《不小心生在六零年》 1.第 1 章 北风呼啸而过,天空中飘着鹅毛般的大雪,李家老太太坐在灶间里,一边往灶坑里填柴火,一边嗒吧嗒抽着烟袋,脸上露出了几分愁苦之色。忽然棉门帘子被掀了起来,李家三小子、四小子李明南和李明北从外头钻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寒风和片片雪花。 一眼看到坐在灶间的老太太,李明北还没摘下厚实的手套就先叫嚷开了:“奶,我和我哥打到了两条鱼。” 话音刚落,小老太太蹭的一下从灶坑前站了起来,一边抬起腿朝着鞋底磕了磕烟袋锅子,一边裂开嘴笑着说:“真的?赶紧拿来给我瞅瞅,这多久没见都鱼了。” 李明南将麻绳串着的两条二斤多重的鲤鱼递给了李老太太,顺手拿起水舀子,从水缸里舀了半勺凉水,咕咚咕咚喝了进去。 “就今年夏天那会也没打到过这么大的鱼。”李老太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上拎的两条鱼,笑的嘴都快合不上了:“正好你娘快生了,你大哥读书也累,我把鱼炖了给他俩补补。” 李明北嗯了一声,又问道:“我娘这回能给我们生个妹妹了吧?” 想起自家的一串孙子,李老太太也有些发愁,叹了口气道:“希望能生个丫头吧,瞅着你们这群能吃穷老子的臭小子,我就心烦。” 李明北嘿嘿笑了一声,叫过李明南一起蹲在灶坑前烤火。忽然两个小子皱了皱鼻子,互相对视一眼,抓起地上的炉钩子,几下就从灶坑里刨出来两个烤的焦香的土豆。俩人也不顾烫,手忙脚乱的将土豆捡起来放在灶台上,一边吹着气一边剥开一点皮,凑上去就咬了一口。 李老太一回头,见两个烤好的土豆子已被孙子啃了一半。若是往常她肯定要骂上两句,可今儿孙子钓了两条大鱼回来,她也不觉得心疼了,反而笑骂道:“像什么样子,滚西屋去吃,叫桂花出来炖鱼。” 两个小子应了一声,一边用手倒着依然烫手的土豆,一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嫂,奶让你出来做饭。” 一个梳着油亮的大黑辫子的姑娘从西屋走了出来,十七八岁的脸上满是朝气,她一边打水洗手一边问道:“奶,今晚做什么?” “炖鱼!熬白菜土豆!”李老太拄了拄拐棍,声音洪亮的说道。 虽说李家的两个小子管桂花叫大嫂,其实吴桂花还未和李家的大小子李明东成亲。吴桂花家里是地主出身,因成分不好,日子十分难过。在桂花七八岁那年,家里实在是吃不上饭,便想着把大丫头桂花卖出去换点吃的,可来的几家都不可心。正好李家老太太走亲戚路过吴家,看着桂花生的模样好,性格也爽朗,吴家也知道老李家为人厚道,两家便商议了,拿半袋子黄豆将吴桂花换了回来,当童养媳养着。 这桂花在李家一呆就是十年,刚来的时候也跟着上了几年学,认得了几个字,等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不念了,帮着做饭洗洗涮涮收拾家里。 李老太坐在灶间的小凳子上,看着桂花手脚麻利的杀了鱼去了鳞片,又往锅里倒了一点点油,这才满意的起身道:“炖的香些,东子可有些时候没吃到荤腥了。” 桂花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将长辫子甩到身后,手脚麻利的切起土豆来。正在这时,东屋忽然传来哎呦一声的痛呼,李老太连拐棍都忘了拿了,三步并两步就跑到东屋,焦急地问道:“东子他娘,是不是发动了?” “疼了有一阵子了,我估摸着这会快生了。”屋里,王素芬强忍着痛,一边抓着身子底下的褥子,一边调整着呼吸。 “哎呦,这事也有忍着的,怎么不早说?”李老太过去瞧了一眼,立马喊道:“明北,赶紧去找你三婶来帮忙。” 李明北抓起皮帽子扣在脑袋上,裹着大衣就冲了出去。灶房里的桂花听到动静,麻利的烧好一壶水,将准备好的各色东西都端进屋来。 北岔区是个被大山包围的小城,李家虽说是在城镇,但因这里人口稀少,因此彼此住的都不算近便。好在李明北腿脚利索,没多大功夫就跑到了他三婶家。 李老太的三儿媳妇刘秀兰正在煮玉米糊糊呢,忽然远远的听见一串狗叫声,她站起身,一边将剁碎的大头菜帮子倒进糊糊里搅拌,一边喊他家的儿子:“光子,瞅瞅是不是你二大爷家的哥哥来了。” 李明光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李明北推开自家大门,连忙回头说:“妈,我北子哥来了。” “肯定是你二大娘要生了。”刘秀兰在衣服上抹了抹手,转头叫他家大小子:“明荣,过来看着锅,我去你奶家一趟。”说着急匆匆的跟着明北走了。 李老太太的二儿媳妇王素芬已经生过四个孩子,因此如今年纪虽大些,但产道开的倒快,等老三家的刘秀兰来的时候,王素芬这块已经快生了。 匆匆忙忙洗了把手,刘秀兰过来摸了摸王素芬的肚子,和李老太道:“娘,您歇歇,这里有我呢。” 李老太顺势往炕上一坐,给三儿媳妇让出了地方,抹了把头上的汗说:“老了就使不上劲了,当初你二嫂生北子的时候还是我接生的呢。” 刘秀兰一边给王素芬推肚子一边说道:“北子都八岁了,那都是啥时候的事了。” 王素芬听了也想笑可又怕泄了劲,连忙咬住嘴唇往下一使劲,刘秀兰连忙叫道:“哎呦,看见脑袋了,二嫂,你再使把劲儿。”王素芬咬紧牙,一边憋住呼吸,一边往下用力。 难忍的痛楚让王素芬情不自禁的发出冷哼,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发丝,粘在了脸上。就在王素芬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一股暖流从腹中回转,随着血液游走,王素芬慢慢的又恢复了力气,精神也觉得好了许多。 “哇哇哇……”一声声清脆的哭声回荡在这间泥瓦房里,刘秀兰接住浑身发红的婴孩后先往她身上看了一眼,顿时裂开嘴笑了:“娘,二嫂生了个丫头片子!” “真的?我瞅瞅!”李老太探过身去,刘秀兰已经手脚麻利的将孩子收拾干净,拿准备好的小棉被一裹就递到了李老太怀里。 李老太掀开棉被往里瞅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道:“还真是个丫头片子,我生了四个小子,想着没闺女的命来个孙女也成,你瞅瞅你们,又一个接一个的生儿子,我只当这辈子抱不上孙女了呢。” “二嫂有好命,以后有闺女疼。”刘秀兰笑了笑,手脚麻利的帮王素芬收拾干净,洗了洗手,拿起衣裳说:“娘,那你忙着,我回去了” “别回去了,在这吃吧。”李老太抱着孙女眼皮都没抬:“你这会回家去估计锅里也不剩啥了,今儿我让桂花炖了白菜土豆,还熬了糊糊。” 王素芬躺在被窝里也跟着劝了一声:“又不是外人还客气啥,弟妹就在这吃吧。” 刘秀兰早上就喝了几口稀的,这时候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的叫了,她性格素来爽朗,和王素芬妯娌关系也好,因此也不矫情了,笑着说道:“让二嫂破费了。” “这有什么?”李老太不以为意地说:“要是往常有这样的大事,怎么也得割点肉回来包几个饺子解解馋。唉,都怪这两年年景不好,这几个月就没怎么领到足额的粮,若不是开了荒种了点菜,只怕连肚子都吃不饱。” “可不是。”刘秀兰也跟着叹了口气:“我听木森说,今年农村收上的粮倒是不少,可都匀到山外去了,因此咱们才领不上供应粮的。要不是听娘的我们家也跟着种了点地,只怕现在连玉米糊糊都吃不上。” 李老太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打小过的就是苦日子,她对粮食有着极度渴望和不安。虽然李家一家人都有户口,按月都能拿粮本去领供应粮,但李老太依旧觉得心里不踏实,早些年便带着儿子孙子从山沟里找个块平坦的地方开了荒,也种了些玉米、黄豆、白菜、土豆、地瓜等作物。物资丰富的时候,这些东西也能改善下生活,如今突然粮食供应短缺起来,李家更是因为种了这些作物,才勉强没饿着肚子。 厨房里,桂花已经手脚麻利的做好了饭,她炖了一锅白菜土豆、煮了一盆玉米面糊糊,还贴了一锅玉米面饼子。 南北两兄弟钓回来的鱼加了豆腐、粉条之类的炖了一盆,油汪汪的散发着香气。剩下一条则煮了一大碗奶白色的汤,这是给王素芬下奶喝的。 李木武下班回来,听说媳妇生了个女孩,连忙脱下大袄就先去东屋瞧了瞧媳妇和刚生下来的小丫头。 桂花将鱼汤端了起来,扶着王素芬坐了起来,这才盛了碗鱼汤递给她。 李木武看着女儿脸上心里很是满足,声音也比往常多了几分温柔:“多喝点汤,奶水足些好让咱家丫头吃饱了。” 王素芬勉强笑了笑:“都多大年纪了,哪还有奶水呀?生北子那会就没下多少,还是牵了头羊回来把北子喂活的。明儿你上班到处去问问,看谁家养羊了,咱每日买点羊奶回来,咋也比喂糊糊强。” 李木武粗声粗气的嗯了一声,说:“明天我给咱闺女去落个户口,看能不能领出来奶粉和红糖回来。” 王素芬低头吃了半碗鱼汤,一回头瞅见李木武拿着粗糙的手指正在戳闺女粉嫩的小脸。闺女正睡的香甜,王素芬怕他把孩子戳醒了会哭着要奶吃,连忙赶他出去:“别在这里呆着了,赶紧吃饭吧。” 李木武笑着站起身:“这样的大喜事,我得把存着的酒拿出来,怎么也得和咱娘喝上一盅。” 外面桌子都摆好了,乌压压的围着一家子的人,李明南、李明北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菜不停的咽口水。李木武从东屋出来先去拿了酒壶出来,李明东连忙接了过去,拿出两个二两的小酒盅,给李老太和李木武一人倒了一杯酒。 李老太先抿了一口酒,指了指那盆鱼说:“东子多吃点鱼,补补脑子,这眼瞅着就要考大学了。” 李明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斯文的笑容:“家里许久都没见荤腥了,哪能我一个人吃,奶您先吃。”说着先给李老太夹了一块,又要给刘秀兰夹。 刘秀兰连忙端着碗避开说:“我又不读书不识字的,可别糟蹋了东西,一会我吃一筷子里头的粉条沾沾味就行了。” 李木武见儿子也要给自己夹鱼,连忙摆了摆手道:“给我那个鱼头就酒最好,肉就留给你们几个吃吧。” 李明东这才给自己夹了一筷子,三个弟弟见状也连忙夹了一大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李木武喝一口酒,吃一口鱼头,刚将这个鱼头啃的只剩下骨头,就听隔壁传来一声声娇嫩婴儿啼哭声,李木武顿时忍不住笑了:“我闺女醒了。” 12.第 12 章 “咋那么没出息呢?还不赶紧把苞米弄下山去。”王素芬不耐烦地白了李木武一眼,作为亲眼看到树枝随意伸能缩都没有跪下的人,王素芬觉得李木武有点太怂了。 扶着膝盖哆嗦着腿,李木武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可看看丢的满地的苞米,从土里刨出来的土豆,他还是觉得两眼有些发晕。李木武颤抖着手指了指地上的粮食,嘴皮子直哆嗦:“这是咱家姑娘弄出来的?” 王素芬十分自豪的点了点头:“咱闺女老厉害了,娘说指定是神仙托生的。不过这事你可不能和别人说,木森也不许说。还有咱家那几个儿子一个个都一年比一年大了,保不齐什么时候把这事露出去,你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听见没?” 李木武闷闷地看了王素芬一眼:“我嘴严实不严实你还不知道?” 王素芬想起丈夫一个棍子敲不出两个屁的性格,顿时放了心,她掐住腰,挥了挥手里的锄头,瞧着倒有几分李老太的架势:“我在这收粮食,你赶紧往下运,天黑之前能运多少是多少!” 李木武抱起一捧苞米要往筐里扔的时候,忽然瞧见里头放着用蓝布包着的饭盆,连忙拿出来递给王素芬:“给我都吓忘了,这是娘给你带的饭。你赶紧歇一会,把孩子放下来放地上爬,总背着她也累的慌。” 王素芬闻言一言难尽地看着李木武:“我怕把她放地上,回头这山上都被她整成苞米地了。”可是话音一落,王素芬又想起蓁蓁在自己背上弄出来个好几米长的树枝,似乎背着她也不安全。 王素芬把背巾解了下来,把蓁蓁放到了李木武带来的筐里:“你把闺女送家去让桂花看着她,若是我回去晚了,让桂花给她蒸个鸡蛋羹吃。” 李木武应了一声,往前面筐里装了一些和蓁蓁体重差不多重的土豆,就把扁担背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去。 坐在摇摇晃晃地筐里,蓁蓁好奇地抓住筐边往外看,这座古老茂盛的森林里有着丰盛的物产,单人们认识常吃的野果就有几十种之多,此时果子还不到成熟的时候,红的黄的绿的挂在树上格外好看。蓁蓁看了会野果,又抬头看了看树上长的还不算大的松塔。 想起过年时家里炒松子的香味,蓁蓁止不住的流口水,树上的几个松塔在蓁蓁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果仁变饱满以后便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到了筐里。 蓁蓁不知道自己这是叫天赋还是叫异能,她似乎都不需要练习,就像呼吸吃饭喝水一样,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做。这样有趣的天赋让蓁蓁像一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乐此不疲反复尝试着。 灯笼果、树莓、山丁子、沙果、山梨、野生的山楂、葡萄和猕猴桃,青涩的野果迅速成熟、衰败的果子又恢复了饱满、成熟的果子更加甘甜,每一种野果都在口感最好的时候落下,争先恐后的投入蓁蓁的怀抱。 蓁蓁看着筐里越来越多的野果,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一轮新月,而挑着担子的李木武则越走越觉得不对,这扁担怎么总是往后坠呢? 往前拽了拽扁担,走了几十米,后面的筐又坠了下去,李木武终于反应过来,他连忙回头看向筐里的蓁蓁。 只见蓁蓁怀里抱着一个松塔坐的稳稳的,她在筐里也不知偷吃了多少东西,脸上像小花猫一样,红色的汁、紫色的汁、绿色的汁交织在一起,可爱又透着几分好笑。而蓁蓁周围杂七杂八的摆着七八个松塔,还有各色各样的果子居然堆满了半筐。 看着以往一戳就破的灯笼果坚韧的挂在松塔上丝毫没有破皮的迹象,李木武艰难的把头扭了回来,把扁担往前拽了又拽恢复前后平衡以后,突然飞快地跑了起来:“娘啊……娘……” 山下的李老太把马车拴在树上,自己闲不住的拿起随身带的小铲子在周围这一片挖起野菜来。她刚把挖好的一把婆婆丁放马车上,就听自己远远的传来儿子的鬼哭狼嚎。 李老太气的直摇头:“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要是有他哥一半的脑子,我这些年也能少操点心。” 刚嘟囔完,李老太就见李木武像被狼追一样出现在视线里,只见他急乎乎地从山上一溜烟地冲了下来,身前身后的土筐上下甩动着,连里面装的土豆都飞了出来。 挨过饿的李老太哪里舍得这样糟蹋东西,顿时脸色一变就想骂他,可当她刚要开口的时候忽然眼尖看到后面筐里的东西有点眼熟:扎着红头绳的冲天辫、蓝色的小褂、白嫩嫩的皮肤、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顿时什么土豆啊什么粮食啊李老太全都不记得了,她的脑子里装的都是自己盼了多年得来的孙女:“李木武,你要是敢把我孙女从筐里甩出去,我打断你的狗腿!”老娘的一声惊天怒吼终于让李木武清醒过来,他连忙缓过神来,脚步也就势慢了下来。 见周围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李老太忍不住劈头盖脸地骂道:“之前不是把事都给你说了,咋还吓成了这样?” “不是……”李木武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不知道如何跟老娘解释:第一波惊吓已经过去了,现在正在经历第二轮。 白了李木武一眼,李老太过去把蓁蓁抱了起来,看着半筐的东西,李老太倒是挺稀奇:“才八月份沙果咋就熟了?哪里摘的松塔看着个不小,熟的倒挺早。”一边说着李老太一边拿起个沙果几口啃光了。 “不是……”李木武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可刚开口就再一次被李老太无情地打断了:“今年沙果甜,水份还大,等把粮食搬完了你再去采点回来,我用勺子刮了喂给蓁蓁吃。” “可是……” “你给蓁蓁吃了多少东西啊?看看这小脸脏的。”李老太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扯出个手帕,从水壶里倒了点水,几下把蓁蓁的小脸擦干净了。 看着李老太像连环炮一样终于把话说完了,李木武这才有机会开口:“我也不知道这些野果从哪里采的,我挑担子下山的时候筐里还啥也没有呢,快到地方了一回头看见半筐东西,把我腿都吓软了。” “吓软了还跑的那么快!”李老太忍不住怼了一句,看了看筐里乱七八糟的野果,甚至还有几个土豆,估摸着都是李木武甩出去的,只是不知怎么都掉到了后面的筐里。 连凭空长菜都见识过了,李老太真没把半筐野果放在心上,她催着李木武说:“你赶紧上山挑东西去,我去前头你李大娘家,让她帮忙把蓁蓁送家去。这一晃都下午了,太耽误事了。” 李老太抱着蓁蓁又飞快地走了,李木武两眼发直地又晃上了山,好在去自家地里的路腿都走顺了,李木武就是闭着眼睛就不会走差路,再加上挑东西也不用费脑子,因此李木武脑袋里虽然是一团浆糊,但他依然在天黑以前装满了半车的粮食。 天边虽然还有些微微亮光,但山上已经快黑的瞧不见了,李木武连忙又装了两筐苞米带着王素芬匆匆下了山。 李老太坐在车上抽着烟袋,她见儿子媳妇下来了,连忙掀开毡布,让李木武把苞米倒进去。 一家人借着天边最后一点微弱的亮光,终于在天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家。李木武打开大门将马车赶了进去,家里的人听到动静全都迎了出来。 “奶,你说让我们在家等着给我们安排活干,结果我们等了一下午,除了看蓁蓁也没旁的活呀?”明北看见他奶先抱怨了一句。 “蓁蓁乖巧的很,从来不捣乱,哪用的着你看?”闻着屋里散发出的饭菜香味,李老太连怼孙子的心思都没有了,她灵巧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赶紧回屋先吃饭去。” 洗干净脸和手,王素芬连忙回东屋去看蓁蓁。此时蓁蓁已吃过鸡蛋羹甜甜的睡着了,王素芬拿枕头在外面又拦了一层,这才出去吃饭。 晚上的饭是中午留下来的兔子肉炖土豆块和野菜团子,虽然明北一个劲儿的保证李老太说了今天的饭使劲吃,但是桂花才不信他的话。如今年景这么艰难,家里就这么点粮食,吃光了都没处买去。要不是想着爹妈奶奶出去了一下午肯定累了,桂花连野菜团子都舍不得端上来,有兔子炖土豆这么好的菜,就该把粮食省下来才是。 李老太吃着浸满肉香的土豆听着明北絮絮叨叨的说桂花抠,明东则看着李老太欲言又止,李老太只当没瞧见他的眼神,一口土豆一口小酒吃得十分香甜。 吃过了晚饭,李老太抹了抹嘴,看见几个孙子都打着哈欠要去睡觉,连忙喝住道:“都先甭睡,麻溜的跟我出去干活去。”又看了眼明东和明西:“明天你俩拿了工资就把工辞了吧。” 明东连忙说道:“奶,我还有大半个月才开学呢,这会儿辞工早了点吧?” 看着大孙子,李老太露出了难得的和颜悦色:“过几天就去冰城了,你也歇两天,顺便在家帮我干干活。”听李老太这么说明东只得应了一声。 想起孙子的同学也有考上大学的,李老太又多问了一句:“你们几个同学都买好票没?是一起开学不?” 明东连忙说道:“王建国考上的冰城工业大学比我们农业大学开学晚两天,李爱军考的冰城理工大学倒是和我是同一天开学。我们拿着通知书开了介绍信已经都买好票了,王建国也和我们一起走,好做个伴。” 李老太听见一起走便放了心,她下炕拽亮了电灯,招呼着家人里人说:“借着亮抓紧出去干活。”李明北目瞪口呆地看了眼儿电灯,忍不住回头和明东道:“大哥晚上看书奶都舍不得电,这会儿干啥活啊,居然能用到咱家的灯泡。” 李老太没言语,她背着手走到马车前,一把拽下来覆盖在上头的毡布,露出了半车的玉米、土豆白菜。 明南和明北两个两步就窜到马车前,他俩摸了摸白菜,又拿起两个苞米,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李老太:“奶,这都是咱家的?” 李老太看着变成傻子似的家人,笑的很满足:“都是咱家的!” “哪儿来的?”明东扶了扶鼻子上的眼睛,忍不住问了一句。 看了眼素来冷静的大孙子,李老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瞎掰:“你大爷听说咱家这没有供应粮了,特意托了战友从南方买了粮食给咱送来的。” 明东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想再问两句,李老太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先发制人地堵住了他的嘴:“你大爷这是占了公家的便宜,用了运粮的大卡车帮咱把粮食捎回来的,他和他战友都担了很大的风险。我们拉粮食都不敢大张旗鼓,只能鸟悄的一点点把东西倒腾回来。你们记住这事千万别让外人知道,要是谁连累了你大爷,我就一个月不给他饭吃。” 明西、明南和明北三兄弟连忙捣蒜似的点头:“奶,你放心,我们保证不说!”李老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明东。明东无奈地一笑:“奶,我知道轻重,指定不能让大爷担这个风险。” 李老太这才笑了:“把白菜、土豆都放地窖里去,玉米都堆后院,等明天你们在家就把玉米扒了皮扔到后院去晒。” 木武看着家里几个小子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不先给木森家送去点?” 李老太抽出烟袋抽了两口,见孩子们都往后院去了,这才小声说:“咱家还剩了十斤玉米面和三十斤地瓜面,你先把这些分一半出来给他家送去应急,等咱把粮食都倒腾回来再让他过来拿粮食,省的你弟信以为真的非得跟着去拉粮食,到时候不就露馅了嘛。” 王素芬敬佩的看着李老太:“娘,你这脑袋瓜可这好使!” “那是!”李老太得意地昂起头:“要不是我机灵,蓁蓁能托生到咱们家嘛!” 13.第 13 章 在饱经了饥饿后,从天而降这么多粮食,李家从上到下仿佛都忘了疲惫,一个个干劲十足。几个孩子折腾到半夜,直到带回来的粮食都放妥当了才去睡觉。 想着明天家里三个老的还要出去倒腾粮食,桂花天还没亮就起来贴了一锅饼子、蒸了一锅土豆,又摸了两个鸡蛋炸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酱。 李老太闻着香味起来到厨房一看,脸上出现了几分心疼的神色:“生酱就不孬了,咋还用鸡蛋炸酱,咱把鸡蛋吃了蓁蓁白天吃啥?” 桂花连忙笑着说:“昨天又有三只母鸡下蛋了,一共摸回来五个蛋呢,怎么也少不了妹妹的。我想着爹娘和奶出去干活怪累的,吃点鸡蛋酱补补身子。” 李老太听了脸上不禁挂了几分笑模样:“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吃啥不行,你们该吃点好的才是。”抽了口烟袋,李老太又叮嘱桂花:“今天扒苞米皮,让他们兄弟四个干就行了,你在屋里看好蓁蓁,可别让她磕着碰着的。” 想起昨天带回来那半筐野果,李老太拿了个盆出去都装了回来,从水缸里舀了半盆水冲了一遍,桂花起身时候瞧见里头水灵灵的果子,十分惊喜:“从哪儿摘得?昨天我去采野菜的时候瞧着还半生不熟的呢?” 李老太面不改色地说:“来的大车司机从辽省那边带过来的,那里比咱这暖和,果子熟的早。”这野果就是一个山上的也有熟的早的熟的晚的,就是现在去山上偶尔还能摘到几个开始变甜的果子,因此桂花也没在意。李老太把洗好的果子放在一个小盆里,嘱咐桂花说:“蓁蓁长牙,拿这个果子给她磨牙,也让她嘴里沾沾味。这总共也没多少东西,可别叫明南和明北看见了,这两小子忒馋。” 桂花笑着说:“回头我往灶坑里塞几个苞米烤了给他们吃,他们爱吃那个。” 李老太点了点头:“和他们说就吃这一回,剩下的还得磨苞米面呢,可不能那么浪费了。对了,那司机还带了几个大松塔呢,我瞧着比咱山上的松塔还大,上午你出去装些沙子回来把松子炒了,把仁剥出来碾碎,给蓁蓁蒸鸡蛋糕时候放上头点。” 桂花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把贴好的饼子一个个拿下来,放在篮子里。祖孙两个正说着话,李木武从外面回来,还带回来小半盆酱焖泥鳅。 “哪来的?”李老太闻着香味忍不住问了一句。 “木森给拿的,他家光子昨天后半晌去摸了一盆回来,这是给咱家留着的。”李木武放下盆一口气喝了半碗水:“早上我把粮食给木森送去了,他原本还不要,我就说娘之前存下了不少,家里够吃,他才没再往外让。” 李老太点了点头:“往后隔上一阵就给他们那边送些粮食,左右现在都忙着上山也没空来串门。”李老太说完又嘱咐桂花:“白天你们在家的时候也锁上大门,要是有来串门的就当不在家,可别让别人看到咱家晒的粮食。”桂花答应了一声,把苞米糊糊盛在大盆里。 看着饭做好了,李老太拿着蝇甩子把家里的大大小小都敲了起来,王素芬早就收拾利索了,还给蓁蓁喂了回奶。 今天全家都得干力气活,因此早饭做的很实诚,再加上看着满院子的粮食心里也有了底,一个个都吃得肚圆。吃饱了饭,李木武赶着车拉着李老太和王素芬继续去山里收粮食。 这红松山别看树木高耸、蘑菇成群、野菜遍地,但对于种庄稼来说并不是好地方。但北岔是林区,周边除了山就是山,自家院落东西两边里顶多种点应季的作物,要是种粮食就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了。 山上被树遮挡着阴冷潮湿,往年收成只是平平,可今年一个苞米杆上能长出七八个苞米不说,个个都硕大饱满;沉甸甸的高粱穗都拽着高粱杆弯了下来,那地里的白菜更是一个挨着一个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 这么多庄稼,可往山下运的只有李木武一个人,三个人配合着足足干了七八天才把地里的东西收了个干净。地窖里白菜土豆已经放的满满的,剩下的都放在了后面的几间空屋里,去了皮苞米都放后院的平地上,一个挨一个的摆满了整个小院。 使了人家这么多天的马车,也该送回去了,李老太打开箱子拿出一堆毛票,数出来说好的租金,又装了三斤白薯面让李木武给送去。 如今这个时候钱都不算是主要的,粮食才最稀罕,借马车的那家媳妇看见地瓜面乐的连钱都不数了:“那啥,木武兄弟,下回要用马车还从俺家借哈!” 李木武憨笑着点了点头,他放下东西也没多唠,想着还有两天假期得好好歇一歇才是, 连续干了这么多天的活,一家大小直到躺在炕上睡了个懒觉这才觉出累来,李老太见天的在山脚下挖野菜采蘑菇,这么些天也没来的及松松脚,腿脚都有些浮肿了。李木武平时在粮店干的活就是扛麻袋,除了腿酸一些其他的都还好。最累的当属是王素芬了,刨土豆、收大豆、拔白菜,从早到晚这么弯着腰用力,王素芬躺在炕上顿时觉得这腰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吃了早饭躺在炕上就睡了一个回笼觉。 蓁蓁知道王素芬这几天累着了,便鸟悄的坐在炕上吃东西,又酸又甜的山葡萄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王素芬睡了一觉,一翻身看着闺女还在吃,忍不住坐起来摸了摸她的小肚子:“不能吃太多,肚子会疼。” 蓁蓁笑着拿起一个蓝莓举到王素芬嘴边:“妈吃!” 王素芬激动的连忙把蓁蓁搂在怀里亲了几口,脸上笑的都开花了:“好闺女妈不吃,都给你留着。” 蓁蓁执意地放到王素芬嘴里:“吃!” 王素芬看着蓁蓁认真的小脸,这才把蓝莓吃了,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蓁蓁头上软软的黑发:“咱家蓁蓁就是聪明,这才几天就学会说话了。” 蓁蓁自然是早会说话的,只是之前家里人都忙着在山上找吃的,在家的也要在看孩子的同时收拾家里,谁也没空教她说话。也就是这两天桂花带蓁蓁的时候,随口教她说话,蓁蓁假装大舌头,学了几天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 王素芬不知这些弯弯绕,只当自己闺女格外聪明,她趁着这两天可以休息,便半靠在叠好的被子上,哄着她学说话。 母女两人一个教一个大着舌头学,时不时的爆出一声欢笑,李老太躺在隔壁屋子正觉得无聊,听见隔壁热闹便下了火炕过来瞧热闹。 门一开,蓁蓁抬头看见进来的人,大大的眼睛立马笑成了弯弯的一轮月亮:“奶!” “哎呦好宝!”李老太走过来上炕盘腿坐在蓁蓁旁边,看着一边还有剩大半的果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光吃不见少呢?” 王素芬不以为意地说:“她一个果子能啃半天,又这么小的肚子,吃不了多少。”蓁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睛往地上一扫,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颗小绿苗。 如今在北岔这一带,家家都是木头结构的房子里面糊了厚厚的泥,屋里的地面和外面院子又没什么分别,平时只往地上洒些水压着不起灰就行,长个草冒个芽之类的都是常事。 逗弄了会儿孙女,李老太又和王素芬唠起家常:“今年咱家提前收了粮食,收成也挺好,等晒干了苞米磨了面出来差不多也能捱过冬天去。” 王素芬想起冬天大雪封山的情景多少还是有些忧愁:“如今夏天怎么也好过,就是家里没有粮食的,光靠山里采的蘑菇和野菜就能活下去,虽然吃不饱肚子但怎么也饿不死人,等到过两个月天冷了,山上的菜和蘑菇没了,那些没有粮食的人家可怎么活?” 李老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不都晒了些蘑菇嘛,再说地里面多少也有些作物,虽然天旱长的不旺像,但也能对付一冬天去,也许等明年年景就好了。我听东子说,咱们黑省这两年大旱,咱在山里耕地少不觉得,那些靠种地为生的地方,都快绝收了。” 王素芬听了连忙穿了鞋就下地就要往外走:“我得嘱咐嘱咐桂花,现在不干活了少做点干粮,我估计今年这供应粮指望不上了。” 蓁蓁来这七个来月了,也大概摸清楚了年代。一九六一年,就是不刻意了解也听家里老人说过的那段历史,蓁蓁放下手里的果子,爬到窗台上,探出头朝窗外望去。 前面和后屋中间的这块空地上密密麻麻摆满了苞米,房屋两侧能看到一片地瓜秧子,这是北岔人最喜欢的一种作物,磨出面来虽然不好吃,但是十分抗饿,家家户户都在房前屋后种了不少。 “总该做点什么,虽然不能像在山上那让骇人听闻,但私下里做些小动作应该没事,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到底能控制多少范围内的作物”蓁蓁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思,蓁蓁琢磨了一会儿,就从窗台上爬了下来,躺到自己的小褥子上闭上眼睛。 “这是要困了?”李老太乐了,拿起旁边的薄单子盖在蓁蓁身上:“好宝快睡吧。”蓁蓁闭着眼睛,意识却顺着大地向外延伸,越走越远…… 15.第 15 章 李木武和明西手里都紧紧地拽着背上的猪肉,谁也倒不出手去开门,可若是拿脚去踹门,两人又没那个胆子。 李木武喊了两声娘,见没人搭理自己,只能把猪肉往旁边侧了侧,用力拿肩膀一撞,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李老太又是一哆嗦:“不会开门吗?怎么和土匪似的?就不会好好……” 话刚说了一半,李木武已经扛着大半头野猪进来了,李老太刚说了一半话立马转了个弯:“哎呦你怎么不吱声,我好给你开门呀!”一边扯着嗓子喊:“明南、明北赶紧出来帮忙!” 兄弟俩刚回屋里刚准备脱鞋到炕上躺一会,就听见李老太在院子里喊他们,明北捂着耳朵回了一嗓子:“没听见!” “小兔崽子你胆肥了你!”李老太骂了一句,一边指挥着李木西:“赶紧把肉放下,这总共弄回来了两三百斤肉吧?” “肉?”李明南耳朵好使的听到了关键词,立马拽了拽明北,兄弟俩连鞋也没脱,连滚带爬地从南边的炕上蹦了起来,推开窗户就往外看,正好瞧见李木武把猪肉搭到院子里的一个破柜子上,然后伸手去解李明西肩膀上的四个猪大腿。 “爹,我们来帮你!”明南和明北声音瞬间甜的和吃了蜜一样,两人连门都不走,直接踩着炕从窗户就跳了出来。两人几步就窜出来十来米,跑到李明西身边帮着把猪腿摘了下来,又一步三挪地凑到李老太身边,殷勤地替她捶背:“奶,你说晚上这肉咱是咋吃啊?” “不吃?就放这让你瞅着!”李老太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孙子,拿起烟袋朝着两人屁股一人打了一下:“兔崽子,才多大就胆肥了,我居然还支使不动你俩了。” “哪能呢?”李明北讪笑着给李老太揉着胳膊:“这不奶一声令下我就从窗户跳出来了嘛,我都没来的及走门就怕耽误您老人家的事。” 李老太被逗的有些绷不住,笑骂着又把两人敲了一下:“少给我在这油嘴滑舌的,明南,你把后屋的大锅点着,烧上两大锅水给你爸和你哥洗澡。明北……” 李老太刚叫明北的名字,明北就立马接嘴说道:“我知道,我去我三叔家叫他们来吃饭。” 李老太忍不住笑了:“呦,这会儿腿不累了?” “原本还挺累来着,可奶您一吩咐,这腿立马不累了,不信我跑两圈你瞅瞅!”说着围着院子跑了两圈又一溜烟的出了大门。 明西第一回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走这么远的路,他把猪腿放下以后觉得腿都软了,想着烧好热水还得有一段时间,他仗着年轻力壮,直接站在院子中间,从缸里舀出凉水来从头冲了一遍。 等把身上的血腥味都冲没了,明西这才湿漉漉地进了屋,回到西屋以后把衣裳裤子都脱了扔盆里,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两把又套上一身干净的,这才舒服躺在炕上,准备趁着晚饭之前打个盹。 李木武虽然年纪大,但是他这么些年早已习惯了这样强度的活,只在院子的小凳子上略微休息了一会,就找了个钩子把野猪挂在木栅栏上。等明南烧好了热水,李木武不急着洗澡,反而把猪毛烧了一遍又拿开水烫,连着几锅热水才收拾干净。 这野猪皮厚肥膘也厚,把猪皮先割下来,又把三四指厚的肥肉一块块切下来,留着熬猪大油。排骨割下来,后鞧切成大块,等李木森一家到的时候,猪肉已经分下来大半了。 “哎呀,这野猪可真大个?你自己扛回来的?”李木森推门进来看着院子里的破柜子上摆的满满的肉,又看着李木武浑身上下血呼啦的,连忙过去帮忙:“你去洗洗,剩下的我来就行。” 李木武往小凳子上一坐,喘了几口粗气:“明西跟着我一起上山打的,本来想打个狍子,谁成想走的太远遇见野猪了。我打了一枪那野猪连抖都没抖一下,你不知道当时给我吓的呀,要不是明西在我身后,我非爬树上去不可。” 明南又烧好一锅水过来,李木武打发他给自己盛一碗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李木森也是经常打猎的人,听到那情景也跟着后怕:“然后你咋把野猪打死的?正好打着它眼了?” “哪有那么凑巧啊,我当时都傻了,能打中就不错了,哪里还打的着眼睛啊!”李木武叫明南给自己拿来烟笸箩,卷了一根纸烟抽了两口:“这野猪太精,它晃了我一下朝着明西扑过去了,咱家明西老厉害了,胆子大力气也大,看着野猪过来一点也没害怕,一刀就把野猪的脑袋给拍碎了。” “真的呀!”李木森脸上满是敬佩:“明西这孩子看不出来呀,往后咱打猎都带着他,锻炼上两年等咱爬不动山了,就指望他给咱打野猪了。” “可不咋地,等咱冬天出去打野猪的时候也带着明西,到时候咱俩拿枪他拿着猎刀,咱三个怎么也能弄回一头打野猪来。”李木武抽着卷烟,脸上满是自豪。 明西躺在炕上刚要迷瞪着,就听见院子里三叔的话,顿时就吓精神了,他爬到窗台上伸出个脑袋,带着哭腔说:“三叔,你别听我爹瞎说,那会正好凑巧了。” “凑巧还能把野猪脑袋拍个坑出来,那要是不凑巧那猪脑袋不得被你拍成肉泥啊?”李木森说完自己觉得还挺有趣,忍不住哈哈乐了一场。 “可不是咋地!”李木武自豪地点了点头,回头还不忘安慰了明西一句:“没事,下回爹还陪着你去呢,到时候我看你也甭带了猎刀,斧头应该更趁手,咔嚓一下劈个野猪脑袋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明西心累地把脑袋又缩了回去,默默盘算着上了高中以后一定得好好学习,再不上山去打野猪了,那玩意朝着脑袋扑过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李木森分完了肉,看着摆着一块块的野猪肉又有点发懵:“这么多肉,咱咋留到冬天啊?可别整坏了!” 老李家以往都是进了冬天才去打野猪,那时候肉往外面一扔一天就能冻的硬邦邦的,几个月都不带坏的,想吃的时候拎进来一块,和酸菜一顿别提多香了。 这时候正值夏天,虽然天气没那么酷热,但这么多猪肉确实也放不几天,也没有酸菜和野猪肉一起搭配。但对于打过了年就没买到猪肉的一家人来说,甭管和什么一起炖,只要肉放的多多的就行。 两个大锅都烧热了,桂花看着那一排大肥膘,大方的往两个大锅里都多倒了些豆油,这个锅里炖鱼,那个锅里放上一大盆脊骨翻炒着,滋啦滋啦的冒着油烟。 明南、明北和李木森家的明荣、明光几个围着那个摆着肉的柜子就是不愿意动地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一个个大肉块。 李老太乐呵呵地说:“等吃完饭你嫂子熬完猪油,剩下的油滋啦给你们撒白糖吃。” 明南和明北一听哈喇子就流下来了,明光吞了吞口水猪拽了拽李老太的袖子:“奶,我今晚住你家行不?” “住呗,你哥那屋南北大炕,加上你们兄弟俩也能住下。”李老太抽了口烟袋,又看了眼小孙子,忍不住逗他:“一听说吃油滋啦又馋了,其实你明早过来也行,你妈不一定能同意你们在这住。” 李明光一听就急了,扯着李老太的袖子就开始撒娇:“奶你和我妈说说呗,我怕我明天早上来了就不剩啥了,明南和明北他俩晚上指定起来偷吃。” 李明荣蹲在旁边赞同的点了点头,李木森撇了他一眼,忍不住就想说他两句:“你和你明西哥也差不了几岁,你瞅瞅人家都能上山打野猪了,你就知道蹲那吃油滋啦,等冬天时候你也别闲着,到时候跟我们一起上山,让你明西哥好好给你演示演示啥叫一刀劈死野猪。” “是拍死野猪!”李木武纠正了一下:“拍死的,猪脑袋都碎了,那野猪头让李老二的媳妇拿家烀去了,早知道我应该拎回来给你们瞅瞅,那野猪的头盖骨都让你明西哥给拍下去了。” 明西躺在炕上,想起野猪扑过来的情景一脸生无可恋,趴在东屋南炕上听着大人们说话蓁蓁也一脸纠结:能不能别老提一巴掌拍碎猪头的事,作为一个淑女来说,这有点崩人设。 李木武说了会话才缓过劲儿来,估摸着也快吃饭了,便让王素芬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自己到后屋从头到脚好好洗了一遍,还奢侈的用香皂把头上的血腥味都洗去了,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这才换了新衣裳出来吃饭。 一盆炖鱼、一盆白菜猪肉炖粉条、一盆酱脊骨炖土豆摆到了桌上,明南飞快去拿了碗筷过来,明北则挑了胖鱼头腮边最嫩的几块肉放在一个小碗里递给王素芬:“给我妹吃。” 蓁蓁闻着喷香的鱼肉忍不住朝明北露出了两颗刚冒头的小白牙:够意思,下回你钓鱼我还去帮你。 16.第 16 章 俗话说“鲢鱼头鲤鱼头”说的就是这鱼身上最鲜嫩的地方,胖头鱼俗名是花鲢,是鲢鱼中最好吃的一种。若是以往钓到大胖头,单这鱼头就能撑起一桌的菜了。可今天李家收获颇丰,有十来斤的鱼,有几百斤的野猪肉,李老太也不心疼了,让桂花使劲做,也补偿补偿亏了半年的肚子。 蓁蓁坐在王素芬的怀里,张开小嘴一口一口吃着王素芬喂过来的鲢鱼肉,这野生鲢鱼不仅味鲜而且肉嫩,尤其是鱼头这地方,那肉滑溜溜的就像果冻似的,都不用嚼,拿小舌头略微抿一抿就进肚了。蓁蓁喝了七个多月滋味寡淡的母乳,重生后终于再一次尝到了鱼肉的鲜美味道,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转眼间,小半碗鱼肉进了肚子,蓁蓁摸了摸小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感觉,看着哥哥们筷子在各个盘子中间穿梭,连忙指了指鱼头:“吃!吃!” “还没吃够啊?”王素芬歪头看着蓁蓁的小脸:“可吃不少了。” 一脸绝望的蓁蓁只恨自己年纪太小,若是再大一岁她指定就自己抱着啃了,哪像现在这么费劲。 “吃!”蓁蓁再一次加重了语气,一脸急切的模样充分表现了对鱼头渴望,李老太在旁边看见立马心软了:“既然喜欢吃,这鱼头都给蓁蓁留着,晚上还够她吃一顿的呢。”说着吩咐明北:“去给你妹拿个盘子把大鱼头夹出来。” 明北先往嘴里塞了一块五花肉,这才几步蹿了出去接着一阵风似的又跑回来,把盘子往王素芬旁边一放,立马又夹了一块肉塞嘴里。 蓁蓁看着明北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忍不住朝他直乐,明北看见了还以为她馋肉了呢,也夹了一块肥的递到蓁蓁嘴边。蓁蓁看着上面厚厚的肥膘,连连往后缩还不忘把小脑袋埋在王素芬怀里。 明北见蓁蓁不吃,又塞到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妹是不是有点傻?这么香的肉她咋不吃呢?” “你才傻呢?”李老太一个白眼飞过去:“你妹可比你精多了,这鱼肉又嫩又补脑的,可是最好的东西。那厚肥肉留着榨油多好,你非得让你嫂子留一块炖了,空了半年多肚子又吃了这么多肥肉保准你晚上光跑厕所,真是个傻子。” 一瞬间,所有举着筷子往嘴里塞肥肉的“傻子”们不约而同的停顿了一下,接着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嘴里塞,能敞开怀使劲吃肉,就是跑肚子也甘心。再说了,这样的饭,就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也那么丰盛,买的那几斤猪肉除了包了饺子以外,每次做菜的时候也就能找到几片,哪像今天吃的这么过瘾啊。 想到饺子,明北终于把脸从碗里抬了起来,狼吞虎咽地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转头和李老太商量:“奶,咱包顿饺子呗,这肉也有白菜也有的。” 李老太呵呵一声堵了回去:“没面!” “那不还有些苞米面嘛,还有你上锁的柜子里指不定还藏了白面呢!”明北这几天在家干活,旁的不留心,倒是把厨房里的家底摸了个清清楚楚。 李老太听了白了他一眼:“就没你这么不会过日子的,咱家那苞米晒干了磨成面至少得一个多月的功夫,供应粮还不知道啥时候来,就咱家那点面还不够给你妹煮糊糊吃呢,你就别惦记了了。如今有肉吃就不孬了,还惦记着饺子,你这么能嘚瑟咋不上天呢?” 明北夹了一块脊骨到碗里,一边咬了一口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这不小嘛,等我长大了指不定就能上天了。” 李老太听了都气笑了:“行,我等着你长大,要是你上不了天我绑一百个二踢脚也得给你崩上去。” 这边祖孙俩斗着嘴,那边李木武和李木森一人倒了一小盅高粱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喝的十分珍惜。 李木森喝一口酒吃一口肉,看着桌上儿子和侄子都吃得十分欢快,心里也跟着高兴,忍不住又想夸明西:“我还以为咱家打猎以后得指望明南和明北呢,想不到明西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倒是打猎的好手,以后咱家吃野猪就靠明西了。” 明西刚往嘴里塞了一口鱼准备把刺吐出来呢,就被这句话吓的都吞了进去,顿时弯下腰咳嗽了的惊天动地。 李木森弯下腰从桌子底下看明西脸蛋涨的通红,连忙问道:“没事吧明西?你这孩子咋这么不经夸呢?就说你两句好的,看把你给激动的!快喝两口水吃块干粮,要是喜欢听好话,叔明天到外面好好夸夸你去。” 明西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只虚弱的从桌子下面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明东拿了个饼子掰成小块不停地往明西嘴里塞,明西被噎的直仰脖,不过好在是把刺给吞进去。 出去洗了把脸,明西回来坐在桌上瑟瑟发抖:“奶,我也快开学了,要不明天我也跟着我哥一起去坐火车走得了。” 李老太瞪了一眼:“还有半个来月呢,你哥去冰城离得远得早走几天,你去伊冬急啥,等开学前三天坐火车走就行,趁着这几天赶紧多吃点肉好好补补,这可是你打回来的野猪。” 明南和明北狠狠吃了半饱,终于倒出空来说话了,他们看着明西眼睛直冒光:“哥,回头你给我们讲讲呗,到底怎么用力能拍碎野猪脑袋?”明西低头啃着碗里的酱脊骨,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 明南碰了个没趣儿又去问李木森:“三叔,你们打野猪时候都是咋打的?下回能带着我和明北不?” 李木森乐呵呵地说:“行,要是你俩不害怕就跟着一起去,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许吓得尿裤子!” 明北立马挺起了胸膛:“那我哪能害怕呢?我保证和我二哥一样勇敢!” 明西咽下一口野猪肉,心里默默地流泪:打死我也不去了,太tm吓人了,差点尿裤子。 蓁蓁一边听着桌上扯着家常一边不停的吃着鱼肉,她肚子小,很快就撑的小肚子滚。吃饱了就有些犯困,蓁蓁脑袋也一垂一垂的打着哈欠。 王素芬见状抱着她去洗了洗脸,便给她放到东屋的炕上,刚拍了两下,蓁蓁就沉沉地睡着了。 王素芬一直喂蓁蓁吃鱼,还没好生吃饭,看着蓁蓁呼吸绵长睡的十分香甜的模样,就给她盖了一个布单子,便又回去吃饭。 听见王素芬出去的脚步声,蓁蓁偷偷睁开了眼睛,确定屋里没有旁人了,这才又翻了个身,小脸朝着窗户的方向,让自己的意识离开身体。 下午在山上的时候看到金灿灿发光的东西,还没等走近就被王素芬叫醒了,蓁蓁想趁着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再到山上一探究竟。 夏日天长,蓁蓁认准方向便没有在旁的地方停留,直奔着下午看见的地方而去,也许这是有了目标,蓁蓁感觉不过片刻中就挪到了森林里。 慢慢地沉到地下三四米处,两个大木头箱子并排挨在一起,上面各挂着一把大铜锁。视线穿过箱子,只见第一个箱子里摆的整整齐齐都是金条。人生两世,就是上辈子在商场的黄金专柜也没看到过这么多金子啊,蓁蓁抹了把口水,视线从第一个箱子里退了出来又朝第二个箱子里看去。 比起第一个箱子的整齐,这个箱子多少有些杂乱,金砖、金元宝、银块子、袁大头之类的东西堆了大半箱子,上头扔着一些金银首饰玉镯之类的物件,最上面还有装了几只枪。想起李老太曾经和桂花讲建国前闹土匪的事,蓁蓁琢磨着估计是土匪跑路之前埋下的东西,预备着以后回来挖的。 蓁蓁浮出地面看了看,这里是山上较为较为平坦的一处地方,上面摆着一块几十斤的巨石,估摸是用来做标记用的。 既然见到了这两箱子东西,蓁蓁就没打算把它们再留给土匪,她的意识又和大地融为一体,将两个箱子往山上又挪了几百米,深深地埋在在一处人烟罕至之地,这才放心将意识抽回。 蓁蓁睁开眼睛,此时天已经都黑了,侧耳听了听西屋的动静,依然满是热闹的说话声。蓁蓁这回事真的困了,她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 西屋里此时热闹非凡,明东吃饱了饭以后回屋里子检查行礼,明西对野猪心里阴影太大,连肉都没吃几口便跟着明东进屋了。明南、明北和三叔家的明荣、明光四个撑得直打嗝还不愿意下桌,眼睛都盯着桌子上的酱骨头强,准备等消化一会再啃上一块。 李木森一扫前些日子的颓废之气,也许是太过高兴,他只喝了两盅酒便有些酒气,拉着李木武哥、哥的叫个不停。 李老太盘腿坐在北面的炕上抽着烟袋,看着儿子孙子一个个都精神焕发的模样,她心里十分畅快。一袋烟抽完,李老太在炕沿上敲了敲,把王素芬、刘秀花和桂花三人叫到了跟前:“如今天热,这野猪肉不好放,等明天你们回娘家转转,带些猪肉给他们解解馋。” 三人闻言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按捺不住的喜色,李老太笑着说:“素芬和秀兰一人拿三十斤去娘家,桂花拿十斤。桂花吃了饭把家里的肥肉都熬了,把骨头都剔出来两家分了,剩下拿盐和酱给腌上,留着慢慢吃。” 桂花应了一声,王素芬见李老太心情好,趁机问道:“娘,你看我明天回家的时候能带着蓁蓁不?打她出生她姥和她舅过来看那一回以后,还没再见过呢?” 李老太听了不免有些犹豫,因为王素芬娘家离着有二十来里地,这么远过去她怕累着蓁蓁。似乎看出了李老太的犹豫,王素芬忙说:“要不让木武去借个大车来,我们坐车去。” “那行。”李老太点了点头:“那你们明天一早早点走,吃了晌午饭就回来,去的时候带着个小被啥的,要是蓁蓁在路上睡着了可得盖一盖,别让风吹着了。” 王素芬连忙答应:“我都记着了。” 李老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水壶也给蓁蓁带着,你到你娘家看看有没有那种磨了三次那种细苞米面?要是有晌午就拿那个给蓁蓁煮糊糊吃,要是没有就干脆让她吃奶,旁的她消化不了。” “行!”王素芬继续应承着。 “还有……”李老太抓了抓脑袋:“你嫂子家那个老小子叫臭球那个是不是刚三岁?那么大正是淘的时候,你可得看好蓁蓁,别让臭球把蓁蓁脸给抓了。” 王素芬连忙说:“可不是咋的,明北那么大的时候拿咱家那铁梳子都把明南的秃脑袋给刮坏了。娘你放心,等到我娘家我就抱着蓁蓁,不把她放下来。” 好像没什么问题了,但是李老太心里依然觉得不放心,孙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门呢,也不知能不能适应? “你们几点能回来呀?”李老太抿了抿嘴,皱纹交错地脸上满是纠结的神色:“要不你把我也带去得了。” 王素芬:…… 17.第 17 章 第二天一早,老李家一家人早早的起来了,桂花切了一块五花肉,给明东炸了一大碗肉酱装到了罐头瓶子里,又把昨天下午蒸好的饼子拿干净的包袱皮包好。 吃过了早饭,李老太抽了口烟袋,嘱咐明东说:“到了冰城记得时常写信回家,有啥事就去找你四叔,他要是不管你你回来和我说,我拿烟袋锅子抽死他。” 明东忍不住笑了,他站在李老太面前,略显瘦弱身躯挺的笔直:“奶,我都是大人了,在学校里有老师有同学,能有什么大事?再说要是真有事,这不家里还有奶嘛,到时候我写信让奶给我出主意。” “行!”李老太抽着烟袋咧着嘴乐了:“我大孙子也是大人了,以后你也该自己学着做主了。”看了眼站在旁边两眼微红的桂花,李老太从炕上下来穿了鞋往外走:“行了,我去看看蓁蓁,你们俩也说说话,别耽误了赶火车就行。” 明东看了眼李老太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又回过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桂花,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今天你回家以后在家多住几天吧,一年难得回去两趟。” 桂花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她摸着垂在胸前的麻花辫低着头轻声说:“回家看看就行,也不能多呆,家里这里里外外的少不了我。” “其实你要是想回家的话你可以和我说。”李明东看着她,语气带了一丝急切:“现在不是十年前那个时候了,你可以随时回家的。” 似乎是没听懂李明东话里的意思,桂花依旧保持着羞涩的姿态,脸蛋上还飞起一抹粉红:“可这里就是我的家呀,我打小就嫁过来了不是吗?”她抬头看了眼明东,眼睛里满是崇拜:“明东哥,你放心去读书,家里有我照顾呢,我等你回家。” 在这样保守的年代,桂花的话算的上热烈和直白了,明东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脸上带了几分惶恐,他看着桂花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静默之下感觉嗓子干燥的有些火辣辣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两人对视了一眼,桂花一双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明东,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明东在这样炽热的目光下眼神不由地躲闪了一下,随即狼狈地转过头:“我得走了。” 桂花脸上有些失落,可在明东转过来的时候又挂上让人熟悉的温婉的笑容:“我帮你拿东西。” 明东将早已卷好的铺盖背在背上,又摸了摸缝在衣服里头的钱,这才放心地拎起装着衣裳书本的大包。桂花拎着装着干粮、肉酱、咸菜的篮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倒真像一个贤惠的小媳妇一般。 两人走到门口,李明东到东屋和李老太、李木武、王素芬告别。明东打高中起就在伊冬上学,这离家在外的时候多了,李家人都有些习惯了,因为也没那么些伤感。李木武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只是憨厚地笑了笑:“到那边听老师话,好好学习,可别和同学打架。”王素芬抱着蓁蓁嘱咐道:“晚上别总熬夜,冬天穿暖和些,缺少东西写信回来,到时候我叫你爹给邮去。” 李老太看了眼跟在明东身后的桂花,又寻思起年底给两个孩子办婚事的事,只是现在这事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不好说,李老太琢磨着回头和王素芬在商量商量看怎么办。 明西从外头进来,顺手接过明东手里的大包袱背在背上,转头和李老太打了声招呼:“奶,那我去送我哥了?” “去吧!”李老太摆了摆手:“桂花送到门口就行了,一会儿你还得回娘家呢。” 桂花应了一声,但依然又送出门许久,直到明东催了又催,才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他,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一步三回头的回来。 家里边,李木武把要送到岳丈家的肉放在大车上,又放上两个小木凳子,这是给李老太和王素芬预备的。 李老太到厨房里,把桂花熬好的猪油放到柜子里,又把油滋啦装了两碗出来,剩下的也都放到柜子里锁了起来。明南和明北两个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奶左一样又一样的往柜子里锁东西,忍不住哀嚎:“都锁起来我们晌午吃什么呀?” “这不给你们留了两碗油滋啦嘛,昨晚剩的白菜猪肉粉条也还有,大骨头也剩了几块,还不够你俩吃的?”李老太嘴皮子利索手脚更是麻利,转眼间已经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了:“这过日子讲究细水长流,哪能一次把好东西都吃了了?那叫败家不会过日子,我和你们说,就在家的日子已经不孬了,你看谁家和咱家似的又有肉又有鱼的?” 明北扁了扁嘴,试图再为自己争取点利益:“那油滋啦上还没撒白糖呢!” 李老太瞥了他一眼,看着他馋的快哭的模样,只得又打开柜子里,拿出白糖袋子小心翼翼地在碗里散上了一点,连忙又放回去锁了起来。如今白糖也是紧俏物资,明南和明北也不多要,只要能沾点糖味就行。 李老太锁好门,把身上的衣裳抻平整,又嘱咐了一遍:“咱家那肉都放铁桶里在大水缸里冰着呢,后头还晒着一地的苞米,你们俩出来进去的可锁好门,别叫人摸了去。” 明北满嘴的油滋啦,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奶你放心,就是我丢了肉都不会丢!” 李老太顿时气乐了:“行,有志气。” 外头李木武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王素芬抱着蓁蓁手里拿着水壶被子和一小兜野果从东屋里出来,李老太听到动静连忙过去接东西:“这些我拿着就行了,你保好蓁蓁可别摔了她。” 李老太絮絮叨叨的走到门口,一边把自己大门带上一边不忘往里喊了一嗓子:“出来插门!” 明南放下碗连忙跑出去,李老太本来还想再嘱咐两句,可明南两手一合,痛快麻利的拿门栓子把门锁好了。 “这臭小子这时候倒是又利索上了。”李老太嘟囔着,迈着小脚走到马车上,扶着李木武的手上了车。 蓁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去串门,她坐在王素芬的怀里,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上辈子在城市长大,熟悉的都是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就是有时去什么农家乐或者最美乡村旅游,那也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子和一条条宽阔整齐的柏油马路,像这样原汁原味的农村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 马车在并不宽敞的小路上奔跑着,一边是绵绵不断的红松山,一边是平矮的土房子,院门无一例外的都打开着,有的挑了水回去浇院子里种的菜,有的提了篮子匆匆出门看着要上山的模样。 随着越走越远,渐渐的房子消失了,马车拐了个弯,转到了一条狭长的林间小路上,小路两边除了高耸的树木便没有别的景致了。但仅仅是树,蓁蓁也看的津津有味,她上辈子对树没什么研究,可她现在只打眼一瞧似乎就知道是什么物种,红松、云杉、桦树、椴树、杨树、柳树混生在一起形成了波澜壮阔的林海。 蓁蓁最喜欢在森林里的感觉,感觉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各种植物释放出的旺盛生命力。蓁蓁坐在王素芬的怀里,不安分的左看右看,还时不时的转过头去后头的树。 知道蓁蓁特殊能力的李老太和王素芬生怕她在弄出什么幺蛾子来,王素芬握住蓁蓁的小手,哄着她说:“好闺女,这里指不定就有人路过,咱可千万不能再让树枝飞过来了听见没?” 李老太则把洗好的野果拿出来递给蓁蓁:“好宝,奶给你带果子了,咱吃这个就行了,那些等秋天再摘好不好?” 蓁蓁拿了个蓝莓放到嘴里含着,朝李老太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一看见小孙女笑的这么甜,李老太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我家好宝太乖了,越长越漂亮了,瞧这眉眼一看就是有福的。” “指定有福。”王素芬对李老太这话特别赞同,她压低声音在李老太耳边说:“就凭蓁蓁这本事,啥时候也不能饿着肚子。” 李老太点了点头,可又不太放心地嘱咐王素芬:“这事千万不能漏出去,等蓁蓁大点了,能听懂话了,也得见天嘱咐她。她这本事要是在过去就和有个聚宝盆差不多,搁谁不眼馋啊。” “你放心娘,蓁蓁是我闺女,我还能不疼她吗?”王素芬连忙保证说,接着又有些担心:“娘,你说这时候还好,野果虽然不熟,但好在漫山遍野都是,谁也不会多想。要是冬天蓁蓁馋了弄回来一盆那可咋整?” 李老太也有些发愁:“回头秋天时候给她晒点蓝莓干、山丁子干啥的,实在不行还有冻梨冻柿子呢,我看松子榛子啥的她也爱吃,到时候换着样的哄着她就行了。” 蓁蓁坐在王素芬腿上一脸感动,当时自己看着没有外人便按捺不住好奇试了两次,想不到家里老的居然这么担心,看来往后吃果子只能再隐秘一些才好。 想起自己从窗户扔到后屋檐下的各种野果的种子,蓁蓁心里偷笑,到时候吃一个长一个,保准谁也发现不了。 一路上说着话,马车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从山道上拐了下去,远远地看到一排排低矮的土房子,路边杂七杂八地堆着些木头。 蓁蓁把李老太带来的最后一个灯笼果塞嘴里,然后两只手朝李老太伸去,含糊不清地说:“洗。” “这孩子就是爱干净。”李老太乐呵呵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给蓁蓁随身带的小手帕,从水壶里倒点水,帮她把手和脸都洗干净了。 “芬子回来了?”一个赶着驴车老头迎面过来,李木武连忙把大车往旁边让了让,让驴子先过去。 “朱大爷,拉木头去啊?”王素芬乐呵呵地回了一句。 “恩呢,今天木头多先不和你唠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前一阵你朱大娘还听你娘念叨你来着。”老头一边说着一边驾着驴车往山脚下走去。 说起来,王素芬自打怀孕起就没捞着回娘家,之前每天忙忙叨叨的也顾不得上想家,等真的到家了,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热情的邻居乡亲,顿时激动的嘴皮子直哆嗦,也不管蓁蓁听的懂听不懂,一个劲儿地给她介绍:“蓁蓁,瞅见没,这里是青松森林经营所,姥姥家就住这。” 蓁蓁乐呵呵地点了点头,王素芬忍不住亲了她一口:“我家宝就是聪明,啥也能听的懂。”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村子里,出来进去的人络绎不绝,听到动静的都出来瞧一眼,见到王素芬都热情的打招呼:“芬子回娘家了,你是你家的小丫头?长的可真俊?” “现在天好,趁着家里也不忙赶紧带着她回来给我爹娘看看。”王素芬笑着回了一句。 “素芬一会儿来家坐啊,咱可有日子没唠嗑了。哎,素芬,这是你婆婆吗?大娘好!”又有一个和王素芬年轻差不多的妇人从大门出来。 李老太眯着眼笑着点头,顺便为自己解释一句:“我这也有大半年没见我亲家了,过来串串门。” 有在外面玩的淘小子见了,屁颠屁颠跑到老王家,进了院子扯了嗓子就喊:“王大娘,俺素芬姨回来了。” 王老太正和媳妇两个坐在院子里摘野菜呢,听见这话连忙站了起来,从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泥就急冲冲地往出跑。 这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门口,李木武从车上下来,冲着跑出来的王老太就叫了一声:“娘!” “哎!木武来了!”王老太笑着打了个招呼,一瞅车里更是喜出望外:“哎呦,亲家你也来了,赶紧下来,我扶你!”又回头喊了一句:“老大媳妇,赶紧出来,你妹的婆婆来了。” 王家大媳妇贺冬梅把野菜收到一边,又拿了把笤帚把摘下来的烂根烂叶扫到角落里,这才赶紧出来。 等李老太和王素芬都下了车,李木武把把大车赶到旁边的空地上栓好,这青松森林经营所的人基本都靠拉木头为生,因此每家每户中间都隔着一大块地方,中间又有粗壮的木头桩子,专门为拴马栓驴用的。栓好了马,李木武把装着野猪肉的筐拎了出来。 贺冬梅和王素芬一边唠嗑一边往里走,她看着王素芬怀里抱着白嫩嫩的一个小丫头,忍不住笑着问:“这是你去年腊月生的那个丫头?起名了没?” “起了,大名叫李明蓁,小名叫蓁蓁。”王素芬笑着说。 “蓁蓁……”贺冬梅咂了咂舌:“听起来还怪洋气的。” “是她大哥给起的名,说是草啊树啊都很旺盛的意思,俺婆婆一听说这名好养活就叫这个了。”王素芬颠了颠怀里的蓁蓁,指着贺冬梅说:“宝,这是大舅母。” 蓁蓁露出两颗小牙,脸上挂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贺冬梅忍不住笑道:“倒是个不怕生的,那啥,素芬你抱着孩子赶紧进屋,我去给你们倒点水。”说着赶紧到厨房冲了三碗白糖水端了进来,一碗递到李老太手里,一碗给了王素芬。 王老太手上还带着泥,说了几句话就出来舀水洗了手,一抬头瞧见李木武拎着个筐进来,瞧着还不轻的样子,顺嘴问了一句:“来就来吧,还拿啥东西呀!那个,拿的啥啊?” 李木武憨厚地笑了笑:“昨天上山打了个野猪,这不赶紧给您送点猪肉来。” “野猪肉?”王老太又惊又喜,赶紧走过来一把掀开上头盖着的树叶子,只见里面装着一大块后鞧肉,瞧着怎么也有三四十斤,顿时笑的合不上嘴了:“怎么拿来这么多肉,你们留着吃呗。” “家里还有呢,这是给您的。”李木武搓了搓手,把筐给拎到厨房里,看着水缸只剩下半缸水,拿了扁担就要出去挑水。王老太见状连忙拽住他:“快进屋喝水,一会儿你哥回来让他去挑水。” “没事,我这也坐不住,娘你进屋去说话去。”王老太争不过,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李木武挑着水桶出去了,进屋以后忍不住夸了一句:“你说木武这孩子咋这么好呢,总是闲不住,一口水没喝就非得去挑水。” “让他给你挑水应当的,亲家你快过来咱俩好好唠唠。”李老太挪了挪屁股,给王老太让出个空来。 王老太坐在旁边,脸上的喜色怎么也遮掩不住:“你们咋还拿来那么大块猪肉呢,你们家人也多,留着吃就得了。” 李老太笑着拍了拍王老太的手:“这不尝个鲜嘛,现在天气也热放也放不住,腌了又不如新鲜的好吃。我想着这大半年副食店一直都没给供应猪肉,好容易得了个野猪,还不得各家亲戚都得尝尝。” 王老太乐的直咧嘴谢了又谢,一扭头看着贺冬梅坐在旁边还发傻,连忙瞪了她一眼:“你赶紧把猪肉收拾了,中午炖上一锅。对了,拿点大米出来,蒸一碗米饭给亲家吃。” 王老太连忙摆手:“吃饼子就行了,吃啥米饭那么精贵的东西。”顿了顿又想起蓁蓁不能吃饼子,赶紧又补了一句:“要是有大米,给蓁蓁煮碗粥吃吧,她吃不了旁的东西。”贺冬梅答应了一声,赶紧去了厨房。 刚才王素芬一家到门口的时候,贺冬梅虽然看着挺高兴,可是心里不免有些发愁,若是单小姑子自己回来了,怎么样都好说,偏生又带着女婿和婆婆。在北岔女婿上门是贵客,亲家更甭说,那得是座上宾啊。贺冬梅想着家里苞米面也不多,正琢磨着要不要杀只鸡待客,可一想那鸡刚下蛋没几天,又觉得有些舍不得。她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见婆婆说妹夫带了野猪肉来,顿时乐坏了。 贺冬梅来到厨房,从筐里把猪肉拿出来,先切下一斤多肉洗干净以后,切成麻将块大小,又奢侈的往大锅里放了点白糖炒色,准备做一道红烧肉炖土豆。 肉在锅里炖着,贺冬梅拿着盆去园子里摘了一盆豆角,四五个茄子,家里还有昨天刚从山上采回来的野菜,洗干净蘸酱吃在夏天最可口了。 可纵使这样贺冬梅仍觉得单薄,她想了想切了一点肉去隔壁邻居家,不一会换回来几根黄瓜几个洋柿子,黄瓜就切成条和野菜放到一起,洋柿子准备和鸡蛋放在一起炒,给小姑子的闺女拌粥吃。 贺冬梅在厨房干的热火朝天的,屋里王老太看着坐在炕上乖巧的拿着一块手绢在摆弄的蓁蓁,难免问了句自己外孙子:“东南西北怎么没过来?” 王素芬笑道:“东子今天的火车,去冰城上大学,明西送他;明南和明北太淘气,吃得也多,我让他俩看家来着。” 王老太一听难免有些嗔怪她:“一年也不来两回,难道我不想他们?就是吃一顿能咋了,一年也吃不了我几顿,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那我过年时候带他们来。” 王素芬连忙保证。 李老太见蓁蓁玩了一会手帕,就垂下脑袋打瞌睡,连忙抱过她来,摩挲着她的小脸哄着:“宝是不是困了?到我家宝睡觉的时候了,宝在奶奶怀里睡好不好?”蓁蓁摇了摇头,挣扎着就要往炕上去躺着。 蓁蓁打能翻身起就有意识地不让人抱着睡,嫌那样蜷着睡的不舒坦还累的慌,李老太也知道她的毛病,连忙让王素芬把自己带来的小被子铺上,小心翼翼地把蓁蓁放上去,轻轻地拍着她睡觉。 王老太虽然在蓁蓁出生时见过李老太那欣喜若狂的样子,但怎么也想不到那样说一不二的老太太哄孙女的时候居然这么耐心。 李老太嘴里哼着走调的曲子,手里一下下拍着,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蓁蓁就睡着了。 “哎呀,这孩子咋这么省心呢?”王老太见状羡慕坏了:“我家那个臭球打小睡觉就耍驴,到现在三岁了还不消停呢。” 李老太见她咋咋呼呼的嗓门特别大,吓得连忙摆了摆手:“别吵吵,我家孙女觉轻,要不咱去院子里说话得了。” 王老太忍不住咂舌:“你家这丫头养的也太金贵了。” “那是!”李老太十分自得,伸出一只手在王老太眼前晃了晃:“传了五代了,总算出了这么一个女孩。也就是我家东子给她起了蓁蓁这个名,要不然我就管她叫金疙瘩了。” 意识刚溜出来的蓁蓁听到李老太的话,吓得脚下一滑,一跤就摔到了地底下去了。 19.第 19 章 桂花亲娘刘春华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少年时期也过了一段颇为富裕的日子,不仅上过女学认了字,还学过绘画学过英语,据说还用刀和叉吃过牛排,是个十分洋气的人物。 在家里娇生惯养到十八岁,刘春华就嫁给了和自家家境差不多的吴家大少爷,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也过了几年舒坦的日子。等到了解放的时候,像吴家这样的人家是首当其冲要被批/斗的,一家子都被扯到街上去游/行示众以后,又把一家人拆开,分到各个地方去劳动改造,吴大少爷一家送到北岔林场做苦力。 一间破破烂烂快塌了的土屋子,一床露着棉絮的破被这就是吴家大少爷刚到林场时的全部家当,可在北岔这个长达四五个月冷到哈气成冰的地界,单靠这个房子和这床破被一家人用不了多久就得冻死。 吴大少爷面对这样的窘境,除了抹泪竟毫无办法,还是刘春华胆子大,她趁着天黑的时候冒死去了吴大少爷以往在北岔林场打猎时歇脚住的别院。因这宅子地界偏,外面看着也不怎么富贵,再加上前后左右也没有邻居,这才得以保存了下来。 刘春华找了几床干干净净的棉被,又去下人房里扯来几个破床单子缝在被子外面,把压箱子的厚棉衣找出来几件,故意打上几个破布丁,用了几个晚上一点一点的挪到了自己的小破房子里,最后一趟回来的时候,刘春华看了眼自己未完成的狩猎图,点了个火盆给烧了,只把那装着绘画工具的小箱子带走了。 靠着别院拿回来的几十斤米和棉袄棉被,吴家总算不会在这寒冷的冬天冻死饿死了,也仗着这里冬天太冷,林场其他人家除了上山捡柴火打猎轻易不出门,有的离着近的人家闻着吴家煮粥的香味,但看着他们一家也挺可怜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的,没人举报他们。甚至有时候打的猎物多了,还会扔给他们家一个兔子腿或是一块狍子肉之类的。 李老太是知道吴家的情况的,当初她带桂花回来的时候,正是吴家到林场改造的第二年,李老太见刘春华一个柔弱的女人,但拉起木头来和男人一样拼力气,就觉得这家的闺女错不了。 李老太嘱咐了桂花请她妈来画炕琴的事以后,便抽着烟袋出去帮王素芬去搓晒干的苞米,明南和明北两个光着膀子在后院的院子里一个往磨眼里倒苞米,一个负责推磨,等推累了两个人再换一下位置。 桂花没跟着李老太出来,反而找了块抹布,把炕琴和箱子上的灰一点点擦去。看着屋里摆的崭新的家具,桂花不由地有些发呆,直到李老太喊她做饭,这才回过神来。 第二天一早,桂花带着几个干粮回娘家找她妈来画炕琴,如今快五十的刘春华已经不上山拉木头了,而是坐些打杂的活。这几天正赶上山上各种野菜野果大面积成熟,林场放假让工人储备粮食、拉过冬的木头,刘春华也得了几天的空,采了一筐野菜回来,坐在家门口择菜。 “上个月不是回来过了,咋又回来?”刘春华头也不抬地看她:“别仗着你婆家人好你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要是他家撵你回来,咱家可没有你住的地方。” 桂花咬了咬嘴唇,进屋拿了个小凳子坐在刘春华对面,从筐里抓出一把野菜手脚麻利的把根掐去,把择好的野菜扔到一旁的盆里。 刘春华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问她:“这次回来你到底有啥事?他家真不要你了?” “没有?”桂花依旧低着头,“我要结婚了,年底办喜事。” 刘春华忍不住笑了,她看了看桂花,语气忽然轻快起来:“老李家人好,也是你有福气才赶上这样一门亲事。” 桂花将最后一把菜择好,抬头看着刘春华,小声问道:“妈,你能帮我去画个炕琴吗?” 刘春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带了几分讥讽:“我不会画,我就是个拉木头的。“她快速地站起来,端着盆就要往屋里走,桂花起来连忙拦住了她:“妈,这是我一辈子的大喜事。” 刘春华垂着头看着盆里的野菜,神色不明,桂花忍不住掉了泪,声音哽咽地说:“那画就当是妈给我的嫁妆行吗?” 似乎这句话触动了刘春华,她抬起头来看了桂花一眼,自嘲地笑了一声:“当初我出嫁的时候可是二百块银元,一匣子金银首饰的嫁妆,到我闺女居然这一幅画就能打发了。” “妈……”桂花拖长音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 刘春华看着桂花,终于没忍心再拒绝她:“好,我给你画,谁让我对不起你,这是我欠你的。” 打了盆水,刘春华把手脸洗干净,又把头发梳的光溜整齐在脑袋后面挽了个发髻。她打开箱子,从里头拿出一件洗的发白但整齐干净的衣裳换上,最后才从箱底把自己珍藏了十多年的小箱子拿出来,箱子已经有些发光发亮了,可见无人的时候刘春华没少拿出来摩挲。 刘春华找了个破包袱皮,把箱子包在里头,又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炭笔一小块白纸写了一个字条,这才跟着闺女走了。 桂花来李家十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娘家人上门,李老太一听见开门的动静就迎了出去,和刘春华在院子里说着客套话,明南和明北都好奇的出来看,就连蓁蓁也使劲的伸着脖子从窗户里往外瞅。 王素芬见状笑着在她脑门上轻轻的敲了一下:“这么小的人儿还会看热闹了。”说着抱起蓁蓁也出去了。 蓁蓁从家人的只言片语中也知道桂花家里的身份,她好奇地打量着刘春华,只见她衣着干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虽然面容带着沧桑、手上也磨了厚厚的茧子,但她腰背挺直往那一站十分有精气神。 王素芬笑着往里让她:“亲家你到屋里坐,这么些年还是第一回见到你,桂花长的像你。” 刘春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直也想来看看你们,可你也知道我家成分不好,怕来了给你们惹麻烦。再说,当初你们把桂花买回来养大,按理说桂花和我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是你们心善,才让她时常带着东西回家看我们,我们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能大着脸跟你们充亲家。” 王素芬听了这话登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李老太从腰里抽出烟袋,往里塞了些烟叶子,划了火柴点着,吸了两口烟才缓缓说道:“既然我们常让桂花回去,就没有让她不认你的意思,你别想那么多了,先进屋喝口水歇歇脚吧。” 刘春华又道了谢,这才跟着李老太的身后进了屋,王素芬把蓁蓁放到炕上,让桂花陪着说话,自己到厨房里烧了壶水,冲了一碗白糖水端了进去。 刘春华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说起话来条理清晰,声音也极其温婉,甚至喝起糖水来都有一种在喝下午茶的架势。 刘春华喝完糖水把碗递给桂花后,又一次和李老太道了谢后顺势站了起来:“炕琴在哪里?我先去瞧瞧什么样子,好琢磨画什么。” 李老太说:“还想让你多歇歇明天再看呢,你倒是个急性子的。” 刘春华摇了摇头:“干活习惯了,一歇着反而不适应。再说了这天眼瞅着就要凉了,你们家肯定有不少事,我哪儿能老呆在这里呢。” 李老太买桂花的时候和刘春华接触过一次,知道这个人因为家世巨变的关系,多少有些敏感和自卑。她也没再继续劝说,下了炕领着刘春华就去了后院:“给他们小两口安排的是后头的这个屋子,早先是给东子他四叔预备的,后来他四叔从冰城娶媳妇了,这房子就空出来了。” 李老太打开房门,刘春华往里一瞅,房子虽然小一点但是格局是北岔传统的样式,一进门是厨房,左右各有一间屋子。 李老太往东边屋子指了一下:“让东子和桂花住东屋,西屋给明西留着。”刘春华走进去,看着墙上的一层层纸,瞧着像是刚糊上没多久的。红松木打的箱子摆在地上,样式淳朴但却透着结实,炕琴也是一样,从上到下没有一点花色。 刘春华看着崭新透着木纹的炕琴,脸上露出几分喜欢:“一瞧就是好木头,好多人家喜欢打柜子的时候用那种繁琐的纹饰,依我说,这样简单大方的才更彰显木头的最原汁原味的美。” 王素芬听的有些懵,这木匠纯粹是因为还在经营所干活,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才捡了最普通的样式来打,怎么到了桂花她娘嘴里反而成好事了。 兴冲冲地打开箱子,刘春华一一检查自己的颜料,见里头的颜料有的干涸有的颜色褪去不禁有些心疼:“放了太久了,只怕不好用了,不过好歹种类多,调一调也不会偏了颜色。大娘你说这上头画什么样的画?是梅兰竹菊还是青松傲雪?” 李老太也被她问的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画喜庆的,大红牡丹也行,荷花也行,看着热热闹闹的那种就好。” 刘春华挑选画笔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炕琴,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这木头色重,配牡丹可能不太好看。” “没事。”李老太笑了:“小两口结婚都画这个。” 既然老李家有了主意,刘春华便没再多说话,只是她多年没作画了,乍一拿笔有些手生,她便问李老太要了些旧报纸,调了一点点颜色,从旧报纸上画了两幅熟悉手感。 李老太和王素芬也不打扰她,随她在屋里作画,等到天色暗了就让桂花叫她过来吃饭,晚上时候安排她和桂花在一个屋睡。 娘俩这十来年第一次睡在一起,两人并排躺着睡也没有睡着,忽然刘春华问道:“我看你这两天不太高兴,是不是婚事有什么不对?” 桂花沉默了半天,闷闷地说道:“我看着东子哥没有一丝欢喜的样子,我怕他不想结婚。” “你问过他吗?”刘春华转过头看着她:“要是他真不想和你结婚怎么办?你就这样放弃?” 桂花瞪着黑咕隆咚的天花板,半天没说话。 翌日一早,李老太刚睡醒叫从东里间到厨房舀水洗脸,看着穿戴整齐的桂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换了出门的衣裳,要去哪儿啊?” “奶,我想开介绍信去冰城找明东哥!” 20.第 20 章 李老太愣了一下, 她看着桂花半天没言语, 桂花站在门口两手绞在一起,心里忐忑不安。 “去吧!”李老太忽然说道,桂花睁大了眼睛看着李老太,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去看看东子, 和他说说年底结婚的事。再一个, 打去年底我就存着布票啥的了, 你四叔去年过年回来的时候也给了我一些, 你去冰城的时候带着布票、工业票去, 顺便买些结婚用的东西,那里卖的布料啥的都比咱这卖的好看。” 桂花一晚上的忐忑不安,几乎瞬间就被李老太这短短的几句话给驱散了,顿时她捂住脸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老太叹了口气:“你这么利索刚强的孩子,咋还哭了呢?其实打东子走了你就不对, 奶也能猜到你的心事。不过你放心, 东子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要不然奶也不敢就这么给你们准备婚事,再说了啥事还有奶呢,你有啥好怕的?” “奶!”桂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站了起来, 脸上闪过一丝果断:“我去冰城找明东哥问个清楚,他要是真不愿意娶我, 我就给您当孙女, 总不能白吃咱家这么多年饭, 到时候我一辈子不嫁伺候您和我爹我妈。” 李老太听桂花这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了,拿起烟袋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半气半笑地说:“胡说八道什么,我有儿有孙的,耽误你一辈子做什么?” 桂花又抹了把眼泪忍不住笑了,李老太嫌弃地瞅了她一眼:“一大早上就闹出个花脸出来,可埋汰死了,赶紧去洗洗脸,等你收拾干净了,咱俩再细说去冰城的事。” 桂花傻气地笑了一声,端着盆去缸里舀水洗脸,李老太摇了摇头,搬了个板凳坐在墙根底下等着桂花。 东屋里王素芬听见李老太和桂花说话,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桂花的这阵子的不对来,她穿鞋下了炕,也端了个板凳坐在桂花旁边,桂花一下子红了脸,轻轻叫了声:“妈!”便低头不说话了。 李老太白了王素芬一眼:“咋这么没眼力价呢,没看见孩子不好意思嘛,你赶紧做饭去,我和桂花有话说。” 王素芬站起来应了一声,又不放心的嘱咐了桂花一句:“你这孩子别整天胡思乱想的啊,都叫我多少年妈了,咋突然整的就和不是我儿媳妇似的了呢。” 桂花被王素芬直白地安慰逗得一笑,王素芬絮絮叨叨地往回走:“现在的孩子想的就是多,像我们年轻时候哪那么多想法。” 往锅里添上两舀子水,盛出来大半碗苞米面拿水活匀了准备做野菜糊糊,又从缸里捞出一大块咸菜洗了两遍切成丝给准备早上就糊糊吃。 院子里李老太和桂花面对面坐着,李老太语重心长地说:“奶同意你去冰城,但不是你自己去,你安心等两天,明西这几天就放秋假了,等他回家来让他陪着你一起去,也省的你一个人不安全。” “没事的,奶。”桂花把麻花辫子甩到身后:“我这么大个人了,平常走一天山路都不怕,难道还怕坐火车嘛,再说您也让我上了小学,明东哥又教过我几年,这常见的字我都认识。” “奶知道你性子闯,也不单是让明西给你壮胆,不还得买东西嘛,你一个人拿不了。”李老太看着家里人陆续都起来了,便拉着桂花去自己屋子:“奶和你说说都买啥。” 回到东里间,李老太打开箱子,拿出攒了许久的各种票,一张张给桂花看:“买两块蓝色的劳动布,给你和明东一人做一身新棉衣,有颜色鲜亮的灯芯绒给蓁蓁也买上几尺,最好是红色的,咱家蓁蓁白,穿了好看。” 桂花应了一声,李老太又继续说:“棉花票就放我这,等我去街里买,这东西哪里都一样,不用你那么老远往回带。” 把工业票一张张数给桂花:“买两个铁壳暖水瓶回来,最好是那种大红色的,喜庆。搪瓷缸子也买两个,对了,给蓁蓁也买一个,她现在还整天用你大爷寄回来的军用水壶喝水呢,别看她现在小不知道要,等明年大了准不高兴,这次正好她买一个缸子。洗脸盆也得买两个,你们一个,给蓁蓁一个,我这几天瞅着蓁蓁用大人的盆洗脸好像不乐意似的,单独给她买一个。”李老太说着,桂花找来纸笔,一笔一划地记了下来。 “我想想还有什么?”李老太又习惯性的点起了烟袋,一边抽着烟一边琢磨着。 王素芬做好饭,进来叫两人:“娘,咱先吃了饭您再和桂花细说,不差这一会。桂花,赶紧的,去喊你妈吃饭。” 桂花笑着下了炕:“我妈天一亮就起来去后院画画去了,我去喊她。” “哎呀,这亲家母起的也太早了,我都没听见动静。”王素芬嘬了一下嘴:“这事闹的,咋能让人家一大早就干活呢。” 蓁蓁此时也醒了,她趴在炕上看着王素芬拍大腿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直乐,王素芬过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顺势把她抱起来套上衣裳裤子:“妈给宝蒸了鸡蛋糕,宝最爱吃了是不是?” 蓁蓁这一个月又冒出了下面的小牙,她乐呵呵地点了点头,甜甜地在王素芬脸上亲了一口:“给妈吃!” “就知道哄着你妈开心。”王素芬打了温水过来,给蓁蓁洗了脸和手,又把她抱到西屋的炕桌旁。 刘春华和桂花从门口进来,王素芬连忙招呼刘春华坐下:“我听桂花说你一早就去画炕琴了?不用那么着急,我们本也想多留你住几天好陪陪桂花呢,这不眼瞅着她要结婚了,你们也说说私密话。” 刘春华笑了笑:“我只要醒了就躺不住,翻来覆去只会连累桂花也跟着睡不好,倒不如出去转一圈画两笔画,还自在些。” 递给刘春华一块饼子,王素芬又把蓁蓁的鸡蛋糕舀到一个小碗里,凉的差不多了一口一口喂她吃。刘春华看着蓁蓁灵动的眼睛,脸上露出几分喜欢:“东子他娘,你这个闺女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眼睛里就透着灵气,你们可得好好教养,大了就让她上学读书啥的,可别耽误了她。” 刘春华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来老李家以后对桂花的事都不怎么多嘴,居然为了蓁蓁说这样的话,可见是多么实心实意了。 刘春华这话也说到李老太心坎里了,她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怪不得说有文化的人眼光就是好呢,不是我夸我这孙女,她真是聪明的孩子。别看她才八个多月,可跟她说话,她都和能听懂似的,打小还让人省心,不哭不闹的特别惹人疼。” “大娘疼孩子,蓁蓁有福。”刘春华笑着看着蓁蓁,又扭头看了眼桂花:“桂花也跟着享福了。” “都是贴心的孩子,招人疼。”李老太端起大碗,转着碗喝了一圈野菜糊糊:“其实我知道你也是疼桂花的,只是当年没法子,要是你真是那种不把孩子当人的,我也不会让桂花时常回娘家。” 放下碗,李老太和桂花说:“当年我路过你家的时候,已经有一户人家要买你了,还拿了三十斤的苞米面。可你娘听说他家是个傻儿子,死活不同意。我正好那天带着二十斤黄豆走亲戚,路过你家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你了,你娘听说过咱家,知道咱老李家是厚道人,也不管我带多少黄豆,直接让我把你领回来了。” 桂花夹了块咸菜到刘春华碗里,轻声道:“我记得,那时候我跟着奶回来的时候,我妈还哭来着,说对不起我。” 王素芬见气氛有些伤感,连忙笑着说:“还不是那会儿实在困难嘛,如今都好了,桂花也长大要嫁人了,往后日子都越过越好。” 一家人说着话很快吃完了早饭,王素芬打发明南和明北去山上捡柴火,刘春华又回到后屋去绘画,等到后半晌蓁蓁睡醒觉起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回来了,刘春华也画完炕琴了。 李老太听了连忙下炕要过去瞧瞧,明南和明北也自觉的跟在后头去看热闹,就连蓁蓁也伸着小手使劲往后屋指,嘴里还着急地念叨:“走!妈走!”李老太见状忍不住笑道:“我这个小孙女哪里也落不下她,家里大事小事她都得掺和掺和。” “要不然说她机灵嘛,孩子打小就能看到老。”刘春华紧接着夸了一句。 李老太一听打小看到老这话顿时有些发愁了,她瞅了一眼明北,无奈地叹了口气:“完了,我还指望明北随着年龄能长点脑子呢,这么看没指望了?” 明北手里拿个棍走在前头,时不时的在东敲一下西捅一下玩的不亦乐乎,李老太看着他直发愁,蓁蓁也不由地想到了一句话:弱智儿童欢乐多。 明北正玩的高兴呢,冷不丁听到李老太说他没脑子,顿时不乐意了:“奶,你说那话我咋听着像是说我傻呢?” 明南在旁边顿时乐了:“那不叫像,奶就是说你傻!” 明北顺手把棍子扔在地上,朝着明南就扑了过去,明南灵巧的像只猴子一样,左躲右闪地就是让明北抓不着。蓁蓁看着两个哥哥上窜下跳的样子,忍不住直乐,李老太也跟着笑了:“我还以为我家就一个傻子,现在看来原来是俩。”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屋里,炕上摆着大小共八幅牡丹画,细长的四张是挂上柜门上的,方方正正则是镶在下面四个小柜子上的。炕琴上早就留好了镶嵌玻璃的地方,到时候把画贴上头再把玻璃镶上就行了。 蓁蓁从王素芬怀里探头去看炕上的几幅画,只见八幅牡丹图每张都画的不同,上面的四幅采用浓烈的色彩,画出来的牡丹画面饱满、 花朵硕大,一瞧就带着富贵吉祥寓意。下面四幅下的则用了工笔画法,花瓣层层叠叠色彩鲜明,看着栩栩如生。 李老太看着刘春华的画顿时赞不绝口,拉着她笑的都合不拢嘴来:“我上街里看的那种镶在炕琴上的玻璃画都没你这个好看,你这画的也太好了,一看就喜庆。” 蓁蓁在王素芬的怀里直点头,她虽然上辈子没学过绘画,可毕竟在那个精神食粮丰富的年代活了二十来年,这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照蓁蓁来看,桂花她娘这么多年没作画一出手还能画的这么好,要是搁现代妥妥的绘画大家。 听到众人赞不绝口的夸奖,刘春华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没摸笔手太生了,画的实在是不尽人意。” 王素芬见刘春华一副遗憾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说:“亲家母,就画成这样我就已经很眼馋了,要是你再画的更好一些,那我指定得把这几张画藏起来,逢年过节的才拿出来挂挂,绝对舍不得给他俩镶在炕琴上。” 李老太一听顿时乐了:“那你指定抢不过我,我都锁我箱子里,连你也见不着。” 刘春华见老李家人真喜欢自己画的这牡丹,也不再纠结这画的好坏了,她爽朗的一笑:“行,只要你们不嫌弃就行。那这画就放着晾着吧,等早点买了玻璃镶上去,省的污了纸该不好看了。” 李老太点了点头,等第二天一早就打发李木武量好尺寸,上街里买了玻璃回来。李木武叫上木匠两个人折腾了一个来小时,总算是把画都镶好了。 炕琴弄好了,刘春华也回家了,桂花又开始惦记去冰城的事,李老太索性带着她给街道开了介绍信,又打听好了去冰城的时间和车次,等着明西一到家,立马打发李木武去买了火车票。临走之前,桂花把李老太给的钱和票证结结实实地缝在了贴身的衣服里,生怕给弄丢了。 两人上了火车,经过几天的颠簸到了冰城,下了火车明西就找到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打听了去农大的方向。工作人员见他俩是外地来的,又年纪不大,好心的把他们领到火车站旁边的公交站牌,告诉他们怎么坐车,到哪一站下。 明西和桂花道了谢以后好奇地看着车上来往的行人和时不时路过的车辆,桂花兴奋地拽了拽明西的袖子:“怪不得说省城好呢,咱家那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辆车。” 两人说话间,就来了一辆无轨电车,明西扯着桂花上了车,买了车票,两人兴奋地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了。桂花挨着窗户,她睁大眼睛看着外面快速向后倒去的房子和行人,忍不住惊叹道:“上回四婶回老家时候不爱坐咱家的马车,原来她们这的电车真舒服,坐在上头一点也不颠。” 明西点了点头:“咱那是林区,统共就没多少户人家,就是有无轨电车也没人坐呀。今天正好是周五,明天哥不上课,咱一起去瞧瞧四叔,把奶带的咸肉给他捎去。” 电车快速行驶着,随着一站一站的停留,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桂花初坐电车的兴奋劲也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消散,眼看着电车越走越偏,她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有些紧张地问明西:“是不是快到了?” 明西站起来看了眼车厢上面写的站名,点了点头:“下一站就是。” 虽然知道快到站了,但是听见明西确认了,桂花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她拽着自己的辫捎,手心里都是冷汗。 很快,农业大学到了,明西拿着行李先下了电车,一回头看见桂花还在车上一步又步的往门口挪,他立马心急火燎地上去一把把她拽了下来:“我的亲姐亲嫂子哎,你咋这么慢呢,这电车还等着走呢。你再不下来要是电车把你拉走了我咋和我哥交代?” 桂花嘴唇有些发白,她无力地笑了一下,看着近在咫尺地农学院迟迟不敢迈步,明西都走出十来米了,一回头发现桂花还在原地站着呢,只得拖着扛着行李又过来问她:“桂花姐,你咋了?这天不早了,咱得赶紧找到我哥,等天黑再找不到人可就抓瞎了。” “明西,我有点害怕。”桂花有些无助地看着明西,嘴唇紧张的直哆嗦。 明西抓了抓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来看我哥害怕啥呀?他临上学前说你啥了?不能啊,要是他说你的话奶肯定削他。” 一想起奶,桂花心里才有了点底,为了和明东的事,她千里迢迢从北岔来到冰城,要是现在胆怯了,她不就白来了。桂花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儿,才猛然往前走去:“咱走吧,快点的!” 明西莫名其妙地跟在她后头,嘴里嘟囔了句:“怎么还神神叨叨了。” 桂花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里面看门的工作人员出来问道:“姑娘,你找谁?” 桂花抚着自己的辫捎,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我找李明东,今年刚来的学生,我是他媳妇。” “李明东?知道知道,学习成绩很好,老师常夸他。”工作人员上下看了看桂花,忍不住说道:“原来李明东都娶媳妇了。” 说话间,李明西已经扛着行李过来了,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咧嘴抱怨了一句:“桂花姐你走的也太快了,我在后头扛着东西都跟不上你了。” 工作人员指了指明西,问桂花:“这是?” “哦,这是李明东的弟弟,叫李明西。”桂花连忙解释了一句,明西把行李放到脚边,从怀里掏出介绍信,工作人员一看名字确实对上了,便领着两人进了学校。 “也是你们来的巧,要是再早来两天都不一定能碰上。”工作人员笑着说:“他们大一的学生月初的时候去农场劳动,昨天才回到学校,这个点估计他们还在上课,你们到那边楼底下等等他,再有十来分钟就下课了。” “谢谢你,同志。”桂花和明西客气地道了谢,便按照他的指引,一路走到教学楼下。明西把行李放到地上,自己往台阶上一坐,好奇地打量大学校园里的一切。 桂花上完小学就没再念书了,她对校园的记忆早已陌生,看着时不时抱着书本走过的学生,不由地露出羡慕的神色。 “这里真好。”明西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听说冰城工业大学也不错,我这次也要抽空去看看,等我上完高中也要考冰城的大学。” “铃铃铃……”很快,下课铃声响起,明西连忙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又把地上放着的行李背在身上,左右看看,拽着桂花到旁边等着。 一个个教室门打开,老师和学生们井然有序地从教室里走出来,有的学生在老师旁边询问不懂的问题,也有的三三两两一排,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明西踮起脚,努力地从人群中寻找明东的踪影,桂花有些忐忑地咬着嘴唇。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室里出来,正是离家两个月的明东。只见明东拿着书本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旁边三四个同学都探头去看,似乎在听他的讲解。 桂花的视线从明东脸上掠过,落在后头一个女生的脸上,只见她认真地看着明东的侧脸,眼里满是崇拜。那样的眼神桂花很熟悉,就和她看明东的时候一模一样。 “哥!”东瞧西望的明西终于看到了明东,他高兴扛着行李就跑了过去,明东听到耳熟的声音,下意识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满脸喜悦的明西,忍不住笑着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奶让我来的呗,你看谁还来了?”明西回头指了指桂花的方向。 刚才跟明东一起讨论问题的几个同学也走了过来,纷纷问道:“明东,你弟来了。” “是的!”明东笑了一下,朝桂花招了招手:“桂花,来这边。” 看到明东熟悉的笑容和依然亲切的称呼,桂花冷到底的心又慢慢地缓了过来,她走了过去,脸颊忍不住有些绯红:“明东哥。” “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累不累?”明东接过桂花手里的小包袱,转头和明西说:“我把行李先放我宿舍,然后带你们去食堂吃饭。” 明东身边站着的一个男生闻言笑着说:“你还回什么宿舍啊,我给你捎回去得了,你赶紧带着弟弟妹妹去吃饭吧,坐这么远的火车,可得饿够呛。” 站在明东身后一直默默看着他们女生忽然上前走了一步,笑着插嘴进来问:“你们男生就是粗心大意,李明东同学的弟弟倒是好安置,晚上在你们宿舍住就行了,你们就没想他妹妹要住哪里?” 明东愣了一下,刚要开口,那个女生就笑着说道:“还想什么呀,住我们宿舍不就得了,正好秦明月请假回家了,让她住秦明月的床就行。” “那谢谢你,孟舒然同学。”明东客气地道了谢:“等吃了饭我把桂花送过去,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出来接一下。” “都是同学,那么客气做什么?”孟舒然甜甜地笑着:“对了,你们不是要去食堂吃饭,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吧。” 这个点本来也快要到了吃饭时间,明东也没有多想,带着明西和桂花到了食堂,先找了个座位让桂花坐下,随即带着明西去打饭。 明东在上大学期间,每个月有三十五块钱的津贴和粮票,如今各地虽然粮食供应依然紧张,但因农大有两个自己的农场,完全足够自给自足,因此学生们吃的还算不错。 打了满满三份饭和菜,明东和明西端了过来,桂花把拿过来的筷子分给两人,见孟舒然还没有过来连忙悄声问了一句:“明东哥,你和那个女生熟吗?” “一个班的,说过几句话,但看着她挺乐于助人的。”明东只当桂花是害怕到女生宿舍借宿,又安慰了她一句:“没事,她们一个宿舍八个人都是我们班的女生,你不要怕,她们会照顾你的。” 桂花听到这数量,忍不住惊讶地问道:“现在女生上大学的也这么多吗?” “我们学校不算多,像我们班就那八个女生,一个宿舍就装下了。”明东说着把菜里的肉挑出来,夹给了明西和桂花。 孟舒然端着盘子拿着一碗汤过来,正好瞧见明东给桂花夹肉的场景,忍不住试探着了一句:“李明东同学,你对你妹真好。” 桂花在家不少吃肉,原本想把肉夹回去,可听了孟舒然这话,反而大方的把肉在了嘴里,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明东哥一直对我很好。” 孟舒然听着这话,觉得桂花不像是李明东的亲生妹妹。她坐在桂花对面,趁着用勺子喝汤的时候,细细打量着桂花的脸:传统的鹅蛋脸,大眼睛,鼻子和嘴都恰到好处,皮肤不算白,但却显得十分活力,尤其是看着明东时含羞带怯的模样,连孟舒然都忍不住有些心痒。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孟舒然不得不承认,这桂花长的比一般人都好看。 拿着勺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饭,孟舒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到冰城来了?有什么事要办吗?我家是冰城人,这方圆几里我都熟,要是有啥事需要帮忙你们尽管开口,我和李明东是同学,你们不用客气。” 明东闻言也抬起头来看着他俩,心里多少也有些奇怪,桂花红着脸低头不说话,明西看桂花不吭声,便把大实话往出掏:“这不我奶准备年底给我哥和桂花办喜事,我们家那边地方小,布料啥的没有鲜亮的颜色,所以我奶让桂花来冰城买些结婚的东西。可桂花一个女孩子出门我奶不放心,便让我跟着她,也好帮着拿东西。” 虽然之前明东知道李老太的打算,但听到说买结婚的东西依然有些愣神。孟舒然脸色有些发白地看了看桂花,努力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来:“你还有别的哥哥?” “没啊!”明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不他明东我明西,就听名字也知道我没有别的哥啊。”说完了还哈哈乐了两声,指着孟舒然对明东说:“哥,你这同学问的问题真好玩。” 明东没搭理明西,而是忍不住抬头看了桂花一眼,桂花正紧张地盯着明东的反应呢,两人正好眼睛对视在一起。桂花脸一红,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明东顿时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手足无措地挪开眼睛。 明西没察觉什么不对,还乐呵呵地补充:“妈把柜子和炕琴都给你们打好了,桂花她妈来咱家给你们炕琴上画了八幅牡丹,别提画的多好了。桂花,等以后我结婚的时候,你能不能让大娘给我也画个炕琴?” 桂花扑哧一笑,淘气地皱了皱鼻子,脸上带了一丝俏皮和可爱:“先等你找到媳妇再说吧。” 明东打上初中起除了放假,其他时候就没怎么在家,而那短暂的相处,桂花在明东的印象里一直是微笑温柔的形象,就像传统女人那般,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可刚才桂花那一笑,却让明东的自以为是成了笑话。桂花活泼俏丽的样子瞬间打破了明东之前对她的固有形象。 明东看着桂花有些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桂花和时下的少女一样也那么有朝气有活力。 看着两人的举动和李明西说的话,孟舒然顿时没了食欲,还好她打的饭菜不多,低下头几口就吃了。她端着盘子站起来,没什么精神地说了一句:“我先回宿舍了,等桂花要过去睡觉的时候,你托人带个话就行,我下来接她。” 明东道了谢,桂花看着孟舒然离开的身影,轻轻垂下眼帘:“明东哥,明天你带我们去看看四叔呗,等有空还得买东西呢,奶说得买些布料、暖壶、脸盆啥的。” “哦。”明东愣愣地应了一声,脑袋里好像乱成了一锅粥一样:“先去看四叔吧,买东西不着急,回头我带你们好好逛逛。”桂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饭。 吃完饭,明东把桂花送到女生宿舍楼下,正好有另一个同班女生路过,明东连忙叫住她,请她帮忙把桂花领上去,晚上多照顾下桂花。 目送着桂花上楼,李明东想起刚才桂花说的话,顿时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明西看着时不时抓一下头发的明东,忍不住拿胳膊撞了他一眼:“你咋了?头发痒啊?” “不是!”明东领着明西走到操场上,两手握着双杠,一个挺身坐了上去。明西下巴压在双杠上,有些奇怪地看着明东:“哥你咋了?你这样倒和桂花有点像,我们从家里来之前她就和你似的,一会发呆一会揪头发的。” “明西,你觉得我应该娶桂花吗?”这个问题在明东心里憋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想明白,新式婚姻不应该建立在爱情上吗?像他们这种包办的婚姻到底能不能产生爱情?他要是向这种包办婚姻妥协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封建糟泊妥协?一个又一个关于爱情的问题打夏天开始就纠缠着明东,让他对自己的婚姻和未来的家庭充满了迷茫。 听到明东的问题,明西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当然得娶啊,桂花是你媳妇,打小领回来就是给你当媳妇的。” “这是旧式的包办婚姻,像我们这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不应该追求自由恋爱,结婚自主吗?”明东抓了抓脑袋,不知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明西愣了半天,忍不住回了一句:“可是受过高等教育也不意味着就不要家里的媳妇了呀。哥,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姑娘了?想和桂花悔婚,然后去追求自由婚姻?” “不是!”明东烦躁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喜欢别的姑娘,我就是没整明白喜欢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不知道该不该和桂花结婚?” “结个婚咋还整这么复杂呢?你们上大学都学的啥啊?咋还给你脑袋整的不好使了呢?”明西撑着双杠也跳了上去,坐在了明东对面:“这桂花打小来咱家是不是为了给你当媳妇的?” “是。”明东想起桂花这些年在自己家里里外外操劳家务,脸上有些心疼。 “那桂花有没有做错什么?”明西接着问。 “没有,她是个好姑娘。”明东回答。 “这不就得了嘛。”明西一拍巴掌:“你媳妇,又是个好姑娘,你为啥不娶?就因为她是奶回来的,不是你领回来的?”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明东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对奶有意见啊?”明西怼了一句,明东吓得一哆嗦,立马摇头:“你别胡说八道,我对奶可没意见。” 明西白了他一眼:“我和你说,咱奶那是目光如炬的老太太,她看人绝对不带错的,你瞅咱妈,咱三婶,哪个说起来不让外人竖大拇指。就四叔家那个是他自己挑的,你瞅那是啥玩意,去年过年回家差点没把奶气死,那眼睛就盯咱家柜子没离开。要是自己找个那样的还不如消停的听奶的话呢。” “我不是觉得桂花不好。”明东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不甘心,还没有体验爱情的忐忑和甜蜜就要踏入准备好的婚姻里,要是搁你,你甘心吗?” 明西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挺好的呀,桂花姐人也好、长的也漂亮,咱家人也都喜欢她哎,这么一说桂花姐还真不错。哥,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娶就算了,我回家和奶说我娶桂花,反正女大三抱金砖,省的我以后还得再找,万一到时候桂花她妈不愿意帮我画炕琴了可咋整,我老相中那牡丹了。” 明东哭笑不得,一脚把明西从双杠上踹了下去:“合着你娶桂花就是为了那炕琴呀?” “也不是,主要是桂花姐人好,炕琴是搭的!” 明东看着努力往双杠上蹦的明西,忍不住一脚又给他踹了下去,明西不乐意了,瞪了他一眼嚷嚷道:“你老踹我干啥呀?不说我娶桂花了嘛?” “你娶个屁!”明东下意识脱口而出,明西这下子不高兴了:“你不娶也不让我娶,你想让桂花上哪儿去?奶说桂花以前回娘家的时候都没地方住,只能在厨房里凑合一晚,要是咱家没人娶她,她还咋在咱家呆啊。” “我也不是不想娶她。”明东觉得自己的思绪更混乱了:“我就是觉得婚姻得建立在恋爱的基础上。” 这些情啊爱啊的听的明西有些头晕,他也学着明东抓了抓头发:“那你们就恋爱呗,这不桂花在这呢嘛,赶紧恋,恋完了到日子就结婚。”看着明东若有所思的模样,明西抹了把汗:“我的妈呀,这恋爱什么的可真事多啊,我以后娶媳妇就让奶给我找一个,我可不整这些没用的。” 明西的话像是一盏明灯,瞬间打散了明东心中的迷雾。 明东认真思考了明西的建议,倒觉得十分可行,他忍不住咧嘴一乐:“要是恋爱我该先做啥?”看着明西险些晕厥过去的表情,明东连忙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想想,让我想想那本书上怎么说的?” “哥,你到底看的啥书啊?”明西无力地抓住明东的手哀求道:“求求你一定得告诉我!” 明东丢过去一个“我懂你的”眼神,有些得意地说:“你也好奇了?是不是想知道恋爱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你早点,起码得考上大学再说。” “不是,我一点都不好奇!”明西摆了摆手:“我就是想知道是啥书,以后我见了一定离的远远的,这都啥破书啊好人都给整疯了。” 21.第 21 章(捉虫) 想通了纠结了自己半年的症结所在, 明东的心情瞬间开阔起来, 他兴奋地从双杠上跳下来,拉着明西就想围着操场跑两圈,好舒展心中的畅快之情。 明西被明东拖着跑了两步就蹲在地上死活不动了:“我坐了几天的火车,哪有心情和你傻疯, 你要跑赶紧跑, 跑完了回宿舍睡觉,明天咱还得去四叔家呢。” 明东嘿嘿傻笑了两声:“明西你说我是不是傻,其实我可以先和桂花恋爱再结婚, 这样就不是包办婚姻了。你说我咋就早没想通呢,这不是在这瞎耽误事吗?” 明西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以前不觉得你傻,现在我发现你有的时候真是不太机灵, 那傻起来和明北一样一样的。我说哥, 你要是有空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行不,要不然我回家告诉奶去。” “你咋啥都告诉奶呢?”明东瞪了他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再说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别让奶费心了。” “不告诉奶也行, 赶紧回宿舍让我睡觉,都困死我了。”明西又打了个哈欠,催着明东回了宿舍,打了盆热水泡了泡脚, 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明东此时却了无睡意, 一想到要正式开始和桂花恋爱, 总觉得自己要好好准备一下。他对着玻璃照了照自己的脸,见头发被自己抓的乱糟糟的,连忙去打水洗头,甚至第一次刮了胡子,又把箱子里的白色衬衣拿出来,往上面撒上些水,把皱褶都捋平了,又挂在窗户上晾着。 睡在李明东上铺的张海看着明东忙里往外折腾了一晚上,忍不住调侃他:“又是洗头又是晾衬衣,你明天相亲去呀?” 还没等明东回答,下午替明东拿行李回来的孟巍山就插了一句:“我看不是相亲,而是去约会吧?”他朝明东挤了挤眼:“跟着你弟一起来的那个姑娘是谁呀?我瞧着她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呢?”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明西简单直白粗暴的建议倒让明东开了窍。他一听孟巍山说桂花看自己的眼神不一般,顿时有些心跳如擂,面上带着一丝窃喜却努力强装镇定:“哦,是吗?是什么眼神?我没有注意到。” “你就装吧。”孟巍山白了他一眼:“那姑娘看你的眼神明摆着就喜欢你。” 孟巍山拿肩膀撞了明东一下,一脸八卦地问道:“那姑娘和你啥关系啊?是不是你媳妇?过门了吗?” 明东没憋住乐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还没过门呢,等放寒假的时候回去结婚。” 孟巍山乐了,坐在明东旁边搂住他肩膀:“你这命真好,娶的媳妇真漂亮!” 明东瞬间脸红到脖子根了,他一脚把孟巍山踹到一边,转身坐在桌子前抓起了一本书,脸上全是盖不住的喜色。 孟巍山顿时哈哈大笑:“我就说吧,你们瞒不过我这双眼睛,一瞅就是谈着恋爱的小年轻。” “谈着恋爱?”明东一听到自己最近最关注的词,忍不住问孟巍山:“你说这恋爱怎么谈呢?” “你问我就算问对人了。”孟巍山坐在明东旁边,十分用心地传授自己的经验:“当初我追我媳妇的时候……” “等等等等!”张海从上铺跳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连你都结婚了?” “多好笑,我怎么不能结婚?我高中一毕业就和我媳妇结婚了。”孟巍山一甩头发,做出个潇洒的姿势:“你看看我,学问好人品好模样也好,最关键的是对媳妇永远一片真心,这样的才能娶到媳妇。” 孟巍山坐在明东旁边介绍自己的经验:“我和你说呀,这谈恋爱重要的是两个人,约会啊逛马路啥的千万别带着你弟,多影响你俩交流感情呀。” 明东看了眼呼呼大睡的明西,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等去看完我四叔我就把他给甩开。” 孟巍山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第二个,要制造浪漫。”看着明东和张海一脸茫然的眼神,孟巍山站了起来,轻轻吟诵:“在太阳初升的时候,带她去山上欣赏日出,共同感受希望的晨光;在夕阳最美的时候,带她到江边散步,一起沐浴金色的光芒;在满月升起的时候,带她到天台吟诗,去看那漫天的繁星;在……” “你可拉倒吧……”张海忍不住打断他:“这里离山也远离江也不近的,怎么在你嘴里谈个恋爱比赶火车还累呢?再说了,月亮特别亮的时候,也没有星星啊,不知道月朗星稀这个词啊!” 明东倒是有些不同意张海的观念:“我觉得巍山说的很好,那场景确实美轮美奂,至于山啊江的,咱这没有没关系,我们老家出了门就是,这一段我回家以后再补上。巍山,你继续说。” 孟巍山好容易憋出来的几句诗被张海打断了,顿时忘了剩下的那几句,只得避重就轻地说:“再就是你领她逛逛街,去看场电影啥的,促进促进感情。” 明东点了点头,合上手里的书:“就这么办!” 翌日一早,听到宿舍女生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早已睡醒穿好衣服的桂花连忙开门出去洗漱。等她收拾利索回来了,宿舍里的女生才收拾好,一个个拿着毛巾端着脸盆往外走。她趁着屋里没人的时候,连忙拿了抹布和拖布,把宿舍里里面面收拾的亮亮堂堂的。 女学生们回来,见桂花已经把宿舍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了,都有些不好意思:“桂花,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帮我们收拾呢?” “我又没什么事干,住在这里也给你们添麻烦,总得做些什么才好。”桂花笑了一下:“你们别客气。” “是你太客气了,其实你不用帮我们收拾宿舍的。像我们班里同学,常有亲戚来借宿,这是正常的事情,你不用不好意思。”一个看着高挑的女孩笑了一下,从桌上挑了一本书,准备带着出门。 孟舒然看着桂花和同学谈笑自若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李明东,总觉得不那么甘心。她咬了咬嘴唇,略带些敌意地问了一句:“桂花,你认识字吗?” “认识呀!”桂花泰然自若地回了一句:“我也上了几年学,等不上学以后明东又哥教了我几年。” 孟舒然被堵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她看着桂花,总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堪和恼怒,瞬间满腔怒火呼啸而出:“恕我直言,若是不上学的话,你恐怕和李明东同学之间没有什么可交流的话题吧?” 桂花讶然地看着她,面上带着一丝不解地疑惑:“你为什么总是问我和明东哥之间的事呀?”桂花带着恬静地笑容看着孟舒然,等其他同学的视线也落过来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让你替我们担心了,我和明东哥从小一起长大,可以交流的话题有很多,往常他放假回家的时候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桂花,下来吃饭啦!”李明东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从楼下响起,桂花快步走到窗前,探出头去,露出明媚的笑容:“明东哥等我一下,我这就下来。” “你慢点下楼,不用着急。”明东朝桂花摆了摆手,又想着这是她第一次住楼上,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孟舒然的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又变的一片煞白,桂花回过头来,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明东哥叫我出去吃早饭,等吃了饭我们要去他四叔家,下午去买一些结婚用的东西,晚上还得麻烦你接我上来,我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孟舒然看着桂花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昨天接桂花上来的女孩笑着接了一句:“你放心,等你晚上回来喊一嗓子就行,我去接你,对了你记得我叫啥吧?我叫李仙。” “那麻烦你了,李仙姐。”桂花笑着道了谢,又和宿舍里的女孩一一说了再见,这才急冲冲地赶下去。 李仙听着桂花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不冷不热地看了孟舒然一眼:“咱们班就八个女生,你可别整啥丢人的事给我们脸上抹黑啊。” 孟舒然又恼又怒,气的眼圈都红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知道。”李仙冷笑了一声:“李明东同学有未婚妻,这眼瞅着就要结婚了,你可别整啥没用的连累我们。”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孟舒然赌气地说:“我和李明东同学又不熟,不过是好奇问桂花两句罢了,你怎么那么大火气?” “不熟最好,省的惹事。”李仙说完抱着书就走了,剩下的几个女生都急着去图书馆看书,也都各自走了,只留下孟舒然和同她平时比较要好的女生陈戈。 陈戈看着孟舒然坐那掉泪,便去拿了毛巾递给她:“李仙话说的难听,但理是那个理儿,再说了,你才刚上大学,也不用那么急着找对象。” 孟舒然擦了擦眼泪,没有吱声,陈戈给她倒了一缸子水,又安慰她说:“咱学校男生多着呢,你上大学这四年半的时间总能找到好的对象,不用太着急了。” 孟舒然喝了一口水,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刚走出没多远的李明东的背影,只见他和桂花并排而行,两个人时不时地对视一眼,看起来十分相配…… “昨晚睡得怎么样?”明东看着桂花问。 “挺好的,你的同学也很好,特别照顾我。”桂花笑眯眯地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小雀跃:“这是我第一次住在这么高的楼上,老兴奋了。” 听着桂花发自肺腑的笑声,明东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害怕呢,我们刚上学的时候,有个住二楼的女生都给吓哭了,最后老师没法,只能给她调到一楼去了。” “那她指定不是咱北岔的姑娘,就咱那红松山上几十米的树,大姑娘小伙子爬起来都嗖嗖的,那个可比这个楼高多了。”桂花一边走路一边好奇的打量着校园的景致,看着来来往往夹着书本的学生,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能上大学可真好。” 明东看了眼桂花,想起当年她小学毕业执意放弃读初中时的场景,当时自己年纪小没想太多,只当是她不愿意读书。其实现在想起来,那时年幼的桂花只怕是担心读书花钱还每天白吃饭会让奶和妈不喜,这才放弃了读书吧。 叹了口气,明东有些懊恼,要是当时自己想明白应该多劝劝桂花才好,奶和妈根本不在意这个,只是她们也不懂读书的事,这才才由着桂花休学了。 看着情绪又有些低落的明东,桂花忍不住问了一句:“明东哥,你怎么了?” “没事!”既然过去的事没法改变,明东也不再想那些了,他看着桂花笑了笑:“其实不上学也能读书的,以前教你的字都认得吗?” 桂花点了点头:“以前你寄回家的信都是我存着,我都能念下来。” 明东看了她一眼:“回头我找几本书给你,你在家有空的时候看一看,就当是上学了。” “你用过的旧书吗?”桂花有些期待地看着明东。 明东被她炙热地眼神看地有些不好意思,他傻傻地乐了一下:“恩,是上初中和高中用过的语文课本。” 桂花有些兴奋地连连点头,眼睛亮的就和里面藏了星星一样,明东看了一眼就有些挪不开视线,在他准备要说些是什么的时候,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插了进来:“哥,你那些书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还能找到吗?要不干脆让桂花姐用我的得了。” 明东瞪了一眼明西,顿时觉得孟巍山说的太对了:这谈恋爱就得两个人,多一个人碍眼! *** 吃了早饭,明东带着明西和桂花拿着咸肉和山上采的榛蘑、松子去李木林家。李木林是巡线工,经常倒班,不过明东早把他上班的规律摸透了,每次来都能卡着他休息的日子。 “四叔,在家吗?”明东敲了敲大门,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正在劈柴火的李木林连忙放下斧头,快步往出走:“明东来了?” 一开门,明西和桂花连忙叫了声:“四叔。” 看到明西和桂花,顿时李木林惊喜坏了,他一边把人往里让一边问道:“你们咋来了呢?你奶在家挺好吧?家里人都怎么样?今年供应粮足不足?” “都挺好的,我来之前奶让我捎话给四叔,说让四叔今年冬天早点回去。”桂花把手里装着榛蘑的包袱放下。 “咋的呢?家里有啥事啊?”李木林不由地问了一句,桂花看了眼明东,不知道怎么开口。明东经过一晚上想明白结婚和恋爱不冲突后,说起这事倒落落大方了:“冬天时候我和桂花办喜事。” 桂花听见这话简直是意外之喜,她原以为自己和明东的婚事还有的磋磨,还琢磨着怎么和明东开口谈谈呢,没想到明东转眼就亲口承认了这事。 “这可是大喜事啊,我就琢磨着你奶该给你们办婚事了。”李木林乐呵呵地说:“赶紧进屋喝水歇一会,这么老远过来。” 明西扛着咸肉和松子跑在前头:“四叔,我奶给你拿了腌的野猪肉。” “那可太好了,我们可有一阵子没买到肉了,这野猪谁打的呀?”李木林把东西接了过去,一边问一边往里走。 明西一听这个问题腿就直哆嗦:“……不想说。” 明东跟着四叔和明西的后头刚往里走了几步,忽然察觉桂花没跟上。他回头一看,只见桂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傻笑,顿时也忍不住笑了。明东走过去摸了摸桂花的脑袋,感觉胸口暖暖地:“进屋吧,傻姑娘。” *** 到了秋天,北岔各家各户都忙碌起来,收庄稼的摘野菜的整天数不清的事要做。老李家也是如此,之前庄稼在蓁蓁催熟又偷摸收回来以后再没去地里看过,直到蓁蓁的三婶刘秀兰过来,急匆匆地问道:“二嫂,你们在山上种的庄稼咋还不收呢,我刚才去看了一趟那庄稼长的可好了。” 王素芬一听就从炕上蹦了下来,李老太淡定地瞅了她一眼,像模像样地说道:“这不明西和桂花都不在家,我们光忙别的活了,还没倒出空去收呢。” 刘秀兰急了:“啥活比收庄稼还急啊,今年家家户户都紧张,万一有那缺德的半夜去偷苞米啥的可咋整?” 李老太拿烟袋敲了敲炕沿,脸上一派淡定:“就我家那快地白天都不好找呢,黑灯瞎火又在深山野林里,要是真有人敢那么摸过去,我服他。” 刘秀兰一屁股坐在炕上,抹了把头上的汗:“也是,我这一看见没人收就急懵了,倒忘了这茬了。不过娘你们也别收的太晚了,要是过几天下雨可咋整。” “恩,我知道。”李老太点了点头:“等一会我就让明北把他爹找回来,下午就去收。” “那行,你们有数我就不再这呆了,我家那地还没收完呢。”刘秀兰说着抬腿就要往出走。王素芬连忙追了出去:“这都快晌午了,要不你叫了木森和孩子过来吃饭呗?” “不用了,我早上蒸好了饼子了。”刘秀兰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你们赶紧忙吧,也一堆活呢。” 送走了刘秀兰,王素芬几步跑了回来,还小心翼翼地把门掩上了:“娘,咱不是把庄稼都收了嘛,咋又长了一茬呢?是不是蓁蓁整的呀?” 李老太也拿不准这事:“不能吧?不是没再带她上山吗?再说了,隔着这么远她能知道哪快地是咱家的?” “可是,除了蓁蓁应该也没有旁人有这能耐了吧。”王素芬连忙说道。 李老太回头看着扶着炕琴练习走路的蓁蓁,朝她招了招手:“宝,到奶这来。” 蓁蓁刚一回过头,两腿就一软坐到了炕上,李老太把她抱在怀里:“宝啊,你知道咱家山上的庄稼是怎么回事吗?” 蓁蓁坐在李老太的腿上朝她吃直乐:“吃饱饱!” “哎呦,我的好孙女,是想让奶奶吃饱是吗?”李老太看见蓁蓁俊俏的小模样,心都酥了:“只是这样的话我宝累不累啊?” 蓁蓁看了看自己还站不起来的小短腿,苦逼的想起自己的年龄,决定还是少说话多装傻。她乐呵呵地从李老太腿上爬了下来,继续扶着炕琴努力练习走路。 之前收的那批庄稼没吃多少,这次又能收一批,老李家就是一天三顿可劲造也足够吃一个冬天的。李老太一想到这就觉得浑身是劲,恨不得马上到山上收庄稼去。 王素芬看着李老太坐立不安的样子,连忙劝她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先去蒸些干粮,一会让木武和明南明北吃饱了好干活。” “蒸发糕,全苞米面的,不掺地瓜面,再炖个咸肉白菜让他们吃个痛快。”李老太一想到又成熟了一茬庄稼,立马大方了一回。 王素芬应了一声,找了块面碱出来发面,又单独给蓁蓁和了一块掺了白面的面团,李老太出来看见从筐里捡了两个鸡蛋递过去:“给蓁蓁放俩鸡蛋在里头,上午拿回来的牛奶是不是没喝?往里倒半瓶子。咱家蓁蓁嗓子眼细,太粗拉的东西她咽不下去。” 等明南、明北从山上拖了柴火出来,闻着大锅里散发的干粮香味,顿时口水直流:“妈,你今天蒸的啥呀?咋这么香呢?” “发糕!”王素芬一边切咸肉一边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就是全苞米面的。” 打明北记事起,家里就没吃过全苞米面的干粮,他一边蹲在大锅前流口水,一边乐呵呵地说:“妈,咱家啥时候能吃上全白面的干粮呀?那指定比这个发糕还香呢。” “能吃饱就不孬了,还想吃白面,真能嘚瑟。”王素芬白了他一眼,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别在这挡着,赶紧去粮店叫你爹回来。这粮店几个月没来供应粮了,又不发工资,在那耗着干啥?” 明北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大锅,随即飞快地跑了出去,等爷俩气喘吁吁回来的时候,午饭已经做好了。 蓁蓁坐在炕桌旁,乐呵呵地用四颗小牙啃着又香又软的兔子形状的发糕,李明北戳了戳蓁蓁的脑门:“傻丫头,这是假的兔子,等哥上山,给你打真兔子吃。” 王素芬看了他一眼:“别整那没用的,赶紧吃了饭和你爹上山把庄稼收了。你好好干活,你奶说了这几天都给你们吃干的,菜里使劲放肉。” “那行!”李明北拿起一块发糕,放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翻土豆、收地瓜、掰玉米,北岔这一代的百姓惊喜地发现,今年别看雨水不多,这庄稼却长的格外旺盛,像地瓜土豆啥的都比往年多一倍还多。 “这庄稼收成好了,是不是说明年景好转了?” “指定是,这段难熬的日子过去了。” “咱这林区都能长出这么好庄稼,旁地方肯定也不赖,我瞧着明年指定不缺供应粮吃了。” 23.第 23 章 明东领着桂花到冰城最繁华的地带下了车, 按照经验丰富的孟巍山的说话, 这逛百货是一个增加感情最好的一个方式。明东只从书里看过恋爱多么美好的描绘,但具体怎么谈却一知半解,既然孟巍山是自由恋爱并结婚的, 自然这方面经验丰富, 明东按照他的介绍, 准备带桂花逛一逛第一百货。 其实别瞧着明东在冰城大街上熟门熟路似的, 其实这些地方他也就开学前跟着同学逛了一圈, 等开学以后他除了上课就是去农场干活, 别说逛街了,就是学校都没怎么出来过。 桂花看着眼前足足有五层楼高的第一百货,不由地有些迟疑,明东悄声和她说:“没事,我刚来冰城的时候也不敢进去, 还是我同学把我拽进去的呢, 那里的售货人员态度很好,你不用担心。” 桂花看着明东点了点头,跟在明东后面一前一后刚进了大门,就瞧见一幅巨大的画着大海和帆船的水粉画放在一楼的大厅里。桂花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整个人都沉浸在画里, 眼里脑海里都是那幅画。 明东刚想叫桂花去看橱窗里的广告装饰,就被桂花眼里的痴迷、专注吸引了。他伸出的手慢慢落了下来, 回头看了看画, 确实看起来很震撼、很美, 但他有些搞不明白桂花怎么只瞧一眼就挪不开步了。 “哎呀,这画老壮观了。”几个妇女从外头进来,站在画前嚷了一嗓子,就急冲冲地往那里头的柜台去了。桂花被她大嗓门的声音惊醒,这才察觉自己已经站这半天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明东一笑:“看的入了迷,耽误时间了吧?” “没啥耽误时间的,就逛逛街没别的事。”明东鼻尖有些发红,他看了眼画又看了眼迟迟不愿意挪开脚步的桂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喜欢画?” “恩。”桂花有些羞赧:“小时候跟着老师学过几年。” 明东这才想起来桂花原是大户人家出身,但是这里人多嘴杂的明东也没敢多问,两人顺着人流往里走去。这第一百货里的货物可算琳琅满目,便宜的像针线顶针,贵的像手表、自行车都能买到。只可惜李老太给的钱是买结婚用的东西的,明东刚上了几个月的学,攒下的津贴也不多,除了买结婚的东西,其他的只能以看为主。 秋高气爽的日子正是办喜事的好时候,这个季节粮食都下来了,攒了一年的布票、工业票也差不多足了,该买的买一买,放挂鞭炮就能结婚了。要是在农村一般得到冬天闲下来的日子才能办喜事,但那个时候天寒地冻的轻易不得出门,也多半是趁着没那么冷的时候出来逛逛,就是买不起,也能开开眼界。桂花瞧见前面的身后的一对一对的年轻人都是出来买结婚用的东西的,不由地耳垂有些发红。 明东倒没注意这些,他看着前面一个柜台被一群女同志围着,说是卖的什么“嘎啦油”擦手的,明东不由地看了一眼桂花的手。 其实桂花的手不难看,比起很多同龄的女孩子来说,甚至算是好看的,十指细长,皮肤也不算黑,因为每天早晚桂花都用热水泡手,瞧着还算细嫩。只是平日家里洗洗涮涮的活基本都是桂花做,这天长日久的指尖难免有些薄茧子。 明东等那群女同志开了票买了嘎啦油走了,连忙走了过去:“同志,这嘎啦油多少钱一盒?” 桂花一听就急了,上去一把将明东拽到一边:“奶给的钱是有数的,不能买这个。” 明东看着桂花面红耳赤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一热:“我知道,我是想用津贴给你买。”桂花听了一愣,手慢慢地从明东的袖子上滑了下来,明东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来:“你看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给你买过啥,那个,学校有发津贴,我想买个东西送给你。” 明东说的磕磕绊绊干干巴巴的,可这话到桂花耳朵里比天籁还好听,她看着明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半天想要说声谢谢,可一开口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打桂花九岁到老李家,明东这还是第一次看她哭,他急的连忙抬起手,用袖子帮她抹了抹脸,可眼泪没抹去,粗糙的袖子倒给桂花蹭出个大红脸来。 明东看着桂花傻呵呵地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才想起要买嘎啦油的事,连忙过去开票买了一盒,一把塞进了桂花手里:“我钱少,等我再攒几个月给你买一盒雪花膏。” “不用。”桂花咧着嘴笑了:“你有这句话我就高兴了。” 明东听了桂花的话傻笑了两声,不知说什么才好。别看明东平时在学校说起学问来侃侃而谈,十分流畅,可今天和桂花在一起,倒笨嘴拙舌起来了。 离开柜台,旁边就是卖日用百货的。桂花一眼就瞧见了红色铁皮的暖壶,她拽了拽明东,脸色微红地指了指暖壶说:“奶让买那个。” 明东看了一眼,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琢磨这个事,顺便把缸子和盆也买了,你晚上打壶热水也能泡泡脚,喝点热乎水啥的。” 桂花摇了摇头:“结婚得用新的,我咋能先自己用呢,这不好。” “没事。”明东捏了捏她的指尖:“又不是给旁人用怕啥的,再说了以后我在外面上学,这些买回去还不都是给你用。” 桂花素来也不是矫情的性子,她点了点头:“那行,等回家前我刷干净了,不叫人看出来。” 明东被桂花的直白逗得忍不住一乐,他朝服务员招了招手:“买两个暖水壶,买两个缸子。” “三个!”桂花连忙纠正:“得买三个,还有蓁蓁一个呢。” 明东连忙补充了一句:“再拿一个小号的搪瓷缸子。” 服务员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要结婚的小年轻,立马拿了两个大红铁皮水壶过来,上面画着一对鸳鸯,瞧着就带着喜庆。 才买了这两样东西,两人的手就占满了,明东这个时候后悔无比,要知道带着明西那傻小子了,这满手的东西也太耽误事了。 两人回了学校,明东让桂花拿了一个暖瓶一个缸子和一个盆上去,剩下的他拿回了男生宿舍。刚一进屋,明西就从床上跳起来,几步蹦到明东前面:“你咋把我给扔下了,你上哪儿去了?” 把手里的东西往明西怀里一塞:“这不买东西嘛,奶交代的。” 明西一听立马两手抱的紧紧的,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东西放到床上,又从明东的后头一下子跳到他的背上使劲摇晃:“买东西你为啥不带我啊!你咋把我给扔了呢?你不怕我丢了啊?” “谁还能把你拐走咋地?”明东一下子把明西甩了下来,看着明西一脸愤愤不平地样子,一脸坦然:“你不是告诉我说要和桂花先恋爱嘛,我这不恋爱去了。” “恋爱咋就不能带着我了!”明西一脸悲愤:“我正好瞅瞅回家告诉奶你俩咋谈的。” 明东都气乐了,他整理了下被明西弄皱的衣裳,气喘吁吁地坐在凳子上:“你回家告诉奶去,看奶抽你不?” “不带我也行啊,那你为啥不早点回来领我去吃饭?”明西委屈巴拉都快哭了:“来的时奶把钱和饭票都给桂花姐了,我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回来坐电车的钱还是问四叔要的。” 明东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气的明西伸腿要去踹他,明东从布袋子里拿出来一个馒头扔到了明西怀里,自己则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一跑明东直接跑到了女生的三层宿舍楼下,他坐在楼下的水泥乒乓球案子上出神,想起这些年和桂花相处的点点滴滴。其实说起明东和桂花相处了也有十年之间,打桂花被领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奶领回来的那个漂亮的小丫头长大了是要给自己做媳妇的。 瞧瞧附近邻居家女孩子的长相,再瞧瞧桂花,明东当时就算是个半大小子也知道桂花长的比一般的女孩子俊俏。上学的时候,学校里也总有那调皮的臭小子凑过来揪桂花下辫子或是往她铅笔盒里放个虫子,来博得她的注意。当时明东满脑子都是“敢欺负我媳妇揍死你”的想法,直接带着明西把欺负桂花的半大小子打了个遍,桂花这才算安安稳稳读完了小学。 明东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在上高中以前都觉得以后娶桂花是顺理成章,后来高二、高三的时候又看到很多同学早早的退学结婚,便下意识对包办婚姻抵触起来。直到看了同学私下里传播的禁/书,李明东这才晓得了原来在西方国家是结婚都是先恋爱的,就和新青年追求婚姻自由是一个样的。 明东一直认为自己是新青年,应该去追求自由恋爱、自由婚姻,他渴望书中描绘的那种如诗如画的浪漫爱情,他不想那么平淡的走进婚姻。所以他逃避桂花直白的眼光,可等他离开家以后想起桂花失望的眼神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 明西的话说是点播通了他,其实何尝不是明东自己给自己一个接受这个传统婚姻的理由。而今天终于鼓起勇气牵着桂花一路小跑,那一瞬间飞扬的心情,更让明东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自欺欺人,原来爱情并不像书里说的那么遥不可及。 女生宿舍里,李仙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桂花正在拿着她带回来的搪瓷缸子爱不释手,轻轻笑了一声:“这是预备结婚用的?” 桂花红着脸点了点头:“其他的明东哥都拿他那边去了,这一份他让我先使着。” “呦,想不到李明东同学倒挺体贴的嘛。”李仙朝桂花笑了笑:“你回来晚了,现在已经没有热水了。你先去水房洗洗缸子,我给你倒上一杯。” “谢谢李仙姐。”桂花很快洗了缸子回来,可桌子上都是满满的书,李仙让她把缸子放在窗台上,正在热水缓缓流入缸子的时候,桂花猛然转身跑出了寝室。 几个看书的同学被她吓了一跳,一个个都往外瞅:“她咋的了?” 李仙笑眯眯地指了指窗外:“李明东同学在楼下坐着呢。” 明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看见桂花一路小跑地从宿舍楼里跑了出来,他连忙从乒乓球案子上跳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桂花:“我就随便出来走走,没想着你会下来。” 桂花咧嘴一笑:“没事,我也想随便走走。” 既然出来了,明东便带着桂花围着学校转圈,此时天空还不算黑,两人从一前一后到慢慢并排,却谁也没先开口说话,明东总觉得要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可是他此时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是好。 “你喜欢第一百货里那幅画?”明东想起下午去逛第一百货的情景,忍不住开口问道。 看了看操场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桂花才小声说道:“以前我家家境还算好的时候,我妈说女孩子必须要读书认字多学东西才有气质,所以我刚满五岁的时候就跟着老师开始练字学画,还学过钢琴。” 明东回想了下桂花刚来自己家的时候:“那时候记得你跟我们一起上学,老师讲的你都会,字也写的比我们好,只可惜后来你没上初中,其实你那时候应该继续上学的。” 桂花笑了一下:“其实能过上安定的日子就不孬了,其他的没想那么多。” “那你是不是一直很喜欢画?”明东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喜欢啊!我觉得绘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桂花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我妈才真的是喜欢绘画呢,她画的也好,我毕竟学的年头短,对绘画还没有太多感悟。”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冰城。”桂花突然说道:“我小时候和我爹妈来过一次,那时候冰城最大的是秋林百货,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礼服带着帽子的老毛子给客人开门,里头有漂亮的吊灯,还能买到各种好吃的香肠、黑巧克力,面包圈,还有那种放在玻璃瓶里的腌黄瓜。我那时候第一次吃了黑海鱼子酱,其实我不喜欢那个味道,不过我爹喜欢。” 很认真地看了眼明东,桂花停下了脚步:“其实我知道在之前你一直很逃避咱俩的婚事,奶没说但是她也看出来了,我就想着来冰城找你问清楚看你到底咋想的?其实我知道我的家庭成分不好,我小时候有过资本主义生活,这些可能都会拖累你。而且你现在已经上了大学,而我才只上完小学,论学问我也比不上你。明东哥,说实话,我确实很喜欢你,但是我不想你是因为责任娶我。”她看了眼明东沉默的侧脸,露出一抹坚强的笑容:“咱家养了我十年,总不能为了我再搭上你一辈子的幸福。” “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清楚了。”明东忽然开口说:“要是不想结婚干啥给你买嘎啦油,干啥买暖水壶,那玩意又不便宜,还费工业票。” 桂花咬了咬嘴唇露出一抹羞涩:“其实打今天我就觉得你对我格外亲近,可是我又怕自己想多了。” “你没想多,是我想通了。”明东挠了挠后脑勺:“总想去追逐书里描绘的遥不可及的爱情,等你停下脚步才发现其实爱情就在自己身边。” 桂花被李明东直白的话说的面红耳赤,但她依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明东,一脸认真:“你想好了?想好了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明东挺了挺胸膛:“要是再反悔明西那臭小子准能把你抢走,我才不干呢。” **** 北岔老家忙的热火朝天的,家里缺了明西和桂花这两个劳力可是忙翻了天,地里摘下来的豆角焯水后放到仓房里阴干,收的大豆除了送去换豆油的,还得做大酱,一颗颗的白菜也得洗干净了预备着腌酸菜,忙的都快脚打后脑勺了,一个个都在跑的飞快。 北岔冬天来得早,此时虽然刚刚收获,但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蓁蓁看着越来越短的日头,和院子晒的满满的粮食,不由地有些为家里人着急。她暗地里尝试过几次看能不能多一些艳阳高照的天气,但似乎自己的异能和大地有关,天上的除了飞的鸟还能受自己控制,剩下的什么风啊雨啊太阳的直接不鸟自己。 蓁蓁还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异能上,努力控制着地上的粮食挤出多余的水份,再由大地吸收。只是粮食整天在眼皮子底下的晒着,蓁蓁也不敢太过火了,直到半个月以后明西和桂花从冰城回来了,家里的粮食才算基本上晒好了。 明西和桂花大包大包的从外头进来,一到家放下东西就都瘫在了炕上,李老太拄着拐杖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直摇头叹气:“走这点路就累着了,咱家前一阵收庄稼那才叫累呢,回头叫明北来给你瞅瞅,看都黑成啥样了。” 明西揉了揉腰:“主要是东西太多了,还占地方,在火车上怕人顺走又怕磕了碰了的,我得白天黑夜的看着。” “行了,知道你累了。”李老太拍了拍明西大腿:“叫你娘晌午给蒸高粱米饭吃。” 说起高粱米饭,明西眼睛一亮,他也顾不得腰酸背疼了连忙从炕上做了起来:“奶,我一进门的时候好家伙差点没吓着我,咱家咋这么多粮食呢?是不是明年不用挨饿了?” “不挨饿了!”李老太笑眯眯地看着明西:“今年开春的时候你爹多开了几亩荒地,用你大爷寄回来的种子种了些细粮,原也没指望养活,没想到长的还不孬,今年咱家过年大米白面都不缺了。” “真的?还种大米白面了?就在山上?”明西乐的都忘了累,起身就要下炕出去瞅瞅,李老太拽住了他,打了他一烟袋:“你老实歇会吧,等回头再瞅。” 明西说:“奶你不知道,我这次去我哥他们学校听他们说才知道,咱们这省就几个农场有水田,以前过年过节供应的大米那些都是外省运来的。不过我听说我哥他们农场也有,不仅有种水里的,还有种地上的。” “还有种地上水稻呢?”李老太差点给说漏了,幸好反应过来立马给圆了回来:“对对对,咱家那品种就是种地上的,长的还不孬!” 厨房里,王素芬把上次收的白高粱米拿出来蒸了一大盆,又切了一块五花三层的咸野猪肉,炖了一锅油豆角,很快白高粱米饭的香味和炖豆角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满屋飘香。 蓁蓁现在虽然还吃母乳,但旁的吃得也不少,供应的奶粉买回来蓁蓁一天喝上两顿,家里做的饭更是时不时的要吃两口。也就是老李家做的菜都烂糊,所以蓁蓁也能咬的动。 喷香的白高粱米饭蒸了一盆,明西夹到碗里一筷子菜就扒下去半碗饭,看的对面的蓁蓁是目瞪口呆,连王素芬送到嘴边的鸡蛋羹都忘了吃。 连吃了两碗,明西肚子这才有了底,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忍不住倒苦水:“奶我和你说,我哥他太缺德了。” 李老太听了下意识看了桂花一眼,只见她眉眼中带着笑,这才又瞅着明西问:“你哥咋缺德了?” “我刚到第二天他就把我扔大街上了,平时也见不着人影,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宿舍和大傻子似的,他那同学每天还幸灾乐祸,说我耽误我哥搞对象。”明西卷起一些鲜野菜蘸了下大酱塞在嘴里,愤愤不平地说:“我咋耽误了,这逛街啥的带着我不还能帮着拿东西吗?那逛公园看电影啥的,就不能带我去看个新鲜吗?奶,我和你说,我哥和桂花姐看了三场电影,一回都没带我去。” 蓁蓁在桌子上听的咯咯直乐,对明西这个被嫌弃的电灯泡深感同情,明西告了一状心里痛快多了,他看了一眼朝着自己笑的前仰后合地蓁蓁,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小没良心的,你也笑你哥,白给你带好东西了!” 蓁蓁立马转头看向李老太,李老太拿筷子敲了敲桌子:“带啥好玩意了?” 明西任命地从炕上爬下来,打开包袱拿出一块碎花棉布:“我四叔给蓁蓁的,说给她做罩衣穿。” 蓁蓁顿时乐了:“终于可以穿一件新衣裳了。” 24.第 24 章 蓁蓁大半个月没看到桂花, 吃完饭等着王素芬给洗干净了手和脸爬到桂花旁边, 扶着她的胳膊艰难的站了起来,两只小手努力去搂她的脖子。 桂花笑着反手把蓁蓁抱在怀里,在她胖乎乎的脸上亲了两口:“是不是想嫂子了?”蓁蓁笑嘻嘻伸出小胖手, 里面拿着一个黄橙橙的姑娘儿, 努力往桂花嘴里塞。 桂花低头一口含住, 抱起蓁蓁去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只见北边的炕上摆的满满登登的, 大红色的暖水壶、搪瓷脸盆、痰盂、床单、被面、枕巾, 还有一个背面是红色牡丹的塑料镜子。蓁蓁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炕的东西,都想不出来明西和桂花到底扛了几个布袋子才把这些东西给拿回来的。 桂花打开一个油纸包,拿出里头几块布料来。李老太吃饱了饭也赶紧洗了手过来瞧,她小心翼翼地抖开最上头那块小花布在蓁蓁身上左比量右比量,一双眼睛笑成一道缝了:“你瞅瞅这上头印的花多鲜活啊, 衬得我们蓁蓁的小脸可水灵了。” 蓁蓁也低了头看, 粉底上面印着红色绿色蓝色的小花,虽然瞧着土气,但在这个已经是了不得的好样式了,别说在北岔区,就是在伊冬市都买不到。 李老太又拿起大红色灯笼绒的布往蓁蓁身上比了比, 开始琢磨起来:“还是按原先说的,灯笼绒的布做棉袄, 我箱子里还有你大爷早些年寄过来的红色棉布, 特别软和, 就拿那个给蓁蓁做衬里。”又拿起粉色花布:“灯笼绒厚实,直接穿就行,不用拿这块好料子做罩衣,等开春暖和了,拿这块布给蓁蓁做一身夹衣穿,出来进去的也好看。” 蓁蓁听了连连点头,家里只有李木武一个职工,布票、工业票都是随着工资发的,一年带头也只够做一身衣裳的,有时候顶多买两块布头打打补丁。自己打出生穿的衣裳,都是哥哥穿过的旧衣裳拆改的,虽然洗的干干净净也十分软和,但那颜色不是黑就是灰,蓁蓁觉得穿在身上实在影响自己身为胖娃娃的可爱。 一家人陆陆续续吃完了饭,桂花连忙下炕要帮着收拾,王素芬拦着她往旁边推了推:“刚回来去歇着去吧,等明天你就在屋里把你和明东的新棉袄做了,家里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桂花看着满院子的东西也知道家里的活不少,她拢了拢头发还是帮着王素芬把桌子捡了:“我这一路都是坐着回来的,累不到哪儿去,你们在家收庄稼才叫累呢。” 王素芬一想到自家地里的收成,顿时乐的合不拢嘴:“要是每年都有这么好的收成,累我也愿意。” 蓁蓁一听到这骄傲的挺起小胸膛:要不是怕你累着,一天让你收一回都没问题。 家里回来了两个人,干活的速度就快多了,李木武带着三个儿子一天到晚外后头院子里拾掇粮食,爷三个轮流推着石碾子给粮食脱粒,等到晚上,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浸的能拧出水来了。 李老太和王素芬则在前面收拾家里种的菜,该储存的储存、该腌的腌、该晾晒的晾晒,冬天吃菜都指望这些了,好容易忙完了这些,酸菜也腌上了,王素芬又淹了一缸苤蓝疙瘩,冬天切丝能下饭,等着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拿猪油炒一炒也是一道好菜。 桂花坐在炕上手脚麻利的画样子裁剪,一层层的往上絮棉花,蓁蓁坐在对面的炕上,乖乖巧巧的吃果子,吃饱了就趴窗台上,看着李木武和三个哥哥干活。 等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妥了,天气也逐渐地冷了下来,李木武又把攒了一年的报纸拿了出来,一层层地糊在窗户外面,等天冷了绝对能抵挡住冬天呼啸的北风和雪花,就是下暴雪都不怕。只是这糊上厚厚的报纸虽然挡风,但是有一点特别不好,报纸糊的太厚实透不进来光,屋里瞬间就暗了下来,就是点上电灯也昏昏沉沉的看着不透亮。 刚过了十一月份,李明东就从冰城回来了,坐在厨房的李老太听见开门声一抬头看到大孙子回来顿时乐坏了,一边拿扫炕笤帚把他身上的土扫下去,一边忙不迭地问他:“咋回来这么早?学校放假了?”说着又嚷了一嗓子:“桂花,赶紧的,东子回来了。” 桂花也听到声音了,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鞋就迎了出来,两人刚谈了半个月对象就一别快两个月,明东和桂花这心里早就彼此想的不行了。明东嘴里和李老太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往桂花那里瞟,桂花打从冰城回来,李老太和王素芬就没让她干外面的活,在屋里呆了两个月,又白净了不少。再加上双手这些日子除了做针线也没做旁的粗活,晚上拿热水烫了以后,在抹上一层明东送的嘎啦油,那十指纤纤的越发白嫩细发起来。 明东的眼神从桂花的脸上又落在她撩头发的手上,这空落了两个月的心里又被塞的满满的。桂花看着明东连眼都不眨的盯着自己,脸上又有些发红,她抿着嘴一乐,声音里就和含了蜜似的:“明东哥,你回来了?” “哎!那个,你在家还好吧?”明东傻呵呵地问了一句。 “挺好的。”桂花水汪汪地眼睛看着明东,瞧着都快把明东的魂儿给勾走了。 蓁蓁趴在王素芬的怀里,看着大哥和桂花两个就那么含情脉脉地对视着,这个脸红那个耳朵充血的,可谁都不往前迈一步,这下可把蓁蓁给急坏了,会不会谈恋爱?能不能拉个手?好歹考虑下围观群众的感受行不行? 可惜老李家的人并不是都像蓁蓁心思这么细的,俩人刚说了三句话,明南、明北就从外面进来,看者明东就往他身上扑:“哥,你咋回来这么早呢?二哥都还没放假呢。” 明东把两个小子甩下来,这才看到李木武、王素芬在后头不知站多长时间了,连忙站好了叫了声:“爹、妈。” 王素芬咧嘴一乐:“别在门口堵着了,进屋上炕说话。” 明南和明北争先恐后地给明东把行李送屋去,一家人拖鞋上炕,蓁蓁从王素芬怀里下来,爬到王素芬和明东中间坐下了。 明东瞅了瞅坐在自己旁边的小不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几个月啊,蓁蓁就长了不好少呢。” 蓁蓁裂开小嘴,露出八颗小牙:“哥!” “真乖!”明东把放到炕边的一个书包拽过来,从里面摸了一块糖递给蓁蓁:“藏好了,别让你三哥、四哥瞧见。” 蓁蓁接过糖放到自己衣裳的小口袋里,又靠在桂花怀里,听着大人们说话。李老太看那糖纸看起来很精致的不像是便宜货色,连忙问道:“糖是哪来的?” 明东说:“四叔给的糖票,我买了十来块奶糖给蓁蓁留着吃,剩下的就买的普通的水果糖,等结婚那天招待客人。” 李老太一听点了点头,又有些遗憾地说:“忘了交代你四叔了,有那好糕点也带几块回来,我看蓁蓁粗的不爱吃,就爱这些精致玩意。” 王素芬看着白白嫩嫩的蓁蓁,忍不住笑着说:“都是娘惯的她,东子他们小的时候能吃饱饭就不孬了,哪里还敢挑什么粗粮细粮呀,大饼子一顿造仨都能乐的他们睡不着觉。” 李老太啧了一声:“小姑娘嗓子眼细,不一样。” 蓁蓁摸着口袋里的奶糖,乐呵呵地听着大人说话,只是听着听着,蓁蓁就发现自己坐着的位置越来越小了。蓁蓁抬头看了眼明东,只见他挪啊挪,越挪离桂花越近,蓁蓁被挤得受不了,又爬到李老太的怀里,果然这边刚坐稳,那边明东就已经紧紧地挨着桂花了。 李老太见孙子和以往别别扭扭的样子不同了,也觉得他开窍了,顿时觉得没白让桂花去冰城一趟,这结婚过日子还得两个人都乐乐呵呵的才行。 “行了,明东刚回来也挺累的,东子妈你去做饭,明南、明北去给你妈添柴火去。桂花和东子你俩进里屋商量商量结婚的事,看是不是抽空去街里拍个照片啥的。”李老太摸起了烟袋锅子,可看见孙女在自己怀里又放下了。她抱着蓁蓁也下了炕:“走,奶带你去东屋吃松子去。” 李老太走了,其他人也跟了出去,明东伸长脖子瞅了瞅,见门也给关上了,这才大着胆子去握住桂花的手:“我本来想给你写信来着,又怕被明北拆开看了。” 桂花的小手在明东手里一动也不敢动,她眼神从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又落在明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下次你就写桂花收,只给我一个人的信。” “行!”明东认真点了点头,忽然他想起什么,连忙放开桂花的手,拽过来书包翻了几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花手绢递到桂花手里。 桂花打开手绢,只见里面包着一个黄色圆圆的铁盒子,瞧着特别精致,她惊喜地看了眼明东:“雪花膏?” “恩!”明东看着桂花爱不释手的样子,咧着嘴直乐:“上回就想给你买,可是钱不够,我又攒了两个月津贴,终于在回家前给你买上了。” 桂花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心,她看着明东明显有些憔悴的样子,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可瘦了不少?是不是为了买这个没吃饱饭?” “吃饱了,真的,我们前一阵在农场里收胡萝卜,收一会就拽一个到水边洗洗就啃,一天光生的胡萝卜就得吃七八根,你说能饿着?”明东朝桂花挤了挤眼,桂花扑哧一笑,刚要把手拿下来,明东顺势又攥回了手心里。 桂花纵然是个大方爽利的姑娘,可被喜欢的人这样握着手看着也不好意思起来,她脸红的到耳朵根,越发显出娇俏好看的容貌来。明东看着她觉得心里直痒痒,只恨不得早点结婚,好正大光明亲上一口。 东屋里,蓁蓁一边吃着李老太给自己剥的松子,一边很遗憾地觉得没有看到大哥和桂花谈恋爱的场景,就刚才俩人在门口那小眼神勾啊勾还满脸害羞的模样,独自相处起来一定很有趣。 明东回了家,准备婚事也成了老李家头一等大事,在天刚刚冷的时候,终于一辆辆拉着粮食和副食的大卡车进了北岔区,一时间人们又都拿着粮票肉票的往街上跑。 老李家连着收了两茬粮食,又都是大丰收,家里的粮食储备都够明年吃一年的。可像老李家这样的人家并不是多数,虽然今年都大丰收了,但是因为都是自家开的荒,地有大有小,也有偷懒只在院子里种的,有的人家一家三代住一起,十几号人还七八个半大小子,种再多粮食都不够这一家子吃的。李老太琢磨着这回不去买粮食了,只留一些粮票每个月给蓁蓁买点饼干、糕点啥的,剩下的干脆拿出去换些布票糖票工业票啥的,还能给家里多置办点东西。 如今这年代,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缺粮票,李老太只往平时亲近的人家去,往炕上一坐,说会儿话就拐到正题上了,没几天功夫就换回来一堆的票,买了一堆东西,还换回来几个自家种的向日葵。 桂花把新房都拾掇利索了,铺上新买的炕席,旧棉旧褥子重新弹了弹又絮上一层棉花,换上新的被罩床单,都整整齐齐地摆在炕琴里。 都收拾好了,眼瞅着离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也该去拍结婚照了,明东和桂花一早特意起来烧水洗了头,桂花坐在火炉边烤了个七八分干这才又手指灵巧地编上麻花辫子。 北岔区面积大,但人口少,街里只有一条繁华的街道,粮店、副食店、理发店、合作社、照相馆都挨在一起。冬天结婚的人多,照相馆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热闹两天,明东和桂花到的时候,前面还有三对青年排着队。 这个年代照片的机会很少,现在坐在凳子上这一对一瞧就是第一次照相,女抿着嘴眼睛瞪着老大,男的僵硬地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板板整整地坐在凳子上,可一让他笑,那脸顿时比哭还难看。摄影师一遍又一遍地教,等好容易摆好了表情拍好了,累的汗都下来了。 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了明东和桂花,明东是高中时候就照过相,刚到哈尔滨也去照了一张。桂花家道没落魄的时候一年总能照上两三回,两人往那一坐无比自然的肩挨着肩,露出一抹最甜蜜的微笑。 摄影师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在两人笑的最甜的时候按下了快门。 **** 日子过得飞快,眼瞅着就到了腊八这天,正好是蓁蓁生日。蓁蓁还清楚的记得出生那天,李老太说她生日好,生在了腊月初八,是一年最不缺粮米的时候,一瞧就是好命饿不着肚子。 蓁蓁对饿肚子的事倒没有什么担忧,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刚满周岁,这异能居然升级了。原本蓁蓁只能在意识离体的时候,才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可今天她刚刚睡醒就被脑海里的情景吓了一跳。 只见整个北岔区就像3d模型一样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每一座山每一条河甚至每一棵树每一根草她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它们的存在,躲在地洞里的野兔,落在枝头上的飞龙,水里静止不动的鱼,深山里的熊瞎子,东北虎,她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她刚想瞧瞧东北虎是什么样子,那只东北虎所在的位置瞬间在脑海中拉近,蓁蓁看着它就像自己就站在它旁边一样真实,只见那只东北虎紧紧地盯着一只黄羊,小心翼翼地弓起身子,做出一副要捕食的样子。 看到前面那只似乎不知道危险的黄羊,蓁蓁有些嘴馋。这打自己出生到李家,李木武和几个哥哥也没少往家拿回野物,可这黄羊却一直没打到过。她以前年纪小不能吃肉也就算了,可现在牙齿长的飞快,这刚过生日就冒出一对小牙来,怎么也得吃顿肉解解馋呀。 蓁蓁不禁有些心痒痒,她看着拿黄羊琢磨着怎么能给弄家来。刚有这念头,这黄羊就似乎被控制了一般,只见它一路往山下狂奔,很机灵的避开了有人行走的地方。下了山,黄羊依旧保持着高速奔跑的状态,直到跑到老李家门口脚步也没停,使足了力气一头撞在老李家的大门上。这也就是老李家的大门是拿红松木打的,要是换个薄点的板材,指定能给撞个大窟窿。 这时候李老太在厨房和王素芬商量给蓁蓁生日的事,在北岔也就年景好的时候给老人过过生日,年轻人和小孩都没有这个讲究。可李老太琢磨着蓁蓁不仅是家里的宝儿,再一个也多亏了有她,在这年景最艰难的时候,一家老小才没饿着肚子,要不然指不定得愁城啥样呢。 “一会你给蓁蓁擀碗面条吃。”李老太抽着烟袋说:“面活的软一点,里面再给打上个荷包蛋,老话说这孩子小过生日啥的得拿面条缠腿,不容易夭折。” 婆婆愿意给自己孩子过生日,王素芬自然乐的答应,两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听到外头大门“哐”的一声不知被什么撞开了,李老太烟袋也不抽了,拿下来敲了敲就别在裤腰带上,走到门口拽上挂在门口的大棉袄穿在身上就开门出去了。 每天早上李木武出去挑水,这大门开了就不锁,只出门的时候带上。李老太出来的时候瞧见自家大门已经被撞开了,大门里头躺着一个脑袋淌血的黄羊,瞧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李老太这下子乐坏了,这不用去打猎还有猎物自己送上门的,咋这么好的事呢。她正蹲那瞧呢,几个邻居听见动静也出来看,看见老李家门口躺着只羊都羡慕坏了:“李大娘,这么大只肥羊谁打的呀?木武一早又上山了?” “你们说这事稀奇不稀奇,这只黄羊也不知发什么颠,自己跑下山撞我家门上死了。”李老太得意的把羊拽了起来:“哎呦,还不轻呢,回头东子办喜事倒不缺肉了,到时候都来喝喜酒啊。” “哎呀,李大娘,你家也命也太好了,我看你家这一年就没怎么缺肉。”旁边一户站在旁边瞅着直眼热:“你说是不是你家这地方好,要不然咋往你家撞呢?” 李老太乐了:“这不我家离大道近嘛,要是去你家还得拐弯。” “那可不咋地。”顿时周围都笑成一片,有那看天色早的,也准备回家叫老爷们到拿着野枪到山上走一遭,看看还能不能遇到比傻狍子还是傻的黄羊。” 李老太拎了黄羊进院,吆喝一声明北:“去瞅瞅你爹挑水回来没,让他赶紧杀羊。” 明北套上狗皮帽子穿上大棉袄就往出蹿,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回头问:“那中午吃肉不?” “吃!”李老太咧嘴乐了:“今天你妹过生日,咱包羊肉饺子吃。” 李木武挑着一担子水刚走了一半,就见小儿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说让他回去杀羊,李木武立马甩开步子,回到家后水桶往那一扔就奔着院子中间那只黄羊去了。 “这可是好东西。”李木武乐了:“这黄羊肉香还嫩,我就给收拾了,咱中午就能吃上。” 蓁蓁满足的坐在炕上:这过生日不吃肉哪能行!红焖羊肉必须得来一盆! 25.第 25 章(捉虫) 一大早稀里糊涂撞进来一只大肥羊, 这种好事在过去绝对得感谢老天爷顺便还要拜拜山神, 现在新社会不让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李老太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心里默默感谢了一番,就欢天喜地地催着李木武宰羊。 此时家里的人除了蓁蓁都没心思吃饭了, 李老太领着孙子在院子里站了一圈, 都两眼热切地看着挂起来的那只羊。明北拿肩膀撞了撞明南:“三哥,不是有个成语叫守株待兔,咱这叫啥?蹲大门口等羊?” 明南抱着肩膀看着那羊直乐:“这羊也是个二傻子, 估计和羊群走散了,不知道从哪里跑到山上迷路又蹿咱家来了,以后不一定碰着这么傻的羊了。” “其实我也不挑,来个狍子啥的也行。”明北一脸期待:“要是来个熊瞎子也不孬, 据说熊掌老香了, 我还没吃过呢。” 明南一巴掌拍到明北后脑勺上:“你是不是缺心眼,就咱家那大木门撞个羊还行,要是真来个黑瞎子一下子就能把大门给撞飞了,到时候指不定是谁吃谁了。” 明北摸了摸后脑勺顿时怂了, 缩了缩脖子瞅着自家大门直叹气,那惆怅的样子看的明南恨不得一觉给他踹大门上去。 屋里,蓁蓁坐在炕上,眼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王素芬拿着夹了一筷子放到勺子里喂到蓁蓁嘴边。蓁蓁躲了躲, 把勺子往王素芬嘴边推:“妈先吃!” 王素芬心里暖洋洋的, 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怪不得多说闺女贴心呢,你瞅瞅这么香的面条都还能想着让我先吃。” 桂花正在往桌上端咸菜丝和热好的大饼子,看见蓁蓁推让的样子笑道:“这是咱家蓁蓁懂事,知道孩儿的生日是娘的苦难日。妈,我觉得这口面条你一定得吃,这可是咱蓁蓁的孝心。” 蓁蓁立马露出一甜甜的笑脸,声音软软糯糯的却异常坚持:“妈吃!” “行,我先吃!”王素芬先吃了一口又喂蓁蓁,母女两个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帮着蓁蓁擦了擦嘴,王素芬听着外面传来的笑声和说话声,不禁摇了摇头:“这肉怎么也得晌午能吃上,这下子连早饭都顾不上了。” 蓁蓁一听就乐了,抓着王素芬的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炖肉!” “我宝要吃炖肉啊!”王素芬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脸蛋:“你奶说给你包羊肉饺子。” 蓁蓁琢磨了下,这羊肉饺子也香这炖羊肉吃着更爽,简直太难取舍了,她小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很快坚定地抬起了头:“都吃!” 王素芬和桂花被蓁蓁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王素芬把蓁蓁抱在怀里亲了两口:“就这馋嘴的小模样和明北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蓁蓁听着外头明北扯着嗓子喊着:“肉肉肉肉肉……”不禁有些不服:人家才不像明北那样没出息呢,我都是在心里默念,从不嚷出来。 李木武打十来岁就上山打猎,这么多年收拾猎物已是一把好手了,仅仅半个小时,这只黄羊已经收拾的利利索索的,李老太挑了一块肥瘦肉相间的肉,把剩下的放在院子里的雪地上。这么冷的天只需要小半天就能冻的杠杠的,放两三个月都不带坏的。 进屋把肉放在厨房,李老太洗了手领了儿子孙子坐在炕上,摸起已经没有热乎气的饼子上去就是一口。 “奶,咱那羊肉咋吃?”明北一口气喝下去半碗苞米面粥,一脸期待的看着李老太。 “包饺子,羊肉白菜的,正好今天腊八你妹的生日,咱也改善改善生活。哎,你们说咱咋能遇到这好的事呢?” “饺子香,可是感觉不如吃大块肉痛快,奶,你给我们炖一锅羊肉呗?”明北一脸期待看着李老太,就等着李老太点头答应了。 “没门!”李老太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就一口回绝了:“总共就一只羊,又包饺子又炖肉的,就得少半只去,真不会过日子!” 蓁蓁正坐在炕上吃自己的蓝莓干,一听自己心心念念的焖羊肉飞了,顿时着急了。她站起来蹬蹬蹬跑到李老太旁边,胖嘟嘟的小脸伸到李老太面前:“奶,炖肉!” “哎呀,我家小宝要吃炖羊肉呀?行,奶中午叫你妈给你炖羊肉胡萝卜行不行?”看着蓁蓁连连点头,李老太摸了摸她的小脸:“行,那就吃炖肉,不吃饺子了。” “吃!”蓁蓁刚走了两步赶紧又跑了回来:“都吃。” 明南、明北顿时乐了,张着嘴还不敢出声,就怕奶烦了回头一烟袋锅子把他俩给削出去。李老太看着眼前白嫩嫩胖嘟嘟的蓁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心又软了:“行吧行吧,蓁蓁今天过生日说的算,中午吃炖肉,晚上包饺子。” “嗷!”明南和明北顿时嗷叫起来,在炕上扭来扭去,李老太拿起烟袋锅“哐哐哐”在炕上敲了两下:“嚎啥嚎,都给我消停的闭嘴,吃完饭没事去山上扛柴火去。” 明南一下子就蔫了:“奶,扛回来的柴火堆的都快和房顶一样高了,整那么多回来往哪儿放?” “整回来正好给你们炖肉。”李老太撇了他一眼,把最后一口饼子塞嘴里,穿上鞋拿着烟袋蹲灶坑前抽烟去了。 明西伸着脖子看着李老太出去了,顿时无声做出狂欢的表情又晃脑袋又晃胳膊的,看的明南、明北直闹心。 “奶,你瞅我二哥!”明北气的眼睛都红了,伸长了脖子嚎了一声。 “瞅他咋地?”李老太在厨房吆喝了一嗓子。 明西立马回了一句:“奶,我有道题不会做,一会吃完饭想问问我哥。” “中!”李老太中气十足的吆喝了一声:“正好让你哥给你看看考试卷子。” 明东这时候正和桂花腻歪不够呢,听见明西拿自己给他挡箭牌气的一伸腿就把明西踹地下去了。 明南和明北顿时乐疯了,赶紧往旁边一挪屁股,几个人把腿伸开坐着,霸占了明西吃饭的位置,让他站在地上干瞪眼。 蓁蓁坐在被剁上看着几个哥哥互相陷害乐的咯咯直笑,这一天天的,比演电视还精彩。 吃了饭,都各自干各自的活去,蓁蓁如今不肯老实呆在炕上了,她穿着她的小棉鞋满屋里乱窜,起初李老太还怕蓁蓁摔倒了磕着碰着的,一个劲儿的跟在后头护着她,可半天也没见蓁蓁腿软,这才放心由着她自己乱跑,还不忘自得的替自己孙女吹嘘一波:“咱家蓁蓁打出生腿就有劲儿,这才一岁走的多稳当,长大以后指定……” “奶!”蓁蓁想起自己出生时李老太说的长大能一脚踹翻一头猪的话,立马吓的腿一软:这个技能真的不太适合女孩子! 这边早饭刚吃完,那边王素芬已经开始炖羊肉了,蓁蓁就那几颗小牙必须得把羊肉炖的又软又烂才行。舀了一勺豆油烧热,放了葱花和两片姜煸炒出香味,王素芬就把绰好水的羊肉倒了进去,只听刺啦一声,肉进锅里,油烟伴随着香味弥漫在厨房里,又往两边的屋里蔓延。 刚换了棉袄戴了棉帽子正要准备出门的明南和明北一闻着味就迈不开步了,两人在门口磨磨蹭蹭,谁也不想开门出去。李老太从西屋瞅见,嚷了一句:“咋还不走呢?” 明南和明北立马两步蹿了进去,一人搂住李老太一个胳膊,明北第一次使出撒娇技能,捏着嗓子:“奶,您看外面这天也不太好,阴呼啦的和要下雪似的,我看着有点害怕。” 李老太被渗的一哆嗦,差点把蓁蓁给摔了,心有余悸地搂紧怀里的宝贝孙女瞪了明北一眼:“说人话!” 明北立马怂了:“我想在厨房帮我妈烧火。” 李老太被这个馋孙子气笑了,她抽出烟袋抽了他屁股一下,笑骂道:“去吧,帮你妈削点土豆子啥的,别光等着吃。” 蓁蓁看着这光长个不长脑子的明北,又想起自己最近琢磨的除了吃就是吃,不禁有些忧虑:自己不会也和明北似的,长成一个吃货吧。 吃了香喷喷的红焖羊肉,又敞开肚皮吃了一顿羊肉白菜的饺子,这离明东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这离的日子越近,明东越觉得日子长,每天在家里书也看不进去,没事就跟着桂花屁股后面转悠,桂花洗个脸他在旁边递胰子、桂花扫个地他拿个簸箕屁颠屁颠的在旁边等着,桂花补个衣裳他也坐在旁边眼不眨的瞅,把桂花闹得脸红心跳的,啥也干不好。 最让全家人忍俊不禁的是明东整天跟着桂花也就算了,马上要结婚的小两口,腻歪一些也正常,可全家最闲的蓁蓁现在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抓着一把蓝莓干一脸好奇地跟在明东和桂花两人后头。 蓁蓁往嘴里塞了一个蓝莓干,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对还有些青涩的小情侣,只见他们两人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能乐的和傻子似的,简直又蠢又萌。实在不是她八卦,这漫长的冬天在屋里实在是憋坏了,好歹有个现场版的爱情片看,总比无聊强。 蓁蓁倒是看得高兴,可明东却郁闷坏了,原本还能趁着没人偷偷拉一下桂花的小手,说两句悄悄话。可现在好了,蓁蓁无时不刻地跟在两人旁边,明东就是想伸手也得被桂花打回去,也就下午她睡觉的时候两人才能有些独处的机会。 好在日子在明东数星星盼月亮的时候过的越来越快,眼瞅着离结婚还有几天,明东带着桂花去拿了结婚证,还凭着结婚证又买了些糖块回来。只是最让蓁蓁伤心的事,等桂花回来,她那又黑又长的大辫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剪了齐刘海的短发,把蓁蓁心疼的捶胸顿足的。 不过也没法,现在也就大姑娘能梳辫子,结婚的小媳妇多半是剪了去的,也没谁规定,似乎就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两人的结婚日子定下了小年这天,接到信儿的亲戚朋友都早早的过来了,王素芬的娘家亲戚,还有李木武单位几个要好的同事,走的近的邻居把老李家挺大的四间屋挤得满满当当的。 明南和明北在大门口放了一挂鞭炮,这婚礼就算开始了。明东和桂花都穿着新做的棉袄,被众人簇拥在屋子当间都有些害羞。来主持婚礼的是李木武单位工会的人员,他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这才扯着嗓子说道:“毛/主/席教导我们:夫妻有互爱互敬,互相帮助、互相扶养、和睦团结、劳动生产、抚育子女,为家庭幸福和新社会建设而共同奋斗的义务。今天我们有幸见证李明东同志和吴桂花同志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 蓁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场与自己的认知完全不一样的婚礼,只见李明东和桂花手握着红宝书,一脸正气凛然地背了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先给毛/主/席的画相鞠了一躬,这才给王素芬和李木武鞠躬行礼。 这年代结婚不过是个形式,来参加婚礼的又一起唱了两首革命歌曲,这婚礼就完事了,王素芬和李木武连忙拿出准备好的糖果和烟散给大家。 刘秀兰领着两个来帮忙的媳妇使劲往灶坑里填柴火,这边煮着一锅热气腾腾的全羊汤,那边锅里酸菜炖着大骨头棒子,味道闻着贼香。 一盆羊汤、一盆大骨头炖酸菜、一盆白菜猪肉炖粉条,一盆五花肉炖土豆块,四个菜个个里头都有肉,往桌上一摆,顿时来喝喜酒的客人眼睛都直了。 男人一桌,李木武陪着去喝酒,女人一桌,李老太坐在上头招呼着大家吃菜。蓁蓁乖巧的坐在李老太的怀里,王素芬拿着小碗给她盛了一碗羊汤放在她前头。 来参加婚礼亲戚朋友都听说老李家去年得了一个孙女,宝贝的和什么似的,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都凑过来瞧稀奇,蓁蓁自然不眼生,谁来看她她都乐呵呵地笑,不过若是有人想伸手摸她的脸,她立马就转头藏在李老太怀里:好容易养的胖嘟嘟的脸蛋,可不是给你们掐的。 27.第 27 章(修改了部门内容) 拎着两桶活蹦乱跳的鱼, 明南和明北昂首挺胸, 像战斗英雄一样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头,李老太拉着蓁蓁的小手在后面小步跟着。 看着前头两个孙子得瑟的样子,李老太强忍着内心的冲动才没上去一人给一烟袋锅子:臭小子瞎嘚瑟啥,要不是有我们家宝, 你以为你们能钓到鱼, 哼! 这是这话李老太又不能说出来,只能时不时的翻两个白眼给前头的孙子,蓁蓁抬头瞅了瞅李老太, 真怕她憋不住再把眼珠子都给飞出来。 走了半里路,李老太蹲下摸了摸蓁蓁的小脸:“宝累不累?奶抱你吧?” 蓁蓁打出生起还真不知道啥叫累,别看这小胳膊小腿的,她觉得自己能走上二十里地没问题, 她摇了摇头, 朝着李老太甜甜一笑:“宝不累。” 李老太看着蓁蓁的小脸,心里甜的不行,语气温柔的能要是明北听见能起一身鸡皮疙瘩:“那行,宝累了告诉奶, 奶背着你。” 蓁蓁点了点头,李老太见旁边没有人,想起那个过年前在自家大门上自杀的野羊,忍不住问蓁蓁:“年前咱家吃的那个羊是宝叫来的吗?” 蓁蓁点了点头, 一脸的回味:“太香了!” 虽然猜到了真相, 但是听到蓁蓁证实, 李老太还是觉得有些震惊,等到了家,她拉着王素芬到没人的角落低声嘀咕了一遍,小声问她:“咱宝不光能管庄稼啥的,动物也都听她的,她以前当神仙时候肯定老厉害了。” 王素芬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反过来又叮嘱李老太:“现在不让讲神仙那些,说是封建迷信,别让人听了去。” “我知道。”李老太一脸不屑:“我和你说,其实有些老话不得不信,指不定哪些就是真的。不过也不能太扯,就你说那啥远古还是上古的,我听着就有些扯淡。” 王素芬笑的直咧嘴:“这不就是个梦吧,谁也没当真,以后我不说了。” 李老太从腰里摸起烟袋,用洋火点着抽了两口,琢磨道:“我看咱家宝也挺馋,整天就琢磨着吃,也不能整天让她从山上弄羊啊兔啊啥的下来,不行今年咱家今年也养点啥。” “行。”王素芬点了点头:“蓁蓁大了也省心,我这时间也多了,咱家粮食也多,榨油剩的豆饼啥的也能当饲料,不行抓点鸡,再养头猪。” 李老太抽了抽烟袋:“养猪味道太大,不能搁咱院子里,咱宝爱干净,整头猪她指定不乐意。反正咱家院子后头老大一块空地,回头叫东子他爹去街道说一声,拿栅栏围起来从那搭个猪圈,再垒个灶。我看明南和明北整天心思也不在读书上头,下了学就到处得瑟,就让他俩采野菜熬猪食。” 明北把鱼交给桂花以后正四处找他妈想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呢,找了半天终于从院子角落里看到了像地下党接头似的两个人,那句“妈”还没叫出口,就听见她奶给他安排了个艰巨的任务,顿时差点就给跪了。 “奶你这不讲理啊,我哪瞎嘚瑟了,你瞅瞅我钓那鱼,去副食店拿票买都买不到那么大的。”明北欲哭无泪,觉得自家最不讲理的人就是奶。 李老太看了眼小孙子,慢条斯理地说:“你不喂也行,反正等冬天那五花肉炖酸菜、川白肉、红烧肉、血肠炖豆腐啥的可没你的份。” 王素芬看着儿子纠结的神情也跟着搭腔:“那自家养的猪咋也得两三百斤,说实话那味可比野猪香多了,野猪还是肉太瘦,家猪就不一样了,满身的肥肉膘,啧啧,炖红烧肉啥的老香了。” “可不是咋地。”李老太抬起鞋底,敲了敲烟袋:“算了,小子不愿意养拉倒,我还不愿意费我的豆饼呢。” 明北一听立马就急了:“别介啊,咋能不养呢,那啥,我干还不行嘛!”回头瞅了瞅没看到明南的身影,明北立马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三哥,他比我能干多了。” 李老太乐了:“行,就这么说定了。” 说干就干,李老太是个麻利的人,当天就打发李木武去街道说了一声。北岔没有农村,除了中间一个小城,其他的都是森林经营所,吃穿用度都靠国家划拨,家家户户都是靠供应粮过日子。 这连续三年供应粮发不及时,开荒种地的人越来越多,养鸡养猪的也不少,只要和街道或者经营所说一声就行了,到年底也没有上交那一说,自家养的自家吃,省的一个个追到粮店副食店的要供应粮要猪肉,还能给国家减轻负担。 李木武一说街道就同意让他在自家院子后头盖个猪圈,李木武先去了森林经营所拖回来些木头,围着自家院子又垒了一圈栅栏,从自家原来的后院开了个小门,这样不用出大门直接从院子里就能过去。 有了地方就能买猪崽了,李老太琢磨着自家院子足够大,山上的野菜又多,家里存的粮食也不少,不如再多买些鸡回来,反正都是养着,倒不如多养点,好一年到头都有肉吃。 家里李老太说了算,别人都没有反对意见,李老太拿着钱去抓了十只鸡回来,又费了好大劲拿钱和粮食换回来一只小猪崽。 盖猪圈也得几天,毕竟得去拖木头还得垒灶啥的,李老太都先搁院子养的。蓁蓁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腿脚麻利的从炕上爬了下来,一溜烟就跑出来瞧热闹。 好家伙,十只和成人拳头一样大的小鸡满院子转悠,小猪崽被一个小栅栏给挡了一下,委委屈屈地蹲在角落里。蓁蓁没想到自家突然多了这么多家禽家畜,顿时乐疯了,过来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又摸着下巴琢磨了一番,抬头问她奶:“起名了吗?” 李老太顿时笑了,摸了摸蓁蓁的小脑袋:“都是养大了吃肉的,起啥名啊?你要是愿意起你就起吧。” 蓁蓁迈着小短腿走到那只乳白色的小猪崽面前,上下打量了它一番,顿时笑弯了眼睛:“叫红烧肉!”小猪崽腿一软,当时就给跪下了。 蓁蓁围着院子转了一圈,不只猪有了名字,家里的十只家禽都有了自己的称呼,什么:炖鸡肉、炖鸡汤、蘑菇炖鸡、土豆炖鸡、萝卜炖鸡……也不知她脑袋里咋想出那么多吃的。明南和明北跟在后头留了一地口水,俩人连写作业的心思都没了,互相推着出了门。李老太回头喊了一嗓子:“干啥去?” “拖木头回来盖猪圈!” “垒鸡窝!” 李老太顿时乐了:“这名字起的好,一个个都馋的知道干活了。”可她刚乐完一回头,再看这群小鸡崽都被吓坏了,只见原本活蹦乱跳的现在一个个都蔫的垂了脑袋,李老太慌了手脚:“不会买回来的都不硬实吧?” “不会。”蓁蓁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结实着呢。” 半信半疑地看着那群蔫头蔫脑的家禽,李老太觉得还是相信自己孙女一回,就孙女那手段,估计就是想让这群鸡飞都没啥问题。 刚出生的小鸡娇惯,王素芬取了点碎小米拿水泡了一会,瞧着米都软了,这才沥了水放在一个漏水的破盆里。 把鸡食放到家禽中间,可是那些小鸡崽哆嗦着身子谁也不敢动,王素芬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呢,忽然蓁蓁拍了拍手:“快吃吧。” 顿时,那毛茸茸的小鸡崽飞快地扑过去,完全没有刚才那幅快病死的模样,一个个吃的十分欢快。看着这群鸡能吃能跑的模样,李老太放了心,孙女说的没错,确实结实着呢。 家里原本就有个大鸡窝,就是添了这么些个小鸡也够用的,只是现在太小,李老太晚上没把它们放鸡窝里,而是找了两个柳条筐,晚上都装筐里放在了厨房。小鸡的窝有了着落,可那头小猪还养在院子里呢。 馋能使人勤奋,这句话放在明南和明北身上可谓是真实的写照,李木武搭猪圈这哥俩可出了不少力、拖木头、和泥巴,把家里以前露底的大锅又补了补,垒了个灶台,两三天弄的利利索索的。整天在蓁蓁眼皮子底下吓得瑟瑟发抖的红烧肉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 自打养了这群家禽家畜,旁人还看不出什么来,可把蓁蓁给忙坏了。早上起来顾不上漱口洗脸,她得先出来点名,打开鸡窝,喊一个名字跑出一只鸡,一会都出来在院子里乱糟糟的站了几排,蓁蓁这才满意的开始训话:“好好吃食,多多长肉!” 这群鸡崽开始叽叽喳喳地叫着,蓁蓁努力在脑海里努力分辨它们的意识,除了本能的想吃吃吃,以为,基本上没有别的思想。 蓁蓁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能听明白所有动物发出的声音,有的是简单的意识表达,有的略微聪明些的还能和自己交流。 像今天发回来这些家禽家畜只有那只叫萝卜炖鸡的似乎接收到了蓁蓁起名的意图,核桃大的鸡脑袋里居然还能看到自己未来被炖好的模样,吓得有些发怂,叽叽喳喳抗议着。 蓁蓁听着满脑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一脸黑线,养个鸡还得和它们交流,咋整的这么费劲呢,要不是怕家里人怀疑,她分分钟能给它们长三四斤,现在倒好,还得给它做心里安慰。 蓁蓁坚决不认为自己起的名字有啥问题,这不就是为了吃嘛,还是让它们早点接受真相比较好。 明北睡觉起来打开北面窗户,伸出脑袋看着自家妹妹站在院子里,站在一堆鸡崽中间小大人似的说:“别吵吵了,吵吵以后也得被吃,还不如多吃点食……” 明北捂着嘴不敢出声,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踹了一脚还在睡觉的明南,朝他招了招手,压低声音说:“快起来看咱家那傻妹妹。” 明南顶着个鸡窝脑袋从被窝里爬出来,也伸着头往出看,蓁蓁还背着手继续说:“给你们起的名字多好听,红烧肉就没那么多事……” “可拉倒吧,红烧肉吓的腿软了两天,在这院子里就没站起来过。”唯一能交流的萝卜炖鸡大着胆子说。 “它那不是怂,是被我的气场压住了。”蓁蓁骄傲的抬起头,努力证明自己并没有吓坏那种小猪,我刚才只不过想吃猪肉的意识太强烈了,不小心传递给给它一些画面。 “这么说还是它怂嘛!” 摆了摆手,蓁蓁不想再搭理它们,她转过头去往后院走:“我要去看看红烧肉。” 走到窗户跟底下,明北看着还没有窗台高的妹妹,伸出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傻老妹,上哪儿去?” 蓁蓁捂着脑袋抬起头看了明北一眼,忽然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奶,哥打我!” 李老太听见动静,拎着烟袋锅子就冲了进来,给明北吓的光着脚就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往外跑,明南乐坏了,伸出脑袋喊了一句:“别出大门,你秋裤后面有个洞,露腚啦!” 明北不用摸都能感觉到屁股后面嗖嗖直灌凉风,他又低头看看光着的脚丫子顿时怂了,趁着奶还没从屋里出来,几步又跑到窗户那里跳了进去,明南一把给他按住,扯着嗓子就喊:“奶!奶!快来!逮着了!” 李老太刚出门又赶紧转了回去,拿起烟袋锅子照着明北的屁股就打了两下,听见里面吱哇乱叫的声音,蓁蓁乐的都直不起腰来。 养了几个家禽,家里一下子热闹不少,桂花有了身孕,家里繁重的活李老太都不叫她干了,养猪的事基本上都是明南和明北的。俩人一早上起来先去煮猪食,喂完猪清理了猪圈,赶紧回前屋洗洗,再换身干净衣裳摸两个大饼子就上学去了。 前院的鸡都是蓁蓁的事,她一天三顿的催着王素芬准备好鸡食,自己端着碗迈着小腿给倒鸡食盆里,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声:“开饭。”这活就算干完了。 老李家如今的鸡可不少,去年养的下蛋鸡还有三只,这又有十个小鸡崽,李木武怕有黄鼠狼来叼了去,就想在院子里养只狗。 如今北岔养狗的人家不少,平时能看家护院,等冬天上山打猎也是个好帮手。老李家以前也有一条,养了十五年老死了,等再想养的时候年景又不好。可如今日子好过了,家里又有了不少鸡,李木武又动了心思,没几天就抱回来一个纯黑色的东北狼狗来。 这种东北狼狗北岔人养的多,对主人十分忠心,唯一有个毛病就是小时候胆子小,要是受到惊吓就会影响智商发育,长大以后就蠢的没边了。要是幼犬时候养的好,这狗长大以后可是看家护院打猎必带的好帮手,三四只就能干过五六只的狼群。 李木武到家以后把怀里揣着的小狼狗放在地上,他还担心蓁蓁害怕,想先挡着点蓁蓁,等熟悉了就好了。谁知蓁蓁一见这小狗就喜欢上了,绕开前面五大三粗的李木武,蹬蹬蹬地跑到小黑狗前面,伸出小手摸了摸它的毛。 小黑狗转过头闻了闻蓁蓁的小手,立马放松了警惕,瞬间躺平身子,一幅任其上下其手的模样。 李老太出来看见蓁蓁和刚带回来的狗十分亲近,笑着摸起烟袋:“咱家蓁蓁起名可好了,你给它起个名吧。” 蓁蓁想了想,朝李老太一乐:“李明中。” 李明南和李明北一放学就看见家里院子里的小狼狗,刚扑过来就听见妹妹给这狗起了个丧心病狂的名字。 “叫啥李明中啊?”明北不乐意了:“这听着咋和我弟似的。” 蓁蓁朝他点了点头:“东西南北中嘛!” “奶!你们过年可别再打麻将了,你瞅给我妹教的!” 28.第 28 章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 山上泛出绿色, 各种野菜也冒了头,老李家院子里平时小鸡喜欢撒欢的那块地方长出了一层细细的野菜,小鸡们每天啄的可欢实了。 “李明中!”蓁蓁奶声奶气的吆喝一声, 一只小黑狗立马从狗窝里蹿了出来, 摇着尾巴围着蓁蓁不停的转圈。 “行了行了, 别转了, 一会你该给我绊倒了。”蓁蓁拍了拍李明中的脑袋, 李明中满足的在蓁蓁的小手心里蹭了蹭, 紧紧地贴着蓁蓁的小腿,一副幸福的模样。 “走,咱去看看炖鸡汤和红烧肉他们去。”如今小鸡们长大了不少,已经不喂小米了,王素芬剁了不少野菜再加上一点和好的苞米面搅拌成鸡食喂它们。虽然伙食已经不错了, 不过为了鸡肉更加好吃, 蓁蓁私下里时不时的给它们加一顿野味。 这群半大不小鸡如今刚长好羽毛,已经过了最难看的“没毛鸡”的那段日子,李老太仔细辨认了,这十只小鸡居然有八只是母鸡,比例可算非常大了。 此时正是上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三只老母鸡领着这群小鸡在院子里啄草吃,蓁蓁带着李明中过去, 那群大鸡小鸡都停止了啄食, 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动。 蓁蓁又开始了每日的点名:“炖鸡肉!”“叽叽叽!”“土豆炖鸡!”“叽叽叽……” 把自己想吃的菜念了一遍, 蓁蓁抹了把口水,一脸热切地看着它们:“多吃点草和虫子,这样下的蛋才好吃,身上的肉也能更香,知道不?” “叽叽叽……”这群鸡大脑也就小手指肚儿那么大,除了一开始被起名字时接收到了蓁蓁传过来的画面给吓怂了一回,如今经过日趋一日的训话,这群鸡居然已经听出习惯来了,完全一副被洗脑的架势,只有萝卜炖鸡每日例行的反驳一下:“我不喜欢萝卜的味道!” “咋这么多事呢?”蓁蓁瞅它一眼:“我也知道萝卜炖鸡不算好吃。”她瞅了瞅旁边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说:“可我也不能给你起名叫辣子鸡是不,咱这没人吃这道菜,这不给我暴露了嘛?将就点吧,就是个名字,其实也不一定用萝卜炖你,说不定你就是个红烧鸡块呢。” “红烧鸡块行,香!”萝卜炖鸡不停的啾啾啾,一副十分赞同的模样。 “行吧行吧,以后你叫红烧鸡块。”蓁蓁朝它摆了摆手:“一个公鸡不能下蛋,事还挺多。”红烧鸡块委委屈屈地瞅了蓁蓁一眼,又站回了自己的位置,等着蓁蓁给加餐。 几条蚯蚓从地里钻了出来,自动分成了十份,小鸡们一拥而上,赶紧把自己那份吞到肚子里,家里养的三只大蛋鸡看着小鸡崽们吃的这么香甜,都歪着头等自己那份。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十来只蚂蚱,它们连飞带蹦的落到了三只老母鸡面前,老母鸡们叫了一下,一脚按住一个,剩下那个用嘴一叼就进了肚子,那幅架势看着旁边的小鸡直眼热。红烧鸡块瞅了瞅剩下的两个还暂时没排上队的蚂蚱,试图踩住一个也叼上两口,可惜它嘴太小,啄了半天也没吃进去多少,刹那间一群小鸡都围了过来,一鸡啄一口,没一会儿就把那只蚂蚱吃的一干二净。 “汪汪,看起来真香。”李明中的声音出现在蓁蓁的脑海里。 蓁蓁震惊地看了一眼李明中:“你也想吃蚂蚱?你的食物种类咋这么丰富呢?” 李明中委屈地看了蓁蓁一眼:“我想吃鸡。” “那不行。”蓁蓁起身带着李明中往后院走:“奶说了,小狗不能吃鸡肉,容易被鸡骨头卡着嗓子。” “我吃肉不行吗?”李明中讨好的舔了舔蓁蓁的小手,使劲的摇着自己的尾巴。 “听说狗吃鸡肉会骨头软?”蓁蓁不确定地说:“反正奶说了,你不能吃鸡。”李明中瞬间有些蔫了,蓁蓁有些不忍心,拍了拍它的后背,指着正在吃猪食的红烧肉说:“等年底咱炖红烧肉的时候,你吃那个,那个更香。” 呼噜呼噜把头埋在猪食槽子里吃的正欢的红烧肉都没发现有人来了,忽然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台词传到耳朵里,红烧肉这才后知后觉的又吓趴在了地上。 “这红烧肉咋养了两个来月还是这么怂呢。”蓁蓁小小的人使劲翘着脚往里看,一瞅这红烧肉的怂样不禁直叹气。 “那你别老吓唬它呗,万一吓的肉不香了咋整?”李明中看着红烧肉一脸热切,跑到猪圈旁边隔着栅栏瞅着红烧肉,恨不得过去先咬一口的架势,红烧肉吓的嗷嗷直叫,四条腿连滚带爬地往后躲。 “李明中回来!”蓁蓁吆喝了一嗓子:“你说说是谁吓唬它,你瞅你给它吓的。”李明中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一幅撒欢的架势。 摸了摸李明中的脑袋,蓁蓁带着它又钻进了洋柿子地里。红烧肉小眼睛四处看看,见附近没有人过来,瞬间忘了之前害怕的原因,立马又撒欢的把脑袋塞进猪食槽子开始猛吃起来。 ********************* 今年转过年来,随着冰雪消融,天天渐渐暖和起来,北岔供应粮和各种副食的供应逐渐有恢复的架势,老李家如今吃的倒不太指望供应粮了,家里白面大米苞米面高粱米都有不少,白菜土豆还有一地窖,平时来物资都盼着来些猪肉和新鲜蔬菜,好给家人换换胃口。 一辆辆装着粮食的车进来,李木武不能在家闲呆着了,他的工作就是把运来的粮食一袋袋的扛到仓库去,等卖粮的时候再扛到门面房,按件给钱,一个月怎么也能赚到四十多块钱的工资,养活一家子绰绰有余了。 李木武忙起来就顾不上家里,家里四个小子都在上学,明东在冰城半年回来一次,明西在伊冬,一个月只能回来一回,剩下明南和明北倒是见天回家,不过那时候已经天黑了,山上的活也帮不上忙,因此家里的地只能指望只有李老太和王素芬两个。 起初李老太婆媳两个还有些发愁,旁的不说,这地过了一个冬天已经冻的硬邦邦的了,就是开春暖和也一时半会化不开,这刨地就格外费力气。不过再难也得干,这一两年多亏了这快地和蓁蓁的手段一家人才没饿肚子,可不能因为一时家里有了存粮就有了偷懒的心思。 把家里的事交给桂花,蓁蓁也叫桂花看着,李老太和王素芬一人拿着一个镐头背上干粮和水壶准备上山,蓁蓁一见急了,立马抱住李老太大腿摇头晃脑的卖萌:“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王素芬见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宝这次奶和妈真的有好多活要干,这时候山上啥也没有,真不能带你去。” 蓁蓁眨了眨眼睛,露出一脸委屈的神色:“我保证会乖。” 王素芬没辙地看着李老太,李老太无奈地笑了笑:“咱家这个就是野丫头,上山下河啥都行,就不愿在屋里呆。” 蓁蓁乐了,小腿蹬蹬瞪的跑到前面去,还不忘叫了一声:“李明中,跟上!” 看着还跑不稳当的孙女带着狗先走了,李老太连忙赶上,王素芬又赶紧把闺女上山那套东西带好,这才大步小步地去撵她们。 这蓁蓁除了说话嘴溜儿以外,最让一家人服气的就是整天有使不完的劲儿,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走上一会儿就哭着闹着要背要抱的,可蓁蓁基本上会走路以后就很少让人抱了,那小腿倒腾的比谁都快。 祖孙三代上了山,王素芬还担心山路不好走,蓁蓁会摔倒,可没想到蓁蓁上山也不比山下差,不说如履平地一般也差不了多少,但这会蓁蓁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了,王素芬怕她精神头足身子跟不上,好说歹说还是把她背在了背上,一路来到了自家地里。 去年秋天收完粮食,全家人的心思都在翻晒粮食腌酸菜做大酱上头,再加上要准备明东的婚事,这地里头就没再拾掇。此时,半截的苞米杆子、高粱秆子还戳在地上,经过一冬天的风吹雪压已经彻底枯黄。王素芬四处看了看,找了个根木桩子把带来的小褥子铺在上头,又把蓁蓁抱下来放到上头。 李老太此时已经到了地里,跺了跺脚,试了试土地的硬度,这才甩起镐头用力往下一刨,原本以为这一下怎么也能刨进去个四五公分,谁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带出一点地皮来,倒差点晃了李老太一个跟头。 王素芬把水壶塞蓁蓁怀里,一回头正好瞧见,几步跑过去扶住了李老太:“娘,你没事吧?是不是闪着腰了?” “没事!没事!”李老太摆了摆手:“去年比往常还冷,这地冻得也太结实了,不行咱再让地化一化,咱晚点种地也不怕啥的。” 王素芬把李老太扶到蓁蓁旁边,有些不甘心地又摸起了镐头:“娘您坐下歇歇,我去试试,看能不能翻动。” 王素芬刚走了两步,忽然脚下的土地微微颤抖,李明中吓的一哆嗦,朝着大地弓起背,发出一阵阵低吼。王素芬还没等回过神来,就见眼前自家的地从地底下一块块的翻出来,上面还没来得及清除的苞米杆子之类的东西一片片倒在地上,瞬间化为了灰烬和大地融为一体,变成了肥料。 仅仅一两分钟,地面又恢复了平静,王素芬愣了半天才扔下镐头几步就跑到了地里,她抓起一把黑土,用手一抿,细土从王素芬的手指缝掉了下去。 “这翻的也太细发了。”王素芬拿镐头试了试深度,正好合适种庄稼。 李老太看着旁边坐在一边抿嘴笑的蓁蓁,忍不住问她:“这咋回事啊?” “不是翻地吗?”蓁蓁一脸无辜:“这地翻好了,奶,咱上山玩吧。” “这就都翻好了?”王素芬扔了镐头也跑了过来,还不忘回头看两眼,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够真实:“这也太快了,要是以前就我跟娘两个,怎么也得忙上一个月啊。” 有了能控制植物控制动物的能力,好像自动翻个地啥的也能接受,李老太和王素芬在蓁蓁的一波又一波的刺激下,心理变得无比强大,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有些麻木了。 李老太都忘了自己的腰疼,沿着自家的地又走了一圈,回头瞅了瞅蓁蓁:“我咋觉得咱家地又大了点呢?” 蓁蓁朝着李老太咧嘴一笑,顺手从腰上解下来王素芬给她缝的零食袋子,抓了一把蓝莓干吃。刚往嘴里塞了两三个,蓁蓁忽然想起什么,她站起来从木桩子上跳了下来,还没等李老太和王素芬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地旁边的一株蓝莓枝子迅速发芽结果,蓁蓁跑过去的时候正好摘到了成熟的果实。 把蓝莓塞嘴里,蓁蓁吃了一嘴的蓝莓汁:“好吃!” 蓁蓁摘下来一把蓝莓塞给了李老太和王素芬,又丢给了盯着蓝莓枝有些懵逼的李明中一个,李明中下意识张嘴把蓝莓叼在嘴里,等吞进肚子以后就忘了之前到底在纠结什么事,它只伸着舌头围着蓁蓁转圈,等着再次被投喂。 吃了一冬天的白菜土豆酸菜,能吃到新鲜的蓝莓,不仅蓁蓁吃得高兴,连李老太和王素芬也觉得开胃,痛痛快快分吃了蓝莓。王素芬拿出手帕,用水壶倒出点水来,三个人洗了手擦了嘴,李老太又有些发愁,这才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翻好地了,这也没地方去啊,总不能在地里坐一天吧。 蓁蓁摸了摸小肚子,拽了拽李老太的手,奶声奶气地说:“上山玩。” 下意识往深山里看了一眼,李老太有些迟疑:“那里头有啥好玩的,碰见黑瞎子可咋整?” “走嘛!”蓁蓁坚定地拉着李老太的手往外拽。 山上温度比外头温度略低点,这个时候野菜蘑菇之类的都刚没冒头还没什么吃头,因此山上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 蓁蓁领着李明中在前面蹦蹦跳跳,时不时地路边会突然长出几朵漂亮的野花,蓁蓁随手拽下来,放在手里拿着。李明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来,它跑在最前头,摇头晃脑的样子看着比蓁蓁还撒欢。 李老太和王素芬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跟在蓁蓁后头,好歹蓁蓁没有往山上走太远就停下来了,她感知到此时红松林里并没有旁人,这才走到拉着李老太走到一颗红松树后头,李老太一眼就瞅见了后头冒出来的人参叶子,顿时愣了:“呦,有六片叶子呢,看来是棵老参了。” 李老太四处看了看,撅了一段表面光滑的树枝,这才小心翼翼地朝那人参叶走去。 29.第 29 章 在东北, 老一辈挖人参的都有不少讲究, 像那种专业挖参的,要先祭奠山神,还要拿系了大钱的红绳一头绑在索罗棍上, 一头绑在人参上。 老李家不是专门的挖参人, 也没有所谓的索罗棍, 手里拿着的树枝子倒是能代替, 可这红绳大钱还有各种的挖参工具都不齐备, 李老太拿树枝围着人参叶画了个四四方方的框, 又找来四根棍子分别插在四个角上,然后站那里有些傻眼。 蓁蓁一头雾水地看着李老太奇怪的举动,王素芬也有些闹不明白:“娘,您这是干啥呀?” 李老太瞅着人参叶有些发愁:“以前我年轻时候跟着你公公也上山采过人参,那讲究老多了, 我这不循寻思咱也没拜人参, 也没系红绳啥的,万一一挖人参跑了可咋整?” 王素芬从小也没少听过关于人参的传说,起码这个人参变成穿着红肚兜的娃娃的故事是打小听到大的,而在东北,挖人参必须拴红线更成了妇孺皆知的常识。她一想起这茬事也慌了手脚, 她往身上的兜摸索了一番,也没掏出什么来, 只能无措地看着李老太:“要不我回家拿红线去?” 蓁蓁站在旁边一脸无语, 她原本想让李老太和王素芬自己把人参挖出来, 也能消磨点时间,增加两人的成就感,没想到她俩把到手的人参整的这么复杂。蓁蓁看着李老太的架势,似乎还是不敢就这么挖参,只能用意识从人参下面一托。 王素芬正愁着人参不知咋办才好呢,忽然看见人参叶子一动,地里面的人参竟然缓缓地冒出头来,顿时把她吓的不停。王素芬一转身把蓁蓁搂在怀里护着,又指着人参叶吓的嘴唇直哆嗦:“娘,你快瞅,人参爬出来要跑了。” 李老太被这个时不时犯蠢的儿媳妇气坏了,她赶紧过来一把捂住王素芬的嘴,又在她腰上扭了一把,王素芬这才回过神来。她四处看了看又闭上嘴静静的听了听,见没有人过来,这才心虚地抹了把头上的汗。李老太一辈子经历的多,脑袋转的也快,有自家这个能耐的孙女,她不信这人参能在又眼皮子底下跑咯。 果然随着人参冒头,整只人参已经出来了大半,一根根须子正努力地往外挪。这参须可谓是人参身上最娇嫩的一个部位,特别容易碰断,专业的采参人都是拿鹿骨针一点点拿土剥开,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的。李老太手头没有这些东西,这也是她不敢动手挖人参的原因。 可这种事在蓁蓁这都不叫事了,几乎才用了一两分钟,人参就自己从土里自己出来了,全须全尾的,连身上的绒毛都一根没少。 “娘啊!”王素芬盯着地面上的人参舌头直打结:“我咋瞅着这人参长的像个人似的呢,不会成精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成精的。”李老太抬头撇了她一眼,小心又用手指拿起人参放手心里颠了颠,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这参可是不轻,就是不够一斤也差不了多少。” 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蓁蓁弄出的这个人参,小一斤沉,怎么算都能说是宝物的级别了。再看上头有六根主须,最长的怎么也得有五十公分,实属难得。东西是好东西,可怎么拿回家去,王素芬有些发愁了:“须子这么长又不能给撅折了,咱咋拿回去啊?要是把须子碰断了可咋整?” 李老太对这个倒是有经验,她从带来的柳条筐里找出一把铲刀,从旁边找一了棵粗壮的桦树,小心翼翼地从上头剥下一大块树皮来铺到地上。她先把人参旁边的苔藓和黑土厚厚的铺了一层,再叫上王素芬,两人一个托头一个托须子,小心翼翼地将人参放到树皮上,找了些又长又有韧劲草给捆上,把人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丝毫不露,这才放心地放到柳条筐里。 蓁蓁看李老太收拾完了,这才将手里最后一个野果丢到李明中嘴里,又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跑。 李老太见状连忙跟了上去,见蓁蓁领着越走越偏,忍不住问她:“宝啊,咱这又是去哪里啊?有这一个人参就不孬了,可别再挖了,就这一个我还不知道回去咋整呢。” 蓁蓁歪头看了看李老太,露出几颗白净的小牙:“给爹泡酒喝。” “可拉到吧。”王素芬一个没忍住吼了出来:“我跟你说啊闺女,你找的这个人参可是个宝贝。它怎么也得上百年吧?是不是娘!” 李老太点了点头:“四五百年没问题。” 王素芬一拍大腿,脸上满是肉疼:“就这么个宝贝,咱拿回家去可得好好收着了,要是把它给你爹泡酒可是糟蹋了,就这参上的一点须子我都怕给他补出满脸鼻血来。” “可不是咋地。”李老太连连点头:“等回家我就放咱家房梁上,一天三回的瞅着,要不是现在不兴烧香啥的,我非得给它供起来不可。” 蓁蓁无奈地看着李老太,可她现在人小,也没办法说出很多的话来劝她,只能四处寻摸了一番,又找到了一颗四五十年的人参,朝它一勾手,人参从土里跳出来直接落到了蓁蓁手上。 蓁蓁把人参递到李老太面前,执着地说:“给爹泡酒喝。” 李老太一脸无语地看着蓁蓁手里的人参,只能又割了块树皮包了起来:“行吧行吧,就拿这个人参泡酒,你可别再挖了哈,咱家没那么多房梁,我可没处藏去。” 蓁蓁想起自家还没有自行车和缝纫机,这可是现在流行的三大件,连忙建议说:“拿去卖钱买自行车买缝纫机。” “是不是看你赵奶奶家的大自行车眼馋了呀,”李老太和王素芬笑着往树皮里放了一层厚厚的苔藓和黑土:“大的咱家留着,把这小的卖了,等回头我去问问,看供销社收不收,要是能卖出去先给买个收音机,白天你也能听个声啥的,省的无聊。” 蓁蓁这才咧嘴笑了,趁着两人捆扎人参的时候,她走到接连被剥了两块树皮的桦树旁,把小手轻轻放在树干上,转瞬间,老树又长出了新的树皮,高耸入云的枝头冒出了点点绿色。 李明中跟着跑了一个多少小时的山路,虽然跟着蓁蓁吃了些野果,可它毕竟才几个月大,跑了这么远的山路已经是它的极限了。李明中伸出舌头喘了几口粗气,汪汪汪地叫了几声,蓁蓁听他说自己累,连忙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用小手抚摸着他的后背。 “好些了吗?”蓁蓁歪着头看着李明中。 李明中觉得自己的后背暖暖的,四条腿也恢复些了力气,王素芬见蓁蓁不走了,只当她是累了,连忙过去把一人一狗都抱在了怀里:“宝啊,咱也出来大半天了,要不回家早点去吧?” 蓁蓁往深山里看了看,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可是我还没玩够呢。” “明天还来呢。”王素芬连忙说:“这不还得来假装翻地嘛,怎么也得再个十次八次的。” 蓁蓁这才笑了:“那行,明天还来。” 王素芬调整了下怀里的姿势,让蓁蓁坐在自己的手臂搂着李明中,李老太背着柳条筐跟在后头,眼瞅着走了十来分钟,忽然不知从哪儿里飞出来两只野鸡,扑棱着翅膀掉到李老太背着的柳条筐里,李老太慌忙地把筐摘下来,一把把野鸡抓了出来:“我的祖宗哎,咱筐里还有人参呢,要是被野鸡砸坏了可咋整?” 蓁蓁朝李老太一乐:“那就都炖了呗。” 李老太从旁边揪了些野菜把野鸡腿一捆倒拎在手里,还不忘和蓁蓁解释两句:“别看人参是好东西,可这东西轻易吃不得,像咱们今天得的这个老参,都是过去大户人家吊命用的宝贝。” 王素芬瞧着李老太手里拎着鸡,背筐里背着人参,心里有些美滋滋的感觉:“娘,你说咱家蓁蓁上辈子不会是山神吧,要不这山上哪儿有人参啥的她都知道呢?那野鸡野果啥的也听她的。” 李老太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那河里的鱼也听蓁蓁的呢,山神还能管着水里的事?我觉得蓁蓁以前指定比山神官大。” “娘说的对。”王素芬想了想又说:“是不是土地神啊?那河也在土地上,也算土地神的管辖范围。” 李老太撇着嘴有些琢磨不明白:“可土地神和山神官一样大啊。” 蓁蓁把头埋在李明中身上听的直乐:上辈子她就是一个从小宅到大的学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花店,每天可以坐在花店里喝咖啡追剧聊八卦,只可惜这个梦想只差一步就实现了。不过现在也不孬,蓁蓁环视了下周围的参天大树:它们都是我的! 随着每日去山上翻地,李老太屋里的好东西越来越多,她的房梁上藏了一颗小一斤的人参、炕琴顶上放了一个比脸盆还大的灵芝,箱子里还有半布袋子拳头大的小灵芝,蓁蓁叫她没事泡水喝延年益寿。 孙女的一片心意,李老太虽然心疼的肝疼,但每天在蓁蓁的监督下,不得不一早煮水开始泡灵芝。好在这东西硬,敲下来一块指甲大的灵芝怎么也能泡上一个月,李老太估摸着这一袋子怎么也够自己喝到一百岁了,如果能活那么久的话。 孙女越来越能耐,李老太和王素芬两个没人的时候没命的嘱咐她,好在蓁蓁人虽然小,但对这方面却很靠谱,在别人面前从没露出过什么异样。就算是老李家经常有野物吃庄稼长的旺,邻里邻居也都觉得是她家运道好,谁也不会往一个孩子身上想。 转眼间春去冬来,桂花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生了个儿子,第四代的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都叫人喜欢。李老太欢天喜地把蓁蓁小时候用过的包被把孩子包起来,看着王素芬已经帮着桂花收拾干净了,连忙把重孙子放到桂花怀里叫她喂奶。 蓁蓁穿着红色灯芯绒的棉袄,好奇地趴炕上打量着比自己小快两岁的大侄子,一边摸着他的小手,一边问李老太:“奶,大侄子叫啥名啊?要不我给他起个吧?” 早早请假回来的李明东吓的一哆嗦,他下意识瞅了眼趴在蓁蓁脚底下的李明中,脸颊抽了一下:“老妹啊,你侄子他爹在这呢,就不用你费心了好不好?” 蓁蓁鼓起胖嘟嘟的小脸:“那你还给我起名了呢,就不兴我给大侄子起个名啊?” “你这不是还不识字嘛?”李明东不敢话说重了,就怕一个不好惹哭了这个小祖宗,到时候奶可不管他是不是刚当爹,非得抄起炕上的笤帚敲他一顿不可。 他看着蓁蓁不是很满意的模样,李明东咬咬牙,准备牺牲自己下一个孩子的名字:“要不等你嫂子再生的时候,那时候让你取名。” 蓁蓁看着李明东委委屈屈的模样,小嘴抿起来直乐:“我就给起个小名,不起大名。” 李明东这才松了口气,现在养孩子都喜欢娶个土点的名字,俗话说好养活。李明东琢磨着蓁蓁起的再难听也没事,反正就叫这几年,等大了上学了就没人叫又土又难听的小名了,只要自己给起个好的大名就行。他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蓁蓁,伸手把她抱上腿上:“那行,你告诉哥你想给你大侄子起个啥名啊?” 蓁蓁瞅了瞅桂花怀里的襁褓,身子都在被里包着看不出什么来,露在外面脑袋看着倒是不小,蓁蓁瞅了瞅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要是不好听咋办?” “没事。”李明东捏了捏蓁蓁的肉嘟嘟的小胖手:“小名就可着难听叫,好养活。” “那我就放心了。”蓁蓁松了口气:“就叫肉包吧。” “肉包?”明东看了眼蓁蓁,迟疑地问她:“你饿了?” “有点!”蓁蓁揉了揉肚子,看着桂花怀里的小侄子一脸认真:“我就觉得刚才看着小侄子的脸白白胖胖的想个肉包。” 李明东实在没忍住,在蓁蓁脸上捏了一把:“咱家没有比你的脸蛋更像肉包的!” 31.第 31 章 随着蓁蓁这一句话, 什么亲人离别多年的惆怅、母子久别重逢的激动之情都被她给搅和没了。擦了擦眼角, 蓁蓁忽然发现屋里有点安静,她抬起头来,看着家里的大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 蓁蓁甩了甩手绢, 看着李老太站在旁边还没回过神来, 连忙推了推她:“奶, 这会你应该锤着我大爷一边哭一边说我的狠心的儿啊……” 李木文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弯腰把站在自己大腿边穿着红棉袄梳着朝天辫的蓁蓁抱了起来, 在她白胖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扭头问李老太:“娘,这就是木武家那个丫头?年纪不大,还挺招笑的。” 蓁蓁拿手帕擦了擦脸,回头问李老太:“奶,这就是我那个走了二十年没回家的大爷?看着还挺和善的。” 李老太一边用手抹着脸上的眼泪, 一边笑着轻轻拍了下蓁蓁的屁股:“这孩子就爱作妖, 你大爷那是去打日本鬼子,身不由己,他和你四叔那个不孝的东西可不一样。” 蓁蓁笑着回手搂住李木文的脖子:“我知道,我大爷是抗日英雄,奶常说的嘛。” 李老太哈哈大笑起来, 拉着李木文的胳膊把人往屋里让:“瞧我老糊涂了,堵着门口就哭开了。木文你赶紧进来, 咱俩上炕好好唠唠。木武让你媳妇中午多做几个菜, 把鱼炖了, 明天杀猪。” 木武应了一声,出去和王素芬交代了两句,又赶紧叫明南和明北去李木森家传个话。李木文脱了身上的军大衣又把头上的帽子摘了搁在屋里的柜子上,李老太拉着他盘腿坐在炕上:“和娘说说,你这些年咋过的?” 蓁蓁听见这就要开始唠嗑了,立马去把自己装满了松子仁榛子仁的小碗拿了出来,又端来一个搪瓷大碗,里面装了各种野果干。把东西都放到炕上,蓁蓁脱了鞋也爬了上去,坐在两人后头,一脸激动的抓了把蓝莓干往嘴里塞。 实在不是她八卦,主要是这个年代也没有电视看,家里也没有收音机听。她在家除了和两个傻哥哥一起傻玩以外,就是整天和李明中小声嘚吧,实在是闷的太无聊了。 “早些年跟着部队打鬼子,去了好些个地方……”李木文捡着能说的大体给李老太讲了讲,至于什么受伤的事遭罪的事连提也没提。李老太心里有数,儿子打那么多年仗不可能没受过伤。不过儿子不提她也不问,能平安无事就好。 “你现在还搁部队上吗?这次咋突然回来了呢?也没提前和家里打个招呼?”李老太拉着李木文有些紧张,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李木文安抚地拍了拍李老太的手背:“今年下半年接个任务,一直在北京那边了,冬天时候在冰城部队执行了个任务,任务完事以后我和上面打了个报告,说二十来年没回家了,想申请回家看看。这不上头给我放了三个月的探亲假,我就赶紧回来瞧瞧您。” “三个月呢,可太好了。”李老太笑了:“今晚你就和娘一起睡,咱娘俩好好唠唠。” 李木文连连点头:“行。” “哥!”母子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李木森的声音,他哐当一声打开门就冲了进来,看着坐在炕上的李木文都有些不敢认:“是大哥吗?” “木森啊。”李木文乐了,朝他招了招手:“让哥瞅瞅,哎呀,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记得我离开家的时候木森才十四岁,现在都老成这样了,岁月不饶人啊。” “可不咋地,我家大小子都十四了。”李木森笑着过来,李老太和李木文往里挪了挪,空出小半个炕来,李老太拿起蝇甩子敲了敲炕:“老三过来坐,还有木武,你搁门口站那和木桩子似的干啥,不会跟过来跟你哥说说话啊?”李木武憨厚地一笑,这才过来坐在炕上。 李木文看着木武满眼都是亲切:“木武还和小时候似的,没怎么变,老实憨厚。”他四下里瞧了瞧:“木林没过来?刚才我听娘说怎么地,他这些年不孝顺,气着娘了?” “别提了,当初咱这粮店招工扛麻袋,咱家木武和木森都选上了,那会木林还不大,看着也不壮,人家没要他。他就赌气跑冰城去了一去十年,前年过年才带着老婆回来,气的我拿烟袋锅子削了他一顿。” “这冰城也不算太远,咋还十年没回来呢?和家里赌气了?”李木文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语气也有些不善。 “谁和他赌气了,他娶了个媳妇有点小算计拖着不叫他回来,他自己也是不长心,我都不惜的说他。”李老太翻了个白眼:“连着两年被我削了好几次,倒是知道错了,他媳妇没啥大毛病,就是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实际上蠢的没边。”李木文听了没再多问,准备年底下李木林回来以后再和他细聊。 说了一会话,李木文想起自己拿回来的大行李袋,他下炕把行李袋拎到炕上,打开以后一样一样往出掏东西:“预计着这次能回来,在北京的时候就买了不少东西。娘,这是给你的收音机,是上海人民广播器材厂生产的。” “哎呀,上海产的收音机。”李老太赶紧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心上的汗,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收音机接过来放到炕上:“这玩意老贵了吧,可得要不少工业票呢,咱们北岔好像也没有几家有这个东西。” 李木文一边转着按钮一边给李老太介绍怎么用收音机,转了两圈终于调出个频道,里面正放着评书《林海雪原》,李老太刚听了几句就迷住了,摸着收音机爱不释手:“这玩意可真好,我之前也是听说过,还第一回见呢。” “娘以后你没事就坐炕上听收音机,里面有歌曲、有评书,小时候我爹给我讲的《西游记》您给我讲的《聊斋》,这里头都有。” “好好好,往后我可有乐子了!等回头过年时候亲戚来串门,我也给他们开开眼。”李老太连忙下炕拿抹布把柜子抹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收音机端端正正地摆在上头。 放好了收音机,李老太又坐回炕上,李木文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件灰色方格的春秋两用衫,一件深蓝色裤子:“这是给娘买的衣裳。” 李老太连忙把衣裳拿过来搁身上比划:“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穿新衣裳?这不浪费钱吗?木文你看着这衣裳我穿好看吗?” “好看,娘一穿显得年轻十岁呢。”李木文连连吹捧:“我看北京街上的女的都是穿这样式的,就赶紧去给娘买了一身。” 李老太满意了,笑呵呵的叠了起来,放到一边:“那行,我还没买的现成的衣裳呢,以前都是买布做,就这也得费不少钱花不少布票呢。” 李木文又从包里掏出三瓶茅台来:“给木武他们三个的,一人一瓶。” 李老太瞅了瞅上面的字也不认识:“这是啥酒啊?” “茅台。”李木文说道:“这是去年买的,临走时候从家里带的,当时买的时候才两块九毛七,今年四月份国家就推了高价政策,一瓶卖到了十六了。” 李老太听了忙往回推:“赶紧拿回去拿回去,这么贵的酒哪舍得喝啊,你自己留着就好。” “特意给他们带来的。”李木文说:“我在身上背了半年呢,在部队时候,那帮小子那么闹腾,我都没拿出来。这么多年没回家,也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一番心意。” 李老太听见,这才罢了。李木文又从下面拿出一件叠的板板整整的蓝底白条的呢子大衣:“这是给蓁蓁的,咱家头一个丫头,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坐在一边看热闹的蓁蓁没想到还有自己的衣裳呢,扔下碗下了炕就往外跑。 李木文吓了一跳,看着门口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孩子咋还跑了呢?” 李老太摩挲着自己的衣裳,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洗手去了。” 果然没一分钟,蓁蓁就洗干净了手了脸进来,拿着毛巾擦了好几遍,确定手上身上没有脏东西,这才爬上炕把自己的呢子大衣接了过来。摸了摸质地,是纯羊毛呢子料的,领子上还裹了一圈兔毛,前襟双排大扣,身后还有一个蓝色的蝴蝶结,样式就是搁后代也不过时。 蓁蓁手忙脚乱地套上,低头看了看到脚腕的衣裳有些丧气:“也太大了。” “不大不大!”李老太连忙说道:“就得这么长才好,等你到六七岁的时候还能穿。这么好的衣裳,可不得得多穿几年才行。” 蓁蓁琢磨着下回买这样好的衣裳也不知是啥时候了,连忙赞同的点了点头:“奶说的对,您赶紧帮我收起来,等开春出去串门时候,我可得穿上这个好好显摆显摆。” 李老太满意的在蓁蓁脸上亲了一口:“就这么办,我孙女老乖了。”早已熟知老娘脾气性格的李木文看着这祖孙俩直乐,怪不得老太太这么疼蓁蓁,合着俩人一个脾气。 除了给蓁蓁带的是衣裳,给几个侄子带的都是钢笔,另外又买回来些布料,以及自己在部队发的军用水壶、军用饭盒之类的,都是没用过的,一起作为礼物拿了出来。 要说衣裳、钢笔还是拿钱买票就能买到的,可这部队里用的东西可想买都买不到,谁家要是能背个军用水壶出去,那可老威风了。之前蓁蓁上山,就是用的以前李木文寄回来的一个,已经用了十来年了,这回得了新的,李老太乐呵呵地说:“新的给蓁蓁用,她用东西仔细,什么都不带弄坏的。旧的就给明北,他整天和个皮猴似的,用旧的就是磕掉漆也不心疼。” 明北也不嫌水壶旧,有这么个东西就已经很不孬了,他咧着嘴接着去柜子上把蓁蓁的旧水壶拿下来立马跨在肩膀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蓁蓁看着明北耍宝的样子一边吃着干果一边乐个不停,李老太见状和李木文介绍说:“咱家这个小丫可爱凑热乎闹儿了,去年你二弟家的大小子明东处对象,她当时才一岁多点,道儿还走不稳呢就成天跟着人家俩腚后头听人家说话,给明东烦的呀,天天来我这告状。” 蓁蓁又塞了一个蓝莓干在嘴里,一脸无辜,假装不记得的样子。 李老太一瞧就知道蓁蓁在装傻,笑着把她搂怀里说:“谁家要是来串门,那家伙,她跑的比我还快,没等我上炕呢,她先端了她的吃得占好地方了。明东说,瞅她那架势和城里面的人看电影上似的,连吃带看的,时不时还插个嘴。” 李木文身为老大,知道自己老娘当年就想生个闺女,后来到爹死也没达成这个心愿,现在有了孙女可不使劲宠咋的。就是每年写信,这信上关于蓁蓁的事就得占一半。 这边说了半天话,那边饭菜也做好了,家里之前有十来条鲫鱼,原本是留着给桂花下奶用的,如今也顾不上了,直接杀了拿酱炖了。刘秀兰来的时候拿来了家里刚杀的大公鸡,还把自己这个月买的猪肉也带来了。 里面唠了一个小时嗑,王素芬和刘秀兰妯娌两个也把饭做好了,酱焖鲫鱼、小鸡炖蘑菇、红烧肉炖土豆、酸菜炖粉条、白菜炒木耳,还有一盆大米饭。 人多菜也多,王素芬和刘秀兰把过来才用的大圆桌子支了起来,把菜摆上去,又把自家泡了人参的高粱酒坛子拿了上来。 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坐了下来,连蓁蓁也乖巧地坐在王素芬怀里,李老太举起了小酒盅,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大儿子高兴的眼睛又红了:“木文回来了,这是咱家这些年最大的喜事,娘啥都不说了,咱先干一个。” 李木文“哎”了一声,举起酒盅一饮而尽:“还是咱家这块的酒好喝,劲儿足,娘你不知道我在南方,喝那个酒和喝水似的,总觉得没滋味。” 李老太夹了一块鸡肉放儿子碗里:“咱家这都是原浆,六十来度,你出去可不是喝不惯咋的。” 将碗里的鸡肉吃了,又夹了一筷子想了多年的酸菜炖粉条,李木文吃着吃着就掉下泪来,李老太连忙问道:“咋了儿子?是不是做的不是那个味啊?” “不是,娘!”李木文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抹了把脸:“一吃这酸菜我就知道是娘腌的,我就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咱时候咱家日子苦,冬天的时候娘腌了一缸酸菜,那就是咱一家的过冬菜。有一年家里没有米了,爹和娘出去想办法,我在家实在饿的受不了就从缸里捞了一颗酸菜连嚼带吞的吃了半颗。” 想起过去的日子,李老太也颇为感叹:“过去的日子确实苦,要不是你们打跑了日本鬼子,咱现在哪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好在现在的日子好了,每个月能买上供应粮,家里还开了荒,饿不着肚子了。”李老太夹了一块红烧肉又放到李木文的碗里:“在部队吃得饱不饱?能不能吃上饭?” “能,我们吃得挺好,娘你放心就行。”李木文将碗里的菜都吃了,见蓁蓁捧着一碗米饭,上面淋了红烧肉的汁,一口饭一口肉还不忘咬一口手里举着的鸡腿,顿时忍不住笑了:“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挺能吃。哎,娘,咱家这也有大米吃了?” “那不是大哥你托人送回来的种子吗?高山稻米啥的?”李木森夹了一筷子酸菜扒进去半碗饭。 李老太在桌子底下踩了大儿子一脚,李木文立马笑道:“是啊,可是我这不没想到咱家真能种出来嘛。” “能种,就是在山上长的好,我家地在在河边长的就不如山上的旺像。”李木森又吃了口米饭:“大米这玩意确实好吃,香,但是不如高粱产量高,也不抗饿。我觉得种点尝个鲜还行,正经当粮食吃还是高粱靠谱。” 李老太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我觉得这大米好,我年纪大了,爱吃口软和的,我家蓁蓁也吃不下去高粱米饭,她就爱吃这大米白面啥的。” “是是是,娘说的对。”李木森连忙哄着老娘:“我这不也没说啥嘛,来来来,大哥好容易回来了,咱再干一个。” 蓁蓁埋头苦吃,连八卦都没空听了,这时候的鸡啊猪啊都是正经按照土方法养大的,再加上大铁锅一炖,别提多香了。前世的时候就是花钱买有机猪肉炖出来都没这个好吃。 在吃了大半个鸡腿,几块红烧肉和小半碗米饭后,小肚子终于塞的鼓鼓的了。把剩饭往明北前面一推,蓁蓁打了个嗝:“妈,我吃饱了。” 摸了摸蓁蓁鼓鼓的小肚子,王素芬笑道:“从早吃到晚嘴就不闲着。” “能吃是福……嗝……气……嘛……嗝……”连着打了几个嗝,蓁蓁就捂着嘴不说话了,也不怪她嘴馋,家里虽然收了不少大米,但那也不是见天能吃上的,更别提配小鸡炖蘑菇、红烧肉这样的硬菜了。 吃完了饭,李老太和领着一家子在西屋说话,蓁蓁坚强的对抗着困意,坚决不去午睡,王素芬没法,只得抱起她哄着说:“乖,等睡了觉明天起来叫你爹杀猪吃。” “杀猪?”蓁蓁睁大了眼睛:“咱家红烧肉?” “恩。”王素芬把蓁蓁放炕上,抹了遍炕席铺上褥子,给蓁蓁脱了棉袄棉裤让她躺被窝里:“赶紧睡觉,睡醒了让你奶放收音机给你听。” 蓁蓁打出生以来都没遇到什么让人发愁的事,虽然一开始年景不好,但她的异能照样让全家饿不了肚子。于是蓁蓁除了睡觉时候照例出去探险以外,其他时候都是吃啊玩啊,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无忧无虑,但是没有文化娱乐生活还是太无聊了些。 看了眼柜子上的收音机,蓁蓁闭上了眼睛,决定先去瞧瞧即将被宰杀的红烧肉。 其实打蓁蓁开春和李老太去翻地起,就开启了蓁蓁真人上山挖宝的生活,在家里她也就和李明中说话的时候多些,随着红烧肉越长越胖,猪圈的味道越来越难闻,蓁蓁已经好几个月没去后院看看了。 意识离开身体,飘到猪圈旁,蓁蓁看着红烧肉一身厚厚的肥膘颇为感叹:“红烧肉啊!你可长的真肥啊!” “哼哼……”红烧肉哼哧两口,继续低头拱地上的泥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32.32章 翌日一早, 大雪停了, 一家人吃了早饭以后,王素芬把前后院的几口大锅都烧上热水,李木文坐在院子里霍霍磨刀,母鸡们听到动静一个个都乖乖的蹲在窝里, 只有红烧鸡块不甘寂寞地从鸡窝里跳了出来, 在雪地里一蹦一摔地艰难的凑到了蓁蓁跟前:“准备炖鸡了吗?千万别把我和蘑菇整一起,我不爱那个味。” 蓁蓁低头伸手揪了揪红烧鸡块的大冠子:“整天别的鸡不吱声,咋就你话那么多呢。” 红烧鸡块一边躲又一边叫个不停:“我得每天说话才能坚定自己的理想信念, 你瞅那些不吱声的,思想已经都消失了,基本上就是只鸡了。” 蓁蓁乐了:“合着你已经不是鸡了?” “我是只有理想的鸡,和它们不一样。”红烧鸡块昂起脑袋:“我的目标是成为红烧鸡块, 不加蘑菇不加土豆那种, 纯粹的红烧我自己。” 蓁蓁扑哧一声就乐了:“行行行,我一定记住你的理想信念,赶紧回窝吧,要是冻病了传染了其他鸡我就把你和萝卜一起炖。” 红烧鸡块吓的浑身哆嗦, 一边往窝里拼命地跑一边不忘回头问一句:“今天宰谁啊?” “红烧肉!”蓁蓁回了一句。 “哎呀,那只怂猪啊。”红烧鸡块钻回了鸡窝里,还不甘寂寞的伸出了一只脑袋,准备围观下红烧肉被宰杀的模样。 蓁蓁晃悠悠地过去, 把鸡窝的门关上, 鸡窝上下左右都被厚实的乌拉草和了泥巴堵的严严实实的, 再关上鸡窝门,红烧鸡块眼前除了一片黑旁的什么都看不见了。蓁蓁和红烧鸡块交流用的是意识,因此院子里忙活的家人谁也没察觉出异样。 烧好了水磨好了刀,李木森带着老婆孩子也来了,早就打好招呼的屠夫也挑着自己的家伙式来了。 人都来齐了,李木武拿着麻绳带着众人到后院去抓猪,可到开了小门进去,一个个都傻了眼,只见栅栏倒了,猪圈上撞出来一个大洞,红烧肉不知什么时候居然逃跑了。 屠夫看着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栅栏目瞪口呆:“我杀了这么多年猪,还第一次看到有猪能从猪圈里跑出来的。” 李木武想着自己家三百多斤的大肥猪就这么没了心疼浑身的直哆嗦,好在昨天半夜雪就停了,红烧肉留下的脚印还清晰可见。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李木武脸都绿了,回屋拿了□□就往外跑:“等我把它抓回来,非得把它炖了不可。”李木文和李木森见状连忙跟在后头,屠夫从担子里摸出了杀猪刀也跟着一起去了。 蓁蓁正坐在炕上吃松子呢,听见外面乱哄哄的,连忙打发李明中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李明中出去晃了一圈,一脸气愤地回来:“红烧肉离家出走了。” 听说红烧肉跑了,顿时把蓁蓁笑坏了:“没看出来了,红烧肉居然还有这心眼。”她穿上棉袄叫上李明中就往外跑,李老太正好进来,一把把蓁蓁抱了起来:“你干啥去?” “看我爹抓红烧肉去啊。”蓁蓁一边说一边使劲往地下溜。 李老太捏了她一下屁股:“你快消停的吧,大冬天可没人带你往山上跑,再说那还有外人跟着呢。” 蓁蓁一听就蔫了,李老太这才把她放了下来:“在院子里玩就行,可不出院子。” 蓁蓁乖乖的答应了一声,带着李明中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红烧鸡块在鸡窝里听见蓁蓁的说话声,一个劲儿的要求蓁蓁放自己出来,蓁蓁被吵的没法,只得过去打开鸡窝。 红烧鸡块从里面蹦了出来,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红烧肉跑啦?” 蓁蓁蹲在雪地旁边抓了一个雪球扔到红烧鸡块的脑袋上:“我之前咋没发现红烧肉胆子这么肥呢?昨天去看它的时候还傻乎乎的只知道吃呢。” “可不是咋地,这红烧肉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养了它一年,它居然跑了。”红烧鸡块的语气里满满的鄙视:“要是搁我,我可不跑。” “你不怕被剁脖子啊?”蓁蓁歪头瞅了它一眼。 “那不能怕,我可是有理想信念的鸡,要不信你宰了我试试,我指定不跑。”红烧鸡块昂首挺胸的在蓁蓁面前晃悠,一个劲儿的表衷心。 “你可拉倒吧,赶紧回你窝里去,我去瞧瞧红烧肉咋样了。”蓁蓁回屋脱下外套躺在炕上,意识离体去找红烧肉的踪迹。 明南和明北养红烧肉的时候就是奔着吃大肥肉去的,因此一天三顿的给红烧肉熬猪食,野菜加上地瓜面、地瓜叶子之类的红烧肉一天能吃一桶,别人家养的猪二百多斤,可瞧着红烧肉的样子,三百来斤没问题。 红烧肉身子重力气大,撞开猪圈和栅栏以后黑灯瞎火的一气儿乱跑,居然让它找到了上山的路。李木武一行人顺着红烧肉的脚印追到了山根底下,看着被厚厚积雪覆盖的红松林,都有些打怵。 今年打冬天起,这雪就没怎么停过,这红松林里的积雪足有半米厚,从红烧肉蹚出来的痕迹就能看出来,人进去只怕要没过大腿根了。 不过话说回来,人走的艰难,猪只会跟更艰难,就这么深的雪只怕都能没了红烧肉的头,也不知它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居然敢一个猪上山。 有红烧肉蹚出来的道,一家人上山就方便多了,刚爬上去没两百米,就看到一头大肥猪躺在雪地里累的直哼哼。李木武见红烧肉累的都快没气了,连忙从怀里掏出麻绳给它捆了个结实,顺着雪地就拽了下来。 意识抽了回来,蓁蓁睁开眼睛,和李明中说了一句:“红烧肉找到了。” 李明中趴在自己的窝里,十分八卦地问蓁蓁:“咱爹揍它没?是不是上去先踹上两脚,然后甩它两个耳光?” 蓁蓁顿了一下,怀疑地看着李明中:“咋听着你很熟悉这套流程呢?” “前天刚从前头院子老王家看了差不多的热闹,他儿子要和老李家的闺女定亲,可老王头年轻时候和老李头打过架,不乐意结亲,老王家的儿子就把老李家的闺女拐出去私奔。刚走到红卫所那就被老王头碰见了,一顿给揍回家了。我那天看着老王头一路走一路踹他儿子,可把我乐坏了,我一路跟着在他家屋里蹲着看了一下午,他儿子在家被揍的和咱家红烧肉一个模样。“李明中说的眉飞色舞的,满屋子都是它嗷嗷的叫声。 蓁蓁无语地看着它:“你能不能明白你是条狼狗,你的目标是征战森林,不是东家西家的看热闹。” “我夏天时候不也上山撵过兔子嘛?”李明中十分不服气。 “那你看见黑瞎子的时候跑啥?”蓁蓁想起夏天在山上遇到黑瞎子,一家人就属李明中跑的最快,要不是她有异能黑瞎子不敢过来,否则上山的那群人都得被吃了。 “必须跑啊,我又打不过它。”李明中丝毫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要是被它吃了,你上哪儿找像我这么好的狗去?” “要是你被吃了我就养条狼,怎么也比你能干。“蓁蓁朝它翻了个白眼。 李明中听了赶紧跑过来,前腿搭在炕沿上一脸谄媚地看着蓁蓁:“狼哪有我忠心呢,要不你躺下我给你按按背?老舒服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李明中嗖的一下就钻了出去,抢了个最前头的位置,一脸兴奋的看热闹。 蓁蓁坐在炕上无语地喊道:“李明中,你给我滚回来。” 李明中全然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瞅着被按在长条凳子上的红烧肉直流口水。 蓁蓁在屋里扯着嗓子喊,李明中没进来,李老太倒是来了,她只当蓁蓁在屋里闷的慌了,连忙端来一盆化好的冻梨冻柿子给她吃。 “宝是不是闷了?”李老太把盆放到炕上,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奶给你放收音机听。”她走到柜子前,看着收音机上一排三个一模一样的按钮,又有些发懵:“怎么开来着?” 蓁蓁立马踩着凳子趴到柜子上,熟练的拧开开关,又试着调频道,正好调到一个频道讲《西游记》,蓁蓁从柜子上爬了下来,拿起一个冻柿子就咬了一口,经过风霜的柿子咬开皮里头都是金黄色的蜜汁,又香又甜的比吃冰激凌还要爽快。只是她年纪小,吃了一个李老太就把盆端走了:“吃多了肚疼,馋了等下午再吃。 院子里,李木武几人手脚麻利的杀猪放血,又把红烧肉抬起来放在大盆里烫毛,等这边《西游记》讲完,那边已经开始分割猪肉了。 这么些年,老李家是第一次养猪,除了猪肉以外,一家人最盼望的就是能煮一锅香喷喷的血肠。放好了血,王素芬拿着棍子不停的在桶里搅拌,直到猪血慢慢变凉,又在里头放上葱末、姜末、胡椒粉、盐之类的调味品,再熬上一块猪大油浇进去,等放凉了就可以灌血肠了。 王素芬这边忙活,刘秀兰也没闲着,她把小肠拿到一边用盐和苞米面去反复冲洗,直到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味道这才算好了。把洗好的小肠扎紧,刘秀兰把漏斗放在小肠上,王素芬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往里灌。 这边灌好血肠放在院子的绳子去晾着,那边已经把猪肉分割的差不多了,把带着厚厚一层肉的大骨头扔锅里煮,等煮的七八成熟的时候,切好的酸菜、煮好的血肠也都下了锅。 那边炖着杀猪菜,这边早上煮着红烧肉,连李老太也下来跟着忙活,用明东屋里的大锅蒸馒头,贴饼子,蒸米饭。 猪肝、猪心、猪大肠、猪肚这样的下水也是要当天请客吃的,等锅里炖着菜的功夫,王素芬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等那边红烧肉炖好了,这边赶紧把下水放锅里煮。 满屋子的肉香,馋的明南和明北蹲在厨房都不出来了,一个劲的帮着往灶坑添柴火,趁着王素芬不注意,赶紧摸了双筷子一人夹了一块烧好的红烧肉塞嘴里,吃得满嘴流油。 明东和明西两个还算沉得住气的,但也在屋里坐不住,时不时的出来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顺便往灶台上瞅两眼,李明中更是撒欢了一样,闻着香味上窜下跳,急眼了追着自己尾巴转圈。明北看着厨房外头和犯了羊癫疯似的李明中,忍不住戳了戳明南:“那傻狗不会疯了吧?” 明南狼吞虎咽的咽下去嘴里肉,十分不屑地瞅了明北一眼:“别说它傻,整不好它以后能比你聪明。” 忙活了一上午,李老太在东屋西屋各摆了一桌,西屋让李木文兄弟几个陪着来帮忙的邻居喝酒,李老太领着儿媳妇和孙子们在东屋吃肉。 王素芬单给桂花拿了个馒头,盛了碗红烧肉又盛了一盆杀猪菜叫明东给桂花送去。 蓁蓁看了眼前盆里油汪汪的红烧肉顿时把敢于逃跑的红烧肉忘的一干二净了,她坐在炕上先夹了一块肉塞嘴里,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不愧是自家喂粮食喂野菜长大的猪,就是香。 馒头蒸的不多,李老太准备等外人走了晚上再吃,一个是舍不得,再一个这个年代能吃上大白馒头可是件让人眼热的事。因此中午除了蓁蓁和桂花吃得米饭,其他人照旧吃饼子。不过这饼子也是纯苞米面的,没掺地瓜面,也算难得的好东西了。 捧着半碗米饭,蓁蓁挽起袖子拿着勺子连汤带肉的盛了半碗,和米饭拌在一起,一口下去香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 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只蓁蓁一个,瞧着低头狼吞虎咽的几个小子就能看出来,李老太笑眯眯地喝了一口酒,和啃着大骨头的王素芬说:“这么好的菜,你和你弟妹也喝一盅。” “不喝了,等吃完饭还得收拾厨房收拾当院啥的。”王素芬连连摇头,等人走了家里还不少活呢。 “少喝点,一年难得有这么痛快的时候。”李老太支使满嘴都是油的明北:“去给你妈给你三婶拿酒盅。” 明北塞了两块血肠在嘴里,小跑着去拿了酒盅,不等吩咐就给倒上了酒,一屁股又坐回在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一家人都说血肠好吃,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的蓁蓁也难免好奇,她站起来从杀猪菜的盆里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口感又滑又嫩,比前世吃火锅涮的鸭血可好吃多了。 除了这两个菜,另一个颇受大家欢迎的就是那盘子下水了,大锅煮好了以后切成片,沾了蒜泥酱油,可是一道下酒的好菜。王素芬在煮这些的时候,还扔进去一大块五花肉,一起煮好了也切成了薄片,单独放了一盘子,蓁蓁瞧着倒有些像蒜泥白肉的样子。 蓁蓁年纪小,李老太怕辣着她不敢给沾蒜泥,单独给了她夹了两片,虽然没了咸味增彩,但更能体现出猪肉原本的香味。 一家人痛痛快快吃了一顿猪肉,就连李明中都大饱口福,蓁蓁丢给它的骨头基本上都带着不少肉,趁着还李老太不注意,还偷偷扔给李明中两块红烧肉。 念了一年的红烧肉终于吃到了嘴里,李明中乐的又叼着骨头又继续追着尾巴转圈,活脱脱一个傻狗的形象。 刘秀兰拿手里的骨头啃得干干净净丢给了李明中,顺嘴问了一句:“这狼狗小时候是不是吓着了?咋瞧着不机灵呢。” 李明中一听猛然地刹住了脚,刚想叫两声证明自己不傻,可一开口嘴里的骨头就掉了,它赶紧低头叼住,可嘴又堵住了,李明中顿时傻了眼。蓁蓁在上面看的真真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33.33章 吃了一顿猪肉, 眼看着就到了腊八, 想起去年生日睡了一觉起来就升级了新异能,蓁蓁头一天晚上满怀期待的躺在炕上早早的就睡了,希望明天可以早点起来尝试下自己的新技能。 如今这个年代天黑了以后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一家人见蓁蓁困了, 也都各自散了准备睡觉, 李老太依旧大儿子李木文一个屋,李木文想起晚上吃的大米饭和大白馒头,忍不住问李老太:“那天三弟说我送的种子是怎么回事?” 李老太摸黑点上烟袋, 吧嗒了两口这才悄声说道:“早几年斗地主的时候我趁乱捡了块金疙瘩回来。前两年年景实在不好,我大着胆子,从伊东遇到个有渠道能弄来粮食的人,我拿金疙瘩和他买了不少苞米面白菜土豆的回来, 又换了些细粮的种子, 想着在山上种着试试。” 抽了口烟,李老太继续扯:“这种事不是正路的,要是被人知道了,说不定还得出事, 我就悄没声息的和老二家两口子把这事办了,你三弟那里没告诉他,对外也是拿你当借口。” 这私下里倒腾东西的事哪里都有,不过能卖这么多粮食得倒是少见, 李木文琢磨了下, 猜测道:“估摸是哪个农场的人私自倒腾出来的吧?” “不知道, 我也是去伊东看你二姨时候遇到的,换了东西以后就再没见过那人。蓁蓁嗓子眼细,不爱吃粗粮,我想着种个试试,谁成想长的还挺好。”李老太敲了敲烟袋,问李木文:“你媳妇孩子如今都咋样?” 李木文平躺在热呼呼炕上,腰上曾经受伤的肌肉被这火炕一烙熨,整个儿都舒展开了:“文华在部队是大夫,平时也闲不着,也就过年能放几天假。她老家山东的,也一二十年没回去了,不过我岳父岳母早些年就没了,她也没啥念想了。两个小子都上学呢,长的和明南明北有点像。” 李老太叹了口气:“你们现在呆的地方也太远了,和咱家一南一北的,要是坐火车得二十来天吧?” “加上倒车的话,一个月也有可能。”李木文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愧疚:“等我回部队再想想办法,申请几个月的假,带老婆孩子回来给您瞅瞅,娘还没见过我家那两个小子呢。” “要是能回来就带回家看看。”李老太说:“要是实在回不来也别太着急,你这次能在家呆上两个月还过个年已经不孬了,咱不能给国家找麻烦。” “我知道了娘。”李木文应了一声,又问道:“这些年给您寄的全国粮票和钱啥的都收到了?” “收到了。”李老太笑呵呵地说:“你四弟这两年也知道往家寄钱寄粮票了,我夏天时候还让明南给你四弟发电报说咱家粮票够,往家寄布票和工业票就行。其实他们在冰城,吃点东西不如咱北岔方便,你瞅瞅咱家山上野菜野果都有,在家也能养鸡养猪的还能开荒种地,啥时候都不缺嘴。” 李木文这次回家也确实瞧见了家里的伙食实在不错,孩子们长的都很壮实,心里也放了心。 母子两个说了会话就睡觉了,隔壁蓁蓁沉沉的睡着了,她眉心里一粒金色的血液在不停的转动,和蓁蓁体内的魂魄不断的融合,不远处世界面积最大的原始红松林里,大到野生老虎小到一个个鸟雀都躲在窝里带着崇拜和畏惧的眼神看着山下。 “喔喔喔……”伴随着第一缕阳光照耀着大地,红烧鸡块第一个从鸡窝里蹦了出来,昂首挺胸地站在蓁蓁屋里的窗户底下,伸长了脖子开始打鸣。 蓁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今天过生日的事,连忙又闭上眼睛,想看看自己多了什么样的新能力。脑海里山水土地的模型不出意外的扩大了不止许多,不仅已经将整个红松林囊括进来,甚至整个伊东都在她的脑海里。 看着脑海里的地形,蓁蓁随意选了红松林里一处地方,她刚想着过去瞅瞅,忽然眼前一亮,蓁蓁发现自己穿着秋衣秋裤已经站在了森林里,蓁蓁下意识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正觉得有些懵逼呢,站在蓁蓁前面的老虎一脸惊惧地看着蓁蓁,连连退了几步,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我要回家。”蓁蓁赶紧喊了一句,果然眼睛一亮,蓁蓁又回到了炕上,她觉得浑身都冻冰凉凉得,赶紧直接钻到了褥子底下,肚皮紧紧的贴着滚烫的火炕,这才觉得自己快冻僵了的身体缓了过来。 这也就是蓁蓁身体有异能的缘故,要是换个普通人穿着薄薄一层站在零下三十四度的雪地里,只怕不冻伤也得大病一场。 想着自己的新异能,蓁蓁忍不住笑出声来,以前顶多是意识离体,如今居然连身体都能挪过去,这技能简直比任意门还好使。想了想被自己突然出现吓晕了的东北虎,蓁蓁总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下,似乎以前吃的那只羊就是从它嘴里夺下来的。 躺了一会,蓁蓁浑身上下这才暖和过来,李老太开门进来,见她趴在看上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笑着掀开被子:“赶紧起来吧,哪有过生日还赖床的,你妈给你煮了鸡蛋面缠腿呢。” 吃面条缠腿也是当地的一个风俗,意思就是把孩子牢牢的拽住,不夭折。在那个年代,平安长大就是对孩子最好的祝福了。 穿上棉袄棉裤,李老太还给蓁蓁拿红绳梳了两个朝天辫,等吃了一大碗面条鸡蛋,蓁蓁找了个机会穿上大棉袄溜到院子里玩。 林区的孩子都是打小就是外头野,蓁蓁这眼瞅着过年就三岁了,腿脚麻利说话也机灵,每回她出去玩,李老太只嘱咐别跑远了,别去河边以外,随着她疯去。 可这回蓁蓁并没有走远,她溜到院子后面,瞧着左右没人,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等她再睁开眼,又回到了红松林的深处。 之前晕倒的那只倒霉老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森林里静悄悄的,有个傻袍子路过,立马停在原地一脸好奇地看着蓁蓁。 蓁蓁朝那只狍子招了招手,狍子不由自主地跑到了蓁蓁旁边,蓁蓁搂住傻狍子的脖子,努力爬到它背上,拍了狍子屁股一下,指挥道:“往那边跑。”狍子跑了两步,腿一软趴在了雪地上,回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蓁蓁。 蓁蓁无语地爬了下来,看了看自己胖嘟嘟的小短腿,瞪圆了眼睛:“我有那么胖吗?”狍子看了看她,站起来努力把头塞雪地里,只留着一个屁股在外头。 蓁蓁意识往周围一扫,终于找到了之前那只傻老虎,连忙控制自己往老虎旁挪动,正正好好坐在了老虎的背上。 老虎察觉到背上有重物,嘶吼了一声跳起来刚要往下甩,蓁蓁小手拍在它脑袋上,喝了一声:“消停点。” 老虎这才察觉到自己背上的气息十分强大,立马怂的趴在了地上,蓁蓁嘿嘿一笑,摸了摸老虎的脑袋:“乖,驮着我跑一圈。” 蓁蓁的抚摸让老虎觉得十分舒服,它使劲抬起脑袋在蓁蓁的手心里蹭了蹭,这才跳起来往蓁蓁指的方向跑去。 蓁蓁两条小短腿使劲夹住老虎的身体两侧,两只手抓住老虎毛茸茸的皮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平衡。老虎明白蓁蓁意图,尽量跑的平稳一些。 一人一虎在森林里跑了许久,直到蓁蓁有些累了,老虎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按照蓁蓁的指引走到一处空地。 蓁蓁从老虎背上下来,意识潜入地底下,果然找到了婴儿时期看到的那两只大箱子。随着蓁蓁的意念,地上裂开一条缝,两只箱子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看着上头两只大铜锁,蓁蓁有些无奈,她能控制动物控制植物控制土地,唯独这种金属的东西她实在是没辙。抓了抓脑袋围着箱子转了两圈,倒让她想出了个主意。 一根绿色的藤蔓从雪地里钻了出来,伸到了锁鼻里面,突然间藤蔓越来越粗越来硬,很快锁鼻被顶的有些变形。眼看着锁鼻和箱子中间的空隙越来越大,又从地下钻出来几根藤蔓,很快就听“啪”的一声,铜锁的锁鼻连着大铜锁都从箱子上掉了下来。 蓁蓁都快乐疯了,赶紧推开箱子盖趴在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金条上头,实在不是她财迷,她真的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的金子。一只手抓着一根金条举到眼前,蓁蓁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摸着金子的感觉咋这么爽呢?好像还真有点财迷。 摸了会金子,蓁蓁琢磨了一番,只留下一根塞在棉大衣的外套里,剩下的又放了回去,眼瞅着没两年就快到□□时候了,这时候金子之类的东西还都是藏山里比较好,等过了这十年到时候自己也十几岁了,再把这些金子挖出去,到时候作为创业资本,怎么也能干出一番事业。 把装着金条的箱子沉到地底下,蓁蓁又打开第二个箱子盖,把上头些抢扔到一边,把下面那些首饰挨个拿出来看,这些首饰估摸都是土匪当年抢来的,成色不一,有看着普通的,也有看着水头非常好的翡翠镯子,都那么杂七杂八的扔在里头。蓁蓁心疼的把所有翡翠和羊脂白玉的首饰检查了一遍,除了有两个磕出痕迹来,大部分都保存的挺好。 招了招手,临近的一颗树上瞬间长出了不少叶子又纷纷落了下来,蓁蓁拿树叶把这些首饰都包起来塞到箱子的角落里,确保不会再被磕到。收拾到最后的时候,蓁蓁在箱子里发现一对银镯子,这么多年没见天日,银镯子光泽不怎么好,但上面的花纹倒是雕刻的挺精致,蓁蓁想了想,依旧装在了口袋里。 箱子又沉到了地底下,旁边翻出来的土地又回到原位压的结结实实,蓁蓁摸了摸老虎的脑袋,乐呵呵的和它说:“我回家了,下回再和你玩吧。” 老虎蹭了蹭蓁蓁的手,长着倒刺的舌头伸了出来,可是顿了一下又赶紧缩了回去,一脸憨厚地朝着蓁蓁乐。 意识一闪,蓁蓁回到了自家后院,摸了摸口袋里的金条和银镯子,蓁蓁跑回屋子,拉着李老太就往东屋拽。 “干啥呀,我这给你煮八宝粥呢。”李老太赶紧抓过来一个毛巾擦了擦手跟着蓁蓁进了东屋,蓁蓁神神秘秘地把门关上,还别上了插销,从口袋里把金条和镯子掏出来放到了炕上,一脸天真地看着李老太:“奶,你瞅我从山脚下挖的这玩意好看不?” 李老太见状吓了一跳,摸起金条就往嘴里咬了一口,蓁蓁看的直牙疼:“奶,你就那几颗牙了,再掉就啃不了骨头了。” 李老太赶紧把金条从嘴里拿出来,放衣服上抹了两下:“你挖到这玩意的时候有人看到没?” “没啊。”蓁蓁笑的一脸纯真:“我自己去的,连李明中都没带。” 趴在垫子上的李明中闻着蓁蓁身上残留的老虎气息,本能的吓的瑟瑟发抖,怂的两只前爪抱住脑袋不敢吭声。 从腰里摸出钥匙,李老太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布,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镯子和金条放好,又把箱子锁了起来:“奶悄悄告诉你,你捡的可是好东西,但是不能告诉别人,知道不?” “知道。”蓁蓁连连点头:“奶教的,闷声发大财嘛。” “这话说的对,这回真发财了。”李老太乐的开门就往外走:“奶给你杀只鸡吃。” 蓁蓁立马抱住了李老太的大腿:“别啊,那鸡还下蛋呢。” “不是有两只公鸡吗?杀一只留一只踩蛋,明年开春孵一窝小鸡省的还得拿粮食出去换去。”李老太打开房门,蹲在鸡窝前想了想:“就杀那只整天早上喔喔直叫的吧,闹死人了。” 红烧鸡块立马从鸡窝里跑了过来,伸出脖子嗷嗷两声:“是我是我。” 家里养的这么多鸡,能有意识主动和蓁蓁交流的也就是这只红烧鸡块了,每天和一只鸡贫嘴还是挺有意思的,蓁蓁连忙把它打发开:“我就喜欢这只能叫的,留着吧留着吧。” “那也行。”李老太向来听孙女的:“那杀那只公鸡?” “等过年的吧,今天想吃红烧排骨。”蓁蓁想了想:“那种一条条的好啃的。” “那叫肋排。”李老太告诉一边告诉她,一边从雪地里拎起一扇排骨,在院子里的菜板上哐哐哐的剁成一块块的。 看着李老太端着一盆排骨进屋了,红烧鸡块扑到蓁蓁面前扯着脖子直抗议:“我的理想是成为红烧鸡块,我不想当种鸡。” 蓁蓁见院子里没人,猥琐地看了红烧鸡块一眼,用意识告诉它:“看见你们窝里那群母鸡了吗?都是你媳妇,赶紧去吧。” “喔喔喔喔。”红烧鸡块忽闪着翅膀跑的飞快:“可是我的理想还没实现……” 蓁蓁听着鸡窝里一片鸡叫声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红烧鸡块,你太虚伪了。” 35.35章 吃了大半个兔子腿, 中午蓁蓁不太饿, 吃了几口饭就下了炕,抱着李老太给冲的蜂蜜水坐在自己屋里的炕上美滋滋的喝着。 李明中吃完自己的饭一抬腿推开房门,从门口钻了进来,蓁蓁抬头看了它一眼:“把门给我关上, 进风。”李明中默默的转过身一抬腿就把门关上了, 走到炕边一抬腿把两只前爪搭在炕沿上,一脸哀怨地看着蓁蓁:“烤兔子没吃够。” “我知道。”蓁蓁捧着自己的搪瓷缸子安慰它:“这不今天人多嘛,改天咱偷摸的就和四哥去, 到时候分你一半烤兔子。” “可拉倒吧,它比我还能吃呢,一个烤兔子都不够他塞牙缝的。”李明中转身趴在自己窝里,用前爪捂住了自己脑袋:“我想自己吃一只。” 蓁蓁从碗里摸了几个榛子仁丢给李明中:“下回多烤几只, 单独给你一只, 也带回来给我奶我妈尝尝。” 李明中跳起来一口接住榛子,朝着蓁蓁直摇尾巴:“咱说定了,可不能糊弄狗。” 蓁蓁把缸子里最后一口蜂蜜水喝了,白了李明中一眼:“知道了, 傻狗。” 隔壁西屋南北大炕上摆了两个炕桌,李木文兄弟四个,带着大些的侄子们坐在南边炕上,李老太领着女人们和小孙子们坐在北边炕上。桌子上摆着一盆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一大盘切成薄片的蒸白肉, 酸菜血肠大骨头里肉菜比酸菜还多, 其他的炒白菜炖土豆炖干豆角哪个里头都有不少肉, 张春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馋的眼睛都绿了,连旁边的干粮都不摸,先接连夹了两块肉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娘,您老在家这生活也太好了,比我们可强多了,木林还成天担心您吃不好,每个月发了工资还先把给您的粮票和钱寄出来,我们在家可没您这好生活。” 李老太瞅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养大了他,那是该他回报我的。要是你们日子不好过,他和我开口我再给他那也是另外一码事,就像你爹妈两个人,每个月拿着和木林一样多的粮票和钱,你们不还是同样要孝敬他们一份,这是一样的道理。” 张春华讪笑了两声,夹过来一个大骨头咬了一口上头的肉:“我就那么一说,也没不乐意。就是在冰城我们拿钱拿肉票都买不到这么多的肉。” “在这也买不到,不过北岔地方大人少,养个家禽家畜的也有地方,就这点比你们强。”李老太吃了一口血肠:“不过养这玩意一年也操不少心,明南明北一天到晚的忙到晚,不是熬猪食就是上山采野菜,搁冰城你们也没那么多东西喂。” 明书和明信刚吃了烤兔子,回来又这么一桌的硬菜,把这一年肚子的亏欠都补回来了。明信一口接一口的吃红烧肉,也不嫌油腻,听着奶说在北岔能养猪,立马转头和张春华说:“妈,北岔多好啊,咱们回老家得了,你不知道山上的兔子老多了,烤了以后那个香。” 张春华吓的脸都白了,就怕李老太附和一句,到时候李木林真动了心思,自己爹妈可咋整。她在炕桌底下踹了明信一脚,脸上强撑着笑容:“瞎说什么呢,你们不读书了?你爹还得上班呢。” 李老太瞅了她一眼,吧嗒了一下嘴:“不回来正好,搁眼前我瞅着你还闹心,再说了也没房子给你们住。”张春华讪笑了两下,低头猛吃,不敢再抬头。 隔壁桌子,李木文问起几个侄子的学习,明东现在上着大学,啥也不用愁,等毕业回来就能分配工作,明西今年高二,明年就得考大学了。 李木文看着给自己倒酒的明西,问他:“明西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明西想起这事也有点头疼:“我哥刚上大学那边我也去冰城瞅了瞅,也没想好考哪儿。” 李木文喝了一口酒,给了明西一个建议:“要是你没有特别相中的大学,我建议你报考冰军工吧,不过你现在在伊东高中可考不上去,还得转到冰城去读高中才行。” 李木林立马说道:“到时候就住我家,我照看他读书。” 李木文说:“等过了年我带明西去趟冰城,争取给他转到冰城六中去。这过了年,估计哈军工就提前到各个高中政审了,要是晚了可错过了机会。” 这个年代当个兵都是光荣全家的事,更别提上军工类的大学了,李老太听见李木文的话也没心思吃饭了,摸着烟袋锅子下了炕,坐在李木文旁边:“我听说考冰军工政审可比别的大学严格多了,咱家几代清白又对抗日有功,也没啥怕查的。只有一出,这桂花的出身会不会影响明西上?” 明东连忙说:“奶,我上大学政审都过了,明西怕啥。” 李木文放下酒盅,和明东解释说:“冰军工政审除了出身还有社会关系、家庭历史这一块,如果存在有大资本家、大地主这种和党有仇的,确实不得录取。” 明西闻言连忙说道:“嫂子可和党没有仇,要是过不去政审就算了,我考冰工大也挺好。” 李木文笑着说:“既然我推荐你考冰军工,自然也考虑了桂花的情况。”李木文给老娘倒了一盅酒,和众人解释道:“桂花打小从咱家长大,户口也一直在咱家,早已和她父母脱离关系了。等我去冰城时候也给部队也给冰军工写份材料,把桂花的事说明白。要是过了最好,要是不过,明西到日子正常参加高考就行。” 一家人听了这才放了心,张春华是冰城本地人,她自然知道冰军工的厉害,她连忙隔着炕问道:“哎呀,大哥都能和冰军工说上话,那你在部队里官老大了吧。” 李木文打回家这么些日子,只说了些抗日的事,解放以后的只提了自家的日子,部队里的事基本上没说。李家人从小的教育就是别人不说的事少打听,也只有李老太晚上和儿子睡一个炕上,听儿子略微提了两句,这才知道儿子在部队里级别还挺高,随身还有警卫员跟着,这次回老家为了不吓着家里人,才特意把警卫员留在了冰城。 李木文听见张春华问,只当没听见,继续和明西说考大学前的事,还叮嘱明东趁着寒假给明西补补功课。张春华还以为李木文没听见自己的话,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嗓子:“大哥,你在部队啥官啊?” 这回都不用李木文说话,李木林就黑了脸,他回头朝张春华喝了一句:“瞎问什么,和欠巴登儿似的。” 张春华见李木林生气了,这才缩了缩脖子,还不甘心的嘟囔了句:“我这不琢磨着明书过几年也高考了,看能不能借上力。” 明书抬头看了眼张春华,一脸懵逼:“妈,我才初二。” 李木文笑了下,看着明书的眼神倒是和善:“我只是写个材料,考学还是得靠自己真才实学,这个谁也走不了后门。” 明书抬头连忙说道:“大爷我知道,我会自己努力的,我在学校学习老好了呢。” 明信听了一个劲儿在旁边拆台:“嗯,我哥学习特别棒,他们班三十二个人,我哥考二十三。” 全家听了哈哈大笑,明书红了脸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找补:“我那是发挥失常,要是好好考肯定不那个样。” 明信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哥说的对,就是他每年都这么说,一年也没好好考过。” 家里大大小小笑的肠子都痛了,连李木林也绷不住黑脸,笑着骂了李明书一句:“臭小子,白瞎了我给他起的名了,读书不咋地,整天就知道得吧得。” 明信听了瞅着明书直乐,明书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威胁他:“要是再敢往出给我抖搂我就不给你买冰棍吃了。” 明书听了立马转了口风:“我哥虽然读书一般,但是他体力好啊,每回运动会跑赛都是第一,逃学跳墙啥的我哥跳的最快。” 看着明信一脸认真的模样,明书气的伸出满是油的手就拍了他一下:“能不能少说话多吃肉。” 明信看着自己衣服上一个大油手印,扯着嗓子喊:“妈,你看我哥啊。”张春华连忙从炕上跳下来,找个毛巾沾上水,把明信的肩膀擦了个半湿,这才把衣服擦干净了。 明南和明北看着对面两兄弟互相拆台互相伤害,顿时笑疯了,明北还撺掇明信:“你哥还干啥了,你告诉我,等明天我还带你去烤兔子去。” 这回没等明信开口,明书就抢先说道:“你想听啥我告诉你,我自己的事最明白,到时候烤好的兔子给我就行了。” 明南敬佩地看着他:“你为了吃真能豁的出去呀。” 明书毫不在意地说:“反正都得把丢人的事抖落出来,还不如我自己说,省的我弟把我卖了换兔子吃。” 李木森家的明光吃饭的时候才过来,听明北说上山烤兔子的事,又羡慕又馋,一听又要烤兔子立马抢着说:“我也知道我哥干的缺德事,分我半个兔子,我就告诉你我哥前年往老王家南瓜地里……%#%……的事……” 明荣一个手搂着明光的脖子,一个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气急败坏地骂他:“你是不是傻?难道我不会给你烤兔子吃吗?” 明光眼睛顿时睁大了,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边使劲摆手,明荣见自己傻弟弟想通了,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把手松开了。明南一脸坏笑的看着明光:“这事我可有印象,我记得前年有人把老王家的南瓜切开把瓤挖走了,在里头撒了尿之后又把南瓜扣上了,王宝子去摘南瓜时整了一手,气的老王太太足足骂了一个多月。” 明光捂着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往后躲一边给自己辩白:“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南哥自己猜出来的。” 明北乐的嘴里的肉都掉出来了:“明荣哥你太损了,这事要是不说我真想不出事你干的。”明荣气的踹了明光一脚:“就你嘴大。”又赶紧解释说:“那不是王宝子抢了我块橡皮,我去找他要,他还给我掰坏了,我气不过就往他家南瓜地里使坏了。” 明北一听就急了:“你是不是和他打架打不过了?没事,下次再和他打架,你找我二哥,我二哥老厉害了,能一巴掌拍死头野猪,到时候让二哥去帮你,保准一巴掌能拍飞他。” 正坐在李木文旁边正在虚心请教复习那些课本的明西,一不留神就被弟弟卖了,李木文惊讶地看着明西:“你还拍死过野猪呢?” 明西脸都绿了:“李明北,你欠揍!” 蓁蓁自己在东屋都能听见西屋的说话声,她一个人趴在炕上笑的直抽抽,李明中不明白这有啥好笑的,身为一只狗,它更担心的是:“你确定我能分到一只兔子?” “确定确定。”蓁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给你分个最大的。” 一般来说,孩子的行动力是最强的,尤其是一帮吃货孩子。第二天一早,明荣和明光就来了,吃完早饭就催着明南和明北上山。这次目标明确,明北去厨房把家里有的调料都装了一份,还拿了个罐头瓶子问李老太要蜂蜜。 李老太瞅着蓁蓁也要跟着,就大方的给倒了半罐头瓶子,明北把东西都装在背篓里,还不忘了邀请自家的打猎高手:“二哥,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呗,要是遇到野猪啥的,咱还能拖回来加个菜。” 明西瞬间想起当年野猪扑向自己的场景,腿又是一哆嗦,强忍着害怕朝明北吼了句:“不要再提野猪了。” 直到上山的路上,明北还闹不清楚自家二哥为啥不高兴:“二哥就是谦虚,这么长脸的事都不愿意说,要搁我,别人不说我都得见天显摆显摆。” 蓁蓁在旁边摸着下巴认真思索:“少年,要不叫来头野猪你拍一巴掌试试?” 这回上山,蓁蓁没打算弄一帮兔子撞树,一个是太容易北这帮嘴碎的孩子传出去,再一个也缺少了许多乐趣。不过这深山野林的雪又厚,找兔子也不是很容易,为了让大家都能吃上兔子,蓁蓁从山里找了十几只又肥又大的兔子用意念驱赶过来。 左一只兔子右一只兔子从眼前跑过,这些孩子都忙坏了,明书跟着明荣安置套索,明南和明北拿了弹弓打,明信和明光两个跟在李明中后头傻跑。冬天雪厚,野兔在雪上跑的不快,没多久就累的倒在雪地上跑不动,明信上去一把拎着兔耳朵揪了起来,乐的合不拢嘴:“我也抓到野兔了。” 抓了五六只野兔的时候,明南和明荣开始给清洗兔子,明书和明信很有经验的架起一个又一个火堆,蓁蓁裹着棉大衣戴着棉帽子和厚厚的棉手套抱着自己的军用水壶,时不时的喝一口蜂蜜水,看着自家的一群吃货哥哥兴高采烈地烤兔子。 等第一批兔子烤上,之前设置的套索又逮到了几只,李明中用它不太好用的狗脑袋一遍又一遍的数兔子的数量,算了七八遍也没整明白自己能不能分到一只。 蓁蓁看着它围着烧烤架转圈的模样,咯咯直乐,直到一批又一批的兔子烤好了,李明中终于心满意足的叼着一整只兔子蹲在雪地里狂啃。 因为今天带的佐料足,奶给的蜂蜜也多,而且人多更热闹,那烤兔子也吃着格外香。吃饱了肚子,明南熄灭了火,看着烧烤的地方一点火星都没有了,又从旁边铲了雪盖住,这才拎着两只用油纸包好的烤兔子往家去。 回到家,红烧鸡块不怕冷的在院子里蹦跶呢,想起李老太最近捡了不少种蛋,蓁蓁看着红烧鸡块的眼神十分复杂:“最近在鸡窝里挺努力呀。” 红烧鸡块十分恬不知耻地回道:“这不是想为你造出更多的红烧鸡块嘛。” 蓁蓁被堵了一下,转身继续往屋走,红烧鸡块拍着翅膀追着好奇的问:“你们干啥去了?拎回来的啥玩意啊?” “去山上烤兔子去了。”蓁蓁回了一句。 “去山上烤啥呀,带回来从院里烤多好,不嫌冷啊?”红烧鸡块绿豆大的眼睛里居然闪过一丝鄙视:“我猜你肯定没想到这点,你说你是不是傻?” 蓁蓁恼羞成怒地从窗户根底下摸起一把刀:“你给我过来。” “干啥呀?”红烧鸡块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我可以能踩蛋的种鸡。” 蓁蓁阴笑了两声:“不用当种鸡了,我现在就阉了你。” 36.36章 很快又下了一场大雪, 天气更冷了, 桂花出了月子李老太也没让她出屋,如今北岔正是最冷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最容易冻坏身子。家里这么多人吃喝洗涮的,桂花总觉得在屋里呆的不踏实, 李老太和王素芬听说了又去后屋额外劝了她两句:“家里这么多人呢, 谁搭把手就能把活干了,哪里用的着你。” 李老太摸了摸重孙子的小胖脸,附和道:“你娘说的对, 你就踏实在屋里养着,等过了年开春暖和了再出屋不迟。你们这会条件好了,能多养养就多养养,像我们那会儿做个月子还躲西藏的, 不知落下多少病根。” 桂花说:“我听奶的, 不过肉包省事,我在屋里也闷得慌,不行奶把布料啥的送屋来,我给你们做衣裳, 我娘这阵子白天黑天的忙,也倒不出空来。” “也行,你娘都画好尺寸了,你直接做就行。”李老太去前屋拿了布料过来放到桂花的炕上, 又嘱咐了两句:“窗户前后都糊着呢, 屋里就是开灯也太暗, 一天做一点就行,别太赶着了,省的坏眼睛。” 桂花刚答应了一声,就听门开了,王素芬出去瞅了一眼,看见蓁蓁抱着自己的军用水壶晃进来了。王素芬赶紧拿了个毛巾把蓁蓁帽子上棉袄上的雪打掉,嘴里不住的唠叨她:“这么大的雪咋不老实的在屋里听广播?出来干啥?” 蓁蓁在炉子旁边把身上烤热了,这才爬到炕上凑到肉包旁边,在他的小胖脸上亲了一口:“我想我大侄子了。” 桂花笑着把肉包放到蓁蓁怀里,让她抱了一会又把孩子搁到了炕上:“蓁蓁没事就在嫂子这屋呆着,咱俩说话,嫂子给你讲故事。” 王素芬和李老太前头也不得闲,见蓁蓁愿意在后屋呆着就随她去,李老太临走时候海不放心的嘱咐了句:“等吃饭时候我来接你,别自己就往出走,这么大的雪卡着头可咋整。” 蓁蓁乖巧的答应了一声,等李老太走了,转身趴在热乎乎的炕上拉着肉包的小手和桂花聊天:“嫂子你这一个多月在屋里呆的闷不?” 桂花坐在炕梢打开衣裳料子,拿出剪刀沿着上面画好的线直接裁剪起来:“也不闷,肉包刚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大哥白天晚上都不得消停,睡个好觉都是奢侈。好歹过了半个月,他一觉睡的长了,我和你大哥白天也能说说话啥的。” “你们都说啥呀?”蓁蓁趴在炕上好奇地问桂花。 桂花笑着看了眼蓁蓁:“小丫头打听的还不少。”不过她看着蓁蓁甜甜的笑脸,还是细细的和她说了:“你哥给我们讲他们学校的事,还有在农场干活的事。” “我大哥是学种地吗?”蓁蓁看着桂花拿出针来开始做衣裳,又问了一句。 “种地只是其中一部分。”桂花快速的缝着衣裳,笑眯眯地给蓁蓁解释:“还有很多别的课。等蓁蓁长大了上学了就知道,上学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蓁蓁默默的算了算自己的年龄,六零年初出生,还不到上学年龄就到了文/化/大/革/命时候,自己估计注定得当一名失学儿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过年的时候,家里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聚的这么齐全,外加粮食充足,还有一口大肥猪,老李家过了一个特别丰盛喜庆的好年,家里的几个孩子一个个都吃的脸胖了一圈。 等过了十五,李木林一家该回冰城了。每天不是上山就是在冰面上打爬犁,野的不着家的明信在得知要回冰城的噩耗后,抱着李老太哭了个死去活来,非要和明西换爹,还振振有词:“反正二哥要在冰城上学嘛,让他给我爹当儿子得了。”明信一边说一边又扑到了李木武的身上:“二大爷以后我就是你亲儿子,你别撵我走,我和你上山逮兔子去。” 李木武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侄子哭笑不得,只得尴尬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等放假再让你爹带你来,二大爷指定不撵你。” “二大爷,你真的不想再多个儿子吗?”明信眼泪汪汪地看着李木武。 李木武看了一眼脸比锅底还黑的弟弟,连忙把明信扯下来塞到李木林的怀里:“二大爷比你爹多俩儿子呢,要是你是个女孩我就换了。” 李明信抬头看了自己爹一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木林黑着脸把儿子往外拖:“你就这么嫌弃你爹?” 李明信伤心的直抽抽:“ 咱家没有烤兔子啊。” 李木林把这个为了烤兔子就不想要亲爹的儿子塞到大车上,回头和李老太告别:“娘,我们这就走了,等夏天的时候再回来一趟。” 李老太笑着点了点头:“夏天时候还带着他们哥俩来,让他们跟明南去大河游泳,钓个鱼啥的,烤了也很香。”刚收了眼泪的李明信又嗷嗷的哭了起来,李木林看着老娘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李木林和老娘、李木武告别后,又和李木文说:“大哥过几天去到冰城时候来家里住。”李木文笑了笑:“到时候去你家串门。” 李木森见大家聊的差不多了,和李老太打了声招呼:“娘,那我把四弟送火车站去了?” “去吧。”李老太摆了摆手:“早点到火车站,省的赶不上火车。” 李木林一家走了以后,老李家顿时消停了不少,明南和明北也不整天往外野了,坐在桌子前拼命的补寒假作业。李木文又陪了李老太几天,眼看着出了正月,李木文也得走了。李老太把之前蓁蓁给的那根金条拿了出来,这么大根金条,在北岔地方小根本换不出去,送到冰城的话李木林也没什么门路,再一个张春华眼皮子浅又嘴碎,李老太实在不放心让她知道这件事。思来想去,李老太觉得这事还是让大儿子办比较靠谱。 果然李木文看到金条以后只挑了下眉毛,很自然收起来地问李老太:“娘想用来换什么?” 李老太抽了抽烟袋:“换些钱,啥时候少了钱都不行,再给蓁蓁置些东西,你见识多知道啥东西好,换了现成的往家寄就行。再一个,要是有缝纫机票给我倒腾一张,等换了钱我去买一个回来,缝缝补补做衣裳啥的,还是缝纫机得劲。” “娘放心就好了,只是这钱要是换好了不能一笔寄回来,太惹人注意了。”李木文琢磨了下说:“先按月给娘寄一些,等我这一两年再回来的时候,把剩下的钱一并给娘捎来。” 李老太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母子俩商议定了,李木文带着李明西去了冰城。 明西原本学习就不错,寒假期间,明东又重新给他顺了一遍高中的内容,把明西比较薄弱的地方又重点教了一遍,明西到冰城后很顺利的通过了冰城六中的转学考试。 李木文帮着明西办了入学和住校手续,趁着开学前两天,又带他去李木林家认了门,嘱咐他平时多照看明西,孩子来家里时候多做些好吃的给改善下生活。李木林也知道自己老婆的德行,拍着胸脯保证侄子的事自己亲自办,保证不让明西受委屈。 李木文部队还有事,把侄子的事办妥了就回了部队,到明东开学的时候,李木文还抽空出来请侄子和弟弟们一起吃了顿饭,又给李老太寄了包东西,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家乡,踏上了去往福建的火车。 天气暖和了,明北被过年这口大肥猪养馋了嘴,撺掇着李老太又抓了个猪崽回来,至于小鸡今年不用再出去买,李老太对着灯光跳出来二十来个受精的鸡蛋放到后屋西炕上准备自家孵小鸡,。 也不知红烧鸡块是父爱爆棚还是闲的无聊,隔两天就要绕到后院围着房子绕上两圈,虽然也看不到屋里的情况,可只要往窗户根底下一站就一副骄傲的模样。 蓁蓁瞅着红烧鸡块昂首挺胸的样子,忍不住嘲讽它一句:“都是炖鸡汤、土豆炖鸡它们下的蛋,你瞅给你得瑟的。” 红烧鸡块的小绿豆眼瞟了下蓁蓁:“它们天天都能下蛋,可要是没我,能有这么多种蛋给你孵小鸡?不是我吹,我老厉害了,你瞅瞅你爹使劲了二十多年才整出你们五个孩子,我这才奋斗一个多月,二三十个没问题。” 蓁蓁招来几只蚂蚱给红烧鸡块加餐,看它一口一个吃的津津有味,坏笑的看着它:“我奶已经攒够种蛋了,以后这母鸡下蛋就没你什么事了。” 红烧鸡块一个不防,叼进去一整个蚂蚱,伸了半天脖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咽进去,蓁蓁见状大笑着往回跑,红烧鸡块急的连剩下的蚂蚱都不吃了,扑棱着翅膀在后面可劲儿的追着蓁蓁:“不带这样的,人家好不容易更换了人生理想,咋能随随便便的就不算数了呢。” 等到了前院的时候,李老太正指挥着明南、明北拿木头搭新的鸡窝呢,红烧鸡块顿时备受打击,耷拉了翅膀怂个脑袋钻回鸡窝去了。片刻后,鸡窝里传出来各种扑腾的声音,蓁蓁瞬间一脸黑线。 春天果然是万物生长的好时候,李老太顺利抱出来二十只小鸡,分了一半给老三李木森家十只,刚养了没几天,刘秀兰又查出怀了身孕,明荣和明光担心把鸡送走,主动把喂鸡和清理鸡圈活揽下来了。 老李家依然偷偷摸摸的一年收两茬粮食,粮票拿出去换了工业票和布票,李木武每个月的工资除了每个月买些肉和副食基本上不再别的地方花钱,李木文拿走的金条也换了不少钱,只是他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只能按月往回寄钱和寄东西,李老太把蓁蓁打扮的一年从头到尾都有新衣裳穿,周围的孩子们都喜欢往蓁蓁跟前凑。 转眼间到了一九六/四年的夏天,蓁蓁的朝天辫已经变成了双马尾,她领着白白胖胖的肉包正在院子里喂鸡。当初那批鸡,只有红烧鸡块还依然□□的活着,并且瞧着还格外精神,羽毛锃亮不说,尾巴上的那几根毛颜色格外鲜艳,头顶上的大鸡冠子又肥又大,李明中每回瞅见它都忍不住流口水。 桂花抚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从屋里出来端着一盆野菜,蓁蓁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盆把里面的野菜都倒在了鸡食槽里,她朝着桂花甜甜一笑:“嫂子,中午我们吃什么?” 桂花瞧着蓁蓁白白嫩嫩的笑脸,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你想吃啥,和嫂子说,嫂子给你做。” 蓁蓁想了想,拎起个水桶就扛着个小网往外走:“我去大河看看能钓着鱼和虾啥的不?” 李老太听了,连忙从屋里出来:“宝你拎不动水桶,奶跟你一起去。” 蓁蓁无奈地看着李老太:“奶,我虚岁都六岁了,你还整天宝啊宝的,都让人笑话呀。” “多大也是奶的宝。”李老太不由分手的抢过蓁蓁手里的水桶:“奶就你这么一个孙女,不是宝是啥?” 肉包挪着小胖腿跑了过来,伸手抱住蓁蓁的大腿:“姑姑,肉包也要去。” 蓁蓁在肉包的小胖脸上捏了又捏,在肉包期待的眼神中吧唧亲了他一口:“太奶和姑姑抱不动你,等礼拜天你四叔放假,让他背着你去。” 肉包扁了扁嘴,但还是乖巧的没有哭出来,蓁蓁摸了摸他的脑袋,朝院子里吆喝了一声:“红烧鸡块过来陪肉包玩会。” 红烧鸡块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围在自己周围的这群半大的小母鸡,走一步一回头的挪到了肉包旁边,肉包看着红烧鸡块眼睛顿时一亮,追着它漂亮的尾巴就开始抓,红烧鸡块无奈地陪着肉包第一百零一次玩我跑你追的游戏。 桂花坐在房门口搓洗衣裳,看着儿子和大公鸡满院子跑,忍不住直笑:“奶,你瞅咱家大公鸡可通人性了,咱家蓁蓁说啥它都能听的懂。” 李老太抽了口烟袋:“养了两三年了能不机灵嘛,我瞅着再养几年都能成精。”蓁蓁摸了摸鼻子,领着李明中冲出了家门。 今天天气虽好,可大人们都上班,半大的孩子都去上学,四五岁的孩子家里也不放心他们自己到河边玩,都拘束在家附近,因此蓁蓁和李老太到河边的时候并没有瞧见有多少人。 李明中这些年体型大了不少,瞧着又高大又威武也能唬住不少人,不过蓁蓁总觉得李明中光长个子不长脑子,除了打猎表现的无比神勇以外,其他时候除了蠢就是蠢。到了河边,蓁蓁刚找了个好位置,李明中就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溅出来一片水花。 蓁蓁避之不及,被溅了一身的水,把裤子挽起来拧了拧上头的水,朝着李明中怒吼一声:“傻狗,你给我上来。” 李明中回头瞅了蓁蓁一眼,露出一口大白牙,伸出两只前肢一个劲儿的刨水。蓁蓁被李明中气笑了,脱了鞋就想下水去追它,李老太连忙抱住她:“这时候天还没那么那么热,下水冻坏了可咋整,赶紧把鞋穿上。” 蓁蓁白白嫩嫩的小脚丫踩在水里,朝着李老太一笑:“奶,水不凉,我不下去追它,我就搁这捞些鱼和虾啥的。” 李老太这才松了手,把小网递给了蓁蓁,又把带来的大水桶放在旁边,蓁蓁举着小网往水里一伸,几分钟往出一捞,满满一网活蹦乱跳的鲜虾。 李老太往桶里装了些水,看着里头蹦着的虾有些不解:“你咋这么喜欢吃虾呢,还得扒皮去头的也没多少肉啊。” “味道鲜啊,拿水随便煮煮都好吃。”蓁蓁说话间,又捞了一网虾上来,李老太低头一瞅,好家伙,一指多长的大虾足足有两三斤之多,刚想说差不多够吃就行了,就见蓁蓁猛然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地看着李明中的方向。 37.37章 蓁蓁站在水边, 视线注视着十几米外的水下, 如今蓁蓁对意识的控制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使吃饭说话的时候,意识也像眼睛一样,自动把方圆几十米的一草一木都纳入蓁蓁的脑海中。 此时蓁蓁“看到”李明中正在和一条十来斤的大鱼纠缠着, 平时在山上打猎李明中可是连野猪都敢冲上去的家伙, 可在水里对着这条十来斤的大鱼,李明中既无从下嘴还要时不时常来呼吸一口空气,明显觉得力不从心, 可是要放走它,李明中又有些不甘心。 蓁蓁之所以格外惊喜,是因为她认出了那条鱼是在北岔很少见的大马哈鱼。蓁蓁家平时来钓鱼的河是离家最近的永翠河,在穿过北岔后, 永翠河会流进汤旺河, 最后注入松花江,而这条大马哈鱼,蓁蓁估计是从海里洄游回来的,只是不晓得怎么会到了永翠河。 大马哈鱼属于一种出生在江里, 却长在海里的鱼一种鱼,等在海里生活四五年成熟可以产卵了,这才游回自己的出生地。每到秋天的时候,黑龙江、乌苏里江、图们江经常能看到大马哈鱼的身影, 不过大马哈鱼一半都在下游产卵, 泳到上游的很少, 北岔区的永翠河作为松花江一条很小的支流,这么多年来是很少看到大马哈鱼的。也不知道这条大马哈鱼是游的太快还是怎么的,在大批大马哈鱼还没有回归江河的时候,它一个鱼就先跑回来了,还奋力的游到了上头的支流,蓁蓁的视线扫过它鼓鼓的肚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对于大马哈鱼,蓁蓁的印象还停留在上辈子和同学在俄式餐厅用餐的经历,旁的没什么印象,就光记住那小小一碟大马哈鱼籽居然要六百多块钱,当时她心疼的恨不得一粒一粒数着吃,觉得自己不是吃鱼籽而是在吃金子。如今离那次吃俄餐已经久远的让蓁蓁想不起来大马哈鱼籽的味道了,但那昂贵的价格和那金黄色晶莹剔透的鱼籽却留在了蓁蓁的记忆中。 “蓁蓁,你瞅啥呢?”李老太见蓁蓁一个劲儿盯着远处,有些摸不着头脑。 蓁蓁瞧着李明中方向,用意念固定住那条大马哈鱼:“李明中发现条大鱼,我瞧着怎么也得十来斤?” 一听说十来斤的鱼,李老太也来了精神:“是啥鱼啊?胖头还是鲤鱼?” 这辈子蓁蓁还是第一次见到大马哈鱼,因此她顿了一下,说:“不认识,瞧着眼生。” 看着李明中张着嘴对大马哈鱼无可奈何的样子,蓁蓁勾了勾手指,只见那条大马哈鱼不由自主的朝蓁蓁游来。李明中虽然是条狗,但它对蓁蓁的了解比李家人还要多,此时一见那条鱼游泳的姿势,就知道是蓁蓁出手了,它在大马哈鱼的后头使劲的狗刨,两眼狠狠地盯着鱼,生怕它趁自己不注意跑了。 鱼游到岸边,蓁蓁拿出网子放到水里,大马哈鱼钻进网子顿时压的网兜一沉,李老太见状连忙去帮忙,祖孙两个合伙把那条大马哈鱼拽了出来扔进了桶里,顿时把桶里的虾压扁了一半。 大马哈鱼是食肉性鱼类,原本这些鱼啊虾啊都是它的腹中食,可如今它被扔到桶里,粗壮的身子只能蜷缩起来,别说吃虾了,连动都动不了。 李老太眯着眼细细辨别了半天,也没认出是什么鱼:“我以前也没见过这玩意啊,能不能吃啊?” “能,一看肉就很厚。”蓁蓁去提水桶,李老太也顾不得琢磨这个了,赶紧和蓁蓁一起拎着。走到大道上,遇到认识的人都随口问一句:“李大娘去河边了?捞着啥了这么沉。” 李老太笑呵呵地回一句:“这不捞条鱼嘛,回家让孙媳妇炖了去补补身子。” 从永翠河里捞到鱼也不是稀奇的事,尤其像现在八月份,正是鱼最多最肥美的时候,因此谁也没在在意,随口唠两句,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到了家门口,王素芬还没来得及从屋里出来迎出来,红烧鸡块就率先冲到了门口,站在蓁蓁面前喔喔喔喔的叫个不停。 李老太把桶放门口,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瞅着红烧鸡块直纳闷:“这鸡大早上打鸣就算了,这会喔喔个什么劲儿?被肉包给吓疯了?” 蓁蓁正听着红烧鸡块炫耀自己多么英武神勇呢,见李老太这么一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弯腰捏了捏红烧鸡块的鸡冠子,转头和李老太说:“咱家这只大公鸡贼的狠,别看肉包整天追它,其实是它逗弄着肉包玩呢,肉包追了它半年,连根尾巴毛都没摸着。” 李老太瞅了红烧鸡块一眼,一脸嫌弃:“可不是咋地,我都怀疑它成精了,要不就凭它这成天没事喔喔的劲儿,早就把它炖了。” 红烧鸡块缩了缩脖子,佯装无视地转过身,飞快地躲回了鸡窝里。 蓁蓁瞧着红烧鸡块的怂样,正乐个不停呢,王素芬从屋里出来了,一见两人站在门口,脚边还放着个桶,就知道里面装了东西了并且重量还不轻。 “娘回来了,你们捞着啥了?”王素芬从围裙上抹了抹手,低头往桶里瞅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这是啥鱼啊?能吃不?” “蓁蓁说能吃。”李老太对孙女格外信任,不单是因为孙女的异能,实在是因为她太爱吃了,从春到冬三百六十五天,她三百六十天能给你折腾出不重样的东西来。 王素芬也十分了解闺女的馋劲,一听说闺女说能吃顿时也放了心,连忙拿出家里收拾鱼的大盆来,把鱼捞起来扔了进去,蓁蓁连忙凑过来看自己之前捞上的虾,两三斤被压扁了一半,有些遗憾地扁了扁嘴:“我还想煮一盘炒一盘呢,这回可不够了。” 王素芬坐在小木头凳子上收拾鱼,瞅了蓁蓁一眼:“那就先做一盘吧,这不还有鱼吗?还不够你吃的咋地。”蓁蓁笑着点了点头:“娘说的是,等吃完这鱼我再去捞虾。”说着她蹲在旁边把桶里头完好无损的虾挨个捡出来,剩下压烂压扁的留着家里养的那两只鸭子。 王素芬剪开大马哈鱼的肚子,掏出里面一大串金黄色的鱼籽顿时愣住了:“娘你瞧这鱼籽咋这么大这么好看呢?” 李老太正躺在炕上抽着烟袋歇腿呢,听到儿媳妇的声音里满是惊奇,连忙下了炕出来瞅,正好桂花带着肉包从后院过来,听见声音也过来瞧热闹。 一串嫣红晶莹的鱼籽挂在王素芬的手上,瞧个头足足有普通鱼籽四五倍那么大。 “我的妈呀,我鱼籽看着和林蛙肚子里的籽差不多大呢。”李老太看的啧啧称奇,还伸手去摸了摸鱼籽,觉得里面像是藏了一包水一样。 桂花看了看鱼,又瞧了瞧鱼籽,有些迟疑地说:“是大马哈鱼吧,我看着这鱼籽像。” 李老太听人说过这鱼,桂花一提她倒是反应过来了:“好像还真是大马哈鱼,不过往常不都是往佳木斯那边去嘛,这条鱼咋还游咱们这来了?”又瞅了瞅那鱼,问桂花:“这玩意咋吃啊?炖豆腐吗?” 桂花沉吟了下,挽起了袖子:“煎了吃好吃,要是怕费油蒸了也行,拿白菜豆腐一炖贴饼子也行。” “不怕费油,咱煎了吃吧。”蓁蓁连忙说了一句,转头又摇着李老太的胳膊撒娇:奶,咱先煎着吃,再炖着吃,反正十来斤鱼呢,咱咋也得弄个三四种吃法。” “馋的你吧。”李老太宠溺地点了点蓁蓁的脑门,不过回过头来还是嘱咐王素芬一句:“听蓁蓁的,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王素芬平时炖个菜啊还行,要是做鱼做虾就不如桂花做的细致,桂花知道小姑子嘴叼,她拍了拍肉包的屁股,让他自己去玩,自己端了盆水一边洗手一边和王素芬说:“娘你放那就行,回头我来煎。” 王素芬顿时松了口气:“行,你煎的好吃,省的我做完了还得听她叨叨,就没见过她这么馋的丫头。如今能吃饱饭就挺好了,就她见天的不是要煎就是要炒的,可没见谁家孩子像她这么折腾人。” 蓁蓁嘿嘿地笑着,李老太听了又不乐意了:“别人家孩子也没咱家蓁蓁聪明啊。” “可不是咋地。”桂花接了一句:“咱这方圆十里就没瞧见比咱家蓁蓁更好的孩子了,长的好看还聪明,明北教她认字算数啥的一遍就会,以后指定也是大学生。” 一说起大学生,李老太这嘴就合不上,北岔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孩子读书,可读完小学能上初中的也就一半,等再读高中又剩下一半,最后参加高考去上大学的就所剩无几了,在当地人眼里,读个高中赶紧接班生孩子这才是人生大事,比大学实在多了。 可李老太觉得,家里有大学生是最荣耀的事,明东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学的还是农业专业,毕业以后无论分配到哪儿都吃香。明西现在在冰军工上学,这可是现在全国最好的大学,李老太听大儿子李木文提过一句,说很多开国大将的后代都在那读书,一想到孙子和那些只能在广播里听到的名字的子孙是同学,李老太就觉得老骄傲了。 不过李老太再得意也不敢往出显摆,明西去年过年时候回来一次,家里问关于学校的事,明西嘴闭的比蚌壳还紧,只说是军事机密,吓得一家人什么都不敢问了。也只有李老太比旁人多知道自己孙子是在什么导弹系,旁的也不清楚了。 想着自己的剩下的几个孙子,都不像是读书的料,能读完高中就不错了,李老太觉得自家下一个大学生非蓁蓁莫属了。 蓁蓁看着自家两个鸭子排着队从大门口进来,连忙把盆里那些死虾丢到鸭食盆里,一回头瞧见李老太正朝着自己乐,忍不住问了一句:“奶,你瞅我笑啥呢?” 李老太一脸兴奋:“我这不琢磨着以后你报哪个大学嘛?” 蓁蓁无语地看着李老太:“奶,我还没上小学呢。” 李老太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有些失落地看着蓁蓁:“也不知奶能不能看到你考上大学。” “能能能!”蓁蓁看着李老太一脸失落,连忙哄着她:“奶身子骨这么硬朗,再活二三十年没问题,到时候您就不仅能看我考大学,还能看肉包菜包豆包糖包考大学呢。” 端着鱼往屋里走的桂花脚一滑,险些把盆里的鱼摔出去,她心有余悸地站稳了,一脸无语地看着蓁蓁:“我的儿子能不能有一个将来可以脱离包子序列的? 蓁蓁眨了眨眼睛:“窝头?馒头?韭菜盒子?” 39.第 39 章 一瞬间, 明北的头发都立起来了, 他扯着变调的哭腔一个劲儿的喊:“蓁蓁别过来,快走,这里有老虎。”斑斓猛虎听到树后的声音愣了一下, 它弓起来的身躯立马放松下来, 又优哉游哉的往前走两步。 明北看到老虎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绝望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想瞅瞅蓁蓁跑远了没。谁知一回头, 明北看着蓁蓁和自己靠在一棵树上还往嘴里塞果子呢, 明北顿时气的肺都炸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使劲把蓁蓁往后推,还不忘撕心裂肺地吼她一句:“让你走你还吃,赶紧回家听见没, 别回头!” 蓁蓁不妨被推了一个踉跄, 手里的果子撒了一地,猛虎立马发出一声吼叫,明北吓得一哆嗦,裤子又湿了一片。蓁蓁捏着鼻子无奈地看着明北,回头朝老虎吼了一嗓子:“叫什么叫?没看见我哥害怕吗?给我离远点。” 明北都快给自家这个姑奶奶跪下了, 那是老虎啊我的亲妹子,你以为他和咱家李明中似的那么……听……话…… 明北惊愕地看着老虎摇了下尾巴, 转头往后走了十来步, 找了个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慵懒的趴在地上,还十分有童趣的伸出了一只爪子去够在自己头上飞舞的蝴蝶。 似乎哪里不太对,正常来说老虎不是得扑过来一口咬断自己脖子吗?怎么转头趴那捉蝴蝶去了? 手里的野果撒了一地,蓁蓁手里只剩下了两个,随手把一个野果塞进李明北嘴里,另一个自己几口吃了,又掏出手帕来仔仔细细把手指擦的干干净净。 老虎离的远了些,看着现在又没有攻击的意思,李明北终于暂时舒了口气,他稍微动了动僵直的背部,老虎似乎有所察觉,立马转头看过来,李明北又瘫在树上了。 身上吓的都是冷汗、裤子上又都是尿渍、前面还有老虎虎视眈眈,李明北这辈子就没这么绝望过,他看着旁边还在擦手的蓁蓁,实在整不明白自己妹妹心咋这么大。 “老妹啊!”明北的声音吓的都打飘了:“你是不是不认识老虎啊?前面趴着那个,瞅见没,那个就是老虎,能吃人的。” “那是老虎啊?我还以为是大猫呢。”蓁蓁促狭的笑了笑:“我一直都把它当猫的。” 李明北都快给自己老妹跪下了:“课本上不是有老虎的图片嘛,你家猫长那么大个啊?” “我还没上学呢,你也没给我看过课本啊。”蓁蓁说的理直气壮,她打生在六十年代以来,虽然家里时常吓唬她不许往山里跑远了,又老虎和黑瞎子啥的,但是老虎黑瞎子啥样很多孩子都不知道。 李明北后悔自己不知道把小学课本扔哪里了,他看着老虎又转过头去扑蝴蝶,连忙压低声音和蓁蓁说:“哥告诉你,那就是老虎,以后千万别到深山里头来,趁着老虎不注意,你赶紧偷偷溜走,我在这里吸引它注意。”顿了顿,李明北的声音带了些哭腔:“等到了家,告诉奶和爸妈,说我不孝,让他们别想着我了。那啥,我那暑假作业都藏咱家仓房的破筐底下了,你回家拿出来帮我扔了吧,看着那玩意就烦。” 看着明北都快吓哭了,蓁蓁也不逗他了,连忙拿出手帕把他脸上的眼泪一抹,笑着说:“行了别掉猫尿了,我认识那老虎,它不会吃你的。” 明北吞了吞口水:“不是,你是不是没听懂,那是老虎……” 蓁蓁往前走了两步,清脆的叫了声:“大黄,过来。” 老虎听到声音立马蹦了起来,吓的明北转头抱着树就贴了上去,老虎摇着尾巴走到蓁蓁旁边,又懒懒地趴在地上,一颗大脑袋使劲往蓁蓁怀里蹭。 蓁蓁笑着抓了抓它的头,抬腿就坐在老虎背上:“大黄,咱跑一圈。” 老虎听了立马颠颠的围着附近转了两圈,遇到有野果的地方还知道停下来等蓁蓁去摘。此时趴在树上一条腿还做出爬的姿势的明北看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她妹在家训李明中、红烧鸡块也就算了,怎么到山上遇个老虎都和她自家养的大狗似的,还叫大黄,这个名字比李明中还像狗好吗! 从树上滑了下来,李明北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裤子已经脏的泥泞不堪,李明北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来老虎不会吃自己了,可穿着这么一条裤子回家,让同学邻居看见了……tm还不如让老虎吃了我呢! 蓁蓁骑着老虎跑了一圈回来,大黄停在了李明北旁边,李明北哆哆嗦嗦的往后挪了两步:“妹啊,让你的老虎离我远点行不,哥害怕。” 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大黄果然乖乖的往外走了两步,明北崇拜地看着蓁蓁,他妹太牛叉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傻大胆,拿老虎当狗养。 从老虎背上跳了下来,蓁蓁看着李明北一身狼狈的样子直乐:“哥,你这裤子下山可咋整啊?” 明北知道老虎不会攻击自己也放松下来,他坐在地上盘着腿发愁:“要不呆到天黑回去?我可不想别人瞅见。” 蓁蓁听了哈哈大笑:“那你这一下午可咋整?不难受啊?” “难受总比丢人好。”明北坐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蓁蓁笑够了,这才捂着肚子又把大黄叫了过来,她跳到虎背上回头和李明北说:“你在这等着,我知道哪里有裤子。”说着两腿一夹老虎的身躯,大黄驮着蓁蓁消失在丛林里。 蓁蓁对森林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处地方都了如指掌,当年很多土匪逃离的时候把家当都埋在了山里,指望着有朝一日还能回来。蓁蓁这几年可从地底下找到了不少箱子,其中有个箱子不知道是埋错了还是过日子的土匪埋的,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衣裳。 到了地方,蓁蓁打开箱子,找了一条布裤子出来拿在手上,又骑着大黄回到之前的地方。将手里的裤子丢给明北,蓁蓁抿着嘴直乐:“赶紧换上吧。” 明北一跃从地上跳了起来,抖落开裤子直乐:“哎呀,你从哪里找的这么好的裤子,都没有补丁。” “山里都捡的,你赶紧找个地方去换上吧。”明北抱着裤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脱下裤子来,换上干净的。只是裤子太大,明北套上以后又肥又长,拎着裤子四处瞧了瞧,明北拿着猎刀割下些草几分钟就编出了一条草绳。把裤腰系上,又把那把猎刀挂在了腰上,随后明北又编了两条短的草绳,把裤子腿扎的紧紧的,防止有虫子爬进去。 脏裤子也不能扔,可是拿在手里又碍事,明北编粗粗地编了个小网兜,把脏裤子放里头,从树后面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蓁蓁还自在的坐在老虎身上,明北虽然不担心自己被老虎吃掉,但是也不敢靠前:“蓁蓁啊,要不你下来咱说话?” 蓁蓁看着他直乐:“哥你要不要上来,我让大黄驮着你跑一圈。” 明北听了有些心动,刚往前挪了一小步,大黄打了个哈欠,明北看着它嘴里的尖尖的獠牙,又默默地后退两步,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怕死。” 蓁蓁无奈地朝明北伸出了手:“你放心,我在这呢,它不敢的。” “我的亲妹呀,你哪儿那么大胆子啊,它要是翻脸不认人可咋整。”虽然不知道这老虎为啥在蓁蓁面前这么乖巧,可它毕竟是野兽啊,要是突然急眼了可咋整。 “不会的。”蓁蓁琢磨了个借口:“大黄很通人性的,去年我救过它的,所以它不会伤害我。” “真的?”明北看着老虎直眼热,骑老虎身上,这不就和广播里讲的武松似的,多威风啊。明北试探着往前凑了走,见老虎没什么反应,这才一步一步挪到跟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大黄背部摸了摸。 蓁蓁拍了拍大黄的头,大黄乖巧地趴在地上,明北吞了吞口水,想起妹妹坐在老虎背上威风的样子,还是大着胆子坐在了大黄身上。 大黄从地上站了起来,明北一下子搂住了蓁蓁的腰,身体绷得笔直,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大黄似乎觉得身上有点沉,它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飞奔出去,而是一步一步迈着步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在林中慢慢散步。 明北坐在老虎背上,激动的脸都红了,心里感觉豪情万丈,嘴更是咧到了耳朵根上:“我不是做梦了吧?我都能骑老虎了?” 蓁蓁回头看着他一笑:“不是做梦不假,不过回家你可不许说,要是让奶知道咱俩骑老虎,非得拿烟袋锅子抽死你不可。” 一阵风吹过,李明北瞬间清醒了,想起蓁蓁今天干的吓死人的事,李明北敢肯定,奶顶多说她两句然后把她拘束在家里,到时候挨揍的指定是自己,而且不止是奶一个人打,说不定爸妈也会加上两脚。 想起嘴大的后果,明北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指定不说。”又把挂在腰间的猎刀摘下来递给蓁蓁:“你的刀也还给你,不过我尿裤子的事你也不许说。” 兄妹俩勾了勾手算是达成了一致,蓁蓁把猎刀随手往草丛里一扔,就指挥着大黄往山下走。明北心疼的直哎呦:“那么好的刀就扔草里,要是丢了可咋整。” “丢不了,一般没人到这来,再说有大黄看着呢。”蓁蓁无所谓地说,其实在明北看不见的时候,那把刀早就沉到地底下去了。 蓁蓁觉得自己能控制大地的这个能力简直和空间还好使,啥东西都能往地底下埋,闲了就上山来挖宝藏,这种感觉太美好了有木有。 两人坐着老虎往山下走了半个来小时,再往下就要遇到人了,蓁蓁拍了拍大黄,示意它停下来,两人互相扶着从老虎身上下来。 “多谢你了大黄。”蓁蓁亲昵的揉了揉大黄的脑袋:“下次再找你玩,你快回去吧。”大黄朝着蓁蓁小小的叫了一声,还使劲把脑袋往蓁蓁怀里塞,怎么看都觉得像撒娇。蓁蓁笑着把它的脑袋推到了一边,趴在它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等蓁蓁抬起头来的时候,十来只野鸡忽然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一个个都连飞带跑的往山上跑。 大黄往蓁蓁的手里蹭了蹭脑袋,转头朝着山上奔去,明北眼睁睁地瞅着一只落后的野鸡被大黄扑到地下,几下就咬断了脖子,瞬间身后一凉,两腿又哆嗦开了:“老妹啊,咱还是早点下山吧。” 一只三四斤的野鸡,大黄几分钟就吃的干干净净,转身又朝着另一只野鸡扑去,眼瞅着大黄消失在视线中,蓁蓁才回过头来,指了指旁边草丛里:“哥,你看那是不是有只野鸡拌着腿了?” 明北回头一看,果然一只野鸡被野草捆的结结实实的直挣扎,明北跑过去三下两下把草拽了去,把野鸡提在手里,乐滋滋地跑过来给蓁蓁看:“还挺肥,拿回去给你煮了吃。” “肉太紧奶咬不动。”蓁蓁皱了皱鼻子:“采点蘑菇回去炖汤喝吧,奶也能跟着喝两碗,肉包也喜欢。” “行,你说的算。”明北现在对她妹服的五体投地,她妹连老虎都训练的服服帖帖的,想吃个鸡汤算什么。 明北说完见蓁蓁盯着自己不动,有些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脑袋:“那我去摘蘑菇?” “摘了放哪儿啊?”蓁蓁无语地看着他:“咱没带筐啊,你把背心脱下来把下面系起来,咱用你背心装蘑菇。 “……”明北认命的把背心脱了:“行,你说的算。” 40.第四十章 回到家, 李老太看着蓁蓁手里提着的野鸡已经习以为常了, 倒是围着光着膀子的明北绕了两圈。明北左右提着一背心的蘑菇,右手提着自己的脏裤子,在李老太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奶,你这目光有点吓人?” 李老太抽了口烟袋, 看着明北的目光意味深长:“你的裤子怎么换了一条?” 明北眉头一跳连忙笑嘻嘻地说道:“在山上摔了一跤跌水坑里了, 幸好半路捡了条裤子,就是我穿着有点大。” 李老太瞅了眼明北的裤子,视线盯在了脏裤子上:“我咋闻着臊哄的呢, 你确定不是尿裤子了?” 明北的脸顿时红了一片,也就是他长的黑,看的不明显,但对孙子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的李老太瞧见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明北把蘑菇往地上一扔, 拽着李老太就往旮旯里走:“奶!奶!奶!我的亲奶!咱不带这么坑孙子的!” 李老太顺着孙子走了几步,等站稳了脚跟再看着明北的眼神满是戏谑:“我可没坑你,我就实话实说。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几年就娶媳妇了, 咋还尿裤子了呢?” 明北急的都快跳脚了,抻着脖子看家里人都没出来,这才压低声音哀求道:“奶,咱在小点声行不。” “行!”李老太抽了口烟, 乐滋滋的瞅着明北:“那你和奶说咋尿的?” 明北不敢往出说老虎的事, 只支支吾吾地说道:“憋了泡尿, 正找地方的时候差点踩到陷阱上被吓了一跳,就尿裤子了。” 李老太听了哈哈大笑了,顺手拍了明北的脑袋一下:“自己把你的臊裤子洗了去,还等着全家都知道?” 明北呲牙咧嘴的摸了摸后脑勺,回屋找了洗衣服的盆,把裤子泡在水里又问王素芬要了半块肥皂,自己坐在院子里洗裤子。 蓁蓁坐在旁边也拿了个盆摘蘑菇,明北见旁边没人忍不住压低声音和蓁蓁说:“下回要是去看大黄,记得叫着我。”明北回头见没人出来,又轻声问蓁蓁:“大黄有没有小虎崽子?我也想像你似的,能驯养只老虎。” 养野兽的崽子是驯养野兽的最好的办法,早些年就有胆大的猎人驯养猛虎或者野兽的事,不过一般人都不敢拿命去冒那个险。如今北岔早就没有专门的猎人了,通常为了改善生活,男人们都才拿着□□猎刀的去山上走一遭,像蓁蓁这么大的女孩子就驯化了老虎的,还没怎么听说过。 蓁蓁把摘下来的蘑菇根丢在地上,把落下来的发丝掖在耳朵后面:“大黄没有小虎崽,它是公的。” 明北遗憾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又问蓁蓁:“那你当初咋救的它啊?你真把它当猫了?” 蓁蓁眨了眨眼睛,又低下了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就是看见它被陷阱里的绳索网给捆住了,我就给它放了,还把捡到的野鸡给它吃,后来我上山它就经常来找我玩。” “你咋运气这么好呢!”明北丝毫没有怀疑的全信了:“我听人说,被救的野兽都会报恩的,你命真好,这也能让你遇见。” 蓁蓁把摘好的蘑菇洗了几遍送到灶房去了,那边明北洗了裤子又把自己的背心洗了,晃悠在菜园子里拽下来个洋柿子拿水冲了一遍,刚要把柿子送到嘴边,蓁蓁就出来了:“哥,你挺闲啊。” “啊?”明北把举到嘴边的柿子又拿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蓁蓁,试探着把柿子递过去:“要不,给你吃?” 蓁蓁看了他一眼,转身钻进了仓房里,没过几分钟拿出一本全是土的暑假作业丢在李明北的怀里:“奶让你去学校换初二的暑假作业,你不是说没有吗?这是啥?” 明北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游离:“那啥,我去年不是做过初二的了嘛?” “那你做初三的题也行啊。”蓁蓁洗了洗手,顺手把明北手上还没等吃的洋柿子抢了过来,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放在嘴里一咬,酸酸甜甜的别提多好吃了。 明北拿着自己的暑假作业一脸嫌弃:“初三的我也不会呀,等我明年再写不行吗?” “不行。”蓁蓁瞅了他一眼,几口把手里的柿子吃完了,拽着明北就往屋里走:“赶紧回屋写作业,要是明年考不上高中,我要大黄咬你。” 明北正要挣扎呢,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差点趴地上:“蓁蓁啊,我的亲妹妹啊,那大黄可不是李明中,它咬一下可要命啊?” “那你写不写?”蓁蓁朝着明北甜甜的一笑。 明北一哆嗦,任命地低头进了屋:“写!写!写!哥听你的,你说了算。” 如今天热,山上地里到处都是新鲜的菜,王素芬也不耐烦做太多热菜,除了锅里炖的野鸡蘑菇汤,其他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蘸酱菜,黄瓜柿子也洗了一盘。 饭菜摆好了,王素芬挨个叫人吃饭,一进东屋王素芬惊愕地发现明北居然老老实实地坐在窗户底下的桌子上写作业。 “哟,明北居然知道写作业了。”王素芬瞅着他直乐:“是不是做啥错事挨你奶骂了?” “我奶没骂我,如今我妹比我奶还凶呢。” 明北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王素芬:“妈,是不是饭做好了,咱吃饭去呗。” “做好了,去吃吧。”王素芬回了一句,又叫了蓁蓁:“这会你都啃俩西红柿了,晚上还吃不吃饭了?赶紧去西屋,你不是让做蘑菇鸡汤嘛,都炖好了,一会你和肉包一人一个鸡腿。” “我不吃鸡腿给我奶吃,把两个翅膀给我就行。”蓁蓁一边说一边下了炕,那边明北扔了笔就要往出跑,被蓁蓁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你上哪儿啊?” “吃饭啊?”明北看着蓁蓁一头雾水:“这不妈叫咱吃饭吗?” “你作业写了几页了?”蓁蓁到桌前翻了翻一脸嫌弃:“这么半天才写了半页?写不完这两页你别去吃饭了。” “为啥啊?”明北不干了,摸着肚子一脸委屈:“下午爬了那么久的山回来又洗衣服又写作业的,我早都饿死了。” 蓁蓁磨了磨小白牙:“一天也没干正事,还不赶紧趁着天没黑多写点作业,要不然……”蓁蓁看了眼在旁边直乐的王素芬:“要不然我和咱妈说说你那裤子的事?” 明北顿时蔫了,磨磨蹭蹭地坐在凳子上拿着笔直往外头瞅:“那野鸡你可得给我留点肉,别光剩汤,我喝不饱。” 蓁蓁掂起脚拍了拍明北的肩膀:“放心,只要好好写作业,肉少不了你的。”说完转身拉着王素芬就走:“妈咱赶紧吃饭去,我都闻着鸡汤的香味了。” 明北伸着脖子看着蓁蓁和王素芬消失的背影,沮丧的揉了揉肚子:“这哪是妹妹啊,简直是个祖宗。” “你说啥呢?”蓁蓁的声音从隔壁屋传来,明北哆嗦了一下,立马甜言蜜语地回了一句:“说妹妹老好了,我一定好好听妹妹的话赶紧写作业。” 西屋里顿时笑成一片,王素芬盛出一碗汤递给李老太:“这明北成天皮的和猴子似的,也就他妹能治他。” “可不是咋地。”李老太喝了口汤,又给蓁蓁夹了个鸡翅:“宝儿打明个起你就看他写作业,写完暑假作业就看着他抄书,我就不信这分数上不去。这水解厂多好的厂子啊,一年就招那么点人,他以为那么好考进去?” “就是。”王素芬附和了一句,又和蓁蓁说:“等你看着你哥写完暑假作业,妈给你钱去水解厂看电影去。” “真的。”蓁蓁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妈你放心,我保证让我哥三天就能把作业写完。” 虽然这个时候电影多是黑白的老电影,但对于五六年没看过电视的蓁蓁来说,能看到电影已经很好了,哪怕这会儿让她看个默剧,她都能看的津津有味的。有了动力,蓁蓁觉得自己催着明北做作业更有劲头了。 明北当初上初二的时候每天被明南看着写作业学习成绩还行,虽然玩了一年忘了一半,但是翻翻书还能想起来,磕磕绊绊涂涂抹抹忙活了半天,明北终于在天黑之前写完了两页作业。拎着作业本放到蓁蓁手里,明北连手都不想洗,端起凉着的鸡汤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碗。 蓁蓁坐在旁边笑眯眯地一个劲儿给明北夹肉:“哥,多吃点。”明北受宠若惊地连忙用碗接着:“不用给我夹,你自己吃就行。” “你多吃点,写作业啥的可费脑了。”蓁蓁把鸡头也放到了明北的碗里:“吃脑补脑,把鸡头啃了吧。” “……”明北盯着那个没啥肉的鸡脑袋看了半天,实在不想吃:“其实我觉得我挺聪明的,要不不用补了吧。” “也行,等吃完饭你再写两页作业,我瞅瞅你到底聪明不聪明。”蓁蓁话音刚落,明北一口把鸡冠子咬了下来:“我觉得我妹说的对,我觉得该补还得补。” 蹲在窗户跟下面的红烧鸡块一脸唾弃:……真没节操! **** 有了看电影这个承诺又有蓁蓁在旁边盯着,明北倒真老老实实的把暑假作业都给做完了,又从头到尾的把课本看了一遍,终于从王素芬手里要出来五毛钱,欢天喜地带着蓁蓁去水解厂看电影去。 蓁蓁以前也没少往水解厂去,不过都是跟着王素芬和桂花去澡堂子洗澡啥的,这看电影还是头一回。蓁蓁根据前世看电影的经验,把家里存的毛嗑(瓜子)给炒了,还找了个布袋装了些洗干净的洋柿子和黄瓜,最后冲上一壶蜂蜜水,这才算准备的齐全了。 明北蹲在门口看着蓁蓁准备的一样又一样,急的抓耳挠腮:“老妹啊,你说你在家吃不够吗?看个电影咋还也惦记着吃呢。” “你不懂,看电影就是一边吃一边看才有意思。”把东西收拾好了,蓁蓁装在一起递给明北:“行了,咱走吧。” 明北连忙从地上跳起来,欢天喜地地拿了自行车的钥匙,把李木武擦的锃亮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给推了出来。 当初李木文拿走了金条,这些年陆陆续续往家里寄了有二百来块钱了,这张自行车票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寄回来的,李木武拿着票揣着钱接着去把看了许多遍的“永久”锰钢自行车给推回来了。当时邻里同事们都炸锅了,一个个都来围着看,还上手摸一摸。 平时这辆自行车李木武也就是走亲戚的时候才骑,平时都搁墙上挂着,今天也就是因为舍不得蓁蓁走太远的路,李木武这才破格同意让明北骑一回,还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好几遍,什么不许骑泥坑里,不许骑石头上,回来必须把车子擦干净了挂墙上,明北下了好几次保证,李木武这才把车钥匙给他。 推出心仪已久的大自行车,明北觉得这比看电影还让人高兴,把蓁蓁的布包挂在车把上,明北回头问蓁蓁:“老妹,来坐前头。” 看着前面那根细长的棍,蓁蓁怎么看怎么觉得会硌屁股:“我还是坐后面好了,坐前头我怕掉下去。” “不会的。”明北说:“小孩都坐前头,再说你坐后头你咋上去啊?” “我连树都能上去还怕这个自行车。”明北想起蓁蓁在山上和猴子似的在各个树中间穿梭,好像那个难度比这个大多了:“那行,我骑的慢点,你跳上去的时候小心点。” 明北荡了几下脚踏板,长腿一伸就从后座上迈了上去,蓁蓁在后面连跑几步,扶着明北的腰一跳稳稳当当的坐在后座上。 终于骑了自行车出来,明北觉得怎么也得显摆显摆,他看着家里附近都没人出来,故意扯着大嗓门喊:“蓁蓁你可真厉害,自行车后头这么高都能跳上来呢。”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敞着大门,听见说自行车都出来瞅,这下可把明北得意坏了,围着这两排房子转了好几圈,确保自己同班的几个同学都看见了,这才得意洋洋的往水解厂去。 水解厂的厂区太大,所以并没有大门,只有位于厂区中央的四层机关办公大楼有一个漂亮的院子,明北特意骑自行车带着蓁蓁过去看了一眼,里头还有条木头长廊,看起来气派不已。 “这个大黄楼可是咱北岔最高的楼了。”明北不敢进院子,只围着门口骑着车子转圈,蓁蓁拍了拍他的背:“你这么喜欢水解厂,那你好好上学,回头考进来呗。到时候还能发电影票,每个月都有电影看。” “我就觉得考试有点头疼。”明北又骑着自行车往电影院的方向去:“你像去森林经营所啥的就不用考试,挣的也不少。” “那能一样吗?”蓁蓁恨其不争地在明北背上拍了一巴掌:“那扛木头是好活吗?每天从早到晚的几个人担着那么粗的木头往山下送,你瞅瞅那些经营所得人,哪个不是驼背塌肩的,脸上被风吹的都是口子,你要是去了指定以后都没有漂亮小姑娘跟你。” 明北这么大正是偷偷喜欢漂亮小姑娘却又死鸭子嘴硬不敢承认的时候,一听会变丑顿时有些犹豫:“要不我就考个高中试试?” “考吧,奶说了啥时候多读书都不是坏事,再说你之前学习不也行嘛,就是这一年我三哥没管你让你放飞自我了,你收收心再努力一年,等高中毕业直接进厂多好。”蓁蓁看着路边有个穿着红底碎花的姑娘,偷偷戳了戳明北的腰:“你瞅瞅住这里的姑娘长的多好看。” 明北偷偷扭头瞅了眼那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两条辫子又粗又长,皮肤看着也白,被那红衣裳一衬显得更加好看。 明北看着看着就忘了看路,一下子骑到路上的大石头上了,他本来就很少骑自行车再一慌乱之中扭了两下车把,蓁蓁连忙从车上跳下来,刚要去扶自行车,明北已经连人带车的摔在了地上。 “砰!”看着地上升起来的一片灰尘,蓁蓁连忙后退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布包掉在了地上,里面装的毛磕撒了一地,蓁蓁扶起了车子,又把明北从地上拎了起来。 顾不得上屁股摔的疼,明北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车,见没有扭坏车把没有磕掉车漆,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幸好没摔坏,可吓死我了,要是摔坏了爹能抽死我。” 看了看你撒了一地的毛磕,蓁蓁朝明北露出两排小白牙:“李明北!” 41.第 41 章 明北一抬头看见蓁蓁阴森森的笑容, 再瞅瞅满地的毛嗑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这老李家最喜欢吃东西的当属蓁蓁了,明南明北虽然也整天惦记着吃, 不过他们一般都是馋肉, 什么鸡肉兔子肉狍子肉只要是肉就好, 最爱的自然是大肥猪肉,每天一碗都吃不腻歪。蓁蓁就不一样了, 她虽然也喜欢吃肉,但吃不了多少,她更喜欢的是松子榛子毛嗑这种零食以及漫山遍野的山果,恨不能一天到晚把这些东西当饭吃。 在明北的印象中,蓁蓁一岁多的时候就是各种野果干果的不离手了,家里的几个哥哥平时怎么逗她闹她都行, 但是谁要是敢把她的零食给祸害了,蓁蓁指定能给嚎来一家人, 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奶拿烟袋锅子抽他们。 看着地上撒了一片的毛嗑,明北直发愁,这东西实在是太稀缺了,一般过年的时候才有的买,一个人才只有二两的份额。这些毛嗑还是因为李老太看着蓁蓁爱吃, 才特意寻了些种子在自家院子边上种了十来棵, 总共到秋天也没收多少瓜子,蓁蓁每回馋了才让嫂子帮着炒一把, 节节省省吃了快一年还剩二两多, 蓁蓁想着今天看电影所以才特意拜托嫂子炒了带来, 结果一个没吃都掉地上了。 “要不我捡起来给你回家洗洗再吃?”明北看着满地的瓜子也心疼,可这瓜子沾满了泥土估计捡起来蓁蓁也不会吃,这个小丫头最爱干净了。 蓁蓁嗖嗖的眼刀子吓的明北扶着自行车都不敢动了,简直和那天遇到大黄的时候一样,看着太吓人了。咬了咬牙,明北恋恋不舍的掏出一毛钱:“要不给你一毛钱你去买好吃的。” 蓁蓁扫了眼那一毛钱,十分嫌弃:“有什么用,瓜子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一人二两,我拿着一毛钱连票都没有,能干啥使?” 明北心疼地看着手里剩的四毛钱:“电影票一毛七分钱呢,你好歹给我剩点。” 蓁蓁看着明北:“行啊,我一分钱都不要,等我回家我就和爹还有奶说你骑着自行车把我摔地上了。” “给给给,我给。”明北纠结地看了看手里的毛票,琢磨了半天又塞过去一毛:“再给你一毛,电影票我自己贴四分钱,这样行了吧。” 蓁蓁伸手把两毛钱接过来放到口袋里,喜滋滋地拍了拍车座子:“凑合吧,等你要是再摔了我,我可告诉咱爹去。” 明北一听直缩脖子:“千万别告诉咱爹,在他眼里这自行车可比我这亲儿子亲多了。” 蓁蓁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 “扑哧……”一声清脆的笑声传来,明北和蓁蓁顺着声音往旁边一看,原来那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正看着两人乐呢。 见到两人转过头来,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你们摔倒的声音太大了,吓了我一跳,刚想过来扶你们,你们俩就开始斗嘴,我没好意思打断你们,你们没事吧?” 明北傻笑了两声,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说些什么,耳朵脖子红了一片。 蓁蓁实在整不明白这一句话没说有啥可脸红的,不过看明北那样子,估计脑子都一片空白了,她连忙和小姑娘打了个招呼:“姐姐好,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 “没事没事,你们没摔坏就好。”小姑娘摸着辫子笑了笑:“你们这也是要去看电影?那可得抓紧点了,电影九点半开始,这会估计都九点了。” 蓁蓁没有表也不知道时间,不过他们出门的时候都快八点半了,这会怎么也得九点多了。明北回过神来,从车座底下扯出一块抹布来把车身上的土擦下去,正了正车把,赶紧叫蓁蓁上车:“快点,要不咱就迟到了。” 蓁蓁回头看了明北一眼,赶紧问了那少女一句:“小姐姐也是去看电影吗?要不你坐自行车后座上,让我哥带着咱一起去,要不然就迟到了。” 少女红着脸看了李明北一眼,连连摆手:“不用了,你们赶紧过去吧,这离着也不远,而且我有现成的票直接进去就能看。” 蓁蓁遗憾地看了少女一眼:“那好,咱们一会见。”明北脸红的看了女孩一眼,飞快地说了声“再见”骑着车子往出蹿。 蓁蓁一不留神,明北已经骑出去七八米了,气的蓁蓁在原地直跳脚:“李明北,你敢不敢骑的再快点。” 明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蓁蓁给忘了,连忙刹车等蓁蓁跳上后座又开始狂奔,两公里的距离李明北愣是五分钟就骑到了,蓁蓁拍了拍明北的后背一脸不解:“你骑那么快干嘛?” 明北傻呵呵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呗。” 蓁蓁无语地瞪着他,不知道说啥才好,明北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把自行车锁上,又拿着钱买了两张电影票,赶紧带蓁蓁进去了。 水解厂电影院最近一段日子放映的电影是《地雷战》,北岔地方偏,新的电影也比别的地方上映的晚,听明东说去年夏天冰城的电影院就开始放《地雷战》了,可北岔这里才刚刚上映了两个月。 电影票上虽然写了几排几座,但基本上都是随便坐,明北和蓁蓁来的有点晚,电影院里都快坐满了。明北伸着脖子看见第一排还有几个座位,拉着蓁蓁就要往前走。蓁蓁一使劲把他拽了过来,直接领到了最后一排坐下。 明北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胳膊:“老妹你咋这么大的劲儿呢,我刚才都没拽过你。” “天生的,要不然大黄能那么听我的。”蓁蓁在明北膜拜的眼神中打开自己的布袋子,拿出水壶喝了口蜂蜜水,又拿出一个自己叠的四四方方的小垃圾盒放在腿上,从布袋子里抓了一把松子出来吃。 为了方便看电影的时候吃松子和榛子,蓁蓁在家的时候用异能给这些松子和榛子都开了个缝,吃得时候只要一剥就行。往嘴里扔了一个松子仁,蓁蓁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个电影院只有一个放映厅,大约能容一百来个人,台子上挂着简陋的电影幕布,周围来看电影的多是些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电影剧情。 坐在蓁蓁前面的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似乎看了不止一遍了,两人对其中一个剧情争论不休,彼此都气呼呼的:“不信咱一会看看,要是谁输了谁请看一下场。” “行,比就比,我都看过七场了,不信会输给你。” 蓁蓁一脸黑线,一个电影刷七遍还不够,还准备第八刷,活脱脱六十年代的自来水。 眼看电影就要开始了,还有人陆陆续续往里进,不过这个时候的人看电影都喜欢往前面挤,最后一排还有几个空位。 忽然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出口进来,一直心不在焉的明北眼睛立马就亮了,他站起来似乎想朝人家招招手,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窘迫的坐下了。 蓁蓁一边吃着松子一边抿着嘴直乐,那个女孩四周看了一圈似乎也没找到什么好位置,便往最后一排走过来。明北盯着她紧张的直吞口水,慌乱地把头扭到另一边,假装没有看见的样子。 蓁蓁被明北局促的样子逗的直乐,明北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灯忽然灭了,一抹光线打到电影幕布上,明北下意识扭过头往旁边看了一眼,正好借着幕布微弱的光芒看到那姑娘坐在了他的旁边。 蓁蓁小时候虽然看过不少抗日的老电影,不过她对《地道战》倒是印象深刻,还能哼唱里面的主题歌,相对而言《地雷战》除了些许片段基本上都没印象了,因此电影一开始,蓁蓁就被吸引住了,除了手还不停的剥松子,眼睛就没离开过屏幕。 明北一年到头也看不了一场电影,这次说起来还是跟着蓁蓁沾了光,可他此时心思总是无法集中精神,一想到旁边坐着一个穿红衣服的漂亮女孩子,他的手心就直流汗。 蓁蓁此时完全沉浸在电影中,连松子都不吃了,抱着自己的水壶一会笑成鸡叫一会笑成猪叫,吵的明北更没办法集中精神看了。好容易等电影演完了,灯又重新亮了起来,明北这才回过神来,一想到旁边坐着个女孩子恨不得把自己贴椅子上,紧张的连头都不敢动。 蓁蓁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把自己吃的松子壳包好,扭头和旁边那个姑娘打了个招呼:“小姐姐好,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那个女孩见蓁蓁长的白白嫩嫩像个娃娃似的,对她也格外热情:“你们不是水解厂的吧,看着眼生。” “恩,我爸是粮库的,我家住在火车道南边。”蓁蓁自己的布包递给明北,又赶紧自我介绍:“这是我哥叫李明北,我叫李明蓁。” “我叫于晚秋。”看着有人来清场,于晚秋赶紧站了起来,还不忘叫蓁蓁一声:“咱出去说。” 顺着人流走到电影院外面,李明北连忙去推自己的自行车,蓁蓁拉着于晚秋说:“晚秋姐,我以前来水解厂都是去浴池,其他地方也没好好逛过,你们厂子这里有啥好玩的没?” “有啊,我们这供销社老大了,买东西比外面松一点,零零碎碎的一些小东西不要票,要不我带你去瞅瞅?”于晚秋一看就是爽朗热情的性子,也不嫌蓁蓁年纪小,和她说东说西的两人倒是聊的来。 水解厂供销社离着电影院并不远,走个十多米就到了,水解厂人多供销社也大,前后有两个门,里头人还不少,有买东西的也有纯属进来看热闹的。于晚秋怕蓁蓁被人挤着,很热心的拉住她的手,挨个柜台去看。 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东西都得用票,而针头线脑的、擦脸搓手的、笔本橡皮之类的倒是宽松一些。蓁蓁口袋里也有七毛钱,五毛钱是李老太偷偷塞的,剩下两毛是从明北那讹来的,在这个年代,七毛钱也算一笔不少的钱了,蓁蓁摸了摸口袋,十分想把钱花出去。 围着供销社转了一圈,蓁蓁的目光盯到了玻璃柜里的高级糖果和高级糕点上,她平常在家吃的饼干和水果糖都是凭票买的,因此也买不了多少,一个月能有一包饼干或者几块糖。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不需票就能买到,就是柜台里摆着的高级牛奶糖和鸡蛋蛋糕了,不需要凭证而且不限量。 蓁蓁指了指牛奶糖,问售货员:“阿姨,牛奶糖怎么卖?” 售货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的干净整齐这才露出点笑模样:“两分钱一块。” “那个糕点多少钱?”蓁蓁又问了一句。 “鸡蛋蛋糕,一毛钱一块。” 明北咂了咂舌,偷偷扯了扯蓁蓁的袖子:“这也太贵了,一毛钱两口就没了,不值当的。” 蓁蓁看着明北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可是我想尝尝啊。”虽然这东西不见得比后世的好吃,但是都穿到这个年代了,不每样东西都尝尝,总感觉亏的慌。 明北无奈地从口袋里抠了抠,只摸出来五分钱:“我只够给你买两块糖的。” 蓁蓁笑着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我自己有钱。”说着她从给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七毛钱递给售货员:“阿姨我要六块蛋糕,五块牛奶糖。” 售货员写了个票让蓁蓁去交钱,这边手脚麻利的帮她把蛋糕和牛奶糖包好,明北看着蓁蓁眼睛都不眨的就花出七毛钱,心疼的直抽抽:“你买一块尝尝就得了呗,还买六块,哎呀,太败家了。” 蓁蓁笑着把蛋糕放到布包里,又递了一块牛奶糖给明北:“买回去给奶、妈、嫂子还有肉包都尝尝,咱俩好容易出来了,不也得一人一块啊。” 明北一边含着牛奶糖一边摆手:“我可不吃,要是我吃了得心疼的晚上睡不着觉,还是留给你吧。” 蓁蓁看着明北直乐,又拿出一块地给于晚秋:“晚秋姐姐,请你吃糖。” 于晚秋连忙摆手说:“你快留着自己吃吧,我要吃就自己买了。” “你自己买的我不管,这个是我请你的。”蓁蓁不由分手的把牛奶糖塞到她手里:“下回我来水解厂还想找你玩呢,你是不是嫌弃我小,不愿意搭理我才不吃我的糖啊?” 于晚秋被蓁蓁给逗笑了,她接过牛奶糖剥开糖纸放到嘴里:“谢谢你的糖。” 看了电影逛了街,眼瞅着就奔中午去了,蓁蓁怕家里等着他们吃饭,也不敢再多耽误,和于晚秋告别后赶紧让明北骑车回家。 一进院子,蓁蓁就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起来,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嚷着:“奶、妈,我给你们买好吃的了。” 肉包听见声音从炕上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往外瞅:“姑姑买啥了?” 蓁蓁从布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蛋糕,鸡蛋白面和糖做的,你闻闻香不香。” 肉包趴在上头轻轻的闻了一下,忍不住张嘴咬了一下口,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吃!” “好吃是吧!”蓁蓁捏了捏肉包的小胖脸,指了指被他咬过的那个:“这个是你的,姑姑没洗手你自己拿。” 肉包拿起一个又恋恋不舍的看着其他的:“肉包想吃两个。” “不行,每个人只能吃一个。”蓁蓁洗了手又屁颠屁颠地往李老太嘴里送:“奶,你尝尝我买的蛋糕。” 李老太忙不迭地往后躲:“我可不吃,多贵的玩意啊,你自己留着吃吧。” “一人一块,您尝尝,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蓁蓁又是撒娇又是威胁的好容易说服了李老太拿了一块,李老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连忙把剩下的递给蓁蓁:“奶吃一口尝到味就行了,吃多了浪费。” 到了王素芬和桂花这,两人更是连尝都舍不得尝,蓁蓁捏着小蛋糕有些沮丧,自己在山上好几箱子金条,自己家人连吃个蛋糕都舍不得,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多换回些吃的用的就好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蓁蓁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还是太小了些,真的想快点长大呀。 蓁蓁把剩下蛋糕包好放到柜子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牛奶糖给肉包,肉包接过牛奶糖,正冲着蓁蓁乐呢,忽然院子一声咆哮把两人吓了一跳。 “李明北,你给我滚出来!”李木武站在他心爱的自行车前拿着一把卷尺暴跳如雷。 李明北蹲在门后瑟瑟发抖,强装镇定的伸出半个脑袋:“咋……咋了……” “你是不是把车子给我摔了?”李木武心疼的脸都绿了:“车把往左偏离了一厘米,一定是你摔到右边了。” 李明北都快给吓尿了,他就没见过骑完自行车还能拿尺子量的,这玩意到底咋量能量出偏离一厘米来的?他明明在进门前检查了好几遍好吗! 蓁蓁对李木武服的五体投地,在心爱的自行车面前,李木武的智商和直觉简直是被柯南附体呀! 43.第 43 章(捉虫) “写个名字还得要户口本, 你说你上学都学的啥?”李老太进来从裤腰带上解下来钥匙开了箱子,把户口本里面的一张纸条递给了明北:“这是你哥当初给蓁蓁写的名字, 照着这个写就行, 我得把我户口本收好了, 回头你在给我整丢了可了不得。” 蓁蓁看着纸条上俊秀的李明蓁三个字不禁啧啧称赞:“不愧是大哥,瞅瞅这字写的多好。”瞅了眼明北, 蓁蓁忍不住叹气:“要不是大哥二哥三哥都不在家,我真不愿意你教我写字,就你那狗爬的字我都怕你给我带沟去。” “会写就行了,要求咋这么多。”明北拿出一支铅笔,努力一笔一画的抄了几遍李明蓁,然后往蓁蓁面前一推:“你写写试试, 我和你说这写字一开始可能写的不好,多练练就行了。我就是当初舍不得浪费本子才没多练字, 要不然我的字肯定比大哥又不差啥,主要是我太会过日子了。” 蓁蓁一脸黑线地看着明北,都不知从哪里吐槽他,李老太坐在炕上忍不住了,敲了敲烟袋锅子, 冷笑了一声:“可拉倒吧, 打小你那字就和飞似的,让你多抄两遍课文都坐不住凳子。那书和本子从来不知道好好放书包里, 都是随手往里一塞, 咱家就你用本子最费, 使一半后面的页就掉没了,还好意思说舍不得本子。” 李明北被揭的老底都掉了,羞得面红耳赤的,他斜眼瞅了瞅在那哈哈大笑的蓁蓁,忍不住和李老太商量:“奶,你看蓁蓁都笑我了,你咋的也得维护下我做哥哥的形象啊。” “你在你妹面前已经没形象了,你瞅瞅有做哥哥的样嘛。”李老太把烟袋放下,下炕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干干净净的挂历纸,把蓁蓁的新课本拿过来,坐在炕上给她包书皮。 蓁蓁连忙嘱咐了一句:“奶,我要白的那边在外头,那画啥的藏里头,花里胡哨的不好看。” “就你这小丫头精怪,人家都怕书皮不够花哨呢,你还嫌不好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依然按照蓁蓁的意思,把白的那边放在了外面。 蓁蓁坐在桌前,一笔一画的写着自己的名字,六年没有摸笔了,再加上现在的手又太小,写起字难免有些吃力。板板正正地写好自己的名字,蓁蓁歪头看了看不甚满意:“太丑了。” 明北在旁边看了看蓁蓁的字再瞅瞅自己的,一脸不敢置信:“你咋刚一写字就这么好看呢,是不是偷偷练过呀?” “是啊!”蓁蓁笑了笑:“以前你教我认字的时候,我捡你们破本子写过。” 李老太听孙子咋呼,连忙下了炕去瞅,只见纸上“李明蓁”三个字虽然看着有点大,但横平竖直的怎么瞧怎么顺眼。李老太笑呵呵地摸了摸蓁蓁的头发:“我们家大宝儿就是机灵,看写的字多好,一瞧就是上大学的料。” 瞅了瞅李明北写的字,李老太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能考上高中我就知足了。” 明北刚有些泄气,又想起于晚秋的样子,刚刚有些浮躁的心思又定了下来:“奶我指定能考上高中,我以后还想去水解厂上班呢。” “行,不孬,终于有志气了。”李老太点了点头,随口又打击了明北一句:“不过我觉得你的字还是得好好练练,要是考试的时候老师看不懂你卷子,你就是做的再好也白搭。” 蓁蓁赞许地给李老太竖了个大拇指:“奶,别看你没上过学,可这上学的门道你可知道的真清楚,我三哥上次回来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那是。”李老太得意洋洋的又坐回了炕上继续包书皮:“你那个几个哥哥都是我看大的,他们上学考试的事,我知道的老清楚了。” 明北沮丧地叹了口气:“那我每天再多抄一篇课文。” “别光抄,把字一笔一画的写清楚了才行。”李老太说教了他一句,又往他心口扎了一刀:“对了,你的字我看着还不如蓁蓁,回头你把那个语文、算术那几个字交教给你妹妹,等她学会了自己往书皮上写吧。你看你那本子抹乎的脏了吧唧的,你要是把蓁蓁的书皮抹乎黑了,她指定不乐意。” 想起蓁蓁年纪不大可事事都要干净的生活习惯,明北也怕自己写坏了再挨一下烟袋锅子,忙不迭的答应了,拿出蓁蓁的生字本,把书皮上需要写的东西挨个教给她。 虽然都是十分熟悉的汉字,但蓁蓁写起来依然格外认真,前世她从小就用自动铅笔写字,上了初中又用圆珠笔,写出来的字只能算普普通通,虽然不像狗爬,但比起好看却差远了。因此蓁蓁特别羡慕写字好的人,大学时还特意报了个书法班想去熏陶熏陶。只可惜当时不定性,每天不是忙着追剧就是刷手游看小说,虽然每周都正儿八经地去上课了,但是回来并没有多加练习,因此也没有太大的进步。 重生一回,又重新开始上小学,虽然课本的内容很简单,但蓁蓁对上学依然充满了期待,毕了业才知道上学的幸福,旁的不说,起码要先练一手漂亮的字。 在蓁蓁的期盼中,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李老太一早就把全家都叫起来了。王素芬去厨房给蓁蓁做手擀鸡蛋面,李老太则拿着一把老木头梳子一下一下梳着蓁蓁昨晚刚洗过的头发。蓁蓁从小松子榛子不断,吃的粮食粗粮细粮都有,因此头发又黑又顺,漂亮的像黑缎子一样,李老太给蓁蓁绑了两个麻花辫,又在辫梢扎了两根新买的红头绳。 站起来往后走了两步,李老太满意的打量着蓁蓁的装扮:上身穿了一件嫩黄色的碎花小衬衣,外面罩了一件红色的开衫小毛衣,下面一条淡蓝色的卡其布裤子,怎么瞧怎么好看。 “我孙女就是长的俊,你大爷寄回来的衣裳也好看,咱这可买不到这么好的。”李老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打开箱子摸出来一个苹果塞到蓁蓁书包里:“下课了洗洗吃。” 蓁蓁喜滋滋的摸了摸那个红彤彤的苹果,在北岔各种野果不少,可这大苹果确实少见:“奶,这是哪来的苹果啊?” “街里买的,昨天刚运来的,总共就抢到十个。”李老太说:“给你吃六个,给肉包四个,回头让你嫂子拿勺子刮了给他吃。” 蓁蓁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吃山上的果子,这么好的苹果给肉包多吃,奶你也尝一个,这个老甜了。” “奶咬不动!”李老太笑眯眯地摩挲了下孙女的脸蛋,然后催着她赶紧去吃饭:“你娘给你煮了面条,快去吃,第一天上学可别迟到了。” 吃过早饭,李木武郑重地从仓房的墙上把自己的大自行车取下来,一脸自豪地拍了拍车座子:“闺女,上来,爹送你去上学。” 蓁蓁一脸黑线地瞅了瞅离家几百来米的钢铁小学:“这么近我走过去就得了,不用坐自行车了。” “那怎么行,这上学了可和平时不一样。”李木武不由分说地把蓁蓁抱到后车座子上,兴奋地推着蓁蓁往学校走去。李老太和王素芬怕蓁蓁上学不适应,两人对视一眼,也跟在后头去送蓁蓁。 这个年代,各家各户对孩子上学这事重视程度不一样,有的人家想着让孩子多读点书以后分配个好工作,就是考厂子啥的也多分把握。也有的觉得学校就是看孩子的地方,在家也闹腾,送学校去好歹有老师管着,省心不少。因此到上学这天,有的孩子自己背书包就来了,也有爹妈送的,不过像蓁蓁这样一家来三个,还推着自行车来的当属头一份。 李木武小心翼翼地把自行车停在大门旁边,把蓁蓁从车座子上抱了下来,旁边有住的近的人家早都知道老李家新买了辆永久锰钢自行车,都纷纷打招呼说:“呦,送闺女上学都把你家的自行车给推出来了。”也有住的远的,见到十分少见的锰钢自行车都一个个凑到前头伸手摸两把。 李木武又是骄傲又舍不得,他看这些人你一把我一把的摸个没完顿时有些急了:“行了行了,别摸了,要是给我摸掉漆了可咋整。”一听说容易掉漆,众人这才往后挪了一步,这玩意老贵了,要是真给摸坏了可赔不起。 李木武看着这么多人围着自己的车子,又不放心把车子放这里,琢磨着先骑回家去,再跑回来,李老太没顾的上理他,直接领着蓁蓁进了学校大门。 钢铁小学说是学校,其实也就一排房子,总共有四间屋,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另外三间分别是一到六年级。操场也不大,除了一个旗杆,旁的什么设施都没有,可学生们围着旗杆依然跑的很欢。 来这上学的学生多半是火车道南边这一片的孩子,适龄儿童并不太多,学校也没有那么多的屋子,因此一个教室东西两边都有黑板。一二年级在一个教室,老师一般先给一年级的孩子上课,等上完课布置上作业,再到另一边去给二年级的孩子讲,这时候老师也不分科目,什么语文算术思想品德的都是一个人教,一个老师带两个年级,因此钢铁小学的老师加校长总共才三个人。 教室里头摆着最老式的长条桌子和长条椅子,二年级的孩子都在操场上撒欢没人进来,一年级的倒有七八个孩子在教室里。蓁蓁左右看看,选了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刚放下书包,李老太悄声和她嘀咕:“坐在这边上,冬天生炉子的时候就放这块过道上,离得远了冷离了近呛,这个位置不远不近正好。” 北岔的冬天可是零下三十多度的气候,家里炉子里的红松绊子一天到晚的燃烧个不停,热的蓁蓁连毛衣都穿不住。可学校不比家里,白天虽然一直火不断,可里晚上教室里没人看炉子,都是拿煤压住,等早上起来再捅开。虽然一晚上火不灭,但白天攒的热乎气一晚上基本上也不剩啥了,因此不少孩子上学都冻手冻脚。明南、明北都是从这上的小学,因此李老太把学校的事摸的一清二楚。 蓁蓁从书包里掏出李老太给准备好的抹布,到外面的水笼头洗了一遍,回来把自己的桌子凳子擦的干干净净的。 “奶、妈,我这一会就要上课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蓁蓁把书包放到桌洞里,准备把李老太和王素芬送出去。 李老太四下里看了看,见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孩子进来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那行吧,我去和你老师说声,让他看着你点,你年纪这么小,要是让人欺负了可咋整。” 李老太絮絮叨叨的和王素芬出去了,蓁蓁见两人直奔着办公室去了也是无奈,虽然年龄比别的孩子小一岁,可论动手能力来说,这教室里的人还没一个能比的过她的,所以蓁蓁压根就不担心被欺负这回事。 蓁蓁长的白净可爱,身上的衣服也漂亮,一年级的班主任王晓庆一进门就瞧见她了,王老师起教杆敲了敲桌子,努力放大了声音:“同学们安静一下。” 都是第一次进教室,孩子们虽然在家和皮猴儿似的,可对学校都有些敬畏之心,见老师说话了一个个都安静下来。后头的二年级孩子也纷纷好奇地回过头,看着这群有些稚嫩的生瓜蛋子。 王老师先做了自我介绍,又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等到点名的时候,纵然王老师教了三四次可回答的依然是五花八门。等到蓁蓁这里,一个清脆响亮的“到!”瞬间让王老师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瞧瞧,穿的干净漂亮,长的白皮肤大眼睛,脸颊有一点胖嘟嘟的婴儿肥,看着十分可爱。 王老师的脸上不禁带了几分笑容,等着点完名上了一堂课,发现这些孩子里属蓁蓁反应最快,当即给她任命了班长,赋予了让她收作业的“重任”。 蓁蓁自打上了学,李老太瞬间觉得家里空荡荡的,虽然重孙子肉包胖嘟嘟的也很可爱,但是看不到美美的孙女感觉心里老失落了。于是李老太每天又多了个活动,估摸着学校快下课的时候就迈着小脚去学校瞅一眼,可这时间经常估错,有时候去早了还没下课,有时候去晚了孩子们早都回了教室,让李老太懊恼不已。 回家开箱子数了数儿子寄来的钱和家里存的工业票,李老太咬了咬牙一狠心拿着去街里买了个闹钟回来,还特意让明北教她怎么看点。有了这玩意,李老太终于能准点到学校,喜滋滋的给孙女送上一壶蜂蜜水,顺便盯一盯,看看有没有臭小子欺负她宝贝孙女。 蓁蓁到学校以后觉得日子过的十分充实,老师上完一年级的课去给二年级讲课的时候蓁蓁也回过头去听,尤其是语文课,这个年代的课文十分有意思,让蓁蓁觉得新奇无比。放了学回家,蓁蓁先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了,再认认真真的多抄几遍课文。那刻苦的劲头让终于知道上进的明北也跟着比拼起来,终于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成绩又回到了九十分以上。 转眼到了冬天,以往冬天的时候蓁蓁都自家猫冬很少出门,可如今要上学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犯懒了。 蓁蓁穿着厚厚的棉袄,外头又披了一件皮袄,脚上蹬着家里自制的羊皮靴子,用的是那年自己撞门上自杀的黄羊皮,里头加了一层厚厚的兔毛,穿特别暖和。 北岔的低温单靠棉袄是抗不住的,因此这里但凡有些家当的人家都有件皮袄,有的是自家上山打猎攒的皮子,有的人家不会打猎,但要是粮食多也能换着。 带着厚厚的皮帽子和皮手套,蓁蓁一个人背着书包出了门,打天气冷了以后,蓁蓁就不让李老太送了,白天也不让她去学校。旁的不说,这一脚下去到膝盖的厚雪,蓁蓁实在是怕李老太摔出个好歹的。 只是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实在费劲,蓁蓁用意识扫了眼周围,见附近没什么人,便十米十米的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没一分钟就到学校了。 剁了剁脚上的雪,蓁蓁照例擦了遍桌子椅子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今天是期末考试,等上午考试结束以后,钢铁小学的孩子们将迎来四个月的寒假。 校长站在门口摇了摇铃铛,王老师抱着卷起进来,一气儿把语文卷子算术卷子都发了下去。等王老师刚发完二年级的试卷坐下来准备喝口水时,那边蓁蓁已经站起来了。 王老师还以为发给蓁蓁的卷子油墨花了,连忙问了句:“怎么了?是哪里看不清吗?” “写完了想交卷!”蓁蓁把卷子送到讲台上,甜甜的冲王老师一笑:“王老师我能先走了吗?” “呃……”王老师都没反应过来,从发现卷子到现在也就十分钟吧,这就答完了?她把两张卷子快速的看了一遍,卷面整洁、字迹规整,两位数的算术题题都对。王老师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对蓁蓁更加和颜悦色起来:不愧是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脑瓜子就是够用。 “行,那你就回去吧,路上慢点。”王老师嘱咐了一声,坐在讲台上摸出红笔,在蓁蓁的卷子上分别打了个一百分。 蓁蓁背上书包,带上帽子,等离开学校走到没人的地方,她心思一动,瞬间消失在原地。 打获得这个瞬移的技能后,蓁蓁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没有获得别的新技能,而原有技能则不断升级,如今蓁蓁脑海里的地图范围越来越宽广,蓁蓁能瞬移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几乎是瞬间,蓁蓁就出现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佳城市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她把帽子拉低一些,又用围脖紧紧地围住了嘴和鼻子,这才从小巷子里走出来。摸了摸口袋里的几个金腚子,蓁蓁打算用它换一些钱和票,眼瞅着转过年五月份就文/革就要开始了,那时候风声鹤唳,做什么都不方便,倒不如现在多换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用意识笼罩住佳城,蓁蓁很快看到了几个人在一个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买卖东西,还有几个背着粮食拿着鸡的人也在往那走,估计那个地方就是佳城默认的以物易物的地方。 如今国家不许百姓倒卖东西,但在各种物资供应不是很充足的情况下还是允许百姓以物易物的,很多人打着这个擦边球,卖些粮食和野物,只要不让人举报,通常没什么问题。 蓁蓁来到巷子里转了一圈,朝着一个胸口鼓鼓囊囊似乎是装了不少钱的人过去,轻声问了句:“要金子吗?” 那人惊愕地看了到自己腰间的小孩,听声音似乎是个小姑娘,不由地有些气恼:“谁家的孩子也敢跑这里玩,赶紧回家去。” “我真有!”蓁蓁伸手拦住了他,压低声音说:“粮食也行、金条也行,我家里都有,大人生病没法出门,这才让我出来换些钱买药。” 那人也是好心,怕她一个半大的孩子不知道轻重被骗了,见她说的有眉有眼的便说:“金子我不要,不当吃不当喝的没啥用,我想买些细粮,家里孩子养的细又生了病,粗粮不爱吃。” 蓁蓁微微皱了皱眉头:“细粮我也有,大米白面都行,可有一样,因家里大人生病,收的稻谷和麦子都没人磨,我只能给你没脱壳的,不过价格肯定也比粮店卖的白面便宜。” 那人似乎也有些门路,丝毫没觉得有些为难,只是她狐疑地打量了下蓁蓁:“你确定能卖给我这样便宜的粮食?可别糊弄我!” 蓁蓁笑了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反正看不到粮食你不给钱不就是了,有啥怕吃亏的。” 那人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和蓁蓁商议了价格,比粮店便宜三分之一还不要粮票。 “那就这么定了,你有多少斤?我多买点。” 蓁蓁笑了:“你要多少斤?” “五十斤?”那人试探着问。 “行!”蓁蓁一口答应下来。 看着蓁蓁爽快的样子,那人以为蓁蓁家是农场的,要不然旁的地方可找不到这么多没脱壳的大米白面。他快速盘算了下自己家的家当,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大米白面各要五十斤,我钱不太够,不足的部分给你工业票。” 蓁蓁正琢磨着弄点票据可以买些日常用品呢,听了这话立马应道:“可以先给票,啥票都行。” “你这孩子倒是精。”那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又爽快地点了点头:“那咱啥时候交换。” 蓁蓁顿了顿,用意识笼罩着附近,很快找到了一块没有人烟的地方,她轻声说:“粮食太多我没法送,你回家赶粮大车,半个小时候咱在西边那块树林外头碰面。 “行,就这么说定了。”那人点了点头,刚要走又停下脚步看着蓁蓁:“你这么点的孩子不怕我把你粮食抢走?” 蓁蓁眼睛闪过一丝寒意:“没点能耐,我也不会出来是不是。” 那人感觉浑身一冷瞬间打了个寒战,不敢再逗弄这个小孩了,连忙回家去准备大车。 44.第 44 章 蓁蓁出了巷子一边快步往林子跑去一边用意识随时查看着四周看有没有人跟踪自己, 等到了林边,蓁蓁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 手里种子一撒, 瞬间长出一片金黄色的麦田, 不用蓁蓁动手,麦粒自动脱落, 其他的部分化为灰烬融进土里。蓁蓁挥了挥手,那些麦粒自动堆在了一起。 如法炮制,片刻功夫,麦子堆旁边又多了一堆稻米,每样不多不少正好五十斤。 拍了拍手,蓁蓁有些自得:“还好有这个能力, 要不然换个钱都费劲。”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蓁蓁一直用意识密切的监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刚才在巷子里的男人果然赶了马车过来,蓁蓁特意用意识扫过车斗,见里头没并有藏着什么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人也是十分谨慎, 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四处张望着, 等两人一碰见,那人瞧见蓁蓁旁边的粮食, 顿时也放下心来。 赶着到大车到蓁蓁旁边, 那人看着一地的粮食嘴角直抽抽:“你好歹找个米面袋子装啊, 就这么随便堆在地上也不怕别人看见。” 蓁蓁理直气壮地看着他:“面袋子不得花钱买啊,我们总共也没几个袋子,再说还得留着装苞米面呢,哪有东西装这个。” “行吧。”那人看了一圈,见周围依然没有什么人,忍不住问她:“你家人把粮食放着就走了?真是小心谨慎呀,是不是怕人看见脸啊?” 蓁蓁有些不耐烦地瞅着他:“你管那么多干啥?赶紧的,买不买?买就赶紧过称给钱,不买我还得找下家呢。” “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那人讪笑了一声,赶紧从车上搬下筐和称来:“幸亏我准备的齐全,要不然咱俩得拿手往车上捧。” 两人先称了筐的重量,又拿铁锹把粮食都装到筐里,正正好好一斤不多一斤不少。如今的市价,大米是一毛六分五厘一斤、白面是一斤一毛八分钱,便宜三分之一是十一块五毛钱。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数了十块钱给蓁蓁,票据蓁蓁不要地方的,只要全省通用的,那人只得从自己带的票据里挑了挑,给了蓁蓁一些全省通用的工业票、棉线票、灯泡票、布票之类的。 把钱和票据装在书包里装在书包里,蓁蓁想起夏天从水解厂买的不要粮票的高价糕点,心疼的直抽抽,以前不买粮食不知道,一块蛋糕居然比一斤白面要贵,怪不得全家人包括明北都舍不得吃那蛋糕。 叹了口气,蓁蓁目送那人离开后往相反方向走,等用意识见那人走远以后,立马又瞬移到另外一个城市,用同样的方法换了十二块钱。半天下来,蓁蓁转了三个周边小城,金条一根没卖出去,倒是卖出去不少粮食,总共攒了四十五块钱。 蓁蓁不禁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是可以预料的事,她去的都是小城市,这些地方的人家底都薄,没有太多闲钱,能买的起细粮就是殷食人家了,像金条这种估摸着只有冰城这样的地方才能出手。 可要是去冰城卖金条可比在这些地方冒险的多,那里人口密集不好找空旷地地方落脚,又是鱼龙混杂的大城市,还有军队驻守,她这么小的年龄拿着十六两一根的大黄鱼就有些太惹眼了。蓁蓁有些犹豫不定,思想前后觉得一时半会这些钱也够用,没必要非得现在急着套现。等以后要真是用着那么多钱的时候,再去冰城也不迟。 看着已经到了晌午,蓁蓁身子一闪,连续几次瞬移又回到了家附近的大河边,回头看了看各家烟囱上袅袅的炊烟,往河边的垂柳上一指,十几根柳条落了下来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一个粗糙的小筐。 蓁蓁捧起小筐,从河中心找了一个还没怎么冻结实的冰洞,拿了个棍子往下一撞,击碎了薄薄的冰层。一条在河底趴着的鳜鱼忽然生龙活虎地游了上来,从冰洞里一跃而上跳到了一米多高的冰面上,蓁蓁连忙拿筐接住,鳜鱼在落在筐里的瞬间就被冻得结结实实的。 手上戴着厚实的手闷子捧着柳条筐回到家,还没等李老太张嘴问,蓁蓁就先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奶,你瞧,我放学去河边捞了条鳜鱼。” 李老太顺手把小筐递给迎出来的王素芬,扯着蓁蓁进了屋,一面拿鸡毛掸子帮她扫腿上靴子上的雪,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她:“这么冷的天放学不回家还在外面嘚瑟,要是想吃鱼你和你爹说声,让他给你捞去。冰上刺溜滑的,你掉下去可咋整。” 李老太把鸡毛掸子放炕上又帮着蓁蓁把皮袄靴子脱下来:“赶紧上炕坐炕头暖和暖和,奶摸摸你的小脸看冷不冷?” “不冷的,奶,我手心还有汗呢。”蓁蓁伸出小手让李老太摸。 李老太摸了摸她的手又摸了摸额头,果然是汗津津的这才放心。往炕上一坐,李老太又开始了每日一问:“今天老师讲啥了?有没有同学欺负你啊?教室里冷不冷啊?” “不冷,也没人欺负我,我可是班长,他们谁也不敢在我面前嘚瑟。”蓁蓁把每日都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又搂着李老太的胳膊把上学的事一样一样告诉她:“今天老师没讲课,给我们考试来着,下午就不去学校了,等大后天去学校拿卷子拿寒假作业,然后就放假了。” “放假好,这大雪天的我也不爱让你往外跑。”李老太开了箱子拿出一笸箩瓜子递给她:“上午我扒了两个毛嗑,特意给你炒的。” “谢谢奶。”蓁蓁“吧唧”一下在李老太脸上亲了一口,哄的李老太乐呵呵的搂着她:“有你这个大宝儿成天哄着奶开心,奶能多活十年。” “十年太少了,长命百岁没问题。”蓁蓁笑眯眯地剥了一个瓜子塞李老太嘴里:“到时候你还得帮我看孩子呢。” “行,到时候奶跟你住。”祖孙两个乐呵呵的商议定了,那边王素芬在厨房里已经收拾好了鱼,洗了洗手过来探头问道:“蓁蓁,鱼想怎么吃?” “松子鳜鱼!”蓁蓁连忙回了一句,松子鳜鱼可是一道从清朝传承下来的名菜,上次李木文回老家的时候提过说在冰城吃得松子桂鱼味道很好,蓁蓁馋猫似的立马使出浑身解数缠着王素芬做了一次,虽然有些费材料,但确实酸甜可口美味非常。 一听蓁蓁说要吃松子鳜鱼,王素芬瞅着她直叹气:“你这丫头咋这么馋呢,蒸着吃炖着吃咋地不行,非得又费油又费糖的。” 李老太都快把孙女宠上天上去了,听着蓁蓁想吃连忙替孙女说话:“一年也吃不了一回,孩子愿意吃就给她做吧,灶房不是有油吗?”王素芬也是嘴上说说,见李老太帮着说话,便也没再说啥,转身去厨房做松子鳜鱼。 松子鳜鱼得先把鱼用花刀处理以后放油锅里炸,然后浇糖醋汁,最后勾个芡。如今条件不好,糖、醋都是稀缺之物,自然也不能那么讲究。 家里每年都收不少大豆,绝大部分都压榨成了豆油,因此一年四季老李家都不缺油吃。往锅里倒了油,把片过花刀的鳜鱼放锅里炸了以后,捞出来,炸过鱼的油还能用来炒菜,一点也浪费不了。 锅里放上剥好的松子和发好各种蘑菇,王素芬把秋天蓁蓁摘回来的洋柿子熬成的酱放里两大勺,又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勺白糖放在锅里搅匀,再勾了芡往鱼上头一浇,香喷喷的松子鳜鱼就做好了。 蓁蓁闻着味就从屋里出来了,王素芬想着刚才用掉的白糖心疼的直叨叨:“太费东西了,一年就吃这一回听见没?下回可不能这么做了,糟蹋多少好东西。” 蓁蓁嘿嘿笑了两声,帮着王素芬把热好的干粮端到炕桌上。 住在后屋的桂花估摸到了吃饭的时候,也挺着肚子带着肉包过来了。肉包一进屋眼睛就一亮,跑到灶房伸个头奶声奶气地问道:“奶,啥这么香啊?” “奶做了鱼,就是上年吃得那个酸酸甜甜的鱼还记得不?”肉包连忙点了点头,王素芬笑着说:“去吧,跟你姑做炕上等着,奶一会就把鱼端上去。” 蓁蓁扶着桂花坐在炕上,看着她高耸的肚子蓁蓁问道:“嫂子,你这个月就快生了吧?” “估摸着在月底。”桂花靠在被剁上揉了揉腰:“这几天肚子坠的厉害,当不住也可能早生。” 蓁蓁摸了摸桂花的肚子,里面的小娃娃似乎有所察觉,立马伸着小脚丫踹了两脚,蓁蓁看着桂花肚子上鼓起的包忍不住笑着说:“这孩子真有劲。” “可不是咋地,我估摸着也是个小子,和怀肉包的时候一样一样的。”桂花摸了摸肚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再生个小子也好,像咱娘似的,先多生几个小子把家撑起来,再生个闺女好好疼着,闷了也能陪我说个话啥的。” 两人说着话,王素芬已经把东西都端到炕桌上来了,如今天气寒冷,积雪又厚,上班来回太费劲,李木武中午就在单位吃饭。明北的学校离家也远,一般也是早上走了等放学天黑了才回家。爷俩都没办法回家吃午饭,每天早上王素芬都熬上一大锅菜,给他们爷俩装满满一饭盒菜,再带些干粮,无论单位还是学校都有热饭的地方,大冬天的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家里虽然时常吃鱼,可这么奢侈的做法也就这两年王素芬才舍得一年做一回,肉包一口鱼一口饼子的,时不时笑眯眯地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声:“好吃。” 李老太和王素芬舍不得吃鱼,一人吃了两筷子就去吃炖白菜去了,蓁蓁素来知道李老太和王素芬的性格,她也不劝她们,直接伸着筷子夹好鱼往她们碗里饭,两人被蓁蓁的暖心举动心里甜的和吃蜜一样。李老太更是乐的合不拢嘴,一边说着:“快别夹了,奶吃不了这么酸甜的。”一边又不住嘴的夸着蓁蓁:“要不咋说闺女贴心呢,啥都能想着老的,没白疼她。” 肉包也有学有样,站起来挨个往四人碗里送鱼,王素芬笑着说:“咱家这几个孩子就没有不孝顺的,长大肉包也是个好的。” “可不咋地。”李老太点了点头,又嘱咐桂花:“肉包可是咱家下一辈的头一个,可得好好教他,长大以后能撑起家来有个大哥的样,这样咱家才能越过越好。”桂花连忙应了一声。 天气越来越冷了,明南和明北陆续考完了期末考试都回了家,明东按照往年的日子算,估摸着也在回来的火车上了,就是明西依然不知道今年是否能回来,军校的假期不像普通大学那么多,据说那里都是按照部队来管理的,特别严格。况且听明西话里的意思他学的都是需要保密的东西,在部队外面连提都不能提一句。 终于在明东到家的第二天,桂花发动了,明南和明北坐在灶房里烧水,李老太和王素芬两个齐心合力帮着桂花接生,不出众人所料,桂花又生了个大胖儿子。 有了肉包在前,所以这个小子顺利自然的就叫了豆包,明东又熟门熟路的当起了奶爸,帮着洗洗涮涮啥的。 一家人按部就班的过着日子,李老太又琢磨起明东的工作来,想着明年开了春明东就能毕业,李老太特意拄着拐棍到后屋去找他问问情况。 李老太推开后屋的门,把拐杖靠在墙边,脱了皮袄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扔,伸头往东屋招呼了一声:“明东,你出来奶问你点事。” 明东见李老太来了连忙下炕请她进屋坐,李老太摆了摆手:“身上都是凉气,再冻着孩子,我就问问你毕业分配的事,咱俩来灶房一边烤火一边说。” 明东应了一声,麻利的穿鞋下炕,李老太坐在灶房的小木头板凳上,从地上捡了一块块的红松绊子塞进灶坑,灶坑里熊熊燃烧的柴火映着两人脸庞发红:“你毕业分配的事有信没有?大概能分哪儿去?” 明东是谨慎的性格,原想着拿到通知再和家里说这事,不过李老太问他,他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已经有谱了,老师说咱家离安北最近,考虑就近照顾估计会把我分到安北农学院教书。” “教书倒是好,不过离家也远了些。”李老太咂了咂嘴:“离咱家一百多公里呢。” 明东推了推眼镜,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已经是最近的工作了,我学的是农业,擅长的是种地的事,咱北岔没有正儿八经的屯子和农业学校,再怎么分配也不会分到家里来。其实说起来安北也不算远,坐着火车也快,比咱这到伊冬远不了多少距离。” 李老太一听比和伊冬差不多远,心里倒好受了些,家里的几个孙子除了明北要考水解厂高中外,其他都在伊冬上过高中,一两个月总能回来一回,因此倒不觉得有多远了。 只是想到桂花总自己在家也不是个事,李老太摸着烟袋抽了口烟:“打你们结婚就没怎么团圆过,以前上学时候有寒假暑假的,一年总有小半年在一起,可这上班以后就不好说了,不行把孩子撂家里我们看着,让桂花跟你去安北。” 明东点了点头:“这样也行,不过说这些还有些为时过早,得等我到了安北看看那里的情况再说,到时候要是有宽敞点的单人宿舍,我就把桂花和肉包豆包都带去,我怕桂花离了孩子心里难受。” “你们说的算。”李老太对儿孙的事都是以建议为主,若是他们有别的念头也不强求:“其实孩子跟着爹妈身边最好,就是你们得累点。” 明东笑着给李老太续了些烟叶子:“我们年轻累点不怕啥,奶和爹娘年纪都大了,该好好清闲清闲享享福才是。” 明东这番话说的李老太浑身舒畅,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有你们这句话就行了,趁着我们还能动,该帮衬还是得帮衬你们,这一代代的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再说了忙活了一辈子还真闲不住,一天没活干心里就空落落的。” 大孙子的工作有了着落,李老太也安了心,她回到屋里又把原话和王素芬说了一遍:“不管离家远近,这可是个稳定的好工作。” 王素芬一听说儿子居然能在大学里当教员,顿时喜不自禁:“东子脑瓜子就是好使,这是连大学生都能教了?” 婆媳两个讨论的眉飞色舞,蓁蓁听着却心里一沉,纵使对那十年没有太多的了解,她也知道那个期间老师的地位有多低,他们不但被称为“臭老九”,有的闹不好甚至还会挨批.斗,很多下黑手举报的都是自己的学生。 蓁蓁胡思乱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试探着和李老太商议商议:“我觉得这份工作不好,不如叫哥推辞了算了,回家进水解厂多好。” “小孩子不懂可别瞎说,国家分配的工作咋能随便就不干呢?”李老太揉了揉蓁蓁的脑袋:“你是不是舍不得你哥和嫂子?没事,他们放了假还回家呢。” 蓁蓁有些闷闷不乐地托着腮:“我就觉得听着这工作心里发慌。” “可别瞎说。”李老太把蓁蓁搂在怀里,剥了松子喂她:“我瞅着你哥很喜欢这个工作,脸上喜滋滋的,你可别当着他面说这个扫兴话知道不。” 蓁蓁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里也知道如果自己说不明白,明东肯定不会放弃大学教员这个工作。可是这事实在是没法往出说,家里人信不信是两说,弄不好还会惹出大麻烦。反正以明东的大学生身份,劳动改造是少不了的,干点活在这个年代也不算啥,只要不挨批.斗啥都好说。 蓁蓁琢磨着家里大爷和明西都是军人,李木文还是有名的抗日英雄,李老太也打死过鬼子,有这层关系在,想必应该不会有人敢作践明东。 蓁蓁想了半天,决定自己先去安北走一遭,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心里好有个数。 45.第 45 章(捉虫) 安北是离着北岔一百多公里的小县城, 这里东部有森林西部有十几个农场,而最大的安北农场就是专门负责改造资本阶级和知识分子的地方, 蓁蓁四处转了一圈, 只见这地方住处倒还干净, 食堂里的粮食也不少,虽然不见细粮, 但看着那一盆盆的饼子,应该不会饿肚子。 现在蓁蓁也做不了什么,便想着等明东到安北以后多关注他些,若是真遇到什么事,她分分钟就能赶到,到时候不用露面, 单凭自己的异能就能干翻一帮人,总不能让自家大哥吃亏就是。 回到北岔, 蓁蓁心里不免懊恼前世对这十年的事了解不多,只知道知识分子和地主阶级会不太好过,但到什么地步,各个地市的程度都是什么样,她对此一无所知。要怎么避免牵扯到阶级斗争里, 保证一家人平平安安度过这十年时间, 她心里更是没什么底。 一夜无眠,转眼到了天亮, 李老太早早的醒来转头看着孙女睁着眼睛蔫蔫的样子就吓了一跳:“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蓁蓁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有些打不起精神:“就是想着大哥的工作心里有些犯嘀咕。奶, 你说我哥他们那些同学毕业了都做啥工作啊?” “我听你哥说他们这一批都是当教员,分到全省各地的农学院去,给人民公社培养农业技术人员,好指导农民种好地大丰收。”李老太把蓁蓁又按回了被窝里,自己披了件外套坐了起来。 蓁蓁听了有些闷闷不乐:“必须得去当教员吗?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李老太沉默了半晌,慢慢地摸起烟袋锅子往里面塞了些烟叶子,刚从笸箩里拿出洋火又想起蓁蓁不喜欢烟味,连忙把烟袋锅子又放回了炕上。 她咳嗽了两声轻轻说道:“你大哥上这么多年大学家里一分钱都没花,每月还能从学校领津贴领补助,国家又费钱又费力地培养出一个大学生,等分配工作的时候不是你想不干就不干的。”李老太穿上衣服下了炕,又回手给蓁蓁掖了掖被角:“别想东想西的了,赶紧闭眼睡一觉,我一会儿和你妈说,不让她叫你。”蓁蓁困的直答哈欠,见李明东分配这件事自己也无能为力,索性也不去再想,她答应了一声,很快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李老太是不是从蓁蓁的话里察觉到什么,等之后几天再提起明东毕业后的工作明显没了兴致,偶尔还会一个人坐在灶坑前看着燃烧的旺盛的红松发呆。 除了明东,明西上的大学是军校,如今是军人身份,似乎没什么可发愁的。明南学习成绩也还可以,之前家里也一直秉着能考大学就考大学的想法,让他用功努力。李老太自己琢磨两天突然改变了口风,让明南高中毕业就回家考水解厂。 明南本来就不是明东那种学霸,李老太说让他不考大学他也没什么异议,想着家里的人越来越多,而上班挣钱的只有李木武一个,他琢磨着可能家里实在开销太紧张了。因此明南连问都没有多问,便一口应承下来。 眼瞅着进了腊月,明西终于冒着大雪回到了家,王素芬看到黑瘦黑瘦的二儿子顿时眼泪都出来了。自打明西去上大学,总共才回来两次,却看着一次比一次黑,脸上的皮肤也不如以前那么细发。 李老太听见动静拿着鸡毛掸子从屋里冲着明西就来了,明西吓得恨不得退回外头去,靠着门腿就开始哆嗦:“奶,我这也没干啥呀,你干啥要打我呀?” “打什么打?你好歹当兵了,能不能硬气点。”李老太被他气笑了,拿着鸡毛掸子把他身上腿上的雪都弹干净:“怎么也没穿靴子,这鞋踩了雪回来估计一会儿得湿,赶紧进去换裤子换鞋,今年你妈特意给你做了双新棉鞋,可厚实了呢。” 明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黑黝黝的脸庞有些发红:“我在学校里训练对打作战都很硬气,可一看到奶就硬气不起来。” “你这是说你奶凶呗。”李老太被他逗笑了,明南赶紧上前接过明西的包,兄弟俩说着话往西屋去了。 明西一回来,家里的气氛明显的活跃了许多,李老太给明西倒了一缸子蜂蜜水递给他,拿烟袋锅子敲了敲明南:“去鸡窝里抓只鸡杀了,咱吃小鸡炖蘑菇。” 明北瞅着在屋里昂着脑袋四处逛悠的红烧鸡块,一脸坏笑地说:“还出去抓啥鸡啊,这不有一只嘛。” 红烧鸡块身子一僵,漫不经心地转了个方向,走了两步见没人拦它,忽扇着翅膀一溜烟的跑回了东屋,明北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明西在旁边看的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些年是不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我看你的脑子比红烧鸡块也聪明不了多少,。” 明北嘿嘿一笑,见明南披了衣服要出去,立马也穿了衣服跟着往外跑:“我跟你一起,鸡窝里有只阉了的公鸡,长的老大了。” 溜进东屋的红烧鸡块正鬼鬼祟祟的伸个脑袋往外瞅呢,一不留神和跑出来的明北对视了一眼,顿时吓的趴地上。李明中在旁边瞅了瞅明北,转头叼着红烧鸡块把它扔窝里,又默默地用头拱着把门关上,挡住了明北的视线。 蓁蓁正坐炕上看书呢,见红烧鸡块浑身哆嗦的怂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丢了几粒剥好的瓜子给它,蓁蓁说:“你又没阉过,怕什么?” 红烧鸡块钻进鸡窝里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黄豆大眼睛对此居然有些自得:“我没被阉就是因为我机灵,每年阉鸡的时候我都躲的老快了。” 蓁蓁被它逗的直乐,自打那年养鸡养猪以后,李老太明年开年都抓一只猪崽孵一些小鸡,那些鸡都吃了几茬了,唯一一直留着的就剩那只红烧鸡块了。李老太见蓁蓁喜欢它,又时常给它絮絮叨叨的说话,只当这个鸡有灵气,便消了炖它吃肉的打算,甚至如今天寒地动的时候还在屋里给它弄了个小窝,就在李明中的垫子旁边。 不得不说李明中和红烧鸡块被蓁蓁训练的很好,一个冬天在屋里,一鸡一狗相处的很融洽不说,配合的也十分默契。每天李明中定点的推开门带着红烧鸡块出去解决生理问题,等完事回来的时候李明中也不用旁人开门,自己搭着门站起来就能开门。 王素芬爱干净,本来听说要把红烧鸡块养屋里还不是很乐意,怕弄脏了屋里捂住味道,可这几个月一瞧,干干净净的不说,从来在屋里也不乱叫,格外让人省心,每天也主动拿些高粱米喂它。 冬天雪大蓁蓁不怎么出门,有这一狗一鸡陪着蓁蓁也解了不少寂寞。 杀了鸡,放上发好的榛蘑炖了一个小时,满屋子的肉香,李明中馋的时不时去灶房那瞅一眼,回来和蓁蓁商议:“鸡脑袋没人爱吃,给我得了。” 红烧鸡块站在鸡窝上头直啄李明中脑袋:“你有没有点心,当着我面就说吃鸡脑袋,它的脑袋有我脑袋好吃吗?” 李明中被它啄烦了,回头抬起前腿一下就给它按回鸡窝去,蓁蓁自打冬天就没怎么出门,李木武今年冬天上班一直比较忙也没倒出空去打猎,因此除了每月按照每人的二两猪肉份额买回点肉来炒菜切上几片解解馋,家里就没正经炖过肉吃。 蓁蓁也知道李明中馋了,把它叫到身边揉了揉脑袋:“鸡骨头细,你吃的时候可得嚼烂了,别囫囵吞下去,小心卡着。” 李明中期待地点了点头,屁颠屁颠地跟着蓁蓁去吃饭了,红烧鸡块不服气的把头缩回了鸡窝里,一个劲儿的小声喔喔:“蘑菇炖鸡有什么好吃的,有我红烧鸡块香吗?没见识的狗!” 吃了午饭,蓁蓁躺在炕上犯懒,李木武出门去找屠夫,约他明天来给自家杀猪。这几年李老太也不等到年根底下了,基本上一进腊月就先杀年猪,早杀猪也能早让孩子们吃点肉,一年到头在外都不容易,也就在家的时候能给好好补补。 听着西屋嘻嘻哈哈的说话声,蓁蓁有些心酸,毕竟马上就到特殊时期了,也不知道明年过年的时候能不能这么团圆了,趁着今年家里人都在一起,不如多弄些吃的,好好热闹一把。蓁蓁用意识笼罩了森林,很快发现了一只频死的马鹿,只见它身上伤痕累累,似乎是从高处摔了下来,腿断了不说,脑袋上还有个大洞。眼看着这只马鹿要咽气了,蓁蓁摸了摸李明中的脑袋:“咱家地旁边有个马鹿,把它拖回来。”李明中一听就来了劲,围着屋子嗷嗷叫着转了两圈,抬腿推开门就跑没了影。 李老太正在灶房抽烟呢,见李明中跑出去连门都没关,赶紧出来把门带上:“雪这么厚放它出去干啥,要是让别人拽家去可咋整。” “就它那狠劲一口能咬断胳膊粗的木头,谁会那么想不开拽它呀。” 蓁蓁又回到炕上钻到被窝里打哈欠:“它在屋里圈了这么长时间,快憋出毛病了,让它出去撒撒欢也好,甭管它,玩够了就回来了。” 可让蓁蓁说着了,李明中一边跑一边还时不时的把脑袋往雪堆里钻一钻,从家里一直浪到山脚下,玩的满身是雪不亦乐乎。 跑到自家地的旁边,果然看到一只肥胖的马鹿刚刚断了气,李明中拱了拱它,又从自家地里拽过来一块木板。这还是以前李木武扛上来的一个门板子,秋收的时候往上头放些自家带的午饭啥的,省的直接放地上招蚂蚁。 把马鹿拱到木板上,李明中顺着来时的小路往下一推,马鹿和木板飞一样的滑了出去,李明中乐的摇头尾巴晃地在后头跟着,要是马鹿掉下来,它在给拖上去。 李木武去约了屠夫又去了趟李木森家,和他说了明天杀猪的事,让他带着老婆孩子来家里吃饭。在李木森家唠了会嗑,李木武回家的路上就瞅着有一道血痕,他沿着痕迹一路往前追,终于在快到家的时候看见了李明中那只傻狗拽着一只二两百斤的马鹿往家里拖。 “红中!”李木武吆喝了一声,李明中听见立刻跑了过来,撒欢地围着李木武跑了一圈,又用嘴叼着李木武的衣裳把它拽到马鹿的旁边。 “好家伙,这么大一头鹿你打的?”李木武乐呵呵地揉了揉李明中的脑袋,等走近看见这鹿身上摔的出了不少的血,毛也磨没了一大块,顿时心疼地直叹气:“多好的皮子白瞎了,这样也做不成衣裳了,留着坐鞋使吧。”说着他也不嫌脏,拎起马鹿就伦到了肩膀上,吆喝了一声:“红中,走,回家!” 李木武扛了头鹿回来,一家子都沸腾了,一个个不怕冷的都到院子里看新鲜,李木武把李明中夸了又夸,许诺它等炖熟了鹿肉,给它挑块大的,乐的李明中嗷嗷直叫,赶紧跑屋里给蓁蓁表功去。 在北岔无论什么肉最喜欢的一种吃法就是:炖!好在平常在家吃的肉不是野生的就是自家拿粮食喂的,肉质都不是后世那种饲料瘦肉精喂出来的肉可以比拟的,肥瘦适中肉味十足。可这鹿肉除了下锅炖以外,蓁蓁还想试着烤着吃,到时候烤好的鹿肉抹上点调料,没有生菜叶就弄些嫩一点的白菜叶卷着吃,味道应该也不错。 她跑到西屋里的小书柜里把几个哥哥看过的《红楼梦》翻了出来,抱着书穿着皮袄出来找李明东:“哥,上次我听广播讲这个,说有个鹿肉的吃法,你找找呗,咱也那么吃。” 李明东接过书直乐:“你咋这么馋呢,这鹿还没收拾呢,你就先琢磨着鹿肉怎么吃了。” 蓁蓁上前搂着李明东的胳膊撒娇卖萌:“我这不是怕咱家没有那么齐全的东西嘛,大哥你快帮我看看,咱咋能烤鹿肉吃。” “烤鹿肉还不容易,家里红松绊子多的事,炉子也有,让爹给割条鹿腿架起来烤就是。”李明西这两年出去拉练,对烤肉这件事已经熟门熟路了。 明北一听就兴奋了:“我问奶要点蜂蜜去,这烤完玩意刷蜂蜜都好吃。” 蓁蓁有点纠结:“烤鹿腿太慢了,不好熟”她一边比划一边解释说:“我把肉切薄薄的放在一块铁板上头烤着吃,或者穿在签子上随吃随烤的那种。” 一家人目目相觑有些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还是明南反应的快:“我记得咱家以前有个铁盘子,后来奶嫌烫手就给收起来了,用那个行不?” “行行行!”蓁蓁忙不迭的点头,还不忘回头和几个哥哥打包票:“赶紧来帮忙准备,保准好吃。” 47.第 47 章(捉虫) 天胡从西屋里转了一圈闻着肉味就蹲那不走了, 李木武扔了一块鹿肉给它:“去东屋找红中去,它那一盆肉呢。” 别看天胡傻乎乎的别的话听不明白, 可这句话它居然听懂了, 叼起地上肉一口吞进肚子, 屁颠屁颠跑走了。李木森都没眼看自己的狗了,和李木武碰了一个杯, 抿了一口高粱酒叹道:“二哥,你对红中真不孬,居然还能给它一盆肉吃,要搁我可舍不得。” 李木武笑呵呵地放下酒盅:“这几年我家除了冬天杀的年猪外,其他时候吃的肉基本都是他们兄妹和红中去打的,这红中又忠诚又能耐, 家里有了肉怎么也得让它过过瘾。它打小抱回来养这么大,其实就和家人一样。” 李木森听了都羡慕坏了:“都是一窝的狗, 还是你养的好,我家天胡这么些年别说野鸡野兔了,就是个鸡毛它也没揪回来一根,回头让我家天胡跟红中多在一起呆呆,说不定就开窍了。” “天胡?”李木森楞了一下:“你又养了条狗?” “不是, 我给大傻子改了个名, 明北说我给起的名不好,把好狗给叫傻了。”李木森吃了块肉, 又举起杯来:“咱就这么说定了, 等晚上我就把天胡放你家, 让天胡和你家红中在一起,说不定就能学的机灵些呢。” “行,只要你放心就行。”李木武一口答应下来。 东屋里,天胡还不知道主人就要把它寄存在这了,它正伸着舌头一脸垂涎地看着红中大口地吃着香喷喷的鹿肉呢。想起刚才尝到的鹿肉的美味,它很想过去跟着吃一口,可感觉到红中身上强大的气息又有些畏惧地不敢靠前。 红中敏感地察觉到天胡地注视,立马警觉地回头看了它一眼,天胡连忙讨好地摇了摇尾巴,还自学成才的歪了歪脑袋朝红中在卖萌。红中嫌弃地打量了它一番,不屑一顾地扭过头,慢悠悠地走到火炕旁边,趴在蓁蓁的鞋子旁边。 蓁蓁用光着的脚丫顺了顺红中身上的毛,好笑地看着它:“吃饱了?这可不像是你的饭量啊。” “那只蠢狗对我流口水,实在是影响我食欲,不吃了!”红中向来有些蠢萌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高冷傲娇的神色,别别扭扭的躺在蓁蓁脚底下,假装对天胡毫不在意的样子。 “真能装!”蓁蓁踩了踩红中,“就你那心思能瞒过我?”红中用两只前爪捂住脸,摆出了一副睡着了啥也没听见的样子。 天胡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红中,只见它对自己离饭盆越来越近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才大着胆子凑到了饭盆前,试探着吃了一口,又连忙抬头看了红中一眼。当它发现红中没有起来撵自己,这才放心大胆的狂吃起来。 红中听见吞咽的声音,偷偷抬起头看了天胡一眼,又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明南和明北都没注意到红中别扭的心思,明南正一个劲的逗明北,问他是不是暗恋人家小姑娘。厚脸皮的明北第一次面红耳赤,不是气的,而是羞的! 被明南逮住把柄的明北抓耳挠腮恨不得想找个借口溜出去,可又怕被明南笑话自己,正好瞧着天胡吃完了肉以后又一遍一遍的舔饭盆,终于找到了一个转移话题的借口:“我和你们说,这傻狗可缺心眼了,连个兔子都逮不着,天天就追着蚂蚱跑,四叔都快被他气死了,哈哈哈!”明北说完以后大笑了几声方才发现明南和蓁蓁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不好笑吗?”明南尴尬地挠了挠脸:“三叔还说给他改名叫天胡呢,说改了名就聪明了,不过傻狗不认这个名。” 明南抓着炕上的一把嘎拉哈扔在空中又一个个的接住:“这狗都四岁了再改名肯定不认,又不是所有的狗都和咱家红中这么机灵,还知道自己有大名小名,是吧红中?” 红中听见明南夸自己也不装睡了,立马抬起头,冲着明南叫了一声,那一脸得意的劲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有多聪明。 蓁蓁一脚把红中的脑袋又踩了下去,试着和叼着饭盆满屋晃悠的天胡沟通,却发现天胡大脑里真的没多少内容,除了想着吃就是想着逮蚂蚱扑蝴蝶,连看家守户的意识都没有,单纯的像红中几个月的时候一样,还不如红烧鸡块心眼多呢。 蓁蓁惊奇地叹了口气:“这才叫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以前老这么说我四哥真是冤枉他了,和天胡一比,我四哥可差远了。红中,这天胡好歹和你是一个窝的狗,你要不要教教它?好歹也是你弟弟是不?” 红中睁开眼睛,看着冲着自己直摇尾巴的天胡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想搭理它的样子。蓁蓁无奈地点了点红中的脑袋:“你也就是条狗,要是个人的话,就你刚才那眼神早被打死八百回了。” 晚上李木森回家的时候,当真没把天胡领走,李木武不放心他喝酒走夜路,叫红中把李木森送家去。过了半个小时,红中跑回来了,还叼着天胡睡觉的破垫子,嫌弃地扔在了灶房里,又把自己的厚垫子拖到天胡的垫子旁边。 明北跟到了灶房,看到这一幕后啧啧称奇:“别瞅着咱家红中很嫌弃天胡的样子,可还真照顾它,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明南一脸坏笑地拍了拍明北地肩膀:“哥也很照顾你,还掏钱请你看电影,是不是感动的心都融化了?” 想想后院那口大肥猪,明北一脸心痛:“总觉得我三哥没长啥好心眼子。” 明西从明南那听说了来龙去脉,见明北居然能隐约察觉出不对,立马竖着大拇指夸了他一句:“嘴馋使人开窍,要不是为了吃,你绝对不会变这么聪明。” 虽然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话里话外说他傻明北还是听的出来的,他气急败坏地跳到明西的背上勒着他脖子使劲晃:“你说谁傻呢?说谁傻呢?” 明西在军校这几年都练出来了,背着明北完全没有压力,他大笑着往西屋里跑,一个背肩摔就把明北扔炕上了。 李老太在东屋听着几个孙子在西屋闹的天翻地覆,脸上露出慈爱地笑容,嘴上却不饶人:“都是大小伙子了一个个还是这么不省心。”在炕沿上敲了敲烟袋锅子,李老太又补了一句:“别子哇乱叫的了,赶紧睡觉!” 隔壁完全没有听见李老太的吆喝,明北时不时的哀嚎声、明南笑声依然不绝于耳,蓁蓁笑嘻嘻帮着李老太铺炕:“我就喜欢我四哥这个傻样子,一忽悠一个准。” 发现蓁蓁要睡觉了,打天胡进来就吓得藏起来的红烧鸡块终于大着胆子出来了,它左瞧右瞧没瞅见李明中的身影,便踱到步子来到了蓁蓁泡脚盆旁边,轻轻地喔喔了两声:“李明中上哪儿了?” 蓁蓁调皮地往它头上甩了些热水:“别找了,李明中和它兄弟天胡睡灶房了。你说你一个公鸡,要是无聊就到外头鸡窝找你那群母鸡去,整天跟在人家红中腚后头干什么?” 红烧鸡块甩了甩头上地水,一瞬间被抢走伙伴的愤怒居然让它不害怕又高又壮的天胡了。红烧鸡块瞪着黄豆眼愤愤不平地顺着门缝钻了出去,片刻后灶房里一阵鸡飞狗跳地声音,直到外面声音消停下来,蓁蓁才出去瞅了一眼。只见天胡一脸委屈地趴在角落里,红烧鸡块踩在红中的背上雄赳赳气昂昂地瞅着天胡,嘴里还有几根狗毛,那满脸得意的样子,蓁蓁瞧着都想一脸盆给它拍下来。 蓁蓁一觉睡到大天亮,等她醒来的时候明北已经洗完头了,顶着个湿漉漉的脑袋对着家里仅有的一块镜子照来照去。 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蓁蓁打了个哈欠:“一大早上你臭美啥?知道的是看电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相对象呢。” 明北耳根子红了一片,他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嘴硬地回了一句:“我这不重视三哥嘛,他这么多年好容易出一回血,我怎么也得洗个头表示下敬意。” 明南叼着饼子站在门口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少拿我当借口,晚上洗脚还得我催三催四的,这会倒干净起来了,谁信呀。” 明北完全一副没听见的样子,还拿起大剪子自己修了修头发,这才得意洋洋地胡撸胡撸脑袋出去了。 蓁蓁看着明北把自己的头发剪的和狗啃似的,顿时震惊了:“三哥,你觉得我四哥是不是瞎?” 明南沉默了下:“我觉得可能有点,要不咱不去看电影了吧,我总觉得明北这眼神看上的姑娘也不会多好看。” 蓁蓁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帮着明北说了句好话:“也许这是我四哥唯一一次眼睛好使的时候。” 为了弥补中午吃不着肉的遗憾,明北早上起来就着大饼子把昨晚剩的鹿肉吃了小半盆,打了个饱嗝,他连忙把棉袄外面换了一件干净的中山装,这还是明东穿小了给他的,虽然旧一点,但胜在料子好,穿起来十分笔挺还没有补丁。 明西和明南瞅着他直乐,明北却没察觉什么不对,等到要出门了这才意识到里面穿的再精神也没有,外面套上黑不拉几的大皮袄,再戴个皮帽子,就是再精神的小伙远瞅着也和大叔似的。 明北顿时泄了气,看着外面厚厚的积雪有点不想去了:“要不等开了春再看电影吧。” “那也行。”明南一口答应下来:“反正我还省钱了呢。”明南往炕上一坐拽着明西就说:“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说这个寒假要相对象。” 明西顺着话头点了点头:“高三相对象都算晚的了,我记得我们上学初三那会都有好多相对象的,是不是明北?你们班有没有说准备这个寒假结婚的?” 明北愣了愣,屋里将近三十度的温度已经让他满头是汗了,他把刚脱了一半的皮袄又默默地穿了回去:“那啥,三哥,要不咱还是去看电影吧,也许能上新片了呢。” 明南和明西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坏笑:“就是嘛,走走走,哥中午请你吃饭。” 明西自己在部队的津贴很高,全省的粮票也有,他把钱和粮票装好也跟着去凑热闹:“今天不用明南出钱,哥请你们三个,可劲儿的花。” 明北立马屁颠屁颠地从仓房里拿出来一个大爬犁,还在木板上放了一个棉垫子,等蓁蓁坐在上头以后,明西和明南两个拽着往外走。 如今雪厚又压的实诚,明西和明南拽着爬犁走的飞快,明北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一副神游太空的样子,时不时地傻笑一下。也就是这个年代没有什么车,要是在后世,指定得出交通事故。 兄妹四人来到水解厂,路过于晚秋住的家属楼的时候,明北就有些磨磨蹭蹭地迈不开步子了。蓁蓁用意识瞧了瞧附近,恰好看到于晚秋领着她弟弟在前头不远处。 明北见马上就要走到于晚秋家楼后了,实在忍不住坐在了一个树根底下,夸张的抹了把额头:“哎呀累死我了,可得坐下歇歇脚。” 明南忍不住朝他踢了一脚雪:“一路上都是我和二哥拉着蓁蓁,你累个屁啊,赶紧起来?” “我真走不动了,三哥。”明北坐在地上砸了砸嘴:“我有点渴,要不去谁家要碗水喝。” 蓁蓁默默地递过去自己的水壶:“奶给我灌的蜂蜜水,要不你喝口?” “不爱喝那玩意,太甜。”明北睁着眼睛说瞎话,全然忘了自己整天追着李老太后头要蜂蜜水喝的事了。 明西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咋还矫情起来了呢,以前渴了不都吃雪嘛?”他四处看了一圈找了一处干干净净没有人动过地方:“那边雪干净去吃两口去。” “太凉了,炸牙。”明北一脸地不情愿,眼睛忍不住往旁边的楼上瞄了一眼,只可惜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里头似乎还钉了塑料布,灰蒙蒙的一片,啥也看不见。 “你昨晚啃冻梨的时候咋不嫌炸牙呢?”蓁蓁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眼看着于晚秋越走越远,实在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哥,我刚才看到晚秋姐过去了,要不咱问问她哪里有水喝呗。” 明北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也顾不得胡噜屁股上的雪,一个劲地伸着脖子往前瞅:“搁哪儿呢?我咋没看见呢?” 蓁蓁一脸无辜的往前指了指:“过去半天了,我看着你脚疼,就没告诉你。” 明南和明西顿时捧腹大笑起来,明北也顾不得上别的,一个劲儿地往前追:“你们赶紧的别耽误事了,一会电影该开始了。” 明西看着明北无比麻利的腿脚,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呦,现在不累了,你这恢复的也够快的呀。” 明南挤了挤眼睛,狭促地冲着明北直乐:“我看咱家老四不是腿累,是心累。” 明西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年纪不大想的不少,初中没毕业就想着相对象的事了。” 眼瞅着明北都一步一步地都快蹿没影了,明南和明西两个还在不紧不慢地往前拽着爬犁,蓁蓁团了个雪球,丢在明西腿上:“二哥,你说你咋不着急呢?我记得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肉包了,你说你咋连个对象都没有呢。” 明西脸色一变,讪笑地回过头来:“我这上的军校,不让谈恋爱。” “没事,我告诉奶把你留意着,保准等你一毕业就能娶上媳妇。”蓁蓁看了哈哈大笑的明南,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三哥你甭笑二哥,你比他毕业还早呢,明年夏天奶就能把姑娘给你领家来。” 明南像老母鸡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嘎”地一声止住了笑,脸上又红又臊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明西笑着拍了拍明南的肩膀,回手敲了下蓁蓁脑袋上戴着厚实的帽子:“小丫头片子,这是给你四哥出气呢?” “那倒不是。”蓁蓁皱了皱鼻子:“主要是你俩走的太慢了,看不着四哥巴结于姐姐的样子我着急。” 明北大步小步地走了一二公里,才远远地看到于晚秋的身影,他也顾不得雪深难走,连跳带蹦的终于撵上了于晚秋姐弟俩,气喘吁吁地叫了她一声。 于晚秋诧异地回过头,等看到明北时微微一笑:“好巧,这么大的雪怎么来水解厂了?” 明北用手闷子抹了抹鼻尖上的汗,一脸傻笑地回头指了一下:“我二哥三哥回来了想看电影,我就跟着他们来了。”他看着于晚秋耳朵根子又开始发红,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也是去看电影,这不年底我爸多发了几张票,我弟在家闲着没事就闹着要去看。”于晚秋笑了笑,拉着弟弟又往前走:“就是最近没啥新片子,都是之前看过的那几部,觉得有点腻歪。” “可不是咋地。”明北憨憨地笑了两声,又回手指了指空无一人地后方:“我也是陪着我哥和我妹看。” 于晚秋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蓁蓁的影子,好奇地问了一句:“明蓁在哪里呢?我咋没瞅见她?” 明北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明西三个没有跟上来,他揉了揉鼻子,脸都快笑僵了:“我二哥三哥拽着我妹的爬犁,我这不先跑着去买票嘛。” 于晚秋点了点头,拉着弟弟继续往前走,明北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后面,想开口又找不知道说啥,只能一个劲儿地看着于晚秋的背影傻笑。 明南和明西两个拉着蓁蓁一路追赶,眼瞅着快到电影院了才看到明北的身影。明西拽了下明南挤了挤眼睛:“咱不着急,给明北一个表现的机会。” 蓁蓁隔着远看不见明北的表情,便用意识去看,只见明北看着售票窗口“两毛钱一张票”的字样有点傻眼,耳朵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一片雪白:“电影票涨价了?” “恩。”于晚秋点了点头:“外面来看电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职工提意见,这不涨价到两毛钱一张票了。” 明北本来想等明西过来买票,可他刚才又当着于晚秋的面又说自己跑到前面是为了买票,看着于晚秋要着蓁蓁不肯先进去,他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一脸肉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数了半天才数出八毛来,哆嗦着把钱伸到售票口,心疼的脸直抽抽:“买四张电影票。” 里面很快接过钱数了数,扔出来四张票,明北把手里剩下的五分钱揣口袋里,攥着票又带上了手闷子。 明西在部队练射击眼神好使,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明北的表情,但通过明北的举动也猜到一二。拽了拽手里的绳子,明西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走,看电影去。” 等了两三分钟,明西三人才过来,蓁蓁从爬犁上跳了下来,挽住了于晚秋的胳膊:“晚秋姐,好久不见了,你越长越漂亮了。” “油嘴滑舌。”于晚秋捏了捏蓁蓁胖嘟嘟的小脸,把手里的票递给检票员,明北连忙跟了上去。 蓁蓁看电影不喜欢往前面凑,一个是觉得晃眼二是觉得后面更清净一些,于晚秋和蓁蓁以前看过几次电影,已经熟悉她的喜好,直接拉着她的手坐到了最后一排。 明北眼睁睁地看着于晚秋一边一个被蓁蓁和于家小子占了座位,只得退而求其次坐在了蓁蓁旁边。 明西把爬犁放到脚底下,还没等坐下,明北就偷偷摸摸地伸出了手,压低声音悄声说:“哥,给我电影票钱,八毛。” 明西笑了笑,一巴掌把他手拍了下去:“你都买票了你就请呗,咋还问我要钱呢?” 明北顿时急了,可他又不敢大声,只得侧着身朝明西挤眉弄眼:“那啥,不是说你请嘛?” “昂!”明西故意装傻地看着他:“那谁让你买票了?” 明北嘴皮子向来不好使,他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卖了大半年报纸破烂攒的钱就这么没了,心疼的眼圈都有些红了。可想着身后坐着于晚秋,明北又不敢吱声,只得愤愤不平地看着明西:“你咋还说话不算话呢?” 见明北当真了,明西连忙笑着从口袋里挑出一把钱塞到他手里:“给你给你,千万别掉猫尿,人家姑娘可看着呢。” 背对着明秋数了数手里的钱,明北发现明西居然给了自己九毛八,立马揣到口袋里咧着嘴直乐:“下回我还跑前头给你买票。” 明西笑着揉了揉明北的脑袋:“真是个傻小子!” 48.第 48 章 当着于晚秋的面, 明西和明南很自觉的把在家调侃的明北的样子收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电影。如今电影院放的都是爱国题材、抗日题材的电影, 明西在军校可没少看。甚至有的片子北岔还没上映, 他都在军校看了好几遍了。 明南这一年倒是扎扎实实的学习, 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家里给的钱和粮票基本都用在了吃饭上头。明南心疼李木武扛麻袋赚钱不容易, 在学校里恨不得一分钱抠成两半花,别说看电影了,就是电影院门口都没去过。坐在久违的电影院里,明南津津有味地电影,时不时地随着情节拍腿爆笑,至于傻弟弟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看过的没看过的都认认真真地看这电影, 只有明北有些心不在焉,他坐在椅子上, 偷偷拿眼看了看于晚秋。可于晚秋连瞅都没往这边瞅一眼,明北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穿的太丑的缘故,连忙把皮袄给脱了下来,又摘下帽子放在腿上。 电影院里虽然有暖气,但是这个地方又大又空旷, 比家里二三十度的温度可差远了。因此看电影的人基本上都穿着皮袄, 也有体力壮实嫌热的把扣子解开,不过唯一这么大咧咧不怕冷敢脱皮袄的, 明北可算唯一一个。 蓁蓁被他脱衣服的动作打断了视线, 借着电影幕布微弱的灯光就看见明北狗啃似的头发, 蓁蓁觉得忍不住捂住了脸,这发型简直没法忍,太辣眼睛了。 明北还不自知,拽了拽自己的中山装又笔挺地坐在了椅子上。蓁蓁生怕明北冻感冒了,连忙凑了过去在他耳边悄声问道:“这黑灯瞎火的,别人压根就瞅不见你,你是不是脱的有点早。” 感觉到嗖嗖的冷风顺着棉袄扎进皮肤里,明北点了点头,小声地回了一句:“是觉得有点冷。”可他刚脱了衣服实在不好意思再站起来站起来穿上,只能默默地把皮袄盖在脖子下面,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看了眼明北乱糟糟的头发,蓁蓁实在是忍不住了:“四哥,你的头发本来就让你弄的和狗啃似的,洗了头再拿帽子一压,真是咋瞅咋难看。” 明北对自己早上精心修饰的发型信心满满,他伸手把蓁蓁的胖嘟嘟的小脸蛋给推了回去,嘟囔了一句:“小屁孩懂啥好看不好看的。” 蓁蓁觉得明北照镜子的时候肯定是自带了美颜滤镜,所以才瞎能成这样,便也不再多说,决定还是让社会教他做人吧。 电影放映完,电影院的里灯光一下子亮了起来,趁着大家都捂眼睛的时候,明北手脚麻利地把盖在身上的皮袄拽了下来,两只手快速地按了按鬓角的头发,趁着于晚秋转过脸时连忙朝着蓁蓁露出个笑脸,细声细语地问道:“蓁蓁你冷不冷,要不要把我的衣服给你披上?”说完,他还拽了拽自己的中山装,生怕于晚秋看不见一样。 蓁蓁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这也就是亲哥没招,要是堂哥啥的,她就指定假装不认识她了。 于晚秋拿起随身带的水壶,回过头刚要和蓁蓁说话,就被明北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吸引住目光。忍了再三也没忍住,于晚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李明北同学,你的头发是被老鼠给嗑啃了还是咋地?咋东一块西一块的呢?你看看左边,这都给啃秃了,没咬着你吧?” 李明北强装出来的气势瞬间就被于晚秋给笑没了,他从椅子上抓起皮帽子扣在脑袋上,脸上有些发红,老老实实把实情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剪坏的。” 于晚秋笑弯了眼睛,指了指外面告诉他:“供销社旁边有个理发店,要不你一会再去剪剪吧,等过了年到正月就没发剃头了。”明北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觉得美滋滋的,要不是剪了头发,哪有机会说这么两句话,虽然效果和想象的有所出入,但结果总是好的。 出了电影院,于晚秋客气地和蓁蓁兄妹说了再见就带着弟弟回家了,明北伸着脖子目送着于晚秋离开,直到实在看不见了这才回过头来。 明西上前搂住了明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明北啊,等晚上回家我和妈说说,让她给你炖个猪脑吧。我们都不吃,全部给你留着。” 明北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反应过来,下意思回了一句:“你们真不吃啊?可别到时候又和我抢。” 明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蓁蓁没好气地拍了拍他后背一巴掌:“别乐了,赶紧领我四哥剃头去吧,一会就到了饭点了。” 如今像明北这么大的小子头发最好剪,千篇一律的寸头就行,理发师闭着眼睛都能剃好。推子从明北头上灵活翻转,不到十分钟剃好了头,理发师傅一边拿着海绵掸掉明北脸上脖子上的碎头发渣子,一边认真地嘱咐他:“这剪头可不是自己在家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下回可前外别自己剪了。你也不怕拿剪刀戳着自己。” 明北看着镜子里的脑袋,有些郁闷地胡噜了两下还有些扎手的毛茬头发,一脸认真地回了一句:“其实我真没觉得我之前丑。” 理发师傅登时就被堵住了,他瞪着眼睛看了眼明北,转头就把他撵一边去了:“下一个理发的是谁,赶紧过来。” 还有大半个月过年了,明西和明南也一起剃了头,兄弟三个一起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最终明西心满意思地把帽子扣在脑袋上,得意洋洋地看了两个弟弟一眼:“你俩长的不行,和我比差远了。” 明南看了眼明西的背影,连忙起身拉着蓁蓁的手跟着出去:“我比明北可长的强多了,他那秃脑袋太难看了。” 明北看着镜子里都能瞧见头皮的发型,怎么瞧怎么不满意,朝着理发师傅抱怨了一句:“我这个剪的也太短了,不如我二哥三哥的好看。” 理发师傅一边帮着顾客推头,一边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你自己把左边的头发剪秃了,我只能比你更短,要不东一块西一块的这不砸我的牌子嘛?”把推下来的头发甩到地上,理发师傅瞅了他一眼:“没事,出门戴着帽子谁也看不出来,等过年的时候头发就长起来了,到时候你哥头发就长了,瞧着可不如你精神。” 明北听了这句话终于高兴起来,乐呵呵地戴着帽子就出来了,看见明西第一句就是:“哥,我饿了,咱中午吃啥?” 水解厂虽然大,但是厂子里的饭店只有一家,平时厂子的职工不是吃食堂就是回家做,因此这一家饭店基本上就是对厂子外面的人开的。 明西领着弟弟妹妹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服务员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看报纸,见有人来了,立马站起来笑着问了一句:“几位小同志,来吃饭吗?” 明西几人找了一张离着炉子近的桌子坐下了,脱了皮袄,明西问道:“都有啥吃的?” “有包子、馒头也有饼子,有大锅菜也有炖菜。“服务员麻利地回了一句。 冬天北岔基本上除了白菜、土豆、酸菜就没有什么别的菜了,这里虽说是饭店,但炖的菜可不一定像家里那么舍得用油。难得出来一次,明西不想再吃那老三样了,决定也奢侈一把,请弟弟妹妹们吃一顿好的。 “包子是啥馅的?”明西问了一句。 一听说要买包子,服务员的脸上立马乐开了花:“你们可赶着了,今天的包子是牛肉馅的,厂子里的采购从安北那边买的,说是正好遇到一头特别壮实的公牛掉坑里摔死了,要不然可买不着牛肉回来。” 蓁蓁打回到六十年代还没吃过牛肉呢,想起前世吃的油汪汪的牛肉大包子顿时口水直流,她吞了吞口水连忙问道:“包子咋卖啊?” “二毛钱一个加□□票。”服务员说完了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几个人中最大的明西也不过二十出头,顿时有些犹豫地劝了一句:“虽说是不太便宜,不过也是因为稀罕,这包子里头全是牛肉,都没搁菜,你们要是嫌贵也有大饼子和炖菜。” 明西闻言犹豫了一下,他在学校津贴虽然发的多,但是训练强度大饭量也跟着翻倍的长,在学校攒了这么些年也就剩下个几块钱的私房。可是看着一年难得见一次的弟弟妹妹,明西又觉得没什么舍不得的,反正一开学就会发津贴和饭票,总不会被饿死。 数了钱和全省通用的粮票放在桌上:“麻烦你帮我上十个包子。” “好咧!”服务员把钱和粮票都数了一遍,又抬头问了一句:“光吃包子吗?有刚熬好的大碴子粥,你们四个人只要两毛钱再加四两粮票就够了。” 明西点了点头:“要,帮我上热乎的。” 热乎乎的皮薄大馅的牛肉包子、熬的又香又浓的大碴子粥很快就端到了桌上,蓁蓁闻着香味口水都流出来了,立马迫不及待的拿起了一个包子。这个年代的面粉不像后世磨的那么精细,充分保留了小麦固有的营养成分,虽然颜色瞧着有些黑,但是满满的都是麦香。一口咬下去,面的香味和牛肉的汤汁汇聚在嘴里,爆发出最鲜美的口感。 轻轻地将包子里的肉汁吸进嘴里,再咬一口全是肉馅,也不知这家厨师怎么料理的牛肉,吃着不但没有想象中又硬又柴的口感,反而鲜美异常、油而不腻。 正在蓁蓁细细品味这个包子的时候,那边明西、明南、明北已经把一盘子的包子吃的干干净净了,虽然他们没有蓁蓁那么多感悟,但是瞧那一个个意犹未尽地样子就知道这牛肉包子有多好吃了。 把最后一口包子吃完,蓁蓁从口袋里又掏出了钱和粮票:“服务员,再帮我上二十个包子。” 服务员被她霸气地举动吓蒙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明西。明西知道李老太宠蓁蓁,过年过节都给她不少压岁钱不说,上了学还时不时地给塞一毛五分的让她买零嘴饼干点心吃。看着桌上零零散散的毛票子,明西只当蓁蓁和他一样,也是从嘴里省下来的,连忙哄着她说:“你要是没吃够,哥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咱要那么多干啥呀,攒钱多不容易啊,回头奶该说你了。” “这么好吃的牛肉包子,这回吃了下次不知道啥时候能吃到牛肉馅的。我这不琢磨着多买点你们可劲儿造,再给奶和妈拿回去几个尝尝,都知道牛肉包子啥味。” 明南听着蓁蓁说的话心里暖暖的,不过他也不赞成买那么多包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些钱购买好十好斤面粉了,咱几个吃二哥一回已经是奢侈了,哪能买这么多呢。”他把蓁蓁的钱推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攒的钱:“我给奶和妈买包子吃,你的钱拿回去。不过粮票得给我使使,我的放假前都吃光了。” 蓁蓁无奈地看着明南:“你们在外面上学吃不好吃不饱的,留着钱等开学还得吃饭呢,不瞒你们说,上次大爷回来的时候还偷偷塞给我不少零花钱呢,你们只管吃就是。”她把明南压着钱的手挪开,把桌子上的毛票和粮票都塞到了服务员手里:“别愣着了,赶紧上包子。” 总共一锅就蒸了三十个包子,原本想着几天能卖完就不错,没想到刚蒸好就被这四个兄妹包圆了,服务员笑呵呵地端着几大盘包子上来,蓁蓁抓起一个咬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去就打了一个嗝。 明西笑着看着旁边的蓁蓁:“就这吃撑了,还要二十个包子,典型的眼大肚子小。” 蓁蓁又努力的咬了一口,觉得肚子实在鼓鼓的吃不下,这才把手里的剩了一大半递给明西。明西几个都没少吃过蓁蓁的剩饭,谁也不嫌弃她,一口包子一口粥,明西三个一人又吃下两个去。 把剩下的十四个包子用油纸包好,服务员和厨师商量了一下,大方地送给她们一个不大的面粉袋子。明西道了谢,连忙带着弟弟妹妹往家赶。 到了家明北推开门,闻着锅里炖的酸菜血肠大骨头,中午吃的五个牛肉包子就像进了无底洞似的,瞬间找不到踪影了:“妈,我饿了。” 见西屋里来的人不少,明西悄悄地把面袋子送到了东屋,战战兢兢地递给了李老太:”奶,我们带回来几个牛肉包子。” 不怪明西害怕,虽然他已经二十来岁的人了,可在李老太跟前,他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时常闯祸的孩子一样,害怕被奶奶骂。 拎了拎沉甸甸的面粉袋子,李老太打开往里瞅了一眼,顿时变了颜色,从炕上摸起烟袋锅子就往炕沿上敲了一下:“钱多的烧的慌是不?这是谁买的?” 明西、明南、明北、蓁蓁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句:“我买的!” 李老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时气笑了:“小兔崽子们,敢骗你奶奶了,你们三个小子过来趴炕上,看我抽不抽死你们。” 蓁蓁连忙跑过去一把搂住了李老太的胳膊,小脸在上面蹭来蹭去,软言软语地哄她:“奶,真是我买的,您不想想,咱家除了我谁有那么大胆子啊?” 被孙女软和的小手在胸口这么一摩挲,李老太的气散了大半:“你想吃包子和你妈说,咱家又不是没有白面,自己包不就得了。” “这不一样。”蓁蓁连忙献宝似的把面袋子拎到李老太面前:“这个是牛肉馅的,饭店的大师傅调的馅特别好吃,一口下去满嘴的肉汁,别提多香了。我就想着这么好吃的包子不能光我们自己吃,得让奶和我爹我妈大哥嫂子肉包都尝尝,我就才多买了几个。”蓁蓁搂着李老太的腰,抬头眨了眨大眼睛:“我想让奶吃到全天下所有的好吃的。” 蓁蓁的一番话说的李老太心里别提多位贴了,她搂着蓁蓁乐的合不拢嘴:“不愧是奶喜欢的宝儿,奶没白疼你。”在蓁蓁脑门上亲了一口,李老太瞅着站在地上一排的三个孙子,嘴不饶人的又数落了一句:“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小伙子了,咋还不如你妹懂事呢,以后和你妹学着点,可不能吃独食知道不?” 明西连连点头:“奶说的对,以后我们碰见好吃的一定也给奶买回来。” 李老太听了心里这才舒坦了,可是想着买东西还得花钱又觉的舍不得,连忙补充了一句:“想着家里人就行,也不用真买,多费钱呢。明西、明南眼瞅着一年比一年大了,这结婚买东西给彩礼也得不少钱,都得知道过日子知道不?” 明西和明南脸红的和洋柿子似的,都低了头含糊地应了声,李老太拍了拍蓁蓁的小肉手,宠爱地问她:“是不是你哥哥他们骗你花钱了?” “没有,一开始是我二哥买了十个包子,我是觉得好吃才又买的。我二哥三哥都想出钱来着,我拦着没让,他们在外面上学没钱饿肚子,我在家吃喝不用愁的,有就花呗。” 李老太笑着地摇了摇头:“还是个漫天撒手的大手大脚。”下了炕从腰上拽下一串钥匙,开箱子拿出装着钱的手绢:“蓁蓁你花了多少钱?奶补给你。” “可拉倒吧。”蓁蓁哭笑不得把手绢帮着包好又放回了箱子里:“我还有呢,等没了再问您要,放我身上丢了可咋整。” 李老太一听手炖了一下,她瞅了瞅站在一边的三个孙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就:“那还是先放奶这吧,省的你哥哥哄着你都花了。” 离年一天比一天近,除了明北还每天翻翻书以外,家里其他人全都不看书了。明西上的军校,虽然放假了,但每天早上依然五点多就起床,带着李明中和天胡围着大河边跑步。明南没有了高考的压力,瞬间从高考的复习中解放了出来,天天带着明北和蓁蓁去大河上玩爬犁,打冰嘎,就像个没长大的半大孩子一样。 玩了一个冬天,等吃了十五的元宵后,明东、明西、明南都坐着火车回了各自的学校,明北也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温习功课。 适应了家里热热闹闹的氛围,三个大小伙子走了以后家里虽然安静下来了可却都有些不适应,蓁蓁不是每天围着屋子里转圈,坐在明北旁边看他复习功课。明北这回为了考水解厂的高中真是沉下心来学习了,不用蓁蓁督促着,自己就知道一遍遍的做题背课文。 好在无聊的日子没过多久,就到了开学的日子,一回到学校,蓁蓁很敏感地发现学校的氛围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老师领着□□歌学习红宝书的时间明显增长,报纸上越来越多的抨击资产阶级腐朽思想。 明东的学业是四年半,这次回到学校办理了毕业手续,拿到了国家统一分配工作报到证。定下工作的事,明东连忙给家里发了封电报,也抽不出空回家,直接买了车票直接到了安北。 安北农业学院对明北还是非常重视,刚刚解放十来年,好的教员实在是太缺乏了,尤其像明东这样从正儿八经的农业大学毕业的,更是少之又少。 学院派了个老师帮着明东落了户口,又转过来粮食关系,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等晚上终于躺在教职工单人宿舍的床上,明东这才回过神来,从今天开始,就正儿八经地成为农业大学的教员了。 49.第 49 章 蓁蓁很敏感地观察着社会的变化, 可不知北岔是不是过于偏僻的原因,除了在学校期间唱/红/歌背语录的时间比以前增加了, 其他的并没有太多变化。 春暖花开, 李木武把窗户外头糊着的报纸都拆了下来, 关了四五个月的窗户再一次打开,昏暗了一个冬天的屋子终于再一次洒进了阳光。趁着日头足天气好, 王素芬把家里的被子褥子全都拆洗了一遍,晒的干干爽爽的又重新缝上。 豆包才几个月大,正是吃母乳的时候,王素芬依然不让桂花碰凉水,只让她干个零零碎碎的活,就是要洗涮什么东西也先让她烧上一锅热水兑着用, 就怕她万一受凉生病啥的大人孩子都遭罪。一家人忙活了大半个月,前屋后屋都收拾的亮亮堂堂的, 院子里也种上了各种新鲜的蔬菜。 自打蓁蓁用异能帮着家里种粮食,老李家装着粮食的米缸面缸啥时候都是满满当当的,蓁蓁又爱吃各式各样的新鲜蔬菜,李老太便不在前后院种苞米了,而是种满了各色瓜果蔬菜。反正只要有种子, 哪怕有个根须, 都能在老李家的菜园子里生根发芽,因此李老太和李木武两个没少往家里倒腾。 明北打开学以后从早到晚都忙着复习功课, 没有空去山上挖野菜, 王素芬家里的事都忙不过来, 根本顾不得上那口猪。蓁蓁索性让猪圈的前面后面都长满了适合家猪吃的菜,熬猪食的时候随时用随时摘就行,等这片摘光了旁边那一片就长出来了。 桂花住在后屋,带着孩子旁的活帮不上忙,就把每天煮猪食这活接了过来,地瓜叶子地瓜面再随手从猪圈附近挖些野菜,随便剁一剁煮熟了往猪食槽里一倒就行。这一片挖光了旁边那一片又长出来了,高兴的桂花直说家里这一块土地肥沃,要不咋长啥都好呢。 李木武在李老太一辈子的教育下,也是个能抗活爱干净的性子,他隔三差五的就拾掇一次猪圈,别看老李家养了好几年的猪,可猪圈那干干净净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等老李家地里第一茬小白菜长出来,家里种了三年的樱桃树终于结果了,树苗还是明东从冰城里带回来的。明东上学期间每隔几个月就要到学校的农场干活,从播种施肥到最后割麦子拔萝卜啥活都得干。农场附近紧挨着几个屯子,有一家有棵长了七八年的樱桃树,每到五六月份满树樱桃红嘟嘟的看着垂涎欲滴,瞧见那家还有几棵不算大的小樱桃树苗,明东趁着放假的时候偷偷摸摸拿粮票换了两棵坐着火车带回家来。 明东把树苗种在屋子东边的空地上,李老太怕蓁蓁分分钟给变出棵参天大树来,只能白天夜里不停地暗地里嘱咐蓁蓁,告诉她必须等到三年以后樱桃树长大了才能结果。蓁蓁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以往在山里没人的时候才控制植物随意生长,可在家里房前屋后的都住着邻居,她也不想闹出大动静来让自己家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好容易等了三年,蓁蓁打今年樱花开的时候就见天在院子里瞅着,李老太不由地又捏了把汗,告诉她再忍忍,好歹等到到月份的,于是蓁蓁只能时不时地感受下樱桃树的意识,及时给它浇水剪枝,就等着吃又大又红的樱桃。 现在蓁蓁终于看到了第一个自然成熟的樱桃,这才放心大胆的催熟了一些,李老太看到满树的红樱桃又算了算日子,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蓁蓁,赶紧来摘樱桃了。” 蓁蓁从灶房里找了一个洗菜盆出来,站在凳子上随手一摘就是熟的正好的樱桃,李老太在树下瞅着真真的,有的樱桃明明又小又绿,可蓁蓁碰到的瞬间又变的又红又大,颜色红艳艳的别提多诱人了。李老太连忙回头,见桂花在屋里没出来,这才放下心来,拽了拽蓁蓁的衣角小声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别叫你嫂子看见。” 蓁蓁回过头点了点头,悄声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才摘了小半盆,蓁蓁就觉得有些无聊了,她用意识把附近打量了一圈,见桂花在屋里正在拆改肉包小时候的衣裳,看样子一时半会出不来,她便笑嘻嘻地端高了了盆,瞬间树上下了一阵樱桃雨,又大又红的樱桃争先恐后地掉在蓁端着的盆里,眨眼间洗菜盆就装满了。 李老太连忙接过蓁蓁手里满盆的樱桃,沉甸甸的重量好悬没闪着她的腰,砸了咂舌,李老太有些惊讶地看着蓁蓁:“你咋这么有劲儿呢,这盆樱桃怎么也得十来斤吧。” 蓁蓁灵活地凳子上蹦了下来,笑着接过李老太手里的盆:“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么有劲,好像每年力气都大一点,不过也没特别大,咱家院子那块腌酸菜的大石头我就搬不起来。” 李老太看了看院子里晒着的那块巨石,哭笑不得地说:“那块石头怎么也得几十斤吧,你爹搬着都费劲,还得你三叔和他一起抬,要是你能耐的能把哪块石头搬起来,可把你爹吓死。” 蓁蓁分出来一小盆樱桃,头也不抬地说:“我爹吓不死,他都习惯了。”李老太一想倒也是,连眼睁睁地看着从种子瞬间长出满地的庄稼都没吓死,搬个石头又啥惊讶的。 自家种的樱桃又不喷什么农药,从水缸里舀水冲了两遍樱桃就能入口。蓁蓁拿起一颗最大的塞进李老太嘴里,李老太咬了一口,满嘴都是甜甜的樱桃水,把核吐出来,李老太连连点头:“这樱桃味好,又甜水又多。” 蓁蓁嘿嘿笑了声:“是我哥拿回来的树苗好。” 把洗好的樱桃给王素芬送去一盆,又到后院给桂花嫂子送去一盆。肉包正坐在炕上玩布头呢,见蓁蓁端着一盆子红彤彤的果子过来,立马从炕上爬了过来,盯着水灵灵的樱桃直流口水:“姑姑我也想吃。” 蓁蓁伸手把他抱到炕边上帮他穿了鞋:“跟姑姑到院子里吃去,我摘了一盆呢。” 肉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樱桃,蓁蓁把他按在小凳子上,嘱咐他说:“这个樱桃里面有核,吃的时候必须吐出来,要是咽肚子里可是会长出棵树来哦。”蓁蓁一边说一边伸着手指,在肉包的肚子上轻轻地挠了挠。 肉包捂着肚子被逗的哈哈直笑,等他乐够了,蓁蓁才递给他一颗樱桃:“必须坐在凳子上老老实实的吃,要是含着樱桃跑,姑姑可就不给了。” 肉包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把樱桃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口,脸上就露出了幸福地笑容。连吃了几个,肉包似乎觉得一个一个的吃不太过瘾,张大了小手从盆里抓了一把樱桃都塞进了嘴里,把腮帮子撑的鼓鼓囊囊的,一边咬一边就有樱桃水顺着嘴边流了出来。 蓁蓁坐在旁边,细细的品尝着樱桃的滋味,她在后世的时候吃的樱桃多半是红的发紫的车厘子,虽然个头大但是皮比较厚,甜里还带着些酸口,多吃了就有些反酸水。老李家这棵樱桃树是本土的品种,皮薄个小汁水多,一咬一口甜水。 李老太、蓁蓁和肉包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不住嘴的吃着樱桃,红烧鸡块也凑热闹的伸个脑袋跟着瞧,蓁蓁拿出一颗樱桃在它眼前晃了晃:“想吃不?” 红烧鸡块的黄豆眼睛转了转,谄媚地围着蓁蓁转了两圈:“给我尝尝呗。” “你这食谱倒是越来越丰富了。”蓁蓁笑着丢给它一个,红烧鸡块用嘴啄了啄,蓁蓁好奇地看着它:“你能尝出来啥味不?” 红烧鸡块抬头瞅了瞅蓁蓁,又低头啄了两口,只是它嘴又大又应,很快把小小的樱桃戳的稀巴烂,红烧鸡块气恼地叫了两声,把樱桃连皮带核都给吞了。 蓁蓁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红烧鸡块扇了扇翅膀,恼羞成怒地看着她:“我只是不会吐核而已,有啥好笑的。再说了我们鸡连石子都吃,樱桃核算什么?你有功夫笑还不如看看你的树,我看可有不少鸟在啄你的樱桃吃。” 蓁蓁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吃吧,不差那几个,只要不祸祸就行。” 鸟儿吃樱桃都是东啄一口西啄一个的,被它们咬过的就发黑不能要了,蓁蓁自然不在乎那几个樱桃,不够吃了再长就是,只是她也容不得人败家,鸟也不行。 一只领头的鸟感受到了蓁蓁的意识,叽叽喳喳地嘱咐了那群鸟一番,率先带着群鸟老老实实地叼了樱桃飞到一边的地上去吃,吃完了再飞上去啄一个。红烧鸡块看的眼红,傲娇地哼了一声:“吃个果子那么费劲,怪不得那么点的个子。” 蓁蓁好笑地看着它:“要是和你一样胖也不用飞了,直接扔锅里炖就得了。” 红烧鸡块如今不怕说被炖这件事了,它得意的扇了扇翅膀:“奶说了,不炖我,我是老公鸡了,肉不好吃。” “还挺有自知之明。”蓁蓁瞅着它一乐,一边好鸟斗着嘴一边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樱桃。不知不觉,一盆樱桃都被几个人吃光了,蓁蓁这才意识到肚子撑得鼓鼓的。 打了个嗝,接过来李老太递过来的搪瓷缸子,蓁蓁恣意地坐在院子里小凳子上,一边喝着白开水,一边忍不住感叹了句:“多好的日子,也不知道瞎折腾啥。” 李老太虽然六十多岁但是耳不聋眼不花,听到蓁蓁说瞎折腾,连忙问了句:“谁家瞎折腾了?” 蓁蓁愣了一下,连忙找补了一句,随手往前一指:“就是住在那边那个张得福家呗,一天到晚的就他家能吵吵,也不知道吵吵个啥劲。” 李老太听了嗤之以鼻:“他家从老到小就没个好鸟,一个个的整天算计着从东家摸点这个从西家摸点那个的,灾荒的时候差点饿死也不去山里开荒,整天就指望着从旁人家里得好处了,这在过去就是活脱脱的无赖。” 桂花做完了衣裳出来活动活动胳膊,正好听到李老太说的话,立马接口说道:“可不是咋的,那家太不要脸了。我也真是服张得福,你说咱家哪回杀猪他都装听不见似的,等杀好了猪,猪肉片子炖好了,他倒好意思主动上门跟着吃饭了。还有那次,咱家红中拖回来只鹿那回,他闻着咱家烤肉的香味,敲开门就让妈拿根鹿腿给他,脸都让狗舔了。” 蓁蓁听了直乐:“关键是他家哪回也捞不着便宜,一上门就让奶骂出去,他咋还越挫越勇呢?” “他家就那样没脸没皮的,你没看咱们这街道没一个爱和他家来往的,他家大小子和东子一样大,到现在都没还说上媳妇,咱北岔有姑娘的人家一打听他家的德性都不爱和他家结亲,听说他家想去山沟里娶房媳妇呢。” 李老太和桂花说着家长里短,蓁蓁闲着没事想去瞧瞧明东。和李老太打了声招呼,蓁蓁出了门直奔山上,找了个参天大树,蓁蓁身影一动就挪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杈上。借着枝叶的遮挡,蓁蓁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身体隐藏起来,随之意识离体来到了安北。 明东到安北倒没有什么不习惯,一个是离家近,吃喝风俗啥的和北岔没什么区别,而四年半的大学生涯也让他习惯了学院里的生活。如今正耕种的时候,明东带着学生到农场种地,一部分是为了学校的自给自足,另一方面也是将书本的内容和实践相结合,农业这种事啥时候也不能纸上谈兵。 看着明东戴着个草帽蹲在地里抓着一把泥土兴致勃勃地在给学生们讲解土地的成分,围在他周围的学生们都是读了十几年的书考上来的,此时心里还是很有尊师重教的思想,看着明东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就能把课本上的知识讲的头头是道,一个个对明东都很是敬佩。 眼瞅着到了中午,明东把手里的土扔在地下,准备去食堂吃饭,此时食堂每个窗口都摆着两大盆菜,一盆是土豆炖豆角,一盆是酱焖茄子,旁边一大桶大碴子粥和一箩筐大饼子。 明东到回宿舍洗了手,把身上满是土的衣裳换了下来,这才端着两个饭缸子到食堂打饭。两种菜一样一大勺,上面又给放了七八个大饼子,另一个缸子则盛满了大碴子粥。 明东拿起一个大饼子咬了一大口,又往嘴里塞了口菜,一边嚼着一边有些疑惑地四处打量着。一个瘦高个看着比明东大几岁的男人端着饭缸子在明东对面坐下,刚坐下就问明东:“你不好好吃饭瞅啥呢?” “没啥。”明东立马把脑袋转了过来:“我就看看我们班的学生都来了没?” 蓁蓁见明东和同事相处时并不傻乎乎的啥都往出说,不由地舒了口气,在这个时候小心谨慎些总不会出错,殊不知等文/革闹起来很多举报的就是身边的同事和亲朋好友。见安北这里一切看着风平浪静的,蓁蓁暂时放了心。 ***** 明北刻苦了一年终于捱到了考高中这一天,等最后一科考完以后,明北背着书包撒丫子往家跑。王素芬正在灶房做饭呢,明北乐呵呵地进来,还没等王素芬问话,就塞了一灶坑的书。王素芬眼疾手快地拽出来两本,其他的都被火舌卷了进去,气的王素芬拎着苕帚追着明北就开始揍。 李老太听到声音从东屋出来,见王素芬追着明北从屋里跑到外头,明北丝毫没有要挨揍的自觉,还嘻嘻哈哈的跑两步回头瞅两眼,生怕王素芬追不上他。 “咋的了这是?”李老太迈着小脚:“咋还刚回来就揍上了呢?这是没考好?”不等王素芬回答,李老太就替明北说开话了:“要是实在不是读书那块料就算了,昨天木森来不是说八月份水解厂就招工嘛,叫他跟明南一起考厂子去得了。” “不是的娘。”王素芬掐着腰直喘粗气:“这败家孩子一回家把课本都烧了,那都是钱买的,你说他留着给蓁蓁以后使多好?” 明北站在樱桃树后头露了个脑袋出来:“可拉到吧,我妹才上二年级,等她上初三我那书估计都黄的看不清上头的字了。” 李老太也跟着点头:“明北说的也有道理,东子妈你也别上火,就他那书埋汰那样,蓁蓁指定连碰都不惜碰,就是留着也没人要。” “垫个桌子椅子也行啊,或者扔那我点火也能使着,也不知道他咋想的。”听着李老太的劝,王素芬也没那么生气了,伸着苕帚朝明北指了指:“这回饶了你,看等下回的。“ “肯定没下回了。”明北嬉皮笑脸地说:“这一年为了考考试,那些书不知翻了多少遍。我看着那些书就想吐,就是想把书全都给烧没了,也让我痛快痛快。” 想起明北这阵起早贪黑地看书脸都瘦了瘦了一圈,王素芬心里又开始有些心疼了明北,语气也软了下来:“行了行了,瞅你也不是学习的料,烧了就烧了吧,赶紧去瞅瞅你妹放学了没,中午给你们炒鸡蛋吃。” 明北这才从树后面钻出来,带着红中、天胡就去迎蓁蓁去。天胡跟着红中半年,慢慢的也认了天胡这个名字,虽然反应慢点但也知道是叫它。李木森见天胡很有长进,索性就放在李木武家,反正他平时上班、孩子上学也没人管它,跟着红中也有个伴。 蓁蓁学校也是今天考试,蓁蓁照例十分钟交上试卷就出去浪了,明北带着红中走到学校趴在教室的窗户一看,见蓁蓁的座位是空的,便了然于心地吩咐了红中一句:“去上山瞅瞅你姐上哪儿了。” 蓁蓁此时正在山上围着树转圈呢,现在已经开始了文、革时期,这字画啊古董啊珍宝啊可在这时候毁损不少,蓁蓁如今瞬移的距离已经可以出省了,而且她尝试了下连续瞬移,对身体和精神也没多少影响,她决定趁这个时期多收回些宝贝来埋在山里,等改革开放以后拿出去或是捐给国家或是留给子孙后代都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可是这东西也不能直接就往地下埋,怎么也得装箱子里,蓁蓁正在琢磨怎么把树变成箱子。她可以用异能把树弄倒,也能让树裂成薄厚一样大小相等的木块,可是这树再粗分出来的木板也不会太大,怎么把木板拼成箱子,蓁蓁就没辙了。 找了棵树分出几块木板拼了一上午,蓁蓁也没弄出什么头绪,正在她准备再试一把的时候,忽然两只鸟儿飞了过来,落在蓁蓁的肩头叽叽喳喳地告诉它:“红中在山下找你。” 这两只鸟是当初去老李家吃樱桃时被蓁蓁发现的,七八十只鸟就这两个能和蓁蓁交流,蓁蓁就把它留在了身边,平时有啥事也能当个眼线使。 抖落了下身上的木屑,蓁蓁站了起来选了个离明北不远不近的位置挪了过去,红中立马敏感地闻到了蓁蓁的气息,朝上面叫了两声,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 明北跟在蓁蓁后头,一看到蓁蓁脸上沾了不少土,忍不住笑她:“你这是逃学上山钻兔子洞去了?” “没有,我挖宝去了。”蓁蓁似真似假地回了一句,转头又问他:“你考完了?考的咋样?” “反正该做的都做了,努力了这一年,行不行就这样了,我也不再费这个劲儿了。”明北挠了挠脑袋有些发愁:“你说我要是没考上高中,光凭初中学历能考上水解厂吗?” 想想如今文/革已经开始,学历越来越不受重视,明北虽然不是水解厂子弟,但凭家庭出身和李木武在粮库的工人身份,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蓁蓁含糊地点了点头:“应该能考上,不过我听晚秋姐姐的意思,她家是打算让她上完高中再上班的。” 水解厂的子弟进厂可比外面的人容易多了,晚秋在家又是老大,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进厂上班。 想起晚秋,明北脸上又是有点发愁又是带着点欣喜,看的蓁蓁目瞪口呆。她上辈子做了二十四年的单身狗,还没等开窍就穿越了,对于这种蠢蠢的暗恋,蓁蓁表示她真的太懂。 51.第 51 章 蓁蓁拎着大黄鱼并不急着去冰城, 她一闪身悄悄出现在自家的仓房里,趁着李老太和王素芬不在家, 连忙打开仓房里的旧麻袋, 从里面找出来一套明北小时候旧的不像样的衣裳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山里。 站在山间的小溪边上, 蓁蓁换上旧衣裳,解开头绳把头发打乱, 又从水边抓了一把泥巴,把眼窝鼻翼略微涂抹了两下,又把脸上扑了点土。收拾好自己,蓁蓁照着溪水的倒影瞧了瞧,浑身上下脏乎乎的不说,脸上更是乌漆嘛黑的, 简直惨不忍睹。 蓁蓁坐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先把意识送到冰城观察孟家的情形。此时孟老爷已经把珍藏的古董字画收拾好了几大箱子, 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空旷的书房,脸上满是悲伤。 “老爷!”管家送来一杯清茶放在桌案上,孟老爷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感叹:“老关啊,你跟着我也有二十来年了吧。” “是的,老爷。”老关脸上带着几分怀念:“要不是二十年前, 老爷把我从日本鬼子手里救出来, 只怕早就没我这个人了。” 点了支雪茄,孟老爷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随着他说话蔓延开来:“当年你老婆孩子都死了, 这些年也没再娶, 等你老娘死了你也再没回过家乡,现如今老家的侄儿还能联系上吗?” “这几年断断续续的也有书信来往,每年过年也往家里寄点钱和票。他们一直指望着我帮衬,对我还算热络。”老关回了一句:“不过我也没告诉他们我在外面干啥,书信我都寄到厂里,老爷之前教我的我都记着呢。” 孟老爷点了点头,打开书案上的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手包递给了老关:“这里面有一千块钱、介绍信和火车票,还有些粮票布票工业票之类的东西,你收好。” 老关的表情僵固在脸上,双手直哆嗦,一开口还没等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老爷,你不要我了?” “不是我不要你,是我实在是没法带你走。”孟老爷站了起来,拍了拍老关的肩膀:“这些年我们名为主仆,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发达的时候你跟着我、艰难的时候你也没离开我,可如今咱不得不分开了。老关,说实话,我们开车到了天津以后是否能坐上船我都没把握,你回老家比跟着我强。” “老爷,到了外面里里外外的你总得有人跑腿打点,再说总得有个端茶倒水的人吧,我不跟着您这些事怎么办?”老关哭的老泪纵横:“我已经多活了二十多年,老爷我不怕死,让我跟着您吧。” “繁盛年龄也不小了,这些事他也该撑起来了。老关,我的家人都是资本家出身,现在来看只有早日离开这一条路,你没必要非得跟着我们受罪,还是回老家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吧。”孟老爷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强硬的把手包塞在他的怀里,随后又重重的抱了他一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知道最难把控的就是人心,这里面八百块我给你放的是大团结,剩下二百块钱兑换成了毛票和零钱,一毛二毛五毛十块的都有,足够日常花销之用了。你回到家一定把钱藏好,外头别放太多,万一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退路。” 老关抹了把脸,泪眼婆娑地看着孟老爷,哽咽地点了点头:“老爷放心,这些我都知道,等回家我还住我自己那个旧房子,那些侄子想我就来家里坐坐,不来我自己也能过日子。” 孟老爷点了点头,松开了老关的肩膀:“楼下仓库里我放了些带着补丁的旧衣裳,你换了再走。”老关点了点头,定定地看了孟老爷一眼,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书房的门再一次的关上了,孟老爷起身走到了窗前,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只见打扮成农民一样的老关走了出来,他背着一个破麻袋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老关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居住了多年的洋房,脸上满是泪痕。他摸了摸院落里长的繁茂的鲜花,似乎有所察觉地抬起了头,和站在二楼窗口的孟老爷四目相对。孟老爷夹着雪茄摆了摆手,老关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转身离去。站在窗口平复了下心情,孟老爷把燃烧光的雪茄按在烟灰缸里。 孟夫人还在收拾东西,此时豪花的主卧一片狼藉,各色各样的首饰匣子都开着盖子,里面钻石、珍珠、红宝石、翡翠看的人眼花缭乱;各色精美的旗袍、手包、皮草堆满了床铺,孟夫人几乎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翻了出来。 孟先生强忍着心中的不耐,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道:“这些都不能带走,把首饰细软装在箱子里,我一起卖了。” 孟夫人顿时就急了:“我这些首饰无论从品相还是大小都是极品,要是卖了以后不一定能买到这么好的货色了。” 孟老爷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我们必须一切从简低调快速的离开这里,我和你说,就是随身带的衣裳也尽量以简朴为主。你赶紧收拾下,把我们俩的衣服装在一个旅行箱里,我出去问问旧友,看有愿意收购古董的嘛。” “这一路坐船去港岛的都是各界名流,怎么也得带一些首饰走吧。”孟夫人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 孟老爷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我们是去逃命,不是去旅游,你要是舍不得你的首饰衣裳,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不含感情的一句话说的孟夫人心底发凉,眼瞅着孟老爷头也不回的离开,孟夫人不敢再耽搁,连忙按照孟老爷的要求,尽量把两人能用到的东西塞进一个手提箱里。玲琅满目的首饰她再也敢不多看,强忍着心痛合上一个又一个的首饰匣子,把它们都放到清出来的空箱子里,等待梦孟老爷处置。 蓁蓁见孟老爷从家里出来,并没有马上现身,她对这个年代的金条、古董的价值并没有太多的概念。想着孟老爷出去肯是去商谈交易,不过如今看这局势似乎敢买的不多,不如跟着去看看到底能换多少。 显然,孟老爷对自己转让古董字画这件事也不怎么抱希望,可是把那些宝贝就这么扔了他又舍不得,站在原地盘算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找与自家交情深厚的故友问问,至于那些酒场生意场的伙伴朋友,孟老爷连问都不敢去问,就怕自己前脚走后脚就被卖了。 孟老爷没坐家里的汽车,而是步行前往,好在冰城的资本家们住的都不远,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一栋洋楼前面。 按了按门铃,那家的管家出来看着孟老爷愣了一下,连忙打开门请他进去:“这个时候孟老爷怎么出门了。” “来拜访下你家先生。”孟老爷快步走了进去,可刚迈进客厅,孟先生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孟先生怎么不进去?”后面的管家问了一句,而后又扬声喊了一句:“老爷,孟老爷来了。” 里面一个和孟先生差不多大年龄的男人看到孟老爷顿时一喜:“孟老弟快进来,我正想明天去拜访你呢。” 看着满地的箱笼,孟老爷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白老哥也准备离开冰城?” “怎么?你也是?”两人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了苦笑。 “我得了消息,这次运动涉及了权利争斗,而这种事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到结果的,与其留下来观望,不如趁着现在形势不严峻的时候赶紧撤离比较好。”白先生递给孟老爷一支烟:“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孟老爷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家里的古董字画首饰之类的带不走,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买?结果一看你这架势……”孟老爷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白先生门路多,不禁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白老哥在古董收藏上认识的人颇多,您觉得我家里的古董找谁能脱手,满清那些瓷器之类的也就罢了,我那一件元青花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还有那字画……” 白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弟不瞒你,就是我也没寻找门路呢,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别说你家那些收藏,就是我家这么多宝贝,还不知能不能卖上三个大黄鱼。” “咋就这么不值钱了呢。”孟老爷捶胸顿足:“要不是怕带太多的东西容易暴露行踪,我一件都舍不得卖。” “你以为我舍得?”白先生看着客厅里一堆箱子满脸心痛:“实话可你说老弟,我明天一早就出发,这一路的船票机票都托人买好了。就这几个小时,要是还找不到人接手,我就只能把东西撂这里了。” 想起这些天的传闻,孟先生脸都白了:“要是那些人破门而入,这些宝贝不就被他们给毁了?” “毁了能怎样?总不能为了这些死物把命搭上吧。”白先生抽完最后一口烟,认真地劝了孟老爷一句话:“听哥的,要是有真有人买也没谈价,给钱就卖吧,耽误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孟老爷沉重地离开白家洋楼,蓁蓁看着孟老爷出来,意识连忙回到身体里。 从溪边站了起来,蓁蓁对着溪水再一次检查了遍自己的装扮,身影一晃就落到了孟老爷旁边不远处的大树上。 看着孟老爷过来,蓁蓁顺着树干滑了下来,一只手握着一毛钱另一只手抓着一块糖快步地跑到孟老爷旁边,露出傻傻的天真的笑容:“老爷,有人让我带话给您。” 孟老爷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眼神在她手里的毛票和糖果上一转,便以为蓁蓁是从路边随便找送信的孩子,不禁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谁叫你来的?有什么事?” “有人让我传话给你,问你家那些古董字画首饰两条大黄鱼卖不卖?”蓁蓁天真的笑着,眼睛却不看孟老爷,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糖块。 “真的?”孟老爷刚才和白先生谈了话以后,都做好舍弃那些宝贝的打算了,没想到一出门居然能峰回路转,不过看着眼前的孩童,又想起那个不肯出面的买家,孟老爷在狂喜之后立马又警觉起来:“是谁让你带的话?怎么交易。” 蓁蓁眨了眨眼睛,露出略微思索的神情,在孟老爷焦急的神情中,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哦,对了,他说如果你同意可以先付金条,古董字画首饰之类的你也不用管,还是放家里就行,他自己会去取。” 孟老爷迟疑了一下,回头望了眼不远处的白家洋楼,蓁蓁立马补了一句:“对了,那人还让你帮忙问下白先生,若是他愿意割爱,那人愿意出三根大黄鱼。” 平心而论,纵然两人的收藏里有些难得的珍品,但在这个时候能出这个价已经算厚道之人了。孟老爷连忙又跑回白家洋楼,没多久,白先生跟着孟老爷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看着眼前和小乞丐一样的孩子,白先生顿时愣住了,他看了看孟老爷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她?” “估计是来传话的。”孟老爷回了一句,又蹲下来问那蓁蓁:“若是我们同意去哪里取大黄鱼。” 蓁蓁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奶糖,听见孟老爷问,这才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纸包递了过去。孟老爷和白先生对视了一眼,忙不迭的接过来,四处看着没有人过来,连忙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角,里面露出了一抹金色。 孟老爷连忙把纸包上,白先生也不嫌蓁蓁脏,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咱们到家里说话,那里有很多糖。” 附近已经有人往这边走了,蓁蓁连忙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等到白先生的洋楼里,孟老爷迫不及待的把纸包放到茶几上,粗暴的扯开外面的纸,整整齐齐摆在一起的五条大黄鱼出现在众人面前。 孟老爷和白先生都是在商业领域浸淫了几十年的人,这金条过手的也不少,上手颠一颠,再看看这成色就知道真假了。 白先生看着金子,露出个和蔼的笑容:“小朋友,托你传话的人怎么说?” 蓁蓁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强调:“那人给我这包东西的时候说明天一早你们务必离开,房门大门都锁好了,东西放到房子里就行。” “那他怎么取货?”孟老爷追问了一句,而回答她的是蓁蓁茫然的神色,似乎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 白先生朝孟老爷摆了摆手,吩咐下人拿来两包饼干一包奶糖递给蓁蓁,和颜悦色地拍了拍她的头:“小朋友,多谢你了。” 蓁蓁抱着东西忙不迭地跑了,孟老爷迟疑地问白先生:“白兄,你说这是谁的手笔?” 白先生摇了摇头:“也许是政府也可能是某个高官,不管是哪股势力一定是对我们极其熟悉的人,不然不会没见东西就能这么准确的给东西估价。好在他对我们没什么恶意,要不然也不会先给大黄鱼。就冲这个,这些年咱就没白给他们捐钱修路建学。”孟老爷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拿起属于自己那两根大黄鱼:“既然这事了了,那我告辞。” “告辞!”白先生拱了拱手。 蓁蓁看着孟老爷离开,便一闪身回了北岔,丝毫不担心花了五根大黄鱼买的那些古董宝贝会被人卷走。白先生、孟老爷一直以来在冰城都是口碑极好的儒商,也做过不少好事。就凭他们的人品和以往的处事原则,蓁蓁并没有讨价还价,而是大方的按照他们的心理预期支付了大黄鱼。 回到山里,蓁蓁脱了身上的破衣裳丢到一边,晒了一天的溪水暖洋洋的,蓁蓁索性下了水一边和鱼儿嬉戏一边把身上脸上洗的干干净净才回家。 睡了一个舒服踏实的觉,早上起来蓁蓁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拿起一块饼子风一样的又冲出了家门,李老太看的直摇头:“这放假咋比上学还忙呢,也不知道整天在山里忙乎啥。”蓁蓁的心里惦记的都是自己那些古董,胡乱咬了两口饼子,见四周没有人,不等到山里她就直接消失在路边的大树后面。 悄悄落在孟家附近的一颗树上,蓁蓁用意识扫了扫孟家洋楼,里面早已空无一人。蓁蓁的身影从树上消失,出现在孟家的客厅里,只见客厅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几个一米多高的箱子,蓁蓁打开其中一个,里面又有大小不同的匣子。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个大些的匣子,只见里面用海绵和软布垫着底部和四周,一只漂亮的瓷器用绳子牢牢地固定在匣子上。蓁蓁不懂古董,只能翻开瓶底看下面的款识,上面写着大清雍正年制。 来不及一个个细看,东西放在这毕竟不安全,谁也不知道粉卫兵会什么时候冲进来,蓁蓁抱住一个箱子,意识一闪,便带着箱子来到了北岔原始森林的深处。忙活了一上午,蓁蓁不仅把孟、白两家的古董、字画、首饰带了回来,就是书房里那些书籍、书案和椅子也都挪了回来。实在不是她雁过拔毛,主要是这两家书房都摆的明代黄花梨家具,这玩意也很值钱的好嘛。 之前的东西都挪了回来,剩下的零零碎碎蓁蓁也不想放过,两家走的匆忙,并没有带走多少东西。 找了个树木并不算浓密的地方,蓁蓁找了一块没有树根的山地,让这些箱子一个接着一个沉了下去。箱子都埋在了土里,可这一堆的明代家具让蓁蓁犯了愁,放在露天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能被山上的强风暴雨摧残了,可是放土里,蓁蓁又觉得不是保存的好办法。 围着这些明代家具转了两圈,最后蓁蓁把视线落在附近郁郁葱葱的大树上。随着蓁蓁的视线移动,一颗颗树拔地而起,它们的根须交缠在一起,树干紧紧贴住、牢固的长在一起,很快蓁蓁周围被高耸的树木围了一个二百平多米的区域出来,只有位置比较低的一面缺了两棵树,像是特意留了门一样。有了木墙还不行,屋顶是最为关键的,蓁蓁抬头向树顶望去,轻轻做了个拽的手势,木墙上的枝干忽然全部像中间垂了下来,彼此交织在一起,搭成了一个斜面的屋顶。 因为一切都由蓁蓁控制,所以枝干在搭建的过程中不停的生长或是缩小,直到完全密合在一起才停止。蓁蓁快步跑到顺着留出的门跑到外面,欣赏着自己用异能搭建的木头房子。 因为地下有树根,所以蓁蓁完全不担心牢固性的问题,她唯一怕的就是这些衔接的细小缝隙会漏水,挥了挥手,一片片叶子从房顶墙体上蔓延开来,一片压着一片,远远看去就是一幢绿色的房子。 蓁蓁兴奋的把家具都挪到树屋里,又返回了冰城把人家的床、被子、沙发、茶几这些东西都搬了回来,甚至连厨房都没放过。孟家和白家这样的人家,如今已经不用炉灶做饭了,一排崭新的液化气罐看的眼睛发亮。正愁着很多东西不好拿回家去了,有了这玩意,在山里也能做饭了。 蓁蓁把煤气罐、锅和灶的都搬了回来,橱柜里里吃的米、面以外,燕窝、鱼翅、海参、鱼肚、干贝这样的珍品蓁蓁更是一样没落下,蓁蓁忙活了一天,终于把东西都搬回了北岔,环顾四周,一天前还奢华富贵的房子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墙了。 蓁蓁拍了拍手,满意的一笑,刚要准备离开,忽然一阵嘈杂声从外面传来,看着窗外一群带着粉袖标的粉卫兵一个个翻墙跳进院子,蓁蓁调皮的一笑,随即身影消失在屋子里。 52.第 52 章 粉卫兵一开始是大、中学生成立的组织, 一群学生凑在一起写大字报、“破四旧”、抄家、搞运动。总体来说, 粉卫兵组织里的学生们相对而言比较单纯、实实在在的搞活动,可有些好钻空子的人发现这不但是个十分荣誉的好活还能趁机捞不少好处,立马加入了粉卫兵的阵营。 在他们看来, 加入粉卫兵去抄家, 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砸抢资本家的东西, 那资本家的家里不但米面不缺, 就是那金子古董也不少, 傻子才给砸了烧了呢, 都弄回来藏起来,以后发家就指望这些东西了。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多,尤其是那些二流子最喜欢掺和这种事,以前好吃懒做东家混西家蹭的占便宜被人瞧不起,现在可以打着粉卫兵的名义去抢夺, 别人还得夸她革命积极。 来孟老爷家抄家的就是以二流子为主的粉卫兵, 他们一开始加入粉卫兵的时候光找借口去批/斗和自家不对付的人,直到前几日“还看今朝战斗队”抄了富商张秀明的家,不仅搜刮出很多银票银元和大团结,还抢了不少大米百面回去,有一个头头还藏衣服里两瓶茅台, 这酒可是高价酒,一瓶值十六块钱呢。 住在那个头头隔壁的一个二流子叫苗福海, 自打开始运动以后可把他得意坏了, 把平时在一起混的不务正业的人归拢起来, 再叫上自家上中学的弟弟妹妹也成立了一个叫“今朝战斗队”的粉卫兵组织,这几天他们正在街上看谁不顺眼就拽着人剃头,享受恣意□□别人的快感,可下午回家老娘说起那十六块钱酒的事,再看着自己抢回来的苞米面顿时满肚子火气。 想着去抄资本家,指定油水不少,苗福海不但把战斗队的人叫上了,自家的弟弟妹妹亲戚也叫了一群。把人集合起来,苗福海举着胳膊高呼:“打到资产阶级反动权威,我们要勇于反抗!去抄资本家的房子,拉他们去游/街。”一群人义正言辞的响应者,可脸上的贪恋却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和苗福海要好的一个叫叶罗的立马凑了上来:“以前我在皮毛场上班的时候整天被资本家孟庆祥剥削,一个月辛辛苦苦上班他还各种找借口扣我工资,简直就是资本家里的周扒皮。”他挥了挥胳膊,喊了声:“打倒资本家孟庆祥。” 苗福海连忙带着众人响应了一声,心里十分兴奋,以前他去皮草厂拽着叶罗旷工出去钓鱼撵兔子的时候可是见过那个大厂子,听说每个月能挣不少钱,而这还只是孟庆祥手里的其中一个厂子,有这么大家底想必孟庆祥家里的宝贝一定很多。 苗福海拍了拍叶罗的肩膀,问道:“你知道资本家孟庆祥家的住址吗?” “知道,我跟踪过他。”叶罗自告奋勇的带路,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孟庆祥的家,谁知看到大门紧锁房门紧闭。 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从后头伸出脑袋来,低声问道:“不会搬走了吧?” 苗福海皱了皱眉头:“就是人走了东西也走不了,现在街道上都是各个战斗队,他们要是大张旗鼓的走一早就被拦住了。” 叶罗点了点头,率先朝大门撞去,一群壮实的年轻人又是撞又是推很快把大门上精致的别锁给弄坏了,一群人喊着口号气势汹汹地进了院子。 若说外面的锁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装饰锁,里面的锁头可是十分结实,孟庆祥走的时候担心收古董的人进不来,思索再三还是没有锁门,只是轻轻带上而已。蓁蓁来的时候走的又不是平常路,因此她压根就没发现房门没锁。 苗福海走在最前面,看了看眼前厚实的木门,使出浑身的力气踹了一脚。门哐当一声被踹开,苗福海没收住力气,直接摔了进去,大脸结结实实地磕在大理石地砖上,一抬头脸上都是血,门牙也有些活动。 抹了把鼻血,苗福海抬起头刚想骂娘,就被眼前空旷的屋子憋了回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转过头恶狠狠地问叶罗:“这是孟庆祥家?” 叶罗不敢置信地看着空旷的客厅,连忙在屋子里疾走,推开一间又一间的房门,可每一间屋都是空荡荡的不说,连窗户上原本挂着的精致窗帘都没有了。 “妈的,什么时候跑的,前天老子还看着他开车回来,当是开着门还看着屋里满满当当的。”叶罗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一脸愤愤不平。 “前天?不可能吧,这几天我在街道口那块看人剃头了,也没看见有大车从这里走啊。”苗福海的表弟信誓旦旦的说:“进来出去的都是小汽车。” “难不成还闹鬼了?三层高的洋楼,总不能悄无声息地把东西搬没了吧?”一群人目目相觑,一开始的兴奋全都没了,甚至有几个女生看着越来越暗的方子有些腿软:“要……要不……咱们先走吧。” 蓁蓁的意识在旁边一笑,微微勾了勾手,很快一只只硕大的老鼠从四面八方跑来,转瞬间就移到了孟家的大门外,排着队从门口进来。苗福海的妹子站在最后,她听见越来越清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想起刚才说闹鬼的话,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刚琢磨着怎么劝苗福海撤退,就感觉脚面上腿上有什么东西在撕扯自己的裤子,顺着裤腿往下一看,两只硕大的老鼠正顺着自己的裤腿往上爬。 “啊!”一声尖叫响彻整栋洋楼,因屋里太空旷还引起了阵阵的回音。 苗福海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刚要骂她,忽然腿上一动,一低头只见四五只老鼠围着他的脚边打转,他下意识抬腿把脚尖上的一只老鼠踢了出去。这一举动激怒了老鼠,瞬间所有的老鼠都疯狂了起来,一个个冲到苗福海脚边挨个撕咬他。 苗福海的腿上一阵又一阵的痛,他看着这诡异的宅子不敢再呆了,狼狈的甩开几个老鼠,仓皇地逃了出去。一群人跑到外面,老鼠却停在院子里,站的整整齐齐的直勾勾地看着这群人。 苗福海看了看已经昏暗的天色,又瞧了一眼隔壁的洋楼,里面灯光闪烁,窗帘后面隐约有着人影。 叶罗凑上前,看了看旁边的漂亮的洋楼十分心动:“队长,要不咱去隔壁那家?” 看了看已经快黑的天和园子里的老鼠,苗福海心里有些胆怯:“这里有点邪性,咱明天再来。” 叶罗看了看窗帘后的人影,有些担心地问道:“要是晚上人跑了咋整?” 看着旁边没有外人,苗福海也不想再掩饰了,他努力压制着怒气,低声说道:“咱要的是东西,你管他走不走。”摸了摸还有些酸疼的鼻子,苗福海还是解释了一句:“他们今晚就是走也带不了多少东西。傻小子我告诉你,这资本家除了金条银条人民币,还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呢,到时候咱正好把他们家的东西都分了。”看了看自己带的人,苗福海嘱咐了一句:“明天一早咱早点出来,别让别人抢了先去。 几人约了下时间,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蓁蓁看着满院子的老鼠不禁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老鼠这才都回过神来,四处看了一眼,四散而去。 隔壁四栋洋楼的主人打粉卫兵一来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容易等到他们撤了,原本他们还犹豫不决准备观望一二的,可见了今天粉卫兵丧心病狂的样子,一个个都懊恼自己的优柔寡断。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东西了,匆匆带了些重要的东西,都准备当夜撤离。 想到明天那群人就要来抄家,蓁蓁不想让他们占到任何便宜,她连忙取来八条大黄鱼,匆匆忙忙的写了四张纸条包在金子外面:“两条大黄鱼买你洋楼里的全部家当,若是想将东西买回,请在报刊上刊登寻人启事,暗号是今天的日期。” 趁着他们一趟趟搬东西,蓁蓁把金子和纸条分别丢到他们后备箱里,就当是买东西的钱了。之前也没去这些人家里看过,他们家里的东西到底值不值这些金子,蓁蓁也没空去多考虑,这个时候把东西挪走不让那群粉卫兵祸害了才是要紧的。 等这些人走了,蓁蓁才身影一闪出现在胡同中间,看看已经愈加昏暗的天色,蓁蓁心里有些着急,东西是来不及收拾了,只希望今晚别来人才好。看着眼前四栋洋楼,蓁蓁气恼地跺了跺脚:“要是有小说里的空间就好了,我直接把楼搬回去,省的费这么大劲。 话音刚落,眼前五栋洋楼齐刷刷的消失了,只剩五个大坑。 蓁蓁顿时懵逼了:“发生了什么……” ***** 蓁蓁在最后一抹余晖消散的时候终于到了家,李老太虎着脸站在门口等着,一看见蓁蓁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回来?瞅没瞅见天都黑了?再不回来我还当你是被老虎叼去了呢。”明北正在站在院子里劈柴火,一听这话连忙把笑声捂在手里,顿时脸憋的通红。 蓁蓁听着院子里“噗噗哧”的声音,也没空和明北算账,她拉着李老太的手又是撒娇又是保证,终于把李老太哄笑了,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捏住蓁蓁的手,李老太一边拽着她往屋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出去野就算了,中午咋不回来吃饭?让奶瞅瞅……”借着灶房昏暗的灯泡,李老太看了蓁蓁一眼,心疼的脸直抽抽:“小脸瘦了一圈。” 蓁蓁无语地看着李老太:“奶,你太夸张了。” 王素芬从灶房伸出脑袋来,生气地戳了下蓁蓁的脑门:“这就是打小没饿着肚子,玩的连饭都能忘吃,像明北他们以前没少挨饿,旁的记不住,就这饭点记得可牢了,跑的再远都能知道回家吃饭。” “妈,我下回肯定不这样了。”蓁蓁连忙搂住王素芬的胳膊,朝着她咧着嘴嘿嘿直乐。 王素芬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掀开扣在灶台上的盆,里面扣着一碗饺子:“你奶惦记着你饿坏了,下午叫我特意给你包的。” 蓁蓁连忙接过碗来,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大口的嚼着,含含糊糊地说道:“黄瓜鸡蛋木耳馅的。” “还挺会吃。”王素芬看着蓁蓁吃的香甜,满脸都是笑容:“去进屋吃去,今天明北钓了鱼,妈给你做酱焖的,一会再吃点。” 蓁蓁应了一声,一边吃着一边端着盘子往外走,刚坐到炕上,就听到明北在院子里喊道:“二哥、三哥,你们咋一起回来的?” 连忙把盘子和筷子放到柜子上,蓁蓁匆匆忙忙地迎了出去了,只见明西、明南一人背着一套行礼,手里还拎着大包。 李老太这两天正叨叨着明南该到家了,可她没想到明西也回来了。明西虽然也今年毕业,但是他所在的大学却和普通大学不一样,是属于军校的,按照以往这个军校毕业的学生直接就会被分到各个部队去,像明西这种直接回来的还是头一遭。 “咋回来了呢?”王素芬下意识问了一句,明西的眼圈立马红了,他沙哑着嗓子带着几分哭腔:“妈,军校撤了,我们都被退伍了。” 明西在上大学之前还是白白嫩嫩的一个小伙,举手投足之间还有点斯文。可自打上了军校,这皮肤也黑了、个子也长了,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肌肉,这几年别说哭了,就是训练时肩膀上磨得掉了层皮他都一声没吭过。 不过这回被迫退伍,明西是真的伤心了,他在李老太的屋里抹了半天的眼泪,愁的李老太都不知道怎么哄他。 趁着出来给明西端蜂蜜水的功夫,李老太悄悄的把家人嘱咐了个遍:“都不许问明西学校的事,东子他娘这一个月也别提让他找工作的事,这孩子心里一时半会别不过来,你让他缓缓。” 王素芬连忙应了一声,脸上却带着几分担心:“娘,明西能转过弯来吧?我看他都有黑眼圈了,指定这几天没着觉。” 李老太叹了口气:“时间长了就好了,人总得往前看。” 原本孩子们回来是件高兴的事,可因为明西家里的气氛都有些低沉,蓁蓁吃完饺子又吃了些鱼,便借口说玩的太累,溜到屋里去睡觉。 听着那屋说话声,蓁蓁坐在炕上直纠结,五栋洋楼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她总觉得和自己说的那句话有关系,可是这洋楼到底到哪里去了,蓁蓁是一头雾水。 蓁蓁不知道的是,比她更懵逼的是“今朝战斗队”,他们看着一片空地吓的腿都软了:房子呢?花园呢?妈呀,这里闹鬼呀! 53.第 53 章 老李家的人都疼孩子, 看着明西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一个个都急的不行了,李老太怕自己越劝明西越难受,不仅自己不敢说, 也不许李木武和王素芬安慰他, 就怕把孩子整的更难受了。一群大人蹲在外面直着急, 只能让明南、明北陪着他说说话, 可精神不济的明西一句话不想说, 只想自己呆会儿。 蓁蓁往明西身边凑了凑, 见他神不守舍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了,心里琢磨着今天弄点开胃的东西回来。在蓁蓁看来,天大的事都没有吃重要,不开心没关心吃顿好的心情就会变好了。 趁着李老太不注意,蓁蓁又溜到了冰城, 偷偷把五个大坑填平。蓁蓁不知道的是, 当她离开没多久,心不甘情不愿的苗福海总怀疑自己走错路了,非得想再回来看一眼,要不然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可等这群人又回到了原处,当时就有胆小的哭出来了, 有个怂蛋都吓尿了裤子。妈呀,出去转个身的功夫, 那么大的坑说没就没了, 这里绝对闹鬼, 简直太吓人了。 虽然现在“破四旧”,可东北别的没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最多,这些人都是打小听黄皮子、狐大仙的故事长大的,小时候也都没少看跳大神。现在虽然嘴上说“破四旧”,可是他们心底还是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事。 在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内,连续经历了这样诡异的事,就是胆大的苗福海也怕了,一群人回家以后发烧的发烧、做噩梦的做噩梦,家里老辈人都嘀嘀咕咕说撞客了,如今不敢明目张胆的烧纸,不过家里人也趁着晚上没人的时间出来帮着叫魂。 洋楼的主人只有孟庆祥早早就出了省,其他四家在离开冰城以后终于发现了后备箱的大黄鱼。看着沉甸甸的金子和字条,几家人都热泪盈眶,这个时候啥最实际?必须是金子啊!想想家里扔下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留念的,再好的宝贝都没有一家老小的命要紧。虽然不打算以后把东西赎回来,但是那张字条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保存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天下太平后,他们能有机会回来谢谢那个雪中送炭的个神秘人。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苗福海等人不敢大张旗鼓的说,可是没几天各种小道消息传的到处都是,有些好奇的人都来这里看热闹。住的不远的富商也偷偷摸摸过来瞅,也不知是对现在的形势感到不安还是有些惧怕这种古古怪怪的事,不少富商资本家都选择离开冰城。蓁蓁暗地里各家都去瞧了,若是有卖东西意向的,她就装扮的看不出样子来,把古董字画都买了回来。此事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蓁蓁去冰城填完坑以后没再忙别的事,反而从树屋里搬出个椅子来坐在外面研究那几栋楼到底挪哪里去了。过去一宿了,她也没想明白自己的空间到底藏在哪里了。 蓁蓁首先摸的是额头,她至今还记得当初自己穿越到六零年就是被一滴金色的血液砸过来的,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特别之处来,身体连动也没动,依然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 既然不是额头,蓁蓁又开始找自己身上的特别的地方,可蓁蓁打就白白嫩嫩的,浑身上下连颗痣都没有,无奈地从树屋里拿出一包杏脯,蓁蓁闷闷不乐地丢在嘴里一个,反复思考当初自己到底怎么把东西藏起来的。 似乎是说了一句话,蓁蓁的目光落到了手里的杏脯上,她犹豫了下,低声说道:“把杏脯收起来。”几乎瞬间,蓁蓁手上的杏脯就没了踪影。 蓁蓁连忙站起来,四处转了一圈,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句:“把我也收起来。” 忽然眼前出现一条通道,里面泛着莹莹微光,蓁蓁大着胆子迈了进去,通道消失,蓁蓁出现在一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抬头能看到太阳有云彩,身体能感受到微风,脚下踩着结结实实土地,可是这里却没有一棵草一棵树,只有五栋洋楼突兀地立在中间。 “这也太没有生机了吧,怎么也得长点草才好看些。”话音刚落一颗颗绿茸茸的小草从土里钻了出来,转瞬间就形成了一片碧绿柔软的草坪。 蓁蓁之前控制植物生长起码得有个种子,像这种只是随口一说就长出来的才是第一次。蓁蓁有些闹不懂是自己技能升级了还是这块地方格外特殊。 隔着薄薄的鞋底,蓁蓁也能感受到脚下软软的触感,她索性脱下鞋子在上面奔跑起来,跑的累了,她走到其中一栋洋楼外面,原来紧锁的大门在她轻轻碰触的时候就缓缓地开了,蓁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苦笑:“整的和恐怖片似的,这也太吓人了。” 进去瞧了一瞧,里面杂乱的痕迹依然能看出主人走的多匆忙,蓁蓁围着客厅转了一圈,又习惯性的往厨房走,想看看有什么吃的。 刚进厨房就蓁蓁就被食物的香气所吸引,她循着香味过去,看到煤气炉灶上的一个平底锅里面放着一块刚刚煎好的牛排,还滋滋的溅油,似乎因为主人走的太急,带着油花的锅铲丢在一边,正在摇摇欲坠。另一个灶上摆着一只汤锅,蓁蓁打开盖子往里一瞧,是炖好的番茄牛腩,蓁蓁搞不懂这家子中西合璧到底是咋个吃法,但还是兴致冲冲地决定先把这块牛排干掉。 蓁蓁打开一边的柜子,拿出一个漂亮的盘子和银纸的刀叉,小心翼翼地将牛排盛了起来,从装着调料的地方找出黑胡椒汁,蓁蓁洒在牛排旁边。 蓁蓁哼着小曲端着牛排坐到的餐桌上,精致的银刀缓缓地割下一块牛肉,蓁蓁放进嘴里满满咀嚼,这块牛排也不知是牛的哪块部位,肉质厚实、口感鲜嫩多汁,蓁蓁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要不是现在还未成年,她非得品一杯红酒不可。 牛排是两人份的量,可还是被刚吃过早饭没多久的蓁蓁都给吃了,打了个饱嗝,蓁蓁揉了揉肚子,准备还是多干点活把这顿牛排消化掉。 昨天搬了几十趟才搬空了孟庆祥的宅子,蓁蓁不得不一样一样再搬回来,别的都好说,就这明代家具、这价值不菲的古董都不是能在外面久放的。要是放在外面,就北岔冬天这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和深及大腿的厚雪,不出几年这些家具都得开裂。 蓁蓁这边忙活了一上午终于把搬出去的东西又搬回来了,不过树屋她没有拆,主要是搭这玩意太费劲了,只用了一晚上就丢掉实在是舍不得,留在这里要是下个大雪暴雨之类的,也能给附近的动物野兽提供个躲避的地方。再说这树屋位于原始森林的深处,在这附近藏着都是不少猛兽,几百年来就没有人来过这里,压根就不担心被人发现。 蓁蓁从几个洋楼转了一圈,拎了一条牛肉出来,看着上面肥肉相间,蓁蓁估摸着是牛肋骨下面那条肉,最是肥嫩好吃。不过这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牛肉也来不及做,蓁蓁从柜子里翻找出来不少调料,又从厨房拿了只水桶直接闪身到永翠河边,没几分钟就装满了一桶的肥嫩的螃蟹和大虾,这才满足地回了家。 李老太坐在大门口抽烟,远远地看着蓁蓁左手右手都拿着东西赶紧迎了上去:“哟,咋抓了这么多螃蟹?还带着水拎回来的,多沉呢。” “这点重量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沉。”蓁蓁看着李老太非得要帮自己拎,就把手里的布袋子递给了她:“要不奶帮我拿着牛肉吧。” “牛肉?”李老太打开一看,诧异地看着蓁蓁:“哪儿来的?” 蓁蓁尴尬地挠了挠脸:“那个,我遇到了一头牛……” 李老太翻了个白眼一脸不信,打小这个孙女就和常人不一样,身上的本事都是神仙才有的,这两年蓁蓁没少往家拎野物鱼虾,可是这成条的肉倒还是第一次。李老太严肃地看着蓁蓁,小声问道:“不是偷的抢的吧?” 蓁蓁一听就不乐意了:“奶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有那么馋吗?” 李老太立马点了点头:“咱家就属你嘴最馋。” 蓁蓁无奈地看着她,压低声音说:“其实我花钱从别人手里上买的,这不怕你说我嘛,才没敢和你直说。” 李老太也知道蓁蓁手上有钱,当年那条李木文拿走的大黄鱼换回来了不少钱,李老太虽然用这钱改善买了自行车改善了家里的生活,但她总觉得这钱是蓁蓁该得的,平时没少往蓁蓁兜里塞钱,李老太粗略估计了下,蓁蓁的小手绢里怎么也藏了四五十了的私房了。 “又乱花钱,下回不给你钱了。”李老太嘴里气势汹汹地说着,可依然接过牛肉,又帮着把水桶拎了进去。 明北刚摘了一盆柿子从园子里出来,连忙过去帮忙,看着满满一桶张牙舞爪的螃蟹,明北乐的嘴都合不上了:“老妹我最服你这打猎捞鱼逮螃蟹的本事,咱附近没一个比你能耐的。你说你逮空手逮兔子可能是大黄帮忙,这逮鱼逮螃蟹的难道河里有帮你的?” 蓁蓁朝他做了个鬼脸,还没等说话,李老太忽然问道:“大黄是谁?” 蓁蓁:…… 明北看着蓁蓁的阴测测地笑容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讪笑着挠了挠头,拎着桶飞快地钻进了屋里。李老太瞅了瞅蓁蓁:“大黄是谁啊?” 蓁蓁尴尬地笑了笑:“那啥,就是山上的一个猴子,黄不拉几的就叫它大黄。” 蓁蓁带回来的螃蟹和虾都不少,拿出一部分上锅蒸以外,王素芬又开始做按照蓁蓁说的去做她要吃的麻辣虾和香辣蟹。老李家前几年就是逮着螃蟹除了蒸也不会别的吃法,可自打这俩年蓁蓁大了,老李家吃的东西越发稀奇古怪起来。主要是蓁蓁不但喜欢点菜,还经常指挥着王素芬做菜,那些菜不是费油就是就是费糖的,哪个也不少糟蹋东西。 照例抱怨一番,闻着满屋子的辣味,王素芬看着蓁蓁特别无奈:“这大夏天的你往里倒半盆辣椒,你也不怕嘴上长泡!” “这辣就要辣到够味才最好吃,要不然放辣椒干什么,再说了吃辣会让人食欲倍增,心情舒畅。”蓁蓁看了看里屋,拽着王素芬的胳膊把她拉下来悄悄地说道:“妈你瞅着,等我哥吃了这个辣虾辣螃蟹,他保准就高兴了。” “你以为你哥和你似的那么馋。”王素芬没好气地朝了她一眼,蓁蓁嘿嘿笑着把她又推回了厨房:“妈你赶紧看着锅,可别把我的螃蟹整糊了,我去叫我哥吃饭。” 明西在里屋靠着炕琴在听广播,看他眉头紧锁的样蓁蓁都快愁坏了:“二哥,你听的广播和我听的不一样,我每回都乐的哈哈的,你瞅你眉毛都快打结了。” “你不懂现在是咋回事。”明西看了蓁蓁一眼,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我咋不懂,我整天听广播比你懂的都多。”蓁蓁往炕上一坐,也摆出和明西一样的架势:“别看广播说的热热闹闹的,可我看现在有点乱,一不小心就能牵扯进去,大哥你可别跟着犯糊涂搞运动哈。对了,还有今年一开年就取消了高考,我估摸着这大学生以后可能就不吃香了。” 明西笑着揉了揉蓁蓁的头发:“丫头人不大,知道的还不少。” “那是。”蓁蓁咧嘴一乐:“我可是明白人。” 看哄笑了明西,蓁蓁连忙拽着明西把他扯下炕:“行了,别听广播了赶紧吃饭,你闻着外面的香味了吗?是不是口水都出来了?” “啥香味啊?满屋子的辣,又是你出的幺蛾子吧?”明西敲了敲蓁蓁的脑袋,好笑地看着她:“咱家除了你就没这么能这折腾的。” 蓁蓁刚要说话,一抬头透过窗户看到外头明东背着麻袋从外面进来了:“大哥回来了,他可真有口福,知道咱家中午吃好的。”明西的脸上也有了喜色,赶紧冲了出去帮着明东拿东西。 明东打了一盆水把脸上身上的汗洗干净,光着膀子高高举起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肉包:“还记不记得爸了,想不想爸爸?” 肉包被逗的咯咯直笑,明东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把他放在地上:“你妈呢?” “给豆包改肚兜呢。”肉包回了一句,然后迈着小腿往后院跑:“我喊我妈去。” 打明东年初去大学当教员,这还是第一次回家,李老太少不得问他在学校干的咋样,明东一律以挺好一带而过。李老太脸上虽然笑着,可是他看着明东黝黑的肤色和粗糙的手掌心里依然有些犯嘀咕:“半年就闹出这副模样,咋看着不像是教学倒像是干活去了呢。” 油汪汪铺满红辣椒的香辣蟹端上来,蓁蓁先拿了一个递给了明西:“二哥,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明北看着蓁蓁愤愤不平:“整天都是我在家领你玩,二哥一回来你就忘了我了,没良心的。”蓁蓁夹起一个麻辣虾直接塞进他嘴里,耳根子这才算清净了。 也许辣真的能使人开怀,明西刚吃了半个螃蟹脸上就有些笑模样了,吃完一个,又拎一个又肥又大的螃蟹到碗里,把钳子咬的咯吱咯吱响。 一家人和和乐乐吃完了饭,等李老太去午睡了,兄弟几个去了西屋这才关上门说悄悄话。明西悄声地问他:“现在很多地方的教员都被游/行,被改造你有没有事情?” 明东摇了摇头:“我现在谨言慎行,除了讲课旁的什么也不多说。安北那里比北岔还封闭,不过也有封闭的好处,那些学生除了贴贴大字报也没什么过激的举动。” 明西叹了口气:“一时半会没事,可随着收音机的传播随着运动的开展,早晚这火会烧到你身上去,哥你想出什么法子没有?” 明东苦笑地摇了摇头:“能有什么法子,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呗。”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放进嘴里,两只手拿着洋火怎么也点不上,明西叹了口气接过洋火帮他点着了烟。 抽了两口烟,明东的视线扫过三个弟弟:“不瞒你们说,这是的假是校长特批的……”明东没说完,可谁都明白这个意思,这是让和家人团聚团聚,说不定啥时候就会被批/斗了。 “我根正苗红,三代贫农不至于被批/斗,不过可能会去被劳改,安北农场前几天刚拉来几个大学的教员、校长。”明东抽了口烟,又道:“其实我们校长去偷偷打听过,也是跟着种地啥的,这是我的专业,正好多实践实践,没啥坏处,只是要是进去的话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出来。” 明东刚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明东连忙丢下烟趴窗台去瞅,正好和两眼通红的桂花对上了眼:“好好地当教员,咋就要劳动改造了呢?咱也没做啥对不起人的事啊?是不是因为我出身不好影响你了?要不咱俩离婚去,我和他们说清楚,我和你没关系。” 明东无奈的隔着窗户给她擦脸:“这事和你没关系。” 桂花哭的声音又急又尖,李老太从炕上爬了起来,王素芬也从园子里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扯着桂花问道:“你咋了?你哭啥?” “妈,明东说当教员的都要去劳动改造。”桂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李老太刚走了一半,听见这话脚下一顿,她想起明东刚分配工作时蓁蓁说的话,立马掉头回了东屋。 蓁蓁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吃的又多,躺下沾枕头就睡着了,李老太拍了拍她胳膊,看她睁开眼睛连忙问道:“宝儿,一开始你大哥要当教员的时候,你说心里不安是咋回事?” 蓁蓁一听脸色一遍:“我大哥要去劳动改造了?” “你咋知道的?”李老太连忙问道。 蓁蓁指了指柜子上的收音机:“这里头见天说,如今好多地方都闹开了。” “这可咋整你说?要知道就不让他读大学了,这是我坑了他呀。”李老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一个劲儿的往下流。蓁蓁打出生以来,印象里的李老太一直是刚强的性子,哭成这样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奶,你别着急,这事没那么严重。”蓁蓁掏出自己的手帕给李老太擦了擦眼泪,李老太一听这话立马抓住她手问:“宝儿你和奶说说为啥不严重。” 蓁蓁想了想说辞,这才说道:“你想我哥是学农业专业的,说白了就是教人怎么种地能种出更多的粮食。你想咱们国家这么多人,大部分都吃不饱肚子,这粮食不管是对老百姓还是对国家都至关重要。这俩年他们农大毕业的大学生总共几百个人,各个地方一分寥寥无几。就安北那么大的学校,正儿八经农学院毕业的也就我大哥一个,你说他还能吃苦?我估计都得追着他学种地呢。” 李老太听蓁蓁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也算是安定了几分,可是想起明东一旦关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依然不是滋味,蓁蓁连忙说:“目前虽然各个学校都停课了,可是这事长不了,你瞅着吧,顶多一年多我哥就能出来继续教书。” “真的。”李老太迫不及待地问。 蓁蓁连忙点头,拍了拍胸脯,十分笃定地说:“我肯定。” 要是别人说,李老太未必相信,可是蓁蓁说的,李老太绝对放心。不说这和神仙一样的能耐吧,就是这直觉也比旁人准,明东毕业分配的时候就蓁蓁说这事不好,可不是让她说着了。 李老太连忙下了炕:“我去告诉明东去。” 蓁蓁见状连忙喊了一句:“别说我说的。” 李老太随手把蓁蓁又按回炕上:“放心,你奶不傻。”说完迈着小脚飞快地跑到隔壁屋,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又把刚才蓁蓁说的话自己学了一遍。明西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老太,磕磕巴巴地说:“奶,你咋都会分析形势了呢?你不是整天在家听西游记吗?” “现在不播那个了。”李老太敲了敲烟袋,往里塞了一把烟叶子:“我听新闻,明东你听奶的,要真是去改造别害怕,一年保证你就出来。”李老太咣咣咣敲了三下胸膛:“我保证。” 55.第五十五章 李老太走之前怕张德福那个无赖趁自己家没人上门欺负桂花, 把明西三个叫到跟前来一个劲儿的叮嘱:“这些天你们不许一起出门, 要是有事轮流出去,必须有两个人在家里,听见没?” 明西连忙说道:“奶你放心,我保证不出门, 要是张德福敢来, 别说他一个就是来十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看着二孙子胸膛、胳膊上坚硬结实的肌肉,李老太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忘给孙子鼓劲:“他要是敢来咱家撒野你就使劲削他。”转头李老太拽过来蓁蓁, 神情有几分纠结:“那个,蓁蓁啊,干仗时候让你哥上,你在后面躲着哈, 要是你上去把人家打死了可了不得, 那是要进局子的。” 蓁蓁一脸黑线地看着李老太:“奶,我有数,再说我也没那么暴力,那张洪运的牙是他是自己磕掉的, 可不是我打的,我也够不着那么高的地方呀。”李老太讪笑着揉了揉蓁蓁的脑袋,总觉得自己的孙女离文静淑女之路越跑越偏。 交代了一圈,李老太刚出门又想起什么似的, 连忙回头把院子里趴着晒太阳的李明中和天胡也叫到跟前:“你们俩好好看家听见没, 这几天不许出去瞎跑, 就在院子里呆着,要是来捣乱的就给咬出去。” 李明中立马叫了一声,摇了摇尾巴,天胡歪头看了看李明中,朝着李老太张开嘴耷拉出老长的舌头。李老太看着天胡直发愁:“红中你多教教天胡,你瞅它和个二傻子似的。” 明北笑嘻嘻把李老太往外推:“这大傻子不是傻一天两天了,您老赶紧出门了,要不耽误了火车可了不得。” 李老太唬了一跳,一边往外走一边朝几个小子瞪了瞪眼睛:“都消停在家呆着啊。”见三个孙子都乖乖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走了。可李老太没想到的是,她嘱咐的三个孙子都挺听话,只有蓁蓁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伸出小脑袋看着李木武一行人坐的大车越走越来,立马几步跑回来搂着桂花的胳膊撒娇:“嫂子我今天出去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桂花好笑地点了点她的脑袋:“奶在家的时候不敢和奶说,奶一走你就撒欢了是吧。” 蓁蓁嘿嘿笑了起来:“我想去水解厂找小伙伴玩,就不来回折腾了。” 一想着走路去水解厂确实不近便,桂花便进屋拿了两毛钱和二两饭票递给蓁蓁:“要是不回来吃饭就自己买点吃的,可别饿着啊。” 蓁蓁连忙把钱给推了回去:“嫂子我压岁钱和奶给的粮票还没花完呢,不要你的。”说着又在肉包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等姑回来给你买饼干吃啊。” 肉包的大眼睛立马亮了,他一边点头一边朝蓁蓁挥手:“姑姑再见。” 蓁蓁嘿嘿一笑,去屋里逛个水壶,撒丫子就跑的没影了,明北蹲在门口看着蓁蓁越跑越远忍不住长吁短叹,明南笑着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用肩膀撞了撞明北,调侃地朝他挑了挑眉:“是不是想那个大长辫子的姑娘了?” 明北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哼哼了一声:“现在姑娘不都梳着大长辫子嘛。” “那倒不一定。”明西蹲在李明中旁边摸着它的脑袋:“现在冰城很多女学生都剪了短头发,看着倒是很英姿飒爽。”明北在脑海里想了想于晚秋剪短头发的样子,顿时觉得也很好看,忍不住露住一脸花痴的笑容。 明南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他拍了拍明北的肩膀,扶着腿站了起来:“等哥去考水解厂的时候让你跟着,说不定就能碰见那姑娘了呢。” 明北刚咧开嘴笑了笑,忽然又皱起了眉头:“水解厂一中咋还没下录取通知书呢?我不会没考上吧?”他站了起来,心虚地瞅了瞅明西和明南,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去学校打听打听?” 明西笑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毛票递给他:“去吧去吧,别在家里闹心了。” 明北乐的一下子跳了起来,站起来就往外跑,明南拿了个盆准备去园子里摘些洋柿子,可刚走两步就见明北又一溜烟的跑了回来:“咋的?不去了?” “不是,我换件衣服,这件背心子都漏洞了。”明北跑进屋里,翻箱倒柜的把明西以前穿小的一件旧军装衬衣套在身上,用大洗衣盆里的清水照了照影子,自己觉得挺英俊,咧着嘴直乐。 明南啃了个洋柿子晃了过来,嘱咐明北说:“到厂子里打听打听今年入秋还招工不,不招工我就去森林所报名了。” 明西脸上本来就淡淡的笑容不禁隐去了,他看着明北身上的军装,声音里带了几分苦涩:“要是招工好好打听打听啥条件,我也想报名。” *** 话说蓁蓁跑到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闪身进了空间,通过通道连续两次瞬移,终于来到了帝都。 蓁蓁上辈子只来帝都旅游过两次,对这个城市虽然有些熟悉但更多的还是陌生。和后世的繁华大都市不同,这里如今还保存着很多旧时候的建筑。 帝都是天子脚下,什么运动都走在全国前列,蓁蓁见城里头闹哄哄的挤满各种学生、粉卫兵,不敢轻易现身。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悄然出现在一个湖边。 这里似乎是郊区的野湖,附近并没有太多的人,蓁蓁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停留,她刚准备离开,忽然看到湖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瘦弱的老人。蓁蓁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那人被打破了头,白色的衬衣上染的血迹斑斑,浑身上下十分狼狈。 老人眼神中透着悲愤和绝望,他望着湖水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身边一个软软甜甜的声声音响起:“爷爷,你要不要喝口水?” 老人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眼前的军用水壶,又顺着胖乎乎的小手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看着小姑娘纯真的眼神,老人悲凉的心里注入了一丝丝暖流,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喝了,爷爷生病了,该弄脏你的水壶了。” 蓁蓁又劝了两次,见老人执意不肯喝水便站起来跑开了,老人看了看蓁蓁的背影,还当这个孩子是被自己气跑了。 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老人终于下了决定,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湖水走去,蓁蓁刚捧几个野果回来,就见到那老人已经下水了,立马瞬移到他后面去扯住他的胳膊,紧张的嘴直打哆嗦:“爷爷这里水凉,你上来和我吃果子好不好?” 老人身体一僵,缓缓地回过头,他看到小女孩拉着自己的手害怕的有些发抖,却依然坚决地不肯松开。老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拉着蓁蓁的手上了岸。 蓁蓁和老人并排坐在岸上,把自己用衣服兜的果子都放到他腿上:“爷爷你尝尝这果子甜不甜?” 见老人没有动作,蓁蓁拿起来一个放到他手里,自己也挑了一个放在嘴里咔擦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道:“爷爷,我叫蓁蓁,你叫什么?” 看了看蓁蓁,老人的眼里有了几分暖意,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我叫忘我。” “噗!”蓁蓁一口野果没咽下去全都喷了出来。 我去,这位老人居然是忘我,这可是华国近代最知名的文学大家之一啊,只可惜当年运动的时候跳湖自杀了,要不然这就是中国的诺贝尔第一人了。蓁蓁看了看忘我激动的脸都红了,连忙扔了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郑重地握住忘我的手:“爷爷,我老喜欢你的作品了。” 忘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看着湖面:“没想到居然临死前居然还能遇到一个喜欢我文章的人。”回握了下蓁蓁的手,忘我朝她慈祥的笑了笑:“听爷爷的话,吃完果子赶紧回家吧,现在外头乱,可不能乱跑。” 蓁蓁野果也顾不得吃了,她飞快地琢磨着如何能救这位老人,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自己若是离开,这位文学大家肯定和历史书上一样,以跳湖自杀了却自己的一生。可若是把他带走,势必多多少少会暴露些自己的秘密。 蓁蓁有些犹豫不决,她看着忘我,迟疑地问道:“爷爷,若是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没有人烟见不到朋友见不到亲人的地方,您愿不愿意跟我走?” 忘我苦涩的一笑,他伸出干枯的手摸了摸着蓁柔软的头发:“傻孩子,我不能和你走,我会连累你们家的。” “不会的。”蓁蓁认真地看着他,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我知道您是谁,也读过您的文章,更知道您是为了什么坐在这里,您就跟我走吧。” 蓁蓁伸出手摘下忘我的眼镜,拽下双肩包里翻了半天,最后拿出一块丝巾来:“爷爷,我得把你眼睛蒙起来才行。” 忘我只当这是小孩子的把戏,还不等摇头就被蓁蓁盖住了眼睛,一双软嫩的小手拉住了他:“爷爷,你跟我走。” 忘我并没有害怕,他如今是连死都不怕的人,他担心的是自己会连累这善良的孩子家人,可听着蓁蓁认真的声音,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叹了口气,心里道:“就当是陪她玩一个游戏吧。” 蓁蓁拉着忘我一直往没人的地方走,原本想多绕点路,只是忘我的腿有些残疾,没走多远就开始哆嗦。蓁蓁不想累坏了他,连忙停住了脚步打开通道,领着忘我走进西边那个还未用过的新空间。 小手一挥,黑色的大地上铺满了绿色的小草,一颗颗高树拔地而起。蓁蓁扶着忘我坐在草地上:“爷爷,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可不许摘下丝巾哦。” “行,你是不是要藏起来?我要数多少个数?”忘我的声音带着暖意,他提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数一千个吧。”蓁蓁调皮地笑了一声,抬起腿快速地往外跑去。 忘我的眼睛被丝巾裹着,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只能感觉到阵阵微风从面上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忽然一串串清脆的鸟声从耳边响起又渐渐远去,忘我在脑海里想像出这幅场景,僵硬酸痛的身体也随着花香鸟叫放松下来。 五座洋楼里的古董早就被蓁蓁挪到了一起,她挑了一家藏书最多的洋楼控制着从通道的东边挪到了西边,蓁蓁围着洋楼转了一圈,花坛里立马长满了美丽的郁金香,两颗低矮的苹果树立在洋楼的一侧,上面长满了又圆又大的苹果。 光美还不行,总的要吃饭的,蓁蓁绕到洋楼后面,挥了挥手长出一片翠绿的青菜,至于粮食什么的又要脱壳又要推磨,蓁蓁觉得这位体弱多病的快七十岁的老人怕是干不了这种重活,好在几栋洋楼里都存了不少粮食,等吃完了再从家里往这拿。 忙完这一切蓁蓁跑到忘我面前,看着这位知名的老人蜷缩着躺在地上睡着了。虽然已经睡熟,但是从他紧锁的眉头来看,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 蓁蓁能控制空间的一切,也包括里面的人,她挥了挥手,位于二楼主卧的窗户打开,忘我的身体浮了起来顺着窗口飘了上去,躺在柔软的床垫上。 蓁蓁站在楼下望着四面有些犹豫,这个地方四面都是光幕,除非她带着谁也走不出去。她不想让忘我发现这个地方的不对。琢磨了片刻,蓁蓁挥了挥手,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围成一个圈,只在蓁蓁进来的地方留下一个隐蔽的狭窄山洞,若不是仔细找估计发现不了。 忙活了一上午,蓁蓁也觉得饿了,她去把之前发现的那锅番茄牛肉端了过来,又烧水自己煮了碗面条。筋道的面条上淋上两勺色泽鲜艳番茄牛肉,立马食欲大增。 闻着牛肉的香气,蓁蓁挑起一筷子面条,刺溜一口吸了进去即有肉香又带着番茄的酸甜口感。嘴里嚼着面条,蓁蓁夹起一块子牛肉,这牛肉是用的那种半筋半肉的牛肉切成块,小火慢炖而成,蓁蓁将一块肥嫩的牛肉放进嘴里,软糯鲜香、入口即化。 蓁蓁呼噜呼噜吃了一大碗面条,这才捂着肚子打了饱嗝,把碗洗了,蓁蓁上楼看了看忘我,见他依然在熟睡,便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蓁蓁回了另一个空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只怕意识放了出去,他救回来忘我才想起来,这几日跟忘我一起挨□□的不止他一个人,而是足足有二三十个人,其中不乏很多大家和艺术家。 意识来到文庙,这里二三十个人举着牌子站在院子里,前面堆满了像山一样多的书籍,似乎准备焚烧。蓁蓁气的脸都涨红了,她看着那群女卫兵恨不得刮起一股风都给她们扔河里去。只可惜,在空间之外无论是风是雨都不听她的控制,她也就只能在空间里过过瘾。 眼看着一个女卫兵拿着皮带要去抽一个京剧大家,蓁蓁连忙控制着她脚底下的土地鼓起一个包,女卫兵一个不妨摔倒在地上。 趁着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蓁蓁尽可能的从附近召集所有的鸟类,好在京城什么鸟都多,尤其是乌鸦成片成片的。 这当这群女卫兵再一次甩起皮鞭抡起棍子的时候,密密麻麻的鸟儿像乌云似的压了下来,它们疯狂地啄着这些卫兵的脸和手,而又能在它们抡起腰带的时候灵巧的闪开。 这群鸟儿将被批/斗的大家们挡住,用尖利的鸟喙和爪子驱赶着卫兵,把它们挡在文庙外面。这群卫兵看着盘旋不走的鸟群素手无策却又不敢上前。 “忘我今天怎么没来,不是叫他今天来报到嘛!”一个女卫兵去举起胳膊:“我们去把忘我抓回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忘我家,可忘我夫人却无奈地表示,忘我一早走了,一直没有回来。一群人进屋搜刮了一番,实在是没到人,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据说过了一日,有人说见到忘我一早往野湖那边去了,女卫兵们特意去找了一圈,一个放鸭子的老人说倒是看到了这么一个人,后来一转眼就不见了,估摸是跳湖了。 找不到忘我,又打不着文庙里的那些人,这些女卫兵们也急坏了,后来也不知是谁提议要拿枪来打鸟。这个时候虽然不禁枪,但是也没有那么多。只有一个战斗队的头头家里有一把,她从家里把枪拿出来,拉开了保险拴,蓁蓁连忙控制着几块大小合适的飞快地飞进了枪膛里。 “砰!”的一声,枪发出一声闷响,枪炸膛了,女卫兵手鲜血淋漓。 有人受了伤自然得赶紧上医院,看着天上呱呱叫黑乌鸦,这群女学生也忍不住心里犯了嘀咕,借着送去医院的借口一哄而散了。 文庙里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了爽快的笑声,甚至有一位京剧大家,还高兴的唱了两句。 旁边有一个女作家连忙拽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劝道:“别叫人听见,否则又要惹出新乱子。” 一个老作家顶着被剃的乱糟糟的头发走到门口望了一眼,见女卫兵们都走了,连忙招呼他们:“咱们现在赶紧走。” 几名作家看着地上的书籍,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那这些东西怎么办?都是珍贵的书籍文物。” “难道能搬走不成?被搜出来就是新的罪证,走吧!”一群人叹了口气,再次看了眼地上的珍藏,一个个失魂落魄的离去。 见人都走光了,蓁蓁迅速地瞬移到这里,一挥手把地上的东西都收到空间里又赶往下一个图书馆。 ***** 忘我一觉睡到下午四点,他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再转头看周围精美的装饰,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他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口往外忘去,只见此时一片鸟语花香,不远处又有高山作为屏障,似乎像世外桃源一般。 忘我猜测这里是那个叫蓁蓁的小姑娘家里,她生怕自己的到来给她家人带来影响,连忙推开房门,问了一句:“有人吗?”小楼里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回音。 忘我顺着楼梯走到客厅,他在茶几上看到一张白纸,连忙拿了起来,只见上面有一段稚嫩的字体,写着:忘我爷爷,厨房有面条和番茄牛肉,起来以后热一下就能吃。这里非常安全,没有人能进来,您可以在这里安心养病,书房里有纸笔和书籍,供您无聊消遣之用,只是这里没有电,所以只能委屈您用煤油灯。——蓁蓁 忘我看完纸条没急着去厨房,他走出大门像四周望去。只见这里四面都是山,团团的把中间这块地方围住,忘我没走过去细瞧,单凭目测确实找不到出入的地方。 看着蹲在苹果树上的鸟、草地上奔跑的兔子,房前的鲜花,这里的一切都让忘我感到十分舒适,他转身回到房里,直接把锅里剩的面条吃盛在碗里,呼噜呼噜吃了两大口,忘我靠在椅背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蓁蓁忙活了一天,估摸着快到五点了,才从山洞里钻了出来。不得不说忘我十分爱书,即使他伤成这样,可一看到书房里的书就迈不开步了,拿起一本坐在桌前忘我的读了起来。 蓁蓁敲了敲房门,忘我抬起头见到蓁蓁来了,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深深的鞠了一躬:“感谢蓁蓁小友救命之恩。” “别别别!蓁蓁连忙躲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您是受人尊敬的文学大家,哪能朝我鞠躬呢?” 忘我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但并没有说太多,而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蓁蓁,这是哪里啊?看着这里四处不通的,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房子?” “哦!”蓁蓁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的笑道:“我也不知道这里叫什么,有一次我追野兔来到这里发现这里有一座洋楼,里面有一封信说主人将此地赠送有缘人。我想着您被别人打了,应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养,就把您带来了。”蓁蓁看了看忘我,迟疑地问了一句:“您是想回家吗?可是我觉得你现在回去不太安全。” “是啊,你说的对,还德连累他们。”忘我看着蓁蓁,认真地询问道:“那蓁蓁小友,我可否借住在此地,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有一肚子知识,你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当你的老师。” 蓁蓁拼命的点头,小脸都乐开花了:“嗯嗯,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