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尔顿的诗歌》 梦亡妻 -十四行诗之十九 我仿佛看见了我那圣洁的亡妻, 好象从坟墓回来的阿尔雪斯蒂, 由约夫的伟大儿子送还她丈夫, 从死亡中被抢救出来,苍白而无力。 我的阿尔雪斯蒂已经洗净了产褥的污点, 按照古法规净化,保持无暇的白璧; 因此,我也好象重新得到一度的光明, 毫无阻碍地、清楚地看见她在天堂里, 全身雪白的衣裳,跟她的心地一样纯洁, 她脸上罩着薄纱,但在我幻想的眼里, 她身上清晰地放射出爱、善和娇媚, 再也没有别的脸,比这叫人更加喜悦。 可是,啊!当她正要俯身抱我的时候, 我醒了,她逃走了,白昼又带回我的黑夜。 1660年 朱维之 译 莎士比亚碑铭 我的莎士比亚,他的遗骨自有光辉, 何必我们累月经年、辛苦雕成纵横石碑? 他那神圣的衣冠遗物,用不着什么高冢, 何必筑起金字塔,尖顶高耸星空? 你,伟大的“荣誉”后裔,“不朽”之所生, 何必这些低劣东西来显彰你的名声? 在我们的惊奇里,在我们的赞叹里, 你自己早已竖起一座永久的纪念碑。 因为,比起你那一泻千里的天才, 这些笨拙的艺术就显得黯然失色, 从你无价之宝的作品里,神奇的诗句中, 每个人的心灵都深深地受了感动, 你使我们打消我们自己的幻想, 你把我们塑成富于情思的大理石像; 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坟墓中安息, 是这样的光彩,就是帝王也希望这样去死。 1630年 朱维之 译 圣诞清晨歌 序歌 一 就在这一月,这幸福的黎明, 天上永生王的儿子降诞尘境, 为初嫁的处女,童贞的母亲所生, 给我们从天上带来伟大的救拯; 神圣的先哲们曾经这样歌吟, 说他必将我们救出可怕的极刑, 同他父亲为我们创造持久的和平。 二 他容光焕发,灿烂辉煌, 光轮放射的火焰,万丈光芒, 他本来常在高天的议案之旁, 坐在一体而三位的中央; 如今舍去,来和我们同住一个地方, 离弃那长明不灭的殿堂, 甘以必朽的肉体作为阴暗的住房。 三 天上的诗神呀,你那神妙的天才, 何不献上贡品给这神圣的婴孩? 难道没有诗歌、颂辞或庄严的人籁, 用以欢迎他初次到这新居里来? 现在正当高空澄碧,未经日轮的残踹, 不见阳光扫射,留痕迹于九陔, 单见闪烁的群星分队了望,警戒。 四 看哪,从东方遥远的路途上, 明星引领的术士们赶来贡献馨香! 快些,要尽先把你们卑微的歌辞献上, 谦虚地在他圣洁的脚下安放; 你要抢先,争取最初迎主的荣光, 放开你的歌喉,假如天使的合唱, 接触神坛的圣火发为热烈的篇章。 颂歌 一 荒芜而零落的冬天, 天生的婴儿降诞人间, 全身裹上粗布,躺在粗糙的马槽中间; 大自然对他分外恭敬, 把浓妆艳服脱落干净, 为了对她伟大的主宰表示同情; 这时节,不是她跟日头-- 她强健的情夫,放肆逸乐的季候。 二 大地只能用委婉的语言, 请求温厚的苍天, 撒下纯洁的雪片,遮盖她的丑脸; 在她赤裸裸的羞耻上面, 在她可诅咒的罪污上面, 抛撒处女洁白的罗纱,把她遮掩; 因为造物者的眼光逼近, 使她自惭形秽,觉得恐惧惶惑万分。 三 但造物者不愿使她惧怕, 先派下和平之神的法驾; 她头戴橄榄叶的翠冠,轻轻飞下, 飞过转动着的群星, 负着先驱者的使命, 插上鸠鸽的羽翼,拨开缤纷的云层; 她挥动桃金娘木的短梃, 遍击山海陆地,击出普世的和平。 四 普天之下不见战云, 杀声消弭,金革不闻; 高高地挂起闲置的长矛和巨盾; 驾就的战车停住不跑, 仇恨的献血不染战袍, 喇叭,军角,也不向武装的群众呼号; 各国君王们静坐惊望, 觉得他们威严的主就在身旁。 五 寒夜沉沉,万籁静止, 这时候光明的王子, 开始在地上作和平的统治。 风儿带着异样的静寂, 频频向众水接吻细细, 向温厚的海洋私语快乐的消息; 海洋也忘记了怒号, 和平鸟用双翼孵覆着驯服的波涛。 六 群星全都深深惊奇, 凝眸注视,长时伫立, 他们集中全神向一个方位看齐; 虽然清晨的全部光辉 和太白晨星,都命令他们引退, 他们仍徘徊依恋,不忍离弃岗位; 依然循着轨道,放出光明, 直等救主亲来指示,下了散队的命令。 七 黑夜的荫?已开, 让路给白昼进来, 太阳自己却姗姗地不敢冒昧出来; 他为了羞惭而遮面, 似因他较弱的火焰, 已经不适用于这个更光亮的新世界; 这是个更大的太阳, 不是他原来的光座和火轴所能承当。 八 东方还未见晨曦, 牧羊人在草地里, 简朴自然地并坐着谈天说地; 他们连做梦都未曾梦见过 大能的牧神会惠然降落 到他们中间跟他们同过牧羊生活; 他们简单的脑筋, 所忙碌思索的只是所爱的人儿和羊群。 九 他们受于耳,感于心: 这样美妙的乐音, 绝不象人手所能奏弹的鸣琴; 神奇婉转的歌吟, 伴着弦乐的乐音, 使他们的灵魂深觉幸福、欢欣; 天空愿这欢欣长葆, 使万千山谷鸣应,响彻云霄。 一O 大自然听了这悠扬的音韵, 仰见一轮皓月,流光如银, 在玉兔银座下的空界,莫不振奋; 她于是几乎心领, 自己的任务已尽, 她从此已告完成她的统治责任, 只有这样和谐的乐音, 才能使天和地融合得更显欢欣。 一一 蓦地里一轮亮光出现, 环绕那些牧人的视线, 照彻深夜那羞怯的脸。 基路伯头盔遮面, 撒拉弗腰佩火剑, 都张开翅膀在辉煌的队伍中显现。 弦琴上奏出嘹亮、庄严的调子, 不可言传的妙音,祝颂新生的神嗣。 一二 据说这样的乐歌, 从未有人演唱过, 只在远昔,清晨之子曾一度放歌, 造物者就在那时节, 把众星在太空罗列, 把地球装上枢纽,平衡而妥贴; 布置黑暗的渊底在深处, 吩咐奔腾的河流,依从软泥的水路。 一三 晶莹的天体呀,请响起萧鼓, 好使我们人类也一享耳福, (如果你有法子叫我们领悟); 演奏你银铃般的新声, 节拍铿锵,透彻太清, 鼓动云霄间的风琴,形成钧天的和鸣。 让你回环九叠的乐歌, 与天使们所弹唱的交响曲相调和。 一四 如果这神圣的天籁, 永远包围我们想象的心怀, 时间便能倒溯,回到原始的黄金时代; 尘世间污秽的虚荣事业, 马上就枯萎,死绝, 腐朽的罪恶也将从尘土中消灭; 地狱也会自行云散烟消, 把她阴暗的洞府留交天光照射的明朝。 一五 从此真理和正义比肩 飘然下来,回到人间, 全身披上虹彩;让“慈爱”坐在中间, 衣锦还乡,风姿翩翩, 敷座于夺目的光辉里面, 驾着薄纱似的云霞,策天马而凯旋; 帝乡如遇佳节良辰, 巍峨的殿堂将广开重重的天门。 一六 但最智慧的命运之神却说,不, 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神圣的婴孩还在天真的微笑中卧躺; 他必须在痛苦的十字架上, 拯救我们的丧亡, 这样才能使他自己和我们同得荣光; 先要唤起沉睡中的死人, 让审判的号角象霹雳震憾死寂的地狱之门。 一七 这样可怕的响声, 好比西奈山上的雷鸣, 那时血红的火焰和闷燃的浓烟喷迸。 恐惧侵袭了年老的地球, 它经不起这号筒的怒吼, 从地面直到地心,它将浑身发抖。 那时最后的审判到来, 威严的审判者要在半空把宝座展开。 一八 到那时,我们的幸福 可以开始得到满足, 可以变得完全;那时我们开始舒服, 地下的老龙就要吃苦, 他必须受重重的束缚, 他所?取的力量,只能截断于中途; 他含恨看他的帝国垮台, 竖起战栗的鳞甲,把蜷曲的尾巴乱摔。 一九 一切占卜巫术哑了口, 半句模棱两可的话都没有, 苍穹之下,一切含糊的谎言都得罢休。 阿波罗在他的庙里, 顿失说预言的神力, 只带凄凉的悲鸣,长辞特尔斐的绝壁。 不再有托梦或灵?, 祭司们黯然神伤,不能再从斗室发出预言。 二O 越过几重寂寞的峰峦, 在怒潮澎湃的海滩, 可以听见低声的啜泣和高声的呼喊; 从他住惯了的泉边谷里, 四边是一片白杨萧萧的桠枝, 守护神叹息地作临去的依依; 山鬼拉扯着满织花朵的鬈发, 在繁枝密叶的丛林荫中,心如刀扎。 二一 在他们圣地的下面, 在神秘的炉灶上边, 家神和灶神在夜半悲声呜咽; 在墓地和祭坛四近, 有阴森的临死呻吟, 惊动那些举行奇异仪式的祭司们; 寒冷的大理石也汗流浃背, 因为特权者一个个离开原来的地位。 二二 昆珥和巴力们 走出了暗淡的殿门, 带走了两次被打倒的巴勒斯坦之神; 让你回环九叠的乐歌, 兼为天界之后与母, 再也不能在烛光环绕之中端坐如故; 利比亚的哈蒙的尖角也收缩, 推罗的处女突然为她们受伤的塔模斯痛哭。 二三 忧郁的摩洛也逃奔, 在可怕、阴森的地窖, 丢下他可憎的偶像,面目漆黑而狰狞; 他们鸣锣响钹象发狂, 突然呼唤那可怕的王, 恐怖的舞蹈,搬演在纯青的炉火之旁。 尼罗河畔的众野蛮神也是这样, 爱西、阿罗和神犬阿努比都赶快逃亡。 二四 在孟非安林中或草原上的 奥西里安也赶快逃避, 牛鸣声嚣,践踏着久旱的枯干草地; 他神秘的心境, 不得些许安宁, 除了地狱深渊,他简直无处遁形。 徒有用手鼓配合的颂赞, 使那穿黑衣、抬神舆的兀师更加惨淡。 二五 他觉得在犹太地方 有可畏的婴儿巨掌, 伯利恒的曙光逼人,使他眯眼成盲人; 此处所有的各种神祗 也都不敢再事栖迟, 台封巨人未能系住缱绻的发丝。 我们的圣婴大显神性, 能用襁褓的衣带,控制地狱的精灵。 二六 太阳还未起床洗脸, 云霞帐子,红如火焰, 他的脸颊枕在灿烂的波涛上面。 阵阵鬼影,脸色发青, 成队开入地狱的牢门, 每一个带足镣的幽魂都躲进坟茔。 身穿黄裳的仙侣们, 也随夜马飞去,离开月明照耀的幽处丛林。 二七 看哪,圣母的胸前, 圣婴在躺着安眠, 现在我们必须结束这冗长的诗篇。 天上最年青的星族, 已准备雪亮的辇?, 有如使女擎灯,护侍睡眠中的救主; 高贵的马厩四周, 坐着?装的天使们,轮流伺候。 1629年圣诞节 朱维之 译 我的失明 我这样考虑到:末及半生,就已然 在黑暗广大的世界里失去了光明, 同时那不运用就等于死亡的才能 对我已无用,纵然我灵魂更愿 用它来侍奉造我的上帝,并奉献 我的真心,否则他回首斥训—— 于是我呆问:“上帝不给光.却要人 在白天工作?”——可是忍耐来阻拦 这怨言,答道:“上帝不强迫人作工, 也不收回赐予:谁最能接受 他温和的约束,谁就侍奉得最好: 他威灵显赫,命千万天使奔跑, 赶过陆地和海洋,不稍停留:—— 只站着待命的人,也是在侍奉。” (屠岸译) 我仿佛看见 我仿佛看见我圣洁的新妇 苍白而昏晕,从死神手中回归, 恰似被宙斯的伟大儿子夺回—— 阿尔克提斯来见快乐的丈夫。 我的新妇正如按照古法救赎, 由洁净祭礼洗去了产褥的污秽, 正如我深信我必将再有机会 在天上看见她,清楚而无拘束, 她披着白袍来到,纯洁如她的心灵 她带着面纱,但我幻想的视觉 看见她发出爱、甜而善的光明, 再没有别人脸上会有更大的欢悦。 但当她想拥抱我的一瞬,我已醒 她消失,白昼又把我带回黑夜。 (飞白译) 夏娃的爱情 跟你谈心,我把时光全忘了; 忘了季节,和季节的变化;-- 也想不起了;清晨的气息最甜-- 多甜啊,一会儿,添上早起的鸟儿 第一声啭鸣;东方,太阳初升, 给美好的河山染一层金光,又染红了 露珠闪闪的花草、树木和果实, 那光景多可爱;柔柔的阵雨下过后, 肥沃的大地发出泥土香;多美啊-- 那黄昏,温存,让人感恩,降临了; 于是黑夜静悄悄地来了,夜鸟来了, 一轮明月升起了,带着她的侍从-- 一颗颗宝石似的星星;可是,不论那 清晨的气息,一会儿又添上小鸟儿 第一阵啭鸣;还是朝阳初升, 照临美好的河山,照耀着花草、果实-- 露珠闪闪;还是阵雨过后的泥土香, 那黄昏,温存,让人感恩;静悄悄黑夜, 她的夜鸟;以及月光下的散步, 或是那闪烁的星光,如果没有了你, 不会是甜的、是美的。 方平 译 相信我,小姐 -十四行诗之五 相信我,小姐,你美丽的眼睛 不是别的,只能是我的太阳: 它们的威光猛射在我的身上, 正如太阳直射利比亚沙漠的旅人; 与此同时,我觉得一阵蒸汽的烟云, 涌出于我身子那侧疼痛的地方, 这是我从来未曾有过的情况,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怕是恋人们 用他们的语言所说的“一声叹息”。 它一部分隐蔽在我心底,使它震颤, 然后泄出一些,冻结周围的空气。 另一部分却进入我的两眼, 使我每夜都象是夜雨潺潺, 直到我的奥罗拉盛饰玫瑰而回还。 1629? 朱维之 译 最近的沛蒙堆大屠杀 复仇吧,主呵!圣徒们遭了大难, 白骨散布在寒冷的阿尔卑斯山顶; 当我们的祖先崇拜木石的时辰, 他们已信奉了你那纯粹的真言; 别忘记他们:请录下他们的呻唤, 你的羔羊群,被那血腥的沛蒙堆人 屠杀在古老的羊栏,凶手们把母亲 连婴孩摔下悬岩。他们的悲叹 从山谷传到山峰,再传到上苍。 请把殉难者的血肉播种在意大利 全部国土上,尽管三重冠的暴君 仍然统治着意大利:种子将繁生, 变为千万人,理解了您的真谛, 他们将及早避开巴比伦式的灭亡。 (屠岸译) 五月晨歌 晶莹的早晨 百日的前驱 她舞蹈着从东方带来娇侣 白花的五月,从绿色的怀中撒下 金黄的九轮花和淡红的樱草花 欢迎,富丽的五月啊 你激扬欢乐,青春和热情的希望 林木 树丛是你的装束 山陵 溪谷夸说你的幸福 我们也用清晨的歌曲向你礼赞 欢迎你,并且祝愿你永恒无边 弥尔顿(1629.5.1) 向光呼吁 我又能安危访问你,(1) 感受到你的常明灯火了;但是呵, 这两眼却与你无缘;它们尽翻转, 想窥见天日,却不见一线曙光; 是一层内障阻隔了眼睛的映像, 或翳蒙遮住了光线。但我不因此 便懒于徘徊在诗神漫游的仙境; 我依然热爱诗歌里的清泉, 茂林,向阳的山坡;然而每夜里 我主要寻访的却是你(2),郇山和山下 洗濯你的圣足的流水潺?的 百花溪泉;我也不时地想起 那两个和我遭同样运命的诗人 (但愿我也能跟他们同享声誉), 失明的塞米里斯(3)和米欧尼迪斯(4), 也想起古先知迪里夏斯,斐尼斯; 然后我凝神酝酿能激起和美 诗句的情思;象那不眠之鸟, 暗地里歌唱,在林木深深的地方, 试奏着夜曲。于是,年年都有 四季轮转,但是,我这里却永远 轮不到白昼,美好的晨光与暮色, 或是盛春的繁英,初夏的玫瑰, 或着群,牛群,或人类神美的容颜; 恰恰相反,我的周围是乌云 和永不散化的黑暗,人间的交往, 已跟我绝断,知识的书本已阖起, 自然现象,好象在眼前涂抹掉, 茫然一片,恰如无字的纸篇, 智慧的一重门户已被关严。 因此,神圣的光呵,只好请你 照耀我内心,使我的内心素质 璀璨发光;请你在这里植慧眼, 从这里驱散云障;我这样才能 瞧见并讲出凡人瞧不见的景象。 注:(1)诗人原在描写地狱,现在开始描写人间,因而再向诗神(你)呼吁,请他帮助。 (2)这里说的诗神,是诗圣之神攸雷西亚(Urania); 他住在耶路撒冷的圣地。 (3)神话中的诗人。 (4)即荷马。 (5)即夜莺。 殷宝书译 满二十三周岁 时间啊,这窃取青春的巧贼,竟这样 迅速地用双翅运走了我的廿三岁, 我的逝水年华匆匆地过去, 但我的暮春却不会开花结蕾; 我的面貌也许还不够苍老, 但是我确已接近成人的年岁, 我的内心更显得不够成熟, 远不如那些及早立业的同辈; 但不管我成熟迟早,或快或慢, 这和我既定的命运——那时间与天意 要领我达到的命运(无论是贵贱)—— 仍然会严格符合,不爽毫厘。 只要我好自为之,一切都还是 在我的严厉主人监督的眼里。 殷宝书译 赠克伦威尔将军 克伦威尔将军,我们的领袖呵, 看你信仰虔诚,刚强无此, 终于冲过了战云与流言的暗影, 在坚苦卓绝中,取得了和平与真理; 你能控制住骄盈王室的气运, 为神展开了事功,取得了胜利; 苏格兰鲜血染红的达汶流水, 敦坝的战场,渥斯特光荣的战役, 都在高声歌唱你。但你的工作 还不曾完结;平时和战时同样 能创造不朽的事业:新敌人又出现, 想把政治的锁链给心灵带上。 请你来维护我们的自由信仰吧, 驱除这一意贪婪的雇佣的豺狼。 殷宝书译 赠费尔法克斯将军 费尔法克斯,你的英名震全欧 人人都对你表示忌羡或赞扬, 所有猜疑的君主都在惊异, 有许多传说吓坏了远方的帝王; 你的坚强的战斗力一定会永远 带来胜利,虽然新叛乱在猖狂, 到处抬头试探,反复的北国, 也在破坏盟约,为虎作伥。 然而还有个新任务等你承担, (因为战争会引起无穷的战争!) 直等你把真理与正义从暴乱中救出, 把贪赃枉法的种种污秽洗清, 把人民信任给恢复。因贪婪与掠夺 要继续风行,英勇也怕是白牺牲! 殷宝书译 弥尔顿 弥尔顿!你现在活着该有多好。 ——华兹华斯 弥尔顿的一生跨过了整个十七世纪的四分之三。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弥尔顿是他那个时代的文坛巨匠,以及继莎士比亚之后主要的英国诗人。他的传记比其他诗人的更为重要也更为有趣,因为它与主人公生活时代的历史紧密相连。可以断言,任何一位诗人都受到他生活于其中的环境的影响,以及受到童年时代的影响,并且有一些诗人直接投身于实际事务之中。但是弥尔顿的一生或许恰恰是他所生活的十七世纪思想史的基础。弥尔顿在他的青年时代就是一个出色的学者和早熟的诗人,其思想境界属于伊丽莎白时代。他出版的第一部诗集是1632年附于莎士比亚第二折本里的颂诗。他创作了《快乐的人》、《幽思的人》和《利西达斯》等精致美妙的短诗。这些诗作足以促使他在英国抒情诗坛上占据一个显要的位置。1642年国内战争爆发,他站在叛军一方,随后的二十年他背叛了缪斯精神,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小册子的创作中,为自由党服务。后来他开始变得盲目起来,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担任克伦威尔的外国语秘书。大英联邦失败王朝复辟之后,由于朋友的帮助和敌人的手下留情,弥尔顿幸免于走上绞刑架。退隐后,他把余生投入到他的杰作《复乐园》和《力士参孙》的创作中。因此他的职业生涯可以根据十七世纪的历史划分为三个阶段:伊丽莎白王朝的尾声、共和国时期以及王朝复辟时代。 弥尔顿的早期诗歌并没有显出他稚嫩的痕迹,他初出文坛就立刻显示了他在抒情诗方面的天赋才能。二十一岁的时候创作的《基督教降生的早晨礼赞》气势宏伟,宣告了一个在其后时代创作基督主题叙事诗的伟大诗人的诞生。《快乐的人》洋溢着生活的欢欣: 晴朗的假日, 老老少少相携而行, 待到日落西山, 便品尝麦酒的香甜。 这些诗句使我们想到清教徒并不必然反对世俗的欢乐。弥尔顿就是一个明证,早年他就主张思想和艺术的自由。最初清教徒是为了廓清教会,矫正时弊,但是因为太过狂热,所以有些过火。马可利这段著名的话可以解释很多问题:清教徒之所以反对“弄熊”这项活动,倒不是因为它伤害了熊,而是因为它给民众带来了娱乐。清教徒反对剧院,导致剧院被关闭,并且把任何形式的演出都当作犯罪活动。这种敌对不是反对戏剧艺术本身,而是对已经腐败的制度的道德反抗。正如诗句中所写的那样,弥尔顿是喜欢剧场的: 赶赴激情的舞台, 穿上琼森博学的鞋。 用“空想之子”莎士比亚的快板, 歌唱故乡园林的美好。 清教徒同时也可以是热爱生活的艺术家。在斯宾塞和锡德尼身上具有强烈的宗教气息,但是他们对清教发展带来的偏狭和无知并不持同情的态度,比较起来,弥尔顿则宽容多了。对于弥尔顿和十七世纪的其他诗人来说,宗教不是严厉的苦难,而是庄严的欢乐。《幽思的人》让人想起弥尔顿在音乐方面受到父亲的训导,原本就是一个钢琴家: 在苦修庵的庭院, 我徘徊、缱卷。 沐浴在那幽暗的微光里, 品味着那些装饰着故事画的门窗, 还有那高耸的圆柱 和坚实的屋梁。 那里有高声诵读的功课, 明净的圣歌。 响亮的乐器, 伴着悠扬的合唱, 袅袅飘入我的耳膜, 将我包裹在无边的快乐里。 弥尔顿早期诗歌中最感人的诗篇是《利达斯》,这是哀念逝去的朋友的挽歌。与雪莱的《阿多尼斯》和丁尼生的《怀念》并称为英国文学中的三大哀歌。弥尔顿的假面剧《科马西》是为个人欢娱所作,它显示出弥尔顿和莎士比亚时代戏剧的紧密关系。如果弥尔顿早出生一个世纪,他无疑是一位戏剧家。他晚年创作的《力士参孙》就充分显示了他卓越的戏剧才能。 是英语文学中最具古典趣味的叙事诗。尽管它的主题带有圣经的意味,但是与其说它像但丁的《神曲》,还不如说它更像古典作品本身。是弥尔顿根据《创世纪》中寥寥数言的故事,创作出来的具有十二个篇章的宏大的无韵诗。的语言非常优美以至于它被奉为诗歌艺术的范本。它的结构、表达方式、繁多的隐喻和象征又使它带有了异教的色彩。夏娃比潘多拉更可爱,在《约夫真正的火焰》中,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出现在同一篇章中。既然这个故事人尽皆知,关于故事情节毫无疑问,那么我们的任务便是欣赏弥尔顿语言的壮丽。我以为认真阅读前四本就足够了,至于《复乐园》则缺少的明丽色彩。查尔斯·艾略特·诺顿认为的两卷书已经很清楚地把其中所有的思想传达给了我们,在我看来这种观点有失偏颇。我们无法忽视第三卷,在其中,我们已经失明的诗人祈求宗教能够给他带来光明。在每一本书中都包含着壮丽的章节。除了由于诗人的才情缺乏自省精神,而使得有些语句单调枯燥以外,就整篇诗作而言,仍不失为“雄壮的文体”。也许,今天中的故事不再像昔日那样吸引我们,因为昔日人们相信它是“福音”,但是我们却不得不为其文体风格所深深折服。对我们而言,弥尔顿的独创性贡献除了使其语言辞章优美之外,还在于他对恶魔撒旦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亚当和夏娃充其量只是祭品,上帝和天使也只不过是影子而已。撒旦被描写得分外生动,他成为一切行动的支配者,成为诗中真正的主人公。 弥尔顿最后的杰作是《力士参孙》。还有哪一位诗人以更壮丽的演说向世人告别呢?他将自己失明的磨难都寄寓在了盲人参孙的身上。这是英文文学最接近希腊悲剧的作品,全剧以悲欢而沉静的调子结束: 平静吧,所有的热情都已燃烧殆尽。 弥尔顿仍然是他那个时代最重要的散文家、雄辩家和小册子作者之一。那是个辩论的年代,其中的一些争论我们已经不再感兴趣,而一些优秀的争论则被一些劣等的作品所玷污。但是弥尔顿的一些散文和演讲至今仍旧闪耀着光芒,例如《阿洛佩格提卡》这部关于出版自由的作品就是那些信仰言论自由的永恒的宣言:“如果说,杀人者沙戮的是有理性的动物,是神的形象;那么,毁坏有价值的书籍就直接扼杀了理性本身,即神本身了。”三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在质问弥尔顿的疑问:“有哪个官员不会听从虚伪的报告?假如出版自由落到少数权力者之手,那岂不是助长了那种恶习吗?”华兹华斯在他那可爱的诗句中表达了真理: 他的灵魂像恒星一样永不陨落! 在激烈的社会冲突中,弥尔顿耗费了人生中最为宝贵的二十年时光,但他以自己无法超越的智识力量卓然不群于英国诗坛上。 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 作者:克里夫顿·费迪曼 约翰·弥尔顿(Joon) 1608-1674 (Paradise Lost),《利西达斯》(Lycidas),《基督诞生的清晨》( On t’s Nativity),《十四行诗》(Sonnets),《论出版自由》(Areopagitica) 弥尔顿的一生开始于美好的前景,而结束于一片黑暗之中。在剑桥基督学院时,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被人半是嘲弄,半是羡慕地称为“基督的女人”。他很早就确定自己一生要做的事,写诗并研究经典学问。有一段时间(1632-1638)他在父亲乡下的居所中读书学习,此后一两年间在欧洲游历。这一时期他是一个人文主义者,和其他文艺复兴时的文主义者没有多大区别。接下来,他经历了二十年政治与宗教的惊涛骇浪。他写出了一些精彩的散文,但生活并不幸福,很多人认为在这些年中他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弥尔顿拥护议会制,憎恨“那些主教们”,为克伦威尔担任了十多年拉丁文秘书,这段经历掩盖了他原本信奉的清教信条和人文主义。弥尔顿四十三岁时双目失明,一直到死。一生共结过三次婚,但都很不幸。随着保皇党人的复辟,他的所有政治希望和梦想全部破灭。留给他的只有诗歌和属于他个人的基督教信条,一种持不同政见者的不同观念。 就是这样一个人写出了。写出这部为人们指明上帝之路的作品,他和他的遗孀只拿到了十八英磅。弥尔顿认为诗歌应该“简单,美好并且热情”,但他并不总是遵循自己的论述,他写的《论出版自由》是对言论自由的经典辩护,他本人却热诚地支持克伦威尔的清教神学;他关于离婚的观念超越自己的时代整整三百年,但对于女性的观点像个愚蠢的野蛮人;他是个语言大师,但有人说他的英语写得像拉丁语或者希腊语。 对于一般读者来说,要想理解这个郁闷的斗士会遇到两个障碍。第一是他本人,第二是他的语言。喜爱弥尔顿是件困难的事。因为他既没有魅力,又缺乏幽默,因此很多人只是崇拜,而不去阅读,有时甚至不崇拜他,仅仅是接受他而已。丁尼生称他为“上帝赋予英格兰的风琴之声。”这种声音听起来颇为令人生畏。弥尔顿是个极有勇气的人,但这种勇气并不是能够激发想象力,因为其中没有多少人性,而透着一股固执的味道。他极为骄傲自大,因此变得异常自负,他那种“身着礼服歌唱的一丝不苟的骄傲”,直言不讳地声称“要写出前无古人的散文和诗歌”搞得读者非常不快。他是个很难相处的人。莎士比亚[39]甚至但丁[30]身上不仅有非凡气质,也不乏常人情感。但弥尔顿缺乏常人情感。塞缪尔·约翰逊说他是个“尖刻,坏脾气的共和党人”,如果我们去掉其中的保守党味道,不能不说他的评价恰如其分。 而弥尔顿的文风也恰如其人。正如弥尔顿骄傲地宣称的那样,“绝不降低标准”,他的文风既可谓伟大,也可谓空洞,既可谓高贵,也可谓华而不实。他的文风从不充满魅力,或者令人放松,除去一些短诗之外,即使如此,也是非常少见的。他行文艰涩,选词和句式奇特,一刻不停地追求着卓越。 也许我所说的这些话可能会令你放弃弥尔顿。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尽管他的神学和道德观念陈旧,说话方式怪异(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怪异),他的个性也拒人千里之外,但在散文和诗歌方面他还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即使在我们这样一个讥笑庄严,高贵文风和学识的时代,他的庄严气质仍然像石头一样(他自己会称之为坚定不移)将他自己推到我们的面前。 因此,读者做出一些特别的,甚至是痛苦的改变来阅读弥尔顿是值得的。就算他是个博物馆里的展品,他也是那种罕见而珍贵的展品。就算读者受不了他在中的训教口吻,至少也要读一读这部作品,它宏大的声势,精美的意象,以及对于撒旦的塑造,这个堕落之神与弥尔顿本人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再也没有人像这样写作了。再没有一个作家能够想出像他那些雄辩作品之中完美而响亮的句子了。 我们头一次走进宏伟的哥特式天主教堂,心情都是复杂的。它看起来是陌生的,过分地复杂,似乎不完全属于人类世界。但逐渐我们会使自己习惯建筑师脑海中的想法。慢慢地那些结构,视界,装饰和色彩会变得熟悉起来。很快我们心中就会产生两种明确的情感,这两种情感本质不同,但却可能融在一起:一是敬畏,二是审美快乐。弥尔顿和这种情况有些相似。他不能始终激起所有这些情感,人们也不应该固执地去不断寻找这些情感,但这些情感的确存在,如果读者一点点阅读并略过那些对于我们凡人来说过分乏味或者过分高尚的部分,就可以体会到。 走出地狱──纪念诗人弥尔顿四百周年冥诞 文/傅正明 《联合报》,2008年12月29日 在《题弥尔顿画像》(Epigram on Milton)一诗中,英国诗人约翰·德莱顿(Joon)推崇备至,在他的想像中,大自然女神为了塑造弥尔顿,已经穷尽了她的创造力,只好把希腊荷马的「思想的崇高」与罗马诗人维吉尔的「雄浑」揉合起来,创造出她的第三位诗人宠儿弥尔顿。也有人认为,弥尔顿的诗美,仅次於莎士比亚和《圣经·雅歌》,这也许有过誉之嫌。更公正的评价,是许多批评家把弥尔顿视为继莎士比亚和乔叟之後的第三位伟大英国诗人。 弥尔顿於1608年生於伦敦一个清教徒家庭,今年是这位伟大诗人冥诞四百周年纪念。英美学界文坛和图书馆有不少专题学术研讨会、纪念活动和书画展览。 诗人的母校剑桥大学基督学院,早就把「基督学院的夫人」美名惠赠给他,彰显了弥尔顿的「雄浑」声音中温柔的一面——这是他在大学期间初试歌喉的阴柔之美。此後,人文关怀与清教徒思想相互交织,使得弥尔顿诗文充满阳刚之气。 1638年,弥尔顿前往义大利旅行,亲自到当时因宣扬「日心说」而被囚的伽利略狱中探监。次年,英国内战爆发前夕,弥尔顿回国参与革命,写了大量小册子,支持国会。《论出版自由》是他反对检查制度的名着。内战爆发後,他支持克伦威尔领导的国会革命军队。王党军队败北,查理一世被处决後,他发表政论《论国王和官吏的职权》,认为政府必须经由被统治者的认可才能成立,臣民没有忍受不公正的统治的义务。 1649年,弥尔顿由革命政府任命为共和国拉丁文秘书,多次起草为英国人民辩护的文章,驳斥保皇派的攻击。遗憾的是,他同时也充当了检查官的角色。由於操劳过度,弥尔顿双目失明,同时失去爱妻,接着在王政复辟时期锒铛入狱,着作被付之一炬。出狱之後,诗人隐居写作,口授完成长诗和《复乐园》以及诗剧《力士参孙》三部巨着。 集思想家、作家、诗人、公民角色於一身 弥尔顿集思想家、作家和诗人、英国公民等多重角色於一身,他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启迪人们的思想行为。在《论国王和官吏的职权》中,弥尔顿认为人们往往受制於双重暴政:「外在的习俗」和「内在的盲目」。前者可以引申出沙特的「他人即地狱」的命题,後者发展为弥尔顿自己的「自我即地狱」的命题,在中得到明确的表述。在这部史诗中,上帝派神子耶稣下凡布道,同时派撒旦来考验耶稣。耶稣经受了财富、肉慾、权力和荣誉的各种考验,彰显了完美的人格和顺从神意的决心。诗人把耶稣塑造为一个清教徒的典范,一个理想化的资产阶级革命家。诗歌中的撒旦,同样是革命者,可是,他遭受迫害後堕落了。诗中堕落後的撒旦吟唱道:「心灵可以在天堂里造一个地狱,在地狱里造一个天堂。」他接着悲叹道: 我的悲哀!无边的愤怒, 无边的绝望,我要飞向哪条道路? 我飞向的道路就是地狱;自我即地狱。 弥尔顿的寓意在於:封建贵族的打压和资产阶级自身的道德堕落,导致革命失败,而只有正义和理想,才是人类幸福的指望。自我之所以成为地狱,是因为自我堕落了,自我阉割了,甚至甘於沉溺在「暴君的地牢」中,只有赢得革命才有出路,才有拯救的可能。 未接触佛教,箴言却往往与佛学相通 弥尔顿似乎没有接触过东方的佛教文化,但他的箴言往往与佛学相通。他眼中的「双重暴政」,相当於佛家所说的「外魔」和「内魔」。「法不孤生,依缘而起」,「外魔」就是这样一个共生缘起的网路。弥尔顿说:「我是我所遇见的一切事物的一部分。」表明他无法摆脱这个外在的网路。「内魔」的「我执」或「无明」造成的「心狱」,是「入邪道法」,而「天堂」、「净土」,同样是我们自造的心净的境界。因此,走出地狱,既是入世关怀社会的过程,也是出世破除「我执」的过程。 作为主张共和的政治家,弥尔顿参与的那场革命失败了,但在道义上,革命最终并没有失败。在中,诗人尖锐指出:「靠暴力征服的人,征服了,但被征服者的半数成了他的敌人。」反思暴力的弥尔顿精神,伴随着英国资产阶级再次发动不流血的「光荣革命」,建立了一个君主立宪国家。 作为一位英国公民,弥尔顿是公民维权运动的先行者。他笔下以「良知」为根基的「自由」、「权利」等抽象的政治哲学概念,三百多年来,在英国和西方民主国家,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确认,早已成为一项实体法的原则而得到法律的保障。因此可见,弥尔顿的启迪,不仅是政治意义上的,同时也是宗教和道德意义上的。在他眼里,「上帝的眼睛命名的第一件事,是『孤独』,其次才是『善』。」依照上帝命名的第二件事去行「善」,就能排解「孤独」。正如美国作家汤玛斯.霍华德(thomas howard) 所阐释的那样:「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就是地狱;每个人都在做上帝的事情,就是天堂。」对於那些非基督徒,只要把这里的「上帝」置换为「他人」就行,但并不因此而违背以「善」和「爱」为核心的基督教教义。换言之,以利他之心做有益於社会的事情,对那些值得你帮助的义人,那些被压迫被凌辱的弱者和贫困的穷人伸出援手,是牵引自我和他人共同走出地狱的一条途径。 打开永恒宫的金钥匙 弥尔顿既是社会的产儿,也是大自然的情人。他早年的抒情诗,尤其是诗人献给友人的挽歌〈利西达斯〉(Lycidas),带有浓郁的牧歌情调。他说:「大自然悬挂天空的星星,灌满永恒之油的灯盏,照亮了迷途的孤独的旅行者。」法国革命之後,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华兹华斯就曾在他的十四行诗〈伦敦,1802〉中认识到:「我们(英国人)是自私的人,」他因此祈求弥尔顿重新回到英国人中间,给他们以「礼貌、善德、自由和力量」。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家汤玛斯.哈代也深受弥尔顿诗文的影响。由此可见,弥尔顿既启迪了浪漫主义诗人的「回归自然」,又启迪了现实主义作家的社会批判。 最後弥留人间穷困潦倒的弥尔顿,对自己的人生选择没有懊悔。1674年,弥尔顿六十六岁那年不幸逝世,如他预言的那样:「死亡是打开永恒宫的金钥匙。」在他身後三百多年间,依照佛教的转世观念,不死的弥尔顿不断乘愿再来,伴随着世人,并将继续伴随我们前行。美国纽约公共图书馆今年的专题展览,题为「约翰·弥尔顿四百年:生命之外的生命」。 弥尔顿的母校剑桥大学图书馆的专题展览,标题更富於诗意和禅意:「活在此时:约翰·弥尔顿1608-2008」。 这里标明的弥尔顿生卒年,将在人类每一次庆祝新年来临时不断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