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兄怎么可能是反派》 分卷阅读1 ? 书名:我的师兄怎么可能是反派 作者:温三 文案 穿越到女尊文这种事搞好了就成了书中的主角,最后坐拥男团称霸天下,搞不好……就像夙溪这样,成了里面的女n号。夙溪深知一旦自己冒头就一定会被女主炮灰的命运,干脆就让自己这样好吃懒做下去,却没想到南仪仙人伸手一指向她:“命带神格!” 命带神格什么的太带感了!你以为她会勤学苦练、升级打怪最后走上人生巅峰?并!没!有!即便有危险,她也能厚着脸皮伸出尔康手喊:“师兄救我!”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夙溪,宿无逝?┃?配角:卞舞华,牧崇音,李南栎,卞芙,夏盈澜,刘子倾,南仪仙人等?┃?其它:剧情流,he ================== ☆、闭上眼睛就穿越 神,拥有不死之身,能探过去,可观未来。 而此时,流光溢彩的金殿之上,看上去年仅三十却满头发华的男人目光深沉,一袭白衣胜雪,广袖招风,俊朗的五官像是蒙上了层雾,让人看不清。 他抬手,指向此刻站在七八米高的朱红镂花大门外衣衫褴褛的身影,颇为惊讶道:“万物化而生,命带神格。” 男人满意的点点头,与三足鼎里的熏烟一同在殿中消散,只留下一句:“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南仪的第二个徒弟,赐你名讳,夙溪。” 晴天霹雳! 南仪?南仪仙人?! 夙溪讷讷地站在原地,看着已然空荡荡的大殿,仿佛才从梦中走出来一般,她悄悄伸出手捏着自己的大腿,痛,再用力,更痛,没有醒过来,那这么说……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左边的药童满脸惊讶,右边的药童更是羡慕,唯独夙溪在风中凌乱,她这是……穿越了! 是了,如果她不是精神错乱,那记忆中的之前二十年她一直都是活在二十一世纪里的。眼前这仙风道骨的宫殿,云雾缭绕的山峦,还有方才说收她为徒的仙人,不论怎么看,这一切都很不科学。 夙溪面上并无波澜,内心的吐槽几欲要破口而出。 穿越是个什么鬼啊!她记得自己分明是在看一本比奶奶裹脚布还长的女尊,怎么一觉醒来就被人拖到这个地方来了啊!而且南仪仙人这个称呼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是那本女尊里面的人物吧!穿越到神神鬼鬼的世界还说的过去,穿越到里神马的简直不要更离谱啊! 再者,这是本女尊吧!所谓女尊不就是女主至上,所有奇遇都是女主的,所有美男都是女主的,最后女主坐拥男团升级打怪直达人生巅峰,可是……女主她喵的不叫夙溪啊! 夙溪这个名字还是她的本名,重名这种设定很随便啊!上帝要不要和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即便穿越进来了也懒得再给她重起一个名字了是吧? “走吧,既然仙人收你为徒,那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小师叔祖了。”右边的药童开口,左边的药童一脚踢开脚下的石头,抬腿便跑开了。 这两个药童都大约十岁的样子,但夙溪即便不想面对,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她,也不过才十二岁,这个小小的身体营养不良且不说,看上去还很穷,一头短发到耳根,估计长得也不怎么样。 人家穿越不是女主角坐拥男团,那好歹也是王妃皇后吧,即便没有这么走运,至少别到一个全世界都在修仙的地方啊,妖魔鬼怪的肯定很多,分分钟都会被秒死。 夙溪跟着药童离开那座宏伟的金殿,这才逐渐理清从二十一世纪,莫名穿越到女尊中的过程。 这个过程就是……没有过程,她看书看困了,于是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就是被两个药童一起架到了金殿前,然后成了南仪的徒弟。 神格是什么意思啊?这种听起来就屌屌的东西,她其实也不是很想要的啊。 夙溪泪目,在女尊里,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女性基本都是要被女主角炮灰的,而在夙溪看的这本里,里面被炮灰的女性更是不计其数。 她是不是该庆幸……夙溪这个角色,整篇里还没看到过,也就是,她是凭空被虚拟出来了,命运未定,目前还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修仙的世界好危险,她想回家…… 仙人居虽叫仙人居,但实际上是个占地面积极广的宫殿,有三处可以住人,第一处阶梯直上云霄,通往南仪仙人的住所,那里有结界,根本无法入内。 第二个住处是右侧药童们的住所,屋子都是很小的一间,十间小屋凑成一个主殿,有点儿像二十一世纪的公寓,却没那么高。 还有左侧的宫殿,便是南仪仙人的大弟子的住所了,因为夙溪初来乍到,莫名被南仪仙人收为徒弟,然后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给她安排什么便消失了。所以……药童直接把夙溪带到了左侧的宫殿,和她‘师兄’一起住。 入了左侧宫殿,看见满院的梅花,还有简洁的长廊连着方亭,唐心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 如果说,这里的确是那本她看过的女尊,而南仪仙人就是里所写的那个仙人,那么中原本仙人的唯一徒弟,现在的大徒弟,不就是整本的男二号? 夙溪对这个男二号一直记忆深刻,第一是因为他与自己的姓氏重音,名叫宿无逝,第二,便是因为他在前期很温润,但是后面黑化了,而且黑得很彻底。 夙溪在心里默念,千万别让她和宿无逝有交集,缘由有二,第一,宿无逝势必会和女主有感情戏,若认识了宿无逝,就会结识女主,到时候她这个莫名出现也不知道是女几的路人甲一定会根据女尊文的根本定义被女主炮灰。 第二嘛……夙溪怕,毕竟黑化后的宿无逝很可怕,她怕死。 总结,一旦认识宿无逝,不是被女主炮灰,就是被他本人炮灰。 夙溪选择默默呆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继续当个宅女。 药童将夙溪带到了主殿旁边的侧殿,侧殿有两个,分别是左殿与右殿,夙溪住左殿,药童还拿来了干净的换洗的衣服,放在桌案上对她说:“这是师叔祖儿时穿过的衣服,小师叔祖您就先将就着穿吧。” 夙溪无语……南仪仙人成仙前是在一个颇有名望的修仙门派做过师尊的,后来渡劫失败却成了散仙,就一直留在人间,不能入仙界了。但千年能出好几个仙人,却难出一个散仙,所以那修仙门派便弄了许多药童来供南仪仙人使唤,按辈分,叫宿无逝师叔祖。 夙溪庆幸自己看书看得认真,否则穿越过来不了解行情很尴尬啊。 事实上,像她这种人,就是属于穿越死的啊,从小就习惯独来独往,因为某些原因没有 分卷阅读2 朋友的夙溪在二十一世纪就是典型的外表高冷内心白痴的面瘫啊,而这种设定在这个全世界都不是普通人的世界,分分钟就要拿去狗带啊! 以前追求过夙溪的人都说她高傲,实际上她很想摆出尔康手大喊:别走!继续爱我! 然而肢体跟不上精神,即便她在脑子里开启了个宇宙,不知为何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后天养成的面瘫已经成了习惯,很难改正,即便穿越过来也无法更变。 所以……等死吧!这种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杀杀的世界,她都不用开口说话,以下方式就足以让她死一万次。 无意间走到另一个修仙门派的山脚下。 ——“你是何人?再不报上名来,休怪我不客气!” ——“……” 无法沟通,卒。 想想,都命带神格了,勤加修炼,一定可以让自己登峰造极的啊! 没错,可这些可开了金手指加自带主角光环的女主角比起来,算个毛线球。她还是顶着南仪仙人二弟子的身份加持,能躲多远躲多远,混吃等死吧。 夙溪说混吃等死,就真的混吃等死了,每天除了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药童到了三餐时间就会把饭端进来,都是素菜,但夙溪对吃的并不讲究,不难吃管饱就行。 一连三个月,她一直在自己的侧殿内,从未出过那个院子,无聊了就出来赏花,再不济就回去睡觉,没有半分修仙人争分夺秒练气练剑的自觉。 南仪仙人自打收了她这个徒弟,就跟没收没什么区别,他过他的逍遥日子,根本没有想过她接下来怎么办。 若不是从天而降的火团,夙溪恐怕会一辈子躲在这侧殿中,与世隔绝。 那一日,入了初冬,山上的气温总比山下冷上许多,一大清早天上就下起了雪,才半天功夫就白皑皑地覆盖了一片,院子里种着的十几株品种各异的梅花都开了些花苞,夙溪一个人住便毫无形象地裹着棉被站在院子里堆雪人。 雪人刚堆好,整个宫殿,不单单是左侧殿,而是包括正前方的金殿,乃至整个仙人居都瞬间震动,仿佛地震一般,但仅那一下便消停了,可还是让夙溪双腿发麻。 她回头朝金殿的方向看去,只见高高的金殿之上,一团烈火熊熊燃烧,天空中还残留着那团烈火滑过的痕迹。 夙溪一愣,什么情况?修仙世界也会天降流星? 一时间,外头的药童纷纷聚集到了一起,每个人都神色紧张地往金殿方向跑去。夙溪看着自己侧殿的大门,这个呆在左侧殿内好吃懒做三个月的人正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过去看看。 “快去禀告仙人!” 仅此一声,一名小药童的嗓音都喊劈了,夙溪总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丢下披在身上的被子便朝外头跑去。 她刚到金殿门口,便看见好几个药童手上都拿着水桶想要浇灭金殿的大火,然而火势太凶,这点水根本起不了作用。 有一个小药童看见赶来的夙溪,连忙拉着夙溪的衣摆道:“小师叔祖,你快救救师叔祖吧!师叔祖他还在里面呢!” 夙溪很想吐槽这个称呼,这群人显然把她当成男的了,也难怪,她刚来的时候面黄肌瘦一头短发,根本看不出男女,整个仙人居里都是男人,她自然而然也是男人,更何况她此刻身上穿的还是宿无逝以前穿过的衣服。 但眼下这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哪儿有什么本事灭这么大的火啊!她这一辈子也就看过这一次火灾,至少得来十多辆消防车才能灭掉它! “小师叔祖!师叔祖还在里头呢!”又一个小药童满脸都是烟熏的黑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夙溪的衣袖。 夙溪心里突然也跟着紧了起来,虽然她知道他们口中的师叔祖是宿无逝,而宿无逝是这篇女尊里的男二号,他与女主角相遇是二十岁,如今才十五,不会这么轻易死掉。但人一旦真身临其境,便没了那么多理智,在众多小药童以为她一定是有大神通才会被仙人收为弟子所以拼命让她救人时。 夙溪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了! 她转身跑回左侧殿。 众药童:“……” 没一会儿夙溪便裹着她刚才丢到雪地里的被子又回到了金殿前,夺过一名药童手中的水泼在被子上,将被子盖住头顶,仅露出一双眼睛后,冲进了火场。 ☆、嗯,她是师弟 夙溪刚入金殿便是一团烈火扑面而来,浓烟呛鼻,火光遮住了她所有视线。 这团巨大无比的火焰与普通的火不同,并不是水可以浇灭的,夙溪发现不对劲时,裹在身上的被子已经在燃烧了,她只能听见耳旁噼里啪啦烧着东西的声音,并未看到有什么人影。 “宿无逝!”夙溪喊着对方的名字,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说的第一句话,喊得竟然是宿无逝的名字。 只是一连喊了宿无逝数十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夙溪打算往回撤。 刚一转身,方才进来的道路便被大火封死,一团红焰之中,根本分不清方向。 妈呀,该不会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吧!救个人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难道她穿越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证宿无逝被大火烧死,然后自己与他双双殉葬?! 开什么鬼玩笑呢! 那南仪仙人不是说她是什么……命带神格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一般这种一听就很厉害的技能必定在关键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吧?主角都是这样,上帝你可别偏心,别看她是个炮灰就让她直接在火里狗带啊! 死相很惨烈,很丑的啊! 夙溪抿着嘴,如果真的是命带神格,那就赶快扑灭大火吧! “啊——” 夙溪听到了,痛呼声! 在她的十二点钟方向,隐隐透着一层光亮,既然还能出声,说明宿无逝的确没死,她焦急地朝那团火光跑去,身上的被子却在这一刻被烧通。火舌顺着她的右手一路燃烧到手臂,夙溪吃痛地皱眉,眼泪痛到流出又很快被大火风干。 难道使用神格技能还要什么手势?一般手势是什么? 夙溪大脑一热,瞬间在大火之中摆出了一个尔康手,呐喊一声:“灭火!” 呼得一声,在夙溪的背后刮来一阵飓风,风如一柄刀锋,直接将这团火焰劈成两半,整个金殿在火焰的摧残下成了一片废墟,飓风刮过,彻底轰塌,焦黑的柱梁倒在她身体的两侧。 夙溪的右手被火烧脱了一层皮,索性还不算严重,她身上还裹着那个破烂不堪的被子,看着已经灭掉的大火,心里有些不可置信。 难道使用神格技能必须得摆尔康手?这姿势能不能更丑一点?!不过……这一招好帅。 “仙人!”重药童齐喊。 夙溪讷讷地转过头去 分卷阅读3 ,药童们齐视的方向,浑身纯白的南仪仙人飘在半空中,刚收回利落的掌风。 夙溪尴尬地收回自己的右手,然后丢下身上的被子,吞了口口水,脸上依旧冰冷没有表情,心里骂自己一万遍白痴。 还以为是自己耍帅灭了火呢!结果是后头的南仪仙人一巴掌就把这火给灭了啊!搞得她还很激动自己终于开了个金手指什么的,到头来果然是丢人啊! 有没有地缝?她想钻。 南仪仙人双手背立在身后,直接飘落在金殿最前方也是烧的最严重的地方,在一堆废墟之中,浑身□□的少年身上已经被多处烧伤,几乎面目全非,不知是死是活。 “无逝!”南仪仙人眉头紧锁,神色难得的紧张。 夙溪远远地朝宿无逝看去,此刻南仪仙人已经将他抱在怀里,衣袍遮住了部□□体,但露出来的地方无不是血肉模糊,已经烧成这样……还活着吗? 南仪仙人将外衣脱下,盖在了宿无逝的身上,然后抱起他,宛若一个担心自己孩子的老父,纵身朝他所居住的上殿而去,留下一句话如警钟敲响在整个仙人居。 “夙溪速来!” 站在废墟之中的夙溪实在有些落魄,周围有的柱子还在冒着烟,但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方才被烧伤的右手,那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长。 她的耳边突然响起那句:神,拥有不死之身,能探过去,可观未来。 她受伤会迅速愈合,她知道这本的部分剧情发展,所以她……命带神格? 这设定未免太随便了点吧! 应了要求,众药童都朝夙溪瞧去,她只能抬脚朝上殿方向跑。站在上殿之下,她抬头看向那洁白的阶梯足有几百层,直通云中,隐隐能看见长梯上方虚无缥缈的宫殿,一瞬傻了。 这让她怎么上去?爬上去吗? 且不论这里有结界,单单这楼梯的长度爬到一半儿不是她猝死就是宿无逝熬不住了吧? 夙溪往上走了一步,事实却没她想的那样艰难,当她踏入结界的那一刻,便有一缕清风扬起她的衣摆,像是一只轻柔无骨的手托着她往上殿而去。 终于体验了一把飞行的夙溪双手在袖间紧紧地握着,再怕,也不能喊出来。 妈的好高啊!她有恐高症怎么破?! 上殿比夙溪想象中的还要简陋,仅一座两层高的孤楼,第一层什么也没摆放,除了两边墙上的八卦图,便是正中间正焚着香的炉。夙溪直接越过了第一层,达到第二层南仪仙人的住所,先是一半广阔的露天平台,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再就是简陋飘着青纱帐的屋子了。 屋里有一张榻,此刻的宿无逝正躺在那榻上,夙溪到来时,还能看见他胸前微弱的起伏,那张脸皮肉破开,让人不忍直视。 南仪仙人就站在宿无逝的身侧,见夙溪到来,才对她说:“此次恐怕要难为你了。” 难为她?什么意思? 南仪仙人皱眉道:“无逝正在突破结丹中期,便有人驶火麒麟前来我海角天边闹事,更伤我徒儿,这人……我定不轻饶。不过他的命岌岌可危,还需要你来救。” 夙溪盯着躺在榻上的宿无逝,他如今才不过十五岁,就已经突破结丹中期,达到后期后,便是元婴期,元婴过后便可渡劫成仙,如此修为……不愧为男二号! 但中描述,女主角认识他时,宿无逝还处于结丹中期,这么说,反倒是如今的这场变故害得他的修为停滞几年? “夙溪莫怕。”南仪朝夙溪招了招手,夙溪慢慢走到他的身侧,并不敢看他,只听南仪道:“你也不过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要你用心头的精血救你师兄,确实不妥,若你不愿也无关系,命由天定,他若能活着,扛个五年,也能恢复。” 夙溪皱眉,心头精血什么的,据说是修仙人最为重要的吧?修仙者修气、修心,可夙溪并未修仙,她现在不过还是个普通凡人,她的心头精血当真可以救宿无逝? 可想想,若真能救活宿无逝,滴一滴血也未尝不可,夙溪重重点头。 南仪见夙溪答应,便让夙溪伸出手来,先是在她的手上施了一层什么法术,然后双指并拢,割开了一道口子。 这口子并未流血,而且也不痛,夙溪松了口气,她以前也看过别人无偿献血,那可是一袋,如今不过才要一滴,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想法刚出,夙溪便想咬舌自尽啊! 她的心脏像是骤然插入了一柄带着倒刺的箭,在入肉之后倒刺便炸开了,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夙溪冷汗涔涔,这疼痛的感觉比方才被火烧还要严重许多倍,连呼吸都开始停滞了。 南仪看着夙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她的手心的伤口中逐渐凝出了一滴血液,常人的血都是红色的,唯独夙溪的心头精血是绿色,南仪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若非他剑修成仙,所学所练皆是霸道之行,仙气只能护命,不能救人,怎可能让自己的小徒儿用精血救人?人的精血要从心中取,半分都是疼痛难忍,单是看这十二岁的小孩儿忍着疼痛,一声也没哼出来的模样,南仪即心疼,又欣赏她的坚韧。 精血取完,夙溪便收回了手,那道伤口已经快要完全愈合了,南仪也发现了这一点,眸光中显出几分惊讶。 不愧是万物化而生,草木之灵聚集而成。 夙溪看着自己的一滴精血晕成了一层淡薄的光,整个儿覆在宿无逝的身上,待到光芒消失,南仪便收手了。 宿无逝身上的皮肤虽然还破烂着,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夙溪就像看到一个被医生救回来的病人心电图终于正常后,大松了一口气。 南仪见宿无逝也再无性命之忧,便挥着广袖,大步朝外走去。 夙溪回头跟着他,眼看南仪双手立在身后,脚尖踏过平台上草丛中的一叶花瓣往山下飞去,与纯白的云雾融为一体。 南仪走后,轻飘飘的话响彻整个仙人居,带着不可抵抗的威严,震慑所有人的心神。 “伤我徒弟者,我自诛之!” 夙溪感觉自己胸腔一震,师父你要不要这么帅啊!护短什么的最棒了!腾云驾雾的离开这耍帅技能简直满点啊! 夙溪刚感觉到了满满的热血,便看到一道白光自天空而来,直接形成网状的薄膜将整个上殿都笼罩住,然后逐渐淡化,直至看不见为止。夙溪胸腔里的热血也因为这个东西逐渐冷了下来,内心狂放的笑容瞬间僵硬。 这是……乾坤护体罩。 是南仪仙人的法器之一,仙人所练就的法器与修仙者的不同,属于仙器,练仙器之人的品阶也决定这仙器的高低。但这毕竟是在凡间,可以说乾坤护体罩这世上,除了妖仙、魔仙、或已渡劫成仙的人, 分卷阅读4 便无人能破开它。即便是元婴后期,距离化仙只差一步,也无法动弹乾坤护体罩半分。 所以说……呆在上殿是最安全的。 南仪虽说去寻仇,但至少留下了法宝来护他两个徒儿周全。 只是……夙溪默默地抬起手捂住眼帘,半垂着脑袋,简直崩溃。 这乾坤护体罩不得人进,也不得人出啊!岂不是表明在南仪回来之前,她就得一直和宿无逝呆在上殿了吗?她的本意是与世隔绝,最好什么人也别扯上关系的啊,可此刻看来,她被迫和宿无逝同屋进出了啊! 而且这里只有一张床,师父你坑徒弟呢! 夙溪回头朝还昏迷不醒的宿无逝瞧去,对方的双脚的脚趾正在恢复,皮肉就像被剪掉的枝桠,迅速新生。 只是……南仪的外衣实在是太薄,半透明地罩在一个已经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其实也遮挡不住什么,那隐隐约约还是能看见的身体,让夙溪暗地里捂着鼻子。 少年你发育这么快真的好吗?! 夙溪身上穿的衣服是早年宿无逝穿过的,也是男子装扮,高峰之上寒气很重,更何况外头还下着雪,乾坤护体罩虽然能护主生灵,却不能遮挡自然,风雪,雷雨,该出现的一个不少。 这天气未免太冷,而宿无逝身上仅那一层薄纱,看上去也太可怜了。 夙溪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宿无逝的身上,也遮住了那些尤抱琵琶半遮面引人遐想的身体,外衣好歹里面缝了棉絮,至少能抵御一些寒气。 夙溪刚将衣服盖在宿无逝的身上,对方便猛地惊醒,一双被烧得一边大一边小的眼睛还粘着血液,半睁着看向夙溪。 说实话,那张脸的确很吓人,原文中描述宿无逝的长相甚至比男主角长得还要好看,他温润如玉,或许是因为师父为仙人,所以自身也充满超凡脱尘的气质。 此时嘛,有些不忍直视。 宿无逝嘴唇轻启,清朗的嗓音喊:“师弟。” 嗯,对,她是师弟。 ☆、师兄发育真好 宿无逝喊完一声师弟就又晕过去了。 夙溪之前并未与宿无逝见过,即便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宫殿里,却也从来没有来往的,宿无逝专心致志地修仙,夙溪专心致志地坐吃等死,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因为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大火,这场变故,而有了接触。 宿无逝伤得很重,虽说有夙溪心头的一滴精血救命,但恢复始终没有夙溪本身来得快,三天功夫,也只不过愈合到了小腿,其余地方依旧是皮开肉绽,只是不再流血罢了。 好在上殿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南仪仙人平日里会炼丹,所以一层底下有不少丹瓶里装着灵丹妙药,其中就有辟谷丹。 一枚辟谷丹可抵三日饥饿,可人吃东西不一定是因为饿,更多是因为馋。 夙溪吃了辟谷丹后,整日在上殿里没事儿,便会出去外头的平台上,找到长寿花,把花瓣塞在嘴里嚼碎了,尝点儿味道出来。 难得这样下雪的冬日里,上殿前的花开得都不错,夙溪在外头堆了会儿雪人,便会回到屋内背对着宿无逝坐下,然后盯着外头一发呆就是一下午。 宿无逝基本上就是醒了,喊一声师弟,喂两口水,吃了辟谷丹后,再睡 夙溪一个人玩儿得自在,权当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与在自己住的侧殿里没什么区别。 这一过,就是一个月。 夙溪不与宿无逝同塌而眠,多半是在宿无逝睡着后,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又或者扯下一些纱幔铺在地上睡。好在她的身体有外挂功能,除去受伤能迅速恢复之外,就连感冒发烧不到半天也会好转,于是她就可劲儿糟蹋。 这一日,夙溪等到宿无逝睡着了,便吹灭了灯,将自己裹在纱幔里,刚睡着,宿无逝的双眼便睁开了。 外头的梅花开了满山,也已经很久没再下雪,月光透过层层窗户洒进屋内,一阵风连带着几瓣梅花瓣飘到了夙溪的发丝上。 这几个月,她的头发长出来了,那张稍显稚嫩的脸其实仔细看很柔,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睡着时还会翘起的嘴。宿无逝不是白痴,相反他很细心,也算是朝夕相处了一个月,不可能发现不了他喊了这么久师弟的人,其实是师妹。 夙溪虽然看上去很冷,一句话也不说,做起事却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样子,对人更是体贴,宁可自己睡在地上,也不会打扰他。 宿无逝即便知道这是因为男女有别,可心里还是不可否置地暖了一下。 夙溪很浅眠,被宿无逝盯久了便半睁开眼睛,背着月光看见了宿无逝已经愈合到鼻梁的脸。 下半张脸看上去柔和俊美,上半张脸却依旧惨不忍睹。 宿无逝朝夙溪伸出手,轻轻柔柔地喊:“师弟。” 夙溪没动,宿无逝垂着眼帘道:“我方才做梦了,梦见我被烧死在那场大火里,还连累了师弟……” 夙溪心里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似的,毕竟也才十五岁啊,拿到二十一世纪来说就是个未成年啊,师父不在身边,做噩梦了要个抱抱什么的可以理解嘛。 再说他要的不是抱抱,只是握手,那她干脆将手伸过去,握住对方的,当做是安慰。 宿无逝慢慢闭上眼睛,夙溪柔嫩的小手冻得有些冷,他十指稍微用力扣住。 果然,师弟是个内心柔软的妹子啊。 夙溪醒来的时候,已经发觉自己躺在榻上了,而原本在榻上的人此刻已经不知去哪儿了。 她看在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连南仪留下的薄纱外衣都还在,宿无逝却不知所踪,难道宿无逝身体好了? 好了就好了吧,可他现在岂不是什么都没穿啊!这天寒地冻的小破孩儿搞什么裸奔,不穿衣服在外头瞎晃真的没问题吗? 夙溪立刻下榻,大步朝外头走去,等一只脚踏到屋外时她才猛地想起来,现在去找貌似不太合适吧,对方如果真的是在裸奔,那她过去了岂不是看光光?! 是啦,宿无逝的身材的确很好,十五岁就能长得这么高,还有肌肉,而且某些部位发育健康,甚至有些迅速的确没错。但……看了会长针眼的吧! “师弟,你醒啦。”一道声音在夙溪前面响起。 夙溪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实在是害怕抬头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可就糟糕了啊。 她现在的装扮是男子,宿无逝还以为她是师弟啊,师兄师弟裸裎相对什么的也没大问题(胡说),可夙溪还是个纯情的连场恋爱都没谈过的妹子,她怕瞎。 一只纤细白皙指骨分明的手伸到夙溪面前,手指张开,手心里头躺了两粒通红的枣子。 夙溪顺着手朝上看去,待看见衣袖才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抬头,第一次正视宿无 分卷阅读5 逝的容颜。 他一头墨发披在腰间,仅用一根玉带随意束着,额前几缕被风吹起,剑眉入鬓,桃花眼顾盼生辉,唇色很淡,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温和,穿着白色的玄衣,外头罩了一层秀了金线的薄纱,上面勾勒着仙鹤,整个人气质干净到无需任何点缀。 宿无逝对着她浅浅一笑,眼睛眯起,另一只手上提了个包裹,里面装的都是新鲜的果蔬。 夙溪愣神了。 要不要这么帅嗷!!!不愧是在颜值上把男主角都给比下去的男二啊!!! 一旦恢复起来,就再也不是那个躺在榻上虚弱无力的丑八怪了啊!这才是真正的宿无逝吧,一袭微笑就能将人秒杀。 宿无逝拉起夙溪的手,将枣子放在她的手心,笑容再度扬起:“很甜。” 啊啊啊!不要再对她笑啦!这分明是在犯规啊! 夙溪紧紧握着那两粒枣子,心里的激动迟迟不能平复。 师兄不仅是个帅哥还很体贴呐!她吃了一个月的辟谷丹,还啃了那么多花,外头的花基本上都快被她啃完了,师父回来看到如狼扫荡的花坛们,大概会把她逐出师门的吧。 宿无逝道:“其实上殿后面是有果园的,但这里处处都被师父布了阵,你并不懂破阵,去了难免受伤,故我才没与你说。” 夙溪拿了一颗枣子吃,然后点点头,没关系的,师兄你厉害你去,只要带回来吃的有她一份,她一点儿也不介意知不知道地点这种事情。 宿无逝见夙溪点头,缓缓一笑,将手伸到她的面前:“枣核给我。” 夙溪看着自己面前的手,靠的这么近,显然是要她吐在他的手心里啊,她往后退了半分,宿无逝便道:“没关系。” 夙溪这才颇为不好意思地将枣核吐在宿无逝的手上,吃下第二颗时,他又如此向她要了枣核,最后那两个枣核被宿无逝拿了块小巧的丝巾包住。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枣核还是个宝贝?如果真是宝贝她刚才就应该嚼碎了吞下去啊。 夙溪朝宿无逝看去,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的眼神中充满疑惑,可在宿无逝看来,只见他那素来不爱说话的‘师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更是带着寒霜。 师兄快说!她好好奇! 宿无逝默默收着两个枣核,根本没看懂她的意思,夙溪当然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南仪仙人归来时,宿无逝与夙溪已经在上殿住了三个月了,乾坤护体罩撤去的那一刻,夙溪只感到自己终于解脱了。 她与宿无逝一同去金殿前迎接,这三个月的时间,金殿又重新盖了起来,与之前并无不同。 “无逝,夙溪。”南仪仙人的眉间带着几分愁容,夙溪与宿无逝上前两步听从他的吩咐。 南仪仙人道:“从今日起,无逝住在天边,夙溪住在海角,你们要勤加修炼,切不可怠慢。” 夙溪懵逼了,让她一个人去海角住?! 她迅速在脑子里搜索有关信息,南仪仙人住的山叫海角天边,位于东海之上,是自然形成的岛屿,这山怪就怪在,一边常年落雪,名唤天边,一边绿树成荫,名唤海角,像是从中间劈开了一般,而仙人居则在这两者之间。 如今,她要去海角住,难道外界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将宿无逝伤成那样的火麒麟都还没找到,就急忙让他们闭关修炼? 而且……怎么修炼?她完全没学过好不好?难道不应该有个书本什么的,或者身为师父的南仪仙人口述一些要领法门? 宿无逝代两人一同应下南仪的话,南仪便直接前去上殿,没再管他们了。 海角里全都是奇花异草,还有许多有灵性的小动物,在海角里有一棵名为苍天的大树,它高不可攀,直入云霄,树干要由十多人才能抱住,在苍天之下有个木屋,那是供药童采药时休息用的。 来海角修炼与去天边不同,天边冰封百里,只能住冰洞,常年飘雪,去那里太折磨人了。 海角则灵气很重,多半适合气修,吐纳天地之灵气,修心修性修行。 但修行什么的,夙溪没打算实践,因为在这个女尊文的世界里,她只要稍微冒出那么一丢丢,都会被女主给炮灰了。 夙溪分析了,其实宿无逝在整篇中的戏份并不比男主角少,只不过最后他不知为何黑化后,女主角选择了和男主角在一起,所以他退居男二。然而在故事前期,他还很温和时,是与女主角有感情戏份,且经历了许多磨难的,而夙溪,她身为宿无逝的师妹,想默默无闻也不可能。 被女主角炮灰掉的妹子,没有二十也有十八,而那些被炮灰的妹子,不是男主角的远房表妹就是男三号的同族人,又或者哪一个门派哪个女修仙者。 夙溪身为男二号的师妹,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适合被炮灰的角色,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和女主角对着干?人家金手指一开,她就直接见阎王了! 所以夙溪决定,即便到了海角,她也是混吃等死,只有让自己看上去毫无威胁,女主角才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她就是这样没骨气,怎么样?! 反正她也没打算离开海角天边。 夙溪没想到,自己笃定了的念头,反而给她自己立了最大的fg。 ☆、其实我不是很想下山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匆匆,就是五年。 这五年内,整个海角里,除了每个月会有药童过来采药,其余的时候都是夙溪一个人。直到她一觉醒来,发现有两个药童面带笑意地站在她的床边,手上还捧着换洗的衣服,夙溪才恍然觉悟,这就是她离开海角的时刻。 修仙界的五年与凡人的定义不同,有的人修仙到一百多岁看上去还很年轻,但人很少能活到八十岁的,在修仙者的眼里,只有无上的道行,没有经不起风霜的岁月。 夙溪如今十七岁,算是修仙界的□□,宿无逝则二十,按照整篇的发展,他快要下山去见女主角了。 药童道:“小师叔祖,今日掌门和长老们来了仙人居,仙人唤您过去。” 啊……果然,剧情开始了。 夙溪在小屋内梳洗了一番,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不幸,她这身体已经十七岁了,发育得却不理想,个子长高了,胸部看上去就是个a……正因为这样,来过的小药童从来没发现她是个女的,所以此番拿过来的衣服,依旧是男生着装。 夙溪换好了衣服,便出了小木屋,打算与药童一同去金殿。 站在她左侧的小药童是新来的,有的药童到了行冠礼的时间便会下山,继而就有另一批五六岁的小童上山,夙溪身边的小童,与她刚来这边时差不多大小。 一双眼睛满是崇拜地看着夙溪,看得她有些 分卷阅读6 不自在。 药童觉得自己很幸运啊,小师叔祖是他的偶像啊!听药童师兄们都说,当年一团天火降在了金殿,差点儿将在金殿里度结丹中期的师叔祖烧死,多亏小师叔祖本领大,将师叔祖救回来了! 虽然小师叔祖看上去冷冰冰的,靠近就有寒气袭来,但确实是小药童心里最符合修仙者形象的人物了!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有小粉丝的夙溪,只觉得这次见到的人,千万别和主剧情有关,也千万别把她扯进去,到时候若果师父真的要她离开海角天边,她就抱着师父的大腿以尽孝的理由留下来。 夙溪看着立在仙云之中的宫殿,和眼前的几百层阶梯,一瞬有些傻了。 她在海角懒了五年,刚出来就要爬楼梯,早知道就不什么也不做,好歹学个会飞的技巧,也不至于要劳苦爬楼梯了。 夙溪哼哧哼哧地往上爬了十几层台阶,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小药童浑身一个激灵,难道是金殿中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夙溪又往上走了两个阶梯,好长啊…… “师弟。”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夙溪脚下一顿,能对她有这称呼的,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宿无逝了,只是没想到这小破孩儿过了变声期,声音竟然也更好听了啊! 夙溪慢慢转身,便看见在自己下方二十多个阶梯之处,宿无逝一身血色的长衫,外面罩着一层白色外衣,衣服上毫无花样,仅露出领口、袖口与衣摆处的暗红底花纹。腰间的玉带上,挂着一个荷包,荷包很丑,很小,重点是很丑…… 夙溪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很丑的荷包,记忆当中,宿无逝的品位好像没有这么差。 宿无逝几步上来,再站再夙溪跟前,个头比她高出一截。 夙溪虽然很尴尬,但还是用低低的声音喊了声:“师兄。” “几年不见,师弟可还好?”宿无逝与夙溪一同慢慢爬楼往上走。 夙溪根本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嗯了一声点头。 宿无逝勾起嘴角,眼睛微眯,这模样竟然让夙溪看得有些脸红,成年了与未成年时期就是不一样,褪去了稚嫩,现在满身荷尔蒙,感觉如果她是女主,她分分钟扑过去啊!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着师弟。”宿无逝说完,换来了夙溪朝他看来的眼神。 那眼神……嗯,很平淡,没什么意思。 宿无逝接着道:“当初若不是师弟用精血救我,恐怕我早就命不久矣了,哪儿还会安然无缺地站在这儿。” 师兄,别把帽子扣给她,就算没有她,五年的时间你这身体照样会恢复,只不过修为滞留了而已。但……现在看来,宿无逝的修为应当精进不少才是。 夙溪仔细朝宿无逝瞧去,这回并没有因为对方颜无敌而退怯,待到看清宿无逝周身萦绕的气息后,心底才猛然惊讶了一把。 不过五年的时间而已,宿无逝不单突破了结丹后期,如今更是元婴初期,要知道,越往后的修炼越难,从结丹后期到元婴初期,有的人花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不一定能成功。 宿无逝瞧见了夙溪眼神中略微闪过的惊讶,心底噗通一声漏了一拍。 夙溪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与宿无逝面对面,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拱起,道“恭喜师兄。” 宿无逝缓缓一笑,朝夙溪靠近,刚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对方的头,便看见一名十几岁的小药童站在阶梯最上方。金殿的三足鼎前朗声道:“无逝,夙溪!还在磨蹭什么?” 显然是为南仪仙人传话来了。 宿无逝与夙溪再不磨蹭,直往金殿而去。 金殿的大门八进八出,有七八米高,殿门前两排身穿统一服饰的修仙者背后背着长剑,笔挺地站在那儿。 夙溪与宿无逝被药童领进金殿前,还受到了那些人的注目礼。 金殿之中,两旁的木榻很矮,上面放有小桌和蒲团,如今小桌上都放上了茶水,分别有人坐在蒲团的两边,南仪仙人便在正中间的那个长椅上,不正经地侧靠着,相较于其他腰背挺直毕恭毕敬的人,他简直都快睡着了。 夙溪与宿无逝对着南仪仙人鞠了一躬,异口同声道:“师父。” 南仪睁开双眼,看见两旁的人后,又有些嫌弃地想要再度闭上。 殿内坐着的有四个男人一个女人,。着装打扮都不像是普通人,且道行都是结丹之上,有两个甚至已经是元婴中期。他们穿着统一的道服,除却上面的花纹不同,那便是身上的配件不同了。 夙溪仔细看了看这五个人,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们的身份。 翎海,为这本中修仙门派中的佼佼者,与苍冥、玄天并列,且是南仪仙人渡劫成仙前所在门派,而这五个人,四个男的是翎海的长老,那女的便是翎海的掌门。 这五个人一同过来了,显然大事不妙啊! 夙溪本能想躲,于是悄悄往宿无逝的身后挪了半步。 “师兄!”为首的女子看上去大约只有三十几岁,不过能喊南仪师兄的,至少有一百岁。 南仪挥了挥手道:“俗尘之事我早已不插手。” 掌门面露难色。 夙溪所了解的剧情是从女主的视觉出发的,也就是说,如今金殿上这一处到底会怎么发展,她并不知情。 “师兄,北海归教如今已有往苍冥进发之意,无需多久便可到我翎海,你不可不管,如今玄天已然败北……” 掌门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南仪打断:“你们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人,要我出面又能如何?皆是修仙门派,竟然因为门徒之事撕破脸皮,甚至还让你们几个费神来我海角天边,真是不知所谓。” 夙溪听到北海归教,顿时一个激灵,肩膀耸动了半分,被宿无逝看在眼里。 妈呀!女主后来就去了北海归教!在那里学到了通天本事后,开始逐一扫荡整个大陆。 “师兄可还记得五年前伤了无逝师侄的火麒麟?那火麒麟如今便是北海归教的圣兽,其中利害关系,恐怕不如表面那么简单啊。”一个长老开口,此话顿时让南仪正襟危坐起来。 他神色凛然,想起了五年前他追踪火麒麟的行迹出去时碰到的人,那人坐在火麒麟上,面如鬼魅,两人甚至不用开口说话,便在金顶山上打得昏天暗地。最后那人一股邪气喷涌而出,他躲闪不及,只能迎面而上,最后两人是两败俱伤。 他让无逝去天边专心修炼,平心静气,可即便如此,也改不掉他命里既定的东西。 如今火麒麟再度出现,看来……有些事,想躲是躲不掉的。 南仪淡淡开口:“无逝。” “弟子在。”宿无逝上前两步。 “此番你代我下山。”南仪仙人一席话,让在掌门与长老们都有些愣住。 分卷阅读7 仅派一个还未行冠礼的徒弟?这可是诸多修仙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取决于此门派日后的存亡,若此事没有办好,翎海很有可能会与玄天一样,落得个门庭萧条的下场。 “是。”宿无逝应了南仪仙人的话。 在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夙溪默默打了个哈欠,看吧看吧,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才让宿无逝下山,然后宿无逝遇见了女主角,后来因为女主角加入了北海归教,还产生了一些感情上的纠葛。 剧情线就这么对上了,你们几个掌门长老什么的就快带着师兄下山离去,她好在海角天边和师父一起默默无闻。 “夙溪。”南仪仙人开口。 夙溪背后起了一层凉汗,这感觉简直比上课没认真听讲结果被老师点名起立答题还要惊悚百倍,她面朝南仪仙人鞠躬,然后发现站在身边的宿无逝一直对着自己浅浅微笑。 师兄你别笑!你一笑她就觉这事儿有点儿不妙! “你同无逝一起。”南仪也是下了决心了,一下放出去两个徒弟,可单单宿无逝一人下山,他终究有些不放心,比试起来,他自然不成问题,怕就怕他那原本生来就种在命里的东西,那东西,只有命带神格,草木之灵聚集而成的夙溪能对抗。 夙溪僵硬着嘴角,声音清冽:“是。” 她根本不想下山啊!可是瞧见整个金殿内肃然的气氛,那一串想说的话最后还是咽回肚子里啦!而且当她答应的时候,师父与师兄看上去都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她出去根本就是拖后腿的吧!什么忙都帮不上的! “师兄……让两个师侄去未免有些不妥。”掌门面露难色。 夙溪直勾勾地看着掌门,心里一个劲儿地点头赞同,对的!掌门你快反对!这毕竟是门派存亡的大事!别草率啊! 掌门在说出这话之后,顿时感觉背后一凉,回头看了一眼,余光瞥到了那用阴沉目光看向自己的夙溪,心下想着是不是她的说法太果断了?这两人毕竟是师兄的弟子,而师兄已然是散仙,教出来的弟子应当有过人之处。 “那就按照师兄说的吧。”掌门妥协了。 南仪仙人挺不近人情道:“出了山门之后,未经允许,不准说是我的徒儿,更不准以翎海弟子的身份以示众人。” 夙溪一开始并不解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当南仪接下来那句话说出来,夙溪就炸了。 “无逝,火麒麟之事本就因你而起,你自己的事,还得你自己了,但切记,心正则身正,纵使身斜心不邪。” 宿无逝答是的那一刻,夙溪的内心就跟这大殿内其他五个人的表情一样,一副吃了x的模样。 师父,你这是放师兄出去报仇的啊!隐瞒身份就是免得师兄复仇复得太嗨火烧大了烧到你这儿啊!你太阴险了!可是瑕疵必报这种事情发展起来竟然有些隐隐的嗨是怎么回事? 夙溪凌乱了。 ☆、师弟的腰好细 南仪仙人让宿无逝与夙溪代他下山,却并没有指明让两个徒弟真的帮助翎海,翎海掌门与几个长老过来找南仪,无非是想要他以仙人身份,招揽一些门徒,让自己的门派兴旺。北海归教有火麒麟坐镇,这是神兽,自然有不少修仙者向往,北海归教先是在玄天的地界壮大声势,后来直接抢了玄天的弟子,如今玄天也就几个辈分高的,带着极个别儿徒隐形修炼罢了。 翎海害怕终有一日也会落得玄天的下场,打着南仪的广告招人,也是无可厚非。但……南仪显然不想趟这趟浑水,所以表面上让夙溪与宿无逝一同下山助翎海,却又让他们不准自诩是翎海门派的人。 掌门与四个长老还有要事,并没有在海角天边待太长时间,说不动南仪,只能离开。 夙溪在侧殿里收拾着细软,无非是一些逃跑保命的东西,又从盒子里拿出三对并蒂果。 这东西比其他所有东西都有用,并蒂果是从苍天大树上结出来的,十年仅能成熟几对,长在同一根枝桠上由同一朵花结出来的,大约枣子大小,同生同亡。即便摘下,也有这样的效果,只要其中一颗并蒂果被碾碎,另一个也会立刻碎掉,且有共鸣。 夙溪决定把一颗并蒂果交给宿无逝,毕竟出门在外,只有他能靠得住了。 待到将这些东西都装入了乾坤袋中后,她便拍一拍衣袖,大步跨出了侧殿,往金殿方向而去,途中还想着此番她下山到底是要干嘛。 是站在翎海山门前发宣传海报?还是跟着宿无逝一起报仇? 到了金殿,宿无逝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要说南仪仙人护短是真的,宿无逝与夙溪此番是第一次离开海角天边,下山去外界,所以南仪将自己的几个仙器摊在他们面前任他们挑。 要离开海角天边,说实话,夙溪有些舍不得,这里她毕竟住了好几年,靠鼻子都能闻出怎么走。然而出了海角天边,外面又是另一片大世界,那个她熟悉,却有异常陌生的地方,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危。 可……要怎么离开,也是个问题。 宿无逝道:“走出海角天边是不可能了,师弟,我们御剑前往翎海地界吧。” 师兄你提的建议非常不错,可是御剑飞行什么的她不会啊!!! 夙溪面色淡然,目光紧盯着宿无逝双指并拢,凌空划出的一柄气剑,那气剑周围萦绕着淡淡的白光,就漂浮在两人面前。 宿无逝看夙溪站在原地不动,便说:“不如师弟与我一同飞行?” 夙溪眸光略微一亮,心里简直把宿无逝又捧上了一个高度,她点点头:“有劳师兄。” 宿无逝往后退一步,夙溪站在气剑的跟前,又发现一个问题,她怎么上去?这东西飘在她的腰间的高度上,她总不能双手撑在上头慢慢爬上去吧?那姿势太丑不说,宿无逝看到之后,会在后头笑抽过去的吧! 还不等夙溪反应,宿无逝的两只手便贴在了夙溪的腰间,他没太用力,只轻轻纵身一跃,便连带着夙溪一道站在了气剑之上。 夙溪低头看着那握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手指白皙纤长,掌心带着温热,等到她站稳之后便收了回去,那一刻,夙溪感觉心里有些怪。御剑飞行的话……宿无逝站在前面比较好吧?怎么现在反倒她站在前面,整个后背几乎贴着宿无逝的前胸,感觉略微怪异啊。 夙溪清了清嗓子,头略微往后偏了半分,问宿无逝:“师兄可要站在前方?” 宿无逝笑了笑:“无碍,我能看见。” 哦凑!这是在说她矮咯! 这能怪她吗?整个山上不见一点儿荤腥,她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就吃了那么多年的素菜瓜果,能长个子才奇怪吧? 可是宿无逝长这么高不科学啊!随后夙溪想起来,这本来就是在中, 分卷阅读8 有什么科学好谈的? 宿无逝比了个手势,气剑稳稳当当地飞了出去。 夙溪不敢往下看,她有恐高,所以以前都不坐飞机,交通工具必定要贴着地行使的,否则她没有安全感,如今在这个遍地都是修仙者的世界,御剑飞行比马要有用的多,她只能学着适应。 可……太尼玛吓人了啊! 夙溪半眯着眼睛,御剑的速度会很快,即便有结界护体,可还是有大风刮在她的脸上,整个儿头发朝后飞扬,统统洒在了宿无逝的胸前与衣领处。 宿无逝看见夙溪僵硬的后背,她向来都是这样,站得笔直,好像没什么情绪似的,可一双手垂在身侧,却紧紧握着,手背上隐约可见青筋。 “师弟怕吗?” 夙溪听到这话,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让她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别说怕,都快吓尿了,是如何也做不到的,即便本事没多少,可脸面还得顾全。 “还好。” 听见夙溪的回答,宿无逝便伸出双手,贴在了夙溪的腰间,乍一看像是不起什么作用,但安慰人的效果真的在那儿,至少不是她空荡荡的一个人站着,这举动可以告诉她身后有人。 夙溪知道宿无逝这是安抚自己呢,心里暖了几分:“多谢师兄。” 她原以为自己能换回什么话,或者那仪表堂堂斯文俊朗的男人顶多不说话,笑笑就好,却没想到他开口竟然说了句:“师弟的腰好细。” 嗯?她刚才是被调戏了吗? 夙溪满脑子都是问号,宿无逝没在开口,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扶在她的腰间。 御剑飞行的速度快,夙溪知道,但是快到这个程度,她还有些懵。不过就是两个时辰,两人便到了翎海境内。 其实这本书中的世界并不复杂,分人、妖、仙、魔、神五界,五界分别由分界石隔开,是否在同一地平线上无人知晓,只知穿过分界石,便是另一个境地。在人界,又分翎海、苍冥、玄天三大地界,在这三大地界上,又有同名的修仙门派,在某些层面上来说,皇族人对修仙门派也要给足面子,更何况有的达官贵人皇室贵族自己也修仙,加上江湖门派等,也算是个复杂的社会。 翎海所处之地,当今皇上甚是向往修仙,朝中官员三分之一都是会些法术的,且后宫皇后更是会练一些灵丹妙药,所以翎海在此地深受皇上的敬仰。试想,连皇帝每年都亲自拜访的门派,自然是诸多凡人挤破头脑都想进去的,曾经的翎海也因此昌盛,不过近来因为北海归教的名声过大,所以翎海在本国的影响力已有松动。 有句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翎海的根基渊源都很悠久,是北海归教比不了的,但骆驼在瘦死之前,也还想再挣扎挣扎踩死马。 于是就把夙溪和宿无逝给扯下山,出了岛,开始游历人间了。 宿无逝与夙溪到了翎海境内,便收敛了锋芒,没再御剑飞行。 走了约半个时辰,顺着羊肠小道入了官道,两人才站在了一座城的外头。 夙溪抬头看了一眼巨石铺成的城门上,狂草雕刻的三个字——无上城。 夙溪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心脏猛地跳动。无上城富可敌国,城主拥有享不尽的财宝,深受城中百姓爱戴。祖上有人未入任何门派却在短短百年内修行渡劫成仙,而如今的无上城主更是厉害,法宝万千,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让众多少女为之倾心。 此人就是这篇女尊的男主角,牧崇音。 宿无逝大步走在前头,夙溪小碎步在后头不情愿地跟着。 她一边掐着手指头算时间,一边没搞懂怎么一出场就到了男主角的地盘了? 按照的剧情,宿无逝应当是与女主角在翎海边界遇见,那时女主角刚杀了家中主母,逃亡到了翎海,被宿无逝英雄救美,哦对了……那个时候的女主角好像还是女扮男装。 宿无逝是在女主角受伤之后为其治疗才意外发现女主角是个妹子,然后借着火光的照耀下感叹这妹子长得真是漂亮,于是就一颗红心向女主,从此万劫不复了。 女主首先认识了宿无逝,才结识了男主牧崇音的,这剧情跳着来,夙溪一时拿不准,心里很没底。 跟着宿无逝入了无上城,夙溪便立刻被这富丽堂皇的城池吸引了。 无上城不愧是富可敌国的城池,每家每户单从外头看过去,便可见镂金的牌匾与门帘,路边的小摊贩基本是城外来赚钱的,即便如此,一天下来,也可赚取许多银两。 无上城中的人都有田地,这里人杰地灵,每年都会丰收,开酒楼的就兴旺,开客栈的就人满,众多金银珠宝堆砌起来的城,城主得有钱到什么地步。 宿无逝与夙溪刚入无上城,便有许多人朝他们上下打量,谁都会好奇,外来的修仙者来无上城做什么,更何况这两名男子看上去都很不一般。 走在前头的那个高大俊挺,浑身笼罩着儒雅斯文的气息,五官分明硬朗,偏偏叫人觉得笼上了一层雾,恍若仙人之姿。后面的那个……瘦小是瘦小了些,却冷若冰霜,单是看一眼,便叫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人不论怎么看,都不是泛泛之辈。 两人来到了一家看上去较为低调的客栈,实际上因为其他客栈都雕龙画栋的,唯独这家就挂了几个灯笼,刷着红漆,所以算是低调,但放在别处,已是豪华了。 宿无逝向掌柜要了两间房,夙溪在一旁看着,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师兄没有省钱的意思,否则一间房未免太尴尬。 “师弟饿了吧?”宿无逝将其中一个门牌交给夙溪,夙溪接过门牌,点了点头。 宿无逝找了一处干净的桌椅坐下,便招来了小二点了些饭菜,菜色与在海角天边吃的那些差不多,都是些没有什么油水的东西,端上来时清一色的绿,寡淡的很。 夙溪拿起筷子,百般无聊地夹了一片青瓜。 此刻,屋外刮进来一阵风,扬起地面上薄薄的灰尘,领头进来的人身上穿着狐裘大氅,在这微热的天气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头粗黑的头发披着,仅到肩膀长短,编成一个个小辫子,一对浓眉,牛眼,左边脸颊到嘴角,一条长长的疤痕分外惹眼,那人穿着金缕靴,跨步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票随从。 夙溪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脑子里立刻跳出这人的名字——金球。 ☆、师弟女装真好看 金球是个商人,做的都是些法器买卖,他是无上城的熟客,每年的七月十七都会来无上城的万金楼里大摆筵席,奉上几百个品阶各异的法器,然后拍卖。 夙溪对金球的印象并不很深,不过金球上头还有一人,夙溪对那人倒是印象深刻。 金球手上所有的法器,都是那人交给他拿 分卷阅读9 来无上城拍卖的。等到金球大摇大摆入了客栈,身后的随从抬着一个大约四尺长两尺宽的箱子时,夙溪才断定,肯定离七月十七不远了。 金球的箱子不大,却要十六个人一起才能抬得动,一行人将箱子抬上了客栈的顶层,客栈内才有人开口。 “瞧见了没?今年的东西,比往年的肯定贵重得多。” “是啊,去年不过十个人抬,今年竟然要十六人才能抬得起来,万金楼里有戏看了。” 旁边一人呵呵笑着捶了对方一下:“你以为谁都能进万金楼?两日后便是七月十七,你瞧好了吧,今年肯定能拍出新价格!” 夙溪眉头轻皱,整本书倒是有提到过金球每年来无上城以法器赚取无上城的钱,但这些情节多半都是后期出现的,女主角在有一定能力之后,男主又对她掏心掏肺,金球就很乐意卖法器给她,毕竟男主富可敌国。 但显然这时候女主角没出现,这么说……她还碰巧撞见金球卖法器了?金球卖的都不是什么凡物,偶尔还能蹦出一两件仙器出来。 宿无逝瞧见夙溪那一片青瓜一直放在碗里,也不吃,便朝那群叽叽喳喳的人看了一眼,随后半抬着头,瞥向顶楼刚推门入屋的金球,目光流转。 “师弟可想去万金楼?”宿无逝状似无意的问。 夙溪放下筷子,朝宿无逝看去,认认真真道:“师兄可以去。” 她说得认真,倒相信宿无逝有入万金楼的法子一般。 如果此刻女主角还未出现,那万金楼里的宝贝,她能多拿一件是一件,更何况,宿无逝现如今也是刚入凡尘,多些东西傍身才好。女主后来得到的宝贝,有不少是万金楼里流出来的,若能在女主角得到那些宝贝之前就收为己有,夙溪觉得也算对得起她有剧透金手指这一功能啊。 “那咱们吃完饭,便想想去万金楼的方法。”宿无逝瞧着夙溪紧握的手,缓缓一笑。 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碗中,夙溪看向青菜,吞了口口水,其实她想吃肉…… 宿无逝说:“师弟,你我初来乍到,这一身衣袍实在太过显眼,不利于行便,还是换一身吧。” 夙溪觉得宿无逝说得很有道理,这一路已经有不少人朝他们看过来了,这都已经到了牧崇音的地盘,她一点儿也不想惹麻烦。 不过当宿无逝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带着一身衣服让夙溪换的时候,夙溪就傻眼了。 她看向宿无逝手中那一套女子服饰,轻纱广袖,玉带红穗,长裙裙摆绣着蓝蝶,还有两根珍珠簪子,夙溪彻底懵了。 宿无逝干嘛给她拿女装?难道是发现了她是女的了?哦凑!女扮男装果然唬不了人的啊! “师兄这是……”夙溪心脏在胸腔打鼓,说你拿错了!快说你拿错了! “我方才在外头问了一遍,此番入万金楼的修仙者较多,其中也有北海归教的教众,北海归教向来对修仙者极为关注,未免暴露身份,所以我才拿了女装,打算与师弟以皇亲贵族的身份进去。”宿无逝将衣服放在夙溪的床头,理由说得那样正当。 不过道理她懂,但为什么她要扮作女装?! 宿无逝瞧见宿溪眉眼中些微的不满,缓缓勾起笑容道:“我们借用的身份,是当朝公主与驸马,既然是一对夫妻,自然就委屈师弟扮作公主了。” 夙溪见着宿无逝那无害的笑容,瞬间瞥开了眼神,是是是,你帅你有理,她丑她扮女…… 宿无逝说通了夙溪,便转身将门关上,自己站在门口没离开,身后的房子里,夙溪盯着床上的女装,一时没了举动。她一直都没穿过女装,现在穿……竟然觉得有些奇怪了。 她刚脱了衣服,便拿起女装的里衣,一件件往身上套,穿的时候想起了什么,朝门外看去,宿无逝的剪影倒影在门框上,他腰背挺直,没离开。 “师兄,我们借了公主与驸马的身份,那真公主和驸马怎么办?”夙溪虽然话少,情绪多半在心底翻涌,可一旦见不到人,说起话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主要也可能是因为宿无逝长得太帅,她看着紧张。 宿无逝解释道:“我与翎海的师叔传了话,公主在来的路上已经被他们以传教的名义暂留,万金楼的通行令也差人送了过来,想必明日就能到。” “师兄是如何说动师叔们帮忙的?”夙溪的衣服已经穿好,开始坐在铜镜前梳妆。 “只要说北海归教的人也在其中,我们此番进去可以打探对方虚实即可。”宿无逝说完,里面没了声音。 宿无逝等了半晌,夙溪半点声音也没发出,他才刚转身,身后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夙溪脸上擦了些胭脂,画了眉,一头墨黑色的长发披到腰间,被两根珍珠簪子挽起一些,一身轻纱裙在开门那瞬被风吹起裙摆,那上头蓝蝶翩跹,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只是夙溪的那张脸,看上去还淡淡的。 宿无逝一瞬有些怔住,夙溪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局促,于是抬起手,脸色正经地将落在肩侧的头发朝后撩去,故意压低嗓子道:“师兄,我换好了。” 宿无逝点点头,嘴角依旧挂着笑,眉眼柔顺:“师弟女装真好看。” 夙溪一愣,她这又是被调戏了吧?!宿无逝说话是这个调调的吗?为什么她在看的时候还觉得前期的他就是个正人君子翩翩公子呢?难道人设在崩坏? 宿无逝说这话说得一本正经的:“师弟若为女子,定当美艳倾城。” 夙溪心想得了吧,师兄今天御剑飞行耗灵力太多脑子坏了吧,否则怎么说话语气怪怪的?她刚才也不是没照镜子看看自己,和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差不多,要说不同,大约就是比之前更清冷了,长相算还行,美艳倾城却是过誉了。 要说好看,谁能好看的过他宿无逝啊……即便是后期黑化了,也有一群女的妖魔鬼怪往上扑,但求一亲芳泽,不顾生死。 想到这儿,夙溪心里咯噔一声,才刚下楼走到一半,便回头朝宿无逝瞧去。 男子正垂头整理腰间那丑得要死的荷包,发觉有人看着自己一抬头,对上了夙溪的同时,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眉眼顾盼生辉,俊朗非凡。 夙溪慢慢回神,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宿无逝是书中的男二号,后期黑化了之后,也自然成了书中的大反派,与女主角相爱相杀了好一段日子。可……反派在女尊文中,基本没有什么好下场的,身侧这温润如玉的男子,不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坠入魔道的人。 毕竟他是南仪仙人最得意的弟子,拥有世间罕有的修仙底子,若一世一帆风顺,没有碰见女主的话,他应当顺利渡劫成仙,远离凡世纷扰的。偏偏……偏偏最后不如人愿,只可惜夙溪看书的 分卷阅读10 时候没太认真,困了之后便知匆匆翻了一眼后面的剧情,知道他黑化了,为什么原因却是不了解。 夙溪觉得宿无逝可惜了,心底也突然起了个想法,此番宿无逝正好还未遇见女主,若不让他接触女主,不让他爱上女主,是否就免去了后面的诸多状况?这样……算不算改了他的命运,让他顺利成仙? 想法一出,夙溪背后便凉飕飕的。 她回头看去,宿无逝不知何时已经换了套衣服,白衣外罩着浅绿色的轻纱,上面挥墨似的潦草几笔劲竹花纹,一头长发挽在脑后,被一根毫无雕饰的玉簪簪着,额前落了一缕下来,映衬着那张脸更是世间少有。 夙溪不敢再看,只能故作淡定,心想师兄不愧是师兄,换衣服的法术都信手拈来,她就不行了,在屋子里琢磨了半盏茶的功夫了解古代的肚兜到底怎么穿上身,呵呵。 两人出了客栈,外头已经天黑了,夜空里繁星密布,光辉洒在整个无上城,道路两边十步一盏坐灯,两岸还种着杨柳树,巨石铺成的路上,连块青苔都看不到。 客栈门前两个小孩儿手里拿着糖葫芦笑嘻嘻地朝另一头跑去,夙溪跟着两个小孩儿,知道这个时辰,无上城里是有夜市的,一些摆弄皮影戏、糖画、糖人的摊子就出来,专门吸引从私塾归来的小孩儿。 夙溪不慌不慢的走着,却一直等不来宿无逝,她已经刻意放慢了脚步,谁知道宿无逝偏偏比她还慢,就走在她身后两步的地方。 夙溪在一个糖画摊子面前停下,本意是想等一等对方,去没想宿无逝误会了她的意思,张口便问:“师弟想吃?”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细不可闻,夙溪朝那一笔画成的凤凰瞧去,点了点头,只见卖糖画的古怪地朝两人看去,正好奇呢,分明是女子,怎么就叫师弟了?难道这女人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宿无逝付了钱,买了一个糖画凤凰,交于夙溪的同时,轻声说道:“如今我们既然要隐瞒身份,我是不能再继续叫你师弟了,方才那卖糖画的听见,脸色古怪的很。” 夙溪扯了扯嘴角,是啊,说不定人家以为她是有异装癖的男人,跟师兄你正在搞基呢。 “公主与驸马……是如何称呼对方的?”宿无逝垂头朝夙溪问去。 夙溪咬着糖画的嘴略微有些抽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宿无逝那一派天真单纯无邪好似真的不知情才问出来的眼神,心里只想掀桌。 师兄你故意的吧?这种尴尬的问题为什么要问她啊?还有……你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啊啊啊! 见到夙溪眼神变了变,宿无逝退了一步,面上依旧是那风轻云淡的笑,道:“干脆我还是直接叫师弟的名字吧,夙溪……” 宿无逝念出这两个字时,夙溪肩膀跟着一抖。 试想一下,此生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就在耳畔不足二十公分的地方轻轻呢喃你的名字,夙溪觉得自己双腿都开始有些发麻了。 师兄果然是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这荷尔蒙散发出来收都收不住,惹得夙溪三两口将糖画咬碎。 宿无逝又念了即便夙溪的名字,笑着问:“那夙溪如何称呼我?” 夙溪看着那张脸,神色淡然地伸出舌头舔掉嘴角的糖屑。 “就叫师兄。”她答,然后朝前大步走去。 宿无逝放缓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两步之处,看着宿溪的背影,眼眸中的光更加深沉。 ☆、万金楼 两人步行到了万金楼前,夙溪抬头看了一眼牌匾。 这万金楼坐立在无上城最繁荣的地段,面朝湖泊,背是城主府,两岸合欢花正开得盛,一阵阵香气弥漫在镀金的大楼前。 万金楼顾名思义,是以金粉漆刷,共三层楼,堂内是空的,直至房梁,三层楼的旁边则是雅间香阁,里头不乏一些红楼里请出来的头牌姑娘。 夙溪就站在玉雕的门外,看着门上勾勒的龙腾,还能隐约听见里头有女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似是在为两日后万金楼的巨型拍卖做准备。 宿无逝也只是在万金楼附近看了看,便没什么兴趣逗留,等到夜色不早了,便与夙溪一同回到客栈。 第二日,翎海的一名玉字辈的门徒为宿无逝与夙溪递上了入万金楼的腰牌。 又过了一日,七月十七当天,万金楼门前可谓是宾客如潮,且不论是否所有人都能进去,单单是看戏的,无上城的人就来了大半。 万金楼前的湖泊上缓缓驶来十几条船,多半都是走水路过来的,此番一年一次法器拍卖,不单是翎海境内的人,就是玄天、苍冥境地,也都来了许多修仙者。 宿无逝与夙溪在湖泊上租了一条小船舫,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某家公子出来游湖用的,一点儿也不气派,反而多了几分闲散的感觉。 众多船舫都逐渐靠岸,唯独他们俩的小船还在湖上飘,许多受邀前来的名门望族修仙者都已经入了万金楼,门口端着的铜镜前,每入一个人,便将腰间的腰牌往铜镜里丢去,上面便会浮现身份。 万金楼的楼主不轻易出面,但金球早就到场了,他依旧穿得很厚,靠在二楼能看湖赏花的地方,紧盯着铜镜前一道道消去的名字。 时间已过去半刻钟了,堂内的一些中等法器都已经开始展售,但还差三组。 当朝公主与驸马。 北海归教五位教众。 还有无上城主,牧崇音。 这三组身份可谓是今日所有前来万金楼中,最为金贵的了,却都极喜欢摆架子。 一个时辰之后,堂内已经开始展售一些上等法器,金球撑着下巴都快睡着了,这湖泊上才远远传来一道钟声。 钟声远远传来,伴随着气劲荡起了湖面上一层波浪,两岸的水花纷纷溅到行人身上,引起了众人的不满,很快便看见迅速驶来的一艘蓝色的船舶,扬着帆,甲板上站着五人。 这浪让夙溪他们的小船足足往前飘了十多米,夙溪本与宿无逝面对面坐着喝茶的,结果船舱内一个不稳,夙溪直接朝宿无逝的身上扑过去,额头撞上了他的下巴,手中一杯热茶尽数洒在了对方的……胯间。 夙溪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一来是刚才那一下吓的,二来……好尴尬啊。 夙溪朝宿无逝的胯间瞧去,热茶是刚过了一遍的铁观音,还是茶黄色,洒在宿无逝那浅绿色的衣袍上,无比显眼。 “师兄……抱歉。”四个字,夙溪说得胆战心惊。 宿无逝倒是坦荡多了,伸手揉了揉自己被撞痛的下巴,提起衣摆,掸了掸上面的水渍,水渍很快就干了,衣服恢复如初,这一系列举动气定神闲地做出来,夙溪简直要为他鼓掌。 宿无逝伸出手指,掀开船舫上的珠帘 分卷阅读11 朝外头看去。那蓝色的船舶上,五人身穿修道服,为首的是靛色,罩着浅紫色的薄纱,腰间有绣有麒麟花样的腰封,系着白色腰带,后头的几个颜色就浅淡些。 待到船舶靠近岸边,那五人便腾空飞起,落在了万金楼前,卸下腰间的腰牌,上面赫然写着北海归教。 原本被湖水打湿衣衫的岸边群众一瞧这些都是北海归教的,心里顿时生了几分敬仰,北海归教虽说成立不久,本事却是大得很。 既然目标出现,宿无逝就没有要等的意思,差了船夫将船靠上岸边,他便掀开船帘跨步上了岸。夙溪正准备往外爬,便看见宿无逝的手伸到自己面前,犹豫了半分,还是将手放了上去,装作自己软弱无力的样子,任由宿无逝扶着她,慢慢朝万金楼而去。 刚到万金楼前,一个小厮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往宿溪肩膀推了一下,直接将宿溪推到了宿无逝的怀里。 宿无逝一个转身将她抱住,朝小厮瞧去时,眸光冷了几分。 那小厮丝毫未发觉自己的过失,扬声便喊:“城主到!” 夙溪一听这声音,顿时浑身僵了僵,牧崇音来了?! 要说夙溪对牧崇音的感情……那叫一个复杂,主要在看的时候,夙溪最喜欢的角色就是牧崇音了,风流不羁的外表下一颗赤诚专一的心,要么不爱,爱上则不顾生死一往无前。每每牧崇音调戏女主的时候她都会面无表情地对着书本犯花痴啊,那种霸道总裁范儿一旦上身,饶是夙溪也会被软化的。 不过牧崇音的派头比较大,他的轿子一刻也没停,直接被人抬进万金楼里,在铜镜前,轿帘掀开了一角,一柄金扇骨朱红色的扇封的折扇上挂着腰牌,腰牌丢进铜镜里时,的确显示了牧崇音三个字。 夙溪对于没有见到牧崇音松了口气,可一瞬,还有些失望。 她是不想和所有与女主有关的人扯上关系,可没看见牧崇音的长相,也着实可惜啊! 夙溪与宿无逝入了万金楼,腰牌丢进铜镜的那一刻,谁也没料到眼前这两个素衣打扮的竟然是公主和驸马。不过……看见长相,众人也都释怀了,毕竟着两人的外貌,不论怎么看,也不像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气质。 两人被人一同带领到了雅间里,这雅间位于二楼,与金球的是隔壁,牧崇音所在的是香阁,香阁里有些舞娘正在跳舞,叮叮咚咚的乐器敲打声,即便在二楼这边,也能听得清楚。 金球一见人都到齐了,这才让随从从箱子里拿出他今日要展售的最重要的法器。 四个人将长盒子抬上大堂的桌案上时,盒子里发出一阵凌厉的龙吟声。 夙溪刚落座便听见这叫声,立刻伸出双手捂住耳朵,一楼大堂内不乏一些修为低的修仙者或者常人,都与她一样,对这叫声无法抵抗。 宿无逝立刻伸手贴在了夙溪的肩膀上,一阵温热气劲从他的手臂传达全身,那尖利的声音带来的疼痛才逐渐消失。 有人慢慢打开盒子,顿时金光四射,在场的众人纷纷遮住了双目,唯恐被这金光刺瞎,光芒没存在太长时间,伴随着那龙吟声弱了下来。 金球这时候才不疾不徐地出了雅间,双手穿过狐裘大氅,落在金漆的栏杆上,撑着朝下看去。 只见那盒子里躺了一柄刻满符文的长剑,全身银白透亮,剑的造型质朴,方才的神力早已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折服。 若非长剑套于剑鞘中,在场的人,恐怕都不会这么好受。那剑鞘上波光粼粼,好似锦鲤在阳光的照射下浮出水面的花纹,此剑一出,方才卖出去的那些法器,都只能算作次品,道行高深的人轻易就能分辨,是这仙器。 仙器,与道行高深的修仙者所造的法器不同,仙器有灵性,认主,且威力更为厉害。 夙溪本来因为那一阵龙吟声闹得脑仁子疼,后来因为那一道金光刺得眼睛有些花,旁边宿无逝还老神在在地坐着半点儿事儿也没有的样子,她简直羡慕嫉妒恨。 可当那柄长剑就在眼前,夙溪不得不承认,她内心的小宇宙又开始沸腾了。 这把可不是普通的剑,非但是仙器,还是仙器中的极品,剑鞘上波光粼粼的不是花纹,而是龙鳞,三片龙鳞为剑鞘,一根龙爪造的长剑,剑本身就附带灵性,更别说似乎有某位仙人在上面渡了一层仙气。 “此剑无名,从未认过主,此番是第一次在人间展露其貌,龙爪为身,龙鳞为鞘,售价一万颗浮光灵石。” 金球的话音刚落,整个万金楼里便是一片哗然。 就连拥有剧透神外挂的夙溪也不禁放大瞳孔,一瞬出现了愕然。 之前的法器都是凡品,即便威力不小,作用不少,却怎么也比不上仙器的十分之一,这柄剑,可谓是众多修仙者梦寐以求的,要价高,谁都有所预料。 但一万颗浮光灵石,夙溪心里犹如打鼓,这金球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要了个天价。 凡品法器售卖,换取的是金银财宝,或是一些低阶灵石,用来提升自己法器的弱项。但浮光灵石本就稀有,凡是长剑上能镶有浮光灵石的不论如何也是结丹期以上的修仙者才能驾驭。这世上且不论是否有一万个结丹期的修仙者,就是将翎海、苍冥与玄天三大派别的藏宝阁里的浮光灵石尽数取出,也不一定能有一万颗。 偏偏夙溪知道,有个人付得起。 因为这把剑叫千机,是牧崇音看上女主后,讨好她便双手奉上的剑。 更成了女主日后斩妖除魔的利刃。 夙溪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一上来就让她碰到这么个大招,这剑几乎在人间大陆战无不胜,此刻不是男主的,更不是女主的,就放在那儿谁能用灵石买下,就是谁的。 不再是拍卖,没有叫价,因为众人都知道,这种剑,有命拿,也不一定有命用,或许刚出万金楼,就会被人截杀夺走。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只见宿无逝的目光也停留在那柄剑上。 “师兄。”夙溪开口:“这剑得要。” 宿无逝有些惊讶地朝夙溪瞧去,他没想到向来对法器仙器不感兴趣的师妹竟然会主动要求想要一柄剑。当初在海角天边时,上殿中挂着那么多南仪仙人的仙器,她几乎看也不看,就拿了个下品仙器乾坤袋。 宿无逝的惊讶在眸中也不过一闪而过,便缓缓笑着:“夙溪想要,师兄就去拿过来。” 夙溪并不知道宿无逝有什么办法能弄到一万颗浮光灵石,脑子里只想着,若这柄剑真的归宿无逝所有,那就说明,女主的外挂,她抢来了一个。 “这一时间,想要凑齐一万颗浮光灵石实在不易。”一道声音从二楼的香阁里传出,香阁里的嬉闹声终于停了,纱幔被人掀开,只见身穿明黄色绸缎 分卷阅读12 ,罩着浅白色玄衣的男人晃着手中的赤色折扇,慢悠悠地朝围栏边走来。 ☆、师兄这哔——装得好 踱步而来的男人头戴玉冠,衣服上每一处的绣工都精细到活灵活现,外衣上的云图腾中绣着浅色的山河,男人连靴子都是玉底的,他轻轻晃着扇子,这才露出了面容。 夙溪心底咯噔了一声,妈呀,这就是男主牧崇音啊! 果然是帅的!这一身华丽的衣服任谁穿都显得骚气,在他这放荡不羁的气质下,却格外契合。男人狐狸眼上挑,与身居来的贵气中带着几分慵懒,薄薄的唇笑起来成了一条线。 他的目光直接看向金球,道:“不过我无上城,要什么有什么,一万颗浮光灵石,要我弄来,也不难。” 这才是真土豪,人家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弄来十颗的灵石,他分分钟就能弄来一万颗。 夙溪侧过脸,一只手捂着心脏,感受那里扑通扑通的跳动,脑子里闪过一句话:邪魅霸道总裁已上线,是否请求对方成为你的好友? 夙溪心里拼命点头,脑子里也只能在通知栏上点一个拒绝,和牧崇音扯上关系,她怕自己以后死得好惨。 “好!也就只有牧城主能有如此能耐,金某自知浮光灵石不好取,一万颗更是不方便随意带出,金某就在万金楼等牧城主三日,三日后,牧城主给我灵石,我给城主宝剑。”金球拍着手,笑起来,脸上的疤痕就折成很丑的角度。 万金楼内的哗然顿时静了下来,不过众人也已心服口服,这样的仙器,自然只有无上城主能配得起。 夙溪还沉浸在不能勾搭牧崇音的痛苦中,身边的宿无逝便淡淡的开口:“给我两日,一万颗浮光灵石,与你换取那柄剑。” 夙溪猛地回头看向他,即便是张常年面瘫的脸,此刻也露出了些微惊讶。 师兄你疯了?师兄你刚才脑袋被船门夹了吧?卖了海角天边也未必能换来一万颗浮光灵石啊!你这么败家师父知道吗? 此刻的夙溪已经浑然忘了先开始是自己说要这把剑的了。 不单夙溪惊讶,整个万金楼的其他人都跟着一起朝这边看来,金球猛地回头看向这雅间的门牌,对面的牧崇音目光带着清冷落在了宿无逝的身上。 一时间,宿无逝万众瞩目。 然而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人没有半分应有的反应,端起桌上的铁观音浅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又倒了一杯递给了夙溪。夙溪讷讷地接住,还好面瘫脸此刻展现了功效,这两人一个运筹帷幄地笑,一个冷若冰霜地喝茶,毫不将众人放在眼中。 “这位想必就是公主殿下了。”金球朝夙溪拱了拱手,按照身份,夙溪这个公主的身份,是比宿无逝的驸马身份尊贵得多。 夙溪没给任何反应,只淡淡看了对方一眼,宿无逝随后便开口:“金老板是生意人,自然知道此剑既然面世,那交付灵石的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多。” 这话就是说,谁先拿来了灵石,谁就拿走剑呗。 按理来说,这应当也算公平,金球有些为难地朝牧崇音瞧去。 牧崇音嘴角依旧挂着笑,但那笑容与宿无逝的完全不同,若说牧崇音的笑是带着邪性的火,那宿无逝的笑便是清凉的泉,所谓水火不相容,在这一刻,牧崇音略处下风。 夙溪直勾勾地看着牧崇音,写女主初期遇见牧崇音的时候,对方是结丹后期,比当时结丹中期的宿无逝要高那么一阶,单这一阶,那本事就不止高了一点儿。所以一向努力往上爬的女主即便心里爱慕着宿无逝,却也没有明确拒绝牧崇音的讨好。 不过……宿无逝现在是元婴初期,相较于结丹后期的牧崇音,那等级又不一样了,根本不再一个阶,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好在宿无逝为了隐藏自己修仙者的身份,戴了闭息丹,所以此刻看上去,犹如凡人。 “驸马爷真是深藏不露。”牧崇音仅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后晃着扇子,转身入了纱幔之中,就再没出来过。 夙溪在牧崇音走后,双眼一直盯着宿无逝,与其说是盯,不如说是瞪。 不知为何,宿无逝竟然能从夙溪的眼神中瞧出一星半点情绪,若与这人呆久了,其实她的心思,也并非那么难猜。 夙溪的心思,宿无逝瞧出大概,但绝对瞧不出她在心里把宿无逝说了个底通透。 师兄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一口应承两日,他刚出入社会,可能连浮光灵石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这瓜娃子刚下山出岛就惹了牧崇音,以后恐怕就是亡命天涯的命了,她怎么那么惨?明明不想冒头,却偏偏惹得在场所有人都记住了。 夙溪想哭。 出了万金楼,派头最足的应当就是北海归教了,威风凛凛地来,众星捧月地走,可此番北海归教去而没有收下任何一件法器。 宿无逝与夙溪在回客栈的路上,正处于缄默状态,到了一处巷子口,宿无逝转身将宿溪拉入巷子内,隐藏在黑暗中,牢牢地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与墙壁之间。 壁……壁咚?! 夙溪骤然忘了呼吸,她即便现在是女子装扮,但是宿无逝依旧把自己当做师弟,这突然而来壁咚是什么意思?而且壁咚不是还抱有一定距离的吗?她的脸都快紧贴着对方的胸膛无法呼吸了啊! 师兄身上是特有的熏香味,闻起来有点儿身处莲花池中的感觉,清冽幽冷的气息被夙溪吸入肺腑之中。 妈呀……她心跳加速了。 ‘哒哒’传来的马蹄声有好几匹,原本在众人面前坐船离去的北海归教教徒,此刻却换了身素人衣服,骑着骏马,穿过这条街道。 等到马蹄声远了,宿无逝这才松开了夙溪,往后退两步,彬彬有礼地将夙溪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方才被吓到了吧?” 宿无逝领着夙溪,步伐不慢不快地走在路边,此刻道路上已经显少有人了,方才那几匹马过去了之后,就更是冷清。路边上的坐灯灯光昏暗,这黯淡的夜空下,夙溪脸上的薄红也被隐去。 “师兄应当与我说一声的。”夙溪道。 宿无逝解释道:“我也只听见了马蹄声,感觉到了来者五人中有一人已是结丹初期的修仙者,你我在万金楼毕竟算是露过面了,为了避免事端,才选择躲起来的。” 夙溪又问:“师兄从哪儿去要一万颗浮光灵石?” 宿无逝嘴角轻启:“自有办法。” 哎哟呵……还藏着掖着。 好歹也是同门五年的师兄妹,一起出来闯个江湖,藏那么深干什么。 回到客栈,夙溪洗漱之后,就没看见宿无逝了。 她总觉得,宿无逝与书中描述的有些出入,虽然依旧斯文有礼,气质如玉,但真的接触了 分卷阅读13 才发现,他这个人许多心思都不表露,看似温和,实则疏远。 夙溪闭上眼睛,想不通干脆不想。 反正她来到这里也没什么志向,就希望自己能好吃好喝过一辈子,混吃等死才是终极目标。像那些修仙者一样,整天辟谷、打坐、运气、练剑,简直无聊不说,可能百年之后,几道闪电下来,渡劫失败就灰飞烟灭,得不偿失。 夙溪不是这里的人,没想过要成仙,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舒舒坦坦地过一辈子,别再像身处二十一世纪时候似的,那么憋屈。 夙溪刚昏昏欲睡,窗户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她还没彻底睡着,听见这声音,顿时睁开了双眼,背后一阵发凉。 这个时辰,翻窗而入的必定不是什么友善之辈,夙溪背对着窗户,始终没敢惊动来人,来人的动静很小,轻手轻脚地先是往桌边坐下,随后夙溪听到了水声。 这货竟然在喝茶?! 大半夜跑到她房间来就为了喝口茶?! 梦游呢吧这是! “呼吸粗重,显然醒了。”来者说了这么一句话,夙溪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说这话吓到她了,且说这声音也够吓人,尖细婉转,扭扭捏捏的,像是电视剧里的太监发出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气。 “当朝公主我也是见过的,你这姑娘家的不学好,假扮别人做什么?”来者又说。 夙溪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非但装睡被拆穿,假扮公主的身份更被识破了,她也不装了,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转身朝坐在桌边的人瞧去。 来者一身红衣,轻纱帐似的一层层叠在身上,腰间仅一条珍珠链系着,银白色的头发披着,只超过肩膀一点儿长,那人背对着她,夙溪看不见长相,不过这一身装扮,她也认出对方来了。 万金楼的楼主,金球的主人,打造千机剑的男人,在整篇中与南仪仙人一样神秘莫测的存在,传说他也是仙,不过是个妖仙。 “李南栎。”夙溪吐出那人的名字,来者端茶的手顿了顿,背后僵硬。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一张粉白的脸上画着戏曲一样的妆容,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的五官,不过夙溪清晰地看见李南栎疑惑的眼神。 “你认得我?”他嘴角扬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识破了身份,即便是金球,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夙溪刚说完他的名字就后悔了,装逼失败就会遭雷劈啊,面对面地看着对方,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啊! 她要怎么回答?因为她看过原文,所以对这里面所有人物都有所了解,所以才知道他的名字吗? 李南栎是玄天的修仙者,后来入了妖道,经历两百年妖修成仙,这要是说出来,她应该会被直接杀死吧? 还没见到女主,就要被男配角炮灰?! 李南栎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目光冷冽,浑身上下都带着凉意,饶是他几百年的妖仙道行,竟然也看不穿这女子半分,猜不透身份,看不出门派,就连她是不是人……都不能确定。 知道他名字的,至少得活了两百多年,莫不成眼前的女子,已有两百多岁? 还不等李南栎思索下去,他便神色一凛,月光顺着窗户照在他身上,一阵淡淡梅花香气散开,眨眼般的功夫,对方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与此同时,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夙溪的房门被敲响,宿无逝站在门前道:“夙溪,睡了吗?” ☆、好怕死,想回家 夙溪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外面的灯都熄了,好似已经没人在街上走动,应当很晚。 她理了理衣服,随意将头发扎起,便下床去给宿无逝开门。 宿无逝在门口没等多久便见门打开了,夙溪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衫,外头披着桃色的斗篷,一阵风吹过来,将她的头发吹乱了些。 宿无逝朝房内没关的窗户瞧去,目光顺着月光落在了桌上,那里还有一杯喝到一半的茶,夙溪的被窝有些褶皱,显然方才是从床上起来。 这夹杂着月光的风中,隐隐有些陌生气息。 “师兄,这么晚了……”夙溪刚张口,话便被宿无逝接下去了:“来向你借乾坤袋。” 夙溪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朝床头走去。 南仪的法器都是仙器,这乾坤袋与寻常乾坤袋不同,能装万物,这样重要的东西,夙溪向来都是随身带着的。 宿无逝跟着入了房间,走到桌边,指尖划过那杯茶,又看向自己面前抽出来的圆凳,不疾不徐地坐在上头,问夙溪:“方才可有人来找过你?” 刚拿到乾坤袋的夙溪手指顿了顿。 师兄要不要这么牛?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刚才有人来过了?! 不仅来过了,咱们身份都被拆穿了啊师兄!大事不妙啊!对方是个妖仙,法力深不可测,正片里只有别人跪舔他,谁也奈何不了他呀!咱们到了人家的地盘,先是得罪了牧崇音,又是骗了李南栎,还是赶紧收拾细软跑路吧!!! 夙溪头皮发麻,手指颤抖地拿起乾坤袋,转身递给宿无逝时,回答道:“有人,从窗户进来,知道我不是公主。” 宿无逝一瞬皱起了眉头,这还是夙溪第一次瞧见他皱眉的样子,哪怕当初被火麒麟的火烧成那个德行,他也没疼到皱眉过,还总是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说自己不疼。 夙溪也坐在了宿无逝的对面,犹豫了片刻,道:“师兄,我们回海角天边吧。” 外面的人好危险,她怕死。 宿无逝的目光柔了半分,眉头舒展,朝夙溪伸手。 夙溪本能地往后躲了些,宿无逝便讪讪地将手收回去了。 “你不是想要那柄剑吗?”他问。 夙溪半垂着头,如果回到海角天边的话,那要不要剑就无所谓了,反正那里应当是最没有危险的地方,女主在外头升级打怪,她在海角天边坐吃等死。 宿无逝见夙溪闷不啃声,以为她正在纠结,便朝夙溪放在桌案上的手握过去,温热的掌心贴着夙溪冰凉的手背,低沉着声音道:“夙溪放心,师兄答应你要把那柄剑送给你,就一定能做到,等咱们拿到剑后,就应你的话,回海角天边。” 夙溪先是一愣,看向自己的手,手指在宿无逝的手心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抽回来。 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人家五年前被火麒麟烧得要死不活的,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了,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好,这样的仇,难得师父恩准下山,让他自己去理清楚。可她现在因为自己怕死,就想着拉宿无逝一起回海角天边,还妄图杜绝他与女主的姻缘,这么想来,宿无逝不仅大仇不能报,就连爱情也不能有,以后说不定会像南仪一样……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只能 分卷阅读14 抱人家孩子当徒弟养。 夙溪觉得,要不……陪他玩儿玩儿,至少等他报完仇嘛。 至少也要等翎海与北海归教的事情告一段落才行,他们出来不过短短几日,这就回去,估计会被师父又一脚踢出来。 想明白了,夙溪便从宿无逝的怀里拿回乾坤袋,在里面翻了半天,才从一个半透明的瓷盒子里拿出了两颗枣子大小的果子。 夙溪递给了宿无逝一颗道:“若有危险,师兄就捏碎它。” 说完这话,夙溪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分明是她怕死啊!这么一说感觉好像宿无逝会经常遇到危险,需要她来救似的! 宿无逝接过并蒂果,眼眸在月光中闪过几缕光泽,他看着夙溪低到不能更低的头,笑弯了眼睛:“好的,夙溪若有急事,也要捏碎它。” 夙溪感动得热泪盈眶,不愧是温润如玉的代表性人物,师兄你这样婉转地说穿她的心思还大无畏地表示绝对保护的行为,她很欣赏! 宿无逝站起来,将并蒂果用红线穿好,再挂在腰间,然后大步朝窗边走去,伸出双手吱呀一声关上窗户后,念了道口诀,便隐隐有一道金光贴在窗上,很快便消失了。 夙溪知道他这是为了防止一些人半夜再跳窗进房间吓唬她,心里暖了暖。 便听见宿无逝道:“时间不早了,夙溪早点儿休息。” 夙溪点头。 宿无逝离开后,夙溪才躺回了床上,人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往往是最没有理智的。 她现在和宿无逝还不算很熟,顶多……比这世上的其他任何人都熟一些,他寻他的仇,她回她的海角天边,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可……出门前师父让她跟着宿无逝历练历练,且没有宿无逝的御剑飞行,她自己也到不了海角天边。 这么安慰自己,夙溪总算圆回了方才脑子一热就打算留下来陪着宿无逝冒险的想法。 这回,夙溪算是彻底睡着了。 一觉睡到了次日巳时,起床伸个懒腰都能感觉到自己腰背发出来的嗝哒哒的响声。 夙溪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后,走到宿无逝的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宿无逝的桌案上放了一张纸,用一块玉石压着。 夙溪走过去拿起来看,龙飞凤舞的草体与宿无逝温润的性格成了鲜明的反差,夙溪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勉强看懂了。 宿哥儿说他去找浮光灵石了,饭菜让客栈给安排好了,到餐就送上来,让她在客栈静候佳音。 夙溪看着哭笑不得,一万颗浮光灵石呀哥哥!就算满大街都是,捡也要捡好几个时辰啊。 她以为那柄剑的事儿,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没想到宿无逝当真了。 牧崇音家里有金山银山,无上城底下还有个宝库是他祖上好几代都已经飞升成仙的人留下的,日积月累,浮光灵石要凑足一万颗,也不是很难。但……宿无逝这边,实在不好说。 至少从一开始,女主认识男主时,那柄千机剑就是男主的所有物。 夙溪打着哈欠,打算回去再睡一觉,又将那块玉石带着,看上去像个宝贝,这宿无逝就随便用来压纸,奢侈! 夙溪在房里呆了一整天,好在这房间里有个小书柜,上面放着一些奇闻异录,讲的多半都是无上城之前那几位已经升仙的老城主还是凡人时的风流情史。夙溪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就喜欢看,否则也不会看到这本女尊文,结果就穿越进来了,所以这些文言文似的奇闻异录,反而成了打发时间的最佳方式。 宿无逝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再回来,已经是与金球约定好了的日子了。 宿无逝归来时,显得有几分疲惫,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原本那青绿劲竹的衣服换成了如今墨染的素衣。 宿无逝要休息,准备晚上再去万金楼赴约,夙溪听见脚步声出门,看见宿无逝时,对方似乎强忍着困意,与她打了个招呼,随后两人擦身而过。 宿无逝回到房间后,夙溪才觉得自己鼻头痒痒的,刚才宿无逝路过时,她没闻到他身上的熏香味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腥气,很淡,但闻起来让人不舒服。 酉时时分,万金楼前又是人群如潮。 谁都知道,当朝驸马与无上城主杠上了,说书的都将那日万金楼里的情形说得绘声绘色。 “当时城主晃着扇子,双目怒瞪,只见驸马爷被这一瞪,吓得差点儿没坐住啊!强忍着惧意喝茶压压惊,你们猜,这驸马爷用什么话来挑衅咱们城主?”说书的见众人低头窃窃私语,自己喝了口茶,笑嘻嘻地接着说:“那驸马爷说,一万颗浮光灵石算不得什么!我两日便可拿来了……” 台下一片哗然,说书的继续讲。 恰巧路过说书摊的夙溪朝身旁的宿无逝瞧去,对方面色红润有光泽,就像没听见似的。 夙溪在心里嘀咕,说书的显然是牧崇音的粉丝,当天他都没进去过,还说的这么传神,再者,谁吓到了?!那天她师兄分明帅呆了! 两人所住的客栈距离万金楼有些远,途中要经过许多街道,这条路上的人不多,此时天色已暗,大家多半都去万金楼凑热闹了。 谁都知道前两天驸马爷与无上城主两个人为了一柄剑对峙了起来。在无上城,城中百姓自然是无上城主牧崇音的人,牧家世世代代在这一片都异常受人敬重,传到这一代,更是蒙上了神秘的面纱,敢与无上城主挑衅的人,谁都想见一见。 不远处便是万金楼,那一处灯火尤其亮,隔着一条街都能看得清晰。 宿无逝突然停下来,夙溪愣了愣,只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道:“驸马空手前来,那一万颗浮光灵石现在何处啊?” 夙溪回头,便看见一身白衣的牧崇音,他晃着扇子慢慢走来,眼眸之中几分调笑。 宿无逝没有理会对方的意思,气定神闲地继续朝万金楼走去。 夙溪总觉得这事儿不对,按照牧崇音的性格,不像是特地为了挑衅而出门的人,既然过来,必定有什么事要发生。 “抱歉啊驸马爷,那柄剑在下喜欢的紧,多谢驸马爷让与我。”牧崇音话音刚落,夙溪便猛地拉住了宿无逝。 “师兄小心!” 牧崇音扬起手中的赤色折扇,啪地一声打开后,左手扶着右手的手腕,挽了一圈正面朝夙溪他们轻轻一扇。 巷子里骤然起了一阵飓风,四面八方的气流在这一瞬改变,夙溪紧紧地拽着宿无逝的袖子,心里一万个羊驼崩腾而过! 牧崇音手中的扇子不是凡品,同样是仙器,这扇子的威力跟西游记里的芭蕉扇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借风。 ☆、师兄救我! 狂风四 分卷阅读15 起,在两人周围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夙溪感觉自己越来越站不稳,牧崇音那张气定神闲的脸越来越模糊。 夙溪与宿无逝困在飓风的漩涡之中,不能动弹,且不能泄气,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刮走。 牧崇音朝宿无逝微微颔首,颇为彬彬有礼道:“多谢成全。” 手腕再用劲时,夙溪与宿无逝就已经双脚离地,顺着旋转的气流,如同龙卷风一般扫地而过,将两人远远地刮走了。 夙溪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身体失去重心飘在天上的感觉太过吓人,在双脚离地的那一瞬,她的手就已经抓不住宿无逝的衣衫,此刻仅有她一人随风逐流,迷失方向。 这回是要死了吧?风刮得这么高,这么吓人,像她这种凡夫俗子的身体,摔下去一定成了稀碎啊! 夙溪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天上飘了多久,这感觉像是在坐过山车,但是没有任何安全措施,风太大,刮在她的脸上像利刃一般,头发过长,死死地缠住脖子。 夙溪泪目,事到如今,她只能使出绝招。 迎着飓风,夙溪双手蒙在脸上,在经历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翻转之后,放声大喊:“师兄救我!” 求救声被隐于风中,夙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快被这风给吹散架了之后,风势逐渐变了。 原本快而猛烈的风逐渐慢了下来,她的眼眸也终于可以看见一些东西,只是风速慢了下来,还意味着……她要落地了。 一声妈呀被吞回了肚子里,夙溪睁大双眼看着一片荒芜的沙漠,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要死,也别脸朝地! 夙溪是直接摔在了沙堆之中的,落地时尘土飞扬,砂砾糊了满脸,落地时还张了嘴,痛就算了,还吃土了。 落地的瞬间,夙溪直接吐出了一口血,五脏六腑抽痛了一番,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瞧着月亮所在的位置,应当是深夜了。夙溪先不想动,她觉得自己的胳膊可能摔折了,胸腔一阵疼痛,肋骨也断了许多,右腿也完全动弹不得,好在这一片地面上的沙土比较松软,没摔死人,风停时她离地面并不算远,从几十米高的地方落下来,痛是痛,但也不会头破血流。 左手无法动弹,右手勉强还能动。 夙溪先是歪着头将嘴里的泥沙全都吐掉,感觉喉咙干得像是被刀割似的,伸手慢慢摸向腰间,还好并蒂果并没丢。她用尽力气才将腰间的并蒂果捏碎,然后任由自己躺在这片黄沙之中,等人来救。 啊……不学无术最大的坏处就是连自救都做不到啊。 夙溪感觉自己胸腔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无法呼吸,原本以为脱离很久的感觉,此刻又鲜活地回到了脑中,耳边吵杂的人声,指点声,嘲笑声,纷纷朝她袭来。 她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慢慢遮住双眼,原来不论到哪儿,即便是穿越到了书里,她活得还是那样不幸。 金手指果然不是谁都能开的,即便有了剧透能力,夙溪还是没办法摆脱自己终究会被炮灰的命运。她的脖子还能动,趁着自己还活着,她赶紧朝四周瞧去,除了荒芜的沙漠,就再也看不到其他。 整个中所提到的地方,只有一处是沙漠,就是翎海边界,翎海边界的沙漠另一头连接着苍冥与玄天。 夙溪想故事情节还是按照原有的发生了,她被吹到了翎海边界,而这里,就是宿无逝与女主相识的地方。 夙溪在这片沙漠里躺了整个黑夜,次日天都亮了好一会儿了,也依旧没见到半个人影,而夙溪也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舒服了许多,不再那么疼痛,可手臂与腿依旧无法动弹,要想彻底恢复,估计要再等几个时辰。 她的喉咙实在是太干了,吃了满嘴沙子到现在连口水都喝不上,夙溪觉得最多还有一天,如果宿无逝再不来,她可能就要渴死在这儿了。 苦笑之余,整个荒芜到只剩下黄沙的翎海边界,终于传来了几丝细微的声响。 夙溪浑身一震,牵扯到手臂的疼痛让她呼吸一窒,那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师兄?! 夙溪刚要高兴,便听到这动静不像是一个人能发出来的,至少有十几个人,其中还有骆驼与马匹,声音越来越急促。 或许是这一片太过荒芜,夙溪并不能看到任何人影,却能听到那声音,一颗终于迎来希望的心沉入谷底,若来的不是宿无逝,那她就死定了! “哈!一群酒囊饭袋!”一道声音在夙溪的不远处响起,她左右看看都没瞧见有人,没过多久,便有个人从她头顶的方向弯腰探着脑袋。 来人身穿一声破烂不堪的衣服,打扮的好似乞丐,头发扎起,脸上有些脏,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看见夙溪的时候,勾起一抹笑容。 夙溪倒看着这个人的脸,总觉得有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那人蹲在了夙溪的头顶方向,伸出一只手,慢慢顺着夙溪的下巴往她额头的方向滑,手指带着几分挑逗与调戏的意味,只见对方挑眉道:“哟,竟然有个小美人躺在这儿。” 离得近了,夙溪才看见她眼睛下方的一颗朱红色细小的泪痣,顿时想明白了。 这货是女主啊女主啊女主啊女主啊! 怎么会被她碰见了啊?穿越到这里最不想遇见的就是女主偏偏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撞上了啊! 女主女扮男装穿得跟乞丐似的就是为了躲避卞家派出来的杀手啊!这么说……刚才她听到那群人马的声音,就是卞家的杀手吗?! 等等!她要理清楚事情发展,女主原本是卞家的二小姐,因为是卞家掌事与青楼女子私生的所以从小就不受待见,被欺负长大,母亲更是改不了浪荡的本性,卞舞华就更难以自处。她母亲所有的恶果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后来又意外得知全家最疼爱她的父亲的死是主母所为,所以对主母心生怨恨。 被追杀到翎海边界就是因为她杀了卞家的主母,然后她在苍冥呆不下去,只能跑到翎海来躲避追杀,结果在翎海边界被杀手追上,幸得宿无逝解救。 也就是说……她还是会被追上啊!杀手还是会跟来!果然遇见女主没什么好事,夙溪想哭。 卞舞华见夙溪不搭理自己,也没死缠着她说话,看着夙溪这一身衣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动手开始解夙溪的腰带。 夙溪瞳孔收缩,朝卞舞华瞧去,眼见自己外衣已经被对方脱下来了,她才忍不住开口:“你做什么?” 卞舞华惊讶地瞥了她一眼:“原来你会说话?” 夙溪又沉默了,她不说话不代表不会说啊! 卞舞华见对方再度安静,继续脱她的衣服道:“我见你身上都是伤,像是被人丢在这儿,脸色发青,看上去跟快死了似的,白瞎了这么件好衣服 分卷阅读16 。江湖救急,借你的衣服助我逃脱,等你死后,我给你多烧点儿纸钱。” 夙溪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女主这是要穿着她的衣服逃跑啊! 卞舞华在原文中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否则也不会从小就蓄谋杀死自己的主母,更不会在接下来的漫漫升级打怪中,将身边阻碍她的或者潜在阻碍可能的配角都给炮灰掉啊! 夙溪一直担心自己被女主炮灰,却没想到自己成了第一个炮灰的。 卞舞华三两下脱下了夙溪的衣服就给她留了个裤子与肚兜,等看见了夙溪身体的时候,对方还心情很好地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胸。 卞舞华:“挺小的。” 夙溪:“……” 胸小关你什么事啊!!!抢人家衣服还要带打击的吗?能不能保留人与人之间内心最后一点点好感?! 卞舞华套了衣服就要走,夙溪看着自己这衣不蔽体的模样,耳畔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她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喂!” 卞舞华回头,夙溪伸出那只能动的手说:“好歹把我埋起来。” 卞舞华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你这么想死?” “我是不想被人看到。”夙溪说完,卞舞华便秉持着自己内心最后一点儿良知,用沙子将夙溪埋起来,但露出了她的脸,让她能够呼吸。过往的人若不仔细翻地寻找,恐怕是看不见她的。 卞舞华穿着夙溪的衣服,又将自己原本破烂的衣服丢到了一块石头上,来追的人都带着猎犬,就是为了防止她逃脱。 换下了衣服的卞舞华往岩石最多的地方跑去,这里荒芜一片,只有岩石与杂草堆中可以藏人。她这几天跑下来,已经筋疲力尽了,再想继续跑根本没有可能,只能将那群人引向错误的方向,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夙溪听见马蹄的声音就在自己不远处响起,她此刻不敢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别人的注意,根据声音大概能够判断……那群人离她不超过十米远。 夙溪的心跳得很快,死就算了,死之前还衣不蔽体地被人从沙子里面挖出来,才是真正的丢人啊! 她想哭,本就已经预料到此番来到书中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被炮灰的场景想过无数遍,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可耻的方式。 “猎犬闻到气味就在这附近,给我仔细找!掘地三尺,也要将她给我找到!”为首的人大声喝道。 其余的一群人都分为了三路,有一方的猎犬闻到了卞舞华为了混淆路线扔在石头上的衣服,那人立刻回来禀报:“看上去,像是往玄天方向逃了。” 为首的思索片刻,又说:“那一处一望无边,她被我们追了三天三夜,跑得没那么快,人肯定还在原地,给我仔细找!” 猎犬顺着地面的砂砾一层层地嗅,夙溪觉得自己一定死定了,直到她瞧见一条猎犬放大的脸在她眼前时,几乎要吓晕了过去。 ☆、师兄从天而降 那猎犬闻到了人味儿,对着夙溪的脸就是一通狂叫,引来了众人,另一方面,藏在巨石后头的卞舞华也被一条猎犬缠住,一时间,三处的猎犬都在拼命嚎叫,犬吠声在沙漠上此起彼伏。 “原来你在这儿!”领头的脸上带着面罩,看见几个手下将卞舞华从巨石后拖出来,冷笑一声:“二小姐,还是乖乖和我们回去吧。” 卞舞华被捉住也没甘心,依照她的性格不论怎么也不可能服软跟对方回去,她故作妥协,刚走两步,便乘身边的人不注意,伸手撒了一把毒粉,自己立刻退到安全处,抬脚就要跑。 领头的双目圆瞪,喊了一句不知好歹,便从马背上下来,凌空飞起,掌心已经凝聚了一股力,直接朝卞舞华的背部拍去。 夙溪感觉到了这人的威压,对方竟然还是个高手,不单是修仙者,更达到了结丹初期,如今不过是筑基中期的卞舞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受了那一掌,还没飞起来,便直接摔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吐出,喷洒在干燥的沙土之中。 发现夙溪的猎犬还流着口水对着她狂吠,夙溪张口啧了两声,逗小孩儿似的逗弄这它:“安静,别吵吵,回头给你肉骨头吃。” 还好那群人的目标是卞舞华,没来得及顾到这里,正在夙溪庆幸之际,有一个手下发现不对劲,拔出腰间的长剑,便朝这边走来。 完了!这回死定了! 那狗根本不听夙溪的话,见夙溪动弹,叫得更加狂。 另一边的卞舞华被人制住,多日的奔波劳累加上方才那一掌,她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可能出血了,身体再也提不起劲逃脱,只能保持骄傲的姿势,仰起脖子便道:“你要杀便杀,让我跟你回去受辱?想都别想!”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卞舞华身侧,将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迫使她整个人不得不弯下腰,发丝垂下,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领头的危险地眯起双眼:“我不会杀了你,但我会废掉你的修为,再将你削成人棍带回去!” 多有威慑力的一句话,卞舞华即便再怎么倔强,也被这话吓得背后一凉。 “帮主,这里有人!”寻声过来找狗的男人在发现被藏在沙下的夙溪,立刻禀告。 领头的直接下达命令:“杀了!” 夙溪欲哭无泪,她连路过都不算啊!这是躺枪吧! 领头的刚下完命令,便伸手作爪状,要朝卞舞华的丹田袭去,掌风已经将卞舞华额前的发丝吹开,不知从哪而来的一道气劲如刀般凌厉地飞来,措不及防地,割断了领头的手。 “帮主!”众人吃惊。 夙溪眼看那锋利的长剑就要朝自己的面门刺来,刚闭上眼睛等死,就听到一声惊呼,随后,四周刮起了风,威压力量强大到让人透不过气来。 领头的握住自己被从手腕隔断的手,滚烫的鲜血撒了满地,头上的烈阳被遮住,一道身影背着光,从天而降。 夙溪也瞧见了来者,他一身墨染的素衣,被风扬起的衣摆上隐隐可见金色符文的流动,俊朗的五官带着危险的肃杀之气。这人此刻丝毫没有之前的温和,彻底释放的威压提醒众人他是个元婴期的高手,更让在场修为甚浅的人纷纷受不住半跪在地。 夙溪也不好受,她没什么修为,此刻被这威压逼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颤动。 师兄,来就来嘛,温柔一点行不行? 杀手之中,即便是领头的面对宿无逝,也只有心惊胆战的份儿,他已经被割断了右手的手腕,没必要再对抗下去,反而赔了自己的性命。领头的刚想离开,宿无逝便双指并拢,凌空划出一道气剑,气剑分成十多柄,每个剑都直指杀手们。 元婴初期的高手与他们对决,仅需一招,只见白光闪过,筑基期的纷纷抵挡不住,鲜血流了满 分卷阅读17 地,即便是领头的,也只堪堪接住了十招,便露出震惊与惧怕的神情,被一道道剑穿胸而过,死得彻底。 不过眨眼的功夫,空气之中满是腥味,那几个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杀手都死在剑下,只留下两个架着卞舞华的手下已经傻了眼,双股战战。 “放开你们的脏手。”宿无逝的声音比剑还冷,在这句话吐出来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就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刚要跑,便被割断了双腿,惊叫一声,在沙土中扭曲挣扎。 被人松开后,卞舞华摇摇晃晃的身躯实在扛不住内伤,直接朝前扑过去。 眨眼般的功夫,宿无逝便将她抱住,寒冷的声音一瞬软化:“夙溪。” 还在和猎犬做斗争的夙溪听见这声默默朝天白了一眼,师兄你认错人了啊!那货是披着她衣服的女主啊! 夙溪慢慢地抬起一直手,穿过沙土,晃了晃,沙哑着声音喊:“师兄。” 宿无逝听见这声,松开了怀中的卞舞华,看也不看一眼,直朝被猎犬围住的夙溪而去。 夙溪甚是欣慰,感动地直想落泪,事实上……她真的哭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经历了在沙漠中一夜孤寂,又担惊受怕地以为自己肯定会被炮灰,好不容易藏起来了还听了那么长时间的犬吠,在这个杀人不过头点地的世界,夙溪弱得不堪一击。 多重压力聚集在心间,宿无逝总算过来了,终于得救了之后,也不知是方才忍耐许久的害怕此刻才汹涌而出,还是喜极而泣,总之,她的眼泪爬了满脸。 宿无逝看着夙溪被埋在沙土中仅露出的脸,她的面色有些泛青,眼眶微红,滑落到沙中的眼泪像是滴在他心口的熔浆,很疼。 “夙溪。”宿无逝立刻扒开盖在她身上的沙土。 夙溪正酝酿着情绪呢,眼见沙土就要被宿无逝扒开,她突然愣住,脸色瞬间苍白,张口就喊:“师兄!” 宿无逝指尖微顿,瞳孔收缩,暴露在外的是玲珑的锁骨,瑟瑟发抖的肩膀和……肚兜。 夭寿啦!女扮男装被发现了吧?! 宿无逝撇过头,悬在半空染了沙的双手无所适从,夙溪看着而自己已经被暴露的上半身,脸顿时烧红,她低着嗓音,清冷的声音道:“劳烦师兄解开外衣,我的左臂与右腿……可能断了。” 宿无逝将外衣解开,并没有看向夙溪,先是将衣服盖在她身上,再伸手穿过她的颈后与腿间,稍稍用力,便将她整个人从沙土中抱了出来。 夙溪缩在宿无逝的怀里,彻底离开沙坑,这才看清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她听到了许多叫声,却没想到会如此惨烈。 十几个人的尸首,鲜血遍地都是,岩石上、草堆中,还有地上的沙土,无不是一片猩红色,在烈阳之下,散发着难闻的腥气。那群人中有几个还活着,缺胳膊断腿地在血液与尸体中挣扎,场景异常恶心,夙溪只看一眼,便差点儿要吐出来。 宿无逝稍稍转了个身,让夙溪背对着那些肮脏的尸首,他眸光依旧冷清,脚下生风,便要离开这里。 夙溪突然想起一人,卞舞华还晕在那群尸体中。 按照剧情果然没错,宿无逝来到翎海边界了,卞舞华被卞家人下了命令追杀,宿无逝及时出现救了重伤的卞舞华,可是接下来的发展不太对。 原本应当是不忍心卞舞华一人在沙漠中的宿无逝干脆带着她入了翎海境内,穿过森林,为她治伤,然后相处之下爱上她才对。现在怎么转身就要走,丝毫没有要救人的意思,这发展略微怪异,她搞不懂啊! “师兄。”夙溪犹豫着开口:“还有一个活的。” 宿无逝误会了夙溪的意思,道:“无事,这里显少有人过来,不出两日,她就会死。” 夙溪抿嘴,师兄她不是想要你杀了她啊!人家是女主开了金手指主角光环加持的啊!这是在人家为主人公的书里面,即便你现在离开,她也不会轻易死掉的啊! 而且……她的师兄怎么可能这么冷漠啊! “救她。”夙溪脑子有些疼,不过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毕竟人家是女主,夙溪稍微想了一下,既然不论如何都会碰见,那躲是没有用的。唯一可行的途径就是……成为女主的恩人! 再狠毒也不至于对曾经的救命恩人下手吧? 宿无逝没动,夙溪眨了眨眼。 咦?师兄这是不想救? “她抢了你的衣服,该死。”宿无逝冷淡地说。 夙溪瞧着满地尸体,又看向已经奄奄一息的卞舞华,最后目光落在了宿无逝凛然的脸上,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气被宿无逝听见,垂头瞧着怀里的人。 “师兄的手,不应当染上血腥的。”夙溪的话刚落,便能感觉宿无逝整个人都僵硬了。 夙溪也没想到公子如玉的宿无逝杀起人来回这么利落,她也不懂为何宿无逝只因为卞舞华抢过她的衣服便要让她自生自灭,她只是觉得,宿无逝不应当是这样的。 即便他后面会黑化,即便他躲不过遇见女主,或许就躲不过终究会黑化的命运,但夙溪总想试着改一改,至少在这一刻,别因为她的缘故,而害的宿无逝心生怨怼。 宿无逝沉着目光,抱着夙溪朝卞舞华的方向走去,轻轻将夙溪放下之后,面无表情地背起卞舞华,再抱起夙溪,决定御剑离开。 那群人刚死,狼狗已经跑没影儿了,说不定后头还有追兵,只有御剑能最快离开这里。御剑而起时,夙溪的脸与卞舞华的很近。 夙溪心想,但愿这一次的人情,能换取她以后不被炮灰的命运。 ☆、师兄闹别扭了 宿无逝的剑飞了许久,这么长的时间,夙溪早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她在沙漠中晕了半夜,又扛了半夜,白天受了惊吓,身体早就已经不能负荷,昏睡过去后,身体便开始发热。 沙漠的尽头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便到了翎海境内,不过宿无逝寻夙溪耗了太多灵力,天色已晚,便先停了飞行,落在了树林之中的一处小溪边,在附近找了个山洞,把夙溪与卞舞华安置在里面。 宿无逝找来了一些干净的树叶垫得蓬松,再让夙溪躺在上面。 此刻夙溪额头上冷汗涔涔,身体的温度却在不断上升,宿无逝检查了一遍,她的左臂与右腿一直在恢复,他从不曾看过这种情况,刚知道时,的确吓了一跳。 他本来担心夙溪那么严重的伤势不知改如何治疗,现在看来,只需不要随意动她,她自己会慢慢愈合。 宿无逝出了山洞,用水袋装了些清澈的溪水回来,又在山洞内生了火,这便一直守在夙溪身边看着她。 大约一个时辰后,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树林里开始下起了雨,簌簌的雨水噼里啪 分卷阅读18 啦地打在树叶上,洞口的蕉叶都快垂到地上。 雨声太大,吵得夙溪醒了。 她刚睁开眼,便看见靠在自己身边的宿无逝,夙溪觉得自己发了汗,身体也舒服多了,动了动左手,没什么痛感,就是右腿的关节处还有些疼痛,但想站起来走路,应当不是问题。 夙溪刚醒,宿无逝便将水递给她,等到她接过之后,宿无逝便站了起来,慢慢朝洞口的方向走去,走到了火堆边,坐在了大雨与山洞交接的地方,能吹到冷风,却淋不到雨。 夙溪讷讷地看着手中的水,喝了几口才觉得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等喝完水,夙溪才四下找卞舞华的身影,扫了山洞两次,才从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看到卞舞华,她靠在墙上,眉头紧锁,嘴角还有未擦的血渍,看上去很不好受的样子。 夙溪下了树叶堆,拐着脚慢慢朝卞舞华走去,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手下一片冰凉,像是摸一具尸体般,吓得夙溪立刻伸手探查她的鼻息,几秒种后,才有微弱的呼吸一次。 还好还活着。 夙溪松了口气,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粒丹药,这是出海角天边时从师父的炼丹房里拿出来的,有救命功效,塞进了卞舞华的嘴里之后,顺便用剩下的水清洗干净她脸上的血渍。 大约过了一刻钟,卞舞华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身体更加冰凉,嘴唇泛白,呼吸也薄弱了。 莫非是伤得太重,救不回来了了? 如果真让女主死了,这个世界会成什么样子,夙溪有些懵了,只有女主活着的时候,她所拥有的剧透才真正有价值,后面的剧情即便会改变,也相差不离。但卞舞华死了呢?她从这个世界消失,其他的一切就都成了不定性,或许有个最坏的结果……这个世界,会跟着她一起消失。 毕竟她是女主角,夙溪担不起任何风险。 她突然想起来当年宿无逝被火麒麟烧伤时,南仪仙人取下她心头的一滴精血就将宿无逝救活,这么说,她的血还算有用。 夙溪看着自己的手心,心里有些胆怯。 别人割破她的手她不怕,大不了疼一下,可是自残这种事是需要心里建设的啊!让她对着自己就来一下狠的,她怎么也下不去手。况且这种浅浅的伤口肯定很快就会愈合,到时候血没出多少,白疼就得不偿失了! 夙溪颤抖着手,先是放在牙齿下面狠狠咬了一下,指尖顿时传来一阵疼痛,她尝到了一嘴腥味,刚把手从嘴里拿出来,血就止住了。 妈蛋啊!难道要她咬断手指吗?! 坐在洞口的宿无逝听到动静,刚一回头就看见夙溪在咬自己的手指,顿时冲了过去拉住了夙溪的手,眉头微皱,眼神带着几分细不可查的怒意,像是询问,这是在做什么? 夙溪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下足决心咬出来的大口子在宿无逝拉住她的那一会儿中逐渐愈合,她万分痛心。 “救她。”夙溪解释。 不是说她命带神格吗?不是她的血能救人吗?也就这个金手指能用,那就要用到实处啊。 宿无逝的双目直视着她的,带着些微的不可置信,他将眼神在夙溪与卞舞华身上来回打量,随后松开了夙溪:“我来救她。” 夙溪一愣,师兄你竟然有办法救人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宿无逝见夙溪冰冷的眼神,嘴唇抿了抿,随后对着卞舞华盘腿而坐,掌心运起一道灵力,扶着卞舞华的肩膀便开始输了过去。 夙溪就坐在宿无逝的身后,看着宿无逝与卞舞华二人背对着跳跃的火光,一个是美艳不可方物,一个是俊逸如谪仙下凡,就单这么看,也是顶配的两个人了。 如果加以撮合,他们两个心中互生情愫,说不定能成就修仙界的一段佳话呢。 夙溪刚想到这儿,突然想起来牧崇音,毕竟他才是主角,宿无逝与卞舞华再怎么配,也不会有好结果。夙溪感觉自己胸口一窒,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约半个时辰后,宿无逝的脸色也开始惨淡了下来,夙溪小憩醒来,发现他还在那里用自己的灵力救卞舞华,心下一惊,顿时走了过去:“师兄。” 宿无逝额上滑下几滴汗水,最后收掌时,一口气吐出,卞舞华的脸色好了很多,反倒是宿无逝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死掉一般。 “师兄你没事吧?”夙溪看出来,卞舞华是肯定不会死了,但宿无逝耗费这么多灵力,她又觉得心疼。 宿无逝摇了摇头,仅看了夙溪一眼,随后再度走到洞口,坐在之前他坐着的位置,自行运气。 夙溪一瞬有些愣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感觉有些微妙。 自从她醒来之后,宿无逝就没问过她的伤势,也没有主动攀谈,以往经常挂在嘴边的笑也不见了。 夙溪心想,该不会是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败露,宿无逝气她对他隐瞒? 夙溪想上前解释一番,脚还没踏出去就顿住了。 怎么解释?跟宿无逝说,她一开始过来长得太像男的了,瘦猴儿似的,你们几个眼睛都不好使误会了,所以她也就懒得解释? 这些话,夙溪不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向来不是擅长与人沟通,更别说要解释清楚这五年来性别隐瞒的原因了,索性宿无逝都已经知道了,他这人脾气很好,气也就气一会儿,过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再说,白捡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师妹,有什么好气恼的真是。 夙溪坐回了原地,一双眼睛还是克制不住地往宿无逝瞟去,宿无逝运气花了许长时间,外头的与雨越下越大,很多雨水都顺着洞口流淌进来,浅浅地没过了宿无逝的鞋边。 夙溪与卞舞华所处位置较高,没沾上水,等到雨水没过宿无逝的脚面,他才慢慢睁开眼。地上的火堆早就已经灭了,此刻外头只有轰隆的雷鸣,闪电落在丛林之中,树形的紫色光芒霹雳落下。 夙溪扶着卞舞华躺在她原本躺着的树叶上,自己坐在边上,伸手摸着肚子,太长时间没吃东西,早过了饿的时候,不过一番下来,又饿了起来。 宿无逝没离开那位置,任由雨水打湿衣服,乌黑的头发上薄薄一层水珠,那是被风吹散的雨水笼在上面的,他面色淡然,一直看向洞外,像是在盯着什么。 夙溪竖起耳朵听了听,外头除了雨声与雷鸣声,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足足一个时辰,别说宿无逝笔挺地坐在那儿难不难受,夙溪光看就看累了。 躺在树叶上的卞舞华皱着眉头,哼了一声,细微的一声吸引了夙溪的目光,她瞧着卞舞华已经擦干净的脸庞,对方秀眉紧皱,薄薄的红嘴唇被牙齿咬着,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乖乖,如果她也能长得这么漂亮,即便不去找机遇,机遇也会来找她啊。 分卷阅读19 卞舞华的手将身下的树叶紧紧抓着,夙溪刚要低头帮她擦汗,手还没碰上,那一瞬卞舞华猛地睁开眼睛醒来,直接将夙溪推开。 夙溪脚下不稳,差点儿摔倒,还好宿无逝不知何时过来了,从后头扶住她。 卞舞华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发抖,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现下身处何处,眼前的女子,又是何人。 不就是她抢走衣服的那位被埋在沙中的重伤残废? 卞舞华一愣,残废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身上还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 夙溪站稳了之后,冷淡地瞥了卞舞华一眼。 卞舞华这才想起来,自己差点儿被那群杂碎给废了,也不知道从哪儿而来的威压震慑地她差点儿没能坚持住,而原本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手也都松开,她只来得及看清那人腰间很丑的荷包,脸长什么样子,却是没能注意的。 宿无逝见夙溪站稳了,转身就要回到洞口的方向,夙溪眉头轻皱,对他这冷淡的举动有些微不适,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卞舞华抢了先。 “你救了我?”卞舞华没看夙溪,直接问朝洞口走去的男人。 此刻男人依旧背对着她,还是没能看清长相。 宿无逝懒得与她说话,坐在洞口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卞舞华显然没有接收到打对方拒绝沟通的讯息,挑眉上下量着宿无逝的侧脸,天色太暗,无法看清,不过单单是那侧颜的剪影,就够人惊艳的了。 卞舞华将目光放回了夙溪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抱歉。” 夙溪朝她垂眸,一句话不说,坐到另一边去了。 夙溪本来挺有和卞舞华说话的意向的,至少表明自己与宿无逝把她救回来,她欠他们一条命,这样以后在某些场合碰见如果是对立面的话,必要的时候还能逃过一劫。 可宿无逝的举动,总让夙溪提不起干劲儿,不就是隐瞒性别嘛,怎么搞的好像欠他八百万似的。 要不去哄哄? 看他故意坐在水里头的样子,摆明了就是要实行苦肉计啊! 看见美男瘦弱地靠在冰凉的石头上,过度使用灵力脸色苍白,雨水打湿了衣服与头发,还一脸生无可恋地朝外看,夙溪觉得自己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好嘛好嘛,不就是哄人嘛,谁不会啊! 夙溪在自己的内心演了一场悲情女主挽留出轨渣男的戏码,已经酝酿好了情绪,豁然站起来,吓了卞舞华一跳。 她步伐沉重地朝宿无逝的方向走去,站在他身边,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开口:“师兄……” 后话还没说出来,宿无逝便一根手指头竖在了唇上,嘘了一声。 哎哟喂,干嘛呀?道歉都不让了啊? 宿无逝的目光紧盯着丛林之中,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极度的亮后,骤然暗下来的树丛中,几对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在草丛中露了出来,宿无逝面色沉重道:“来了。” 夙溪背后一凉,吸了口气,她也感觉到了,至少有七八个结丹期的高手。 ☆、沥城卞家 卞舞华也察觉到了,她提了提气,发现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若此刻要动手比试,也不是不能抵抗,可……对方人数占了优势,至少有二十五个人。 大雨依旧在倾下,夙溪一行人与丛林之中的那群人谁也没先动,不过她此刻额头上已经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剧情中,也有这一遭。 来的都是卞家的人,卞家是苍冥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家中都是修仙者,除去不收外徒之外,与修仙门派的能力没什么不同。卞家的分支就有四个,每户家中各有一个家主,家主旗下还有一些姨太太子女晚辈之类的,总算起来,卞家姓卞的,就有五十人左右。 中,宿无逝救下了卞舞华,无奈两个人一个是筑基期,一个是结丹期,又是一场恶仗与疗伤,来了七八个结丹期的高手,他们根本没怎么抵抗就被对方带回了卞家。 此刻看来,事情还是按照中发展的步骤的,即便宿无逝如今已是元婴初期,要想带走卞舞华没什么问题,可多了一个废柴的她,等于把宿无逝拉下了好几个等级。再者……宿无逝的灵力用来救卞舞华,已经损耗许多,再要恶战,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的。 最终,卞家那边先忍不住了。 两条恶狠狠地狼狗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咧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喉咙发出低吼声,绿色的瞳孔在大雨中发着黯淡的光,紧跟出来的,是两个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布料遮得严实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在下是苍冥卞家四掌事,山洞里的姑娘是我卞家逃脱的重犯,还请两位将她交给在下。” 夙溪与宿无逝都没开口,反倒是宿无逝,抬头朝夙溪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夙溪腰背挺直。 师兄你看她做什么?她现在也是懵的。 卞舞华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从里面走出来,她已经被人救了,就不能麻烦他人第二次,等到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藏在树后的其余几十人都纷纷走了出来,每个人的手中都牵着一条狼狗。 “你们这么穷追不舍,应该不是为了那老太婆的死吧?”卞舞华哼笑一声,站在雨中,她身上穿的还是夙溪的衣服,此刻已经被打湿了。 她笑着说:“为的肯定是老太婆身上的血珏,不过血珏不在我身上。” 夙溪心里点点头,的确如此,卞家主母身上的血珏可凝魂,是卞家的宝物,即便是死了的人,身上佩戴血珏,也能将魂魄凝聚在肉体,可以说,拥有血珏,就拥有了不死。 这可是个好东西,卞舞华当初逃离卞家的时候,带走了血珏,不过她害怕自己早晚会被抓住,于是就将血珏藏起来了,所以后来即便被卞家的人带回去,也没有人敢杀了她。 不巧的是,夙溪有剧透外挂,她刚好知道血珏被卞舞华藏在了哪儿。 那四掌事见卞舞华完好地站在面前,顿时心生怒意:“还敢说不在你身上!若你没有血珏,就凭那一身伤,是如何能活到现在?!” 卞舞华眉头紧皱,也不想为难夙溪二人,双手做拳状,懒得解释,直接一脚踏在青石上,凌空飞起,要与众人一决高下。 夙溪心想你个瓜娃子!这么热情地冲过去干什么?!那几个人摆明了是来捉你的啊! 夙溪心里焦急,无奈自己没什么本事,只能朝身旁的宿无逝瞧去。只见宿无逝面色依旧惨白,看上去像是灵力还未恢复,要让他一人对抗几个结丹期的高手和几十个随从,即便他身体是最佳状态,夙溪也不放心。 但女主被捉回去,没有宿无逝的保护,肯定是九死一生啊。 夙溪眼看着女主被人一掌拍下,有力的掌风夹杂着 分卷阅读20 刀刃般的气劲,直接割破了卞舞华肩膀的衣服,她倒在了夙溪面前。 夙溪见旁边一人松开手中牵制的狼狗,那狼狗像是饿极了似的匆忙跑过来,边跑嘴里边发出低吼,眼看就要拖着卞舞华开咬,夙溪猛然站在卞舞华的身前。 咦?!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怎么脑子一热就站到人家面前来挡啊?! 那狼狗嗷呜地叫了一声,恶狠狠地朝夙溪扑过来,漆黑的身躯跳得老高,两只前爪上尖利的指甲像刀片一样,就在狼狗扑过来的同时,宿无逝的气剑就将那狼狗劈成两半,鲜血撒了一地。 夙溪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宿无逝的外衣,衣摆点点血渍,又看见那狼狗的肠子碎了一地,顿时捂住了嘴,差点儿要呕出来。 “阁下这是非要与我卞家作对了!”卞家的四掌事冷哼一声。 此刻宿无逝身上带着闭息丹,叫人看不清他的修为,但区区两个人,加上重伤的卞舞华,这群人还没放在眼里。 夙溪心想,卞舞华啊卞舞华,这回她又救了你,那血珏,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否则她与宿无逝这一趟的亏,吃得也太重了。 几乎是没有反抗,夙溪与宿无逝便被卞家的人带走了。 卞家的人以为他们俩是卞舞华在外交的朋友,否则怎么他们只是想带走卞舞华,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还愿意为她出头,并且一同被带回卞家。 大雨下了好几天,四掌事与手下都骑着马,夙溪与宿无逝还有卞舞华被人随便塞进了一个破旧的马车内,那马车由四匹马拉着,车内颠簸不止,车外又封了层结界,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脱。 这一路,宿无逝都没找夙溪说话。 卞舞华途中醒了一次,看见两人也被捉了之后,有些惊讶,不过她早料到自己会有被捉回去的一天,仗着血珏只有她知道藏哪儿这个条件,大咧咧地又翻身睡过去了。 夙溪与宿无逝的身上都湿透了,一天的功夫,夙溪还感冒了,打了半天的喷嚏,逐渐就好了,这开挂的身体总算没让她受太多罪,不过坐在她身边的宿无逝就不好过了。 夙溪能感觉到,她与宿无逝贴着的胳膊,从宿无逝身上传来的阵阵滚烫的热气。 宿无逝发烧了,这也难怪,灵力损失过大,又淋了一夜的雨,还和她堵了一天的气…… 夙溪朝宿无逝那边靠近了半分,神色还是冷淡的,只是眼神朝他那头看了好几次。 “师兄。”夙溪忍了好长时间,还是决定开口:“对不起。” 宿无逝身体僵硬了片刻,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夙溪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人一旦变得沉默,就藏得特别深,一副生死都无关的模样。 宿无逝安静了许久,夙溪被这安静惹得心里一阵烦躁。 这是什么意思?冷战吗?有必要? 师兄还是个傲娇? 看的时候他和女主闹别扭怎么不来这一招?通常都是主动妥协去哄女主角的,结果到了她这儿,道歉还不能让对方满意了。 夙溪撇嘴,也是,她又不是女主角,怎么能得来宿无逝的温柔。 夙溪觉得有些心酸,一双冷淡的眼眸笔直地朝马车对面的小窗瞧去。 这马车空间极小,跑得又极快,稍不留神就容易磕碰到,一个颠簸时,夙溪一头撞在了对面的木头上,那一下还挺狠,疼的她嘶了一声,顿时额头就流血了。 宿无逝这才回头瞧她,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担心,他皱眉朝夙溪伸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夙溪时,已见那伤口慢慢转好,于是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还是讷讷地收回了。 夙溪瞧宿无逝这模样,心里来了一股气。 “师兄可是讨厌我?”夙溪问。 宿无逝久久无言,等到夙溪以为他绝对不会回答时,他才轻轻地回了一句:“我又怎会讨厌你。” 既然不讨厌,那为什么说话口气连行为举止都变了? 这话夙溪终究没问出口,别说,要是问出口,还挺矫情,只要宿无逝不讨厌她那就行。 夙溪低头看了一眼宿无逝腰间的乾坤袋,那是她从师父那儿要来的,宿无逝说要拿去用,之后就没还给过她。 夙溪伸手戳了戳乾坤袋道:“师兄解开它。” 宿无逝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带着夙溪的东西,于是解开乾坤袋,还给了夙溪。 夙溪拿到乾坤袋,打开之后,在里面翻找片刻,才找到了一对并蒂果,她将一颗并蒂果串好挂在自己腰间,剩下的那个与乾坤袋一起还给宿无逝。 宿无逝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乾坤袋与并蒂果,一瞬有些失神。 夙溪道:“若遇情况,还劳烦师兄相救。” 这回夙溪没有顾及自己的面子,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是废柴想必宿无逝早看出来了,御剑飞行不会、炼丹法决不懂,像她这样的修仙者少之又少,永远都处于筑基初期,五年也没往上爬一层,也不知道南仪当初看上了她哪点。不过夙溪知道,即便如此,只要她捏破并蒂果,宿无逝还是会来救她的,一如在翎海边境的沙漠一样,在她最危难的关头,从天而降。 夙溪这么一想,宿无逝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帅气了起来,虽然平时也很帅,但救她的时候最帅。 宿无逝接过了并蒂果,又重新将乾坤袋系在了夙溪的腰间,一时间,两人无言。 马车奔驰了许久,这几天都没停过,那些人好像也不用吃饭的样子,除了换马匹的时候稍作休息,其余的时间一直都是往苍冥境内的沥城卞家而去。 三夜两日后,沥城卞家门前,马车与马匹终于停下。 夙溪饿了好几天,身上几乎脱力了,马车门打开的那一瞬,外头刺眼的阳光让她很不适应。 他们没被束手束脚,只是几个结丹期的高手一直围在他们周围,让他们无法逃脱,连带着睡了好几天还打着哈欠的卞舞华,三人一同下了马车,站在卞家门前。 若说无上城是富丽堂皇,那沥城卞家,就是书香门第了。 不论是朱漆大门还是庭院内郁郁葱葱的竹子,后花园的水池中还养了一池锦鲤,府上的丫鬟都是闲暇下来聚在一起绣花的那种。 卞舞华打从入了卞家,就没什么好脸色,皱着眉头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屋子里迎面而来一个身穿锦缎,腰间挂了三个玉佩,两鬓有些泛白的男人。 男人紧皱眉头,走上前来二话没说就给卞舞华一个耳光,那响声让在场所有声音都显得细不可闻。 夙溪瞳孔收缩了一下,清晰地看见卞舞华脸上逐渐泛起的红。 “二叔!”一道声音从右侧长廊尽头响起,夙溪一听这声音真尼玛美妙啊!比宿无逝的都要好听许多! 而整篇中,能有这等好听声音的,就只有池 分卷阅读21 免了。 ☆、师兄抱紧点 池免本是沥城池家的大少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池家不谙修仙门道,家中有几人在朝中为官,池免是家中唯一一个不用考取功名的,因为他从小就被安排长大必定要娶卞家的某位小姐为妻。 池家与卞家几代交好,这是第一次联姻,势必卞家打入官场,池家开始练气,只是这第一步,池免与卞舞华从小就喜欢对方,家中长辈也都知道,在两人以为定能成亲时,却没想到主母与池家私下商量,将新娘换成了卞弄影。 池免成亲是还以为对方是卞舞华,直到入洞房才发现新娘换了,当天夜里卞舞华目睹池免娶了自己大姐,一气之下多年经营的计划提前,直接刺杀了卞家的主母,取走了血珏,连夜逃出了沥城。 卞家大掌事早逝,主母又死了,池免自然应当成为卞家的大掌事。 所以此刻卞舞华瞧见池免,还得叫对方一声姐夫。 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狗血,夙溪想,没有刺激,哪儿能让女主成长呢。 池免穿着一身蓝衫,头发高高扎起,长马尾垂在身后,与书中描写的一样,俊挺的儒士,只是此刻斯文俊秀的池掌事眉头紧锁,走到卞舞华跟前时,特地看了一眼她的脸,确定无碍后,这才松了口气。 “二叔,燕儿的事由我全权处理,血珏是卞家的宝物,我定能找回,至于燕儿杀死主母一事尚有疑虑,未能证据确凿之前,还望二叔手下留情。”池免恭恭敬敬地对着二掌事鞠了一躬。 二掌事这才冷哼一声离开。 夙溪当然知道池免心里一直都是喜欢卞舞华的,否则怎么可能娶了老婆还叫卞舞华的小名儿。但是卞舞华在瞧见他娶了卞弄影后就已经对他没感觉了,继而被宿无逝三番四次救了之后,就直接喜欢上了宿无逝,这个池免嘛……正儿八经地算起来,是个男炮灰。 这么一想,夙溪居然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 池免本是温良的好人的,奈何因爱而误入歧途啊。 看样子事情发展没有中的那么激烈,没一上来卞舞华便被人打残与宿无逝一同关进卞家后面的牢房内,既然有池免护着,那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去找血珏了。 夙溪往后靠了靠,离得宿无逝近了些,小声对宿无逝问了句:“师兄灵力恢复如何?” 宿无逝答:“八成。” 夙溪楞了一下,不愧是天生的修仙料子!这才几天啊,灵力损耗到为零的宿无逝就借着马车内颠簸晃荡的时间,把灵力都给聚到了八成。 有这八成,就足够了。 她道:“找个时机离开。” 宿无逝了然地挑眉,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夙溪跟着这群人来到了苍冥沥城,却又在刚到沥城的时候就要离开,但……宿无逝无条件信任夙溪。 池免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宿无逝与夙溪身上,瞧见宿无逝的容颜时,愣了愣,又将目光转回卞舞华的脸上,那一瞬的眼神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怜死了。 啊,对啊,原文中没有多出一个她,单单只有宿无逝和卞舞华的话,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确容易让人想成一堆璧人。 不过,有她没她,其实也没差,她和这两人不在一个颜值上。 “这位是?”池免朝宿无逝拱起手。 宿无逝淡然地抬手作势要回礼,夙溪心想师兄的心情好像一直没有好转,脸色都这么差了还要保持礼仪真是不容易。 下一秒,她就凌乱了。 不过是眨眼般的功夫,夙溪只感觉自己腰间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被宿无逝抱着在天上飞了。 真的是飞,与御剑飞行不同,宿无逝那手势出来念了一道口诀,两人乘着南仪的法宝‘折羽’就大咧咧地从卞家的院落直接飞走了。 ‘折羽’是纸折的仙鹤,一指长,两指宽,可藏于袖中,一道口诀便可以变化大小,更能带着人隐身飞翔,宿无逝出门时从南仪那放了一把折羽的篮子里抓了两只出来,没想到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折羽’没有御剑飞行快,但不耗费什么灵力。宿无逝将两人身上的气息悉数屏蔽,慢悠悠地在天上晃荡着,至于夙溪嘛……被吓得脸色惨白,一直被某人紧紧地搂着腰而不自知,甚至双手还搂了回去。 师兄抱紧点,她怕高。 等到出了沥城,夙溪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要离开的目的,低着声音道:“去沥城清丽山。” 宿无逝脚尖点了点折羽的背,折羽便用像年迈的老头儿爬坡似的速度缓缓掉了个头,去清丽山的方向。 宿无逝也没来过苍冥境内,不过沥城旁边就只有一座山,要想找到不难,更何况两人现在站得高,一眼就能瞧见清丽山,飞了没过一炷香的时间,折羽轻飘飘地将两人送到了清丽山顶的一处凉亭旁。 宿无逝伸出手后,它便扑扇着翅膀,幻成了小小的一只,重新飞回了袖子里。 夙溪原地看了看,清丽山她根本就不认识,就知道卞舞华出了沥城就赶来了清丽山,血珏便藏在清丽山的一座坟址中,那坟冢里有不少未腐烂的尸首,魂魄还未散尽,所以血珏聚集了不少魂魄回来,那些尸体半夜就会从坟冢里爬出来想要回到沥城。 不过现下还是白天,那些古怪的东西都不会出来。 夙溪要做的,就是在天黑前在清丽山上找到血珏,一来,这个宝贝能续命招魂,对她这种炮灰的作用最大,二来,清丽山里埋的本就是死人,就算是招回魂魄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还易被人操控,不如就让他们长眠。 宿无逝见夙溪顺着小路一直在山间绕,东看看,西看看的,本意很想找对方说话,可想到那日在翎海边境夙溪的一句轻叹,那到了嘴边的话也被他吞了回去。 夙溪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哪儿有坟,只能顺着小路一路看,毕竟有坟冢的地方就有人去,有人去的地方定然有路,路不分大小,顺着路走,总能找到。 眼看天色渐黑,太阳已有落山的势头,夙溪还没找到坟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里晚上不安全,转身想叫宿无逝离开,却发现身后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而自己走过来的那条路,也少了半截。 她什么时候站在半山腰上啦!!! 夙溪背后起了一阵凉意,那条蜿蜒的小路在身后截断,赫然成了一个悬崖,而自己身旁的树木长势也越发古怪,原本绿油油的茂密树枝上,一阵风过,那树叶变成了一只只黄色的巨大枯叶蝶,倾巢而出,霎时间,周围的树上就光秃秃的,什么也不剩了。 夙溪彻底吓傻了,她摸了摸腰间的并蒂果,刚想捏爆,突然想起来,如果这个也用掉的话,那乾坤袋里就只剩下一对并蒂果了。 分卷阅读22 他们此番出来不过才几天,如果只剩下最后一对并蒂果也用掉的话,夙溪想不到什么理由自己不会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迅速死去。 于是她咬了咬牙,忍着! 先找路,等实在找不到路,天也黑了,感觉扛不住了,再捏爆并蒂果。 若能在太阳下山前找到路出山,即便碰不到宿无逝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死。 夙溪就顺着路一路向下走,血珏明天再找,现在保命要紧。 只是这条路古怪的很,越走越往山林的深处去,可每每她想回头,身后的路早已封死,根本没有退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天边的太阳就只剩下一丝红线,树林之中的天色更暗了,只有浅淡的红光照在了树木上,让夙溪还分别得出方向。 太阳完全落山后,夙溪开始用跑的了。 “夙溪!!!” 夙溪猛然顿住脚步,回头朝身后瞧去,宿无逝的声音仿佛就在不远处喊着她的名字,可怎么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夙溪恍然大悟,她这是入了结界了! 夙溪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并蒂果,抬头往深蓝色的天空瞧去,在天空上方,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中猩红一片,随着时间的推移,裂口越来越大。 夙溪知道,只要是结界,就一定有破除的办法,结界都是以自身灵力布阵而来,这一处的结界,应当是有鬼魂借着血珏而布。只要找到灵力的缺失处,那一处的结界就最为脆弱,她便能冲出去,只是此刻,夙溪连怎么走出这一方寸之地都不知。 天空中的猩红越来越大,那裂口古怪地很,两头尖细,中间逐渐扩大,等到太阳彻底落山,已经没有一丝光亮时,夙溪猛然觉得背后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看着她。 “夙溪——” 宿无逝的声音远了,夙溪焦急地左右查看,依旧看不到任何出口,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越发强烈,猩红的光芒闪了闪,又再度亮起。夙溪抬头朝天空瞧去,只见深蓝色的空中没有半颗星星,只有一只血红色的大眼睛带着弯弯的角度聚焦在她身上,似是在笑,那仿若黑洞的瞳孔正随着她的移动转动。 夙溪惊出了一身冷汗,手下用力,将并蒂果捏碎。 这结界内集满阴气与魂魄,阵阵凉风从四周吹过来,夙溪身后的草丛隐隐有东西在移动,她知道那是什么,浑身腐烂以怪异姿势爬出泥土的尸体,受了血珏的蛊惑,还想要活着时的欲望。 夙溪没敢去看,她知道这东西不到午夜行动力都会很缓慢,以她的速度,那些都是追不上的,不过时间拖得越久,就对她越不利。 在这些东西没有彻底暴走前,找到血珏,一切就都结束了! 夙溪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除了宿无逝喊她名字的那两声之外,就再也没有宿无逝的任何消息了,夙溪心里有些害怕,并且迟迟没能找到藏血珏的墓碑。 夙溪开始痛恨女主了,这二百五把东西藏哪儿不好藏在这荒郊野岭的乱葬岗里,血珏的力量在这儿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这回好了!误入结界,她死定了! 就知道离开海角天边没什么好事,三天两头遇到麻烦,要么就是被男主一扇子给扇飞,要么就是遇到女主的仇家差点儿被杀,好容易跑出来了,还得面对这么多难看腐朽的尸体,困在结界中,等着午夜,由那群尸体将自己四分五裂。 ☆、一见师兄误终身 夙溪跑累了,她扶着旁边的树干,猛喘几口气,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停。 她仰头看了一眼那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珠,叹了口气,手心并蒂果的果汁干透了,那清芳的味道此刻也已经在腐朽的臭味中消失殆尽,宿无逝想要找到她,估计很难。 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拿什么血珏了。 本来想用来保命,却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保命的东西害了自己。 夙溪吐出一口气,盘腿坐在原地,不打算跑了。反正这里面是结界,她有没那个本事找出口,更无法准确寻到血珏的方位,再跑也是无济于事,等死吧! 她将脸埋在双手之间,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树干,身上穿的还是宿无逝那件外衣,此刻外衣也有些破烂了。 夙溪看着自己露出的肩头,将衣服往上提了提,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没断,可那群东西始终爬不到她这儿来。 夙溪心上你们这群都死了的货,速度要不要这么慢?要杀人就快点儿好吗?!等死很煎熬的啊! 还有该死的宿无逝!要救人就快点好吗?总不至于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她就吊着一口气才过来耍帅吧? 这都是什么尿性,她就不能不倒霉,安安稳稳地活着? “师兄——”夙溪仰头对着周围大喊一声,师兄你再不来她就跑到草丛里自杀了啊! 总被血色的眼睛盯着,周围又全是看不见的尸首实在太吓人了! 夙溪长叹一声,没听到任何反应,半垂着头,喉咙带着几分沙哑低沉又无力,放弃似的喃喃:“师兄救我啊……” 头顶上的红色一瞬有些摇晃,夙溪猛地抬头看向那写红色的眼珠,瞳孔的部分逐渐扭曲,裂口边缘像是滴血一般撕裂开来,那眼睛破裂成一块块,一柄泛着白光的气剑从天而降,带着强大的威力将周围的树木都化为粉碎。 电光火石之间,气剑笔挺地刺入离夙溪不远处的岩石上,剑身嗡嗡作响。 结界破了。 夙溪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朝气剑跑去,那气剑摇晃几下,卷起周围一层枯叶,宿无逝就站在那儿,人剑合一的本事,夙溪还是头一次见。 她差点儿泪崩,果然只有师兄是最靠得住的!只有师兄才是真爱! 宿无逝瞧见夙溪还算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这才将目光落在周围草丛中的尸体上,那些尸体的动作缓慢扭曲,顺着草丛,一盏茶的功夫大约只能前行十几米。这些尸体行使的不快,说明血珏不在这里,越靠近血珏的地方,魂魄聚集的就越多,若没有人的灵气镇压,这样难以定位的宝物放入如此邪恶的环境中,只会成为妖器。 夙溪这才发现,原来结界的外面,有一轮圆月,或许是站在山头上,离月亮很近,牙白色的光辉照在这片树林中,撇去那草丛里的尸体和阵阵恶臭,单看月光下的宿无逝,还是很美很养眼的。 她仰起头对着宿无逝的方向眨了眨眼,宿无逝对上了她的眼神,那一瞬,有些愣住。 夙溪的脸上有些脏,或许是刚才跑的时候没注意擦到了泥土灰尘,此刻被月光照的发白到几乎通透的面孔上,没了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自从宿无逝认识夙溪以来,就没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柔和的神情,印象之 分卷阅读23 中,这个师妹总是冷冰冰的,即便再怎么能引她高兴的事,她都从未笑过,眼神之中也没有会心的笑意。 可此刻,夙溪的眼睛微微弯曲,嘴角只勾起的那半分,也能牵动宿无逝心里的一根弦。 “师兄。”夙溪轻轻喊了声。 宿无逝顿了顿,心里柔了片刻,刚想开口说话,只见夙溪已经转过身去,又开始了之前的寻找。 这回宿无逝没敢离她半分远了,之前两人之间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夙溪进了结界拉都来不及,此刻宿无逝一直站在夙溪的身侧,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眼见快到午夜,那些草丛里的东西动作也利索了起来,有的甚至扶着树木站了起来,佝偻着背慢慢往山下的方向去。 这里埋着的都是沥城里死去的人,以往都在沥城里过活,招回了部分魂魄,脑子还停留在沥城自己的家中,说来也是可怜。但这些人中,也不尽是好人,碰到个别生前作恶的,此番被血珏招回了魂,肯定会伤人。 没了结界的困扰,夙溪就顺着声响最多的方向去,两人在月光的照耀下,行了几里路,突然发现前方有个极迅速的黑影窜出,那黑影高瘦纤长,走起路来路线非常不规则,如鬼似魅,眨眼般的功夫就不见了。 夙溪脚下一顿,立刻抓住了宿无逝的袖子。 那影子见他们没动,也停下了,夙溪往前走一步,那影子就往前走三步,宿无逝已经双指并拢,目光森森地朝那黑影瞧去。 夙溪觉得,血珏很有可能就在那个黑影身上。 这黑影的行动与饿死鬼很像,那饿死鬼就是宿无逝与卞舞华摆脱了卞家后,来清丽山找血珏时碰到的一个npc,战斗力不俗,还能借着血珏的力量招魂,引来满山的小鬼。 不过卞舞华是筑基中期,她嘛……永远都筑基初期,比起卞舞华战斗力差得不是一个等级,书中卞舞华和宿无逝与这饿死鬼大战了一夜才取回血珏,而且两人都有负伤,今天带着她这个累赘,恐怕是倒霉了。 夙溪不自觉地往宿无逝身后走了半分,大有师兄厉害你先上的意思。 而宿无逝也本就是这个意思,左手往后一揽,彻底将夙溪藏在自己背后。 那饿死鬼冲了出来,削尖的脑袋上一层漆黑的皮,皮肉干缩,已经瘦得脱了形,腰腹部空得只贴着脊椎骨,长手长腿,站起来最少有两个宿无逝那么高。 他肩膀处隐隐泛着红光,眼眶漆黑一片,两个发了霉的眼珠子差点儿就能从眼眶里掉出来,他张开大嘴,嗝哒嗝哒的响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分外诡异。 宿无逝眉头轻皱,双指凭空画了一道气剑,三剑齐发,顿时将饿死鬼削成了人棍,一柄剑破开他的皮肉,血珏掉在了地上,那饿死鬼也就躺在那儿,动也动不了了。 夙溪眨了眨眼睛,宿无逝也有些懵。 夙溪屏息了半刻,宿无逝也没敢轻举妄动。 等到树杈上一只乌鸦呱呱地落在那尸体上,用嘴啄着通红的血珏时,夙溪才肯定,这货是死了。 怎么这么简单? 说好的大战一夜呢? 说好的几百上千的死尸兵团呢? 宿无逝讷讷地转头朝夙溪瞧去,他方才见夙溪这么紧张,还以为这是个难缠的怪物,结果一分力也没用到,就这么砍死对方了,连个让对方挣扎的机会也没有。 夙溪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郁闷。 她从宿无逝的身后出来,几步跑到了那难闻的饿死鬼身边,伸出两根手指头,将血珏捻出来。 血珏是两块一模一样贴在一起赤红的玉佩,造型简单,原本是一块石头的,像是被刀从中分成两半又以红绳穿在了一起,那玉佩的两面都写着字。 第一面是鬼,第二面是巫。 夙溪知道这东西可以分开来用,鬼用来招魂,巫用来守魂。 血珏原本是巫族圣物,而卞家的祖上老太爷就娶过巫族的女子,这东西是那女子的嫁妆,一代代传下来的,算是个传家宝。在众多金手指法器中,血珏排不到前面,用处也不广,不过能吊着人的一缕魂魄,保人不死,就是大用了。 夙溪将血珏在地上的树叶上擦了擦,擦干净上面黑漆漆的肉酱,还是难掩一股腥臭之气。 宿无逝见周围的尸体也都没了动静,立刻明白夙溪是来找这块玉的。 “这是那女子口中的血珏?”宿无逝不仅不笨,还聪明的很,他原本在翎海边界的丛林里就有办法带夙溪走,然而夙溪却要跟着他们来苍冥,但没想带走那名女子,显然就是冲着血珏来的了。 因为不识路,让那些人带到附近,再自己寻来。 只是……夙溪是如何得知血珏就在清丽山的? 夙溪又从身上扯了一块布料下来,宿无逝套在她身上的外衣早就破破烂烂的,隐隐可见背后与肩膀上细腻的皮肉,这回扯了一大块布下来,右手胳膊路在外头,白月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 夙溪将血珏擦干净,转身就把这东西递给了宿无逝。 “师兄留着。” 宿无逝接过血珏,仔细研究了半分,这两块连在一起的玉上,隐隐流动着灵气,虽然因在这阴湿之地呆了一段时间,沾染了些污浊,但若带到干净空旷的地方,几日后洗尽铅华,也是个宝物。 夙溪捂着鼻子,这一处实在太过腥臭,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两个人走到一开始来的凉亭边,这一处最为空旷,又位于山顶,直面着圆圆的月亮,山脚下便能看见几家灯火还点亮着的沥城。 夙溪跑了太久,腿有些酸,扶着凉亭的围栏就坐在了石椅上,靠着腐朽木头围成的边,面容清冷地瞧向那沥城与天空交接处月光照耀下的天空。 那一处颜色最为浅淡,既有灯火的黄,又有天空的蓝,雾蒙蒙的一片中,隐隐可见几十颗亮闪闪的星。 在二十一世纪是看不到这么多星星的。 夙溪抿了抿嘴,以前她总是靠在家里的窗边朝天空看,有的时候还会愤世嫉俗觉得天上如果有神仙的话,那些神仙一定是瞎了,或者是坏心眼,才会让她变得与众不同。 可自从穿越到了这里,夙溪的命运变了,原本没有的,缺失的,在这里得到了,可这一片天空,也不是原来的那片。 这一层层云上,在天空顶端,定然有神仙。 宿无逝坐在她的不远处,单手撑着额头,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夙溪的侧脸。 夙溪发觉了视线,没有回头,事实上,此情此景之下,她没胆子看宿无逝的绝美容颜。 万一一见师兄误终身怎么办? 她没打算谈恋爱,就想吃好喝好的活着,有机会的话长长见识,没机会也无所谓。 宿无逝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这口气里夹杂着几分笑意,只听他说 分卷阅读24 :“能遇见你真好。” 夙溪心里咯噔一声,这台词有些耳熟。 “我时常想起被大火烧伤后醒来的那个夜晚,其实我眼睛被烟熏狠了,瞧不太清,但印象中你是对着我笑的,那一刻我就安心了。” 夙溪在心里想了想这句话,如果把文字换一下,她再变成卞舞华,妥妥的就是宿无逝与女主取得血珏时对女主表白的场景啊! 夙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跳动,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无所适从,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她不是卞舞华,没有她那能言善辩的本事,碰到这种情况,本能的是想躲起来的,但这里也没有躲的地方。 “夙溪。”宿无逝喊了她的名字。 夙溪浅浅地嗯了一声,宿无逝道:“走吧,我饿了。” 这话一出,夙溪的肚子也咕噜了一声,不过她的脑回路还没转回来,刚才那温馨暧昧的场景一瞬降到了吃吃喝喝,心里的落差有些大,她稍微不能适应。 宿无逝已经站了起来,夙溪也只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发现这穿在身上的宿无逝的外套完全不能要了,破的破,脏的脏,像个抹布似的挂着。 宿无逝从袖间取出折羽,扶着夙溪站在鸟背上,随后自己也跳了上来,两人没打算去沥城,选了个离沥城较远的小镇暂且住下。 ☆、猪脸面具的姑娘 两人在小镇前就已经落下了,那镇子口竖了一块石碑,石碑是新的,上面刻着青石二字,用朱红色的油漆在里头刷了一道。 已经入夜,镇子里还在外摆摊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多半的也都收了摊子,留了几个空桌椅在那儿,人已经归家去了。除去客栈与酒楼还亮着灯,其余的也都熄灯休息。 空荡的小巷中一片漆黑,青石路上石缝中长了些许青苔,道路尽头一片空旷,似是平时赶集的地方,那一处没什么遮挡物,被月光照的通亮。小巷子一个转弯,便看见绰绰走来一个人影,影子被光拉得纤长,挑着扁担。 夙溪脚下一顿,宿无逝朝她瞧去。 只见那张清冷的面容上,眉头轻轻皱起,她耸了耸鼻子,似是闻到了什么。 “可是有异常?”宿无逝感知周围,并未察觉这个镇子里有修仙者。 夙溪点了点头,一派认真道:“馄钝的味道。” 还是福建海鲜大馄饨的味道,因为已经闻到那风干了的虾米的鲜气了。 宿无逝听见她这么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觉得好笑。就在此时,那巷子拐角人影走了过来,果然架了个扁担,扁担的一头是个小火炉,另一头则是调料与碗筷之类,东西颇多,但也不算太重。 夙溪想着自己还有这本事也算不错,五感比别人稍微强一些,闻到的东西比别人的深,难怪在清丽山上她闻了快吐的腐臭味,宿无逝却没什么感觉。然后就是这老头扛着馄饨还有好几百步远,她没看见,就先闻到了。 还没自鸣得意,夙溪的肚子就咕噜一声好大的响声。 宿无逝面色如常,慢步朝卖馄饨的老头儿走去,那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夙溪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馄饨三个铜板一碗,老头儿借着人家放在街边上的桌子,给他们擦了干净,煮了两碗馄饨,撒了一把葱花和虾米,就端上来了。 夙溪少说饿了有三天,期间只喝了几口水,比不过宿无逝为了修仙还辟谷,一餐不吃就要喊饿的人,闻到福建海鲜大馄饨的味道,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先喝了口热汤,顿时感觉鼻头有些酸。 苦尽甘来是这么体会的。 结果这个夜里,宿无逝吃了一碗馄饨,夙溪吃了三碗,并且是顶着冷若冰霜的面瘫脸不疾不徐一口一个连汤都不剩地吃完了三碗。 宿无逝差点儿怀疑被他一招秒掉的饿死鬼附身到了夙溪身上。 他哪知道,夙溪这是找到了家的味道,她以前住的地方小区楼下就有一个开了十多年的福建海鲜大馄饨店,照顾她的保姆为了省事,每天给她带来的早饭便是这个。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客栈,要了两间房,洗漱过后,便躺下休息了。 这几天神经都是绷紧了的,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夙溪吃饱了洗干净之后,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这一睡,就是十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宿无逝靠在她房内的窗边上,瞧着窗户外红红绿绿的花灯。 夙溪先是看着窗户外头漆黑,还以为自己没睡一小会儿,不过听到客站外面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就知道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了。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宿无逝回过头,背着月光,看不清表情。 “饿吗?” 夙溪点点头。 “穿戴好,我们出门吧。”宿无逝说完,起身便朝外走。 夙溪看见门关好了后,这才发现床边的小凳子上放了一套衣服,桌案上的烛火发着微光,借着微光看那件绢面浅紫色的衣裙外罩着一层蝉翼纱的服饰,包括那服饰上两根云腾玉簪,不得不承认,宿无逝的品位一向很好。 夙溪穿好了衣服,那衣裙腰间的衣带是镶玉的,有些重,蝉翼纱上还绣了梅花图样,甚是精致。 推开门出去,宿无逝已经在外等候了,他穿的是红底的玄衣,外头一层薄纱上,银线勾勒着仙鹤图样,映着血色的衣摆,墨发披下,竟然有种飘飘如仙的感觉。 夙溪顿时觉得自己丑爆了。 两人出了客栈,客栈门前的红灯笼已经换成了三层叠在一起的金鱼灯笼了,道路两旁的坐灯上都画着图样,有嫦娥奔月,也有观音坐莲。 夙溪瞧着满大街的人晚上不睡觉,反而比平时更为热闹的景象就知道,这是一场花灯会。 夙溪尊崇所有每逢花灯会,必有猜灯谜的套路,跟着几个人入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那里有不少卖面具的,十二生肖的有,牛头鬼面的有,卖面具的脸上就戴了猪头的面具,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大约也就十五岁的样子,声音甜丝丝地招呼人买面具。 那小姑娘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锁,金锁下面坠了一个玉铃铛,每次她招呼别人买面具的时候,那玉铃铛就会叮铃铃地响。 夙溪眼角抽搐了几下,再瞧那小女生大约只有一米五的个子,讲话灵巧的很,露在外头的半张脸嘴角上有一道不是很清晰的疤痕,顿时认出了她。 乖乖,这入了苍冥境地,就躲不了卞家的人了。 眼前这小姑娘正是卞家四掌事的小女儿,卞芙,小名默默,却是个话唠,整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不喜欢呆在家里。从小与卞弄影比较亲厚,因为是家中最小的女孩,所以最得宠,经常欺负卞舞华,不过多半是欺负不成反被欺,最后养成了看见卞舞华就有些胆怯的习惯。 分卷阅读25 是个十足的缺心眼儿,并且是个女炮灰。 夙溪突然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她其实也挺缺心眼儿而且也很可能是个炮灰,她们俩一个爱说话,一个不爱说话,简直绝配。 卞芙手上晃着插着羽毛的孔雀面具,面具上金线闪闪,绿羽根根竖起,还真有些孔雀的样子。 她走到人群中,声音透过面具很清脆地传来:“我来看看啊,在场哪里有美人能戴得了这个面具,我就送给她!” 在场有不少姑娘喜欢这个面具的,纷纷走到了最前头,卞芙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宿无逝,那一瞬眼睛亮了起来,拨开人群,一个面具直接盖在了宿无逝的脸上,兴奋道:“好配好配!” 站在一旁的夙溪融入了背景人物之中,那卞芙太矮,要凑近宿无逝还得踮着脚跳起来。 夙溪朝周围看了一眼,果然,最美还是她师兄,那一群被比下去的小姑娘一部分愤愤,一部分摆着花痴脸笑嘻嘻地看着宿无逝。 夙溪没来由的一阵自豪感,身边有个帅哥竟然让她很有面子! 虽然她现在变成了背景墙的一部分。 宿无逝往后退了一步,那面具像是生根似的长在了他的脸上,玉白的手想要摘都摘不下来,那一刻,宿无逝朝夙溪瞥过来,这一举动有点儿求救的意味。 夙溪感觉心里被萌了一下,而且萌得莫名其妙的。 那面具上有一颗蓝宝石,宝石是卞芙的小玩意儿,卞家以前有个会巫术的主母,传了血珏下来,卞芙是整个卞家唯一一个还继承巫术的人了。巫术就是用灵力依附在物件或者蛊虫上达到某些目的的法术,与修仙不同,学巫的人注定不能成仙。 卞芙显然是在蓝宝石上用了巫术,所以面具像是长在了宿无逝的脸上似的。 卞芙还很满意地往后退了两步打量,几眼之后,又很兴奋地往前跳了跳,逼的宿无逝往后退了两步。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娶我吧!” 夙溪捂着心口心里直想撇嘴,有些羡慕这姑娘的缺心眼儿和活泼,什么话都敢说出。 宿无逝一手将夙溪从人群中拉出来,手劲还不小,直接拉到了自己身侧,有点儿宣誓什么的意思,开口说:“劳烦姑娘解下面具。” 卞芙顿时失望了起来,她撇嘴用食指在宿无逝的面具上画了个圈,那颗蓝宝石落在她手心的同时,面具也落在了地上。卞芙弯腰捡起了面具,从腰间抽出了两根墨绿色的带子绑在面具的两侧,又将面具递给宿无逝道:“那面具送给你吧。” 宿无逝缓缓一笑,伸手接过面具:“多谢。” 卞芙一见美男对自己笑了,顿时心花怒放地原地跳了两下,她解开自己脸上的猪头面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这张脸长得分外小巧,只不过右侧眼睛那儿还有一处疤痕,浅浅的,年月已经很久了。 脸上两处疤痕破坏了不少美感,但姑娘是个心大的,根本不在意,依旧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应该不是青石镇的人吧?”卞芙凑了过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头歪着说:“我叫默默。” 宿无逝缓缓笑着,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朝夙溪看过去,夙溪心里噗通一声,油然而生了一种使命感。 师兄第一次下山碰见如此热情明显示好的姑娘,估计有些棘手吧。 按照他这温和的性格,理应是拒绝不了对方的,所以才会来朝她求救。 夙溪干咳了一声,道:“他叫宿无逝。” 宿无逝又是一个猛地回头看她,这回眼神中多了些什么,夙溪眨了眨眼睛,面色清冷,眼神带着些许询问。 咦?师兄她帮你回答妹子的问题了你怎么反而不开心的样子? 卞芙两步上前:“无逝哥哥,我要跟着你!” 宿无逝很想问为什么,只有夙溪知道,卞芙除了缺心眼,还花痴……在中先是对牧崇音抱有好感,后来又对宿无逝心生敬仰,再后来还有一群女主的周围衍生男配们,她都有过脸红心跳等不同程度的好感。 卞芙又凑了上来,夙溪还没反应,突然就被宿无逝拉着胳膊挡在身前,被卞芙抱了个满怀。 夙溪淡定地回头,一脸面瘫,师兄,你这样拿她挡桃花是不对的。 由于夙溪是平胸……卞芙闭着眼睛没发现,直接在夙溪脸上亲了一口响的,顿时,周围一片沉默。 夙溪懵了,宿无逝眼睛微微眯起,太阳穴跳了跳。 ☆、被下蛊了 卞芙亲到了人,乐滋滋地睁开双眼,瞧见眼前的女子时,愣了半分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指着夙溪,一副夙溪占了她便宜的样子。 夙溪慢慢抬起手摸着自己方才被亲的脸颊,脑子还是嗡响的。 人生中第一次被人亲,竟然是个妹子! 那一瞬,夙溪的脸上浮起了诡异的淡红色,薄薄一层,直接红到了耳朵根,保持着摸脸的动作,闷不啃声,也没什么表情。 卞芙拼命地抬手擦嘴巴,双目怒瞪,指着夙溪不满道:“你站出来做什么啊!” 夙溪很无辜,她僵硬地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很不好的宿无逝,又一脸默然地看向面色通红的卞芙,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很炮灰。 卞芙小朋友,分明被占便宜的是她,你羞恼个什么劲儿啊? 宿无逝拉着夙溪转身就要走,卞芙有两步跟了上来,面具摊也不要了,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跟着响,她一边跟过来,一边找宿无逝搭讪。 夙溪脑子还处于懵的状态,被宿无逝牵着,脚下生风,三两步就离开了闹市之中,只不过这一条路上行人较为稀少,但两边的花灯还很多。 卞芙道:“人家不是故意的,无逝哥哥别生气嘛!” 宿无逝眉头轻皱:“这位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卞芙急忙开口:“我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我爹娘在生下我之后就死了。” 夙溪:“……” 卞芙你这么诅咒自己父母真的好吗?她昨天还和师兄看见了四掌事,这么一咒得在家里吐血吧! 宿无逝以没有丝毫同情的口吻道:“节哀。” 卞芙象征性地悲伤了一下,夙溪保证,这悲伤绝对没超过两秒,转而那姑娘脸上就扬起了笑容开始叽叽喳喳地找宿无逝攀谈。 她会些小法术,脚下的一双鞋施蛊之后,就能跟上宿无逝的步伐,可怜夙溪被宿无逝拉得连跑带跳的,开始喘气。 宿无逝见夙溪受不了,总算停下来了,卞芙还有些小得意地扬起下巴。 “这位姑娘你究竟要做什么?”宿无逝皱眉。 卞芙道:“我要跟着你,我要嫁给你啊!” 宿无逝略微无语地朝夙溪瞧去,似乎是在求救,夙溪心里恨铁不成钢, 分卷阅读26 师兄你太没用了,长得这么帅做什么?还不是只会惹麻烦! “我已有心仪的女子了。”宿无逝道。 卞芙愣了愣,朝夙溪瞧去,夙溪默默地转开头,别看她,反正不会是她。 卞芙显然不信,宿无逝直接将夙溪拉到了自己跟前,往卞芙面前推了推,道:“这位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夙溪眨了眨眼睛,简直生无可恋,师兄拿她当挡箭牌当上瘾了,凭他这长相,以后的什么小红小绿花花草草的烂桃花多着呢,难道每一次都要她来挡? 卞芙皱眉:“你骗人!她都不喜欢你!” “你又怎知她不喜欢我?”宿无逝似乎因为这句话在与对方较劲。 卞芙道:“她看你的眼神根本就不像喜欢你的样子,而且我那样追着你不放,她都不吃醋,显然不喜欢你!” 宿无逝这下没反驳了,夙溪眉角跳了跳,心想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刚一转身,便瞧见宿无逝脸上那运筹帷幄时才会有的浅笑,就在此时,她似乎听到另一条街道里传来的嘈杂声。 不单有嘈杂声,还有四五个筑基后期的修仙者正在往这边赶来,那些人似乎在找人,而眼前这没有任何道行的卞芙丝毫没有察觉。 夙溪总算明白宿无逝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和一个小姑娘扯东扯西地拌嘴了,原来是发现这群人就是来捉卞芙的。 卞芙这丫头经常离家出走,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让她分分钟说出要与父母决裂的话,等到在外头吃了亏或者玩儿累了,就会回家服软。这回恐怕是卞家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又闹着出来,四掌事才会派人来寻吧。 不过……卞家近几日的大事,不就是卞舞华被带回去了吗? 两日不见,也不知卞舞华怎么样了。 街口一群人朝这里的三人瞧来,大伙儿一眼就认出了卞芙,为首的胡子一大把,像是四掌事家的管家,张嘴就喊:“默丫头!快与我回去吧!” 卞芙听见这话,拔腿就跑,跑之前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对宿无逝道:“无逝哥哥等我啊!等我甩开了这老头儿,就去找你!” 说完,食指一弹,夙溪瞧见了,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宿无逝的面前,等到那根红色的线钻入自己的衣服里时,她才一手拍着脑袋,糟糕!挡习惯了! 那一群人从宿无逝与夙溪身边过去时,并没怎么多看他们两眼,宿无逝身上带着闭息丹,犹如常人,夙溪又不过是个筑基初期,那些人也不放在眼里。 等到人都走了之后,夙溪才叹了口气。 卞芙给她下了个追踪蛊,这蛊细如毫毛,红色的一根,顺着人的皮肤钻入身体,仅靠人身体里的水分养活,形态不变,且会四处游走难以逼出,三年后,便会与人融为一体,一旦中蛊,就等于长在身上了。 追踪蛊会方便让下蛊的人随时随地找到,只要对方想找,哪怕是躲到泥里十米深,都能给挖出来,且无时间限制,除非下蛊的人死,否则这东西就是仙侠世界永不断电的gps定位。 宿无逝将夙溪的胳膊封了穴道,便抬起她的手。 他方才也看到有一根红色的东西顺着夙溪的胳膊钻进去了,没想到那小姑娘年纪轻轻,看上 去小巧玲珑的,却会对一个陌生人下手,心地可见一斑。 宿无逝念了个口诀,双指并拢,顺着夙溪的经脉一寸寸地找,找了两遍也没找到。 夙溪将手抽回来,颇为无奈道:“师兄,没用的,即便找到也取不出。” “这是何物?”宿无逝似乎有些不甘,又开始封住了夙溪的另一只手。 夙溪道:“追踪蛊,恐怕得回到海角天边,由师父才能取出了。” 追踪蛊只有下蛊的人才有办法引出,但引出追踪蛊会有生命危险,卞芙肯定是指望不了,南仪仙人说不定还有方法。 宿无逝总算放下了手,神色有些复杂地问:“夙溪是如何知道追踪蛊的?” 夙溪一愣,差点儿脱口而出她有剧透啊,话到了喉咙硬生生地止住,脑子飞速运转,还好脸上没露出什么破绽,只在片刻之后,哑着声音回答:“我在海角这五年无所事事,有让药童去藏书阁中取万卷书回来看,书中记载了许多玩意儿,方才默默在下蛊时我留意了一下,认出来了。” 夙溪说完,自己都要为自己的鼓掌,宿无逝好似从来都没去过藏书阁,反正自从她来了这世界之后,就没见宿无逝看过书,更何况万卷书有那么多,即便他看了,也不一定能记住里面有哪些东西。 这么回答即解了宿无逝的疑惑,又提升了自己的逼格,双赢! 宿无逝垂着眼眸:“既然能留意到,为何还要上前来挡,蛊虫毕竟是活物,入体后会有什么坏处还未可知。”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似乎是松了口气:“若是师兄中蛊了,要有坏处,我救不了师兄,可我中蛊了,真有坏处,师兄定然能救我。” 宿无逝听见这话,眸光一瞬亮了起来,夙溪瞧着对方那双泛着星星的眼睛,就知道这马匹是拍对了,果然是个男人就要人夸嘛! 刚在心里自鸣得意,她就突然就被宿无逝拉入了怀抱中,鼻子抵着对方的肩膀,还能闻见他衣服上淡淡的熏香气味。 宿无逝的怀抱太暖了,甚至在这大夏天里有些燥热,她眨了眨眼睛,没搞懂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宿无逝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夙溪抿嘴,是不许她当挡箭牌了,还是不许她拍马屁了?可……分明是你先拿她当挡箭牌的啊师兄!如果不是这挡在身前的行为已经太过熟悉,刚才那一下她也不可能想也不想就挺身而出啊! 毕竟当鸵鸟遇见危险躲起来才符合她的性格嘛! 宿无逝松开了夙溪,两人并肩准备回客栈。 一时间两人无话,却各有各的心思。 夙溪想的是关于卞舞华的,这两天也不知道卞舞华在卞家究竟怎么样了,她是女主,既然剧情按照原本的发展来走,她自然是不用担心会死的。更何况家里还有个温柔俊俏的姐夫心疼自己,偶尔来两个提升修为的际遇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原文中宿无逝是一直陪在卞舞华身边的,此刻宿无逝却在她身边了,总让她有些心慌慌,觉得自己抢了什么东西似的。 而宿无逝,目光沉着的盯着黑石板路,脑中也清晰的记得,藏书阁里的万卷书上,根本没有记载过任何巫族的蛊物,那些他十岁前就已经熟读倒背如流的书本,不可能记错。 客栈的门前有摆摊卖面条的,没想到两人去灯市转了一圈碰见了卞芙,结果还是回到客栈来吃东西,客栈里的饭菜比不上路边的面条能吸引夙溪,更何况那师父的面条是现擀现做的,葱花 分卷阅读27 与酱油加了几根青翠欲滴的青菜,不比牛肉面差。 两人吃饱了之后,便入了客栈要休息。 夙溪洗漱完毕便躺回了床上,睡了太久,刚又吃饱,实在没什么困意。隔壁的宿无逝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按照她师兄那勤奋的性格,恐怕从乾坤袋里拿出蒲团就要开始打坐练气了吧? 夙溪撇嘴,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电视机网络什么的,看不到时下热点新闻。 她下了床,走到桌边,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此刻被风吹开,月光洒了进来,落了满桌。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几朵花瓣,零零散散地落在了窗台上。 夙溪拿起水壶,刚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便听见一道熟悉尖利又阴气的声音道:“为在下也斟一杯。” 夙溪背后的鸡皮疙瘩纷纷竖起来,那人浑身浴血的红,宽大的衣服就系了根带子,小腰盈盈一握,领口开得有些大,能看见光洁雪白的胸膛,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有些刺眼。 不过最吓人的,当属那戏子一样的浓妆。 来人踏着花瓣,几步走到了夙溪身边,撑着下巴看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夙溪被那张脸吓得,差点儿魂不附体。 师兄快来!有妖怪! ☆、海里追杀令 夙溪端着水壶的手有些发抖,于是她放下水壶,还好一张面瘫脸给自己长了几分面子,没及时暴露她此刻的恐慌。 李南栎见对方没举动,直接端起夙溪刚才倒的那杯茶,不客气地喝了一口,随后笑道:“小姑娘,我与你玩儿个游戏如何?” 鬼才想和你玩儿游戏啊你个异装癖!这行头放在里觉得有些特殊另类可真的面对面看见之后分分钟吓死啊!偏偏每次都挑晚上来,存心让人做噩梦! 见夙溪没说话,他又笑:“游戏规则就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回答完我一个问题,我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夙溪终于开口:“我不想知道你的事。” 李南栎眨了眨眼:“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何会找到你?” 夙溪张嘴就要说,因为你是妖仙。可那句话就卡在喉咙里,不论如何也说不出,倒不是她没胆子,而是这话可能与最后面的剧情有莫大关系,剧透的能力仅能透露一时半刻,太久远之后的事,就不允许被揭穿了。 正如李南栎出现的那一刻,作者就直接写出了对方的名字,他在中第一次出现是与牧崇音做买卖,他自爆姓李,却没说过自己是个妖仙,所以妖仙,不能剧透。 夙溪在对方步步紧逼的眼神中,有些败下阵来,转而回答:“因为你的事,我都知道。” 李南栎眼神闪过惊异之色,还有些……渗人的杀气。 夙溪的手已经在桌子底下握紧成拳,指甲几乎要割破手心,这感觉太差,像是迫不得已,却在恐惧面前不得不被逼迫回答一般。 李南栎单手撑着下巴,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自己脸颊上敲着节奏,一双眼似乎能洞悉万千,他瞧见了夙溪的紧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何须从翎海一路逃到苍冥。” 逃? 夙溪心里咯噔一声,她分明是为了取得血珏,‘自愿’跟着卞家的人到苍冥,怎么变成了逃?既然要逃,必定是为了躲谁,能躲谁?牧崇音吗? 李南栎朝隔壁的墙伸出一根手指,眼睛眯起来:“你们盗用公主与驸马的身份抢了北海归教上万颗浮光灵石,人家下海里追杀令也不为过。” 笃定夙溪不知情的李南栎果然在那张不动声色的面孔上瞧出惊讶,这就更有趣了。 夙溪脑子还有些懵,认真理了理思绪后才反应过来,难怪在无上城的那几天晚上看不到宿无逝,等他借了乾坤袋后,又疲惫不堪的回来,原来真的是去弄浮光灵石了! 北海归教有一万颗浮光灵石这一点儿也不让人惊讶,毕竟北海归教后头有人撑腰,难得金球在万金楼里拍卖珍宝,自然要带够本钱才来。不过北海归教的人不敢轻易与牧崇音作对,所以按兵不动,宿无逝早就看出他们囊中有货,连夜就到人家布满结界的船上抢了浮光灵石。 这么一缕,夙溪觉得自己的三观有些崩塌。 那个温文尔雅的师兄呢? 她的师兄前期不应该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书生气息的佳公子吗?这又是杀人又是抢劫真的是宿无逝? 都被北海归教下了海里追杀令了啊喂! 报仇不是这么报的啊! 见夙溪沉默,李南栎便摆出兴趣缺缺的模样,显然这句话没能激起夙溪过激的反应,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我告诉你这么有用的消息,你倒也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因为书上写了啊…… 夙溪安静片刻回答:“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这也不算错,李南栎在牧崇音面前就没隐瞒过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笃定年仅二十的牧崇音不认识他啊。 “你可知,这世上还知道这名字的人,已不超过三人,两个已经闭关永不面世,还有一个远在海角天边,你看上去连十八都没有,又怎么认识我?”李南栎显然不信夙溪的话。 夙溪想,干脆随便扯个理由糊弄他算了,反正他也无法查实事情的真实性,毕竟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嘛,瞒天瞒地,本就不在书中被记载过,撒个谎也没人知道。 于是夙溪一本正经地回答:“两百年前,妖界天河边,梧桐树下,你亲口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看见李南栎一瞬愣住,夙溪在心底默默抚着心口垂泪。 她瞎编的啊!妖界的天河旁边有没有梧桐树她根本就不知道喂!故弄玄虚的本事见长了,好怕被戳穿啊! 李南栎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正努力回想自己两百年前去过多少次妖界,又有多少次路过天河边,在天河边的哪一棵梧桐树下,遇见谁说了自己的名字? 等等,天河边到底有没有梧桐树,他都完全不记得了! 至少得有一百多年没再回过妖界了吧…… 夙溪不知自己是否把李南栎给唬住了,见对方一直没反驳,心里长长吐出一口气,扯两百年前的事情,应该不容易被发现出来吧。 不过夙溪现在能够肯定,李南栎暂时不会杀了她,这人本来在中就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因为一些意外变故,人物性格扭曲难懂之外,没做什么血腥的事儿。 生命得到了保障,夙溪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时间恍若静止,李南栎大有想不到就不走的意思,又看夙溪那一本正经的脸,实在不像撒谎的样子,两百年前,他的确与妖界许多人都颇有联系,人间认识他的人不多,不过妖界就不一定了。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叮叮当当的声音 分卷阅读28 ,这声音清脆,有些耳熟。 李南栎朝窗外看了一眼,画了浓重眼线的双眸朝夙溪抛了个媚眼,吓得夙溪背后一凉,他说:“看来你的麻烦来了。” 说完这话,李南栎的衣袍化作一缕红烟,轻飘飘地在房内消失。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大变活人的夙溪异常淡定地朝窗户外头瞧去,被李南栎撤去结界的那一刻,躲开管家一路寻来的卞芙就蹲在窗台上,小心翼翼地要往屋子里钻。 夙溪默默朝天白了一眼。 卞芙轻手轻脚地跳进了房间里,摸着黑越过屏风,突然看见坐在桌边的人,也没被吓着,笑嘻嘻地凑过来就喊:“无逝哥哥,我来找你啦。” 夙溪背对着对方,一头黑发披下,穿的又是白色的里衣,夜晚太暗,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男是女。 只听卞芙脖子上的铃铛丁丁作响,几步跳到了她左手边方才李南栎坐过的位置坐下,眯着眼睛笑着:“无逝哥哥,以后不论你去哪儿,我都能跟着你!” 夙溪很想说妹子你认错人了,她即便再平胸也不至于看不出是个女的……虽然之前被海角天边的众药童与师兄误会了很多年。 夙溪懒得理她,起身就要往床上走,刚才和李南栎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话,耗了不少时间,这个点的确有些困了。 她刚上床,便看见卞芙三两步跑到了床边,率先躺在了床的里侧,趴在枕头上,双手撑着下巴,鞋子都没脱,两只脚翘起来晃荡着说:“我陪你睡啊!”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夙溪心里呵呵。 听见开口说话的不是宿无逝,卞芙立刻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看向夙溪,伸手指着她:“哦!是你!无逝哥哥呢?” 夙溪移开视线说:“他离开苍冥了。” “你骗人!我分明在他身上下了追踪蛊,他就在这个客栈里!” 夙溪抬起自己的胳膊,左臂上一道红色的细线不停游走,或许是因为她身体特殊的原因,这个追踪蛊在她身上异常活泼,那根红线半个时辰内已经跑了三个地方了,现在才乖乖地呆在手臂上,稍微轻轻按一下,就又消失了。 卞芙见自己的蛊下错了人,气愤地瞪着夙溪。 “你干嘛坏人家的好事!”小姑娘撒起泼了也是挺可怕的,这道理简直没法儿说。 感情你往人身上下蛊你还有理了?夙溪觉得她简直无理取闹,看来除去里的花痴和任性,现在还多了个不讲理。撇了撇嘴,她那张面瘫脸常年都是懒得理你的表情,加上困意,眼神冷飕飕的,顿时让卞芙心虚了起来。 卞芙跳下了床,跑到一旁的椅子上,嘴里还碎碎念:“人家才不要和你睡在一起!” 她也不稀罕好吗?身边有人根本睡不着的好吧?! 夙溪翻身躺下,反正她是甩不掉这个牛皮糖了,就让她跟着吧,卞芙胆子小,刀都不敢提,更别说砍人什么的,夙溪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很放心。 况且……隔壁的宿无逝应该已经发现卞芙来了吧,那么响的铃铛声,走哪儿都会暴露行踪的。 夙溪心想,师兄你且躲好,不然大晚上卞芙要是冲进去,那跳上床就要一起睡的热情劲儿,她怕你血气方刚招架不住。 想到这儿,夙溪觉得还挺好笑。 师兄那样子无欲无求的,很可能会出现里说的,卞芙脱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看也不看地说:姑娘还是穿上吧。 夙溪很快就睡着了,卞芙有些气恼地坐在桌子边,挨了半个时辰没挨住,出去又找了一圈,可惜宿无逝房间里下了结界,她整个客栈找了个遍,也没找到。 心想还是回夙溪房间好好睡一觉,可再想回头找夙溪房间,发现那窗户根本推不开,就连她的蛊虫也不能爬进去,显然被人施了法,彻底没辙了。 夙溪醒来时,宿无逝就坐在她房间的桌边,昨晚她坐过的地方,看着桌上那放在另一个位置上的水杯,手指沿着水杯的边缘画圈圈,表情像是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兄。”夙溪揉着眼睛坐起来。 宿无逝回头对她缓缓一笑,刚睡醒的夙溪状态有些懵,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冷清了,夙溪刚要起床,宿无逝便站起来往外走。 等到她穿戴好出门下了客栈一楼,宿无逝已经摆好了清粥小菜加油条,就等她入座了。 两人吃到一半,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无逝哥哥!” 夙溪感觉自己太阳穴跳了一下,宿无逝没任何反应,继续吃饭,她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卞芙正从一间房里出来,推开的那扇门,是宿无逝昨天晚上睡的地方。 夙溪突然感觉脑仁一阵刺痛,这丫头……那一副刚睡醒还没洗漱的样子从宿无逝的房间里出来,莫非错天晚上她睡着了之后,这两货真的发生了什么?! 夙溪猛地朝宿无逝瞥去,那眼神中含有几分怒意。 师兄!你的节操呢?! ☆、卞芙 宿无逝莫名地被夙溪一瞪,他刚抬头,夙溪的眼神就收回去了。 夙溪单手撑着下巴,手中的筷子夹起一片酱瓜塞进嘴里,心想这剧情怎么变得这么不可控了? 书中即便爱卞舞华爱得要死也没滚过床单的宿无逝才刚认识卞芙就名节不保了?难道卞芙这十五岁的小丫头身材真的很火辣?! 啧,越想越头疼! 终归还是宿无逝没节操没下线!未成年都不放过,鄙视! 宿无逝看着夙溪连吃了好几口酱瓜,却一口粥也没碰,那张雷打不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青瓜要在嘴里咯吱咯吱响,气氛略微怪异了起来。 “夙溪,你不酸吗?” 夙溪停了筷子,看了宿无逝一眼,然后瞥开眼。 酸什么?她吃的是酱瓜又不是醋! 卞芙看见了宿无逝,连忙跑下来,待走到夙溪跟前时,就瞪了她一眼:“就是你!昨天为什么把我关在外头!” 夙溪觉得自己很无辜啊!昨天她分明在卞芙那厌弃的眼神中睡过去了啊。 宿无逝放下筷子,突然开口:“卞姑娘头发还没梳吧。” 卞芙一摸自己凌乱的的头发,再看向衣冠整洁恍若谪仙的宿无逝,顿时惊叫一声捂着脸朝楼上跑去了。 夙溪挑眉,师兄你不是看都没看人家吗?怎么知道头发没梳,肯定是刚才趁她没注意偷瞄卞芙来着! 都知道她姓卞了,关系不浅嘛…… 夙溪嚼着油条,心里憋了很久,总觉得有什么非要说出来才痛快,可没想到开口反而问成了:“师兄昨晚睡得可好?” 宿无逝单手撑着下巴,面朝她笑道:“很好。” 啊啊啊!羞耻啊! 笑什么笑?! 破处男身了吧?! 夙溪瞥开眼神,油条都嚼不 分卷阅读29 香了,古人的矜持呢?!书上是骗我的! 卞芙整理好自己下楼来,夙溪与宿无逝早就已经吃完了,她本来是个欢乐的性子,但到了宿无逝跟前,竟然有些小家碧玉起来,扭捏地坐在旁边,撑着下巴一双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宿无逝道:“无逝哥哥,昨天晚上……” 话还未说完,夙溪便站了起来。 凳子拉出了吱呀一声,在这一角分外突兀。 “师兄。”夙溪朝宿无逝看了一眼:“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宿无逝还没开口,卞芙便不高兴了:“喂!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外啊?大家早晚是一家人!我始终是你未来的师嫂啊!” 师嫂两个字喊得会不会太草率太焦急了点儿啊卞小姐!夙溪瞥了卞芙一眼,没理会她,径直朝外走,宿无逝跟上,当卞芙也要站起来时,他便回头说了句:“劳烦卞姑娘在此等候了。”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卞芙虽然很想跟上去听听他们要说什么,但基于宿无逝的面子,她还是忍下了,开口说:“那你说完就回来啊,可不许丢下我。” 宿无逝只笑不语,跟着夙溪一同出了客栈,夙溪并没有等他的意思,两人在小街道里从街头走到街尾,总算在没人的一座桥上停了下来。 夙溪问:“师兄可有浮光灵石?” 宿无逝微笑:“有。” “多少?” “一万颗。”他毫不隐瞒,甚至在夙溪投来眼神,还没问出接下来的话时,便继续道:“是从北海归教的船上取来的。” “那师兄知不知道,北海归教对我们下了海里追杀?”夙溪胸腔突突地响,她本来就是求活不求死,谁料到刚出社会就惹这么个麻烦啊。 “知道。”宿无逝回答得毫不心虚,突然又问:“夙溪信我吗?” 夙溪愣了愣,久久没有回答,心里的声音有些矛盾,事实上,她最信的人是自己,宿无逝这难以捉摸的性格,加上后期始终会黑化的设定,她觉得,可信度并不是很高。 所以夙溪回答:“在这个世上,我最信师兄。” 这倒也不算撒谎,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信的人就是宿无逝,但是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撇去自己,夙溪的确不信其他人,至少宿无逝在她这儿,信任度排在最前面。 宿无逝突然笑了,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嘴角牵起,薄薄的嘴唇紧抿,竟然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一时间两人无话,桥上清风徐来,桥下溪水潺潺,此一场景仿若画作般,突然的宁静竟然不显尴尬。 宿无逝很喜欢这种感觉,能把内心所有不平的情绪都能压下来的舒适,尤其是身边还有夙溪。当夙溪说这个世上最信他时,他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无上城的那夜,他念着剑诀,在蓝色的船上设下一个个剑阵,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北海归教教众死伤无数,痛叫声求饶声像是置身地狱。 那时他眼都没眨,心像石头一般冰冷坚硬,这块石头,或许也只有夙溪能捂暖了吧。 为了她想要的东西,伤敌千人又何妨。 想到此,宿无逝的脸上便露出极尽温柔的神色,目光深沉地看着夙溪。 宁静的氛围突然被人打破,卞芙的喊声伴随着铃铛传来,在桥头拐弯便看见了夙溪与宿无逝,她脸上满是泪水,当下跑到了宿无逝的身旁拉着他的衣袖就喊:“无逝哥哥快救我!” 桥下来人有几十个,穿的都是统一的服饰,衣襟处绣着芙蓉花的模样,显然是卞家的人,领头的是夙溪认不出来的家伙,没什么特别的,只能确定不是卞家的掌事。 卞芙呜呜直哭,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她拽着宿无逝的衣袖很紧,看向来者满眼都是仇恨,夙溪脑子里一直在想剧情,实在想不通现在是怎么个发展。 “三小姐还是跟我们回去吧。”来者面色冷淡,说出的话虽然用了敬语,却毫不客气。 “跟你们回去?回去被你们杀吗?!你们都是……都是池免的走狗!”卞芙泣不成声,提到池免几乎要咬牙切齿:“告诉我,你们把我爹怎么了?!” “四掌事病了,在家中休养,三小姐回去就能看到了。”那人依旧没什么表情。 卞芙听见这话,压抑的哭声破口而出,她紧紧地握着手心碎成两半的珍珠,那是她与四掌事的信物,只有在对方死的时候,珍珠才会断裂。方才她在客栈等宿无逝回来,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突然怀里的珍珠掉在地上碎成两半,她就知道家里出事了。 如今这些人面不改色地撒谎,卞家,显然另有人当家作主。 只是卞芙不论如何也想不通,操控住这一切的,竟然会是不懂任何法术的池免。 夙溪瞧着卞芙几乎要一口气给哭过去了,那惨白的脸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心里有些不忍。 毕竟也就是十几岁的小丫头,被人这么欺负着,也不是个事儿。 “无逝哥哥……他们,他们一定是害死我爹了……”卞芙哭到这儿,眼神中带着几分绝望,随后朝那群人瞧去:“你们创下的恶行,来日我定加倍奉还!!!” 那群人越靠越近,本来目的就是卞芙,瞧见多出了两个人,一个是筑基初期,一个看不出功底,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为首的直接出手,一道阵法带着金光过来,符文转换,威压之气让人呼吸不顺,卞芙根本不是修仙者,除去一些巫蛊之术,其余的都不会。面对这样的威压,必然很不好受,同样不好受的,还有连巫蛊之术都不会的夙溪。 夙溪觉得自己简直弱到奶奶家了,随便一个路人甲都能秒了自己,这和原本想的根本不一样啊不一样。 宿无逝站着没动,眼神逐渐凌厉了起来,在对方又一道符文过来时,便直接伸出右手,衣袖挥过一道气劲,毫不费力地拦住了符文,甚至散发出可怕的威压。 卞芙瞧不出在场各位的功底,只知道宿无逝看上去真的很厉害的样子,来捉她的人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于是便开口:“无逝哥哥,帮我杀了他!” 宿无逝扭头看向卞芙,笑道:“卞姑娘是想杀他,还是想杀杀父仇人?” 卞芙一顿,眼底的仇恨再度蔓延。夙溪简直抓狂,师兄你别带坏小孩儿啊!这个岁数的孩子青春期,很容易就叛逆的啊! 卞芙咬着嘴唇:“我想报仇,可是我……我没用,我连自保都做不到。” 宿无逝侧身背对着夙溪,那一瞬的表情只有他与卞芙二人知道。 只见他倾身伏在卞芙耳边道:“我可以帮你报仇,不过,你得解了埋在夙溪身上的追踪蛊。” 卞芙一惊,追踪蛊不是一般的蛊虫,想要从人身体再度取出来十分艰难,稍有差池,下蛊的人就会 分卷阅读30 性命不保,宿无逝这是要她拿自己的命来赌博。 卞芙犹豫:“可是,追踪蛊就算在她身体里,于身体也无害处。” 宿无逝挑眉道:“我不喜欢她身上有别人的东西,被迫也不行。” 一瞬卞芙便明白了过来,这几日见到的温润如玉的男子此刻看上去,竟然让人难以捉摸的深沉,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神让她一瞬脊背发凉,除去跟在他身后的师妹,其他人于他而言,皆是蝼蚁一般。 “……好。”一个好字吐出,卞芙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 答应了之后,宿无逝便收回了右手没有继续战斗的意思,一双目光冷冽地瞧向为首的人。元婴初期高人一等的威压骤然化作一道气劲,小溪上掀起一道道波澜。在场的人无不震惊,谁也没料到一个不过二十的男子竟然有如此高深的道行,他们都看走了眼。 此时此刻,即便不用动手也高下立见,那群人在宿无逝的威压之下根本无法抬头,有的甚至已经七窍流血,摇摇欲坠,这便是元婴期对筑基期的碾压。 小溪上的船翻了好几条,为首的人立刻拱起双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阁下手下留情!” 宿无逝收了威压,瞧着那群人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肩膀都颓了下来,便直接开口:“你们都是卞家的人?” “是。”阎王爷在面前问话,谁敢不老实回答? “卞家的人还以武力威胁卞家三小姐回去,这有些说不通啊。”宿无逝双手立在身后,站在桥头居高临下的身影,让人不敢直视。 “是……是家主让我们来带三小姐回去的。” “家主?”宿无逝皱眉。 卞芙立刻明白过来,张口就喊:“呸!他一个入赘我卞府的,竟然也敢妄想当家主!” 夙溪瞧那群人都默不作声也知道,不是妄想,而是如今已成事实了。 中也的确是这样,池免虽说不是修仙的料子,但是头脑不错,一步步在卞家站稳之后,就将卞家的掌事系数除去,为的就是要将卞舞华接回卞家。这么想来痴情归痴情,始终还是有些心狠手辣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卞舞华已经爱上了并肩作战的宿无逝,拒绝了池免后,就让他更不疯魔不成活了。 不过这都是好久之后的事,却没想到剧情线提前发展了。 宿无逝显然也看清了卞家的变故,扭头对着卞芙说:“走吧,卞姑娘,是时候该送你回家了。” 卞芙抿嘴,此一番回去,也不知卞家,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了。 ☆、大型家变 夙溪第二次站在卞家大门前,显然与上一次的心境有所不同了。 夙溪很无奈,为什么宿无逝会想要送卞芙回来?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送回来就撒手不管的样子,难道真是春风一度,所以情根深种? 在桥上时,她瞧见两人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可惜没听清,否则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云里雾里的。她总觉得自己是过来搞笑的,半点儿能力没有,还跟着主角升级打怪。 卞芙看见朱漆大门便直接过去推门了,这回没像之前那样,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朱漆大门打开时发出吱呀一声,整个卞家都空荡荡的,长廊里还回响着卞芙的声音:“池免!出来!” 然而三声喊过,整个卞家依旧没人,就连刚踏入卞府的夙溪也不得不疑惑,剧情有了变化,也不知道卞舞华现在去哪儿了。 三人入了卞家,空荡的院子里,两个小小的莲花台中,各有一条锦鲤活泼地游来游去。只是没见到几个仆人,更没见到家丁与卞家掌事的徒弟们。 卞芙发觉不对劲,她连忙跑到几处院子里的大柱子旁,抬手摸了摸上面雕了芙蓉花的图案,那花中的每一个花瓣都刻了符文,仔细看上去与另外几个柱子相互辉映,像是阵法。 不过此刻看来,阵法显然是被破了,卞府原本被设为禁地的几处主屋前的封条也没了,整个宅子像是被荒废了一般。 不过才几日的时间,事情变化得太快。 卞芙越过长廊,走向以前卞弄影的房间,自从池免娶了卞弄影发现娶错人之后,从未碰过卞弄影,卞弄影也是住在自己以前的屋子里,与这个夫君并不算亲厚。 卞弄影的房前一把锁歪挂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吱呀一声,里面空荡得带着几分凉意。 “姐姐!”卞芙紧张地握紧拳头,进了屋子里。 夙溪没进房间,只是站在屋外朝院子上方的天空瞧去,卞府虽然空了,可给人的压抑感觉却越来越浓,中池免掌管卞家之后从未离开过卞家,甚至接手了卞家旗下所有生意与门徒,这样人去楼空的场景也没出现过。 她越发觉得有些不安,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的柳树,碧绿的树枝随风摆动了几下,小池子里的湖水却没有任何涟漪。 夙溪心下一沉,突然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竟然不知不觉中着了池免的道,他们这是进了池免设下的幻境中了。 池免不会制造幻象的阵法,他没有高深的法术,即便到后来壮大卞家,用的也都是一些厉害的法器,而这些法器就是他向北海归教交换的。用卞家的修仙法决,交换北海归教的上等法器,这个幻境,恐怕就是铃锣镜子里的世界。 铃锣镜子是池免的法宝之一,如今他功力不足,设出的幻境有许多瑕疵,如果是卞芙一个人进来恐怕认不出,不过夙溪凡事多了个心眼,想看出问题也不难。 卞芙从卞弄影的房间里走出来后,垂头丧气的,眼泪又啪啪地往下掉,她伸出袖子擦了擦脸颊,哭着说:“卞家没人了,我……我姐姐也找不到了。” 宿无逝也发觉了不对劲,目光一直都在周围打量。 夙溪盯着那小池子上看了许久,不论风刮过来几次,那池子都是丝毫未动,铃锣镜子也有出口,出口就是镜面,镜面会有倒影重叠,一般设在能照出东西的地方,池面有树木的影子,但不会被风吹皱,显然那里就是出口。 宿无逝突然拉住夙溪,吓得夙溪在心里直拍自己的小心脏。 师兄你突然抽什么呀?! “我们落入陷阱了。”宿无逝皱眉道:“这似乎是个阵法摆出的幻象。” 夙溪在心底简直要为宿无逝鼓掌,师兄好厉害!才进来这么一小会儿就知道这是幻象了,不过不是阵法摆出的,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阴差阳错地走进了镜子里了。 “幻象……难怪一个人都没有!”卞芙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打开瓷瓶后,里面有一只乌漆墨黑大约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飞了出来,那虫子有两对翅膀两只脑袋,细瘦纤长,嗡嗡地在卞芙的手上盘旋。 “这是寻路蜂,若有出路,一定会被它找出来。”卞芙伸手挥了挥,让 分卷阅读31 寻路蜂飞了出去。 只是那只细长的黑色寻路蜂飞出去还没两米,就又飞了回来,围着卞芙转圈圈,卞芙皱眉:“怎么会没用呢!” 夙溪叹了口气,这里是幻境,每一条路都不是真正的路,他们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罢了,即便出了卞府,再去街道上,恐怕就不会任何场景和道路了。 宿无逝眉头轻皱,抬起手便要唤剑出来,夙溪按住了他的手:“去水池。” 宿无逝跟着夙溪走到了水池边上,那池子里的鲤鱼游来游去,可没有荡起一丝涟漪,看来她猜得不错。 夙溪朝卞芙瞥了一眼,道:“卞姑娘先请。” 卞芙愣了愣,随后指着夙溪大喊:“你要我跳下去?!难不成是要我跳湖自杀吗?!” 夙溪再朝宿无逝瞧去,对方几乎没有犹豫,念了一句法决,将三人身上都设下闭水的法术,随后拉着夙溪便直接跳入了池子里,卞芙瞧见宿无逝都跳了,也立刻跟着跳了下去。 三人跳入水里,那水面上只起了一层波纹,没溅起半分水花,刚落入水中,便是一片漆黑。 夙溪眼睛看不见,只能感觉宿无逝的手一直都牵着自己,周围黑得太厉害,耳旁还有一些水流的声音,随着不断地坠落,就连呼吸也开始不顺了起来。 夙溪张口刚想说话,便觉得一种压力扑面而来,巨大的冲力将她往后推,若不是宿无逝一直拉着她的手,她想此刻一定就跟被牧崇音的扇子扇飞的感觉一样。 夙溪突然觉得腰上一紧,宿无逝身上的熏香味钻入鼻中,他一只手牵着自己,一只手将两人牢牢地抱在一起,这让夙溪觉得踏实多了。 两人大约沉了三四分钟的样子,这才有光逐渐照亮周围,远离黑暗之后,便是骤然地一阵刺眼的雪白,惹得两人都一起闭上了眼。随后呼吸停滞了大约三秒,呼啦一声,两人从卞府的锦鲤 池中探了出来。 宿无逝在三人的身上都施了法,衣衫与头发没有打湿半分,他依旧保持着抱住夙溪的姿势,原地跃起,直接从水中上了岸,落在一旁的亭子里,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旁边路过端着果盘的丫鬟一跳。 “有……有刺客!”那丫鬟尖叫一声,连忙朝外跑去,夙溪看着波澜的池面,等了片刻,卞芙才从里头钻了出来,宿无逝飞身而下,提着卞芙肩膀上的衣服便将她捞了出来。 卞芙看了一眼自己还在卞府中,有些气恼地朝夙溪喊去:“怎么还在这儿?” 话音刚落,便听见院子外头有人嘈杂地喊:“有刺客!快通知家主!” 三人站在池边的亭子里,眼看将他们围住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才有人慢慢走来,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衫,彬彬有礼的文弱书生站在了三人的面前,好听的声音开口便道:“默丫头,你还有胆回来。” 卞芙咬牙:“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里是我家,我才姓卞!倒是某人,入赘了我卞家,就真以为自己是卞家人了!” 池免的脸色一瞬有些僵硬,他不动怒,只说:“你这丫头,干出了弑父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怎么还有脸说自己姓卞?” 弑父二字如同一道雷劈下,卞芙嘴唇泛白,不可置信道:“我弑父?!我看……我爹是被你给害死了!” 此刻外面一阵躁动,有人伏在池免耳旁说了什么,随后便有一道声音如同洪钟般响起,一边从院子外走来,一边怒吼:“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默丫头在哪儿?!竟然有胆子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扒了她的皮来祭奠我四弟!” 这声音是二掌事的,听到声音,二掌事人也进了院子了,看见与宿无逝夙溪在一起的卞芙,二掌事更是脸色气得发红,抬手便拿起身旁徒弟腰中的剑,直直朝卞芙刺过去:“我杀了你这个不孝的畜牲!” 卞芙吓得连连后退,这一剑被宿无逝接下,二掌事又退回了原处。 卞芙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看着向来疼爱自己的二伯如今竟然要杀自己,心里疑惑与痛心叠加:“二伯……” “别叫我二伯!我没你这个侄女!” “二伯,这到底是怎么了?池免说我爹死了……我爹真的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说爹是我杀的?”卞芙缩着肩膀,抽抽搭搭地朝二掌事喊:“我要去见我爹!” 二掌事听见这话,一双牛眼泛着红丝,胡子颤抖了几下道:“默丫头,你平日里骄纵任性,我们也就权当惯养了你,可你怎么变得如此歹毒?昨天夜里四弟派管家将你带回,可你竟然因为自己的任性,朝四弟下了噬心蛊,如此残忍的蛇蝎心肠,叫人心寒啊!” “我没有!”卞芙反口:“我躲开了管家,我没有回来卞家,我……我根本没有朝我爹下蛊!” “除了你?卞家谁还会下蛊?”二掌事满脸痛心:“卞家当真是家门不幸,一连出了两个不孝子,若说卞舞华杀了主母,尚无人看见,可你杀了四弟,却是有管家为证,来人!把卞芙给我抓起来!” 卞芙彻底傻了,池免皱眉道:“二叔且慢,此事……” “此事没得商议!弑父之人,罪无可恕!”二掌事说完,挥了衣袖便转身离开。 池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一群家丁徒弟们就都围了上来。 那群人还没碰到卞芙一根手指头,便被宿无逝的威压震得连连后退,就连池免也一惊。 眼前这一男一女他是见过的,当初抓卞舞华回来时,身后就跟着这两人,如今卞芙出了事,又是这两人,莫非一切都与这两人有所联系? 池免朝宿无逝拱手道:“这位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宿无逝朝夙溪瞧去,见夙溪点头,便跟着池免一起离开。 卞芙立刻拉住了他的袖子:“无逝哥哥。” 池免道:“公子放心,默丫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卞芙听见池免的话,慢慢松开了宿无逝的袖子,松开的同时开口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宿无逝半垂着眼眸,带着夙溪一同跟在池免身后,从院子中离去。 ☆、两禽兽的眼神杀 池免走在前头,一路没有说话,除了引路的时候会停下来等会儿,其余时间都保持着一张要笑不笑的温和面庞。 这表情夙溪觉得很眼熟,朝身旁瞥了一眼,宿无逝也是这表情。 不过宿无逝是天生的笑唇,嘴角就是有些牵起的,加上眉眼温和,故而有种斯文爱笑的模样。 穿过长廊和花园,池免将他二人带到了书房。 书房又叫议事房,夙溪有些好奇,待客一般在主厅,带到书房来的却很少见。 不过基于现在池免很有可能已经走向黑化的道路上了,所以夙溪留意了一个心眼,入书房之前先在门窗的两边看看,有 分卷阅读32 没有什么摆放排列奇怪的石头或者树叶之类的,以免中了别人的阵法。 没瞧见什么特殊的,夙溪便跟着宿无逝一同踏入了池免的书房。 书房里头的布置倒是很简单,两排书架,架子上放的都是一些典籍诗词之类,倒是很符合池免的性格。长桌在左,圆桌在右,圆桌上放了一套白玉茶具,旁边的架子上,还有个净瓶里插了几朵牡丹花。 池免让夙溪与宿无逝在桌边坐下,给两个倒了杯茶之后,才面朝宿无逝开口:“在下池免,目前在卞家暂时是家主,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师出何门?上次也只是匆匆一见,还没来得及交谈。” 夙溪想起来了,上次池免刚抬起手来,宿无逝就带着她离开了,想必那一瞬卞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懵且尴尬吧。 宿无逝虽然嘴角是牵起的,但面色却很默然,池免那笑容挂在脸上几乎快要僵硬了,他才说:“宿无逝。” 夙溪朝宿无逝瞧了一眼,心想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淡了?也不知是从哪一刻开始,原本一直很愿意微笑且照顾人的师兄,成了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什么事都藏在心底的人了。 池免点头:“宿公子,有件事其实困惑了池某很久,还望宿公子能解答一二。上次燕儿……也就是舞华,她闹出了点儿事,离开了卞府,再回来时是与宿公子一起的,宿公子能否告诉在下,舞华离开卞府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宿无逝表现得兴趣缺缺,只说:“我无意间救了她,就这样。” 夙溪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怪,这两个人文质彬彬地交谈,怎么让她感觉空气中有股冷风在嗖嗖直窜?且宿无逝在聊到卞舞华的时候怎么一点儿应有的反应都没有?中分明说他们俩是对对方几乎一见钟情的啊。 剧情虽然改了,发展没变,按理来说,感情也应该顺理成章才是。 池免继续问:“那不知宿公子又是如何会到翎海边境的?” 宿无逝一记眼神瞥过去,池免背后一凉,突然觉得好似有股杀气,他微微眯起眼睛,笑着说:“我只是好奇,毕竟事关我卞家,凡事问清楚,也好摆脱你们的可疑。要知道,现在卞家正处于多事之秋,你们前后与舞华还有默丫头都有关系,难免叫人生疑。” 宿无逝说:“我无需向你们解释,人死与我无关,你们卞府的事也与我无关,况且,我想走,你们也拦不住。” 这句话虽然有些狂妄,但也的确如此。 夙溪只瞧见这两人脸上看似温和,实际已经在言语之中暗斗好几轮,现在池免显然处于劣势,面对宿无逝不愿配合的态度,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知道为什么,夙溪总觉得看到了一场斯文败类和衣冠禽兽之间的对决,且……衣冠禽兽赢了。 想到这儿,她将目光落到了衣冠禽兽宿无逝的身上,换来了对方的侧目与微眯起眼睛微笑的表情。 嘶,冷不丁地对她一笑,竟然有被电到的感觉。 池免没再开口问,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他两步走到了长桌旁,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边敲边说:“你们若能一直呆在铃锣镜里就好了,这样反而省却了很多麻烦。” 夙溪见他敲桌子的举动很不对劲,转眼朝宿无逝看去,只见宿无逝手下已经隐隐蓄势待发的灵气,就知道他也察觉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道女声,声音熟悉,听对方说:“让开!我要进去!” “二小姐,家主正在里面与客人谈话。”显然被人拦住了。 那女子又道:“与客人谈话?我就是要看看他是怎么和人谈话!和谁谈话!” “二小姐!您别为难我们!” 那几个人显然是会些功夫的,筑基中期的卞舞华不好硬碰硬,只能对着紧闭的书房大门喊:“池免!” 夙溪当然听出来此番站在门外的是卞舞华了,没想到卞舞华在卞家的待遇还不错,竟然没人看管,随意走动,比起被冤枉的卞芙,她的生活条件简直不要太好! 果然女主就是有主角光环的,走哪儿都是好运缠身。 池免听见这一声,笑容中带着几分纵容,道:“让她进来。” 同时,手指也离开了桌面,背在身后。 夙溪发现了这个小动作,眉角挑了挑,心里知道如果不是卞舞华及时出现,这间书房就会在池免动手脚的同时,被宿无逝给劈开了。 卞舞华听见了这话,立刻就推开拦住她的人,猛地打开书房的门,先没看向池免,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宿无逝身上,确定他并没有事后,似乎是松了口气。 她穿着蓝色的广袖裙,腰间别了一把细长的白色剑鞘的剑,一头长发披下,左右各有一个金步摇,踏步进来的时候,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便让夙溪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是女主真正的样子啊,即便能力如今来说算个废柴,可颜值妥妥地第一名! 卞舞华朝宿无逝问:“他没有为难你吧?” 宿无逝轻笑:“他还不能。” 这话显然是挑衅啊,一种俯视蝼蚁们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卞舞华听宿无逝这么说,眉角上扬,眉眼之间顾盼生辉,竟然有些隐隐的自豪,随后才道:“也是。” 夙溪心中突然响起了叮铃一声,似是有什么答案浮出水面,宿无逝虽然表现很不爽的样子,可显然卞舞华对他还是有点儿小心思的嘛! 池免被无视了很久,夙溪也同样被无视了很久,男女主这逆天的颜值与气质凑在一起,旁边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这感觉略微让人有些不爽。不过夙溪早有心理准备,而心理建设不强的池免立刻干咳了两声,打破了这一现象。 “燕儿,你来找我有何事?” 卞舞华看向池免,脸色有些不紊,道:“我听说卞芙被你给捉回来了。” “不是我捉回来的,是这两位将她带回来的。”池免撇开关系。 卞舞华说:“卞芙怎么回来的我并不关心,只是我刚才看见她被几个师兄锁了手脚关到地牢里,我来就是想问问姐夫,是不是我也要这么被关进去?” 池免立刻就说:“我怎么可能会关你进去呢?这几天我待你有多好难道你都感受不到吗?” 卞舞华冷笑:“她弑父,我杀了主母,都是罪恶滔天,怎么我没有受到刑罚,她却被关到地牢?” 池免立刻关上了书房的门,关门前左右看了两眼,确认无人后才松了口气:“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主母不是你杀的。” “可事实……”卞舞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池免打断:“事实就不是你杀的!” 卞舞华一时语塞,闭嘴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了。 夙溪倒是看出了几分端倪,卞舞华虽然心狠,可不代表没血没肉, 分卷阅读33 看到卞芙被人这样对待,心里自然有些同情心泛滥,所以才来这里找池免讨价还价。可夙溪也同样看得出,池免若不是深爱着卞舞华,又怎么可能将她在掌事与师兄弟面前护周全? 见卞舞华不再争论,池免似是被人饶恕了一般松了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转过身道:“默丫头那边我会想办法求情的,你……你先回房间吧。” 卞舞华盯着池免的脸,似是看透了他一般说:“那我的救命恩人,你又打算如何安置?” 池免将目光落在宿无逝与夙溪身上,无力道:“我自然会给他们安排住处。” “姐夫现在就定下住处吧,由我带他们去。” 池免抿嘴,片刻后回答:“南厢房。” 卞舞华听见这话,立刻打开了书房的门,宿无逝与夙溪在她邀请的手势下走出了书房,夙溪稍微有些落后,听见了卞舞华出书房时,在池免耳边说的那句话,心里顿时一凉。 她说:“我知道你不会救卞芙,我也知道四叔的死一定与你脱不了关系。” 夙溪内心汹涌澎湃,几欲脱口而出的卧槽不断在脑中徘徊。 虽然知道了剧情,虽然知道池免最终会黑化,再也不是之前的文弱书生了,甚至与外贼合伙,最后害得卞家死伤惨重,可真正切身体会又是另一回事啊! 感觉这个太烧脑了,动不动就是死人栽赃之类的,她觉得自己这种炮灰分分钟就会被灭啊! 夙溪加快了几步,还是靠近师兄更有安全感一点儿。 卞舞华在池免苍白的脸色下离开书房,三两步跟上了夙溪与宿无逝,走到两人跟前时,朝夙溪瞥了一眼。 夙溪一个机灵,这眼神中的威胁信息也太明显了。 拜托啊小姐,她好歹曾经救过你一命啊!要不要这么容易忘恩啊! 卞舞华本想一个眼神告知夙溪让她识相一点儿稍微离远些,却没想到被对方冷冷的眼神再瞥了回来,一时间自己在气势上仿佛落了下风。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其他情绪一般,除了冷漠,就是淡然。 她也不去在乎夙溪,只与宿无逝肩并着肩,说:“上回还要多谢你的相救,否则我这条命可能早就不在了。” 宿无逝淡淡地回答:“举手之劳。” “我重伤成什么样子我自己清楚,你损耗了那么多灵力,绝非是举手之劳,既然你施恩不图回报,不如大家交个朋友,以后你若遇到麻烦,尽可来找我。”卞舞华倒是有几分侠女之气,说起这话时眉眼明朗,带着几分飒爽。 夙溪听着,就等宿无逝的反应。 只见宿无逝轻轻一笑,那笑容勾人心魄,眼帘垂下,睫毛轻颤,卞舞华被惊艳,而夙溪则是看呆了。 宿无逝道:“卞姑娘还是先顾好自身吧,卞府上下那么多双眼睛,你先要逃脱,才能交朋友。” 卞舞华呼吸一窒,想到自己的处境,的确是一言难尽的地步,不过眼神中却没有妥协,于是道:“那好,等我出了这卞府,你就是我朋友。” 宿无逝之笑,夙溪听见这两人的谈话将自己置之度外,而且都是大长腿,走起路来不等人,一个转角她便落后,只能瞧见他们相当登对的背影。 那一刻,她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怎么觉得有些不爽。 ☆、同住一间 过了转角,卞舞华又问宿无逝:“你师从何处啊?我始终看不出你到底有多厉害,莫非……你修炼的是不老之术,其实已经有七八十了?” 宿无逝道:“八十与二十又有何分别?” 卞舞华本想说当然有分别,分别就是如果他当真只有二十岁,那她待他的感觉,就不用抑制不发了。 只是话没说出,宿无逝便停下脚步,只见他回头转身,看着大约只有几步远的夙溪,目光柔和,等到夙溪到了身边了才继续走,这回脚步放慢了许多。 卞舞华心想,不过只是几步路的距离,没必要非得停下来等,更何况等的时候还转身看着她,难道宿无逝心里早就已经有人了?还是这个喜欢冷着脸的? 三人到了南厢房,池免已经让下人先一步过来,给夙溪与宿无逝收拾房间。 只是有些奇怪,宿无逝与夙溪住的竟然是同一间,只是厢房较长,中间有客厅,两旁则都是卧室,由屏风与珠帘遮住,这种设计倒是古怪。 卞舞华瞧见他们住的地方,心里自然已经明白了过来。 夙溪倒是有些不习惯,和宿无逝住一间房那还是五年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又是男孩子的身份,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孤男寡女的,师兄还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里,倘若来个什么月圆之夜化身狼人,她还要不要贞操? 虽然想的可能太远,但夙溪可是亲眼见过与宿无逝并不很熟的卞芙第二天早上衣衫不整地从他房间里走出来的事实! 房事这种事嘛,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她要是不想,师兄也不会逼迫,就怕到时候气氛调节得刚刚好,师兄那无敌美颜又对着她笑,不想……也变成半推半就了啊。 夙溪神游太远,反倒是宿无逝开口问:“只有一间?” 站在外的仆人道:“这原本是卞家的客房,请的是江湖上有名的男子,不过家主见两位既然是一对,想必住在一起也是无碍的。” 夙溪被这句话扯回了神。 池免是眼瞎才会觉得她和宿无逝是一对吧?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师兄。”你快告诉他安排错了,要两间! 宿无逝收到了夙溪的眼神,朝她安慰似的笑了笑,夙溪顿时松了口气,随后他开口道:“有劳。” 然后转身,走了进去…… 夙溪还站在门口,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脑子有点儿懵。 卞舞华走到了夙溪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胸前,眉尾挑起,了然似的点了点头,也跟着那下人一起出去,临走前道:“两位好好休息。” 夙溪转身走向自己住的那一边,拨开珠帘,穿过屏风后,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平是平了点儿,但也不至于没有啊。 随后倒在了雕花梨木床上,合上了蝉翼纱,一手捂住了眼睛,对近来的剧情发展,有些有心无力了。 剧情变化得太多,她根本预料不到下一步啊! 一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外头橙黄色的阳光透过纸质窗户的缝隙照了进来,洒在桌案上。 夙溪这才发现自己是笔直地躺在床上,靠着枕头,身上还盖了被子的。 她恍恍惚惚睡着时,整个人小腿还露在外头,鞋也没脱,难道是宿无逝? 她即刻起身,朝客厅方向走,站在珠帘外头轻轻喊了一声:“师兄。” 并没有人 分卷阅读34 回应,宿无逝向来浅眠得很,随随便便一个动静就能吵醒他,更何况他是元婴期的修仙者,即便是睡觉也保持修炼状态,叫一声没反应,应当是不在了。 夙溪刚转身,便看见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的池免,吓了一跳,当即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举动被池免看在眼里,随后见他笑了笑说:“晚餐时间到了,我来叫二位去用餐。” 夙溪点头,池免又朝宿无逝床铺的方向看去,随后道:“看来宿公子不在,那就请姑娘随我一同过去吧。” 夙溪垂眸回:“我不饿。” 其实都快要饿扁了啊,早上吃了稀饭包子油条之后,就再也没吃东西了,在幻境中被困了半天,现在她都已经快要前胸贴后背了。不过她听见卞舞华对池免说的那句话,显然池免的黑化提前了,这么说眼前的人是危险的,她不傻,不会为了一顿饭让自己去这趟鸿门宴。 池免叹了口气,说:“姑娘何必这么防备我?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我师兄呢?”夙溪直接问。 池免一惊,这才恍然:“原来宿公子是你的师兄,我还以为你们……” 见夙溪依旧冷着一张脸盯向自己,池免便转口说:“他与燕儿在一起,现在恐怕在后院内赏花吧。” 夙溪听见这回答,呼吸一窒,随后想明白,像这种打怪升级的女尊文中,男二号就是用来喜欢女主角的,宿无逝和卞舞华赏花,也没什么不对。 “不如你与我一同去叫他们,你师兄在,应该就不用有什么担忧了吧?”池免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率先朝南厢房外走去。 夙溪跟在了他身后,保持一定距离。 不论如何,先找到宿无逝再说,即便她不同意跟出去,在屋子里,只要池免想动手也她也依旧没什么反抗力。 跟着池免出了南厢房,便直接顺着鹅卵石铺的小路一路往后院去,吃饭的地方在前厅,往后走,至少表明他的确是来找宿无逝和卞舞华的。 夙溪知道池免一直深爱卞舞华,看见她和别的男人一起赏花心里总会不痛快,拆情侣这种事儿肯定得要有僚机啊,夙溪成了这个存在感微弱的僚机。 卞府是个书香门第这个夙溪早就知道了,但看到后院郁郁葱葱一排青竹之后,夙溪才在心底感叹了一声,得是多有傲骨的一家才会在院子里种竹子啊? 这想法让夙溪突然想起来,海角天边左殿里,宿无逝的住所也是这样,虽然没种整排的竹子,可种了满院子的梅花。 果然什么样的人,种什么样的花儿。 到了后院,池免便停下脚步了,夙溪朝圆形的拱门里看了一眼,只见宿无逝与卞舞华两人坐在假山旁的凉亭内,一个广袖蓝裙裙摆风中翩跹,一个白衣素纱上仙鹤灵动,坐在一起就像是一幅画儿,让人不忍打搅。 池免就是这样一个人,远远地看着,双手握紧成拳都快握出血了,那一双眼睛还无辜地仿佛自己被抛弃了一般。 夙溪凉飕飕地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随后看向假山旁的两人。 说实话,配一脸。 他们手对着手,似乎是在交谈什么事,卞舞华时不时仰起头对宿无逝笑了笑,便能看见宿无逝那张脸多了几分生动。 分明都是女人,卞芙缠着他,他爱答不理,卞舞华还没开始缠呢,他就如沐春风了。 夙溪啧叹,所以说女主角的金手指才是正篇最厉害的一点,谁也逃不过宿命这种东西带来的结果,虽说过程不太一样,可终归会相爱的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池免慢慢转过身来,头也没抬,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肩膀往外走,他道:“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们了吧。” 夙溪瞧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好像没了卞舞华就没了全世界一样,问:“不再看看?” 池免这才有些好奇地朝夙溪看去,在她脸上瞧不出什么后,抿着嘴说:“再看下去,还不知道得把自己气成什么模样呢。” 说到这儿,夙溪撇了撇嘴,池免突然牵起她的手说:“随我来。” 夙溪盯着自己被牵的手,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这还是她碰到的第二个男人,实质意义上的碰到而已,第一个就是宿无逝了。 池免将夙溪拉到了后院的另一处,那里地理位置较高,立在许多巨石之上,旁边种了不少黄兰,此刻正开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黄兰之中有个石桌,旁边四个石凳,池免将她带到石凳边就松手了。 他做了个手势:“坐。” 夙溪坐下,朝右手边瞧去,穿过黄兰,便是卞舞华和宿无逝所在的院子。 夙溪这才明白过来池免带她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想看见卞舞华,却又不想被卞舞华瞧见,故而找了这么个隐秘的地方,只是……拉上她做什么呀? 池免道:“以前我也经常来卞府的,我是说在与弄影成亲之前,那时候我就与燕儿在这处玩。她从小就不受家里人宠爱,是在冷言冷语中长大的,可她很倔强,从来都不服输,有时候被人欺负了,就会欺负回去。” 夙溪眼角跳了跳,这节奏有些不对劲啊,这种私房话怎么好对外人说呢?更何况她和池免没有任何关系,更没见过几次面,没有交谈,谈不上信任吧? 夙溪隐隐觉得,自己怎么即将要变成有妇少男的闺蜜的趋势? 池免说:“本来我爹娘希望我娶弄影的,不过我极力反对,他们就答应我娶燕儿了,却没想到……” “你负了她。”夙溪很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啊,谁要听那些她早就知道了的陈年烂谷子的事儿啊,而且听了会不会死啊?毕竟眼前这位小哥已经往黑化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啊。 池免听见这四个字,深受打击,本来想张口反驳,声音哑在喉咙里,却无力反驳。 “是,是我负了她,可我的心从来只属于她。”池免朝假山旁的卞舞华瞧去,目光柔和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嘴角牵起的笑容万分苦涩:“但是她的心,先负了我。” 夙溪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涩,这话说得,好像卞舞华已经和宿无逝心照不宣互相爱慕了一般。 夙溪也朝假山旁的两人瞧去,只见卞舞华认真地抬手往旁边的石头上拍了一下,再收手时,上面印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随后便笑着朝宿无逝说了些什么。宿无逝的脸上显得很欣慰,朝卞舞华点了点头,抬头似乎是看向周围的风景,目光一圈转过来,落在了夙溪这个方位。 他脸上的笑容还是很和煦,只是那眼神再也没从这一处移开,温和的目光带着几分凌厉穿过层层黄兰与她对视,那一瞬,夙溪几乎以为宿无逝看见了自己。 若不是一旁的池免毫无察觉,她当真要立刻站起来逃掉了。 只是虽然没 分卷阅读35 逃掉,还是瞥开了眼神。 奇怪,约会的是他,她心虚什么? ☆、小小的误解 高处风大,黄兰在风中摇曳了许久,池免的目光一直看向卞舞华,夙溪饿了太长时间,这时候肚子开始没有气节地咕噜叫了一声。 池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夙溪觉得自己很丢人。 可能是她的脸太面瘫,即便羞愧也只表现的很冷淡,导致她好似一副浑然不觉却又理直气壮的样子,反而让池免笑得更大声了。 夙溪心里朝天翻了个白眼,大哥感情你没饿过?有那么好笑吗? 池免笑够了呼出一口气道:“罢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或许是池免这时候看上去和善许多,脸上挂着的也不全然是假笑,浑身沐浴春风的模样,真有邻家大哥哥的感觉。如果他一直都是这样,可能是个很值得深交且让人安心的人吧。 夙溪站了起来,跟着池免准备去吃饭。 刚要离开黄兰堆,便觉得背后一道冷冽的视线刺了过来,顿时让她心头发凉,再回头时,卞舞华与宿无逝还在交谈,只是不知刚才那视线是从何处来的。 夙溪跟着池免到了用饭的大厅才发现,桌旁就只坐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浅紫色的罗衫,头发盘起,头上戴着玉饰,耳上坠着珍珠,柳叶弯眉,丹凤眼,小鼻子小嘴,体型稍微有些丰韵,不过也算不上微胖,整体看上去,就是很小家碧玉的美。 夙溪已经猜到,这恐怕就是那个婚姻不幸福爹娘死了老公心里还有别人的苦逼卞弄影了。 除了卞弄影,也没有其他人上桌,仅两个丫鬟在一旁布菜。 池免带着夙溪走到了桌边,给她安排好了座处后,自行坐在了卞弄影的身边,对夙溪说了句请后,便自顾自的吃饭,完全吧身旁的卞弄影当成空气。 夙溪心里涌起了同情之意,这也是个苦命的人,生在女尊文中,注定是被炮灰的。 “默默呢?”卞弄影也没吃饭,见到池免张口就问。 池免顿了顿,道:“被二叔带走了。” “你知道二叔一定会对她下狠手的,为什么就这样看着她被带走?”卞弄影的脸上已经挂了泪水了,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夹着怒意,却不歇斯底里。 “默丫头犯了错,她应当受到惩罚,这是弑父,说句不好听的话,杀了她也不为过。”池免面色冷淡。 “杀了默默不为过,那西厢房的那位,又凭什么好吃好喝的供着?” 夙溪夹着香菇的手顿了顿,随后有很自然地往嘴里塞,西厢房的不就是卞舞华? “吃饭吧。”池免懒得和她说了。 卞弄影抿嘴,忍了片刻,还是站起来丢了句:“你自己吃吧。”转身就走。 夙溪觉得很尴尬啊,本来上人家饭桌上吃饭就已经很怪异了,更何况对方还是夫妻,夫妻就算了,她还和这对夫妻不熟,如果不熟不是最尴尬的话,那最尴尬莫过于这对夫妻感情不和而且还当着她的面谈家事吧。 架是没吵起来,不过男的冷脸,女的哭泣,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场景。 夙溪就指望自己快点儿吃完,然后早点儿回南厢房等宿无逝去。 吃完饭后,池免很绅士地送夙溪会南厢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则是卞家太大,小径又多,天黑了,没有人指路她对这里又陌生,很难不走错路。 等将夙溪送到了南厢房院子前,池免便停下了。 他说:“夙姑娘好好休息。” 夙溪心里百感交集,这一天碰到的人都和书中描述的有些差距,虽然知道池免黑化了,他已经做了恶事就不可能成为善人,但又难免为他唏嘘。 所以在池免走后,夙溪看着他一人提着灯缓步朝外走时的背影,叹了口气。 宿无逝站在南厢房的门口,背对着一室烛光,面向夙溪的身影,叫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夙溪转身正往回走,突然听见宿无逝的声音:“夙溪。” 她抬头,看见宿无逝手中提了一盏灯,正笑盈盈地站在南厢房的门口等着她,那一瞬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等待晚归的丈夫的妻子,一般都会给丈夫留灯。 想到这一场景,她心里就一阵恶寒。 不过师兄笑起来是真好看,眼睛弯弯的,只是这笑容似乎与平日里的又不太一样。 等到夙溪走到宿无逝跟前了,他才问:“去哪儿了?” 夙溪回答:“吃饭。” 宿无逝的目光又深了几分:“和谁一起?” 夙溪抿了抿嘴,说和池免……会不会太诡异?这画面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见夙溪没有回答,宿无逝才轻笑着拉她进屋,道:“夙溪就是不会说谎,一问便哑了。” 冤枉啊师兄,她真的去吃饭了!难道还要她张嘴朝你哈口气,以证明晚上吃了的菜里有大蒜吗? “身上还带着黄兰的香气,你去后院了?”宿无逝将提灯吹灭,坐在桌边给夙溪倒了杯水。 夙溪心底咯噔一声,乖乖,不愧为师兄,这都能闻出来! 她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并没闻出什么味道,只听宿无逝又问:“那你有没有在后院看见什么?” “……没有。”她才不会傻到承认自己去了后院,还看见他和卞舞华卿卿我我,且与池免在黄兰丛里偷窥了半晌呢。 宿无逝端茶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片刻,目光一直盯着浅黄色的茶水,停止呼吸许长时间,才将那一杯茶喝下肚。 好苦涩的味道,似乎从来都没喝过这么苦的茶。 “我的夙溪是不会骗人的。”宿无逝放下杯子的时候眉头也同时皱起来了:“即便不什么都与我说,却也从来不会骗我。” 夙溪听他这话,总觉得怪异,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却又捉不住不好在哪儿。 “如果有一天骗我了,那一定是被别人给带坏了。”他说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夙溪,这一眼让夙溪忘记呼吸,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突突作响,越来越快。 她还是头一次被宿无逝用这种眼神着看,好似自己是一只被圈养的羔羊,却突然被狼给盯上的感觉。 “师兄怎么了?”夙溪问。 宿无逝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油纸,然后将包着东西的油纸递给了夙溪,转身便掀开珠帘,往自己床铺那边去了。 夙溪慢慢打开怀里的油纸,只见几块做的精致的绿豆糕摆在里头,一层油面看过去煞是美味,还发着绿豆的清香。 夙溪没来由的一阵自责。 自己跑去和池免吃大鱼大肉了,宿无逝还饿着肚子从外头给她带了几块绿豆糕回来,她怎么觉得自己是冷落了家里小媳妇儿在外头不停有饭局的暴发户啊? 夙溪坐在桌边,拿起绿豆糕就 分卷阅读36 往嘴里塞,等到所有的绿豆过都吃完了,她才打了个噎嗝,顺了口茶水,拍拍手后,悻悻地回到自己床铺那边。 后半夜,她的肚子开始痛了,冷汗冒了一身,可整个人像是置身在梦魇之中怎么也醒不了,翻来覆去了许久,索性痛了半夜,又好了。 好吧,这身体的外挂功能不可小觑,可能拉肚子都在她忍个一刻钟后,也就自愈了。 次日清晨,夙溪就醒了,醒来的时候盯着床顶的蝉翼纱有些失神,等到扭头,便看见宿无逝松了口气的脸。 夙溪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自己床边,三秒钟后她猛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体,还好被子里面的自己是穿着衣服的! 而且昨天晚上除了后半夜肚子痛之外也没任何其他记忆,想来应该是没发生什么。 反倒是宿无逝,见到她突然收缩的瞳孔和胡乱在被子里动弹的手吓了不清,立刻掀开蝉翼纱一手撑在她脸颊旁的枕头上,一手摸着她的额头:“怎么?还疼吗?” 夙溪摇了摇头:“师兄怎么会在我床边?” 宿无逝坐在床侧,帮她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道:“昨天夜里我听见你翻来覆去的声音,过来看了看,你脸色很白,一直在流汗,桌上那油纸包着的绿豆糕又空了,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都吃光了。” 夙溪觉得脸上有些热,这声音轻轻柔柔的,一点儿也不像解释,反而像情话似的。 宿无逝眉头微皱:“怎么已经吃饱了晚饭还要吃那么多糕点?即便买回来了,尝一片就好,全吃了胃怎么受得了?” 夙溪抿嘴,将被子往上拉了点儿,遮到了下巴。 她轻声道:“师兄不是说我撒谎吗?” 那一瞬夙溪清晰地从宿无逝的眼神中看到了自责,异常明了,他哑然失声,眉眼之中尽是温柔,只听他叹了口气道:“是我的错。” “师兄哪里错了?” “是我没相信你说的话。” 可是他也的的确确看见夙溪与池免两人手牵手去黄兰丛中,笑盈盈地仿似在谈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一刻宿无逝觉得自己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杀了池免,也不知说了什么让他笑成那样,夙溪从来没与自己说过好笑的事。所以他问夙溪是否有去后院,夙溪回答没有时,他立刻就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甚至觉得定然是池免教坏了她。 夙溪听见宿无逝道歉,心里瞬间美滋滋了。 其实她肚子痛也不能怪宿无逝,毕竟那一包绿豆糕是她自己选择吃下的嘛,况且以她这开挂的身体素质,别说绿豆糕吃多了,恐怕吃两粒□□,也就是疼个几天,死不了。 “现在呢?还疼吗?”宿无逝问。 夙溪摇了摇头,宿无逝便道:“那就起床吧,今日堂审卞小姑娘。” 夙溪一惊,立刻坐了起来:“堂审?” 宿无逝点了点头:“今天早上舞华姑娘已经过来与我说了这事,卞小姑娘恐怕会被处死。” 夙溪听见宿无逝叫卞舞华舞华姑娘,心里闪过一丝不紊,不过很快便被卞芙即将要被处死的消息给冲散了。 她立刻起床,披了外衣像是要赶在堂审之前过去一般。 宿无逝道:“急什么?” “师兄答应过她一件事吧?”夙溪一边系腰带一边问。 宿无逝垂在身侧的手指微顿:“是,不过……也没什么重要的。”反正卞芙死了,夙溪身上的追踪蛊自然而然也跟着死了,索性结局与他本来的目的也不冲突。 夙溪皱眉:“答应的事,就是要做到才行。” 宿无逝轻轻地笑出声,点头道:“夙溪说的是。” ☆、人倒霉喝水都塞牙 卞家与普通人家不同,卞家的人犯了错自然有自己惩罚的一套机制,不用像寻常百姓那样架着犯人去衙门报案然后等待发落。 在这个漫天都是修仙者在飞的世界里,人命如草菅,只有主角能活到最后,所有的配角都是用来炮灰的。 夙溪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但是也不能等着卞芙被卞家人处死,毕竟……卞芙不该死在这个时刻。但是这谁又能说得准呢?毕竟剧情的走向已经偏了,说不定再偏一点儿,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一路走到了卞府的前厅,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多都是住在卞府中掌事们的门下弟子,极个别是外戚。 越靠近里面,与卞家的关系就越亲厚,而掌事的儿子们便站在前厅的最里头,家主池免坐在上位的左手边。池免是家主,卞弄影自然成了主母,坐在右手边,再往下就是二掌事,掌事身后站着两个儿子,儿子后面还有两个儿徒,正中间跪着的正是卞芙。 卞芙没有什么道行,这里一层外一层的高手如云,统统将她围住,她已不可能逃脱,再者整个前厅已经布了阵法,一般人难以解开。 夙溪在最外一层,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只能看见众人似乎在商讨着什么,而曾经有些刁蛮任性的卞芙才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就已经落魄地动弹不得了。 她的背上都是伤痕,似乎真的被下了重手,奄奄一息就吊着一口气,卞弄影看得眼泪垂垂。 夙溪刚想上前过去,便被人拦下:“卞家有要事处理,两位还是回南厢房吧。” 夙溪看着拦住她的人一眼,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在中可能连句台词都没有的路人甲。那路人甲被夙溪一记冷眼瞪得背后发寒,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非常不好惹的样子,他刚想挺一挺胸摆出威严的模样,宿无逝便一点手指,将那个人定住了。 夙溪抿嘴,浅声对宿无逝道:“凶手另有其人,卞芙不该死。” 宿无逝点头:“当然,四掌事死的那晚,她根本不在卞府。” 夙溪脚下一顿,额头上瞬间冒出一排黑线,是啊是啊,她怎么忘了,那天晚上卞芙可是在这位大爷的房间里,或许正与宿大爷蜜里调油呢! 众人见有人往前厅的方向闯进来了,顿时形成一堵人墙,将两人拦在外头,其中一个人进去禀告。 池免不用人禀告也看清楚来者是谁了,他早就料到这两个人的来历不简单,此番到卞府也一定抱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企图,不然怎么可能一连与卞家的两位小姐都有瓜葛? 池免走下上位,绕过卞芙走到前厅口,隔着人墙看向站在外头的两位。 一个冷面寡语,一个深不可测。 “两位在卞府是客,所以池某没为难两位,还请两位也别为难池某。”池免先是拱了拱手。 宿无逝道:“我与卞小姑娘有个约定,约定还未完成,她不能死。” 池免扯着嘴角勉强笑着问:“那不知宿公子与默丫头的约定是什么?不知池某能否代默丫头完成?” 宿无逝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当然可以 分卷阅读37 。” 池免等着宿无逝说出要求,只听宿无逝闷着声音笑了两下道:“不过我得先履行我的承诺,才能由你完成她的承诺。” “宿公子的承诺是?” “帮她杀了她的杀父仇人。”宿无逝说完,一双眼睛金光大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池免的双眼,似乎要将他眼里的东西看穿。 池免被这瘆人的眼神吓到往后推了一步,脸色有些发白,这突然而来的威压要将在场所有人都压制地透不过起来。 谁也没料到宿无逝竟然有此等本事,毕竟他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个年纪轻轻二十左右的普通人罢了。 宿无逝一步步朝前厅走去,原本拦路的那些人统统倒地不起,似是被一股无形地力量困住,无法脱身。 短短的几步,他走到了池免跟前,前厅里坐着的只有二掌事勉强能抵抗宿无逝的威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心里盼望千万别生什么枝节才好。 宿无逝凑近池免,半垂着眼眸稍微低下了点儿头,在他的身侧闻了闻,随后吐出一口气道:“果然,你身上有我讨厌的味道。” 夙溪见众人都被宿无逝镇住,而她竟然还能行动自如,便不去管宿无逝那边,径直朝卞芙走去。 卞弄影瞧见夙溪朝卞芙过去,立刻离开椅子,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卞芙身边,绕过了阵法,拦在了卞芙的身前,一双眼睛怒瞪向夙溪:“你要做什么?” 夙溪一愣,伸手指了指卞芙道:“她……” “我不会让你伤害默默的!”卞弄影抬手念了一句法决,双指并拢,一指朝夙溪过来,一道气劲近距离地打在了夙溪的肩膀上,疼痛难忍。 夙溪心里简直卧槽了,这是搞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呢就动手?!能不能理智一点儿啊大姐! 二掌事见情况不对,立刻让儿子与儿徒临时站了阵法,虽说威力不强,可缠人得很,宿无逝被困其中,一时半会儿无法离开。 不过同样在阵法中的池免就遭殃了,被宿无逝一手控制住,双手在袖中发抖,额头不住地冒出冷汗,濒临死亡的感觉更甚。 “说,你与北海归教……”宿无逝话还没问完,便听见夙溪一声痛呼,顿时松开了手,转头朝前厅之中瞧去,只见夙溪被卞弄影一指戳到了肩部,他立刻想要冲破卞家掌事布下的阵法。 夙溪被打中了肩膀,当即就冒冷汗了,不过好在在场的人都被宿无逝的威压克制不少,卞弄影的法术使出来不过是平常的一半功力,反而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夙溪动了动肩膀,痛归痛,好在过不了多久就能复原。 再次看向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女人,夙溪只觉得头疼:“你冷静下来,我不是来伤害她的。” 卞弄影显然不信,她看向卞家上下都被宿无逝一个人制住,谁还能相信眼前这两个人是抱着友善来的? 池免被宿无逝放下之后直接扑到在地上,眼看宿无逝没将心思放在他这里,便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面玲珑剔透巴掌大小的镜子,平放在面前。 镜子的背面是玉石刻成的铃锣二字,摆位根据八卦阵法,双手比划了数十种不同的姿势,一道道八卦阵压在镜面上,瞬时间四周所有法术阵法都暂时失灵。 池免将手指咬破了一块,三两滴血滴落在镜面上,周围空气仿佛凝结一般,荡起了一圈涟漪,镜面上雾蒙蒙一片,似有焰火从中冒出。 夙溪只觉得脚下晃荡,顿时好像有千军万马落在了卞府一般,一股重力从上压下,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威压比宿无逝的要强许多,在场的人无不抬眸朝前厅外面瞧去。 只见池免靠在门边的柱子上,铃锣镜倒在一边,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突然出现在卞府的男人。 男人身穿玄色长袍,黑发遮面,仅在发丝中露出半截面孔,泛着红光,像是没有形体一般飘在半空中,浑身如风又似火,每往前走一步,都让人心神震荡。 夙溪看见卞弄影眼神中的恐惧,缓慢回头,想要一睹来者究竟是谁,只是开没有彻底转过身去,便觉得脚下一空,只听见叮铃一声,一面镜子扔在了她的脚边,伴随着瞬间而来的失重感,落入无尽黑暗。 夙溪在落入黑暗前,只听见宿无逝喊自己的名字,那一瞬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腰间。 妈的!没带并蒂果! 夙溪一直往下落,一直落,且失重感非常强烈,不可能忍住不叫。 所以一片黑暗之中只听见劈了嗓子的一声:“啊——!!!救命啊——!!!” 夙溪大约落了三十多秒才到底,越到底,落得就越慢,等到后来她几乎是平稳地落在地面上时,才发现自己落脚的地方荡出了一圈深蓝色的涟漪。 每往前走一步,耳边就响起悦耳的叮铃声,脚下的涟漪也伴随着自己的脚步,像是蜻蜓落在水面上一般。夙溪越往前走,眼前能看见的东西就越清晰,逐渐看清了双手双脚后,便是周围如同极光一般的绚烂彩色。 夙溪顺着极光尽头走去,越往光芒的方向走,便越能看清周围的布置。 她好似真的是站在一面湖水上,一片开阔没有任何杂物,等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之后,她才看见自己脚下有鱼儿在游。 那些小鱼在她靠近的时候一哄而散,随后又聚集到一起,有时三两只,有时是一群。 夙溪没带并蒂果,没办法与宿无逝取得联系,只能找到一处能歇脚看上去不那么怪异的地方,再瞧瞧自己这是掉到哪儿了。 夙溪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没走出这片湖,只能原地坐下,呼出一口气,打算稍作休息。 她刚坐下没多久,便看见有小鱼围绕着自己转圈,那些小鱼似乎无法跳脱湖面,看上去像是被困在湖底似的。 夙溪伸手点在了湖面上,便有小鱼顺着她的手指撞过来,指尖下能感觉一震轻微的震动,湖面的隔层似乎不厚。 突然间,所有的小鱼一哄而散,连个影子都找不到,夙溪察觉不对劲,立刻站了起来,往周围看去,没发现半点人的气息。 脚下骤然一阵巨颤,夙溪低头看去,只看见一只大约有三米长的大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满嘴锯齿朝湖面撞来,一次比一次用力,颤动得夙溪几乎站不稳,跌坐在湖面上。 “我……的……妈……呀……” 如果说刚才三米长的大鱼她还勉强能装作不害怕的样子,那这突然出现在大鱼身后并且一口就将那条鱼撕碎成两半的鱼,便足以让夙溪头脑一阵晕眩,差点儿窒息过去了。 ☆、坑爹的虚极幻境 鲜红色的血液铺了整层湖面,原本撞击湖面的大鱼被另一条两口便吞噬了之后,夙溪开始拔腿就跑了。 她不论跑到哪儿,那 分卷阅读38 涟漪就跟到哪儿,而嘴里还残留着血迹的鱼也一直顺着涟漪追着她,有时超过她便在她前方的位置猛烈撞击,似乎要冲出湖面将她也吞进去。 夙溪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厉害,差点儿双眼一翻就要晕过去,还好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站住,朝着有光的地方一直跑,她越跑,便发现脚下的鱼群也越大,有的甚至一颗眼珠就能将她吸进去一般。 她之所以确定这是湖,是因为那些鱼都是鲤鱼,红黄黑,各色都有。 鱼群泛滥,夙溪越来越害怕,掉入这样一个鬼地方,搞得她连思考的能力也没有,只能拼了命地想要逃出这片湖面,赶快上岸,远离这些血腥且巨大到恐怖的危险。 夙溪也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困难,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了,才终于在一片荒芜之中,看见了一抹绿色,远远的,但那好歹让她清楚地知道,总算能不呆在水面上了。 水底的鱼,一片鳞片就有一米宽,移动缓慢,时不时还传出一些低低的叫声,再想要追上夙溪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它们的巨大,让它们几乎看不到渺小的东西。 夙溪几乎是边走边停,才终于看清了那片绿色是什么。 像是一个巨大湖面上的孤岛,并不算很小,至少夙溪觉得,站在那上面很安全。 刚离开湖面,夙溪便直接扑到了松软的草坪上,在草坪与湖面相连的地方,还有水花往岸上拍打,夙溪碰了碰那些水花,是真的液体,能沾湿手指。想到这里,她便伸腿出去,脚尖再挨到水面上,便湿了鞋子,吓得她立刻缩回来,猛地往岛屿的里侧跑了十几米,远远地离开湖面。 夙溪直接靠着树坐下,双手捂住脸,肩膀颤抖,这一幕在她脑中无比清晰。 等想清楚之后,她才在心底暗骂一声,这是她提前走入了女主的劫难之一,落入了铃锣镜的最深层,虚极幻境。 这里就是心底越害怕什么,就越会看见什么,同样越渴望什么,就越会出现什么。 虽说一切都是幻境,但也会让人死在里头。 夙溪起初觉得自己是站在水面上的,于是就有水面,希望有点儿活物出现,于是就有鲤鱼,在看见一群鲤鱼之后,就幻想着鲤鱼在撞击湖面,巨大的鱼便出现了。她越害怕鱼变大,那些鱼就越来越大,越渴望能出现一座岛屿,于是就有了这座岛屿。 夙溪很头疼,因为这地方困住了女主七个月的时间才出去的,且出去之后,女主的功力就大增了,而出去的唯一方法便是破开虚极幻境。因为在这里,场景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寻找铃锣镜的反光面更是海底捞针,几乎不可能。 且不说夙溪所遇的场景与女主所遇的完全不同,即便一模一样,夙溪也不敢保证凭借自己这废柴的能力,能冲破虚极幻境走出去。 几次深呼吸之后,夙溪才看向周围,目前就只有一片湖与这座岛,等她到了岛上,不再害怕有巨大的鱼之后,就再也没看到那些鱼了。 夙溪松了口气,开始抬脚往岛屿深处而去。 这地方的一切都基于她的想象而来,只要她极其渴望或者害怕什么,才会出现,夙溪放松心态,只要她不害怕,且无欲无求的话,所有场景都会保持原样。 出现的东西越少,找到铃锣镜的出口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夙溪朝天空抬头看去,那里还是一片极光,突然一群鸟叽叽喳喳地飞过,夙溪立刻摇了摇头,不能再想些有的没的,什么这地方如果有鸟飞过去的话一定挺漂亮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里也是够呛! 铃锣镜的出口定然是会反光的,很有可能在那片无边际的湖上,但是也很有可能在岛屿中某个光滑的石头或者一些结在树叶上永远不会掉落下来的水珠里。 夙溪踩着脚下的干枯树枝吱呀地响,顺着茂密的丛林往里头越走越深。 每一处细节她都没有放过,凡是湿润或者光滑能反光的地方,她都仔细看了看,且伸手去探虚实。 这座岛屿似乎越来越大,不论她怎么走,都无法绕出这岛屿的中心地段,夙溪才发现,自己可能过于紧张,让环境变得不可控了。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可脑中的思绪依旧杂乱不堪,情绪波动,更让她没有办法静下来思考对策。 如果这时候能有个人在她身边就好了。 如果……宿无逝能在就好了。 至少他本领那么大,肯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要怪……都怪池免那个家伙吧,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铃锣镜扔到她面前啊?害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莫名其妙就中了招,掉进这里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得很快,夙溪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索性有的树上有些果实,她饿极了就能摘下来吃,记忆之中,她已经饿了三次,吃了三顿饭了。 按照正常情况来算,应当过了一天一夜,毕竟若是正常的三餐,不至于那么饿。 夙溪的脑中毫无章法,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对她的煎熬就越大,周围没有说话的人,没有任何活物,可能偶尔出现的几个动物,都是她脑中幻想出来,只要一旦抛出脑后,过不了多久便会自动消失。 夙溪很庆幸自己没想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可也不得不承认,若再在这儿待下去,她不死,也会给自己逼疯的。 拼命地找出路,疯狂地寻出口,可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大,曾经可能已经找过的东西又换了一个模样,夙溪漫无目的地在岛屿中转了许久,甚至……她都觉得自己早就已经不在岛屿上,而是到了某一处无边无际的森林,静得吓人的森林。 夙溪吃了第十七餐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地上不想动弹了,这些天她逼迫自己与自己对话,甚至在耳边已经能听到一些幻觉,仿佛有鼎沸的人声和汽车鸣笛的声音,等到再睁开眼睛,一切又回归了现状。 夙溪给自己生了个火堆,至少这些天,这个地方有了日夜,让她能分辨自己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但或许……那些日夜的时间限定,也不过是她脑中所想而已,与真实的十二时辰毫无关联。 她缩在火堆边,一根木棍捅着火堆里的木头,一簇焰火冒出,零星几点火星子飞到旁边的草堆里,很快便消失了。 夙溪盯着草地,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萤火虫,她眼神一亮,跟着萤火虫飞去的方向看了看,只见那草堆里,十几只萤火虫尾后冒着莹莹绿光飞舞。 萤火虫越来越多,甚至在周围的草丛里也飞出了不少,成百上千只漂亮的光点在树木草丛中闪过,忽明忽灭,照亮了一片幽绿色。 夙溪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刚捉住其中一只,便听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轻柔地说:“它们很美,对吗?” 分卷阅读39 夙溪浑身僵住,慢慢回头往后看去,萤火之中,身穿墨绿色长衫,身披素纱的宿无逝抿嘴朝她笑着。宿无逝披着一头长发,仅簪了一根木簪,衣服上没有任何花纹,仅在袖口与衣摆处有几抹晕染的暗色,他慢慢踱步走来,站在夙溪的跟前道:“抱歉,我来迟了。” 夙溪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宿无逝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在这里已经住了许多天了,起初的那几天她的确很希望宿无逝能来救自己,可想明白这里是虚极幻境,若不是有人以血打开铃锣镜,再用足够的灵力化境,常人是进不来的。 再后来,她就只希望自己能找到出口,甚至这两天,夙溪都已经快有放弃找出口的打算了,她还想着,反正在这儿有吃有喝,在里面的一辈子,与在外面的一辈子与她而言并无差别。 反正都是一个人。 可……宿无逝来了,他来……救她了? “师兄!”夙溪立刻松开手,手中的萤火虫飞了出去,她此刻竟然除了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宿无逝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声音低沉又带着可以安抚人心的魔力:“都怪我,来得太迟,害的夙溪都瘦了。” 夙溪愣了愣,反正被宿无逝抱着也不是第一次了,夙溪也就自动忽略心里的那抹异常感觉,等到宿无逝将自己放开后,才问:“师兄怎么会进来?” “我想找夙溪,自然就要进来,我如果进不来,又怎么带你出去?”宿无逝牵着夙溪走到了火堆边,脸上满是笑容,似乎真的很开心。 “我走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你,见到你安然无事,总算放心了。”宿无逝拨弄了一下火堆,再朝夙溪瞧去时,眼神中闪着几抹亮色:“还好你没事,还好。” 夙溪坐在了他旁边,一直提着的心脏终于放松了下来,好似什么也无法打破这一处的安静般,就这样两人都不说话,却也毫不尴尬。 夙溪也很庆幸宿无逝找到了自己,却又有些难过,他与自己一同被困在这虚极幻境中了。 这一日,有宿无逝在身边,夙溪睡得异常放松,似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沉过,一觉睡到自然醒,将这几日的疲劳全都化为乌有。 她刚睁开眼便能看见宿无逝对着自己的笑脸,见她醒了,便递过一片芭蕉叶,上面有几颗新鲜的水果,夙溪一边咬着水果,一边看宿无逝。 “怎么了?”宿无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还噙着笑,眉眼之中满是温柔。 夙溪被他这模样电了一下,心里麻麻的,只好瞥开眼神问:“师兄知道怎么出去吗?” 宿无逝看向周围,说:“只要找到出口就能出去了吧?这里毕竟只是幻境,铃锣镜的镜面就是出口,等你吃饱了,我们就一起找找看。” 夙溪眸光深沉了半刻,随后缓慢地抬起头,一瞬不移地盯着宿无逝,看向那张熟悉万分的脸,可总觉得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是眉毛粗了些,还是鼻子塌了些? 这些在夙溪的印象中,都变得不那么清晰,她与宿无逝认识这么久,其实真正接触的时间也不长,就是从出海角天边到现在为止短短这些时日罢了。 宿无逝的那张脸,却没想到在她的记忆深处,原来已经这么深刻了,深刻到只要觉得有些微不对劲,都能察觉。 越是怀疑自己的想法,她就越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怎么了?”宿无逝略微皱眉。 夙溪摇了摇头,眼神一瞬变得清明了起来,声音毫无起伏道:“没事,只是突然觉得……你原不该出现。” ☆、你不是我师兄 夙溪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与宿无逝说过铃锣镜,更别说什么离开铃锣镜的方式,这世上知道有此镜子存在的,现在恐怕除了北海归教的人,就只有她与池免了。 宿无逝似乎还有些不解,转而突然笑了起来,他抬起手,万分温柔地将掌心落在夙溪的头顶道:“不用担心,我们总能出去的。” 夙溪吐出一口气,心想是啊,总能出去……才怪吧? 虽然以前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不是没经历过长期一个人生活,那时身边也没有一个交谈的人,她照样活过来了。 可人性非常可怕,习惯就是其中逃避不了的可怕之一,夙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习惯宿无逝在自己的身边。她以为之前那几日不习惯总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淡,却没想到在自己都快放弃逃出去这个念头的时候,内心深处还是出卖了自己。 精神力越来越弱,集中力越来越散,夙溪感觉自己的头脑快要炸掉,精神也逐渐出现了裂痕时,宿无逝的出现,便是最好的证明。 证明她比她想象中的,更依赖对方。 而对方在自己身边的存在,也比她以为的要重要的多。 夙溪扔掉了手上的果核,随后拍了拍衣服站起来,宿无逝跟着一起,站在了她的身侧,脸上始终保持着和煦的笑容,与刚出的太阳一般,笼在一层暖黄色的光里。 夙溪认真找出去的方式,宿无逝找的似乎也很认真,不过夙溪知道,对方才不会真的在找出去的方式。 “师兄觉得,如果我们一辈子都只能留在这个地方怎么样?”夙溪问。 宿无逝脸上突然有了些光彩道:“其实这样也好,这里不会被人打扰,想什么就会有什么,只要不恐惧,就永远不会有危险。” 夙溪摇了摇头:“师兄错了,一旦有欲望,依旧会有危险。” “怎么会?”宿无逝笑了笑:“心里所想的会出现,欲望也会被无限满足,危险从何而来呢?” 夙溪道:“我如果想要金山银山,就会出现金山银山,我要是觉得无聊想要人陪我说话,就会有人陪我说话,我想要闹市,就会出现闹市。可是这些东西全都由我所想,由我的精神所创,越多,就越复杂,越复杂,才越危险,终有一天,我会死在精神崩溃之中,即便不死,也可能在这似真似假如梦如幻之中迷失自我。” 宿无逝长时间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说:“你还是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说这些。” 夙溪脚下一顿,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的确是超乎平常时候多得多了,且不自觉地就加入了自己不想留在虚极幻境的原因与惧怕。只是夙溪更为担忧的是,自己虚拟出来一个宿无逝就罢了,竟然还对虚拟出来的宿无逝说心事,恐怕是着了魔了。 夙溪快步走在前头,宿无逝便不疾不徐地在后头跟着。 宿无逝找她说话,她也只是嗯啊地应和两句,脑子里一团乱麻,实在不敢与对方说了太多。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息,如果真的将身边这个当做真人,她或许会依赖这个人多过真正的宿无逝,如果真的无法离开虚极幻境呢 分卷阅读40 ?如果真的有一天,她觉得眼前的宿无逝是真的宿无逝,而这里逐渐因为她的孤单,因为她的欲望与不耐造就出一个个生命,成就了一座座城池,到时候……她还能是她吗? 夙溪拼命地告诉自己要清醒,她从来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恐慌,害怕自己就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老死过去。 可……难道出了虚极幻境,外面的世界就不是假的了吗? 她明明知道这里不过是,就连宿无逝也是注定喜欢卞舞华的男二号,她竟然真的把外界当成了真实?离开虚极幻境,就真的比在外面好? 这里是假象,外面,又何尝不是假象? 夙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头疼欲裂,太阳穴像是有一个电钻钻过一般,疼得她几乎无法思考。 她才是真正的人,这里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苍冥、玄天、翎海任何一个地界,她知道这里人物的生生死死,她本就超于这些,那虚极幻境,又凭什么将她困住? 夙溪呵呵笑了起来,再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扭曲,树木、草丛、包括身侧的宿无逝。 她站在原地,耷拉着肩膀,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累极了,好似疯魔,却有豁然开朗一般。 “既然你们都是假的,本就由我所创,怎么就不能因为而亡?”夙溪点了点头,终于明白过来。 她一直知道这些是假的,可心里却认定是真的,所以她会觉得自己饿,会想要吃根本不存在的果子,会看见萤火虫,甚至觉得自己需要火堆才能取暖。 她在潜意识里就一直将这里当成真的,按照真实世界去执行,才会一直将自己困在原地。 此刻她才终于想明白了,假的,只要认定是假的,所有幻境都成空。 那扭曲成一片的东西在她面前挣扎嘶吼,树木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痛苦的沉吟,包括那个身穿墨绿色长衫的宿无逝。 那张绝美的容颜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他好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朝她伸手,嘴角逐渐渗出血丝,想要拉住她:“夙溪……” 夙溪看着那张逐渐扭曲的脸,心下已经一片明朗,真的宿无逝,不会与假象一同消失,会因为她的思想而痛苦的,只有幻象。 “你不是师兄。”她对着那最后一抹墨绿说。 随后世界重归一片黑暗,可夙溪能看到自己,只是看不到其他,她顺着黑暗慢慢走着,自己仿佛一个能移动的手电筒,走哪儿照哪儿。 虽然没有离开铃锣镜,但至少说明她摆脱了虚极幻境,夙溪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赞,人有的时候被逼到了绝境,突然聪明起来,连自己都怕。虚极幻境被打破,只要在这一片黑暗中找到反光点,就能出去了。 夙溪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废柴,可废柴竟然能靠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冲破幻境,她觉得自己相当牛,甚至对着空无一人的漆黑拍手鼓掌,为自己喝彩。 不错不错,女主花了七个月才想明白的东西,她可能才只是七天就已经想明白了,啧,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 夙溪沾沾自喜片刻,便听见了不对劲。 似乎有一声龙啸划破天际,她抬头朝远处瞧去,只见一个发光体迅速靠近,等再近一些,夙溪才看出来,那是一条被斩断角的五爪金龙,金龙身上的鳞片被人刮去了一半,鲜血淋漓地从她的头顶飞过。 夙溪一愣,该不会是又进入另一个幻境了吧? 不过……她没想什么龙啊,这种一看就很危险的东西。她在经历了大鱼吃小鱼之后,就避免自己去想所有超过巴掌大的生物了。 夙溪朝前方瞧去,又过了一会儿,另一条同样伤痕累累的龙伴随着凄厉的龙啸声越过她,最后在她的后方不远处消失。 夙溪看向那两条龙过来的方向,直觉告诉她,那个方向很危险。 抬脚转身就走,开玩笑,在未知且害怕的情况下避开危险是对生命起码的尊重! 可刚走了一步,她就发觉不对劲,如果这些东西不是她幻想出来的,那一定是由另一个人幻想出来的,难怪她已经冲破了虚极幻境还未找到出口,这么说,很有可能龙飞过来的那个方向其实有人在。 糟糕的是,她的出口很有可能与另一个人的幻境重叠了,所以她被困在这儿,要出去,且先到那边看看情况再说。若对方建造城池,她就假装是路人,若对方也想出去,她就正好座趟顺风车离开这鬼地方! 夙溪想清楚了,便开始往那边走去。 眼前所能见到的东西很少,只能凭感觉顺着龙飞过来的方向而去,等到终于看见了些什么后,夙溪才惊得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考虑要不要过去了。 只见远处有好几座山峦,都是火红如焰,像是一座座活火山,没有半个绿色植物能在那一处生存,夙溪还站的远远儿的呢,就看见那一处突然地震山摇,一座火山的熔岩喷涌而出,似是能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野兽嚎叫,好一会儿这余震才震到她的脚下。 夙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乖乖,这是谁这么有被害妄想症,想什么东西不好想这些,非得让自己死才开心啊? 夙溪原地盘腿坐下,就盯着那远远的一处火红,撑着下巴想到底要不要过去了。 这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还是等对方冷静了,脑子里不再胡思乱想了,再过去? 夙溪坐在原地也不知等了有多久,那几座火山也没有再喷发的迹象,她总算松了口气,这些幻境没有消失,说明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还活着。 夙溪伸了个懒腰,朝那个方向继续靠近,一再确定那些火山不会再动,才敢往前挪那么一点儿。开玩笑,如果刚过去还没看见人,火山一爆发她莫名其妙被烧死了,这账算在谁头上? 凑近了,夙溪才发现这一片不像是正常的大陆。 按照里描述的,玄天、苍冥和翎海三个地界,都没有这种一看就充满妖邪之气的地方。 这里除却有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之外,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生物。夙溪此刻就站在满是裂纹的地面上,地面像是长时间没雨水才能造就的痕迹,一颗枯草都没有,但这裂缝之中,时不时还爬出一些头顶上长角的蝎子,蝎子很小,大约苍蝇般大,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夙溪越过那些缝隙,等靠近火山的源头,便瞧见乱石之后的一番场景。 那里没有绿树,没有草坪,也没有水源,一切生的气息都没有,有的就是死一般沉寂的荒凉。乱石堆中掺杂着好似鬼手一般的黑色植物,上面落了几只血红眼睛的乌鸦,那乌鸦看见有人来了,便直勾勾地朝这边瞧过来,夙溪心里直发慌。 空气中还有一股血腥的腐臭味,满地都是奇怪生物的尸体,有的像 分卷阅读41 狮子老虎,再往前走,便是被远处火山迸发出来的熔浆烧得一片漆黑的地面,那里才是真的一片死寂,半点鲜活的痕迹都找不到。 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咯咯两声,像是有活着的东西过来了,夙溪本能地往一块石头缝隙躲去,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另一个我? 来者的脚步很轻,呼吸却很重,越来越往这边靠近。 夙溪缩在石头缝里,稍微将头探出点儿,朝发出声源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抹浅白色的身影,很小一个,穿着男装,但衣服好似有些显大,所以松松地挂在那人身上。 那人一头黑色的短发,身材瘦弱得很,手上拿着一块有凹陷造型的石头,满地翻找东西。 找什么?这种破地方,还能挖出什么来? 夙溪在那人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威胁的气息,更何况从个头与身形上来看,对方大约只有十岁出头的样子,还是个小□□。 她从石头缝里走出来,对着那□□的背影喊:“喂。” 那小孩儿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石头立刻掉在地面上,他慢慢转过身,正面直视夙溪时,夙溪一张脸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此时她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眼前这小孩儿……跟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啊! 就连身上穿着的这衣服,也是宿无逝小时候穿过的,那张冷淡的脸,即便面对害怕还一副对方欠她八百万但是她有钱不稀罕对方还不还的无视态度,怎么让夙溪感觉那么怪异? 在虚极幻境看见自己小时候的幻影,难道这一切又是她幻想出来的? 小夙溪冷着张脸,只盯着夙溪,而夙溪也是一副常年面瘫治不好的表情,与其对视。 别说,她小时候长得还真挺可爱的,虽然瘦了点儿,但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的,要是个萝莉控看到了,或许会忍不住上前捏两把……啊什么鬼啊! 她在想什么?! 意淫自己吗?! “你是谁?”小夙溪开口了。 夙溪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就是你啊我就是你啊…… 小夙溪见对方不回答,拿起石头继续开始翻找东西,夙溪有些为难,现在怎么办?对自己的幻象出手?找个机会捅死对方?别开玩笑了!这种事谁干得出来啊! 不过……能幻想出她小时候模样的人没几个,海角天边里的小药童们不至于,师父的话就更不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宿无逝了吧。 夙溪凑到小夙溪的身边,干咳了一声问:“你在找什么?” 小夙溪道:“水。” 夙溪仰起头往四周看了一圈,这里根本不可能会有水,即便是那些漆黑的树木,也早就枯死了。 小夙溪翻过了一个个对她来说体型较大的巨石,总算在巨石之中,找到了一匹死了许久的龙马,龙马浑身漆黑,身上还有一块块鳞片,只不过那些鳞片都被锋利的利刃割开,导致龙马失血过多,已经开始腐烂了。 那些土地里苍蝇大小的小蝎子爬了龙马满身,都从伤口的缝隙中钻进去汲取肉汁,小夙溪看见这一幕,眉头皱起,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匕首,开始顺着龙马受伤的地方割开。 夙溪瞧她利落地割开还未被划破的肉,血液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滑过鳞片,小夙溪立刻拿石头过去装。 “你怎么会这些?”夙溪问。 “看师兄这么做过。”小夙溪回答,或许是见到对方没有恶意,也放松了一些警惕。 夙溪听见师兄二字,顿时又问:“那师兄呢?” 小夙溪抿嘴,没有回答,端了那仅仅只有小半碗的血液,小心翼翼地越过石碓,往原本来的方向小跑过去。 夙溪跟在她后面,穿过一堆干枯的荆棘丛,偶尔会有一两个像是鸵鸟造型的动物嗷叫一声从前方穿过,每到这个时候,夙溪就会将小夙溪挡在身后,等没有危险了,再过去。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这里不是荆棘丛林,就是泥沼,没看见半个能体现生机二字的东西。 宿无逝的幻境,怎么会可怕成这样? 而且他……为什么会幻想出小时候的她? 到了一处全是巨大山石的地方,这里成了一处高丘,站在这里,能看见另一边则是熔浆滚滚的小河,里面炙热的熔浆还在流动。 小夙溪钻到了一个巨石搭建的山洞里,夙溪也弯腰跟了进去,刚进里面便看见这里是一处露天的地方。 两边有石头可以挡风遮雨,头顶则是圆圆的一圈能够看到天空的天窗,夙溪感叹这一处竟然能造得这么人性化,好似一个供人居住的巢穴,有些石头已经被打磨成餐具的模样。 相比之下,她前面那些天所待的地方,露天直接睡觉,拿着叶子就盖的日子,过得简直有些粗糙。 “师兄。”小夙溪带着奶气的声音响起,夙溪立刻跟过去看了一眼。 只见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浑身浴血的男子平躺在那儿,像是没有呼吸一般,胸前看不见半丝起伏。他一头乌黑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地散落在石枕旁,那原本绣着仙鹤古道仙风的衣服已经染满了血迹。 夙溪都没敢靠近,只单单这一个场景,就让她忘了呼吸,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一般,疼得厉害。 “师兄,起来了。”小夙溪晃着宿无逝,见对方没有动静,便伸手在那血里沾了沾,随后涂在了宿无逝干裂的嘴唇上。 夙溪眼眶发热,怎么会这样?即便落入了虚极幻境,也不应该会这样,他想要的东西只要想就便可以得到,他能幻想出来她,为什么就不能幻想出一处有水有花的地方? 让自己身处炼狱,与猛兽饿虎狂斗,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夙溪见宿无逝染了血的嘴唇,甚至觉得,他可能就这样死了。 “师兄,师兄起来了。”小夙溪依旧晃着,她晃了半刻,像是累了一样,趴在宿无逝的旁边卷成一团就闭着眼睛睡觉。 夙溪还站在远处,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一阵阵地抽痛,双手发颤,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过去,还是就留在这里,等宿无逝醒。 夙溪深吸一口气,脸颊上凉凉地滑过一滴眼泪,她慌忙地将眼泪擦去,抬脚朝石床旁靠近。 先将小夙溪抱到一旁,夙溪这才坐在石床边,认真地看向这许久不见的男人的脸。 他的下巴上已经有些胡渣了,眼下一圈发青,眉头紧皱,双眉之间有了一些皱痕,夙溪伸手将那皱痕抹了抹,指尖触及的是一片冰凉的皮肤。 夙溪叹了口气,他的脸上甚至还有细微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有的落了疤痕,有的还是新的,刚刚结痂。 曾经绝美的容颜此刻看过去,苍老了至少十岁。 “我还一直觉得你很厉害呢,怎么才区区一个虚 分卷阅读42 极幻境,你就把自己整成这副鬼样子了?”夙溪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额头。 她从旁边找了一个能装水的容器,将容器放在膝盖上,深吸一口气。 好吧,就让她来试试,幻想这种东西,在虚极幻境里,只要认真了,就能成功。她此刻极度缺水,且不说她很渴了,就宿无逝与这小幻象两人那么长时间没喝水都快渴死了的样子,再不来点儿实质性的帮助,恐怕连她也要搭进去了。 夙溪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脑子里记住容器的模样,拼命想里面装满水的样子,大约过了十几秒,等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朝容器里瞥一眼时,顿时松了口气为自己拍手叫好。 那容器里满满清澈的水,都快溢出来了。 夙溪先是用勺子给宿无逝舀了水慢慢喂进去,随后又弄了条丝巾沾了水给他擦干净脸。 这里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这个了吧,比她的乾坤袋还好用。 说到乾坤袋,夙溪朝宿无逝的腰间瞥了一眼,乾坤袋还在,她立刻扯下乾坤袋,在里面翻找出来并蒂果,连忙将其中一个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另一个挂在宿无逝的腰间。 弄好这一切,她才总算是将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 宿无逝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疼,耳边响起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再睁开眼睛时,他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右手边摸了摸,没摸到那个软小的手后,惊得他立刻坐了起来。 宿无逝心口疼痛,回想起自己睡过去前的一幕幕,两条巨龙在空中飞旋,幼小的夙溪在龙爪之下脸色煞白,他念出四十七剑诀与巨龙对抗,再后来巨龙走了,他将夙溪抱回了石洞中,然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夙溪呢? “夙溪!”宿无逝扭头朝石洞里喊。 “在呢。”也不知哪儿传来了一道轻轻的应和,他顿时浑身僵硬,这声音并非那小夙溪发出来的。 宿无逝左右看了半晌,也没瞧见人,便立刻下了石床要往外走。 夙溪在宿无逝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现,只要是宿无逝幻想出来的东西她都无法改变,但是不妨碍她在他幻想的基础上增加一些东西,所以……夙溪增加了水,而宿无逝那血淋淋的外衣也被她脱下来丢进盆里洗了。 夙溪很想幻想个洗衣机出来,可她发现没有电,且洗衣机的原理她不清楚,想出来也只能是个空壳子,于是便被她丢到脑后,早就消失了。 人类最早的洗衣机就是……一双勤劳的双手啊! 夙溪坐在山洞出口,装了一盆水,默默给宿无逝洗衣服。 其实她有试着幻想衣服给宿无逝穿的,但同样也害怕自己忘记宿无逝穿着衣服这件事儿,就莫名其妙害得师兄裸奔了。到时两人面对面聊天,刚要哈哈上了,突然一个全光着,另一个还一览无余地看下来了,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夙溪刚把衣服上的血迹洗干净,便听见里面传来宿无逝的一声:“夙溪!” 她自然地朝里头应了一句:“在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夙溪耸了耸肩,朝前面不远处穿着过大衣服正在扑蝴蝶的小夙溪瞧去,心里白了一眼,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怎么也没有姐当年穿越过来的沉稳! 宿无逝出了石洞,便看见小夙溪就在外头,顿时松了口气,才一侧头,便瞧见身穿牙白色长裙的女子坐在石头上正在洗衣服,一头黑发被一根墨绿色的簪子簪着,有一缕滑下,顺着纤白的脖子落在胸前。 女子瞧见来人,抬头朝他看过来,眨了眨眼睛,道:“师兄。” 宿无逝愣了半晌才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夙溪盘着贤惠的头发顶着一张面瘫脸在那儿给他洗衣服?! ☆、装死还是装睡? 夙溪见宿无逝愣在原地,只好放下手中的衣服,稍微歪着一点儿头,扬起下巴直视他:“怎么了?” 宿无逝回神,扶着额头,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苦笑:“这回我是彻底疯了。” “……”夙溪明白他的意思了,恐怕是觉得自己也是幻觉吧…… 半个时辰后,石洞外一块被宿无逝的剑气劈成凳子的巨型长石头上,身穿仙鹤刺绣的宿无逝、一身牙白色长裙的夙溪还有一个……披着宿无逝衣服的儿时夙溪,三人表情淡然地面朝熔浆,一言不发。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是池免用血开启铃锣镜布下的虚极幻境,而我们所见到的一切,都是脑中所想才会产生的东西?”宿无逝问。 夙溪点了点头:“最有可能便是脑中所想了,欲望或者是恐惧,都会造就出一些东西,或许是现实中存在的,又或许是不存在的。” 说道这儿,两人同时朝一旁看着自己脚尖发呆的小夙溪看去。 小夙溪:“……” 宿无逝皱眉:“我并没有想这些。” 夙溪一愣,宿无逝继续说:“那日我见到你在大厅中消失后,便强硬冲破了阵法,一脚踩上你说的镜子,紧接着就到这里来了。刚来的时候这里一片漆黑,我只想找到你,可一直困在原地,这些场景都是平地而起,并不是我想象出来的。” 夙溪一脸沉思,这就奇怪了,宿无逝没有想过的东西,怎么会凭空出现? 铃锣镜只会创造出一个人脑中存在的东西,若这东西真的不曾在他脑中存在,理应是不应该出现的。还有一个解释,便是这些其实是潜藏在宿无逝记忆中的东西,但宿无逝从小在海角天边长大,所见过的世界与她一样多,这些也没理由是他记忆中的场景。 夙溪摇了摇头:“师兄不用多想,我们总能出去的。” 宿无逝点头,他刚站起来,小夙溪就跟着一起站起来,然后走到他旁边,伸手牵着宿无逝的袖子,这举动顿时让夙溪愣住了。 夙溪看着小家伙朝自己瞧过来,带着几分探究意味的眼神,有些不解地抬头朝宿无逝看去。 “师兄为什么会……创造出她?”夙溪实在说不出‘创造出我’这四个字,毕竟此刻的自己和小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且说创造我这样的话,很奇怪。 宿无逝的目光直视夙溪,让她差点儿有想要逃避眼神的冲动,只听见他低沉的嗓音说:“这些东西刚出现的时候,便有许多危机伴随着一起,那时我被熔浆烫伤,奄奄一息躺在这里,她就出现了。” 夙溪心里轻微的颤动,宿无逝的声音好像一双乐师的手,不断拨动她的心弦。 “就跟五年前一样,我在一团大火之中,也是夙溪冲进来救我的。”宿无逝嘴角牵着笑,眼神却飘到了很远,好似在回忆五年前的那一幕。 夙溪有些惭愧,自己冲进火里根本就没帮上任何忙,更别说救宿无逝了,若不是师父及时赶到,恐怕她也会跟着 分卷阅读43 一起死在里头。 可宿无逝却将这些功劳归在了她身上,夙溪感觉自己像是小偷,偷走了师父的成果一般。 “我觉得我自己快死了,可是我又不想死,因为我是来找你的,如果没见到你,我怎么能死?后来我见到了,却没想到反而见到了这么个需要我保护的小家伙。”宿无逝伸手轻轻按在小夙溪的头上:“我知道她是假的,我也知道她不过是我想象出来的,可她的确也太真实了。” 夙溪干咳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被宿无逝这么一说,总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宿无逝的救世主一样,感情以后他每次快半死不活的时候,都想着自己来救呢。 夙溪觉得这想法很熟悉。 啧……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嘛,每次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总想着喊一声师兄救我,宿无逝就会立刻出现是一样一样的。 夙溪觉得这样挺好,至少他们彼此依赖,也显得她不那么累赘。 夕阳落山时分,夙溪与宿无逝坐在熔浆流过的河边,旁边是一团火堆,上面架了三串不知道什么鸟被弄干净后放上去的肉。 夙溪单手撑着下巴朝火山方向瞧去,这场景她也没见过,不存在于她所能知道的范围内。 夙溪虽然看过,但是后半段部分她没看完就匆匆睡了,结局是什么她完全猜不到。 只知道宿无逝的身世似乎很神秘,且他有黑化的潜力,过不了多久,在接下来的相处中,身边的这个人会与之前越来越不同,直至全部黑化后,他便是反派boss,注定让女主角和男主角合作打死最后消失的人物。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火山与眼前的熔浆发出火红的光芒,照在两人的脸上,让彼此都能看见对方。 宿无逝突然说:“如果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所以才想出来的,那可真是痛苦了。” 夙溪看向宿无逝的侧脸,他脸上还有些疤痕,刀刻般的五官此时在红光之下,显得有几分孤独。 夙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直觉告诉她,这与主剧情应当是有些关系的,只是这些剧情已经不再她所知晓的范围内了,她没办法做推理。 旁边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夙溪感觉自己的肚子咕噜一声,于是开口:“先吃东西吧。” 宿无逝点头,夙溪站了起来,转身想要叫那个小家伙一起,却发现原地没有小家伙的影子了。 “她不见了。”夙溪皱眉:“被什么捉走了?” 宿无逝也盯着放才小夙溪玩儿火的地方,那里还有一根燃烧到最尾端的小树枝,那树枝最后放肆燃烧后灭掉,一缕烟飘向上空。 宿无逝道:“嗯,不见了。” 夙溪见他这么淡定,就知道小萝莉应当不是被捉走,而是因为宿无逝。 宿无逝将较为多肉的那只鸟肉放在夙溪面前,两人就着木棍吃鸟肉,那鸟肉干巴巴的,烤出来什么味道也没有,真算不上好吃。 可如果不吃,饥饿的感觉实在让人太难受了。 吃完后,夙溪与宿无逝就靠在一旁的石头上,眼看火堆越烧越小,火光也暗了不少,不过更显得天空上密布的繁星有多亮。 宿无逝说:“我在这里从来没这么放松过,也没看到过星星。” 夙溪顿了顿,这些星星是她想出来的,奇怪……就是这样与宿无逝靠在石头上,她就想着应当是有漫天星辰的,这潜意识里的东西与宿无逝所处可怕的幻境融合到一起,却也不违和。 “夙溪,其实我有些担心。”宿无逝突然道:“在这里待的这几天,我大约也明白了这里的可能性,如果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却当真了,是不是表示我永远都出不去了?” 夙溪心里一凉,被宿无逝这么一说,她自己都有些怕,她真的看破了虚极幻境吗?还是眼前的宿无逝,只是她以为的对方是真实的? 夙溪心里苦笑几分,掉到这种地方,才是最要命的吧? “即便师兄觉得我不是真的,也一定要保持清醒出去。”夙溪回答,实际上夙溪越来越肯定眼前的宿无逝是真的了。 她对宿无逝的了解出自于书里,可真实的宿无逝显然与书中描述的有一定差距,所以夙溪知道,眼前的这个是真的他,并不是幻觉。 其实夙溪很想问问宿无逝,为什么想见她,幻想出来的却是小小的她,如果真的想要找到她,出现在身边的,应当是现在的她吧? 就如她想要见到宿无逝,依赖宿无逝一样,所以会出现的宿无逝,是她依赖的形态。 还是说,在宿无逝的心里……小时候救他一命的她,比现在这样一个废柴的她要重要的多? 夙溪觉得心里很不爽,怎么自己还和自己吃起醋来了? 啧啧,有些酸。 “其实我一直不敢想你,因为害怕,若见到幻想中的你我越来越当真了怎么办。”宿无逝双眼盯着天空中的星星,眼神中带着几分异色:“夙溪会想我吗?” 夙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她突然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宿无逝方才一番解释竟然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而且觉得脸颊发烫。 这是什么神展开?! 宿无逝要向她袒露心扉第二次了?! 怎么女主角的剧情线落在她头上就算了,感情线还要她接盘? 她接不住啊! 脸怎么这么烫?火山又要喷发了吗?宿无逝所说的想他,是怎么样的想?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怎么办?装死? 装死不科学啊!装睡? 宿无逝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夙溪的回复,扭头去看时,她已经靠在石头上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可能是没有听见那句话吧。 他继续靠着看星星,半闭着眼睛,突然觉得此刻真的很放松,好惬意。 记忆中的所有时刻,有如此心境的,恐怕也只有在上殿受伤的那两个月能与现在作比较了吧。 在虚极幻境的这些天,他无数次面对血腥与死亡,无数次对抗残暴与疯狂,每天都是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昏迷过去,再醒来逼迫自己不去想,只去找。 可被困在这一处,怎么也无法逃脱的他,没想到会被夙溪先找到。 人真的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珍惜有多重要,可分明他已经那么珍惜了,却还是让夙溪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顾忌,如果一开始就直接将卞家那群碍眼的家伙杀光,如果在闻到池免身上有火麒麟的味道的那一刻就掐断他的脖子,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她面临那日卞家前殿时的情况,再也不会让他从自己眼前消失,再也不会抓不住她。 经过这一次,宿无逝想,即便夙溪不愿意他的双手沾满腥臭,即便会 分卷阅读44 将他的衣袍染红,他也要紧紧将夙溪绑在自己身边。 夙溪装睡好一会儿,才感觉宿无逝的靠近。 他在这里呆了很久,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已经不是她熟悉的熏香味了。 宿无逝将她轻松地抱起来,等回到石洞里后,又轻轻地将她放在石床上,夙溪能感觉自己被悉心对待的温柔,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安和紧张。 夙溪总觉得,宿无逝还没有离开,就坐在旁边,与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就连呼吸都能洒在她的脸上,触及她的所有感官。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的窘迫之感。 ☆、冲破一切 夙溪就在这紧张的环境下慢慢入了梦境。 只是这个梦太过怪异,不断喷涌出岩浆的火山,被烈火烧得焦黑的树枝,滚烫发红的巨石,漫天飞过的黑鸦。 一道道蓝色或紫色的树形闪电在上空劈开,最末端触及地面,与地面的石块溅出火花,一切与虚极幻境中宿无逝所处的地方极其相似,却又比之更为可怕。 干裂的地面,满地的蝎子,獠牙尖利的老虎,利爪上树的猎豹,他们都有与普通野兽不同的皮毛,每一根毛发都如钢丝般遮蔽皮肉,对着一处发出嘶吼。 夙溪就站在那一处,无法离开。 她眼看着天空一条条巨龙飞过,龙啸声在耳旁响起,雷电劈在了她身侧,碎石在快要接近她的那一刻化为粉碎,夙溪惊恐万分地仰头看向这一片深蓝与赤红相交的炼狱,痛苦万分地想要咆哮出来。 然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看那些巨兽互相撕咬吞噬,黑鸦来啄食死去的尸体,而她就处在这一处毫无生机的地方,找不到出口,无法逃离。 宿无逝呢? 如果这里是宿无逝的记忆中存在的场景,那么宿无逝呢? 他又在哪? 还是说,这里不过是虚极幻境创造出来,让人最为恐惧的地方? 夙溪内心不断喊着宿无逝的名字,张开口拼命嘶吼,只能在喉咙中发出细微类似轻叹般低小的叫声。随后,天空中的巨龙竖起五爪,迅速下降,龙吟声划破天际,这一声比夙溪之前听到的要刺耳太多,带着浓烈的杀气,直朝她的面门。 夙溪猛地闭上眼睛,大声呐喊。 师兄! 师兄救我! 师兄——!!! 嘭得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耳旁炸开,让她耳鸣片刻,只能听到尖利的呲声。 夙溪猛地睁开眼睛,她吐出一口气,正在庆幸自己从那噩梦中苏醒,便感觉身下的巨石在摇晃。 夙溪朝身侧看去,哪儿还有宿无逝的影子,身下骤然发烫,好似有什么就要破石而出一般,她直感不对,这里太危险了,很有可能等会儿就被岩浆烧毁。 夙溪立刻从石床上下来,拼命朝外头跑去,出了石洞,便看见外面的一番场景,顿时让她惊讶不已。 所有场景与她梦中所见一般,天空中一道道电闪雷鸣劈下,石头周围都是火花,大火已经顺着枯萎的荆棘丛与黑树枝往林子深出烧去。被烧毁树枝无处落脚的黑鸦飞得漫天都是,如同蝙蝠一样猩红的眼睛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异常醒目。 夙溪扭头朝身后看去,那几座看似还远,实则很近的火山正在颤动,不断有岩浆从火山口的低洼处流出,不消多久,便会喷发。 夙溪看向周围,没有狮子,没有猎豹与老虎,天空中除了那些黑鸦,也没有五爪的白龙,只是雷声越来越大,离人越来越近,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一声声的雷鸣要将自己的耳朵轰穿。 此刻她就像站在炮火战地之中,身边全都是危险。 夙溪双手捂住耳朵,张嘴想要喊,却又怕自己什么喊不出。 “师兄!” 如同梦境中一样,没有宿无逝的影子,夙溪彻底感觉到了恐慌,脚下一阵颤动,地面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将她与石洞分到了平地的两端。 夙溪眼看石洞那块地面逐渐塌陷,与熔浆河流融为一体。 她转身拼命地往林子里跑,即便知道那里面有许多不知名的野兽,也有许多未知的危险,但是这里没有宿无逝,她必须得尽快找到宿无逝。 “师兄!” 夙溪左右搜寻,脚下不停奔跑,一双布鞋早就在这些天的长途跋涉中破开,露出了脚趾,在那一片荆棘之中划破,再愈合,结着血。周围的危机让她忘记了疼痛,只能在轰隆的雷声中喊着宿无逝。 “师兄!你在哪?!” “师兄——” 一声龙吟从火山方向向这边传来,夙溪没敢回头,只能不断往前跑,直到那几条飞龙越过她,从她头顶上方向丛林深处飞去,夙溪没来由的一种笃定,宿无逝一定在那里! 夙溪跟着龙飞去的方向跑,可她的脚程怎么也比不上飞龙迅速,正在她快要追丢那几条飞龙时,身后一片树枝被压下,巨大的躯体从天而降,压坏了本就脆弱的枝丫,一只巨爪从夙溪背后伸来,随后她便双脚离地。 “啊!!!——” 骤然被巨龙从地面抓起的夙溪猛地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看这一片大陆究竟长什么模样,只害怕下一刻巨龙就松开爪子,将她从上空摔下,即便运气好没摔死,也会在修养的过程中被黑鸦啄食。 夙溪紧紧地抱住巨龙的爪子,半刻不敢松懈,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才惊恐万分地再度呐喊出声。 此刻的高度与她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丛林在她脚下成了黑压压的一片,甚至已经飞到了超越火山的高度,地面上的飞禽走兽统统看不清了,云雾就在她的身侧化为一阵风,迅速退后。 这些龙飞到了一处,开始在那处上方盘旋不去,几双龙眼直盯着丛林之中,像是在搜寻什么一般。 夙溪只觉脚下一阵气劲扩散,只见那飞龙盘旋的下方,所有树木一瞬被烈火点燃,眨眼般的功夫便烧为灰烬,地面一片焦黑,烈火还在蔓延。 那一处空荡荡的,中间只有一人站在那儿,一身锦缎,素白的蝉翼纱上绣着仙鹤。 他站在那儿,身体周围一圈又一圈气劲荡开,一声声痛苦压抑的呐喊从他的喉咙发出,丛林之中不少野兽想要靠近,在刚踏入足以被他摧毁的圈子时,便立刻飞身弹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夙溪睁大眼睛,即便她看不太清,但也能认得出那人是宿无逝。他满头黑发在空中披散开来,飞舞凌乱,一身长袍衣摆飘荡,伴随着他的又一声低吼,火光四溢,一道道惊天的雷电顺着 地面噼里啪啦地炸开,在接触那一圈树木后,又迅速将烧焦的范围扩散。 夙溪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宿无逝,她的脸色苍白,心跳扑通扑通几乎要冲出喉咙,只能一瞬不移地看着宿 分卷阅读45 无逝那如疯如魔地释放可怕的力量。 一条巨龙在此刻俯身往下冲,夙溪眼见这速度快得惊人,那五爪尖利无比,夙溪一瞬朝地面大喊:“师兄!小心!” 宿无逝好似听见了这一声,猛地回头朝上方看来,他双眼猩红,甚至已看不到瞳仁,脸上青紫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仿佛已经魔化。 那巨龙在靠近宿无逝的同时,夙溪便听见荡气回肠直达云霄的一句:“剑心不可息,十方共长鸣!” 一道道赤红色的气剑摆成了阵法,带着醒目的光芒与巨龙面对面冲击,几十柄气剑在宿无逝的排布下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割破巨龙的弱处。 那巨龙一声痛苦长吟,同时,其他巨龙应声飞下,包括抓住夙溪的那一只,在飞身下去的同时,五爪松开,成为尖利的武器朝宿无逝而去。 夙溪瞬间往地面落去,她闭上双眼,咬紧牙根,甚至能尝到自己咬破下唇的血腥之气,就在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摔死的同时,一股飓风带着她侧身摔到了地面上,免去了直接坠落的死亡,却也让她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五脏六腑具颤。 夙溪朝宿无逝的方向看去,她离得太远,只能看见宿无逝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被红光笼罩,无数红剑在天空滑过,与一条条巨龙相搏。 巨龙的利爪一下就能打破一块巨石,而他们坚硬的鳞片更是没有什么利器能够划开。 夙溪眼看宿无逝在众多飞龙的聚集攻击下逐渐有些扛不住,便想要站起来过去,还没站起来,便被五脏的疼痛逼的不得不坐回原地。 宿无逝的剑越来越少,几条受了伤的巨龙更是拼死相搏,夙溪双拳握紧,无比愤恨此时她竟然什么也做不到。可笑师父当年还说她是命带神格,没有用,根本就没有用!眼看着自己重要的人在眼前逐渐被瓦解,她却因为一些伤痛坐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等待宿无逝在巨龙的群起攻击下抵挡不住。 夙溪瞥开眼神不敢再看,一道雷电劈下,天空骤亮之后又陷入黑暗。 夙溪感觉自己脸上一片冰凉,她伸手摸了摸,早已不知在什么情况下,流了满脸的泪水。 她曾经还可笑的以为弱是最好的,因为弱才不会被强者盯上,因为弱可以庸庸碌碌地过完这一生,可当她注定会面临诸多危险,弱就是无能,就是拖累! 夙溪将脸埋在双掌之中,满手心的湿漉,她肩膀颤抖,不住地喘息。 突然天空大雨倾盆,与她梦中的一样,雨水噼里啪啦地落下,浇灌在这一片干枯焦黑的地面上,雨点大到打在人身上都生疼。 夙溪感觉周围有一种可怕的威压,她猛地抬起头,透过暗青色的骤雨朝巨龙不断攻击的那一处微白瞧去,威压就是从那边散出来的。 这是……元婴中期的力量。 夙溪睁大双眼,一遍遍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眼看那一片薄弱的光芒中,逐渐破裂开一道道缝隙,缝隙之中刺眼的白光以毁灭一切之势冲出。 那白光是一柄柄气剑,划破巨龙的喉咙,割破巨龙的爪子,哪怕是巨龙坚不可摧的龙鳞,也在气剑的攻击下涌出鲜血。 一条条巨龙痛苦□□,五爪落在地面上,转用利齿撕咬。 夙溪看见宿无逝半跪在地上,垂着头,头发与衣服都被雨水打湿,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看见他浑身都笼罩在一片纯净的白光之下,与方才刺眼的猩红完全不同,夙溪知道,宿无逝这是进阶了,在极度危险生死垂危的情况下从元婴初期进阶为元婴中期。 那白龙根本无法近宿无逝的身,仅剩两条还在垂死挣扎。 宿无逝慢慢站起来,双手在袖中颤抖,手上满是鲜红流下,即便被雨水冲刷,那红色的血也流不完似的不住淌出。 夙溪察觉出不对,只见宿无逝双手摆了个剑式,突然一指向天,浑厚的嗓音仿佛警钟一样穿彻整片大陆。 “破!天!诀!” 夙溪眼见一道道剑气从宿无逝的身体内冲出,那白光化成一柄柄剑,摆成破天的阵势,朝最上方的天空飞去。 夙溪看这气吞山河的一幕,瞬间明白过来宿无逝的用意,他这是要用破天诀直接从里面冲破铃锣镜,让剑气达到大陆的每一处,不放过任何一个活着的或者死了的东西。只有毁去这里面的一切,破开了虚极幻境,铃锣镜的出口就出来了。 真是不要命了! 这种行为,即便耗尽灵力也未必能做到,宿无逝,你个白痴! ☆、得救 大雨还在持续,那几条龙早就在这冲天的剑气之中负伤倒地,竟没有一条再有能力像上次那样飞走。 夙溪仰头看向漫天白光闪过的气剑,噌噌剑声与雨声交汇,天空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在气剑冲过之后又缓缓愈合。那些剑四散飞去,分明是黑夜,此刻却笼罩在一片白光之下,将诡暗的森林照得发亮,光芒折射在每一滴雨滴里,滴落在漆黑的地面上。 夙溪已经看不见宿无逝了,只能看见那一团刺眼的白中,隐隐黑色的人影,不断有剑从他的身体里伴随着他痛苦的吼叫声陆续涌出。 被释放的灵力压制得周围还活着的野兽低低哀嚎,整片大陆上都是各种让人心悸的声响。 夙溪捂住耳朵,白光太过刺眼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在那气势冲天的剑气之中,将自己缩成一团。 这种状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夙溪都快要认为自己恐怕要一直呆在这镜子里,很有可能宿无逝也会丧命,她正预料着最坏的结果,在心里不断安慰,世界却突然静了起来。 没有雨,没有风,没有兽吼与龙吟,世界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空落落的,让人的身体都跟着漂浮了起来。 夙溪这才慢慢睁开双眼,一切还是原样,却又什么都不同了。 宿无逝的方向,那里白光消失,他虚弱的身体像是被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直面扑在了地面上。 夙溪的心口很疼,她抚着自己心脏的部位,即便脚踝扭伤,也强硬着撑起来,她想要迅速去到宿无逝的身边,可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痛到几乎无法走路。 夙溪勉强抬起了一只脚,往前踏了一步。 仅此一步,脚下的泥地裂成了碎片,天空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声,随后便是一片片镜面落下,在空中碎裂成一块块小镜片,倒映着这些虚幻的景象,分裂地越来越多,最后直接成了晶莹的粉末。 粉末掉落在地面的同时,那一块便扩散开来,所有幻境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蔚蓝的天空,夙溪脚下一片湿漉,这才发现,她原来正站在水里。 这里是一片海,而她站在海岸上,一道道海浪拍击着她受伤的脚踝,咸湿的味道随风吹了过来。 夙溪看 分卷阅读46 向宿无逝的方向,他正漂浮在海面上,被一阵海浪往海岸推进了一些,夙溪立刻忍着痛走过去,刚要靠近,便看见他身体周围的那一片海水被染得鲜红。他原本素色的仙鹤服上血迹斑斑,一道道剑痕将衣服撕裂得破烂不堪。 夙溪连忙将宿无逝扶了起来,那被海水冲得敞开的领口里,锁骨与胸膛遍布剑伤,每一个都是从他身体中刺穿一般狰狞恐怖。 夙溪艰难地将宿无逝从水里拖到了地面上,让他平躺在海岸边的石头上,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手指在他的鼻下放了五秒也没感受到任何呼吸,惊得她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指尖冰凉,颤抖得厉害。 不会死了吧? 不!他不会死的。 夙溪低下头,将脸颊靠在宿无逝心脏的地方,仔细听着那里的跳动,可等了许久,也等不到心跳声。这一回夙溪彻底呆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傻了似的盯着宿无逝惨白的脸看了半晌,就这么坐在海岸边,一阵迷茫。 怎么了?他就……这么死了? 这里可是,他可是男二号,是主要人物,他怎么会轻易死掉呢? 夙溪不信。 她伸手掐着宿无逝的人中,直到把他的唇上掐的通红,也不见他有反应,才不得不松开。夙溪不死心地拿起他的手,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也感觉不到任何跳动,哪怕细微的也好,可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真的……死了? “宿无逝。”夙溪伸手拍了拍宿无逝的脸,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像是哑了一样,一声没反应,便反复一声又一声。 她就这么坐在海岸边,一遍遍叫着宿无逝的名字。 从未有一刻死亡离她这么近过,即便曾经有过无数次想要轻生的念头,她还是挺了过来,她以为是她战胜了死亡,死亡并不可怕。可……事实上夙溪还是恐惧了,她害怕死亡真的将宿无逝带走,她害怕自己一个人面对着荒唐的世界。 如果身边没有宿无逝的话,那她在这个世界上卑微的活着,还算是活着吗? 夙溪猛然想起了什么,便立刻看向宿无逝的腰间,还好乾坤袋还在,夙溪立刻松了口气,在乾坤袋里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血珏。 夙溪将血珏放在了宿无逝的心口上,这东西能招魂,能守魂,一个人即便是死了,只要七日之内三魂七魄不彻底消散,血珏都能将其招回。 这等于给宿无逝吊了一口气,不至于让他死得太快。 夙溪将血珏放在宿无逝身上后,清晰地看见了那块玉发出红色的光,在那一刻她差点儿就要喜极而泣,从未有过的庆幸自己竟然能在遇见卞舞华时不嫌麻烦跟她去沥城找到血珏。 夙溪又从乾坤袋中找到一瓶师父在他们临下山前给的保命药丸,自己含了一颗,又塞了一颗进宿无逝的嘴里,这药丸入口即化,免去了吞咽的麻烦。 吃了药丸之后,夙溪感觉自己五脏的疼痛缓解了不少,胸腔一股热流顺着四肢扩散。她突然想起来,五年前宿无逝被火麒麟的大火烧成那副模样,差不多也离死亡就差一步之遥,被她的一滴血就救活了过来,她身上自带这么一个大外挂,刚才怎么没想起来用呢! 夙溪伸手拍了一下脑子,真是人紧张起来什么都会忘,她的血就是救命的良药,加上有血珏守魂,修养个把月,宿无逝应当就会没事吧。 她立刻将手腕塞进嘴里,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狠的,满嘴血腥气充斥到鼻腔,夙溪疼的龇牙咧嘴,身上已经有好几处受伤,反正总归是会愈合的,多一处少一处没差。 她立刻将手腕放在宿无逝的嘴边,让血液滴落在他的唇缝中。 这一回伤口咬得很深,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愈合,不过血流得也多,都从宿无逝的嘴角流出来了,夙溪才看见他的喉咙有了一个轻微的吞咽的举动。 也不知道血是不是这么用的,比起师父那高大上的用法,她这方法简直属于原始。 眼看伤口就要愈合了,夙溪又发狠地将那伤口咬得更深一些,足足喂了宿无逝三口血,她这才捂着手腕,一边擦着眼角疼出来的眼泪,一边对着宿无逝说:“师兄啊师兄,这样你再不好,可怎么对得起我。” 夙溪累极,靠在一旁的礁石上闭上眼睛小憩,海风阵阵,也不知哪儿飞来的几只海鸥,蹲在石头上看着这落魄的两个人。 夙溪闭上眼睛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天还是亮的,大约也就睡了个把时辰的样子,她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摸宿无逝的额头时,对方的身上终于有了些微温度,不再是冰冰凉凉的了。夙溪松了口气,晃了晃宿无逝,按道理,这个时候应当是能醒了吧。 只是晃了好几下宿无逝也没有反应,夙溪顿时去探他的鼻息,没有呼吸,伸手摸到心口上也没有心跳,除去身体保存的那一点儿温度,一切就如同他们刚从海里出来一样。 这回夙溪是真的傻了,如果她的一滴血能救活五年前的宿无逝,怎么今天喂了好几口,都不见什么反应?这保持身体温度是血珏的功劳,还是她那几口血真的有效? 夙溪不敢再想,不能再这么耗下去,按照宿无逝身体的情况,只能回海角天边去找师父救命。 夙溪连忙拉着宿无逝的胳膊,艰难地将他背在了身上,自吃了师父的丹药后有休息了一段时间,加上她身体本来就有迅速愈合的外挂,夙溪现在也有百分之八十的精神了,虽然力气有些跟不上,但背起宿无逝还不算很难。 只是宿无逝的个子太高,夙溪背在身上时,他的双脚还是拖地的。 不论如何,先离开这一处,找到有人的地方再说。 夙溪背着宿无逝往远离海岸的方向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每当累得受不了时,就会将宿无逝放下来休息片刻,然后再背上继续。一种死里求生的欲望从她内心翻涌而出,他们都闯破了虚极幻境,脱离了铃锣镜,总不能出来反而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远离大海之后,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说实话,夙溪已经本能对树林有了恐惧感了,好像她每次碰到不好的事儿都是在树林里。 可左右看了一番,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夙溪便咬着牙,先进了树林里,索性这树林好像经常有人走动似的,有些地段已经自然形成了小路,夙溪跟着小路,一日功夫,到了天黑之前,总算走出了林子。 林子外头是蜿蜒的田埂,田埂底下则是一个村庄,此刻天已经泛黑,村庄口点着灯,说明村庄里还有人住着,夙溪立刻像得救一般,双腿一软,差点儿就倒地不起了。 她杵着一根木棍,若非在林子里找到藤蔓将宿无逝与自己捆在一起,她恐怕也没有力气再去 分卷阅读47 拖着他了。此刻她艰难地走上下山的路,等到了村庄口,夙溪已经双眼模糊,看不清东西了。 她走到离村口最近的那一户人家,敲了敲门,等对方开门的同时,直接虚软地扑到了那人的身上,来者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力气还算大,直接接住了夙溪。 夙溪只觉得自己又渴又饿,体力透支,精神也快崩溃了,她扑到在男子的身上时还是浑浑噩噩,勉强能听能看,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那男子看见了被她背在身上的宿无逝,只见对方已经脸色泛白,且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死了一般,便开口道:“你……你怎么背着个死人啊?” 夙溪听见这话,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一样,分明浑身没力,双手却握成了拳头,她的嘴唇干燥地几乎裂开,张嘴便想反驳一声他没死,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男子给她倒了杯水,又喂她喝下,瞧见女子落魄的装束与男子浑身是血的扮相也知道这两人定然是遇难了,他们身上还有海边的咸味,应当是从那里过来的。 要从海边到这里,少说也有几十里路,一个姑娘家背着个高大的男人走这么多路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夙溪喝了水,总算找回了点儿力气,嘶哑的声音开口就问:“这是哪里?” 那男子愣了愣,回答:“罗家村。” 夙溪心里朝天白了一眼,又耐着性子重新问一遍:“位属何界?”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窘迫地挠了挠头道:“翎海瑄城。” 夙溪松了口气,既然到了翎海,想要找到翎海门派所在之处,应该无人不知,心头的一颗大石头放下后,夙溪顿时双眼一闭,晕过去了。 ☆、千座莲花墩 山里的村民大多都比较朴实,夙溪晕倒了之后,就被人安置在了一个小屋里休息了,她背了半路的宿无逝也被放在了另一张小榻上。 男子碰到宿无逝的身体时,发现对方身体上还有温度,只是呼吸什么的都没了,脸色泛白,让人摸不准他到底是刚死,还是活着。 夙溪这一觉睡得有些痛苦,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总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心里还担忧着宿无逝的状况,无奈身体支撑不住,只能睡过去。可过不了多久便会反射性地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宿无逝躺在小榻上后又晕了过去,如此反复好几次,天也亮了。 村里的鸡一大早就开始打鸣,家家户户都点灯起来,太阳还未完全露出,夙溪揉着太阳穴盘腿坐在了床榻上。 她刚活动完筋骨,就去看宿无逝。 宿无逝躺着的小榻上面还垫了一层棉被,夙溪伸手摸着他的额头,还是正常人的温度,可依旧没有呼吸与心跳。血珏能守魂七日,如今已经过了一日,在六日内,夙溪一定要想尽办法回到 海角天边,否则宿无逝这条命才是真的没救了。 夙溪推开门出去,昨日好心收留了他们俩的男子正在院子里喂鸡,旁边的石桌上还放了稀饭与咸菜,他看见夙溪醒了,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说:“吃……吃点吧。” 夙溪是真的很饿了,也不跟那人客气,点头之后便坐在石桌边,大口大口地喝下了三碗稀饭。 那人就站在一旁,手上还拿着稻谷,傻愣愣地盯着夙溪瞧。 夙溪擦了擦嘴巴,其实是有些窘迫的,自己这副落魄模样,吃东西又好似饿狼扑食一般,实在有些难看了。 夙溪干咳一声,问道:“敢问这里离翎海派有多远?” “翎海派?你……你要修仙啊?”那男子慢慢朝这边靠近,却又不敢一同坐下,毕竟眼前这姑娘看上去虽然年纪轻轻的,但那眼神冷冽的仿佛能把人冻死,不苟言笑,实在不好接触。 夙溪心想问你话就回答反而问她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懒得回答后,夙溪点头。 那男子瞧着夙溪的眼神都变了,夙溪从里面看出了一星半点的钦佩,顿时压住了心里的吐槽,又说:“还望告知。” 那男子道:“这里离翎海派也不远,只要越过瑄城便到了翎海派之下了,只是要入翎海派不容易,那山下有结界和阵法,一般人难以靠近。” 夙溪朝男子拱手:“烦请这位公子帮在下雇一辆马车,若能给在下画张去翎海派山下的图纸就更好了。” 谁知道瑄城怎么走啊?以她的脚程,宿无逝升仙了她都不一定能到,好在不缺钱,就怕没有人能带着去。 夙溪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锭金子放在石桌上,金子虽说不大,但是雇一辆马车是绰绰有余的,那男子看见钱,也不好推辞,赶忙就出去帮她办事。 夙溪在院子里等了半晌,又去屋子里看了会儿宿无逝,心里正开始焦躁的时候,那男子回来了,身后是一头年轻的毛驴拉着板车。 夙溪:“……” 这和马车相差也太大了吧!找不到车好歹弄一匹马呀!一条驴也太糊弄人了吧! 那男子见夙溪一张脸冷得可怕,只能说:“咱们村子里实在雇不到马车,不过我给姑娘找了个识路的人,免去一些弯路,四日内就能到翎海派下。” 夙溪心想也只能这样了,便让人进屋把宿无逝抬到了板车上,自己坐在一旁,让宿无逝枕着她的腿,然后那识路的老汉坐在毛驴上,一路驾着毛驴出了村子。 翎海派本就在海边,出了铃锣镜后,夙溪便在翎海境内的海边了,按理来说离翎海派的确不算很远,她不会御剑飞行,又没什么本事,如今唯一能傍身的就只有乾坤袋里的一些小玩意儿,一个人去翎海派也太不安全了。 免去入城遇到更多人后可能出现的危机更多,绕过瑄城直去翎海派下的确更为方便。 驴子拉车,还有三个人的重量,脚程实在快不起来,但也算不上慢,至少比起夙溪自己走起来要快上许多。 三个夜晚,他们都是露宿野外,那老汉若不是看在这些钱的份上,恐怕也是经不起这么多折腾的。 等到第四天清晨,夙溪一行人便到了一片竹林之外了。 那竹林遍布山脚下,山脚下仅有一条上山的路,路还算宽阔,但那条毛驴不论如何也不愿上去,老汉从毛驴身上下来,对着夙溪道:“接下来就靠姑娘自己走了,翎海派是修仙门派,不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能进得去的,牲畜更是无法靠近,我也只能送到这儿了。” 夙溪抬头看向那一排排郁郁葱葱的竹子几乎高到直冲云霄,那条路的两旁十步一个石墩,石墩上刻着一朵莲花,夙溪知道,这是防止外人入侵的阵法。 她对老汉道谢之后,便背着宿无逝,打算自己一步步走上去。 既然都到了翎海派的山脚下,那宿无逝等于有半条命已经救回来了,夙溪用驴车上的麻绳将宿无逝与自己 分卷阅读48 捆在了一起,从一旁的林子里捡了半根断了的竹子,就靠着这根竹子支撑着力量,往那阵法中踏入第一步。 那老汉多嘴一句:“我劝姑娘还是别上去了,即便是身强体壮的汉子走上去,也过不了十个莲花墩子,你这般瘦弱,会被山里的神威重伤的。” 夙溪不听,三步之后,便到了第一个莲花石墩的地方,跨过那个石墩,才算是真的走入了翎海派里,那一步可谓是艰难万分,夙溪刚踏进去,整个山谷顿时传来了一声清脆响亮的钟声,吓得那老汉连忙驶驴离开。 离开前直喊:“疯了疯了!” 夙溪只觉好似有股强大的威压从上方盖了下来,让她喘不过起来,夙溪抬头朝那云雾缭绕的道路尽头瞧去,心里越发坚定。 不是说她命带神格吗?都有这么大的外挂了,还怕这些东西?不就是呼吸困难点儿,走路费劲点儿,身上的重量加倍了而已。为了宿无逝这条命,为了他耗尽灵力也要冲破铃锣镜救出她,就算爬,她也要爬上去! 夙溪一步一个脚印,忍住胸腔的不适,那一声声钟声像是敲打在她心间一样,每一次都让她肝胆跟着一起颤动。夙溪双腿发抖,仅能依靠手上那半根竹子撑着,越过一个个莲花墩子,咬紧下唇,坚决不松那一口气。 夙溪不断往上走,索性身体的自愈能力帮了不少忙,那一声声钟响震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但也不至于疼到晕过去那么难受,毕竟身体也不断在缓和,处于要死不死,半死不活的状态。 夙溪苦笑,这几千个阶梯,她背着一个宿无逝,手上的竹竿底部都被磨烂了,双腿似乎已经没有知觉了,可她还在往上走。 也不知越过多少个莲花墩子,夙溪只觉自己耳旁除了钟声,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眼前一片模糊,好几个重影叠在一起,等到那难走的阶梯变成了平坦的石板路,夙溪便双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上。 身后的宿无逝脸颊贴着她的脖子,那里已经一片汗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着实难受。夙溪将宿无逝放在了地上,又擦了擦他的脸,这才抬头看向道路两边。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能硬闯,翎海派的门前会有一个剑阵,两旁代表着八卦的八个小石人手上都拿着一柄剑,剑所指的方位不同,不过凑在一起就是个局。 夙溪眼看那直入云霄的白色石门,石门上方翎海二字金光闪闪,石门上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仙鹤,单脚独立地站在那石门上,朝夙溪二人看去。 夙溪看见仙鹤,突然想了起来什么,便从宿无逝的衣服里翻找,她记得宿无逝离开海角天边时带走了不少折纸鹤。她不知道口诀,不会法术,自然没办法踏上纸鹤带宿无逝一起飞来翎海派,但那折纸鹤好歹是纸制的,夙溪想要在上面写字,让仙鹤带回去传讯。 夙溪找到了一只折纸鹤,拆开了纸,从一旁扯了几片叶子挤出绿色的汁液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南仪。 随后便朝仙鹤伸出手,道:“带我信件,去找长老。” 那仙鹤有灵性,扑腾着翅膀轻巧地落在了夙溪面前,伸长了脖子用尖嘴在夙溪的肩头啄了两下,夙溪眨了眨眼睛,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随后便看见那仙鹤垂下脑袋,半弯着腿,竟然做了个鞠躬的姿势。 夙溪愣了愣,仙鹤将她手中的纸条衔走,夙溪见那仙鹤飞走,便直接趴在了地面上,睁着一双眼睛看向身旁躺着的宿无逝,叹了口气。 “师兄,这回我才算真的救了你。” 夙溪尽管再累再困,也不敢在没人来之前睡着,她慢慢翻了个身,才发觉双腿再次没知觉了,不禁有些想笑。 真是不论换成什么身体,都逃不开双腿有问题,夙溪叹了口气,看向蔚蓝的天空上,逐渐靠近的仙鹤,那好几只仙鹤落在了夙溪的身旁,毕恭毕敬地排成一列,对夙溪鞠躬。 夙溪心想这群仙鹤脑子坏了吧? 便听见几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是无逝师侄!” “快通知掌门!” 随后的声音便是:“怎么会这样?” “伤得太重……” 杂乱的交谈声在夙溪耳边响起,越靠越近,夙溪身心疲累,双眼闭上之前突然想起来,自己最近昏过去也太频繁了。 不过这回安全了,就算死也能死得放心点儿。 ☆、翎海派 “你说就是她?” “不过是筑基初期,怎么那么大的本事,竟能背着一人从山脚下走上来,要知道上山的路可有一千座莲花台,一步一剑啊。” “你当真以为她筑基初期呢,我看肯定是用了闭息丹之类的东西,本应当是个高手。” 三言两语在厅内响起,声音并不高,也没有谈人八卦的意思,两名身穿翎海派弟子服的女子腰间都别着一把剑,一头青丝挽起,眉眼之间,颇有几分英气。 师父派她们两人守着这间屋子里的人,可对方已经睡了七天了,若不是给她喂了辟谷丹,此刻恐怕早就饿死了。 刚听闻山下有一名女子背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倒在翎海派的门前,大家还想聚过去看个究竟,只是没想人也没见着,那男子便被掌门与几位长老带到了凌云殿,那里是长老们才有资格去的地方,众人未经传召不可到达。 正因如此,众多弟子才更为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能让长老们带到凌云殿去治疗,而这个将那人背到翎海派的女子,看上去似乎也不简单。 夙溪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身上的伤痛早就已经好了,只是眼皮还很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就这样晕晕乎乎了好几个时辰,听着外头那两名女子聊了几个时辰剑法心得,偶尔蹦出一两句闺蜜心事什么的,一刻也没有消停的意思,头都快炸了。 她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手脚因为躺了太长时间有些麻痹,刚一动便像是有千万个蚂蚁一起啃食般,抽痛得厉害。 她吐出一口气,心想自己终究还是活下来了,没那么大义凛然地死去。 不过宿无逝怎么样了,她倒是很想知道。 夙溪撑着身体坐起来,抬手在腿上捶了半晌,那两名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说道:“真的?刘师兄当真这么说?” 另外一个声音小了些,伏在她耳边继续说着什么,那女子便更开心了:“那我明日就去找刘师兄比剑,他要是输了,就得与我双修!” “你当你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呢?昨天杨师妹已经去了,三招便败了下来。说到底刘师兄始终是我们这一辈最厉害的人物,谁也打不过的,听师父说,齐师伯有意将位子传与刘师兄呢,到时候我们可更要望尘莫及了。” 夙溪听到这里,顿时明白过来,他们口中的刘师兄应当是书中的男配刘子倾,修为 分卷阅读49 是子字辈最优秀的了,翎海派凡是与其他门派一同出现的场合,都有他在,地位可想不低。 翎海派光是辈分就有好几层,掌门与众长老为镜字辈,他们下面就是虚字辈,虚字辈下就是长字辈,再然后才是子字辈。 镜字辈如今也就只有五个人了,虚字辈还有十二个,但多半都苦心钻研修仙门道,也不再愿收弟子,长字辈是负责教习弟子的,每一个入派的弟子,都归为子字辈。 之所以说刘子倾是子字辈的佼佼者,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已到了结丹中期,比起其师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师父从来不约束他,而他的师祖,也就是虚字辈的某位前辈,更有意想要扶他上来。 毕竟在众多弟子中,难得出一个二十多岁就已到结丹中期的天才种子选手,想不特殊化都难。 夙溪算一算自己的辈分,师父在成仙前也是镜字辈的,而她顺下来应当就是虚字辈的,夙溪突然觉得有些惭愧,人家子字辈的孙师侄都已经结丹中期了,她还是个筑基初期,说出去都丢人。 夙溪撇嘴,张嘴想要喊一声,发现喉咙实在疼得厉害,干脆自己披好了外衣,穿上鞋子,从里间走出来了。 那两名女弟子听到动静,一回头,瞧见昏迷了七天七夜的人醒了,顿时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只能傻站着。 夙溪眨了眨眼睛,先是走到桌子边径自坐下,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连喝了三杯,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她略微皱眉,抬头便问两名女弟子:“掌门呢?” 那两名女弟子简直傻愣了,来翎海派一开口就问掌门的她还是头一个,即便是别的派使人过来有事商讨,也是问虚字辈的十二人,断不敢打扰镜字辈的了。 夙溪见两人还没说话,不禁有些不耐烦,毕竟宿无逝现在究竟如何她也不知道,总得找个明白事理的人问清楚他的状况吧? 且她自己睡了多久也没算过,但不论如何,挂在宿无逝身上的血珏守魂七日,应当也已经到期了,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她急需知道结果。 “那其他长老呢?” 那两名女弟子中,岁数较大的那个看见夙溪略微皱起的眉头,不知道为何,自己分明是筑基中期,却对这个筑基初期的人有些忌惮,背后一阵发凉。于是她开口便说:“掌……掌门与众长老七日前去了凌云殿,没……没人前去打扰。” 这就等于不知道,夙溪心里白了一眼,再问:“你可知掌门与长老去凌云殿做什么?” “是姑娘你七日前带了个人来,掌门与长老看见了,便带那人一同去了凌云殿,恐怕是治伤,如今还没消息,我们……我们辈分太低,并不了解多少。”那另一个女弟子回答。 夙溪点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道:“带我去见你们师父。” 那两名女弟子显然被这行为给弄懵了,她们本就不知多少状况,也是听从师父的安排,师父也说过,这女子醒了,就带她去见,于是两名女弟子毫不推脱,等夙溪换好一身衣服,便领她去见师父。 翎海派仅有一支女弟子,其余的都是男弟子,这一支女弟子中,大约有一百三四十人,男弟子则是女弟子的十倍有余。夙溪穿的是女弟子的服装,浅粉色的修士服,络纱的外套,上面干净地没有一丝花纹,袖口与脚踝处都用束带绑着,比较方便练剑。 夙溪跟着两名女弟子出了自己休息的地方,便一路往她们师父那里去。 这一处是女弟子的住处,而长字辈的应当在众多弟子练习的地方教习,除去这两个守着她的女弟子,其余的人都在习剑。 这一处住所多半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的墙壁,除了沥青的瓦片多了些色彩,其余每一处都素白、干净。 大约走了一刻钟,三人才到了众多弟子平日练剑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宽广的平台,站了几千人,浩浩荡荡都是统一服装,男子是素白的衣衫,女子是淡粉的衣衫,甚为壮观。再往上就是上百层的阶梯,距离很远,阶梯尽头遮阴处,八个穿着青色衣衫的人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这群弟子习武,其中就有一个是女的。 那女人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在烈日底下眉头也不皱一下,紧盯着那一百多个女弟子的动作。 夙溪还没靠近,便看见一个青色服饰的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青年穿的是浅蓝色的服装,与众人皆有些不同,他脸上挂着笑,正看着众人苦练,夙溪想,这应当就是刘子倾了。 两名女弟子到了一旁便不敢再靠近,弯腰拱手道:“师父,那名女子醒了。” 听见这话,八个人齐刷刷地朝夙溪这边瞧来,夙溪觉得自己很窘迫。 女人点头,随后走了过来,但并没有靠近,离得有一段距离,夙溪站在她下方三个台阶处,抬起头看那名女人。女人眉毛上挑,一双丹凤眼带着几分伶俐,脸上没有一丝细纹,似乎不经常露出表情,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夙溪。”夙溪老实回答。 没办法,这女人释放了威压,结丹期的人的威压对付她这个小废柴那是绰绰有余,都不用动手,哼一声她都得往后退两步。 “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到我翎海来?”女人继续问。 夙溪被问的有些发窘,天生与陌生人沟通起来就有些麻烦的夙溪这个时候开始犯难了,老实说,别人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也没关系。可夙溪向来在语言沟通上就有些障碍,让她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自己是海角天边的人,算辈分还是这女人的师姑,她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见她默不作声,那女人也没继续发难,她看得出来夙溪就只有筑基初期的道行,更何况对方带回来的人似乎很重要,否则也不会让掌门与一众长老一起忧心忡忡,如今镜字辈的人还在凌云殿里没出来过,这个女子什么来路,怎么安置,还得等掌门定夺。 更何况……女人眯着眼睛看向夙溪的脸,那张脸上不显山露水,就连情绪也没到眼底,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夙溪抿嘴,过了许久才开口:“掌门他们……” 女人打断她的话:“掌门如今有要事,夙姑娘要是想见掌门,还得等掌门得空才行。子英,子霖,你们两个先带夙姑娘去休息,这些日子,就让夙姑娘暂住我们云珞殿。”女人说完,便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云珞殿是这女人与其所有女弟子休息的地方,等于二十一世纪的女生公寓,当然还有其他十多个殿,分别是男生公寓了,然后十二个虚字辈的住一个宫殿,其中各有各的亭台楼阁,长老与掌门各一个殿,总的算下来,整个翎海派遍布一座仙山,位于云雾之上。 分卷阅读50 那两名女子带着夙溪离开,回到刚才夙溪休息的地方说:“夙姑娘,你刚醒,应当会饿,我与子霖给你找些吃的来,这些天还是在此处休息,等掌门从凌云殿出来后,我们再去帮你与师父说说。” 夙溪倒是没感觉自己很饿,应当是吃了辟谷丹的原因,她坐在凳子上,见那两个人离开,便趴在桌子上,无语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喝。 怎么见个师兄还这么难,一点儿消息也不让打探,那女人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 她与宿无逝从小就在海角天边长大,下山后也从来没到过翎海派,自然没几个人认得他们,可能辈分较低的,连听都没听说过,贸贸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是南仪仙人的弟子,夙溪都怕自己这一身废柴的本领给自家师父丢人。 况且……即便众人知道南仪仙人有两名弟子,也只知道那两名弟子皆是男儿身,她现在恢复女子打扮,就连掌门长老这些见过面的都没认出来,把她放在云珞殿养伤就走了,就更别指望别人了。 夙溪无奈,索性这里相较于外界来说,算是很安全的了,既然问不出有关于宿无逝的消息,那她也只能好生等着,再慢慢打探。 ☆、正人君子刘子倾 夙溪在翎海派住了三天,多半过得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除去被派来看着自己的子英与子霖二人,基本上也没接触其他人了。 子英与子霖平日里是需要练功的,不过基于有夙溪在,她们练功的时间也就少了许多,有的时候夙溪躺在床上发呆,那两个姑娘就坐在厅内背心法,反复几句下来,逼的夙溪也记得了不少。 “升有升路,胁骨齐举。降有降所,俞口气路……” “俞口气路……” 子英卡壳了,子霖也背不下去,两人俞口气路了半晌,夙溪才白了一眼,隔着屏风凉凉地说:“曰穿劲之连也,曰贴劲之络也。穿贴横竖连络也,伸劲拔力以刚坚凝结之意。” 子英子霖同时朝屏风的方向瞧去,两人心下警铃大作,都面露难色,子霖小声地问子英:“师姐,怎么办?我们的内功心法外露了。” “要是被师父知道,会被逐出翎海派的。”子英也有些焦急,她们也没想到短短几日,也不过是在房间里念叨几句,就被夙溪听进去了。 夙溪也听见了她们俩这句交谈,于是从床上坐起来,穿戴好衣服,走出屏风,她这几日穿的一直都是翎海女弟子的服饰,与那两人装扮并无不同,可站在一起,气势却比别人高了不少。 她道:“我出去走走。” 子霖立刻站了起来:“我……我与你一同去。” 夙溪朝子霖看了一眼,心想让她跟着?那也行,反正自己对翎海派也不熟,免得到时候迷路了反而不好回来。却没想到这一眼反而让子霖打了退堂鼓,只见子霖往后退了两步,走到了子英的身后,对夙溪道:“那……那你早去早回,别,别太晚啊。” 夙溪无语。 等到夙溪走后,子英子霖才同时松了口气,子霖道:“师姐,你有没有发现夙姑娘的眼神很可怕啊?” 子英叹了口气:“何止眼神可怕?她浑身上下都冰冷刺骨,让人实在不敢靠近。” 两人这言谈要是被夙溪知道了,肯定要在心里哈哈一番,她也不想对人冷冰冰的好不好?无奈天生的面瘫脸,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接触到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完,没人教过她怎么与人接触,脸上的表情自然没那么丰富。刚来这个世界就过了五年独处的日子,更是让这个身体从小就养成了不爱展露表情的习惯,导致现在谁看她都说高冷。 高冷什么啊?她的内心也是很狂野的好不好?! 夙溪出了云珞殿,顺着右侧的长廊走去,如果能遇到虚字辈的人就更好了,到时候说不定能问出宿无逝的事情出来。 这条长廊两旁种了白色的大丽菊,此刻天已入秋,带着几分凉意,菊花开得正好,几片墨绿色的叶子点缀得分外漂亮。 夙溪顺着菊花一路到了长廊尽头,长廊尽头有许多的假山,都是白色的石头,假山后头种着桂花树,仅有两颗开了花,香气并不浓重,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有味道。 夙溪这一路也没碰到人,也是,算着时间,这个时辰那些弟子都应当在练剑。 穿过假山,便是另一座宫殿,那宫殿前头种了许多爬山虎类的植物,爬了满墙满院,此刻正入秋,那些叶子都绿中泛黄,整个宫殿看上去旧旧的,很有年代感。夙溪看了一眼宫殿院子外头浮在半空中的牌匾,叫长熙殿。 长熙殿是十二位虚字辈的人的住所,里头各有不少空置的房间,虚字辈的真正留在翎海派中的大约不超过四个人,其余的膝下没有要教的徒子徒孙,都五湖四海云游历练去了。 即便人少,可里面住的好歹是夙溪的师兄们,若进去问他们有关于宿无逝的事,总比问那几个长字辈的靠谱得多。 夙溪还没靠近,便被门外的结界镇压了一番。 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再仔细瞧了瞧,整个宫殿外头罩着薄薄一层雾气,原来并不是真的云雾。 “师祖正在里头炼丹,他不喜欢有人打扰。”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夙溪背后一僵,慢慢转过身去。 站在那儿的,是身穿浅蓝色衣袍的刘子倾,可能是长期住在翎海派受仙山上灵气与正派的熏陶,导致他浑身一种君子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气质,背着假山与桂花,硬挺的有些帅气。 夙溪瞧向那张脸,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娱乐圈,那就是典型的男二号代表人物,温柔贵公子类型,或者演一个年纪轻轻的正义警察好似也不错。 夙溪脑补了一下刘子倾穿军装的模样,便见对方皱眉歪着头,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我总算想起你了,夙溪姑娘。” 夙溪也想起来了,那天她跟着子英子霖去见她们师父的时候,刘子倾就站在一旁,他这个等级的人物,自然不用和其他子字辈的人一起练最基本的功夫。 夙溪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就走。 刘子倾也跟了过来,夙溪原本以为对方是顺路,过不了多久就会从哪个岔路口离开的,没想到她已经走了有十分钟了,刘子倾还在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不靠近也不走开,倒像是监视。 夙溪停下脚步,转头就问:“刘公子无事可做吗?” 刘子倾一愣,反问了一句:“你如何知道我姓刘?” 夙溪语塞,因为书上写了啊,凡是戏份较为重要的角色,书上都会写全名啊…… 不过她好像从未听过有人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就是刘子倾,所以,夙溪只好瞎掰:“子英子霖口中经常说到一位翎海派修仙天才刘师兄,瞧你装 分卷阅读51 扮不像长、虚辈的,又不用与其余人一同练剑,自然就是子英子霖口中的天才了。” 刘子倾一顿,随后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那都是师弟妹们随便说说,我资质平平,只不过平日里勤奋刻苦了些,又虚长他们几岁,才被人这样吹捧。” 夙溪在心里点点头,也是,刘子倾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了,结丹中期固然了不起,但是比起她师兄二十岁不到就元婴中期,还是差了好大一截呢,天才算不上,刻苦勤奋倒是中肯的。 刘子倾见眼前这女子有些孤傲高冷,与平日里总缠着自己的师妹们大有不同,且似乎对翎海派中的事都不感兴趣,便起了好奇之心。 “夙溪姑娘方才去长熙殿有事?”刘子倾问。 夙溪突然想起来,刘子倾与自己师父的感情并不算深,他的修为超过师父之后,就直接由虚子辈的一位师兄教导,故而可以在翎海派其他弟子苦练时来去自由。他与那位虚子辈的师兄感情深厚,可能对宿无逝的事情知晓得也比长字辈的众人要多。 于是夙溪便道:“刘公子,借一步说话。” 刘子倾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意与自己长谈似的,便笑了笑,摆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带着夙溪离开长熙殿的范围,直朝一处清幽僻静的山谷而去。 刘子倾是个正人君子,带夙溪来着较为僻静的地方也是众多弟子平日里练功累了,会来休息的地方。 这里蜿蜒一条石子路通道一个断崖边,断崖上立了一座小凉亭,凉亭中放了个石桌与四个石凳,背着蔚蓝的天空与云层山峦,亭下就是万丈深渊,亭子旁还中了一些海棠花,只是这时候没开,若是五月份过来,定当景色宜人。 刘子倾让夙溪坐下,自己坐在对面,这才开口:“夙姑娘有什么要问在下的?” 夙溪点了点头,她道:“十日前,我来翎海派,有带一个人。” 刘子倾点头:“对,这我记得,这事可谓是惊动了翎海派上下,当时风长老的仙鹤长鸣三声,直接飞向了凌云殿,再后来掌门便与四位长老一同去山门下了。那时师父与众师叔伯们都只得到了消息,并不知晓实情,掌门对师祖交代了几句便与四位长老去了凌云殿,至今还没出来。” 夙溪听他的解释与自己从子英子霖那儿听说的并无出入,便知晓他没有骗自己,继而又问:“那,那人现在如何?” 刘子倾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了,师祖倒是有被招去凌云殿一次,回来之后便在长熙殿设了结界炼丹,恐怕与你那位朋友有关。” 夙溪松了口气,如果刘子倾的师祖还在炼丹,就说明宿无逝即便没被治好,但至少还活着,否则丹药就没用了。 可……掌门他们如果实在没办法救治宿无逝,难道不能传信去海角天边,让师父过来? 想到这儿,夙溪又困惑了,她问刘子倾:“在我昏迷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人来过翎海派?” 刘子倾摇了摇头:“没有人来过,倒是掌门的仙鹤飞走了三只,昨日也都飞回来了。你是担心你那位朋友吧?这你倒是可以放心,掌门与长老修为甚深,你朋友应当不会有事的。” 夙溪听见这句安慰,倒是愣了两秒。 她这才认真地朝刘子倾瞧去,只见刘子倾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他说话似乎很有感染力,与人交谈时看着对方的眼睛,让人不得不信他说的。正如他安慰夙溪宿无逝不会有事,就让夙溪真的放心宿无逝一定会好起来似的。 这人身上的气质太正气太干净了,反倒有些像书中描写的宿无逝前期未黑化的模样。 一个海外仙山上出来,受过名门正派条规熏陶武功高强的弟子,不论做什么事都风度翩翩,礼遇有加的模样,让人怎么也反感不起来。 夙溪道:“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人,若有消息,还望刘公子能及时告知我。” 刘子倾颔首:“当然,夙溪姑娘是位女子,竟然也能背着另一个人,徒步走过翎海派山下的千座莲花墩,若说此人对你不重要,我也是不信的。” 夙溪心脏一抽,竟然有些什么情绪就要翻涌而出似的,如今只要是提到宿无逝,她就变得神经兮兮的,许多情绪都不受控制了,这样实在不好。 夙溪正晃神之际,天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刘子倾笑出了几颗牙齿,双眼带着温柔,看向天边一只正在盘旋飞翔的仙鹤道:“你瞧,小白在与我们打招呼。” 夙溪有些汗颜一只仙鹤叫小白,又汗颜仙鹤叫就是在和他们打招呼,但当她看向那只仙鹤时,才惊觉这天地分割之处,云雾缭绕之间,一只身形优美的仙鹤飞过,竟是如此美不胜收的景象。 作者有话要说:  ps:翎海派心法为百度。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时辰不早,刘子倾将夙溪送到了云珞殿前,便与她拱手作别,道:“夙溪姑娘好生休息,若我有你那朋友的消息,定会告知。” 夙溪对他点头:“多谢。” 等到转身回到云珞殿时,夙溪才发现云珞殿的门内挤满了人,里里外外大约有二三十个身穿粉色罗衫的女子,都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情况? 一名女子连忙走过来,伸手指向夙溪,还没等夙溪跨入云珞殿便问:“说!你与刘师兄什么关系?!” 夙溪瞧着众人都摆出一副愤怒难当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是被羡慕嫉妒恨了。 她很冤枉有没有?谁对那个刘子倾有意思啊?谁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不就是她想打听点儿事儿,刚好这人有些门路罢了。 可夙溪懒得解释,一来,她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和宿无逝的关系,自己带宿无逝来翎海的原因包括问刘子倾宿无逝的状况用三言两语表达出来,二来……解释这种东西,多了都烦,且说了她们也未必会信。 于是夙溪漠视了那名女弟子,侧过身,往云珞殿跨了一步,随后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群居生活果然一点儿也不适合她,突然好想念和师兄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啊。 “站住!不许走!”那名女子纵身跳到夙溪跟前,速度有些快,夙溪反应能力稍微差了那么一些,差点儿就这么撞上对方。 “我听人说,看见你与刘师兄一起在问仙亭看风景,是不是真的?”那名女弟子的口气稍微放轻了一些,也知道眼前这位始终算是翎海派的客人,一旦因为争风吃醋闹开了,反而对自己不利。 夙溪点头,你说真的就真的吧。 那女弟子脸上又气又委屈,皱成了八字眉,紧抿着嘴,连着你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在众多女弟子纷纷看向她时,捂着嘴转身跑了。 夙溪见那女弟子跑了,自己也回到房间休息。 子英与子霖见她回 分卷阅读52 来了,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精彩,子英问:“夙姑娘……出去干嘛了?” “随便走走。”夙溪转身回到里屋,直接躺在了床上,打算继续发呆。 子霖一颗脑袋从屏风外头探进来,笑嘻嘻地问:“外面的师姐们都说,你和刘师兄看风景去了,是不是真的?” 夙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嗯。” “难怪杨师妹刚才哭成那样跑开了,前几天她还找刘师兄比试,想要与刘师兄一起双修呢。”子霖有些惋惜,她虽然也爱慕刘子倾,但是至少没有表露出来,没被刘子倾当众拒绝过啊。 杨师妹就不一样了,当众比试,再被拒绝,没几天刘师兄就与一个没身份没来历的女子一起去问仙亭看风景,这才是最丢人的吧。 双修倒是引起了夙溪的注意,她以前翻看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这个。 阴阳双修定要行房中之事,一名女子一旦与一个男人双修,不就代表脱光了衣服直截了当的躺下了吗? 夙溪突然想起来,卞舞华和牧崇音到后来似乎也是双修,两个人互相爱慕,表明心迹之后,有些事情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做了。武功修为大有精进,又能促进感情,是修仙界情侣的首要选择,何乐而不为呀。 不过夙溪想着,宿无逝这种人要是和人双修,那得什么情况? 他看上去似乎对那方面从来没有过想法,即便性格已经有些崩坏的迹象,但对女子都是敬而远之的。 唯独对卞芙不一样。 啧,想到卞芙,夙溪就想起了之前卞芙从宿无逝的房间里出来,说不定两人早就不单是滚床单那么简单。 夙溪翻了个身,心里有些不顺。 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只听见其中一名女弟子道:“杨师妹去敲喆钟了!” 子英立刻站了起来,两步走到门外,随便拉了一名女弟子就问:“你说杨师妹去敲喆钟是真的?她怎么那么糊涂?!” 那女弟子道:“是真的!她方才看见刘师兄与一个女子在一起,那两人关系好像不清不楚的,杨师妹向来做事冲动,这回敲了喆钟,一定会引起师父的注意,搞不好我们几个也要跟着遭殃呢!” 夙溪听见这话,很想反驳一句她怎么就和刘子倾不清不楚了?这世界的八卦能不能讲究一点儿真凭实据啊? 不过喆钟这种东西,一旦真的敲响就很麻烦了。 喆钟表示两名弟子之间不论男女不论高低,有了不可调节的矛盾,只能以喆钟鸣示众人,他们要对决,直到一方甘愿服输为止,若不愿服输,即便战死,也与人无尤。 夙溪想,那姓杨的要挑战的,不会是自己吧? 她是个筑基初期的废柴,若真是来找自己的,那她一定缩在房间里不出去。 开玩笑,这种事情一旦上了,死的肯定是她,但是要让她服输……她也做不到,她代表的好歹是南仪仙人的脸面,有朝一日若被师父发现她向一个子字辈的孙师侄服输,师父一定老泪纵横把她逐出师门。 子英与子霖两人立刻走到了夙溪跟前。 夙溪觉得自己很无辜啊,且两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就在说:瞧你干的好事。 夙溪侧过身,背对着二人,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子英年纪大一些,叹了口气道:“夙姑娘,这事因你而起,若你愿意与杨师妹解释一番,她应该就不会做这么冲动的决定了。” 夙溪问道:“她多大?” 子霖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了:“十六了。” 夙溪道:“那也笈年了。” 两人顿时一阵语塞,也是,笈年的女子已有做决定的能力,她不论是生是死,若是自己选的,别人也无法干涉。 夙溪见两人不说话,于是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正要睡着之际,夙溪听见外面一阵钟响,这钟声与寻常钟声不同,带着几分粗糙的低音,连续响了四声后,夙溪睁开了眼睛。 没过一会儿,子英与子霖来敲夙溪的房门,道:“夙姑娘,烦劳你出来一下。” 夙溪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总觉得很无奈。 没有宿无逝在身边,这些人想怎么对待她都行,以前跟着宿无逝的日子什么也不用想,吃喝就好,还有人保护,偶尔碰到危险,最终也会化险为夷。可这群弟子,一百多个女的住在一个院子里,光是麻将就能凑成几十桌,更何况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台戏,总会拉上她。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看样子,她要是不出去,子英与子霖绑也会把她绑出去的。夙溪干脆过去打开了房门,看见两人站在那儿跟门神似的,只能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像是即将被警察带走的犯人,就差伸出双手戴上镣铐了。 喆钟在众多弟子平时修习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高台,上面是古老又沧桑历尽风雨的钟,那个钟在翎海派成立之后的第三十八年被人创造了出来。是因为弟子越来越多,有些弟子的私人恩怨是师父不论怎么调节也无法了结的,于是就有了喆钟的出现。 夙溪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众人推到喆钟底下。看着那站在高台之上,喆钟旁边背对着圆月的杨姑娘,她想打退堂鼓,可刚打算往后退,便看见子英子霖二人盯着自己的眼神。 这事儿正如子英子霖说的那样,稍微闹大了些,长字辈的除去教女弟子的长絮,还来了三位,四位长字辈的站在仓露台上,皱着眉头看这一场半夜闹剧。 长絮直接开口:“杨青,你在干什么!” 那杨青被师父苛责这一句,顿时哭了出来,抽抽搭搭道:“师父,弟子……弟子若不做这个决定,已无颜活在世上了。” 长絮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有什么话你下来说,别站在那儿!小小挫折都经受不起,以后如何修炼成仙!” 杨青哭泣地摇着头:“师父你不知道,弟子……弟子这些天在众多师姐妹的面前,就是个笑话,若弟子不解决,以后也恐无心修炼了,师父,你就放弟子去吧!” 长絮叹了口气:“是谁?是谁让你决意如此?” 杨青低头看向站在人群最后被子英子霖拉过来的夙溪,一伸手指向她:“就是她!” 于是几百个已经赶来凑热闹的弟子纷纷朝夙溪瞧去。 夙溪一瞬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她有些胆怯,因为她知道一旦真的被推上了决斗的台子,要么就老老实实认输,要么就被打死。 夙溪开始认真考虑认输的问题了,到时候她要怎么说? ——对不起杨青姑娘,我不是有意要与你心仪的刘师兄单独在问仙亭看风景的,我是有事问他。 ——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是南仪仙人的弟子,我有个师兄叫宿无逝,前段时间 分卷阅读53 我和他一同下山,他是因为私人恩怨,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师父指派跟他一起下山,反正我们就是下山了。然后 我们碰到了好多事情,又遇到了许多危险,扯上了卞家,卞家有个入赘的姑爷是个腹黑,他成了家主,还想害我和师兄。然后我们就进入了虚极幻境,师兄耗尽灵力救我们出来,我才不得已来翎海派…… ——停!你说什么,这和刘师兄有什么关系?! ——…… 夙溪相当无奈啊!这对话在脑子里模拟出来简直惨不忍睹啊! 夙溪用无辜的眼神朝站在仓露台的长絮瞧去,结果被长絮无视了。 “夙溪,我既敲响了喆钟,今日你不与我决斗也不可能了,上来吧!”杨青从腰间抽出长剑,剑头直指夙溪。 众人让开一条道路,夙溪眼看那被人围成一圈的高台,吞了口口水,不是她不上去,是她根本上不去啊!她不会飞,那台子至少高二米,爬都不可能爬上去啊! “胆小如鼠!”杨青如今找夙溪决斗已然成为必然,她也不用再畏畏缩缩。 她们俩都是筑基初期,不过夙溪表示自己很无奈,杨青学过剑法与轻功,而她这筑基初期的本领不过靠在海角里每天吸收灵气促成,真功夫半点儿不会,也就是装装修仙者的样子罢了。 不知道是谁唯恐天下不乱,在夙溪始终不动的时候,往她背后推了一把,夙溪脚下腾空,一瞬飞到了决斗的高台上,站在边缘,这回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夙溪对杨青拱了拱手,杨青抬起剑,大喝一声:“出招吧!” 夙溪放下双手,微微颔首:“对不起!” 一瞬,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料到这是什么情况,就连杨青的手势也顿住了,讷讷地看着她。 夙溪在心底抹了一把汗。 对不起师父!我给您丢人啦! ☆、决斗什么的最讨厌了 夙溪还在想,道歉也没什么难的,三个字眼一闭就说出来了,能免去一场恶斗最好不过,这场决斗既然都已经结束了,那她怎么下去呀? 哎呀,这边好高,哎呀那边也不低的样子,啧啧。 谁知道杨青抬起剑就直接往夙溪这边刺来,此刻脸上的怒气更甚:“欺人太甚!你竟然用这种虚伪的方式折辱我!” 夙溪简直想喊冤枉啊! 姑娘你究竟要怎样?道歉都没用?书里写的规则是骗人的啊! 眼看杨青的剑就要刺过来,夙溪侧身堪堪躲过,不过胳膊开始被划破了,灼热的鲜血很快就浸湿了衣服,染出一片艳色。 夙溪疼得咬着牙,伸手捂住伤口,索性伤口不是很深,正在急速愈合。 杨青没料到对方真的不出手,就这么由着自己刺了一剑,心中更是不平,她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自己多刁蛮任性一般,虚伪! 想到这儿,杨青飞身而起,一道剑花在空中落下,三柄气剑被夙溪躲过了两柄,最后那一柄直朝她的心口而去,夙溪往后退了几步,已经踩在了高台的边缘,只能眼看那柄剑迅速过来。 大不了就被重伤一下跌下去,修养个几天也能好。 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夙溪便闭上双眼侧头不敢再看,叮的一声,那柄气剑在空中断成两半,碎成了一片片,其中一片割伤了夙溪的脸,顿时一抹红色从她的脸颊滑到了下巴。 不过没被刺穿,夙溪也很惊讶,她慢慢睁开眼,看向台下,原来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大约快一千人了,都在看这场热闹。 破开杨青的剑的,正是刚刚赶到的刘子倾。 杨青看见飞身上高台的刘子倾,顿时傻了,可她的颜面早就在众人面前丢光了,只能破罐子破摔:“刘师兄,这是我与她的事,且我敲响了喆钟,你不能搀和!” 刘子倾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夙溪,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皱,眼神中带着几分责备:“杨师妹,难道你不知道夙溪姑娘并非我派中人,不受我派门规约束,即便你敲响了喆钟,她也无需迎战吗?” 此话一出,站在仓露台上的三位长字辈的师叔伯都面露难色,他们方才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出,只看见夙溪穿的也是翎海派的服装,以为是弟子与弟子之间的搏斗罢了。但一直教习女弟子的长絮却是知道夙溪的身份的,此刻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太过大意,一时间进退两难,几个前辈,反而在小辈面前丢了颜面。 刘子倾走到夙溪身边,看见她胳膊上的血迹,又看见她脸上也有血,顿时以为杨青毁了她的容貌,眼下自责万分:“夙溪姑娘,这都是在下没有及时与众师弟妹们解释,才闹了这么大的误会,你的伤,我一定会向师祖求药治好。” 夙溪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只见牙白色的月光下,那皮肤在她伸手擦拭之后,一条鲜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合,最后不留任何痕迹消失了。 刘子倾看见这一幕惊讶不已。 夙溪又低头扒开袖口被割破的地方,那里已经不疼了,伤口也好了大半,只有浅粉色的疤痕还在慢慢消退,既然没有什么大碍,血也没流多少,她就不打算追究了。 只是她一个算起来虚字辈的‘老前辈’,今日夜里在众多‘小辈’面前遭了这么大的罪,夙溪以后都不敢再来翎海派了。 杨青顿时丢下剑,颤抖着肩膀哭了起来:“刘……刘师兄为什么知道安慰她受伤,却丝毫不顾我的颜面,当日我向刘师兄表白,刘师兄为何不能顾忌同门情谊,委婉一些?” 刘子倾皱眉:“杨师妹,我在感情上从不愿强求,有即是有,无即是无。我与夙溪姑娘并非你们所想的关系,只是刚认识的朋友。夙溪姑娘有事相拖,又是我力所能及,我便答应了下来,以往师弟妹们也有难处,我能帮得上的,可有推脱?” 好一段铿锵的反驳,圆月之下,众弟子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回洗净了夙溪与他之间被流传的不清不楚的关系,又立了威严。 夙溪简直在心中想要拍手叫好,不愧是读过书的,三言两语就让人哑口无言,早知如此,刚才就不道歉了,搞得她像心虚一样,还给师父丢脸。 刘子倾说完一切,拉着夙溪的胳膊便带她一同下了决斗高台,在众人面前颇有气势的师兄一言不发,师弟妹们被他看得顿时让退出了一条道路,让两人离开。 夙溪经过子英身边时,听见子英对子霖低低说了句:“她脸上的伤呢?” “我方才也分明瞧见了,还以为一定毁容了,怎么就没了?” 这话刘子倾也听见了,说实话,他心里很好奇,因为那些伤口都是他亲眼看见怎么在夙溪脸上与胳膊上愈合的,不见任何踪迹,就连细微的疤痕都没有,若非有血,根 分卷阅读54 本让人看不出她受过伤。 将夙溪送回云珞殿,刘子倾便止步了。 夙溪朝他颔首表示谢意,刘子倾道:“让夙溪姑娘为难了,对不起。” 夙溪摇头,本来这事儿也是别人莫须有的以讹传讹,怪不到刘子倾身上,不过见刘子倾欲言又止的样子,夙溪也猜到他想问什么了。 “夙溪姑娘脸上的伤……” “伤已无碍,刘公子记得你答应的,若有那人的消息,烦请第一时间告知我。”夙溪没有正面回答,直接绕过这个问题,她对刘子倾再一次颔首后,转身回到了云珞殿。 刘子倾看向夙溪离开的背影,这女子神秘得厉害,方才她与杨青交手,看上去像是什么武功也不懂的样子,躲起来也很笨拙,可保不齐是她根本就是隐藏实力,毕竟刘子倾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受了伤不治而愈的。 即便是仙,也有仙去的一天,而真正超越老弱病残生离死别的,只有神了。 想到这儿,刘子倾无奈地笑了笑,他摇了摇头,怪自己真是想太多,即便不是寻常女子,也绝对不会是仙是神。 他也转身离去,这一夜的闹剧,方算停止。 杨青因为胡乱敲响喆钟,又因为妒忌差点儿伤人,长絮的脸上挂不住,便将杨青逐出翎海派了。 杨青走之前,杨家还派人跪在翎海派的山脚下为杨青求饶,但长絮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杨青给长絮磕了三个头,收拾包裹便离开了翎海派。 送别时,有不少女弟子都与杨青在山门前话别,唯独子英子霖留在了云珞殿,正坐在夙溪房内的圆桌旁,看着屏风后面还在熟睡的某人。 “她可真能睡,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了。” “对啊,难道都不修行吗?即便不用练剑,也要打坐运气吧?” 子英啧啧称奇:“你还记得几天前,杨师妹……不,杨青在喆钟那里与她过手时,她脸上的伤吗?” “记得,我分明瞧得清楚,是有一道伤痕的,可是下了台子,就看不见了。”子霖每回想到这件事,都觉得很稀奇与困惑。 子英道:“而且这几日也没见她要敷药什么的,若说脸上的是小伤,胳膊上可是流了满手的血啊。” “对对对!洗地的时候我还去了,绝对受伤了!”子霖挠了挠脑袋,随后小声地问了句:“不如我们去问问她?” “算了吧,我……我到现在还不敢直视她。”子英说完,朝子霖吐了吐舌头:“她总是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你说,她平日都不与人说话的,那她和刘师兄是怎么交谈的?” “你还敢提这事?刘师兄上次在喆钟那儿都说清楚明白了,以后我们还是少谈为妙,省的惹师父不高兴,落得和杨青一样的下场。” 两人七嘴八舌说了一堆,夙溪早就被吵醒了。 距离与杨青决斗已经过了五日,算起来,她来翎海派也有半个月了。 宿无逝究竟如何了她也不知道,并且也没有关于师父的消息,难道师父不知道宿无逝命在旦夕了?还是出了海角天边,师父就不护短了? 夙溪叹了口气,在云珞殿听这两个女弟子整天聊琐碎的事情,简直快把她逼疯了。 要聊天回去聊啊,每回都到她房间来聊是什么意思? 那长絮也是!偏偏就让这两个不说话就会死星人来看着自己,简直像电视机一样每天定时语述外头的实时播况,夙溪表示她很不想听。 两人的谈话截然而至,夙溪直觉有事发生。 果然,门外头被人敲响,一名年仅十二岁的小师妹站在门边,嘴上还吃着苹果,支支吾吾道:“刘师兄找夙姑娘有话说。” 夙溪一听是刘子倾找自己的,立刻穿好鞋子就要出去。 五日内,她从来没碰见刘子倾,这回主动来找,定然与宿无逝有关了。 子英子霖还没来得及拦住夙溪问话,夙溪便直接朝外而去,她带着小跑,一刻钟后到了云珞殿前。刘子倾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金黄色的桂花撒了一地,有不少落在他的肩头。 见夙溪过来了,他才道:“我师祖今日出关,已往凌云殿而去,夙溪姑娘若想问你朋友的情况,不如在长熙殿前等着。” 夙溪一听,转身立刻朝长熙殿的方向而去。 刘子倾跟了过来,两人穿过假山,站在长熙殿前,那里的结界果然已经消失了。 刘子倾道:“我前几日受师祖所托,下山寻药材去了,索性所有药材都集齐了,昨日夜里才回来,便一直在长熙殿没离开。今日师祖撤去了结界,拿着一个小盒子就朝凌云殿而去,我想,应当是你那位朋友有救了。” 夙溪点点头,听见这个消息,一直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才总算被拔掉了。 宿无逝重伤的这十几天,她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在虚极幻境里的场景,梦魇中醒来,再睡去,晚上睡不好,白天又多眠,浑浑噩噩十多天下来,整天无所事事反而还瘦了不少。 夙溪就在长熙殿守着,刘子倾也没离开,那一处没有遮阳的地方,只能顶着头顶的烈日站着。 夙溪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只看向高耸入云霄的凌云殿,凌云殿顾名思义,是在仙山之巅,凌驾云层之上,是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座孤岛,没有本事的人,也没法儿上去。 一个时辰过后,刘子倾还在陪着夙溪,眼看夙溪脸色虽然很淡定,可一双手在袖子里捏紧成拳,就知道她定然很紧张。 不知为何,此刻刘子倾很想知道那在凌云殿治伤的人是谁。 “那人,对你真的很重要。”他轻叹一声。 夙溪朝他瞧去,安静了一个时辰,她都快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人陪着,于是点点头。 “是男子吗?”刘子倾问。 夙溪觉得他这问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头。 刘子倾便没再开口了,他只是眉头微皱,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有些不舒服。 ☆、救师兄刻不容缓 又等了一个时辰,太阳都快落山了,凌云殿那边才传来一阵仙鹤的叫声,夙溪顿时正襟危坐了起来,腰背挺得笔直,只听见仙鹤的声音越来越近,拉得很长。 最后穿过云层,一个身穿靛色衣袍仙风道骨的道人脚下踩着一只仙鹤朝长熙殿这边过来,等到了长熙殿的方向,那道人才脚尖一点,让仙鹤飞走,自己轻飘飘地落下,站稳在长熙殿前的假山旁。 道人很瘦,瘦到衣服挂在他身上都显得很不合身,两撇胡子细细长长地垂下,头发已经有一半花白了。 他只看了一眼夙溪,瞧见夙溪穿的是本门派女弟子的服装也没再理会,径直走到刘子倾的身侧,眉头紧皱道:“子倾,你还得下 分卷阅读55 山一趟,要寻一人回来。” “寻人?” 道人点头:“此事恐怕有些为难,那人身高六尺九寸,并无什么特质,面色冷冽,不喜言语,是名叫夙溪的男子。” 刘子倾:“……” 夙溪:“……” 刘子倾朝夙溪看了一眼,随后问道人:“师祖确定要找到是男子?” 道人点了点头:“应当是这样的,掌门与众师叔都说是男子,那男子理应与重伤之人一起的,却不知怎么就只有他一人了。” 后面的嘀咕,被夙溪直接忽略了,她心里简直抓狂,感情掌门要找的是她啊?!早说啊!她就在你门派里头还住了十几天惹了一些麻烦,难道都没有人往上传的吗?! 刘子倾干咳了一声:“师祖,这位姑娘或许就是你要找的人,她叫夙溪,那日将人背上翎海派的就是她了。” 道人猛地朝夙溪看了一眼,除去性别,倒是与掌门和长老们说的一样,冷冽默然,不言不语的。可道人还有些为难,掌门都说事态严重,指明要找一个男人,这回带个女人回去,会不会被骂无能啊? 夙溪朝道人拱手:“烦劳这位师兄带我去凌云殿。” 道人一惊,刘子倾更是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朝夙溪瞧去。 夙溪道:“救人要紧。” 道人骤然想起,掌门与长老几个称凌云殿里重伤的男子的确为师侄,而指明要找的,是那位师侄的师弟,眼前这名女子直接喊自己师兄,岂不是表明,她就是掌门要找的人? 道人点头,一挥手中的浮尘,便有两只仙鹤从远山外飞来,最后落在长熙殿中,那两只仙鹤瞧见夙溪,与之前那些仙鹤一般对夙溪鞠了个躬,这举动让在场除了夙溪之外的另外两个人都有些震惊。 夙溪直接踩上了其中一只仙鹤,对刘子倾道:“多些刘公子。”随后转头向道人:“师兄,刻不容缓。” 两只仙鹤一同飞起,夙溪尽管再害怕,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世上知道她血能救人的,就只有师父与宿无逝两人,翎海派的掌门与众长老是不知道的。此刻他们找自己,不就表明师父已经明白宿无逝的处境,或许是有事不能离开,所以才让他们以她的心头精血解救宿无逝。 仙鹤飞的速度很快,索性凌云殿并没有多高,穿过云层之后,便有一座青色的宫殿,暗绿色的石板上,朱红色的八卦印记,远处便是宽大的殿门,再往后是香炉,二十多层台阶之上,才是凌云殿的正殿。 此刻仙鹤飞去的并非正殿,而是正殿旁边的圆角亭一般的屋子。 仙鹤在屋子前停下,夙溪也未等它们落地,便直接跳了下去,索性并不高,刚跳到地面上,她便直接推开了那圆角亭似的房屋大门。 两米高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入眼的便是六柄巨剑插入高台的剑阵,最中间的那一个夙溪见过,与师父平日挂在炼丹房积灰的一样,想必师父在成散仙之前,应该是这翎海派的六圣之一了。 如今殿内只有五个人,那五个人的剑光从巨剑之中照射出来,直接洒在了大殿中间的圆台之上,那上面躺着的正是宿无逝。 掌门与四位长老见一名女子推开大门,顿时一惊,纷纷收了手上正在输出的灵力,统一背对着六把巨剑,面朝夙溪,目光凛冽:“何人擅闯我凌云殿!” 道人姗姗来迟,站在殿门外不敢随意上前,只在外头说了一句:“这女子自称是师叔们要找的人,故而师侄将她带来。” 掌门朝夙溪看去,之前见宿无逝重伤躺在地上所以没有仔细观看一旁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只让人带回去好好养伤,却没想到此刻认真看,才发现对方真的与在海角天边时见过一次面的夙溪师侄长得一样。 “你……”掌门一时语塞。 夙溪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每个都打了招呼道:“师叔,师父可有来信?” 掌门猛然回神,点点头道:“师兄是有回信的,几日前我传仙鹤去海角天边寻师兄,怎想到师兄始终不下山,只让仙鹤带了一封信回来。信中表明夙溪师侄有救无逝师侄的方法,只是我与几位师兄弟下山时并未注意,师侄你竟然是女儿身,故而走了这么多弯路。” 夙溪也算是明白了,师父果然一点儿也不护短! 她走到掌门跟前,伸出自己的右手,手心朝上,她记得五年前师父就是在这里取血的,夙溪道:“我的心头精血,可救师兄一命。” 掌门早已在南仪仙人传来的信中看到此法了,虽说修仙者的心头精血异常宝贵,取之会有剜心之痛,但也从来没听说过,谁的心头精血可救人命的。 夙溪究竟是何体质她也看不出来,索性就信南仪仙人的话,先以众人之力,取夙溪心头精血,以此来救宿无逝。 夙溪慢慢朝宿无逝走去,他已经被人换了一套衣服,是翎海派的服装,却不是子字辈的。按照虚字辈的服饰给他穿戴了一套梨花白色衣服,衣摆泼墨似的几点薄红色,与他盛世容颜倒是很符合。 夙溪看着宿无逝那张脸上冒出来的胡渣,眉头稍微皱了一下,师兄长胡子了!!! 哦不,他这个年纪应该就是有胡子的,可是平时见不到,还以为他不长呢! 不过这个角度看过去,宿无逝以后到了四十岁,留胡子也很帅嘛,是个帅大叔。 夙溪瞧见了他脖子上挂着的血珏,恐怕各位师叔也都知道这血珏的作用了。 宿无逝的身体上原本有许多剑伤,在众人合力之下,外伤也总算痊愈了,又靠灵力护体,喂了一些丹药,才将人救活。只是人一直不醒来,也没有心跳脉搏,实在让他们烦心。 夙溪瞧见宿无逝的胡子底下似乎有什么颜色,她凑近看了看,发现宿无逝的脖子上都是蓝紫色藤蔓一般的斑纹。 她伸出手,将宿无逝的衣领往下拉了一些,那斑纹似乎遍布全身,树枝一般分叉出去,就连他的手背上都有。 这斑纹的的颜色过于诡异,正派人士修仙,绝不会在身上留有蓝色或紫色这种妖异的色彩。 夙溪连忙转头问掌门:“师叔,这痕迹……” 掌门皱眉道:“唉……无逝师侄的伤太复杂了,他在突破元婴中期之前,好似有心魔缠绕,这对修仙者在进阶时大大不利,故而这些心魔产生的纹路,会一直留在他的身上。待到他病愈之后,若心性无碍,这痕迹自然也会褪去了。” 夙溪心中虽有疑惑,但她对这些东西始终不熟,只能信掌门所说的了。 她道:“师叔,开始吧。” 掌门点头,四位长老围了过来,掌门一指将夙溪的手心划破,刚准备施法取她心头精血,却发现那伤口正在愈合。 “这!”所有长老都纷纷惊奇。 分卷阅读56 掌门一扬手,摇了摇头,在夙溪的手上画了一道符文,便有光在她手心上方转动,夙溪只感觉自己手心一疼,便见掌门五指成爪,在她手心的上方用力。 夙溪只感觉心口骤然疼痛,像是有人使劲捏住她的心脏,要挤出那一滴血般,疼的她面色发白,牙齿颤抖,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冒出,这疼可比断骨挖肉要疼得多。她咬着牙根,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五脏六腑具碎之感,疼的她忍不住低呼一声,却也不敢再发第二声,免得打断掌门的法术。夙溪感觉浑身的力量像被抽走一般,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就要倒下,才看见自己手心被吸出一滴精血。 这回比五年前的要大许多,泛着浅绿色的光芒,大约有五六滴聚集在一起那般大小。 难怪这次的疼,也比印象中的要深很多,等这滴血被掌门与众位长老一起送到宿无逝的身体里后,夙溪才忍不住往后一躺,直接跌坐在地上。 “夙溪师侄!”其中一个长老发现夙溪身体不适,便立刻赶过来将她扶起。 夙溪只觉得头晕眼花,耳朵也嗡嗡作响,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 掌门说:“取心头精血本就耗损她的灵力,也是为难这孩子了。” 另一位长老过来搭着夙溪的脉搏,查探半晌后,皱着眉头啧啧称奇:“这就怪了,怎么瞧不出什么?” 掌门道:“师兄的弟子皆不是寻常人,无逝师侄年仅二十就已是元婴中期,夙溪师侄虽说修为上浅薄了些,但天赋异能,反观我们那几个弟子,也不知去哪儿云游,真是惭愧啊。” 另外几个想起了自己那些年纪一把还在外头漂泊浪荡的弟子,不住地摇头。 其中一个说道:“虚望。” 外头的虚望道人答应,那长老道:“带夙溪师侄去我殿中修养。” 虚望道人慢慢走进来,瞧见夙溪半垂着眼睛靠在掌门身上,便道:“夙师妹看上去体弱得很,若在凌云殿无人照看也是不妥,不如弟子带她回云珞殿,让长絮差人照顾,那里都是女子,也都方便许多。” 掌门点点头,她本就是女子,当然知道在这大部分都是男子的门派中有些行为是不太方便的,便吩咐虚望道人:“你且别与长絮说夙溪师侄的身份,免得她差别对待,反而闹得师侄无法安心修养。还有你那丹药,拿几颗聚气凝神的与师侄带回去。” 虚望点头,便从掌门手中接过夙溪,夙溪刚离开掌门的手,便双眼一闭,直接晕过去了。 虚望连忙将她打横抱起,长老道:“等等,待我为她输点灵力。” 长老抬起手,一指点向夙溪的面门,正为她输送灵力,却发现自己灵力在夙溪的身体中周旋一圈后又尽数散开,他皱着眉头,再输送了一遍,还是如此效果,便不得不收回手。 这情况被众人看在眼里,大家皆不言语,心中已是惊奇万分,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体质,真是奇了。 虚望道人与掌门和长老们行了礼后,便带着夙溪离开了凌云殿。 且说夙溪与虚望道人一同驾着仙鹤去凌云殿之后,刘子倾就一直留在长熙殿前没敢离开。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虚望道人才带着夙溪回来,只是本来站着过去的夙溪此刻却是躺着被虚望道人抱回来的,刘子倾立刻走过去。 “师祖,她怎么了?” 虚望道人道:“灵力耗损,休息些日子就没事了。” 刘子倾点了点头,虚望道人又说:“你带她去云珞殿,就说是我吩咐的,让长絮安置她好好静养,谁也不许打扰。” 刘子倾正怀疑夙溪的身份,见虚望道人对她如此上心,心中的猜测也明了一半。 他看着怀中的夙溪,心里突然多了几分惆怅,告别虚望道人,便抱着夙溪前去云珞殿。 ☆、师兄,好久不见 夙溪再醒来时,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了。 在她记忆之中,晕倒之前翎海派掌门好似已经从她身上取走了心头精血用来救治宿无逝,这么说,师兄应当不会有问题了。 只是后来怎么就晕倒了,她也记不太清。 夙溪看了看自己休息的地方,是云珞殿里她的住处没错,只是今天有些反常,子英与子霖没在外头叽叽喳喳的说话,难道长絮将她们两个换走了? 夙溪这一睡,有些记忆就衔接不上了,她换好了衣服,推开门走出去,才发现外头正在下雨,门前的菊花已经败了,大雨瓢泼似的下来,沿着青色的瓦片滴落在门前。 夙溪顺着走廊往外走,她在一旁的石凳子上看见了一把黄色的油纸伞,便撑着油纸伞去找人,这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总让她觉得奇怪。 下雨天,弟子们都是不用练剑的,多半都在屋内修习心法,怎么整个云珞殿一个身影也看不见,甚至连那几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也不见踪影了。 一阵风吹过,冷的夙溪缩了缩肩膀,也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天气比起她睡着前凉了许多,单单穿着这长衫,有些挡不住寒。 她正往广场方向走,突然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两名子字辈的弟子,没有撑雨伞,从夙溪右手边的另一条小路过来,疾走如疯,嘴上还交谈着。 “都说让你别换衣服,现在好了,这么大的雨,换了也是白换!还拉着我等你,等会儿要是被师父责罚了,全都怪你!” 另一个道:“这么大的事,我怎能不换件新衣服?之前那件昨日与师兄比武的时候划破了,上头还有补丁呢,多难看。” “你又不是姑娘家,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两人说到这儿,一抬头便看见撑着伞的夙溪,也不知是不是夙溪长得很特殊,就这一眼便被两人认出来了。 “哎,你不是那个谁吗?” 年纪稍长的那个连忙拉着停下来的人道:“你还管别人?!还不快走?!” 夙溪皱眉问了句:“发生何事?” 年纪轻的那个笑着说:“倒不是坏事,但也不知是不是好事,今日早上玄天使人过来送信,道是鸾鸣山有只凤凰涅盘重生,如今正要孵化,等待认主呢。” 夙溪回想了一下剧情,鸾鸣山上凤凰孵化这事儿她倒是有印象的,不过凤凰孵化,已经是卞舞华跟着北海归教有一段时间,算是学有所成的时候了,且那时也已经遇到了牧崇音,与牧崇音两个算是欢喜冤家。 凤凰认主这件事是玄天先预测了天机,随后使使者送信给各大有名望的门派让他们选出门中的优秀弟子前去鸾鸣山一决高下,各派之中最厉害那几个,就有机会上到鸾鸣山顶,等待凤凰涅盘重生后认主。 凤凰属于鸟类,鸟类一般对第一眼见的人有特殊感情,这也是讲究机缘的。 只是夙溪没想到 分卷阅读57 ,这原本应该是再过一年的剧情会提前开始,还是说……她这一觉睡了一年?! 那两名弟子匆匆离开,留着夙溪一人在雨中凌乱。 这剧情在搞什么?她怎么抓不住重点剧情了?! 卞舞华跟着北海归教去了鸾鸣山,牧崇音以无上城主的身份去了鸾鸣山,翎海派去的人……是宿无逝与刘子倾。 如果按照这个剧情来看,宿无逝的身体应当快好了,否则也没机会去参加什么凤凰认主的仪式。 夙溪跟着那两名弟子前去的方向,快步也赶了过去。 开玩笑,这么重要的剧情线,关系着后面故事的发展,她落下了任何线索,都很有可能连剧透这一个外挂都起不了作用的。 难怪整个云珞殿都没有人,原来所有的弟子全都要到广场集合,听从掌门的安排,因为每一个人都很有可能被掌门选中代表翎海新一代的杰出青年去鸾鸣山养小凤凰。 夙溪当然知道这凤凰最后会是女主的宠物,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剧情是否还是那个剧情,接下来的发展还会是书中的发展吗? 浩浩荡荡几千人全都笔挺地站在广场上,广场上方一个太极图悬着,遮蔽了所有雨水,那两名迟来的弟子被自己师父看见,罚站到一边,注定是与去鸾鸣山无缘了。 按照目前的站位分别是最下方的白色广场上,一众弟子背剑而立,再往上一百个台阶处有一层平台,站了十五名长字辈的,腰间挂着佩剑,又往上两百个台阶,则有四个人站着,十二个虚字辈的,仅有四人还在翎海派中,他们都背对着大殿,面朝教众与自己的徒弟。 这些人,各个都穿得很正式,腰间佩戴的玉,该拿的剑,该绑的束带都整齐有序,甚至额前都不留一根发丝。 夙溪撑着伞,看向自己随意穿着的还是夏天装扮清凉许多的粉色女弟子服,又看向那些早就已经换上保暖一些淡紫色女弟子服的弟子们,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收了伞,顺着阶梯边打算向上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嘘声,夙溪回头,是子英与子霖正对她挤眉弄眼。 子英皱眉道:“你还往上走?上面是师父和师祖他们的位置,我们站在这儿就好了。” 夙溪很想回答,我是你师祖的师妹,就算不能站在最高层,卡个中间应当也没事儿的。 子霖又道:“今日之事很重要,你要是有什么话,还是等结束之后再上去问吧,我知道你肯定担心你那朋友呢,但也要分场合。” 夙溪撇嘴,也罢,在这里等,还省的爬几百层楼梯,她本来就是懒得动的人,大不了等结束之后,再去长熙殿找虚望,问问师兄的状况。 夙溪将雨伞丢到一边,站在了子英的身旁,看向子英那比自己厚了一倍的衣服,问了句:“我睡了多久?” 子英直啧嘴:“你还好意思说,那天也不知道刘师兄把你叫出去做什么了,回来的时候是晕着的,刘师兄与师父也不知道交代了什么,我和子霖就被师父允许不用看着你了。” 所以她到底是睡了多久?! 子英被夙溪冷冷一瞥,背后凉凉的,就像有雨水顺着滑进去似的,于是撇嘴道:“睡了一个月了。” 夙溪整个人都傻了,她睡了一个月?!妈呀她是睡神转世啊!一个月是什么概念?!不吃不喝,就靠几颗辟谷丹活下来了! 夙溪觉得自己的命真硬! 以往即便是再严重的伤,她也没有三天内好不了的,却没想到在心头多抽了几滴血,就让她睡了一个月才醒,看来着心头精血真是要命的东西。 最高处的虚望在男弟子中瞥了一眼,皱眉问了自己的弟子一声:“子倾呢?” 那长字辈的回答道:“子倾前日被师父差下山取药,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虚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所有人就这样干站着等了大约一刻钟,才在天边一处闪过剑光,刘子倾御剑归来,身上已经淋湿了,手上还拿着几株保存很好连根带泥的景天,就这样,泥点还没溅到身上。 刘子倾先是落在了子字辈的弟子之中,知道自己来迟了,便向师父请罪,师父还没开口说话,最上方的虚望道:“到我身侧来,是我让你取药,本就不怪你。” 刘子倾听了这话,回:“弟子乃子字辈师兄,理应站在这边。” 虚望皱眉,但也明白,便由着他了。 夙溪点头,恃宠而不骄,挺好的。 就这一眼,刘子倾也瞧见了她,朝她这边微微一笑,随后便正经地站着,等待掌门与众长老的到来。 子英道:“夙姑娘,刘师兄对着你笑呢。” 夙溪心里白了一眼,他好像对谁都是笑着的。 突然一声钟响,夙溪与众人一起抬头朝广场的最上方瞧去,四位虚子辈的人都转过身,与众人一同看向钟声敲响的地方。 先是四名长老先到,众弟子齐声喊道:“恭迎长老。” 风、萧、麟、岳四位长老点了点头,再受四名虚子辈的人作礼:“师父(师叔、师伯)。” 夙溪瞧见了长老们,心想怎么掌门与宿无逝都没来? 四个长老到了之后,再是一群仙鹤在太极图上飞过,又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飞到了太极图下,有挡风遮雨的地方了,才齐齐落在了屋顶上。 有一只也不知是不是刚孵出来的,比较小,傻兮兮地飞到了夙溪跟前,直接对夙溪鞠了一躬,然后就站在她身边啄着羽毛,不走了。 “恭迎掌门!” 众人齐声一道,夙溪连忙抬头朝上看去,此刻她与众人一样,满眼都是站着那高台之上穿着玄衣的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只是弟子们不知看的是穿着深紫色服装的掌门,还是一身白色玄衣,披着仙鹤图样薄纱的宿无逝了。 夙溪终于见到活着的宿无逝了,此一别,上次听见他说话,也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儿了。 一瞬夙溪觉得鼻腔有些发酸,没来由一阵想哭。 她身后的一排女弟子都在低低惊呼:“那是谁啊?” “不是我派的弟子吧?” “怎么站在掌门的身边?” “天啊,他长得也太好看了!把刘师兄都给比下去了。” 夙溪垂头,抬手揉了揉鼻子,心想我师兄是刘子倾能比的?这一股骄傲的感觉,已经完全忘记,她第一次与刘子倾打交道时,还觉得刘子倾更符合书中宿无逝的形象呢。 只是…… 夙溪再次抬头看向宿无逝,心里些微的疼痛,像是拿小针轻轻戳着一般。 只是师兄瘦了许多。 胡子倒是刮干净了,又成了帅破天际的颜无敌,但那脸颊也凹陷了一些,面色看上去并不很精神,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样子,恐怕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吧。 分卷阅读58 ☆、师兄别抱那么紧 掌门站在高台之上,翩翩落下,衣摆两侧招风,深紫色的衣袍上勾勒着莲花图腾,一百多岁的女人长着一张三十多岁的脸,脸上不见沧桑。 “鸾鸣山凤凰涅盘,各大派皆要派人前去,经玄天、苍冥与我翎海商议,门中资质优秀的弟子,都有机会去鸾鸣山。”掌门的声音不重,却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讲的是什么,夙溪没仔细听,光顾着看站在掌门身边的宿无逝,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 天上的雨水哗哗落下,太极图像是一块巨大的遮雨板,夙溪就站在那图的边缘地方,若有风吹过,便能淋上一些雨。她的脚下已经湿了,那只啄羽毛的仙鹤扑闪着翅膀朝屋檐上飞去,与其他成为一群。 掌门还在交代事宜,最终听到长字辈与虚字辈的一个个上报,才确定了前往鸾鸣山的名单。 最后落实下来的,是三名女弟子与十五名男弟子,男弟子为首的自然是虚望道人力荐的刘子倾。 掌门也看出来了,子字辈中,刘子倾的资质的确很高,比及长字辈的也不输,点了点头后,掌门才道:“对了,此次去鸾鸣山,由我无逝师侄带领你们。” 宿无逝被叫到,这才回神,朝掌门点了点头。 掌门道:“无逝是海角天边南仪仙人的大弟子,此番去鸾鸣山,恐生变故,子倾,你要好好照顾师弟妹们,若遇需要决策之事,便问无逝。” 刘子倾朝站在掌门身边的男子瞧去,见对方双眼空洞,一副漠视众生的模样,也瞧不出他的阶段,便拱手道:“弟子遵命。” 掌门点头,随后唤来了虚望:“夙溪师侄呢?” 虚望皱眉道:“今日早晨弟子派人去云珞殿问了,说是没醒,此次恐怕去不成鸾鸣山了。” 掌门叹了口气:“若非这孩子身体奇特,我与几位长老无法医治,也不至于如此。” 宿无逝听见这谈话,突然抬起眼皮,朝台下芸芸弟子瞧去。 他仅在几千人之中看了一眼,便锁定了目光,身边的掌门与虚望还在谈话,宿无逝也不管,挥了挥衣袖直接从几百层的阶梯上纵身飞下。 他衣摆上的仙鹤翩翩,满头青丝如墨,一根玉带束着,两鬓发丝在风中浮动。 夙溪的眼神打一开始就没从宿无逝的身上移开,直至他直接飞身站在自己面前时,夙溪才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刚想张口喊一声师兄,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宿无逝抱在了怀里。 夙溪傻了,她僵硬着身体,只能感觉自己背后与腰间那两只手臂用力到发紧,甚至有些痛了。 宿无逝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抱着夙溪的手微微颤抖,他的嗓音有些哑,低沉地在怀中人的耳边呢喃:“夙溪……夙溪……” 顿时,广场上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朝这两人瞧去,谁也没料到原本站在掌门身边的男子会直接飞身下来抱住一名女弟子,但等众人瞧见那女弟子是谁后,都似乎有些理解了。 女弟子纷纷交头接耳,就连有些男弟子都忍不住嘀咕几句,掌门和众长老还有虚望道人是唯一之情的人,但宿无逝贸然打破原本肃静的场合,也让他们足够尴尬了。 夙溪听见宿无逝叫了许多次自己的名字,鼻尖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熏香,原本抬起来想要推开宿无逝的双手改为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即便这些时日两人同在翎海派,但也算是分离,夙溪听见宿无逝的声音叫自己名字的同时,就已经软下心来。 她忆起两人在虚极幻境里宿无逝与巨龙最后一战,耗尽灵力冲破铃锣镜那一幕,心里骤疼了起来。 “师兄,我没事。”夙溪道。 宿无逝听见了夙溪的声音,轻轻吐出一口气,但还是没有要松开手的打算。 夙溪用余光往纷纷朝他们俩瞧来的上千双眼睛的方向瞥去,仅一眼,便收了回来,方才心里再多感慨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 当众搂搂抱抱,好尴尬呀,师兄你好歹注意一下场合。 夙溪干咳一声,双手在宿无逝的肩上稍微用点儿力气,宿无逝便松开她了。 掌门清了清嗓子,道:“台下可是夙溪?” 宿无逝侧过身,站在夙溪的旁边,众人见不单这名男子认识夙溪,就连掌门都能叫出对方的名字,心里顿时开始盘算,之前有没有的罪过此人。 夙溪拱手:“师叔。” 这一声师叔可让所有人都震惊万分,长絮那张严肃的脸终于多出了其他表情,一副遭雷劈的模样。 子英和子霖更是,嘴巴张得老大朝夙溪瞧去,她们怎么也没料到,夙溪竟然是虚字辈的老前辈了,难道她筑基初期的功力也是假的,其实她很厉害,只是隐藏起来了而已? 掌门一副欣慰的表情,旁边的风长老满脸和煦,正是之前为夙溪输送灵力的那位。 风长老道:“见夙溪师侄的身体好些了,我等也就放心了,此番前去鸾鸣山,夙溪师侄与无逝师侄率领众弟子,切记小心。” 夙溪点头道是,即便他们不说,她也会跟着去鸾鸣山的,毕竟师兄去哪儿,她去哪儿。 夙溪已经打定主意了,以后和宿无逝就形影不离,这样还比较有安全感。 掌门安排好了去鸾鸣山的人,便让夙溪、宿无逝与刘子倾散了之后去长熙殿。 她将重要的事宜交给了虚望道人,自己与几位长老便一起回到凌云殿去闭关了,毕竟长达几个月对宿无逝的治疗,几位即便是德高望重的高手,也难免有些不支。 自从宿无逝找到夙溪,只开口喊了她的名字之后,便没再说话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晕晕乎乎的,好似不清醒的样子。 加上夙溪与宿无逝,此番要去鸾鸣山的翎海派弟子,只有二十人,按照翎海这几百年的创派历史,又占据大陆三分之一的名望来看,实在算不上多。 三名女弟子分别是子英子霖和子楠,去的十五个男弟子,除去刘子倾之外,夙溪一个也不认识,但多半都是与刘子倾交好熟识的。 散场之后,长字辈的十五人都走到了夙溪与宿无逝的跟前,还有一些未全离开的弟子瞧着自己的师父们一个个毕恭毕敬地喊夙溪与宿无逝师叔,那场面,一言难尽。 长絮站在夙溪跟前时,脸色很不好看,她想起来之前自己对夙溪的态度,加上杨青那档子事,本来心里有些愧疚,后来碍于面子,始终没去找夙溪谈话。但此番掌门已然表露夙溪身份,她与宿无逝都是南仪仙人的徒弟,自然是她的师叔,故而也不再娇作。 “师叔,之前多有得罪……”长絮刚要道歉,夙溪便开口:“多谢照顾。” 四个字轻飘飘地吐出来,长絮愣在原地,见夙溪那张风轻云淡的脸,突然 分卷阅读59 明白过来自己当初为什么始终看不懂她,她们本就不是一个道行上的,夙溪的心境比她高明得多。 长字辈的都离开后,刘子倾才走过来,他先是看了宿无逝一眼,随后对着夙溪笑了笑:“这就走吧。” 夙溪点头,掌门吩咐过让他们散了之后去长熙殿找虚望道人,必然是有些重要的事宜要交代,撇去夙溪与宿无逝长辈的身份,刘子倾应当是他们三个人之中,最有社会经验的那一个。 他从十五岁就下山历练,每个月都会出去一趟,如今二十五岁,在江湖上已有些名气,对外界也比夙溪和宿无逝这种刚出来就遇见危险无数最后还得回来修养的人要了解的多得多。 三人前往长熙殿的路上,刘子倾与夙溪搭话:“夙溪姑娘现在可以放心了,我就说掌门与长老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朋友的。” 夙溪点头,其实宿无逝修养的这些日子,她在翎海派也多亏了刘子倾的照顾,这人正是真的正,与池免那种脸上挂着笑看上去很正派,其实心里无数小心思的人完全不同。夙溪对刘子倾多少是有些好感的,毕竟对方帮了自己不少,还不给她添麻烦,说话也顺耳。 “对了,我应当不能这么叫你,按照辈分……”刘子倾想到这儿,突然无奈地笑了笑:“按照辈分,应当叫你师叔祖。” 夙溪听见这称呼,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于是开口道:“还是叫我夙溪吧。” 刘子倾眼神闪了闪,随后笑意更浓,淡淡的一个好字,让站在夙溪身旁的宿无逝皱起了眉头。 刘子倾瞧见了,于是道:“即便如此,那位也还是师叔祖的。” 夙溪这才朝身旁的宿无逝瞧去,对方脸色有些不好,加上他这些时日都在养伤,什么时候醒来的夙溪也不知道,见他今天的反应,应当也是昏迷后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么说,宿无逝很有可能是今天才醒,身体状况究竟复原到什么地步还未可知。 夙溪问:“师兄身体如何?” 宿无逝道:“差。” 夙溪知道,宿无逝都说差,那就一定很不好了,她眼神中难掩担忧,就连走路的步伐都放慢了不少,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那师兄还是别去鸾鸣山了。” 毕竟那里人龙混杂,说是各大派切磋切磋,实际上就是互相厮杀最终胜利才能去见凤凰,反正凤凰注定是女主的,去不去鸾鸣山,问题应当不大。 宿无逝见夙溪这么说,眉毛舒展开来,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在夙溪的头顶上,顺着她的发丝滑下,如此反复两次,才道:“逗你的,夙溪舍命相救,师兄怎敢不好?” 夙溪被宿无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这是什么发展走向?宿无逝的性格怎么又变了? 好似这次重伤昏迷之后,再醒来,夙溪就觉得宿无逝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难道这是……黑化的前兆?! 见夙溪不说话,宿无逝又垂着眼眸,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那小表情唬得夙溪一愣一愣的,只听宿无逝问:“夙溪有没有想师兄?” 夙溪脑子顿时轰炸开来,站在两人身边的刘子倾干咳一声,难道他的存在感就那么薄弱? 夙溪朝刘子倾看了一眼,这旁边还有人在呢师兄你就乱说话,这种神展开让她怎么接? 宿无逝见夙溪瞥向刘子倾那一眼,面上的表情全都收敛了,一瞬收回了自己的手,整个人顿时凛冽了许多,他道:“长熙殿到了。” ☆、一颗红心向师兄 夙溪回神,刘子倾没敢先走进去,他从小在翎海派长大,骨子里长幼尊卑的概念很重,等到夙溪与宿无逝都进去了之后才跨步跟在两人身后。 虚望道人手上有不少丹药是要送与他们此番出行用的,那些丹药当然与夙溪从海角天边带回来的那些没法儿比,但也是一颗难求的。 虚望道人说了一些此番出行要注意的事项,最后才说,掌门不要求有人能登上鸾鸣山顶成为凤凰的主人,只要求二十个人去,二十个人回来,一个也不准丢。 言语之中,委婉的表示,这回去的门派众多,消息也都散了出去,除了拿到书信的名门望族之外,还有一些刚成立的小门派也会前去观望,不怕大门派实力高超,就怕小门派暗动手脚。 夙溪自然知道此番过去危险重重,毕竟鸾鸣山是凤凰居住的地方,若谁都有本事上去,谁都能在山中绕一圈还安然无事地回来,那凤凰在涅盘化蛋的时候,早就被人偷走了。 听完虚望道人的交代后,三人一同离开了长熙殿,刘子倾与夙溪、宿无逝道别,便前去男弟子的住所,与那十四个人商议要事,再收拾细软,准备出发。 此番就剩下夙溪与宿无逝二人,大雨刚下完,地面上湿漉漉的,道路两旁的花都被淋了一地枯萎的花瓣,屋檐上还有水往下滴,天空中青灰一片,气压很低。 夙溪走在宿无逝的身边,她只需要瞥宿无逝一眼,就知道这人在生气。 生什么气?夙溪不知道。 这气来得莫名其妙的,在走到长熙殿门口时,他就一言不发,还散发着低气压,那张脸就摆明了告诉别人:我不爽。 但夙溪觉得,他是摆给自己看的。 怎么办?哄一哄? 毕竟他是师兄嘛,师兄生气,做师妹的,哄他开心,自己也好过一些不是。 可……怎么哄?哄人她不会啊。 “师兄……”夙溪鼓起勇气张开口,结果说了这两个字就没有下文了。 宿无逝朝她看去,脚下停住,没再继续,两人之间不到一臂的距离,就这么眼睛对眼睛地看着,周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的水洼里。 宿无逝开口:“他是谁?” 夙溪一愣,谁……是谁? “方才那个男人,是谁?”宿无逝又问了一遍。 夙溪的内心跟遭雷劈似的,宿无逝这是误会她和刘子倾的关系了吧?怎么难道她和刘子倾长得很有夫妻相吗?是个人都说他们有关系?! “他是孙师侄。”夙溪老实回答,换来宿无逝眯起的双眼。 夙溪突然觉得师兄很可怕,这眼神她还从来没见过,以往宿无逝与她说话时,即便不是笑着的,眼神也很温和,从不会对她表露半分危险。可这回只是微微眯起双眼,夙溪都觉得自己像是刀下的肉,随时会被砍成肉末似的,背后凉飕飕的,感觉很不妙。 “他叫刘子倾,是子字辈的大师兄。”夙溪多解释了一句,见宿无逝还是那副样子,心里有些发虚,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道:“师兄重伤时,我在云珞殿无法上凌云殿去看你,只能通过他打听你的消息。” 宿无逝听完解释,便伸手朝夙溪头发而去,本想 分卷阅读60 摸一摸她的头发,却发现夙溪的目光顿了顿,就连脖子都僵硬了。 那伸在半空中的手停住,宿无逝的眼神中闪过几丝克制与惧怕,至于惧怕什么,夙溪不知道。 “师兄吓到你了吗?”他的声音还是很温和,此刻的宿无逝回到风度翩翩的模样,只是浑身上下多了不少寒意,再也没有以往如沐春风的感觉。 夙溪摇了摇头,实际上刚才宿无逝的眼神的确让她有些心慌,但说吓到,还不至于。 夙溪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拉起宿无逝的手,刚想要拨开对方的袖子,那只手便被宿无逝迅速抽走。 他没什么不自在的样子,反倒勾起嘴角:“我袖子里没藏东西。” 夙溪见他这样,更加肯定心中所想:“我要看师兄的手臂。” 宿无逝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后道:“没什么好看的。” 见夙溪皱眉,宿无逝又软了下来,他道:“是有些痕迹,不过师叔说了,只要我静下心来按照平心静气的心法多运几次气,这些痕迹便会消散了。” 夙溪知道,肯定不是掌门说的那么简单,她还记得掌门说,这是宿无逝进阶前有了心魔,心魔影响宿无逝的心境,但他还是突破了元婴中期,故而心魔加剧所以留下的痕迹。这种痕迹的确只要撇去心中杂念,除去心魔就能消失。 可夙溪也记得,宿无逝在虚极幻境中一气镇山河的力量,那挥一挥衣袖便焚烧数里的可怕威压,不像是多运几次气就能消散的。 说到底,还要看宿无逝的心魔是什么。 夙溪见宿无逝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已到嘴边的话,也吞了回去。 两人来到了云珞殿外,宿无逝朝里头看了一眼,有不少散场之后在云珞殿院子里练剑的女弟子瞧见宿无逝,顿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露出倾慕又害羞的表情。 “你这些日子就是住在这里的?” 夙溪点头,宿无逝又问:“她们对你好吗?” 夙溪想了想,好算不上,但至少没为难她,故而又点头。 宿无逝有些不开心了:“有师兄对你好吗?” 夙溪又一次凌乱了,这一言不合就吃醋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妹子啊师兄,如果说因为刘子倾不开心,夙溪还能理解,但因为这些女弟子就摆出一副等人来哄的表情,夙溪觉得压力很大。 怎么办? 夙溪左右看了两眼,在心底无奈地摊手,道:“师兄最好。” 宿无逝心情舒畅了,夙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总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很难熬,宿无逝好像对她产生了什么别样的情愫,而且这情愫很不妙。 夙溪脚下一顿,她怎么有种看破真相的感觉?!宿无逝该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吧?! 不不不,他都没说喜欢她,她自己在这儿瞎猜,到时候脑子一热说出什么拒绝的话,结果对方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单纯地看她从师弟变成了师妹想要更加小心照顾她而已,那夙溪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毕竟在这个世上,没什么比在宿无逝面前丢脸让她更难堪的。 子英和子霖也看见了夙溪与宿无逝,两人手上还拿着练习的木剑,笑嘻嘻地就从里头走了出来,那一众只敢看,不敢靠近的女弟子无比羡慕。早知道以前就和夙溪搞好关系了,这样也能离旁边的男子近一些,说不定凑近看,那人长得更好看呢! 子英道:“此番下山,我与子霖子楠两位师妹,就靠师叔祖多多照顾了。” 夙溪有些无语这个称呼。 子霖从子英身后探出头来,朝宿无逝看了好几眼,直至宿无逝与她对上目光,颔首一笑后,子霖蹭的一下脸红,结结巴巴道:“师……师叔祖好!” 宿无逝笑意更浓,温润道:“派中女弟子不多,两位也是佼佼者,等到了鸾鸣山切不可再这么害羞了。” 子霖听见对方夸自己是女弟子中的佼佼者,顿时心花怒放,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夙溪在一旁面色淡漠,心底幽怨地朝宿无逝瞥去,这个没节操的,对自己和对别人的要求要不要这么双标?他可以和子英子霖笑嘻嘻的说话,她不过和刘子倾只是点头之交,还被瞪了一眼呢。 夙溪觉得宿无逝的性格在崩坏,怎么看上去有些伪善的面具在脸上似的。 三日后,二十名弟子收拾好了行囊,一起前往鸾鸣山。 临行前与不少弟子们告别,众弟子们告别完了师兄师姐们,又要告别师叔祖,宿无逝站在最远处,根本不参与这场道别。 翎海派的大门夙溪这是第二次见,上一次来的时候,她差点儿就累死在这里了,当时宿无逝也只有一口气吊着,几个月后,没想到两个人再度生龙活虎,正是要离去了。 夙溪朝站在莲花墩旁的宿无逝看去,他的身前是一条望不到底的阶梯,身后又是簌簌落下的枫树,此刻他一袭仙鹤装,有傲然于世之感,却又显得有些孤独。 夙溪朝他走去,就站在他身旁,看向莲花墩,心里一阵恶寒。 她现在对这东西过敏,当初爬上来的时候若不是心中憋着一口气,她恐怕直接倒在了路中间再也起不来了,届时就是两尸两命,南仪仙人从此后继无人。 见夙溪来了,宿无逝脸上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不少,朝她微微一笑。 告别众人后,大家决定御剑飞行去鸾鸣山。 鸾鸣山位于玄天边缘,据说满山都是毒蛇毒花,山顶却又是各种灵草仙树,更有活了千年之久的梧桐。 所谓凤凰憩于梧桐树,众人都想看看那是怎样一番场景。 几个年长的师兄带着师弟御剑飞行,三位女弟子中,子英与子楠是会御剑飞行的,子霖还未学会,属于半吊子,飞到一半掉下去就好笑了,于是便跟在子英身后。 众人率先走后,就剩三人,刘子倾朝夙溪看了一眼,夙溪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回头就对上刘子倾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这好死不死地又被宿无逝撞见了。 夙溪简直想要自戳双目,她和刘子倾互相看的那一眼绝对不超过一秒,但外人瞧去总像是默契十足的互视。 夙溪惯性地瞥了一眼自家师兄的脸色,便见对方的气剑蹭得一声带着杀意在空中凝结,剑音嗡嗡,很快便停了下来。 夙溪只觉背后一凉,宿无逝挑眉笑道:“夙溪要去刘孙师侄那儿?” 夙溪没回,直接用行动证明她绝对是一颗红心向师兄的。 她双手按在那浮在半空中的气剑上,手臂用力将自己撑起,然后以非常丑陋又可笑的姿势爬了上去。 师兄你看,她绝对!绝对!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 宿无逝嘴角勾起,看那瘦弱的身影蠕虫一样往剑上蹭,若非自己收敛了剑意,她早就被割伤了。 他伸出手, 分卷阅读61 直接搂着夙溪的腰将她抱着,随后飞身上剑,看也不看刘子倾一眼,带着夙溪便化作一道剑光,那气势不容人直视。 还在翎海派门前的刘子倾挠了挠脖子后头,心底闪过一些微妙的情绪,随后苦笑地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上剑,跟随众人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奇数日单更,偶数日双更。 ☆、众人齐聚棉城 一行人直至次日傍晚,才到玄天地界。 玄天送来的书信上面标明了他们已经帮翎海派的弟子在边境城中安排好了客栈,大家自然免得再找住处。 边境城距离鸾鸣山倒是很近,叫做棉城,棉城绕水而居,占地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他城镇里有的,棉城也应有尽有。 正是因为绕水而居,所以棉城的水产特别多,到了秋季,几乎走在路上就能捉到两只从水里横着爬出来的螃蟹。 夙溪一行人到了别人的地界,自然不会那么高调地直接御剑到客栈门前,翎海众弟子向来不喜欢张扬,故而在城门前就已经停下,开始步行入城。 这几日来棉城的修仙者众多,故而翎海一派十几人穿着修仙服饰,也没人太好奇,只是看一眼,自然而然便让开了路。 夙溪与宿无逝倒是穿得不像修仙的,且宿无逝走路较快,将那十几个人甩在身后,乍一看,他们倒不像是一路的。 棉城的道路边上卖花的众多,这城里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每家门前都挂着两盆小花儿。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利于修仙者居住,这里的花都带着灵气,有的有安神定心作用,有的有迷幻蒙昧作用,练气的与炼丹的各取所需。 “这里挺好。”宿无逝突然开口,跟在一旁的夙溪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心想的确很好。 这里算是一个世外小桃园,整篇中除了无上城之外,这里就是她最想参观的地方。若说无上城是在地上的石缝里都能捡到钱,那这里就是在路边随便一扯,可能都是药草。 棉城的人多爱自己制造丹药,最喜欢的就是驻容丹,据说这里四十岁的人长得还是二十岁的模样,且绝大部分人在死的时候,头发都是黑的。 不过这些驻容丹是照着多年前的残本炼制而成,自然比不上真正的驻容丹的神效。 “这位大侠,要买花儿吗?这花香可以安心凝神,对修行有帮助的!”一道小女孩儿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夙溪朝那方向看了一眼,那女孩儿大约只有她腰那么高,可能都不到八岁,说起话来却很清楚,看上去是已经在这儿卖花有一段时间了。 棉城的花都有奇效,有些花的香味的确很适合在打坐练气的时候放在一旁辅助心神。 一想到这作用,夙溪便想起了宿无逝的心魔,心想干脆买两朵花放在宿无逝的房间,他的心魔现在都是靠自身灵力压制着,若不除去,再在某个关键时刻走火入魔,才是最要命的。 夙溪刚朝那小女孩儿走近两步,便听见一道男声极其恶劣地吼道:“离远点儿!哪儿来的丫头乱扯我的衣服,拿开你的脏手!” 那小女孩儿被人推搡地往后退了几步没站稳,直接坐在了地上。 那男子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经推,身旁的人也都劝阻着,便晦气地挥了挥衣袖,就要离去。刚抬脚,他的膝盖就被人用石子打了一下,那一下便让他的膝盖骨裂开,疼得他立刻跪倒在地。 男子身边的人抬头朝周围看了几眼:“是谁?!暗地里伤人,算什么好汉?!” “欺负小姑娘,就算好汉?”一抹淡蓝色身影从人群中走出,她的衣领处与腰带上都绣着北海归教的图腾,手上还拿了两颗石子朝后随手一扔,光是气势就压对方一筹。 夙溪眉毛稍挑,原来是遇到多日不见的卞舞华了。 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卞舞华直接从筑基中期到了结丹初期,这涨势有些吓人啊。 瞧她一身北海归教女弟子的打扮就知道,剧情果然还是按照书中发展的那样,即便时间线不对,可卞舞华还是入了北海归教了。 夙溪条件反射地朝身旁宿无逝瞧去,宿无逝显然也看见了卞舞华,视线正在对方身上打量。 看吧,果然还是女主更有吸引力啊,一出场就惊艳四方。 随后跟来的十几名翎海派弟子中,几个男弟子纷纷开口:“瞧,颇有女中豪杰的气势。” 子英切了一声道:“师兄可要看好了,那是北海归教的女弟子,他们北海归教以卑鄙的手段笼络了玄天绝大部分的弟子入自己门下,这种教派中出的人,能有多豪杰?” “此言差矣,瞧那女子愿意为一个小孩儿出头,心地善良的人坏不到哪儿去。”男弟子反驳。 听见师弟妹们一言一语地打嘴仗,刘子倾干咳了一下,顿时让他们都噤声了。 那两个欺负小姑娘的男子瞧见对方是北海归教的,也不敢太嚣张,只指着卞舞华道:“你别得意!我们崤山派定能在鸾鸣山赢你们!” 卞舞华勾起嘴角拍了拍手:“好呀,有本事就来,本女侠到时候一定问问你们什么山什么派的掌门,是否你们门派的门规中有一项是恃强凌弱!” 此话一出,那两名男子更是没了颜面,将受伤之人扶起,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人群。 “好一张伶牙俐齿。”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夙溪猛地抬头朝右侧的酒楼瞧去,酒楼的二楼边沿上,伏着一名身着锦衣华缎的男子。男子一身缟色的玄衣,罩着靛色的外纱,腰间挂了三块玉佩,手上握着勾勒金花的折扇,扇面打开,掩着半边脸,笑嘻嘻地朝卞舞华瞧去。 乖乖,牧崇音。 卞舞华也瞧见了牧崇音,朝他白了一眼道:“牧城主,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跟踪人的坏毛病?” 牧崇音收了扇子,无辜地耸肩:“冤枉,我受邀来鸾鸣山见凤凰认主,被玄天掌门安排在此住下,碰巧看见卞姑娘行侠仗义,夸你一句,反而落个不是。” 卞舞华懒得与牧崇音争执,朝那小女孩儿走去,先是把人扶起来,随后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问了几句有没有事,那小姑娘摇摇头,向卞舞华道谢后,就提着花篮走了。 夙溪一见这么多熟人,看来此番鸾鸣山之战将会热闹得很。 猛然察觉身侧有股寒气,夙溪朝宿无逝瞧去,这人周身萦绕在冰冷之中,视线带着丝丝杀气,直接朝酒楼之上的牧崇音瞧去。 牧崇音察觉了视线,背后一凛,双眼朝楼下一瞥,对上了宿无逝的视线。 他甚至连想都不想就记起了楼下这两人,当初在无上城万金楼里,正是这两人与自己抢剑,他头一次在自己的地盘被人驳了面子,自然要讨回来,所以一扇子将两人扇了老远, 分卷阅读62 却没想到冤家的路果然很宅,在这儿碰上了。 瞧他们身后跟着的那群弟子穿着像是翎海派的服饰,原来还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夙溪想起来,当初自己可是被牧崇音一扇子扇到了翎海边界,在那儿断腿断胳膊断肋骨的,之后倒霉的事接二连三的就来了,她应当是和宿无逝一边,面对牧崇音就两个字:有仇。 于是夙溪朝宿无逝的方向迈了一步,那一瞬宿无逝收敛了杀意,垂着眼眸,神情温柔地对夙溪道:“我们似乎到了。” 站在后方的刘子倾眼见宿无逝这一眨眼的功夫就立刻换了一张脸的功夫,心里涌上了一阵寒意,看来无逝师叔祖对夙溪很特殊,且这种特殊让刘子倾觉得有些不适。 夙溪对宿无逝的变脸不以为然,便跟着宿无逝一同往前方的客栈而去,大约只走了五十步左右,便到了客栈门前。 那客栈与牧崇音住的酒楼,还有北海归教住的另一家客栈可谓是三足鼎立,在一条三岔路的边角,各占一方,不得不说,玄天这选地,真是绝了。 刘子倾与众弟子进去先要房,客栈厅内还有人在吃饭,里头有些闷,夙溪与宿无逝就在门口等着。 “小妹妹,你怎么哭了呀?” 夙溪顺着声音瞧去,女子身穿绿色的罗衫,广袖流仙,腰间配了一柄短剑,头上两根玉簪,眉间一点朱砂,正从腰间拿出手帕擦路边一个小女孩儿脸上的泪水。 夙溪认得那个小女孩儿,正是方才被欺负后又让卞舞华给救了的女孩儿,同样,夙溪也一眼就认出了那名女子是谁。 传说中的女二号,夏盈澜,是苍冥女弟子中的佼佼者,年仅十六岁就突破了结丹期,曾经还在修仙界有不少传闻,说她是罕见的修仙奇才,如今十八岁,更已经是结丹中期正突破结丹后期的地步。 夏盈澜人如其名,是个看上去盈盈弱弱的女子,生性温和,不喜动怒,对人有礼,放出去就是个大家闺秀类型的人物,这种人物偏偏是剑修,走的是霸道之路。 她是那种走在马路上会被登徒子调戏,然后一出剑就让登徒子后悔自己被生出来的类型。 此时夏盈澜正哄着一篮子花全撒了的小女孩儿,等到那小女孩儿终于不哭了,她才从腰间拿出一粒银子,买下了小女孩儿手中的花。 夙溪抚着心口,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好粗糙,瞧瞧人家那气度,人家那功力,人家那层次与等级,都不是她这种炮灰能够比及的。 若说夙溪对卞舞华输在了美貌与个性,那对夏盈澜就输在了品行与气度。 夙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每天想的就是坐吃等死,一点儿也不好思进取,实在惭愧。 于是她朝身旁的宿无逝瞧去,宿无逝挑眉不解:“嗯?” 哎哟,师兄这一声鼻音真好听。 夙溪心底憨笑两下,随后将目光朝夏盈澜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到宿无逝的身上,意思很明显,就是:师兄你看,有仙女。 宿无逝朝夏盈澜的方向瞧去,恰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夏盈澜提着一篮子败花,突然愣在原地,脸颊有些薄红。 宿无逝收回目光,再落在夙溪身上时笑了笑,伸手摸着夙溪的头顶道:“好。” 好? 什么意思? ☆、师父你也在呀 刘子倾安置好了房间,便招呼夙溪与宿无逝进去。 二十个人总共十间房,两两一屋,刘子倾本来是想安排宿无逝与夙溪两位长辈各一间房的,无奈玄天安排住处时根本没想到宿无逝与夙溪会来,其他的房间都安排给了另一个门派了。 于是夙溪便与子楠一间,而宿无逝和刘子倾一间。 一行人上楼后,各自入了自己的房间观看,每间其实都相差无几,左右两个床位,中间是客厅,由屏风与垂下的薄纱遮住内间,这与夙溪和宿无逝在卞家住的那种客房差不多。 子楠比较话少,是个闷性格,夙溪平日与她也不熟,不过她对夙溪倒是很恭敬,大家赶了两天的路也都累了,向夙溪鞠躬后,子楠便去床上休息。 夙溪这一天什么力也没出,就站在剑上由着师兄带自己飞,现在无所事事,便想着出门给宿无逝买一些有平心静气功效的花草回来放在他屋子里,对于他打坐练气也有帮助。 刚出了房间,夙溪便看见迎面走来的夏盈澜。 夏盈澜也瞧见了她,对她颔首点头微笑,夙溪这才算明白过来,原来是苍冥和翎海住在了一间客栈里了。 她对棉城虽然不熟,但也知道这几日还没人敢在棉城里闹事,故而现在出去,碰到危险的几率很小。 外头的太阳已经落山,橙红色一片光铺在天空上。 夙溪出了客栈,便朝路边摆弄花草的摊贩瞧去。 “灵犀花,驻容丹哦!” 路边小摊里卖的每家差不多一样,夙溪看了几下,发现这些花草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也没有灵气,恐怕就是随便在路边上扯的野花野草,卖相好看些,专门用来宰外行人的。 不过这都难不倒夙溪,她一眼便能识花草树木的好坏,是草药,是灵花,定能瞧出来。 夙溪想,这也算她的外挂之一,好似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不论一个人用没用闭息丹,她都能瞧出那人的修为道行,也不论是哪个地界的花草树木,只要是有灵气是好的,她也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穿过一条街,夙溪才看见有个摊贩的案前放了真正有用的花,那花还种在盆里,底下一片碧绿的泥土,那泥土上铺了一层薄冰,那花仅一根枝干,一片叶子也没有,上头是粉蕊白瓣,共有七片花瓣。 夙溪认得这个,这叫落冰草,是真的有安心凝神的功效,且非常难求。 记得书中有个场景便是卞舞华进阶遇到难处,牧崇音寻了千里,才将一株落冰草带回来。服用了落冰草的卞舞华果然平静了许多,平复过后的卞舞华便倒在了牧崇音的怀里,一番浓情蜜意的情话之后,两个人共赴巫山云雨。 然后又是一万字□□。 □□那部分先不谈,夙溪对这难求的落冰草倒是有些想法。 她走到摊贩前,问那佝偻着背穿着粗衣麻布的老人:“老爷爷,这落冰草怎么卖?” 那老头儿本来还在打瞌睡,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顿时睁开了双眼,迷迷蒙蒙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这人抬起头,夙溪才看清楚了他的脸,她眨了眨眼睛,盯着对方三秒过后,面无表情道:“师父。” 老者:“……” 双方直视许长时间,那老者才干咳了一声,反手挠了挠驼峰似的背,又捋了捋胡子问道:“你是要买落冰草?” 夙溪继续面无表情:“师父你来看凤凰吗?” 老 分卷阅读63 者:“……” 夙溪见对方一脸憋气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肯定没看错了,那老者虽然与南仪仙人长得不一样,但夙溪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几乎立刻就认了出来,当初就是这双眼睛的主人站在殿中指着自己说,要收自己当徒弟的。 南仪仙人是散仙,自然有变化容颜的能力,夙溪本来还不确定,等对视几秒之后,心里就已经笃定了,结果对方还死不承认,她突然觉得有些无语。 老者咳了一声,眉毛竖起来,那张还长着老人斑一副木讷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严肃的神情,周围气氛瞬间变得有些不对,夙溪左右看了两眼,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这地方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老者道:“夙溪,不可与人说我在此。” 夙溪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告诉师兄也不行?” 老者摇头,脸上是不可抵抗的威严,夙溪心里虽然有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顿时,周围又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夙溪朝周围瞧去,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是入了南仪仙人布下的结界了。 原本书中并没有写过南仪仙人有来鸾鸣山,这是附加的剧情,因为是女主视线所以并不知情,还是剧情又改了? 夙溪不清楚南仪道鸾鸣山来的原因,但看他这番打扮与掩人耳目的意思,恐怕真的有要事。 既然他不想招摇,自己也不是大嘴巴的性格,干脆就配合他演戏,装作没认出来吧。 那老者继续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问:“是要落冰草吧?” 夙溪盯着那盆落冰草,点了点头后,端起草转身就走了。 老者在后头招手:“哎,姑娘!还没给钱呢!” 夙溪没理会,她的钱本来就是师父给的,反复给来给去有意思吗? 且夙溪还有个猜测,或许南仪仙人是专门过来送落冰草的?毕竟宿无逝之前心魔缠身,又进到了元婴中期,掌门肯定将他心魔未除的事情告诉了师父,师父就自己来送落冰草给师兄治伤咯。 夙溪捧着落冰草,正要往客栈回去,走到一半脚下顿住了,她眼神微闪,转身走进人群之中,将自己隐蔽在里头,不动声色地盯着那刚从城门过来的一行人。 直至日落时分,卞家的人才到棉城。 夙溪看着为首坐在一匹白驹上的池免,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走哪儿都是仇家,池免上次害得她和宿无逝一起跌入虚极幻境,逼得他们在虚极幻境里经历各种恐惧与危险,甚至害得宿无逝产生心魔。 这一桩桩算下来,夙溪对池免好感与同情尽失,现在是她孤身一人只能躲,若是师兄在这儿,还不打得他们卞家出棉城,缩在卞府里再也不敢出门! 池免带着看上去憔悴许多的卞弄影,还有二掌事旗下徒弟大约共十七八人的样子,他们的马停在了酒楼前,夙溪心里松了口气,好在不是和他们一间客栈。 不过池免那么喜欢卞舞华,又和牧崇音这个男主住在一家酒楼里,不就代表注定要被炮灰? 以现在的状况看,牧崇音对卞舞华很有兴趣,否则也不会打着来参加凤凰认主的仪式跑到鸾鸣山来。 池免进了酒楼,夙溪才与人群一起散开,手上捧着花,脚下没注意,不知被谁绊了一脚,整个人往前摔过去。 她条件反射地转了个方向,打算屁股朝下倒在地上,也别把这盆花给摔了。 索性一阵风起,夙溪背上一股力量将她稳稳地扶回了原地,等她站稳之后,周围四起的怪风才停下。 这本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出手了。 夙溪没停步,反倒是身后响起了牧崇音的声音:“在下救了你,你也不知道道谢?” 夙溪真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一扇子把她扇到那么远的地方差点让就死在那儿了,现在好意思拿这点儿小事当恩惠,指望她说谢谢?搞笑呢吧。 牧崇音晃着扇子,跟在夙溪身后,见对方一副清冷模样,那张脸永远孤傲如雪,仿佛是化不开的千里冰川,不论什么行为都不足以她动容似的。 这样冷冰冰的一个人,也不知是怎么和人相处的,竟然还能有个看似不简单的男人一直在她身边。 “姑娘别那么小气,上次无上城里是在下的不是,在此给你道歉,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化干戈为玉帛。”牧崇音两步就追上了夙溪,走在她身边,徐徐清风从他的扇子里扇出,带着一股微弱的灵气。 夙溪停下脚步朝他手中的扇子瞧去,改明儿将他的扇子给抢过来,然后对着他也扇一下,让牛魔王也尝尝芭蕉扇的滋味。 牧崇音顺着夙溪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扇子上,随后笑着问:“想玩儿?我借你,让你扇一下,当做报仇如何?” 夙溪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即便夺来了扇子肯定也扇不走牧崇音,仙器都认主人,有的更有灵性,到了非自己主人的手上,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对夺取者加以伤害。 牧崇音瞧见夙溪的犹豫,心里还想逗弄她,想看看这张处变不惊的脸上会多出其他什么表情,于是自己递上了扇柄:“试试?” 夙溪朝牧崇音瞧去,见对方眼里的调侃,于是一手捧着花,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那递过来的扇柄,牧崇音噗嗤一声笑出来。 夙溪立刻夺过扇子,哗啦一声打开扇面,赤红的扇面顿时泛着火光,她单手在空中挽了一圈,朝牧崇音轻轻扇了一下。 牧崇音本有些好奇怎么她拿着自己的扇子竟然无事,但等这飓风迎面过来时,他便心下一惊,顿时飞身而起,索性夙溪不知道扇子的真正用法,这一扇过来无非是风速狂大了些,牧崇音躲过了风向,便脚下生风,顺着夙溪转了一圈,将扇子夺回。 咔哒一声合上扇子,牧崇音还警惕地看向夙溪,握着扇子的手收紧到手背冒气青筋。 这女子是什么来头?竟然连他的扇子都能使动。 夙溪见自己根本没法儿动牧崇音分毫,也对那把扇子没了兴趣,捧着花,自顾自地往前走。 牧崇音见对方要走,顿时伸手拦下,倾身靠前,两人的距离瞬间拉短,夙溪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到二十公分的帅脸,顿时心下漏了一拍。 男主角我警告你!乱放电可是会被女主角休了的! “你叫什么名字?”牧崇音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夙溪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理智!理智你怎么了理智?!在这种关键时刻你可千万别下线啊!不能被这人霸道总裁的攻势给压制啊!要反击!他帅……能帅的过师兄吗?! 可是人家有男主光环啊啊啊—— 夙溪觉得好刺眼,好晕啊! ☆、给师兄买花花 就在夙溪有些不知所措的 分卷阅读64 时候,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拉住,一个用力,便远离了牧崇音,被人拦在了身后。 来者毕恭毕敬地朝牧崇音拱了拱手道:“牧城主。” 夙溪看了一眼刘子倾的后脑勺,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刚才怎么会那么蠢,怎么就没想都要逃?还是…… 夙溪心下咯噔一声,难怪刚才有些喘不过气啦,此刻离远些夙溪才看见,牧崇音释放了威压,他比起自己不知道高出多少层,稍微施加压力,夙溪就抵抗不住了。 牧崇音晃着扇子,上下打量了刘子倾两眼,才笑道:“原来是刘少侠。” 刘子倾颔首之后,转身对夙溪道:“下次可别乱跑了,我要是再迟半分,师叔祖恐怕就要掀掉整座棉城了。” 夙溪顿时问:“师兄怎么了?” 刘子倾无奈地笑了笑:“只是找不到你而已,方才布阵寻了一番,也不知你跑到哪儿去了,一丝气息也抓不到,故而才急忙让我们出来找人。” 夙溪想了想,恐怕恰巧那时候她正好被师父拉入他布下的结界中谈话,故而连宿无逝那样厉害的人都找不到自己。 夙溪点了点头,便要和刘子倾一同回去。 牧崇音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双眼,一柄折扇将两鬓的发丝扇起,若有所思道:“师叔祖?师兄?” “哈哈,原来牧城主喜欢的是那种类型的,早说呀,我与她还算熟识,要不要介绍你们俩认识?”卞舞华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牧崇音朝右侧小巷中一手端着一小坛酒,一手状作扇风的卞舞华瞧去,对方浅蓝的衣服映着那张绝美惊艳的容颜,加上她飒爽地喝酒姿势,顿时勾得牧崇音心下痒痒,忍不住就想去逗弄。 “卞姑娘说在下有跟踪的毛病,你也有偷窥的毛病,如此看来,你我应当是绝配啊。” 牧崇音一句调戏,顿时让卞舞华竖起了眉毛:“谁与你绝配!” 牧崇音笑着向卞舞华走去:“当然是你了,我牧崇音早说过,能当无上城城主夫人的,只有你一人。” 卞舞华虽然气愤,但脸上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听见这话,带着一丝薄红,有些气恼道:“我看牧城主还是别打我的主意了,倒是方才的夙溪姑娘,你可以好好考虑!” 牧崇音皱了皱鼻子:“咦?你喝的是酒吗?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儿?” “你!” 一言不合,卞舞华便直接动手,一坛酒扔了过去,被牧崇音接住,他扇子轻轻扇风便将卞舞华头上的发簪吹落,一头青丝垂下,牧城主登徒子似的说了句:“好看。” 卞舞华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人,捡起地上的簪子,低头就要走,路过牧崇音身边还重重地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牧崇音被撞痛了,也不恼,脸上挂着一丝宠溺,一丝得意还带着一丝调侃,十分有趣地看着卞舞华离去的背影,端着那坛酒,仰头喝了一口。 嗯,酒香,只不过留在坛口边某人嘴上的胭脂味,更香。 夙溪随着刘子倾一道回了客栈,刚踏进去一步,便感受到一股如刀锋般的视线朝自己射来,她顿时背后僵硬,顺着视线瞧过去。 二楼她的房前,宿无逝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夙溪觉得他的眼神中有些什么,但是又看不出究竟,只让人感觉想逃。 宿无逝在与夙溪对上视线之后,很快便收敛了外露的暴戾气息,那威慑力让在场所有人都受不住。当他卸下来后,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皆忍不住朝楼上之人瞧去。究竟是谁,分明还没动手,这威压就让人透不过起来,瞧上去年纪轻轻,真是少年英雄。 “去哪儿了?”宿无逝问。 夙溪抬起手上的落冰草挡住自己的脸,忍住心里的胆怯,道:“给师兄买花。” 宿无逝的目光在那一瞬柔了下来,想要责备又不舍责备地问:“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夙溪想,自己想为宿无逝做点儿力所能及之事,难道还要特地去向他表明吗?这感觉反而有些像讨好,并不是她的本意。 索性宿无逝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慢慢从楼上走下,待到站在夙溪跟前后,又是一副文质彬彬的形象,嘴角挂着笑意,伸手摸了摸夙溪的头:“下次别乱跑,我会担心。” 夙溪点头。 站在一旁的刘子倾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闪瞎了,宿无逝这几次变脸在他眼底那是清清楚楚,一会儿冷得恨不得要吃人,一会儿暖得恨不得要开花儿,这极大的反差短时间内极度转变。刘子倾想,看来师叔祖果然深不可测。 夙溪跟随宿无逝一道去了他的房内,事实上,这也是刘子倾的房间。只不过在夙溪跨门进去的那一刻,宿无逝淡淡地朝刘子倾瞥了一眼,那眼神意味明显,刘子倾很识趣地……扭头下楼打算再吃一顿晚饭。 夙溪入房后都不用问就知道宿无逝住哪边,顺着宿无逝习惯点的熏香的味道就知道了,他的身上总是那股如莲花般的气味,让人很想靠近的气息。 夙溪将落冰草放在宿无逝床头的凳子上,转头看向宿无逝道:“师兄练气若不顺,可摘一片花瓣来吃。” 宿无逝看一眼落冰草,顿时在脑海里万卷书中找出落冰草的名称与功效,心里瞬间一暖,便直勾勾地看着夙溪,也不说话。 夙溪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总觉得最近师兄怪怪的啊,说不上为什么,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吃掉似的。 瞧,又是这个眼神了,好像很温柔的样子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忍不住打个冷颤啊。 夙溪掩饰内心的尴尬,道:“师兄好好休息。” 便要越过宿无逝离去,夙溪出了宿无逝的房间后,拍了拍心口,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从狼嘴里逃出来的羔羊,莫名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而房内的宿无逝,双手在袖中紧紧握住,手背上蓝紫色的痕迹隐隐若现,他眼眸中的瞳仁颜色闪变几次,仿佛有一瞬转换为金色,但很快又是漆黑如石。宿无逝抬手看向自己的手背,那上面的纹路忽而深忽而浅,正随着他心里那阵被压抑的炙热不断跳出。 刚才知道夙溪专门出去为自己寻落冰草时,宿无逝真的觉得血液里涌上一阵兴奋感,浑身克制不住地想要冲过去拥抱她。对上那看似冰冷实则关心的目光,宿无逝很想将自己的唇落在那上面,吻过她的眼,她的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嘴唇上,舔吮,啃咬。 想要撕破那张冷淡的皮,想要看到她不一样的神情,想要她也会喜怒哀乐,对自己露出痴迷的目光。克制着那带着血腥占有的谷欠望,目送夙溪离开了房间,宿无逝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深呼吸后,闻到空气中除了自己点的熏香之外,还有一股清冽幽冷的香味,这味道像夙溪给人的感觉。宿无逝盯着那株落冰 分卷阅读65 草,任凭心口发热得几乎从里头烧开,也不舍得摘下一片花瓣咀嚼。 夙溪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推开房门,便被满屋子里各色鲜花给闪瞎了眼。 什么情况?走错屋了? 她退出一步,抬头朝门牌上瞧去,是自己所住的房间没错,怎么满屋子都是花?各式各样的,盆栽的,晒干的,每个都用名贵的锦缎包成一束束,桌案上,凳子上,甚至就连屏风旁都放了两盆硕大的盆栽。 夙溪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了。 子楠从自己那边走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她道:“这都是师叔祖送来的。” 夙溪顿了顿,宿无逝送来的?他干嘛突然送她花?这行为有够诡异的啊。 夙溪回到自己那边,发现床铺旁都是花束,各种香甜芬芳的味道充斥着整间屋子,她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某个地方给错了宿无逝讯息,让他误以为自己很喜欢花? 夙溪仔细想了想,才终于想明白过来。 初次见到夏盈澜时,夏盈澜的手上提着一个满是残花的花篮,夙溪那时让宿无逝看夏盈澜,却没想到他回了一个好,莫非……他以为自己的意思是想要花,让他买? 果然眼神沟通什么的简直太不靠谱了啊!说好的师兄妹之间的默契呢?! 可即便师兄你会错意了,买一束就好,这么多会不会太夸张?这回好了!所有孙师侄弟子们都会误会他们的吧!底下要是传什么谣言,必然是这一室鲜花闹得呀! 刘子倾出门溜了一圈,眼看天已经黑了,算着时间应当可以回房休息,便回到了客栈。 他刚要推开房门,便发觉房门之内一股气劲往外直涌,他凛了凛神色,伸出一只手,手掌贴在门 上探着,刚一靠近,便迅速收回。 这强硬霸道的气息带着慎人的威力正在四散,莫非是宿无逝在里头打坐练气?若真是如此,那此人的道行也太可怕了,算着年龄,他甚至比自己还小五岁,自己还称什么翎海派子字辈最优秀的弟子,与这力量比起来,未免太弱。 刘子倾想要再去探探虚实,便听见里头宿无逝的声音传来:“进。” 他收回自己的试探,知道对方早就发现了他,便大方地推门进去,朝宿无逝那边鞠躬道:“师叔祖。” 对方浅浅地嗯了一声,刘子倾便回到自己那边,准备宽衣躺下。 “刘子倾?” 刘子倾刚褪了外衣,听见这一声便立刻回答:“是。” “今日你在何处找到夙溪?” 刘子倾回想了一下,回答道:“离客栈不远,就在集市上。” “她与谁在一起?” 这话问得太犀利,刘子倾没想明白,宿无逝怎知道当时夙溪并非一个人。不过长辈都问话了,晚辈知道,也不能不回答,只好说:“夙……小师叔祖似乎是单独行动,但无上城城主也在旁边。” “牧崇音……”宿无逝喃喃,这牧崇音三个字在他嘴里反复说了三遍,一次比一次声音冷冽。 刘子倾只感觉凉秋的天里,背后起了一层薄汗,方才触手所碰的力量还在他手心徘徊,不禁皱眉。 见宿无逝再没问话,刘子倾便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自己对夙溪可笑的感觉,不禁握紧了拳。 有些人,真是碰不得的。 ☆、小姐妹一起逛街呀 次日醒来,已快晌午了。 夙溪揉着眼睛洗漱穿戴好,便要出门去寻宿无逝。 他们尚且要在棉城多住一些时日,等到所有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来了,才能一起去鸾鸣山。 鸾鸣山有结界,常人不得去,不过鸾鸣山的山脚下,正好有一处大院落,那院落以前是玄天用来困住曾经门派犯错之人的,后来那人死了,这地方便空了下来。 等时间长了,又经人翻修,有时玄天中人也会到那里去闭关或者进修,那院子也就越来越大,如今已是不小的山庄,盘踞着鸾鸣山脚。 此番各门派凡是收到玄天书信的,就住进那里,没有收到书信的,也可在外扎营。 夙溪出了屋子朝楼下瞧去。 整个客栈倒是很有趣,苍冥的在一边,翎海的在一边,一个是女子多于男子,一个是男子多于女子。那些都穿着自家门派衣服的人各个腰背挺直正儿八经地吃饭,分明几十人的大厅没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夙溪觉得好笑。 这些人都是名门正派里教出来的佼佼者,非常注重仪态。 她扫了一眼,只看见在吃稀饭的刘子倾,没看见宿无逝,便想去宿无逝的房内找他,刚要敲门,便听见身后传来刘子倾的声音。 “夙溪,来吃早饭吧。”刘子倾在宿无逝不在的时候,便叫夙溪名字。 毕竟夙溪曾经让他就直接称呼自己,她是不喜欢自己年纪轻轻地就被人叫做小师叔祖,就与当初在海角天边是一样别扭。 夙溪刚要敲门的手停下,背在身后,还是下楼去了。 等到了桌边,刘子倾才道:“师叔祖一早出去了。” 师兄一大早出去做什么?她没问刘子倾,因为她知道刘子倾肯定也不清楚。 吃了一碗稀饭加一个包子,夙溪总算是饱了,子英与子霖刚来棉城,昨日光顾着休息,难得今天无事,便想着出去转转。 她们拉上了子楠,子楠兴趣缺缺不过还是跟过去了,三人到了夙溪跟前,子英便开口问:“师叔祖一起去?” 夙溪被这称呼寒了一下,宿无逝在她是小师叔祖,宿无逝不在她就是师叔祖,要不要这么懂礼貌?听得她好别扭啊。 子霖拉着夙溪的胳膊,或许是这两人本来就与夙溪接触时日很长,知道夙溪的性格,她表面上看过去冷冷的,实则并不是很会拒绝人。故而子霖拉着她撒了撒娇,夙溪就没辙了,任由她们拉出了客栈。 子英子霖看见满街的花眼睛都亮了,没一会儿就买了好几束捧在怀里,子英问子楠:“你怎么不买?” 子楠朝夙溪看了一眼,随后小声道:“屋里都是。” 夙溪:“……” 子霖又瞧见一个卖糖球的,便急忙过去,买了一袋子,用一块黄色的方纸包着,里面大约有十几粒,她吃糖还不忘喂身边的人一人一颗,等到了夙溪跟前,被夙溪看了一眼,那颗拿糖的手就慢慢缩了回去。 夙溪心想别拿走啊!她还挺喜欢吃甜的说,可眼见子霖已经把糖放了回去,也不好厚着脸皮再要,只想大不了等会儿转一圈回来自己买。 四人逛过了一条街,穿过小巷之后,来到了棉城绕水的那一边。 棉城中有小溪,小溪的造型奇特,为一个等边三角形,在城中一处汇集后,再顺着一条小道分散出去,这里的水引于将船河流,几百年了都没干过。 这三角形的小溪 分卷阅读66 是一个阵法,当初在玄天边界造棉城的人就是为了以这三角形的溪水来养殖自己种的花草,驻容丹这东西也是那人发明的,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容颜不被岁月侵蚀。只是没想到经过时间的蹉跎,这棉城终究还是成了百姓的住所,那人也被关在了鸾鸣山脚下的山庄里,一关就是几十年。 夙溪想到此人,便觉得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等回头去看时,却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满街的普通人,楼台之上,也无什么可疑的影子。 子英发觉夙溪的不对劲,问了句:“怎么了?” 夙溪略微皱眉,摇了摇头。 子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子楠问:“笑什么?傻子一样。” 子霖指着一处道:“你瞧那人,穿得有够夸张的,貂皮大氅,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包裹着,还有那头发,一根根小辫子,看上去不像是任何一处应有的面容。” 子英想了想道:“我记得在门中藏书阁里看过一本书,说是玄天临妖界处有一部落,里头不论男女都是满头辫子,我想这人应当就是那里的吧。” 子霖皱眉:“妖界?” 子楠点头:“我也看过那书,说是临近妖界,实则未到妖界,再者妖界与我大陆之间隔着分界石,那边过不来,我们也过不去,所以那部落还是大陆的。” 子霖拍了拍胸口松口气:“吓我一跳。” 夙溪倒是盯着那人看了好几眼,见到对方左边脸颊上的疤痕,顿时认了出来,金球。 金球都来了,这么说万金楼楼主李南栎也就来了。 不过李南栎不是向来不愿意踏入玄天地界嘛,毕竟曾经的玄天害得他那么惨,到了这故土,也不知道是种什么心情。 夙溪总算知道刚才那突如其来一阵怪异的视线是从哪儿来的了,说不定李南栎就在这棉城的某个角落盯着自己。那人……呵,似乎对自己挺有兴趣的样子,恐怕是上次她骗他说两百年前在妖界什么树下相见什么的,搞得李南栎也挺无语的吧。 “啊!你瞧,那个摊子上的花儿好漂亮!”子霖突然大叫起来,吓得夙溪立刻回神,子楠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子英颇为无奈地跟上。 等四人到了摊贩前,夙溪盯着那佝偻着背的老者,额头上满是黑线。 “爷爷,这花儿怎么卖?”子霖甜丝丝地笑着。 老者脸上露出商贩常有的笑容,一一介绍自己的花品与价格,子霖挑了两支,给了钱后,便乐颠颠地继续拉着子英逛街,子楠无趣地白了一眼她们,又两步跟上。 夙溪还停在摊位前,对着老者眨了眨眼睛,师父,你演技真好。 老者抓了扎一头白发,朝夙溪一笑:“买花儿?” 夙溪从花筒中抽了一朵出来,然后转身就走,老者一扬手:“姑娘,还没给钱!” 夙溪没理会对方,走了几步才听到耳旁师父那威严如钟的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法术传入她的耳里:“每回拿走的都是灵花,还不给钱,孽徒!” 师父你逗我?! 夙溪回想起自己印象中的南仪仙人,不是一袭白衣飘然如雪,就是威严四方凛冽霸气,什么剑指苍天笑,饮酒对四洲,此刻都在崩塌啊! 这点儿账都要算,说好的师徒情谊永不变呢? 夙溪一行人转了几圈,便回到了客栈,刚入客栈夙溪就看见了一个怪异的现象。 宿无逝坐在靠窗的方向,桌上放着一壶茶,还有一提用油纸包着的不知什么糕点,正腰背挺直,单手撑着下巴朝外头看去,像是在发呆。 另一边,好几个苍冥的女弟子都将目光落在了宿无逝的身上,脸颊薄红,叽叽喳喳在讨论着些什么。主要是,那群人的后面坐着的就是夏盈澜,此刻夏盈澜也用一双桃花似的眼睛看向宿无逝,夙溪觉得,这剧情变了。 夏盈澜喜欢的是牧崇音啊! 这么花痴地看着宿无逝做什么?! 子霖戳了戳子英的肩膀道:“师叔祖的魅力太大了。” 子楠朝夙溪那张冰冷的脸瞧去,伸手揉了揉鼻子下面,心想,小师叔祖的脸色也太差了。 “师兄。” 宿无逝回头,朝夙溪微微一笑,这一笑可让苍冥的女弟子都捂脸低呼一声,就连子英子霖与子楠三人都忍不住瞥开眼脸红了一把。 夙溪被这笑容闪了一下眼,乖乖,师兄放起电来真是无法招架。 她慢慢朝宿无逝走去,坐在对面,眼睛朝桌上的糕点瞥一眼。 宿无逝将糕点递给她道:“栗子酥。” 夙溪拆开来,先吃了一块,味道挺不错,再接着吃。 和子英她们三个人逛街实在太累了,走了那么多路,她们倒是一路走一路吃,完全忽略了自己。 夙溪曾经还想过,如果她有朋友,和电视上演的那样几个闺蜜一起逛街得有多好,经过今天一事,下回就算子霖哭着拉着她,她也不打算出门了。 果然还是宅在家里好,有吃有喝,困了就睡,那些置身于购物的女人,她不懂。 夙溪刚要继续吃,宿无逝便道:“少吃些,免得肚子又痛。”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卞府半夜肚子痛,害的宿无逝守了半夜的事儿,夙溪心里有愧,又觉得挺难堪的,于是拍了拍手,不再吃了。 宿无逝瞧了一眼被夙溪放在桌边的花,眼神微顿。鸳鸯花,对伤处止痛大有作用,可以麻痹修仙者的神经,却还有个功效,便是促进阴阳和合,提升□□。 夙溪买这花回来做什么? 他半垂着眼眸,心里想了好几种可能,都没法儿理解。 夙溪从南仪仙人卖花儿的摊子上扯出这朵花,完全是因为这朵花有灵气,比起其他死气沉沉的花要有价值,故而就带回来了,具体有什么功效她也不知。 夙溪见宿无逝的目光落在了那花儿上,以为这花真的有用,便将花递给了宿无逝。 这一举动让对面一直看美男的苍冥女弟子忍不住嘀咕几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求……求爱?” “好大胆,鸳鸯花求爱我倒是第一次看。” 夙溪听不清楚,有些不解地朝那边瞧去,这冷冰冰的一眼顿时让那群女子噤声,夏盈澜干咳一声,那几个女弟子便再也不敢嘀咕,老老实实地摆弄自己腰间的法器。 宿无逝盯着那朵花眼神中金光流转,一瞬带着几丝兴奋之感问:“送我?” 夙溪突然觉得,这花儿要是送给宿无逝可能会出什么事,至于出什么事她不清楚,就是觉得怪怪的,背后一阵冷汗,老觉得那种被饿狼盯上的感觉再度出现了。 ☆、女妖 夙溪有些想要缩回手,不过不待她反悔,宿无逝便收了花,又对夙溪笑了笑,那一笑顿时闪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分卷阅读67 美男什么的最讨厌了,分分钟就让人沦陷把持不住啊。 “切,什么东西嘛!现在什么叫不出名字的门派都开始嚣张了。”刚踏入客栈的女子大咧咧地往凳子上一坐,她戴着面纱,一身外族打扮,手上抓着个路边买的蒲扇,一双眼睛水灵灵地在客栈里面看了一圈。 夙溪朝那姑娘瞧去,见对方腰间挂着一条蛇纹鞭,一袭紫衣,头发上坠了两个穗子,别了几根精致的银簪,手上两圈蛇状的手环,眼高于顶,根本不理会客栈里的人。 女孩儿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夙溪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几番,才从她身上看出了一丝不对劲,这人虽然看过去并没什么问题,但体内隐隐流动的妖气便足以证明她不是个人。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见对方只将目光落在那朵花儿上,另一旁的夏盈澜也没什么反应,不禁有些疑惑,怎么难道只有她发现这人是妖? 那女子察觉了夙溪的视线,一双眼睛朝她瞪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夙溪被噎了一下,不过的确是她不礼貌盯着别人在先,干脆收回眼神。 那女子一扬手:“小二!来一壶酒,再来一碟花生。” 小二很快便将东西摆置在桌上,那女子大咧咧的喝起酒来,只是酒还没喝到一半,门外便是一阵骚动。 “就是她!是她抢了我们的灵虚剑!” “师兄你快看,这不就是刚才踩死了我玉蝶的女人嘛!” “在这儿呢!看你往哪儿跑!快把我避水珠还来!” 一时间众人如蜂般涌入小客栈内,将那名外族女子围住,一把大刀直接插入了她面前的桌子里,穿过桌面,刀身嗡嗡作响。 “小丫头,快把偷我们的东西还过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一名大胡子粗鲁地吼道。 那女子也不胆怯,只对着众人笑了一笑,道:“就凭你们几个?那些破烂玩意儿我还不稀罕要呢!本姑娘手中的法宝拿出来都要吓死你!” “嘿!偷也偷了,抢也抢了,竟然还说不稀罕!”有人不满,顿时一拳挥了过来,那女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眨眼般的功夫就到了那个出拳的人身后,笑嘻嘻地一巴掌拍在对方的后脑勺上嘲讽:“傻瓜!打哪儿呢!你打的着姑奶奶我吗?!” 夏盈澜眼睛一亮,凭她的本事也没瞧出这女子是怎么逃脱的,不禁好奇地仔细看着。 夙溪倒是瞬间想起了这本事,离行术,以逍遥珠催动,可在肉眼所能视的范围内随意穿梭,算是这文中免费送给女主的金手指之一了。 只是如今女主的道行还不够深,也没得到逍遥珠,故而不会这离行术,但夙溪亲眼所见,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东西不论是逃命还是攻击都十分有效,只要脑中所想,眼前所视,皆可在眨眼般的功夫到那一处,能有这东西的人,定然不简单,可她为什么没在书中见过这女子? 比方说夏盈澜,比方说卞芙,她一眼就能看出样貌特征来找到对应的人物,这女人几乎没在书中出现过,难道是什么多出来的附加人物? 一群大男人,谁也没能捉住那名女子,见那女子忽而踩在一人肩膀上哈哈大笑,忽而出现在别人身后推对方一把,玩儿得不亦乐乎。 这般抢人东西还任性妄为,卞芙与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一众被耍的男子分分拿起了兵器,直指那站在楼梯口叉腰挑衅的女子道:“欺人太甚!” “还敢亮兵器,好啊!本姑娘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欺人太甚!”她双手上的蛇形手镯缝隙里夹杂着小小的银珠,在她双手成爪时,银珠叮叮作响,一根根银丝朝众人飞去,若仔细看便能看出,那是一条条细如牛毛的小蛇,带着剧毒。 前一批被小蛇缠身的人顿时大叫一声,只见短时间内那几人便被蛇吸干了血,成了一具枯尸,脸色发青,皮肉干瘪,瞬间倒下。 众人见这情景,顿时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各个脸色苍白,只见那女子双手抬起,那本来纤细的银蛇粗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的镯子里。 那女子见众人都惧怕她,哈哈大笑:“瞧你们那挫样,就这样也好意思来鸾鸣山找凤凰?我看你们都是来送死的,不如我现在就送你们一程,也免得被打得缺胳膊断腿活着更痛苦!” 夏盈澜见那女子出手如此狠辣,顿时心下一惊,又听见这女子不单不知悔改,反而更加嚣张,甚至要将这些人都杀光,便站了起来,握紧手中的长剑:“年纪轻轻,怎么如此毒辣。” 那女子见人指责她,不爽地瞪了夏盈澜一眼:“你说什么呢!” “你抢人东西,偷人法器,人家找你要不归还也就罢了,甚至还伤人性命,不是毒辣是什么?”站在夏盈澜身边的一名女子说道,几个人都手握长剑,看上去,似是要阻止这女子再继续伤人。 谁料到那女子哼了一声:“我杀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苍冥习的是正道,自然不允许邪恶之人祸害他人。”另一个女子道,只见她们五六人站成一排,以夏盈澜为首,都对那异族女子横眉冷目。 一群男人听见这几个女子说自己是苍冥的,顿时松了口气,苍冥是大陆三大修仙门派之一,占地极广,门下弟子众多,有这么大的门派为自己撑腰,故而也胆大了起来。 “好啊,你们一群人,对付我一个,这就是你们正派行为,真是可笑!”那女子哼了一声,嘴上依旧伶牙俐齿。 夏盈澜一挥手,几位女弟子们都往后退了几步,她面容清秀,眉宇之间尽是沉着之气,道:“不用其他人,姑娘若还想动手伤人,便先过我这一关。”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夏盈澜一眼,瞬间在楼梯口消失,夏盈澜看向猛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面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嘲笑地伸手道:“就凭你?我还没动手呢,你就吓成这样!我要是动手了,你不得哭着叫妈妈,哈哈哈!” 夙溪见这女子实在太嚣张可恶,杀人也狠辣无情,方才在心里还想着不过是顽皮任性,拿卞芙与她相比,此刻看来,卞芙顶多算是活泼了点儿。 那女子刚要伸手朝夏盈澜而去,夏盈澜抽出腰间的剑,念了剑诀,顿时金光乍现。 眼看就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那女子猛然捂住自己的手腕,众人还未看清什么状况,便见一根筷子直接戳穿了那女子的手,钉在了客栈的柱子上。 鲜血流了一地,血液中妖邪之气骤然弥漫,夏盈澜顿时一惊,脱口而出:“妖!” 那女子见自己身份败露,左右看了几眼,怒骂道:“哪个王八蛋暗中伤人!” 这话刚出口,便又是一根筷子猛地钉在了 分卷阅读68 柱子上,这回戳穿的,是这女子的脸颊。 她蒙在脸上的面纱后喷洒而出鲜血,在她刚才说话的时候,那根筷子就迅速从她右侧脸颊穿过,打碎了一颗牙,又从左侧脸颊直接飞出。 那女子目露惧怕,知道自己这回碰上了真正的高手,也不敢多逗留,眨眼般的功夫就在众人面前消失,只听有人喊道:“在客栈外头!快捉住她,还我法器!” “咦?!怎么不见了?!” “在那儿!” 断断续续寻找的声音在外头逐渐消失,夙溪见那一地暗红色的鲜血,不少洒在干枯的尸体上,空气之中浓重的腥臭味刺鼻,她刚才栗子酥吃得有些多,此刻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宿无逝皱眉:“这客栈怎么也没人收拾收拾?” 躲在柜台后头瑟瑟发抖的小二这才走出来,招呼着几名杂役,按照那死去的男子的服装判定他们的门派,随后差人出去传信,又让人把尸体搬到后院去,再来拖地。 子英三人见着一场突如其来的事件总算结束,呼出一口气,子英道:“日后我们出门,万事且要小心,不知道为何妖竟然也能入我大陆境内,子霖,快去书信一封,送回翎海。” 子霖立刻上楼,子楠道:“方才有不少门派法器被偷被抢,我想我还是上楼看看有无少什么东西。” 子英点头:“我与你一道去。” 夏盈澜收回了剑,朝宿无逝看去,她慢慢走到对方桌边,拱手道:“多谢出手相救。” 若不是刚才那两筷子,她恐怕真的没本事对付那个妖女,对方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法术,竟然能瞬间穿移,着实难缠。 宿无逝对夏盈澜点头道:“翎海与苍冥一样,也是修行正道。” 这一句意思就是,他本来就不是冲着救夏盈澜而去的。 夏盈澜听到此处,便识趣地退下,与几名门派中的女弟子一同上楼,也要检查自己随身行李中是否有丢失的东西。 夙溪的反胃总算好了些,嘴里还有一股栗子酥的味道。 宿无逝站起来扶着她道:“上楼休息去吧。” 夙溪点头,一行人皆不知道,正因为这妖女的出现,此番鸾鸣山之行,便多了许多风波与危机。 ☆、深夜造访 七日后,浩浩荡荡一行人在玄天的带领之下来到鸾鸣山脚下的醒世山庄。 翎海、苍冥、玄天三大派分别住在山庄的落梅阁、清幽阁、素水阁中,北海归教住镜花堂,沥城卞家住芳棠室,无上城主牧崇音只身一人前来,也不愿住醒世山庄里,只愿四处游走,走哪儿睡哪儿。 其余的一些门派都有住处,还有些近两年来成立不久,也叫不出名字的,都在醒世山庄外的别院里,有屋子的住屋内,没屋子的,玄天也给了帐篷软被,算是照顾周全了。 到醒世山庄的这一日晚上,玄天便召集众修仙门派之首的几位重要人物来堂议事。 翎海去的是宿无逝与刘子倾,宿无逝有辈分,刘子倾有阅历,本来也叫了夙溪,夙溪懒得去,反正她去了也就坐那儿发呆,什么事也做不了。 苍冥去了夏盈澜,带了两名女弟子,玄天则是黎棠和黎樾两人,北海归教也来了三人,至于牧崇音嘛,他连醒世山庄都不愿住,自然也不愿参与这什么劳什子的会议。 到了醒世山庄,夙溪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她心想宿无逝议事可能会很晚,所以也不打算和他打招呼说晚安了,直接洗漱之后就躺床上准备睡下。 刚吹灭了蜡烛,那蜡烛就又慢慢燃了起来,夙溪看这诡异的现象,在空荡的房间四周瞧了一圈,心想这回是谁来找自己了? 此次来鸾鸣山,遇到的熟人真的不少,有过节的也很多,该不会是某个仇家趁着宿无逝去堂内议事,所以挑她这颗软柿子下手吧? “哟哟,好久不见啊。”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屏风另一端响起,那边原本已经灭了的灯全都亮了起来,照得夙溪眯起眼睛,只能看见那画着兰花的屏风上,映出了一个人影。 夙溪心想这人怎么老喜欢大半夜在人睡觉的时候出现? 李南栎见夙溪不说话,哼了一声:“这回恐怕没人打扰你我了,出来,咱们聊聊。” 夙溪心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我根本不想遇见你啊! “你要是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啊,你一个姑娘家,现在肯定衣衫不整的,我若进去了败坏你的名节,你可别怪我。”李南栎说完这话,还掩嘴呵呵笑了起来。 夙溪很想问一声:拜托你都知道大晚上找我不合适,为什么还每次都挑这尴尬的时间点过来? 她无奈地白了一眼,披上外衣,拖着不耐烦的脚步,走到李南栎对面,僵硬地坐下,一张脸看过去就像李南栎欠她钱不还似的。 李南栎噗嗤一声笑出来,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因为这笑更加诡异,那画着浓浓妆容的眼角处几丝薄薄的笑纹,配上他那头银白的头发与火红的衣服,如鬼如魅。 “上回与你作别,我特地去了一趟已经许久都没去过的妖界。”李南栎说完,眼神上下打量着夙溪:“结果你猜怎么着?妖界天河边,根本就没有梧桐树呢,你可骗的我好惨。” 夙溪默默吞了口口水:“的确,上次我骗了你。” 没想到这货真的去妖界了啊! 夙溪见对方笑得阴冷,于是开口:“自此不入玄天门,如来醒世宁火焚,你说的话,也不全然是真的。” 说好的不入玄天,他入了,说好的再也不来醒世山庄,这货不是照样来了嘛!他自己的行为本来就不守诺,又何必在意别人骗不骗他。 夙溪感觉到自己这话说出来,李南栎的确不阴冷了,不过换来的是满身杀气。那冰冷的寒气在房间内四窜,钻入她的五脏六腑,如同冰刃一般割伤她的心肝脾肺,顿时让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脚下发虚,若不是此刻坐着,恐怕早就已经到地不起了。 夙溪心想,一定要忍着,千万不可露出一丝胆怯! “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这些?”李南栎瞳仁泛着红色,涂满妆容的脸上,隐隐有些花瓣似的痕迹显露出来,他笑咧开了嘴,那牙齿阴森地成了锯齿状,这面容比他之前浓妆艳抹更加可怕。 “这……这本就不是秘密,两百余年前,你……你的事,无人不知,只是后来玄天刻意不提,你就以为,这世上……没,没人知晓了。”夙溪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样,她顿时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瞧向李南栎:“我知道你的事,比你想得要多,我甚至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就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了。” 李南栎逐渐卸下这杀意,夙溪顿时趴在桌案上大口喘气,心想真是碰到神经病了,这 分卷阅读69 家伙缠上谁不好干嘛偏偏缠上她,她就是个弱鸡,是个废柴啊! 早知道炮灰都要认识这么多大人物,都要出这么多镜,她在海角天边那五年也就不会只顾着吃喝,怎么也要学习几样保命的东西啊。 夙溪深吸几口气后,才终于觉得身体好了许多,得亏有这个外挂技能在,否则她的五脏六腑,此刻恐怕早已出血,身受重伤了。 “我问你问题,你就老老实实的回答,若不说,我随随便便就能捏死你。”李南栎也不跟夙溪迂回了,直接开口:“先告诉我你的身份。” “海角天边南仪仙人弟子,夙溪。”她咬着牙根,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李南栎眼睛一亮,又问她:“你知道的这些事,都是你师父说的?” “不。”夙溪可不想把师父拉下水,她突然想起来师父出现在棉城的事,既然李南栎真的来了玄天,也到了醒世山庄,难不成这事和师父也有关系? 这两人……一个是人间散仙,一个是半妖半人之躯的妖仙,搞不好真的有猫腻! 见李南栎危险地眯起眼睛,夙溪便道:“你可知,这世上有种人命带神格?” 一次骗不成,干脆就老实交代吧,夙溪总有感觉,这次就算能蒙混过关,之后还会被李南栎找上,下次可就不会这么幸运,对方没第一时间把她杀了。 夙溪继续道:“神,可观过去,可探未来,神能创造一切,也可以毁灭一切,我们这世界,本就是由神主宰,千百个人中出一个修仙胚子,千百个修仙胚子里,出一个能渡劫成仙的,但千百个渡劫成仙的仙人之中,也未必能出一个神。” “的确如此。”李南栎点头,忆起了两百余年前见到的人,眼睛微眯。 大陆存在千万年,实际上并无人成神,两百余年前,仅有一人离神最近,却因为那场战役陨落了。 据说成神,能脚踩神龙,凤凰开路,麒麟护航,这些也都不是空穴来风的,只有神才能同时驾驭三神兽。 夙溪道:“我说这些,便是想告诉你,我就是那命带神格之人。” 李南栎在她说这之前就隐隐有些猜到,没想到对方大方承认,更让他心头一惊。 这可是个行走的仙肉,命带神格之人心头精血可救万物,虽没有神之身,却拥有神之灵。他上下打量了夙溪几眼,只可惜,海角天边上的那个老头儿没好好打磨这块璞玉,眼前的人不论怎么看都是个废柴而已。 夙溪装作有些为难道:“我并非有意要探你的隐私,只是身份使然。” 李南栎点头,伸手摸了摸下巴:“你是如何被那个老家伙找到的?” 那个老家伙这个称呼,夙溪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说的就是她的师父了,只可惜师父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并且俊朗非凡,却在另一个人的嘴里成了老家伙了。 说实话,夙溪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站在海角天边的金殿里的,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带到南仪仙人的面前。 在那之前的所有记忆都是一片空白,她只记得自己看书睡着了,再睁眼便是那场景。见李南栎颇有兴趣,她又不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穿,只能胡乱一说。 “我……从小就生在海角天边。” “那老家伙没教你些什么?整日吸灵气,吸了十多年只得了筑基初期的道行,他未免也太小气了。”李南栎伸手做扇子状扇了扇风,随后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嘀咕一句:“你若早些坦白,也不用我白跑一趟妖界。” 夙溪道:“正如楼主不愿坦白自己的身份,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李南栎朝她凑近了些,夙溪这才看清,这张脸上的五官其实长得相当好看,清秀端正的五官若卸下粉黛,应当是温润如玉又有几分阴柔之气的书生,他问:“所以,我是妖仙之事,你也知晓咯?” 见夙溪点头,李南栎勾起嘴角,脑中突然起了一种想法,随后有很快否决,带着一丝惋惜到:“若你入我万金楼……不过,可惜。” 他摇了摇头,随后站起来,夙溪知道对方要走,还想着要不要给他开个门什么的,自己还没 站起来呢,李南栎便化作一阵清风在屋内消失。 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后会有期了,夙溪。” 夙溪被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喊了一下名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着空气嘀咕一句:“最好下次碰面别又是大晚上,扰人清梦。” 刚出房间,还没离开屋顶的李南栎皱了皱眉,这女人,倒是真的有几分意思,只是身体里的潜能并未发挥出来,是真的可惜啊。 他立于醒世山庄之上,眯着眼睛看向这片曾经将他困了几十年的地方,圆月高挂,漆黑的天空上仅有两颗星星发光,他脚下的绿瓦,远处的白墙,那些曾在记忆中印下一辈子的痕迹,此刻却已经激荡不起心中的半分触动。 李南栎双手背在身后,一袭红衣如火,浓妆的脸上露出清冽幽冷之感,扬起下巴,视线落在了议事堂屋顶之上,眼神穿过墙壁,盯上其中一人,缓缓勾起嘴角。 不急,一切都要按照计划中的来,千万,不能急。 ☆、拒之门外 次日一早,夙溪便醒了,外头的天还未大亮,但已有人在院中练剑,她洗漱好之后,穿戴整齐,便出了房门。 外面是子英三人正在比划,子英年长子霖与子楠几岁,故而在招式上让了几步。夙溪看向天边才刚露出鱼肚白,扬手遮住了下半张脸,打了个哈欠。 另一方已经有两名男弟子在御剑了,还有两名男弟子手上捧着洗浴的木盆,嘴上聊着天,一条毛巾挂在肩膀上,路过子英身边时,喊了声师姐。 子英三人练剑累了之后,便坐在一旁休息,子霖问道:“你们听说了昨夜的事情吗?” “什么事?”子楠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问。 子英道:“我听说了,玄天不愧为三大派之一,若是换做别人,谁还沉得住气啊。昨夜议事堂内,北海归教的人不知道有多嚣张,来的人中,甚至有一人就是当初玄天的弟子,碰见曾经的师父,那场面实在尴尬。” 子楠挑眉:“的确,自己的徒弟背叛师门,如今还要和平共处,玄天的气量我是比不了的。” 子霖撇嘴:“若我以后收了徒弟,我徒弟这么不争气跟别人跑了,再碰见,我定然理也不理。” 子英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能收徒弟?” 子霖哎呀一声,往子英肩膀上推了一下道:“我总能有出息的嘛!我可是我们村最有修仙潜质的了!” 子英连忙道:“是是是!你最厉害。” 夙溪听到这儿,便转身走了。 落梅阁早晨有清粥小菜,夙溪打算去吃点儿东西。 路上想了想方才子英她们的 分卷阅读70 谈话,北海归教来势汹汹,当然不简单,它何止只搞垮玄天啊,甚至有吞并苍冥和翎海之意,否则当初师叔就没必要跑到海角天边请师父出山坐镇了。 索性北海归教这些时日也不知怎么的,大没有之前挖玄天弟子的势头,夙溪挠了挠头才猛然想起,宿无逝不是还抢了北海归教一万颗浮光灵石,海里追杀令还在那儿呢,昨天晚上大家是怎么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话的? 夙溪到了吃早饭的地方,那里就刘子倾一人,他衣冠楚楚的正在喝粥,见夙溪来了,微微一笑,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道:“坐这儿。” 夙溪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径自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然后就着酱瓜吃。 她饭吃到一半,见刘子倾已经放下碗筷了,才忍不住开口问:“昨晚,师兄与北海归教可有冲突?” 刘子倾顿了顿,剥了一颗白水煮蛋,道:“没有,倒是玄天和北海归教之间气氛很僵,一晚上对于这凤凰涅盘之事没说两句话。” 事实上,宿无逝昨天晚上光喝茶,一句话都没说。 夙溪知道宿无逝没和北海归教起冲突就知道恐怕北海归教的那些人根本不认识宿无逝,只知道当天夜里有个男人冲进他们的船上抢走了一万颗浮光灵石。下达海里追杀令恐怕是因为当天在万金楼宿无逝道他能出一万颗浮光灵石买剑,而后又没出现,才有这么一说。 得知自己与宿无逝人身安全暂时得到保障之后,夙溪呼出一口气,放下碗筷,吃饱了。 就在她放下碗筷的同时,整个醒世山庄顿时发出当当当三声钟响,夙溪朝外看去,刘子倾道:“第一场是巳时,第二场是申时,一场四组比试,一日两场,直至角逐出前十人,这是昨日商议的结果。钟声敲响,代表巳时出战的两个门派都准备妥当了。” “如何安排的?”夙溪问。 刘子倾道:“抽签。” 如此随便?不过……这样也是公平了。 第一场是两个小门派之间的对决,故而巳时真的去观战的人不多,夙溪被子英她们几个拉着一同过去看了半晌。 刚到地点时,夙溪倒是惊了一下,擂台在一个巨大水池的中央,占地面积大约三百多平,雕刻成一个莲花台的模样,中间是太极阴阳,若要在上面比试,必定得飞过池水,单单是这个,夙溪就做不到。 那两人一个轻功飞上去,一个踏水而上,两人各有各的本事,四周都是观战的亭台楼阁,主要的两个帮派都扛着旗子,一个帮派来了四十多个人,但是这样比来比去,打来打去,恐怕都要耗不少时间。 按照刘子倾所说,昨夜他们商讨出的比试结果,就是每个门派至多只准有十五人参加,至少要有两人,这么算起来,翎海派的人还来多了。 回到落梅阁时,翎海派在刘子倾的安排下,二十人来齐了十九个,宿无逝还在屋内睡觉,夙溪暂且没去看他。 刘子倾告知有五人不能参加比试后,子霖与几个资历尚浅的主动退出比试,夙溪也想退出来着,谁知道有人抢先一步,率先举手,她刚在袖中蠢蠢欲动的右手,就这么生生被压了下去。 刘子倾仿佛瞧出了她有些不对劲,便问:“夙溪有什么想说的?” 夙溪眨了眨眼睛,便说:“那五人中真没人想要与其他门派弟子切磋?我可让出这一位。” 快来!姐姐这里有空位! 等了片刻,下面鸦雀无声,夙溪只好抿嘴,不再说话了。 只心想,和你们说没用,回头找师兄说去,师兄知道她的本事,肯定不会放任她出去比试的。 一番商议过后,刘子倾便要去与几位其他门派的代表去抽签,这决定接下来是哪些门派之间的比试。 夙溪想着千万别抽到自己,待她先去与宿无逝商议商议,若把子霖推上去,把自己拉下来最好。 等到大家都散了之后,夙溪才去找了宿无逝。 宿无逝的房间在整个落梅阁最里头的一个小四方院中,那院子里其他房屋都是空着的,没有床铺故而没人住,整个院子也就他一人。刘子倾说昨夜议事结束后,宿无逝就放话不让人来打扰,所以一整天也没人敢去叫他吃饭什么的。 夙溪倒是不怕他饿,他又不是小孩子,她也不怕打扰对方,毕竟自己是师妹不是。 夙溪踏入了宿无逝住的院子里看了看,那四方院中种了不少枫树,这个时节片片红黄叶子落了一地,树干上停了两只不知什么品种的鸟雀在叫唤。夙溪的视线顺着房屋打量一番,这地方倒是僻静得很,墙上还有斑驳的青苔,瓦片上有几根枯萎的草,整体看上去虽然老旧,但还算干净。 夙溪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这里头有书房,有炼丹房,还有一个空置着,里头就只有一个蒲团,这恐怕以前有什么玄天的长老之类的人物在这里避世修炼,整体看上去算是不错。 最后到了一个房间门前,那房檐上挂着一个竹风铃,风一吹哒哒作响,这风铃是新做的,柱子颜色还很嫩,边角也都有些毛糙,故而声音也很清脆。 夙溪心想,该不会是宿无逝这心灵手巧的做的吧? 她抬起手,拨弄了一下竹片,这才发现每一块竹片上面都刻着潦草的符文,一笔滑下,但没有一个字是她认识的。她本来就没学过写符文之类的东西,只草草翻了万卷书,在里面看了一下八卦之类的,单看这竹风铃,好似排列也有些奇怪。 “是夙溪吗?” 宿无逝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夙溪回头,对着门点了点头,随后发觉自己有些傻,暗地里骂了一声蠢,便要敲门,手还没碰到门,便听见宿无逝在里头说:“有事吗?” 夙溪眨了眨眼睛,心里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这是被拒之门外? 她嘴唇轻启,想了想自己来的目的,就这样隔着门板和宿无逝说话,她有些不习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面对宿无逝才更为舒服一些,以前不看人才能沟通,现在不看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这转变让夙溪有些迷惘,半晌之后才哑着声音说:“没事。” 隔了一会儿,里头就只传来宿无逝的一声:“嗯。” 夙溪看向关着的房门,垂了垂眼眸道:“师兄好好休息。” 便转身走了。 房内的宿无逝盘腿坐在榻上,整个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黄色的符咒,他穿着单薄的里衣,身上起了一层薄汗,闭着眼睛,身体周遭隐隐有符文流动,那双暴露在外的手和颈脖上,蓝紫色的痕迹忽隐忽现。 他深吸一口气,等到夙溪走远了,出了院子,他才睁开双眼,那金色的瞳仁边沿一圈红色血丝正在扩散,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圆润的指甲逐渐泛黑,有要生长之势。宿无逝瞥了一眼身边的落冰草 分卷阅读71 ,那上面仅剩下一片花瓣,他慢慢抬手,朝那片花瓣伸去,轻柔地摘下,再含在嘴里,没过多久冰凉的气息就压制了体内的躁动。 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得要尽快除去心魔才行。 夙溪离开了宿无逝住的院子,便要直接回住所,刚走上捷径的小路,便看见长廊尽头一个身穿北海归教女弟子服的人正过来。 夙溪站在原地仔细瞧了几眼,等到近了,才认出这是卞舞华。 卞舞华又换了一身浅紫色的长裙,外头披着白色素纱,腰间是鹅黄色的腰带,坠了两个穗子,一个是腰牌,一个是玉佩。她也看见了夙溪,原本轻快的步伐变得缓慢,双手背在腰后,下巴微抬,走到夙溪身旁时对她一笑:“好久不见啊,夙溪。” 夙溪对卞舞华的感觉很怪异,一面想要讨好她以免自己以后被炮灰,一面又想要躲开她以免自己以后被炮灰。总而言之她现在处在一个尴尬的地方,与卞舞华不算熟,但也不算不熟,介于两种炮灰方式之间。 她眨了眨眼,出于礼貌,还是对卞舞华颔首算是打招呼。 卞舞华撇嘴正要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两步退了回来问她:“你是刚从宿无逝那边过来吧?” 夙溪点头,卞舞华指着一个方向问:“他是不是住那边?” 夙溪看方位没错,还是点头,卞舞华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莞尔一笑,眼下的朱砂痣配上那妖异的眼睛炫彩夺目:“多谢。” 夙溪看着卞舞华朝宿无逝的住所而去,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郁闷,她对着卞舞华在转角消失的背影轻声回:“不客气。” 谁让你是女主呢,拦也拦不住啊。 ☆、刘兄教我轻功 卞舞华去找宿无逝,其实夙溪很想跟过去看看,无奈她又找不到什么跟过去的理由,且觉得如果自己跟过去,有点儿像电灯泡。 毕竟卞舞华和宿无逝注定是有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戏的,后来因为诸多原因不能在一起,但也不能否定宿无逝深爱着卞舞华啊。 就凭他们在卞芙被卞府捉住之后,还能在花园里嬉笑,夙溪就断定,这两人之间不可能是纯洁的友谊。 她回到自己的住所,在院子旁的花圃中摘了一朵小花儿在手上把玩。 子英正在练习御剑术,子霖不用比试,乐得自在,在一旁吃着糕点笑嘻嘻地与她们聊天,夙溪绕过几人回到自己房间后,那朵花儿也被她在手上□□成渣了。 平时一躺就能睡着的体制,愣是闭了半个时辰眼睛也没有一丝困意。 她的脑中只有两样东西一直徘徊,师兄和比试,前者有卞舞华陪着,暂且将其抛之脑后。后者就比较棘手,毕竟她这种连池水面都过不去的渣渣,根本就是翎海的笑话啊。倘若明天就抽到了自己,翎海的头阵竟然是她这种档次的,筑基初期估计还没上场别人就在台下笑岔气了。 夙溪翻了个身,看着外头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便起身,打算去找子英问问怎么迅速学好轻功再说。 刚一推开门,正好看见方抽签回来的刘子倾,刘子倾站在院子另一边的圆形拱门前,手上是明日比试的安排,听到动静,便朝夙溪看来。 傍晚的余晖在他天蓝的衣服上铺了一层,透过薄薄的轻纱斑驳地映在地上。 夙溪收回目光,在院子里看了几眼,刘子倾道:“找子英她们吗?方才我见她们出去了,好似是在棉城客栈里交了几个苍冥的女弟子朋友,几人一道玩儿去了吧。” 夙溪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刘子倾还未走,依旧站在那儿,片刻之后才问:“你有事?” 夙溪眨了眨眼睛,他是怎么瞧出来的? 刘子倾不知作何想的,对着夙溪又说道:“方才我见师叔祖与一个北海归教的女弟子也一同出去了。” 夙溪听完这话,心里那一丝丝的惊讶变成一丝丝的不爽。暗地白了一眼,出去就出去呗,反正他们来接下来还会有牵手拥抱和吻戏,如今不过就出去看看夕阳瞧瞧风景罢了,如果这都在意,那以后岂不要在意疯了? 刘子倾见夙溪一直没说话,尴尬地笑了笑,便朝她颔首准备离开,刚走出圆形拱门,夙溪突然开口:“我有事相拖。” 刘子倾背对着她,眼上露出笑意,看向自己手中还有一大堆没安排的事宜,挑了挑眉,将那些纸卷牌匾都收到了怀中,转过身来道:“尽管说。” 夙溪抿了抿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双眉微皱,这种求教学的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况且对方是自己的孙师侄级别人物,让他教自己,实在是有辱师门啊,可师兄又和卞舞华出去看风景了…… 夙溪道:“教我轻功。” 刘子倾瞳孔收缩,一脸呆滞,他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夙溪说的是什么,一时间有些无措,不过很快也收拾好了心绪。他很想问为什么,但瞧对方仿佛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模样,那句疑惑也转变成:“好啊。” 夙溪憋了一口气总算吐出来了,幸好刘子倾没有问她原因,不然她很有可能就说一句算了,然后滚回房间趴在床上嘤嘤嘤,等下次师兄有空再说了。 刘子倾看向眼前似乎决定很认真学习轻功的夙溪,干咳了一声问道:“基本的心法……”话还没说完,看见夙溪眨了眨眼睛等待他继续说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没没学,故而转了个说法:“基本的心法,你当然是不用学的。” 夙溪点了点头,还好不用。 刘子倾忍不住撇过头笑了笑,随后又一本正经道:“看你好似学的是气修,重点在于周身灵力而非剑意,所以只需要灵力使用得当,提气让自己身轻如燕即可。” 夙溪虽说面无表情,心里已经骂了一万句羊驼了,她要知道怎么提气她还会来请教吗?灵力是什么,怎么用,她完全不知情啊! 刘子倾伸手摸了摸鼻子道:“这样,我先帮你,你在空中练习,进度会大很多,放心,有我在,不会有危险。” 夙溪点头,心想这样还靠谱一些。 然后刘子倾便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念了句什么在夙溪脚下一划,便有几片落下来的枯树叶顺风而起,带着夙溪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 升得并不高,大约一米五左右的样子,这样刘子倾教学也不会太累,夙溪觉得自己倘若没掌握好,掉下去也不会摔死,便按照刘子倾的说法开始提气。 她的身体太沉,长时间依赖走路,并没有学会吐息的方法,故而所有重力都集中在下半身,别说轻功,弹跳都不能很高。 刘子倾从最基本的开始教起,先教她正确的吐息方式,再一一指点穴位,让她学会用灵力贯穿全身来控制自己身体 分卷阅读72 的轻重程度。 半个时辰之后,夙溪总算有些成就,恐怕是这个身体本身就有些外挂的存在,夙溪在刘子倾收了法术之后,勉强能在空中停留大约十几秒的时间,不过十几秒之后,呼吸一乱,便会立刻掉下来。 刘子倾很想问,难道在海角天边不用学习最基本的功夫吗? 夙溪按照刘子倾教的方法,自己试了几次,确定在自己支撑不住能控制平稳落下后,心里起了几丝自豪感和得意。 没想到如今她也是能飞的人了! 刘子倾道:“现在可以尝试高一些,我会保护你。” 夙溪对刘子倾还是很放心的,至少练了这么长时间,她的确没有一次跌下来过,便点了点头,双手在空中舞了一个手势,以此手势催动身体里的灵力,脚下逐渐浮起,越觉得自己的身体 轻飘飘的,她便越得心应手。 刘子倾见夙溪已经与房梁一样的高度,不禁笑了起来道:“学起来倒是很快。” 夙溪愣了一下,便开始按照之前的方法,脚下催动,开始在空中移动位置,她的姿势还有些僵硬,但至少在房梁之间飞来飞去已不是问题。 一时间院中的气氛有些过于舒适,刘子倾知道其实夙溪对自己并非疏离,虽说交流不多,但能感觉到她并不排斥与他接触,这便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他笑着问:“在海角天边,难道南仪仙人没有教过这些基本功吗?” 夙溪心想我师父那应当是天底下最不负责人的师父了吧?基本功是什么?她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师父一眼,就住在住所里只管吃喝拉撒呢!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只道:“我不擅长这个。” 刘子倾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状,目光跟着在天空中练习姿势的夙溪,道:“怎么会?我觉得你学的很快,若我有你这样的徒弟恐怕每天都想要教你东西。” 夙溪听这话有些不对劲,却有说不出哪儿出了问题,只冷着脸道:“我是你师叔祖。” 刘子倾眼里的笑容一瞬消失,抿了抿嘴道:“是,师叔祖。” 夙溪也瞧见了刘子倾那一瞬僵硬的表情,于是在空中稳住了身体,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之前分明是她不想别人把自己叫得太老,这回又不许别人和自己开玩笑,倒显得她有些刻薄了。 夙溪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呢,便瞧见宿无逝正站在院子外抬头朝她这边看来。 他背着已落山的太阳,黄昏微暗的西边天空暗沉的颜色在他的发丝上笼上一层暖光,一双桃花眼中带着些微惊讶与她对上,不知为何,宿无逝的眼神,让她有些心虚。 夙溪不自觉地敛了灵力,脚下踩空,瞬间摔了下去,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了,刘子倾眼明手快地飞身将她接住,一手揽着她的腰,平稳落地。 “小心些。”他眉头皱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心有余悸。 夙溪刚站稳,便是一道锋利的气劲过来,硬是将她与刘子倾分开,眨眼般的功夫便被卷入一个熟悉的怀里。 刘子倾右手背在身后,往后退了十几步才堪堪站稳,右手上的袖子已经裂成了碎片,手臂更是被震得剧痛,恐怕已经伤到了筋骨,他不可置信地朝突然出现的人瞧去,心下砰砰直跳。 夙溪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鼻尖萦绕的熏香气息让她暂时有些大脑空白,没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宿无逝揽着夙溪贴近自己,一双眼睛带着杀气朝刘子倾而去。 刘子倾右手在身后不断滴血,手指颤抖,动弹都有些困难,头一次被宿无逝这样充满杀意冰冷又可怕的眼神盯着,他顿时感觉背后一阵虚汗,头皮发麻,本能的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师兄,放手。”夙溪站稳之后便想要挣开宿无逝的怀抱,他的手在自己腰后揽得太过用力,脊椎都勒得有些疼。更何况此刻宿无逝身上真有一股可怕的气息四散开来,仿佛能吞噬整个院子里的所有活物一般,威压逼迫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宿无逝听见夙溪的声音,收敛了威压,可并没松手,落在刘子倾身上杀意满满的眼神也没收回。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他问。 这口气能冰封万里,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夙溪见刘子倾脸色煞白,发现在地上的一截袖子上已经沾了猩红点点,心里顿时一凉,这是什么情况? 她的心里一阵发虚,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仿佛炙热的烙铁般烫人,夙溪问:“师兄,你怎可伤人?” 宿无逝听见夙溪这话,搂着她的手臂松了松,气势收敛了很多,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可怕,可依旧让人感觉周身置于寒冰之中一般。 宿无逝无法解释,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刹怎么就想要杀了刘子倾,若非自己极力克制,恐怕刘子倾伤的不止是手,甚至可能要命。 ☆、你会怕我吗? 刘子倾见此刻气氛尴尬,对面两人都是自己的长辈,如今反而变得只能是他的不是了,于是解释道:“小师叔祖正在练轻功,方才气息不稳摔下来,我只是扶着她。” 宿无逝听见他这解释,反而又生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你教她轻功?” 这口气带着不屑,刘子倾额头冒汗,回答:“是。” 夙溪察觉不对劲,双手贴在宿无逝的胸腔硬生生地将他推开,抬手便要去拉宿无逝的袖子,被宿无逝躲过,她一伸手,抓住宿无逝的衣领便往下扯了些,果然看到了蓝紫色的痕迹,只是眨眼即逝。 “怎么会这样?”夙溪抬头问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些痕迹怎么会还在?即便是有心魔的人,只要心魔不起,这些魔化的痕迹应当也不会出现的。难道都是因为这些心魔控制了宿无逝的心神,才导致他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出手伤人吗? 宿无逝看见夙溪的眼神,那一瞬心头像被刀割一般,惊惧在他的目光中一闪而过,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被夙溪发现这些,所以立刻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颈项。 夙溪没朝刘子倾看去,只道:“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 刘子倾方才也看见了,宿无逝的身体上似乎有什么痕迹,只是在他这个角度看得并不清楚,且那痕迹消退得太快,根本不容人观察。 等到夙溪委婉地让他离开时,他便对两人鞠了一躬,忍着右臂上的疼痛,离开了这个院子。 夙溪见刘子倾流了一滩的血迹,又看向宿无逝煞白的面孔,心里隐隐作痛。 显然,他也不想这样,也不想伤人,否则此刻怎会露出这惧怕的表情?惧怕被这心魔控制,惧怕自己有朝一日变得心狠手辣,所以才担忧地看向她吗? 宿无逝的双手在袖中颤抖,她会怎么看 分卷阅读73 自己?会觉得他可怕吗?或许以后就再也不愿靠近他了? 他的耳畔猛然响起当初在翎海边境时,夙溪说得那句:师兄的手,不该染上血腥的。 这一句话如当头棒喝,敲得他脑子中一片嗡响,不自觉便流露出状似可怜的神情面向夙溪。 夙溪抿嘴,伸手在宿无逝紧皱的眉头中间抚平,轻声道:“没事的,师兄的心魔总能消除。” “你会怕我吗?”宿无逝问。 夙溪手指微顿,说实在的,怎么会不怕,刚才那眨眼般的功夫就让结丹中期的刘子倾几乎废了一条胳膊,这种无法克制的强大力量如果一次爆发出来,任谁也逃不开他的手掌心。 夙溪也害怕有一天宿无逝走火入魔后不认识自己,到时候如此废柴的她恐怕连半招也招架不住,直接去见阎王了。 但真的说怕,夙溪却也说不出口。 眼前的宿无逝与以往的不同,他的确变了,变得深沉,变得冷冽,变得难以接近,可他对自己的好从来没变过。从一开始到现在,宿无逝一直都在保护她,从来没有嫌弃过她是个累赘,要说出害怕这样的宿无逝,夙溪怎么也做不到。 所以她选择安慰宿无逝,便道:“我不会害怕师兄。” “或许,或许以后我会变得更加……到时候,你也不怕?”宿无逝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期盼,就等着夙溪说是。 夙溪突然想起来书中后期宿无逝的模样,一袭玄色长袍,墨发及腰,眼眸之间满是煞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他黑化得很彻底,举手投足之间便可翻云覆雨,天地骤变,杀人如麻,无心无情。 这样的宿无逝,她怎么可能不害怕?经历了众多变故之后,他终究会走上那样一条道路吧,终究会黑化,终究会站在所有正道的敌对面,毕竟这是他的宿命,书中这样安排,就会这样发展。 见夙溪久久没有回答,宿无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他的眉再度皱起,握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颤抖,导致夙溪都能察觉他的不对劲。 “你会害怕我,对吗?”宿无逝沉着脸:“夙溪,我已经在克制了,我会除去心魔,我不会被它控制,我不会丧失理智,这样,你还会怕我吗?” 这一番话轻声细语地说出来,好似恳求一般,让夙溪脑袋嗡嗡作响。 其实只要宿无逝认得自己,就不会伤害自己,只要他不伤害自己,其实也就没什么好怕的吧。 纵使他将来注定走向毁天灭地的道路,成为男女主角最后要攻打的反派,只要他不伤害自己,夙溪也愿承诺她绝不害怕。 所以她点头,清晰又明了地说:“我不怕师兄,但我怕师兄走火入魔后,会认不得我。” 宿无逝得了夙溪的肯定,顿时松了口气,这紧张的气氛因为宿无逝松开的眉头而逐渐消散,那沉重的话题在两人默契的缄默之间,片刻便过去了。 夙溪抿了抿嘴,这些话说开了,反而让她舒服不少。 只是宿无逝那张脸又瞬间有些僵硬,带着些微不满道:“你与刘子倾方才在做什么?” 夙溪一愣,这个问题不是问过了吗? 她答:“我找他教我轻功。” “学这做什么?”宿无逝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朝夙溪瞧去的意思很明显,有师兄在,这些东西都不用学。 夙溪当然明白,只要有师兄在,能伤得了她的人寥寥无几。但这回是在鸾鸣山,她是跟着大伙儿一起看凤凰的,还被迫参与了比试。甚至不用比,凡是来鸾鸣山的随便一个人都能把她秒成渣,现在临时抱佛脚,好歹到了逼不得已必须上场的时候,能安稳渡过那池水,利落地站在池中莲花台上,至少不显得那么丢人。 夙溪伸手挠了挠耳后,回答:“比试台立于池上,我……不学,怕上不去。” 分明已经斟酌过词句了,确认自己说出来还不算太丢脸,可夙溪还是不可控地脸红了,这回是真脸红,以往的每一次都没这么丢脸过。 之前她害怕宿无逝知道自己是个战五渣,所以不说,但宿无逝知晓,也没捅破。现在直接说出来了,夙溪低着头,都不敢看对方的脸,生怕在宿无逝那绝美的脸上看到一抹憋不住的嘲笑,那她就可以不用比试,直接撞墙死算了。 宿无逝倒是没觉得这话有多好笑,反而酸不溜秋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不找我?他那道行,能教出什么来?” 是是是,师兄最厉害了,可人家刘子倾好歹也是子字辈最出色的人物了,是比不上你开挂似的一路高升,但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结丹中期比起她来说简直不要太牛好不好。 况且……夙溪想起今天去找宿无逝时,他将自己拒之门外冷言两句便打发了,而卞舞华去了之后,两个人还开开心心地去看日落呢,这差别待遇太大,她不好去当电灯泡插一足。 不过吐槽在心里想想就好了,于是夙溪说:“我今日,找过师兄的。” 宿无逝一愣,回想起今日夙溪找上自己时那周身煞气,若非满屋子黄符,恐怕都挡不住。但夙溪找过自己是事实,也证明她有什么想法,至少第一时间找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什么刘什么子什么的。 心情总算舒服了些,他道:“不用担心,有师兄在。” 夙溪抬头朝他看去,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就大胆上比试台,其余一切交给我。”宿无逝对着夙溪笑了笑,眼见夙溪的瞳仁逐渐缩小,那眼神中豁然明了的情绪竟然带着几分可爱。 原来如此,师兄这是要带她开挂啊!摆明着是要作弊嘛!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也省的她跟上次在翎海派愣是被人推上喆钟旁一样,上来就一个对不起,那么跌范儿。 夙溪也不跟宿无逝客气,反正都是一个师门的一家人,这么大的好意,拒绝就太不把对方当自己人了。 故而她眉毛轻挑,目光中带着几分跳动的雀跃之意,道:“那就有劳师兄。” 宿无逝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采,即便那整张脸看上去还是冷冰冰的样子,但眼神中透露的讯息显然比以往要多,且更活泼了些。 宿无逝想,只要是长时间的接触之后,想要真正弄懂夙溪,其实并不难。 太阳落山,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宿无逝坐在夙溪的院子里陪她喝了一盅茶,子英与子霖她们出外玩耍回来了,瞧见了院子里两人坐在石桌旁,岁月静好的样子,忍不住收回脚,打算再出去转一圈。 夙溪突然想起了什么:“昨夜北海归教可有和异常?” 宿无逝摇头:“见过你我的,辈分稍低,来的几个并不认识你我。此番北海归教对凤凰倒是志在必得,来的人道行都不可小 分卷阅读74 觑。” “师兄比之如何?”夙溪听见连宿无逝都觉得难缠,生怕会生异端。 哪晓得宿无逝侧脸朝她一笑,自信中带着几分得意道:“比我自然不如。” 瞧你那小傲娇的劲儿。 夙溪心底暗笑,又问:“那火麒麟的事,师兄打算怎么办?” “等鸾鸣山的凤凰认主之后,我便跟着这群人去北海归教的老巢。”他略微皱眉:“我本不想等的,可来鸾鸣山是师叔安排,还是以大局为重,就怕此番凤凰涅盘,真的会在众门派之间生出什么事端。” 夙溪心想,事端是肯定的,毕竟玄天此次的动机本就不纯,不过好在玄天正派思想根深蒂固,所以对他们这些叫得上名号的门派,并无威胁。只不过此番鸾鸣山,也算是几个主角人生中最大的转折之一,宿无逝在此山上的经历,也将会改变他的心性,从而逐渐走上黑化的道路。 想到这儿,夙溪就忍不住担忧,问:“等师兄找到火麒麟,弄清五年前的原委,大仇得报之后,又当如何?” 宿无逝一脸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与夙溪一起回海角天边,我答应过你,定当做到。” 夙溪听见这回答,心里骤然一暖,事实上,她自己都不记得这个约定了,当初她害怕这荒唐的世界,才遇到一个小坎便忍不住想要回去躲着,所以才会想和宿无逝一道回去。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生生死死好几次,胆子竟然也逐渐变大了,好似很久没有起过要回去的念头,甚至觉得就这么和宿无逝闯山走水的,也不错。 但宿无逝记得,她这贪生怕死之人最想过得生活,其实回到海角天边,可以逃开很多,最重要的就是或许能避免宿无逝往黑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片刻,她抿嘴笑了笑:“好啊,到时候我们回去。” ☆、甜蜜蜜 鸾鸣山上灵气很重,即便天色已暗,天空也很亮,隐隐能见蓝色发光的银河,周围密布繁星,美成了一幅画。 夙溪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此刻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腰带都松了一圈,最近好似是瘦了。 宿无逝笑了起来:“饿了吧。” 夙溪点头,随后便看见宿无逝从怀中拿出一个薄薄的油纸包裹,那油纸包了三层,最外那层很干净,一丝油也没渗出来,递给夙溪的时候,夙溪刚拿到手,便闻到了一股清香味儿。 她连忙打开油纸,只见里头包了两块酥软的油饼,那油饼并非普通的葱油饼之类,而是由花瓣制作馅儿,花酱与蜂蜜和在了一起,裹着清香的一层酥脆在她拿起来的时候,就落下不少脆皮。 夙溪咬了一口,甜但不腻,冷了的味道反而跟清香了些,一口气吃掉了一整块饼后,她才礼让地说:“师兄吃。” 宿无逝一直笑着,单手撑着下巴,颇为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吃象,包括她还粘在嘴边的脆皮,慢慢摇头道:“师兄不吃,你吃。” 夙溪心想那我就不客气了,拿起剩下那块饼,这回没有刚才那般囫囵吞枣,在宿无逝的注视下,小家碧玉的一口一口慢慢咬。 夙溪心想宿无逝倒是挺懂得生活的,出去陪女主看个风景还带吃的回来,可能是他半夜打坐若饿了充饥的吃食,被自己提前消灭了。 吃完饼后,夙溪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碎屑都拍掉,才回到一本正经的模样。 宿无逝伸手,手掌贴着她的脸,拇指将她嘴角边的碎屑慢慢抹掉后,问道:“好吃吗?” 夙溪点头,宿无逝道:“舞华姑娘做的。” 夙溪刚点的头颈脖就开始有些僵硬,吃到嘴里的甘甜花蜜的味道顿时有了苦涩的回味,仔细想起来,其实还没有以前吃的葱油饼香,很一般。 宿无逝继续道:“她今日做了一些与我吃,我尝了,太甜,我并不爱吃,但好似很符合你的口味,便带回来给你了。” 夙溪抿嘴,关注力没在宿无逝究竟爱不爱吃这饼上,而在卞舞华今天给宿无逝做饼吃的这上面。 啊,进展比她想象的要快啊,呵呵,师兄你那么上心干什么,反正卞舞华早晚都是牧崇音的人啊,你也不过是个高级一些强大一些的炮灰嘛,现在越开心,以后越伤心的哟。 夙溪伸手拨弄了一下落在额前的碎发,突然觉得有些困很想去睡觉,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夙溪干咳了一声,口不对心问:“师兄今日与卞姑娘做什么了?” 宿无逝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眼好似不经意的瞥过,却瞬间抓住了她眼底的情绪,不知为何,内心一种恶趣味油然而起,很想说出一些能打破这故作沉静的脸的话,所以宿无逝反问道:“你觉得我们会做什么?” 夙溪抿嘴,半晌后在答:“听闻鸾鸣山的日落风景不错,想必应当是去看日落了吧。” 中,好像是这么写的,但主角并不是宿无逝与卞舞华,而是卞舞华与牧崇音,两人在一次比试上,牧崇音赢了所有前来挑战的人,对着卞舞华,一招不出,直接认输。那天卞舞华心里不乐意,去找牧崇音理论为什么让她,而后就是牧崇音的一番表白,那场景作者写得挺美,黄昏落日,鸾鸣山的所有美景,都尽收眼底。 若将牧崇音换成宿无逝,恐怕场景也会很和谐吧,卞舞华似乎很愿意和宿无逝接触,而牧崇音现在还处于一厢情愿的状态中,怎么看,现在都是宿无逝的主场,抱得美人归再正常不过了。 宿无逝半垂着眼眸若有所思,随后回答:“倒是没去看日落,而是切磋了一下。” 夙溪猛地抬头,有些不解,这么煞风景?! 宿无逝笑着:“她找我帮她喂招,明日巳时第一场,是她与逍遥派一名弟子比试。” 夙溪迷惑了,顿时觉得有些懵,她刚才还在脑海中想着俊男美女夕阳西下,迎着落日背着落叶的美妙场景,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喂招这么枯燥的东西? 宿无逝抿嘴,挑眉叹了口气道:“可惜她实力太弱,根本不经打,事后为了感谢我,便做了这饼与我吃。” 夙溪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可又想不出来,她不禁怀疑:“难道卞姑娘对你……” 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吗?! 宿无逝笑弯了眼睛,嘴角勾起了梨涡,眼神一瞬不移地盯着夙溪的目光,让她丝毫没有躲避的空间,他问:“你想她对我好,还是对我不好?” 夙溪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道:“自然是希望,她对师兄好的。” 骗人。 宿无逝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真是个不老实的孩子。 “那夙溪觉得,舞华姑娘怎么样?”宿无逝问。 夙溪眼神微顿,而后回答:“很好。” “哪里好?” 夙溪伸出手,一个个 分卷阅读75 地数个宿无逝听:“长得好看,活泼,坚韧,学习能力好,修为高。” 最重要的是她是女主角,自带主角光环和玛丽苏神圣之光,所有金手指奇遇都是她的,是个典型的旺夫命。 宿无逝挑眉回答:“漂亮是很漂亮,性格也的确活泼,有毅力,学习能力不差,但修为……还差许多。” 夙溪心里忍不住白了一眼,拜托老大你是因为她五年前用心头精血救过所以才躲开了火麒麟的重伤,导致自己成功进阶才有现在这个成就的好吗?如果按照书中发展,此刻你也就和刘子倾一个水平线,还不如牧崇音呢,到时候就算长得跟朵花儿似的,女主角还不是跟着男主跑了。 况且,夙溪私心以为,如果卞舞华都不算好,那她岂不是差到尘埃里。 故而她回答:“修为,比我高许多。” 宿无逝听见这话,低低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在喉咙里发出颤音,分明被嘲笑了,夙溪竟然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反而对嘲笑没那么在意了。 宿无逝笑够了,仰起头看向天空中的繁星,突然长输一口气道:“这样真好。” 说完,他又侧脸朝夙溪瞧来,笑弯成月牙状的桃花眼带着说不出的旖旎感,直接与夙溪的目光对视,那一瞬,夙溪真的有被电到,且觉得这样耸肩侧颜微笑的宿无逝,在星空下朝自己看来,猛然多出了几分勾弓|的味道。 这是要干什么?! 能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荷尔蒙?! 夙溪被这一眼看得心脏噗通直跳,掩饰尴尬地抬起头也跟着朝天空看去,眼见这繁星密布的星空,心跳却越来越快。鼻尖一直萦绕着宿无逝身上的熏香味儿,眼神总是不可控地想要朝他看去,夙溪生生忍住了这感觉,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会被勾走魂魄是很蠢的行为,她不能当笨蛋。 已经转了一圈回来的子英子霖与子楠依次从原形拱门边探出头来,朝院子里两抹身影瞧去。 夙溪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宿无逝则是仙鹤玄衣,桌上放着还染着花瓣香味的油纸和一壶喝干了的清茶,两人都在看星空,场景竟然异样和谐。 子英小声地问:“你们觉不觉得……师叔祖和小师叔祖的关系有些……” 子霖拼命点头:“觉得!” 子英反口:“我还没说呢!” 子楠回想起在棉城宿无逝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一室花朵,当着她的面却又无视她这个人自顾自地摆放整齐的场景,轻轻点了点头:“嗯,是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宿无逝回到自己住所之后,子英一行人才打着哈欠从拱门后出来,打算回房休息,看见原本已经回房的夙溪又突然打开门,顿时脚下一停。 子霖干笑了两声问道:“小师叔祖还没睡呢?” 夙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三人顿时鞠躬道了句晚安,便急忙逃回自己的房间。 夙溪早就知道这三人站在外头在看戏了,更别说宿无逝是何时察觉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莫非真是师兄长得太帅无法抵挡,随便一个女的都对他犯花痴? 夙溪撇嘴,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一轮弯月,关上房门,顺着院子里的一条小道,往落梅阁另一边男子住所而去。 刘子倾的房间很好认,他向来谦让惯了,最不好走最犄角嘎达里布置最为简便的,应当就是他的住所了,这屋子她路过一次,所以更确定刘子倾是住这儿。 站在门前,夙溪还有些犹豫,眉头轻皱,大晚上的来找他,不太好吧。 刘子倾并没有睡着,当有人靠近自己房间的时候瞬间就睁开了眼睛,他坐在床边朝门前看了一眼,单单是个月光下的剪影,他就能认出来人。 更何况那人走路向来就是这个节奏,气息一模一样。 夙溪抿嘴想了片刻,还是抬手敲了敲门问:“睡了吗?” 刘子倾那一瞬心里砰砰节奏快了几下,脑子里想出许多她这么晚过来的理由,但统统被自己否决,那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妄想,还是早些断了吧。 他披上了外衣,颇为艰难地将自己穿戴整齐后,才打开门。 夙溪背对着房门站立,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才转身朝他看去,眼神顺着他的肩膀落入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胳膊上,问:“伤得如何?” 刘子倾苦笑了一下:“不算太严重。” 那就是有一定的严重性了。 夙溪眉头微皱:“今日之事,我代师兄向你道歉。” 宿无逝如今状况并不算稳定,出手伤人这种事,恐怕他自己都没想到,夙溪没法儿为他开脱,但也不忍让他主动向无辜的刘子倾道歉,只能自己做这个中间人,将两边缓和下来。 刘子倾摇头:“现在已经不要紧了,对了,你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夙溪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来,瓶子是半透明状的凝脂似的东西做的,大约只有两个指节大小,上面勾勒着精致的花纹,深深浅浅,细致漂亮。 她将小瓶子递给刘子倾道:“治伤用的。” 刘子倾一愣,随后回答道:“我已服用了师祖给的丹药,应当……” 话还没说完,夙溪便直接将药品塞进了他手里:“我师父的。” 刘子倾干笑了两声,南仪仙人练出来的丹药,自然是虚望道人比不上的,既然夙溪都有这个好意,他不收反而显得小气了。 见刘子倾不再推脱,夙溪就当他没将宿无逝伤他之事放在心上了。 且可能过不了多久刘子倾就会抽签上台比试,若因为这伤而让他错失去鸾鸣山的机会,那也是宿无逝的过错了。 点了点头,知道时间不早,夙溪便与刘子倾告别了。 转身才走了没几步,刘子倾看着那瘦弱的鹅黄色背影,眉头微皱,突然开口问道:“你与师叔祖……” 夙溪回头,刘子倾对上了她的视线,到了嘴边的疑问生生转了一句:“你与师叔祖在接下来的比试中,定要为翎海派争光啊。” 夙溪觉得这话从刘子倾这样的人嘴里面说出来有些奇怪,不过可能是当下情况不同,所以也就点点头,离开了这座院子。 夙溪刚离开,便有一个小巧的身影从院子外头的草丛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吐掉嘴里的枯草,盯着那背影哼了一声:“好啊,大晚上让我捉到你私会男人,瞧我不告诉无逝哥哥,让他赶走你!” 嘀咕完,便两步跟了上去。 ☆、赌一把? 次日辰时,醒世山庄的钟声敲响,北海归教与逍遥派皆已准备就绪,除去卞舞华与逍遥派一名弟子的比试,接下来还有三组是其他门派的,皆要在他们比试结束之前准备妥当。 夙溪刚吃完早饭,便听见了钟响,见身旁的宿无逝一副 分卷阅读76 满不在意的模样,难道他不去看卞舞华比试? 还有半个时辰,夙溪抿嘴,不管宿无逝去不去,她都要去看这个热闹。 昨天两场比试,八组人员,没有一个是精彩的,翎海、苍冥、玄天、北海归教、乃至卞家与无上城都无人出战。今日难得在修仙界势头大好的北海归教有弟子出场,恐怕围观的人会是昨天的数倍,而且夙溪也很想看看,卞舞华打起架来是什么模样。 夙溪放下碗筷,眼见子英子霖在听见钟响之后便快速地吃掉一碗粥就知道她们也很想去凑热闹,等到子英子霖站起来的同时,她也立刻跟着站起来,准备一道去观战。 “去哪儿?”宿无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分明这地方有好几人都吃完了正准备出去,夙溪却硬生生的止住脚步,知道这话问的是自己。 她道:“观战。” 宿无逝擦了擦嘴道:“我与你一同去。” 夙溪停在原地等他,没一会儿,宿无逝便也与她一同并肩出了吃饭的地方。 等到两人走了之后,才有一名男弟子凑到刘子倾的身边问:“大师兄,你右手怎么了?怎么用左手吃饭呢?” 刘子倾道:“昨日练功时不小心伤了。” 那弟子大惊:“怎么会弄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有两天就是你与玄天的比试了!” 刘子倾眼神微顿,片刻之后才轻轻一笑:“我若不能去鸾鸣山,定然是天意,但天意若要我去,即便我受伤,也是能赢过玄天的。” 这话说出来,那弟子也只能闭口不谈,可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原本他们此行功夫最好的就是刘子倾了。那两个师叔祖,一个带着闭息丹看不出道行,可能是个高手,可能也就平平。还有一个……筑基初期,上次在喆钟旁被杨青两招打得躲都躲不了,有等于无。 如果刘子倾都受伤了,此次翎海,岂不是要在众门派面前丢脸? 夙溪与宿无逝到场时,已经有乌压压一片人围观了,好在名声较大的门派都有专门的观战位,夙溪与宿无逝辈分最高,所以是坐在一个楼阁的窗户边的,正好对着那比试的台子,能看到整片池水。 等到夙溪坐下之后,又有两人上了这楼阁,正好坐在他们对面那桌,夙溪朝那边瞥了一眼,是夏盈澜与她的一位年纪较大的师姐。 那两人对着这边拱了拱手,夙溪还礼,宿无逝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撑着下巴只看下面,像是没看见对面有人似的,也不理会。 钟声再度敲响,警示所有人,距离比试时间仅有一刻钟了,夙溪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没喝,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端走了。 她抬头看去,身穿明黄色玄衣的牧崇音一把扇子遮住半张脸,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他是个有钱的城主,这一身衣服上单是肩处,袖口处与衣领处,就用金线勾勒了祥云图样,更别说那腰间的腰带上镶嵌的宝石有多炫目,两个做工精致的荷包,一块象征无上城城主身份的玉佩和一个造型古怪的小袋子都挂在腰间。 他一口饮光了杯中的水,放回桌案上道:“多谢。” 夙溪无语,心想又不是给你倒的。 宿无逝伸出手来,端着那个茶杯,咻得一下面无表情地从阁楼上丢了下去,那茶杯在空中不知被什么力量击了个粉碎,风一吹就连影儿都找不到了。 牧崇音也不怕宿无逝,他毕竟法宝众多,除了手上的扇子,还有上次在万金楼豪掷万颗浮光灵石买来的千机剑,这两个是上等仙器,加上他那袋子里各种千奇百怪的法器,拿出来对宿无逝使用,即便不能打败宿无逝,也能缠得他够呛。 牧 崇音朝宿无逝瞧去,笑着道:“好巧啊,驸马爷。” 夙溪一愣,哎呀,这个称呼好尴尬啊。 宿无逝淡淡地朝牧崇音瞧去,单手支撑着额头,一副懒得搭理对方的模样道:“城主的位置不在这吧。” 牧崇音点头,一副无辜又理所当然地用扇子指向对面的楼阁道:“玄天摆明着欺负人,知道无上城就我一人单枪匹马的来,安排的位置也那样偏,在那边视野不好,我到这边看看有没有心地善良的姑娘,能给我腾一个位置。” 说完,便朝夙溪瞧去。 夙溪默默瞥开目光,她与师兄一条线,绝对不和男主套关系,尤其是她记仇着呢。 宿无逝见他的视线在夙溪身上打量,便立刻以气势迎面而上,牧崇音唰得一下展开朱红色的扇面,金色扇骨上钩花折射着阳光,那一瞬将宿无逝所有外释的气势统统拦下。 他微眯着眼睛,与宿无逝对上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凝结,焦灼片刻后,一起收回。 牧崇音用扇子扇了扇风,随后转身朝夏盈澜的方向拱手道:“夏姑娘有礼。” 夏盈澜与其师姐一同站了起来,那师姐道:“牧城主若不嫌弃,与我们一同观看吧。” 牧崇音笑道:“多谢。” 夏盈澜只颔首一笑,那位年长的师姐反而又多了一句:“怎会?牧城主的姐姐如今是我苍冥长老,是我们高攀了才是。” 牧崇音听见这话,只是笑笑,摆了摆扇子,也不做声了,只正襟危坐地朝外瞧去,就等卞舞华出场。 坐在对面的夏盈澜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眼神不自觉地往牧崇音身上瞟去。在苍冥就听门里的师姐妹们说过,牧长老有一名年龄相差三十岁的弟弟,其母在生下这弟弟后便死了,其父在十年前渡劫成仙,而这弟弟在十二岁时便掌管了无上城大小事宜,硬生生在五年内于翎海境内闯出了名声。 再后来,无上城的牧城主的名字响遍大陆,谁人不知身上带有万千法宝,且有家财万贯藏无数世间奇物的牧崇音? 夏盈澜起先并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出色的人物,总觉得,人自有其之所长,也有其之所短,正如她自己,在外来说,好似是苍冥女弟子中的拔尖儿,但同样,她也有她不得已也无法改变的短处。 真正见到牧崇音,就在这一刻,他穿着华丽却不俗气,自身油然而起的一种高人一等的贵族气息,深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笼了一层红色光辉,配上那张剑眉,那斜挑上的狐狸眼,这人的面相,就像是多惹桃花的。 牧崇音对上了夏盈澜的视线,这才让她惊觉自己似乎已经看了对方许久,带着窘迫地瞥开了目光,半垂着头表示为自己方才的失礼而歉疚。 倒是牧崇音,不太在乎地继续看着外头,直到最后一声钟响,比试开始,那抹穿着北海归教女弟子服的蓝色身影飞身上了比试台,他的眼里才多了几分光彩。 夙溪看见了卞舞华,她的道行似乎比昨天下午见到时更为长进了不少,大有往结丹中期靠近的趋势。 她暗想,果然是女主角,这 分卷阅读77 开挂的技能简直不要太强,短短的几天时间,就从结丹初期往结丹中期跑了,再给几个月还不得上天? 身旁的宿无逝也发觉这一点,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人能在短时间内学习得这样快? 昨天给卞舞华喂招时,她还没有此刻这样出色,不过是稍加提点了些,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让她转变如此之多,可塑性太强。如此看来,反倒是夙溪说得对,这人的确学习能力很高,日后的成就也不可小觑。 与卞舞华比试的,是逍遥派的一名男弟子,那男弟子也是结丹初期,见到卞舞华是名姑娘时,脸上挂着笑,故作绅士风度地问道:“既然是女子,不如我先让你三招。” 他们都在一个层次上的,而男子在体力与御剑上始终比女子要强一些,即便是在一个层面上的修仙者,体能的悬殊也与普通人一样,总有差别。 卞舞华听见这话,眉毛上挑,双手背在身后,一身蓝色劲装在微风下飘荡,贴着身子,将她修长玲珑的曲线全都显了出来。 这身衣服较为贴身,应当是自己后来修改过的,与那些啰嗦的修仙服不一样,袖口与腰间都较为服帖,动起手来也更灵活。 宿无逝突然开口问:“你猜谁赢?” 夙溪想也不想道:“自然是卞姑娘。” 宿无逝道:“他们都是结丹初期,你怎就知是舞华姑娘赢?” 夙溪对舞华姑娘这个称呼再度白了一眼,只说:“五十招之内,卞姑娘定胜。” 宿无逝笑了起来:“是什么给你这么大的肯定,连招数都算好了。” 夙溪心想是剧透给我的自信,毕竟她看过书,卞舞华的第一场描写的很细致所以她记得,五十招之内一定能赢。 宿无逝倒了杯水,浅尝一口问:“那要不要赌一赌?” 夙溪一愣,没想到师兄还有这癖好,不过她占据剧透这么大的外挂,还怕输不成? 夙溪点头。 宿无逝想了片刻,回答:“就赌你的第一次。” 夙溪一口茶呛在了鼻子里,猛地咳嗽,而将这些对话听在耳里的夏盈澜与她师姐都很不厚道地将水喷了出来。 牧崇音展开扇子即使将水挥到了地面,有些恼怒地回头朝那两人瞥去:“有些话回家去说!” 夙溪一边咳嗽,宿无逝一边好笑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夙溪脸憋得通红,五官有些扭曲,不可置信地看向宿无逝。 见到她不一样的面孔,宿无逝心里隐隐有些快感,随后笑着解释:“随便你的第一次什么,第一次下厨,第一次做的荷包皆可。” 夙溪呼出一口气,忍不住心里吐槽,师兄你说话别大喘气,很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她平了平气息,终于不咳嗽了,才哑着声音答:“好。” ☆、比试比试 夏盈澜因为自己的失礼举动而倍感羞涩,只能朝差点儿被喷一脸水的牧崇音道:“真是抱歉,牧城主,没有……没有弄脏你吧?” 而在她一旁的师姐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眼睛都不敢看牧崇音了,只觉得自己此番实在是丢脸。 牧崇音摇了摇头,挥着扇子,已经不想再理会身后那两个口无遮拦的,和面前这两个‘口无遮拦’的,只觉自己一定是今日命犯太岁,否则怎么会这么不顺? 宿无逝见夙溪终于不咳嗽了,才呵呵笑问:“那夙溪希望我的赌注是什么?” 夙溪眨了眨眼,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向宿无逝索取的,她好像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宿无逝给不了的道行,总不能让师兄以后每天都看着她勤学苦练?夙溪觉得自己是个天生的懒命,好吃懒做贪吃等死可以,学修仙这种事情,不到性命垂危的时候,这个念头还是放一边吧。 既然没什么好向宿无逝要的,夙溪也不知道宿无逝的赌注应当是什么了。 见夙溪有些困惑,宿无逝便自顾自道:“不如,我若输了,就答应你一件事。” 夙溪想,这倒是个不错的,只是这个范围需要定一下,于是问:“什么样的一件事?” 事件可大可小,帮忙倒一杯茶也是一件事,倘若不经意就说出来,宿无逝做了之后也算是完成了这个赌注,那她岂不是亏了? 宿无逝撑着下巴,仿佛与夙溪的这个赌约比台上正在比武的情况要有趣得多,视线温柔,可温柔之中还夹杂着什么其他情绪,夙溪没瞧明白。 他只回答:“任何事。” “上天入海?”夙溪挑眉。 宿无逝点头:“上至穹苍,下至炼狱。” 夙溪觉得这个赌注有些大,宿无逝这么轻易就将赌注压下,且与她那什么第一次下厨绣荷包的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若与他的赌约成立,可以说宿无逝是赌上了他的这条命,夙溪为他有些划不来。 毕竟她是拥有剧透的女人,和这个身在其中不知情的男人不是一个阶级。 楼下突然响起一片喝彩声,夙溪定睛瞧去,原来比试已经开始了。 宿无逝这才扭头也朝外看去。 那莲花台上,卞舞华与那名男弟子各站在太极的两端,两人的身前都是一柄由自己灵力所幻化的气剑,隐隐散发着光芒,剑鸣嗡嗡,让人顿时有些热血沸腾,这将是一场精彩的比试。 那名男子使出了一招逍遥派的招数,他身后的水池骤然翻起了波浪,一层层水涌上了剑身,形成了一道道水柱带着气剑朝卞舞华而去。 所有剑都隐藏在水中,叫人看不清究竟是有多少剑与水柱,那水浪遮住了男子的身躯,竟然将他笼罩在水中,水面起了鱼鳞状,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反射的光让人眼花。 夙溪微微眯起眼睛,这御水之术使用的倒是很巧。 只见卞舞华翻起身子躲过了几道水柱,又凌空而起踩在了一柄气剑之上,双手比了个手势,她的气剑在身后化作十几二十柄,都带着凌厉之意割断了所有射过来的水柱。 一招落叶归根,在池水旁种的树上,所有枯黄的枫叶偏偏起舞,众人看得有些呆了,只见那片片落叶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冲入水柱之中,有些水柱遇到落叶便卷起落叶一同射来,但有些水柱碰到落叶,却发出噌得一声,剑声响耳。 卞舞华嘴角勾起笑容,那护着她的气剑顿时朝那被落叶击得嗡嗡作响的水柱而去,由上至下,以迅雷之速垂直钉在了剑上,嗡得一声,所有水柱都哗啦啦落在台上,淋了那男子一身。 男子被淋了满身的水,不甘心地再运气御剑,卞舞华哪儿还让他有这个机会,一招凌空而下,八柄剑坠落在男子周身,形成了一个正八角形,她双手比出手势,嘴里念着咒语,那八柄剑剑身上的光不断反射,最后系数落在了男子身上,将他牢牢 分卷阅读78 困住。 即便如此还不算,在那男子用尽全力准备脱身之时,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半跪在地,捂着心口,这才看出原来这剑是一个阵法,若不催动灵力,是可安然走出,但若催动灵力,必然反噬自身。 只是他方才落败一次,又被剑身的光芒晃了心神,这才慌不择路,导致自己被自己重伤。 他抬头朝卞舞华瞧去,对方还衣冠楚楚地站在方才的位置上,没有半分偏移,她脚下一片水渍,头发也被水沾湿了些微,除此之外,就连轻伤也不曾有。 “你输了。” 一声轻描淡写,逍遥派的男子也不得不低头,自己的确是输了,只是他没想明白,卞舞华是如何在御剑抵抗自己以剑意御水攻击的状况下,还能分神去催动片叶找他的破绽的。 分明同样是结丹初期,她却好似比自己的道行高了不少,就连法术的运用,也比自己得当许多。 卞舞华撤了剑阵,那男子慢慢站起来,嘴角还挂着血迹,朝卞舞华一拱手便直接飞身下了比试台。 台下一人摸着胡子道:“真是少年出英雄,如今年轻一辈的修仙者,造诣上比我们这些老一辈的还要通透。” 另一位跟着搭茬:“可不是?无上城的牧城主,翎海的刘子倾刘少侠,苍冥的夏盈澜夏姑娘,哪个不是结丹期的高手,且年岁最大的,也没超过三十,真是造化啊。” “方才胜了的这位是?”另一个门派的又问。 年纪轻轻的一名男子回答:“上台前,说是北海归教的,叫卞舞华,瞧她长得那样漂亮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却没想到竟如此厉害聪明。” 也不知谁路过说了句:“下次可别抽到我与她比试。” 这话一出,又是周围人的一阵哈哈笑声。 夙溪看了全场,被那阵阵剑意晃了眼,一道道神乎其神的招式实在让她大开眼界。 夙溪还是头次一件见人真的舞刀弄枪以气化剑实打实得对峙起来,即便之前宿无逝不得不动手的时候,也只是威压便能压制对方,从没见过他幻化气剑出来御水御火与人对抗。 最狠的那次,恐怕就是与银色的巨龙比试了,只是那一天雨太大,她除了看见满眼的白光,听见震耳的龙吟,其他什么也瞧不见。 这回近距离的观战,真是心里啧啧了两声,不得了,厉害。 不过…… 夙溪喝了一口茶,这回等茶咽下去确保不会被呛到之后,才淡淡地说了句:“师兄输了。” 宿无逝慢慢回头,朝夙溪突然笑了一下,仿佛毫不在乎这场赌局的输赢,只道:“是,输了,夙溪要我做什么?” 夙溪抿着嘴,这种答应一件事的有利条件,必定不是当场使用的,所以她道:“等我想到了,师兄再履行。” “好。”宿无逝轻轻柔柔地一声好,让夙溪没来由得有些不敢看他。 干嘛突然有这么温柔这么温顺这么人畜无害?最近这种反差太大,时好时坏的,夙溪有些摸不准,且觉得心里毛毛的。 对面的牧崇音看了一场比赛,伸了个懒腰晃着扇子道:“哎呀,得回去了。” 那还红着脸的师姐听见这话,一愣,连忙站起来:“就走吗?牧城主不再看会儿?接下来还有三组比试呢。” 牧崇音晃着扇子兴趣缺缺道:“今日最精彩的方才也已经瞧过了,接下来那些小鱼对小虾,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倒不如看看明日那场,你们苍冥对沥城卞府,也不知谁输谁赢。”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用扇柄挥着衣袖,走之前瞧也没瞧夙溪这边,直接跨步往楼下而去。 夙溪还没打算离开,毕竟到了鸾鸣山醒世山庄,每天除了看他们比试,也没什么有意义的事可做了。再者,多看看其他门派的招式,有利于她接下来倒霉被抽到要比试时,无意义地挣扎那两下,怎么才能死得漂亮。 牧崇音出了观战的楼台,便直接朝北海归教那边瞧去,一行三十多人的队伍中,一眼便能看见方才在台上游刃有余意气风发的女子,他慢慢勾起嘴角,朝对方走去。 “卞姑娘真是好功夫。”牧崇音晃着扇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打从他走进北海归教这范围圈,便引得北海归教里所有女弟子的侧目,毕竟这样一张俊俏的脸,加上那魅惑邪异的狐狸眼,怎么瞧都是招惹桃花的料子。 卞舞华刚褪去外衣,方才的战斗且不说被淋了一身水,单单是用剑,就花了她不少灵力,身上更是起了一层薄汗。听见牧崇音的声音,转头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骄傲挑衅:“不知牧城主第一场比试在几时?我好在台下帮你助威啊。” 牧崇音道:“可惜啊,三日内都没我的份,玄天估计是忘了我吧。” “恐怕是牧城主没去抽签吧?”卞舞华撇嘴,嘀咕了一句:“就知道你是来玩儿的。” 牧崇音笑了笑,眼睛眯起,扇子遮住了半张脸,每每这举动,都让人看得心下漏了一拍。 “你希望我上台比试?”他挑眉。 卞舞华眨了眨眼睛,收回视线:“随你。” “无趣。”牧崇音收了扇子,轻轻往卞舞华的肩上拍了一下,随后又说:“要我比试,不出三招,对方定然会输。” 卞舞华朝他的扇子瞧去:“就凭你这把扇子?” 牧崇音点头:“自然,我这金骨赤翎扇只要轻轻一挥,别说一个对手,哪怕是十个,也能被我扇出玄天之境。” 卞舞华撇嘴:“还不是靠法器。” 牧崇音呵呵笑了起来:“话不能这么说,能有这么多法器也是一门本事。” 说到这儿,牧崇音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这儿还有一样上等的仙器,真龙而化的仙剑,剑身纤细且不重,很适合你用,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卞舞华一听是个上等的仙器,并非法器便眼睛一亮,随后又表现不在乎的样子问:“仙器你会随便给我?” “这好说,只要你嫁给我,我的就是你的,还不是任你用?”牧崇音说完,直接被卞舞华胳膊肘捅了一下腰间,又被对方瞪了一眼,怒骂:“你就是嘴坏!” 说完,直接朝北海归教高辈分的那群人中走去,如此牧崇音也不好跟,只能揉着自己的腰,轻叹一声,即便被打了一下,眼神中也是被打得乐意。 ☆、卞小姑娘 夙溪在牧崇音下了楼阁,直接往北海归教方向走去时,目光就跟着他。 见到他与卞舞华也不知说了什么,遭卞舞华一手肘后,揉着腰慢慢走了,那背影有些落魄,还有些好笑。 这两人真是与中一模一样,牧崇音那种撩妹达人碰上了怎么也撩不动的卞舞华,一直跟在后头缠着她,偶尔言语上调戏,有时仗着自己道行 分卷阅读79 高些,行为上也会调戏。但在卞舞华遇到危险时会挺身而出,在她不开心的时候还会买酒来安慰,霸道总裁上身的时候,还带着一股邪魅狂狷的味道逼卞舞华接吻。 夙溪感觉自己已经将中最精彩的几个□□片段在脑中回放了,等瞧不见牧崇音的身影,她才往宿无逝看去。 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也不知宿无逝是从什么时候一直看着她的,有没有发现她方才脑子里想卞舞华与牧崇音某些羞羞不为外人道也的文字描述。 宿无逝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似乎冷淡了一些,方才说赌约时候的兴奋劲儿这会儿怕是过去了,神色凛然地只看比试,周围的气氛都跟着尴尬了起来。 夙溪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又惹到他了?还是他心魔缠身性格也跟女生总会到访的那几天一样,阴晴不定的? 宿无逝目光阴郁了不少,方才他顺着夙溪的视线看见台下远离人群的牧崇音,心里就开始不痛快。夙溪似乎对牧崇音很感兴趣似的,连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这更让他说不上来的一股憋闷之气。 这些没什么本事空有皮囊的家伙,是如何做到让她原本应该给他的关注力全都分散了出去? 或许只有他们都消失了,夙溪的眼神才会如以前一般,只围着自己转。 夙溪是不知道宿无逝的想法,但若知道了,其他的缄默,但有一点是一定会反驳的,就是师兄最帅,刘子倾、牧崇音与之比起来,还是师兄的颜值最高。 楼阁门外的盆栽边上,一个女子探出半个脑袋,脸下蒙着面纱,一双大眼睛眯起来,带着些不满地嘀咕:“昨天晚上才去跟男人幽会,今天又缠着无逝哥哥,不知羞耻!” 她又想冲过去,但看见在一旁苍冥的女弟子,生生忍住了这冲动,一定要等,等无逝哥哥只有一个人了,她才好出面。 巳时开始的这一场,四组比试在一个半时辰之后终于结束,最后那一组更是,两个筑基后期的男子拖拖拉拉地打了半个时辰,中途还都坐在台子上歇息,等歇够了继续。明眼人一看这两人不论是谁胜了都走不到最后,何苦来哉。 夙溪知道下午没有什么知名的门派比试,便对观战没什么兴趣了,明天苍冥和卞府的一场倒是可以看看。既然无事,夙溪便打算用过了午饭后,下午在院子里练一会儿刘子倾教的轻功。 与宿无逝一同离开观战台,便往落梅阁而去。 夙溪在路上碰见了子英她们,三人朝他们俩打了招呼之后,便一同回去。 经过用饭的地点宿无逝没有停下的意思,夙溪顿住了脚步问:“师兄不吃?” 宿无逝摇了摇头,只看夙溪一眼,话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夙溪有些无语,这又是在闹什么脾气?这大少爷阴晴不定的性格是越来越难揣摩了,日后伺候起来不是很麻烦吗? 宿无逝等走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子才放缓了脚步,面色冷冽道:“出来吧。” 一路上跟过来的女子听见这话,挠着头便从一旁的树后走出来,踢着脚下的石子儿,站在了宿无逝的身后,跟着他慢悠悠地走。 “没想到你还活着。”宿无逝没回头,只感叹这一句,随后又说:“既然活着,必然是看清那日我与夙溪在卞府的遭遇了,与我说说吧,后来如何?” 跟在身后的女子摘下了面纱,精致的五官露了出来,她脖子上挂着的铃铛随着脚步声叮叮作响,她抿着嘴,看脸似乎是瘦了一些,恐怕这些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整个人风尘仆仆的。 “无逝哥哥,我找了你好久。” 宿无逝道:“卞小姑娘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卞芙抿嘴,半晌才开口道:“那天……那天我也没怎么看清,只知道姐姐以为夙溪是来杀我的,就护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出现一个鬼一样的影子,然后夙溪就不见了,接着你冲进了阵法,也跟着不见了。” “后来呢?” “后来那个鬼一样的影子就从天上走下来了,那个人好像是没有身体的,就一股气披着袍子,走到了池免的跟前,好像在跟池免说话,后来池免就捡起一面镜子交给那个鬼了。卞家的人看见那个鬼都吓了一跳,那个鬼要走了镜子就不见了,池免和我二伯都被你重伤,暂时没办法动弹,姐姐就趁这个时候解了阵法,把我扔到了一匹马上,让我逃了。” 卞芙说完,像是回想起卞弄影放她走时的依依离别,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毕竟是个年纪轻轻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从来都在沥城卞家能管辖的范围内活动,头一次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回忆起来,自然有些忍不住想要哭鼻子。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揉着眼睛道:“后来我就想找你,我在夙溪身上下了蛊,找你们应该不难,倒是你们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过了快一个月我才有寻到了夙溪的位置,就跟着一直到了翎海去,途中受了好多苦,吃都吃不饱。” “好不容易到了翎海,可是蛊虫把我带到了翎海的山脚下,根本没法儿上去,我就等你们出来。等着等着,你们又跑到棉城去了,你们一路走,我一路追,这才追到了这里,昨天夜里才到呢,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说完,卞芙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宿无逝停下脚步,回头朝她看去。 正面看见宿无逝的脸,卞芙忍了许久的眼泪当下就流了下来,她张开双手朝宿无逝扑过去:“无逝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宿无逝见她冲过来,一根手指头点在了她的额头上,逼的卞芙停在原地没法儿动弹,只能收回双臂,抱着自己的胳膊离他一定距离,扁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宿无逝知道卞芙的性子,虽说不是个坏丫头,却很难缠且刁蛮任性,这些时日吃些苦头都是 应该的,于是从腰间拿出了一样东西直接扔在了她的怀里。 卞芙看了一眼精致的瓶子,打开之后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道,倒在手心,是一颗淡黄色的小药丸,她抬头问:“这是什么?” 宿无逝回答:“辟谷丹。” 卞芙:“……” 人家千里迢迢追过来,饿了两天,结果得到的不是鸡鸭鱼肉也好歹得有青菜蘑菇吧,结果却是辟谷丹。 卞芙不甘心地将辟谷丹吃了下去,这东西虽然没什么味道,但至少能让人扛许长时间的饿意,吃下了辟谷丹后,宿无逝便直接开口:“走吧,别跟着我。” 卞芙一愣,回神后立刻开口:“不行,我不走,我就要跟着你!” 宿无逝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你若惹烦了我,为了避免麻烦,我会直接杀了你。” 卞芙听他这口气不像是开玩笑似的,心里发毛,背后一阵 分卷阅读80 寒意,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她眼眶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盯着宿无逝那慢步离开的背影,心里生出许多委屈。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狠心,对夙溪却那么好?”卞芙离他远了些,但是还没离开,只能他走两步,自己走一步地跟着。 宿无逝听见这个问题,那目光直视前方,却又好似嘲讽,嘴角挂出笑容,仿佛可笑却又理所当然道:“你与她怎能相比?” 她是这世上任何一名女子也无法比及,甚至不能望其项背的唯一存在。 至于卞芙,不过是个会下蛊的普通女子,两者相提并论,宿无逝都觉得好笑。 卞芙也听出了话中的刺,更是不甘心地说:“你以为夙溪有多好?我昨天晚上追过来,还不是看见她大半夜穿着单薄地去一个男人的房间,两人在房内你侬我侬聊了好长时间才出来的,她哪儿有你说的那样好?!说不定早就已经名节不保,是个不清不白的女子,故意装给你看的!” 卞芙刚说完,便察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了。 院子里一地枯黄的枫叶无风而起,骤然呼得一下统统打在了另一面的墙上,一道可怕的气劲逼的卞芙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她躲到了一根柱子的后面,看向距离十步远的宿无逝,突然意识到,这股凛冽的寒气,是从那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僵直着背,没回过头,卞芙甚至不敢猜测他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只能感觉一阵阵杀意四散蔓延,让她身上的鸡皮疙瘩纷纷竖起。 杀意扬起一地灰尘,房前的竹风铃哒哒作响,风铃上的八卦阵法被催动,符文顺着竹排旋转,却依旧无法与这强大的杀意抵抗,串着风铃的绳子绕城了一团,哒哒的声音更是急促。 冰冷的气息顺着他脚下蔓延,卞芙甚至能看见他的脚下正逐渐结了一层薄冰。 “你说什么?” 四个字一字一顿地从宿无逝的嘴里吐出,似乎是极力克制后的咬牙切齿般。 卞芙心下一阵惊惧,从未遇见如此可怕的气场,更被压制得呼吸不顺,她抿着嘴,突然不敢回答,只敢望着那背影肩膀发抖,轻轻喊了一声:“无逝哥哥,你怎么了?” 宿无逝此刻转了口气,似乎引诱一般,轻声细语地反问了一句:“你是骗人的,对吧?” 卞芙听见这轻柔一问,立刻反驳:“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骤然,狂风四起,尘土与落叶遮住了人的眼睛,她立刻抬起手挡在脸前,什么也看不清了。 ☆、收留卞芙 凌厉的风在院中呼啸,卞芙双手紧紧抱住了柱子才不让自己被风吹倒,正当她的手开始酸软无力,马上就要放开的时候,那股强大的威压却骤然停了。 卞芙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干咳了几声,双手无力地垂在了身边,依旧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朝宿无逝的方向瞧去。 那人还是笔挺着脊背,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再关上,唯独房梁上的竹风铃还在纠缠,哒哒作响。 若非空气中残余那一股杀气的冷冽,卞芙几乎以为方才是她的幻觉。 都是夙溪!若非是夙溪,无逝哥哥不会变得这样冰冷!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男子分明是会笑会调侃的人,即便再不耐烦,也不会口出恶语,短短几个月没见,他怎么会变得这样孤傲难以接近? 肯定是夙溪对他说了什么,又或者对他做了什么! 卞芙猛地转身,眼底涌上一阵酸涩与怒意,她要去找夙溪问清楚! 卞芙刚出了宿无逝住的院子,才走过一个走廊就迎面碰上了一个人,她低着头,差点撞上对方,连忙往后退几步让开之后,一抬头便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者眯起双眼,上下打量着她,不是别人,正是吃了中饭来找宿无逝的卞舞华。 卞芙的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捏着衣服的边角,戒备地看着对方,出于本能的恐惧,脸色苍白,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关,管你什么事!我……我乐意在哪里,就,就在哪里!” 卞舞华双手环胸,脸色冷然:“本来你在哪里都与我没关系的,不过……看你过来的方向,你刚才是去见宿无逝?” 卞芙抿嘴,她知道卞舞华也认识宿无逝,甚至比她认识得还要早,且卞舞华是卞家的人,池免又一直喜欢她对她很好,也不清楚此番她是不是跟着池免一起过来的。而且从小到大她们之间都有过节,若真正算起来,卞舞华也是她敌对面那一边的,她若真是跟着池免过来,自己岂不是很快就要被捉回去? 卞芙不会法术,也看不出卞舞华如今的道行,只记得自己在对方手上从来都没有讨过好处,每次想方设法要整她,最后被整的永远是自己,现在想着逃走,成功的几率甚微。 这种在一个人身上倒霉一万次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卞芙甚至想,或许她命中就是与卞舞华犯克。 索性卞舞华也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一看她这落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从卞家逃出来后在外颠沛流离了。颇为无所谓地绕过她离开,卞舞华走之前与她擦肩而过,还说了一句:“劝你别往西边走,卞家的人住那边。” 等到卞舞华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卞芙扶着墙猛吸了几口气才将紊乱的心跳平息下来。 她从来都没敢直视过卞舞华,卞芙回想起以前在卞府的日子,从小到大,她都没能成功欺负过卞舞华。 卞舞华是三伯和一个风尘女子生下来的孩子,所以正视血统的卞家人从来都不喜欢卞舞华,后来卞舞华的娘死了,二伯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卞舞华就更不受家里人待见。那个时候卞芙其实一直都是家里的霸王,年纪最小又继承了主母的蛊术,所以最得宠。 她爹告诉她,三伯是被卞舞华的娘害死的,那个风尘女子不守贞洁在外面勾三搭四引无数仇家,所以在她得花柳病死后,三伯出门就被人杀害。卞芙一直很痛恨卞舞华,正因为她母亲的到来,整个卞家因此疏远了三伯,也正因为她母亲的风骚,惹得三伯惨死。 即便后来卞舞华说三伯的死是主母干的,她也不信。 卞芙到处找卞舞华的麻烦,她用蛊虫吓对方,却被对方将蛊虫塞进她嘴里吃掉了,她用暗器想要给对方一点教训,不料卞舞华也总有办法骗的她中了自己设下的圈套。 对于卞芙来说,这个人算是童年噩梦,是个每次想要对付,却害的自己受伤的存在。 她伸手摸了摸嘴角浅淡的疤痕,那是在她十岁生辰的宴会上,被卞舞华用刀划的,她们一直都在这样过着不像姐妹会过的日子。 磕磕碰碰十多年,卞芙对卞舞华的惧怕已经深入骨髓,即便 分卷阅读81 会壮起胆子与对方争辩,也不敢真的对对方出手。 这就是她刚才腿软硬是坚持了下来,可卞舞华一走后就站不住的结果。 她靠在墙边,伸手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番,突然听见脚步声,可经过宿无逝的气劲镇压与迎面碰上卞舞华的惧怕,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躲了。 卞芙只希望那人别入这个院子,最好是路过。 她缩在墙边,看向长廊转角那处,没过一会儿,果然有一双脚进入视线,那人穿着浅蓝色的长衫,衣袂飘飘,一双纤尘不染的白鞋踩着不疾不徐的节奏朝这边走来,等走在她跟前不远处时突然停下,显然,对方看见了她。 卞芙慢慢抬头,与对方对上了视线。 她心下一惊,却没想到是这个人。 刘子倾眨了眨眼睛朝靠在墙边风尘仆仆的女子瞧去,这里是落梅阁的范围内,这人不是翎海的,更从来都没有见过,瞧这个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此番来醒世山庄比试的门派之一,故而警惕了些。 刘子倾抿嘴,思索一番朝她走去,先是伸手将卞芙从地上扶起,让她扶着墙壁站稳,这才开口问:“这位姑娘从何而来?怎会到落梅阁内?” 卞芙心里想了好几种理由,没有一个能说得出口的。 刘子倾见对方不说话,且他方才扶着对方的时候已经探过了虚实,是个没有法术的姑娘,走的并非修仙这一门,应当对他们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且她看上去像是奔波许久之后很疲惫似的,随时都会晕倒,身材纤细娇小,别说是来害人,就是子霖过来与她比试,她也未必能走出子霖的十招。 刘子倾这个正人君子从来都不愿意难为女人,所以看见卞芙一副虚弱的模样,只说:“干脆这样,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卞芙心想她能住哪儿?她如今已经是无家可归了,二伯以为她杀了爹,她是卞家的罪人,被姐姐救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是卞家的逃犯。本来是想来找无逝哥哥,想要跟着他的,结果又发生了方才一幕,现在她才是真正的四处漂泊无定所,与以往的任性出走,是完全不同了。 刘子倾等了半刻,再度开口:“这样,你先在我门下女弟子住处休息,至于你的事,我会禀明师叔祖,再想该如何安排。” 卞芙点了点头,想也只能如此,况且无逝哥哥也是翎海的人,若能留下来,加入到翎海,即便不能总缠着无逝哥哥,至少每天都能见上一面。 刘子倾带着卞芙到了夙溪她们所住的院子里,子英于子楠正在过招,她们近几日都有比试,不能马虎,抓紧时间在加强练习。 子霖坐在一边剥橘子吃,看见刘子倾来了,脸上一红,连忙吐掉嘴里的橘子核,站起来道:“刘师兄。” “子霖。”刘子倾朝她点头,又将卞芙往前推了推道:“这位姑娘刚才倒在了我们落梅阁的走廊上,没问出来历,也不知要送到哪儿去,干脆就先让她在你们这里休息,等我禀明了师叔祖再说。” 子霖朝卞芙瞧去,她与卞芙年纪相当,算是比较好说话,当下就拉着卞芙道:“行,刘师兄你把她交给我吧。” 刘子倾还有些不放心,对子霖叮嘱:“这位姑娘不像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且身体似乎有些虚弱,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千万别自己贪玩,把人丢到一边去了。” 子霖将这句话在心里多读了几遍,又对上了刘子倾的眼神,知道这是刘师兄不放心,让自己监视对方,于是笑着点头说:“好!” 刘子倾交代完之后,便想要转身去找宿无逝,刚走两步,又回头朝天空看了一眼,子霖好奇地跟着他一起抬头,疑惑地问:“师兄看什么呢?” 刘子倾看那万里无云的一片碧空,并没有在练习腾飞的身影,他被这话问得回了神,眨了眨眼睛后慢慢勾起嘴角笑道:“没什么。”顿了几秒后又问:“对了,小师叔祖呢?” 子霖挠了挠后脑勺道:“不知道,她中午与师叔祖一道回来的时候,两人脸色都不太对,师叔祖都没吃午饭就回去了,小师叔祖也没吃几口就走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她也不在房内,不知去哪儿了。” 刘子倾皱眉,夙溪虽然辈分高出他许多,但是道行真的很浅薄,如何操控灵力这种基本的法术都不会,出了落梅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麻烦或者危险。 他刚想去寻人,脚还没踏出去,这个念头就生生止住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夙溪怎么说也十七岁了,这么大的人难道还会走丢?不过是在醒世山庄里头转转,说不定是去看申时的那场比试,他如此急不可耐的寻人,反而显得夸张了。 刘子倾朝子霖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打算还是先去找宿无逝,问清楚这来历不明的女子该怎么办再说。 ☆、飞一次交个朋友 再说卞舞华这边,离了卞芙,便直接朝宿无逝住的院子而去。 她昨天找宿无逝过招,高手帮忙喂招一次都比与门派里同等资质的人练十次有用,今日巳时比试的那一场,若不是昨日下午见宿无逝使过,她还真得与对方焦灼一番。 到了院子里,卞舞华便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满院子插入木门柱子上的枯树叶,这种树叶,手指轻轻一捏就碎了,竟然还能入木三分,真是让是惊叹。 她朝宿无逝的房间走去,站在门前抬头看了一眼纠缠成一团的竹风铃,上面符文流动,竟然是个小小的阵法正在运作。卞舞华入了北海归教之后,对阵法有不少研究,所以仔细观察便能看出,这阵法是制魔用的,只是如今扭在一起,可见这里魔气不小。 她抬起右手,掌心朝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里掉下一根细小的银线,银线在空中轻微浮动,也没有变色,说明这里没有魔气,却不知风铃如何会缠在一起。 她皱眉,收回银线缠绕在戒指上后,转身面对宿无逝的房门,抬手敲了敲。 “舞华姑娘,找我有事?”屋子里传来宿无逝的声音,一如往常冷淡。 卞舞华撇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已经休息了,如果没事,舞华姑娘就请回吧。” 卞舞华转身靠在门边,背对着门,抬头看向面前那根柱子上两片插入木头里的枯叶,笑着道:“你还真是冷淡,怎么也与人热络不起来。” “是吗。”里头轻叹。 卞舞华看着那哒哒作响的竹风铃有些失了魂,似乎是想到第一次与宿无逝见面时的场景,眉头皱着,嘴角却挂着笑容:“是啊,从第一次见你,你好像就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你说话虽然客客气气,却也与人很疏离。” 宿无逝没了声音,卞舞华抬脚往后踢了一下:“喂,我说,你真不打算让我进去?就让我这样站在门口 分卷阅读82 ?” 宿无逝道:“你要是累了,可以回去。” 卞舞华双手环胸:“你现在让我回去可不要后悔啊,到你这儿会路过夙溪住的地方,我若是在半路碰见她,嘴巴快,说漏了什么东西就不能怪我了。” 屋内的宿无逝盘着腿,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背后一片汗渍,乌黑的长发垂下,听见这话便睁开眼睛,瞳孔之中似有金沙流动,满屋子的黄符已经有几张开始烧起来了。 “舞华姑娘是要言而无信吗?”冷冰冰的声音传出来,卞舞华嘴角的笑容都收敛了。 “我说你这个人啊,真是很无趣。”卞舞华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个纠缠在一起的竹风铃,道:“如果我不拿这件事情与你做交易,只是单纯的来请你给我喂招,你是不是就会拒绝我了?” 几乎是没有犹豫,里面便是一声:“是。” 卞舞华拨弄风铃的手一顿,抿了抿嘴,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话都说到这份上,理应是没有理由再待下去,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可卞舞华没走,她就这样靠在门上,隔了半晌才又开口:“昨天你说我按照你的教法,五十招内定能胜出,也不知你今日去看了没,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是个合格的师父,我胜了。” “恭喜。”宿无逝双手悬在半空,做了个手势之后,又反手点在了自己的穴位上,眉头紧皱,额头上冷汗涔涔,手指上的黑气,才逐渐有消失的迹象。 卞舞华得到了并不发自真心的道贺,猛地转过身来,抬手拼命地拍着宿无逝的房门:“喂!我说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总能算是朋友吧!整天帮你守着秘密也很痛苦的啊!” 她才拍到一半,宿无逝的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身穿仙鹤图腾白色玄衣的男子站在她面前,面色冷清疏离,一头黑发随意用玉簪簪在脑后,不冷不热地看向她。 卞舞华收回手,悻悻地转身道:“你说的,教我三招,昨天才只是一招,还有两招,教完后,我看到了什么就全都忘了,再也不会提起。” 宿无逝转身关上了门道:“但愿如此。” 卞舞华双手抱在胸前,有些不满,又有些委屈似的嘀咕道:“我这个人说一就是一,倒是你,看上去好似对她很在乎的样子,可实际上呢,对她隐瞒的却比谁都深。” 宿无逝双手背在身后,嘴角缓缓勾起,不论是谁只要提及了那个人,他周身的戾气都能散去不少,对这一现象,卞舞华深恶痛绝,直接翻了个白眼。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宿无逝轻叹,正当卞舞华又要问起什么的时候,他便打断了对方直接说:“你的进步很大,是个修仙的料子,假以时日恐怕就要超越我了。” 卞舞华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赞美自己,一时有些不自在,从她有记忆以来,好像没有人说她适合修仙,就连整天跟在她身后的牧崇音,也一直说她漂亮而已。 想到牧崇音,卞舞华就气不打一出来,这家伙今天中午又说自己没地方住所以没地方吃饭,就蹭到他们北海归教去了,硬是坐在她旁边色眯眯地看着她,愣是被这眼神噎了一中午。 一时两人无话,卞舞华又想起了那个问题,便开口。 “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她坦白你……”她没细说,只是伸手,指了指他的眼睛,此刻看上去漆黑的瞳孔犹如黑曜石一般明朗,因为常年温和礼貌地笑,所以桃花眼看上去有些弯,煞是好看。 宿无逝抬了抬眉毛道:“她不会知道。” “那……你打算一直瞒着她啊?” 宿无逝没回答,事实上,他一直在寻找方法去除,只要在夙溪发现之前彻底根除就可以了。 卞舞华突然想起了他门前挂着的风铃,撇嘴问了句:“你门口那竹风铃,镇魔用的吧。” “聪明固然好,但太聪明就不好了。”宿无逝没回答,只这么一说,换来了卞舞华的一声‘嘁’,便再度缄默。 落梅阁前,夙溪拱手对夏盈澜道谢:“多谢夏姑娘。” 夏盈澜抿嘴笑了笑回礼:“这不算什么,这里离就近的城镇的确有些距离,但御剑来回还是很快,这点儿小忙,实在是不足挂齿的。” 夙溪颔首,夏盈澜双手背在身后,道:“那就明日见了。” 见夙溪没再说话,夏盈澜转身便朝清幽阁里而去。 等夏盈澜走后,夙溪才抬起手中的黄油纸包裹,抿了抿嘴,眉眼舒展,回落梅阁。 回到清幽阁的夏盈澜迎面碰上了一位师姐,那师姐问:“你去哪儿了?明日就有你的比试,还不抓紧练功。” 夏盈澜一听笑了起来,抬起手上一个黄油纸包裹道:“出去买些东西。” 那师姐拿着包裹左右看了两下,问:“这是什么?” 夏盈澜道:“普洱茶酥饼。” 师姐一愣:“你出门就是专程去买这个?” 夏盈澜点头道:“有人相拖,不好拒绝嘛,不过这味道倒是不错的,没想到这附近的那个小镇子里竟然能有一家开了一百多年历史的茶味儿酥饼,这买来还是热的,师姐不妨拿回去尝尝。” 师姐闻了闻,倒的确有一阵阵的普洱茶的清香味儿,随后又带着几分责怪道:“你又不爱吃这些东西,下回再有人拉着你,你拒绝就好了。” 夏盈澜摇头:“翎海的人,怎好拒绝?” 回想起她今日中午刚吃完午饭便被小师妹告知门口有人找,于是就出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碰了好几次面也没有任何交集的夙溪会找上自己。 那人穿着霜色的长裙,外头是一层青白的纱,袖口与裙摆上还绣有几朵精致的梨花,衬得她本就较常人要白的皮肤更为通透。她就站在一颗枯树边,面朝清幽阁的正门,见夏盈澜过来了,便举手鞠躬,倒是很有礼貌。 夏盈澜回礼问:“夙溪姑娘找我有事?” 夙溪道:“这附近有个镇子,烦劳夏姑娘带我去一趟。” 夏盈澜也很好奇,怎么难道来到醒世山庄的人,还有不会御剑飞行的?还是说她知道明日自己与沥城卞家有一战,故意今日来消耗她的灵力? 可她一个结丹后期的人,简单的一趟御剑飞行,能消耗什么灵力?且这女子看上去根基甚微,也不可能有什么小动作能瞒得过她的。 夏盈澜没多问,只是带着夙溪去了,途中夙溪一句话也没说,走了两条街,在一家以茶沫做酥饼的店前逗留,买了两份饼,一份给她,一份自己带回去。 恐怕那饼算是她带她跑的这一趟的谢礼,也太实在了。 回想这一层,夏盈澜只能好笑地摇摇头,这夙溪虽然为人古怪冷淡了些,但却是个没心机的,相处起来倒是挺舒服。 夙溪回到落梅阁,手上提着酥饼,脚下步伐稍快了一 分卷阅读83 些。 此番出门找上苍冥,夙溪也是有些迫不得已了。 刘子倾受了伤,让他催动灵力御剑带她出去实在是太对不起人家了,子英和子楠接下来的两天都有比试,压力甚大,整天神叨叨的,练剑的时候口诀都会念错,再去打扰,也有些过分。至于子霖,她与自己一样,筑基初期连御剑飞行也不会,找她等于白找。 索性夙溪还记得整篇中也是有好人的,夏盈澜这个对所有人都无限包容的大家闺秀设定的女二号,比起卞舞华那样性格的人,要好接触多了。 与夏盈澜有过几面之缘,两人互相的感觉都不算差,夙溪在清幽阁前做了半个多时辰的心理建设才厚着脸皮去请别人带自己出门的。 好在夏盈澜果然是通情达理第一人,理由也没问就带她出去了,陪着走了两条街也没说累,之后又带她回来,还客客气气的,实在是个好人。 夙溪甚至在想,要不要以后和夏盈澜努力搞好关系,总靠着宿无逝一个人罩着也不是办法,他最近和卞舞华走得很近,恐怕早就一颗心飘到卞舞华那儿了,那她倘若有什么事找不到人,有夏盈澜帮衬着也不错。 况且翎海与苍冥一直交好,交个朋友应该不难。 小算盘已经在心底啪嗒啪嗒打起来了,夙溪眉眼之间有些兴奋,她看了一眼手上的酥饼,又想起了宿无逝的那张臭脸,嘴角撇了撇。 这都买了东西过来哄了,总不至于还会不开心吧。 ☆、偷窥 夙溪刚要去找宿无逝,便看见宿无逝与卞舞华从院子里走出来,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样子,虽然隔着一个水池,可夙溪依旧看得清楚。 卞舞华不知说道了什么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宿无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的气氛顿时好转了起来,他们没有朝水池的这边看来,所以也没瞧见正站在凉亭中有些石化的夙溪。 她就站在那儿,也不知为何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走不动,手中提着的普洱茶酥饼越发沉重了起来。夙溪收回目光,看向凉亭外水池里的两条依偎在一起的锦鲤,抿了抿嘴,心想这样也好,自己本来买酥饼也是因为看宿无逝似乎不太高兴,午饭都没吃才来哄他的,现在有卞舞华陪着,他心情好了,说不定等会儿卞舞华又会做什么拿手的花瓣饼给他吃。 女主角亲手做的东西,总比她这从别人那儿买来的要好得多。 刘子倾也同样要去找宿无逝的,却没想到在去的途中碰到了他还担心不知所踪的夙溪,一时间嘴角挂着笑。 两人相距有些远,夙溪站在凉亭那儿也不知做什么,刘子倾刚想叫住她,便看见她提起裙摆就跑了,速度比较快,像是冲刺一般,与她平日里的性格相差太大。 刘子倾:“……” 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一时间有些无措,刚才看到的……应该不是夙溪吧?那撒开丫子就跑的姿势实在是有些豪迈,与他平日里所见那清幽高冷的人实在有些对不上号。 可能他离得太远,看错了,只是穿了相同的衣服,身形相同吧……怎么今天落梅阁尽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啊。 夙溪跑出了落梅阁才终于跟上了宿无逝,她已经有些喘了,还没忘带着酥饼,等看到两人的身影时骤然停下,猛地躲在了一旁的假山后,抚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呼出一口气。 啊啊啊—— 她一定是疯了!不然刚才干嘛不直接坐在亭子里吃酥饼,也好过莫名其妙追出来啊! 夙溪抬起双手抓住自己靠近太阳穴的头发晃了晃脑袋,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啊!人家女主男二号注定是cp,她跟过来有什么用? 可是……就是想要看一看,宿无逝和卞舞华究竟是去做什么了,昨天说是过招,今天呢?难道又是过招?而且……两人的接触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莫名其妙进展到这一步,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好似自己被隐瞒了一样。 如果宿无逝真的喜欢卞舞华的话…… 夙溪咬着下唇,将头探出了一些,等快要看不到两人,才在前面不远处找到下一个藏身点,猛地跑过去后躲起来,继续纠结自己为什么跟过来的事。 也不管方才是不是脑子一热就冲出来,索性跟都跟了,就没有打道回府的道理! 就看一眼,看看他们去什么地方,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就当她……重温一下,仅此而已,绝不露面打扰,看完了就回去。 夙溪点头,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好奇也是天性,谁让她是宿无逝的师妹呢,师妹关心师兄的感情道路也是很正常的……吧。 大约跟了半个时辰,卞舞华与宿无逝才停了下来,这一处已经出了醒世山庄的大门了,到了醒世山庄别院后的一片小竹林里。 山间的竹子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只是这个季节落叶比较多,绿色半黄的叶子被风一吹就飘了下来,叶尖着地,铺的厚厚一层,走在上面都是松软的。 卞舞华将腰间的剑解开,直接连着剑鞘插入面前的泥土里,握着剑柄一抬手,蹭得一声,剑光闪过,她摆了个作战的姿势道:“出手吧。” 宿无逝离她稍远,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立于身前,不动声色,就等着卞舞华先出招。 卞舞华见宿无逝没反应,便直接腾飞而起,整个身子横于半空之中,手中长剑与身体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几个旋转,剑花成了数十道光,带着凌厉的风,卷起地上一片或枯黄或深绿的竹叶,直朝宿无逝而去。 这招夙溪觉得有些眼熟,顿时想了起来,有点儿像她今天对付那个逍遥派弟子时使的落叶归根,却将之前的防改成了此刻的攻,这样的变化一点儿也不突兀,反而将这招提升了不少。 剑光与竹叶到了宿无逝跟前,距离一臂之长时,仿佛钉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若仔细看,可看见那叶尖与剑尖处都有一圈圈浅淡的涟漪,那是宿无逝设下的屏障,就看卞舞华能否突破。 夙溪手上握着酥饼,沿着小路躲在那竹林之中,缩在几个长在一起比较茂密的柱子之后,透过层层间隙看着两人的比试,眼睛也不眨一下。 真的是来比试的?都不说一些浓情蜜意的话,直接就上手了? 这什么情况?和她想象中的相差也太大了,只是离得太远,好似看见他们张口说话了,却又因为林子中有风刮过,竹叶簌簌作响而听不清他们的交谈。 卞舞华又用了几分力,将想要保存到下一招的灵力提前使出,宿无逝的屏障终于破裂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她见到这裂缝眼睛一亮,随后勾起嘴角,故意与宿无逝交谈:“我说,你装得也太厉害了,你应该早就察觉到她跟来了吧?” 宿无逝抬 分卷阅读84 起眼眸朝卞舞华看了一眼,轻轻一笑:“让她跟着又何妨。” “瞧你似乎还挺高兴,也是,以往都是你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如今也轮到她跟着你了。”卞舞华说完这句,宿无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就趁这个时候,她大喝一声,剑尖捅破了宿无逝的屏 障,带着破风之势直朝宿无逝的面门而去。 就在这一刻,宿无逝侧身,脚下移开两步,乌黑的头发因这迅速的举动而飞扬,卞舞华的剑 距离他的脸只有十公分,但这十公分,于她来说却还要很大一段距离才能跟上。 一朝不成,再来一招,她回身一脚踏在了竹子上,借着竹子的韧性再度挥舞了几剑,统统被宿无逝躲开。他每次看上去都与剑离得非常近,好似只要卞舞华再努力瞄准一些就能伤到他,可实际上卞舞华知道,这人此刻有多游刃有余,他的功力之深,简直不敢想象。 或许,就连牧崇音都不是他的对手。 夙溪看着这两人一边比试一边攀谈,时不时还能让宿无逝露出一两个笑容,便觉得心里有一口气堵着,甚是难受。 看吧,早知道就不应该跟过来,什么好奇心作祟啊,跟过来看到的,还不就是比试台上看到的那些…… 真的是……比试台上看到的那些吗?这两人此刻看上去好般配,男的倾国倾城,女的美艳绝伦,两人身材都那么好,宿无逝至少有一米八八的个子,卞舞华怎么看也有一米七,他们俩在竹林里头比试,片片竹叶落下,一抹白一抹蓝,像是近距离看3d电影似的,男女主角配一脸。 夙溪盘腿直接坐在了地上,身下那一片竹叶较厚,且都是刚落下的,还算干净。 她垂着头,慢慢打开自己买来的普洱茶酥饼,心想这东西还是自己吃吧,早知道就不去买了,白欠了夏盈澜一个人情,以后说不定还得想办法还回去。 六块手掌心大小的酥饼还整齐地放在油纸上,打开油纸的那一刹,普洱茶清香沁人的味道就散出来了。这饼是她眼看着老板做出来的,面里头和了普洱茶研磨碎的粉末,馅儿是红豆的,做工算不上精细,好在味道独特。 重点是……宿无逝喜欢喝普洱茶。 夙溪撇嘴,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很好吃,饼外头一片酥脆,里面的红豆又很松软。 坐在竹林里头吃普洱茶酥饼,再看女主角和男二号免费的一场舞剑,夙溪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还不如在院子里练轻功呢。 可是这两人打着打着已经到了她刚才躲进来的小路周围,这两个人的位置不定,具体要看卞舞华攻击到哪一处,若不是现在出去怕正好被他们撞见,夙溪才不愿意坐在地上吃东西呢。 卞舞华连出了十几个大招都没能动弹宿无逝分毫,身体里的灵力也逐渐支撑不住,她收了剑,有些气恼地说:“你怎么光是躲,也不攻击啊!你这样我怎么破解你的招式!” 卞舞华已经很喘了,宿无逝看上去还很悠哉的样子,他无所谓地耸肩道:“用不到攻击。” 卞舞华感觉自己被伤害了,她本来就是结丹初期,道行还不算深,而且也看不透宿无逝到底到了哪一层,就知道他很厉害而已,被鄙视这种情况,也是早晚的事儿。 她哼了一声:“你脾气真不好。” 宿无逝浅笑:“是很不好。” 卞舞华被噎了一句,心里有些不痛快:“不练了!今天就到这儿,你还欠我一次,下次一定要出招。” 宿无逝点头算是应允,卞舞华将剑别在腰间,才说:“你不去看看你的师妹?这林子里许多毒虫,别被咬了。” 这话带着些微酸意,宿无逝听出来了,直接无视,只道:“多谢舞华姑娘关心。” 卞舞华转身就走,嘀咕了一句:“我才懒得关心。” 等到卞舞华走后,宿无逝才朝林子一处瞧去,刚吃完两块酥饼的夙溪拍了拍手,没听见打斗声了便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刚好对上了宿无逝的视线。 夙溪一瞬背后僵硬,被……捉到了吗?好尴尬啊。 宿无逝站在原地,朝她招了招手,夙溪抿嘴,将酥饼包好,藏在身后,走了二十余步才出了 林子,站在宿无逝面前有点儿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半垂着头。 “师兄。” 宿无逝的目光落在夙溪藏在身后的手上,抿嘴忍住就要展露的笑意,问:“你在那儿做什么?” 夙溪眨了眨眼,半晌才将手伸出来,油纸包着的四块普洱茶酥饼正散着香气,她道:“师兄吃饼。” 夙溪:吃了我的饼,我们就是好朋友了,那我刚才躲在那儿的事,就当没发生好不好? ☆、登徒子 宿无逝看了一眼夙溪手中的饼,已经能闻到那茶香味儿了,他眉毛挑起问:“哪儿来的?” 夙溪道:“买的。” 宿无逝伸手接过,又看了一眼夙溪嘴角边还残留的饼屑,绷着的脸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手拿着酥饼,一手伸到夙溪嘴边,拇指帮她擦着嘴角,轻声道:“总是这样,吃东西吃得满脸都是。” 这宠溺的口气让夙溪有一瞬失神,回神之后她连忙抬手自己擦了擦,宿无逝也没坚持,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道:“回去吧。” 夙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想自己真是蠢啊,看宿无逝这举动,显然早就发现她在竹林里头躲着了吧,也是,人家什么道行,一里之外的风吹草动都能观察得到,更别说她这个活人了。 两人回到落梅阁,刚好看见了刘子倾。 刘子倾去宿无逝的院子没找到人,就一直在夙溪的院子门口等着,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会一块回来。 果不其然,太阳落山之际,两人背对着红霞回来了。 夙溪看到卞芙的时候其实也并不很惊讶,算着时间,卞芙的确是差不多这时候出现的。 只不过原文书中,卞芙是从卞府逃离了之后看见牧崇音,于是花痴地偷偷跟着牧崇音来到了醒世山庄,然后得知了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但具体怎么发展夙溪也不太清楚,毕竟是女主视觉,女配的爱恨情仇都不在范畴之内。 卞芙也算是比较会装可怜,衣服也没换,就这样脏兮兮地站在那儿,不论宿无逝给什么样的眼神,她都是抿嘴不说话。 夙溪心想反正卞芙注定会在这个场景里出现,即便赶走了,她也还是在,不如就让她留下。 更何况……夙溪朝宿无逝瞥了一眼,更何况师兄和她还有一段露水姻缘? 想到这一层,夙溪觉得背后一阵发寒,对卞芙道:“你和子霖住一间。”然后就回到自己房内,打算休息了。 宿无逝一直没说话,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卞芙一眼,卞芙被那一眼看得 分卷阅读85 心里有些发慌,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他院子瞧见的一幕,那片片枯黄的落叶与满地卷起的风沙,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 刘子倾一看就知道原来这三人是认识的,既然夙溪都让她留下来,说明这女子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于是向子霖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次日巳时的一场比试是子楠对逍遥派的一名女弟子,子楠的剑法比较优秀,而那名女弟子擅长守,两人大约对峙了半个时辰,这一场比试才以子楠获胜结束。 下午申时的那一场算是重头戏了,苍冥对战沥城卞家,苍冥是三大派之一,沥城卞家的名声在苍冥境内又非常的广,也可谓是强强对抗了。 夙溪给夏盈澜捧场,所以没坐在楼台上,而是提早到了现场,找了个离池子较近的位置坐下。苍冥有几个女弟子认识夙溪,一来之前在棉城的客栈里见过,再者他们门派的观战台在同一个楼里面对面,平日也算是点头之交。 夏盈澜到的时候看见夙溪,对她微微一笑,夙溪颔首。 夏盈澜也知道夙溪是翎海的,本可以在高台上看比试,此番到台下围着池子坐,的确有捧场的意思,这么一想,两人经历了昨天买饼那一出,现在也算是朋友了。 沥城卞家出战的是二掌事的大儿子卞擎,卞擎的功夫也算是好的,年纪大约三十多岁,快要突破结丹中期了,但是与夏盈澜比起来还差了一截。 到了时间,夏盈澜与卞擎同时上台,两人各站太极的一边,对对方拱手之后,比试便直接开始了。 苍冥一名女弟子与夏盈澜玩儿的较好,也见过夙溪几眼,能记住夙溪,主要还是因为夙溪经常跟那个翎海特别帅气的一名男子在一起,且是师兄妹关系。 趁着夏盈澜上台比试,那名女弟子就朝夙溪这边过来,先是给她倒了一杯茶,而后就坐在她的右手边道:“在下苍冥李盈芳。” 夙溪颔首:“翎海夙溪。” 那李盈芳楞了一下:“咦,夙溪姑娘是子字辈的吗?” 夙溪这才想起来,她和宿无逝是海角天边出来的,算上师父与翎海的那一点儿交情,在在翎海中被叫师叔祖,或者喊掌门长老们师叔。可他们的名字却没有按照翎海的辈分来起,故而夙溪有些不知怎么回答了。 师父说,出门在外,不准说他们是南仪仙人的弟子。 所以夙溪道:“在下虚子辈。” 李盈芳一双眼睛睁得奇大,上下打量了夙溪好几眼,怎么也看不出这个筑基初期的女子竟然是虚子辈的,以翎海虚子辈的来说,应当是他们苍冥宫主的级别了。 苍冥有一个掌门,三位长老,七个宫主,二十四个阁主和几千名弟子。 这么算来,这女子应当不容小觑的呀。 夙溪也没有想要继续和李盈芳交谈的意思,事实上,她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无聊。 总感觉像是任务似的对话,若没人找上门,夙溪宁可一整天张嘴只是为了吃喝,和人交谈什么的最累了,还要揣摩一番才能开口,实在够伤脑筋。 台上的夏盈澜正使出一招石破天惊,比试台周围的水花瞬间荡起巨浪朝两边过来,岸上不少的人都被这巨大的水花溅了一身,只有几个道行高深一些的挡住了水渍。 李盈芳也被溅了一身水,颇为不满地朝台上喊了一声:“师姐!” 夏盈澜在比试过程中竟然还能分神朝众位道:“对不住了各位。” 李盈芳擦了擦脸上的水,再朝夙溪瞧去,那人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身上半滴水渍都没有,而她坐的那块地上是干的,形成了一个圆圈似的弧度,过了那个圆圈,就是湿漉漉的地面。 李盈芳心里惊叹,这本事,看来真的很有可能是虚子辈的高人了。 楼阁之上的宿无逝慢慢收回手,坐在他对面的两名女子,一个单手撑着下巴,一个直接用下巴磕在了桌面上。 卞芙不满地开口:“无逝哥哥你这样帮她,她又不知道。” 卞舞华白了一眼:“人家心里门儿清呢,以为都跟你似的,没长脑子。” 卞芙皱眉:“你不是北海归教的吗?跑到翎海这边做什么呀!” 卞舞华哼了一声:“我再怎么说也是被玄天请来醒世山庄的,现在只不过坐错了位置而已,倒是某人,恐怕都不应该出现在醒世山庄里吧。” 宿无逝无视这两个斗嘴的姐妹,心想自己若不是担心夙溪才不会出门看这么无聊的比试,且被这两人叽叽喳喳闹了许长时间。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卞舞华与卞芙纷纷住嘴,过了一会儿才看见一人踱步过来,他身穿黛色的长衫,衣服上繁缛的花纹勾勒出祥云图腾,头戴玉冠,手执金扇,站在楼阁上时,一眼就看见了卞舞华。 看见卞舞华的同时还看见了宿无逝,那一瞬双眼微眯,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 “卞姑娘。”牧崇音晃着扇子慢悠悠地走过来。 卞舞华看见牧崇音有些头痛,这人缠得紧了会觉得不舒服,可他不缠自己了又觉得身边空空的,这感觉非常微妙,她现在还没理清这是什么感觉,故而不太想见到牧崇音。 卞芙听见牧崇音喊卞姑娘还以为对方认识自己,一抬头看了一眼,便直接瞧见了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心里顿时漏了一拍。 好似是久别重逢,可又从来没见过这人。 牧崇音直接越过她,坐在卞舞华的另一侧道:“没想到宿公子也在这儿。” 宿无逝蹭的一声站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牧崇音,那张冷峻的脸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牧崇音知道自己与宿无逝算是有仇,不过他也不在乎。 能用扇子扇飞对方一次,必然就能有第二次,既然知道宿无逝的道行不足以抵挡仙器,那他怕什么?他什么都不多,唯独法器之类一抓一大把,丢在路上都不心疼,用来对付宿无逝,还算是合理运用。 宿无逝只低着声音道:“作别鸾鸣山后,城主可要小心了。”说完便走了。 牧崇音抿着嘴,这话就是说在凤凰认主之前,他们不会动手,故而轻松不少,一副纨绔子弟似的对宿无逝拱了拱手,随后只顾着单手撑着下巴对卞舞华笑。 “一日未见,甚是想念。” 牧崇音一句调戏让卞舞华顿时扭过头,宁可对着卞芙那张脸,也不想看见那狐狸眼中赤倮的情绪。 只是对上了卞芙的脸后,看见卞芙脸颊上可疑的红晕,心里有些发毛。 卞芙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莫名就脸红了,莫名看见牧崇音就心跳加快,可忍不住就要朝牧崇音看,她小心翼翼地瞥去一眼。 牧崇音感觉到视线,抬起扇子道:“这位姑娘是……” 卞芙猛地站起来,一副惊恐又害羞的模样,捂着脸转身就 分卷阅读86 跑了,铃铛声在楼道里越来越远。 牧崇音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他长得有那么吓人? 卞舞华算看出来卞芙这举动的意思,心里略微不爽,回头对牧崇音嘲讽似的说一句:“被你吓跑了,登徒子。” 牧崇音噗嗤一声笑起来:“别吃醋嘛。” “谁吃醋啦!” 刚想要走,便被牧崇音拉住:“别走,再坐一会儿,你走,我又得去追。” “你可以不追。” “忍不住就想追。” “……” ☆、她上头有人 夏盈澜的比试毋庸置疑是她胜了,能看到苍冥百年难得的修仙奇才比试,众人都算大开了眼界。 卞擎的道行也不算弱,与夏盈澜对峙了一刻钟才不负重和,堪堪往后退了两步,也没有继续比试的意思,直接拱手说自己输了。 明眼人都知道再比下去,他一定会输,何必又浪费这个灵力,不如等着下一场呢。 夙溪看完了夏盈澜的比试,这一场比卞舞华的那一场还要精彩,等到夏盈澜下场之后,夙溪才对她再度颔首,准备起身离开。 夏盈澜叫住了她:“夙溪姑娘。” 夙溪回头朝夏盈澜瞧去,对方笑道:“三日后的比试,夙溪姑娘准备的如何了?” 见对方眨了眨眼,没回答,夏盈澜楞了一下又问:“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今日午时的抽签,翎海对暮云门,翎海出战的是你呀。” 夙溪顿时感觉晴天霹雳,怔怔地站在原地保持着要转不转的扭头姿势,有些傻了,她还真的不知道。 午时的时候她还在房内睡觉,一觉醒了就早早到这儿来占位置看夏盈澜比试了,对自己过两天就上场的事情,她一点儿也不知情。 夙溪讷讷地回头,有些木然地穿过人群朝落梅阁的方向走去。 夏盈澜看着夙溪的背影,身旁的李盈芳突然道:“师姐,三日后定是一场好戏吧?” 夏盈澜垂眸:“有什么好看的,两个都是筑基期的,比来必去不就是那样儿。” 李盈芳道:“师姐,你错了,我一开始也以为夙溪姑娘是筑基期的,可方才你出招惹得水浪四作,她就在我身边,滴水不沾,看上去,起码得有结丹中期以上才能做到。” “哦?”夏盈澜挑眉:“若真是如此,怎么会看不透呢。” 两人的话到这儿便结束了,且看带着失魂落魄回到落梅阁的夙溪。 她刚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就颓然地往旁边的石椅上一坐,早上胜了一场的子楠终于得空休息,便坐在了她对面,喝了口茶道:“小师叔祖看上去不太高兴似的。” 子霖在一旁磕着瓜子心想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什么时候出现过高兴这种情绪,又何谈不高兴呢? 子楠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道:“对了,刘师兄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一张卷轴递了过来,夙溪打开卷轴看了一眼,是明后几天比试的安排,第四天便是夙溪了,她看见自己名字下方,赫然写着——暮云门:杨青。 要不要那么巧?! 这一定是重名了吧?杨青这个名字很普通,重名也不稀奇。 夙溪刚安慰完自己,子楠又多嘴道:“是杨青,当日她被师父赶出了翎海后,就入了暮云门。” 夙溪:“……” 她好无奈。 子英收了剑,走过来道:“杨青对小师叔祖算是恨之入骨了,上次在喆钟旁比试也没分个高低,这回……” 子楠打断:“那次是小师叔祖让她的吧。”再怎么说,也是师叔祖级别的人物,总不能连个筑基期的都打不过呀。 “但……我上次看,好似不是让的吧……”子英有些为难地朝夙溪瞧去。 夙溪觉得自己的压力很大。 子霖吃完了一把瓜子才道:“怕什么,这不是有师叔祖在吗?”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夙溪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呀,她怕什么,反正师兄说了罩着她的,她只要平平稳稳地落在比试台上,其余的事情就交给师兄办吧! 这三日,其余门派之间的比试也分出了高低,一行人在醒世山庄住了也有七日了,距离玄天给出的凤凰涅盘的时日还剩两个月,且不知鸾鸣山上会碰到什么麻烦,亦不知入了山后,上到山顶得要多少时间。 刘子倾因为手受伤了,那场比试遇到的偏偏是玄天的高手,刘子倾一只手难以负荷,抵挡了百余招之后,还是以一招落败。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都不解翎海子字辈最优秀的弟子怎么会输,刘子倾刘少侠的大名江湖上也是不少人都知道的,却没想到真的比试起来,一直在守不攻不说,动作还有些迟缓。 等到结束之后,玄天的人便直接朝他拱手道:“刘兄右手重伤还能抵挡到此,在下佩服。” 这话又让在场人沸腾了起来,刘子倾只回:“是在下技不如人。” 那场比赛结束后,刘子倾在房内半天没出来,饭也没吃,夙溪觉得很内疚。 原文中刘子倾对的是无上城的牧崇音,打不过才输了,那时输的有些难看,现在是负伤输了,结果一样,但至少场面上看过去要好那么一些。 终归是命中注定他不能入鸾鸣山见凤凰,夙溪愧对他不能酣畅淋漓地比试一场,可也不为他惋惜。 玄天一开始既定的就是半个月的比试时间,到了夙溪这一场,正好走了一半。 上午巳时还差一刻钟,钟声倒数的第二声,夙溪已经在台下准备好了。 宿无逝就坐在她身边,一派悠闲地端着普洱茶喝,刘子倾与子英两人站在他们身后,夙溪有些紧张,所以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头,这举动宿无逝看见了,他放下杯子,伸手轻轻地盖在夙溪的手背上。 夙溪只感觉自己手背上一阵温热,侧头朝宿无逝瞧去。 只见宿无逝笑着道:“没事,有师兄在。” 这话真是一股强心剂,夙溪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不怕,她上头有人。 再一次见到杨青,夙溪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受,本来与杨青也没任何关系,只因为一个误会导致对方被逐出了翎海,却没想到就因为这个误会,杨青对夙溪可谓是恨之入骨。 暮云门是近些年成立起来的,门中也有几位高手,但旗下子弟较为平庸,此番过来也不是玄天请的,与其余散的门派一样,都是来凑个热闹,看看能不能碰运气。 暮云门收杨青做弟子,是因为看中杨青是翎海出来的,知道翎海基本的修炼心法,也会一些基本的招式,这些让杨青在暮云门中受到不小的重视,故而此番来鸾鸣山,也带上了她。 最后一声钟响,夙溪看见杨青率先入了比试台,一些时日没见,杨青的气质都变了。 之前在翎海还 分卷阅读87 算是个小姑娘,短短的几个月,就变得凌厉了不少,她穿着深紫色的长裙,一柄剑背在身后,上了台子第一时间便在翎海所处之处看见了夙溪,那一瞬眼神中杀气迸发。 宿无逝挑眉:“你与她有恩怨?” 夙溪抿嘴,也不知怎么回答,嗯了一声,便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摆,以一袭月白长裙飞身到了台上,平稳落地之后,她重重呼出一口气。 哎呀妈呀,没给师父丢脸。 “好久不见啊,夙溪。”杨青的妆容有些变了,以前素颜,现在眉眼都涂了胭脂,更显得成熟了。 夙溪对她一拱手,并没回话,杨青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之前有过一场比试,她只能逃,只会躲,现在看过去,和那时候没什么不同,故而也不将夙溪放在眼里。她绕着比试台的边缘一边打量这夙溪一边道:“我与你的恩怨,上次没解决,这回总算能做个了结了。” 夙溪道:“是个误会。” “现在已经不是误会不误会了!你害的我在翎海众人面前被刘师兄指责丢脸,又害得我被师父逐出师门,这个仇,我怎能不报!” 夙溪缄默,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出招啊! 杨青哼了一声:“我看到刘师兄了,就在台下望着你呢,你说我要是当着他的面将你的脸划花,他会不会很心疼?” 夙溪心想刘子倾会不会心疼她不知道,但是宿无逝应当会心疼的,不过也没关系,她身上的伤,从来就没留过疤,无非就是痛一点罢了。 台下已有人不耐烦:“到底打不打啊?绕来绕去的干什么?!” “这两人这种道行怎么也上台了,筑基期的比试谁要看啊!” “还以为翎海有人比试会多精彩呢,我说,你们俩不会要在上面走到天黑吧!” 一道道声音从台下传来,夙溪对着杨青比了个手势:“请。” 杨青眸光瞬间凌厉,抬剑便刺了过去:“让你嚣张!” 众人不解,怎么暮云门的弟子会使翎海的招式,那一招漫天剑雨是翎海子字辈的弟子必定要学的,且这女子使起来颇为得心应手,威力不小。 只看到夙溪站在台上动也不动,就等着剑雨落下,大伙儿一瞧这筑基初期的姑娘可能已经傻了,有些人瞥开眼,不敢看血肉模糊的场景。 为数不多坚持看着的人顿时咦了一声,众人还未察觉发生了什么事,杨青便直接重重地摔了出去,剑掉入了池水中,整个人侧躺在地上噗得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已然伤到了五脏六腑。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对方就在她的正右方,端着茶杯悠哉地喝茶,不动声色。 师兄怎么出手这么狠? “一招!”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一声顿时让在场的人沸腾了起来。 “一招致胜,怎么做到的?!” “方才我看见了,那女子只是看着,突然从身体里涌出一股巨大的灵力,那漫天剑雨七零八落,强劲的气势直接将暮云门的女弟子给震伤了。” “瞧出是什么招式吗?”一人问道。 得到的回答只有摇头。 杨青艰难地想要撑起身子,可发现不论怎么用力,她都无法站起来,左腿传来一阵疼痛,像是断了,膝盖以下的骨头碎裂成一段段,这条腿恐怕都要废了。 她震惊地抬头,不可置信又痛恨道:“怎么可能?!你不过才筑基初期!像你这种在我手上躲不过三招的人,怎么可能伤我?!” “夙溪!你使诈!!!” 夙溪有些惭愧,她没使诈,可是她作弊了,这招也并非是她发出来的,看见杨青被伤成模样,也有些无奈。 众人只看见那面色清冷的女子慢慢朝重伤的女子走去,站立在她面前时,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帮对方一把。 谁知道杨青非但没领情,反而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大吼:“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一场不算!你一定使诈了!不然我没理由会输!” 子楠听见这话,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却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顿时周围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小师叔祖是南仪仙人的弟子,一招伤你又算的了什么。” 夙溪见杨青急剧收缩的瞳孔,又环视一圈周围凝固了表情的人,心想师父说过不能暴露身份的,回去得要倒霉了吧…… ☆、南仪仙人的弟子 杨青受不了刺激,当即精神就有些不对劲,可能是因为最近打击实在太多,心里素质又弱,故而被暮云门的人带下去的时候,嘴里还骂咧咧的。 一时间众人全都看向台上的夙溪,人间大陆仅有一名仙人,飞身成仙的都入了仙界,五界之中有分界石,故而五界不通。这大陆上唯一的仙人自然受到众人的敬仰与尊重,而这仙人的徒弟,当然也是人中龙凤。 夙溪被众人看得有些窘迫,飞身而起往翎海门人的方向过去时,在空中突然掉下来半截,好在又用灵力稳住,总算没有摔到池子里。 众人:“……” 刚才他们眼花了?南仪仙人的弟子,一招致胜的奇才,是差点儿掉在水池里了吧?你看那衣角都有些湿了。 不,人家南仪仙人的弟子怎么可能灵力不稳从天上掉下来呢,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一定是的。 夙溪刚站稳,子霖便忍不住过来道:“小师叔祖真厉害!” “对啊,深藏不露。”子英也道。 刘子倾站在后头微微笑着,夙溪出的招式倒是很符合她这个人,她不是进攻型的人物,站在那儿等别人打再借力反击反而是最好的招式。其实与夙溪相处不难发现她身上的灵力很重,可道行偏偏很低,不过怎么也没想到的就是,她竟然能将自身灵力在攻守方面运用的如此恰当,的确惊人。 子楠插了句嘴:“小师叔祖是南仪仙人的弟子,厉害是理所当然的吧。” 刘子倾跟着说了句:“真是大开眼界。” 夙溪整个人都囧了,好在面瘫脸挡住了她不少情绪,但却始终没逃过宿无逝的眼,宿无逝放下茶杯呵呵笑了起来,这回还笑出了声。 夙溪瞪向他,师兄你笑什么?会穿帮的啊! 宿无逝这一笑,周围不论是不是翎海的女弟子都纷纷朝这边瞧来,阳光下统统红了脸,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眉眼之间温柔宠溺,笑起来也让人忍不住心悸。 宿无逝笑够了,只道:“对啊,我家夙溪当然厉害,深藏不露。” 夙溪瞥开眼,生无可恋了好吗?就连师兄也这么说,好尴尬啊! 夙溪的这一场比试可谓是让众人都开了眼界,一时间她是南仪仙人的弟子之说迅速在各门各派之间传开,有人问道:“南仪仙人的弟子怎么也来了?” 便有人回:“南仪仙人成仙之前本就 分卷阅读88 是翎海的,此番弟子代表翎海,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与夙溪较为熟悉的那几个都心下一惊,不住地想,如果夙溪是南仪仙人的弟子,那么一直被她称作师兄的,岂不是也是南仪仙人的弟子?如此看来,南仪仙人的两个徒弟都来了鸾鸣山,凤凰认主一事,恐怕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 牧崇音足足七日没有比试,玄天找他说了好几次,他才不情不愿地抽了一签,对战的正好是玄天。 夙溪没去看那场比试,若说一开始看见牧崇音还对他抱有对男主的幻想与喜欢的话,那现在她对牧崇音是没有一丁点儿好感的。 就凭那一扇子和之后的接触,这人除了对卞舞华是真笑和真好,对其他人都是假的。 不过子英和子霖她们去看了,看完了之后回来一直在笑,夙溪见她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一口茶还没喝完,那边又是哄笑一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子霖跑过来对夙溪道:“小师叔祖,你可知今日这场比试,也不过是一口茶的功夫就已经结束了?” 夙溪心里呵呵,是吗?真是好精彩。 子楠那对什么事都不太在乎的性子也忍不住笑起来道:“牧城主对战玄天一名结丹后期的高手,按理来说,两人的道行是不相上下的。” 子英抢着说:“结果人家牧城主一挥扇子,哪儿还看到比试的人啊,只见飓风卷起水浪,我茶含在嘴里还没咽下去呢,就听见玄天那边一声‘啊’,人直接被扇没啦!” 子霖又哈哈笑了起来:“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玄天的人拉住牧城主要人,牧城主只说……”子霖清了清嗓子,学着牧崇音那纨绔似的口气道:“要找人啊,现在恐怕回江浪城了吧,不如你们去玄天山门下瞧瞧,兴许能找到。” 一说完,三个女人又是一番哄笑。 夙溪嘴角抽搐了几下,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书中牧崇音倒是正儿八经地比试了几场,没和现在一样一场都懒得上,不过书中那几场,不论是怎样的高手,有没有他厉害,都被他一扇子扇飞了,一扇子扇不走的,就是两扇子一样离开。 这开挂似的仙器,谁也抵挡不住。 经过十日的比试,最新一批的人已经初步定下来了。 由于入山的只能有十五个人,故而在剩下的这三十人中,还要刷走一半。 接下来的五天比试,夙溪没有参加任何一场,倒是听说牧崇音经过第一场比试之后觉得扇飞人挺好玩儿,后来有陆续参与了三场比试,每回结束都有门派的人跑去问他:“你把我们家xx扇到哪儿去啦?” 不过宿无逝倒是一场都没有参与,因为众人经过夙溪那一战知道他是夙溪的师兄后,便破格让他直接入了十五人之中,毕竟即便比试,见过夙溪的本事之后,也没谁能确定自己能赢得了宿无逝。 第一批定下来的便是夙溪、宿无逝,和扇人上瘾结果人家玄天说不要再扇了你直接去好不啦的牧崇音。 经过比试之后,第二批确定的是苍冥的夏盈澜与郑满秋两人,郑满秋是夏盈澜的师叔级的人物,道行与夏盈澜差不多。 第三批是玄天的司徒凌和司徒意两兄弟,还有北海归教的梦琪、徐哲、上官徽玉与卞舞华四人。 第四批是逍遥派的锦叶与金沙派的万奇。 让人啧啧称奇的要数沥城卞家了,池免、卞弄影这一对夫妻竟然能入十五人之一,凭靠的与牧崇音差不多的本事,都是法器众多,那些单单练气练剑的反而有些招架不住。 夙溪看到确认的名单之后,心想倒是与中的相差不了多少,除去被牧崇音扇走的一名结丹后期的玄天弟子之外,其余的人都在,而她正好顶了那名玄天弟子的位置,成了十五人之一。 夙溪撑着下巴,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正在打包收拾行李的子英子霖她们。 子英道:“这回回去,我肯定得被师父批评了。” 子霖道:“师姐你好歹赢了两场,师父不会怪你的。” 子楠点头:“对,师傅不会批评你,会直接批评子霖,毕竟她一场比试都没有。” 子霖不满地回头:“喂!” 夙溪轻轻叹了口气,一直有这群人在身边吵时她觉得有些烦,等这群人真的要回翎海了,她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卞芙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夙溪面前满脸都是气愤,扁着嘴,一双大眼睛只瞪着她。 夙溪心想她没招惹这位大小姐吧? 卞芙抬脚踩在了石凳子上问道:“你要和无逝哥哥一起去鸾鸣山了?” 夙溪点头。 卞芙转身就坐了下来,脸上有些不自在地问:“那……那你们这些天,就一直在一起了?” 夙溪眨了眨眼睛,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不是和宿无逝一直在一起的?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卞芙的双肩颓了下去,一只脚在地上踢着石子儿,将一颗石子儿踢得老远,正好踢到了子霖的腿上,子霖哎哟一声回头喊:“卞芙你干嘛呢?” 卞芙悻悻地不动弹了,过了半晌才说:“你是不是喜欢无逝哥哥呀。” 夙溪一愣,这么直白的问题,她还没有想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被卞芙问得心口 有些躁动,吞了口口水,夙溪换了个坐姿。 卞芙道:“我看出来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无逝哥哥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短短的几个月,你们都变了。” 夙溪抿嘴:“你没变。” 卞芙撑着下巴白了她一眼道:“我当然没变,我知道你和无逝哥哥是师兄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好很正常,不过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弃无逝哥哥的,只要你们从鸾鸣山上安全出来了,我还会找到你的。” 夙溪无奈地点头:“是。” 谁让她身上被下了追踪蛊呢。 卞芙撇嘴:“我警告你,去鸾鸣山里如果遇到了危险别总让无逝哥哥救你,像你这样没本事的人,死了就死了吧,连累了无逝哥哥我要你好看。” 夙溪:“……” 这丫头,废话有些多,但看得出来其实还算心地善良,知道担心人,只是用的口气不同。夙溪接受了她这番好意,又念在她没地方可去,书中写的也只是一直漂泊在外,所以向子英叮嘱一 句,将卞芙带回翎海。 刘子倾与子英带着一众弟子离开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三天内,其他门派被刷下来的人陆陆续续地出了醒世山庄,直至第四天,醒世山庄彻底空荡。 几个门派商量的结果是初七鸾鸣山的结界力量最弱,玄天能算出入口方位,到时候他们十五人便凭着自己力量进入鸾鸣山。 距离初七,只有两日。 鸾鸣山的入口有三条路,十五人必然要分成三批走,组队或者是自由行动 分卷阅读89 随便,入了鸾鸣山之后就属于个人战了,即便是同门派的,也都希望自己是被凤凰选中的那个人,倘若遇到危险丢下同伴,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山上的气温普遍比山下的要低许多,本来出翎海已经入秋,在棉城与醒世山庄逗留一段时间后,天气也逐渐冷了起来,晚上要多穿两件衣服才能出门。 初七那日,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淋不湿人的那种,却让青灰色的天空看过去笼上了一层压抑。 十五人出了醒世山庄,还有两名玄天的长老为他们算结界入口的方位,天空一道电闪雷鸣,夙溪心里突然一空,接下来的路恐怕艰难重重。 长老道:“入了结界,会抑制各位的法术,纵然道行高深,也只能使出十之一二,各位好自为之。” 这话,让十五人心内打鼓,砰砰直响,但谁也没做声要离开。 ☆、齐入鸾鸣山 玄天的两名长老穿得仙风道骨,月牙白的长衫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他们俩先开道,直接用法器与阵法测出了鸾鸣山结界的入口。 夙溪觉得今日的确很不寻常,天空中一道道闪电极速劈下,光是看见闪电,却听不到雷声,这种征兆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她突然想起来玄天起了这个凤凰认主主意的缘由,背后一层鸡皮疙瘩竖起,顿时觉得有些寒。 玄天的目标是北海归教,可能是因为私仇,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占仆能力超群,算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安排入鸾鸣山的那两名弟子本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早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即便他们不出来,也要将北海归教最出色的几名拖死在鸾鸣山中。 这是玄天的第一步,北海归教没了新一批最优秀的修仙者,玄天对北海归教的攻击就更为顺畅。 他们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玄天如今已然不成气候,除去几个道行高深的老一辈,新一辈弟子中仅剩两百余人,且也有要走的意思,鸾鸣山一行,可谓是玄天与北海归教的同归于尽。 夙溪抬手抹了一把脸,顶着细密的小雨,一行人朝鸾鸣山底下走去。 她突然感觉有股凄凉,看着那两个已经老态龙钟的长老,回想起玄天的彻底衰败好像就是从这一刻开启,便觉得心酸。 若干年后的玄天会从大陆中消失,三足鼎立的场面便只剩下苍冥与翎海苦苦支撑着,那些拥有几百上千年修仙历史的国家与城池,部落与门派,都会在妖魔的吞噬下一步步走向灭亡。 这些夙溪没有看到,但她能够预测到,想到此,她便朝宿无逝瞧去,看着那张现在还很温和的脸,略微失神。宿无逝发觉夙溪的视线,伸手握住了她的,夙溪回神,刚好看见他一抹微笑。 宿无逝轻声问道:“怕吗?” 夙溪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有师兄在,其实是不怕的,宿无逝的本领夙溪知道,整个大陆能与之对抗的不是没有,但少之又少。 更何况入了这鸾鸣山,奇遇也会越来越多。 卞舞华会在这山上突破到结丹中期,与牧崇音的感情也是在这座山上发生变化,宿无逝的宿命,还有很可能即将出现的打破现在这种关系的那个人。 鸾鸣山长六十多里,宽三十多里,主峰高达三千米,大大小小的山峰有两百余个,凤凰在主峰上,但这里除去刚开始进入山中是有路的,其余的地方都是未经开垦过的泥路或者丛林,其中危险无数。 鸾鸣山上有灵兽,也有毒虫毒花,可谓每一步都是危险重重,稍不留神可能就死在小物件上了,若想上主峰见凤凰蛋,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十五人站在金光大作的山脚,他们都已经入了结界,北海归教的一行人有四个,肯定是不愿分开,牧崇音非常厚脸皮地扇着扇子走到卞舞华跟前问了句:“不介意在下一起吧?” 卞舞华撇嘴道:“介意你还不照样跟来。” 说完这句,她朝宿无逝的方向看了一眼,宿无逝与夙溪两人是最后进来的,且与他们中间隔了不少距离,那两人的步伐很慢,好似对其他人怎么走根本就不感兴趣。 看完宿无逝,卞舞华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棉城到醒世山庄,她一直都很刻意地避开卞家所有人。 那天卞家审问卞芙的时候,大厅有一场闹剧,夙溪与宿无逝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卞芙也跑了,第二天便有北海归教的人到卞府做客。池免受了重伤还依旧招待对方,卞舞华就是那个时候跟着北海归教的人走的。 留在卞家,有池免看着,她永远都不会出人头地,那里是个牢笼,从小就让她有许多不美好的回忆的牢笼。 池免说他已经是家主了,能决定卞家每个人的生死,但卞舞华知道,她与池免错过了第一次,之后的每一次也都将注定是错过。 卞舞华跟着北海归教走池免没有拦她,只是恳求似的挽留了几句,见卞舞华下定决心离开,他就放手了。卞舞华走后,卞家的掌事有没有为难他,卞舞华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离开了卞家,从今往后不论双方如何都与彼此无关。 这一眼,卞舞华看了很久,看到池免也朝她看来,她才收回,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反而跑去与牧崇音说话:“喂,你那么厉害,若遇到危险,可别第一个跑啊。” 牧崇音扇着扇子笑道:“那怎么行?我这个人最不爱打架了,遇到危险肯定是第一个逃跑的。” 卞舞华:“……”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牧崇音继续道:“不过跑之前会带上你,你可不能有事,我还等着你安然无恙出了鸾鸣山后,待我回无上城用八抬大轿娶你呢。” 厚颜无耻之人还很伶牙俐齿。 卞舞华撇嘴:“油嘴滑舌。” 北海归教的四人加上牧崇音共五人先一步顺着中间的那条路走,入了金色的光芒之中便看不见身影了。 牧崇音走时没瞧见,在他身后苍冥的夏盈澜目光一直在他与卞舞华身上来回转换,等到他们走了之后,夏盈澜才看见姗姗来迟,站在她身旁的夙溪。 苍冥与翎海向来交好,且夏盈澜与夙溪也算是有些交情,此番入鸾鸣山究竟如何还未可知,身边有人作伴总是安全一些。于是夏盈澜抬手道:“不如我们一道?” 宿无逝好像有些不高兴,眉头微微皱起,但也没反驳,夙溪没看他,只与夏盈澜想的一样,人多方便,安全系数也高,于是点头。 进去之前,夙溪听见池免的声音,她朝左手边看了一眼,那一眼带着几分痛恨。 池免似乎感觉到了视线,朝夙溪这边看来,反而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夙溪脑子里闪过在虚极幻境中,宿无逝拼尽全力冲破铃锣镜的场景,那惊心动魄到现在 分卷阅读90 依旧心有余悸,好几次噩梦般地缠绕着她,让她半夜无法安眠。 若说与牧崇音有一扇之仇,她还能勉强看见对方不翻白眼,那面对池免,夙溪觉得自己没上前捅两刀已经很克制了。 若她有那个本事,现在恐怕也不想着走鸾鸣山的哪条路进去,而是直接和池免打一架,非要把他打趴下不可。 夙溪也只是看了这一眼,随后便与夏盈澜他们一道选择了右侧的那条路。 池免本来是想与玄天的两名弟子一起走的,却没想到那两名弟子不予理会,直接跟上了北海归教,走在他们后头。 剩下的逍遥派的锦叶与金沙派的万奇很乐意与池免他们一组,四人选择了左侧的路,一时间,十五人消失在金光之中。 鸾鸣山外的长老看结界再度封闭,眉头紧皱,此番回去,还有一场与北海归教的恶仗要打。 北海归教,决不如表面上看过去的那样简单。 雨越下越大,两个长老的背影显得十分萧条,他们脚下生风,分明是登峰造极的御剑之术,但总让人觉得那背影带着些微心酸。 夙溪他们顺着右侧的那条路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原本足够四人并肩走的道路已经窄到要排成一排一个个通过了。 宿无逝走在前面,夙溪跟在他后头,其次是夏盈澜,再是郑满秋。 夙溪仔细打量周围的植物,据她所知,这里面许多有灵性的动物都会伪装成植物的模样,小的像枯叶蝶,大的恐怕就更夸张了,或许看好几眼都根本没法儿发现。 这些有的动物是善,有的带毒,有的很聪慧,还有的很暴戾,稍不留神,便可能会处于危险之中。 等走了一刻钟之后,前方已经彻底没路了。 宿无逝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把银色剑鞘的剑递给夙溪道:“别滑到。” 夙溪接过剑,出乎意料的轻,仔细看了一下剑柄与剑鞘上的纹路,倒是非常精致,上面浮雕着一朵朵雪白的梨花,每一朵梨花中间都镶嵌着灵石。 在剑柄之上,一颗白如珍珠却又有暗蓝色的细沙在珠子内部不断流动的灵石大约有鸽子蛋那么大,夙溪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浮光灵石。 浮光灵石不同于其他灵石,在这个世界里,玉器店里都能买到灵石,但那都是低等灵石,有可能在某些山峦之间都能捡到一块,但浮光灵石如同二十一世纪的黄金,甚至比那个更珍贵的多。 数量就那么一点儿,拥有就是拥有了,除非从别人那儿夺取过来,否则天地之间,不会再产。 这么大的一颗浮光灵石,夙溪还是头一次见。 只听见身后郑满秋低呼一声:“用梨玉剑当拐杖,可惜。” 夙溪听过梨玉剑,那是南仪仙人成仙之前的用过的兵器之一,后来送与宿无逝,在他学会人剑合一,化气为剑之前,一直都是使用梨玉剑的。 梨玉剑有很多灵力且不说,单是做工就是天下独一份儿,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没开封,南仪仙人以往也不拿梨玉剑杀人,只因为好看所以喜欢佩戴,故而梨玉剑有名,但威力如何,无人知晓。 梨玉剑是宿无逝拥有的第一把剑,也是唯一一把,现在用来当拐杖,的确有些大材小用。 不过夙溪听不惯郑满秋那酸酸的口气,本来有些舍不得弄脏宿无逝的剑的,现在就更直接的,该怎么用就怎么用,用来拨开草丛,用来戳入泥地里撑着自己防止滑到,一点儿也不心疼。 夏盈澜突然拉住了夙溪的袖子道:“小心,先别动!” 宿无逝也跟着停下来,抬起头左右看了两眼。 这里脚下踩得都是被雨淋得湿软滑腻的泥路,上面有不少枯树叶,身边是一棵棵高大入云的大树,树干笔直,树枝上叶子只有零星的两片,细雨啪嗒啪嗒地落下,已经将人的身上笼上了一 层薄霜似的白水珠子。 夙溪没察觉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才听见夏盈澜说:“你的剑下,有东西。” 夙溪慢慢朝手中的剑看去,剑已经插入了枯叶之中,剑尖底下是什么她也看不见,不过经夏盈澜的提醒,夙溪手也不敢动,只能观察剑的周围。 那片枯树叶上有一些细密的小水珠,突然一堆树叶蹭的一下烧了起来。 夙溪吓了一跳,但手中始终不敢松懈,只让自己身体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一种怪异的握剑姿势朝宿无逝瞧去。 宿无逝转身看向剑下,挥了挥袖子,最上面那一层还在燃烧的枯叶全都飞向了一边。 夙溪这才看清,地上是一直火红色的蜈蚣,身上长了白色的斑纹,浑身都是毛茸茸的,大约有一指宽,两指长,也不算很大,正好被夙溪的剑尖压在了脊背上无法离开,只能不断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 夙溪突然想起来,这不是火石虫嘛。 ☆、入洞避雨 火石虫是一种小巧的带有特殊能力的动物,长相像蜈蚣,但是不是蜈蚣,它害怕的时候会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小球,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会自燃。 胆子非常小,自燃之后就会长毛,毛大约要两天才能褪去,等毛脱光了,又被吓到了,就再度自燃,精神力很顽强,且寿命很长。 最大的火石虫能长到一只胳膊那么长,被夙溪无意间戳中的这只还算很小了,所以自燃的时候,也就只能烧烧树叶,如果有胳膊那么大一只,烧起来的范围至少有五米。 夙溪抬起剑,那小火石虫扭曲着身体钻到了泥土里。 郑满秋皱着眉头,撇开脸问:“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太恶心了。” 宿无逝道:“火石虫,这是幼虫,恐怕母虫就在附近,走吧。” 夙溪一愣,宿无逝是怎么知道的? 她朝宿无逝看了一眼,对方突然转过身也看着她,夙溪不自在地瞥开眼睛,反而手被牵住,他说:“这段路很滑,小心。” 火石虫不太喜欢单独行动,通常都是三只或以上的母虫聚集在一起,公虫体积小,只能做苦力,母虫产卵,一次可以产上百只幼虫。 如果在一个地方发现了火石虫的幼虫,那说明三里之内绝对有母虫的存在,且不止一只,运气好了,碰见三只母虫,几千只幼虫倒没什么,运气不好了,碰见十几只母虫凑一窝的,那就比较倒霉了。 但夙溪知道这种动物生性还算温和的,只要不招惹到它,它是不会主动找上自己的,且火石虫胆子很小,再多也就壮声势罢了,真的打起来,都是直接自燃然后跑掉的。 夙溪很庆幸走了一个时辰也没再看见火石虫,说明不用与火石虫对抗。因为下雨,山路崎岖,入了鸾鸣山,御剑飞行又不管用了,道行本来就被抑制住,加上空气之中一股抑郁之感,让人实在难受。 其实也可以用 分卷阅读91 轻功走快一些,只是树木多而杂乱,且天空中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阵法耗费了灵力,倘若休息之间遇到危险就得不偿失,所以敢冒这个险的人不多。 四人顺着一个方向走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夙溪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她扶着树干,手上都是泥土,鞋子与衣摆全都沾上了污渍,她的身上已经完全被淋湿了,此刻看上去狼狈不已。 夏盈澜与郑满秋两人也不好过,大家都是女子,体力本就跟不上男子,一入结界,他们这些道行高深的灵力与法术被抑制住,肯定很难受且不习惯。 夙溪除了觉得累,其余的都还好,本来她就没什么道行,感觉不到胸闷气短等。 宿无逝见大家都有些力不从心,故而开口:“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夙溪点头,夏盈澜左右打量,看看有什么地方是可以休息的,郑满秋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走过的路程,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这么久,才只走了这么一点儿,按照这个脚程,凤凰飞走了我们也到不了主峰。 夙溪听见这话知道她是嫌宿无逝带路慢了,心里有些不悦,想着你若嫌慢你先走啊,你有能耐你飞过去啊。 夏盈澜道:“师叔,天气异常,道路难走,这里看上去并不安全,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郑满秋先是瞪了她一眼,随后朝夙溪与宿无逝打量了两下,便不说话了。 这么长时间,他们也没走出那片林子,场景还是那样儿,几乎没什么变化,这种情况走对了尚好,就怕迷路后原地打转。 宿无逝先是纵身跳上了一棵高树的树杈上,俯瞰这一片的地理面貌,然后又跳了下来道:“前面有山洞。” 说完,也没顾夏盈澜和郑满秋,径自拉着夙溪,脚下生风,速度快了不少,朝他看见山洞的方向而去。 夏盈澜与郑满秋也提气跟上,无奈结界之中抑制法术的力量太强,单单是用轻功,就让她们气喘吁吁的了。 到了山洞外,总算是出了方才那静得可怕的林子。 山洞地理位置较高,是几块巨大的石头堆出来的一个缝隙,这里石头不少,出了林子,前面都是,只是能装下人的山洞就这一个,所以四个人只能挤在一起了。 郑满秋刚入山洞就问夏盈澜:“你说其余的那些人,会不会和我们一样找个地方躲雨呢?” 夏盈澜看着外头已经如同瓢泼一般的大雨道:“应当吧,现在这种雨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山中蛇虫鼠蚁众多,雨天赶路实在不太安全。” “我看不一定,这凤凰涅盘就在下个月,大家的法术都被抑制了,对山势都不熟,只能在脚程上占优势。”郑满秋说完,夏盈澜便噤声了。 夙溪听着两人的谈话,暗自白了郑满秋一眼。 刚才还在爬山没觉得什么,一旦停下来,夙溪就感觉冷了,这天本来就很凉,已经十一月,众人都多穿着好几件衣服御寒。只不过如今入了山中,气温骤降不说,还淋了一身的雨,夙溪自己都没发觉此刻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宿无逝在她身旁坐下,伸出双手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夙溪被这举动吓了一下,被搂着的肩膀僵硬,不过很快就感觉到有股暖流从宿无逝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带着温和的气息,慢慢地熨烫她的皮肤。 郑满秋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眸带着几分探究,随后笑道:“夙溪姑娘的师兄真是好本事啊,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催热来取暖。” 夙溪懒得与她说话,只往宿无逝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半垂着眼眸摆出一副关你x事的态度,郑满秋见没得到回复,也就不说了,只看着外头的雨,盼望能早点儿停下来。 等到夙溪身上的衣服都干透了,宿无逝才收回了胳膊,夙溪朝他瞧去,也发觉他的面色有些难看,于是问了一声:“如何?” 宿无逝摇头:“这点儿小法术又难不倒我。” 夙溪眉头轻皱:“我自知在外来说,难不倒你,但在结界……” 话还未说完,宿无逝便笑了起来:“不用担心,师兄厉害着呢。” 夙溪被他这一笑,又带着些许调侃的一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脸颊上一片滚烫,只能收回目光。 大雨又连续下了两个时辰,外头的天逐渐黑了,雨没有停下的迹象,天空中一道道雷光闪过,劈入丛林之中,隐于树枝之下。 安静的山洞内只能听见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偶尔会有一声动物的怪叫,那声音狼不狼,虎不虎的,叫一声便没了,一刻钟后又叫一声。 宿无逝坐在山洞最外侧,在洞口堆起了一个火堆,这样子,摆明是要他来守着洞口了。 夏盈澜道:“看来我们今天必须得在这里住一晚了。” 郑满秋皱眉:“应当趁着天亮再往上走一截的,说不定那里还能找到一些吃的,这里看上去,要想找到果腹的东西,只能入刚才那片林子了。只是里面漆黑一片,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奇怪生物,天黑进去,恐有危险。” 夙溪朝两人瞥去,没一会儿,果然听见郑满秋的肚子咕噜一声,看来是真饿了。 也是,四个人从早上出发走了那么多路,又淋了雨,在山洞里等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雨停,现在天都快黑了,等于一整天没吃饭,饿也是自然的。 夙溪朝宿无逝的腰间瞧去,她记得乾坤袋里有辟谷丹,也不知道有几粒,总之一粒能抵三天饿,先拿出来用最好。 她朝宿无逝走去:“师兄,辟谷丹。” 宿无逝朝腰间的乾坤袋看了一眼,瞥开眼神:“没有。” 夙溪抿嘴,看着宿无逝那眼神就是:师兄你闹别扭和那两个人闹没关系,先给我一粒吃呀。 然而宿无逝说:“之前见到卞芙,我丢给她了。” 这个丢字用得好,好似这辟谷丹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似的。 夙溪嘴角僵硬,简直欲哭无泪,师兄你以为辟谷丹很好弄呀?在师父的炼丹炉里也要个把月才练个两三颗出来,你老大随手一丢就给卞芙了,要不要这么阔绰? 夙溪颓然往他身边一坐,看和面前的火堆。 宿无逝突然站起来,就留下一句:“等着。” 然后便跨步出去了。 夏盈澜见宿无逝要出去,顿时一惊,连忙走过来,却没想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隐于夜色之中了。 “夙溪姑娘,他这是去做什么?”夏盈澜问。 夙溪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那句等着的意思,便回答:“找吃的。” 夏盈澜皱眉:“你怎么能让他一人出去找吃的呢?这山中阵法颇多,不同时间,不同气候都会有所变动,他一人出去也太危险了,若要找吃的,我们四人同去,好歹有个照应啊。” 夙溪抿嘴,她的确没想到这一层,夏盈澜 分卷阅读92 道行深,对阵法有一定的了解,她说出来的东西应当不会有错。 只是夙溪也没能力拦住宿无逝,她还处于懵的状态宿无逝就不见了,她也没办法呀。 郑满秋道:“盈澜你就不要担心了,那位公子的道行显然在你我之上,应当不会有危险的。” 夏盈澜听见这话,不满道:“师叔!” 这一声带着几分薄怒,郑满秋一时也有些愣了,她没想到夏盈澜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怒。 只听夏盈澜道:“不论林中是否危险,我们既然决定一起走这条路,就没有让其中一个单独冒险的道理,不能因为夙溪的师兄道行高,就理所应当让他出去涉险为我们寻找食物。” 夙溪听这两人的对话,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她们说归说,各执立场都行,但为什么总说的好似宿无逝此番出去就一定会遇难似的。 这种不好的预测与对话方向,让夙溪觉得心里慌慌的,本来很放心宿无逝出去找吃的,此番竟然也开始担心起来,心脏一瞬提到了嗓子眼儿,手无意识地握着腰间的并蒂果。 ☆、一夜暴雨 一刻钟后,林子里没有一点儿动静,一道雷电落下,正好劈在了洞口附近的一块石头上,那石头顿时碎成一块块,几粒蹦进了山洞,打在了夙溪的腿上。 有些疼,但是不影响她继续在黑夜中搜寻宿无逝归来的身影。 夏盈澜已经第三次站起来走到洞口了,这一次再站起来,她便回头对夙溪道:“我们出去找他吧,这么大的雨,倘若真出事,再不去就迟了。” 郑满秋的眉头也皱起来,忍了半晌才说:“再等等,再等一炷香的时间,他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寻。” 夏盈澜点头,又看向夙溪,意思就是等夙溪开口。 夙溪手中还握着并蒂果,察觉到了视线便朝夏盈澜瞧去。 夏盈澜道:“夙溪姑娘,休息好了吗?我们去找你师兄。” 夙溪收回视线,冷淡的面容上没显露半分情绪,只道:“师兄说等着,就等着,出了这个山洞,遇上危险,还得他来救我们。” 夏盈澜一愣,她没想到宿无逝已经出去那么长时间了,夙溪竟然还觉得他平安无事,若真的只是在附近搜寻吃食,早就应当回来了。林中的野果,或者一些下雨就会冒出来的菌菇之类,随便一些,只要能果腹,这附近都应当能找得到的。 可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还能做到这么淡定?难道她真的不顾宿无逝的生死吗? 郑满秋呵了一声:“盈澜,人家师妹都不担心,我们担心倒显得多事了。” 夏盈澜抿嘴,两步退到了郑满秋的身边,一会儿看着山洞外,一会儿看向夙溪,她摸不准夙溪在想什么,甚至已经做好决定,如果一炷香之后宿无逝再不会来,她就自己去找。 夙溪深吸一口气,握着并蒂果的拇指一遍遍擦过并蒂果身,隔一会儿朝林子里看一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就在一炷香之后,林子里闪过一道白光。 白光稍纵即逝,若不特别注意,可能就当那是一道劈下来的闪电的光了,可夙溪猛地站了起来,她认得拿到白光,当初在虚极幻境中,就是这道白光与龙对抗。 夙溪两步走到了山洞前,就站在雨水与山洞的边缘处,朝着林子里喊了一声:“师兄!” 夏盈澜与郑满秋朝一片漆黑的外头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道好听的男声从外传来:“进去,小心淋雨。” 夙溪听了这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忍不住在心底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没让那两个苍冥的乌鸦嘴说中。 她师兄果然勇猛无敌。 夏盈澜与郑满秋面面相觑,她们都没发现外头有人,也没察觉任何动静,夙溪是怎么知晓的?且知晓得那样早。 宿无逝的声音传来没一会儿,身穿仙鹤装的男子就回到了山洞里,他一手捧着几片芭蕉叶,芭蕉叶上面放了一些无毒的果子,另一只手上拉着用树藤捆着的兽。 那兽长得像羚羊一般,头上有两个巨大的角,浑身上下棕色的毛,被雨淋了之后光滑无比,只是比较奇怪的是,这只羊长了两撇红色的胡须,且嘴角一圈都是红色的。 兽已经死了,四肢都已经僵硬了,夙溪能看见宿无逝拖它进来的时候,后头还有一条红色的血迹。 这兽又半人高,且头上的角看上去很坚硬,但是折断了一截,看来宿无逝与它有过对抗,也不知他受伤了没有。 将果子给了郑满秋和夏盈澜后,得到两人的道谢,宿无逝便朝夙溪笑了笑。 他们俩凑在一块,离洞口较近,夙溪拉着宿无逝烤火,让他驱驱身上的寒气。 宿无逝抽出梨玉剑后,便用剑尖割开那兽的毛皮,割下一块块不大不小的肉块,又用剑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着。 郑满秋一脸惋惜:“当年名噪一时的梨玉剑,竟然用来……” 夏盈澜对郑满秋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已经受了别人的恩惠了,就别管他人怎么对待自己的东西,剑是人家的,人家用来当拐杖还是用来烤肉,她们都无权干涉。 宿无逝一边烤肉一边笑:“刚才怎么叫那么大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夙溪问:“这兽是你杀的?” 宿无逝点头:“那些野果我尝过了,有些涩,都不好吃,所以给你烤点儿肉吃。” 夙溪抿嘴:“下回不要这样了。” “你不开心?” “果子涩嘴,摘下来却不麻烦,鹿肉好吃,却让师兄耗费灵力对抗,划不来。” 宿无逝抬眉,目光闪了闪,嘴角一直牵着,笑问:“你担心我?” 夙溪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当然。” 不论站在哪个角度,夙溪都担心宿无逝,为他着想,出去有危险,可能会受伤,为自己着想,出去后没人保护她了,她信得过夏盈澜,也信不过郑满秋。 宿无逝反倒笑露出一排牙齿,只说:“可是没办法,再危险,也不能让你饿肚子啊。” 夙溪脸上突然一热,被这话弄得有些无措。 宿无逝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两颗果子递给夙溪道:“你看,像不像海角天边上殿里,我给你吃的枣子?” 说实话,夙溪都忘了她五年前在上殿里吃的是什么水果了,被宿无逝突然一问,她有些尴尬,那些零碎的东西,她从来都没记得过。其实她在上殿照顾宿无逝的那段时间记忆一直很模糊,仿佛是浑浑噩噩渡过了几个月,如今只记得有这个事,不记得细节了,没想到宿无逝却记得这么清楚。 心里感觉一丝甜意之余,夙溪还有一些恐慌。 她看着宿无逝手心躺着的两颗红色果子,椭圆形的一颗,大约半截手 分卷阅读93 指那么长,看上去的确很像枣子,但是比普通的枣子要大一些。 宿无逝道:“这个我尝过,甜的。” 说完,将两颗果子放在了夙溪的手上,夙溪拿着那两颗果子,现在不知道是吃好,还是不吃好了。 宿无逝对她……会不会太认真,太好了些? 哪怕是像郑满秋与夏盈澜,她们是接触了十多年的师叔侄关系,也没见她们要好到哪儿去。 夙溪将果子握在手心,肉刚烤好,宿无逝用芭蕉叶包起一块递给了夙溪。 肉烤得很香,这兽恐怕岁数不大,所以肉很嫩,烤熟之后并不难咬,且没有动物身上的腥臭味儿,吃进嘴里有些像鸡肉,软软的。 夙溪吃完鹿肉,就吃掉了那两颗果子。 饱饭之后,便靠着宿无逝的肩头睡下了。 这一夜,四人在山洞中勉强渡过,之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恐怕像这种餐风露宿的日子不少。 次日清晨雨已经停了,天亮后的林子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下,丛林之中有不少即将入冬才会开的野花。出了山洞才看清,原来洞外的路并不小,一直延伸上另一边的,形成环形一圈圈围绕才能走到巨石之上。 夏盈澜出了山洞已经有些分不清方位了,深处山中根本无法分辨那一座是主峰,只能拿出法器来寻找主峰的方向。 夏盈澜拿出罗盘后,运上法术,罗盘上的指针飞速运转。 主峰风水定然与其他峰不同,千年梧桐树所在之地,灵气应当也很重,罗盘中的指针指向的方位,无疑就是主峰的方位。 确定了方位之后,四人又再度上路。 下了一夜雨的山间道路非常不好走,好在这一日是个阴天,没有再继续下雨的迹象,经过这一夜的雨水,树边石头缝里都钻出了不少色彩艳丽的蘑菇。 如果是小蘑菇倒是没什么,即便看上去就有毒的样子,不碰就是了。 只是四个人走了没多远,就被一排蘑菇挡住了去路,那里枯木有许多,在腐朽的木桩中生出了许多五彩斑斓的蘑菇,伞状的扇状的柱状的都有。 其中蓝色的蘑菇尤为巨大,大约有人的膝盖那么高,圆滚粗壮,几十株挤在了一起,那蓝色的蘑菇上长着像烟花一样的纹路,艳红色在上面延伸开,这种撞色让人一看就很不舒服。 郑满秋捡起一根棍子戳了戳蘑菇,蘑菇很脆弱,被戳一下就是一个坑,只是那个坑里流出了淡黄色粘稠的液体,连着郑满秋的棍子,伤口处还在不断涌出。 “很不对劲。”夏盈澜道。 宿无逝点头:“剧毒无比,不单是这一种,那些红黄色的也好似有毒的样子。” “可……要去主峰,这条是必经之路。” 四人都有些为难,夙溪仔细想了想这些菇类,她倒是没什么印象了,书中卞舞华上山夺取凤凰蛋成为凤凰主人的描述并没有很多,主要是在和男主打情骂俏,过了哪些关,走了哪些路,遇到哪些难缠的动植物,夙溪真的没有很在意。 她抬头看向望不见头的蘑菇大群,又看向天空中一道道金光乍现的阵法,低空飞行走不了多远,大约几十步路就得落地提一次气,可见想要飞过去是不可能的了。 郑满秋道:“我们将蘑菇砍了走过去吧。” 宿无逝眯起双眼,仔细看向刚才郑满秋用来捅蘑菇的木棍,道:“或者,绕过去。” “绕?!这里的蘑菇看不到边际,要绕,得绕到什么时候?左边是林子,里面蘑菇或许更多,右边是这块几乎看不到顶的巨石,石壁光滑,飞都飞不上去,只有穿过这群蘑菇才是最好的选择。” 夙溪将那根木棍直接踢到了郑满秋的脚下,只见那上面黄色的液体已经将木棍融化了一半,而那个蘑菇上涌出来滴落在地上的部分,就连石子儿都化了。 夏盈澜皱眉:“这蘑菇脆弱,但液体有剧毒,我们恐怕难以走过去。” 总算碰到一个明事理的人,夙溪点头,郑满秋不满地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头,虽然心急,但也不能否认,绕过去更安全一些。 三个人正转身欲走,郑满秋突然道:“还有个办法过去。” 夏盈澜停下来听她说。 郑满秋道:“以我们的功力,想要飞过这些蘑菇并不难,只需在旁边的林子里找一棵粗壮的树,砍断树干丢入蘑菇之中,在树干被毒液融化之前踩着树干过去即可。” 夏盈澜点头:“也是,这里的树高有数十丈,我们提气踩着树干过去也是个办法。” ☆、蘑菇大军来袭 夙溪觉得这方法虽然不是十足的安全,但比起绕过这块巨石的确可靠多了。 那三个人都是法术高强的修仙能手,要砍一棵树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夙溪就站在原地没动,眼看郑满秋他们挑了一颗粗壮的大树,抽出剑,对着树根砍了几下,那棵树就倒了下来。 宿无逝再运气将树干提起,掌心带风,使劲朝蘑菇群中一挥,便撞破了一条路的蘑菇,成了一条可通行的道路。 那些破碎的蘑菇开始缓慢地流出黄色或绿色的恶心的汁液,夏盈澜道:“快走!” 便率先提气,第一步踩在树干尾,第二步落在树干头,第三步便到了对面,人已经成了一个小点儿,不过声音传来:“这边安全,快速过来!” 宿无逝突然拉着夙溪道:“树干仅能一人通过,我在这边推你,让夏姑娘在那边接着,到了树干用力踢一下即可。” 夙溪一听宿无逝不是跟自己一起,顿时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行!” 宿无逝对着蘑菇对岸道:“等会儿我师妹过去后,劳烦夏姑娘接住她!” 夏盈澜在另一边答应:“好!” 不等夙溪反对,宿无逝直接用力将她往另一边推去,他用的力气很大,夙溪都感觉自己后腰有些疼,在即将落到树干上时,记得了宿无逝的叮嘱,双脚刚沾到树干,便要用力踢一下自己提气。 郑满秋看树干已经溶解了一半,收了剑便往对岸而去,她法术高深,速度比夙溪快了不少,只是夙溪挡在了她即将落脚的地方还未离开,郑满秋心下一横,朝夙溪前一步踩在了那处,顺利落到了对岸。 被郑满秋踩过的树干陷入了毒液之中,很快就融化了,夙溪无奈落地时,只能双脚踩进溶液之中,错过了最佳时机,她也飞不起来了,眼看只有十几步就到了对岸,便一咬牙闭着眼睛跑过去。 “夙溪!”宿无逝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十几步的功夫,夙溪出了蘑菇群几乎是直接扑到在地,被夏盈澜接住之后,额头上冷汗直冒也不忘对宿无逝喊:“师兄!过来!” 郑满秋与夏盈澜还未反应过来,已见宿无逝到了这边,那根树干已经完全溶于 分卷阅读94 毒液之中。 “夙溪!”宿无逝接过了夙溪将她打横抱起,夏盈澜这才看清,原来夙溪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衣服都被融化掉了,膝盖以下的双腿露出森森白骨,甚至右脚的脚掌都彻底融化,只剩下脚踝那里连着血肉的半截骨头。 夏盈澜心下一惊,猛地朝郑满秋瞧去。 郑满秋眉头紧皱,知道若非自己方才那一下,夙溪也不至于会成这样。 夙溪疼归疼,该死的还没疼晕过去,已经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她只能紧握着手,咬着牙根偎在宿无逝的怀里,颤抖着声音说:“没事。” 宿无逝只抱着她朝前走,看也没看郑满秋与夏盈澜两人,脸色僵硬生冷,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霜,立刻便能冻伤人。 夙溪见到宿无逝泛红的眼眶,也不敢看自己的腿究竟什么样儿了,除了疼之外,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冒虚汗,忍了片刻忍不住,细微地哼了一声。 宿无逝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将夙溪平坦地放在石头上,上半身靠在自己怀中,一只手依旧撑着她的双腿,不敢让她的双腿轻易落地。 夙溪抓着宿无逝的衣领,面色发白,嘴唇颤抖,一阵阵虚汗从额角滑下。 宿无逝一手解开了乾坤袋,在里面翻找药物,找了半天也只能找到续命保命的药丸,并没有止痛的这一种。 夙溪摇头,喘了几口气虚弱道:“没事的,师兄,会好的。” 她这种体质,这样的伤,最多一天就会好,顶多就是疼了些罢了。 宿无逝怎会不知道伤总会好,只是看见夙溪那张急剧忍痛的脸与难看的脸色,他的心就像被刀凌迟一样,她每皱一次眉,心就被刀割了一下。 郑满秋与夏盈澜站得比较远,此刻也没脸靠近,夏盈澜看着夙溪那双还在滴血的腿叹了口气:“师叔,你这次真的……” 郑满秋见自己又要被夏盈澜数落,顿时不满道:“怎么?她不是南仪仙人的弟子吗?过个蘑菇群还要人用法术送过去,在这鸾鸣山中处处都是危险,没那么大的本事,又何须来此呢。” 夏盈澜被反驳了一口,登时抿嘴,只一双眼睛瞪向郑满秋。 虽然是同门,但性格品行相差实在太多。 宿无逝听见郑满秋那句话,眼神中涌上杀意,这种该死的女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更何况还伤了夙溪。 他脚边隐隐风沙卷起,一层薄冰顺着石头往外凝结,夙溪察觉到宿无逝的不对劲,更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暴戾凛冽的杀气,便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摇头:“不可。” “她害你至此,你还袒护她?”宿无逝不解地眯起双眼,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夙溪当然不想袒护郑满秋,郑满秋的行为的确可恶,她也没有圣母到别人害她受伤,她还大方原谅的地步,只是…… 夙溪忍着疼道:“师兄不能杀人。” 他有心魔,本就忌讳杀戮,杀一个郑满秋不要紧,影响宿无逝的身体才不值。 宿无逝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将夙溪抱在怀中,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道:“没事,师兄在这里陪你,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走。” 郑满秋与夏盈澜刚走近便听见这话,夏盈澜不敢看向夙溪的伤,只能从腰间拿出一粒本来自己用来保命的药丸递给宿无逝:“这是我苍冥的圣药,对她的伤会有些帮助,至少……应当不会残废。” 宿无逝没接,又听郑满秋道:“算了,盈澜,人家不领这个情,你也就别贴上去了。” “师叔!”夏盈澜除了这两个字,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郑满秋这人除了为人自私一些, 在门中对人也是挺好的,只是不明白入了鸾鸣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果然还是利益熏心,山上的凤凰能给人无穷无尽的欲望。 “入鸾鸣山,本来就要做好死的准备,这也是没办法的,索性夙溪姑娘命保住了,已经不错了。”郑满秋状似同情地安慰了一句,但这话却如同针扎似的,让人心里难受。 夏盈澜听见这话,摇了摇头,对夙溪与宿无逝道:“两位,实在抱歉,若不是我师叔急于过来也不会让夙溪姑娘受伤,是我们苍冥对不住你们。” 郑满秋哼了一声:“夏盈澜!什么叫苍冥对不住他们?是我郑满秋先她一步过岸,但也得她自己有本事才行,你这一句话拖了整个苍冥,把师门颜面放在何处?” 夙溪听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吵了起来,头都快炸了,本来就受伤,疼的恨不得大声哭出来,现在这两人又在耳边叽叽喳喳,夙溪觉得自己如果短命,一定是她们俩个给吵死的。 “滚。”宿无逝在两人还在争执时直接说开口。 郑满秋起先还有些不满,正瞪过去,便对上了宿无逝的双眼,他的瞳仁成了金色,一头青丝被风吹起,面色苍白,恐怕是被夙溪现在的模样吓的。 那能冰冻千里的眼神直勾勾地朝郑满秋看去,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冰冷无情,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闭息丹也失去了作用。 夏盈澜与郑满秋同时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原就已经料到了宿无逝的道行可能在她们之上,却怎么也没想到,年纪轻轻不过二十的青年,竟然拥有元婴中期的修为,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即便此时在结界之中,他的道行被克制住,但威压还是让她们两个透不过气来,郑满秋顿时想要离开。 她朝夏盈澜看去:“我们还是先走吧,反正他们也不欢迎我们继续跟着。” 夏盈澜冷着面色:“你把人伤成这样,就想要一走了之吗?” 郑满秋嘁了一声:“什么叫我把人伤成这样?是我推她下去的吗?” “你!” 话还未说完,两人便感觉一阵寒气袭来,纷纷抬手挡住了这道足以致命的气劲,只见脚下的泥土上结了一层薄冰,已经成了霜白色了。 郑满秋道:“既然你不愿意与我一道,那你就跟着他们吧!” 说完这句,郑满秋便大步离开,那地上的冰霜才开始慢慢融化,宿无逝看着怀里已经痛晕过去的夙溪,用袖子擦了擦她的汗水。 夏盈澜从袖中抽出丝巾递给宿无逝:“用这个吧。” 宿无逝没有接过,只道:“你也走。” 夏盈澜抿嘴,在旁边站了半晌后道:“我不会丢下夙溪姑娘的,我与她本就相识,她既然受伤,我定会与你一同照顾她。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我能理解,本就是我师叔做错了,我……我还是先为你们打一些水来,她的腿上还有毒液,不清洗干净,伤口会恶化的。” 说完,夏盈澜便转身去找水源。 宿无逝见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金色的眼眸带着温柔从夙溪的眉眼,看到了她的嘴唇,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她额前 分卷阅读95 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柔声道:“伤害你的人,不论你允不允许,我都要杀了她。” 迷蒙睡去的夙溪感觉自己耳旁有人说话,但意识模糊,只呢喃了一句:“师兄……” “我在。”宿无逝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夙溪,你放心,师兄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宿无逝心冷如冰,手却一遍遍温柔地抚摸在夙溪的发丝上,一双眼睛朝郑满秋离去的方向看去,眼底杀意尽显。 郑满秋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放过,若要直接杀了她反而便宜了她,总能有个机会,将她折磨到生不如死。 宿无逝此刻回想起方才几乎克制不住身体的暴戾,想要杀人的冲动时夙溪拦着他的眼神,都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痛。 凡是伤她分毫的,都要以命相抵。 ☆、间接接吻 夏盈澜找了几片芭蕉叶洗干净装了清水回来,再看夙溪的双腿,不由一惊。 夙溪的腿上已经在逐渐愈合了,那本来露出白骨,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停止流血了,只是毒液还残留,故而一直在溶解她的皮肤,但没有再继续恶化的迹象,像是毁灭与新生正在对抗。 夏盈澜蹲在了夙溪的腿边,抬头看了一眼,夙溪已经靠在宿无逝的怀里睡着了,也可能是疼晕过去了,总之脸色很不好看。 她道:“或许会有些疼。” 宿无逝皱眉,也清楚这上面的毒液如果不去除,夙溪的伤口就会一直在腐烂,于是点了点头。 夏盈澜先是倒了一些水在伤口上,再拿出手绢慢慢擦拭伤口的部位。 骤然触到冰冷的河水,夙溪疼的膝盖打抖,猛然就醒了过来,发觉一切眉头紧锁,将脸埋在宿无逝的怀里不去看,只说:“劳烦夏姑娘快一些。” 夏盈澜处理伤口的动作还算快,水用完之后,伤口上的毒液也差不多洗干净了,鲜红的水渍流了一地,那被洗赶紧的地方白骨更加显眼,令人惊奇的是,本来已经被溶解断了的神经正在连接。 夏盈澜不敢说话,只能在旁边找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慢慢等着。 这一日,宿无逝一直抱着夙溪挺直腰背,吃食的问题全都交给了夏盈澜,她倒算是尽心尽力。 夙溪睡了两个时辰之后醒了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息,她的左腿皮肉差不多都长出来了,只是皮肤的颜色还有些差别,且皮肤柔嫩,筋骨还未长完全,只能扭动,不能行走。 右腿伤得就比较重,整个脚掌都融化了,那一处骨头生长得较慢,皮肉已经覆盖到了脚踝上方一点儿,脚掌还是幼儿般大小。 夏盈澜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是也不敢问出口了,夙溪倒还好,吃东西的时候会对她道谢,反倒是宿无逝,一直无视她的存在,这倒不要紧,只是偶尔看过来时,那眼神让人背后发凉。 见宿无逝正给夙溪剥水果皮,弄好了之后才递给夙溪这场景,夏盈澜便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本就是个冷冰冰的人,只不过在对待夙溪时才会温和。 难怪以往见到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上去好像很好接触似的,对谁都是一副微笑的面孔,但若仔细看,那眼底是没有笑意的,骤然温暖也只是突然看见了夙溪的某个举动,被逗笑罢了。 夏盈澜用剑抵着地面,百般无聊地靠在石壁上。 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他们并没有走多远,只不过是路过了一片蘑菇群而已,按照这个速度,恐怕真的比不上前面那几组人了。 夏盈澜来鸾鸣山全都是听师父的安排,她其实自己对凤凰并没什么追求,她其实并不爱打斗,有没有凤凰傍身都不重要,按照她所想,以后恐怕会像师父与师公那样,未来带徒弟,而后潜心修炼,最后渡劫成仙。 就这么按部就班下去,没有激情地活着。 她朝夙溪看了一眼,宿无逝正在生火,夙溪就坐在一边,她的左脚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右脚还在恢复中,因为骨头被溶解的缘故,生长较慢,所以只能架着,不能着地。 夙溪的目光一直跟着宿无逝转,虽说她面色淡然,实则目光在宿无逝每一个举动之下都有些跳跃。 这样真好,有人陪在自己身边。 夙溪察觉了视线,朝夏盈澜这边看过来。 她们离得较远,可能是宿无逝还在气郑满秋的事情,故而对夏盈澜也没什么好脸色,所以两人之间隔了大约十多米。 宿无逝正在摆弄夏盈澜中午捉回来的兔子,夙溪便用梨玉剑支撑身体,一瘸一拐地朝夏盈澜走过来。 等到了夏盈澜身边,才被扶住,两人慢慢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夙溪也很惊讶自己就这么过来了,或许看见夏盈澜的目光,觉得有些似曾相识,那样带着孤单却又佯装不在乎的眼神,她比谁都熟悉。 夙溪本来就不是个擅长与人交谈的人,她接触夏盈澜,无非是因为夏盈澜与刘子倾一样,是个绝对正直又善良的人。虽然她与郑满秋偶尔争执起来实在太吵了,但不可否认她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这样的人接触起来不用担心自己不言语会被嫌弃,也不用担心自己用心付出还被人在后头插刀子。 夙溪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记忆,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看着别人成双结对地在草地上奔跑,老师会跟在后头喊:不能踩草坪。 但是他们不听,因为他们有一双矫健的腿,活泼起来连老师都追不上,夙溪就只能看着,很想融入进去,却发现自己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些回忆涌上来,此刻觉得陌生,却又忍不住心涩。 夏盈澜看向夙溪的腿,笑道:“夙溪姑娘的身体真是奇特,伤这么快就愈合了,好在你有这样神奇的能力,否则我会愧疚一生。” 夙溪道:“不怪你。” 要怪也怪郑满秋,虽然同是苍冥的人,但两个人相差实在太大。 夏盈澜笑道:“虽不是我亲手为之,但也怪我没有看住你,宿公子分明让我接住你,我却只能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的确是有对不起夙溪姑娘的。” “夙溪。” 夏盈澜一愣,眨了眨眼睛看向她,眼前女子平波无澜的双眼中瞧不出任何情绪,但那张嘴却重复了一句:“叫我夙溪。” 意思就是不用那么见外,既然大家是朋友,那就别姑娘公子的称呼了。 夏盈澜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长的是大家闺秀的脸,清秀之中带着几分温婉,仔细看,好似还有些倔强不屈的拧劲儿,再仔细看,就能从那股拧劲儿中瞧出一星半点的脆弱了。 夙溪所知的夏盈澜是从女主的角度看出来的,除去她是个好人而后被炮灰之外,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了解的那么透彻。 夏盈澜似乎 分卷阅读96 有什么不能言语的苦衷一直憋在心里,长期以往的压抑着,所以她总让人感觉疏离。 夏盈澜问:“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夙溪点头。 夏盈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煞是好看。 “我还从来没有朋友呢。”她说:“我从有记忆起就是在苍冥长大的,身边都是师姐妹,可能是有一两分修仙的天赋,所以进阶比别的师姐妹要快许多,久而久之,师父的赏识与师姐妹的疏远就一同到来了。” 夏盈澜朝夙溪瞧去:“你倒是第一个说我们是朋友的人。” 夙溪猜想夏盈澜的生活应当就是这样了,她被排挤很正常,她是女的,在女生众多的弟子群中,被排挤与嫉妒在所难免。更何况她又的确优秀,有的敬而远之,有的惧而远之,还有的想要攀上她而近之,真正愿意当她朋友的,都因为她身边的师叔师父师公等人而退却了。 夙溪倒是不怕这些,夏盈澜以前如何都不重要,单是今天她腿并非因为夏盈澜而伤,她还愿意留下来照顾这一点,夙溪就觉得这个朋友是值得交的。 夙溪只是对夏盈澜点点头,心想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何尝不陌生呢。 又原地休息了一个晚上,夙溪的腿伤才算是好得差不多了,左腿完全恢复,右腿除去快速走路或者爬山石的时候脚踝处会隐隐作痛之外,也并不影响,这种疼痛大概也维持不了半天就会消失。 夏盈澜与夙溪成了朋友,便真的全心全意地对夙溪好,照顾起来让宿无逝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比方说要越过一个较大的山丘,夏盈澜就会当做拐杖扶在夙溪身边,宿无逝刚抬起的双手就这么愣在半空中,重点是,夙溪还不排斥夏盈澜的接触。 头一次拥有朋友的两个女的心里都非常微妙。 顺着夏盈澜罗盘所指的方向,三人行了四天路,身上已经脏乱得很了,途径一处有温泉,夙溪决定,先洗个澡。 这几天吃的不是酸涩的野果子,就是腥臭的兽肉,她感觉自己身上一股泥巴加牲口的味道,难闻得要死,难为每次宿无逝还靠得那么近。 温泉其实是山上的溪水流下来的,又因为山底有岩浆,隔了好几层石头,溪水途径至此就热了起来,因为溪水一直是流动的,所以这里的温泉也并不是很热,但在这临近十二月的天气里,也算是暖和的了。 巧妙的是这溪水底产灵石,虽说不是什么昂贵稀有的灵石,但灵石遇到高温发光,将水底照出一片幽蓝色的暗光,反倒是不错的美景。 这地方若有个长发美女洗澡,恐怕就很旖旎了。 夙溪礼让夏盈澜先,她没有和其他女的一起洗澡的习惯,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过别人赤身的夙溪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尴尬。 等等!她好像看过宿无逝没穿衣服的样子,这么一想,夙溪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鼻子,心里安慰道,那个时候宿无逝还小,不算。 夏盈澜去洗澡时,夙溪就坐在干草堆里仰头看星星。 宿无逝摘了一些野果回来,将红色的那颗递给夙溪,夙溪咬了一口,顿时酸的腮帮发麻,眼睛眯起来,肩膀抖了一抖,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五官皱在了一起。 宿无逝第一次见到夙溪这种表情,以前就算是吃了再难吃的东西,最多也就是皱个眉头而已,这夸张的表情顿时让宿无逝看呆了。 在宿无逝失神片刻之后,夙溪的脸色才缓和好多。 头一次吃到这么酸的东西,酸度基本上是未成熟的柠檬的数十倍,夙溪万分惊异地看了一眼手中这个平平无奇长得跟油桃似的果子,再朝宿无逝瞧去,眼神中就是:你给我什么东西?! 宿无逝眨了眨眼睛:“酸吗?” 夙溪眼角边都快流泪水了,她将手中的那颗咬了一口的果子递给宿无逝:“不酸。”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让宿无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夙溪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好笑,她也是故意为之,以反话来回答宿无逝那明知故问的问题,却没想到宿无逝就着她手中的果子咬了一口。 然后……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顿时扭曲,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剑眉紧皱,薄唇紧抿,几秒之后宿无逝咽了口口水,随后哈哈笑了起来。 夙溪看向那被咬过两口的果子,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顿时想起来‘间接接吻’这四个字,脸颊微微发热。 ☆、为一人忧,为一人喜 宿无逝笑了片刻伸手揉了揉脸颊叹了口气:“甜。” 夙溪本以为自己刚才说不酸已经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没想到宿无逝的本事更胜一筹,师兄,这个甜字说出来会遭雷劈吧! 谁料到宿无逝道:“我此生吃过最甜的果子,恐怕就是这颗了。” 夙溪被宿无逝这认真的眼神盯着,顿时像明白过来什么,立刻收回了目光,她刚才好像是被宿无逝言语上调戏了。 宿无逝朝夙溪靠近了一些,气氛顿时有些不自在,夙溪抬起头朝天空瞧去,盯着那泛着光的银河不敢动,突然觉得肩头一沉,不用看也知道,是宿无逝的头靠上来了。 他的后脑勺抵在夙溪的肩膀上,跟着夙溪一起看繁星,夙溪觉得,今晚的宿无逝有些怪。 临近十二月,有一个日子对宿无逝很重要,就是他的生日,二十年前的这一天翎海已经飘雪了,那一年尤其地冷,南仪仙人将宿无逝抱回了海角天边,一养就是二十年。 夙溪突然想起来,今年上半年他们出海角天边时,宿无逝刚好是二十岁,只是还未行冠礼,如果按照书中所写的日子,加上夙溪的猜测,难不成今天是宿无逝二十岁生日?也是,书中写他生日的时候,的确是隆冬十二月。 夙溪觉得自己猜对了,但是一直不敢问。 宿无逝就这样靠在她的肩头,也不知是在看星星,还是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带着热气洒在她的颈脖上。 一刻钟后,两人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泡好澡换了身衣服的夏盈澜站得远远的,见那两人气氛刚好,突然感觉,很不好打扰似的。 宿无逝的生日,二十岁的冠礼,夙溪想要给他准备些什么,记得以前见到别人每次生日时都是会收到礼物的,虽然她没有过过生日,但每天来照顾自己的那个人,每年的那一天,也会带来一件她根本用不上的东西,说是礼物。 在夙溪很小的时候,还在上学的时候,学校里有个长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儿过生日,老师与全班同学陪她一起,买了蛋糕,吹了蜡烛,还送了一堆可爱的礼物,有玩偶,有蝴蝶发卡。 夙溪想,如果过生日的话,即便送礼物,也应当送对方喜欢的东西吧,不像她每年的生日,兴致勃勃地拆开礼盒, 分卷阅读97 里面躺着的永远都是书本,心理健康,教人怎么风趣地说话等等,看了就让人厌烦的东西。 夙溪突然心血来潮,开口问:“师兄喜欢什么?” 如果有喜欢的东西,夙溪想,只要是存在这个世界上,在她所了解的剧情里的,她应当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等了半晌,宿无逝才道:“我喜欢你啊。” 夙溪登时脊背僵硬,触电似的就连呼吸都不敢了,闭息大约十多秒,夙溪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打算无视宿无逝这个回答,重新问了一遍:“喜欢什么东西?” 宿无逝呵呵笑了起来:“没有。” 夙溪皱眉:“没有喜欢的东西吗?” 宿无逝摇头,随后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喜欢的,讨厌的倒是有一大堆,你要不要听听?” 夙溪抿嘴,还是算了吧,不过没有喜欢的东西这一点他们俩倒是很像,夙溪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喜恶方面,她本来就关心的不多,想着自己能好好活着就行,从没考虑过怎么活得比较开心。 一瞬间觉得心里有些凉,夙溪突然发现,她好似没有什么人生目标。 活也就是很平常地活,没有追求,没有理想,没有报复,她的人生很散漫,即便来到了这个世界,她似乎也都是围绕着宿无逝来生存的。 那么宿无逝呢?他如果也没有喜恶的话,那他赖以什么生存? 夙溪垂着眼眸,悄悄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宿无逝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夙溪只敢快速瞥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她的心脏在胸腔打鼓,突然出现的念头让她脸颊发热,甚至感觉鼻头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因这个念头,而紧张。 宿无逝……会是赖以她而生存吗? 如她围绕着宿无逝的世界,那宿无逝的世界,又是否是围绕着她的呢? 这个念头太过危险,夙溪只敢想想,很快便被抛诸脑后了。 她回忆剧情,书中的宿无逝好似都是围绕着卞舞华生存的,起初刚离开海角天边喜欢上卞舞华,而后卞舞华不论去哪儿,他都会在她身边保护她,与她经历了各种冒险,将自己一次次置身于危险之中,让卞舞华逐渐往成功的道路靠近。 即便他后来黑化,也依旧对卞舞华难舍旧情。 而现在,宿无逝对卞舞华的感情淡了许多,原本应当在鸾鸣山与牧崇音争风吃醋的场景全都变了,多出一个她,整个故事都开始扭曲。 夙溪回忆剧情的同时,突然想起了一点,眼眸明亮了起来。 她想起来卞舞华似乎也送过宿无逝礼物,在宿无逝救她一命差点儿死掉之后,卞舞华为了感谢他于是送给他的东西。 这礼物让宿无逝开心了许久,以至于后来也一直佩戴在身侧从未丢过。 谁说宿无逝没有喜欢的东西?至少那样东西,他应当是喜欢的! 夏盈澜洗好了之后,便是夙溪,夙溪洗好了之后,宿无逝便去了。 在宿无逝去溪边的时间,夙溪便向夏盈澜借了一把小匕首,从袖中拿出刚在水底捡出来的灵石,那灵石还温热着,通体洁白,却在夜间发出暗蓝色的光芒。 夏盈澜的匕首很锋利,这灵石又像是凝脂一般,蜡烛似的触感,比蜡烛要坚硬得多,刀刃划过的地方会有浅浅的痕迹。这石头凹凸不平,夙溪将边角都切割除去,然后顺着四方开始磨平,花费好长功夫才将灵石磨成了一个长方体。 大约只有拇指大小的粗细与长度,夏盈澜就坐在一边看着她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那些被切除的灵石碎屑一粒粒如同会发光的砂砾一般,沾了夙溪满鞋,有的落入了草堆之中,将这一处照得很好看。 夙溪对着刚被磨平的地方吹了一口气,荧光色的粉屑散了出去,这蓝色与上空的银河相辉映,作用不大的灵石,长相却很可观。 夙溪将边角都打磨光滑了,摸起来也没有磨手的地方,这才露出一个底部,小心翼翼地将灵石凑到跟前,开始用匕首的尖端在底部刻字。 由于底部较小,所以夙溪的字刻的也不算好看,她没练过雕刻,只能凭感觉借着灵石本身的微光开始刻宿无逝的名字,等了半晌,终于刻好了之后,旁边的夏盈澜伸手指向灵石中间一处问:“这是什么字?” 夙溪一愣,随后抿嘴,心里暗骂一句白痴。 这古代人呀,写的都是繁体字呀!宿与逝字简繁一样也就罢了,可无字她记着笔画少,一顺手就写成简体了,与繁体相差太多,难怪夏盈澜认不出。 夙溪尴尬,所以她没解释,此时宿无逝正好走过来,夙溪立刻将印章藏在袖中,心想要不要再找个时间重新刻一个? 宿无逝瞧见了她手中的匕首,眉头皱起,夏盈澜心思缜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从夙溪手中拿走匕首后说:“我去那边休息。” 然后便走了,这里干枯的草特别多,且柔软,夏盈澜休息的地方在一颗五人才能张开双手环抱的大树之下,正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宿无逝先是看了一眼满地的灵石碎屑,又朝夙溪很不自然地缩在袖子中的手瞧去,嘴角缓缓勾起,坐在了她身边。 夙溪这才发觉宿无逝换了一身衣服,原本的仙鹤装换成了一身缟色长衣,赤色作底,袖口、领口与衣摆处都能看见那赤红的暗色牡丹。他腰间不再佩戴腰带,而是随意一根坠了玉珠与穗子 的红绳系着,松垮地垂在胯间,那一头乌黑的发丝上还有水气,几缕潮湿的发丝垂在鬓角,夙溪看得有些呆了。 这样的宿无逝……竟然有些骚气! 夙溪眨了眨眼,一时忘了移开视线,就盯着宿无逝那双笑得弯起的桃花眼看着。 宿无逝心下砰砰直跳,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谁也没舍得避开,本就相近的距离,一时间空气之中漂浮着旖旎浪漫之感。 宿无逝看着夙溪的眼,又落上了她的唇,心中隐隐躁动的欲望正在往上充斥着他的大脑,试图占有他的思想,控制他的行为,甚至想要将夙溪抱在怀中狠狠亲吻。 她现在的模样,嘴巴微张,像是巴不得有人咬两口似的。 繁星之下,两人的头越靠越近,宿无逝一手撑在了夙溪的身边,微微歪着脑袋,半垂着眼眸,朝她倾身而去。 他灼热的鼻息洒在夙溪的脸颊上,让她骤然清醒,心里一万头羊驼崩腾而过。 她!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女主的人呀!就算不是女主的,也是书中的人呀!她怎么……怎么就这么傻愣愣的,竟然动也不动就让宿无逝靠的这么近。若说以前他没有明确表态自己装傻就算了,现在宿无逝的嘴 都凑到跟前,就差那么几厘米就碰上了,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情,夙溪做不到。 分卷阅读98 就在宿无逝即将碰上的那一刹,夙溪撇开了头,躲闪的同时,没瞧见宿无逝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有东西给师兄。” 夙溪起了个话题,根本不敢再看宿无逝的脸,她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可能再这么接触下去,一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就这么沦陷了啊! 毕竟对方是个大帅哥,又温柔,对自己又好,能力又强,若不是保持一点儿清醒,理智地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是书中虚拟出来的,她早就扑过去以身相许了。 宿无逝保持了一定距离,似乎兴趣不大地问道:“什么?” 夙溪将手中的印章递给了宿无逝,那灵石泛着蓝光,石壁光滑,印章的顶端刻了粗糙的花纹,花瓣的大小还不一样,可见手工有多生疏。 宿无逝接过印章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细细地看着那每一片花瓣,看到那三个大小不一的花蕊,又看见底部三个字中,有一个根本认不出的字,心里涌上的热流霎时间贯穿了全身。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夙溪亲手做的,单是一个宿字与一个逝字他就知道那下面刻的是他的名字,虽说做工堪称粗劣,玉石也是很普通的灵石,整体没有多大作用,在外观上也算不上漂亮, 但……宿无逝方才沉寂下去的心,一瞬活了过来。 为一人忧,为一人喜,此刻他才深刻地体会到。 ☆、袒露心扉 宿无逝将印章放在手中仔细摸了摸,一遍不够,又反复看来看去,夙溪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越看越丑的东西,反倒在宿无逝的眼里,越看越美了。 事实证明,宿无逝的确喜欢印章。 之前中写的就是卞舞华送给宿无逝一个印章,刻着他的名字,只不过人家卞舞华拿的是上等灵石,找了全城最有名的印章师父,在印章上面镂空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下面则是小篆的名字。 与她现在这粗劣的比起来好得不知几个档次,她也只能东施效颦,希望宿无逝别嫌弃。 不过此刻看来,宿无逝倒真的没嫌弃。 见对方小心翼翼地将印章放入那个丑的要死的荷包中,夙溪这个念头顿时就止住了。 为什么不放在乾坤袋里要放到那个荷包里啊?那个荷包简直丑得不能更丑了!奇形怪状就算了,上面还绣着一只水鸭,鸭头还是歪的,坠的穗子配色简直神奇,夙溪觉得不甘心啊! 可是……送出去的东西等于泼出去的水,这印章本来就丑,宿无逝肯收已经不错了,再要求他好好珍藏,似乎也有些矫情。 夙溪心有不甘归不甘,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说:“恭贺师兄二十生辰。” 宿无逝猛地朝她瞧去,瞳孔收缩:“你怎么知道?” 夙溪觉得自己今天的智商很低下啊,她怎么会知道?她她她……她看书的啊! “在海角天边时,有药童说的。” 宿无逝微微眯起眼睛,显然不信:“是吗?” 夙溪点头:“是啊。” 海角天边的药童根本不知道他的生辰,他每年也都不过生辰,那些药童多半隔五年就是一批新人,恐怕就连南仪仙人都忘了他是哪一日抱回来的了,时间久了,也就他自己记得。 宿无逝不愿拆穿,夙溪有许多地方他都看不透,分明应当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两个人,宿无逝也无法真正走入夙溪的心中,他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也有明暗之分,之前他永远在明处,她永远在暗处。 只是现在……他们彼此心中都藏有不愿让对方知道的事情,将自己藏于黑暗之中。 宿无逝抿嘴,笑道:“你刻的印章,我很喜欢。” “那就好。”夙溪呼出一口气,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吧? “但……中间那个是什么字?”宿无逝问。 夙溪额头上冒了细细的汗水,厚颜无耻道:“就当是我为师兄创造的字吧。” 此话一出,便是一阵缄默,宿无逝朝夙溪伸手,手掌轻轻地贴在她的后脑勺上,拇指在她的鬓角摩擦了几下。他看向她的眼神少有的温和与沉浸,似乎她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而此刻的他,已经身处漩涡之中,根本无法脱身了。 天空之上突然有一声鸟叫,夙溪抬头看去,只见繁星密布的深蓝色天空中,两只纤瘦的鸟儿并排飞行,那鸟儿的造型有些像凤头鹦鹉,一只头冠的颜色是青色的,一只是红色的,大晚上鸣了好几声也没离去。 宿无逝道:“那是比翼鸟,也就只有这地方能看到,出了鸾鸣山再想瞧见,恐怕就不容易了。” 夙溪还是第一次见到比翼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看,以前幻想出来的比翼鸟,总是与凤凰差不多的,大约没有凤凰那么大的尾巴也没有那么华丽的羽毛。比翼鸟原来这么普通,除却并排飞行之外,单独一只落在树枝上,恐怕都引不了别人的侧目。 世间那么多相爱的人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但真正见过比翼鸟的有情人没几个,却没想到此刻她与宿无逝反而见到了,难不成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这才发现,原来她方才一直躲避,却不曾想宿无逝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她身上的,此刻对上了视线,心跳漏了一拍。 夙溪问:“师兄刚才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宿无逝点头:“当然。”恐怕再也找不到如此喜欢的了。 夙溪抿嘴,过了片刻又问:“那卞姑娘呢?” 宿无逝突然笑了起来,一手托腮,眼眸半垂,眉头舒展,似乎不太在乎地问:“哪位卞姑娘?” 夙溪:“……” 是是是,师兄你魅力大,所有姓卞的姑娘都为你神魂颠倒行了吧?干嘛露出那副很得意的表情啊你个小傲娇! “卞舞华姑娘。”夙溪说完,又皱眉:“还有卞芙姑娘。” 宿无逝笑道:“我与两位卞姑娘都没有你所担心的关系,对舞华姑娘是赏识,她的领悟很高,对卞小姑娘呢……” 在宿无逝正斟酌着该用什么词解释他很厌烦对方跟着自己却甩不掉这个牛皮糖的尴尬处境,却没想到夙溪下一句话让他震惊地久久不能回神。 “你不是与她早在青石镇的客栈里……共度良宵了吗?”她亲眼看见卞芙衣衫不整地从他房间里出来,这一度是夙溪心头上那根不痛不痒却卡得难受的刺。 宿无逝眼睛睁得老大,眨了眨后仔细回想:“我怎么不知道我原来与卞小姑娘已经共度良宵过了?” 夙溪脸颊发红,意识到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她又说:“那日,她从你房中出来……” 宿无逝恍然大悟,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朝夙溪凑近了些,歪着头,眼睛眯起,这副神情有些像牧崇音那个浪子才会露 分卷阅读99 出来的魅惑。 “可那日,我不是从你房中出来的吗?”宿无逝反问一句,夙溪顿时明白过来。 难道那天……宿无逝是在她房间里睡了一夜?!她是猪吗?!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到?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就看见宿无逝便应当察觉出不对劲的啊!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睡姿被看见了吧?感觉自己已经被宿无逝在心中嘲笑无数遍了啊! “那日夜里她去找过你我知道,而后她又出去了,我记得她对你下过蛊怕她对你不利,于是就给你的房间布下阵法,又见她在外头吹冷风可怜,就把自己房间让给她了。”宿无逝解释到这个地步,夙溪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刚才问出的那么一堆问题实在有些丢人。 夙溪觉得心好累,好像去死一死。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怕的除了死之外,就是在宿无逝面前丢人了,更何况这丢人还是被他亲自拆穿的。夙溪的脸皮薄,今夜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火烧似的红了,那月光之下看的清晰,好似抹了胭脂一般,雪白的皮肤上透着绯色,竟让那张雷打不动的脸显出了几分娇俏可爱。 宿无逝目光闪了闪,好想就这样靠近她,好想让她为自己露出更多的表情,不论是喜是忧,是悲是怒。好想亲吻她,想拥抱她,想让她感受自己内心膨胀到几乎要炸裂的热情,然而此刻绝对不是最佳时机。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后,那眼底灼热的占有顷刻消失,化为浓浓的笑意与温柔。 有些话挑明了说,就没有蒙在鼓里那么尴尬了。 夙溪没想过之后该怎么办,她总觉得自己不是个长命的人,面对宿无逝的情感她能逃避的时候便逃避,实在逃避不了了,就面对。两人虽然没说到最后一步,但心里大约都知道,彼此在心中的分量不轻。 夙溪觉得自己恐怕是喜欢宿无逝的,但就目前而言,好似也就只是喜欢,她没谈过恋爱,不懂那些深刻入骨髓的浓情蜜意或难舍难分,与宿无逝也没有或者电视剧中展现的那么多磨难,感情似乎是水到渠成,逐渐就演变成这样了。 她没打算避而不谈,也不打算就以宿无逝女友的身份自居,之后的路到底怎么走,且先行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夜,夜风卷着凉意充斥在鸾鸣山的各个角落,夙溪靠在宿无逝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鸾鸣山上奇景很多,靠近山脚下的树木都跟着季节一起入冬,多半都落叶了,光秃秃的。而越往山内走,丛林之中的树木就越茂密,即便还是冷风阵阵,可还是能看见满眼郁郁葱葱的绿。 昨天夙溪就发现了,树木在逐渐变化,起初刚来山中的树木并不粗壮但是很高,现在的树木多半不高,大约只有十多米的高度,但是很粗壮,且枝桠繁多,树叶茂密,树根处还有老藤攀延。 张开的树枝如同一把撑开的巨伞,枝干上还垂落不少树藤与树藤的根,纤细的一条条挂着,好看之余多了几分神秘感。 宿无逝走在前头,夏盈澜垫后,三人脚下踩的地面都是一片松软的绿草,草丛之中有小野花,每朵大概指甲般大小。 夙溪向来对动植物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故而到了这就是一阵轻松,这一处不如刚入山时碰到的死气沉沉,反而满是生机。她甚至能瞧见那些老树藤蔓上漂浮的莹莹绿光,犹如一群萤火虫围绕,那些东西,恐怕就是这山林之中的灵气了。 她顿时放下了一丝戒备之心,想来恐怕是到了鸾鸣山最世外桃源的一处,这里灵力众多,即便会有动物出现,也多半都是些善良的小兽,温顺的居多,有些胆小的躲起来了,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夙溪记得这个场景,书中卞舞华也走过这里,因为前期经历了不少磨难,而后到这儿又格外顺畅,所以夙溪记得这一处比其他地方要深刻些。 只是……原本应当有许多好奇又好客的灵兽出现的,怎么已经走了这么久,还是如此安静? 夏盈澜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道:“这里好奇怪。” 夙溪点头,静得连一只鸟雀都没有飞过的地方,还是头一回见。 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夙溪察觉右手边似乎有双视线在紧盯着自己,她猛地朝那边瞧去,却只能看到繁密的杂草丛,根本什么也瞧不见。 身后突然传来夏盈澜的低呼,宿无逝立刻转身将夙溪护在怀中,才有空看向夏盈澜。 只见四只通体金黄的猴子吊成一排,最下面的那只手中正抓着夏盈澜的佩剑,与她抢夺。 夏盈澜吓了一跳,刚才还什么都没察觉,突然冒出的金猴吓得她差点儿摔倒,自己的武器若被这 灵长类的夺走,恐怕就比较麻烦了。她指尖用力朝金猴抓住剑的方向划去,一道气劲割破了金猴的手,那金猴嗷叫一声放手,四只哄散开来,往四个不同的方向逃了。 夙溪疑惑,夏盈澜更是拍着胸口呼出一口气。 宿无逝眯起双眼左右打量了一番,似乎已经看到了不少动物,于是也不走了,就站在远处等着那些动物自己出来。 夙溪心想怎么会这样,照理说这些灵兽应当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且方才那金猴身上萦绕着聪慧的灵光,受伤之后没有纠缠而是逃跑,显然胆小很小,胆小的金猴怎么会来抢夺人类的兵器? 宿无逝的眸光往左侧瞧去,突然伸出左手五指成爪,那草丛之中一只大约只有膝盖高的小鹿跌跌撞撞地出来,直接被宿无逝拉到了跟前。 那小鹿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都泛泪花了,呜呜地低叫着,胆怯又卑微地匍匐在宿无逝跟前,瑟瑟发抖。 这种小东西,根本毫无杀伤力。 ☆、行走的药包 宿无逝收回手,夙溪稍微朝那小鹿靠近了一些,胳膊就被宿无逝拉住了,她朝宿无逝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这才蹲在了小鹿跟前,伸出一只手慢慢朝它伸去。 夏盈澜道:“小心它身上带毒。” 花纹那么深,色彩又很艳丽,这类的动植物多半都不能随便碰。 夙溪的手掌悬在小鹿头顶的时候,草丛中一群小动物窜了出来,兔子、马儿、金猴、还有一些狐狸,将夙溪三人围在了中间,有几只老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夙溪的那只手,等着她的动作。 那小鹿已经抖得快要晕过去了,夙溪看见周围在书中都有出现过的灵兽,基本没有察觉他们身上有任何威胁的气息,于是便将手轻轻地放在小鹿的头顶上,顺着它头顶的花斑抚摸。 那小鹿慢慢抬头朝夙溪瞧去,一双大眼睛满是无辜,夙溪也是第一次接触动物,尤其是这种充满灵气的动物,心中顿时涌上一层暖流。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这里的几年 分卷阅读100 时光,夙溪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若说类似,恐怕就是在海角的苍天树下生活,呼吸到苍天大树每日吐出的灵气,而浑身舒畅吧。 与活物接触,这舒畅的感觉更深,好似有什么东西沉入了心底,又打开了潜在的某些枷锁,有种温暖从心间慢慢释放,千丝万缕地顺着血液覆盖整个胸腔,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晰。 她摸在小鹿头顶的手,忍不住就加重了力气又揉了两下。 宿无逝瞧夙溪的眼神都变了,就连夏盈澜也挑起眉毛。 夙溪那张仿佛母亲看到自己的小孩儿那种宠溺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她的周身气场都突然温和了起来,仿佛与这片绿色融为一体般,反倒是满脸冰冷的宿无逝与摆出戒备姿势的夏盈澜成了局外人。 宿无逝看着与小鹿正努力互动的夙溪,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南仪仙人的声音,那句:万物化而生。 他瞥开眼眸,眼神带着几分恍惚,心中隐隐有些慌张。 那小鹿被夙溪摸得舒服了,抬起头眯着眼睛,用鼻子触碰到她的手心。 夙溪天生就与这些带灵性的动物有关似的,在翎海那些仙鹤对她鞠躬,如今这小鹿也对她示好。只见那只小鹿两条前足跪在地面上,对着夙溪微微颔首,然后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又很欢快地朝兽群跑去。 那些距离较远的兽只盯着夙溪,没敢靠近,但是也没离开。 夙溪道:“小鹿受伤了。” 夏盈澜这才看见那头小鹿前足上的伤,那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只不过伤势较为严重,一时半刻也好不了。 她突然一愣,开口道:“是剑伤,莫非有人已经从这里路过了?” 夙溪点头,环顾四周,受伤的似乎不止小鹿一个,有些金猴,还有的狮子老虎,多多少少都负了伤,难怪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动物出来,感情都是被打怕了所以躲起来了。这么一来,方才金猴组团来抢夏盈澜腰间的剑也就有理由了,他们聪慧一些,知道伤他们的东西是什么,以为抢走就不会被打。 夏盈澜又问:“是谁这么狠心,连这些小动物都不放过。” 夙溪心中其实早就猜测可能是郑满秋那个女人了,她为了自己能早日登顶,连同门都能丢下,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说不定这些灵兽长时间没看见人,故而全都跑出来想与她玩耍,结果没想到都被砍伤了。 宿无逝一直没有出声,夙溪朝他瞧去,只见宿无逝的脸色不是很好,阴沉着,好似有什么心事一般。 “师兄,你怎么了?”夙溪拉着他的袖子。 宿无逝回神,摇了摇头,只道:“既然他们没有恶意,那我们就离开吧。” 夙溪点头,路过那只小鹿时,那小鹿还一直看着她,凡是她经过的地方,那些离得稍微近一些的动物都鞠躬颔首,似乎在送她离开。 夏盈澜惊奇道:“没想到他们这么聪慧。” 夙溪暗自皱眉,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虽说应当见怪不怪,可夙溪还是不禁怀疑自己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未经开发的潜在外挂是她不知道的。 三人往前走了许长时间,夏盈澜与宿无逝都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只有夙溪被蒙在鼓里,直到宿无逝停了下来,夙溪才一脸不解地朝他看去。 宿无逝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身后道:“跟着你过来了。” 夙溪满脸问号,回头看向夏盈澜,夏盈澜摊了摊手:“已经跟了一路了,也不知是为什么。” 夙溪朝身后一大片空旷的草坪瞧去,除了树,就是花草,什么也没有,倒是宿无逝一挥衣袖,将那树木之中过高的草丛吹开,才在里头看见了一两只小巧的动物,惊觉自己被发现后,又快速地跳到另一堆草的后头。 夙溪:“……” 跟着她干什么呀!回家找妈妈呀!以为躲起来就没人发现了啊!那小尾巴都露出来啦!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这一眼中有些无奈,有些求助,然而宿无逝朝她一笑,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头发道:“他们喜欢你。” 她不要这种怪异的喜欢。 夏盈澜噗嗤一声笑起来道:“你不如过去好好告个别,让他们别跟着了。” 夙溪万般无奈,踏着缓慢地步伐朝草丛的方向走去,宿无逝一直看着她,虽说知道那些动物没有戾气,但守护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夙溪靠近之后,那几个小动物还怕自己被发现,立刻钻到了草堆里屁股对着她,一副‘我看不见我自己你就看不见我’的傻样儿。 夙溪叹了口气,蹲在了草从前,伸手扯了扯一只兔子的尾巴,那小兔子立刻跳了起来,旁边受伤的小鹿用额头贴着她的手腕撒娇,一时间周围的动物都贴了过来,就连金猴也倒挂在树上,吱吱直叫。 她为什么这么受动物欢迎啊!夙溪摊手。 夙溪将那个钻到自己怀里的小鹿拉开了些,又看见它受伤的前足因为沾染了细菌所以有些溃烂,没有流血,但是想好也很难了。 夙溪无奈,伸手帮它把与伤口中的血凝结在一起的杂草拔掉,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伤处,却没想到那伤处好似有好转的迹象。 夙溪心中一惊,外挂……显现出来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地点在小鹿的伤口上,那小鹿没有半分挣扎,反而用头顶蹭着她的手臂,一副讨好的模样,被夙溪碰到的伤处正在慢慢愈合。她帮忙剥掉了那些脏东西与血浆凝结的痂,露出的伤口皮肉正在新生。 夙溪猛然发现,她要是放到游戏里,就是个超级奶妈呀! 那小鹿的腿伤好了之后,夙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难道她的治愈功能已经达到碰一下伤就好的地步了? 那小鹿被治好了,欢快地原地蹦跶了两下,接下来就是受伤的老虎、兔子、金猴等,一个个将她围住。 夙溪顿时明白过来,这群家伙哪儿是喜欢她呀!分明是看中了她是个行走的治疗仪,能让他们伤好的那种啊! 于是宿无逝与夏盈澜远远地就看见一群受伤的动物排成排,夙溪挨个儿治疗。 夏盈澜除了惊讶,还有一些欣喜:“没想到夙溪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我原先一直在想,她的道行不高,必然有其他地方是过于常人的,却没想到这种恐怕连渡劫成仙的仙人都未必能使出的法术,她却轻而易举地就使出了。” 宿无逝因为夏盈澜这话而神色更为阴沉,眼看夙溪给十几个小动物治好上之后还毫发无损,盘起腿坐在原地,面色冷清却很温和地抚摸着受伤的动物,他的心就猛然抽痛。 如果……如果她是万物化而生,如果命带神格,那他又凭什么……以一个微薄的凡人之姿,要求夙溪也能喜欢上他呢? 夏盈澜觉得身侧骤凉,朝宿无逝瞧去时,对方 分卷阅读101 眼底暗金色流动,浑身笼罩在一层寒冷之中,她缩了缩肩膀,觉得宿无逝实在是太喜怒无常了,方才还好好的,这回突然就变了。 “你……怎么了?”夏盈澜问。 宿无逝朝她瞥了一眼,就在此时,夙溪叫了一声师兄,夏盈澜瞧得清楚,宿无逝那金色的瞳仁一瞬转黑,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慢慢朝夙溪走去。 夏盈澜只觉自己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胸口闷闷的。 夙溪摸了一排小动物,那些家伙的伤也终于好了,于是夙溪才发觉自己身体始终还是会被掏空的,这不,双腿发软,浑身发虚,困得要死,站都站不起来了。 不过这感觉与取心头精血救宿无逝比起来,还算是好了很多的。 宿无逝过来就弯下腰,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搂在怀中。 夙溪站起来之后感觉头更晕,双手攀在了他的脖子上以防自己摔倒。 宿无逝叹了口气:“下次不许这么乱来。” 夙溪点头,下次就算小鹿再可爱,兔子再卖萌,狮子老虎再摆出一副蠢汪模样朝她吐舌头,她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宿无逝直接蹲了下来,背对着夙溪道:“上来,师兄背你。” 夙溪看着宿无逝那宽厚的肩膀,抿了抿嘴,心中猛然跳动了两下,还是趴了上去。 等夙溪趴在他背上之后,听见他说:“睡一会儿吧。” 那声音从宿无逝的胸腔发出,整个脊背都在微微震颤,这感觉非常微妙,让夙溪觉得,她与他很贴近,几乎就贴到了他的心上。 打了个哈欠,夙溪闭上眼睛,双手环着宿无逝的脖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一觉睡得安稳。 那些本来还想跟着这三个好人一起玩耍的小动物刚要靠近,就被宿无逝冰冷的目光吓退。 夏盈澜与众多被惊吓的动物一样打了个抖,抿了抿嘴,一声不吭地根跟在他后头。 在三人离去之后,那排成一排的灵兽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哄散开来,鸟儿鸣叫,狮吼虎啸声不断。 一抹艳红色飘落在地面上,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影,众灵兽瞧见了这人银白色随风飘荡的发丝与那张如鬼如魅妆容的脸,顿时吓得四处窜逃。 那人一根手指竖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嘴,这才优哉游哉地朝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缓缓勾起。 呵,有意思。 ☆、有妖气 夙溪睡在宿无逝的背上很安稳,故而这一觉睡得有些长,再睁眼天都快黑了,丛林之中被西方的红霞照射,一道道橙色的光顺着树叶缝隙斑驳地落在地面上。 她们这一路逐渐离开了满是灵气的丛林,只是树木的品种都没怎么变,那地方该有的野花野草这儿也有,但……没有鸟鸣虫叫,这种静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夏盈澜一直注意着周围的花草,生怕有些什么隐藏在其中的危险。 夙溪醒了,自然就没有再继续让宿无逝背的道理,这一路至少背了有三个时辰,夙溪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即便瘦,那也是有重量的,从宿无逝背上下来的时候,她都没敢正眼看对方。 夏盈澜对夙溪道:“你小心一些,这林子我们已经走了许久了,似乎被困在这里了,恐怕会有危险。” 夙溪左右看了两眼,天空中的阵法还在,只是这一片笼罩了一层死气,大树还是绿叶繁茂的景象,那攀在树干上的藤蔓更加茁壮,颜色更加鲜亮,但也就这么长着,少了许多生气。 三人又走了一段时间,宿无逝在前方停了下来,夙溪皱起眉头,就连夏盈澜也无奈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已经是第三次路过这里了。” “有阵法。”夙溪道,这回阵法不光是布在天上,就连林子之中也都是,树木的生长方向与角度本身就有些刁钻,若能有人飞到上空看,恐怕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 “难怪一直走不出去,得想个办法破阵才行。” 夏盈澜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八卦盘,罗盘之上,一颗悬浮的灵石正分为八份,分别落在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处。由生门入、休门出、开门出便可破阵,只是那灵石在八 卦盘上焦躁不安,竟然一颗颗全都炸开,碎成一粒粒落在了八卦盘上。 夏盈澜手一松,那玉制的八卦盘跌落在地面,哐当一下碎成了几瓣,而她的手中,已经有些血迹。 夙溪忙问:“怎么回事?” “阵中阵。”宿无逝眯起双眼,目光凌厉地往周围扫去:“似乎还有一股邪气在这里头作祟,两个阵法相互排斥却又缓慢融合,看来出去很难。” 夙溪经宿无逝这么一说,也察觉周围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不对,这阵法相当古怪,与鸾鸣山中其他阵法相差太大。 若是一人布置的阵法,多少都会有异曲同工之处,然而这里并不。 “啊——” 一声尖叫在前方响起,三人猛地朝那边瞧去,这声音还有些耳熟,夏盈澜立刻认了出来,这是郑满秋的声音。 夏盈澜率先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而去,夙溪倒是兴趣缺缺,有些不太想见到郑满秋,宿无逝与她一道慢慢走在后头,等到了跟前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日没见到的郑满秋原来也被困在阵中出不去,故而在这地方逗留了许多天。这林子的确有古怪,有些地方妖气很重,以至于长年累月下来,部分树木都成了精。 夙溪还是头一次见到能一口吞掉一个人的食人花,就在郑满秋的身后,长着大嘴,等着郑满秋入口。 郑满秋的手脚都被藤蔓缠绕,她的剑早就丢到了一边,夏盈澜赶到的时候,郑满秋的身上已经有不少勒痕,且衣服破烂,肩膀大腿等都露了出来,甚至在挣扎的过程中,还能看见隐隐露出的丰满胸脯。 夙溪撇开眼睛,瞧见宿无逝盯着郑满秋的方向眯眼,顿时心里不爽,一个手肘打在了对方的腹部,肘部感觉到了柔韧的腹肌,也满意地听见宿无逝闷哼一声。 宿无逝很委屈,无奈地朝夙溪瞧去,只见对方一脸冷淡地问:“好看吗?” 宿无逝道:“有古怪,这地方不会有这种花。” 夏盈澜哪儿管那么多,看见郑满秋的半条命都快送出去了,立刻拔出长剑,剑身嗡嗡作响,她双手合十,指尖朝前冲去,那柄剑便化作数十个,直接割断了束缚了郑满秋的藤蔓。 只是没想到藤蔓断了之后,却有更多的新鲜藤蔓再度缠绕了上来,不论怎么割,那食人花都能在最快的速度内生长,甚至就连四周的地面上都沙沙作响。 夙溪低头朝周围瞧去,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藤蔓顺着地面网状似的爬过来,似乎是被夏盈澜的剑声引来的。 分卷阅读102 郑满秋一直在掉泪,手腕与腰部开始流血,她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早在刚才好几次的逃脱又被捉住的过程中掉落,经不起折腾的破布落在地面,浑身□□地在一群绿色柱状的藤蔓之中挣扎扭曲。 夙溪突然觉得这画面有些□□,见郑满秋哭着喊着救命,一双绝望的眼神朝她这边看来,夙溪不知为何,心下一狠,就这样生生瞥开了眼睛。 她不是不记仇,她还记得自己掉进蘑菇群中有多疼,也记得自己双腿被毒液溶解的时候还要拼命挣扎着冲出那里有多绝望,短短的十几步,她走得惊心动魄。 “救我!救我——盈澜救我!” “师叔!”夏盈澜一剑又一剑地砍,无奈在这山中灵力与法术本就被克制住,而她也找不到解决的根本方法,只能不断斩断那些藤蔓,又眼看新的藤蔓将郑满秋慢慢拉入食人花的大嘴之中。 宿无逝双指并拢,冷冽地往地上一划,满地伸展过来的藤蔓都断成一截截,然后还有新的正在靠近。 这样杀是杀不完的,这些东西再生能力似乎与它们的体积一样,成许多倍,这地方恐怕真的有古怪,这样邪气又妖性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在鸾鸣山中出现? 念头一起,夙溪顿时睁大眼睛瞳孔收缩,心脏狂跳之余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倒霉了。 不会……不会是无意间碰到了女主的机遇,掉入了鸾鸣山中的束妖界了吧?! 束妖界便是鸾鸣山这个大结界中的另一个结界,只有束妖界中才会有妖气,因为束妖界中真的有妖,一只沉睡了两百余年的大妖。 可那大妖……分明是卞舞华的囊中物啊!怎么卞舞华没到这地方来,反而是他们先到了? “盈澜!!!救命啊!我不要被吃掉!救命——” 郑满秋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在夙溪耳畔不断响起,她猛然惊醒之后,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她伸手捂住胸腔,深吸了几口气才平息。夏盈澜正在拼命救郑满秋,而宿无逝对抗一地藤蔓绰绰有余。 “啊啊啊——” 郑满秋的下半身已经被卷入了食人花的嘴中,食人花的肚子里有毒液,夏盈澜的脚踝已经开始溶解,在她的身体落入食人花口中时,那食人花的嘴角便流下了透明的泛着绿色的恶心液体。 郑满秋还活着,她挣扎着想要自己爬出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夏盈澜:“救我!我在苍冥待你不薄,我是你师叔啊啊!!!” 夏盈澜用剑过度,一口血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手中还不停歇地使出一招招剑式,无奈起不到任何作用。 宿无逝砍藤蔓砍得烦了,眉宇之间露出了不耐的气息,双手背在身后,从脚底开始有冰延四周凝结,那藤蔓遇到冰不敢靠近,生怕会凝固,只能在外围打转。 夙溪被郑满秋那求救的声音喊烦了,便拉着宿无逝的袖子道:“师兄……” 宿无逝冷着一张脸:“不救。” 夏盈澜一边砍藤蔓一边道:“宿公子!求你救我师叔一命!” “宿公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救救我,求你……啊!!!救我……夙溪!!是我对不起你……救我……” 郑满秋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落入了溶液之中,藤蔓正在将她整个人胡乱地塞进食人花嘴中,她仅凭着两只胳膊拼命往外爬才让自己支撑到现在。 夙溪看着她一双腿已经完全废了,心想自己之前的仇也不过就如此,便再度扯着宿无逝的袖子道:“师兄!” 宿无逝一道剑气朝食人花的大嘴冲去,他的右手在空中成爪,剑的力道与他手的握紧程度一般,顿时将食人花的大嘴撕开了一道裂口,溶液流了满地。夏盈澜立刻往后退,避开那些恶心的液体,宿无逝抱着夙溪,也退出了那个圈子。 郑满秋从食人花的口中摔了出来,□□的身体上遍布恶心的粘液,她的下半身,大腿根以下都被溶解掉了,其中一条腿还挂着半化不化的骨肉,样子十分凄惨。 郑满秋拼命地用额头点地道:“多谢!多谢你们!谢谢……” 三人围在一边看她那落魄凄惨的模样,夏盈澜满是不忍,夙溪则是唏嘘多过同情,而宿无逝,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眉毛稍抬,那冰冻成一圈的地面迅速融化。 没有寒冰阻挡的藤蔓如雨后的春笋一般疯长开来,一瞬间就将郑满秋缠得严严实实,刚从食人花口中逃出来的郑满秋尖叫一声,顿时被那些嗜血成性的藤蔓四分五裂。藤蔓上遍布的小花都在吸血,卷曲的触手将骨头碾成了碎沫,鲜红与深绿色撞在一起,煞是刺眼。 “不!”夏盈澜想靠过去,夙溪立刻拉住了她:“她没救了。” “不!师叔!师叔……”夏盈澜捂着脸,瞥开眼睛不敢再看那血腥的场面,夙溪也移开了目光,空气之中满是腥臭味,让人闻着心里发凉。 郑满秋生命最后一刻,还尚且拥有意识的时候,分明瞧见了宿无逝那轻松畅快的笑容,一双眼珠子恨得从眼眶中瞪出,那张脸,那个头颅不消片刻,也被藤蔓覆盖,彻底消融在其中。 ☆、几派斗争 待到那绿色的藤蔓将郑满秋最后一丝皮肉也吞噬得一滴不剩,宿无逝才收回冰冷的视线,对着正哭泣的夏盈澜道:“走吧,这地方不宜久留。” 夏盈澜点头,她知道,方才那情况他们每个人都有危险,谁也不能真的上前去救,只能忍着抽泣,还是诚心地对宿无逝道:“多谢你不计前嫌,愿意救我师叔,虽然……虽然她现在还 是……” 宿无逝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瞧得远,只道:“或许这就是命吧。” 夏盈澜突然想起了什么,擦干净眼泪后,在地上捡起了那柄郑满秋遗留的剑道:“师叔始终是苍冥的人,既然尸骨无存,这柄剑我还是要代她带回苍冥,好好祭奠的。” 夙溪看见剑上还有恶心的粘液,便立刻偏过头,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刚才宿无逝既然真的有心想要救郑满秋,又怎么会让她第二次落入那些邪气的植物手中。 或许……真的是这结界阵法束缚了人太多法力,以至于力不从心。 郑满秋死了,她也不觉得可惜,毕竟在这个世上生存正如宿无逝说的那样,一切皆是命。 只是这片林子邪乎得很,那些植物吃了郑满秋,短时间内应当吞不下另一个人,故而跟着他们,导致两旁的草丛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打从郑满秋死了之后,夏盈澜就恍恍惚惚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有时走两步还能被树枝给绊倒。 等到太阳下山了,三人还在这一片林子中转悠,就连想要找进来的路也找不到了。 夏盈澜与夙溪都有些累了,于是三人决定找一处休息一下。 这一处有棵树 分卷阅读103 非常粗壮,树根从泥土中爬出,上面长满了青苔,根须一条条地铺在了青苔之下,夙溪就靠在颗大树的树根处。夏盈澜坐在树根上,眼睛一直看着手中的剑,不言不语的。 宿无逝拿出水壶递给夙溪,夙溪又递给了夏盈澜。 后者摇了摇头道:“我不渴……唉,本来苍冥就我与师叔两人入了这鸾鸣山,却没想到师叔已经葬送于此,说不定几天之后,我也会死在这儿。” 夙溪想了想,说不定几天之后,她也死这儿呢,她打从出了海角天边,每天都觉得自己会死。 “我真不知道,此番来鸾鸣山到底是为了什么!”夏盈澜苦笑:“我本就对凤凰不执着,也不喜欢争斗,怎么莫名其妙就入了这鸾鸣山呢!” 夙溪心想,入鸾鸣山哪儿是你想得那样简单,各门派中派出年轻一辈最顶尖的高手来鸾鸣山中寻凤凰蛋,这本就是一个阴谋,计划一环套着一环,他们也只能跟着命运走。 夏盈澜叹了口气:“现在好了,我们几个被困在这里,怎么绕也出不去,凤凰也见不到,即便哪日误打误撞出去了,恐怕也赶不上看凤凰涅盘了。” 夙溪开口:“若能打破阵法,或许赶得上。” “这阵法带着妖气,哪儿有那么容易打破?”夏盈澜皱眉。 夙溪摇头:“我指的是它。”她伸手指向天空,那里已经漆黑一片,隐隐能看见几颗正在闪烁的星星,若借着微薄的星辉不难看见一圈圈正在旋转的八卦阵法。 既然无法打破满是妖气的阵法,那就打破这鸾鸣山本就固有的阵法,只要空中的这一层守卫破了,那想御剑飞行去主峰也就是眨眼般的功夫而已。 夏盈澜摇头:“没有那么简单,你可知这阵法是谁布下的?” 这个夙溪当真不太清楚,看书的时候的确看到了一些伏笔,恐怕和两百余年前的人妖魔三界大战有关。 夏盈澜道:“我是听师公偶然说起的,凤凰、飞龙、麒麟本是神兽,传说中的神是由凤凰探路,麒麟护航,脚踩飞龙出现的,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人见过神,神界,也一直都是遥远且不切实际的存在。两百余年前,有一人离神只差一步,那人收服了凤凰与龙,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凤凰与龙都死了,而两百年后的现在,凤凰在鸾鸣山上涅盘,可见,这鸾鸣山上的结界与阵法,都是那人设下的。” 夙溪抿着嘴思索,夏盈澜这么说她倒是想起来,凤凰在鸾鸣山涅盘,麒麟成了北海归教的神兽,那么龙呢?龙又去了哪儿? 如今凤凰即将出现,麒麟也还在世,唯独龙没有任何消息……等等!也不是没有任何消息。 夙溪眼眸一亮,突然想起来刚到无上城的时候遇见金球,他在万金楼里最后展示的上等仙器便是一柄由龙鳞与龙爪所铸成的剑,后来到了牧崇音的手中,又被牧崇音转送给了卞舞华。 卞舞华注定是凤凰的主人,由龙所造的剑又到手了,目前她还在北海归教,应当有机会能接近麒麟,这么说……卞舞华注定将来是要成神的?! 这个想法一出,夙溪便觉得自己好似一瞬看到了的结局般,心中骤然一缩,她一直以为卞舞华最终也不过就是和牧崇音渡劫成仙,却没想到…… 乖乖……她知道了不得了的事,以后见到卞舞华得绕着走,毕竟对方貌似看自己不是很顺眼,这姑娘注定成神,那她还玩儿个毛线球啊!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轰隆声,夙溪惊得回神,猛然抬头朝空中瞧去。 只见一道紫光在远方的另一座山头上闪过,形成了一道道电闪雷鸣,那紫光惹得布在上空的阵法有些不稳,时好时坏的。 夙溪皱眉,这情况似乎有些眼熟,好似是……牧崇音的某个法器,那个叫什么鎏婴宝镜的,使出来可以锁定目标,威力等于被雷劈,但这东西要用的话非常消耗内力,一般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牧崇音是不会用的。 夙溪连忙问:“我们进来几日了?” 夏盈澜默算了一下回答:“十二日。” 宿无逝的目光紧盯着夙溪,眼神中满是探究,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夙溪想起来了,这一日玄天的两名弟子对北海归教出手,算是同归于尽,只是卞舞华与牧崇音都受了些伤,又刚好卞舞华要从结丹初期升结丹中期,故而牧崇音帮她守着。 只是没想到偏偏不凑巧,池免一行人与他们遇见了,池免与北海归教有些交情,又和牧崇音为了卞舞华争风吃醋,所以以法器斗争了一番。 现在,恐怕就是牧崇音打伤池免的时刻。 夙溪一边看向远方的山顶,目光还不忘朝空中的阵法瞧去。 池免与牧崇音的法器都有些来头,虽说牧崇音仙器多,但池免也有不少旁门左道的东西,故而几样法器加上一两样仙器同时面世且相互斗争起来,即便是离神最近的人布下的阵法,也产生了裂缝。 夙溪瞧见那阵法消失了两秒钟后又再度出现,掐准了节奏,立刻对宿无逝道:“师兄!看阵法,现在是破阵的最好时机!” 宿无逝回神,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远方法器对抗的下一招过来,在产生裂缝,阵法丧失效果的那短短几秒钟内,使出所有能使出的能力,破阵! 另一边山头上,北海归教的三名弟子与玄天的两名弟子已经牺牲了,方才战了好几个回合的牧崇音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几分嫌弃地盯向坐在地上胸前满是血渍的池免。 “你不是我的对手。”牧崇音收了鎏婴宝镜,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故作潇洒地转身回到了卞舞华的身边。 此刻卞舞华面色苍白,盘腿坐在一堆鲜花之中,这些花都是牧崇音一路上调侃她,一边挑逗一边摘下来送与她的,其中有几朵已经枯萎了。 卞舞华没要,牧崇音就一直拿着,即便是方才参与了玄天与北海归教的恶斗,他也没有松开花的迹象,卞舞华见他不要命只要花,明知这是牧崇音的苦肉计,他绝不会让自己被伤到分毫,还是忍不住道:“放在那里,我全收下就是了!” 而此刻,她靠在一块巨石旁,反倒是这些花给她垫出了一块干净的地,能好好运气,让自己成功突破到结丹中期。 池免刚要运气,无奈他的道行实在浅薄,被牧崇音重伤之后,几口淤血积在心间,气息不顺后噗地一口喷了出来,一身素白的长衫骤然染了点点红梅。 卞弄影本是冷着一张脸的,看见他这模样,心有不忍,坐在他的身侧抬手往他身体里灌输灵力。 去没想到灵力才刚灌进去一点儿,她便被池免给推开了。 “你别碰我!” 卞弄影的脸一瞬苍白,逍遥派的锦叶看不下去,皱眉道:“池兄,嫂夫人也是一番好意,你 分卷阅读104 ……你这么做未免也太无情了些。” 池免自行运了几次气后依旧不成,又看见牧崇音给卞舞华擦汗,脸都被涨得通红,不管不顾,再度拿出了一根针,那针大约一根筷子大小,些微细一些,一头镶了灵石,一头尖利无比,针的身上刻着符文,似乎是样精巧的法器。 池免以自己仅剩的灵力要催动这针与牧崇音再做搏斗,谁料到他的灵力已经无法操控法器,反而被牧崇音发现。 牧崇音也是气煞了,卞舞华说这两人一个是她姐,一个是她姐夫,故而不能杀,所以他才消耗灵力与这难缠的人斗到了现在。却没想到他有意放对方一命,对方反而死缠烂打了起来,这回又要动手,牧崇音再好的脾气也没法儿惯下去了。 故而直接从腰间装法器的袋子里抽出一柄长剑,剑还未出鞘便是一阵龙吟声席卷整座山头,锦叶与万奇经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以自身灵力才能抵抗这强大的威压。 牧崇音并未拔出剑,而是直接剑指池免,那一道气劲带着凌厉的风朝池免的面门而去,吹起了他两鬓的发丝。 “唔……” 卞弄影双手滴血,十指指骨都断了,她挡在了池免的前面,半垂着头,根本不敢看向牧崇音。 牧崇音收回了剑,瞥开眼神只说:“你这么对他,他可未必会感激你。” 心里想着,糟了,他这剑可是上等仙器,虽说没用全力,可对卞弄影也一定是重伤了,本来是想直接杀了池免的,却没想到卞弄影冲了上来,如今卞舞华闭了五感所以不知道,等她醒过来后……还不得杀了他为她姐姐报仇?! 牧崇音啧了一声,真是好人难做。 卞弄影见对方没有再出手的意思,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往后倒去,直接倒在了池免的怀里。 池免讷讷地看向卞弄影,她的脸色发青,双手全都是血,方才那一剑看似被她的手挡了下来,实际上剑气已然伤到了心脉,此番看她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恐怕是不会好了。 ☆、破除结界 池免一时忘了呼吸,他也不清楚卞弄影怎么会冲到自己前面,方才他只想着若是能与牧崇音同归于尽也算好的,可……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池免抬手,慢慢朝卞弄影伸去,指尖停留在那张脸上方二十公分处,卞弄影便直接喷出了一口血,一片鲜红从她的口中涌出,顺着脖子与脸颊流到了耳朵里,衣领中。 他一时有些混乱了,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下一个举动就害的卞弄影吐出更多的血,于是那只手,也停留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也未收回。 锦叶与万奇靠近他们俩,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这几日锦叶与万奇都是与池免、卞弄影一起走的,他们来早就看出来这对夫妻的怪异相处模式。吃东西从来不在一起吃,卞弄影找来的东西,池免是绝对不吃的,而池免找来了东西,也不会唤卞弄影一声。 他们从来不在一棵树下休息,从来不饮一壶中的水,甚至这十几日,说的话也不超过十句。 锦叶与万奇都以为,这两人之间是没情意可谈的,却没想到卞弄影居然为了那样冷落自己的池免而几乎送命,实在让人心酸。 锦叶道:“池兄,嫂夫人为你至此,你也就别再与她怄气了,快说些话,让她好走吧。” 池免张了张嘴,似乎傻了一样,他伸舌舔了舔自己干燥的上唇,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卞……” 后面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此刻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两人成亲这么久,他都没叫过对方的名字。 卞弄影半睁着眼睛,眼下一片发青,她侧头将嘴里的血吐掉之后,又咳嗽了几声,疼得秀眉皱起,却也忍着从池免的怀里翻身出来,直接滚在了地面上。 “你别……误会,我,我是怕你死了之后……没人能还默默清白……”卞弄影说完便闭上眼睛,掩藏眼底的伤心与决绝。 这话如同一道雷劈在了池免身上一般,让他迟迟不能回神。 原来是他……误会了吗?也是,成亲这么久,他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她又怎么可能因为夫妻情义为自己挡剑。 “呵呵……”池免苦笑两声。 万奇抿嘴,他朝卞弄影走去,似乎有话要说,刚蹲下打算开口,便听见锦叶的一声惊呼:“你们看天上!” 众人抬头朝天上看去,只见那阵法正有被破开的迹象,牧崇音合上扇子皱眉朝远方瞧去,那处一道白光闪过,带着凌厉的剑气有要划破穹苍之势。 “有人在破阵!”牧崇音皱眉,该死,什么时候破阵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他朝身侧的卞舞华瞧去,对方似乎并不顺利,大冷天里额头上又起了一层汗。 锦叶呵了一声:“谁这么有本事,竟然能破阵。” “不管是谁,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为好,这阵法能否破掉是个未知数,若有什么意外便不好了。”万奇较为理智,说完这句,便伸手朝卞弄影的鼻息探去,对方还有呼吸。 他大惊,随后勾起嘴角,打横将卞弄影抱起,转身对池免道:“池兄,你身上有伤,不如与我一道吧。” 池免恍惚站了起来,他瞧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卞弄影,又朝一直被牧崇音护着的卞舞华,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牧崇音没给他好脸色,这种有了老婆还惦记小姨子的人,他给一万个鄙夷。管这几人要去什么地方躲起来,他是决意守在这里不动了,若真有什么意外,他还有一样护体钟没拿出,到时候也可做不时之需。 池免抿嘴,抬手想要从万奇怀里抱回卞弄影,对方急于离开转身便走了,他也只能跟在后头,双手在袖中握紧,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儿。 天空中又是一道白光闪过,这回的白光与之前不同,几乎将整个黑夜都点亮了,所有人都被刺得睁不开眼,只听见破碎的声音,片刻过后,白光消失,天空中的阵法也不见了。 锦叶不可置信:“阵破了!竟然真的有人能破!是谁?!” 万奇道:“恐怕是那两个南仪仙人的弟子吧,方才我见是东方有剑气划过。” 锦叶啧啧叹了一声:“我说你们还真是不紧张啊,再有十天凤凰就要涅盘了,此番阵都破了,谁能找到凤凰蛋,谁就有可能是凤凰的主人,你竟然还抱着别人的妻子。” 万奇皱眉:“卞姑娘受了重伤,现在丢下不是太不义了嘛!” 锦叶双手环胸:“是,你是好人,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家丈夫可能都不在意她的生死,你帮在多忙也讨不来好处的。” 话说到此,万奇也明白锦叶是故意说过池免听的了,只是此刻池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失了魂一般,只 分卷阅读105 往前走,两人皱眉,摇了摇头,跟上。 再说夙溪这边,宿无逝用尽全力才破了阵法,阵法破后,他也面色惨白,似乎是灵力耗尽了。 虽然阵法破了,但众人还在结界之中,灵力依旧只能使出十之一二,方才宿无逝似乎强行用了五分力将阵法破除,只是看他现在这扶着树干几乎摇摇欲坠的模样也知道,即便破了阵,短时间内,他们也走不了了。 夙溪立刻过去扶住了宿无逝,让他坐在树根靠着树干休息。 夏盈澜亲眼所见方才气吞山河的一幕,心中震惊不已,一时竟不会说话,只能干站着发呆了。 宿无逝咳嗽了好几声,夙溪拿过水壶本想喂他喝水,但水壶中已经空了,她回头看向夏盈澜,夏盈澜立刻明白过来,接过水壶道:“我去打水,你们先休息。” 夙溪点头,瞧着宿无逝连嘴唇都是毫无血色,心中泛着些微的疼,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让他强行冲破阵法,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不智之举了。 反正书中也没写女主角冲破了阵法,凤凰涅盘之后,这里的结界与阵法自然会消失,现在害得宿无逝耗损灵力过度,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夙溪就觉得愧疚。 可若不冲破天上的阵法,那他们怎么也不可能走出这个怪圈的。 夙溪伸手帮宿无逝擦掉额头上的薄汗,问道:“师兄可有觉得难受?” 宿无逝闭上眼睛,只皱着眉毛不说话,摇了摇头本想要安慰夙溪,却没想到摇头过后头昏脑涨,顿时憋了许久的一口血从嘴里喷出,一半洒在了地面,一半洒在了夙溪的裙子上。 “师兄!”夙溪看着宿无逝嘴角流出的鲜红,骤然忘了呼吸,手指颤抖地贴着他的脸:“用我的血!” 她刚想起来,便要用剑割破自己的手,宿无逝按下她的手,摇头道:“无事,是淤血,吐出来反而好多了。” 夙溪才不信这话,他的脸色分明更差了。 “都是我低估了这阵法……”她连忙从乾坤袋里翻找可以治伤的药丸,眉头紧锁,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自责与懊恼,还有夹杂在其中的心疼。 宿无逝道:“师兄厉害着呢,别担心。” 都这个时候了,还逞这个强,夙溪找到了药丸,立刻拿了一粒塞进了他的嘴里。 宿无逝嚼着药丸朝她笑了笑,虚弱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像针一样刺痛了夙溪的心脏。 “索性现在阵法破了,等我休息好了,咱们就可直接飞去主峰,现在离凤凰涅盘还有几日,不用担心会错过。”宿无逝抬头摸了摸夙溪的头发以示安慰。 夙溪轻轻叹了口气,撇开脸:“我才不想要凤凰。” 宿无逝愣住了:“你不要凤凰?” 夙溪摇头,凤凰是女主的,她要来也没用,自从参破了女主早晚会成神的这条潜在剧情,夙溪就不指望自己能讨到多少好处,只别倒霉就行。 她扯过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宿无逝嘴角上的血迹,刚擦干净,手腕便被宿无逝握住,夙溪感觉自己手腕一片滚烫,脸也跟着烫了起来,她抬起眼眸朝宿无逝瞧去,对方似乎并没有调戏的意思。 只见宿无逝警惕地左右看了两眼,皱眉道:“不对。” 不对?哪里不对? 宿无逝道:“还有阵法。” 夙溪回想,这里的确还有阵法,是以树木生长排列的方式布下的阵法,但天空中的阵已经破了,既然有空路可以走,就没必要在林子里打转了。 “有妖气!”宿无逝立刻将夙溪抱在怀中。 夙溪心中一紧,猛然想起,这地方除了是阵中阵,似乎还是一个鸾鸣山的另一处小世界,结界中的结界,束妖界。难道是刚才破了天空中的阵法,从而阴错阳差地打开了束妖界的结界? 夙溪左右看了两眼,只见林子之中似乎有不少星星点点的淡紫色的光芒在靠近,那一圈一圈,带着妖气正逐渐变大。 宿无逝道:“糟了,夏姑娘不在。” 夙溪明白这话的意思,如果夏盈澜在,还可以抵抗一些,然后用御剑飞行带他们离开这鬼地方,可如今宿无逝灵力耗光不说,可能已经重伤了,而夙溪……就是个废柴,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面对这些妖气,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 那淡紫色的光圈将他们所靠的大树围住,也将他们困在其中。 夙溪只见那光芒融成一颗巨大的光球,把她与宿无逝包裹在其中,甚至是那棵巨大的树也一同被吞噬。 冷冽的风在耳旁呼啸,仿佛一瞬置身于冰窖之中,夙溪没感睁开眼睛,就连身体也轻飘飘的没有着陆,失重感袭来,她仅能紧紧地抱着宿无逝。 不知为何,分明应当是身处险境了,她却没有惧怕,还是头一次遇见危险她没与宿无逝分开,还靠得这样近,这种感觉很安心,像是即便遇见再大的危难都会迎刃而解一般。 ☆、坠入束妖界 夙溪正缩在宿无逝的怀里,突然察觉他变换了姿势,整个人横了过来,让她趴在他的胸口。 夙溪睁开双眼便瞧见即将着陆的地面,那地上一片潮湿,还有未干的污水,宿无逝抱着夙溪闭上眼睛承受了落地那一刻猛烈的撞击,整个人几乎是弹了起来再度贴上地面。 宿无逝的伤加重,直接扭头吐出一滩血,脸色发青。 夙溪立刻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知道宿无逝是为了保全她才这样,一颗心徒然揪了起来,她伸手擦掉了宿无逝嘴角的血迹,抬起他的头想要看看他后脑勺有没有撞伤,等触手摸到了一个肿起来的大包后,夙溪扁着嘴,脑袋嗡嗡一片。 “师兄。”夙溪拍了拍宿无逝的脸颊,对方缓缓睁开眼睛她才松了口气。 宿无逝双眼眼皮沉重,刚睁开就又闭上了,他的嘴唇被血染得通红,此刻浑身上下都像是断裂了一样动弹不得,五脏六腑一直在抽痛,光是动动手指,便牵引全身。 夙溪看见他皱起眉心,想也不想便提剑割破自己的手,从手心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几乎能看见骨头,她的五官扭曲,忍着疼将手放在宿无逝的嘴唇上方,哑着嗓音道:“师兄,张嘴。” 宿无逝的嘴唇微张,夙溪用自己的指尖抠入伤口,防止它迅速愈合,直到宿无逝吞了一口血后,她才松开手,也不管自己鼻尖沁出多少汗珠,立刻伸手擦了擦宿无逝额头上的泥点,忙问:“有用吗?” 她记得上次宿无逝灵力耗尽,几乎丧命的时候,她喂了好几口血也没起到什么作用的。 等了片刻,宿无逝只是浅浅的呼吸,张嘴想说什么连声音也吐不出了。夙溪慢慢抬起他的脖子,找一处干净的地方让他躺着,挪动的过程中,宿无逝的面色非常痛苦。 不过好在这回他没有晕死过去,夙溪能清晰 分卷阅读106 地看见他的胸膛在起伏,她也没敢走开,就坐在宿无逝的旁边,打量着他们究竟是掉到什么地方了。 树还是之前的那棵树,位置也是之前的位置,只是天空中没有阵法与繁星,这里一片都弥漫着妖气,薄雾一层层的蔓延开来。好似刚下过一场雨,所以地面上有积水,就连树叶树干都是潮湿的,夙溪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分明被妖气吞没了,然后掉入了某个地方,偏偏还与之前的环境一模一样。 夙溪抿嘴,应当是进入了束妖界了,场景与布局与鸾鸣山中一致,但其实是鸾鸣山中的另一个结界,因为他们之前在鸾鸣山没有进行大规模的破坏,所以只能在那里转圈,不能离开,也不会进入束妖界。 如今宿无逝破了阵法,才导致束妖界结界被打开,她们被妖气卷入至此,恐怕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了。 按理来说应当是卞舞华掉入了束妖界,然后在被凤凰认主之前,结实了中的男三号,并且收服了对方的,只是不知道此刻卞舞华在何处,而她莫名卷入其中,也不知接下来将会如何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宿无逝终于动了,夙溪连忙将他扶起来,只是他的脸色还很苍白,不过至少比刚开始摔下来的时候要好许多。 夙溪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还好她的血算是有一点儿用处,若非不知道如何取心头精血,她也不至于只能干坐着什么忙也帮不了,看来出了这个鬼地方,得学学怎么取血了。 宿无逝半睁着眼眸,卷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方投下阴影,让人看上去憔悴许多,他干哑着声音道:“我有些渴了,你能去取些水吗?” 夙溪的嗓子也很干,本来是夏盈澜取水的,却没想到…… 她点了点头,刚站起来,宿无逝又拉住了她,他没抬头,眼神隐藏在阴影之中,道:“带上乾坤袋。” 夙溪皱眉:“为什么?” 宿无逝只说:“乾坤袋里有银针,这地方妖气很重,也不知水源是否干净,你带上,若在取水的途中遇上危险,也可在里面拿出一两件法器自保。” 宿无逝说到这儿,夙溪便觉得不对劲了,怎么觉得宿无逝好似有什么东西隐瞒她? 不过夙溪还是带上了乾坤袋,将乾坤袋系在腰间后,她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可我这么一走,若你有危险呢?” 宿无逝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并蒂果,抬起眼眸对着夙溪勉强一笑,他的嘴角都有些提不起来,浑身无力地靠在一块石头上,只说:“若我有危险,就捏碎它,好不好?” 夙溪看了一眼自己亲手给宿无逝系上的并蒂果,心里虽然还有疑惑,但也没有多想,转身便朝泥路最潮湿的一方而去,这里刚下过雨,即便找不到溪水瀑布之类,也能找到地势凹处的积水。 夙溪刚离开视线,宿无逝便不支地往旁边一倒,整个人摔入了泥里,样子狼狈得很。 他虽然因为夙溪的血总算提着这口气,可也还是被这里的妖气瘴气侵入身体,自己的伤势有多重,他自己清楚,若命不够硬,恐怕就得了结在此了。 宿无逝咳嗽了好几声,才将目光朝一方瞧去,他微微眯起双眼,只道:“一直跟着,现在应当现身了吧。” 此话一出,那光芒照不到的地方,隐隐有红烟飘出,那红烟与周围的瘴气融合在一起,侵入宿无逝的五脏六腑,他呵笑一声:“我已重伤至此,阁下没必要担心。” 黑暗中的人像是被人掐着嗓子一般,尖细的声音传出:“你是毕婪的徒弟,还是防备些的好。” 宿无逝的双手猛然握紧,这人间大陆中人向来只喊他师父为南仪仙人,知道本名的少之又少。 “方才,你是有意要支开那丫头的吧,你也真是狠心,这里豺狼虎豹众多,邪气毒瘴甚重,你都被瘴气入体了,她那么浅的道行,怎么可能幸免?”那人阴森森的声音轻飘飘地在林中回荡。 宿无逝不回答他的话,他能察觉到,眼前这人的道行深不可测,他都无法预计对方究竟处于什么位置。别说他此刻受伤,就算是没有结界的束缚,发挥十成功力也不一定是这人的对手,把夙溪支开,反而是对夙溪好,若这人不怀好意,夙溪在,也只可能是两个人一起死的下场。 那人似乎看透了宿无逝的心声,只说:“放心,我与那丫头有过几面之缘,没有杀她的打算,倒是你,若没人救你,你可就要死了。” 宿无逝冷面道:“我知道你与她见过几面,可你身上的妖气太重,掩藏不住的。” 言外之意便是他是妖,是无法信任的人。 此话一出,那人便从黑暗之中现身,一头披肩的银色头发在零星几点的星光之下泛着珠白,而他的脸,甚至比他的头发还白,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粉,妆容几乎让人认不出他原本的模样,一 身火红的衣服如鬼如魅,可这气场又似妖似仙。 那人光着脚,走在泥地上却不沾任何脏污,待他走到宿无逝跟前时,才抬起一只手,那手从袖中探出,纤长的指甲锋利无比,那手指慢慢朝他靠近,只差一公分,就要戳破他的双眼。 突然一股强劲的力道从那人的指尖传出,千丝万缕如同带电一般顺着宿无逝双眼边缘爬上了他的脸,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刺激将他身体的疼痛放大数倍,让他几乎支撑不住就要晕过去。 宿无逝的嘴角已经渗出血迹,那人却毫不留情,五指成爪,那力量几乎缠绕着宿无逝的整个头颅,似乎正在他的身体里寻找什么。 宿无逝捏紧拳头,下巴昂起,喉咙与锁骨处绷紧,蓝紫色的细纹正慢慢浮出他的皮肤,甚至如同细小的血管一样有了弧度。那细纹爬了他整个脖子,宿无逝拼命抵抗,无奈丹田已没有半分灵力,他只能徒劳地挥手想要推开对方。 那男人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带着兴奋的探究,嘴角勾起,一笑,便露出了眼角的细纹。 他龇着牙,换成了双手悬在了宿无逝的头颅两侧,逼迫宿无逝的喉间发出了低低的嘶吼。 李南栎看着他身上的细纹,越来越兴奋。 来吧,让那些力量都涌出来吧…… 一道泛着银灰的剑光从远处滑过,穿过层层树木,直接穿透了李南栎的背。 “啊——” 那一瞬李南栎的双手张开,挺直腰背,抬起头仰天吐出一口气,他看着自己胸前正在消融的银光。 突然中断的法术让宿无逝头脑一阵犯晕,他直接倒在了草堆之中,侧头看向李南栎那抹红色的身影。 李南栎狼狈地伸手捂住心口处,那里已经有暗色的血迹染深了衣服,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像正昏昏欲睡的宿无逝,纵身化作一团红烟,直朝剑来的那方而去。 那团红 分卷阅读107 烟直追方才出剑的白影,一道凌厉的气劲划过,落在地面上劈焦了那一片土地,漆黑的泥土上正冒着烟,泥土之中还有火星。 又是一招,几棵大树骤然倒下,电光火石之间,两团光正在空中相互抵抗,引起了一道道雷电与一阵阵狂风。平地而起的浓烟带着树叶撒了整片上空,一抹白色立于一棵大树之上,白鞋的脚尖稳稳地踩着一片嫩叶,不伤嫩叶半分。 李南栎这才也立于一棵树上,面色阴寒地看向对面站着的人。 “毕婪!”李南栎双手环胸,面色有些不悦:“两百年没见,你竟然变得这么小人,从背后偷袭!” “若非你趁我徒儿重伤要动手脚,我又怎会出此下策。”站在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白衣银发,面容俊美却高冷的南仪仙人。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李南栎话还未说完,南仪的脸色便冷了下来:“他已经死了!” 李南栎眉头轻皱,既然详谈不和,那就没必要再说下去,再次出招便不如方才那样简单,强大的掌风带动了大片林子的树叶沙沙作响。一个妖仙,一个散仙在束妖界中的战争将结界震得不稳,几个回合下来,南仪仙人便主动收手。 他双手立于身后,不动声色,也不言语。 李南栎瞳孔微缩:“你受伤了?”他停下来,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了几眼,突然瞧见了什么,脸上表情夸张,也不知是惊是喜,只是好笑地勾起嘴角:“你的身上竟然有魔气!” “闭嘴!”南仪面色一凛,方才与李南栎一战,已经让他几乎抑制不住身体里那股魔气的躁动。 李南栎伸手一勾,从他身体中勾出了一股蓝紫色的细烟,细烟环绕指尖,他探鼻闻了闻,眸色微变:“是夏苍的味道。” 南仪道:“五年前,我与他见了一面。” “果然!”李南栎哼了一声,随后抑制住几乎发作的怒火,吐出一口气道:“与我说说吧……” ☆、再遇卞舞华 夙溪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见了一条类似水沟的小溪分支,恐怕是这里下过大雨,故而溪水太急,所以开了一条小道,算是成全了她想要找水的心。 夙溪装水之前不忘用银针侧水有没有有毒,确认无毒后,才放心地装满了水壶,先是自己喝够了,再度装满,这才准备回去。 刚没走两步,便看见远方的天边一道道闪电闪过,她心下一沉,那是她方才过来的方向。 宿无逝! 夙溪皱眉,心中闷着一口气,脚下飞快地朝那方向跑去,她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果然是宿无逝想要支开她找的理由!什么带上乾坤袋因为里面有银针可以测毒,都是让她带走可以保命的东西,自己面对危难! 这个白痴!都已经重伤成那样儿了还不让人省心! 夙溪一边往回跑,一边在心底骂宿无逝一万遍! 他以为这种方式是对她好吗?他怎么就不想想,她之前可以陪着他共同经历那么多次生死,这次又算得了什么!离开了他,她就能活下去了吗?! 夙溪跑了长长一段,扶着树干猛喘了几口气,大脑缺氧到几乎晕过去,几秒后晃了晃神,她再度奔跑。 宿无逝,你可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啊…… “夙溪!”一道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夙溪猛地朝那边瞧去,刚停下脚步脑子一阵晕眩,她踉跄了两步,直接跪坐在地上。 叫住她的是卞舞华,卞舞华的身后还跟着牧崇音。 虽说卞舞华看她不顺眼,牧崇音和她也有过节,可是在这个鬼地方遇见熟人的感觉实在太好,夙溪几乎喜极而泣,这两个人道行都比她高深,与其她在这儿跑回去,不如让这两人稍一程。 卞舞华连忙过来扶住她,夙溪抓住她的胳膊,她知道卞舞华对宿无逝很特别,至少她所看到的,卞舞华是喜欢宿无逝的,所以她说:“救……我师兄。” “宿无逝?”果然,卞舞华听见了宿无逝出事,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她问:“宿无逝怎么了?在哪边?” 夙溪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气息不稳道:“他……” 牧崇音与卞舞华都朝她所指的方向瞧去,两人对了一下视线,若有所思,他们方才也是发现了那个方向有股强大的妖气,故而走到这个山头上的, 卞舞华道:“我们一道过去!” 她抽出长剑,念了一道口诀后,便带着夙溪御剑飞行往宿无逝所在的方向赶去。 夙溪在她御剑时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突破了结丹中期了。 没过多久,三人便到了地点,夙溪下剑的时候腿还有些软,看见宿无逝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立刻就跑过去坐在他旁边。 宿无逝的脸色苍白,且浑身冰冷,他的胸前看不出起伏,夙溪那一瞬顿时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一般,连呼吸都无法做到。 卞舞华瞧见宿无逝倒在地上浑身都是泥水的样子也着实一惊,可瞧见夙溪的脸,这才是让她最为惊讶的时刻。 夙溪即便是方才向她求救也瞧不出任何惊慌的脸,此刻眉头紧锁,抿着嘴,眼睛下面已经挂着两条泪痕,双手颤巍巍地朝宿无逝的鼻下探去,过了片刻,察觉还有气息时,她整个人又像是骤然活过来一般,猛喘了几口气,垂着脑袋,肩膀颤抖。 “师兄。”夙溪轻轻晃了晃宿无逝,他还没死真是太好了,可刚才那几道闪电又是什么意思? 宿无逝没有反应,夙溪皱眉,此刻除了等他自己好转,也没有其他办法。 卞舞华撞了一下牧崇音的肩膀:“喂!你不是总是吹自己道行高深么?现在就有个展现的机会了,给他灌输点儿灵力,救救他呀!” 牧崇音晃着扇子,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我是道行高深,不过我可不会给他输送灵力。” 卞舞华皱眉:“你刚才还说什么都能答应我呢!” “什么都能答应你是没错,但是让我救你的心上人,想也别想,我巴不得他早点儿死,这样我也少了个情敌。”牧崇音笑了笑,拿出扇子轻轻地敲在卞舞华的头上。 分明不是什么好话,卞舞华听完,面颊一红,后来才发现他咒宿无逝,于是又瞪了对方一眼,两人眉眼对视之间,听见夙溪清冷的声音道:“他不会死。” 牧崇音高傲地哼了一声,卞舞华撸起袖子:“你不救我救!” “哎!你刚不是还身体虚弱着么!”牧崇音想起来方才卞舞华堪堪渡过结丹中期,便因为上空阵法出现了问题,周围瞬间被妖气侵袭,骤然卷入了这鬼地方,刚来的时候她的脸色还不是很好,现在就要用灵力救人? “你别废话,找些吃的来,我饿死了。”卞舞华瞪了他一眼,在宿无逝的身边盘腿坐下,抬眸看了一眼 分卷阅读108 对面的夙溪,见对方脸色终于好了些,才挑眉道:“你能帮上什么忙?” 南仪仙人的弟子,应当不会除了武功平平,其余一概不会吧? 夙溪顿了顿,摇了摇头。 牧崇音微微眯起双眼不信任地打量这她,他可还记得这女子是能轻易使用他金骨赤翎扇,怎么可能一无是处? 卞舞华一边给宿无逝输送灵力,一边道:“这里瘴气太重,他又重伤,难免会被瘴气侵入,要找到琉璃草解瘴气,才能慢慢好起来。” 夙溪一愣,她记得是有这个说法,琉璃草能解瘴气,且看上去卞舞华对宿无逝有情,应当不会害他,故而放心地站起来道:“我去找。” “你知道琉璃草长什么样子吗?”卞舞华不冷不热地问了句。 夙溪一愣,她一紧张,真的不记得琉璃草这种在书中出现次数寥寥无几的东西长什么样了。 卞舞华叹了口气,道:“牧城主,劳烦你走一趟了。” 牧崇音一直盯着夙溪,心想这女子是否真的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害?还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看她道行只有筑基初期,可入了这邪煞之地,却丝毫不忌惮这里的妖气与瘴气,即便是他与卞舞华都要用内力才能抵抗,这人……不可小觑。 “我去可以啊,不过我得与夙溪姑娘一同去。”牧崇音展开扇子遮住了半边脸,这话一半是怕自己走后,摸不准夙溪的底细,怕她与卞舞华不对付,二来……他还想看看卞舞华听见他说这话的反应。 果然,瞧见卞舞华那一副不爽的脸,牧崇音高兴了,知道自己在这人心中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分量的,自己从苍冥一路跟到了玄天,又入了这鸾鸣山从头至尾护着她,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一化了。 既然她心软了,就该自己心硬一些。 牧崇音对着夙溪道:“走吧,去寻琉璃草。” 夙溪点点头,牧崇音走了,她反而更放心一些,牧崇音这个人与她和宿无逝始终有过一些过节,她现在对男主没有什么崇拜之意,只怕留下牧崇音对宿无逝来说不是好事。 况且……卞舞华留下对宿无逝来说,比她留下要有用的多,她除了干坐着,什么也帮不了。 两人心里各怀心思,并肩离了那一处,往瘴气深处而去,中总说,解毒的一般都长在有毒的附近,那瘴气最多的地方,应当会有琉璃草。 牧崇音与夙溪两人走到了丛林深处了,才开口找她说话:“没想到你是南仪仙人的弟子,难怪上次在棉城,你能用得了我的扇子。” 夙溪的心思不在牧崇音这儿,也没心情和他家长里短的,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只低头找草,当眼前瞧见一株造型独特的草后便问:“这是琉璃草吗?” 牧崇音瞥了一眼,没回答,只是笑着。 夙溪皱眉:“是或不是?” “咦?你是在与我说话吗?在下方才与你说话你爱答不理的,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呢。”牧崇音勾起嘴角,这句话让夙溪顿时没脾气可发。 “牧城主。”夙溪舒展了眉眼,尽量然给自己看上去很和善,实际上那张脸的表情始终没变过,她继而说:“我师兄现在正生死攸关,我心中担心他,故而方才没认真听你说话,是我的不对。” 牧崇音见夙溪突然这么正儿八经地朝自己道歉,也是愣住了,他晃着扇子掩饰尴尬,自己与一个女子较什么真啊,真是…… 夙溪见牧崇音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朝她摇摇头就知道那草不是琉璃草,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再继续寻找。 她刚才与牧崇音说那一番话,心里斗争非常大,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入无上城,得知自己要见到男主角的时候内心激动的心情。她是非常喜欢男主角的,至少在看书的时候,觉得这种嘴上喜欢调戏人,功夫高强又家财万贯却又很专情的形象非常帅气。 她当时想要一睹男主的容貌,也实实在在被他惊艳过,而那时的心情与方才对比,夙溪绝想不到会有一天,她对男主这种嘴皮子能力会产生反感。 宿无逝让她改变了许多,因为一个宿无逝,她对整部中绝大部分的主要人物都改观了,所以,宿无逝对她很重要。 而这样她视若生命的人,远比浪费时间回答牧崇音自己为什么能用他的扇子要重要得多。 夙溪与牧崇音找了许久,周围的瘴气也越来越多,牧崇音一直用扇子扇开飞向他身体周围的瘴气,反倒是夙溪,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他无奈地白了一眼,便听见夙溪问:“琉璃草长什么模样?” “单枝,三片叶,叶纹像虎斑。”牧崇音回答完又问:“怎么?你找到了?” 夙溪看着面前一大片琉璃草群,隔着一层瘴气烟雾,她几乎看不见牧崇音的脸,只能瞧见他一抹明黄色的衣角,道:“找到了。” 牧崇音晃着扇子走过来,等看见那一片琉璃草群后挑眉,怎么这人要么找不到,要么就找到一片呢,这里恐怕有上千株,取回去都是上等的药材,真是走运。 ☆、牧大城主你个路痴 卞弄影为宿无逝输入了部分灵力之后,自己也有些支撑不住了才收手。 宿无逝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至少没有她刚看到时的死气沉沉,那双紧闭的眼睫毛抖了抖,嘴唇微张。 她立刻从水壶中倒出一些水,慢慢抹在宿无逝干裂的嘴唇上,碰到了水的宿无逝立刻伸出舌头想要舔一舔嘴唇,却没想到舔上了卞舞华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那一瞬,卞舞华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在心口处,即紧张又有些羞涩地朝宿无逝瞧去。 宿无逝慢慢睁开眼,因为是天黑,加上他本身就不舒服的缘故,看了许久才看清身侧有人,隐约能看出是名女子,却能笃定不是夙溪。 “你醒了。”卞舞华看见宿无逝睁开眼睛了,于是开口。 宿无逝慢慢吐出一口气,这才哑着声音开口:“原来是你。” 卞舞华听见这话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呵了一声:“不然你希望是谁?” 宿无逝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道:“她应当已经走了。” “你说夙溪啊?”卞舞华挑眉:“她是走了,我亲眼看着她走的。” 宿无逝顿时睁开眼睛看向她:“她回来过?” “回来过啊,见你伤成这副模样,怕是活不了了,于是又走了。”卞舞华将话说一半,也不说夙溪的走到底是去哪儿,只想这样说着,看看宿无逝是什么反应。 她原以为宿无逝多少会有些生气,或者是伤心,却没想到他反而笑着:“这样也好,留下来,也是受我拖累。” 卞舞华被他这句话愣是憋了一口气,于是瞥开眼神,不 分卷阅读109 自在道:“她没走,只不过见你瘴气侵体,帮你采琉璃草去了。” 宿无逝的眉反而因为这话皱了起来,话中已经带了责备的口气:“你让她自己入瘴气林中采琉璃草?” “有牧崇音跟着,她不会有事的。” 没想到卞舞华这话一出,宿无逝当即就要起身似的,她立刻将人按了回去:“你五脏六腑具伤,起码得躺一个月!急着起来做什么?!” 宿无逝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他的嘴唇微微发抖:“那男人在她身边,更危险!” 卞舞华一愣,却没想到宿无逝与牧崇音有过节,不过两人已经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了,如若牧崇音真的会对夙溪不利,此刻赶过去,恐怕也无用了。 卞舞华拍了拍宿无逝的肩膀道:“你且安心等着吧,牧崇音那家伙虽然讨厌了些,但不会随便对女子动手的,除非你那夙溪师妹主动招惹他。” 这话有些酸溜溜的,宿无逝挣扎了几下总是被卞舞华给按了回去,心浮气躁地想要离开,直接被卞舞华又拍晕了。 还是睡着了好,一醒来就不安分。 卞舞华盘腿坐在他旁边,盯着那张苍白的脸长叹一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心里再记挂这人的好有什么用?他的心里永远就只有一个夙溪。 当初在翎海边界她第一次见到这人时,这人就如仙人下凡一般,威压震慑得所有恶贼都闻风丧胆,将她从中救出。再后来,还耗了他自身许多灵力救活自己。卞舞华欠他一条命,所以一直记着这恩情,时间长了,这感觉终究还是变了,变得目光忍不住追随着对方,就想与他靠近些。 现在看来……卞舞华苦笑地摇了摇头,索性这一次她护着他,算是将之前的恩情全都抵消。 既然她挤不进他心里半分,又何必痴缠,扭捏反倒不是她卞舞华的洒脱性格了。 牧崇音双手环胸朝弯腰正在采琉璃草的夙溪瞧去,对方已经采了十株了,难不成要把这一片都搬回去? 牧崇音晃着扇子道:“夙姑娘,你师兄一颗琉璃草就能治好,用不了那么多。” 夙溪当然知道,可难得碰见这么多琉璃草,出了这地方以后也不见得能采到,倘若之后再遇到类似的情景,也好拿来救急。反正她乾坤袋里的空间大,也不加分量。 又采了十株之后,夙溪才拍了拍手,对牧崇音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两人才刚转身便发现不对劲,牧崇音站在了夙溪前面,将她挡在身后,这举动有些保护的意味,顿时让夙溪愣了一下。 “周围有妖气。” 牧崇音眯起双眼,他左右打量了几下,这妖气与之前和瘴气中和的妖气不同,更为神秘强大,仿佛带着吸力一般在周围探索目标。 牧崇音扬起扇子便是一挥,林中的迷雾顿时散去了不少,将周围的场景都显现出来,这里虽然也是林子之中,但树木甚少,花草众多,且乱石遍地。 他有连续扇了两下,迷雾散开地更多,夙溪看向琉璃草尽头,右侧的一座巨峰,那巨峰上有奇怪的文字,像是什么异域符文一般。 牧崇音皱眉:“那是什么字?” 夙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上面写的是束妖界三个字,这地方的称呼也是由这字而来的,不过书中有说过,若看见一座山,山上刻着束妖界,便是到了此地束妖之处,离妖就不远了。 夙溪不想趟这个浑水,要知道男三号就在这里……况且这地方是等着卞舞华来打开的,她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沾惹,于是转身就要走。 牧崇音拦住她:“去哪儿?” “回去。” 牧崇音皱眉:“那边已经走不通了,都是妖气,看见没有?又聚起来了。” 夙溪抬头不解地看向他,牧崇音一愣,无奈地叹了口气,颇为不耐烦地解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以这妖气能看出来,此妖来头不小,若是回去半路遇见了,是你打还是我打?” 夙溪眨了眨眼睛:“自然是你。” 牧崇音一合扇子往后退了一步:“我才不打,你若执意要走,到时候遇见妖,我自有办法逃脱,至于你嘛……自求多福咯。” 夙溪无语,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现在怎么办?”夙溪撇嘴,这林子之中的确有妖,且只有那一个,只是她也不知道在哪个方位,自然只能选择延原路返回,牧崇音一句话就将原路堵死,难道还有别的路可行? 牧崇音用扇柄拍了拍夙溪的肩膀道:“看到没有,那边的瘴气以我的扇子勉强能扇开一阵子,我们先沿着妖气薄弱的地方走,出了这瘴林再说。” 夙溪点了点头,看来也只好如此。 跟在牧崇音身后走了一段路,夙溪便觉得不对劲,她越发觉得周围阴沉了不少,虽说这边的瘴气能被牧崇音的扇子给扇开,可总有股奇怪的气息在周围环绕。 牧崇音似乎也发觉不对劲了,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怎么和你出来这么倒霉!” 夙溪抿嘴,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现在怎么办?”牧崇音一回头不悦地看向夙溪。 夙溪觉得自己很无辜啊,大哥她是跟着你走的啊!这回走迷路了,想延原路回去都不行了,反而就怪她了啊?! 夙溪左右看了两眼,看见这地方有不少石碑,石碑上没字,但是石碑旁边寸草不生,妖气就是从石碑中散发出来的。恐怕是束妖界被打开,原本被关在这里的妖也耐不住寂寞要冲出来了吧,夙溪心想她怎么那么倒霉啊,跟着牧崇音走,还能走到妖的老巢来! 这里这么多镇妖用的石碑,显然无意间就走到了男三号的所在之处呀! 夙溪理也没理牧崇音,掉头就要走,结果衣领被牧崇音扯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乱跑?!” 大哥,跟着你才算乱跑!她自己出去的可能性都比跟着你这个路痴出去的可能性大啊! 牧崇音合上扇子,道:“跟着我走!” 夙溪无语:“你认路吗?” “嘶!你还敢怀疑我!”牧崇音直接一扇柄敲在了她的头上:“不然你自己一个人能出去?别忘了,即便真的无路可走,我还可以用法器带你出去嘛!” “那你现在为何不用?”夙溪问,牧崇音抿嘴,眼神转悠了两圈,不言语了。 夙溪朝天白了一眼,这家伙若有这个显摆的机会,早拿出来了好吗! 牧崇音也不想啊,和池免一战消耗太多灵力,又在阵法被破的时候极力护住了卞舞华,在卞舞华面前他还能逞强一下拍拍心口说‘哥哥厉害着呢’,可这地方本就限制法术,他如今是边走边修养状态,想再飞出去……不是没可能,估计至少得两天之后。 夙溪眼看牧崇音直接把她带到了男三号的 分卷阅读110 家门口了,于是双脚一停,不打算走了。 这地方地锦属的植物特别多,乱石又满地都是,类似爬山虎的植物爬了满石壁,他们终于走到头了,只是这个尽头却没有出路。 那爬山虎垂了帘子,上面开着一朵朵怪异的小花,花是深紫色的,仿佛是一颗颗星炸开的形状,那花蕊还在动。夙溪也在这地方看见了老熟人,不……老熟植物,那种一口就可以吞下一个人的食人花。 郑满秋被食人花吞噬的时候,束妖界的结界还没有被打开,这些东西又是怎么跑出去的? 还是说……只要鸾鸣山的结界打开了,他们进来了,束妖界的结界就已经产生裂缝,那阵法即便没被宿无逝打破,他们也注定对掉入这束妖界之中? 所以书中卞舞华没有打破任何东西,只是走入阵法,也无意间落入了束妖界里。 ☆、大妖你好 夙溪越想越迷糊,感觉自己虽然看过书,但是跟没看好像没什么分别似的,还是在这隐藏在非女主视觉中的剧情线中云里雾里的,干脆不想。 索性这里的花虽然诡异,但是都没有攻击人的意思,与缠住郑满秋的那个只是长得像而已,那些花都伏在石头上,仿佛正在汲取什么东西。 牧崇音道:“这里妖气最重。” 夙溪心里不冷不热地给他鼓掌,呵呵,牧城主好厉害呀,恭喜你走入男三号的地盘,成功地将自己和她往倒霉又推进了一步。 牧崇音用扇子掀开了一个爬山虎垂着的帘,骤然发现里面有一个山洞,洞口很小,大概一人躬身能入,刚打开那洞口,里头扑面而来的妖气便让周围所有妖异的花草都兴奋了起来。 夙溪往后退了一步,牧崇音眨了眨眼睛:“进去吗?” 她摇头,这里面住着的是卞舞华的人,她才不要靠近,要靠近也是你靠近,你进去直接杀了他以后就可以少一个情敌了。 牧崇音收了扇子,抿嘴点头:“嗯,我也不打算进去,我们还是沿着这石头找出口吧。” 夙溪一愣,就这样完美地错过了男三号?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总算能保命,她两步加快跟上牧崇音,却没想到一株藤蔓在牧崇音放下爬山虎帘子之后贪恋地想要汲取更多的妖气,故而上前,正好绊了夙溪一跤,夙溪就这样摔进了山洞。 那山洞口一层薄薄地如同蛛网一般的东西在夙溪摔进去的同时,被她冲断。 山洞里面全都是茂密的地锦属的植物,夙溪在进山洞之后直接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了身子,她拍了拍衣摆,这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球体之中,顶端的石头破了好几个大洞,但已经被爬山虎个遮掩了,只有在一些树叶缝隙之中洒进些微的星光,这里头一片漆黑,夙溪几乎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牧崇音站在洞外连忙喊了一声:“不是说不进去的嘛!那里头都是妖气,你进去做什么?!” 大哥哪是她想进来的啊! 夙溪无语:“我这就出去。” 她伸手摸了摸墙壁,摸到了一手湿滑之后吓得立刻缩了回来,闭上眼睛心跳猛地加速,这眼睛看不太清,还一直摸索的感觉实在太差了。 牧崇音焦急地在洞外挥着扇子,他若进去,肯定抵挡不住里面浓烈的妖气,到时候若被邪气侵入体内,别说救夙溪,就连他自己也活不成了。 “你还活着吗?”隔了许久也没听到夙溪的动静,牧崇音有些不耐烦了。 夙溪站在原地,也只是堪堪往自己不知道的方向挪了几步而已,她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牧崇音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照明?” 牧崇音一愣,他的法宝倒是有不少,于是打开腰间的袋子道:“你等等,我给你找找。” 夙溪在等待的过程中,眼睛逐渐适应了里面的黑暗,所见的东西也不那么模糊了,稍微清晰了一些,比方石壁上的藤蔓,她多少是能看见了,且这地方上方似乎有不少积水,时不时会沿着石壁滑下,或者是滴几滴下来,故而她刚才摸了一手湿漉漉的。 夙溪瞧见一处仿佛有光,于是慢慢朝那边挪过去,那里两抹红色的光芒很微弱,夙溪凑近看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热气洒在自己的脸上。 牧崇音刚好从袋子里找到一个夜明珠,于是直接打开爬山虎帘子就说:“我扔进去了!” 于是,一颗夜明珠咕噜噜地滚进了山洞之中,顿时将这里照得一片明亮,那两抹红色也消失了,夙溪瞬间看清,她此刻面对面一张人脸,而自己还不要命地贴过去,两张脸就差几公分便贴在一起。 夙溪顿时往后退了好几步,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这才看清了那个人的全身。 他浑身都被藤蔓缠绕了,爬山虎的叶子覆盖在他的身上,一层一层,不留一丝缝隙,唯独那张脸,那张精致的……仿似精雕细琢的脸庞。 这人的脸若用成语形容,恐怕就是面如玉冠了。 飞扬的眉尾让他整张脸带着几丝邪气,但这样闭着眼睛,看上去又很温和似的。 夙溪连忙捡起了夜明珠,恰好这时,那人睁开了双眼,红色的瞳仁昭示着他不是人,是妖,在他睁开双眼的同时,脸颊上隐隐能看见一些黑色的妖斑,在鬓角周围显现。 夙溪心想完了,这回死定了,她和这人对上视线了! 那双猩红的眼睛带着几分纯真与懵懂,跟随着夙溪移动的方向一直没有避开半分,夙溪心里想的就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结果她刚转身,那人也要跟上,他动一下,周围的石头就跟着一起晃,那一根根藤蔓在他移动的过程中断裂,逐渐露出了他的脖子、肩膀、胸膛、腰腹……以及腰腹一下不可描述的部位。 牧崇音发觉周围都在颤动,顿时问了一句:“你在里面碰到了什么机关?!” 夙溪心想她什么也没碰呀! 牧崇音刚想死就死吧,大义凛然地掀开帘子打算进去看一眼,刚好与要出来的夙溪头对头撞了一下狠的,两人同时捂住了脑门,埋怨地朝对方看了一眼。 牧崇音问:“没事儿吧?” 夙溪摇头,牧崇音道:“没事儿就快走,这地方晃得跟要塌了似的。” 两人几乎是用跑的,刚走没多长时间,那一处的巨石就轰然倒塌,石头碎屑滚了满地,烟雾灰尘到处都是,牧崇音一扇子将眼前的路扇开,突然发现这地方的妖气反而减少了许多。 夙溪也发现了,不过她知道原因,只是她暂且还不想面对。 天已经逐渐有亮的迹象,山林间的雾气也散去了不少,那块遮蔽阳光的巨石倒塌之后,两人都发现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夙溪皱眉:“我们出来多久了?” 牧 分卷阅读111 崇音掐着手指头算时间:“差不多……两个多时辰了吧。” 夙溪叹了一口气,朝牧崇音瞥去一眼:“现在有光了,你应当不会迷路了吧?” 牧崇音挥了挥扇子,下巴扬起,一副高傲看不起人的模样:“谁迷路了。” 夙溪懒得理他,牧崇音反而用余光朝夙溪瞥去,正巧瞧见夙溪那挑眉不信任的脸,心里一顿,说不出什么感受,竟然觉得这女子若再多一些丰富的表情,别总是板着长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的话,还挺好看的。 不过……牧崇音晃着扇子,不过他心里已经住了一个卞舞华,再也挤不下其他人了。 这回牧崇音没有带错路,他们俩走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总算是走到了熟悉的地方,他们就是从这个地方入林子的,再往前走不到一炷香,就可以见到宿无逝了。 夙溪刚走没两步便觉得不对劲,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牧崇音已经许久没睡了,卞舞华渡过结丹中期的时候是他守着的,又跟着夙溪走了几个时辰的路,此刻已经困到不行,恨不得倒下就能睡着,见夙溪又停了下来,有些无奈。 “路你也认得了,我先回去躺着,你若想欣赏风景,请便。”牧崇音白了她一眼,大步朝目的地而去。 夙溪两步想要跟上,无奈牧崇音走得太快,她只能远远看着那人的身影,叹了口气,索性自己是认得回去的路的,且这一处瘴气已经少了许多,道路也算宽敞,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刚放下一颗心,夙溪便觉得那被人盯着的眼神再度袭来,她又一次回头,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 只见一个浑身□□的年轻男子腰间就挂了一些藤蔓,勉强遮住了□□,站在她身后大约十余步的地方,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如同赤子一般看向她。 在她扭头与他对上视线的同时,爽朗地笑出了一排牙齿。 夙溪:“……” 夙溪往前走了几步,那人就跟着她几步,夙溪很无语,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然后看见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自己靠近,直至两人之间就只有一臂长的距离,对方就莫名其妙地低下头,一副害羞的样子,缩着下巴,抬起一双红色瞳仁的眼睛,用那双一看就很邪气的眉眼眨巴眨巴装可爱。 夙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万头羊驼直接从身上踏过去一般无力。 这货竟然跟着她了! 真的跟着她了! 而且这一副小白痴的模样,让她都无从下手,想要忽视都做不到啊! 夙溪继续往回走,那男子就一直跟着,这回算是寸步不离了,她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夙溪猛地回头,险些被对方撞上,结果那人很好地控制了身体,往后退了一步,依旧天真烂漫地对着她笑。 这张毫无欲望纯洁无暇的……痴汉脸。 “你别跟着我。”夙溪开口。 男子顿时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扁着嘴,垂着脑袋,夙溪怀疑若不是自己知道对方是只鸟,恐怕幻想成狗,他那两个耳朵都要耷拉下来,尾巴也不摇了。 这人是妖,名隆遥,还是个了不起的,活了几百年的大妖,以他的道行,拿到人间来说,那就是卞舞华与牧崇音也比不上的,起码得是元婴期。然而此刻的他纵使有一身本领也没用,因为失去了记忆,等于一张白纸。 在中是卞舞华误入了那个山洞,从而被隆遥看见,失去记忆的隆遥两百年来都没见过活物,靠的是仅凭自身妖力吸引周围植物,从而吸取植物的生命而活。突然见到卞舞华,他的雏鸟情结被唤醒,当即就认准了卞舞华为主人,之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卞舞华。 他是乌鸦成精,能日飞万里,且在人形与飞鸟形态变换自如,这样一个强大的外挂,在女主的晋升道路上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可是……这货于她有毛用? 夙溪撇嘴,她现在就想赶快摆脱隆遥,早点儿见到宿无逝,然后等宿无逝醒了之后一起离开这鬼地方,待到卞舞华成了凤凰的主人后,便可以一同找北海归教了结之前结下的所有梁子,再一起回到海角天边过隐世埋名的平淡生活。 所以夙溪说了之后见隆遥不肯离开,于是便不理会他了,只是这么个浑身□□的大男人跟在她后头,难免让人误会。 ☆、黑鸦隆遥 夙溪回到那一处,牧崇音已经躺下了,他倒是挺会享受的,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卞舞华借出了双腿让他枕着,此刻恐怕入梦了。 夙溪猜,多半都是用苦肉计,软磨硬泡表示自己很可怜,博取卞舞华的同情心。 待到她走近,撑着下巴半闭着眼睛的卞舞华头也不抬只道:“你终于回来了,宿无逝还你,我累得很,要睡会儿。” 夙溪点头,卞舞华闭上双眼的前一刻,刚好看见了跟着夙溪一同归来的□□男人,刚围绕在身边的瞌睡虫一瞬消失了。她不可置信地将目光在夙溪与裸男身上来回转换,见夙溪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给宿无逝擦脸,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盯着那裸男,对方也看向自己,那双猩红的眼睛表示他百分百是妖,且身上还有隐隐散出的妖气。 夙溪……怎么会和妖一起回来? “他是谁?”卞舞华问。 夙溪朝裸男瞥了一眼,道:“隆遥。” 隆遥听见了对方叫自己名字,很兴奋地凑过去,笑嘻嘻蹲下来,这一下顿时露出了不可言喻的地方,卞舞华与夙溪一同瞥开眼睛。 卞舞华不满道:“怎么也不穿身衣服。” 夙溪伸手摸了摸鼻子,她怎么会知道?她根本就不和那人沟通的啊!而且对方也就只知道傻笑。 夙溪突然想起来,这货是男三号,分明是应该跟着女主角让女主角教他做人的啊!都怪卞舞华没有早点儿遇见隆遥,还怪牧崇音根本就不认路还要逞强把她带到了山洞门口,否则她怎么可能失足跌进去然后就带了这么个家伙出来。 睡着的牧崇音与困意十足的卞舞华被夙溪暗地里瞪了两眼,夙溪再瞪向隆遥时,对方还光着身子,她顿时移开目光,算了,这个暂时不瞪了。 隆遥挠了挠头发,一头结在一起的长发拖了一地,他先是看了看夙溪,又看了被夙溪照顾的那个人,再看向自己,眨了几下眼睛,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失忆,但是没失羞耻,那缠在他身上的藤蔓逐渐发黑,树叶骤然化作一缕缕黑烟将他笼罩在其中,这妖气庞大到让夙溪与卞舞华不得不直视他。 直至黑烟散去,隆遥就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从领口到衣摆,没有一处是白的,全黑的颜色倒是与他十分相配,瞧见卞舞华与夙溪眼中的惊讶,他又傻兮兮地笑起来了。 卞舞华:“……他脑子没事儿吧?” 分卷阅读112 夙溪:“……或许,坏了。” 不是或许,是肯定坏了,接下来还有很漫长地教他做人阶段,夙溪觉得自己很苦。 卞舞华问:“你怎么遇见这白痴的?” 她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夙溪叹了口气,想起遇见隆遥的过程,她就觉得痛心,只说:“无意间在林子里的山洞见到,后来就跟过来了。” 卞舞华见隆遥一副白痴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说,索性对方的心思只在夙溪上,而她也实在困了,干脆就靠着树干睡下。 夙溪先是拿出琉璃草,然后将琉璃草捣碎碾出汁液后,把汁液涂抹在宿无逝的眉心中,这样应当就能去除他身体里的瘴气了。 等弄好了之后,夙溪才打了个哈欠,不单是牧崇音与卞舞华累了,她也很累,昨日一天一夜没休息,一直都在奔走中,她的身体已经超出负荷,直至此刻才终于松懈下来。 隆遥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被破坏过一般,带着呲呲的低沉道:“睡吧。” 夙溪朝隆遥看去,对方对着自己笑了笑,又说:“我看着你。” 夙溪眨了眨眼睛,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按照雏鸟情结来说,隆遥是认定自己了,这种别扭感很强,像是有个人硬生生地插入到她的生命中来似的。 而她原定的生命中,只有她、宿无逝、师父三人而已。 夙溪问隆遥:“你到底傻不傻?” 一会儿看上去像个白痴似的,一句话不说,就知道摆出痴汉脸笑,一会儿又会说话,还说得很好,让人摸不懂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了。 隆遥眨了眨眼睛,龇出一排白牙道:“我不傻。” 这回看上去……又好像很傻了。 夙溪是真困了,又打了一个哈欠之后,躺在宿无逝的旁边,头趴在他的胸膛上,就这么沉沉睡去。 隆遥睡了许多年,这一刻精神满满,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这一树、一花、一草、一叶,都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仿佛重活了一般,有些潜在记忆里的东西始终没变,人是要穿衣服的,是会说话的,饿了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对人示好要笑,生气难过又要是另一幅面孔。 可……他除了记得这些,就只记得自己叫隆遥,而这个女人,她认识他。 即便他没开口,她也知道自己叫什么。 隆遥忆起藤蔓帘子被打开的那一刻,一个人影跌了进来,他早已习惯在黑暗看一切,所以那人跌进来的第一时间,他便看见了,她长得很好看,一直在探索出路,两次路过路口就又绕走了,在隆遥的潜意识里,目光就一直想要跟随对方。 如同认定了一般,无法动摇。 他慢慢站起来,看向东方已经升起一一半的太阳,对着这再也不是只有藤蔓的世界深吸一口气,骤然化身为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扑闪着翅膀朝空中飞去。 一时间,丛林之中的瘴气散去,束妖界的结界似乎与外界正在重合,所有景象都成了双影,再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隆遥飞了一圈舒展开身体再度回来之后,这一片,又是鸾鸣山之境。 束妖界本是为了束妖,即妖能展翅飞翔,无法再束,束妖界也自当随着清晨第一道照射过来的阳光,一同消失。 夙溪这一觉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看太阳的方向,应当已经是下午了,除了宿无逝还没醒,卞舞华与牧崇音都已经醒了。 牧崇音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几条鱼儿放在树枝上架在火中烤,卞舞华一直与隆遥大眼瞪小眼,两个人谁也不肯将目光先移开。卞舞华的眼神中满是探究,而隆遥则是一脸认真与单纯相,在卞舞华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后,夙溪清晰地在隆遥的脸上瞧见了洋洋得意。 有什么好得意的啊!对方根本不是在和你玩游戏,卞舞华显然是要看透你的道行好吗! 她朝左右看了两眼,似乎与昨日没什么分别,但好像又有些区别了。 卞舞华见夙溪醒了,也懒得去逗那一身黑衣服的白痴,对着夙溪道:“昨天我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又回到鸾鸣山了?” 夙溪眨了眨眼睛,朝隆遥瞥去,而隆遥只顾着傻笑,一看就知道什么也不清楚。 但书中原本的描写也是如此,卞舞华收了隆遥之后没多久,一切就又回到了鸾鸣山中了,恐怕那束妖界就是对付隆遥的。 她朝宿无逝瞧去,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了,眉心的琉璃草汁干了之后,留下一块绿色的黏膜,夙溪给宿无逝擦了擦脸。 刚将打湿的丝巾挨到宿无逝的脸,那双眼睛便动了动,有醒来的迹象。 夙溪一惊,连忙唤他:“师兄。” 宿无逝的睫毛抖了几下,慢慢睁开,刚看见阳光,有些不自然地抬手遮住了些许,然后瞧见夙溪那紧张的脸,心里顿时一软,朝她笑了笑。 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宿无逝清醒了之后才猛然想起了什么,带着几分责备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夙溪只回:“师兄果然嫌我累赘。” 宿无逝立刻反口:“我怎么会嫌你累赘,我只是……” 后面的话也无需多说,两人心里其实明白的。 牧崇音烤好了鱼先是给了卞舞华,再唤夙溪。 夙溪慢慢将宿无逝扶起来,等到他靠着石头坐稳了之后才看见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且发现对方是妖,顿时警惕了起来,更何况那只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夙溪。 夙溪从牧崇音那里拿到了两条烤鱼,先是给了早就已经嘴馋的隆遥一根,在到宿无逝身边,细心地将鱼头鱼尾去除,挑出鱼骨再递给宿无逝。 卞舞华吐掉了嘴里的一根刺,朝牧崇音瞥了一眼:“你瞧瞧,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人。” 她话说完,牧崇音撇嘴扭过头,自己忙活到现在还吃力不讨好。 夙溪眉头轻皱,宿无逝反倒是笑了起来,有意要反驳卞舞华似的说:“是啊,夙溪是我见过的最细心的人。” 说完,还伸手在夙溪的头顶上摸了摸。 隆遥瞧见这举动,鱼也不吃了,直接凑到了夙溪跟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宿无逝,带着几分威胁与占有。 这气息刚被宿无逝捕捉到,他便不顾身体的伤,直接两指并拢,捻出了一柄气剑朝隆遥笔直而去,就差那么几公分便可以刺入他的喉咙,幸得隆遥反应够快,第一时间躲在了夙溪的身后,那柄气剑也在吹起夙溪两边发丝的同时化为无形。 宿无逝很不喜欢隆遥,不喜欢他看夙溪的眼神,也不喜欢他一遇到危险先想的是躲在夙溪身后这一举动,他不过才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好似有许多事情都变了。 这种感觉带着几分恐慌,让宿无逝觉得自 分卷阅读113 己快要抓不住些什么般。 他朝夙溪瞧去,眼神中带着几丝询问。 夙溪只说:“他叫隆遥。” 卞舞华接了一句:“看上去好像很喜欢夙溪。” 牧崇音附和:“对,只听她的话。” 夙溪被这两个猪队友打败了,自己本来只是想随便解释一下的,却没想到他们俩的一句话直接让宿无逝身上都起了杀气了,那张本来很温和宠溺的脸,此刻顿时降到了零点,寒冷如雪。 “他是从哪里来的?”宿无逝问。 夙溪硬着头皮回答:“我们跌入结界之中,无意解开了他的封印,他便一直跟着我了。” 师兄你千万别误会,他们之间只有恩情,这货是只鸟,雏鸟情结你懂不懂?说不定在他心里她是个妈,绝对不会往男女感情的方向发展! 夙溪骤然一愣,她……怎么会如此担心宿无逝误会她与隆遥之间的关系是否有男女之情。 此念头一起,夙溪的脸颊便涌上了不自然的红晕。 她突然发现,她一直都错看了宿无逝在她心中所处的位置了。 ☆、池免、卞弄影 宿无逝与隆遥不对盘,这事放在谁那儿都是看得见的。 宿无逝因为重伤所以暂且不能走太远,他破了鸾鸣山的阵法,卞舞华与牧崇音早就飞向主峰看了一眼,千年梧桐上已经没有凤凰蛋了,显然是有人趁他们在束妖界的时候取走了。 索性凤凰蛋要孵化出来还有几日,所以卞舞华与牧崇音都找到了夙溪他们,几人打算先商量一番,再做打算。 夙溪记得这一段,也是因为卞舞华入了束妖界,所以凤凰蛋被人取走了,取走凤凰蛋的人是逍遥派的锦叶,锦叶和金沙派的万奇在一起,此刻恐怕还有池免与卞弄影。 牧崇音告知卞舞华那日在她要进阶为结丹中期时发生的事,也表明自己无意间重伤了卞弄影,此刻对方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卞舞华沉默了许久,大约有一个时辰没与牧崇音说话,后来也是想通了,知道这事不能全怪牧崇音。她对池免再没有任何儿女私情,仅留下的恐怕就是儿时一起玩耍的回忆了,与卞弄影她 实在没有太多感情,卞弄影向来与卞芙相交甚好,对自己不冷不热的。 只是因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她死了,自己心中固然有些难过,但难过之后,也没太多其他情绪。 夙溪听了牧崇音与卞舞华的对话,心里更加确定,至少在卞舞华那边的剧情发展与书中的差距还是没太大的。 卞舞华道:“既然北海归教仅剩我一人,玄天又全军覆没,在鸾鸣山中仅有我们四人,还有逍遥派的锦叶、金沙派的万奇和池免。” 夙溪眯眼:“还差一人。” 还差之前为她和宿无逝打水,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究竟生死如何的夏盈澜。 牧崇音晃了晃扇子:“这个夏姑娘我倒是有些印象,她功夫了得,万奇、锦叶与池免都不是她的对手。” 此话一出,他先是被卞舞华瞪了一眼,随后又被反驳:“可这三个人加在一起夏盈澜就比不上了。” 夙溪有些担心夏盈澜,中在这一段并没有怎么描写她,只是到了很后面,她再度出现,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且围绕在她身边的都不是什么好话,难保与鸾鸣山之行无关。 ‘嘭——’ 一声巨响让三个正在商议的人回神,卞舞华无语地白了一眼,牧崇音晃着扇子不想再看,夙溪转身瞧去,只见宿无逝单手扶着一棵树,勉强站直了身体,浑身上下笼罩了一层戾气,与对面妖气四溢的隆遥正针锋相对。 夙溪:“……师兄,你的伤还未好。” 隆遥正准备向夙溪靠近,宿无逝又是三道剑气同时发出,直接将地面划出了三道裂缝。 卞舞华哗了一声,牧崇音用扇面遮住了半边脸,两人互相对了一下视线,心里同时在想,这哪儿像是个重伤快死的人啊。 “师兄!”夙溪皱眉连忙跑过去拉住他,真是不要命了,哪有人心肝脾肺肾都重伤了还这样作死的! 宿无逝只眯起眼睛朝她瞧去,眼神中带着些微夙溪瞧不懂的情绪,总觉得这眼神黯淡之余还有些深沉:“他是妖,你护着他?” 拜托!她哪是护着隆遥啊!分明是怕你重伤难治啊! 隆遥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扁着嘴,朝夙溪瞧去。 夙溪对隆遥摆了摆手,结果这货不高兴了,直接化身成了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飞到上空盘旋一圈便飞没影儿了。 牧崇音吐出一口气:“真是神奇,当时若是我进洞就好了。” 这样说不定隆遥就是跟着他的,多了这么个忠心耿耿还武艺高强的小白痴在身边,真不知夙溪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见隆遥走了,宿无逝才长吐一口气,体力不支地直接顺着树干滑下,躺在了夙溪的怀里。 卞舞华抿嘴道:“他这般不爱惜自己,恐怕没有半年也好不了了。” 牧崇音点头:“这样吧,我与舞华先去找凤凰蛋,反正看你们俩似乎对凤凰也毫无兴趣,不如就在此修养,等结界解除之后,再回翎海治伤。” 夙溪点头,她对凤凰的确没想法,宿无逝也不是为凤凰而来,本来两人入这鸾鸣山也是因为翎海收到了玄天的帖子,给个面子参与而已。如今宿无逝重伤,的确不好再走动,这一处有水有食材,夙溪觉得,原地修养比跟着卞舞华他们停停走走要强得多。 卞舞华抽出长剑,长剑变大,悬在半空之中,她立身于上,拉了牧崇音一把,嘀咕道:“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什么力也不出。” “非也,在下刚才还烤过鱼呢。”牧崇音对着卞舞华一副不满却又不忍放下他的模样甚为满意,晃着扇子的手也加快了几下,额边的发丝飞扬,让卞舞华愣是看红了脸。 她收回视线,朝宿无逝瞧去,对方双腿盘坐,正在运气修养,于是她说:“你可别死了。” 宿无逝没反应,夙溪对她点了点头,卞舞华嘁了一声,眨眼便消失在这一处。 卞舞华走后,夙溪立刻开口:“隆遥。” 藏身于几棵树后的乌鸦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夙溪跟前,夙溪朝卞舞华离开的方向瞧去,微微眯起眼睛道:“跟着他们,切记别现身,若遇到一名执剑黄衫女子,护住她的安全。” 隆遥原地转了一圈,随后便跟在了卞舞华的身后。 与夏盈澜接触也有一段时间,夙溪对她多少是有些在乎的,何况夏盈澜比书中描述的更为温柔贴心,夙溪能感觉得出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心里实在不希望此番鸾鸣山之行让她经历了什么不痛快的回忆,更希望她能好好的。 卞舞华有牧崇音护着,她与宿 分卷阅读114 无逝也不参与进去了,卞弄影恐怕已死,剩下的唯一一名女子,夙溪希望能有人代为照看。 她若在自己身边,自然是好,若不在,隆遥也能护她周全。 隆遥飞走之后,夙溪才蹲在了宿无逝的身侧,从腰间抽出手帕,慢慢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如今的他们,只需在此静候结界消失。 鸾鸣山步行虽大,但若涌上些许法术飞行的话,想要找人还是不难的。 隆遥的道行本就高出在场每个人,更何况他化身成鸟,根本让人发觉不出,跟在卞舞华身后没有半个时辰,便瞧见那两人停下来,显然是找到了目标。 是牧崇音先察觉这一处有人,所以才让卞舞华下来找找的。 两人一同落入山石之中,只能看到满眼的白色石头,石头缝里挤出几颗小草,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那隐隐而出的灵气倒是不断,牧崇音展开扇子,指向一个方向,卞舞华与他心照不宣,一同慢慢朝那边移去,两人发现了一个山洞入口后,连忙躲在了一颗巨石后面。 牧崇音从腰间袋子里拿出了一颗大约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珠子,念了法决后,那珠子飞到上空,而他手中另一块像罗盘一样的东西,指针不断旋转。 “共有两个半。”牧崇音说完,将罗盘与金属珠子收回。 卞舞华皱眉问:“两个半?” “其中一个气息薄弱,时好时坏。”牧崇音说完,猛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说不定是你姐姐还没死。” 卞舞华心中一震,片刻便平静下来了:“这么说,池免应当就在旁边,那还有一人……” “总不会是对他们不利的人,以池免那本事,锦叶与万奇任何一人出手,他都招架不住。”牧崇音逮到机会就损卞舞华的初恋,损完了还挺了挺胸膛,一副自己多了不起的模样。 卞舞华白了他一眼,慢慢走到了石头外面,既然其中一个是池免,还有一个卞弄影,也就表示仅有一人能打,而她已是结丹中期,牧崇音又是结丹后期,显然无需畏惧。 两人走出石头后,便看见了正坐在山洞前面发呆的池免。 不过短短数个时辰,池免整个人便憔悴了许多,他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渣,头发耷拉在一旁,身上的长衫也已经沾了些许泥渍,向来最爱干净的人,此刻狼狈得很。 卞舞华一时怔住,半晌才回神,对着池免道:“卞弄影呢?” 池免被喊回了神,瞧见卞舞华时眼神中总算有些几分光彩,嘴角习惯且自然地勾起,露出一抹无害又单纯的笑容。 这笑容将卞舞华的心脏稍微刺痛了些,以前的池免也经常这样对她笑,只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脸上的面具越来越厚,笑容也变得虚伪了许多,如今突然纯粹了起来,却让卞舞华觉得陌生了。 池免轻轻道:“燕儿你来啦,你姐姐她……她在里面治伤。” 卞舞华朝山洞里瞧了一眼,山洞除了洞口这一通风处便没有任何出口了,里面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在山洞深处还有微光发出。 “你在外头,里面是谁在帮她治伤?”卞舞华问。 池免答:“金沙派的万奇,他有灵药,我不放心,就在外面守着。” 牧崇音豁然想到了什么道:“是了,金沙派是有一项药能续命,据说半死的人都能拉回来,不过那药奇特,得化成水抹遍全身,估计你那位夫人在里面……啧啧。” 卞舞华与池免的脸色同时一黑,池免顿时站起来就要冲进去,刚走入洞口便停止脚步,想到了什么后,又慢慢退了回来。 牧崇音展开扇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伏在卞舞华耳边小声道:“瞧你以前看上了什么人,没种。” 池免听见了这话,撇开脸道:“我并非没种,只是……” 只是卞弄影的身子他自己也从未见过,虽说是夫妻之名,却从未有夫妻之分,池免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太疼,满脑子里卞弄影与卞舞华的身影来回闪过,几乎要将他逼疯。 卞舞华已不愿搀和进池免与卞家的事情之中,只问他:“凤凰蛋是你们拿的?” 池免摇头,自卞弄影出事,他重伤后,凤凰蛋于他已无意义。 “那就只剩下逍遥派的锦叶和苍冥的夏盈澜了。”卞舞华道,说完后又朝牧崇音瞧去:“我记得你与苍冥的夏盈澜有些交情?” “是见过几面。”牧崇音自然听出了这话的意思,也不反驳,说出来时,嘴角还是笑着的。 卞舞华心里有些不舒服,转身便朝山洞里走,打算看一看卞弄影。 入了山洞深处,便瞧见只穿着肚兜的卞弄影背对着金沙派的万奇,两人身旁有颗发光的夜明珠,刚好将这山洞照亮,能瞧见彼此,却也不是什么都能瞧清,也算是保住了卞弄影的清白了。 万奇发觉卞舞华过来了,一瞬有些排斥,双眼警惕地瞧向她。 卞舞华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有何举动,万奇半信半疑,不松戒备,也没停止对卞弄影的治疗。 卞舞华凑近瞧了瞧卞弄影,见她昏迷之中眉头紧锁,似是心中有千丝万缕未能解开的结,她满脸都是汗水,嘴唇却已经干裂了。 卞舞华也就是看一看,确定她还活着,便要转身离开,出山洞的前一刻,听见从卞弄影口中低声喃喃的两声:“书晋……书晋……” 卞舞华一怔,再回头看她,也听不见什么了,她出了山洞便要去寻逍遥派的锦叶,牧崇音跟上,卞舞华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回头朝池免道:“照顾好她。” 卞舞华突然想起来许多年少儿时的记忆,那时池免喜欢与她在一起玩耍,卞弄影就坐在一旁看着,卞芙气不过就来欺负她,池免越护着,她心里越高兴。 时隔这么久,如今想起来,原来缘分当真是上天安排的,池免护她长大,那么多年,已经够了,卞弄影痴痴在一旁看了这么多年,眼里永远都是他们成双成对的,也难怪与她不亲厚。 池免字书晋,她小时候也喜欢跟在后头喊书晋哥,越长大越没了分寸,两人之间已经心照不宣,故而她就更没大没小,就喊他池免。卞弄影这辈子与他说的话恐怕不超过二十句,其中有大半便是喊他书晋,时间久了,原来只有她一人还活在了过去。 看透卞弄影对池免的心思,卞舞华一瞬也有些释怀那错误的婚姻对三人的改变,若非有错娶与错嫁,她也遇不上宿无逝,遇不上牧崇音,而卞弄影恐怕一生都会在书晋二字中痴缠,却不露半分山水,自己吞下那滴滴咸涩的泪。 离了池免一行人,牧崇音也瞧出了卞舞华心不在焉,颇有些不满道:“舍不得就回去再看两眼,我瞧他跟快死了似的。” 卞舞华回神,只问:“你说谁?” 分卷阅读115 “你又在想谁?”牧崇音问完,卞舞华皱了皱鼻子道:“我怎么闻到了酸味儿。” 这向来都是牧崇音调戏卞舞华的,此刻反倒被卞舞华调侃了,心里有些不是,面子亦有些挂不住,扭头便大步朝前走,卞舞华跟在后头,好笑道:“有人身上带醋吗?这一路恐怕都要酸溜溜的了。” 两人离去之后,才有一抹黑色的身影乘风而来,漆黑的乌鸦跟了过去。 ☆、锦叶 卞舞华与牧崇音拌拌嘴,觉得还挺有意思,若非身边有这么个人,此番鸾鸣山之行,恐怕要闷死。 两人走了一段路,又发现回到了原点,这才察觉嬉笑打闹之际,仿佛中了谁的圈套。 “是阵法。”卞舞华皱眉。 牧崇音晃着扇子:“这阵法却不太娴熟啊。” “都是你大意!”卞舞华斥了牧崇音一句,牧崇音撇嘴:“我只顾着听你一直说这儿有酸味儿,给你寻醋去了,没注意。” 两人各噎了对方一句,也没心思斗嘴,心里都知道,此处有阵法,必然有人。这鸾鸣山最大的阵法都被宿无逝给破了,其余的自然也都跟着一起消失,突然出现一个让人鬼打墙的阵,显然是人为。 “此地无银三百两。”卞舞华嗤笑一句,用手肘捅了捅牧崇音道:“破阵吧。” 牧崇音百般无聊地拿出法器,这种在结界束缚下设出来的阵法力量都很薄弱,而他法器众多,破阵用的也有不少,只要将阵法破除,自然就能找到设阵的人。 两人心中大约已经有数,这设阵的,就是夺走凤凰蛋的了。 “你瞧得出这门路吗?”卞舞华问。 牧崇音一边催动破阵的法器一边道:“看上去像是很弱,可却很厉害,但设阵的人一定在我们所看不见的地方观察着我们,这阵法有些邪乎啊。” “我们在明,敌在暗。”卞舞华也瞧出了不对劲。 牧崇音道:“这阵法难破,每次即将破阵后,便会有一股新的力量注入进来,然后更改阵法,让我不得不再破一次。” 卞舞华朝四周看去:“看来,也不能小瞧了这设阵的人了。” 牧崇音呵呵笑了一声:“你我在醒世山庄本就算是出头鸟,此番恰好中了对方的阵法,想来,他是盯死了我们,为了凤凰蛋,要将我两困在其中,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卞舞华对牧崇音的不正经很无奈,且不说这阵法根本死不了人,最多也就等几天凤凰破壳而出,他们便可直接逃脱了,说成如此,反而叫那躲在角落里看戏的布阵人瞧了笑话。 隆遥跟着卞舞华飞到了一处,便看不见两人了,四周转了一圈也没寻到,只瞧见云雾之中,似乎有个人影,等他想要追过去,却不见踪影了。 他停在远处四周观望了几下,愣愣地挠了挠头发,糟糕,把卞舞华跟丢了,回去会不会被骂? 还是……先不回去,找到那个黄衫女子,再带回去。 困住卞舞华与牧崇音的阵法,是逍遥派的法宝,就是用来消耗走入阵法之人的灵力,但同样,也要用自身灵力作为补给改阵,然而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阵法,并不是谁都会用。 锦叶用这阵法也是逼不得已,他与阵法已经绑在了一起,每一回牧崇音破阵,都是在削弱他的灵力。 进入鸾鸣山中的,每一个都是高手,池免一对小夫妻不和,万奇似乎又看上了池免的夫人怎么说也要留下来给人治伤,还有两个从入了结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南仪仙人的弟子不知去向,其余的也都是一等一的难缠,就他得到了凤凰蛋,怎能不好好护着。 距离凤凰破壳之日还有几天时间,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等凤凰涅盘,神兽降世认他为主,还怕这些人不成? 有了凤凰的逍遥派就如同有了火麒麟的北海归教一般,在整个修仙界,不,乃至整个人间大陆都是不可抵抗的神圣存在。 届时逍遥派与苍冥、玄天、翎海、北海归教可为齐平,而他,也将成了逍遥派的英雄。 所以,只要熬过这几天…… 卞舞华与牧崇音在阵法中被困了两天,两人还没办法找出破阵之法,每次就差临门一脚却突然发现,生门死门都换了。 这种奇门之术,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隆遥在这座山头找了两日,就差翻了地皮了,也没找到黄衫女子,更没看见卞舞华,仿佛这一处就只有他一人般。 隆遥放弃了这座山头,打算去别处寻找时,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一声猴叫声起,隆遥立刻化身成鸟往那方向飞去。 倒是离这里不远,大约要过半个山坳便可到另一座山边,反而离夙溪的方位有些近。 那打斗声便是从山坳之处传来,那里树木尤其碧绿,藤蔓有许多,除去花草之外,还有不少山林灵兽,几只羽色漂亮的飞鸟从林间惊恐地飞出,差点儿与隆遥撞上。 他落在了一棵树枝上,定睛朝打斗方向瞧去,红色的瞳仁流光一闪,刚好看见一抹黄色的身影。 那名女子倒是英姿飒爽,用剑快准狠,而在她对面的,便是一身蓝色衣着的男人,那男人所使的武器是戟,上面还有蛇鳞花纹,与女子的剑正锋芒对峙。 隆遥记得夙溪的交代,要护着黄衫女子,故而飞身前往,落在了两人的不远处,一颗树后,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他捡起地上一块石子,捻在指尖,直接朝男人的膝盖弹去,这一击带着厉风,男人脚下不稳,直接被女子的剑削去了一缕头发。 “还有人在暗处!”锦叶对着夏盈澜大喊一声。 夏盈澜收剑,也发觉方才有一股第三者的力量插入在两人之间,可她却没有敛去身上的怒意,只盯着锦叶道:“我只问你,林中野兽无数,何故来此残害无辜?!” 在她身后,两只金猴已经死了,死相惨烈,后脑被人斩开,鲜血流了一地,其中一只的尾巴也断了,这些都是锦叶所为。 锦叶倒是有些可气又可笑:“畜牲本就供人餐食,难道你都不吃肉?” “那也得分好坏,七窍未开的牲畜由你,可这一处的灵兽大都开了心智,且富有灵性,这世间灵兽本就越来越少,可你却用这等残忍的方式将他们杀害,还……还吃脑髓吸灵气,简直可恶!”说到这儿,夏盈澜便觉得气愤。 锦叶一时语塞,他来这一处找灵兽也是无可奈何,谁叫阵法中的卞舞华与牧崇音实在厉害,若再这样下去,坚持不到两日,凤凰还未破壳,他便要灵力耗尽了。 所以才来这一处寻找灵兽作为补给,刚吃了两个猴子,夏盈澜便冲出来说他凶残,两人打到了一起,才有了如今的场面。 锦叶心中对灵兽有愧,也已经做好了打算,此番若能带着凤凰成 分卷阅读116 功离开鸾鸣山,日后必定斋戒三年以此作为交换。 夏盈澜见对方不说话,心中却是难受,如今她一人在鸾鸣山中,没有依靠,毫无头绪,仅有这些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不怕她的灵兽作伴。她也知,两只金猴已死,即便杀了锦叶,也还不回这两条命,只能叹气,怪自己来得不够及时。 锦叶受伤,见夏盈澜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便拱手道:“既有第三人在,那你我也不好让渔翁得利,在下就此离去,夏姑娘好自为之。” 锦叶刚转身要走,隆遥哪儿能放他,方才他也听见了两人的谈话,显然是男人的不是,他本就是飞禽化身,对故意残害灵兽之人自然看不上。更何况那黄衫女子瞧上去很不开心似的,既然她想杀他,那自己就代劳吧。 反正夙溪说了,只是护住黄衫女子,其余人于他而言,死活无异。 隆遥双手在空中比了个手势,一道飓风将锦叶平地卷起,悬在半空中时,锦叶立刻朝夏盈澜喊去:“夏姑娘小心!” 夏盈澜见自己无事,心里有些疑惑。 锦叶被飓风在空中刮得头都有些晕了,五肢开始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疼得他顿时大叫了出来:“夏姑娘快走!” 夏盈澜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有些摇摆不定,这人身处危险却还顾着自己的性命,想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恐怕真是不知此处金猴乃为灵兽,本想由着他自生自灭,可现在夏盈澜却有些不忍了。 隆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那人叫得越大声,隆遥嘴角勾得便越深,他猛地张开双手,那飓风刺啦一声将锦叶的双手扯断,鲜血顺着飓风化为一粒粒细小的红雾,洒在了花草之间。 夏盈澜猛然想起了郑满秋死时的情景,顿时顾不得什么,上前要救人下来。 隆遥一见黄衫女子也冲过来了,立刻收了法术,双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眼神中有些不解。 刚才还要打要杀的,现在却又想救了,这些人真是难懂。 飓风在夏盈澜靠近的同时停了,锦叶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好在他方才急中生智,知道夏盈澜这人心软,故而那样说,就是为了能博取一丝同情,让对方救自己下来。 只是没想到,他的双手却废了。 锦叶吐出一口血,夏盈澜就站在他身侧,见他将脸往自己膝盖上蹭了蹭,两个胳膊已从肩膀处扯断,不断流出鲜红,他却好像不知疼般,在地上往两只断手挪去。 他的袖中另有玄机,还有凤凰蛋! 凤凰蛋不能让别人得到!更不能让夏盈澜白白捡了便宜!他拼了这么多力气的来的宝贝,不能让任何人拿走! 锦叶找到了一直胳膊,用嘴在袖子中翻找,夏盈澜见他可怜,要来帮他,还没靠近便听见他喊:“别过来!” 夏盈澜停下了脚步,只愣在原地。 锦叶找了半晌也没找到,他正匍匐着去另一个胳膊掉落的地方,路才爬到一半,便觉自己心中血气直涌,又是一口血吐出,原来是在他方才被飓风扯断双臂之时未能及时更改阵法,那阵,已经被卞舞华与牧崇音破了。 锦叶趴在地上,心痛之余只能苦笑。 “呵呵哈哈哈——” 这笑声中带着绝望的哭腔,看来他注定与凤凰无缘,可自己拼搏至此,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凤凰认主 夏盈澜见锦叶这模样实在可怜,也不知他为何就又哭又笑,猜测恐怕是断了双臂打击太大以至于心智受损,正想要不要用灵力帮他稳住心神,还未靠近,便听见卞舞华的声音。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人有本事将我困了两天!”卞舞华这人张扬惯了,人还没出来,声音就先出来了。 夏盈澜看见来人的同时,也瞧见了跟在卞舞华身后,颇为无奈的牧崇音。 锦叶瞧见了两人,一瞬间脸色发白,知道自己怎么也躲不过了,只能趴在地上,将脸歪在一边,重重地呼吸。 卞舞华看见夏盈澜的那一瞬,脸色有些不对劲,她朝牧崇音瞧去,果然对方的视线落在了夏盈澜的身上,眨也不眨,碍眼得很。 “夏姑娘。”牧崇音朝夏盈澜拱了拱手,目光落在了夏盈澜握剑的双手上,随后又看向正在地上挣扎的锦叶,心中已有猜测。 夏盈澜收回了剑,朝卞舞华与牧崇音拱手。 卞舞华朝前走了两步,刚好走到了锦叶掉落的胳膊旁边,嫌弃地皱起眉头,往一旁跨了一步,再问夏盈澜:“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 夏盈澜瞥了一眼金猴的尸体,直接跳过前面那段,只说:“我与逍遥派的锦叶遇见,好似还有第三人在,完全察觉不到,却已经将锦叶重伤至此。” 牧崇音挑眉,哦了一声,再看向锦叶,他慢慢走到了卞舞华的身边,抬脚踢了踢那根断掉的胳膊。 卞舞华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牧崇音道:“恐怕事实没有夏姑娘所言的那么简单,我与舞华在阵法中被困了两日,对方用的刚好就是逍遥派的功夫,经推测,凤凰蛋恐怕就是落到了锦叶的手上了。而锦叶重伤,阵法削弱,我与舞华才得以出来,刚出来便看到这番情形,显然,凤凰蛋还在这里。” 卞舞华猛然惊醒,朝牧崇音道:“可以啊,倒是有几分聪明。” 牧崇音笑着晃着扇子朝卞舞华眨了眨右眼:“而凤凰蛋奇大,放在一处不安全,随行带走又太招摇,不过我知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就与乾坤袋一般,能藏万物。” 牧崇音用脚尖挑起那支断臂的袖子道:“逍遥派以暗器闻名,各种奇门遁甲都能从袖间拿出,这么说,锦叶的袖子也应当暗藏玄机,如果我没猜错,凤凰蛋,应当就在这袖子里。” 卞舞华弯下腰,用剑挑起那支断臂,果然从袖子里滚出一颗比人的头颅还大两圈的凤凰蛋,那蛋壳的外头好似结了一层水晶般,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让人不敢注视太久。 这等奇异的蛋,在场除了锦叶之外,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 躲在树后的隆遥立刻化为原形往后退了几分,他也是鸟,而凤凰是万鸟之首,即便如今还在蛋中未孵化,但那震慑力依旧让他有些惊异。 卞舞华将凤凰蛋慢慢抱起来,倒是比想象中的要轻许多,她朝对面的夏盈澜瞧去,只说:“能者得之,虽说是你先伤了锦叶才让我们逃脱出来,可却是我们在你之前找到了凤凰蛋,如今你想取,也就只能与我交手了。” 夏盈澜皱眉:“不是我伤的锦叶。” 卞舞华嘁了一声:“得了吧,这里除了我们也没别人,池免心神不定,卞弄影生死不明,万奇又在帮其治伤,至于宿无逝和夙溪嘛……他们对凤凰蛋根 分卷阅读117 本没兴趣,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夏盈澜脸上有些难看,只说:“我对凤凰蛋也没兴趣。” “哦?”卞舞华一听,拍了拍怀中的凤凰蛋道:“那多谢你让与我了。” 夏盈澜心中气不过,自己并不伶牙俐齿,比不上卞舞华会说,几番口舌下来,竟然没能解释自己并非是害了锦叶之人,只觉得心中气闷。 偏偏此时,牧崇音朝她瞧来,夏盈澜面色一红,自己被人误会成为了凤凰蛋而不择手段的女人,与他一同过来的卞舞华这般说,他恐怕也就这般信了吧。 卞舞华刚要走,锦叶便抽动着脚,头顶地面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想要爬起来,嘴里喊着:“不许走!把凤凰蛋留下!” 卞舞华回头瞧去,牧崇音微眯起双眼:“你都已经这样了,何必还要执着呢。” “我执着?我能不执着吗?这关乎我将来在逍遥派乃至整个修仙者中的地位!像你这种坐拥城池,享拥盛名的人,哪儿懂我的痛苦!”锦叶蹭得满头满脸的灰尘才终于坐在了地上,他的伤口还在不断滴血,他的脸色难看到发青,再这么下去,没有治疗,定然会失血过多而死。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用灵力护住自己的心脉,而是聚集力气,打算用出最后一招。 牧崇音听锦叶这番言论,皱眉道:“难道我无能力,能当无上城城主?若非我已至结丹后期,会有人记得牧崇音这三个字?” “哈哈哈……说得那样冠冕堂皇,可你不还是进来找凤凰蛋了?”锦叶吐掉嘴里的一口血,直勾勾地盯着牧崇音。 哪晓得这话一出,牧崇音反而笑了,方才所有威严一瞬消失,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调侃,他朝卞舞华瞧去道:“谁说我是为凤凰蛋而来?我分明是为了卞舞华而来。” 此话一出,卞舞华脸颊绯红,而站在一旁的夏盈澜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晃神片刻才明白眼前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慢慢勾起嘴角,那笑容堪称苦涩,本就是痴心妄想,又何来伤心难过呢,笑着笑着,她便收敛了表情,瞥开视线,不打算再搀和这群想要得到凤凰蛋的人中了。 锦叶呵呵笑出了声,那一瞬表情似乎有些释然,只道:“牧城主果然是性情中人,再下佩服,既然再下技不如人,那凤凰蛋你们就拿走吧。” 牧崇音却没想到锦叶会是个如此好说话的人,刚打算后退几步离开,便瞧见那锦叶双腿在空中挥了一圈,整个人骤然站起来,最后提起的一口气让他抖动双肩,将腰间藏着的所有暗器尽数使出。 牧崇音一挥扇子,只能挡下部分,立刻道:“舞华小心!” 卞舞华堪堪躲过两只毒刃,一回头便瞧见牧崇音没能挡下的那根毒针,一个顺手便将手中的凤凰蛋丢出,那根毒针插入凤凰蛋壳之中,顿时,一颗裹满水晶的蛋发出‘咔哒’几声,蛋壳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骤然碎成了好几份。 锦叶使出最后一招,便直接倒地不起,本想与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却没想到临死前,还是自己输得彻底。 夏盈澜失神之际,一时不查,被一根毒针刺入肩膀,顿时一疼,随后便无感觉。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瞧向已死的锦叶,知道逍遥派放出的暗器与别门派有所不同,定然是淬了毒的。 隆遥瞧见夏盈澜中了一针,顿时挥着翅膀朝夏盈澜飞去,眨眼般的功夫,一缕黑烟不知从何处而来,卷着地上一片片树叶,在一阵轻风之后,带着夏盈澜,消失无踪。 牧崇音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一切,夏盈澜便消失了,此刻卞舞华顿时大叫一声:“它裂开了!” 那蛋壳的缝隙已经将蛋裂成了两半,恐怕只要人一碰,蛋便会彻底碎掉一般。 卞舞华蹲在蛋边,有些气恼,早知道刚才就别那么冲动,一不小心就用凤凰蛋当挡箭牌了,也不知还未到破壳之日的凤凰蛋此刻裂开,是否就证明这世间唯一的凤凰,又要沉睡百余年,再重新涅盘了。 ‘咔哒,咔哒’。 又是几声,一道金光从蛋壳的缝隙中照射出来,卞舞华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 那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响,透过缝隙照射出来的金光与水晶在太阳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辉相辉映,牧崇音抬起扇子遮住了脸,挡住那刺目的光芒。 卞舞华也闭上双眼侧过头去,凤凰涅盘之光,不可直视。 等到金光消散,卞舞华才慢慢睁开眼睛,她的双目透过手指的缝隙朝碎裂的蛋壳处瞧去,只见一团黄色绒毛在巨大的蛋壳中滚动,那绒团大约只有手掌大小,上面还有些黏湿。卞舞华伸长了脖子再看一眼,那绒团滚了两圈,才面向卞舞华,除去一双碧绿的眼睛与其他鸟类不同之外,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放大了的雏鸡。 “啾~” ‘雏鸡’叫了一声,卞舞华伸手捅了捅还扬着扇子的牧崇音,不可置信地歪着头问:“这……是凤凰?” 牧崇音放下扇子朝绒团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嘶了一声:“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卞舞华瞧着那瑟瑟发抖‘早产’的小‘雏鸡’,慢慢靠过去,然后伸手摸了摸那小家伙的头,结果小‘雏鸡’直接跳到了她的手上。 “她还挺听话。”卞舞华笑了笑:“虽然丑了一些,长得太像鸡了。” 牧崇音见卞舞华笑了,眉眼之中显出了几分温柔,他直起身子,昂着下巴道:“这回好了,卞家不受宠的二小姐,如今成了凤凰之主,整个修仙界恐怕都对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卞舞华抿着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笑了片刻后,嘴角慢慢僵住,从小她母亲重视她,结果母亲死了,父亲重视她,父亲也跟着死了,再后来池免重视她,也落得如今这样失魂落魄的,好似重视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如今最重视她的,恐怕就是身后这人了,他竟然真的对凤凰蛋没有半分念想,只是为了陪着自己,走那么远的路,暂且抛下无上城的事务,护着她,直至她得到凤凰蛋。 可这样重视她的人,是否也会如同以往重视她的人一样,到最后,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卞舞华心想至此,便回头瞧了牧崇音一眼,牧崇音挑眉:“怎么?这是什么眼神?终于发觉你爱上我了,非我不可,想要嫁到无上城来了?” 卞舞华被他一调戏,方才心里的百转千回全都化为乌有,只叹了口气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嘴坏的毛病。” “我也就坏给你听听而已。”牧崇音仰头笑了笑,随后怔住,立刻收敛了表情道:“结界正在消失!” 卞舞华抬头瞧去,果然在天空最上方一直抑制主他们身体里力量的那层结界正在 分卷阅读118 慢慢削弱,她垂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凤凰,此番出去,她就真的能摆脱过去,走向修仙之路,成为修仙者中口口相传的人物了吗? 而山峦的另一边,夙溪靠着树干看向上空,左手轻柔地拨弄宿无逝的发丝,他已靠在她的腿上睡着了,脸色算不上难看,但也确实苍白。 结界消失了。 夙溪垂眸朝宿无逝瞧去,这么说,宿无逝应当能更快好起来了吧。 卞舞华被凤凰认作主人了,接下来的一切,那些未知的凶险与磨难,好像也与他们越来越近了。 ☆、妖侵玄天 天空传来一阵飞鸟的长鸣声,一群漆黑的乌鸦从结界外面飞过,夙溪抬头看向那片乌压压的黑色,眉宇之间的凝重越来越深。 那群乌鸦飞过之处,留有妖气,就连距离如此之远的她都感觉到,然而整片上空,并不只有乌鸦。 夙溪知道原本与妖界不通的人间大陆为何会出现这么多的妖,妖群力量固然小,却也是一种预兆,预兆着未来的人间大陆,将会面临数场无法避开的浩劫。 那群乌鸦之后,便是一只巨大的飞鸟跟随过去,那只飞鸟有着一身青色的羽毛,红色的尾巴,浅黄色尖利的嘴,羽翼丰满,它所飞过之处,遮蔽了地面大片阳光,继而,又有两三只跟上。 这是灭蒙鸟,是妖界之中羽族的坐骑,按理来说,不应当只单独出面,一般都是由道行高深的妖驾驭着的。其中一只垂头朝树林之中扫了一圈,似乎发现了夙溪的存在,双眼一亮,长鸣着就匍匐冲了过来。 夙溪的双手下意识搂紧了宿无逝,毫无抵抗的她露出自己的背后,准备迎接这一击。 与此同时,一阵黑色的烟雾将两人笼罩其中,夙溪猛地睁开双眼,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觉自己怀中还抱着宿无逝,而人已经不在原地,不知去往何处,整个身体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般,耳畔还有呼呼的风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知道自己是被谁带走了。 “隆遥。”夙溪连忙喊了一声。 隆遥应:“是我。” 得到回应,夙溪猛地松了一口气,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眼前黑雾散去之后,他们已经到了一处空旷的地面,旁边有些许碎石,脚下是沙子?。 夙溪左右看了几眼,已经认出,这里是玄天边界。 宿无逝已经醒了,定定地坐在原处,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些凝重,他的双眸朝玄天方向瞧去,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让人读不懂的深意。 夙溪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在此过程中一言不发的夏盈澜。 见到隆遥将夏盈澜完好地带回来,夙溪也松了口气,她没朝夏盈澜走去,只这么看着,能瞧见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知她在遇到隆遥前经历了什么,似乎有些失神了。 隆遥指向夏盈澜,直白道:“我给你带回来了。” 夏盈澜发觉有人的目光朝自己瞧来,这才回神,看见了夙溪,又看见受了伤的宿无逝,再度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才抿了抿嘴道:“卞舞华与牧崇音取得凤凰蛋,想必鸾鸣山的结界也破了吧。” 夙溪点头。 夏盈澜转身面朝苍冥的方向,轻声道:“那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夏姑娘。”夙溪连忙唤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后,又不知说些什么,见夏盈澜动作有些缓慢地转过身,她眨了眨眼睛,只道:“慢走。” 夏盈澜朝夙溪点了点头,又看向隆遥,道:“多谢你了,夙溪,这一路若非你照顾我,我恐怕也不能完好地出鸾鸣山,日后若能再见,再好好坐下一叙吧。” 夙溪点头,夏盈澜便抽出长剑,利落地上剑后,御剑而去。 夙溪瞧着苍冥的方向,总觉得夏盈澜变了不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呆板,也不知自己一人回苍冥是否有事,可后来转念一想,在整个修仙界也未必能找出几个与之敌手的,也就不再担忧了。 而刚离开夙溪视线的夏盈澜立刻半跪在剑上,御剑之术有也些不利索了,她伸出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肩膀,那里现在开始隐隐作痛。 自从中了锦叶的针,她就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好,现在是不困了,只是肩膀一时抽痛一时好的,实在让她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 刚这样想,夏盈澜便咬着下唇咳嗽几声,她的口中有苦涩的味道,可肩膀上的疼痛又再度好转,整个开始昏沉,若非有过强的意志力,此刻她恐怕会直接掉下去。 看来,得快些回到苍冥,找师父看看。 隆遥刚完成了任务,也没有得到夙溪的夸奖,有些委屈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朝夙溪瞥去。 夙溪瞧见了这眼神,总觉得背后发毛,隆遥虽然道行高深,但现在心智也就是个孩子似的,可她夙溪向来都不会与人交往,从来没有孩子愿意靠近她,她对隆遥这种死死贴上来的,总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在接收到隆遥的眼神后,夙溪就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挪开了视线。 就这么个点头的功夫,隆遥就像得了宝贝似的,喜滋滋地跳到一边去,直接坐在地上看着夙溪傻笑。 宿无逝收回了视线,鸾鸣山附近原本仙气萦绕,如今已经笼上了一层妖气,玄天本就离妖界的分界石最近,恐怕分界石处有异。 夙溪走到宿无逝跟前:“师兄,回翎海吧。” 只有回到翎海,各位师叔才有办法为他治伤,如今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五脏六腑都受到重创,夙溪实在是担心。 “去玄天。”宿无逝开口。 夙溪即刻反驳:“不行。” 如今北海归教与玄天正在玄天境内明争暗斗,妖界与人间的分界石已经打开,玄天之中已有不少能力过人的妖伪装成人,可以说现在的玄天是整个人间大陆最危险的地方,如此宿无逝还想去,夙溪当然不许。 “玄天有妖。”宿无逝道:“方才从鸾鸣山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原本处于鸾鸣山的结界之中还未察觉,结界一破,外头妖气冲天,玄天恐怕出事了。” “那也与师兄无关。”夙溪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人,心中也没有多少正义,玄天是否被妖界侵占,那是他玄天自己的事,她不想宿无逝用自己冒险。 “与我有关。”宿无逝慢慢抬起手,伸手指向天空一处白色的线,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滑过的痕迹,这条痕迹夙溪很熟悉。 在以前的世界里,她看过飞机飞过留下了这样的痕迹,而在这个世界,也只有五年前差点儿害死宿无逝的火麒麟路过海角天边,留下过。 夙溪一瞬明白了过来,宿无逝恐怕是非去玄天不可了。 她心里担忧对方的伤势,也不想搀和进整个的主剧情中,她一直都想当缩头乌龟,坚信枪打出头鸟这句话 分卷阅读119 绝对没错。然而这些天,这些事,一次次将她卷入其中,这里面的危险她知道,这□□,至少能淹死她,那宿无逝呢?是与她一起淹死,还是会成为她得救的浮木? 隆遥见两人之间气氛紧张,又看见夙溪似乎很不开心,于是凑到她跟前,伸出手慢慢拍着她的后背,顺气一般抚了几下。 夙溪朝隆遥看去,随后瞥开眼神,像是认栽道:“好,去玄天,但师兄要记得答应我的话。” 宿无逝一瞬笑了起来,他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我答应过你,等北海归教的事情解决之后,便与你一同回到海角天边。” 夙溪抿嘴,心想,那也得他们都有命回去才行,宿无逝是男二号,后面还有许多剧情,暂且不用担心会死,可她不过就是个路人甲,凭空多出来的人物,被炮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陪着宿无逝冒险这一举动,夙溪都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狗吃了才会答应。 不过后来想一想,反正都在这个世界里生死经历了好几回,就权当自己是个冲动的白痴,反正跟在宿无逝身后,她总能莫名安心。 夙溪朝隆遥招手:“背着他。” 隆遥似乎有些不情愿,不过夙溪提的要求,他不会不答应。 宿无逝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看向隆遥那一头结在一起的黑发,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青苔便立刻撇开脸,方才还有些体力不支的模样,愣是凭借过人的意志站了起来。 夙溪叹了口气,权让隆遥施法,将两人先带去玄天边界的棉城,那里他们住过,对各处也都熟悉。 玄天边境里棉城并不算远,三人到了棉城,并没去之前入住过的客栈,而是找了一家看上去很小的客栈休息。 夙溪观望过了,在入城之后,城里的摊位相较于之前至少少了一半,出来摆摊的多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的男子整个城里没瞧见几个,就算看见了,多半也是瘦弱不堪的那些,女子倒是不少,都是红着眼睛的。 夙溪回想了一下剧情,好似如今的棉城中,已经有了妖,而妖占领棉城,拉年轻的男子去做苦工种植妖花了,那些从妖界带来的种子,一旦种在人间大陆上,成熟之后,能有多少毒性妖气也未可知。 宿无逝身上还有伤,到了棉城就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休息,睡了七八个时辰,直至此刻都未醒,恐怕是长时间绷紧的精神终于放松,而夙溪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瞧他昏沉睡了这么久,有些心疼。 夙溪让隆遥端了一盆水来,然后让他回去休息,这么些天,隆遥自从从山洞里醒来之后,就再也没休息过,一直奔波,也很累了。 夙溪将毛巾打湿,拧干后开始给宿无逝擦脸。 这张长得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上,已经有了青色的胡渣与疲态,这一觉恐怕是他近来睡得最舒服的了,就连近日长时皱在一起的眉心都松开了。夙溪擦到了他的下巴处,伸手食指轻轻戳着他下巴上的胡渣,指尖刺刺的。 她的目光从宿无逝的下巴,移到了他薄薄的嘴唇上,他的嘴唇颜色向来很浅,此刻上面还有些干燥,夙溪将毛巾在他的嘴唇上按了按,顿时湿润了不少。 不知为何,她的脑中突然回忆起在鸾鸣山的一幕,宿无逝二十岁的那天,她送与他礼物,漫天繁星,草丛之中是灵石碎屑在闪烁,气氛刚好,两个逐渐靠近的人,差一点儿就要吻上对方。 夙溪回想起这一场景,眉头轻轻皱起,脸颊却不自然的红了。 当初要是不躲开,就能亲上了啊,她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和男生有过什么接触,从来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那些中写的青春懵懂蠢蠢欲动的爱情究竟是怎么来的。她就对书中的主人公犯过花痴而已,而那么大好的机会,宿无逝都表现的那么明显,她竟然躲开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懊恼的。 白送来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啊。 夙溪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宿无逝的嘴角,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在这个世界还是先保命,再谈什么儿女私情吧。 她垂下头,将宿无逝的手从被褥里拿出,温热的湿毛巾轻轻覆盖到他的手背上,细心地将指甲缝隙里每一处都擦拭干净,然后开始沿着手腕向上。 撸起宿无逝袖子的那一刻,夙溪顿时愣住,怔怔地看向他手臂上蓝紫色的纹路,片刻过后,她才若无其事般地将他的手臂擦干净,又将被褥掖好后,端着盆走出房间。 ☆、当妈真难 出了宿无逝的房门,夙溪的脚步便停下了,她面无表情地朝靠在门边上盘腿而坐,已经睡着了的隆遥看去,心里一处软了几分。 隆遥一身黑色的劲装已经有些许多泥点,他的头发也脏得恐怕梳不开了,鼻子上还蹭了点儿灰,环抱于胸前的手指甲都是黑的,夙溪叹了口气,伸出脚,轻轻踢了踢隆遥的胳膊。 隆遥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抬头朝夙溪瞧去,一瞬露出了笑容,样子别提有多傻。 “过来。” 夙溪说完,隆遥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了过去。 两人到了客栈的院子里,后院有一口井,井旁边有一棵桂花树,此刻桂花开满了枝头,一阵阵甜腻的清香味随风在院子里飘散。 夙溪向掌柜的要了剪刀之后,又让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等一切准备就绪,夙溪便将隆遥按在了凳子上,不许他动。 隆遥的腰背挺直,一双大眼睛带着几分懵懂与无辜,时不时还想要回头看夙溪到底做什么,头还没来得及回,就听见咔擦几声,他一头长发被夙溪直接剪短了。 从肩膀处剪短之后,又随便修了几下,看上去还不算太糟糕,夙溪便打来了热水,端到隆遥跟前,站在原地看着他。 隆遥眨了眨眼睛,不停地用手抚摸自己的头发,摸到耳朵下面就摸不到了,这感觉实在有些不适应,他看了看夙溪,又看了看眼前的一盆水,于是端起盆,做出一种要喝水的姿势。 夙溪连忙拉住,心想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隆遥一看就是个智障儿童,夙溪真怀疑自己交给他要护主夏盈澜安全的这项任务他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只好自己动手,端了个小凳子坐在隆遥的身侧,拿起毛巾沾湿温水道:“低头。” 隆遥垂头,夙溪慢慢将水打湿他的头发,然后从盒子里拿出猪苓,猪苓之中加了一些棉城特有的药草香料,用了不少,才将隆遥那一头结在一起的发丝给洗顺了,一盆清水也变成了黄灰色。 夙溪换了一盆又一盆,直至第五盆水,才彻底将隆遥的头发洗干净,她抽出一条干毛巾盖在了隆遥的头上,站了起来:“好了。” 隆遥伸手接过毛巾,一边给自己擦头,一边用让人看不懂的眼神朝夙溪瞧 分卷阅读120 去,两人的双眸就在空中交在一起。隆遥突然抿着嘴拉着夙溪的手抬起来,然后按在自己的鬓角处,示好一般地闭上眼睛摆了摆头,随后又乖乖转过身去,拿着毛巾擦头发。 夙溪看着自己被他发丝上的水打湿的手心,又看了一眼隆遥的后脑勺,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妈妈? 既然当了一回妈妈,那就索性再当好一点儿,夙溪转身出门,让客栈的掌柜的派个人去棉城的成衣店买两套黑色的少年服装回来,买回来后直接送到隆遥的房内,这人再蠢,也不至于连衣服都不会换了。 夙溪一行人在棉城住了大约有一个月,天气逐渐转冷,床上的被褥都厚了两道,这一个月,棉城每天还是见不到几个年轻男人,而棉城之中的妖花,也终于在冬季中发了芽。 妖,入侵人间之心可昭,玄天靠近妖界边境的部分地方已经成了妖的根据地,而玄天因为与北海归教之事已经落得门户萧索,还在与北海归教抗衡中,玄天的帝王派出去不知多少军队,大多都是只去不回,就在这夹缝之中,夙溪与宿无逝度过了最危险却又最安全的一个月。 宿无逝昏睡修养的期间,夙溪就教隆遥做人最基本的道理,每次教完了,夙溪都觉得好笑,她自己为人处世都不合格,教出来的隆遥今后长成什么模样,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一个月后,宿无逝的身体好转了。 十二月,棉城满城飞雪,大雪一夜之间覆盖了所有道路,玄天与妖界边境之处一片洁白,风声呼呼,就在这样寒冷的冬季里,种植在棉城里的妖花都开了。 红绿蓝紫各色都有,妖,以武力使唤平民,再将人间改造成自己合适居住的环境,原本靠近鸾鸣山的棉城应当遍布花香鸟叫,短短数月,妖气四溢。 这一天,因为风雪过大,小客栈关门,没有营业,客栈掌柜的与厨子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自己在饭堂内包了饺子。隆遥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劲装,正朝楼下走来,他一头黑发已经长到可以扎起来的长短,就在后脑勺上矮矮地扎了个小辫子,露出那张脸,倒是个帅气迷人的小伙子。 掌柜的也不知这三人是从何而来,只知道这三人在他的客栈里一连住了一个多月,几番相处,也算是交了个点头之交的朋友。整个客栈能干活的都走了,就剩他们两个老头儿,故而看见隆遥下楼,便连忙将刚出锅的饺子端了一盘给他,让他拿回去吃。 隆遥得了饺子,又端了一碟醋,连忙朝楼上跑去。 他跑到了宿无逝的门前,伸手敲了敲,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夙溪正趴在窗台朝外头看雪,整个棉城的雪有一尺厚,大片大片的鹅毛好似疯魔似的还在往下落,单单是开了窗户的这一小会儿,窗沿就有一层白了。 宿无逝坐在桌边喝了口热茶,看向夙溪的侧脸微微笑道:“隆遥给你端饺子来了,要不要吃一些?” 夙溪这才扭头,看见隆遥将饺子放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大又亮地朝她瞧来,于是点头,很给面子的一连吃了四个饺子。 宿无逝发现了,这几天夙溪每到这时候都会趴在窗沿那儿朝外看,好似是在等什么,只是他没说穿,也想看看,夙溪究竟能等来什么。 就在她吃饺子的这个空档,即将封闭的棉城大门,三个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城门关上,守城的是两名妇人,关上门后,便转身离开了。 身穿青色长裙,裹着绣有荷花花样绒袄的女子伸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她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随着她每走一步,那铃铛都叮铃铃地响。 “搞什么,这地方怎么守门的都是女的?”卞芙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随后又朝身侧的男子贴过去,笑嘻嘻地问:“牧大哥,我肚子好饿,等会儿我们吃什么呀?” 她身侧的,正是牧崇音,而站在牧崇音另一边的卞舞华身上披着红色的大氅,听见这话不耐烦地白了卞芙一眼,垂头看向怀中的小凤凰,那凤凰长大了不少,已有胳膊长短了,只是此刻看上去,倒像是野鸡,也没有个凤凰的样子。 牧崇音没有理会卞芙的意思,反而扭头问卞舞华:“你想吃些什么?” “能吃什么?整个棉城都死气沉沉的,先找地方住下来吧。”卞舞华倒是说对了一点,或许是因为下大雪的原因,整个棉城道路上都看不到几个人,偶尔路过的也是匆匆回家,并不太敢在路上逗留太长时间。 卞舞华找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客栈,三人入了客栈中,要了三间上房,卞舞华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没精打采的小凤凰道:“你付钱。” 站在他身侧的牧崇音自然地掏出腰包:“当然。” 卞芙撇嘴,心里嘀咕一声,若不是她为了给父亲报仇,也不会离家跟着这两人了,这两月在沥城卞府发生了太多事情,池免回来之后,许多谜团都被揭开,卞芙平日里虽然任性不懂事,可面对杀父之仇,她还是严谨对待的。 北海归教杀害了她的叔伯,妄图控制池免,占领卞家,卞弄影体弱不能下床,池免又精神恍惚,卞舞华对卞府没有任何感情,一时间,所有压力全都堆积在她身上。卞芙离家前在父亲的坟前发过誓,此番若不寻到北海归教报仇,她绝对不回去。 卞舞华本是北海归教的弟子,在鸾鸣山成为凤凰之主之后,也没有回到北海归教,自然也就脱离了北海归教了。她的凤凰因为提前出世不耐寒,而北海归教火麒麟的麒麟珠则是天下至阳至刚之物,所以卞舞华此番的目的也是冲着北海归教而来的。 因为目的一致,卞芙跟着卞舞华,可一路,她一直被卞舞华与牧崇音身边环绕的暧昧气息熏了眼。而那两人根本就当她不存在,径自朝楼上走去,她一跺脚,翘起嘴喊:“等我!” 吃完饺子的夙溪擦了擦嘴,看见窗户外头已经飘进来许多雪,屋内落了一层白,她朝窗边走去,伸手准备关上窗户,想来时间不对,不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就在关窗的同时,瞧见从城外过来的路上,有三排脚印,单单是看脚印,夙溪都能看出来哪个是谁走的,卞芙那性格,肯定是走两步,跳两下,错乱的那一条,应当就是她踩出来的了。 这么看来,时间也与书中所述八九不离十,卞舞华他们已经到了玄天境内,这么说,距离妖界入侵人间,也就是几天功夫了。 宿无逝问:“怎么了?” 夙溪关上了窗户,转身朝他看去:“无事,只是瞧见了几个熟人。” 宿无逝半垂着眼眸,稍一聚神便能感觉到,就在他所住的客栈附近,有两个道行不弱的修仙者。 夙溪见他又耗灵力,干脆直说:“卞姑娘与牧城主来了。” “卞舞华?”宿无逝挑眉,他方才察觉两 分卷阅读121 个修仙者的道行都是结丹后期,卞舞华两个月前才突破结丹中期,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是结丹后期了? 夙溪对她一说卞姑娘,宿无逝直接就想到了卞舞华的这一反应有些不满,于是道:“我说的卞姑娘,是卞芙小姑娘。” 宿无逝抬眸,瞧见夙溪那清冷的面容,缓缓一笑:“夙溪过来。” 夙溪慢慢朝他走去,等走到了跟前,宿无逝才将桌上吃饺子用的醋碟往她面前一推,道:“你瞧,醋都被你吃完了。” 隆遥傻兮兮的,什么也不知道朝醋碟看了一眼,重重地点头:“嗯!被吃完了!” 夙溪:“……” 她朝隆遥瞪了一眼。 让你和这人合伙儿讽我! 这一眼瞪完,夙溪瞧见宿无逝脸上更重的笑意,心里还有些不满,以前不许她和隆遥走太近,现在根本不在乎了,这两人刚见面的时候一言不合就打架,竟然也有站在一边的时刻。 夙溪心里不爽。 ☆、棉城降灾 接下来又是连着两天的大雪,天气太冷,许多店铺商家都关门了,等到了第三日,大雪终于停了,出了很大的太阳,城门打开,不少来棉城采办药草驻容丹的外来商人都入城,浩浩荡荡几队人马。 掌柜的也开门做生意,正值午饭时间,夙溪与宿无逝还有隆遥坐在一楼大堂内靠窗边的位置上,正等饭菜上桌,外头来了两个穿着大氅的大汉跨步进来,头上的头发都编成了辫子,看上去应当是与金球一个部落的。 其中一个大汉说:“真是晦气,原本还想着能捞不少东西回去,谁想这棉城的店铺不少都倒闭了,还有那么多人死了。” 另一个大汉道:“可不是?我看那些妇孺都跟失了魂魄似的,丈夫兄弟都死了,恐怕也没多少时日了。” 夙溪听到这儿,抬眸朝两人看去。 果然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一阵嚎啕大哭声,几个老头儿扛着裹了席子的尸体回来,那些妇孺都跟在旁边哭得凄惨。 掌柜的匆匆忙忙出门,隔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脸色煞白,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夙溪他们不是好管闲事的,别说外头死了人,就算是人死到自己面前,只要别将血溅在他们衣服上,恐怕也不会多问一句。毕竟在这个杀人不过头点地的世界里,正义太不够用了。 不过按照另一种说法,管闲事这种事,向来都是主角做的。 “这些人怎么都死了?”卞芙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卞舞华道:“看上去像是中毒了。” 牧崇音用扇子遮住了半边脸,眯起眼睛看向那垂在席子外头的半个手臂,皱眉道:“是妖毒,这整个棉城都妖气冲天。” “入鸾鸣山之前,棉城就出现过妖,如今看来,连接妖界的分界石恐怕真的出问题了。”卞舞华还想说什么,话语卡在喉咙里,只盯着一处出神。 “看到了什么?”牧崇音朝她的视线瞧去,看到一家小客栈内坐在窗边映着白雪正斯条慢理吃饭的某人后,他朝天白了一眼,不高兴道:“真是走哪儿都能看见。” “是无逝哥哥!”卞芙一瞬惊喜,随后看到坐在宿无逝对面的女子后,嘴角的笑容都垮了下来:“还有……夙溪。” 夙溪道行低微,没发觉有人看过来,宿无逝发觉了,只是懒得搭理那三个人,剩下的隆遥瞪圆了一双眼睛盯着卞芙,眼神似乎在说:再看我打你哦! “那是谁?”卞芙第一次见到隆遥,远远地看过去,倒是没发现他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卞舞华哼了一声,故意吓卞芙似的说了句:“妖。” “怎么会?”卞芙不信:“无逝哥哥是名门正派,南仪仙人的弟子,怎么会与妖同桌,还一起吃饭呢。” “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牧崇音讽了一句,朝卞舞华瞧去,卞舞华很赞同这话,点了点头,随后朝那间小客栈而去:“走吧。” 夙溪察觉到有人接近自己还是因为身旁正在吃饭的隆遥突然露出了警惕的表情,她没放下筷子,已经猜到来者必定是卞舞华他们。 两个月的时间,经过鸾鸣山之事,卞舞华的道行逐渐高升,卞芙父亲的死恐怕也真相大白了,如今的卞家,应当门户凋零,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了吧。 夙溪突然瞧见自己碗里多了一块肉,抬头朝宿无逝瞧去,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在发呆,被眼前的人看穿了,于是默默吃饭。 卞舞华走到三人身边,笑了笑:“好巧,鸾鸣山一别,你们过得如何啊?” 牧崇音端了个椅子给她,自己也贴着卞舞华坐下,反倒是卞芙一个人站着,瞧见宿无逝,连忙朝宿无逝靠过去:“无逝哥哥,我听卞舞华说你受伤了,你的伤好了吗?现在没事了吧?” 宿无逝朝卞芙缓缓一笑:“多谢卞芙姑娘关心,现下已经无碍了。” 牧崇音呵了一声:“好得真快。” 夙溪的眉头微皱,也不言语,吃完饭后便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与之相处久了的人不难发觉,夙溪的心情不太好,即便那张脸上依旧没什么波动,可周身气场骤变,这大家都能瞧得出。 卞舞华干咳一声,牧崇音倒是不在乎地笑了笑:“是我说错话了。” 隆遥没吃饱也不吃了,跟在夙溪身后,与她一同出了客栈。 夙溪双脚刚踏出客栈便停了,她站在客栈的屋檐下,再往前走就是雪地了,于是停在原地。隆遥给她端了个椅子,是从一名富人身下抢过来的,不过按照了夙溪教给他的方式,抢走之后,往桌子上丢了两个铜板,当做是买。 那椅子上还垫着软垫,夙溪坐在上面吹着凉风倒是有几分舒服,她回头朝被三人包围住的宿无逝瞧去,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神,两人的目光不过是在空中撞了一下而已,双方便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宿无逝没走,留在原处与那三人周旋,顺便打探一下他们来此的目的,而夙溪是因为知道缘由,不愿再听一遍,况且她实在不喜欢牧崇音,故而离远了些。 隆遥站在她的身侧,一句话也不说,顺着夙溪的目光朝远方瞧去。 两人缄默了许长时间,身侧来往了好几拨人,夙溪不动,隆遥也不动,忽然一阵冷风刮过,隆遥连忙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夙溪的身上,照顾起人来,无微不至。 夙溪朝隆遥瞧去,有时候觉得这人傻,可有时候,这人却偏偏比谁都细心。 若不是刻意关注一个人,又怎么会因为对方的细微举动,而知她的冷暖需求。 夙溪朝隆遥点了点头,慢慢在心里整理记忆之中已经有些模糊的剧情片段。 妖界入侵人间的第一步,便是占领玄天边境,故而金球的家乡,那个部落的人开始四处逃 分卷阅读122 亡,而如今的棉城可以说全在妖的掌控之中,玄天地界虽然宽广,但除了修仙者之外,普通百姓是敌不过妖的。 玄天皇帝与玄天并不交好,北海归教此时来插一手,玄天与北海归教的关系更加恶化,方便了妖的侵入,未来的玄天将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百姓流离失所,战争一起,注定是尸横遍野。 夙溪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看向又是几个老人抬着年轻男子的尸体在她面前的道路走过,小孩儿脸颊都冻得通红,哭喊着跟在了尸体的身后,摔了几跤也不记得痛。 妇人跟着尸体哭喊,小孩儿的脚步偏慢,又是一滑,那前头正好有块石头,若是撞上,恐怕就受伤了。 夙溪还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刚要起身,还没来得及过去,也赶不及过去,隆遥已经到了那小孩儿身边,将他抱住,随后扶正,蹲在他的面前,拍了拍他先前摔跤弄得满裤子的雪渣子。 隆遥回来之后,笑嘻嘻地朝夙溪露出一个讨好的脸,夙溪朝他招了招手,隆遥便蹲在她的跟前,由着夙溪在他的鬓角处抚摸两下。 夙溪已经习惯这个动作的,就像是小猫儿喜欢蹭人,小狗儿喜欢舔人一样,隆遥每次向她示好,都要她用手摸他鬓角的发丝。 夙溪见隆遥笑出了一排白牙齿,突然问道:“你见她们的丈夫,那些孩子的父亲死了,会难过吗?” 隆遥有些不解,摇了摇头,不关他的事,为什么要难过? 夙溪又问:“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有父母,有家人。” 他不单有父母有家人,他甚至是家族之中少有的强大,整个鸦族的复兴与未来,都承载在他的双手与能力上,只是两百年过,他傻了,那些记忆也都封锁在脑海的最深处。 夙溪也想像隆遥一样,如果能忘了过去,其实这样活着也不错。 可她偏偏记忆力不错,即便是儿时不悦的回忆,她都一个也没能忘记,如今看到这些人家破人亡,回想起过去从不曾拥有过的亲情,夙溪的心里有些感慨。 隆遥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像是在认真思考似的,夙溪甚至都觉得,他可能已经神游太空,早就把这个话题忘了,过了许久,他才回答:“我有主人就够了。” 夙溪一愣,问了句:“主人是谁?” 隆遥只盯着她笑,就这一笑,夙溪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捡到个宝了,把隆遥带出那个山洞,解开束妖界中的封印,似乎也是不错的行为。 “真好。”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夙溪没有回头,本来是不想见到牧崇音的,没想到对方却主动找过来了。 “像个忠心的小狗一样。”牧崇音说完,隆遥便对他冷着一张脸,牧崇音拿起扇子遮住半边脸:“我可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而是羡慕你的主人——夙溪。” 开玩笑,他可打不过隆遥,这家伙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妖力高强,两个结丹后期在一起也未必能扳倒他。 牧崇音对着夙溪开口:“舞华又与你师兄热络起来了,一直在聊家长里短。” 夙溪道:“牧城主怎么不管好自己的人?” 牧崇音笑道:“她还不是我的人。” 夙溪才不信,经过卞家一事,加上方才她看见卞舞华已经是结丹后期的功力,已经知道卞舞华收下了牧崇音送给她的千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用人点破,光是那暧昧的氛围就能看出来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对你很好奇。”牧崇音端个椅子坐在夙溪身边,与她一同看雪。 夙溪不理会,心想牧崇音真是无聊,竟然对她好奇。 “就连舞华都到了结丹后期,可你却依旧是筑基初期,没有半分长进。”牧崇音说完,夙溪心里白了一眼,拜托,好奇就是因为她废柴,没能突破筑基初期吗? 能不能更毒舌一点? “这样的你,竟然能用我的扇子。”牧崇音说道这一句,上下仔细打量了夙溪几眼。 这女子,定然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么会资质平平,却成为南仪仙人的弟子,且历经多重磨难,依旧活得好好的,就连宿无逝都多次重伤,她却连一小块疤痕也不留呢。 夙溪也无法解释,索性不打算回答,就在此时,天空突然黑了下来,方才还照在雪地上的艳阳一瞬被一片漆黑的乌云遮挡,妖气在那片乌云中扩散开来。 夙溪与牧崇音几乎是同时抬头瞧去,一道闪电从乌云之中劈下,正好劈在了客栈门前,隆遥迅速将夙溪抱在怀里带回客栈内,躲在宿无逝的身后。 牧崇音幸好跑得快,才没受伤,那一处地面,焦黑一片,地上的雪全都融化,与此同时,同样的雷电,在棉城的上方,不断落下。 ☆、小客栈内的风波 客栈外,一名男子堪堪躲过了两道闪电,直接扑进了客栈之中,那男子皮肤黝黑,身上满是鞭痕,他还算年轻力壮,入了客栈之后,却立刻趴在地上,疲惫得难以动弹。 掌柜的认得这人,连忙过去扶起来问:“怎么了?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今日早晨就死了许多人,现在怎么又是闪电又是雷鸣的,还要死多少人才够啊!” 那男子咳嗽了几下,被小二喂了两口水才道:“妖花开了遍地,妖气入侵了许多人的身体,那些经常沾染妖花的人都死了,我们不种花,就会被鞭打,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好好的棉城,原是药草遍地,灵花遍野,如今却种满了妖邪之物,人是死的死,走的走,还让我这小本买卖如何撑得下去!”掌柜的一瞬悲凉。 “那妖人,心肠歹毒,若不听话,直接就被杀死作为肥料喂花了!今日早晨大壮哥领几十个兄弟一起反抗,如今死了一半,那妖怪还招来了这大片大片的云,说我们棉城的人不听话,先杀一些,再留一些继续种花。”男子说完,高大的身躯开始颤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双眼睁得奇大,泪水哗哗往下流。 “小云,小安,死了……都死了!” 听到这一番话,一楼大堂内的所有人都心有不甘,愤怒难平。 几个会武功的就要冲出去,怎么也不愿屈服在妖的手上,还没踏出客栈,就被外头的雷电逼退,愤愤地站在原地一锤桌子:“如今妖人们在玄天如此放肆,难道玄天的人就不管管的吗?” “就是!玄天,苍冥,翎海,哪个不是人间修仙门派中的佼佼者,本就打着正义的名义广纳修仙者,有妖邪,就该去除!如今棉城与玄天周边许多地界都成了妖的盘踞地,玄天他们竟然还无动于衷,简直可恶!” 几个大汉的话从抵抗妖邪转到了声讨玄天,在一旁的卞芙都听笑了。 “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受欺负了没本事讨回来,竟然还怪别人强 分卷阅读123 者不帮忙,要我说玄天根本就没把这几个妖放在眼里,他们越是蹦跶,死得也就越快。”卞芙说完,一名男子脸上挂不住,立刻骂道:“小丫头你说谁没本事呢!” “你有本事,有本事出去杀妖啊,躲在客栈里算什么英雄?”卞芙继续呛声。 “你!”那男子被说的面红耳赤,竟然也没法儿反驳,干脆抬起右手,像是要打人似的,卞芙哪儿肯,从袖中抓了一把蛊虫洒在男子的身上,那蛊虫瞬间钻入对方的皮肤,惹得那人浑身发痒,一边笑,一边往身上挠。 “还想欺负女子,给你点儿颜色瞧瞧,让你以后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卞芙拍了拍手,见卞舞华与牧崇音都瞧着窗外遍地焦黑而面色凝重,也收了玩心,沉默不言。 夙溪突然想起来,如今统领棉城的妖,她似乎是见过的。 在中并没有着重写出,但夙溪知道那人身上的一件罕见宝贝之后会是女主角的,好似也是因为女主拯救了整个棉城的人,故而受到玄天的重视。 “难道这世上,就没人能救我们吗?”掌柜的咬着牙根,已经年逾半百的身子骨较弱,看着外头已经烧起来的房屋,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卞舞华的身侧,差点儿没站稳,被卞舞华扶住。 卞舞华深吸一口气,朝牧崇音瞧去。 牧崇音知道卞舞华的性格,虽说争强好胜,高傲了些,但却是个热心肠,否则也不会留在卞家善后了那几个从小就不喜欢她的叔伯后事才走,还愿意一路带着卞芙这个拖油瓶了。 仅此一眼,牧崇音便知道,卞舞华是动了恻隐之心,一来是因为棉城的百姓实在可怜,二来,她也是修仙之人,看不得有妖孽在人间作祟,故而,牧崇音点了点头,两人无话,也达成了共识。 只要是她卞舞华想去做的,他怎么也奉陪到底。 卞舞华面对那逃出来的男人,问道:“你可知道,那妖长什么模样?用的是何武器?” 那男人哆哆嗦嗦的,仔细回想了片刻回答:“她用什么武器我们没看出来,不过她的身上藏着蛇,大壮哥让十个人围住她都没能抓住,眨眼般的功夫,就绕道人身后了!” 这话一出,在场有几个人倒觉得耳熟了。 “我记得凤凰认主之前,也是在棉城,我门派中有人被偷法器,回来后说是被妖给拿走了,那妖似乎就是这本事!” “是了是了!我上次远远地看到,长相是个灵气的小姑娘,却心狠手辣!” 周围一番哄吵,卞舞华倒是没见过那人,不过听这群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大致也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她转身问牧崇音:“你有什么能将人定住的法器吗?” 牧崇音笑了笑:“这个是没有,不过你有千机在手,还怕什么?在千机面前,任何法器都有所忌惮。” 卞舞华听见这话,脸颊红了些。 牧崇音瞧够了她红脸蛋的漂亮模样,突然朝夙溪看过来,问了一句:“夙溪姑娘可去?” “她不去。”代为回答的是宿无逝,隆遥不太明白他们对话中的意思,但也听出来这是件危险的事,故而点头附和:“对!不去!” 夙溪本就没打算去,这是女主角的主场,那妖叫什么名字她都不记得,显然很快就会被女主角给炮灰掉,而她的法器,逍遥珠就自然归于女主角的手上,甚至还让她学会了离行术,肉眼所能及之地,自由穿行。 卞芙立刻缩在了宿无逝的身边,抬着下巴道:“那我也不去了。” 卞舞华瞪了她一眼:“胆小鬼!刚才谁在那儿大义凛然的!” 卞芙扁着嘴:“我是来找北海归教报仇的,又不是来找妖怪的。” “你怎知北海归教中无妖?”夙溪朝卞芙问了一句,这一问,顿时让她心脏猛得抽痛,呼吸一窒,似乎是触及到了剧透,但又是踩着底线没越过去,故而话还是问出来了。 宿无逝见她面色有些白,以为是被吓到了,目光中有几分担忧。 又是几道闪电落下,夙溪回神,胸腔扑通扑通直跳,她朝门前瞧去,那里有两个男人缩着肩膀钻进了这家客栈内。 其中一名男人身形高大,脸上有一道刀疤,这人夙溪、宿无逝还有牧崇音都见过,是在万金楼里摆法器售卖的金球。 金球是李南栎的手下,如果金球在这儿,是否就表明,李南栎可能也在棉城? 如果他真的在棉城,为何会让妖肆意将棉城毁成现在这副模样?毕竟……若非有李南栎,这世上也不会有棉城。 两百年前,李南栎一手创建了棉城,这里的一砖一瓦都由他而砌,城中构成了三角形的溪流,是他布下的阵法,漫山遍野的花,是他为练就驻容丹而种,难道李南栎对棉城,没有任何情感了? 金球进了屋子,连忙拍掉衣服上在外染上的烧黑了的灰屑。 他身边的男子似乎是被浓烟呛到,一个劲儿的咳嗽。 卞舞华等不下去,又问了男子那妖所在的位置,便与牧崇音一道出门了。 好在外头的闪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整个棉城三分之一的房子都被大火吞噬,剩下的一部分残缺,一部分躲避了闪电,还算完整,掌柜的的小客栈,是较为完整的一个。 大堂内短时间内聚集了五花八门的人,各个门派种类都有。 宿无逝一直看向外头的天空,自从闪电落下之后,他的脸色就不太好,夙溪知道他有心事,可不愿主动提及,毕竟关乎宿无逝的安危,虽说他现在身上的伤是好了,可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与卞舞华一同冒险。 宿无逝的双手紧紧握在袖中,在卞舞华走了的半个时辰后,他扭头对隆遥道:“照顾好夙溪。”便要离开。 夙溪上前两步:“师兄!” 宿无逝回头,目光中也有几分迫切。 夙溪抿了抿嘴:“小心。” 宿无逝明显愣了一下,又听见夙溪道:“我与师兄同去,只会成为累赘。” 宿无逝眸光一怔,片刻后朝夙溪走去,张开双手便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夙溪被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停留在空中,随后慢慢抬起,搂住了宿无逝的背。 两个人的心跳声几乎是一致的,从快到稳,直至宿无逝松开她,用上了御剑飞行,顺着天空中一道痕迹而去。 别说是宿无逝,就连夙溪都能感受到,方才那一阵阵的雷电之中,有火麒麟的气味,那些烧着了的平民屋顶上,还燃着火麒麟的火,若非有如此灵兽,谁能操控风雨雷电,仿若天灾一样降于人世呢。 宿无逝离开海角天边本就是为了火麒麟,五年前他还不过是个少年,差点儿因此丧命,就连南仪仙人都同意他下山寻仇,夙溪就更没资格阻止了。 宿无逝 分卷阅读124 道行高深,夙溪不怕他死,一来以他的本事,即便敌不过,要逃也是轻而易举,二来他是书中的主角,之前已经几次与生死擦肩,还是好好得活过来,夙溪相信他是拥有主角光环的。 夙溪怕的,是火麒麟在五年前烧伤他的原因,还怕宿无逝身上心魔烙下的斑纹。 “这位姑娘的师兄走了啊,那你岂不是只身一人?如今外头那么危险,不若你跟着我,我定不会让你受苦的。”一男子见宿无逝已经离去,又见夙溪还愣愣地站在客栈门前,便上前调戏了几句。 他这话让几个男人笑了起来,那人抬起手,刚要碰上夙溪的肩膀,便见他的手腕被一道看不见的利风割断,血顿时如喷墨一般洒在地上,男子嗷叫地捂住手腕,惊恐万分地朝站在夙溪身后,眼神之中满是杀气的男子瞧去。 那男子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上去,竟不像是个人类。 “妖……是妖!” 隆遥的身份被人发现,夙溪一惊,转身瞧去,客栈内大半的男人都拔出武器指向他们。 “快!杀了他们!男的是妖,这女的……说不定也是妖变的!” “杀了他们!为我棉城人报仇雪恨!” “杀了他们!” …… ☆、前往妖界分界石 众人纷纷厉目投来,夙溪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一旁的卞芙见此场景,知道眼下这客栈是呆不住了,卞舞华与牧崇音捉妖去了,宿无逝似乎也有事要办离开,她突然生出一种责任感,保护夙溪的任务,卞芙主动揽了。 只见卞芙从腰间抓出一把粉末朝空中撒去,黄色的粉尘顿时飘在了空中,她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拉着夙溪道:“快走!” 夙溪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卞芙拉离了客栈,隆遥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三人跑了一段路,已经出了那条街,卞芙才停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直喘气。 “本……本姑娘救了你一命,你可要记住!”卞芙一边喘气,一边朝夙溪道。 夙溪也喘着气,心想方才那情形,若是交给隆遥来办,恐怕里面的人一个也活不了,倒是幸亏卞芙拉了一把,虽说她说这话有些欠扁,但夙溪还是好好道谢:“多谢。” 卞芙被这突如其来的谢反而弄得有些无措,她挠了挠头,之前对夙溪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这人总是冷着一张脸,对谁也不在乎的模样,不过今日看来,好似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她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柔和,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以前那般生硬,就连说话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客栈回不去了,是找卞舞华,还是在某个地方等无逝哥哥?”卞芙一时间无法拿定主意,只能朝他们三人之中,相对来说更为成熟的夙溪瞧去。 夙溪的身边还是两栋被烧得漆黑的房屋,此刻房屋一处房梁被烧断,焦黑的木桩倒下,灰尘飞起,金色的火星飞得到处都是。她木着一张脸,抿了抿嘴,回答道:“去妖界分界石处。” “去那儿做什么?如今已有不少妖冲破了分界石来到玄天边境肆意害人,你还要去妖界?!”卞芙觉得,这主意比回客栈还要不靠谱。 就算没有方才那一出,夙溪也会离开客栈,去找妖界分界石的,宿无逝离开的那时候她就知道,剧情会用各种方式跟着书中的方向走,即便她想要避免,也无法逃开。 原本宿无逝因为喜欢卞舞华,所以才会与她成群结伴,一起经历接下来的剧情,如今他不喜欢卞舞华了,还是会有一些支线将他引到那一条路上去。 他还有心魔,他的身上还有魔气,整本书最后的走向,他将会成为卞舞华、牧崇音,乃至全天下的百姓共同对抗的最终反派。可宿无逝是南仪仙人的弟子,那些名门正派的思想应当从小就在他的身体里根深蒂固,他不该双手染满鲜血,不该与正派背道而驰,更不应该成为全世界的敌人。 她不想阻止宿无逝找北海归教寻仇,五年前火麒麟之事,若没有个了结,宿无逝不会甘心,他也没脸回去见师父。可她也不想宿无逝去妖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分界石,这样在宿无逝迫不得已进入妖界之前,还能追上他,或者……能够阻止他。 夙溪打定了主意,便要出棉城。 在宿无逝解决与北海归教的事情之后,在他入妖界之前,她要抓住这个节点,带他一同回到海角天边。 卞芙立刻跟在了她身后:“喂!你去哪儿啊?你不会真的去妖界吧?!你疯啦?!” 夙溪朝卞芙看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卞芙那丫头决绝的脸上垂满了泪水,却还带着微笑的情形突然出现在脑海,一瞬清晰无比,夙溪恍然顿住,只盯着卞芙看了许久,久到卞芙都觉得不对劲。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你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夙溪顿了顿,咽了口口水,抿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思索半晌,才道:“你说的对,外界太过危险,生死不过一步之遥,所以卞芙姑娘还是回沥城吧。” 或许回去了,就能逃过她命里一劫。 卞芙听见这话,以为夙溪是在讽刺她,顿时有些不开心了,抬起下巴便道:“你少瞧不起人了!去就去!如果没有我,还没人能保护你呢!” 夙溪张了张嘴,阻止的话就在嘴边,却不知用什么缘由拒绝她跟过来,只能说:“你还是回去吧。” “你让我走我就走?我偏不!”夙溪的拒绝让她更觉的这人有问题,说不定对方早就与无逝哥哥约定好了在什么地方见面,只是她不知道,所以想支开她,她才不会上当呢! 夙溪竟然无言以对,心想要不到时候找个机会丢掉卞芙?可是在这到处都可能碰见妖的地方,丢下她一个人,也太不安全了。她缄默了会儿,只能沿着大路,准备先离开棉城再做打算。 有隆遥一路护着,两人的安全,也算是有了保障。 此刻城门已经关了,好在隆遥有办法让两人出去,出了城门后,夙溪回头瞧了一眼棉城的牌匾,城门牌匾上石雕的棉城二字龙飞凤舞,这字是李南栎两百年前题上去的,却与他如今的性格半分不像。 单从字,就能看出他这个人,以前是何等的潇洒。 一阵微风刮过,不知从哪儿而来的一些花瓣,嫩粉色飘在了还覆着一层白雪的地面上,夙溪伸手在空中接了一瓣,这花瓣太过熟悉,她也不知在几个夜晚瞧见几回了。 左右看了两眼,没瞧见熟悉的红色身影,夙溪便丢下花瓣,准备离开。 “隆遥。”夙溪问:“你可知妖界分界石在何处?” 隆遥眨了眨眼睛,不懂地问:“什么是分界石?” 夙溪:“……” 算了,靠他不如靠自 分卷阅读125 己,这货已经彻底忘记了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了。 三个人影朝棉城的反方向越始越远,斑驳的城墙上,千万片花瓣卷在一起,幻化成一个人影,李南栎只身立于城墙之上,远远地看着夙溪的背影,目光之中,挑起了几分兴趣。 鸾鸣山一别毕婪,他对夙溪就更好奇了。 离开鸾鸣山前,毕婪还特地多说了一句:“我的徒弟,你谁也别沾。” 毕婪还以为他不知道?那就让他好好瞧瞧,究竟宿无逝,是不是他一直要找的那个人,而夙溪的潜能,到底有多大。 就在此刻,他听见风声中传来夙溪的一问:你可知妖界分界石在何处? 哦?要找分界石? 李南栎勾起嘴角,拍了拍手,方才还在客栈里的金球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的身后半跪着,他的身边还靠着个体弱的男子。 “跟着那三个人,找个机会,引去妖界分界石。” 交代完,金球答是,李南栎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左手边的男子身上,问:“你弟弟的伤还未好?” “妖毒太深,怕是好不了了。”金球说到这儿,眼眶泛起了些微红。 李南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白净的玉瓶,大约只有一指长,两指宽,丢在了金球的怀里:“续命用的。” “多谢主人!”金球得了药,连忙给李南栎磕了几个响头,再抬手,整个城墙上,哪儿还有李南栎的影子,只有满地花瓣,与雪融在一起,鲜亮无比。 隆遥不知妖界分界石的所在之处,夙溪也不知,更别说卞芙了,她一路上已经好几次问夙溪是否真的下定决心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恐怕即便她知道,也不会说出来。 三人没用上任何法力,徒步走了几个时辰,直至太阳落山,才刚出了棉城的范围。 本就是寒冬天气,又在化雪的时段里,太阳一落,温度几乎就是零下,夙溪身体弱,穿着几件衣服根本御不了寒,天一黑就开始打抖。 隆遥找了一个山洞,洞内更冷,点上火堆之后,才好了些。 卞芙也冻得不轻,双手直搓,眼看隆遥将自己的外衣脱给夙溪,又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干草堆堆砌成了一个高高的软床,让她靠在上面,抵御了从地面传来的寒气。 吃的,喝的,全都由隆遥解决,在夙溪的眼神下,他递给了卞芙两块干烧饼,还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卞芙想不通夙溪找妖界分界石的理由,偏偏她也不说。问隆遥……半天不说一句话,一开口就是冷冰冰的语气,那眼神活像要吃了她似的,见他赤红的双眸,卞芙不敢靠近。 夙溪咳嗽了好几声,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得重感冒了,头昏昏沉沉的,她的身体异于常人,感冒好得快,去得也快,但重感冒没有药物的治疗,也是能拖好几天的。 隆遥在她身边直打转,烧了开水端过来,一副生怕她死了的模样:“主人喝水。” 夙溪无语,接过水,恰好此刻,外面穿来了脚步声,隆遥立刻警惕了起来,他将夙溪挡在身后,双眸在黑夜之中发光,眼睛盯着洞外。 “哥,山洞里有人。”一道虚弱的声音,带着几乎一口气喘不过来气就要死去的口气道。 “无事,我们只是找个落脚的地方,不闹事,应当无碍。”男人的声音很雄厚,夙溪听着觉得耳熟。 那男人站在洞口,没有进来,隆遥蓄势待发了会儿,就听见外头有人喊:“里面不知是哪位侠士?在下金球,与舍弟赶路,天色渐晚无处可去,还望能借洞住上一晚,万分感激!” 夙溪一听,想了起来,今日见到金球时,他的身边的确有个受伤的男人,两人看上去也像是赶路的样子。 隆遥朝夙溪瞧去,等夙溪点头后,才对外头喊:“进来!” “多谢!”金球连忙道谢,扶着弟弟,一同走入了山洞,到了山洞,借着火堆的光芒,他刚要对人鞠躬致谢,突然发觉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愣了半晌,脱口而出:“公主殿下?” 卞芙:“公主?!” 夙溪:“……” 这种黑历史的称呼,突然被叫出来,好尴尬啊。 ☆、听金大叔给你讲故事 夙溪干咳了一声,金球也是个聪明人,仔细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原是自己当初被骗了。 想他在万金楼做过多少桩生意,为了质量,层层把关,却没想到还是有漏算的一天,只能无奈轻 轻呵笑了一声,随后朝夙溪拱手:“多谢。” 夙溪点头,目光朝金球身边的男子瞧去。 她这回才算清楚的看见了男子的长相,倒是斯文秀气的一类,身子骨也瘦弱,与金球这大汉完全不同。 金球道:“这是舍弟,从小身体就不好,又因我们家乡一代有妖作祟,妖毒入体,所以才会成了现在这样。” 夙溪记得,金球的部落就在玄天与妖界的中间,离分界石非常近,故而他的家乡是第一个被妖侵蚀的地方,如果说,金球是带着弟弟从家乡逃离出来的,是否就说明,他知道分界石在哪儿? 卞芙听了这话,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又不解地问:“妖是怎么从妖界出来的?五界之间有分界石,分界石上有神力,可将五界分离,互不侵犯,可近来这妖……” 卞芙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金球的一声叹息打断:“这位姑娘,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如今这世道,天下哪儿有有神啊。” “如果没有神,那分界石又是怎么来的?”卞芙顿时来了兴趣。 金球看着卞芙完全就是个孩子模样,于是就当是说故事似的,清了清嗓子,打算将自己所知道的,生动又鲜活地说出来。 “我也是听长辈一代代传下来的,传到我们这一辈,始终与原始的不一样了,可大致发展还是相同的。在很久以前,世间万物为一体,本只有人、妖、魔之分,但三类生灵互不侵犯,也算相安无事。妖魔天生异能,人担忧有一天,自己的土地始终会被占领,于是开始寻求修仙之路,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不同。” 卞芙点头:“这也没错,瞧现在玄天就知道了,即便是修仙门派也未必能对付得了妖,更别说普通百姓,只有被奴役的份。” 金球道:“这是没错,久而久之,终于有人成仙了,而仙过于强大,妖魔低于劣势,他们心有不甘,也加以修炼,妖仙,魔仙诞世。可大家总是不够满足,能力越强的,优越感越盛,三界之中开始有了示威与侵略,整个世间遍地哀嚎,战火纷扰。” “强者为了贪婪,弱者为了生存,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始自己立于他人之上,然后才有了神的出现,三界豁然发现,他们并非世间主宰,竟有一种圣灵,撒汗成雨,挥袖成风。神,为了三界秩序,以自己身 分卷阅读126 躯化为五块分界石,将人、妖、魔隔离,而人一旦成仙,能力过大,便要去到仙界,妖魔亦是如此,各界互不干扰。” 卞芙听得入神了,连忙问道:“那神呢?神以自己身躯化为分界石,又为什么单单划出一个神界?” “或许是……这世间终会有人,能力远超于仙,为世间所不容,已到翻云覆雨之地,故而立了个神界吧。”金球说完,卞芙了然地点点头,心想真有人能成神,那得厉害到什么地步? “分界石的力量正在削弱,两百年前,人、妖、魔乃至仙界介入,已有过一场大战,最终以三败俱伤告终,据说当时一人脚踩神龙降世,离神仅有一步之遥,他以自身加固分界石的神力,才有了这两百年的安宁。”金球说完,叹了口气。 “那现在,那人的神力消失了吗?这世间……会再掀起战争吗?”卞芙皱眉,人与人之间的硝烟也从未断过,翎海、苍冥、玄天三地,虽然看上去相安无事,但在领地上,也是分毫不让。各大修仙门派,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举行比试,又或者有些门派之中,有了宿仇,见面便要开打,本就不太平的人间大陆,会再度成为人、妖、魔的战场? “照哥这么说,分离魔界、仙界,甚至神界的分界石,应当也有变动。”靠着金球的男子也听进去了,说完咳嗽了几声,金球又将他的外衣往上拢了拢。 “会有变动的,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金球说完,扭头朝卞芙一笑:“小姑娘,故事听完了,快去歇下吧。” 卞芙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这位大叔,你这些故事,都是长辈告诉你的?” “也不全是,方才我说了,我的家乡离妖界很近,就在妖界与人间的分界石旁,两百年前的大战,我家乡那里也曾成为战场,故而这些事迹,都被先人刻在了石碑上,存留至今,我看了石碑,才知道的。”金球看上去虽然粗犷,对卞芙说起话来,却很温和,外貌与性格完全不像。 卞芙听说有个石碑上刻了故事,顿时双眼一亮,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隆遥也听进去了。 隆遥眨了眨眼睛,问了句:“那分界石在何处?” 金球抬眼朝他看去,他方才一直都没瞧这位年轻人,他一直躲在火堆光芒照不到的地方,默不作声,突然开口,金球才发觉了他的存在,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惊奇。 这人浑身都是黑色,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不过他的双眼却异于常人,单看这瞳孔的颜色金球便能认出,这是个妖。 且从气息分辨,还是个威力不小的妖,若勤加修炼,再过个百年,恐怕就成妖仙了。 妖魔想要修炼成仙并不容易,较于人来说,时间会是人类修行的好几倍,正如他们的寿命也是几百年几千年都有的一般。 金球一时无话,只盯着隆遥,在他身边的瘦弱男子也瞧见了隆遥,一时间浑身发抖,嘴唇泛白,猛吸了几口气,哆哆嗦嗦地靠在金球的肩膀上:“他……他是……” 卞芙道:“他是妖,不过是个好妖。” 金球的弟弟瞥开眼眸,皱起眉头,眼神之中已有恐惧与厌恶:“妖也会有好的?” “人有正邪,妖有好坏,并没什么稀奇的。”一直不做声的夙溪突然开口。 金球朝她拱了拱手:“还是姑娘有见地,我也碰到过好妖,才有幸保住这一条贱命。” 夙溪知道他说的是李南栎,若非李南栎与他有恩,金球也不会一直惟命是从。夙溪不清楚此次金球为何会出现在棉城,甚至他们出了棉城,对方也出来了,不过她知道,金球会是他们前往妖界分界石所在地的突破口。 就如打游戏一样,每当要进行到下一个关卡时,总会有些npc出现指路的。 “在此碰见也算是缘分了,不知姑娘任何称呼?”金球再问。 “夙溪。” “夙姑娘。”金球拱手:“看方才这位小兄弟的问题,恐怕不是好奇那么简单,恕在下冒犯,我瞧夙姑娘的道行并不算高深,怎么会想去找妖界分界石?” 金球早已看出来,隆遥这只妖,听的是夙溪的话,所以一直站在她身前,挡住她大半身躯,保护的意思太过明显。 “只是想去见识一番。”夙溪随口一说。 “有人的见识从书中得来,有人的见识去到远山大川,姑娘的见识竟然去如今已经乱成一团的妖界分界石处,真是有趣。”金球露出了几分欣赏:“夙姑娘胆识见地异于常人,若真想去妖界分界石处,不如明日一早,与在下一道吧。” “大叔,你要回去?你弟弟不是被妖毒侵体了吗?回去多危险啊!”卞芙连忙问。 金球只笑道:“舍弟的妖毒是两个月前染上的,我已四处奔波遍访名医也无用,后来还是偶然遇见一位能人,知我弟中毒时日乃至中的毒性,道是解毒还需回原处找解毒的草药,我将弟弟丢下也不放心,故而带着一同回到故乡。” “这么说,这位公子还是有救治的机会嘛!太好了!”卞芙回头对夙溪笑了笑:“你看,有人给你带路,省得走那么多冤枉路,去长了见识就赶快与我一同回来,太危险的地方不能久留!” 夙溪见卞芙实在是小孩子心性,当真以为她是去长见识的,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话。 次日一早,夙溪他们醒了之后,便与金球一同往玄天边境与妖界分界之处,金球的弟弟身体不好,故而走一段歇片刻,不过这样的速度,比起夙溪他们不认路凭感觉走,还是快了许多。 三日之后,五人才到达玄天边境特有的部落群中。 这一处部落众多,几乎两百里一个部落,每个部落的习俗与穿着都不同,越往妖界的方向走,人烟也就越稀少,有的部落只空留下来了房子,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听金球说,因为有妖,所以玄天边境部落之中的人,都往玄天内跑了,就连玄天周边临城也不安生,譬如棉城,此类城池亦有不少已陷入了妖人的手中。 边境这一处满是妖气,山川之中都是烟雾瘴气,日出前,夕阳后,便会有一阵烟雾阻挡视线,让他们无法行走,故而脚程也慢下了许多。 太阳还未落山,大片的火烧云将天空染红,夙溪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面纱,这一处风很大,经常会刮起风沙灰尘,她的重感冒才刚好,若吸入了这些,恐怕刚好了这样又得那样。 一声鸟雀长鸣,隆遥远远地朝太阳落山的方向瞧去,金球指着那边道:“瞧,翻过那座山,便到了我的故乡,再走两百里,便是妖界分界石。” 隆遥朝太阳眨了眨眼睛,面色似乎有些呆滞,也不知他脑中在想什么,向来只会傻兮兮笑的人,竟然也皱起了眉头。 夙溪站在他身侧,轻轻拍了拍他 分卷阅读127 的肩膀,等到对方回神,便是睁圆了一双眼睛无辜地看向她。 “瞧什么?”夙溪轻声问。 “有鸟。”隆遥远远地指着。 他所指的地方,哪儿有鸟,只有还有大半露在山外的太阳,卞芙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说:“你脑子不好,眼睛又坏了啊?” 金球也看去,过了片刻,他瞳孔收缩,连忙扶着弟弟往旁边一块巨石后头跑去:“快躲起来!有妖!” 除了隆遥,卞芙还是头一次碰见妖,连忙跟着金球身后躲起来,隆遥转身抱住夙溪,眨眼般的功夫就躲到了另一块巨石后头。 五人抬头朝天空瞧去,只见一只只巨大的灭蒙从他们的头顶低低飞过,那灭蒙鸟的叫声嘶哑,好似从地狱传来的哀嚎般,带着风中呼啸的女人哭腔,如鬼泣。 ☆、分别即是思念 一群鸟遮蔽了阳光最后的余晖,带起了飓风,将尘土刮起,夙溪立刻缩在隆遥的怀里,半睁着眼睛不敢抬头,而隆遥在风沙之中屹立不动,只盯着那一群群灭蒙出神。 灭蒙走后,又是一群漆黑的乌鸦飞过,吱吱喳喳的叫声跟随过去,夙溪听见隆遥说话,从他胸腔里传来一声:“乌鸦。” 等鸦群也飞走了,风也听了,夙溪朝隆遥瞧去,问了声:“想起什么了?” 隆遥摇了摇头:“没有,只觉得他们长得和我很像。” 夙溪垂着眼帘,心想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隆遥呢,如果算是剧透的话,应当是无法说出口的,可有些话如果能说出口,应当对剧情不会有影响吧。 关于隆遥的身世,夙溪也不想一直瞒着,他总有一天会记起一切,离家的孩子多可怜啊,失去记忆的人一旦重回故土,看到许多熟悉的场景,却始终记不起那些究竟是什么,与自己有何关系,也太悲剧了。 夙溪道:“因为那些是你的族人。” “我的族人?”隆遥睁圆了眼睛问她。 夙溪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被封口,于是又道:“对,隆遥与他们一样,却比他们都厉害,你是羽族的骄傲。” “我是羽族的吗?”隆遥眨了眨眼,回想了片刻也什么都没想起来,又连忙问夙溪:“那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夙溪开口,刚想说是羽族统领的继承人,可话到了嘴边,喉咙便卡住了,剧透透一半,也是憋屈,夙溪抿嘴,过了会儿才道:“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 隆遥的眼眸一瞬黯淡,他不理解夙溪这么回答的原因,卞芙在一旁听见了最后一句,也不知他们前面谈的什么,只说:“你以前肯定是干坏事了。” 夙溪停了,挑眉,这么说,也不是不对,参与了两百年前的三界大战,也算是干坏事了。 只是隆遥一瞬伤心了,对卞芙哼了一声扭头不与理会,又朝夙溪露出一副‘我很无辜我很善良我很单纯我和外面的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的表情,但愿自己以前做的事别太坏,不然夙溪对他有意见了,他会一辈子都不开心的。 金球拍干净了身上的灰尘,只看向一群妖雀离开的方向,眉宇间是深深的皱痕:“那是玄天的方向,看来会有一场恶战了。” “这地方看上去已经没有人了,这么说来,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或许没妖会认为,他们已经侵略干净的地方,还有人敢来。”卞芙说完,双手环胸朝金球瞧去:“金大叔,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去哪儿歇脚啊?” “这恐怕只是第一批妖,天黑之后,会更危险,我们还是先别赶路了,明天再翻山过去吧。”金球做了比较稳妥的打算,夙溪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五人就近找了个猎户平时居住的茅屋里,开始生火。 天完全黑了之后,火堆也灭掉了,这天气,冷是冷了些,但一旦有火光,就会引来妖的注意,离妖界越近,他们越要注意。 夙溪吃完了晚饭,便出屋透透气,这猎户常年打猎居住的屋子里有一股牲口的腥臭味儿,她很不喜欢,出了屋子之后,寒冷的风朝脸上呼呼刮过来,几乎要将她的皮肤割开口子。 夙溪坐在一根砍断了的木桩上,双手环住了腿,仰起头看向天上的繁星。 这一处没有任何遮蔽物,就连树木都少有,一片空旷,除了地面繁多的碎石,与一些晚间在石头缝隙中钻来钻去的野狐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夙溪望着一处几乎出神。 一双手将从猎户屋内找到的兽皮轻轻披在了她身上,夙溪没回头,突然喝出一口气,嘴角边还有白雾,她轻轻叹问一声:“师兄不冷吗?” 这话问完,夙溪便愣了,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兽皮是谁披在她身上的,隆遥站在她身后,抿着嘴道:“主人在想念师兄。” 夙溪静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她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有多么依赖宿无逝,因为宿无逝道行高深,比她厉害得多,而初来乍到的她面对这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世界,越危险,她越想要呆在宿无逝的身边,这样她就有了庇佑,她就有安全感。 可现在,她在生死安全上,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依赖宿无逝了,人在经历种种之后终会长大的,夙溪觉得自己这算是成长了。可即便人身安全上对宿无逝没了依赖,却在心灵上与对方束缚得更紧了些,短短几日没见,她的心里越发想念。 会想着宿无逝现在在做什么?北海归教的事处理的如何了?他找到火麒麟了吗?了解五年前为何会有火麒麟降火想要烧死他吗?他身上的心魔如何了?还有再发作吗? 想的有很多,每样都不关于自己。 夙溪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有一天,她就能赶到妖界分界石了,那宿无逝又什么时候过来呢? 卞芙从屋子里走出来,还裹着厚厚的被子,直喊:“你们俩在外头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把我丢下吧!” 夙溪挑眉,她倒是有过这个想法。 卞芙朝夙溪哼了一声:“大半夜与个男人一同赏星星,等见到了无逝哥哥,我一定要告诉他你有多水性杨花!” 夙溪面色不变,只说:“卞小姑娘不是还与两名男子同屋?” 卞芙脸色一红,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抖地指着夙溪,你了好几声也没有下文,她怎么也没想到,夙溪竟然是会耍嘴皮子的人。 夙溪心想还敢告状?敢在师兄面前败坏她一星半点,她就要磨刀霍霍了!毕竟没有什么比在宿无逝面前丢人更让她害怕的了。 夙溪裹着兽皮回了屋子里,五人在小屋内躺下休息,一夜之间去了三批妖,先是雀妖过去,随后还有几个化为人形的妖骑着野兽奔驰而过,这一夜,谁也没睡安稳。 次日未到午时,一行人就已经越过山顶,站在山半腰上,能看见金球所住的部落房 分卷阅读128 屋了。 只是那一片风沙很大,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金球道:“再往下走,妖气会越重,各位千万要小心了,若觉不对,要立刻说出,别吸进了太多妖毒,最后反而得不偿失。” 卞芙听完,立刻点头,顺手拿了几只探毒的蛊虫出来,若有妖毒,那几只走在前头的蛊虫会先暴毙,也好让他们防备防备。 跟着金球,几人来到了那所部落。 这部落的房屋都是建在水上的,也不知从何流下来的一条细河,房屋底下是石头桩子,除却房屋是用石头所着之外,与苗族的房屋结构有异曲同工之处。这里反而是众多黄沙中的一片绿洲,虽说没有什么树木,但至少表明不缺水源。 这部落大约只有一百来户房子,但都是人去楼空了,有些门前都落了厚厚的灰尘,还有的一些金银都丢在地上,可想走得有多匆忙。 卞芙一路没喝多少水,看见清澈的水源,当即就想过去捧一口水先解渴,她刚要朝水里伸手,金球便喊:“小心!这水里说不定已有妖毒。” 夙溪皱眉,卞芙便不敢喝了,丢了只蛊虫进去,那通体雪白的虫子,掉入水里,便立刻泛黑,眨眼般的功夫就死透了,直接沉入了水底。 卞芙吓得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这水……” 金球先带众人走到自己以前的家,他家倒还算好,一半建在水上,大门直朝陆地。 屋内能闻到浓浓的药草味儿,恐怕是金球的弟弟以前在这儿吃过许多年的药了,好在厨房内还有米,灶台上还有火折子,大多衣食都能用。 金球安置好了大家,便趁着天还亮,出门去寻解毒的草药。 卞芙问他:“你知道草药长什么模样?” “那人倒是说过,放心,日落之前,我会回来的。”金球拍了拍胸口,天空看上去一片灰蒙蒙的,好似要下雨,他披上了蓑衣,便要出去了。 金球刚走没多久,外头就电闪雷鸣,天一下子暗了下来,雨淅沥沥地落下。 金球的弟弟咳嗽着从房间里出来,身上就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满眼愁容盯着外头,卞芙刚好肚子饿,出来找了个馒头正吃着,便看见那瘦弱的人要往雨里冲,立刻就拦住了他:“哎!你做什么去!” “我……我去找我哥哥。”那男子面色惨淡,身体虚弱,卞芙一只手就能拉住他。 “外面下了大雨,你这副模样,出去能找到谁啊?”卞芙说话向来直来直往。 男子抿嘴,不管不顾就是想往外冲,卞芙立刻用嘴叼着馒头,双手拉住他,三两下就把人拉回了屋子里,吐掉嘴里的馒头直喊:“喂!这人要出去!” 隆遥先从水池旁回来,夙溪也从房屋内走出,男子一见大家都来了,顿时明白自己也走不掉,干脆坐在椅子上,扶着心口咳嗽了几声道:“我担心我哥。” “你出去,只会让他更担心啊!等你哥回来看到我们几个就任由你大雨天往外跑,肯定会怪罪我们的。”卞芙盘腿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心疼刚才不得已吐到地上的馒头,摸了摸肚子,好饿啊。 夙溪朝男子瞧去,这男子方才与卞芙拉扯的时候,衣领被拉开了一块,夙溪能清楚地看见他耳后颈脖上的一块斑记,那斑记她似乎有些印象。在后期,卞舞华刚入妖界的时候,也中了妖毒,似乎与这一模一样,浅红色的一块,如桃花的形状。 这妖毒以药草只能克制,不能根除,若想根除,还得放血放毒,再以血换之,他已毒性深入五脏六腑,若想换血,必须得换全身。 换全身的血太过危险不说,也没人能坚持到他的血全都换完,恐怕就会失血过多而死了。 除非能找到一个能化百毒的血以代之,久而久之,等身体里的毒排干净了,身体也就会有好转了。 夙溪垂眸片刻猛然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治伤有用,也不知制毒有没有用。 她朝桌上看去,那里正躺着几把匕首,是金球留下来让他们以备不时之需用的,夙溪拿起匕首,慢慢朝该男子走去。 金球刚回来,便看见自己的弟弟被人按在桌子上,夙溪手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朝他而去,锋利的匕首划破男子的手臂,金球顿时丢下了草药,疯了一般冲进屋子里,使出全力将夙溪推开,后者狠狠地撞在了桌案上。 心中一紧,刚要咬牙忍住,便是一口血吐出。 ☆、桃花泛滥哟 隆遥一时不查,怎么也没想到金球会突然冲进来重伤夙溪,顿时飞身过去将夙溪扶起:“主人!” 见夙溪嘴唇已泛白,从嘴角流出血迹时,隆遥便一双厉眸朝金球瞧去:“我杀了你!” 夙溪立刻拉住了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卞芙刚回神,忙朝金球身上推了一把:“你做什么呀!夙溪好心好意要救你弟弟!哪儿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 金球满脸狰狞,只能瞧见自己弟弟胳膊上的血,脸上的刀疤扭成丑陋的形状:“救他?!我就不该信你们!若非我回来得够早,再迟一步,你们恐怕就要杀了他吧!” “你!你怎么也不问青红皂白,就乱给人扣帽子啊!”卞芙气得原地直跺脚。 刚受伤疼得差点儿晕过去的男子拉住了金球的手,摇了摇头,气若游丝道:“哥,夙姑娘……是要为我放毒呢。” “什……”金球一愣,再朝夙溪瞧去。 夙溪面色苍白,这一掌可不轻,金球那魁梧的身体,随便将她一推,就够她喝一壶了,何况是使了全力,夙溪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抽痛,浑身冷得要命,一句话也说不出。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她还白白疼一场,人没救上,自己倒受伤了,也是无语。 隆遥立刻为夙溪输入内力,无奈他是妖,妖气与夙溪体内的灵气互相冲撞,反而让夙溪更为难受,隆遥收手,满脸担忧与伤神:“主人……都怪我没用。” 夙溪摇头,深吸一口气,勉强吐出,反正更重的伤她都受过,更痛的体验她都感受过,这一次,恐怕也就休息十个时辰就能好了,也没有重到致命的地步。 卞芙皱眉:“是夙溪说,见过你弟弟中的毒,知道解毒的方式!她的血异于常人,有救人续命之效,故而想要为你弟弟放血放毒,再用自己的血续之,谁知道刚要放毒,你就进来了,还把人家打伤,你说有你这样的人嘛!” 金球这才恍然明白自己太过冲动了,可刚才那一幕,他根本就没法儿思考,此刻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些不对,若再观察一下,不难发现,他弟弟的脸上,并无抗拒之色。 “是……是我莽撞了。”金球朝夙溪走去,想要伸手将人扶起来:“对不住,夙姑娘。” 隆遥将他的手拍开 分卷阅读129 ,自己扶着夙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夙溪沉默了许久,觉得张嘴说话没那么费事儿了,这才道:“无事,休息会儿就好了。” 这回连卞芙都看不下去了,只说:“你半条命都没了,还说休息会儿就好了!” 金球连忙扬起手掌要打伤自己:“是我该死,我还你半条命!” 手掌还没落下,夙溪便立刻道:“金大叔!” 金球朝她瞧去,夙溪摇头表示不可。 也是她倒霉,早知道就等金球回来,说清楚,再动手也不迟,贸贸然取得了金球弟弟的同意便打算尝试,却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事实给夙溪一个教训,三思而后行。 她让隆遥扶她回去休息,刚躺在床上,隆遥便给她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冷着一张脸,站在旁边不做声。 夙溪瞧出他心情不好,只安慰道:“别担心。” 反正……她总会好的,受伤对她来说,已经在可承受范围内了,只要不祸及性命,其余的,夙溪并非很在乎。 隆遥抿嘴:“师兄走前让我照顾你,我没做到。” 夙溪心里苦笑,师兄若看到她现在这样子,恐怕也会如隆遥一般,冲动就要杀了金球吧。 隆遥又说:“回来他一定会训我的。” 夙溪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别担心,我不许他训。” 隆遥摇头:“我没保护好主人,该训。” 这倔脾气,夙溪撇嘴,由着隆遥守在自己身边,浑身痛得动不了,只躺着,希望一觉睡醒之后,能精神些。 隆遥贴身守在夙溪身边大约有十二个时辰,整整一天一夜,夙溪再醒来时,身体已经大有好转了,就连脸色也没那么苍白,除了天寒地冻让她手脚冰凉之外,也无什么大碍了。 众人都惊叹夙溪这恢复能力,金球更觉得,这女子不可小觑,难怪主人要他一直跟着对方,想来,恐怕是知道她天赋异能了。有这本事,人、妖、魔中,谁能做到?恐怕就连仙界之中,也显少有人能与之相比了。 夙溪伤彻底好了也不过是两天的事,这两天金球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可谓是鞍前马后,受尽了隆遥的白眼。 夙溪也不是太过斤斤计较的人,且知道金球出手的原因,也讨厌不起来对方,故而身体好了之后,还是好心给金球的弟弟换血了。 虽说这方法不知是否真的有用,但至少比现在这样光吃药,不作为的好。 好在几日之后,金球的弟弟果然少咳嗽了,药物也在继续服用,他身上的斑记也浅淡了不少,为此,金球还在夙溪跟前磕了几个响头,当真是要把这人作为救命恩人,就差以死来报了。 夙溪平白无故受了能当自己爸爸的男子几个大礼,总觉得这出门会遭雷劈似的。这几日此处一直连绵大雨不断,妖也来往了几批,总让人心神不安。 金球采了不少药材,都研磨成粉,带走也比较方便,许多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看样子,是准备离开这里了。 这一日依旧是大雨,夙溪坐在石凳上,身后站着的是隆遥,自从金球误伤了她之后,隆遥更是不敢离开她半步了,生怕宿无逝回来□□他。 卞芙也瞧出了金球要走,好几次在夙溪面前提及,夙溪都是避重就轻地转开话题,或者根本不理会她,看样子,是打算在此长住一般。 金球的弟弟刚收拾好了衣物,扭头看见夙溪坐在石头上看雨,隆遥双手背在身后,就站在旁边,心里想着卞芙方才在他那儿吐的牢骚,便走了过去。 “夙姑娘。” 夙溪回头,朝对方颔首。 男子笑道:“多谢夙姑娘救我一命,在下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就连多年的顽疾都有治愈的趋势,这些多亏了夙姑娘了。” 夙溪道:“无碍。” 男子垂眸,顿了顿,又开口:“我哥正准备明日离开此处,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临近妖界,终归是不安全的,夙姑娘与我们一道吧。” 夙溪愣了一下,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来这一处已经有不少时日了,与宿无逝分别也已经半月有余,这么长时间,他会在哪儿呢? 可让她离开这里,那这么多天的等待又是为何呢,她找不到宿无逝,只能等着对方来找自己,或者像现在一样,守在对方必经的场所。危险纵然是危险,但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所以,她不能走,再说有隆遥在,她还是比较放心自己的安全的。 所以夙溪没有回话,男子皱眉,又道:“夙姑娘,其实……其实这几日与夙姑娘的相处,在下对夙姑娘心有崇敬之情,若要将你留在这危险之地,在下怎么也……” 夙溪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表……表白?! 她的桃花未免太泛滥?!好心救一个人,也能让对让对方产生崇敬之情?话说崇敬到底是个什么鬼情感啊?! “总之,夙姑娘还是与我们一道离开吧!”男子说完,脸都红了。 夙溪眨了眨眼,这人未免也太娇羞了吧!她瞥开眼神,只盯着外头的雨,按理来说,被人表白应当时间值得骄傲的事啊,即便对对方没有好感,可多多少少能满足一些虚荣感。可为什么,她却觉得沉重且烦恼呢。 师兄现在在何处?是否也会与她一样,无意间救了某个女子,而对方却又以身相许来报恩呢? 夙溪摇了摇头:“多谢好意。” 男子眼看说不通,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金球在屋子里已经将话全听见去了,此刻走出来,对男子道:“别打扰恩公了。” 男子这才悻悻离开。 夙溪呼出一口气,轻松了许多。 天空突然落下一道惊雷,正好劈在了前方的一块巨石上,夙溪朝灰蒙蒙的天空瞧去,那闪电如同树枝的形状,霹雳而下,蓝紫色的电光闪过,就连雨滴之中,都是妖气。 突然加重的妖气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稀薄了不少,夙溪抿嘴,顿时抬手捂住口鼻,对隆遥道:“回屋!” 卞芙立刻从后院进来,脸色煞白,她惊恐地朝屋内几人瞧去,金球立刻问:“怎么了?!” 卞芙哆哆嗦嗦,片刻才道:“我……我瞧见一只鸟,有……有九个头,大到快要遮天蔽日了,不知从哪儿流了血,融入雨水之中,后院的池子都半红了。” 难怪,难怪雨水之中,都有浓浓的妖气。 夙溪知道这只怪鸟,这鸟可谓是妖界羽族之首,曾辅助过隆遥的父亲一起参与两百年前的大战,那时它有十个头,后来被人割断了一个,到如今还在流血,一直不能愈合。 这鸟名叫鬼车,而鬼车出现,必然有大事发生,夙溪猛然想起,卞舞华似乎就是被鬼车抓入了妖界,宿无逝与牧崇音才会为了救她,一路入了妖界的。 “你可看见那鸟往什么方向飞了? 分卷阅读130 ”金球问。 卞芙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刚看见,就跑进来了!” 夙溪抿嘴,垂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众妖侵占玄天,玄天号召苍冥翎海,连手对抗众妖,就连刘子倾、夏盈澜都加入其中,此番人间大陆的玄天,恐怕也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妖界不敌,于是放出鬼车,卞舞华刚护住了棉城百姓,正受爱戴,固然不能让妖袭来,便放出凤凰与鬼车对抗,似乎是因为凤凰刚羽化不久,那战输了。而驾驶鬼车之人有意夺取凤凰,便一同带走了卞舞华,书中描写,牧崇音与宿无逝是与卞舞华一起的,于是追了过去,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种种。 如今鬼车出来,是否表明,卞舞华要被捉到妖界了? 如果卞舞华被捉到妖界,三日之后,宿无逝还没出现,便能表明宿无逝并不受剧情所累,她也可以安心离开这里,回到棉城,等待对方。 “如今看来,我们今天就要动身离开,那怪鸟若真的发现了我们,一个也活不了!”金球道。 卞芙拼命点头:“对对对!快离开!” 夙溪回神,还算清醒淡定的,只说一句:“外头大雨,雨中到处都是妖气,出去说不定就中妖毒了。” 金球抿嘴:“就算中毒,也好过等死。” 卞芙瞧向夙溪,一瞬明白了过来,伸手指着她就大声道:“你你你……你该不会还想留在这里吧!” 隆遥也觉得太过危险,连忙摇头:“不能留。” 夙溪抿嘴:“只需三日。” “你留在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啊!”卞芙不解。 夙溪也解释不通,那些她知道的事,这群人都是不知道的,她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在这儿等宿无逝,于是只能缄默。 “我说你……”卞芙话音还未落,地面便是一阵巨颤,隆遥立刻扶住夙溪,众人纷纷抬头朝上看去,一道强劲的威压从上方压下来,周围石头纷纷震碎,金球的弟弟闷哼一声,夙溪也感觉不适。 卞芙捂住耳朵,隆遥皱紧眉头。 这屋子的上方,落了一只鸟,若没猜错,恐怕就是鬼车了。 “呵……这里竟然还有人……” 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响起,顿时让屋内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已经被妖围住,要逃,也逃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新年第一天,三更。 ☆、被掳 金球立刻在唇边竖起了手指,摇了摇头,放轻呼吸,脚尖在地上写着:“躲起来。” 夙溪知道,以隆遥这么强大的妖力,躲是躲不掉了,不过卞芙与他们几个,本就没什么功底,气息又弱,要是躲在石头之中小心一些,恐怕还能逃过一劫。 那男子有些不耐烦道:“不出来?鬼车,将他们捉出来!” 头顶的石头又开始晃动,一时间,几人纷纷躲在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同时,头顶的石头被啄开了一个洞,那洞口裂开,整个屋顶都崩塌了下来。 鬼车两脚站在屋顶的旁边,慢慢探入了九个脑袋,伴随着天空中的大雨,那脑袋在房屋内的每个角落都仔细寻找了一遍,而骑在九个脑袋之上,颈脖之处的,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男子下巴上还有个诡异花纹的妖斑,猩红的眼珠在屋内扫视一圈。 “好强大的妖气,竟然是我族人。”男子笑了笑,从鬼车的脖子上跳下来,径直往夙溪与隆遥的方向走来。 他身高不高,却很灵活,几步跳跃就到了夙溪躲藏的巨石面前,从腰后抽出一柄弯刀,对着石头轻轻一割,那石头便直接裂成了两半,从中分开。 隆遥站在了男子面前,将夙溪挡在了身后。 男子仔细看了隆遥两眼,竟然有些震惊:“鸦……鸦族竟然还有你这样厉害的妖。” 鸦族早在两百年前的大战之中,死伤无数,如今已不成气候,曾经统领整个羽族的鸦族,如今只能在后头当小兵壮壮声势,却没想到,两百年后的今天,竟然有个鸦族人,能如此厉害,道行竟超过他许多。 男子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发觉隆遥身后的女子:“鸦……与人?” 男子以一个诡异的步伐跳到了隆遥的右侧,正好瞧见夙溪,夙溪也看见了对方,单是那人下巴上的妖斑,她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戏份还挺重,是如今妖界羽族的首领——狄朗。 隆遥直接与之动手,几番回合下来,狄朗分明占了下风,只能又跳回了鬼车身上,坐在其中一个颈脖上面,高傲地抬起下吧:“哼,再厉害有什么用?我羽族大军就在外头,见你是自己人,饶你一命,不过你身后的人类,却是不能留的。” 隆遥顿时释放威压,即便外头妖群众多,但也难有一个能与隆遥匹敌,正如人间一般,妖界之中,若有妖仙,亦要去往仙界,像李南栎那种人不人妖不妖的妖仙,才能躲过被入妖界的命运,但不表示这群人中有李南栎那样幸运的,与已到元婴中期的隆遥比起来,他们还差得远。 最多算个人多势众。 卞芙见双方僵持,便与身旁的金球兄弟道:“夙溪被发现,恐怕是躲不掉了,我见隆遥也是个傻小子,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你们若有幸逃出去,记得前往棉城,找到无逝哥哥,让他赶来救我们。” 卞芙话音刚落,便被一只鸟头发现,那尖嘴朝她啄过来,卞芙一个侧身从石头之中逃出,金球按住了弟弟,这才没被发现。 男子面色惨白,金球心如刀绞,若此刻只有他一人,他怎么也要冲出去与恩公共进退,可……他的命不值钱,他早已与妖达成契约,然而他的弟弟,不论如何,也不能再受任何伤害了。 金球握紧拳头,只要能保弟弟平安,等他日后以死来报,他也无怨无悔。 卞芙不得已,站在了夙溪身后,瞪了她一眼:“都是你,非要来这边,这回被捉住了吧,我告诉你,我若是死了,不能给我家人报仇,那也都是你害的。” “哦~又是一个人类女子,你们人间女子比男子强多了,我碰到的多半都是女子。”狄朗笑了笑,一挥手,数百只灭蒙鸟在上空盘旋。 夙溪见此动静,心里已经是惊惧万分,看书是一回事,自己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不是她脸上的表情太少,此刻恐怕早就让人看了笑话了。 而旁边的卞芙,吓得直接哭了出来,拉着夙溪怪她非要来妖界。 夙溪心里觉得对不起卞芙,应当直接把她丢在棉城,有卞舞华的庇佑,她多少还能活着,如今带对方来这儿,当真是害了她了。 隆遥护住夙溪,看到了灭蒙之中还有缝隙,便立刻抱着两人,一个旋身,打算飞身逃离,谁料到狄朗一声令下,数百只灭蒙顷刻附身而下,将缝隙堵得死死的,隆遥没能逃开,只 分卷阅读131 堪堪离开了房屋,将战场改到了户外。 卞芙他没扶住,直接跌在了地上,而夙溪还被他死死抱在怀中,就在这个角度,夙溪瞧见了一个熟人。 卞舞华浑身被束,身旁都站着妖,用铁链将她从头到脚都捆了一遍,正站在雨水中,与她打了个照面。 这么快,卞舞华便被抓来了。 一时间,众多妖扑了过来,隆遥一直没离开夙溪的身边,在雨中与那群妖打得难舍难分,即便他再厉害,也会疲惫,几番周旋之后,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只不过妖群伤亡更为惨烈得多,闹得狄朗脸色难看。 “都是废物!”他立刻跳到了鬼车的身上,那鬼车张开翅膀,竟然有几十米的长度,它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那九个脑袋,诡异地在空中朝同一个方向瞧来。 夙溪知道这一回,他们逃不掉了。 那鬼车九个脑袋仰天长鸣一声,气势汹涌地朝隆遥而来,隆遥逼不得已化为原形,原本很小一只的乌鸦骤然放大了数百倍,竟然有半个楼房那么大,虽然只及得上鬼车的四分之一,却也让众人都惊讶不已。 如此巨大的两只鸟在部落之中争斗,加上惊人的妖力,整个部落几乎顷刻便毁于一旦。狄朗见根本讨不了好,便要亲自出手,也不知从哪儿而来的一只鸟雀飞到了狄朗身边,在他耳边盘旋。 “族长,杀不死,不如生擒,后有玄天、苍冥、翎海等追兵,不如待我们回到妖界,与我们有益,再做打算。” 狄朗一听,的确如此,可若生擒这样厉害的妖,实在太难了。 那鸟雀又道:“只需抓住那名女子……” 狄朗眸光一亮,抽出腰间的长鞭,直接朝夙溪的方向抽去,卞舞华瞧见大喊一声:“小心!” 隆遥身形巨大,刚转化为人形,便见一根鞭子直接将夙溪捆住,他想割断鞭子,刚一触碰,便觉得手心疼痛,夙溪的表情就更为痛苦。 “主人!”隆遥怪自己一时不察,竟然让人钻了空子。 “原来弱点在这儿。”狄朗恍然大悟,笑岑岑地看着隆遥。 北方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一柄长剑鸣声而来,不知妖群中谁人喊道:“不好!有人追来了!” 狄朗也没精力再与隆遥争斗,便直接捆着夙溪就走,也不怕隆遥不跟来,果然,夙溪刚被他拉到了鬼车之上,隆遥便化身飞鸟追了上来。 卞芙与卞舞华一样,被妖捆住带走,那浩浩荡荡的鸟群以鬼车为首,直朝南方妖界而去。 剑到人未到,等人到了之后,整个部落已经空了,牧崇音喘着气,这一路也不知用了多少法器才勉强追上那群妖。 若不是鬼车太过强大,卞舞华又念凤凰心切,也不会一时不查被人抓住,都怪他道行浅薄,勉强与狄朗打个平手,若能再厉害一些,又怎么会让舞华被人带去妖界! 牧崇音落在了一堆碎石之中,看见地上还有鬼车留下的爪印,愤恨地将剑收回袋子中,一场恶战之后,他已经气力不足,不过即便是死,他也得追去妖界! 一旁的石头中突然传来声响,他立刻警惕:“谁!” 金球从石头中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弟弟,牧崇音仔细看了看,才认出金球。 “牧城主。”金球朝牧崇音拱手。 牧崇音疑惑:“你们怎么会在这?” “方才有妖来过了,已前往妖界,牧城主只身一人,还是别贸然跟过去了。”金球好言提醒。 牧崇音哼了一声:“我牧崇音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妖界又如何,只要是我想闯,就没有闯不过的地方!” 这话的前半句,直接刺伤了金球,他方才就是贪生怕死,才留了一命,只是这一命留得,也太对不起夙溪了。 牧崇音直往妖界而去,金球兄弟二人站在雨中,浑身都被淋湿,他垂眸许久,苦笑道:“是我忘恩负义了。” “哥。”弟弟伸手搭在了金球的肩膀上,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方才卞芙姑娘让我们去棉城,找一位叫无逝的男子前来救她们,或许……那名男子真的有本事也说不定。” 金球回神,点了点头:“对,去棉城。” …… 南行两百里,便到了妖界的分界石,这是夙溪第一次见到分界石,竟然是个与天同高的石柱,一共有八根,上面刻满了妖界之人才懂的文字,而这八根分界石上,都有些细碎的裂纹。 若非有这些裂纹,恐怕妖界与人间,还不会如此通畅。 狄朗将五指捏在了夙溪的肩膀上,隆遥一路跟过来,也不敢出手,生怕自己误伤了夙溪。 狄朗朝后看了一眼,仰天笑了笑,从八根分界石中,灌云穿过。 那一层分界的薄膜,轻轻覆盖在每人的身上,每一次穿越,都会让他们痛苦万分,就连隆遥都疼得差点儿没跟上。 狄朗面色白了白,原来分界石不倒,他们妖想要通过分界石去往人间,再从人间回来,竟是如此痛苦的事。 反倒是夙溪,像个没事人一样,只觉周围人痛苦得有些奇怪,就连卞舞华与卞芙都嘴角泛出了血迹,实在惊人。 妖界与人间并无不同,除去整体感觉灰暗了些,几乎就等于另一个人间,能幻化成人形的妖大约有一半,越过妖界边境的重重树林,便到了其中一座城池。 狄朗刚到了城池之外,便将夙溪往地上丢去,隆遥堪堪接住,任凭手中触碰到鞭子的疼痛也不管。 卞芙就站在夙溪身后,她擦了擦嘴,看向那些壮声势的妖群,众鸟长鸣,不甘心地嘀咕一句:“等我无逝哥哥来了之后,你们统统都得死。” 夙溪听见这一句,猛地回头,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知道宿无逝回来妖界? ☆、倒霉总是接踵而来 “你方才说……宿无逝?”卞舞华也听见了,挑眉问了一句,宿无逝会不会来她倒是不清楚,不过牧崇音那家伙恐怕是急死了吧。 卞芙扬起下巴:“当然,我已经和金球他们说好了,让他们赶去棉城,一定要找到无逝哥哥来救我们,到时候,顺便也救你吧。” 夙溪心中大震,她千方百计不想让宿无逝来到妖界,却没想到便被算来算去,却没算到这一步。 如果一开始她就在棉城等宿无逝的话,或许就能免去这一劫,亦或者,卞芙没有嘱托金球那一句,宿无逝恐怕也不会来妖界。 怎料到,最后竟然是因为她,竟然……因为她被捉来了妖界,与卞舞华一样的下场,所以宿无逝得知此消息,还是会来妖界,还是会按照书中原定的剧情,重走一遭吗? “你……”夙溪心里气结,只怪卞芙多嘴,任谁在那种情况下,也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为自己以身犯险,她却耿直得可以。 分卷阅读132 心中郁燥难平,夙溪抿着嘴,只觉得喉头腥甜,差点儿能呕出血来。 隆遥见夙溪好似很难受,眉头都皱在一起了,双手贴在那根鞭子上,连手心都被烫伤了,也没法儿解开。 狄朗刚与羽族的手下们一起喝了酒,似乎是为了在人间大肆破坏算是大胜而庆贺。 察觉出来隆遥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便凌厉地朝那边瞧去。 从人间带回来的人类有三个,只有在棉城战斗过的卞舞华有些能耐,她前段时间被凤凰认主,能召唤凤凰,故而暂且杀不得。 倒是那只妖……这么多年,他一直抑制鸦族在羽族中的成长速度,却没想到平白无故冒出了一个如此强大的妖,若被鸦族中人瞧见,恐怕对他不利,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往常一样,既然杀不掉,不若带回宫殿,关入八角塔中。 至于那两个人类,他倒是不放在心上,毫无威胁能力,只要一同关入八角塔,都不用他动手,八角塔中的妖,就会将她们撕裂。 妖与人不同,妖的种类众多,羽族之中便分成百上千种族类,妖界还有兽族、水族,草木族,更为复杂。 草木族是所有族群中最弱小的,有一部分受羽族庇佑,还有一部分受兽族庇佑,草木与动物不同,他们修行起来更为困难,甚至百年之中难得出一个能幻化人形的草木妖,多半都是形成了一半,有思维,却根连着土地,无法离开。 羽族生存在丛林之中,林中城池成百上千座,狄朗所住的地方在千里之外的一座高山上,那山上半山腰处不知被什么神物斩断了半截,修出了一块平整广阔的广场。那广场上架起的宏伟宫殿,便是羽族首领的宅邸,上下百里,数十个楼阁,鸟雀缠绕。 狄朗在靠近妖界边境的城池逗留了没一会儿,便卸下了绝大部分的兵力,留着几十个道行高深的跟随自己,带上夙溪、卞舞华与卞芙,一同往宫殿而去,也不怕隆遥不跟着。 狄朗架着鬼车,夙溪三人就坐在鬼车的背上,两侧还有幻化成雀型的护法,隆遥一直跟着。鬼车飞行的速度太快,夙溪只能看见一层层灰蒙蒙的烟雾之中,始终有一团黑在不远处环绕。 如果连隆遥都不能保证她的安全,宿无逝进来了,危险就多了一分。 卞舞华瞥了夙溪一眼,问道:“你不是在棉城客栈里和宿无逝在一起?怎么跑到分界石附近了。” 夙溪也不知怎么解释,只能无言,反倒是卞芙,一个气不过,将夙溪非要来到分界石处的事情从头到尾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遍,引得卞舞华深深地瞧了她好几眼。 “你可知,我一直觉得你非同常人。”卞舞华虽然被捆着了,可看上去却一点儿也不狼狈。 鬼车的尾巴很大,羽毛在飞翔的过程中不停变换,就连光泽也在光芒的照耀下闪现了好几种色彩,卞舞华就盯着那五颜六色的羽毛,似乎出神了。 “牧崇音对你也很好奇,他还多次与我说,没见过你这么怠惰的修仙者。”卞舞华提到牧崇音,脸上的表情一瞬变得有意思多了。 夙溪只在心里呵呵,入不了你们小两口的眼真是对不住了。 “我真的很羡慕你,我从小在卞家就不受重视,所有人都没打算教我法术,若不是我自己没有放弃,偷偷学了一些,恐怕现在也就和你差不多,连自保都做不到。”卞舞华说这段时,卞芙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可知你占了这天下多大的便宜,南仪仙人,人间大陆唯一的仙,只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就是你。你身上的灵气很重,血液非比寻常,听牧崇音说,似乎还有其他过人的能力,若勤加修炼,恐怕与宿无逝并肩也不是不可能,可你偏偏……”卞舞华突然顿住,随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夙溪觉得很委屈,她好吃懒做贪吃等死碍着谁了?她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离开海角天边在外头闯荡啊,再说……南仪仙人那货根本从来不教弟子法术的好不好? “我若有你这样的运气,定当不会是现在这样落魄。”卞舞华说完,直接往鬼车的背上一躺,半闭着眼睛,不知是在欣赏天上的云,还是在休息。 夙溪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她也根本没瞧出卞舞华现在的样子是有多落魄啊,看上去还挺享受的样子都躺下来了啊!还是心里笃定牧崇音一定会跟过来救她所以安然地等待? 狄朗听着后头三人的对话,一瞬回头,跨步走了过来。 夙溪只感觉自己背后一阵发凉,还没回头,便听见隆遥那声:“滚。” 他是解不开夙溪身上的鞭子,也没把握将夙溪从鬼车与四周几十名雀妖的手中带走,但防止这个人靠近,以免打什么坏主意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狄朗脸色一冷,直接对着隆遥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一个妖,怎么老护着这个人啊。” “关你屁事。”隆遥脱口而出。 夙溪:“?!” 她没教过这一句,从谁那儿学来的?夙溪将目光朝卞芙瞥去,后者默默移开了视线,表示教了你家隆遥一句脏话真是抱歉。 狄朗被骂了,瞬间心情不爽地出了一招,被隆遥轻而易举化解了之后,堪堪躲过了隆遥的招式,退后站在了鬼车其中一个头上,嘁了一声,迎风挺立。 看你还能威风多久。 周围的鸟雀一瞬都聚拢了过来,夙溪凝神看了一眼,才发现周围的云雾之间,隐隐有石门的痕迹,那石门高入云霄,几根柱子直落山底,那群鸟雀从石门之中穿过,随后化成了一团烟雾, 直朝山腰处的宫殿而去。 夙溪拨开云雾便看见黑石墙,绿瓦顶的宫殿,那宫殿除了主殿之外,其余的都由长廊连接,与人间的宫殿不同,住处并不在一个院落之内,而是由二十几个楼阁连接而成。那几十只鸟雀只往楼阁中去,鬼车扑闪着翅膀,停在了主殿的门前那块巨大的平台上。 鬼车落地之后,便有人从主殿之中出来,男的脸上都蒙着面具,女的衣物则比较清透,只是他们的手臂或者脊背上,多少还有未褪干净的羽毛。 狄朗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夺得百雀之首的凤凰,故而留卞舞华在堂中,至于夙溪,便按照之前所想,让人一同关入八角塔中。 隆遥一直跟着夙溪,只是这座山古怪的很,似乎布了结界,从穿过山外的那座石门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法术好似被封住了不少,此刻动起手来,大约只能与普通妖持平。 狄朗与其余的妖是否也如他一样法力被封还不知晓,故而隆遥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早就在脱离众多雀妖与狄朗的视线之后,带着夙溪离开这里了。 夙溪与卞芙一同被带到了一所塔前,那塔总共七层,塔外是一圈类似爬山虎的植物将塔的原样 分卷阅读133 都包裹住了,塔边还有一棵粗壮的槐树。这个时节,槐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枝干以诡异的角度生长,好似一只张开五指的爪,上面落了几只通体雪白的鸟雀。 入八角塔后,那几只将她们押送进来的雀妖便离开了,塔的第一层几乎没什么东西,除却支撑着八角塔的柱子,便是在塔中心没有木柴也依旧燃烧的火堆,那团火的火光笔直照到了七层的高度,却没有烧着周围一寸一厘,甚是奇怪。 夙溪入塔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鞭子已经被撤下了,就连卞芙也被解开。 她抬头朝塔上瞧去,中空的设计让整座塔看上去高得叫人眩晕,这里面静得可怕,夙溪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不敢随意走动。 “隆遥?”她喊了一声,从刚才入塔开始,就没见到隆遥了。 卞芙胆子比较大,没顾那么多,放出了几十只蛊虫,那蛊虫在地板上爬来爬去,远离了火源,倒是没什么危险,她也就放心走动,四下观看了。 夙溪没见到隆遥,心里一瞬有些发凉:“隆遥!” “主人……” 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这一声干燥嘶哑,低沉得有些难听。 正顺着塔中壁画一路看过去的卞芙突然对上了一张长满黑色羽毛的脸,吓得惊叫一声,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直接坐在了地上,颤抖着手指向那一处黑暗的角落:“有……有……有妖怪!” 夙溪白了她一眼,大惊小怪,入了妖界,见到的不都是妖嘛! 她眯着眼睛朝那角落瞧去,只能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对方并无恶意,且这傻白甜的眼神看上去太过熟悉,夙溪慢慢往那边走了几步:“隆遥?” 角落中的隆遥不敢动,他入了这山门,法力被封住了不少,跟着夙溪一同入了塔,差点儿就回到了原形,此刻浑身都是黑羽,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吓人,变化成原形也就算了,连体力都开始不支。 等到夙溪走到跟前,隆遥便往后缩,生怕对方看见自己的模样会害怕。 夙溪刚看见隆遥的脸时,的确吓了一跳,不过她面瘫惯了,故而也没给出多伤人家孩子自尊的表情,只睁着眼睛好几秒忘了眨。 隆遥身上的衣服被羽毛撑开,破碎地挂在肩上,他的脸颊从眉骨开始长了细小的黑羽与绒毛,除去五官的地方还算干净,其余每一处都是妖形。 “你……还好吗?”夙溪慢慢朝他身后,手心轻轻搭在了他鬓角处,拇指摩擦了几下。 隆遥抿嘴,那一瞬五官摆出了一副可怜表情,就差哇得一声哭出来缩在夙溪怀里委屈。 夙溪皱眉,这地方,邪乎得很。 ☆、八角塔中的悲鸣 卞芙知道对方是隆遥之后,这才拍了拍衣服站起来,问了句:“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夙溪也不知道,故事按照卞舞华那边发展,而那时的卞舞华同宿无逝牧崇音正与妖界其余的妖打得火热,隆遥被抓,再度回来之后,已经恢复记忆了。且在卞舞华面前刻意隐瞒,心中一直藏有秘密,至于他发生了什么事,夙溪也不清楚。 隆遥低着声音道:“我的法力,被封了。” “这里有结界。”夙溪点头,她也察觉到了,这座塔似乎不简单,应当不会空荡荡的才是。 隆遥见夙溪不怕自己,就跟着一同走到了有光的地方,刚要靠近火源,便感觉浑身上下都一阵燥热,羽毛被火烧着了一遍,灼热得他不禁抖了抖。 羽族怕火也怕水,可若是已经修炼到他这个地步的,普通的火于他而言已经无效了,看来着塔里的火并不简单。 “这墙上有画。”卞芙指着一处道。 夙溪凑过去看了一眼,那金属墙壁上,雕刻着一幅幅宏伟壮观的景象,上面鸟雀众多,很容易便能分辨出哪些为一群,哪些为一帮。 整个八角塔中有十六副壁画,每一张都是一场战役,一个故事,夙溪观看了一遍,已经猜出来,这画中画的是什么了。 隆遥跟在她的身后也看了一圈,看完之后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这壁画上,刻录着两百年前,鸦族为羽族首领,首领骑鬼车与人、魔参与了一场恶战,战斗结束之后,鸦族死伤惨重。雁族趁此机会,挖空鸦族在羽族中的势力,杀了对鸦族忠心的长老,鸦族中举足轻重的妖也都不知去向。 从此,雁族成了羽族的首领,而鸦族日渐没落,在雁族的有意压制下,鸦族再难恢复昔日光彩,只能听候差遣。 鸦族的兴盛与衰败,都记录在了这十六副壁画之中,隆遥一路看完后,心中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是鸦,但他已失去了记忆,那些妖界的过往于他而言应当毫无关系。只有真正了解其中,才他觉得自己的心神跟着颤动。 卞芙道:“好像……是被陷害了吧?” 夙溪点头,当年鸦族的确是被雁族挑拨离间前往战场,再在背后掏空了势力,再度回到妖界,羽族也已经易主,一顿鸿门宴之后,鸦族就彻底走向衰亡。 隆遥盯着最后那副漫天乌鸦齐哀嚎的画面,慢慢往后退,好似那画中有许多鸦族的鬼魂,正成群向他扑过来。 退了好几步他才觉得背后一痛,原来是火焰已经烧着了他后背的衣服,就连发丝也烧着了末梢,夙溪连忙将他拉了回来,伸手将他背后的火焰拍灭,自己手心被火灼伤,皮肤红了一片。 “主人……”隆遥心疼地看向夙溪的手,对上夙溪视线的同时,心中一震。 夙溪毫不在乎手中的那些小伤,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愈合,她紧盯着隆遥的双眼,问了句:“你想起了什么?” “没有。”隆遥摇头。 “真的?”他不可能没反应,前程往事历历在目,他多少应当会有记忆。 隆遥松开了她的手,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有几道白光在他脑中闪过,那一日电闪雷鸣,天空下了好大的雨,到处都是哀嚎一片。 隆遥一垂头,再看向自己,不知何时,那破碎的衣服换成了铠甲,而他的双手上满是鲜红,他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发丝正被雨水打湿,抬眼望去,天空中落下了一个个羽族人的尸体。 不知是谁有那个本事能呼风唤雨,他只看见一道闪电落下,鬼车掉了一个头,正好落在了他面前。而他往后倒退两步,这些场景,让他的心脏负荷过重,心跳声几乎掩盖了一切,他只听见 一声长长的龙吟,几乎要贯穿他的心神,再睁眼,眼前便是夙溪的脸。 “有……龙。”隆遥顿了顿,他慢慢朝第一幅画瞧去,那正是两百年前大战中的场景,画中有鬼车,而鬼车的身上,还站着一个人。 隆遥朝那个身影伸过手去,夙溪道:“那是羽族首领。” 分卷阅读134 隆遥回头看向她,夙溪道:“这画上没画,但那场大战之中,的确有龙。” “其余的,我都不知道了。”隆遥垂着脑袋。 夙溪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鬓角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回忆,那场战争中,羽族是妖中唯一一个可以在空中战斗的种族,自然面临了龙、凤凰、麒麟三神兽。站在鬼车身上的首领名隆戟,当时带着年纪轻轻的儿子一同上了战场,却死在了儿子面前。 隆遥记不起来也好,记起来了,也都是伤心往事,起不了什么作用,也改变不了他们当下的情况。 卞芙听二人的谈话,嘀咕一句:“怪了,她怎么知道两百年前大战有龙的?” “谁在那里?”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塔中响起,话音一落,便是一阵阵雀鸣。 这声音太吵,雀鸣声尖利,这里果然不单单只有他们三人,夙溪与卞芙立刻伸手捂住了耳朵,抬头朝上空瞧去。 在雀鸣之下火焰所能照到的地方很少,浅黄色的光芒在第七层就几乎没有了,就在那一层,苍老的声音又道:“是我族人吗?” 卞芙连忙开口:“是!我们是!” “原来……又是一个可怜的族人。”苍老的声音一瞬有些悲凉,已经没有方才那样防备与凌厉了。 夙溪暗自为卞芙点赞。 一道黑影从上空落下,隆遥将夙溪护在身后,只盯着环绕火焰又巧妙躲避火焰,从七层飞身而下的影子,那黑影落在了幽暗的角落里,随后慢慢走出。 那人身上裹着黑色的长袍,长袍大半拖在地上,而他本人也只有卞芙的腰那么高,看上去,似乎不是人形,墙上倒映的影子里,能瞧见他露出来的尖嘴。 “入了这塔,竟然还能保持人形。”那老人慢慢朝这边走来,卞芙吓得立刻缩在了夙溪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那人走路的姿势怪异,等靠近光源,夙溪才瞧见,那从长袍中露出来的双腿,竟然是鸟的双腿。 “我被囚禁在此已经两百多年了,还没瞧见哪个关进来的人,能有你这般能力。”老人站在了隆遥跟前,几片羽毛从袖中抖落,他的拐杖头轻轻地戳着隆遥的双腿,又慢慢抬头看向隆遥的脸:“我鸦族,竟然还能有此修为之人。” “那狄风伤我族人上千!凡稍有修为者,皆被关入这八角塔中,我用两百年的时间,将他的恶行刻在这八角塔的墙壁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若有人能破开这八角塔,也好将狄风这混账的罪恶,昭告羽族!”老者愤愤说完。 隆遥见对方竟然是鸦族的,也无恶意,出于同族之中远古血脉相连的羁绊,隆遥对他放松了警惕。 那老人一只翅膀伸出了披风外,慢慢靠近火源,隆遥提醒:“小心。” 老者却不管不顾,几片羽毛被烧着,也被他攥出了一团火苗:“狄风违背妖界禁令,采禁地之火,丢入八角塔中,凡是被火照耀到的妖,都无法使出法力,他打算将我们一直囚禁在此,这样,他就能奴役鸦族,永远做羽族的首领!” “狄风,狄风……他野心勃勃,终会不得好死!”老者说完,将那团火朝壁画上扔去,一团火星炸开,星星点点又回到了最中间的火堆之中。 狄风早就死了,如今羽族的首领是他的儿子狄朗,这老人被关在这里两百年,对如今的妖界一概不知,也是可怜。 老人像疯了一样,自言自语了一阵后,又猛地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隆遥:“你!你是我们的希望!” “什么?”隆遥皱眉。 “你!你见禁地之火还留有人形,你越过山门,定当还留有法力!你可以带我们冲出去,离开这鬼地方,带领鸦族推翻狄风!”老人疾步上前,黑羽盖在了隆遥的手臂上。 隆遥立刻缩回了手,总觉得对方的眼神太过渴望与炙热,心里想着这人恐怕已经疯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 隆遥见他可怜,于是回答:“隆遥。” 老人一听,顿时像是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嘴里喃喃:“隆遥……隆遥?隆戟的儿子……隆遥!” “我不认识隆戟。” “你认识,你当然得认识!你是隆遥……哈哈哈哈哈——” “你是隆遥!!!哈哈哈哈——” “听到了没有?天未亡我鸦族!鸦族盛兴指日可待!首领的儿子没死!隆遥没死!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顿时又是一阵吵杂的雀鸣,也不知这塔中究竟关了多少只乌鸦,都因为惧怕火光而留在塔上楼层之中,听到了老人的这声呐喊,顿时欢呼了起来,骤然间,一片黑压压的鸟雀在塔顶盘旋,大约有上百只,翅膀挥动着风,将火焰扇得忽明忽灭。 夙溪骤然明白,这是被囚禁了两百年不屈不甘的鸦族长老与其部下们,苦苦等待不见天日,而终于迎来光明,不顾生死欢呼雀跃,只是不知道,隆遥是怎么决定的。 夙溪朝隆遥瞧去,后者眼神黯淡无光。 片刻后,他低声说:“我救不了你们。” 他连夙溪都救不了,又救得了谁。 夙溪听见这话,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以示安慰,隆遥朝她瞧去,眨了眨眼睛,拉着夙溪往角落里走,远离了那片火光,也远离正在靠近火源,不服生死的鸦群。 夙溪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隆遥就靠在她身边,随后躺了下来,头枕着夙溪的双腿。 “对不起。”他突然开口。 夙溪一愣,远远地看向火光之处,那群肆意飞舞的鸟雀,呼出一口气,卞芙坐在另一边,也躺下将头靠在了夙溪的腿上。 夙溪:“……” 这两货是把她当成免费的枕头了吗? 卞芙慢慢闭上眼睛,现在也不惧怕这模样的隆遥了,毕竟连会说人话的老乌鸦都见过了,还有什么能吓到她? 她慢慢勾起嘴角,似是安慰道:“别担心,不是还有无逝哥哥吗?我们被关在这儿还安全些,就等着无逝哥哥来救我们吧!” 夙溪刚放松的心,因为这话,又瞬间紧了起来。 ☆、尘封的不堪 夙溪三人被困塔中已经好几天了,每天那位老人都给隆遥灌输一定要报仇,一定要光复鸦族的想法。 隆遥没听烦,卞芙都听烦了,卞芙说,那些故事,她都能背下来。 好在在玄天边境时,卞芙是想要与金球一道离开的,故而带了一些干粮和一壶水袋放在身上,被捉到妖界来后,也没人搜她的身,这几日,夙溪与卞芙就省着点儿吃,省着点儿喝,勉强扛过来了。 但食物总会吃完,等到吃完之后,她们也就只能饿死在这儿。 妖的体质与人不同,有自身妖力护着,几日不吃不喝 分卷阅读135 也没什么问题,隆遥除了心情郁闷之外,身体还算健康。 夙溪知道狄朗没打算给他们送吃的过来,而这里面的乌鸦群到底是如何在这烈火焚烧的塔内生活两百年还不死,她真的想不到。 七层上,乌鸦叫声不断,卞芙本来就饿,捂着耳朵躺在夙溪身边,不耐烦道:“吵死了!又要来说教了!整天说的都是雁族多坏抢夺首领的位置,能不能换些说啊!我都快被你说疯了!” 卞芙刚喊完,老人就从七层飞身下来,靠在柱子上的隆遥睁开眼睛,皱眉道:“我去叫走他。” 夙溪根本不想说话,她现在很渴,可是水壶里的水只剩下一点儿,她目前还能生存下去的希望,就是卞舞华与牧崇音了。 算着时日,牧崇音应当与卞舞华碰面了才是,过不了几天,他们两人合凤凰之力,与狄朗交战,只要卞舞华胜了,她们也就有救了,只盼望卞舞华能有点儿良心,别忘了这八角塔中,还有人。 隆遥听老人在耳边絮叨了半刻,忍不住开口:“别说了,我会杀了雁族,但我不会当首领。” 老人惋惜:“为什么?你父亲当年是那么骁勇善战,在他统领之下的羽族就连兽族也不敢轻易来犯,你身为我们鸦族首领之子,拥有我们鸦族先祖的血,就应当光复鸦族!” 夙溪听这一段,总觉得耳熟。 她慢慢闭上眼睛,已经很久没有回想到了过去,那段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片段,那时她也听过这么一段话。 母亲一边言辞指责她做的不够好,一边将自己的梦想堆加在她身上。 “你这是什么动作?!这是什么姿势?!节奏都踩不准,这样以后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舞者!起来!重来!” “溪儿,妈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妈妈的宝贝女儿,你拥有妈妈的基因,你天生下来就是会舞蹈的!我现在打在你身上的伤痕,以后都会成为你人生的勋章,你要明白妈妈的苦心!” 这些话她从会走路开始就在听,接下来是如何?好似是七岁的那一年出了意外,双腿彻底不能走路,接下来的人生永远都要在轮椅上渡过,她骄傲的母亲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来看过她,每年都会换好几个女佣来照顾她。 学校里,家里,再没人与她说话,嘲笑她是残废的,讽刺她曾有过舞蹈梦想的,她曾在练舞房里流过的汗水,那些从小就烙印在身上的疤痕,统统伴随她接下来的十多年,一日复一日,如同噩梦一般缠绕。 她没有梦想,她不知活着的意义在哪儿,躺着过日子,与坐着过日子,于她而言,没有分别。渐渐的,她学会在书中寻找慰藉,看那些动人的亲情,感人的友情,坚贞的爱情,那些她在现实生活中触碰不到的所有情感,她的喜怒哀乐,她多变的想法,她的活泼、天真、她所有的情绪,都封在了精神世界,从此与世隔绝。 这些回忆对夙溪而言,是痛的,每每想起,都如芒在背,随后便是一阵冷汗。 老人不知何时离开,隆遥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夙溪将手心的汗在衣服上擦干净,扭头问他:“同为鸦族,你为何不想光复族人?” 隆遥垂着头看向她,那双眼睛何其单纯:“那些是负担,是痛苦,既然忘了,就说明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想呆在主人身边,保护主人,我有主人就够了。” 原来他看得比她要更透彻。 夙溪抿嘴,拍了拍身侧,隆遥坐下,随后便感受夙溪贴在他鬓角的手心,笑得天真。 突然一声嚎叫响起,吓得卞芙立刻睁开了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怎么了?!”她缩在了夙溪身边。 隆遥抬头看去,不知是哪一层的乌鸦,原本很小一只的雀,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骤然变大,直接坠入了火团之中,隆遥想要去救,奈何火光在接触乌鸦躯体的那一刻骤然迅猛地窜起了火花,逼得他不得不退后。 那火光一瞬即逝,掉落下来的乌鸦很大,滚出了火圈,雀毛早就烧为灰烬,身上的皮肉焦黑,散发着烤肉的焦香味儿。 那只乌鸦大约有一头小象大小,在它滚出火圈的一刹那,塔上众多飞鸟扑扇而下,叽叽喳喳一团落在了那尸体上,不消片刻,一只乌鸦的尸体,便被同族人吃个精光。 卞芙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夙溪也被惊到了。 留在地上的,只有森森白骨,那老人是最后一个落下来的,他匍匐在地上,将白骨啃尽。 隆遥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吃同族人的血肉?为什么连骨头也不留,为什么要让一个族人在世间彻底消失?他已经死了,难道连尸首都不配留着? 老人啃尽了骨头,漆黑的羽毛又落了两片下来,他说:“你以为两百年,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瘦骨嶙峋,我们在这里,只能被活活饿死,每一个坚持不住的族人,都将用最后的力气化作原形,滚入禁地之火,让我们还活着的能够多坚持一些时日,或许能坚持到被解救的一天。” “三千鸦族,到了今日,恐怕不到两百,你以为我们愿意吃同族的肉,喝同族的血?我们是要将他们的怨,他们的恨,他们的期许一同吃进身体里,来日带着他们的血肉,将雁族赶尽杀绝!” 老人说完,又是一片雀鸣,那群刚吃完同族尸首的乌鸦们躲在角落,让自己的力量消耗得更慢一些,保留更多的体力,好延长他们的寿命。 “疯了……”卞芙紧紧地抓着夙溪的衣袖:“他们该不会连我们也一起吃了吧?” 夙溪不懂这种仇恨,但她能谅解,被关在一个地方饿了两百年,眼见族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为了活下去,只能吃掉族人的尸首,任凭谁,两百年下来,也都会疯。 鸦族沦落到今日,实在可怜,昔日的辉煌刻在石壁上,老人对鸦族盛兴时期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要他屈辱地死去,他做不到。故而啃着骨头,他活到了今日,为了等来雁族得到报应的那一天,他能活得更久,哪怕到最后,只剩他一人,他也要死扛下去! 隆遥的脸色很不好看,夙溪突然明白过来,为何书中卞舞华与牧崇音一道解救出隆遥后,他的性格会变得内敛,又为何对卞舞华有所隐瞒。若非自己陪着隆遥亲身经历,恐怕等隆遥出塔之后,以后在她身边的,也是个行尸走肉。那时他的心神永远与这群鸦族一起,被锁在这八角塔中那十六副壁画之内,永远困在鸦族的盛兴与衰败之中。 “我有主人就够了……”他低声呢喃,似乎在劝说自己不被宿命之中带着的仇恨捆绑洗脑。 “那些我都忘了,都与我无关……我有主人就够了。”隆遥慢慢蹲了下来,老人带着哭腔的笑声还在塔内徘徊,隆遥伸手捂住双耳,闭上眼睛,将脸 分卷阅读136 埋在膝盖之中。 夙溪的手轻轻地盖在他的头顶,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发抖。 “没事,有我。”这是她能说出口的唯一一种安慰,似乎起到了效果,至少他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夙溪叹气,虽说她没什么本事,无法将大家都带离八角塔,但她能保证,只要她活着,只要隆遥愿意,她会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人活着,就靠着支柱,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宿无逝是她的精神支柱,那她不介意成为隆遥的精神支柱。 哄闹结束,八角塔又落入了宁静,一如只有他们三人一般,就连呼吸心跳都能听得清楚。 保留体力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动不说,夙溪与卞芙二人已经在角落呆着又两天了,水壶中的水彻底喝光,最后一块饼也在三天前分完,就连身为妖的隆遥,也开始感觉饥饿。 夙溪因为长期缺水,嘴唇干裂,疲惫得甚至觉得自己都快站不起来了,她从来没有过像这一刻般,那么想见到卞舞华,哪怕是牧崇音那个讨厌鬼也行。 只要来个熟人,随便谁吧。 “夙溪——” 刚昏沉得几乎睡过去的夙溪猛地睁开眼睛,耳畔响起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似乎很遥远。 “你听见声音了吗?”夙溪拍醒了卞芙。 卞芙揉着眼睛摇头。 是幻觉? 突然,她们身下的地面微微颤动,塔中的火焰忽明忽灭,夙溪伸手扶着墙壁,是能感觉到晃动的,骤然间,数百只乌鸦齐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卞芙彻底清醒了,隆遥也站了起来,双掌贴在了墙壁上。 老人从七层飞身而下,衣袍的风将火焰扇弱了些,他的双脚落在地上,拐杖立起,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是时候了!就是这个时候了!果然,果然隆戟首领依旧守护这我们鸦族!我等来了这一天,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出去,我要出去!让我出去!” 夙溪与卞芙二人根本无法站立,塔上已经开始也有石块在慢慢往下落,灰尘遍布,乌鸦都飞到了围栏上,不少灰尘落入了火中,让火焰更小了些。 隆遥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羽毛正在慢慢蜕化,就连老人那佝偻着的矮小身躯,也在逐渐生长。 夙溪突然觉得胸腔一震,讷讷地抬头看向塔顶,只听见‘轰’的一声,塔顶裂开了一道缝隙,光芒从外头渗了进来,一道白色的剑光一闪而过,惊得鸦雀乱飞。 宿无逝! 她看向那到缝隙,这回清晰无比的听见久违的声音:“夙溪!” 夙溪眼见塔顶直接被人劈开,石头碎屑掉落一地,一瞬间塔身四分五裂,隆遥将她护住没被砸伤。夙溪就保持着那一个姿势,探头只看向塔顶,看到一柄长剑的厉风将火彻底扑灭,插入塔底。 还看到,那身穿墨染衣袍的男子,恍若谪仙。 ☆、给师兄一个微笑 八角塔顶破了个大洞,宿无逝从天而降,惹得鸦雀齐飞,一时间塔底的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夙溪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口来,扑通扑通一声连着一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她震撼。 宿无逝不是第一次救她了,从出了海角天边开始,每一次她遇到了危险,即便心里千万个不想宿无逝为她冒险,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潜意识里早就认定了他会来。 正如此刻一般,夙溪感觉自己骤然松了一口气,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了下来,等看到来人时,她才感觉到了安全。 所以夙溪的嘴角慢慢扬起,眉头舒展,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出现了微笑。 这一笑,看呆了隆遥,吓坏了卞芙。 “师兄。”她所剩的体力只来得及轻轻喊这一声,宿无逝刚落地便直朝她奔去,在夙溪倒在隆遥怀里之前将其抱住。 摇摇欲坠的八角塔,终于还是崩塌了,轰隆一声,灰尘四起,关在八角塔中的所有鸦雀骤然化身成一个个身穿玄色服饰的男人或女人,他们早就面黄肌瘦,有的甚至都不能完整的化成人形,重见天日的感觉,让他们一时措不及防,欢呼雀跃都省去了。 夙溪靠在宿无逝的怀里,鼻间能闻见他身上特有的熏香气味儿,沉重的眼皮在这一刻安心地合上,双手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没松开。 卞芙扶着隆遥才勉强站起来,长时间的盘坐让她的双腿发麻,周围的灰尘刚散,她便看到了一副壮观景象。 原本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此刻多半都崩塌了,坐立于半山腰处偌大的宫殿竟然只有主殿还好好存着,其余的便是零散破落的废墟。 不知有多少只雀妖幻化成原形立在废墟之上与剑光对抗,突然一声清脆的长鸣,这声音穿彻耳膜,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双手捂住耳朵,恨不得半蹲下来以抵抗这强大的威压。 卞芙朝左边瞧去,鬼车与一只通体金黄的巨鸟对抗在一起,那巨鸟身上的羽翼几乎发光,金色的羽毛遍布全身,好似穿不透的铠甲,她的尾巴长长立起,攻击时收拢,防御时张开,赤红的双爪直朝鬼车而去。 “我去……”卞芙感叹一声,多日不见,原本的小鸡崽子什么时候长成这副模样了? 除去凤凰与鬼车打架,卞舞华也正与狄朗打得难解难分,牧崇音更是,一人敌十几个雀妖,偏偏他的扇子也扇不走这些雀妖,刚扇走,没一会儿又飞回来而来,简直难缠。 宿无逝将夙溪打横抱起,能清楚地感觉到夙溪瘦了,他朝隆遥瞪了一眼,吓得隆遥没敢说话。 卞芙就在隆遥身边,同样看到了这眼神,只觉得背后发凉,好似刚死过一般,抿着嘴,小心翼翼道:“她……她可能是饿过头了。” 谁让最后一块饼,还是夙溪让给她吃的,同样饿了好几天,卞芙觉得自己身体素质比夙溪好多了,到现在还有力气站起来说话。 隆遥垂着脑袋,没能为自己的疏忽解释,他没有照顾好夙溪,是他的错。 牧崇音刚被一只雀妖抓伤了胳膊,有些气不过道:“宿无逝!我帮你缠住这些妖让你救到夙溪,现在应当也轮到你帮我了吧!” 刚从八角塔中出来的众多鸦族人瞧见狄朗的手下正与人对抗,得知方才救他们出来的男子与这些人类是一伙儿的,恩情与旧仇在这一刻点燃,他们纷纷扬起双手,有此大好时机,不将雁族一锅端了,还等到什么时候! 狄朗瞧见数百只鸦族人全都倾巢而出,顿时手下一松,被卞舞华一掌拍在了胸口上,猛地往主殿的柱子上撞去,他对着鸦族人群大喊:“这些都是入侵我妖界的人!你们竟然帮人类杀害自己的族人!” 那老人的双手双脚已经瘦成了骷髅,他慢慢朝主殿的一角走去,看破了结界的漏洞,佝偻着背抬起拐 分卷阅读137 杖使劲往地上一杵,那困住鸦族人法力的结界顿时裂了一条缝隙,找回部分法力的鸦族人更是越战越勇,同时,从外穿越石门飞入宫殿的雀妖,也越来越多。 “好!好你个白素!你愚忠隆戟就算了,现在更是帮外对内,若被羽族子民知道你此刻的行为,定当受万代唾弃!”狄朗刚说完,身前的光芒便被人遮挡住,他慢慢抬头,只看见背对着阳光的一抹剪影,那人怀里还抱着名女子,叫人看不清他的五官。 卞舞华见狄朗对上了宿无逝,顿时拍了拍手,知道他刚救到心上人,急着撕碎将夙溪带进来的狄朗,故而转身跑去帮牧崇音。 “你……你要做什么!”狄朗贴着柱子,勉强让自己站起来。 “是你将她带到妖界的?”男子的口气不冷不热,叫人听不出情绪。 “是又怎么样!”狄朗看不出此人的功力如何,他尚有八分力气,连带着凤凰的卞舞华也只能与他打个平手,这男子能有多大能耐?何况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累赘。 “是你将她关入塔中的?” 狄朗不知为何,分明对自己有必胜的把握,背后却起了一层冷汗,还未战斗,就已落下风。 “你……”话还未说完,狄朗便觉不对,方才他坐着没有发现,此刻站起来才惊诧眼前这男子的双瞳竟然是金色的,莫非……他不是人类?! 宿无逝挑眉,既然是他让夙溪变成现在这样,那死,也就一丝也不冤枉。 狄朗见对方往后退了几步,他慢慢勾起嘴角:“呵,知道怕了吧?告诉你,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盘……” 话还未说完,便有数十柄剑从天而降,锋利地插入他周围的地面,将他困在其中,那些剑嗡嗡作响,划出一道道剑光。剑光带着厉风措手不及,毫无节奏地往他身上刺来,他躲得了一个,躲不了全部,每一次剑阵发动,都能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不消片刻,他已遍体鳞伤。 那血就顺着他的衣服滴落在地面上,偏偏,他还无法走出这个剑阵,不论是飞天还是遁地,统统被剑光阻隔,甚至还会受更重的伤。 狄朗嘶吼一声,化作了原形,张开双翅打算逃离,宿无逝眸光一凛,双剑齐齐割断了他的翅膀,灰白色的羽毛簌簌落了一地,鲜血噗嗤一下便将地面染红。 夙溪说,他的双手不该沾满鲜血,那就不出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眼前这人被一剑剑凌迟,看他的羽毛一根根脱离肉体,看他最终被他的剑剜去身上最后一块血肉,看他最后眼见自己只留白骨。 “啊啊啊——” 化作原形的狄朗根本无法逃开剑阵,与其痛苦的受辱,不如痛快的死去,即便他死了,他还有魂魄!他雁族还有千万族人,这些人杀得了他,也杀不死数不尽的羽族! “想死?”宿无逝稍微歪着些头,眼神微眯,死,哪儿有那么容易,折磨才刚开始,又怎会让他痛快? 远处的卞芙经由隆遥扶着,勉强躲开了战场,移步到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她的目光在众多雀妖之中来回寻找,终于看见了宿无逝的身影。他正抱着夙溪,站在主殿前,摆了个剑阵,已经将狄朗逼为原型,还割断了双翅。 只是……那阵法上空,怎么还悬挂着血珏?!血珏是对她最好的主母的贴身宝贝,将要传给下一任卞府掌事的,早在卞弄影大婚当晚,祖母死后就已经消失了,也从未见卞舞华拿出来过,怎么会在宿无逝那儿? 而且,他不是要杀狄朗吗?怎么会将血珏这种守魂的东西拿出来? 隆遥的瞳孔收缩,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傻了,脑袋瞬间空白,骤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无逝哥哥……究竟是在救那个坏蛋,还是杀那个坏蛋啊?”卞芙抬头朝隆遥问了一句。 隆遥双手在袖中攥紧,抿嘴轻声道:“他在折磨对方。” 狄朗只觉自己的魂魄一直不能离身,而他的血早已流干净了,胸前甚至能够看到森森白骨,他没有办法挣扎,没有力气抵抗,却也无法死去。 他愤恨又充满恐惧地朝眼前的男子瞧去,喉咙一片嘶哑,除了能发出低低的雁鸣声,什么也发不出,那些恶毒的诅咒被他埋在心里,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已经不能呼吸,可还能感觉到痛苦。 宿无逝看向地面上朝自己缓缓流来的鲜红,脚尖踮起,轻轻飞身上了主殿的阶梯,就站在主殿正门前,眼看狄朗一边被血珏守住了魂魄,一边以痛苦的方式受着折磨,他心中的郁燥才终于平息了一些。 直至狄朗再也发不出任何叫声,宿无逝才转身,一阵轻风吹开了主殿的大门,他抱着夙溪,将自己的佩剑与血珏如同丢弃废品一样毫不在意地留在了门外,吱呀一声,主殿的大门再度关上,门前的狄朗还在生与死的酷刑中无法挣脱。 隆遥慢慢朝狄朗的方向走去,背后是一阵剑光闪过,他眼睛也不眨,这些剑被宿无逝施了法,每一剑都必定要割下狄朗的一块肉,他无法解开。 狄朗那半睁的眼睛倒在满地羽毛与鲜血之中,触目惊心。 那眼神似乎是在对隆遥求饶,望他能让自己死得快一些。 这眼神让隆遥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场景,骤雨连天的那一日,他亲眼看见鬼车的头被人砍下,掉落在自己身前,而他往后退了几步,一回头,便瞧见了熟悉的脸庞,那时对方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不知为何会走入战场。隆遥将他抱在怀中,飞身带离了冰火交融的地方,藏身于不知哪座山的哪个山洞之中。 当他背过身准备回去帮助父亲时,对方手中拿着一棵已经成精了的木剑,直接刺入了他的腰间,那木剑吸食了他的血液迅速生长,藤蔓从他的体内滋生,枝叶疯狂地将他覆盖。 他无法挣扎,亲眼看见数十名雁族人将他所处的山洞布下束妖阵,他的记忆,在那一刻也被阵法中的力量封存。 卞芙慢慢走过来,突然伸手将血珏夺去,失去了血珏的力量,不过三秒,狄朗就死在了血泊之中,隆遥盯着那具死尸,心里竟无比平静。 ☆、被禁妖界 飞身入宫殿的雀妖越来越多,天上与地面两处都有交战,雀鸣与剑光不断交缠。 灰烟四起,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声清脆的鸣叫,这遮蔽众人视线的浓烟竟然一瞬散去,卞舞华与牧崇音纷纷停手,背靠着背,警惕地朝那一方瞧去。 只见正殿前的广场中央挺立着一根竹子,竹竿翠绿且纤细,那长度直入云层,勉强能让人瞧见,上面站着一位身穿绿袄的女子。 卞舞华笑道:“方才叫你用扇子扇走这该死的灰尘,你没做到,瞧,人家叫一声这些灰尘自己就跑了。” 牧崇音皱眉,从腰间拿出探妖用的铃铛,那铃铛下摆的线缠 分卷阅读138 绕在了一起,叮叮响个不停,他道:“这妖不简单。” “还能比的上我的小鸡?”卞舞华回头看了一眼凤凰,那鬼车已经连连败退,只能堪堪躲过凤凰的攻击,做到自保罢了。 牧崇音瞧她这有些得意骄傲的脸,心里跟猫挠了似的,竟然觉得好看极了,无奈地笑了笑:“是比不上你那凤凰,且看她要做什么。” 立于竹竿之上的女子叫人看不清脸,她俯视整片宫殿,声音婉转动听地流出:“此乃妖界羽族首领宫殿,怎会有人类在大伤我羽族?” 一名雁族的见到来人,顿时大喊:“季长老!快!快杀了这些人类!他们……他们害死了首领!” 佝偻着背的白素听见这一声,握着拐杖的手顿时捏紧,他将自己藏身于黑袍之中,半截手臂都不敢露出,只低着头,往后连退了几步,躲在了阴暗角落。 鸦族中已有人认出此女子,一名瘦弱的鸦族女子上前好几步,哑着声音问:“是灵儿吗?” 竹竿之上的女子一顿,随即飞身下来,落在地面上之后,众人才看清了她的容貌。她满头黑发,一双碧绿的眼睛灵动有神,竟没有半分妖娆,漂亮的好似仙子,一身绿袄衬得她很白,正慢慢朝那名鸦族女子走去。 “你是?”季灵儿没认出眼前的人。 那女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已经饿了两百年,早就被禁地之火照去了一半的道行,如今这枯瘦的双手,蜡黄的皮肤,叫人认不出来也是应当的。 季灵儿瞧见对方抬手时,手臂上的花纹,顿时惊得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腕:“你是小月!” “是我!我是小月……” 骤然,两人都热泪盈眶,抱在一起,季灵儿不断抚摸那名叫小月女子的头发,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对……你应当是死了的,我记得你死在两百年前的三界大战之中,鸦族丧失了三千多名精兵,你的族人们还举行了奠礼。” “都是狄风!”小月刚说完这四个字,便有雁族人大喊:“季长老!这些鸦族人已经叛变,你瞧!他们把人类带入了妖界,还杀了首领!” 小月背后的翅膀骤然张开:“我没有!是你们!是你们将我们关入八角塔中,若非有这些人类相救,恐怕再过几年,我们都将死在里头!” 季灵儿一愣:“你说……我们?” 小月点头:“对!是我们!我们三千鸦族人都在塔中……”说到这儿,小月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拉住季灵儿的手:“对了!你可以问白素!你知道白素不会骗你的……” “白素?”这两个字犹如棍棒敲打季灵儿的心,她的目光顿时在四周寻找,上百名鸦族,上百名雁族,不论她找了几圈也没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白素……白素还活着,白素!你出来!” “季长老!你不能因为这些背叛者的片面之词就相信他们!首领的尸体还躺在血泊里呢!” “是啊季长老!他们害死了首领,将我们的宫殿摧毁成这样,难道你都看不见吗?!” “我们羽族的事,不若等先杀了这群人类再谈吧!” 一瞬间,周围让季灵儿杀死人类的声音越来越多,她找了许久,始终没看见白素,又被这吵杂的声音闹得头疼,便一挥衣袖,骤然起了一阵飓风,地面松动的石块纷纷化成粉末。 她垂眸道:“此事疑点重重,这群人类,先将他们关起来!还有你们,不论是雁族还是鸦族,都不得离开此山半步,否则就视为叛逃,天涯海角,我都会叫人追杀过去!” 卞舞华挑眉:“想关就关?我们都快赢了啊……” 牧崇音点头:“嗯,再有两个时辰,山上的雀妖我们是能杀光,不过出了这山门,涉足千里,数不尽的雀妖却能将我们撕碎啊。” 卞舞华一愣:“那我们……就这样妥协了?” 牧崇音抿嘴笑了笑,张开扇子遮住了半边脸,用眼神给卞舞华一个信号,而他所瞧之处,正是隆遥。 牧崇音话中带话:“不是还有他吗?这可是一场好戏啊,显然那废物首领死了之后,众妖都得听命于这名叫灵儿的女子,但见灵儿似乎与白素又有关系,至于白素……他是鸦族的,恐怕隆遥能制得住。” “若你说对了倒还好说,没说对,就等死吧。”卞舞华撇嘴,不过手中的剑已经入鞘,她打了这么长时间,也的确累了,歇一会儿也是好的,等到体力充足了之后,届时再找机会杀出去,反而更有利。 季灵儿见到卞舞华正抚弄着凤凰,想来她应当就是前段时间听说的,被狄朗从人间带回来的女子,故而走过去,道:“人类来我妖界本就不合规矩,我们杀了你们也不为过,但基于牵扯我族大事,若你们配合,且留你们一条命,若不配合……” 季灵儿话还未说完,卞舞华便扭头转身,冷冰冰地留下一句:“配合,谁让你们事儿多呢。” 季灵儿点头,随机飞身上了竹竿,她脚尖轻踏,竹竿低端将地面戳出了一个窟窿,高入云霄的细瘦竹竿竟然能不伤分毫地全都入了地底,地面顿时荡起一层气劲。 季灵儿道:“我已在此下了封印,若有谁擅自离去,我自有办法知道,届时逃去之人只要还在妖界,必定躲不过我季灵儿的追踪!” 小月上前两步:“那白素呢?白素还活着,你不相信我的话,难道也相信白素吗?只要让他出来,他定能与你说清楚。” 季灵儿抿嘴:“抱歉,小月,如今我已是羽族长老,在你们未洗脱嫌疑之前,我不会轻信任何人的话,这样对雁族,对大家,才公平。” 季灵儿说完,目光再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至此,飞身离去。 在季灵儿走了之后许久,小月才在废墟的阴影处看见手执拐杖的白素,有些气恼地问:“你刚才为什么躲起来?” 白素的脸隐藏在黑袍之下,一双眼眸直直地看向小月的脸,随后敛了目光,只哑着声音道:“就听她的安排吧。” 反正,不会有更好的结果,既然他们已经从八角塔中出来,而狄风与狄朗都已经死了,那么这两百年来鸦族的冤屈,就一定都能洗清,一时爽利杀了雁族人,反而死无对证。 白素低声咳嗽了几下,扭头朝隆遥瞧去,对上了隆遥的视线之后,他沉静了许久,才慢慢走过去。 “隆遥。” 两人靠得有些近,隆遥能看见他露在袍子外的半张枯瘦的脸,还有那灰白的头发。 “你要记着,你是隆戟的儿子,流的是我鸦族人的血,你生来就是妖,不是人类。” 卞芙哼了一声:“话已经说了千万遍了老头儿,我们隆遥呢,是绝对不会背叛夙溪的!你还是放弃这个打算吧,等你们羽族的破事儿了结了之后,我们就会离开! 分卷阅读139 ” 雁族的一人大笑:“你以为人类都到了我们妖界了,还能活着离去?” 卞芙也跟着大笑:“傻了吧井底之蛙!只要无逝哥哥出手,不会有办不到的事儿!” 那凤凰刚变回小鸡的模样,卞舞华也在角落哈哈大笑,心想宿无逝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能抵挡得了这千军万马的雀妖大群?还是等夙溪醒过来,他们休息好了,趁这些妖不备之际,早些开溜比较靠谱。 隆遥没听白素的话,径自转身朝主殿走去。 “喂!那是我们首领的住处!”雁族人喊道。 卞舞华与牧崇音一道入内,只说:“不怕死的,且进来试试。” 雁族:“那我们怎么办?” 鸦族:“……” 和死对头一起露宿在外的感觉真不好。 入了正殿之后,众人才发觉里面一片漆黑,周围的门窗都被废墟给遮挡住了,只有些微余光从缝隙之中透进来,勉强能看清眼前的东西,远一些便是模糊的了。 卞舞华拉住了牧崇音的手臂,牧崇音愣了一下,随后了然地搂着她的肩膀:“不怕不怕,我能看得见。” 他正暧昧地摸着卞舞华的肩膀,便能感觉一双柔软的手在自己腰间摸索,牧崇音抿嘴,目光闪躲地干咳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浪荡的笑容:“舞华,你确定吗?虽然周围有这些人,但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卞舞华的手在牧崇音腰间的袋子里摸了半天才终于将夜明珠摸出来了,夜明珠的光逐渐发亮,把周围照清楚了之后,牧崇音才看见了卞舞华的白眼。 他晃着扇子,唉了一声,真是一点儿也没趣,吃了这么多苦,连个豆腐也不给碰。 再往前走一段,卞舞华才看见宿无逝与夙溪,夙溪被放躺在榻上,宿无逝就在旁边坐着,他的手一直握着对方的,灵力一遍遍灌输进去。 卞舞华哗了一声,拍了拍牧崇音,牧崇音便将包裹交给了对方,卞舞华在里面翻了几下,从一堆杂物中找到了干粮,这才道:“不就是饿晕过去了吗?有必要费灵力?等她醒过来,把这个给她吃吧。” 宿无逝抬手接过干粮,没管卞舞华,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看也不看在座各位一眼。 卞芙朝卞舞华伸手:“我也饿了。” 卞舞华白了她一眼,给了一块饼,隆遥看见,也跟着伸手。 卞舞华:“……” 给了一个干馒头之后,她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在这两天狄朗那个恶心的家伙虽然一直□□自己,威逼利诱各种手段齐上,但至少在吃食上从来没亏待过她,否则饿成夙溪这副面黄肌瘦的样子,牧崇音瞧见了,恐怕能哭出来。 咦……她还没见过牧崇音哭呢,这么想来,倒是也挺有趣的。 牧崇音只觉卞舞华的视线让自己有些发寒,心想莫非是他起的那些歪心思都被对方看破,脸上一烧,他心虚地瞥开视线。 卞舞华找了处干净的地方,那上面还铺着软垫,她直接坐上去,靠着牧崇音的肩膀,问:“若我有一天饿晕了,你会不会用传灵力给我?” 牧崇音道:“会。” “那……若我已经饿死了呢?”卞舞华笑了笑。 牧崇音抿嘴也跟着笑了起来:“在无上城,有一处地方叫穹苍台,你可知道?” 卞舞华见对方转移了话题,心里有些不开心,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于是翻身,躺在了软垫上,闭上眼睛拒绝与对方说话了。 牧崇音盯着卞舞华的背影,单手撑着下巴,眸光温柔,他还没说完,这丫头就等不及了。 只要找齐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颗浮光灵石,在穹苍台上布下聚魂阵,再以一命换之,便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牧崇音想,若卞舞华真有那么一天,他定当以自身血肉祭穹苍,换她一命归魂。 ☆、十日屠城 夙溪是被饿晕的,又被饿醒了,睁开眼时,她只看到了满眼的黑,好在胃并没有很痛,且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不少力气。 她慢慢抬起手,在空中摸索了片刻,什么也没摸到,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才发觉自己是躺在一个宫殿之中。 夙溪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刚坐起来便看见趴在榻上的男子,他的半张脸被头发遮住,仅露出的额头与眉目能看出,他睡得并不舒服。 夙溪的双手慢慢握紧,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她打心眼儿里不希望宿无逝入妖界,可又万分期待自己被救。宿命这种玩意儿,真是怎么躲也躲不掉,她以为自己是在帮宿无逝,为了保护他,所以才在玄天边境等着,却没想到她反倒成了害他的人。 夙溪很懊恼,又有些遏制不住宿无逝前来救她的那些微兴奋感。夙溪伸手慢慢拨开了宿无逝脸上的发丝,将他的整张脸都露出来,即便已经看了无数次也不得不说,久别重逢后的宿无逝又帅了。 不知是否应了那句话,看自己喜欢的人,总是越看越顺眼的,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躁动的声音,也能听见宿无逝浅浅的呼吸声,这两种声音在夙溪的耳里缠绕,她憋着一口气,又重重吐出一口气。 此刻她才突然想明白了。 曾在沥城清丽山上她就知道宿无逝对自己的感情并非普通的师兄妹之情,从那之后,不论宿无逝说与不说,她都习惯性的逃避,久而久之,也不知是逃避对方,还是在逃避自己。 夙溪很理性,也很聪明,这回却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她知道这里并非真实的世界,也知道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故而从一开始,她就不愿对这里的人交出真心。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与夏盈澜成了朋友,与卞芙成了冤家,与隆遥成了主仆,甚至连卞舞华牧崇音他们都与自己有着真实与鲜明的关系。 她不愿真心相交的,向来只有宿无逝而已。 因为她知道,一旦卸下心里的防备,她将赤条条地站在宿无逝面前。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软肋,可她在宿无逝面前,应当最不害怕有软肋。 夙溪紧盯着宿无逝的脸,眼眸深处闪现了许多情绪,最后统统软化,她的嘴角慢慢勾起,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这一笑却毫不突兀亦不僵硬,自然而然,由心而发。 她在这个世界流过血,受过伤,交了朋友二三个,经历生死好几回,如果这里都不算真,那什么才算是真? 那个所有人都不愿与她靠近的学校里?那个仅有几十平的房子里?坐在轮椅上,每天只能宅在家里,白天泡在网上看吐槽,晚上独自看一夜星星的日子难道就是真? 她现在过得很好,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开心的,在这里的未来充满不定性,或许遇见了危险,下一刻就死了,但这很鲜活。 在这里的生是真正 分卷阅读140 的生,死是真正的死,活着亦是真正的活着,这便足够了。 况且她还有宿无逝。 在场所有人,唯有牧崇音还没睡,他要时刻警惕着,毕竟主殿外头还有两群雀妖。 夙溪刚醒来他就睁开眼睛了,此刻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慢朝对方走去。 “舞华给了你干粮,在床头还有水壶,你最好喝一些。”牧崇音说完,弯下腰歪着脸朝宿无逝瞧去,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真是累狠了,否则怎么可能我靠这么近,他还没醒。” 夙溪没先吃东西,反而朝牧崇音看了好几眼,牧崇音挑眉:“有话直说。” “劳烦牧城主将我师兄抬上榻。” 牧崇音撇嘴,活动了一下筋骨,跟着夙溪一起将宿无逝抬到了软榻上,这人如今毫无防备,睡得死沉,谁能想到几个时辰前,他还破开了一座布满封印的塔,与杀了一只能力不弱的妖? 即便那样儿,不照样有余力渡给夙溪来护住她? 如今可谓是力尽,只消他稍一动手,就能人亡。 牧崇音直起腰背,坐在一旁,看着夙溪斯条慢理地吃干粮,随后问道:“你对宿无逝这家伙了解有多少?” 夙溪只管吃东西,没打算回复,牧崇音皱眉:“我说你……和我说一句话都不乐意啊?” 夙溪默默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要找她说话?她是这所有人当中最不会聊天了的好吗?虽然此刻也只有她醒着…… 算了,看在大家目前算是统一战线的份上,夙溪不打算太过冷落牧崇音。 故而回答:“我对他,了解很多。” 至少应当比在场所有人都多吧,毕竟她可是拥有剧透能力的女人啊!虽然只有一部分。 牧崇音晃着扇子:“那你可知,他为何找上北海归教?” 夙溪也没隐瞒:“五年前,北海归教的火麒麟到过海角天边,烧了金殿,师兄在里面。” 牧崇音了然:“为了报仇啊……不过你师兄的报仇手段未免也太狠毒了些,北海归教除去领头的那些,剩余的弟子多半都是从玄天或其他门派中倒戈过去的,三千修仙者,被他十天屠个干干净净。” 夙溪心中大震,手中脱力,才吃了几口的干粮滚到了地上,她嘴里含着那一口,都不记得嚼,脑中一片嗡响,甚至都不能想象牧崇音的话。 她屏住呼吸太久,以至于差点儿窒息,猛地吸了一口气才朝牧崇音瞧去,那眼神显然不信他的话。 牧崇音瞧出这眼神中的意思,似乎是来了兴趣,扇面遮住了半张脸,双眼弯弯:“哦……原来你还不知道,看来你对他的了解也不深嘛。” “你说清楚。”夙溪的声音低哑,仿佛刀割一般。 牧崇音见状,眉眼里的情绪收敛了起来,他用扇子拍了拍夙溪的肩膀道:“我也是道听途说的,说不定这消息就是北海归教里的人传出来故意抹黑他的,毕竟……宿无逝是翎海的人,杀一两百……不,杀一两个可能,三千修仙者,北海归教也未必有那么些人啊。” 说完,牧崇音还呵呵干笑两声。 本意是想从夙溪那里套话,好知道宿无逝的底细的,却没想到自己说出的话,让对方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平日里会哭的人在他面前哭,他倒是可以无视,可夙溪他认识也快有一年了,见面这么多次,别说哭了,她连眼眶都未红过,突然露出这表情,牧崇音实在难以招架。 宿无逝是什么样儿的人,他暂且先放到一边,不论宿无逝是好是坏,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至少在夙溪面前装得挺像个好人的,那么撒一些小谎,先哄住夙溪的眼泪,又有何妨? 对于牧崇音后来的解释,夙溪心里多少有些不信的,她抿着嘴,眨了眨眼睛才发觉眼睛酸涩,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恐怕都把牧崇音给吓到了。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放下来的时候,手还在膝盖上发抖,肩膀耷拉着,半垂着脑袋问:“你能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牧崇音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那日我与舞华在棉城与你们分开后,便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那些天玄天发生了许多事,涌入人间的妖越来越多,后来翎海与苍冥派众弟子一同来玄天对抗群妖。有人来抗妖当然好,我与舞华便商讨离开的事,只是那时传来一个消息,说北海归教会来一同抗妖,并有三千弟子会来玄天边境。舞华因卞家的事儿,与北海归教有些仇怨,故而我们便留在棉城等待北海归教的人到来。” “那三千弟子不论我们怎么等,也没等到,后来有几个身受重伤的人都来到了棉城,我与舞华前去接济,才知道北海归教的三千弟子早就入了玄天境内,只不过在边缘的一座废弃小城内休息了一夜,便被人困在其中,十日之内,三千弟子,无一幸免。” 夙溪一直默不作声,牧崇音继续道:“那重伤人群中有一人曾去过醒世山庄,见过宿无逝一面,说是看见宿无逝立在城门头上,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但并没有人亲眼看见过他杀人,所以……应当也是谣传而已,说不定是有妖在其中作祟,又或者……那人看错了吧。” 牧崇音回想起说这话的那群人,每人身上都有深深的剑痕,即便救治好了,也会损去一半的性命,而那些人仅是从临近妖界的部落中逃出,路过那座废城而已。 满身衣袍染得鲜红,黑丝在风中凌乱,一双金瞳如鬼如魅,这是那些人对宿无逝的描述,废弃的城中满是剑光闪过,哀嚎声响了十日,所有人都去对抗妖,没人发现这一处的异动,等到牧崇音派人找到城池后,那里已经尸横遍野,血腥气在上空经久不散。 牧崇音不知自己这么骗夙溪是对是错,或许说出来了,她还能向宿无逝问出实情。 “后来呢?”夙溪问。 牧崇音呼出一口气:“后来没过两天,舞华便被抓来了妖界,我也跟了过来,但是追到妖界的分界石前也未追上,我自知一旦只身来到妖界胜算不大,救出舞华的几率也寥寥无几,故而想要回到棉城去搬救兵。谁料到雀妖走了,兽妖又在玄天边境,众门派一心对抗妖群,对于舞华的事情搁置了有两日未办。” “我等不及,擅自出了城,恰好碰见了金球与宿无逝,这才得知原来你也被捉来了妖界,我才与宿无逝一同前来,救了你们。” 他可还记得在棉城外瞧见宿无逝的模样,虽说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那浑身挡也挡不住的血腥气与戾气几乎冲天,一双眼眸冷得能将人冻死,哪儿还像个名门正派出来的修仙者的样子? ☆、魔由心生 夙溪将这些话在脑中理了理,无奈再怎么定下心神,也无法消去这惊天的消息带来的震撼与心悸,只能 分卷阅读141 粗浅的呼吸,暂且让自己别抖得厉害。 牧崇音朝躺着的宿无逝瞧去,比起之前戾气缠身的模样,现在倒是温和了许多。 “那北海归教那边……” 夙溪话说一半,牧崇音便知道她的意思,只答:“消息暂且压下来了,没人会将这事往你师兄身上想。” “多谢牧城主。”夙溪松了一口气。 牧崇音噎了一下,又不是他不想说,他第一个想把宿无逝给捅出去,无奈卞舞华不让啊,说是宿无逝虽然为人孤傲了些,但不会做出屠城这一举动。 牧崇音倒是不以为然,人心难测,谁又知道呢。 夙溪再度沉默后,牧崇音面对面看着她,扇柄挑起夙溪的下巴,让对方与自己直视,这举动有些调戏的味道,两人却谁也没往那方面想。 或许是气氛太过凝重,一时间,连周围所有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牧崇音道:“夙姑娘,我知在无上城用扇子将你师兄妹二人扇走后,你就一直都不喜欢我,但在下今日说的话,轻重与否,你心里应当掂量清楚了。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我们几个外人不便插手,我虽压下了消息,但总能有人走漏风声,在此之前,还望夙姑娘能有所作为,也算是……解救他吧。” 夙溪抿嘴,缄默之后,她才开口:“卞舞华看着你呢。” 牧崇音一惊,立刻收回了扇子,站了起来,讷讷地朝卞舞华瞧去,果然,卞舞华靠在柱子上双手环胸,一根眉挑起,那表情不算好看。 他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跨步朝对方走去,乖乖,做好人真不容易,但愿对方没生气。 牧崇音离开榻旁,夙溪那张脸便冷了下来,仿佛经历了生死一般,灰沉沉的。 躲不掉吗? 书中说他会黑化,所以不论什么原因,他始终会走向邪恶? 这么长时间,夙溪一直与他在一起,不过是短短一个月未到的分离,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那么以后呢?以后的发展会怎样?他真的会逐渐成为人类的敌人,成为全天下的敌人? 夙溪慢慢将目光落在宿无逝的脸上,她伸出手,手指颤抖,指尖冰凉,轻轻落在宿无逝的脸颊旁,眼神之中,满是惆怅与惶恐。 她不要,不要宿无逝变坏,即便他已经黑化,那她也要想尽办法将他从那正邪边缘拉回来! 没什么理由能让他继续作恶,她的师兄不可能是反派,也不会成为反派! 夙溪以方才宿无逝趴在榻上的姿势,慢慢靠在一边,侧着脸便能看见他的睡颜,她的手从宿无逝的脸颊慢慢滑落到肩膀,又顺着肩膀落到了衣袖边缘。 她缓缓打开衣袖,宿无逝手臂上清晰可见的蓝紫色纹路图形更加诡异,那疯长的势头,夙溪甚至觉得脱了这层衣服,在他的身上大部分都会是这个图腾。 她在这漆黑之中看了很久,原本还会透出光的主殿,因为屋外太阳落山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而她所能看见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宿无逝的脸更是越来越模糊。 经过这次,不论如何,她也绝不会离开,即便是累赘,她也要跟到底。 途径七日,他终于追上了火麒麟,顺着痕迹一路走到了北海归教的总坛,立于沁封山上一处半旧不新的道观,那里原是某修仙门派的住所,而原本住在那里的修仙者去往何处,谁也不知。 整座仙云笼罩的山中,唯有那处遍布黑色的邪气,宿无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闯入道观之中的,只记得自己似乎杀了许多前来阻止的人,那些人的身上都有浓重的邪气,看上去犹如傀儡一般,一击即碎。 终于走到了道观内堂中,两边挂着黑色半透明的薄纱,随风飘摇,有一黑影悬在半空之中,宿无逝一剑劈开了薄纱,便看见黑气缠绕的人,他身上披着玄色外衣,黑发遮面,那双泛红的眼睛正朝自己瞧来。 这人他见过,曾在沥城卞家,与夙溪一同坠入铃锣镜前,池免以自己的血开启了铃锣镜,这人便出现了。 “你来了。”对方慢慢从空中落下,双脚不沾地,每走一步,耸在他肩上的火焰就跟着忽明忽灭。 宿无逝能认出来,这火,是麒麟火,这人慢慢抬起的手,手腕上,正挂着一根吊坠,上面金色的麒麟还在跳动,幻成了拇指大小,与那鬼魅一同朝他瞧来。 “我等你好久了,喜欢我布下的计划吗?” 宿无逝没听他的话,只想将手中的剑朝对方刺去,然而不论他出手几次,那人都毫发无损,每一次刺中之后,他便化作一缕青烟,再从另一处聚拢,仿佛真的无形无体,就连这相貌,都是人幻想出来的一般。 一道道气剑从道观的四面八方穿刺而出,再多的剑诀也无法将那人捉住,他阴冷的笑声在山间回荡,不断说着那句:“我等你好久了,我们一起杀了这群无用的人类,一起称霸五界。” 后来……他也不知吸进了多少黑气,只觉得头昏脑涨,意识也开始模糊,那人的七窍之中流出红烟,顺着他的七窍钻了进去。宿无逝觉得痛苦,好似有什么要从身体之中喷涌而出,他头痛欲裂,记忆,便从那里断片。 再后来,他总是迷迷糊糊的醒来,自己立于一座孤城的城墙上,也不知何时为城布下了结界,他的衣袍满是鲜血,他是双手都占满了干涸的血迹,十指发黑。他疯了似的要从这孤城中找到人影,但却在看到修仙者的同时,仿佛从灵魂深处便有对修仙者的厌恶与憎恨,那感觉被一股力量无限放大,恨得他忍不住便要提剑杀了对方。 如此反复,也不知多久,也不知几次,醒了便要杀人,杀多了就会失去意识,再度醒来时,他却已深处屠宰场中,自己便是那手执利刃的鬼,那些修仙者每一个看见他,都面露惧色,孤城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为什么要怕他? 他是南仪仙人的弟子,若不做坏事,又何须怕他?! 莫非,这些人真的做了什么事,与他有关,伤他甚重,而他却不知道的?! 宿无逝猛地伸手抓住一人衣领,他金色的瞳孔印在一片血色之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为何这么怕我,是否心虚?!” 那些人在说什么?他为什么一句也听不见,只能看见他们越发面目可憎的脸,恶心得叫人立刻想要将此从世间抹去!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一剑剑刺穿血肉,鲜血将夜色染红,他闻到了满鼻子血腥的气味,臭的发晕。耳畔有尖叫声,求饶声,哭喊声,声声夹杂在一起,要扰乱他的心神,该死的声音!该死的嘴脸!该死的人类…… “死……统统都要死!” 宿无逝猛地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中满是暴戾之气,刚昏沉睡过去的夙溪骤然惊醒,她先 分卷阅读142 是欣喜地朝对方瞧去,当看见宿无逝脸颊两侧隐隐而现的蓝紫色痕迹,一颗心便猛地沉入冰窖之中,甚至不知如何发声。 他的手用力攥紧身下的被褥,苍白的脸上布满的汗珠,毫无血色的嘴唇被牙齿紧紧地咬着, 似乎在憋着几乎无法承载的痛苦,喉间一直发出低如野兽般的嘶吼。 夙溪是真怕了,她怕及了宿无逝出事,也不管是否危险,直接扑在了宿无逝的身上,将他死死地按住,侧脸朝他喊:“师兄!” 这一声惊醒了卞舞华几人,四人统统围了过来,卞舞华念了一道口诀,伸手点住了宿无逝的两肩,牧崇音拉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危险。” 果然,牧崇音刚说完这两个字,便有剑光从宿无逝的身体里冲出,用意念幻化的气剑蹭得一声破开了主殿屋顶的砖瓦。卞芙吓得躲到了卞舞华的身后,隆遥立刻拉住了夙溪,生怕她被剑所伤,但是来不及,夙溪原本就趴在宿无逝的身上,那气剑出来得太快,被隆遥拉走的时候,夙溪的身上便被剑划破三处。 鲜血顺着夙溪的胳膊往下滴,卞舞华的那两指倒是起了作用,让宿无逝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他虽然醒了,可看上依旧像是昏迷了一般,那双瞳孔之中倒映不出任何倒影,眉头紧皱,抓着身下被褥的十指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榻中。 夙溪看着宿无逝这番模样,心里揪痛了起来,比起身上的三处剑伤,心中的钝痛才让她难以呼吸。她推开了隆遥,不顾四窜的剑光,拉着宿无逝的胳膊:“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你醒醒!别睡了!”她的手腕被割破,喷涌而出的鲜红惊得卞芙啊得一声叫了起来,不单是身上,就连夙溪的脸颊都被划伤。 “毁……毁容了。”卞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卞舞华在前头皱眉,一个手肘朝牧崇音的腰间而去,打得牧崇音闷哼一声:“快去帮忙,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我过去,我也得死。”牧崇音眯着眼睛看那朝天而去的白光,这么强大的威压,他可不傻。 隆遥猛地张开背后的翅膀,眼看就要扑过去帮夙溪挡住剑光,就在他即将冲入白光之中的那一刻,所有剑光都化成一粒粒的荧粉,慢慢从上空飘落下来。 被冲破的屋顶外有一轮圆月,茭白的月光从屋顶缝隙中撒下,几片松动的瓦片叮铃一声掉了下来,隆遥伸手接住一片,还有一片直朝夙溪的后脑而去,即将砸中的那一刻,遍布蓝紫斑纹的手将其抓住。 那五指指尖泛着黑气,脱力地往榻边落去,瓦片直接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你看我笑起来好看吗 卞芙伸手戳了戳卞舞华的肩膀:“无逝哥哥……死了吗?” 卞舞华扭头瞪了她一眼,卞芙吓得连忙缩到一边,她方才是怎么了?怎么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躲在卞舞华的身后?她们俩向来不对盘,躲到牧崇音身后都算是好的啊。 隆遥飞身下来,落在了夙溪身边,夙溪那鹅黄色的裙子已经染满了血迹,她苍白的脸上还有两道鲜红的伤痕,身上已不知有多少伤口,只能看见从她身上流出的血顺着软榻慢慢滑到了地面。 牧崇音挑眉:“殉情?” 卞舞华也瞪了他一眼,牧崇音瞥开目光,干咳了一声。 “主人。”隆遥面色发白,半跪在榻边,满鼻子都是血腥气,他睁大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夙溪的双眼,希望那双眼睛能睁开,能看看他。 夙溪的睫毛颤了颤,她慢慢睁开眼睛,饿了太长时间,又丧失太多的血,让她一瞬无法起身,整个人脱力到就连趴着都觉得困。她的双眼睁了又闭,几次反复之后,脸上的伤也慢慢结痂了。 隆遥见夙溪还活着,顿时松了一口气,再朝宿无逝瞧去,对方的眼睛半睁着,瞳孔中金色流转,过了片刻后,从他的嘴里慢慢吐出一口青烟,才能看见他的胸腔在起伏。 卞芙伸手拍了拍胸口:“还好都活着。” 夙溪的手掌贴在了宿无逝的胸前,甚至有几根手指已经断了,她的食指动了动,连着心的痛让她眉头紧皱,微张着嘴轻叹了一声。 还好,她没死,也还好宿无逝没事。 夙溪身上的伤口严重的太多,段时间内无法止血,甚至有些地方能看见森森白骨,就连她的右腿膝盖处也彻底折断,仅靠筋脉连着。 宿无逝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了,方才那一阵从他身体里涌出的戾气也消散了,他脸上的斑纹褪去,只是衣服上,还有夙溪趴着时染上的大片鲜红。 卞舞华与牧崇音架着夙溪平放在一个软毯上,卞芙学过一些药理,连忙检查她的伤势,全身下来,被剑划开的重伤有七处,小伤口不计其数。眼下也没有药物可以帮忙愈合伤口,一时间三人只围着夙溪,无措的站在那儿,隆遥则盘腿坐在一旁,双眼紧盯着她。 夙溪虽然是醒着的,但那双眼皮沉重得很,随时都可能昏死过去,身上的伤口已有部分停止流血了,但单单是疼痛也能让她在心里哭爹喊娘。 夙溪心里真是一万头羊驼悲伤地跑过,还是一边跑一边撒眼泪的那种,她疼的几乎当下就要哭出来了,眼泪在眼眶里积累了许久,硬生生地被她给憋住。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受伤,她的疼痛神经衰弱了,抗痛能力也见长,挨千刀的这么疼竟然还清醒着,简直要命。 她此刻想了想方才自己的壮烈举动,真是搞不好就死在那儿了,宿无逝似乎是梦魇了,出手狠绝,若非有卞舞华抓住机会的封住了他的穴道,恐怕此刻伤的就不止夙溪一人。 隆遥看了片刻,扁着嘴,眼眶都泛红了,他吸了几下鼻子,伸手抓了抓长长了不少的头发,从鼻腔骤然发出了小兽一般的哼声。 这一哼顿时让夙溪睁开了双眼,朝他瞥去,她想用眼神告诉他“白痴”,然而对方见她睁开了眼睛,反而有些欣喜。 夙溪脸上的伤口结痂处已经愈合了,只留下浅淡的粉色疤痕,想必要不了多久,那疤也会慢慢消失,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卞舞华第一次见到有人伤的这么重不需要大夫治疗,只需躺在一处等着身体自己愈合的,瞬间便凑近想要看个究竟,看见夙溪左手断了两根手指处,骨头连着肉正在慢慢生长出一根软软的粉嫩的手指后,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觉得有些恶心。 肢体再生没什么好看的,更何况这整个屋子都是血腥气,夙溪身体的奇异之处在场的人都有领教过,既然帮不上忙,不如坐远一些,免得她尴尬。 夙溪只觉得自己现在备受折磨,疼得睡不着,还疼不晕。 一行人在主殿内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卞舞华包里的干粮都快不够用了,宿无逝自从上次消耗光了灵力之 分卷阅读143 后就再也没醒过来,不过见他起伏的胸膛,大家都知道他还活着。 隆遥吃的比较少,省了一半给夙溪,牧崇音娇生惯养吃不惯干粮,每天就吃一点儿,剩下的那些也够卞舞华与卞芙吃上好几天了,饶是如此,整个包裹里的干粮,就剩三四块饼了。 这几日夙溪的身体倒是好了不少,除却较为严重的伤口之外,她暴露在外的外伤都已经完全愈合,那张脸,那手臂,依旧没有半点痕迹,白净光滑得让卞舞华恨不得立刻补一刀上去。 她的乾坤袋中有几套换洗的衣服,之前那套已经完全不能要了,换了一身青白的长裙,裹着霜色的大氅,更是让隆遥为宿无逝也换了一套衣服。 那软榻上的被褥全部丢入了外头的废墟之中,地上的血迹也洗净了,短短半日,便营造出一种仿佛什么也未发生的假象。 卞舞华知道夙溪的意思,无非是不想将自己被宿无逝意外伤到的事情说出,而当着他们的面做这一切,也就是让他们跟着隐瞒。 又过了两日,夜里,宿无逝才醒,他这一觉睡了太长时间,若非他道行高深,普通人估计就这么睡饿死过去了。 宿无逝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手酸胀得很,半睁着眼睛疲惫地往手臂方向看去,目光骤然柔和。 夙溪正坐在地面的软垫上,趴在宿无逝的胳膊上熟睡,她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此时月光从外头照进来,正好洒在他们俩的身上,柔光一片,岁月静好。 宿无逝正躺着吐出一口气,手麻就麻吧,夙溪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靠近自己,慢慢牵起的嘴角在他看见屋顶上巨大的洞后便僵硬了。 似乎有什么与他梦境中的内容重叠,一道道剑光将屋顶破开了口子,灰尘撒了整个主殿,就连空气中都满是血腥气味,是谁的血? 那鲜红之中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当瞧见对方的脸时,宿无逝吓得顿时缩回了自己的手,夙溪也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瞧见宿无逝正醒着,肩膀瞬间僵了起来,似乎是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师兄。” 宿无逝回神,朝她瞧去:“你醒啦。”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夙溪顿时放松了下来,她扶着软榻站起来,膝盖处的伤让她的动作变得迟缓,宿无逝朝她的腿上看了一眼,夙溪露出一抹浅笑:“蹲太久,麻了。” 宿无逝见到她的表情,一瞬有些发愣,月光下素白的脸上,浅淡的笑容转瞬即逝,但仅仅是那一刻,宿无逝也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狂跳,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什么时候……会笑了? 宿无逝从软榻上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榻板,他记得这里原本是有被褥的,再看向卞舞华他们,因为正好是夜晚,主殿太黑又太大,那三人去了何处也不知道,隆遥倒是在不远处靠着柱子,睁大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们俩。 “我睡了多久?”宿无逝伸手揉了揉脑袋,总觉得额头有些疼。 “大约七八日,算不清了。”夙溪坐在了他身边,眼睛一直盯着对方,这些天虽然一直看着,但对方始终处于昏迷,此刻两人都保持着清醒,久违的感觉瞬间从夙溪的心头涌起。 宿无逝瞧见自己换了一身衣服,仅这个动作,夙溪便解释:“师兄原来那套脏了,我让隆遥给你换的。” 他点了点头,只觉得今天的夙溪与往常很不一样,会笑了,就连话也多了起来,眉眼之间的情绪更加鲜活。 “这屋顶……”他记得自己抱着夙溪进来时,主殿是没有破损的。 夙溪抬头看了看屋顶的‘天窗’,正好能看见那轮弯月,于是侧头问了宿无逝一句:“师兄想上去看看吗?” 宿无逝搂住了夙溪的腰,转瞬两人便从屋顶的洞直接飞身出来,主殿倒是较大,屋顶的地方也算宽广,避开了洞口比较脆弱的砖瓦,两人坐在了勾了画的檐角上。 不得不说羽族所住的地方倒是别有一番美丽,成精的树木都散发着暗绿色的光芒,在其中穿插的夜间小雀儿非常多。远处还有灯火通明的城池,高耸的树木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城墙,灯火的橙黄与树木的幽绿映着月白,这气氛刚刚好。 宿无逝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白得不染纤尘,夙溪察觉到,问了句:“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宿无逝抬头看向月亮:“我梦见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就趴在我的怀里,而这一切,似乎是我造成的。” 夙溪双手撑在了檐角的瓦片上,整个身体往宿无逝的方向倾斜了不少,她的膝盖由于太长时间的弯曲实在太痛,筋骨还未完全长好,只能以衣裙遮蔽,换个姿势都有些困难。 她的身体斜到一定角度,再坐直就太过奇怪,夙溪干脆将头靠在了宿无逝的肩上,这样倒是舒服很多。 “师兄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那种不愉快的梦,就忘了吧。”她看见宿无逝的手似乎还有些颤抖,于是伸手握住。 夙溪天生体凉的人,在碰到宿无逝的手时,都被他手指的寒冷给冻得一激灵。 宿无逝发觉了,耗灵力让身体迅速暖和了起来,大手裹住了夙溪的手掌。他睡一觉醒了之后,好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此刻或许就在梦中,夙溪的变化太明显,明显得让他措不及防。 “你不躲着我了吗?”他问。 夙溪抿嘴,曾经的确躲过,虽说依赖,但对于感情方面,她从未正视过,不过既然活在了这个世界上,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不躲。” 既然命中注定宿无逝会走上一条不归路,那就让她率先改变这既定的规则,什么书中的人还是现实中的人,她不会被这一张不存在的纸阻隔了爱情,宿无逝也不会因为那写下的剧情就决定了命运。 ☆、屋檐上的小伙伴们 主殿旁的废墟之中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座山头上有几百只雀妖,雁族的在左边,鸦族的倒是守在了这一块平台上,会有响声到也没什么。 “你这半夜把我拉过来做什么。”一道女声响起,似乎有些不乐意。 另一道女声说:“都两百年了,你难道不想见到白素吗?我找了个借口约他在此,很快你们就能相见了。” 夙溪与宿无逝位处较高,又有勾起的檐角遮挡,故而叫人看不见,那两名女子从废墟之中走出,月光之下,很明显就看见了是谁。 夙溪与宿无逝倒是不认识,小月与季灵儿这两姐妹出场的时候,他们俩一个昏厥,一个正在主殿为昏厥的输入灵力。 小月是鸦族,季灵儿却不属于鸦族与雁族中的任何一方,绿色的身影被那灰白色的拉着几乎小跑了起来,听见对方是带自己来见白素的,季灵儿心中又是期待,又有些无奈 分卷阅读144 。 她甩开了小月的手:“你别这样,我与几族的首领都在商讨怎么处置你们的事,现在还没结果,你贸贸然拉我来这,会有人说我徇私的。” “怕什么,雁族的人都去左山头了,而且白素要是见到你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小月拉着季灵儿顿时停在了几根焦黑的柱子后头。 那几根柱子中间正站着一人,满头灰白的头发长到腰间,身上穿着破旧的黑袍,干瘦的五指地握着一根木雕拐杖,他听见了动静,慢慢回头,月光下,那张苍老的脸显出几分悲凉,这人看上去大约有五十了,单看眉眼,倒是能瞧出他年轻时的风采。 “是小月吗?”白素问。 小月从柱子后头走出来,手心冒汗,往衣服上擦了擦,看向白素笑着道:“白素,我带了个人来见你。” 白素一听,立刻戴上了衣袍上的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脸,他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所以你说你有话对我说,是骗我的?” 小月听见‘骗’这个字,眼神有些不安,她双手握着袖子,小声道:“我……对不起,不过,你要是见到我带来的人,一定会理解我的。” 她说完,连忙将季灵儿从柱子后面拉出来,谁料到季灵儿刚出来,白素便转过身去:“我不想见。” 季灵儿盯着白素的背影,仅凭这抹背影,她还是能看到他以往的影子,身穿铠甲,英姿勃发,一头乌发随风飘扬,他是鸦族的常胜将军……季灵儿眸光顿了顿,那从衣袍中被夜风吹出来的头发,是灰白色。 “白素。”季灵儿上前几步,只轻轻喊了这一声,便听见沙哑的声音道:“你走吧。” “你的头发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了?”季灵儿摇了摇头,眼眶中积了泪水,轻轻一眨便顺着脸颊滑下:“这两百年发生了什么?你去了哪里?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你可知道……鸦族陨落了,狄风当年说你们叛变,倒戈向人类,我们怎么也不信,可你们真的没有回来过……” “小月不是说了吗?狄风骗了大家,雁族的人统统该死。”将他们几千鸦族人关入八角塔中的族群,以禁地之火逼迫他们压制他们无法继续修炼的族群,让他们在塔中为了生存不得不啃同族血肉尸体的族群,就该受到谴责。 天不谴责,他也会将他们屠尽。 “当年狄风与你同为将领,负伤归来,这么一番说辞众人当然不信,足足等了五年,出去的鸦族再也没有一个回来,狄风在禁地对着赤石发过誓,他说他决不会杀鸦族人,若杀了一个,雁族则会灭族,我们才会相信他。”季灵儿回忆过去,当年狄风断了一臂,领着还未到十岁的狄朗在禁地里发着毒誓,所有羽族都到场了。 若非有那个誓言,狄风也不能得到众人的信服,更不会成为羽族的新首领。 小月听到这里,气愤道:“狄风骗你们!他是没有杀鸦族人,可他将我们都关入了八角塔中!禁地之火每日照耀,我们的道行只退不前,灵儿,你看看我的样子,我老了,丑了,背后甚至还有褪不去的羽毛,这都是狄风害的!” 更别说,每每当族人饿死,他们去分刮尸肉的痛苦,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下来,族人们都已经习惯,甚至单看一个鸦族人的尸体,便确定了自己能吃到几口肉。 那些痛苦的回忆如今想来,小月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后一双翅膀刺啦一声划破衣服张开。 季灵儿听了这些,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我……我不知道这些,白素,你告诉我,小月说的是真的吗?狄风真的这样残害鸦族人?” 白素半垂着头,双手紧紧握着拐杖,只说:“你既然都听到了,就没必要再问我一遍,季长老,你走吧。” “你叫我……季长老?”季灵儿的脸一瞬惨白,他曾温柔地抚过她的发,喊过她灵儿,两百年过,她却成了季长老。季灵儿不信,她不信白素会对自己这样绝情,她大步上前,走到白素身 后,单手贴着他的肩膀刚想将对方转过来,手心感觉的瘦若骷髅的肢体便顿时让她止住了这个动作。 白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已不是从前的我,即便见到又如何,会吓到你的。” 季灵儿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她不信她会认不出白素,可那日她在众人中找了好几遍,也无法认出他的身影。这一刻,季灵儿突然害怕起来,她怕自己看到的会是一张陌生的脸,正如初见早已容颜不再的小月。 曾经俊逸非凡的羽族将军,与现在这个手执拐杖的瘦弱老人,两种影子在她面前交叠,不论怎么重合,都无法融在一起。 季灵儿慢慢收回手,站在一旁的小月不解:“你……” 话被白素打断:“你走吧。” 季灵儿将手攥紧,再抬头看向白素的背影时,认真道:“我会将今天听到的告诉其他族人,我一定会帮你们洗刷冤屈的。” 说完,季灵儿便转身化作一只通体碧绿的小雀儿飞离了这处。 夙溪与宿无逝在檐角看了一出戏,两人还未说话,倒是听见背后小声传来一句:“果然如你所料,那季灵儿原来对白素有情啊。” 夙溪猛地回头朝后看去,卞舞华与牧崇音不知何时就坐在他们身后,她略微皱眉:“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多久,大概就在你的头靠上他的肩的时候。”牧崇音扇着扇子,心里感叹一句月色真好,好适合谈情说爱啊。 夙溪默默翻了个白眼,结果另一边檐角传来一声:“骗人,明明夙溪说想要出来看月亮的时候,你们就跟着出来了!” 夙溪猛地朝那个檐角瞧去,卞芙正靠在檐角上吃着饼,夙溪心里简直一大声卧槽,难道她刚才主动靠过去,主动握宿无逝的手都被这三人看光了?! 等等! “隆遥呢?”夙溪左右看了两眼,只见右侧屋檐上不知何时停在那儿的一只黑乌鸦正睁着一双红眼睛朝她瞧来。 夙溪:“……” 她默默朝身侧的宿无逝瞧去,宿无逝一副老神在在,漠不关心,好似她刚才一系列惊讶的举动都理所应当般,夙溪顿时明白,原来师兄早就知道这周围有好几双耳朵竖起来,好几双眼睛盯过来啊! 全世界就她一个是废柴吗?! 人家都蹲在身后了都察觉不到! 卞舞华见卞芙又在吃饼,瞪了她一眼:“就知道吃!都被你吃光了。” 卞芙默默挪开视线,牧崇音合起扇子指向那处:“瞧!那两人竟然还没走。” 小月见季灵儿走了,连忙追过去:“灵儿!你别走……” 刚张开翅膀还未飞,便被白素给拦住了,风将他衣袍的帽子吹开,那张冷峻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你带她来做什么?” “你们 分卷阅读145 ……你们两百年没见了,我以为你见到她会很开心的,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念她,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见她呢。”小月有些委屈,自己虽然办事急躁了些,可也是为了白素好。 白素嗤笑一声:“见她?我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见她?我看你是故意把她拉过来看我笑话,被我吓走,那样你才满意。” “不是的!”小月连忙摆手,她的确没想到这一层,没想到白素可能会因为自己的长相而不愿与季灵儿见面,情急之下,她便说:“你没有不好看,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俊朗!” 白素皱起的眉头这才稍微松开了一些:“谎话。” 小月慢慢说伸手摸向自己的脸:“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对你说谎。”顿了顿之后,她又连忙解释:“而且小月那么喜欢你,她不会在意你的长相的。” 白素的眉头虽然松开了,眼眸之中却带着几分自嘲:“她怎会不在意。”就差一步方才两人便能相见,就在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的那一刻生生止住。他们曾深爱过,所以他了解季灵儿,那抚在他肩上的一顿便足以表示,季灵儿接受不了现在的他,她爱的是过去风光无限的白素。 “没人会不在意我的长相,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白素苦笑,小月立刻便说:“我就不在乎!你现在的样子是老了,丑了,可你以前那样威风,你心中怀有大义,你是羽族的英雄,是鸦族的骄傲,你怎么能自卑呢?” 白素愣了愣,扭头看向小月:“你刚不还说我和以前一样俊朗?” “我……我我……”小月有些手足无措。 白素一瞬收敛了玩笑,单手背在身后,慢慢离去:“别再带灵儿来了,再找借口骗我出来,我便再也不见你。” 月光之下的废墟中,就只留下小月一人,她背后的双翅因为这话吓得缩在一起,只看着白素离去的方向,想追过去,但因为天性胆怯,还是垂头,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牧崇音扇着扇子,颇有兴趣道:“看来是个三角关系。” 卞舞华:“你对男女之事为什么嗅觉如此灵敏?” 牧崇音干咳一声,瞥开眼神,闭嘴打算以后什么也不说。 “不过这样也好。”卞舞华笑了笑:“如果那个季灵儿真的喜欢白素,那应当会站在鸦族这边,而鸦族站在隆遥这边,隆遥又站在夙溪这边。” 正在吃饼的卞芙脱口而出:“夙溪又不站你那边。” 卞舞华瞪过去:“闭嘴!” 卞芙委屈。 一直没说话的宿无逝此时开口:“季灵儿不爱白素。” “嗯?”夙溪朝宿无逝瞥去,师兄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他对男女之事的嗅觉也很灵敏? 宿无逝道:“两百年的等待,若是深爱,哪怕面目全非也要见上一面,季灵儿害怕白素面目全非,放弃见这一面,她不爱白素。不过她会帮鸦族的。” “你又如何知道?”牧崇音挑眉。 “因为愧疚。”宿无逝缓缓一笑:“因为她先放弃了白素而愧疚,之前信誓旦旦说自己不能徇私,却因为白素等人一面之词而回去与羽族各个首领那里为鸦族讨回公道,她已失了公正之心。” 卞芙点头:“对!无逝哥哥说的对!” 卞舞华朝卞芙瞪去,她又闭口,只乖乖吃饼。 夙溪仔细回想,好似真如宿无逝说得那样,季灵儿在即将看到白素的那一刻又收回了手,就好似这条爱情的拔河中,她松开了自己的手,但这场拔河没有输赢,只有紧紧拉着绳子的那一方狠狠跌倒在地面,这一个结果而已。 ☆、心照不宣 一只蚊子在卞舞华的眼前嗡嗡飞过,她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道:“没什么好看的了,既然宿无逝醒了,我们还是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准备冲出这个鬼地方吧。” 牧崇音点头,卞舞华临走前,提着卞芙的领子将她一同带走。 隆遥没买他们的帐,就乌鸦形态呆在一旁,看上去与夜色融为一体,黑得根本找不到。 一时间,整个屋顶静得很,冷风吹过,夙溪伸手揉了揉膝盖道:“白素只不过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守着爱情两百年的季灵儿都舍得放手,真是可惜。” “那如果夙溪所爱之人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你会放手吗?”宿无逝问。 夙溪脑中响起牧崇音的话,与那日宿无逝突然癫狂的面貌,到此刻卞舞华偶尔擦拭千机时,她面对剑光都会有阴影而全身发寒。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宿无逝还是她认识的宿无逝,这个人不论变成什么模样,即便蓝紫的斑纹爬满全身,即便克制不住变得嗜血,只要看着她的这双眼如此刻一般,就好。 于是夙溪摇了摇头:“他不会变。” 这四个字犹如一滴落入平静湖面的水,在宿无逝的心中骤然起了涟漪。 慌乱与不安,惊讶与怒意席卷而来,他握着夙溪的手稍微用了些力:“那人是谁?” 是牧崇音?是隆遥?还是刘子倾? 不论是谁,他的心里都只有一个杀字。 “谁?”夙溪眨了眨眼睛。 “你口中的他。”宿无逝见她似乎还很轻松的样子,心里更加不悦。 夙溪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宿无逝话中的意思,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除了眼前这人,她还能爱上哪个?她与牧崇音可谓是两看两相厌,隆遥就把她当成妈,刘子倾那都是八百年前的旧事了,这人长什么模样她都快忘了,撇去这些人,她还能爱谁? 夙溪就盯着宿无逝,也不说话,等着这人自己开窍。 三秒过后,宿无逝手中的力道放轻,五秒过后,他回了神,眼神有些闪烁,直到十秒夙溪还在与他对视,宿无逝便立刻明白过来,顿时张开双手,将夙溪拥入怀中。 隆遥见两人抱在一起,扭头仔细看了一眼,夙溪背对着他,他没看清,倒是宿无逝的眼神,他瞧得一清二楚。 那薄唇勾起,绝美的容颜上,一双漆黑的瞳孔之中金色流转,随机便消失,那神情说不上多柔和,倒是占有更多。 宿无逝发觉了隆遥的目光,只冷冷一瞥,隆遥便扑扇着翅膀顺着屋顶的大洞飞回了殿内。 夙溪靠在宿无逝的怀里,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头一次被喜欢的人抱在怀里,在这寒风凛冽的夜里,宿无逝的怀抱特别暖,她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还能闻见他身上好闻的熏香味,这种感觉真好。 “师兄,从妖界出去后,我们回海角天边吧。”夙溪开口。 宿无逝垂着眼眸,他想起那日在沁封山道观中遇见的诡异男子,抱着夙溪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一些,那人是冲着他来的,事情也远比他想的要复杂,如此回到海角天边,当真能避开这世间纷争吗? “师兄 分卷阅读146 ?”夙溪从他怀里挣脱,不解地望向他。 宿无逝对上这眼神,抿了抿嘴,随后点头:“好啊,回海角天边。” 不论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论北海归教会对人间大陆造成怎样的伤害,总之他愿意为了夙溪,抛下那些。 次日天一亮,主殿外头便是一阵吵扰的声音。 牧崇音先是出去听了会儿戏,随后进来对着卞舞华笑道:“外头一群鸟儿在打架,好不精彩,就连鬼车都上了,自己打自己,也是奇特。” 卞舞华问:“你听到了什么?” “如宿无逝说的那样,季灵儿带领十多个不同雀种的首领将鸦族与雁族拉在一起质问,一桩桩一件件,本都是雁族干的坏事儿,他们圆不了谎话,说来说去就是那句鸦族勾结了人类。后来那些首领听不下去了,现在正要拉着他们去禁地发誓呢,据说那里有快赤石,上面刻着诅咒,对着赤石发誓未做到或是说谎的话,有朝一日会得到天谴。” 卞芙倒是有些感兴趣:“与巫族的诚实蛊一样,一旦说谎,就会心绞痛。” 牧崇音晃着扇子:“卞小姑娘,天谴可不是心绞痛,那可是会生生世世跟着你的厄运。” 卞芙被牧崇音的目光吓到了,想要找个人身后躲,发现只有离得最近的夙溪是不鸟牧崇音的,于是躲在了夙溪身后,对着牧崇音吐了吐舌头。 牧崇音道:“等他们走了,我们也就可以走了。” 宿无逝朝门外瞧去,眼神一瞬凌厉了起来,隆遥侧身,将夙溪挡在身后,也盯着大门。 片刻之后,朱色大门从外被打开,季灵儿玲珑清脆的声音从外响起:“劳烦几位与我走一趟。” 几十个羽族人将主殿统统围住,每人的道行都不浅,主殿内的人除却夙溪和卞芙,其他人若要拼一拼,逃出妖界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也只有暂且妥协的份儿。 卞舞华率先走出去,倒是没有半分怯弱:“要我们去哪儿?” “这你们就不用知道了。”季灵儿手上握着竹竿,那根巨长的竹竿此刻已经化成了一人高,像是她的武器。 卞芙小声地说了句:“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把我们也拉去禁地,要我们对着那什么赤石说出解救鸦族人的事,来测测我们是否说谎了。” 卞舞华呵笑一声:“你倒是变聪明了。” “只盼望别利用完了我们,就直接把我们推到那什么禁地之火中烧死。”卞芙撇嘴。 夙溪只感觉背后一凉,身为拖后腿队员之一,她深感抱歉,目光往在座各位身上都瞥了一下,用眼神给各位道个歉。 隆遥一直跟着夙溪,五人走出,最后才是宿无逝。 季灵儿见到夙溪挑了挑眉,她那日来,并不知道除了四人,还有第五人在,等到宿无逝出来之后,她的目光才一瞬有些发愣。 宿无逝的一身白色绣仙鹤的玄衣,外头披着勾勒零星几点白梅的缟色斗篷,目光柔和地从主殿内走出。 季灵儿顿了顿,开口:“带他们走。” 那几十个雀妖也没怎么为难他们,至少不是兵器架在他们脖子上带着他们走的,除却将他们团团围住,不留一丝可逃跑的缝隙之外,倒是任由卞舞华与卞芙斗嘴,牧崇音顺带调侃两句。 羽族要去的境地是整个妖界的妖都不会轻易靠近的地方,据说那里的赤石是神在分五界前,额头上镶着的玉石。也有妖不信这话,故意在赤石前发誓,而后违背誓言遭到天谴,据说雷霆响了三天三夜,那妖没死,痛苦且满是厄运的以人类寿命终老。 禁地,在妖界三族领地的最中间,不属于任何一方,羽族、兽族、水族各占妖界三面,倒是与人间的苍冥、玄天、翎海相似。 妖界三族交汇处有许多山,但那山上光秃秃的,除了泥土便是石头,显少看到植物,或许是妖界万物都有修炼的能力,故而就连花草也不愿生长在禁地附近。 羽族的妖都能飞,且耗上法力,飞行速度很快,比起修仙者的御剑飞行只快不慢,故而到禁地,只花了大半日,日落黄昏之时,所有人都在那片堆满石头的山脚下。 这一处比起其他地方要热上许多,越过山峰便能看见那通天的光芒,火光形成了一个柱子的形状,不论大风怎么刮都没散开。 一时间,周围的妖顿时安静了下来,已经有些跟随过来道行较浅的妖脸上已经浮起了妖斑。 禁地之火能克制住妖的法力,现下只有低微的妖才有反应,等到了禁地之火旁边,恐怕就连季灵儿也受不住。 毕竟当年狄风只从禁地带回了那么一小撮禁地之火都让鸦族三千将领以鸟雀形态保持了两百年,更何况这禁地之火的火源,夙溪觉得,这倒是个可以逃跑的好时机。 身后有只雀妖将夙溪往前推了一步,嫌她走得太慢,夙溪没站稳,被宿无逝扶住,他回头朝那雀妖看了一眼,眼神凌厉如刀锋,推夙溪的雀妖背后突然冒了一层汗。 夙溪握住宿无逝的手,对他摇了摇头,现在不能惹事非,若让这群羽族有了警惕反而不好逃走,忍一时就过去了。 越过这个山头,禁地的全貌便展示在众人眼前。 从禁地的深渊有一束火光冲天而上,火焰倒是没有夙溪想象的那么大,只是光芒非常强,周围的山石上,还有雕梁画栋的建筑,建筑绝大部分已经被毁了,只剩下残缺的部分楼阁,单凭那伫立在山石边缘的十几根石柱上的雕刻,也能想象到这里的建筑曾经有多么辉煌。 夙溪朝火光的光柱瞧去,隐隐能看见有一块大约一个凉亭大小的赤红色石头悬浮在其中,那石头上面黑色的印记勾勒着远古的文字,加上光柱阻隔,谁也没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应当就是赤石了。 夙溪再朝季灵儿他们瞧去,突然愣住,怎么季灵儿与数十位羽族人都没有幻成雀状?再看向隆遥,也没有当初进入八角塔时那般,满身都是黑色的羽毛了。 ☆、禁地 夙溪仔细回想了一下剧情,书中的剧情跟着卞舞华走,他们来到禁地的时候,这群羽族的法力的确被压制了许多,所以卞舞华与羽族开战,后来好似是谁在战斗中无意间打开了禁地封印,故而卞舞华他们坠入了山峦中央的禁地之火中,从而进入了禁地之火下面尘封的时空。 但照现在看,禁地之火对羽族人的威胁好似没有书中写的那么大,夙溪微微皱眉,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回头看了一眼,山峦中央的火光忽明忽灭,这火焰也没有书中所写的那样,将周围山上的石头都照得通红。书中说,禁地之火由赤石压制,除非有什么干扰到了赤石,让赤石的力量变强大了。 赤石是神额头上的宝石,应当是神 分卷阅读147 物,有什么东西能干扰到神物? 夙溪左右看了两眼,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若说卞舞华的千机剑或是凤凰,原文书中也有写到,对赤石并无影响,难道这附近有什么神器? 夙溪将目光落在了赤石上,她眼睛突然一亮,看见赤石上面的符文正在变化,每个排列组合都与方才不同,她收回眼神,将视线转移向周围人,似乎没谁发现了这一点。 再看过去,赤石隐隐颤动,就连光柱的光芒也有些不稳,夙溪突然听见几声嗡响,与她心跳声的节奏一样,不知为何,南仪仙人的话在她脑中出现。 命带神格! 难道是因为她?!开什么鬼玩笑! 夙溪默默扶额,脑海中又浮现了久违的羊驼大军,那一匹匹奔腾而过时,还朝她招手。 不过所幸此处对羽族人多少起了一些作用,故而她还是贴着宿无逝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师兄,来此处他们法术被压,找个时机离开。” 不论如何,这是个时机,自从她渐渐走入主剧情之中,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接下来的剧情就越来越不可控了,他们是否会像书中一样落入山渊,还是成功逃脱,谁也说不准。 夙溪觉得自己的剧透能力起不了什么作用,除了在即将面临危险时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其余的一点儿用也没有,说不出口,也无法阻止。 跟在季灵儿后头的雀妖统统化成飞鸟,上前只在空中盘旋,倒是将阳光遮蔽了不少,密密麻麻的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季灵儿的法术也被压制了许多,她的手臂上亦出现了诡异的花纹,羽族以为夙溪他们并不知道禁地之火对他们有抑制法术的能力,故而摆着架子问卞舞华:“在赤石面前告诉我,那日情形是怎样的?” 卞舞华道:“我被那个下巴上长斑的雀妖带到了妖界,随后两位朋友便来救我们,那雀妖将夙溪关入了八角塔里,她师兄一心想着救人,于是劈开了八角塔,谁知道从塔里放出了两百多只乌鸦,就是这样。” “对赤石发誓,你没骗我们,否则必遭天谴!”一名羽族的首领道。 卞芙皱着眉头:“事情本来就很简单,你们拉鸦族人和雁族的对峙照样能得出结果,何必让我们蹚这趟浑水。” 夙溪伏在隆遥的耳边问:“禁地之火对你有用吗?” 隆遥点了点头:“道行被压了五、六成,维持人形不成问题。” 夙溪呼出一口气,又道:“告诉卞舞华,找个时机冲出去。” 隆遥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慢慢往卞舞华的方向走去。 卞舞华有些不耐烦:“我说也说了,应当没有我们的事了吧,不若你们继续在此解决私事,我与几位朋友先行离去?” 雁族人大喊一声:“休想走!我们羽族的事什么时候都能办,唯独是这几个人类,他们杀了首领是不争的事实,不能放他们离开!杀了他们!” 一时间,周围都是附和声,就连非雁族的几个族群中,也有人表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卞芙有些气愤:“喂!你们先前都不是这么说的!” 白素的拐杖往地上一杵,顿时荡起了一圈气劲,不少羽族人都住了嘴,他呵笑一声:“现在大家的意思就是不顾两百年前狄风欺骗羽族众人伤我鸦族几千,毁我鸦族声誉,枉顾雁族罪行,而讨伐救出我等的恩人?” 雁族人道:“哼!还说没有勾结人类,现在倒是一口一个恩人喊得亲热!” “人类如何?妖又如何?我们救下鸦族是事实,你们残害鸦族更是铁证,如此颠倒是非,当真可笑。”牧崇音扇着扇子对雁族的话嗤之以鼻。 一个鸦族人道:“人是你们从人间带回来的,现在反而栽赃我们勾结了!” 此话一出,各种声音都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论赞同或反对,这已不是雁族与鸦族两族之间的战争,唇枪舌战加入了许多不知种类的羽族人,众口难调,各执己见,就连飞在天上的雀儿都针锋相对,大有大打一架的趋势。 夙溪朝宿无逝点了点头,对方最乱的时候,就是他们逃走的时候。 隆遥已向卞舞华通信,六人目光对上,确定时机,宿无逝先是一道剑诀使出,直接朝一个羽族首领的面门而去,那首领避过此剑,剑带着剑气直接开辟了一条窄路。 卞舞华从怀里摸出一片凤凰羽,对着凤凰羽吹了口气,那凤凰羽即刻化作一只通体金灿灿的巨大凤凰,张开双翅飞向天空,长鸣一声,顿时震慑到了道行低微的雀妖们。 季灵儿见状扬起竹竿,只见竹竿泛着浅绿色,一瞬在她手中变长,从竹竿里头飘出的一缕青烟幻成人形后又迅速散开,原来那根竹竿早已成精,甚至已有几百年的道行。 “别吵了!拦住他们!”季灵儿扬起手中的竹竿,那竹精将眼前的山路劈开了一条缝隙,卞芙跳过去了,夙溪没来得及。 隆遥张开双翅将她抱在怀里直朝天空飞去。 牧崇音晃着扇子扇走了一些小妖,还有空余时间开季灵儿玩笑:“季长老要我们说的话我们也说了,你若再咄咄逼人,可别怪我将不该说的也说出来。” 季灵儿紧握手中的竹竿,真有几分羽族长老的架势,她的道行不浅,与隆遥比起来,恐怕不分上下。她双目微瞪:“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挑拨我族人内乱,再趁机逃走,你们人类真是卑鄙!” 卞芙被这话气得够呛,大声喊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没有我们,你的族人也会打起来的!倒是你,昨天晚上在山上宫殿的废墟那儿我看见了,你分明说……” 卞芙话音未落,季灵儿便一棍子过来,牧崇音用扇子挡住了部分攻击,但依旧伤到了卞芙的胳膊。 羽族之人见到卞舞华他们要跑,绝大部分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除去一些雁族与鸦族的私人恩怨之外,其余的一致对外,倒是团结的很。 宿无逝双指并拢,念了一道口诀,从天簌簌降下几十柄剑,直接将天上的雀群震开,隆遥得以抱着夙溪飞身出了禁地的那座山口。 夙溪抓着隆遥的衣领:“等等!师兄还在那里。” 隆遥摇头:“师兄说,带你走。” 夙溪顿时明白了宿无逝的意思,他是想着自己能否逃脱不要紧,先送她离开! 远远望去,几百名羽族的乱成一团,仅仅五个人在羽族的族群之中战斗,金翅的凤凰再度与鬼车对峙,白素倒是帮了一些忙,至少他带领着其部下就站在一旁看戏,虽说没有帮他们,至少也没有同羽族一起害他们。 因为隆遥的原因,夙溪离禁地的山口越来越远,那里的火光也比方才稍微亮了些许。隆遥的身后跟着一群鸟雀,谁也不是他的对手。由于还未离开禁地范围,所 分卷阅读148 有妖的道行都受到了压制,隆遥要摆脱那群小妖,也有些困难。 夙溪抓着隆遥肩上的衣服,开口:“回去!” “不行!” “你是听师兄的话,还是听我的话?”夙溪有些无奈,虽然知道隆遥这样是为自己好,可她昨夜已经想清楚了,即便自己会拉整个队伍的后腿,也绝不会让宿无逝离开她的视线。 隆遥一时无法回答,他心里敬重夙溪,爱护夙溪,将夙溪视为这世上最珍贵的、对他最重要的人,他当然是听夙溪的话,可要他带着夙溪回去冒险,隆遥宁可听宿无逝的。 夙溪见隆遥不为所动,有些气愤,她在对方怀里挣扎,差点儿就从高空坠落,正因如此,后头的雀妖跟了上来,隆遥一时顾着雀妖,仅靠一只手才能拉住夙溪,夙溪道:“再不回去,我就放手了。” 隆遥的眼神中充满无奈与不安,手臂上青筋冒起,力气快要支撑不住,他只能妥协:“好。” 夙溪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由对方缩了翅膀在空中旋转将她护了周全,这才搂着隆遥的肩膀稳住自己,隆遥挥着翅膀,一边摆脱雀妖,一边往回去。夙溪突然觉得脸颊一凉,慢慢抬头看去,天空落下了一粒粒细小的白雪。 此时他们正在禁地上空,脚下那群打成一片的人群不过只有巴掌大小,雪在短短时间内大了许多,隆遥没见过雪,夙溪也是在这世上头一次见。 以往在海角天边时,她所住的地方,一年四季都不会下雪,许多年没见,竟然让她有些晃神。 雪中隐隐还有香气,似乎是梅花的味道,他们伸处于如此高空,怎么会有梅花的香味能飘上来? 伴随着天空上的雪,一同落下的,还有粉嫩的花瓣,一片片粉红色随风飘荡,夙溪觉得眼熟,头顶的阳光也有些被遮挡,她猜到了是谁,却没料到这人竟然也会过来。 满身红衣的李南栎停在了夙溪的身边,那张鬼魅的戏子脸朝她笑了笑:“妖界可还有趣?” 夙溪没说话,李南栎朝下瞧了一眼:“你知道禁地为何叫禁地吗?因为里面藏了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所以才不让人靠近。” 夙溪拉着隆遥:“别理他,下去。” 隆遥方才答应了夙溪,故而展开翅膀,扑扇着就往下飞。 李南栎跟了上来,尖利的嗓音道:“不过我这人啊,天生就不循规蹈矩,别人不许做的,我偏要做,别人不让看的,我偏要看。” 夙溪心中震荡,似乎已经猜到了李南栎要做什么,她侧头过去,只见李南栎朝她一笑,转瞬化作一片片飞舞的花瓣,往光柱之中而去。 就在李南栎越过光柱之后,整个禁地的山口都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光柱散开,那力量形成的光圈让周围十几里地都为之动荡,隆遥在空中更成为了目标,猛然的冲击让他双手脱离,整个人往后倒去,夙溪离了隆遥的怀里,迅速朝地面落去。 ☆、众妖一战 夙溪觉得自己就快死了,一眨眼的功夫便可落地,失重感让她的肾上腺素迅速分泌,这速度甚至让她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与肉体分离,她猛地闭上眼睛,只听见耳边响起了宿无逝的一声:“隆遥!!!” 夙溪甚至已经听到了打斗声,就在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死的时候,腰上传来一股力,那力道将她往上拉了拉,随后又安稳地落在了地面。 直到夙溪双脚触碰到地了,她才敢睁开眼睛,瞧见隆遥脸色有些白,在成功救下她后还长着一对翅膀朝她笑,夙溪只觉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巴掌挥在眼前这傻白甜的脸上。 她勉强让自己心神平稳下来,周围顿时被一群雀妖围住,隆遥骤然悬在夙溪都头顶上,张开双翅威胁着对方,只要有人靠近,他便出手,不然便是一直保持在戒备状态,毕竟为同类,隆遥没有下死手。 夙溪直朝宿无逝的方向走去,谁料到这山的震动并非只有那一下,她刚没走两步,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这回天上的雀妖大部分都落到了地上,山峦之中的火源越来越小,悬在光柱内的赤石一直在晃动。 季灵儿的法术恢复了不少,她手上的一根竹竿用得淋漓尽致,一人竟然能抵抗的住卞舞华与牧崇音二人。 卞芙倒是会挑地方,就站在鸦族的附近。她与白素有过几面之缘,虽然在塔中不曾见过对方的脸,但多少算是认识了,且鸦族是全场对人类最没有威胁的羽族,故而这□□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她的胳膊受伤了,又没有卞舞华那种即便遍体鳞伤也能以一敌百的狠劲儿,只能蹲在鸦族后头放蛊虫,大片大片的蛊虫顺着地面的缝隙朝羽族大群爬去。 卞芙没练过什么害人的蛊虫,这些多半都是整人用的,没有毒性,但是会让人不痛快。 那蛊虫顺着部分羽族人的腿开始往他们身上爬,卞芙催动蛊虫,骤然场内有一小半的羽族都浑身发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始原地乱跳挠痒痒。 “哈哈……叫你们打伤我。” 白素朝卞芙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小月盯着地上的虫子,刚好有一只爬到了白素的脚下,她连忙上前,一脚踩死,收到了白素的目光后,小月又乖乖站回了原地,因为昨晚的事,她还没脸面对对方。 卞舞华与牧崇音对抗季灵儿,宿无逝一人抵抗着大约十多个羽族的首领,凤凰对着鬼车,其余剩下来的羽族人一半留在原地帮助季灵儿,一半朝夙溪追过去。 这一阵阵的地动山摇,加上火光越来越小,被抑制住法力的羽族人行动逐渐开始利落了起来,卞舞华那边两人,倒还没什么要紧,宿无逝一人对抗十多只妖,实在有些吃力。 他的灵力本来就没完全恢复,在人间消耗太多,又为了救夙溪而彻底昏厥,如今刚醒了没十二个时辰便面临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方才为了让隆遥带着夙溪离开,他将自己的灵力耗了一半,如今逐渐支撑不住了。 他一柄长剑刺入地面,单手背在身后,目光紧锁眼前的人,只瞧到一个稍微熟悉些的,方才入这山口,好似就是这个男的推了夙溪一把。 山口又是一阵震荡,山底火焰黯淡,季灵儿收回了招式,此刻发觉了不对劲,这禁地几千上万年都没有出过差错,以往从这路过都会让他们原形毕露,怎么现在抑制他们法力的力量削弱了这么多? 且禁地不断震荡,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季灵儿顿时大喊:“都住手!” 在此档口,还有谁能听她的话,几声喊出,那些羽族该打该杀一个也不停歇。 雪簌簌落下,越来越大,宿无逝执剑朝那人而去,也不管旁边是否有人对他出手,使尽全力才使得那个羽族首领在剑下毙命,三剑统统刺中了他的要害,死得到算是干 分卷阅读149 净利落。 一只利爪从宿无逝的腰后刺穿他的腹部,他满口血吐在了地上,握剑的手微微发抖,而那只五指尖利的爪子一瞬抽离了他的身体,仙鹤装顿时染红了一大片,血还顺着他的腰慢慢滴落在衣摆。 季灵儿见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么多族人,又见宿无逝从腰间开始往衣摆晕染的鲜红,顿时明白是事情的重要性。 如今羽族能力最强的人大部分都在禁地这里了,这几个人类也太过不简单,若与他们在这儿翁蚌相争,最后可能就是其他妖族得利。且羽族占领去往人间分界石的要塞,他们损兵折将,倘若放入更多的人类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见又有一个羽族的首领死在了宿无逝的剑下,季灵儿抛开与卞舞华的打斗,直接朝宿无逝而去。 “只要你们停手,我可以向族人们说放你们走!”她拉住了宿无逝的衣袖。 那人回头,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冷如寒冰,一点儿也不像她今日早晨在主殿门外见到的那样温柔,季灵儿在这视线下慢慢松手。 “停手?”宿无逝歪着头,满眼不解:“为何要停手?你当真以为单单凭你们几只小雀儿就能拦住我的去路?” 他低声呵呵笑了两下,整个人似乎阴沉了许多,季灵儿将竹竿扬在身前做防御,声线温柔了不少:“只要你答应停手,我们不会拦住你们的去路。” 宿无逝将手中的剑直接丢弃,季灵儿以为自己的劝说还算有用,瞬间松了一口气。 谁料到弃剑后的宿无逝撤掉了身上累赘的缟色斗篷,内里的仙鹤装除去上半身,从腰开始已经染得鲜红,他慢慢抬起双手,五指之中聚拢着灵力,剑气从他的天灵盖涌出。 “破……天……诀。” 仿佛呢喃出的三个字,骤然起了惊天动地的效应。 只见一道道白光从他的身体里穿骨而出,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天上地下只要是羽族人,不论哪个都逃不过这剑气的追杀,那一柄柄利剑正如它的名字一般,破天,冲破云霄,直达穹苍。 破天诀一出,到处都是雀妖的哀嚎,这一招可谓是置之死地,有无后生也不一定。 夙溪老远便看见这剑光朝四面八方窜过来,即便是她这边,那些与隆遥对抗的雀妖也被刺杀了无数,就连隆遥也抵御不住,化作人形不敢再飞在天上。 夙溪震惊地盯着这熟悉的一幕,宿无逝的破天诀一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上次他用尽全力将铃锣镜破开后,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夙溪只觉得自己耳不能听,口不能说,只留一双眼睛盯着眼前血淋淋的惨状。 不知何时,就连天上飘下来的雪都带着猩红的颜色,满地羽毛,到处都是羽族人的尸体,季灵儿离得宿无逝最近,饶是她道行高深,也难免被重创。 等到那一道道剑光消失后,站在原地使出这一招的人,双眼闭上,腰背挺直,只有头颓废地垂下。 白素纵身一跃,将季灵儿带出了战争场,那里已成了一片红海,半丝生气也没有了。 卞芙惊得忘了动作,就连卞舞华与牧崇音都是愣在原地,好久才回神问了一句:“他……他竟然是元婴中期。” 宿无逝一直带着闭息丹,纵然所有人都知道他道行高深,但谁也没料到,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竟然能走到这么高的位置。 夙溪直觉头昏脑涨,脚下不听使唤,踏着那满地的血水,越过七零八落的尸体,直朝宿无逝的方向跑去。 卞舞华回神:“他还活着吗?” 话音刚落,便听见‘噗通’一声,宿无逝直接趴在了地面,扬起一阵灰尘,这一招破天诀不单解决了绝大部分的雀妖,就连那一直震动的山峦也消停了下来。 夙溪跑到了宿无逝的身边,连忙跪下,将他扶起来,紧张焦急地用袖子擦干他脸上的灰尘,瞧见那副无半点血色的面容时,夙溪抿着嘴,垂下脑袋,只将宿无逝紧紧抱在怀里,肩膀发抖,整个人缩成一团。 卞舞华慢慢朝她走去,还有十步之遥,便听见那低低的抽泣声。 牧崇音这回是彻底吓到了,他小声地伏在卞舞华的耳边问了句:“死了?” 卞舞华瞪了他一眼,卞芙也走了过来,但没敢离得太近,隆遥落在了夙溪的身后,四人围在他们俩的周围,气氛凝重。 雪花落在了夙溪的肩头,禁地的火灭了,这回整个世界都冰凉得很,宿无逝的身体也毫无温度,夙溪靠得那样近,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她像之前从海里将他捞起来时一样,不管不顾地用掉在一旁的剑割伤自己的手腕,血水递到了宿无逝的嘴边,愈合了再割,愈合了再割,反复也不知多少下,直到隆遥制止,剩下那三人也看不下去了。 “给我血珏。”夙溪颤抖着声音开口。 卞芙连忙将血珏从脖子上解下来递给对方,夙溪将血珏放入宿无逝的怀里,然后开始摸他的脉搏,再听心跳,一系列举动做得太过理智,那眼眶里的泪水就没停止流过,这场景倒是显得太过诡异。 “她没事吧?”牧崇音问了一声,卞舞华抿嘴,任谁都能看得出,宿无逝是没救了。 夙溪不信他死了,这世间有奇迹,她碰到了许多次,上一次可以,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只要还有脉搏,只要还有呼吸,只要还有心跳,只要有哪怕一点点活的希望。 甚至是他已到了鬼门关,耗尽她的心头精血,也定要将他拉回来。 夙溪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谁料到就在这个时候,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六人措不及防,所站位置骤然塌陷。 白素正在照看季灵儿的伤势,没能来得及顾上他们,眨眼般的功夫,那块土地便直朝禁地中央,山峦深渊而去。 ☆、坠入禁地 与此同时,一片片花瓣伴随着大雪落下,悬在半空中的赤石轰得一声也一并朝山底坠落。 白素只见一抹红光缠绕着赤石,眨眼般的功夫,禁地山底轰然迸发出冲天的妖气,这妖气像是骤然没了禁锢,将这片天空都染得发紫。 白素只觉得脚底下一片震荡,他立刻将季灵儿交给一名手下,对着族人们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 在场死的死伤的伤,也就白素能说的上话,一时间众羽族人都听了白素的话,飞身直往羽族境内赶。 小月还站在禁地山口没动,白素皱眉:“还不走?!” “可是……隆遥还没上来。”小月道。 白素一震,与小月一同站在禁地山口朝下看去,那山峦之中遍布紫色的浓雾,妖气弥漫,他们是妖,自然不害怕妖气,但是这突然从山底冒出来的巨大妖气几乎吞掉了整片禁地山峦,一定是生了变故。 “这样,你与族人回 分卷阅读150 去主持大局,我在此地等候。”白素道:“毕竟是隆戟的儿子,即便如今跟了人类,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小月刚要说让她来守着,结果冲上天空的紫色妖气之中隐隐显现阵法,似乎要将什么东西全都吞噬进去一般,白素顾不了那么多,拉着小月便离开了禁地的范围。 就在他们刚飞出禁地,那冲天的妖气便被金色的阵法吸入其中,以眼见的速度入了禁地的山渊,那本来存在上万年的光柱逐渐化作一粒粒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赤石不见了,禁地之火也熄灭了,就连如今的禁地也如同一座干枯的火山。 “方才那个是封印?”小月仰头问了白素一句。 白素沉思片刻,没回答,只拉着她一道离开。 “等等,我们走了,那隆遥呢?” 白素握着小月手腕的手一直颤抖,他哑着嗓音,道:“禁地封印一旦被打开,妖界必将大乱,隆遥……已经死了。” “什……什么?!” “以血祭封印,若没有人损自己的百年道行打开了山底真正的禁地,封印也不会解开,而他们之中活过百年的只有隆遥。”白素说完,只觉得头昏脑涨,古谱有记载,禁地封印一旦打开,妖气冲天,祸乱随之而来。 没想到狄朗贪婪凤凰的能力,带回了这么一群人,反而害的妖界即将面临大难。 禁地封印被打开,夙溪一行人不断下坠,他们之中只有隆遥会飞,他刚想要展开翅膀带着夙溪离开,便觉得背后一股强大的压力压过来,让他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漫天的花瓣随着白雪一同飘下,赤石的周围环绕着一层粉红色,也不过是眨眼般的功夫,众人直接坠入山底,在山底还飘着一层青色的烟雾,越过烟雾的同时,下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承载着六人的土地仿若一张轻飘飘的羽毛,土地底层逐渐风化,他们脚下的土地越来越小,直至薄如纸片的同时,六人也平稳落地了。 卞舞华抬头朝上看去,入眼的是蔚蓝的天空,上面白云朵朵,还有几只飞过的鸟雀。 周围绿树成群,脚下又是柔软的草坪,他们的确落到了禁地的山底没错,只是这禁地除了山峦的布局与他们之前所见的一样之外,其余没有半点相似。 牧崇音眯着眼睛朝山峦周围瞧去,每一座山上都立着一幢宏伟的建筑,有的是宫殿,有的是庙宇,还有的是亭台楼阁与塔,每一幢建筑都很完整,与他们在禁地山口朝下看的完全不同。 隆遥突然张开双翅,化身为一只巨大的飞鸟,将众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蔚蓝的天空上落下了一颗颗猩红的石头,若非有隆遥护着,他们几人恐怕得受些伤。 等到石头散尽,隆遥才收回了翅膀。 卞舞华从地面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每个大约都有拳头大小,石头里面紫光流动,牧崇音站在她身侧惊奇地挑眉:“竟然是浮光灵石,这么大颗真是少见,而且满地都是。” 卞舞华将石头翻了一面,上面有一条漆黑的痕迹,她仔细想了想,随后道:“是赤石。” “原来这赤石竟然是这么多浮光灵石聚集而成。”牧崇音道。 卞舞华挑眉:“可我也没听说过浮光灵石有什么召唤天谴的神力啊。” 浮光灵石本就不同于其余灵石,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颗浮光灵石与穹苍台凑在一起,便能让人起死回生,那么拥有其余神力,也不是不可以,牧崇音知道浮光灵石的厉害之处,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朝夙溪与宿无逝瞧去。 夙溪将宿无逝平稳地放在地上,伸手拨开了他额前的发丝,全然不顾那几个人在商讨什么。 卞芙蹲在她的身边,拍了拍夙溪的肩膀,带着哭腔问道:“你还好吗?” 夙溪被她拍了好几下才回神,眼神之中逐渐聚焦,随后扭头看向卞芙,抿了抿嘴道:“我没事。”说完这句,便用心清理宿无逝下巴上的血迹,将他的脸擦干净。 卞舞华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了一句牧崇音:“你有没有觉得热?” “是挺热的。”牧崇音点头,随即脱掉了外衣,按理来说,即便他们掉入了山底大难不死,看到的也不应当是现在这副面貌,且正是隆冬腊月,这天怎么会越来越热? 卞舞华也脱去了衣服,就连卞芙没忍住,将小夹袄也给脱下了,几人坐在草坪上由牧崇音扇风。 牧崇音见夙溪还裹着大氅,脸色苍白,半点儿没有觉得热,心里有些不忍,于是走过去,蹲在了夙溪身边,见她悉心地给宿无逝擦手后,小声地说了句:“别担心了,他死不了。” 夙溪点头:“当然。” 宿无逝怎么会死?他是书中的男二号,他应该能活到最后的!如果是以前,夙溪定当不会怀疑,可现在这故事剧情与她所熟悉的出入越来越大,连她都不确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那么宿无逝的生死,就当真能按照原剧情继续? 牧崇音张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声音细不可闻:“即便他死了,回到人间,我也自有法子能将他救活,届时你找到三万多浮光灵石,我借穹苍台与你一用。” 夙溪还有些发愣,没反应过来牧崇音这话的意思,便听见卞舞华远远地喊了一句:“牧城主,这么多浮光灵石,你不要吗?” 牧崇音知道自己即将被卞舞华训斥,抿嘴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又非常乐意地跑过去。 夙溪的脑子有些懵,垂头看了宿无逝一眼,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不过宿无逝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夙溪震惊了,震惊过后便是喜悦,她哈得笑出了声,连忙伸手帮他拂去额头的汗水。 卞芙见方才还死气沉沉的人怎么现在就突然亢奋起来了,只见夙溪没顾得上自己已经凌乱的形象,直接解开了宿无逝的腰带便要扒开他的衣服。 卞舞华与牧崇音面面相觑,卞芙脸上的眼泪更多了:“你干什么啊!无逝哥哥都已经……你还要占他便宜啊!” 夙溪不管,只一个劲儿地脱宿无逝的衣服,等到将他的外衣全都脱下,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衫,里衫已经被血浸透了,夙溪慢慢解开里衫的衣带,暴露在空气中的,便是那撕裂的伤口。 被一爪子贯腹而过,鲜血流了那么长时间,灵力耗尽,难怪他会晕倒。 夙溪抿嘴坚信宿无逝不过是暂时休克,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他治伤,他一定还活着,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天热而流汗?一定是与从铃锣镜中出来时一样,缺的不过是合理治疗。 她先是割破了自己的手,将血滴在了宿无逝的伤口上,两人的血液很快便融在了一起,宿无逝的伤口逐渐有止血的迹象。 因为今日已经流了太多血,加上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夙溪的脸色很不好看 分卷阅读151 ,她还穿着厚重的斗篷,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迟缓。 等到暂时将宿无逝腹部的伤口抑制后,夙溪抬头朝卞舞华瞧去:“你们谁会取心头精血?” 卞舞华顿了顿,摇头朝牧崇音瞧去,牧崇音抿嘴,干咳一声:“在下什么都会,唯独这法子……没试过。” 夙溪的目光一瞬黯淡了下来,如果在场没人会取心头精血,那么她要怎么救宿无逝? 隆遥本来安静地站在一旁,此时突然走到了众人前面,卞舞华问:“你会?” 隆遥摇头,说了句:“有人。” 几人顿时戒备了起来,这一处倒是空旷得很,树木离得远,若附近有人,应当不会察觉不出。 不知从何处吹起了一地花瓣,一抹艳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李南栎满头银发在风中早已凌乱,他浓妆艳抹的脸上叫人看不出表情。落地时单膝跪地,手中紧紧握着一枚淡蓝色的灵石,那灵石流光溢彩,远远地便能感觉其威力,竟然是世间从未见过的。 李南栎落地之后,猛地朝地面吐出了一口血,鲜红的颜色顺着他惨白的嘴角滑到下巴上,见到面前几人都朝自己瞧过来,他反而不在乎地擦干净嘴角,慢吞吞地原地站起。 “你是何人?”卞舞华率先问。 李南栎朝夙溪瞧了一眼,勾起嘴角,尖利的嗓音道:“你们的朋友。” 牧崇音挑眉:“他是妖。” 李南栎只笑,没理会牧崇音,径直朝夙溪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我方才听见,你要取心头精血之法?” 夙溪怔了怔:“你会?” “我会。” 卞芙连忙摇头:“牧崇音说了,他是妖!不能信他!” 夙溪与李南栎不止一面之缘,这人虽然行为古怪,且是妖仙,但归根究底,他曾为人类,也没有过害她的举动,如今在这关键时刻,除了他,夙溪不知道能信谁。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取我心头精血,救我师兄。” 李南栎慢慢走到了夙溪身侧,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垂头看了一眼宿无逝,随后心中大震,妖异的瞳孔一瞬收缩,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勾起嘴角,低声呵呵笑了起来。 毕婪那个臭老头儿,果然是骗他的,他找了这么多年,跟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跟对了。 “你笑什么?”卞舞华觉得这人古怪得很。 李南栎只管笑,笑声越来越大,那笑声不如他刻意掩饰时的尖利刺耳的嗓音,反而浑厚有力,倒是好听且富有磁性。 ☆、妖仙就是不一样 卞芙见李南栎长得怪异,穿得怪异,如今笑起来更是让人害怕得很,于是缩在了夙溪的身后。 李南栎笑够了,又恢复了一张阴阳怪气的脸:“要我帮你也行,但你也得帮我。” 夙溪问:“我能帮你什么?” 李南栎慢慢蹲下,隆遥戒备地在他与夙溪之间插了一手,被夙溪按下之后,李南栎才笑道:“帮我解开赤石封印。” 卞舞华朝满地的浮光灵石瞧去,说了句:“赤石早就已经碎成一片片了,封印哪儿还在啊?” 李南栎伸出右手,手中躺着一块玉佩大小的蓝色灵石,那灵石上缠绕着金色的符文,就连灵石之中也满是金色在流动:“这才是真正的赤石,那些浮光灵石,不过是被人用符咒加印上去,起保护作用罢了。” 夙溪垂眸:“即便如此,我是在场所有人道行最低的,如何帮你解开赤石封印?”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夙溪对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已经抓不准了,更何况对于赤石,她知道甚微,在书中看到的,也就是那么一提,解开封印的方法,她并不知道。 李南栎笑了笑:“便是用你的心头精血养三日,这封印自然就解开了。” 夙溪一怔,取几滴血就痛的要死,甚至晕厥许久,用心头精血养三天,那她还有没有这条命了? 再低头看向宿无逝,她是双手在袖中微微颤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重重点头:“好,我答应你。” 李南栎眸光一亮,随后将赤石放入怀中,往后退了几步,朝在场几位道:“劳烦离远一些。” 牧崇音拉着卞舞华往后退,他看得出来这人不简单,瞧他身上涌出的妖气,就连隆遥也不是对手。 卞芙还有些不放心:“喂!你真的打算把无逝哥哥的命交给这个妖的手上啊!” 夙溪盘腿坐在地上,她也是没有办法,如今的情况,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吗? 她闭上眼睛,嘴角缓缓勾起,半垂的脑袋逐渐抬起,扬起下巴的那一刻,似乎已经有了痛死的决心:“开始吧,将你需要的那一份,一并取出。” 李南栎五指成爪,一手往后扬起散妖气,一手朝夙溪的胸腔而去,他的指尖发白,指甲却是绯若红梅,悬在夙溪胸前,相隔大约只有十公分。 掌心聚拢的妖气越来越重,巨大的吸力让夙溪觉得,自己的魂魄恐怕都会跟着李南栎的手脱离身体。 他本是妖仙,就没有那些名门正道的救人方法,翎海的师叔们虽然也在她身上取过精血,但多半都由血管流出,痛苦多少减轻了一些。相比之下,李南栎的手法可谓粗暴,直接隔着她的骨头血肉,将心脏扭成一团,挤出那么几滴精血后,凭空吸出。 夙溪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觉得自己是个忍痛高手,不断受伤更让她在经历断骨割肉之后,还能勉强从容面对,但李南栎取走她心头的几滴精血,当真是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心跳,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化了一道又一道,再由压力拧干,这痛苦比起之前她受过的所有罪都要难受一万倍。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 色的面瘫夙溪,也受不了将五官皱成一团,扬起头便难耐地痛喊。 半闭的眼睛眼角滑下泪水,她的脸先是通红,随即变得惨白,只觉得晕眩,眼前所有事物都晃成了好几个影子,蔚蓝的天,雪白的云,还有……隆遥那急切的脸。 隆遥直接朝李南栎出手,他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这个人,李南栎袖口一挥,抵挡了隆遥这一招,夙溪仰头朝后倒去,重重地躺在了草坪之上,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便晕了过去。 卞舞华与牧崇音统统亮出了兵器,李南栎踮起脚尖往后退了几步,右手五指慢慢张开,在他的掌心,有一团泛着绿光的液体正被法术护住。 李南栎那张鬼魅般的脸上露出好笑的神情:“血我取出了,若还想要救人,就都让开。” 牧崇音挑眉:“我们又怎么能相信那是夙溪的心头精血?” 卞芙点头附和:“对!哪有人的血是绿色的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想使什么坏招要加害无逝哥哥。” 李南栎仿 分卷阅读152 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笑了起来:“我若想加害你们,还需费此心力?我可是妖仙,你们不过是区区几个人类,我还不放在眼里。” 卞舞华震惊:“妖仙?!” “妖若成仙,也是得去仙界的,你当我们好骗?”卞芙哼了一声。 “毕婪那个老头儿不也还留在人间?”李南栎说完,恍然大悟:“哦,你们管毕婪那老头儿叫——南仪仙人,他的两个弟子都快死了,你们还在这儿加以阻拦,若真的耽误伤情,可别怪我不肯救人啊。” 隆遥摸了摸夙溪的脉搏,发现对方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 卞舞华沉默了片刻,才拉着牧崇音让开了一条路:“信他,如今宿无逝已经成了这样,若他要毒害是死,不让他救又是死,不如信他。” 李南栎见几人都让开了,于是踱着步子慢慢朝宿无逝走去,对方正躺在松软的草坪上,腰腹还有狰狞的伤口,不过伤口此时已经没在流血。 李南栎将手中的绿色精血慢慢渡了一层在宿无逝的身上,那绿光萦绕,甚至在靠近宿无逝时,他身体周围的植物都更为鲜亮,嫩绿的野草霎时间疯长,足足有半人高。 李南栎最后留了两滴,藏于袖中,双手背在身后,朝卞舞华瞧去:“应当很快便会好了。” 夙溪总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再睁眼时,眼眶酸涩的厉害,她眨了几下,伸手揉了揉,才无比确认自己是躺在床上了。 这床到是新奇,构架有些奇特,且纱帐很多,一层层地铺在了床铺的两侧,估计就算是有风,也吹不开里面这层。 床上铺着的是丝绸,这天炎热得很,睡这个倒是挺凉快的。她单手撑着自己坐起来,透过身旁的薄纱朝外看,隐约能看见外头的布置。 这房间大得离奇,床铺距离茶桌起码有二十多步的距离,更别说前面的会客厅与另一边休息用的书房、凉台等。 夙溪抬手轻轻拨开了纱帐,她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了,也不知道是谁给穿的,歪七扭八。 下了床铺,夙溪整理好衣服,她的身体倒是没什么不适的地方,这回李南栎取心头精血的方法简单粗暴,且量数较多,按理来说,应当会晕上很长一段时间。上次在翎海,师叔几人取她心头精血救宿无逝,之后她足足晕了一个月,那么现在呢?她又是睡在哪儿?睡了多久? 夙溪走到茶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恰好此时外头有人走进来。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远远地就传了过来,进来的果然是卞芙,她手上端了一盘野果子,看见夙溪醒了,且披着一头长发穿着轻薄的鹅黄色长裙坐在差桌旁喝茶时,一瞬有些愣住。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会儿卞芙才连忙跑过来:“你醒啦!” 夙溪点了点头,问:“我睡了多久?” 卞芙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那一双手都数了两遍了,夙溪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睡了几个月吧? 只听卞芙道:“嗯……大概有三十多个时辰了!” 三十多个时辰?那么才三天左右?她这回三天就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 卞芙抿嘴:“那日你取心头精血救无逝哥哥昏过去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呆在草坪上,更何况周围山峦上有不少楼阁宫殿,卞舞华就和牧崇音带路到了这处,我们就暂且住下了。” “师兄呢?”夙溪问。 卞芙笑了笑说:“这地方可大了,你住这边儿,无逝哥哥还在走廊那头呢,隆遥一直照顾着他,我就一直照顾着你呗。不过那个妖,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他倒也没走,卞舞华和牧崇音时刻盯着他呢。” 夙溪叹了口气,哪儿是不想走,应当是走不了吧。 跟着卞舞华,就一定会走女主角应当走的剧情,这里本来就是一个让卞舞华升级的副本,落入禁地之口,无意间打破了赤石,得到了成千上万颗浮光灵石不说,还提升了自己的修为,最重要的是,得到了不少遗留在这里的宝物。 禁地之口有封印,李南栎不惜以自己百年道行来开启封印,害的他们全都落入了封印下面尘封的时空之中,若不找到能打开这时空的法器,他们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只是原定中,应当是卞舞华得到的赤石,落入了李南栎的手中,故事的不定性越来越多,她怕自己走不完。 夙溪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要去找宿无逝,卞芙连忙跟着她:“我同你一起,你不知道,隆遥特别过分,我要去看无逝哥哥他还不让呢,等会儿你可要好好教训他。” 夙溪朝卞芙看了一眼,卞芙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脸上突然红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瞪了一眼:“干嘛这么看我!” 夙溪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好奇,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竟然从对她充满嫌弃与恶意,到了如今颇有好感,还有些粘人了? 方才说话的那口气,简直像是在外头被欺负了,回来找姐姐一同过去报仇的小孩儿般。 如卞芙说的那样,他们所住的地方应当是牧崇音选的,满是奢华气息,楼阁高大,长廊宽敞,就连这山间的小溪都被引于此处,长廊与长廊之间架起了一个拱桥,下面就是潺潺的小溪,旁边还有瀑布,风景优美。 站在拱桥上能看见整座山下的风光,绿树成荫,绿草成坪,山峦的底下还开了一群野花,若非知道这里不过是尘封在法器之中的过去,夙溪甚至有些喜欢上这儿了。 走到宿无逝的住处,花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夙溪站在房屋前,门是紧闭着的。 她抬手敲了敲,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隆遥并不在里面,夙溪刚想一脚踏进去,便发现落在门槛上的梅花瓣,动作顿了顿,回头对卞芙道:“我将乾坤袋忘在床头了,那里面有救命的良药,你帮我取来给师兄用。” 卞芙一听,点了点头,临走前还嘲了一句:“东西也能乱丢,等会儿我拿了就不还给你了!” 夙溪笑了笑,推门而出,随后转身关上了门,顺带将其销上。 再转身,面对空荡荡的房屋,她开口:“李南岳,你在这里吧。” ☆、所谓魔花 客厅一旁的珠帘被掀开,李南栎踱步出来,夙溪看见对方的时候倒是一愣,若非依旧是红色的纱衣与银白色的披肩发,她看着这一张脸,当真是认不出对方的。 李南栎见到夙溪眼底的惊奇,随后勾起一边嘴角,笑容带着几丝嘲讽:“怎么?我原本长得很难看?” 倒不是难看,反而正如夙溪原本所想的那样,是个非常端正且书生气十足的长相,剑眉狐狸眼,嘴唇稍微有些丰韵,若换上素色的长衫,说是位年轻俊朗的教书先生也是有人信的。 夙溪问他:“你的妆呢?” 分卷阅读153 李南栎伸手摸了摸脸,有些不在乎道:“不画了。” 反正要找的人也找到了,这妆容本就为了去到人间掩藏自己所画,况且他们被困于此,暂时也出不去,见到的人就这几个,有无妆容也没所谓了。 夙溪慢慢朝床榻的方向走去,掀开层层的纱帐朝里面看了一眼,宿无逝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躺在床上,浅浅的呼吸。由于这地方天气较热,隆遥没给他穿太多,里外也就两层,领口 有些松,夙溪能看见隐约露出的蓝紫色斑纹。 李南栎也朝里瞥了一眼,笑道:“多好看?” 夙溪一愣,扭头问他:“你好断袖?” 李南栎脸色一僵,扯着嘴角:“怎么可能,我说的是魔花的痕迹。” 夙溪将纱帐放了下来,慢慢朝桌边走去,给自己与李南栎都倒了一杯茶,李南栎就坐在她对面,单手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她。 夙溪端着茶杯没喝,过了会儿才问他:“你知道些什么吧,关于宿无逝的。” 李南栎笑道:“怎么?难道你会不知道?你不是命带神格,能看过去未来?” 夙溪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厉害。” 她能看到的,也仅存于书中所看的那一些,而她所知道的剧情,也马上就要达到上限,多走一步,就会多恐惧一分。 李南栎道:“你太看轻你自己了,我一路跟过来,若非看到赤石对你有了感应,也不敢贸然出手,不然早两百年前,我就把这禁地给破开了。” 夙溪顿了顿:“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李南栎笑:“的确是有些了解,尤其是见过了毕婪之后。你是万物化而生,天地生灵,草木化体,只要不除去你的根,伤你再多,都会长出来。”他说的时候,伸手指了指夙溪的心脏:“你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罕物,被毕婪这么糟蹋,也是可惜,若是我先发现了你,好好培养,恐怕现在你早就位列仙班也不一定。” 夙溪头一次听别人这么说自己,感情她还是个有潜力的?冲一冲,还能改变自己永远停留在筑基初期废柴的本质? 不过让她现在冲一冲,去当个神仙什么的,她完全不想了。 沉默之后,她又道:“那你知道宿无逝什么?你对他的兴趣应当比对我要大吧。” 否则这几日她与宿无逝同样都是昏厥,怎么她醒了李南栎不知道,反而还偷偷支开了隆遥,自己呆在房间里看宿无逝? 李南栎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回答:“我是对他有兴趣,你难道没瞧见他身上的魔花?那魔花开了应当不止一两天了吧,据我所知……至少有五六年了。” 夙溪愣了愣,据她所知,也不过才五六个月左右,从铃锣镜中出来受重伤时,身上才有的,怎么被李南栎一说,这魔花有五六年了? 五六年前……不就是宿无逝被火麒麟伤到的时候吗? “那不是心魔所致的魔气吗?”夙溪问,这也是翎海的师叔们告诉她的,还对她说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宿无逝的心魔消了之后,这痕迹也会跟着一起消失,难道师叔们骗她? 李南栎沉思了会儿,已经明白过来,夙溪有许多东西都被蒙在鼓里了,毕婪那个老头儿把这样一个能通天晓地的女子放在身边,却什么也不教,甚至也不将宿无逝的身份告知对方,那么收这个徒弟,有与无又有什么差别呢? 难道就是为了她这有起死回生之效的心头精血? 夙溪没得到回答,眼神有些焦急了,李南栎眨了眨眼睛,随后点头:“是因他有心魔所致,虽说体内有魔花,但若无魔意,是无法唤醒魔花的。”说到这儿,李南栎停下了。 夙溪命带神格,应当有观过去、看未来的本领,该她知道的,总会知道,在宿无逝醒之前,有些话还是先打住比较好。 李南栎一杯茶喝完,站了起来,朝夙溪道:“夙姑娘放心,你师兄啊,很快就会醒,若你还有疑问,不如问他自己,我想他应当比谁都清楚。” 说完,夙溪还没来得及回应,李南栎便化作一阵红烟从窗户飞走,除去地上落下的两片梅花瓣,就只剩空气中微甜的香味了。 屋外突然响起了卞芙的声音:“喂!这回为什么又拦我?我是给夙溪拿东西的!” 夙溪深吸一口气,开口:“隆遥,让她进来吧。” 此声一出,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卞芙边朝里面走,边道:“哼,说了别拦我,你这人怎么就听夙溪的话,也稍微尊重一下别人嘛!” 卞芙走到夙溪跟前,将乾坤袋往桌子上一丢,双手环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瞪着一同走进来的隆遥。 夙溪朝着两人看去,一个心智不全,一个顽皮任性,往那儿一站真叫人头疼。 她将乾坤袋系在身上,在里头翻找了几下,找到了出翎海时师兄给的丹药,端着一杯茶,拿了一粒就着茶水给宿无逝喂下去。 那俩小孩儿还在玩儿大眼瞪小眼的游戏,重点是卞芙是真的在生气,而隆遥是真的在玩儿。 卞舞华见这门开着,与牧崇音一道走进来:“卞芙,跟我们出去一趟。” “干什么去?” “外面那么多浮光灵石,我们若再不捡,就要被那红衣服的妖给捡光了,且现在夙溪已经醒了不用你照顾,你不得和我们一同去找出路吗?”卞舞华说完,人已经走到了卞芙跟前,提着对方的领子,也不在乎卞芙是否愿意,直接将人带了出去。 牧崇音临行前朝夙溪看了一眼,两人目光相视片刻,夙溪似乎明白了牧崇音的意思。 牧崇音始终不放心宿无逝的心魔,也有些担忧在玄天边界孤城的屠城事迹,那一眼似乎是在提醒夙溪那夜在主殿里的对话。 结果卞舞华发现,伸手拽着牧崇音的领子,眼睛瞪圆了,牧崇音挥着扇子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就着卞舞华的手理了理领子道:“温柔一些。” 三人打打闹闹的声音在门外消失,屋内就剩隆遥还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这几日隆遥一直照顾宿无逝也没有休息,之前在禁地与众多妖也有一场恶战,长时间堆积的疲惫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他又不放心夙溪,于是趴在了桌子上睁着眼睛,不消片刻,那双眼睛就闭上了。 夙溪叹了口气,将桌边的窗户推开,窗户旁边刚好有一颗遮蔽林荫的槐树,阳光洒进来,微风拂过他额前的发丝,隆遥睡得正香。 夙溪挺起胸膛朝周围看了一圈,这里的记忆她是没有的,在书中也不曾见到,不过现下这四下无人的安静屋子,倒是让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这几日的疲惫与精神紧绷,差点儿让她缓不过来,难得有一个时间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歇一口气,虽然被封在这里出不去,但至少这里面是没有危险的。 分卷阅读154 夙溪朝宿无逝的床榻走去,将纱幔掀开,扔了个软垫坐在了床边,趴在床沿上,就这么看着对方。 宿无逝的半截胳膊暴露在空气中,他的指尖泛黑,手背上还有奇异的斑纹,若仔细看,当真像是一株顺着藤蔓一直往上爬的花。 魔花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清楚宿无逝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魔花,但李南栎说,心中若无魔,魔花不得活,这也就表示,宿无逝的心魔一直未去。 他的心魔是什么? 夙溪轻轻地将宿无逝的手握住。 他的心魔……与铃锣镜内,那段应当不存在于他生命中的黑暗世界有关吗? “师兄。”夙溪将宿无逝的手贴在脸上,他的手心冰凉:“你快点醒来吧。” 快点好起来吧。 别有心魔,别让剧情控制住你,别走向最终的不归路。 夙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趴在宿无逝的床边睡着的,或许是取心头精血的后遗症,她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沉。 再醒来的时候,她是躺在床上的,睁眼所看见的场景有些重复,还以为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醒了呢。 她慢慢坐起来,总算发现这处与自己住处的不同,身上也不知何时被盖上了一个外套,青色的外套上绿竹苍劲,上面还有宿无逝常用的熏香味儿。 夙溪一瞬愣住,她是睡过去了,难道宿无逝醒了? 窗户还没关上,隆遥已经不知去向,外头一片漆黑,寒冷的夜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将床幔吹开了几层,只留薄薄一层纱帐,放在桌上的油灯被风吹得晃了晃。 夙溪的目光一直盯着桌边正在喝茶的男子,他背对着自己,一身缟色长衫,上面墨绿色的劲竹晕染到衣摆,他的头发随意披到了腰间,仅由一根玉色发带松松地系着。 夙溪掀开纱帐,心里狂跳几下,对方单单一个背影都能叫她六神无主了,小心肝噗噗直跳,她的声音带着几丝兴奋:“师兄,你醒了!” 宿无逝听见声音,放下手中的茶杯,夙溪盯着他的手,目光有些呆住,原本白皙纤瘦的手上那干净圆润的指甲,依旧是黑色。 宿无逝慢慢转过身,朝她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金色的瞳仁异常醒目。 ☆、亲吻 夙溪晃了晃神,觉得喉咙有些干燥,她张口想问宿无逝的眼睛怎么会是金色的,人类不会拥有这种颜色的瞳孔,但是话语到了嘴边,她问不出口,改为:“师兄的伤怎么样了?” 宿无逝目光柔和几分:“多亏夙溪,我又大难不死了一回。” 夙溪呼出一口气,这眼神,这口气,与她认识的宿无逝并没有区别,即便样貌上有些微的出入。 她站了起来,将衣服还给了宿无逝,凑近了反而不敢看宿无逝的脸。 这人本就生得好看,如今凑近了才发现,他除去瞳仁变成了金色的之外,就连睫毛也是银色的了,容貌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妖异。 夙溪才坐在椅子上,便听见外头一阵躁动,卞舞华似乎是与谁打起来了,漆黑的夜空中顿时亮起了一道闪电,那闪电刚好劈到了这房子的窗沿上,噼里啪啦炸开了火花。 夙溪吓了一跳,连忙准备朝外走,谁知道刚路过宿无逝的身边,手便被人握住,一个用力,夙溪脚下滑了一下,整个人倒在了宿无逝的怀里。 她猛地抬头,心想自己还挺重的,这突然倒下来,不知道有没有压痛对方,结果看上宿无逝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时,夙溪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宿无逝的手指尖冰凉,握着她的手将她的左手背在了腰后,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来,顺着夙溪的脸颊轻轻滑过,他眼底的金光流转,漂亮的瞳孔倒映出她有些无措的脸。 “师……师兄……” 这是什么怪异的姿势?这是什么怪异的举动?! 宿无逝抬手便将食指贴在了夙溪的唇边:“嘘,别管他们,让我好好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前几日不是还见过吗? 夙溪觉得这一觉醒来,宿无逝不单容貌变了,就连性格也有些古怪,以往即便与她靠近,但也从未有过现在这么近,从那双眼睛便能看出他眼底似乎有一团炙热正在燃烧,夙溪觉得,那火要烧到自己的心上了。 夙溪碍于现在这个姿势太过尴尬,她整个人除了一双腿还在外头,其余部分都是被宿无逝双手圈在怀中的,这人还将她一只手背在了身后,对于从未与男子过多接触的夙溪来说,她的心脏都快从口中跳出来了。 宿无逝的拇指在夙溪的脸颊轻轻摩挲,目光从她的眉眼逐渐落到了她的唇上。 夙溪刚觉得这眼神不对,应当有什么即将发生了,结果下一秒,果然宿无逝突然毫无预兆地贴近,两人的脸距离近到对方眨一下眼睛,都有可能被睫毛碰到的地步。鼻尖环绕着彼此灼热的气息,夙溪的脸颊一瞬通红,她的脑中一片嗡响,耳朵几乎失聪,只感觉呼吸越来越重。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果然,两人的睫毛碰到,夙溪的双眼仅能看到对方金色的瞳仁,那双眼睛之中只有她,再容不下其他。 宿无逝没回答,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就这一点点举动,夙溪整个人便朝他贴过去。 那一瞬,夙溪觉得自己傻了。 她的唇上贴着宿无逝的嘴角,一只方要挣扎的手悬在了半空僵硬地无处安放,夙溪一双眼睛睁得很大,这一刻她忘了呼吸,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活着。 宿无逝轻轻舔舐着夙溪的嘴唇,张嘴露出了带着些许尖利的虎牙,他不轻不重地咬在了夙溪的下唇上,睁开眼瞧见对方那一脸惊讶的表情,顿时用鼻子呵笑出了声。 舌尖挑开了对方的口齿,原本暧日未的吻加深,夙溪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自己的尾椎骨一直冲上了天灵盖,她的脑袋依旧是懵的,整个人都酥麻了。 夙溪觉得呼吸困难,这才回神自己因为太震惊而忘了呼吸,她抬手在对方的肩膀上推了推,宿无逝的唇这才放过她,夙溪抓住机会猛地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乱成一团。 这、是、在、干、什、么! 一觉醒来话还没说两句,怎么就被宿无逝抱在怀里狂亲了啊!!! 夙溪刚想说话,宿无逝见对方喘够了气,不给机会地又俯身上去,这回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嘴,随后那炙热的鼻息便顺着她昂起的下巴落在了喉结上,甚至伸舌舔了舔。 夙溪开口,声音带着些微颤抖:“师……师兄,你你……你别。” 夙溪只一个劲儿地往后倒,想要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结果因为她后仰得太厉害,重心不稳,结果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宿无逝一手抵在了她的脑后,以免她受伤,另一只手困在了她的脸 分卷阅读155 侧,阻止了逃跑的机会。 屋外又是几道闪电,卞舞华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你这家伙解开了封印害的我们掉了下来,快想办法让我们出去!” 夙溪一听,知道卞舞华是与李南栎起了争执了,她撑起手肘刚想要起来,宿无逝便整个人压了上来。 夙溪:“……” 师兄你干什么啊!外面都打起来了你听不见吗?! 宿无逝紧盯着夙溪,也没再向方才那样不管不顾地亲她,夙溪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外头打起来了。” “那又如何?”宿无逝慢慢勾起嘴角:“别人的事与我们何干?” “可是……”可是这些天,若不是有卞舞华他们一路照顾,单凭夙溪与重伤的宿无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虽说以前都是两看两相厌,但经历了几番波折,他们也算的上共患难的朋友了。 “卞舞华是我朋友。”夙溪如是说。 宿无逝挑眉,似乎是若有所思,但依旧没让开,过了会儿他又笑道:“那打起来更好,你不需要朋友,有我就够了。” 夙溪:“……” 这是什么逻辑啊!你是南仪仙人的弟子啊师兄!说话不要这么歪门邪道好不好! “师兄你怎么了?”夙溪的目光带着疑惑与惊愣。 宿无逝脸上的笑意一瞬收敛了起来:“怎么了?我好的很,从来没这么好过。” 夙溪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有些不正常,至少……和以前相差大多。 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木头门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一阵夜风,卞芙捂着胸口咳嗽几下,对着天空大喊:“打我做什么!我多无辜啊!” 她才刚拍着衣服站起来,吸了几口气揉着胸口,一转身,便看见趴在夙溪身上的宿无逝,两人衣衫都有些凌乱,四目朝她瞧来。 卞芙长大了嘴巴,许久才回神,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指着夙溪道:“你你你……” 夙溪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猛地想起她与宿无逝现下的姿势很不好看,于是立刻抬手推了推宿无逝的肩膀,对方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悦,站起来的同时,将夙溪也扶了起来。 夙溪有些无措地将衣服整理好,宿无逝倒是没什么,依旧仪表堂堂的。 卞芙几步跨过来,站在夙溪面前张口就问:“你是不是勾弓|无逝哥哥了?!” 夙溪歪着头不解:“?!” 宿无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头道:“是啊,无时不刻,只要她看了我一眼,我都觉得是在勾弓|。” 夙溪扭头看向宿无逝:“!!!” 师兄是在胡说什么!她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卞芙又是深受打击的样子,眼眶泛红,扁着嘴,朝夙溪瞪了一眼,小声道:“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你太过分了!” 她干什么了就过分了啊?! 卞芙伸手擦了擦鼻子,心口又因为受伤疼痛,顿时眼泪就掉了下来,心里的委屈无限放大,她捂着脸,哇得一声哭着朝外跑了去。 夙溪心里顿时伸出了尔康手,大喊一声:妹子,别走! 然而现实只能看着卞芙离去的背影,眉头深锁,卞芙那句把她当成朋友,说实话,让夙溪的心里很不好受,分明没有对不起,但依旧觉得好似亏欠了对方什么。 隆遥不知从哪儿飞了进来,化作了一只乌鸦模样,落在桌案上看向夙溪。 “怎么了?”夙溪问他。 隆遥道:“卞舞华拉我去打架,说那妖欺负了你。” 夙溪:“……” 卞舞华你能不能靠点儿谱,这不是欺负隆遥脑残拉他去当壮丁吗?李南栎是妖仙,即便去了百年道行又如何?他身上到底背了多少年的道行也未可知呢,贸贸然就打起来了也太不明智了,还害得隆遥化作原形。 夙溪提着裙摆就要出去,恰好此时卞舞华落在了门口,她回头朝夙溪瞧了一眼,又看见醒来的宿无逝,想也没想便开口:“醒了正好,一起收拾了这妖!” 夙溪无奈:“住手!” 牧崇音好不容易喘一口气,手中的扇子正欻欻直响:“这妖害的我们在此地逗留许久,你昏迷的这几日我与舞华找了无数次,都没找到出口,好似被关入了一个巨大的牢笼,若不逼他让我们出去,难道要一直关在这儿吗?” 夙溪皱眉:“他是妖仙,若非手下留情,你们俩个根本不是对手。” 在场的这么多人加在一起,都未必是李南栎的对手,仙与人的殊途,又岂是结丹期与元婴期的人能跨越的? 卞舞华双手叉腰:“你想老死在这儿我还不想陪你呢!” 夙溪摇头:“这地方是被封印的时间,我们只有找到将此地封印的法器才能离开。” 李南栎见牧崇音与卞舞华不打了,于是也理了理袖子从屋顶上跳下来,他白了那两人一眼,随后道:“只会蛮干的毛头小儿。” 卞舞华竖起眉毛:“说什么呢你!” 夙溪拦在了两人面前,开口道:“这地方是过去的某一个时空,至于是何时我也不知道,只有找到时空法器,解开法器上的封印我们才能离开,否则再怎么找出路都是空谈。” 卞舞华叹了口气,但依旧看李南栎不顺眼,只对着夙溪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你知道那时空法器在哪儿吗?” 夙溪摇了摇头。 李南栎哼了一声,夙溪朝他瞧去,那一脸摆明着他知道的模样,夙溪都懒得开口问了。 李南栎弯下了些腰,歪着头对卞舞华道:“看在夙溪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帮你们一把。” 说这话时,手正打算拍一拍夙溪的肩,还未落下,便听见一道声音:“别碰她。” ☆、还好有你 李南栎一瞬停了手,扭头朝声源瞧去,在看见宿无逝的那一刻,他的眼眸顿时一亮。 宿无逝披着一头长发踱步出来,步伐缓慢,在走到夙溪身边时,冷冷地盯向李南栎那只还悬在夙溪肩头上方的手,后者识趣收回。 卞舞华问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李南栎道:“入了这禁地,只有找到千秋定,破开千秋定上的封印才可出去,这千秋定就藏在周围六座山中。” 夙溪对他卖关子的行为感到不齿,勉为其难顺着对方问了句:“如何找到?” 李南栎叹了口气,虽有些不乐意,但也算毫无保留地说:“据说这一处是当初三界大战最初的地方,这世间第一个神便是由此而生,他临行前留下许多法器,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千秋定。而我们现在所在的,便是千秋定中被封存的时间,而恰好,我有赤石,赤石是他额上佩戴的玉石,他以自身化五界时额头上的赤石记录了他的记忆,只需打开赤石封印,将记忆放出,我们便能跟着记忆找到千秋定存 分卷阅读156 放的位置。” 夙溪听到这儿,顿时察觉几人的目光统统落到了她的身上。 是啦!据李南栎说,要想解开赤石的封印,需要用她的心头精血养三日,痛苦是痛苦了些,但也不是不行嘛! 夙溪问他:“如何养?” 李南栎慢慢伸出右手,漂浮在上的蓝色灵石散发着光芒,外头渡了一层浅绿色,与石头中心的金色细沙相辉映。 他道:“你醒了之后,我便用留下来的两滴养着了,每日早中晚需取你三滴心头精血,养足三日,这灵石上的封印自然就破了,届时我再催动法力将其中的记忆放出即可。” 夙溪心里咯噔一声,乖乖,一滴血就痛死她了,每天三滴不是每天都取走她的半条命嘛! 被李南栎取心头精血真的不是什么好记忆,夙溪只要想起来便觉得全身发寒,脸色霎时间白了起来。 宿无逝在此时突然冷冷地哼了一声:“做梦。” 牧崇音朝他瞧去,突然察觉出此人的周身气场与平日不符,且见他一双阴冷的金色瞳孔,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再朝夙溪瞧去,对方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难道她没发现宿无逝的反常? 李南栎收回了赤石,笑道:“这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不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掘地三尺,将这六道山脉一座座翻个遍,说不定也能找到。” 说完这句,他便纵身一跃,在夜风中化作一片片梅花瓣消失在月色下。 牧崇音朝着空中扇了一扇子,将那片片花瓣扇离面前,省的碍眼,随后又朝夙溪道:“虽说很难为你,但这的确是离开此地最快的方式,如今外头妖界与人间如何还不得知,我们还是尽早离去的好。” 夙溪也知道,她还没说话呢,宿无逝又率先开口:“要血,用你们自己的。” 这话口气稍微有些冷,就连夙溪都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尴尬,原本还好好一起并肩作战,一觉醒来师兄的脑子跟被驴踢了似的,简直变了一个人啊。 她给卞舞华一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卞舞华难得从那张面瘫脸上看出点儿信息,拉着牧崇音扭头便走,道:“卞芙那丫头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们去把她找回来。” 牧崇音晃着扇子,撒了个娇:“方才和那妖仙我可是出全力了,别因为我能力好,你就如此虐待我啊。” 卞舞华挑眉:“那我给你松松筋骨?” 牧崇音叹了口气:“这娶回去,我无上城恐怕要遭殃。” 卞舞华嘀咕:“爱娶不娶。” “娶!” …… 夙溪见两人走远,这才朝宿无逝瞧去,对方双手背在身后,一脸默然。 她把人支走了之后,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刚才那房内旖旎的一段猛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夙溪脸上发烫,要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有些难以启齿了。 “碍事的终于都走了。”宿无逝突然开口。 夙溪的手在袖子里攥紧,她没敢再看宿无逝,听见这句话,也觉得分外别扭。 碍事的?碍着什么事? “师兄醒来后,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尤其是脑子,脑子没有问题吧? 宿无逝走到她的正面,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夙溪只觉得那只手太冰冷,以至于被触碰的时候,她的两腮都起了鸡皮疙瘩。 直视着宿无逝的双眼,夙溪有些恍惚,这人看她的眼神与从前一样,似乎没变。 “你是不是有别的要问我?”宿无逝问。 夙溪心底咯噔一声,有些不确定要不要问出口。 以前从来不为人而活,如今心里多了个宿无逝,许多事情接踵而来,让她不知如何决定。 夙溪大了胆子,伸手拉住宿无逝,两人走到了这房前平台的边缘。 这一处悬于山腰,宿无逝的住处又是靠水而居,这平台边缘没有任何遮蔽物,仅有两棵大树位于左右,站在中心便能看见山下的风景。 今夜的月色很好,夙溪与宿无逝一起坐在了平台上,一个盘腿,一个双腿耷拉在平台外头,正好悬于悬崖边缘。 夙溪道:“师兄醒来之后,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宿无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瞳孔稍微收缩,过了许久才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才是真的我?” 夙溪朝他的侧脸看去,他纤长的睫毛拉下阴影,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瞳孔的颜色,当真与过去一模一样。 “在妖界,你为了救我破开八角塔,晕厥后,牧崇音找我谈了一些话。”夙溪握着宿无逝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有些话总要说开,这些关乎着宿无逝的未来,她不打算对他有所隐瞒,也不想私底下胡乱猜测。 “牧崇音告诉我,在玄天边境的一座废城里,有三千北海归教弟子的尸首,他说这些或许与你有关。” 宿无逝点了点头,倒是比较坦然:“人是我杀的。” 夙溪背后一僵,这尘封的时间里分明是热的,可她此刻却感觉到了寒冷。 “为什么?” 他略去了在道观遇见的那些,将自己的手从夙溪的手中抽回,道:“当时看着这些修仙者,总有一些血腥的场景在我眼前涌现,我好似与他们都有仇恨。当时我或许有些不清醒,不过人是我杀的没错。” “是因为你的心魔吗?”夙溪道:“我记得从铃锣镜中出来,回到翎海之后,师叔他们为你诊治,也说过你有心魔,所以你身上才会有那些痕迹。师兄,你的心魔是什么?” 宿无逝突然笑了起来,他呵呵低沉地笑了几声之后,声音放大了许多。夜风从两人的背后刮过,将他们的头发都吹乱,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那发丝遮住了宿无逝的半张脸,单看眼睛,夙溪觉得那不是笑,反倒有些不痛快。 “原来他们是这样告诉你的啊。” 难道不是? “夙溪,我曾问过你,如果你爱的人变得与以前不同了,你是否会变心,你告诉我你不会,现在还作不作数?”他问。 夙溪迎着月光,眼底非常坚定:“当然。” 宿无逝盯着她的双眼,风不知何时停了,这一处也静得可怕,两人的呼吸浅到几乎察觉不出。 “我是魔。”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让她怔住,宿无逝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改变,他的目光依旧有神地瞧着她,似乎瞧进了她的心底,想要确定她是否犹豫。 夙溪只觉得脑子有些晕,突然知道了这个隐藏的巨大剧透让她瞬间无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几只萤火虫在两人之间转悠,那萤火虫飞到了夙溪的面前,她只觉得眼前一晃,几只萤火虫的尸体便砸在了地面上,成了小块肉泥。 宿无逝的脸色算不上好看,似乎因为她长时间的沉默而变得有些不耐烦。 夙溪眨了眨眼睛,这才回神,口里喃喃了 分卷阅读157 一句:“原来如此。” 所以宿无逝注定会黑化,注定会与人间为敌,书中也是这样,只不过站在卞舞华的角度,无法描述出他的种种经历。难怪那本书她翻到后面的时候,对男二号突然黑化有些云里雾里,原来这其中有许多伏笔,她都没有参透。 直到现在,只要宿无逝不说,夙溪都没敢将他往魔的身上想。 她突然觉得嘴里发苦,又觉得这一切都挺好笑的,剧情就是强大,直接给宿无逝安了一个注定要成为反派的身份,所以不论她怎么努力想要将宿无逝带回正道,也始终不过是白下功夫而已。 这世间,没有一个魔,不痛恨人类。 “你是在害怕吗?”宿无逝开口,他的双眼微微眯起,夙溪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 长时间没在出现的沟通障碍,此刻突然冒了出来,她心里极力想告诉宿无逝,她没有害怕,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将他从名门正派与魔这两者的身份转换。 宿无逝突然欺身压上,将夙溪整个人按在了地面,他的双手压在了她的双肩,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对方。 夙溪能感觉到他身上非同一般的气压,也能从他的双眼中瞧出他不安与暴躁的情绪。 “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隆遥听见这声,立刻飞身过来,化作人形站在两人身旁一脸担忧:“主人!” “没关系。”夙溪吐出一口气:“隆遥,你先离开片刻,我与师兄有话要说。” 隆遥显然很不放心,但夙溪坚持如此,他也只能应声退下,从来没吵过架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开 始剑拔弩张了。 隆遥走后,夙溪才小声地说:“我不在乎你是不是魔,只要师兄行的是正道,是人是魔又有何关系?” 宿无逝眸光一怔,夙溪继续道:“隆遥是妖,我也一直把他带在身边,难道师兄是魔,我就能舍下对你的感情吗?”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到现在依旧还在宿无逝是魔这件事上恍惚,是难以接受了些,却也不会因为他是魔,就否定他们的过去。 夙溪很理智,也想得很清楚。 宿无逝慢慢松开了夙溪的肩膀,双手逐渐移到了她的腰上,随后穿过腰后,紧紧地搂住了对方。 他将脸埋在了夙溪的肩窝,抱着她的手臂微微发抖。 “还好是你。”还好是你在我身边,还好你说了这些话。 他有过彷徨与无措,亦有过挣扎与放纵,他与自己不知做过多少次争斗,可魔终究是魔,他身体里的魔族血液只会随着时间逐渐苏醒,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还好有夙溪。 ☆、魔 夙溪发觉自己又不能动弹了,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最后只能拍了拍宿无逝的肩,恰好此时,她的肚子咕噜一声响,尴尬打破了这气氛。 夙溪觉得很丢人啊! “饿了?”宿无逝的这两个字带着几分笑意。 夙溪伸手慢慢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嗯。” 毕竟她睡了好几天也没正儿八经地吃什么东西啊,仿佛最近这些日子都是与饥饿一起度过的。 宿无逝伸手摸了摸她的腰,夙溪一激灵,整个人往上缩了一寸。索性宿无逝也只是摸一摸,说了句:“瘦了好多。” 他慢慢撑起身子,蹲在一侧,伸手将夙溪的手拿开,拇指贴着她的额头摸了三下才说:“外头有些凉了,回去等着,师兄给你找吃的。” 夙溪撑着胳膊站起来,朝宿无逝点了点头,只见对方转过身后没走两步,又突然转了回来,在夙溪一脸懵懂的情况下,薄唇贴在了她的额头上,还用鼻尖蹭了蹭,道:“等我回来,再继续。” 这回,宿无逝是真走了,夙溪也是真懵了。 继续什么? 回来不是吃饱了东西就睡觉吗?!虽然她刚睡醒,可这大半夜的,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啊。 夙溪猛然想到宿无逝方才这那话的暧日未模样,骤然明白继续什么了,她伸手捂住了脸庞,抿着嘴,心里只想着这亲密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她根本无法接招啊! 缩了缩肩膀,在这处站久了,的确有些凉。在宿无逝的房里等他?那门都被卞芙撞坏了,还是在她房间里等他?可那会不会显得她有些期待宿无逝回来继续那什么。 夙溪转了抓头发,她对感情算是一无所知,在情谷欠方面更是一张白纸,这突然就说自己是魔的师兄骚起来根本让人无法招架,大老远一个眼神一抹笑就能感觉到他的荷尔蒙袭来,夙溪压力好大! 丛林之中,人影突然落下,惊起了一群萤火虫,一粒粒荧光绿色将花丛草地照得通明。 宿无逝放眼望去,这一处似乎没有什么能吃的活物,探索不到小兽的气息,他听着耳边潺潺的水声,心想不如去水里打几条鱼上来烤给夙溪吃,于是便朝溪边走去。 丛林之中的溪水有很多条分支,这六座山脉地理位置奇特,将这里面的所有建筑与外头隔绝,这一处像是由巨大屏障保护的世外桃源,水源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流向何方,总之没有停过,也找不到出口。 宿无逝站在水边,这一处没有遮蔽物,月光尤其亮,借着月光在水中的倒影,他看清了自己的样貌。 那张脸说不上有多温柔,冷冽的气息几乎要冰冻水面,他慢慢抬头朝头顶的月亮瞧去,深吸一口气后重重吐出。 那日在妖界禁地他耗尽气力使出破天诀将在场的妖杀得所剩无几后,就陷入了昏迷了。 虽说是昏迷,但是他从未有过一刻如那几日般清新。 宿无逝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也就是被火麒麟伤到的时候,他正在金殿里度过结丹中期,突然从天而降一团火光将周围点燃,那火不是一般的火,火中似乎还有人影朝他走来。 他只看到满眼的红光,灼热的气息顺着他的七窍钻入他的身体,大火焚烧着他的皮肤,用再多方法也抵抗不了火焰的吞噬,然后他便看见了夙溪的身影。 在上殿长达两个月的养伤,师父回来后,便让他去了天边修炼,天边与海角不同,那里到处都是冰川,冷得能将人冻伤,常年飘雪,仅有一处山洞能供他休息。 在天边修炼的五年并不好,金殿突降的火团一直都是他的噩梦,那火中模糊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清晰,总有人不断在他耳边细语,说着奇怪的他听不懂的话,仿佛魔咒一直缠绕着他。 入天边的第三年,他的身体第一次起了变化,他看见自己的双手满是黑色的魔气,从他的心口处的皮肤上长出了一朵仿若正在盛开的彼岸似的的斑纹。他失了魂,精神恍惚,若非师父及时赶到,他恐怕会杀了自己。 从那之后,噩梦不断缠绕,人影一直 分卷阅读158 在他脑海中晃荡,所以他要下山,他要寻找火麒麟,他想知道那一年领着火麒麟而来的人究竟是谁,在他身上下了什么咒,又或者与他有何联系? 几番生死,几度重生,他历尽了痛苦,越脆弱的时候,那股从心脏散发出来的力量便越猖狂,斑纹开始顺着他的心口往外长,而那一年金殿的大火,似乎开启了他身体里的另一种可能。 他不是人,是魔,所以才会有魔气,魔花才会在他的身体里滋长。 时间越久,宿无逝就越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行正道,做善事,即便他再怎么抑制,也控制不住自私善妒的天性。他太会隐藏自己,所以夙溪才没有发觉,周围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只有他自己看着自己每天经历的改变。 他越发看淡了生死,越发轻贱了人命,越发想要控制甚至占有自己在意的。 宿无逝慢慢蹲在了水边,伸手捞了一捧清水,目光落在清水中倒映出来的他金色的双瞳,随后缓缓勾起嘴角。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或许从一开始,他的天性便是如此,何必克制。 宿无逝眸光一凛,手中的清水化作一柄细长精致的水剑,直接朝他身侧的一棵槐树而去。 水剑刺入槐树,顿时将一整颗槐树从根到叶统统冻住,与此同时,在槐树身后闪出一抹鲜红亮丽的身影,李南栎抖落了袖子上的冰碴,朝宿无逝的背影瞧去。 “才刚醒来,火气就这么大。”李南栎嗤了一声。 宿无逝腰背挺直,问了句:“你找我?” 李南栎点头:“是,我是来告诉你,若想从这里离去,只有夙溪的心头精血解开赤石封印才行。” “若我不同意呢?” “那我们就都要死在这儿,千秋定一旦有人闯入,便会每日以闯入者的灵力供养这被尘封的万物,我们进来时间不长,暂且还没什么大碍,但若三五个月再不出去,就会老死其中。”李南栎伸手拨弄了一下银色的头发,那张书生脸严肃了起来:“我是妖仙,你是魔,我们寿命本就高于人类,这里住个十年八载的没问题。不过你好好想想,夙溪是人,她体内的灵力最为旺盛,千秋定第一个消耗的便是她,我不过取她心头几滴精血,三五月后,她失去的将会是青春容颜,甚至是生命。” 宿无逝的双手在袖中握紧,他脸色发寒,牙根紧咬,对于千秋定,他根本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分辨李南栎的话真假如何了。 “取心头精血消耗的灵力很大,按理来说我那日取她心头精血,她至少得睡上几个月才是,但不过三日她便醒了,难道你以为是她身体变好了还是道行变高了?”李南栎笑了笑:“她之所以会早醒,当然是因为千秋定已经在加速她的寿命,你若不信我的话,大可以赌一赌,用夙溪的十年寿命,赌我有无撒谎。” 宿无逝猛地转身,眼神之中已有杀气,他身后的小溪溪面上不断颤动的水珠正预示着他此刻不稳的情绪。 李南栎往后退了几分,几乎躲入了阴暗之中,他道:“不奉陪了。”片刻后,李南栎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于这一处,只留下几朵花瓣飘在小溪的水面上,也不知随着流水,去往何处。 宿无逝握紧的手松了松,定在原地许久才逐渐放松,从溪水中捞出了两条还算肥美的鱼便打道回府。 李南栎说的话,每一句都在攻心,他是舍不得看夙溪痛苦一分一毫,但更无法容忍夙溪身上的一切被不属于他的人或事夺走,哪怕是灵力、寿命,他统统不允许。 回到了夙溪的门前,里面的灯火是灭的,也没有人在里头,这么晚了,让她早些回房,怎么此刻还未回来? 宿无逝眉头紧锁,心下有些慌张,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脚下生风,眨眼般的功夫便越过了长廊,来到方才两人说话的平台上,这一处地面还留有卞舞华与李南栎打抖的痕迹,平台上空无一人。 宿无逝大步朝自己房内走去,踩过已经破坏了的门板,三两步入了房内,看见夜风吹起的纱帐中,正躺在他床上盖着那劲竹花纹外衣的夙溪,提起的心脏终于归位。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手中的鱼儿,将这两条鱼丢入了一旁的水盆中,那水盆里有从旁边瀑布里接的半盆水,刚好养着这两条鱼。 小鱼儿碰见了水,顿时活了过来,一条金黄,一条青灰,两只在铜盆中穿梭游走,倒是挺好看。 夙溪最近昏沉得可以,只要躺着闭上眼睛不消片刻就能睡着,也不知是不是睡神附体,整天这么睡,她还是有些不精神。 宿无逝说出去给她找吃的,她本想躺在床上眯一会儿,等对方回来的,谁料想这一眯就彻底熟睡,再睁眼时,外头天已经大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鼻息间呼吸的气息似乎碰到什么重新扑到了她的脸上,夙溪这才睁开眼,入眼看见的便是一面肉墙。 她先是一愣,随后背后一凉,浑身的鸡皮疙瘩纷纷竖起来,头皮发麻地慢慢抬头,看向那张熟悉的脸。 宿无逝的双眼还是闭着的,只不过眉心皱起来,呼吸很浅,睡得并不深。 夙溪微张嘴,脑子里顿时像是有火山喷发一般,整个人都懵了,她的目光慢慢往下移,入眼看见的便是宿无逝松懈的衣领,毫无形象地敞开,最后收于腰线处。 他的腹部还有狰狞的伤口,伤口处有结痂,可怕的疤痕周围遍布蓝紫色的斑纹,那斑纹似乎还有变化,很细微,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填补伤口。 夙溪默默吞了口口水,这才有勇气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瞧见她还算衣衫整洁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总算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夙溪稍微动了一下,搂在她腰间的手顿时收了收,她的整张脸几乎贴在了宿无逝那露出的胸口,于是她整个人都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姿势,脖子拼命往后仰,最后一抬眼,看见了宿无逝那玩味的目光。 ☆、思想不能太肮脏 这一刻,夙溪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尴尬。 她刚才扭曲的模样一定被这人全都看到了啊!!! 还怎么保持在他心中高冷如冰山雪莲的洁白形象啊!!! 师兄你好好的为啥要睡在她身边,还敞开衣领抱着她睡啊,这很让人误会好吗?!!! 夙溪眨了眨眼睛,头依旧在往后缩,她越后退,宿无逝越靠近。 对方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他此刻所想的东西,直白且深邃,夙溪避无可避,只能眼看那张脸在自己眼前放大,于是两人靠得异常近,只差一个扬起下巴或者低下头,便可以触碰到彼此的嘴唇。 夙溪鼻尖环绕的全都是宿无逝吐出的气息,她心里微漾,眼睛闭合好几次, 分卷阅读159 才慢慢垂下,已然是默许了这种行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气息一直在她的脸颊周围环绕,宿无逝倾身过来,却不吻她,似乎是在享受这缠绵旖旎的氛围。 大门还是敞开的,山间的风挺大,吹得床上的纱帐不断摇摆,好几次帐幔被吹开,隐约能看见里头躺着的两个人贴得有多近,姿势有多暧日未。 宿无逝的鼻尖在夙溪的脸颊上蹭过,夙溪肩膀一颤,睫毛抖动了好几下,他的指尖冰凉,有意无意地滑过她的脸颊,耳廓,随后顺到了下巴,轻轻挑起。 蜻蜓点水般,夙溪察觉到了唇上的柔软,这感觉很快便消失,随后又覆了上来。 宿无逝的指尖四处撩拨,从她的下巴滑到了锁骨,食指轻轻勾开了她的衣领,掌心覆上肩头,正好能感觉到夙溪的微微发抖。 他方才还沉浸于享受,此刻便睁开眼睛,夙溪虽然不抗拒,但那张脸上怎么也看不出与他一样的欢愉。 一下失了兴致,甚至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有些气闷。 他松开了夙溪的腰,随后撑着胳膊坐起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几缕挂在额前。 夙溪察觉到环绕着她的热气消散,这才睁开眼睛,眼看宿无逝面无表情地整理了衣服,随后大步越过她,掀开帐幔道,朝外走去。 瀑布边,水流打击着石头哗啦啦地从高山上流下,瀑布底下刚好有个潭,积攒了不少清水,潭水分成了好几个分支往山下而去。 夙溪就盘腿坐在潭水旁边的一块青石上,单手撑着下巴,嘴里包着水,正咕噜咕噜地漱口。 她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瞬陷入了沉思,两次被宿无逝抱在怀里亲吻的场景不断在她的脑中徘徊,那水中的影子似乎也变成了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肢体互碰,香艳旖旎。 她呸地一声将嘴里的水吐出,水花溅起,水面上出现的正在那啥的两抹人影也随之消失,一层层涟漪平静之后,她又舀了些水继续漱口。 人还真是食肉动物,在一直吃素的时候,就想着这世上恐怕没有比素更好吃的东西了,但闻见了肉香,还能保持淡定吃素的人不多。更何况夙溪觉得,自己不单闻见了肉香,还尝到了肉沫了。 宿无逝那样拥有完美外形地男人有力的双臂抱着她亲吻这感觉都体会了,她脑中就开始胡思乱想着接下来那些有的没的。 夙溪觉得自己还挺可耻的,以往的那些年里,她也从来没喜欢过谁,更没想过要和谁那什么,即便看到喜欢的明星,也顶多夸一句好帅,肉体接触这种事,她没肖想过。 可她偏偏就可耻在,不过是被宿无逝亲了两下,便开始想写乱七八糟少儿不宜的场景,尤其是今天早上宿无逝的手触碰到她锁骨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勾画曾经在中看到的所有和谐部分的各种姿势了。 一早上便在这期待与厌恶的两种感情中不断交织,直到宿无逝停下。 夙溪再度吐掉嘴里的水,从身边拿起一颗石子百般无赖地往潭水中央砸去。 隆遥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夙溪的身边,浑身漆黑的乌鸦正啄着水,夙溪伸手在他的头边轻轻地挠了两下,隆遥便抬头看向她。 “主人有心事。”隆遥道。 夙溪耷拉着眼皮,啊……她现在连有心事都写在脸上了,看来多年的面瘫都被治好了。 要不要向卞舞华取取经?毕竟按照发展,她应当已经与牧崇音那个啥了,可是这样贸贸然问出口,会被打死的吧? 让她委婉一些,她也不会组织措辞啊。 天啊!她在想什么!就不能来个单纯的只亲亲不那啥的恋爱吗?宿无逝今天早上都点到为止了,她还想着接下来那不可描述十八式做什么啊啊啊!!! 夙溪双手撑着下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身边的隆遥化作人形,黑影在夙溪眼前闪过,便见他站在自己身后,一脸不爽地朝林子里瞧去。 夙溪站了起来,越过隆遥才看清,原来躲在树后的是卞芙,而隆遥的手上正握着卞芙方才砸过来的石子,很小一个,以她现在的抗打能力,被砸到也不会疼。 卞芙哼了一声:“都在大殿等你过去!” 夙溪眨了眨眼,算了下时间突然明白了过来,昨日李南栎说要取她心头精血养赤石,如今所有人汇聚一堂,应当就是为了这事儿了。 以安全考虑,宿无逝即便再反对,夙溪也都会同意将自己的心头精血送出去的,毕竟有她这个bug在,卞舞华的女主光环好像都没什么用了,赤石落在了李南栎手上,她还能怎么误打误撞打开赤石的封印呢? 只能靠她呗! 夙溪跟着卞芙一同往回走,隆遥就飞在两人周围。 她朝卞芙看了一眼,说实话,她是有些同情卞芙的,中悲剧的人物有很多,卞芙就是其中一个。本来是无忧无虑的卞府小姐,受尽宠爱于一身,偏偏有个不靠谱的姐夫要为了卞舞华吞家产,还和北海归教勾结,最后间接害死了卞府的掌事们。 这娇滴滴的任性小姐不得已走上了报仇的路,跟着卞舞华一同追着北海归教跑,却落得与大家一同掉入妖界禁地的下场。 夙溪眸光微沉,命运这东西是改不了的,卞芙她…… 卞芙发觉了夙溪的视线,朝对方瞥了一眼,被夙溪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弄得一身鸡皮疙瘩:“干什么!我知道你勾弓|无逝哥哥对我心怀愧疚,但是不要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告诉你哦,我还没原谅你,我们还不是好朋友!” 夙溪抿嘴,轻叹了一声,苦笑着稍微勾了勾嘴角道:“知道了。” 到了住处的大殿门前,果然几个人都站在里头,哦,宿无逝是坐着的。 夙溪跟着卞芙一同走了进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卞舞华问夙溪:“你决定好了吗?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毕竟切身之痛我们不懂,若不行的,大不了我现在就和牧崇音出去掘地三尺,总能有办法。” 夙溪听她这么说,心里稍微感动了一下,再看向在一旁仿若事不关己,正在把玩赤石的李南栎,慢慢朝他走去。 站定于李南栎面前,夙溪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深吸一口气道:“开始吧,最好能一次取完。” 这样还省的她痛好几次,一次痛彻心扉死过的感觉总比好几次生不如此来的快活得多。 李南栎收起了赤石,缓缓勾起嘴角:“今天不是我动手。” 夙溪稍微歪了些头,眼神中闪过几丝不解,李南栎朝一直坐在旁边不出声的宿无逝抛了个眼神,道:“你师兄亲自动手。” 这话有几分调侃,但字字如针插入宿无逝的心脏。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 分卷阅读160 随后走到他跟前,李南栎在旁边不温不凉地开口:“也是,这种取人心血的事情,还是要熟悉的人做才行。” 宿无逝冷冷地朝他瞥去,然后牵起了夙溪的手,他朝夙溪瞧去,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担忧,开口:“可能会很痛。” 夙溪点头,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取血了,宿无逝没看到过她在他昏迷后拼命割手腕就差把手给割断也不罢休的阵仗,否则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了。 宿无逝先是用灵力护住了夙溪的手,双指并拢,在她的手心划开一道口子,法术抑制伤口的愈合,与此同时,他五指成爪,在她的手心上方用力,便见夙溪的脸色骤然煞白,额头上起了细密的汗水。 卞舞华在一旁环胸皱眉,小声地朝牧崇音开口:“取心头精血当真有那么疼?” 牧崇音晃着扇子道:“夙姑娘算是会忍,挖肉削骨都难敌心头一痛,更何况是取血。” 宿无逝倒是比李南栎要照顾她得多,在取她心头精血时,还用灵力护住她周身的温度,以免取血之后体温下降。宿无逝的速度倒是很快,三滴血从伤口挤出之后,夙溪竟然没晕倒,也是一种奇迹。 那淡绿色的血液被宿无逝直接送到了李南栎的面前,李南栎伸手接住,以法力覆盖在了赤石上方,赤石里面金色的细沙更为清晰。 夙溪脚下不稳,往前踉跄了一步,直接被宿无逝抱在了怀里。 她抿了抿嘴,除了嘴里发苦,身体虚弱之外,倒是真没什么不良反应,很好,宿无逝取血的能力已经不亚于南仪仙人了。 她仿佛看到自己成了一个人形血库的未来。 宿无逝将夙溪整个儿打横抱起,夙溪顿时就清醒了,她伸手抓住了宿无逝的衣领,有些窘迫地朝周围几个人瞧去。 李南栎已经转身走了,卞芙一脸不高兴,卞舞华与牧崇音一脸调侃,隆遥倒是有几分好奇,他昨天还看两人差点儿动手呢,今天就抱到一起去了。 他也想要主人的抱抱。 宿无逝朝那几人扫去一眼,卞舞华回神,朝牧崇音瞪去,说是:你还从来没这样抱过我呢! 牧崇音挑眉,眼神的意思是:怎么的?咱们这就回去抱?你想怎么抱随你~ 卞舞华白了他一眼,明显是:色胚! 色胚牧崇音收了扇子,摩拳擦掌了会儿,随后推着卞舞华的肩膀道:“人家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卞舞华伸手拍了她肩上不规矩的手,与牧崇音一道消失在门口。 卞芙倒是没打算走的,只是一脚还没踏入殿内,那门便吱呀一声关上了,扬起了几丝灰尘,她摸了摸鼻子,朝身旁一同被关在外头的隆遥瞧去。 大眼瞪小眼,隆遥又玩儿得不亦乐乎。 卞芙:“……” 白痴! ☆、花中翩跹 两日取血,夙溪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痛苦倒是没受多少,只是精神越来越恍惚了。 今日早上,宿无逝已经取了最后一次血,李南栎道,过了今夜的子时,赤石的封印将会打开,届时藏匿在赤石之中的神的记忆,也将一同出现,千秋定在何处,自然就会揭晓。 事实上千秋定里头尘封的时空到是少有的美景,夙溪自从来到了这里,还没时间好好看看,一旦赤石的记忆被打开,她们留在这一处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夙溪白天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就睡不着,她记得中描述牧崇音和卞舞华在这一处也有过许多浪漫的回忆,那时候中是怎么写宿无逝的?好似是……和隆遥一起在旁边暗自咬手绢,羡慕又嫉妒地看着那一对甜蜜的背影。 夙溪走出屋子,这一夜刚好是月圆,因为他们住在山上,所以月亮显得大了很多,将这一处照得通亮。 夙溪不想留在这处,便让隆遥带着她往山下飞,那里有许多奇花异草,都是离开这里就再也见不到的了。 这一处毕竟是存在于千秋定中的时空,是过去的某个时间段,并非真实的时间,一旦他们打开千秋定,那么这里的一切也会随着消失。那些早就在千万年间灭绝的花花草草与鱼儿,都将不复存在。 夙溪觉得可惜,索性无事,且在记忆没有开启之前,这里不会有其他危险,于是也就放心地在山底的草坪上散步。 隆遥化身成鸟在她身边飞着,时而落在树枝上啄羽毛。 山下种了许多槐树,开了满树漂亮的槐花,一串串在月光下白得发亮,且散发着甜腻的香味,很好闻,也很漂亮。 夙溪走累了,便坐在草坪上仰起头朝天空瞧去。 她对接下来故事的了解,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当初她看的那些都是每日定点过来做饭的保姆从外头带来的,种类杂乱,她也就无聊随便翻了这一本,后来事实证明这本书的确够没意思,所以她看到大半也就看不下去了。她所知的剧情,便是卞舞华他们一行人离开千秋定的剧情,从这儿开始,她的剧透外挂便开始倒计时了。 离开千秋定之后,他们何去何从,夙溪一概不知。 倒是宿无逝……她偶尔瞥了一眼后面的剧情时,宿无逝疯得可以,夙溪慢慢吐出一口气,只但愿因为她,能改变一星半点。 原本落在树上的隆遥不知为何突然往天空飞去,夙溪顺着他瞧去,只见悬在空中,月亮之下的隆遥化成人形,背后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张开,月光穿过他羽翼中的缝隙洒下,隆遥扇动着翅膀,便有凉凉的夜风刮来。 这风中带着槐花的香味,一朵朵洁白夹杂着淡绿色的花瓣随着他翅膀的挥舞朝草坪飞来,夙溪伸手接了一片放在鼻尖闻了闻,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 那些负面的伤感的情绪仿佛也被这一阵甜意的风给带走了一般,只留下遍地槐花,夙溪慢慢勾起嘴角抬头想要叫隆遥回来,再看向月亮的方向,哪儿还有隆遥的身影。 又是一阵轻风从她的背后刮过来,满地飘落的花瓣再次飞舞,夙溪已经猜到是谁让隆遥飞上天空招来满地落花,又是谁打起落花为了博她一笑了。 宿无逝就站在夙溪身后,那一处地理位置较高,他方才起风的手还悬在空中,便看见在月光下回眸瞧来的夙溪,那张带着笑意的柔和的脸,顿时让他心头一颤。 夙溪慢慢站了起来,牙白色的衣裙与地上洁白的槐花几乎融为一体,她的嘴角还是上扬的,头一次声音轻快地喊了一声师兄。 宿无逝朝她走来,从风中揽了一小串槐花轻轻佩戴在她的鬓角,两人的眼眸在空中凝望,宿无逝道:“这里很美好。” 有圆月,有槐花,还有你。 夙溪点头,起先她一直想着未知的将来,惆怅自己依旧是个阻止不了任何事态发展的凡夫俗子,所以心情低落 分卷阅读161 ,但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在意那些了。 早在她承认自己喜欢宿无逝,决心要留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是这里的人,除了神,没人能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再多磨难,再多困苦,都有他们一同承担。 她与卞舞华,与卞芙,没什么不同,更贴近这个世界,更贴近宿无逝。 “我终于知道为何千秋定里会有这一段时间。”宿无逝缓缓一笑:“必然是为了我与你相遇,与你走过患难一程,然后在这一处赏花赏月。” 夙溪抿了抿嘴,朝前方一处空旷的草坪瞧去,那里的草大约只没过脚踝,草丛上面覆盖了一片洁白的花瓣,她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将一切都与宿无逝告知的想法。 想要告诉宿无逝她其实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他们的相遇必然是命中注定,他们不但会共患难,还能共悲喜。 夙溪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笑出了洁白的牙齿:“当然不止赏花赏月。” 话音刚落,夙溪便朝草坪小跑而去,她立于草坪中央,头上映着月亮,月光洒下,一层层嫩绿色的草坪因为还未停止的风荡起了涟漪。 夙溪回忆自己儿时学习的舞蹈,那已经是许多年没有再做过的事,自从她的双腿不能行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想过舞蹈。十余年的残废生涯,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便能行走,那么跳舞于她而言又有何难? 夙溪张开双手,迎着风,广袖在风中起落,旋转时带起的花瓣,在月色下漆黑随风飘荡的发丝,还有那纤腰与妩媚的双眸。 宿无逝看呆了,他从来没想过夙溪竟然还会跳舞,草丛中翩跹的人恍若一只浑身笼罩着光辉的蝴蝶,宿无逝慢慢扬起手,指尖带起的漆黑的魔气,那魔气骤然钻入了草丛之中。 魔气在遇到草丛之后,顿时招惹了星星点点的荧光,若仔细看,便能看见那是一只只扑扇着翅膀的萤火虫,成群的绿色将夙溪环绕,随着她的每一个舞步飞舞。 夙溪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的萤火虫,她顿时笑得更开心,甚至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如此放松过了,笑出声来的那一瞬,当真是所有阴霾全都烟消云散。 哪怕下一刻就死了,夙溪都觉得此刻的幸福是值得的。 她的体力不多,本来一整天都处于虚弱状态,跳了几圈之后便没了力气,于是停下来立在风中,与萤火虫为伍,还是笑个不停。 宿无逝慢慢走来,抬手便有一直萤火虫落在了他的手指尖。 “哪儿来的这么些萤火虫?”夙溪倒是很惊奇,她方才跑过草坪的时候分明没有。 宿无逝道:“都躲在草里头睡觉呢。” 夙溪嘴角还挂着笑:“真好看。” 宿无逝瞧着她的笑颜,心里顿时一片柔软,眸光沉了沉,他附和:“是啊,真好看。” 她的眉眼,她的侧脸,她洁白的颈脖,她额头微起薄汗粘着的几根发丝,乃至于方才才戴上她鬓角的槐花,一切都显得好看了起来。 平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夙溪顿时收敛了笑意,朝他们的住处瞧去,那悬于半山腰的宫殿还灯火通明。 宿无逝见夙溪没了笑容,心里有些不快。 夙溪说:“应当是到了子时了。” 所以月亮才会离他们这么近,方才那一声便是李南栎使法术发出的,赤石封印即将解除,他们必须都在一起,不然很容易在那记忆中走失。 夙溪回神,朝周围瞧去:“隆遥呢?” 刚一问,隆遥便从树林之中飞出来,落在两人身后,夙溪扭头朝宿无逝道:“回去吧。” 宿无逝点头,隆遥刚要抱着夙溪飞来着,结果被宿无逝一记冷冷的眼神瞪得双手缩在背后,不敢动了。 受夙溪影响,他很怕宿无逝。 方才宿无逝知道他私自带着夙溪到这一处赏月的时候,直接在林子里教训了他一顿,后来又放他出来,才扇起了一阵花瓣飞舞。 隆遥觉得宿无逝很可怕,不知道为什么夙溪一点儿也没反应。 宿无逝搂着夙溪的腰,一柄长剑悬于两人面前,上了长剑之后,眨眼般的功夫,便到了住处。 他们走后,隆遥还停在原地默默回想被宿无逝拉到小树林里教育的场景。 他满脑子都是那句冷冷的:“以后与夙溪有关的,都要与我说,再擅自带她出去,我不会饶了你。” 奇怪,他分明认夙溪做主人的,结果他的主人很松散,反而主人的师兄把他管的死死的! 隆遥叹了一口气,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简直太难了,还是默不作声的好。 他前脚刚踏走,那一地绿油油的草坪便逐渐枯萎了,枯黄的草枝上面还残留着黑色的魔气,方才愉快飞舞的萤火虫统统掉在了草丛之中,已然死去。 夙溪与宿无逝到了大殿,卞舞华他们几个已经在大殿内等着了。 卞芙看见夙溪鬓角还垂着几朵槐花,顿时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夙溪:“……” 李南栎见隆遥也飞了进来,这才挥起袖子将大殿的门关上,一时间,这里头仅靠牧崇音的夜明珠照亮。 那赤石已经悬在大殿的上空,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了,这两日被夙溪的心头精血养着,整块灵石都成了金色,金色外头一圈符文封印已经消失,只差李南栎施法将其打开。 所有人都到齐了,谁也不知道记忆被释放出来是什么模样的,故而才让大家都聚到一起。 夙溪深吸一口气,这赤石里面存放的记忆究竟是哪个时段根据施法打开赤石的人而定。书中描写卞舞华打开赤石时,神已是一个垂垂老矣,即将以自己化五界的老者。而这回赤石经由夙溪的心头精血养了三日方才打开,记忆已经到了哪个阶段,谁也不知。 只见李南栎施法,那赤石逐渐裂开了缝隙,大约十几秒后,那缝隙才骤然碎裂,蓝色的碎片再度合拢,竟然是往夙溪这边过来。 夙溪伸手接住,与众人一同朝赤石绽开的方向瞧去,那金色的细沙散着光芒在空中盘旋,谁都没敢靠近那金色,只能远远地看它自己落在地上,成了一地碎沙。 夙溪缩在宿无逝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随后整个人都僵了。 那碎沙逐渐形成一个身影,只不过那人影还没有人的腰高,等样貌全都出现之后,所有人都呆了。 这是个肉嘟嘟穿着肚兜和红裤衩的小男孩儿,大约只有四五岁的模样,正咬着手指用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向在场诸位。 ☆、小屁孩儿神明 那小孩儿一头漆黑的短发,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他的身上有金色的粉末一般,整个人都些微发光。 他的双手双脚都戴着玉制的镯子,啃完了手指便开始用湿 分卷阅读162 漉漉的手朝夙溪指来,奶里奶气的声音问道:“你是谁呀?” 夙溪:“……” 好萌! 卞舞华与牧崇音面面相觑,李南栎整个人都是傻的,卞芙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张开双手跑过去,笑呵呵道:“好可爱啊!这就是神吗?” 她跑到了那小孩儿面前,刚想要抱着对方揉一揉,却发现她的双手穿过了那抹身影,金色的沙子从她的指尖溜走,仿佛不曾存在一般。那小孩儿转眼便跳到了宿无逝的面前,他无视了卞芙,也无视了宿无逝,只歪着头一派天真无邪地继续问:“你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夙溪眨了眨眼神,伸手指了指自己,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那小孩儿点头。 她朝左右看了一眼,这么多人都在盯着他们两个,于是夙溪慢慢蹲下来,刚好与那小孩儿一般高,她道:“我叫夙溪。” 小孩儿顿时欢呼了起来,立刻伸出还沾着口水的手拉着夙溪的衣摆朝外跑,一边跑一边道:“好啊好啊!你来陪我玩儿呀!” 夙溪被人拉住,有些无措,宿无逝立刻伸手朝那小孩儿的肉胳膊抓去,谁想到他也与卞芙一般,手指穿过那小孩儿的身躯,再度收回时,他的手面上已经有一层细细的金沙覆盖,灼热得发疼。 卞舞华眨了眨眼睛问:“他看不到我们吗?” 牧崇音微微眯起双眼:“谁知道呢,且跟着吧。” 话音还未落,大殿的门便被宿无逝给打烂,他早就跟着那两人离开了。 夙溪被那小孩儿拉着一路跑,回头还能看见宿无逝跟过来,她有些无语,开口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那小孩儿笑嘻嘻道:“我带你去看我的宝贝啊!” 夙溪看着外头还高挂的月亮,有些无奈,这漆黑的夜里,到哪儿去找宝贝啊?宝贝是什么啊? 为什么这小孩儿只拉着她也不找别人啊,卞芙一开始那么热情的扑过去,就应该拉着卞芙去找宝贝,他们跟在后头看热闹就好了啊。 话说……难道这个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天地初开直至现在,唯一的仅有的神? 夙溪朝下看了一眼,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这神还穿着开裆裤呢! 宿无逝连忙拉住了夙溪,于是三人停下,那小孩儿回头朝夙溪看了一眼,脸上还挂着笑:“怎么了?” 夙溪伸手指了指宿无逝,小孩儿一脸不解:“你落东西了嘛?” 夙溪皱眉:“你看不到吗?” 小孩儿在她身边转了一圈,直接穿过了宿无逝的身体,像是一个虚拟存在的人,但夙溪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这小孩儿是可以触碰自己的。 那小孩儿露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看到什么东西啊?你快和我一起玩儿呀!” 宿无逝直接朝小孩儿出手,结果如夙溪所料,他根本无法触碰对方,对方也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他们像是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里,而那个时空的画面重叠,夙溪是唯一一个串联两个时空的人。 那小孩儿拉了几下夙溪,没拉动,不高兴的小脸上开始露出难过的情绪了,他嘟着嘴,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抬起下巴撅着屁股双手可怜兮兮地扭在一起:“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玩儿呀?” 夙溪彻底被萌化了。 那小孩儿扯着夙溪的袖子,继续卖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这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别人呢,我怕你很快就走了,想拉你一起去玩儿你也不愿意。” 夙溪慢慢朝他伸手,抖了抖袖子,那小孩儿顿时乐了起来,刚才还哭得挂鼻涕,现在就破涕为笑,继续用脏兮兮的手扯着夙溪的袖子将她往前带。 宿无逝见自己拿对方没辙,方才那小孩儿又哭了一场,似乎真的就是个小鬼,对其他人构不成什么威胁,几个后来赶上来的都看了这一出,脸上纷纷露出无语的表情。 宿无逝松开了手,由着夙溪跟那个小鬼走,一行人就跟在了他们俩的后头,安静地不出声,像是怕打扰了这一场景,但事实上,他们即便打起来,夙溪都觉得这小孩儿看不到。 小孩儿一边走一边问:“你是从哪里来啊?” 夙溪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还是从翎海来的? 片刻之后,她笑了笑道:“我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那你住的地方好玩儿吗?”小孩儿指了指这周围山上隐藏于漆黑之中的房子问:“那里的房子,有这里的漂亮吗?” 那倒是没有,这一处的几个建筑,是夙溪所见到过的最宏伟最具有仙气的宫殿住所了,只不过这里面一直空荡荡的,少了几丝生气。 “我这里呀,有小兽!”小孩儿突然笑着道:“它们能飞!” 夙溪见那小孩儿说话时,两个眼睛亮闪闪的,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可爱得很,心里不自觉就软了下来。 她还以为会遇到多大的难题,到头来不过就是个孩子,小神明天真活泼,肉嘟嘟的煞是可爱,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在这儿,倒是让夙溪觉得有莫名的熟悉。 她曾经也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一个地方,若非无意间到了这里,差点儿就住习惯,一习惯就是一辈子了。 夙溪问他:“你的父母呢?” 小孩儿还有些骄傲:“我是天地所生,天地就是父母啊!” 夙溪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你是天地所生?”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指着天上道:“因为每天他都会和我说话,我知道这天下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在我住的外面,一定有另一番更广阔,更漂亮的世界,你应该就是从那儿来的。” 夙溪点头:“何止,天外还有天呢。” 这小孩儿倒也不是个生养在世外桃源的井底之蛙,除了卖萌装可怜的时候像个小孩儿外,心智倒是成熟的很,至少比隆遥要懂事一些。 小孩儿一路将夙溪带到了这一处住处的尽头,已然在瀑布边缘了,这一处的平台没有任何遮蔽物,稍微靠近都有可能掉下去。 那小孩儿还一直往前跑,夙溪连忙拉住他道:“危险。” 瀑布的水洒在了平台上,由于常年被水浸泡,地面上长了许多青苔,脚下打滑,很容易发生意外。 小孩儿倒是满不在乎,指着远处一片漆黑道:“会有大鸟来接我们的!” 夙溪拉不过他,宿无逝连忙伸手一把搂住了夙溪的腰,不让她往边缘靠近,结果那小孩儿乐颠颠地朝前跑,整个人直接朝平台底下掉去。 夙溪浑身一僵,李南栎皱眉:“糟了!千秋定还没着落呢!” 夙溪的手还伸在半空中,眨了眨眼睛,嘴里有些干,她讷讷地问:“不会死了吧?” 宿无逝的双眼一直盯向远处,冷淡道:“他早死了。” 身体 分卷阅读163 化作五界分界石,灵力附在分界石上,这小孩儿本就是存于赤石之中的一抹记忆,哪儿还存在生死? 夙溪听见耳旁一声长长的雀鸣,那雀鸣正在靠近,又是一声传来,这回几乎就贴着她的耳朵响起。 宿无逝乃至众人纷纷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被这雀鸣声震得浑身发颤,夙溪倒没觉得有多难受。忽而一阵大风刮过,从平台下面飞上来一只通体橙红色的大鸟,那鸟儿至少有五层楼那么高,加上它长长的尾翼,怎么也有三十米长了。 夙溪见到它巨大的翅膀张开,羽毛映着月光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就在巨鸟的背上,一个穿着红色开裆裤的小孩儿拽着它脖子上的绒毛,正哈哈地笑得开心。 这笑声与那鸟鸣一般,震慑天地,逼迫得卞舞华众人不得不半跪在地,以灵力抑制这震慑心魂的威压。 夙溪见小孩儿没事儿松了一口气,心想等会儿要是抓住他了,一定要打一顿给个教训。 带着小孩儿在瀑布周围遨游的鸟儿,与卞舞华的凤凰很像,但比她的凤凰羽翼更加鲜亮,且气势更加威严,浑身笼罩在神光之下,恐怕这才是真正成年的凤凰。 小孩儿朝夙溪看来,一边挥手一边喊:“快来啊!我们一起去玩儿啊!” 宿无逝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撑在地面,一只手按住太阳穴,听见这话,顿时朝夙溪喊:“不可!” 夙溪一时有些为难:“如果不去,千秋定怎么找?” “不准!”宿无逝执拗道。 隆遥附和:“主人,危险!” 小孩儿盘腿坐在凤凰的后背,朝夙溪伸出一只手:“还在等什么?这个地方除了我们俩,没有别人。” 夙溪朝那统统矮去半个身子的几人瞧去,心下有些摇摆不定。 宿无逝见夙溪已经在犹豫,无视了这神威,强行站了起来,刚直起身子便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他咬着牙根朝夙溪伸手,手心朝上,就等着夙溪回来。 夙溪看着宿无逝的手心,双手在袖子里发抖,她慢慢朝宿无逝走去,抬手即将要碰到对方的那一刻,小孩儿架着凤凰飞了过来。 他任性也调皮得很,凤凰越过宿无逝的身体,小孩儿直接拉住了夙溪的手,将她扯上了凤凰。 别看他身子小,但天生为神,力气超乎常人,见他没怎么费劲,夙溪已经坐在了他的身后了。 小孩儿哈哈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嘛!大鸟会带我们游山玩水,我让你看看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夙溪心想对什么啊!她又不是自愿上来的!她刚才是想握宿无逝的手啊!要在千秋定与宿无逝之间,她当然选宿无逝啊! 这货自己冒出来拉着她就走,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啊! 夙溪回头看去,能看见宿无逝与隆遥正在奋力追赶,别说有神威压制,即便他们有能耐使出全力,又如何比得过通天的神鸟凤凰。更可况驾驭凤凰的人还是这世上唯一的神,即使他在记忆之中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儿。 宿无逝只赶了一会儿便没再能追上来了,夙溪眼看着那抹青碧色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也追不上了。 或许从她方才被小孩儿拉走的那一瞬起,就一同入了这记忆,与另一个时空分离。 ☆、凤凰遨游 夙溪放弃挣扎了,即便有宿无逝他们在场又能如何?他们又帮不上什么忙,这小孩儿真想带走她的话,有的是办法。 况且,就目前看来,对方是没有恶意的。 小孩儿貌似还挺开心,一边哼哼着小曲儿一边张开双手吹夜风。 凤凰一直在朝月亮的方向飞,夙溪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月亮,她的身体周围都是一圈被月光照耀到的牙白色,他们离地面已经很远很远了,甚至她一低头,便只能看见小小尖尖的山顶。 眼看月亮越来越大,周围的光亮度也越来越高,夙溪甚至以为凤凰要将他们带到月亮上去,就在这半空中,凤凰停下了。 它的两个翅膀轻轻地挥舞着,几乎是停留在一个水平线上的,没再往上飞去了。 好在凤凰的背后够宽广,夙溪两人坐在上面也算平稳。 她稍微朝下探了探,原本以为只能看到漆黑一片,却没想到从上往下看,整个六座山峰的景色尽入眼底,六个山脉断断续续连在一起,仿佛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 小孩儿伸手指向那六座山道:“你看!小兽还在睡觉!” 夙溪哪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啊,就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 小孩儿道:“你没来之前,我一直都是与大鸟和小兽们玩儿的,他们可厉害了!大鸟会风,小兽一个会水,一个会火,他们有的时候打起来啊,我差点儿都拦不住!” 夙溪心想这神鸟凤凰就是大鸟了,会水的那个定当是龙,火应当就是麒麟了,这三个神兽随便一个去到人间大陆都可以将人间闹得天翻地覆的,要是打起来是个怎样场景。而这货竟然说差点儿拦不住,说明拦住了,厉害到这个程度,夙溪也是无法想象的。 小孩儿一个人乐滋滋的说了半天,夙溪也就回复了一个嗯字,这回小家伙有些不高兴了,双手叉腰皱着鼻子问:“你平时就这么话少吗?” 夙溪伸手摸了摸鼻子:“因为没人与我说话啊。” 以前的确是没人和她说话,所以她也不说话,偶尔是自言自语,到了这个世界说话的人倒是有些多了,夙溪骤然发现,她似乎改变了许多,竟然会因为这小孩儿的一句话,特地解释。 她还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很担心自己因为不会说话而被人炮灰,却没想到她话不多,竟然活了这么久,且心里的那堵墙,也逐渐被这多而复杂起来的人物关系给瓦解了。 亲情,友情,爱情,她占之有二,已经很知足了。 小孩儿眨着眼睛:“平时与我说话的人也不多,你看我多开心啊!” 夙溪一愣:“是啊,你怎会这么开心呢?” 小孩儿撑着下巴想了想:“活着就要开心的嘛,平时有小兽与我玩儿,我在这里能看到这么漂亮的东西,还有很多好吃的,我觉得很幸福啊。” 夙溪的眼神微顿,事实上,她也觉得这几年过的很幸福,虽然很辛苦,但真的很充实。 所以夙溪缓缓勾起嘴角:“我现在也幸福。” 尤其是不久前在宿无逝面前跳了一支舞,现在回想起来有够让她害羞的,但不可否置,当时她真的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呼雀跃之感。 小孩儿用那双闪亮的大眼睛直视着夙溪的双眸,夙溪觉得这一眼似乎要被对方看透了心,小孩儿抿着嘴,对她道:“把你的手给我。” 夙溪将手给他,那肉嘟嘟的小手上还有点儿 分卷阅读164 口水,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夙溪暗自吞了口口水。 小孩儿的手掌带着温热,像是有东西在夙溪的手心里挠一般,又像是有细微的电流穿透皮肤,酥酥麻麻的。他的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就这么看了片刻,突然猛地抽回了手,眼神中带着几丝惊讶。 “怎么了?”吓了她一跳。 小孩儿皱眉:“为什么你没有过去和未来?” 夙溪也有些不解了,难道方才的举动是在看她这个人的人生? 是了,神可观过去,能看未来,夙溪也因为剧透功能和对主要人物的了解被冠上了命带神格的帽子。 可即便她以前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看不出来,但至少到了这个世界也有好几年了,怎么可能连在海角天边的日子,这小孩儿也看不见呢? 难道她在这个世界算是个没有生命的人? 夙溪眨了眨眼睛,脑子有些懵。 小孩儿不死心,再握了一下她的手,过了许久,依旧什么也看不到,这回他不笑了,反而有些沮丧,以为自己的法术失灵了,连忙抓了一把凤凰的羽毛试试看。 夙溪见他眼眶都有些泛红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开口道:“你看不了我的人生,或许是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 “你不是这里的人?” 夙溪点头:“其实我是从很多年以后过来的,专门找你借一样东西救命用的。” 小孩儿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很多年以后,是多久以后?” 夙溪仔细想了想,这书上也没说,她就估算个时间吧:“大约有,一万年。” 小孩儿顿时猛吸一口气:“那我肯定是看不到的。” 夙溪心里差点儿笑喷出来,这么有自知之明也是少见。 她道:“在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有许多人现在正处于危难之中,只有一个人或许能成为众人的救世主,而那个救世主如今被困在一处无法出去,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借一样东西来解救她出去。” 按照的尿性,卞舞华应当就是最后拯救全世界的救世主了。 小孩儿撇嘴:“是不是我把东西借给你了,你就要走了?” 夙溪点头。 那小孩儿有些犹豫,嘀咕了一句:“那我先不借给你了,你陪我多玩儿两天。” 夙溪:“……” 你是神啊小同志,你要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啊!她方才把话都说到那么凶险的地步了,难得一句话没有任何错误地表达清楚了,就换了这么一句很令人不爽的啊! “我陪你玩儿两天没关系,但两天的时间,外界将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去。”夙溪开始学习悲天悯人了,奇怪了她为什么要在以身化五界的真正的神明面前谈及苍生大义啊! “会有很多人死吗?” 夙溪点头:“会。” 她顿了顿,继续说:“等你长大了以后就会知道了,这世间的生死有很多是不公平的,你身为神,是天地孕育而出,拥有比其他所有生灵都更强大的力量,自然也要担起拯救天下的责任。” “是吗?”小孩儿有些不解,他的年龄太小,对这些东西的想法并不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责任。 夙溪感叹眼前这小孩儿若干年后将会成为将世界划分为五界的神,她便觉得应当适当地沾一些灵气,也不算白见了一面。 小孩儿稍微垂下了头,陷入了沉思般。 凤凰应当是受了他的指示,开始往下飞去,这夜高空非常冷,夙溪将外衣脱下,盖在了小孩儿的身上,他就穿了个肚兜,看上去就让夙溪起鸡皮疙瘩。 小孩儿瞧了一眼披在身上的外衣,朝她看去。 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时,尚有人因为怕这夜风寒冷而为他披了件外衣,那当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已经长大了,一旦有人需要,即便不仅仅是外衣,他也应当尽自己所能,给别人温暖与快乐。 夙溪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若知道就因为她这一个举动,便让本只知道玩耍的神明在灵力与精神上又更上一层,定当会自豪地拍拍胸脯道:这是我教出来的! 凤凰没飞多久便到了地面,小孩儿从凤凰身上跳了下来,光着的脚丫子踩在草坪上,每走一步,夙溪都能看见留在那草坪上面的金色细沙。 她朝小孩儿的背影瞧去,他身上的光芒好像淡了不少,应当是离别的时间逐渐近了。 小孩儿嫌她有些慢,走在前面道:“快点儿啊!你这么慢吞吞,回去救人晚了,可别怪我不借给你!” 夙溪连忙跑过去:“你知道我要借什么?” 小孩儿摇头:“不知道,但我的宝贝都藏在一个地方,本来是打算让以后让你慢慢看,再玩儿的,现在看来没时间了。” 夙溪心想觉悟还挺高的,于是连忙跟了过去。 这满山种的大多都是槐树,下了凤凰之后过了一座简陋的拱桥,越过小溪,小孩儿顺着槐树数过去,在第十三棵树下停了下来。 夙溪记下了这个数字,小孩儿走到了树下,将其中一根树根掀起,树根底下有一条银色的线,他用力扯出那根线,那棵槐树顿时变了样貌,整个儿树干庞大了至少十倍,成了这整片槐树林中最巨大惊人的一棵。 槐树的树枝上除了满树的槐花之外,挂在槐花之中至少有十七、八件上等的仙器,还有一件神器。 那神器便是夙溪一直要找的千秋定,金色的三角形,上面浮动着文字,大约只有巴掌大小,外形上看上去有点儿像金字塔,使用起来就跟魔方一样,拼凑相同的符文图片,便可达到锁住空间的能力。 小孩儿指着树问:“你要借哪样?” 夙溪缓缓一笑:“我已经借到了。” 只要知道他的法器都藏在这儿,那么等回去之后,便可与宿无逝他们一同来寻了。 夙溪感叹自己还好跟来了,且不说她的记忆力没那么厉害,已经记不太清楚卞舞华究竟是怎么从年迈的神明那里得知千秋定的所藏之处,即便记住了也没用,因为年幼的神明藏东西,比年迈的要刁得多。 若非她亲眼看见,又怎能想到千秋定会在这满山的槐树之中。 如今地址已经找到,只需要从这记忆之中出去就好,夙溪看向小孩儿那明朗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些不忍。 让他再次只能变作回忆吗?成为众人偶尔开口谈及的对象,而非如今这样鲜活存在的人? 夙溪心里一涩,手捏得发紧。 ☆、帝清 小孩儿见她一直不取法器,有些疑惑地跳到她的面前:“你怎么了?不是赶着去救人吗?” 夙溪回神,心中的钝痛逐渐消散,是啊,她本来就是跟着一丝回忆到了这早就已经不复存在的时空,而取走千秋定,再回到千秋定中被尘封的,也已经 分卷阅读165 过去千万年的时空。 眼前的这人早就已经死了,这一处的虚假,早已是很久远的事了。 夙溪对着小孩儿浅浅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道:“我叫帝清。” 夙溪点了点头,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帝清的头道:“帝清,我不能平白无故借走你的东西,所以用个东西与你交换,好不好?” 小帝清双手环胸:“不是宝贝我不要的。” 夙溪朝他伸出手,五指慢慢张开,躺在她手心的是块通体湛蓝的灵石,灵石灵力很强,颜色也太过鲜亮,一瞬就吸引了小帝清的目光。 夙溪道:“这东西叫赤石,可以存住记忆。” 帝清笑着道:“那我要了!” 夙溪将赤石交给了对方,随后站起来道:“那我要离开了。” 帝清方才收了宝贝还有些雀跃的心情一下子便冷却了,他抿着嘴点头:“嗯,你走吧!” 夙溪道:“这石头,戴在你的额上应当很好看。” 帝清眨了眨大眼睛,笑嘻嘻地将赤石贴在了自己的额前,还有些喜悦地问:“是这样吗?好看吗?” 赤石在贴上帝清的额头那一瞬,便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夙溪眼见他身体的颜色越来越浅,而帝江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带着不舍与焦急道:“你怎么就走了?喂!” 夙溪看着自己尚还存在的身体,有些不解,紧接着便看见帝江的身体从下而上逐渐化作细细的金沙,一点点重新回到了赤石之中。 他急忙摸着额头上的赤石道:“这东西怎么用啊?我要存住!我要存住这段记忆!我第一次见到除了我以外的人,我们……我们是朋友吧?喂……” 最后的话夙溪没听见,便看见金沙全都被收回了赤石之中,她看着散发着蓝光的赤石,上面的封印符文再度出现,可见这记忆出来了一次,赤石上的封印便会重组一次。 将赤石重新接回手中的那一刻,夙溪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从手心尚还存留着余温,仿佛方才看到的一切都不仅仅只是一段过去的记忆而已。 好像她真的存在于帝清的记忆中一般。 或许……她真的存在过也说不定。 这世间奇妙的事情难道还少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她终有一天会到这里,落入妖界禁地之中,掉入千秋定里的时空,解开帝清的记忆,从而与他记忆中的小帝清见面。 也许其实她跨越了千万年与帝清结缘,故而此时的记忆,其实并非记忆,而是千万年前真正发生的事情。 或许那时年幼的帝清当真一人在殿内玩耍时,突然出现了一抹缟色身影,正是双九年华的夙溪站在那儿。 夙溪握紧了手中的赤石,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帝清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赤石之中,那这整个空间,应当是属于千秋定中了。 找到了千秋定,解除千秋定的封印,他们便可以出去了。 夙溪呼出一口气,不知何时,月亮已经消失,整篇天空泛着靛色,透着光亮,很快,天就要亮了。 她还站在原地,就在那过了拱桥后的第十三棵槐树下,槐树此刻看上去与其他的并无不同,夙溪蹲在了树根处,拨开泥土,找到了一节树根,在那树根底下,果然有一层淡淡的白光闪出。 千秋定里的一切,果然是根据帝清的记忆来决定,他存住了第一次见到除去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也将遇见那个人同时段的整片山脉也一并封在了这里。 夙溪一个人是不能将树根拨开,也不能将那银色的线从里面抽出的,且不知道抽出银线之后这地方会有什么反应,总而言之,先找到宿无逝要紧。 夙溪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他们原本住着的山腰宫殿瞧去,那一处还点着灯火,说明宿无逝他们应当还在那儿。 夙溪看了一眼在她眼里不过只有巴掌大小的宫殿,心想这么远的路程,她要走多久才能到啊。 如果是卞舞华的话,御剑飞行眨眼般的功夫就到了。 夙溪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单靠这玩意儿,等走到了那一处,他们搞不好都已经离开了。 夙溪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和刘子倾学过一些轻功,此刻到算是有些用场,虽说比不上御剑飞行,但至少比她跑起来要省力一些。 她提气脚下踮起,身子逐渐脱离了地面,双手比划了招式,凝住这一刻的灵力,开始一段一段朝宫殿飞去。 夙溪觉得她越使用灵力,身体中的灵力耗损得越快,等飞到了山脚下时,她已经扑在了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几乎奄奄一息了。 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像是把接下来许多天的体力一齐透支了一般,刘子倾在教她轻功的时候,她练习了一下午也没流一滴汗,现在这是怎么了?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夙溪也快要翻白眼了,她慢慢直起身子,坐在了石头上,先做了几次吐纳,才觉得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 休息了片刻,夙溪便准备再往上走,方才走过的都是平地,就已经让她气短了,这回要上山,没有隆遥,恐怕得耗掉她半条命。 夙溪唉叹了一声气,刚准备提步离开,便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巨响,噗得一声,一抹红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处摔了下来,直接坠到了地上,将地面扬起了灰尘,甚至凹陷下去了不少。 夙溪眨了眨眼,这衣服她看着眼熟,等见到银色发丝了,她才肯定这人是李南栎。 夙溪连忙跑过去,心想莫不成宫殿那里出了什么危险?这里道行最高的应当就是李南栎了,能将他打下来的人,得有多大的本事? 李南栎捂着心口慢慢撑起身子,他的嘴角还挂着血迹,在瞧见夙溪的那一瞬有些懵。 夙溪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李南栎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之后,将嘴里的一口血带着不满直接吐了出来:“呸!白挨了打。” 夙溪见他伤得不轻,于是伸手过去扶,谁知道刚伸出的手被他一巴掌拍开,李南栎白了她一眼:“我堂堂妖仙,要你扶?” 夙溪:“……” 是,您厉害,方才被人从上头打下来吐血的一定不是您,是她眼花认错了。 李南栎刚站起来,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眼前发花,扯着夙溪的袖子便将她拉过来,整个人有一半的重量靠在了夙溪身上,才勉强支撑住。 他咳嗽了几下,嘴里的血越咳喷出来的就越多,夙溪见他这模样,总觉得他快死了似的。 李南栎道:“山上的魔连我也压不住了,你也是,跟着那小屁孩儿乱跑什么?” 夙溪的注意力只在魔上,他们这一行人,只有宿无逝一个是魔,且卞舞华他们也都不知道,李南栎是怎么知晓的? 夙溪问他:“谁是魔?” 李南栎挑眉 分卷阅读166 :“哼,你还在我这儿装傻,瞧你方才的眼神,定然知晓那魔便是你那名门正派的师兄了。” 夙溪知道自己瞒不住,于是问:“你如何知晓的?” 李南栎呵呵一笑:“我当然知道。” 他的目光朝蜿蜒崎岖的山路瞧去,多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为的就是宿无逝。毕婪将他隐藏的很好,收作门下弟子,从小以名门正派思想灌输,甚至和翎海那群人一起合伙隐瞒他是魔的事实,恐怕若不是夏苍插一手,宿无逝可能真的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有心魔而已。 李南栎叹了口气:“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夙溪知道这种开头接下里说的故事多半都是真的,于是缄默,只听李南栎娓娓道来。 “这世间啊,对魔很不公平,魔与妖不同,妖数庞大,且繁杂,花花草草皆可成妖,但魔不是。魔是这世间邪气所化,本就稀少,且被世人所不容,说他们肮脏污秽,说他们邪气倒霉,反正没有人愿意与魔亲近就是了,魔与妖之间,人更偏向妖。后来神以自身化五界,将魔困在了魔界之中,本来各界相安无事,但两百多年前,魔界之中出了一位至尊,他法力通天,从魔界之中挣脱了出来。” 夙溪不知道这个故事,想必应当是后面她没看到的那些内容了。 “魔与人长得本一样,他在人间又敛去了身上的魔气,故而与常人无异,他并不想与人类战争,他是我见过的……最不像魔的魔。他喜欢人间,更希望人魔共处,他知道翎海有一种修仙法门,可以摒弃身上的魔性,即便那修炼方式如同凌迟,但他也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他伪装成修仙的弟子,混入了翎海。” “那时你的师父,毕婪正是翎海的长老之一,那老家伙生来就很严肃,整天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就像别人欠他的似的,偏偏有个爱笑的胞妹——毕姝。毕姝是修仙界公认的美人儿,却阴差阳错的与伪装成人类的魔相爱,她帮助那个魔隐瞒身份,甚至想要去找除去魔身上魔刹之气的功法,她也相信中终有一天,人魔能和平共处。那个时候啊,远在玄天,有一个不懂事的玄天弟子,正在试图硬闯妖界,他打裂了妖界的分界石,放出了群妖,造成人间大患。” 夙溪心中骤然一亮,这不懂事的玄天弟子,似乎便是她此刻扶着的李南栎。 “人间敲响了千万年未敲响的警钟,翎海也因为有妖闯入人间而彻查门下弟子,毕姝与那个魔藏不住了,两人远走,他们与那名玄天弟子一样,被各大门派追杀。要说那玄天弟子可真是个灾星,给玄天招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还害得人家有情人东奔西走,所以他呀,后来就被抓住了,关在一个空荡的房子里,一关就是几十年。他不甘,他那时痴狂了,花了几十年冲出牢笼,又遭背叛,三千剑刃割破他周身经脉,要么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仅凭一口气,他活了下来。” 李南栎说到他自己的故事时,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容,像是嘲讽,又像是痛快,夙溪看不懂,只知道其中的故事,远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 ☆、妖仙的过往 夙溪记得李南栎是为什么闯妖界的,遥想当年他也是玄天众弟子中最突出最有潜力的一个,却生来一副柔弱长相,他身子骨单薄,面容又寡淡,书生气十足,与仗剑走天涯的修仙者大有不同。 即便如此,李南栎也是玄天弟子中被谈及最多的那一个。正在他十八岁那年,门派里新进了一群小师妹,扈若华就是其中最漂亮的那位,李南栎与众男弟子一样,对扈若华倾城绝艳的面容动心,并且一见钟情。 他对扈若华示好,扈若华从来都不推脱,人前人后也李师哥喊个不停,李南栎真心喜欢扈若华,故而对她没有不堪的心思,他原以为两人在一起便是一齐修修炼,一齐得道,日后一齐成仙。但扈若华不这么想,她以自身容貌为傲,门派里对她嘘寒问暖的师兄弟多的去了,李南栎不过是其中一个,且厉害些罢了。 恰巧一年玄天的天都来了名面容异常俊美的男子,一入玄天大门便让众多女子倾心,历史何其相似,这一刻的扈若华,便是当年的李南栎。 那男子是天都大官的长子,又是玄天长老的外门弟子,入玄天给师父祝寿来着,短短三日,便与众多女弟子中容颜最为出色的扈若华两情相悦了。李南栎并不知情,他每日差人送给扈若华的点心,都被扈若华送与该男子,他每回手抄修炼的心得,也都被扈若华拿去与男子双休。 直至两月之后,李南栎才知道扈若华早与那名男子在一起,他心有不甘,甚至觉得是那名男子强迫扈若华的,扈若华问他,除了道行,哪点有那男子强?一句“回去照照镜子,你与我可是一路人?”顿时将李南栎说得无所遁形。 他盗取玄天掌门宝剑,前往妖界分界石砍了三千次,宝剑断裂,他亦身受重伤,才将妖界分界石砍开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有人说,妖界天河边的梧桐树下长了一种花,以此花可炼制驻容丹,不单可以让人越来越好看,还能永葆青春不老容颜,李南栎硬闯妖界,为的就是这花。 他将妖花带回,以一人之力,在玄天边界造了一座城池,他引了河水,甚至将河水挖成了三角形的阵法,妖花种子撒下,以水灌之,研制无数次才将驻容丹练就出来。 他将驻容丹带回了扈若华的面前,献宝一般拿了出来,告诉扈若华有了这个丹药,她能永葆青春,而他也能越来越俊美,只要她愿意离开那名男子,李南栎愿意抛开一切与她在一起。 他们也可双休,也可花前月下,不用如以往拘泥于师兄妹之间的礼仪。 扈若华收下了驻容丹,答应与李南栎在一起,要他给她半日时间收拾细软,子时与玄天门前相见,届时他们远走高飞。 李南栎满心欢喜在玄天门前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玄天掌门与众长老携弟子将他抓住,说他盗走掌门宝剑,私闯妖界,妖界分界石已有裂缝,对五界的分界石均有影响,如今已有妖得知分界石出事,使全力冲出妖界,已入侵人间,而这一切的祸端便是李南栎。 掌门对李南栎始终心有不忍,当初他亲口夸赞过的弟子却不想走了歪路,为了让他静思己过,掌门废了李南栎的修为,将他关入鸾鸣山脚下的醒世山庄中,终究是舍不得杀他。 那几十年,便是李南栎最疯魔的几十年,他被废去的修为于这几十年中大涨,醒世山庄的阵法已经困不住他,因为修为高深,故而他容颜依旧,他不信当年是扈若华骗了自己,又重新回到了玄天。 几十年的时光,扈若华早就已经成了那人的妻子,听闻那人家中在朝廷惹了事,仅有他一人被玄天作保留住,故而一直 分卷阅读167 与扈若华生活在玄天里。几十年,扈若华成了众多女弟子的师父,她已经不再年轻貌美,当年那颗李南栎送与她的驻容丹,她给了她的丈夫。 那男子道行低微,却还是那样俊朗帅气,他过惯了好日子,到了玄天自然也不会做事,好在一张脸取得不少女弟子的欢心,甚至也越来越无法满足于扈若华逐渐色衰的容颜。一夜,就在扈若华教完女弟子回屋时,发现自己俊朗的丈夫将她的弟子压在了桌上,衣衫不整,颠鸾倒凤,□□喘息声将整个屋子都弄得乌烟瘴气。 恰好此时,李南栎回来了,也恰好李南栎看到了扈若华趴在长亭石桌上哭泣的画面。 这么多年过去,扈若华在他心中依旧,扈若华说她再也不相信那人,当年也并非她将李南栎告发到掌门跟前,只是她收拾行囊正要逃走时,被同门师姐妹发现,她也被抓住了。 李南栎信了她的话,扈若华一张年老色衰的脸上挂了泪痕,在李南栎的眼里依旧楚楚动人,她道:“李师哥,我想跟你走,可我真的没脸见你了。” 她扑在了李南栎的怀里,她说自己已经难看了,若永远都顶着这张脸与他在一起,她会愧疚,会悔恨,更会痛苦一生。她又一次与李南栎约好,子时玄天门前,她定当来见,临走前,扈若华向李南栎要了一颗驻容丹,说自己定当年轻貌美地出现在他眼前。 李南栎信了,爱是盲目,是天真。 他再一次见到扈若华时,扈若华真的变漂亮了,她与年轻时一样貌美如花,站在人群中永远都叫人无法再看其他人了,她的身边站着的是与她一样好看的丈夫,以年轻貌美,再度赢回了那个男子的心。 李南栎面对曾经的长老,如今的掌门,面对众多已然成为门派中高等级别的师兄弟们,苦笑地勾起嘴角,自嘲与愤恨地看向扈若华得意洋洋的脸。 她以为她算计对了,以一颗保住容颜的丹药,去践踏一颗真正无怨无悔爱她多年的心,李南栎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当真不值得。 他擅逃醒世山庄,是他的过错,他张开双手,认罚。 掌门道:“当年你以先掌门宝剑砍妖界分界石三千次,惹得这几十年人间生灵涂炭,我便也用剑砍你三千次,若你死了,便当偿还因你而死之人,若你活着,也算是天要留你,且看你命中造化了!” 语毙,便是剑雨落下,割肉算什么?削骨算什么?挖心又算什么?难道还比得过扈若华在见他浑身浴血时亲昵地靠在她丈夫肩上更让他痛的么? 夙溪见李南栎的话骤然停住,心中也猛地一缩,当初看时看到这一段,她也为他愤恨与不甘,但那不过都是书中的只言片语,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又如何能懂那样的痛? 夙溪每次被取心头精血时都痛得死去活来,那被人刺了三千剑,可以说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李南栎是怎么活下来的,她无法想象,他承受了多大的痛楚,夙溪也无法感同身受。 夙溪问她:“那名玄天弟子,后来如何了?” 李南栎回神,他的眼眶有血丝,嘴角隐约泛红,似乎方才气急攻心,又一口血差点儿呕出。 他道:“后来他躲到了妖界,碰到了那名在人间东躲西藏几十年,最终也躲到了妖界的魔,他与毕姝成了夫妻,那时候毕姝已经怀了孩子。我先前告诉你,那魔是魔界难得一遇的至尊,他法术高强,他在妖界寻了一棵有五百年修为的梅花妖,取其精魄,将精魄送入了玄天弟子的身体里,与他的心脏连在一起。若玄天弟子能战胜梅花妖,那梅花妖的百年修为全都归他,且他可以继续妖修,日后或许大有作为,若玄天弟子一心求死,那自然也活不成。” 夙溪倒是不知道,原来李南栎能活下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南栎哼笑了一下:“他本就不想死,当然就活下来了,再后来,人、妖、魔三界大战,两百年前,三界可谓是真正的生灵涂炭。就因为他的一己之过,让三界背负那么多怨念,你说,他是不是个恶人啊?” 夙溪道:“怪就怪扈若华,你不是生来的恶人,只不过是被人引向了绝望。” 李南栎的嘴角僵硬了片刻,朝夙溪瞧去,他微微眯起双眼,带着探究与不解:“你当真神秘得很。” 夙溪知道李南栎的意思,既然人家都已经将自己的过去在她面前说出了,自然也就当她是朋友了,夙溪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结果没想到这轻轻一拍,反而让李南栎一直憋着的那口血喷了出来。 李南栎伸手擦着嘴角:“你要杀仙啊。” 夙溪骤然想起这故事的起因似乎并不是因为李南栎想找她聊过去,又猛然发觉在李南栎说的故事中,还有个相当重要的魔,那魔娶的妻子,正是她的师父,南仪仙人毕婪的妹妹。 “宿无逝他……” 李南栎哼了一声:“你若想知道事情原委,不如回去问问你师父,那老家伙知道的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 夙溪呼出一口气,各种猜测在她脑子里闪过,还来不及将不靠谱的那些猜测排除出去,便被李南栎一手搂着腰直接朝半山腰飞去。 夙溪震惊,这货不是受重伤了吗?!刚才还要死不活地靠她支撑,怎么现在就能飞了啊?! 李南栎似乎看出她眼神中的意思,只道:“方才你拍对了位置,一口淤血吐出,我好多了。” 这阴差阳错得可以啊!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本来用轻功就费力,加上一个残废了的李南栎,他们要想爬到山腰住处,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等到了住处,夙溪看着满地的焦黑,又看向有些破落的宫殿,这地面上还有一些血迹和裂纹,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问:“我师兄怎么了?” 李南栎等她站稳了才收回手,扭了扭脖子道:“你被那小神明拉走了之后,他无视神威,动了灵力硬闯,结果他灵力不支,一直抑制身体里魔气的灵力涣散,就疯了。” 夙溪皱眉:“连你也压不住?” 李南栎抬了抬下巴:“若我不耗去百年修为破开赤石,当然不会被他打伤。”但也压不住就是了。 夙溪默默白了他一眼,干了这种缺德事儿也好意思说,若不是他破开赤石,他们至于沦落至此吗?! ☆、卑鄙 夙溪顺着一地的焦黑朝前走,在李南栎这儿已经问不出宿无逝的状况了,他方才被打到重伤,虽然现在看上去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但有多少是强撑着的,夙溪明白。 这一处宫殿尤其大,走了好几个回廊也没看到人影,等到过了瀑布边的悬空长廊后,夙溪才看着一地黑色的羽毛怔住了。 “隆遥……” 夙溪的手微微发抖, 分卷阅读168 将其中一片羽毛捡起,上面还站着鲜红的血迹。 李南栎瞥了一眼,凉凉地开口:“哦,那乌鸦没事儿,这羽毛昨夜就有了,你被带走之后,他与宿无逝一样,强行冲撞神威,受了些轻伤,现在恐怕在休息。” 夙溪顿时松了一口气,眼下这节骨眼儿,真的谁也不能出事。 没走一会儿,脚下的羽毛便没了,夙溪能看见地面上还有未燃尽的灰烟,她皱眉抬头瞧去,眼前便是她之前住着的屋子,屋子门口两棵树早就已经折断了,其中一颗还压在了房梁上,将房梁压破了一个大洞。 还好这两棵树没有被烧到,否则她的住所也将焦黑一片了。 夙溪在大树后头看见了卞芙。 卞芙靠在树干后头,双手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眼神中闪过几丝慌乱与惧怕,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夙溪双脚站定于她面前,稍微弯下了些腰看着她,卞芙见到有人过来,只看见一抹缟色的衣摆,立刻便缩了起来,大声喊:“无逝哥哥,不要,我是卞芙啊!” 夙溪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随后轻轻落在了卞芙的肩上,她明显感觉到手下的人身子一颤,肩膀上的肌肉紧绷,夙溪皱眉:“是我,我师兄呢?” 卞芙听见了声音,立刻抬头看过来,她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在瞧见夙溪的那一刻便扁着嘴呜呜地哭出来了:“无逝哥哥……无逝哥哥他被鬼附身了……” 夙溪:“……” 她呼出一口气,随后为卞芙擦了擦眼泪,再问了一遍,这回卞芙才吸着鼻子回答:“李南栎被打下山后,他就从这里过去了,好像是往另一座山头走的,卞舞华他们都跟着。” 夙溪朝卞芙指着的方向瞧去,倒是不远,这一处的建筑刚好与那一边的有一条长长的凌空桥梁,以法术定住,若走过去,也不用太久。 夙溪:“你见我师兄时,他是什么状况?” 卞芙正回忆这方才的情景,又哭了出来:“反正……变得不像他了,他的衣服黑黑的,手指黑黑的,就连脸也黑黑的,谁说话也不听。” 夙溪唉了一声,卞芙光说了外貌,也没说实质有用的东西,于是她转身便朝宿无逝离去的方向跑,留着卞芙一个人抱着树干哭喊:“你别走啊!我怕!” 李南栎迟迟跟过来,朝卞芙看了一眼,随后笑道:“怕什么,我在这儿陪你。” 卞芙抿嘴,她对李南栎也有些怕,这人之前阴阳怪气的,把脸画得跟个戏子一般,说话的声音也让人心里发毛,且还将她打伤过。但以现在的情况看,似乎跟着李南栎是最好的,毕竟他是妖仙,这几日的接触,他们勉强算是一边的。 李南栎扶着树干坐了下来,朝卞芙瞧了一眼,瞧见她眼下挂着的泪痕,心中稍微有些刺刺的,不过很快这心情便被他收拾了。 他问卞芙:“你喜欢宿无逝?” 卞芙脸上一红,眨了眨大眼睛,扭头不回答他。 李南栎继续笑着:“我知道你喜欢他,这能看出来。” “关你什么事。”卞芙撇嘴。 李南栎回答:“可是他显然是喜欢夙溪的啊,而且夙溪看上去也很在意宿无逝,他们俩是师兄妹,从小就在一起,一旦产生儿女之情,一般人难以将他们分开的。” 卞芙当然知道这个,她在第一次见到宿无逝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眼里只有夙溪,当时卞芙能看出来夙溪对宿无逝并无情爱,故而才死皮赖脸地跟着宿无逝的,却没想到这么多日子下来,反而见证了两人之间关系的改变。 她知道宿无逝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她也没打算抢,也就是嘴上说说,实际远远看着罢了。 李南栎看出了她的心思,垂下眼眸,心里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过不了几日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夙溪既然能从神明的记忆中回来,那就表示她已得知了千秋定的下落,可光找到千秋定没用,势必要有一个人牺牲自己留在这千秋定的回忆长廊之中,以自身灵力保时空不弱,他们才能离开。 届时留在这儿的人,必定会灵力耗尽,与这时空一起消失。 他不可能做到牺牲这么无私,宿无逝也一定得离开,那么夙溪必然跟着,卞舞华与牧崇音那两个人一个武力值高,一个太精明,隆遥倒是很傻很好糊弄,偏偏夙溪是他的主人,那么唯一剩下来的,就只有眼前这个娇滴滴只会哭,实力没有多少,灵力却足以让他们离开的卞芙了。 李南栎往树干上一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目光飘得很远,一颗心上些微的疼痛被他直接忽略,反正已经是罪人了,那么让这罪恶多加一分于他而言又有何差别呢? 李南栎开口:“不过你也不用可惜,宿无逝与夙溪他们俩在一起不长的。” 卞芙扭头:“你怎么知道?” 李南栎道:“因为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大家抱团殉葬。” 卞芙一怔:“死?不是说找到了千秋定,我们就都不用死了吗?” 李南栎点头:“是这样说没错,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千秋定已经对宿无逝造成了伤害,否则他今日也不会疯癫成这样。本来我们有时间等找到千秋定,再以法术逐渐消去千秋定上的戾气一起离开的,但如今这戾气进入了宿无逝的身体中,我们怕是走不掉了。” 卞芙一双大眼睛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她慌乱地拉着李南栎的袖子:“没有办法了吗?那无逝哥哥被戾气侵入体内,岂不是对他的伤害很大?!” “是对他的伤害很大,可能再过几天,他就真的一点儿神智也没有了。” “一定有办法的吧?你……你不是知道很多的吗?我们几个人中,就你知道的最多,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吧?” 见卞芙一副记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李南栎不禁心想自己可真是个做坏人的料,他胡编乱邹的东西都有人信,这姑娘得有多单纯呢。 “办法……也不是没有。”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这办法太过极端,唉……算了,说出来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既然有办法,你就告诉我啊!” 李南栎皱眉:“没有人愿意做的。” “我!我愿意!只要是为了无逝哥哥,我……我怎么都愿意的!”卞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表情倒是很坚强。 李南栎挑眉:“你当真愿意?” 卞芙点头,他又支吾着开口:“千秋定的戾气一旦出来,便要有人封住戾气的出口,这样宿无逝才不会继续受戾气侵害,戾气出口被封住,我们便有更多的时间离开千秋定,但……留下来的那个人,一定会死。” 卞芙一愣,她的脸色发白,拉着李南栎的袖子微微颤抖:“……死?” 李南栎摆了摆手:“唉,说了,这办 分卷阅读169 法说出来也没用,反正若没人牺牲,我们早晚也都是死,宿无逝顶多疯这几天,届时大家一起为彼此陪葬,你也不用想太多。” 他说完这句,话题便就此止住了,不论卞芙问他什么,李南栎只装作重伤太累,不再开口,被磨烦了便飞身上了房梁,躺在压在房梁上的树干上,由着卞芙自己去想。 他话说到这儿,一切就看卞芙如何做了,他也没刻意让对方去牺牲自己,只不过是把这扇门的钥匙交到了她手上,她选择转身,还是开门,全时她一念之间。 李南栎卑鄙是卑鄙了些,但从另一个方面来想,如此变相救了大家,自己来背着个罪恶的锅,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他的目光朝树下正在纠结的卞芙瞥了一眼,见对方似乎是下定决心地点头后,缓缓勾起嘴角,再看向已经亮起了的蓝天,不久,便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夙溪走过了凌空的天桥,到了另一座山头的宫殿处,便看见了双脚立于树枝头,化身大约只有一只孔雀大小的凤凰正扭头啄自己的羽毛,在见到夙溪的那一刹,从枝头上飞了下来,倒是对她比较示好地点点头。 凤凰在这儿,说明卞舞华离得不远,宿无逝应当也就在附近了。 那凤凰歪着头看向夙溪半晌,转过身,朝一个方向跳了两下,夙溪跟着它走过去,便看见两栋高大的房屋中间,一条窄细的小巷。 小巷的里侧照不到阳光,阴影之中,有一个人正坐在地上,他靠着墙壁,头无力地垂下,一条腿弯曲,一条腿伸直,单手架在了弯曲的膝盖上,呼吸浅到让人看不出起伏。 夙溪见他落在阳光处的一缕衣袍正笼罩着一层黑烟,整个小巷之中也有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只要靠近的人,都能觉得心情不畅。 夙溪慢慢朝巷子里走去,卞舞华没找到,反而先看见了宿无逝。 阳光将巷子之中分为两极化,一面是光,另一面则是黑暗,夙溪站在光与黑暗交接的旁边,与阴影之中的那人,刚好如太极一般,左右对立。 她看着那一头乌黑披撒在他腰间的青丝,盯着头顶道:“师兄,我回来了。” 宿无逝的肩膀微颤,那一片落入光明的衣角被他扯回了阴影里,低沉的声音道:“就站在那儿,别过来,别看我。” ☆、一梦 夙溪顿了顿,缓缓转身,面朝着站在小巷口,一副不解表情往里头探头探脑的凤凰,轻声道:“好,我不看。” 宿无逝看向夙溪挺直的背影,心中钝痛,他再看向自己尖利的手指,漆黑的指甲,与这周身萦绕的魔气,他呵呵低笑了两声,他就只配活在这丑恶的黑暗之中。 他现在的模样,根本没办法出去见人,一身白衣如何?师承翎海如何?说到底,他就是一个活在人间的魔,是这世间邪气所化,肮脏、污秽、邪恶。 夙溪呢?她命带神格,知晓常人所不知,看见常人所不能视,他拼命追赶,想成仙,成神,与之并肩,可到头来…… 宿无逝就这么笑着,笑声越来越冷,夙溪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道道凉意袭来,她不转身,就这么等着,等到宿无逝愿意从阴影之中走出,愿意见她为止。 卞芙被他的模样吓哭过,夙溪方才也只是看见了一些而已,的确惊人得很,彻底成魔的宿无逝除了身形,没有一丝像人,他的身上不再是灵气,而是笼罩着死气沉沉的阴森。 难怪卞芙会害怕,也难怪他不允许自己看见他的这番模样。 夙溪想,若有一日她也变成这样,恐怕也是不希望宿无逝瞧见的。 她连在他面前丢脸都觉得难过,更何况是丢了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夙溪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麻,久到巷子外头的凤凰等回来了主人。 昨日夙溪在这一处消失后,宿无逝抵抗不住神威便直接坠到了广场之中,他灵力涣散,几乎是奄奄一息,卞舞华还以为他活不成了,谁想到不过是眨眼般的功夫,他非但生龙活虎,还功力大增。 只是那增长的功力不像是人类的能力,倒像是一种超脱于人的另一类生物与生俱来的法力。宿无逝醒来之后便大肆破坏,他一身劲竹衣服上笼上了黑气,他的头发散落于腰间,一双金色的瞳仁散发杀意,就连他的脖子上都有奇异的蓝紫色花纹,那袖中尖利的五指让人不寒而栗。 李南栎是第一个有反应的,立刻便用法术制止了他,一个妖仙,一个魔,在这一处宫殿大斗法术,最后以李南栎失败告终。李南栎坠下山之后,卞舞华与牧崇音便一起上前,宿无逝似乎已经清醒了不少,并没有与他们打,反而是将所有抑制不住的戾气发泄在周围的建筑上,树木上,最后往这一边的宫殿过来,然后躲入巷子之中,一直都没出来。 卞舞华差凤凰在巷子口守着,她与牧崇音又回去看了看卞芙与隆遥,不想就这样与夙溪错过,再回来时,便瞧见两人尴尬的场景。 卞舞华瞥了一眼巷子里阴影的地方,顿时明白过来为何魔性大发的宿无逝会突然有所收敛,而且乖乖跑到一个他们没来过的地方躲起来,瞧夙溪那背对着他站立的行为也知道,大约是不想面对。 她朝夙溪问了句:“你昨夜跟着那小孩儿跑哪儿去了?” 夙溪道:“看了会儿风景,后来他带我找到了千秋定。” 牧崇音晃着扇子:“这么说你知道千秋定在哪儿了?” 夙溪点头。 卞舞华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出去我便要回到人间,然后去你无上城的酒楼里大吃一顿。” “喝一杯好酒之后,咱们就成亲如何?”牧崇音笑着接了一句。 卞舞华白了他一眼:“喝酒可以,成亲嘛……我再想想。” 夙溪见这两人又打情骂俏了起来,心里有些无奈,没瞧见她身后还有个心情很不爽的吗?有必要在他们这两个相见却又不能见的可怜人面前秀恩爱?小心遭雷劈啊! 卞舞华察觉出了夙溪的视线,于是拉着牧崇音离开,就连一直很好奇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凤凰也被一并拉走。 两人离开了那处,牧崇音还笑着问:“你怎么没继续看下去?说不定接下来有好戏。” 卞舞华眸色沉了沉:“能有什么好戏?你不会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宿无逝不是人类吧?” 牧崇音抿着嘴,眼神中闪过几丝疑惑:“他不是人类,我们就不能看戏了?” 卞舞华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给他们留点儿时间吧,千秋定已经找到,不久我们就能出去,等出了这鬼地方,这俩人接下来如何,就是未知数了。” 牧崇音点头:“其实待在这儿也挺好,风景如画,又有果实果腹,有小鸡陪伴,还有你在我身边, 分卷阅读170 少了人世的纷扰,多了几分清闲自在。” 卞舞华顿了顿,随后说了句:“白痴。” 夙溪的双腿真的站麻了,自从她背对着宿无逝之后,就没动过姿势,她一夜没合眼,又使了轻功飞到这儿,且这地方似乎与她作对一般,她的体力根本就跟不上,于是察觉双腿打抖的时候,夙溪已经额头上冒冷汗了。 她突然伸手扶住了墙面,颤巍巍地缓慢蹲下,随后直接坐在了地上,面色发白。 宿无逝一只鬼魅般的手从阴影之中伸出,有光芒的地方,他指尖的漆黑清晰可见,手臂上的花纹妖艳诡异。 宿无逝慢慢将手握紧成拳,随后走出了阴影,走到了夙溪的身后。 夙溪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泛花,东西都有些看不清了,突然一只大手出现在自己眼前,轻轻地盖在了她的眼皮上,宿无逝泛着凉意的胸膛就在她的背后,夙溪浑身一震,随后靠在了他的怀里。 宿无逝靠着墙壁,夙溪靠着他,被遮蔽阳光的眼睛有了个人肉眼罩,少了刺眼的光芒,她倒是舒服了很多。 夙溪能感觉到宿无逝的呼吸就洒在她的脖间,两人之间贴得无比的近,彼此的每一个呼吸,对方都能感觉到。 宿无逝突然开口:“等出了这地方,我们回海角天边吧。”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夙溪心里的石头才终于放了下来。 她知道只要是她的要求,即便宿无逝不愿意,都会答应,那其中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勉强,夙溪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之前每次让宿无逝回海角天边,对他来说,都有些不甘与可惜,一开始追寻火麒麟下落看似是要报仇,实则或许与他的身世有关,所以宿无逝才一直迟迟不肯放手。 夙溪已经学会体谅他,也愿意跟着他的路走,就在这个时候,宿无逝主动放弃了。 她骤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在对方的心中,比她想象得要重得多。 夙溪就这么靠在宿无逝的怀里睡着了,师兄的胸膛很宽,呼吸浅浅的,每一个起伏都如同扶着摇篮的手,轻轻推着她,将她摇入梦乡。 这一梦倒是有些稀奇,已经很久都没有梦到过去的夙溪,突然梦到自己还未断腿,第一次拿奖时,和母亲吃饭的场景。 那是她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母亲就坐在她的对面,悉心地给她擦了擦嘴角上的沙拉酱,然后帮她切开她最爱吃的牛排。她的笑很温柔,眼睛大大的,弯起来像月亮一样,那时夙溪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之前受过的所有苦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母亲的容颜在她记忆中已经模糊了,此刻恐怕两人见面,她都要楞一楞,才能认出对方,但在这个梦里,她的脸很清晰,是夙溪幻想中的美貌样子。 那一顿饭后,夙溪被母亲亲自送到了舞蹈教室,她就站在教室门外,笑着对夙溪挥手,夙溪一蹦一跳地往舞蹈教室跑去,三步两回头,母亲背对着一道白光,逐渐在她的视野中消失。 这一觉,她睡得尤其香甜,甚至嘴角上扬,躺在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人的怀里,回忆着曾经有过的最美好的记忆,那一场梦境结束,夙溪也就醒了。 再回想,母亲长什么模样,她又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感觉很舒服,很温暖,在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宿无逝遮住她眼帘的手,改为环住了她的肩。 那一瞬,夙溪的心里有些酸,这一场梦后,她觉得她可能再也不会梦见母亲了,曾经对她最重要的那个人,将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过去的一切,都将在这一场梦中作别。 接下来的她,将会是一个新生的她,不再回忆过去,只为未来而活。 夙溪能感觉宿无逝的呼吸还洒在她的肩窝里,她稍微侧过一点脸,便能看见那张闭着眼睛,正休息的侧颜。 他的睫毛是白色的,脸上的皮肤细致到连毛孔都看不到,脖子还有浅淡的花纹,但已经褪去了不少,夙溪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肩上的双手,除去手背上模糊的纹路,与人类已然无异了。 这个姿势保持了太久,她稍微挣扎了一下,宿无逝便醒了。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并没有放开夙溪,反而是对着夙溪笑了笑,夙溪觉得他的眼神中有些什么意思,还没看明白,就突然被人吻住了。 当时她的大脑有一瞬是全白的,没明白怎么最近刚醒过来总是被宿无逝亲上了,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唇上一痛,竟然是被尖利的獠牙咬住,嘴里已经能尝到铁锈的味道。 她略微皱了皱眉,虽然知道这伤口对她而言是小事,恐怕也就是呼吸之间便能消除了,但夙溪依旧觉得心里怪怪的,像是有猫爪子挠一般。 要亲就好好亲,咬什么咬啊! 宿无逝咬够了,开始吮,吮完了再舔,一套亲吻下来,夙溪呼吸不顺,嘴唇发麻,舌头酥软,脸颊通红,心脏快得要跳出来了。 宿无逝抿着嘴笑,开口:“你梦见什么好事了?” 夙溪眨了眨眼睛,的确是梦见了好事,宿无逝如何知道的? 只听见后者道:“一边笑得浪荡,一边叫我的名字。” 夙溪:“……??!!” 夙溪的脸颊骤然更红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颊,眼神躲避开来,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那梦境的后面,的确有宿无逝。 她跑得离母亲越来越远,那舞蹈教室的门推开之后,也并非原有的模样,反而是回到了多年前宿无逝被麒麟烧伤的那几个夜晚,她不眠不休地照顾对方。 那时候宿无逝身上就盖着一件师父披在外衣上的薄纱,身形在月光下半朦胧地基本能看见,夙溪当时心里想,这小孩儿发育未免太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受伤的少年时宿无逝就是要牵着她的手才肯睡觉。 当时她怎么做的?心里无奈地笑了笑,用眼神视奸了一遍他的身体,再默默地感叹,小师兄乖,她不会跑。 ☆、牺牲 夙溪的梦境后头,便是牵着宿无逝的手沉沉睡去了,梦里头的她睡着了,现实中的她醒了过来。 宿无逝说她一边笑得浪荡,一边喊他的名字这种不科学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她只能垂着头,做了几个深呼吸,就当没听见刚才那话,把这一茬揭过去。 宿无逝的眼眸盯着夙溪微微泛红的颈脖,在她偏过头去的那时,露出了半截锁骨,要多诱人有多诱人,叫他恨不得张嘴就咬上去。 舌头已经添上了嘴角,獠牙正在阳光下反光,他一双金色的瞳孔微微散发着占有与谷欠望,鼻息见的呼吸越来越凝重,他垂下头,眼看就要贴上那片皮肤。 他笃定,在自己的嘴唇碰上那细致的颈脖时,脑中残留的理智定当消失无踪,所以他只是 分卷阅读171 将额头重重地压在夙溪的肩头。 夙溪直觉肩膀突然一沉,还没反应过来,便耳根发烫,听见宿无逝低低的那句:“差点儿吃了你。” 夙溪的内心瞬间抬起双手抓住自己发麻的头皮,师兄你在干什么啊!!!能不能好好说话不撩她!!! 就在夙溪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时候,小巷的上头突然传来一声:“啧。” 她浑身一怔,慢慢抬头瞧去,只见房梁顶上飘了一抹红色的衣角,李南栎发出声音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头银白色的头发随风飘扬,挑眉带着几分不屑道:“爱情呵……” 夙溪眨了眨眼睛,喉咙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哑:“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卞舞华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比我们早来多了,我与牧崇音也不过是刚到。”勉强看到你们俩难舍难分忘我亲吻的片段。 夙溪背后发凉,她慢慢扭头朝还将额头沉在自己肩膀上的宿无逝,小声问了句:“师兄,你知道他们来了吗?” “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亲我? 夙溪这话没问出来,她好像不止一次被这群货给偷窥了,为什么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啊?! 宿无逝慢慢睁开眼睛,鼻尖贴着夙溪的肩窝处吐出一口气息,被看到又如何?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他就是要张扬地告诉天下,这个人是他的。 李南栎丢了个石子下来,直接被宿无逝抬手接住,那石子在他手中碎成了砂砾,夙溪觉得脖子一凉,这强大的力量…… 李南栎道:“既然都醒了,不如告诉我们,千秋定在何处吧?” 夙溪心想也是,她之前废了那么多血才解开了赤石里头的回忆,找到千秋定的所在,没必要再在这耗下去。 几人来到夙溪指着的槐树下头,卞舞华伸手揭开了树根,发现地下果然有一条银线,她感叹:“这谁能找得到啊。” 牧崇音与卞舞华正在那里商讨如何将银线扯出,毕竟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拥有神力。 夙溪的目光一直落在卞芙的身上,她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醒过来,见到宿无逝也默不作声,就一个劲儿地看着对方,脸色很差,神情有些恍惚。 夙溪想要改变一些东西,至少是想要改变卞芙的命运的。这整本中,她最完整的记忆,便是停留在卞芙带着泪水用哭腔让大家快走的脸,接下来的剧情如何走她都不知道,但卞芙牺牲的那一刻太过震撼,她心里有些泛堵。 卞芙又一次朝宿无逝瞧去,对方的脸色很冷,视线要么留在夙溪的身上,要么就不知道飘到哪儿,没有焦点。 卞芙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她凑到宿无逝的身边,轻声喊了一句:“无逝哥哥。” 宿无逝这才回头看向她,那双金色的瞳仁带着天生的冷冽,卞芙背后一凉,两腮的鸡皮疙瘩纷纷竖起来,她的手在袖中攥紧,眨了眨大眼睛道:“等出了这地方,我们可能就要分开了,你……你会不会想我?” 宿无逝的脸毫无波澜:“不会。” 卞芙扁着嘴,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是亲耳听见,还是让她深受打击。 “我……我会一直想你的!” 宿无逝收回了视线,没再看向她。 卞芙的头垂得很低,她也没有胆量再将目光落在宿无逝的脸上了,她还记得昨夜夙溪走后,宿无逝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当时真的很害怕,那张脸已经不是人类的肤色,金色的瞳仁周围都遍布蓝紫色的纹路,他的眼神是那种不将人看在眼里,还要将对方全都杀尽的残忍,卞芙只被他看过一眼,那可怕的感觉便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够好,如果夙溪在的话,应该不会像她一样吓得哭了出来。 卞芙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宿无逝时,分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对方冷着脸让她离开,她也能死皮赖脸不畏生死地跟着。可是时间长了,相处久了,她却变得越来越胆怯,越来越害怕,就连她之前喜欢宿无逝的心,也在这相处中变得战战兢兢。 卞芙深信自己是喜欢宿无逝的,或许她永远也入不了宿无逝的眼,但她也要告诉宿无逝,她对他的害怕只是她一时恍惚,而她对他的喜欢,绝对不会比夙溪少。 卞舞华与牧崇音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如何抽出这银线,最后她不耐烦了,直接拔出了千机剑,剑声嗡嗡直响,千机剑朝树根砍去,哪儿还看得到银线,那树根都被砍成了两半,直接从地底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夙溪觉都卞舞华当真彪悍,但她也彪悍对了门路,银线被斩成两半,这个法术遭到了破坏,整棵槐树在短短的几秒内巨大了数倍,最后成形时,槐花已经落了满地,在树上结着几十样神兵利器。 千秋定就在其中,众人一眼便能看见。 卞舞华戳了戳牧崇音,直接开口:“全收了。” 李南栎凉凉道:“见者有份。” 卞舞华撇嘴:“你要哪样?” 李南栎耸肩:“要你们手中的浮光灵石。” 浮光灵石虽然是稀有灵石,但只有镶嵌在武器上才有发挥作用,李南栎这个打架从来不亮兵器的人,要来又有何用? 且浮光灵石与这真正的上古神器比起来,孰轻孰重,卞舞华与牧崇音心里早就已经所有掂量了,牧崇音将腰间的一个袋子丢给李南栎,道:“里头大约三千颗。” 李南栎这才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自便。” 当初一万颗浮光灵石才换来了一把千机,而这里面的神兵利器,每一个都不输于千机,三千颗浮光灵石便能换到,怎么算,他们都是赚了。 卞舞华收走了所有的法器,最后才拿千秋定,在她的手指碰上千秋定的那一刻,夙溪朝卞芙瞧去,只见她站得很远,夙溪才松了一口气。 卞舞华将千秋定从树上摘了下来,一直笼罩在千秋定外的符文突然转动了起来,众人只觉得脚下不稳,仿佛发生了地震一般。 他们头顶上的天气阴晴不定,电闪雷鸣,短短的时间内竟然是转变了好几次,就连周围的六座山脉都开始剧烈的颤动。 乌云一瞬压了下来,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出现了巨大的漩涡,太阳不见了,周围顿时暗了下来,宿无逝紧紧地抓住夙溪的手,隆遥也贴在了她的身边。 夙溪对着卞舞华道:“解开封印便是将画面拼凑在一起。” 卞舞华立刻心领神会,千秋定在她手上,解开封印自然由她来办,她看着这千秋定四面图案各有不同,手指灵活地将其翻转。眼看头顶上巨大的漩涡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大洞,大风四起,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们之前住的山峰,从顶端开始逐渐模糊消散,像是在飓风中被吹 分卷阅读172 散一般,墨绿色的细沙卷成了柱状飞往上空漆黑的巨洞。 这里的一切场景都在消失! 卞舞华好不容易将其中一面拼凑起来,另一面就会被打乱,她手下有些发急,谁也没料到千秋定被从树上摘下来的那一刻开始,这里的一切都将变化。 她的手指发抖,千秋定直接掉落在了地上,顿时所有人也跟着剧烈地晃动,全都重重地摔倒了地面上。原来这千秋定的四面画只要有所变化,千秋定里尘封的时空便会扭曲,夙溪顿时明白,如果在这里所有场景都消失之前,卞舞华还没解开千秋定的封印,那他们就都要在这里随风消散了。 卞舞华干脆坐在地上,她的额头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伸手擦了擦被灰尘蒙蔽的双眼,四面画,她已经拼凑出来了三面,就差最后一步,离开这里的大门便会打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已经不知道在风中伫立了多久,总之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六座山脉已有四座消失无踪,就连距离他们不过几里之外的地面,也开始坍塌。 李南栎对着卞舞华喊:“快!” 卞舞华指尖冰凉,已经被千秋定的菱角割伤,混着血水,千秋定的最后一面终于被拼凑成功。她兴奋地将千秋定举起来道:“解开了!如何出去?!”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停止,所有场景依旧在消失,夙溪也朝李南栎瞧去,众人的性命,全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李南栎道:“出口在六座山脉的中间,但那一处已经消失了。” 话音刚落,与此同时,一抹橙色的身影突然冲了出来,伴随着叮铃铃的铃铛声,卞芙抢走了卞舞华手中的千秋定,朝槐树方向跑去。 卞舞华大喊:“你做什么?!” 夙溪心中一震,这一场景何其熟悉,书中一行行字在她脑中徘徊,正与眼前的一切重叠,她立刻要睁开宿无逝的手:“卞芙!不要!” 卞舞华听见夙溪这一声才回神,她立刻想要往槐树的方向跑,却被牧崇音抱住,她嘴里一个劲儿地问:“她要做什么?她要做什么!” 卞芙站在槐树下,双手捧着千秋定,风沙之中,她的影子很模糊,只见卞芙将自己的灵力释放出来,淡金色的流光形成了一道道线,如经脉一般遍布千秋定的周围,被千秋定吸食进去。 原本已经消失的平地逐渐再拼凑在一起,卞舞华突然明白过来,她这是要以自己灵力重塑场景,将那已经消失了的出口,再度还原。 “默默!你傻了吗?!出口已经消失了!没用了!” “默默!你快回来!别做傻事!” 李南栎怔怔地看着那娇小的身躯在风中连站也站不稳,竟然还能用灵力慢慢修复大地。他之前教给对方说是堵住戾气出口的法子,不过就是极力释放她体内灵力的偏法,李南栎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心里闷闷的。 风沙依旧在继续,狂风卷起了一地的花瓣,他道:“我们走吧。” “你说什么?!你要我丢下她?”卞舞华扯着李南栎的领子:“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妹妹!她是我的妹妹!!!” 牧崇音也惊了,他紧紧地搂着卞舞华道:“舞华!冷静一些!” 李南栎拍开了她的手:“你妹妹正用生命给我铺了出路,眼下已经不能停手,只有离开这里,才算是没浪费她这条命。” 卞舞华浑身僵硬,眼内泛起了血丝,槐树所在的方位,与出口相反,而那一块块重新拼凑起来的草坪上,还闪耀着卞芙的灵力。 夙溪心中钝痛,仿佛有人用刀在割一般。 她的心里满是愧疚,还带着一些自责,她本就知道故事的结果会是这样,她本就知道卞芙一旦入了妖界,定当不会脱离命运,可当初她还是由着卞芙跟过来了。 说到底……她才是凶手。 夙溪咬着下唇,嘴里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即便如此疼痛,也分毫抵不过她心里的难过。 李南栎看着那逐渐形成的凉亭,顿时开口:“出口出来了。” 卞舞华转身去看卞芙,但狂风之中,她根本无法看清卞芙的模样,她突然哭了起来,朝卞芙的方向喊:“你快松手吧!我们可以出去了,松手吧!” 卞芙靠着槐树,脸上的皮肤白得几乎能看见血管,她的双手已经青筋暴起,就连飞扬的发丝也逐渐枯黄,挂在她脖子上的铃铛随着风叮铃铃作响,橙色的裙摆飘扬。从她手中钻出的灵力越来越弱,而远处的亭子也有逐渐不稳定的迹象,瓦片一片片朝头顶的黑色漩涡飞去。 李南栎道:“再不走,谁也走不了!” 说完这句,他率先朝亭子的方向而去。 卞舞华还在那儿对着卞芙喊:“回来吧!默默!” 卞芙本来强忍着的情绪突然崩溃了,她大声地哭了出来,其实她很害怕,怕得要死,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人的恐惧会被无限放大。她不怕突然有一日被雷电劈死,怕得就是逐渐感受自己的生命在失去的过程,还要不断坚持。 挂在她脖子上的除了铃铛,那有那枚用来守魂的血珏,若非有此物,她恐怕也坚持不下去了。 卞芙任由眼泪爬了满脸,眼神中带着决绝与坚定,又饱含了几分恐惧和不舍,她朝风的方向大喊:“你们走吧!快走吧!” “默默!” “走!走啊!!!我不想我白死,我……我很害怕!我怕我坚持不住,你们快走吧!” 牧崇音眼看亭子的一角已经有些崩塌的迹象,顿时抱起卞舞华,也不管她是否同意,直接强行带她离开。 夙溪的双脚像是定在了原地一般无法动弹,隆遥还受着重伤,见她如此,也不顾伤痛,与宿无逝一道将她带走,几人与李南栎几乎是同时站在了凉亭之中。 卞芙看着那几个漆黑的人影越来越远,嘴角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即便那几个人已经模糊成了一片,但她依旧能在那模糊的人影中分辨出哪一个是宿无逝。 他最高大,最挺拔,最英俊,或许他此刻正看着自己逐渐变得丑陋,在生命消逝的时刻,狰狞的五官。 但卞芙心里却有些高兴,他也一定能看见,自己对他的爱,足以付出生命。 “卞舞华!!!” 亭子的这头,卞舞华听见了卞芙的呐喊,那一瞬,她几乎要冲出亭子。 只听见那随风飘来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的一句:“……照顾好弄影姐姐!” 我不能陪在她的身边逗她笑了,我也不能在她每次难过的时候带她去吃好吃的,你卞舞华脱离了卞家我阻止不了,卞家的大仇是否得报我也不在乎了,但卞弄影是卞家最后一个人,但愿你能……照顾好她。 卞芙的发丝逐渐脱落,她的嘴唇干裂,手中的灵力终于再也没能力挤出半丝,她脖子上 分卷阅读173 的血珏散发着红光,在那群人影消失于她眼前的时刻,她才终于卸下了所有。人都离开了,千秋定内的一切都在极速风化,卞芙用尽最后的力气扯下血珏,她才不要看着自己死,要死,就来个痛快吧。 她任性了一辈子,就连死也死得让别人那么不痛快,但以前的任性终归是调皮,卞芙觉得,她一生中最任性的这次,倒是挺值得的。 千秋定中的天,好蓝啊,绿色的山,白色的花,还有宏伟的宫殿,一切……都会与她一同消失,死在这么美的地方,也算值得了吧。 ☆、小月与白素 小月也不知在禁地之口等了多久,总之已经有许多天了,这里的妖气从来就没有断过,日日夜夜地在妖界扩散。 自从妖界禁地被打开后,众羽族的妖有能力的多少都受了些伤,兽族同水族本来与他们为统一战线侵占人间的,见他们羽族内部矛盾不断,甚至有想要插上一脚进来,直接统领整个羽族的意思。 若不是白素一直撑着,羽族的领地里,恐怕到处都是兽族的身影了。 在这三族领地交接的地方,谁也不愿意再来,还有一种说法是赤石坠落,妖气四起,妖界里的每一只妖都要将灾难,而造成这一切的,也是羽族。 小月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她的思绪并没有缠绕在这妖界的大事上,反而有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一直扰乱她的心神。 季灵儿三日前醒了,她睡了太长时间,一直都是白素在照顾,白素特地找人做了一扇面具戴着,就是为了在照顾季灵儿的时候,能遮住他一脸的苍老。 小月不懂,对她而言,白素从来没变过,又为什么要遮住脸,畏畏缩缩的。 而且,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在看见醒来的季灵儿更依赖白素时,她总觉得心里有一处空落落的,分明应当开心,她将这曾经的一对神仙眷路又撮合到了一起,是她有本事,怎么会觉得,好像有酸涩滑过心间。 就在小月出神时,鸦族的一名男子飞身过来,手上还提着一篮好吃的果子,小月是闻见了果香才回神的,回头看见了来者,浅浅一笑:“今日怎么是你给我送饭啊?” 那男子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左右,两腮处还有妖斑,一撇胡子在嘴唇与鼻子中间,显出了几分成熟:“之前给你送饭的家中有事,我便来陪你说说话了。” “李曜大哥,灵儿好些了吗?”小月咬着一颗李子问。 叫李曜的男子正好刚从主殿过来,回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将军在照顾她,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小月一听,抿着嘴,李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小月回神,拿了一颗李子递给对方:“请你吃。” 李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也算是看着小月长大的了,这丫头原本长得倒是有些寡淡,平平无奇的一张脸,索性性格很讨喜,他也挺爱与对方来往的。只可惜这两百年在八角塔中的蹉跎,愣是让她老了不止一星半点,近日一直修炼虽有好转,但那张脸上笑起来,眼角依旧有细细的纹路。 李曜有些心疼她,她是被关在八角塔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却能熬到最后,也是不容易。 他伸手,摸了摸小月眼角的细纹,小月一愣,觉得这姿势有些暧日未,于是扭过头去,刚好看见站在林子外头的白素。 白素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与他的那一头银发颜色一般,他浑身都是白色的,于风中站立好像随时都能飘走似的。 不知道为何,小月能感觉白素心情不太好。 李曜站了起来,对踱步过来的白素鞠躬:“将军。” “嗯。”白素点头,先是看了一眼篮子里的果子,然后又看了一眼小月还泛着红的脸颊,眸色沉了沉道:“你未婚妻正找你呢。” 李曜一听,抬脚便要走,走之前朝小月笑了笑,问了句:“甜吗?” 小月点头,他道:“那就好。” 这些都是他未婚妻采的,特地让他送来,李曜见白素还站在那儿,只能再行了个礼,飞身退下。 李曜走后,白素伸手摘了面具,那张脸已经年轻了许多,与小月不同,他的修为很高,这些日子,容颜已经恢复了四五成,虽比不上曾经的俊美无俦,但也是硬朗挺拔了。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白素问。 小月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我见你们笑得挺开心的。” 小月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白素,扯开话题:“李曜大哥带来的果子可甜了,你尝尝吧。” 白素挂在嘴角的浅笑一瞬消失,他皱眉:“我不吃。” 小月见对方好似有些不开心,顿时笑着开口:“听说灵儿身体已经好转许多了,那真是太好了,而且她最近好像还和你挺合得来,你们能重新在一起,我真是太开心了。” 白素淡淡地问了句:“你真的开心吗?” 小月心中一抽,嘴角依旧扬着:“开心啊!我从以前就很羡慕你们,你们长得又好看,法术又高,又受首领的器重,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现在呢?你还觉得我和灵儿般配吗?” 小月重重地点头,当然般配,这世上除了季灵儿,也没有其他女子能配的上白素了。 白素的脸色很不好看,小月不明白他有什么不开心的,季灵儿已经醒了,且并不排斥与他接触,他的容貌在一天天恢复,终有一天能变回以前战无不胜的将军,这一段故事里,她只要安静做一个旁观者,看他们幸福的在一起就好了。 就像以前一样,远远地羡慕着就好了。 白素突然嗤笑一声:“你为什么,就总是想把我往灵儿那边推呢。” 小月顿了顿,是她在推吗? 白素轻叹了一声,在八角塔中的这两百年,众多族人在他们的面前死去,他有过一段时间,真的坚持不下来了。 他看着第一个滚入禁地之火的族人,将自己的身躯献给众人的时候,心头在滴血,他枉为将军,他很失败,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手下,以血肉来维持其他人的生命。 那时候他想过死亡的,想过逃避,想过如果下一个坠入塔底,滚到禁地之火中的是他,那他就可以早些结束这样的痛苦,少受一些折磨。 当时就是这个傻丫头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说了一通胡话,那眼泪鼻涕一起擦在了他腰部的衣服上,她一边哭着一边喊:“你怎么能死?如果你死了,大家活着还有什么希望?你是将军,是军魂,是我们的主心骨,如果连你都放弃生存,我们只会一起逃避苦难,全都奔向死亡,我们会追随你而去,你……你不能做傻事!” “如果我死了,你们也会死?” “如果你死了,我第 分卷阅读174 一个跟着你跳下去!”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说完了觉得威胁不够,再多加了一句:“而且我死了之后,见到首领还要向他告状!” 白素的双手捏紧,眼看小月还在吃李曜送来的李子,真的很想打翻那些,让她别吃了。 她缠了自己两百年,没日没夜地看守着他,就怕有一天他会自寻短见,即便他解释了无数遍,从那次被这傻丫头一通劝说之后,他真的没再有过轻生的念头。 两百年,他已经习惯这叽叽喳喳的嘴不断说出蠢话,也早就能看出这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每一次转动,想的是什么。 白素呵笑一声:“你希望我和灵儿重新在一起吗?” 小月重新咬了一口李子,这一颗,特别酸,她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白素挑眉:“你说得违不违心。” 这一句并非疑问,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有再继续辗转下去的意思,眼前这傻丫头,若不直白地说出,她可能真的会做出将他直接推到季灵儿面前,顺便代他表白这种蠢举动。 白素叹了一口气:“可惜啊,灵儿看不上我这张脸。” 小月一听,眉毛立刻皱了起来:“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呢!你长得多好看呀!她肯定是重伤糊涂了,眼神不好使!” 白素点头,对,这才对,盲目崇拜他的,才是小月。 白素张了张嘴,就要将话笑着说出,两人身边的禁地突然发乎一声巨响,地震山摇,小月又刚好盘腿坐在山崖边,一时没了准备,直接被这一晃,从山崖边缘摔了下去。 白素脸色骤白,他猛地站起来朝山崖边而去,背后的翅膀冲破衣服,巨大的羽翼展开,在看见山底情形的那一刻,有些愣住。 只见一只金色的凤凰身上驮着几个人,正朝山顶飞来,而方才掉下去的小月正扑扇着翅膀,围着面色不善的隆遥一个劲儿地飞。 白素骤然松了一口气。 “你没死!”小月哈哈笑了起来,她连忙朝山顶飞了上来,笑嘻嘻地拉着白素的手道:“隆遥没死!他没死!太好了!这回首领不会怪我们没照顾好隆遥了!” 白素见她兴奋地都没有收回的翅膀,眉头微皱,等到一行人落在了地面上,白素才发现这群人中,少了一个女孩儿,多了一名男子。 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尤其是卞舞华与夙溪,两人好似深受打击一般,精神有些恍惚,隆遥身上有伤,故而与她们一样,整张脸都是煞白的。 牧崇音与宿无逝眉头凝结在一起,唯独妖仙李南栎出了千秋定,倒是颇为自在地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在场的几人,挑眉问:“认识的?” 白素能感觉此人身上不寻常的妖气,道行高深莫测,且已超越了自己数倍,他一时无法摸准这人的身份,于是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李南栎道:“既然认识,便快将他们领走。”说到这儿,又指向夙溪:“尤其是她,再不好好休养,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夙溪出了千秋定,的确感觉自己的头很晕,但她还在卞芙死亡的讯息中久久无法挣脱出来,心里满是愧疚,最后卞芙带着哭腔的声音与她从书中看到的眼神,一直在折磨着她,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冠上了‘凶手’二字。 夙溪觉得眼前泛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所有场景都成了黑白两色,就连人影也逐渐模糊,重叠,最后一片漆黑。 在夙溪晕倒的前一刻,宿无逝直接将她抱在了怀中,隆遥紧张地凑过去:“主人!” 宿无逝冷冷地朝李南栎瞥了一眼:“她怎么了?” “她呀,与神迹有所感应,神迹消失,她自然也受创了,这就像是取她心头精血,差的不过是休养而已。”李南栎说完,补了一句:“不过是个开头,以后每一次神迹出了问题,她都会受到影响。” 宿无逝皱眉,隆遥问了句:“为什么?” 李南栎缓缓一笑:“谁叫她,命带神格呢。” 这天下万物中必有神物,而神与神之间必有感应,夙溪经历了赤石中与神明记忆的接触之后,就如同打开了隐藏在她身体里的神脉。 这说明她,修为提升了。 ☆、卞姑娘说的是 夙溪醒来时,入眼的是满眼的白,强烈的光刺得她再度闭上双眼,稍微侧过一些头,再睁开时,才看见坐在屋子窗边的人。 这一处她很熟悉,此刻她身下躺着的地方,真是不久前宿无逝躺过的软榻,而这里则是羽族首领的住所,议事用的主殿。 这顶上原本被宿无逝捅破了一个大洞,此时已经补上了,而一直刺着她眼睛的光芒是从一颗悬空的珠子散发出来的。 她伸手将那颗珠子拿了下来,珠子通体洁白,长得像是珍珠,却比普通珍珠要大上许多,握在手心温热,有暖流从她的手心传达她全身。 这东西应当是从牧崇音那里拿来的,有护住她周身灵力不散的作用。 这么想来,夙溪倒是觉得浑身上下有些酸痛了,她分明什么也没做,但感觉却像是和人打了一架般,且太阳穴突突直跳。 宿无逝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夙溪垂着头没看他,只接过了那杯茶,茶水淡黄,倒映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夙溪看见杯中的自己,一瞬有些愣神。 她突然想起来,不久前在千秋定中的风沙,也是这样的颜色。 耳畔似乎起了铃铛声,夙溪手一抖,茶水洒在了软榻上,杯子歪在一边,滚了两圈最后还是坠在地面,清脆一声碎成几片。 宿无逝连忙将她的脸抬起来,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上,淡漠的双眼露出悲伤的神色,他心下一沉。 “怎么了?”宿无逝的手在夙溪身上摸索几下:“是哪儿痛?还是怎么了?” 夙溪哑着声音,紧紧地捏着宿无逝的袖摆,开口:“卞芙她……” 也就这三个字,她的声音便止住了,不用问她也知道,卞芙死了。 如同书中写的一样,她最后香消玉殒在千秋定中,为了解救众人的性命,甘愿牺牲自己,故事似乎在推进,但结局还是不会变的。 夙溪了然地点点头,结局不会变。 她是感觉难过,心里闷闷的,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卞芙,可转念一想,其实即便她不出现,书中的原文,她也还是会死在那儿。 夙溪抿着嘴,知道很多东西无法改变,卞芙的死无法改变,宿无逝的命也无法改变。 她抬头朝宿无逝瞧去,见到对方那双担忧的眼,慢慢呼出一口气,道:“师兄,我想出去走走。” 夙溪在禁地之口碰到了卞舞华,她一个人坐在悬崖边上,看着背影有些落寞。 卞舞华平日里虽然与卞芙不交好,但终归是一起长大,且这么些日子,走过了不少风风雨雨的,突然 分卷阅读175 身边的人走了,还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心里多少有些难过。 牧崇音晃着扇子没靠近,他知道此刻对方不需要自己陪在身边,她就只要对着那悬崖坐一会儿,自言自语些什么,再过几个时辰便好了。 她向来不是个会伤痛很久的人。 夙溪走到卞舞华的身边,与她坐在了同一块石头上,这里风有些大,天还微凉,两人穿得都有些单薄,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夙溪对着那妖气凝重的山谷默默道了句:抱歉。 如果她曾将卞芙留在棉城,或许能躲过一劫,若非她一门心思来到玄天临近妖界的边境,恐怕他们的命数都会不同。 卞舞华朝夙溪瞧了一眼:“你来哀悼?” 夙溪呼出一口气:“陪你吹风。” 卞舞华眯了眯眼睛,单手撑着下巴道:“其实与你相处多了,就发觉你也不是那么惹人讨厌。” 夙溪苦笑:“原来我曾惹你讨厌过。” 卞舞华点头:“是啊,何止是我,默默也说你讨厌,从鸾鸣山出来,我回了一趟卞府,与她关系好转的第一件事,便是一道说你的坏话。” 夙溪挑眉:“看来我间接做了件好事。” 卞舞华笑:“你知道我们说什么吗?我们说,那样一个道行低微,一无所长的人,怎么就对所有人都一副凌驾于人上的脸,你太冷淡了,仿佛所有人都不够资格被你瞧进眼里,你与我们划分开,跟谁都不熟。” 夙溪回想当初,自己好似是有这样的,她的确和谁都不熟,但是不与人亲近,凌驾于他人之上却是没有的,她当时只想着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不愿与这里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当年心里还有些幼稚,觉得靠近卞舞华的女的都没什么好下场,多半都是炮灰的命,故而也离她远了些,没曾想给别人留下了这么个好笑的印象。 “你说你有什么可傲的呢?哪次遇到危险,不是靠别人来救?哪次碰到麻烦,不是靠别人来解决?哪次出了琐事,你不是拖后腿的那个?偏偏还不思进取,身为修仙者,还是南仪仙人的弟 子,进阶的速度比不上我的一半,你说你,是不是不该再拿鼻孔对人了?” 夙溪连连点头:“是,说的是。” 如果让她再来一次,她应当是会好好学习的,至少在海角天边的那五年,不再好吃懒做了,学个一星半点儿保命的功夫也可。 卞舞华数落她够了,话语转了转:“可偏偏啊,你命带神格,与我们这些人自然不同,傲然一些,到底是应该的。” 夙溪摇了摇头,却也不反驳她这话。 她命带神格这事儿,周围几人都知道了,瞒也瞒不住。 夙溪觉得有些好笑,她这样的废柴,得了别人得不到的天赋,还成了拖后腿大军中的一员猛将,是有些可笑。 “听李南栎说,你修为精进了。”卞舞华见她又是苦笑,又是叹气的,于是换了个话题。 夙溪一愣,她倒没发现自己的修为精进了,于是捏了捏手掌,感觉好似与之前没什么不同的。 她问:“我进了多少?” 卞舞华上下打量了一番,挑眉点了点头,像是赞许。 夙溪心里还有些小恍惚,莫不成以前一直都在修为上没什么提高,这回憋了个大招,一下就精进了好几阶?是结丹,还是元婴? 卞舞华道:“嗯,还差一点点,就筑基中期了。” 夙溪:“……” 她之前是筑基初期,还差一点点就筑基中期,这进了跟没进有何区别?连一个阶都没跳啊! 惭愧啊惭愧。 卞舞华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的灰尘,又拨弄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对着夙溪道:“走吧。” 夙溪应声站了起来,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禁地之口。 牧崇音见两女子都离开了,这才晃着扇子朝一直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宿无逝瞧去,啧了一声,问一句:“出了这妖界,你有何打算?” 宿无逝神色淡淡的,自从他被大家发现是魔之后,更加毫不掩饰自己周身冷冽的气场,那张脸冷淡到几乎要把人冻伤。他连看也不看牧崇音一眼,自然是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表明不关他的事。 牧崇音不在乎,反正他们师兄妹俩的脸一个比一个难看,他看久了,仗着自己脸皮厚实,也就当做没看见。 “北海归教的三千弟子是你杀的吧,如今妖界与人间不断交战,你又重伤三千修仙者,再回到人间,恐怕也没你的容身之处了。” “我不在乎。”宿无逝开口。 “你是不在乎,那你可想过夙溪?”牧崇音笑了笑:“她与你同为南仪仙人的弟子,你生来是魔,这改不了,她天生命带神格,这也是事实。你们俩的路本就不是一条,若在妖界还好说,谁也管不上,等回到了人间,难道还没人管?你翎海的师叔伯不管,你师父会不管?” 宿无逝嘴角勾起冷笑:“他管不了。” 他已经决定与夙溪在一起,回到海角天边,不问外界的一切,只要夙溪陪在他的身边,别人说什么,他都可以当做听不见。 三千修仙者是他杀的,若有人能来海角天边替他们报仇,他也不在乎多杀一些。 “你师父心疼你们,管不了你,可你能堵得了天下悠悠之口吗?” 牧崇音这话说出来,宿无逝只是浅淡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如何堵不住?凡有反对者,以言语反对,他撕裂那些人的嘴,若要强行拆散他们,他便要那些人的命,如此简单。 牧崇音瞧着那挺拔的背影,宿无逝方才那一眼,此刻才让他起了凉意,他话已至此,对方听不进去也没办法。 说到底,他是为了这两人好,玄天边境的废城中,三千修仙者死亡,谁是肇事者他压下来了,但有人看见了,能告诉他,亦可以告诉别人。 反观,在妖界反而是他们最安宁的时刻,离了妖界,还不知道多少艰难险阻出现,就怕届时,即便是夙溪,也拦不住一个疯魔的宿无逝。 夙溪的身体好转了,隆遥受的伤也痊愈,但一行人在妖界,暂时还无法离去。 之前将卞舞华抓来妖界的是雁族的人,为整个羽族的首领,在他死后,两百年前雁族的阴谋也都水落石出,按理来说,他们也不用留在此处。 但宿无逝在禁地之口大开杀戒,残害数百名羽族,这个理不说清,羽族人是不愿意放行的。 此刻的羽族已经群龙无首,略微能说上话的两个人,一位是这两百年来羽族的长老季灵儿,另一位则是被关了两百年,前前首领麾下的大将白素。 季灵儿对禁地之口的战事还有些阴影,故而不愿提,也不愿看见夙溪几人。 分卷阅读176 白素倒是坦然得多,但他也不偏袒夙溪一行人,只不过对隆遥还是有些情意在里头,他心里一直想要将隆遥留在羽族,让他成为羽族首领。 毕竟这位置一直空缺,于他们羽族而言,实在不妥。 夙溪几人站成一排,就听那几个羽族能说得上话的那那儿围成一圈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商讨什么,卞舞华将头凑到牧崇音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我们趁乱逃走吧。” 牧崇音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问夙溪,夙溪抿嘴,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杀羽族族人是事实,可羽族人当时也要杀他们,这件事不好说谁对谁错,一直留在妖界也不是办法,逃,是最好的一条路。 宿无逝站够了,捞了把椅子凉凉地坐着,顺便揽了一把夙溪的腰,直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卞舞华:“……”刚才还说要逃的呢,现在什么情况? 牧崇音:“……”朝卞舞华瞧去,眼神问:要不我们也这样坐着? 夙溪:“……”师兄这成何体统,你抱就抱,别搂那么紧啊! 唯独隆遥,拧眉盯着白素的背影,心里一阵烦闷。 ☆、隆遥长大了 白素听着众人的话,眉头越来越紧。 “照你这么说,他们都得死咯?” 白素的声音凉凉的,脱口而出,让在场几位首领都背后一寒。 “白将军,我们知道这两百年,鸦族众人在八角塔中受了不少罪,是他们无意间打开八角塔,才让你们得意重见天日。但想来人妖势不两立,如今我们将这群人放出去,来日开战,他们还是会站在对立面,届时造成我族人员伤亡,岂不得不偿失?” 另一名首领又道:“你这么说,到显得我们羽族不尽情意,被关的不是你,被解救的也不是你,凉话谁都说得出口,若我没记错,你之前与雁族的某位将领,来往也甚是亲密。” “怎么?!当初我不知道雁族做的恶事,与之相交又如何了?” “哼!强词夺理!” 白素的眉头越皱越紧,听到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于是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强大的妖力散发出来,卞舞华与牧崇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几日不见,法力增进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恰好此时,外头飞进来一只通体雪白的文鸟,入了大殿便化身成了个光头的小孩儿,他赤着脚,背后还有一对翅膀,急匆匆地走到众首领面前,跪下便道:“将军,兽族来犯。” 白素叹了一口气,朝夙溪这边看了一眼,随后与众首领一道跟着那白文鸟离开,白素前脚刚走,小月后脚便进来了。 她双手扭着挂在腰间的坠子,也不说话,就站在那儿,看着众人。 夙溪知道,定然是几个首领不放心,怕他们跑了,所以想让人看着他们,然后白素就派了小月过来,这意思很明显,给足了他们逃跑的空间。 几人面面相觑,大多都心知肚明。 隆遥一直没说话,在看见小月进来的时候,慢慢朝她走去,两人颔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隆遥才开口:“兽族那边……” 小月本就是个话多的女孩儿,见隆遥主动和自己说话,开口便是长篇大论:“兽族的事已经持续好些天了,因为我们无意间破了禁地阵法,赤石消失了,禁地也妖气四溢,兽族与水族都将这罪责怪在我们羽族身上。我们羽族现在没有首领,道行高深一些的,都在禁地与……与你们打了一架,死的死,伤的伤,故而兽族想要将侵犯人间的事搁一搁,先收了我们羽族的领地。” 隆遥点头,算是听懂了,如今羽族,可谓是腹背受敌。 羽族领地本就与妖界分界石颇近,与人间开战,羽族受累最重,如今妖界之中,兽族又想并吞他们,还要抽空安排夙溪几人的生死去处。 隆遥想到此,心里沉闷的感觉更重。 夙溪瞧着隆遥的背影,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不过自从出了千秋定,她对接下来便是一无所知,以后走的每一步,她都无法预料。 她能看得出来,隆遥对羽族还是有些放不下,也是,他的身份本就特殊,又是前前首领的遗子,如今自己族人有难,又怎么可能真的与夙溪一并离开,不顾族人生死? 难道要将隆遥留下来吗? 夙溪顿了顿,想过去和隆遥说说话。 刚要起身,腰间便是一股力量阻止了她的举动。 夙溪:“……” 她忘了,她此刻坐的是宿无逝的怀里。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后者一副对在场所有人都漠不关心,眼里只有她的模样,与夙溪对视的那一刻,笑了笑,倾身过来,夙溪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顿时伸手推在了宿无逝的肩膀上。 “师兄,我……与隆遥有话说。” 所以你放开我先。 宿无逝挑眉,冷冷地朝隆遥方向瞪了一眼,隆遥感觉背后有股凉飕飕的杀气,顿时回头,对上了宿无逝的视线,满眼无辜。 小白痴那表情简直呆蠢,眨了眨眼睛,还天真地歪头,用眼神问了句:怎么了? 宿无逝松开了夙溪,夙溪连忙站起来,在卞舞华与牧崇音双重调侃的眼神中做到不动声色,面色淡然地朝隆遥走去,她拍了拍隆遥的肩,指向大殿的后门。 隆遥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跟着夙溪走了。 小月伸手抓了抓脸,她刚才话说一半,隆遥也没接,场面好尴尬啊。 出了大殿的后门,恰好是个小院子,这院子里头种了不少花草,此时天气寒冷,仅有一两朵迎冷风傲立。 夙溪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在了上面,隆遥很乖,如同以往一样站在她身后,见后院的风大,于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夙溪身上。 他认自己为主人,夙溪就不能不管他的事。 不论隆遥选择留下,还是与他们一道离开,夙溪都不希望他与羽族的关系,成为他此生心中永远解不开的结。 所以一向话不多,也不知道如何开解人的夙溪,主动找了隆遥。 两人静默了许久,气氛竟然一点儿也不尴尬,反正这些日子,他们一直都是如此相处的。 隆遥对夙溪很依赖,他心中有事,那表情就挂在脸上,跟着夙溪出来,没了其他人在旁边,有些话说出来,就没那么艰难。 隆遥的话,夹在了风中,传入了夙溪的耳里。 “主人,如果我跟你走了,是不是就成了罪人?” 夙溪皱眉,罪人这两个字太重了,她道:“怎么会?人的生死不能自己选,但怎么活,可以自己选。” 隆遥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想了很多,甚至还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些早就已经不记得了的事。我想起了许多人,想起了自己在这片 分卷阅读177 天空飞翔过,还想起因为贪玩差点儿掉下禁地之口,被罚禁足的事。我想起的越多,心里就越难受,我曾经说过,只要有主人就好了,其他的于我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但是我变得越来越不专一。” “今日看见白素为我们的事与那几个首领争执,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我不想让任何人为难,但我好像一直在为难白素。但是如果不为难白素,我又为难了主人。如果当初没有来到这个地方多好,我很怀念在人间的日子,主人教我读书写字,教我为人,没有宿世仇怨,没有领土之争。” 夙溪垂眸,她何尝不怀念过去的时光呢,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主人,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懂得的越多,烦恼也越多?” 夙溪伸手拍了拍隆遥扶在她肩上的手,道:“你这是长大了。” 夙溪道:“人活在这世上啊,不单单只为自己活着,你会顾虑白素的感受,会担心族人的安危,这都是好事,你懂的感情越多,活得也就越精彩,固然会有烦闷苦楚,却也是这精彩的妙处。” “隆遥,不论你想走,还是想留,只要你与我说一声即可。” 隆遥沉着眼眸,道:“我想跟着主人走,但我放不下白素,能不能……等羽族与兽族之事结束,我们再离开?” 夙溪当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她已经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此刻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将预示着未来的变数,她不敢随意允诺。 想到这儿,她眼眸突然亮了起来。 夙溪猛地站起来,心想自己怎么就那么聪明呢,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就放在眼前,还有什么好选的? 她大步走回了大殿,看见小月还站在殿门口,于是朝小月走去。 小月一时愣住。 “小月姑娘。”夙溪先是给对方作了个礼。 小月眨了眨眼睛,只觉对方气场过大,她差点儿要往后退了。 “方才我听小月过娘说,兽族来犯羽族,如今羽族又与人间开战,此时应当是腹背受敌才是。而我们几人无意来到妖界,也的确给羽族带来不小的麻烦,听几位首领的意思,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了。” 小月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夙溪浅浅一笑:“你看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我们帮羽族击退兽族,护住羽族领地,你们放我们安全离开妖界,如何?” 小月一时愣住,有些不明白:“你要帮我们?” 夙溪点头。 小月这才听懂了,她见识过这几人的能力,那么多羽族中的将领都不是他们几人的对手,他们的能力的确不可小觑。白素的意思是直接放他们离去,才让自己一人前来看守,本来小月已经做好了等会儿被他们打伤的打算,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斯文地与她谈交易。 这交易听起来,似乎于羽族而言,并无坏处。 小月一时不敢做决定,于是只说:“等将军回来,我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他。” 夙溪再做了一个礼表示感谢,这才神清气爽地转身走到那几人中间。 卞舞华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疯啦?我们直接跑路就好了,干嘛还揽这个苦差事啊?” 夙溪还未开口,便听见了两处笑声。 一是宿无逝发出来的,他瞧夙溪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赞许。 二是牧崇音发出来的,瞧卞舞华时,目光中闪过几丝无奈:“夙姑娘是给咱们揽了个苦差事,却也是件极好的苦差事。” 卞舞华皱眉:“怎么说?” 牧崇音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小声伏在她耳边道:“人间与妖界开战,羽族不过是第一批,接下里兽族与水族还会陆续上阵。如今他们窝里横,我们不管,兽族必然吞并羽族,届时犯我人间的,将是多强大的一股妖力?夙姑娘的意思是,我们打着帮羽族赶走兽族的幌子,实则是借羽族的兵力,挫兽族锐气,届时重创兽族,我们于羽族有恩,又能安全离开,即便来日战场再见,也摸清了羽族的虚实,此乃一石三鸟之妙计。” 卞舞华听完,瞬时便懂了,她瞧在场几人都懂,唯独自己方才没想明白,顿时窘迫了起来。 牧崇音多了句:“不过攻下兽族并非易事,你说是苦差事,也说对了。” 卞舞华瞪了他一眼,谁要这不痛不痒的安慰啊! ☆、季灵儿似乎很殷勤 一行人在主殿等了三天,也没等到白素回来。 小月有些焦急,偏偏这时间内也没人传个消息回来,兽族与羽族之间的领土之争究竟进行到哪一步了,谁也不知。 夙溪提的交易很诱人,又等了两日,小月等不及了,便要带着夙溪一行人去羽族与兽族的边境。 依小月的话说,这交易得经过白素同意才行,此刻白素又在抵抗兽族,所以他们要一同前往战事地区。 夙溪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这几日时间下来,宿无逝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自从宿无逝的魔性解放了之后,他的脾气就越来越难以捉摸,时而温柔得跟以前没有差别,时而冷漠得连夙溪都能觉得凉飕飕的,有时莫名其妙拉着她就要做些什么羞羞的事儿,而这几日下来,他显然狂躁了。 宿无逝的狂躁与别人不同,若卞舞华狂躁,定当提着千机就砍人,宿无逝不是,就那一对眉头紧紧的皱着,坐在那儿不动,然而没有活物能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只飞虫靠近他不爽的范围内,都能迅速被焚烧成灰。 夙溪有些担心宿无逝,他的情绪不稳定,性格反常,这种状况若到人多的地方去,难免会生出事端。所以,宿无逝与夙溪留在主殿,没跟着小月一起离开,卞舞华与牧崇音还有隆遥跟过去了,若白素同意她的交易,卞舞华便会派隆遥回来,届时再商讨如何击退兽族。 卞舞华这一去,便是十五日,其中隆遥没回来过,仅有一名鸦族的小孩儿过来报个信,说是白素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众首领也同意了,卞舞华留在白素那儿听白素差遣,而她与宿无逝不用去。 不去的理由是,正好将他们俩关在这主殿,由人看守,把他们的势力化为两份反而更好掌控,一旦卞舞华做什么对羽族不利的事,夙溪与宿无逝这边便会出问题了。 夙溪当时抓了抓脸,点头算是应和,后来一想,他们这群人中最厉害的,不就是宿无逝了么,就连李南栎那个妖仙都能被他打吐血,将他看在这儿,真的是最好的办法? 想到李南栎,自从他们从千秋定中出来之后,夙溪就没再见过他了。 也是,他这人来去无牵挂,当时在千秋定中,他们也是被迫绑在一起的,如今出了那地方,他自然要去办他的事。 于是这些日子,就只有夙溪与宿无逝两人在这一处。 这山头的确有不少人看着他 分卷阅读178 们,多半都是季灵儿派来的,季灵儿的伤还没有好全,并未上前线,在后方看着夙溪之余,顺便看看宿无逝。 夙溪觉得季灵儿有问题,是在她第五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 按理来说,夙溪以为季灵儿和白素是一对的,至少他们两百年前有过一段情,且两百年后再见那一幕,夙溪他们几个在房梁上看得清楚。 千秋定出来之后,季灵儿与白素之间的关系似乎尴尬了许多,白素与小月一同对抗兽族,留下了她。 季灵儿看着她和宿无逝,本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她对宿无逝,有些殷勤。 这一日外头下了一场大雨,早春的土地里冒出了许多嫩草,嫩草上面还留有水珠,雨断断续续的,一个上午下了三次,这回又停了。 主殿的尽头有一个观雨的亭子,那亭子原来的位置是八角塔,八角塔门前歪曲干枯的槐树,也迎来了第二春。自从八角塔毁了之后,这一处翻修过后,倒是有些美景是能看的。 宿无逝穿了一身仙鹤装,就坐在观雨亭的中央,他一手撑在石桌上,目光远远地看向外头,也不知在看什么。 羽族人虽说看着他们,但至少吃的东西从来都没停过,夙溪挑了几个好吃的果子洗干净了拿了果盘装了不少,端着朝宿无逝走去。 她还没走近,便看见外头飞来了一只通体翠绿的小鸟儿,落入亭子中化作一缕青烟,随后便是身穿绿袄的季灵儿出现在眼前。 季灵儿看见宿无逝,似乎是没料到这儿会有人,吓了一跳,随后将垂在额前的发丝别于耳后,开口道:“马上就要下雨了,我……来这儿避会儿雨,你不介意吧?”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夙溪挑眉,这天气还真是能掐时间。 季灵儿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说是白素的安排,让她好好‘照看’他们。 第二次出现时,问他们衣食住行是否习惯,顺便告知了卞舞华的近况,还有羽族与兽族交战的过程。 第三次嘛……没说什么话,带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交到了宿无逝的手上。 第四次她想与夙溪说说话,问了一些夙溪之前在人间的生活,东扯西扯了一些,夙溪懒得回她,她便没问了。 这是第五次。 远远的,夙溪便好笑地点了点头,若她这还看不出来季灵儿的动机,她也算白体会了一把喜欢的滋味儿了。 她只是觉得而有些好笑,季灵儿与白素的关系现在还不清不楚,怎么就有心思来找人类交流感情了? 毕竟在入千秋定之前,她与宿无逝可谓毫无交集,甚至宿无逝在羽族人面前使了破天诀后,不少参与进去尚还存活下来的羽族人都表示,看见宿无逝只觉得发寒,并不会发情。 夙溪拿了一颗青苹果咬了一口,看着观雨亭中一白一绿的身影,砸了咂嘴,这苹果真涩嘴。 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后来决定,还是在这处观望观望,看看季灵儿究竟是不是打宿无逝的主意。 季灵儿见宿无逝没说话,就当他应允了,于是坐在了他的对面,两人一左一右,全都看向了外头,没瞧见身后的夙溪。 季灵儿率先开口:“若非有你们的朋友帮助,单凭白素对付兽族,恐怕真的有些麻烦。” 这话没头没尾,本想让宿无逝接下去的,谁知道他依旧看着窗外的雨,不说话。 季灵儿一瞬觉得有些尴尬,她第一次见到宿无逝时,便觉得惊为天人,只是那时候,这人没有此刻这般冷淡,那时他的眼眸带着柔光,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此刻除了漠不关心,再没有其他情绪了。 季灵儿对宿无逝是有些好奇的,那日在禁地之口,此人浑身散发着戾气使出破天诀时,就连她也挡不住,勉强做到保命而已。再见宿无逝时,她是有些胆怯的,毕竟被那样重创之后,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真的担得起长老一职,随随便便,便能死在别人的手上。 不过现在季灵儿不会这么认为了,并非她太无能,而是眼前这人太强大,她能看得出来,对方不是人类,即便他的穿着长相与人类无异,但他的气场与身体周围萦绕的灵力,并非人类的气息。 她不愿与人类有关系,但他若不是人类,交给朋友又何妨?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灵儿再度开口:“你与你的师妹,在此处住的还习惯吗?” 宿无逝依旧不说话。 季灵儿抿嘴:“上次我与她说了会儿话,她虽然话比较少,但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宿无逝这才收回了看向远方的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 季灵儿见对方回应,随即笑了起来:“你与你师妹的感情好吗?我以前也有个师妹,我师妹的修为比我高多了。” “是么。” “嗯,她学什么都很快,可能天生就是这方面的料子,她在我眼里啊,身上都笼着一层光,而我这个师姐,反而要努力追赶她的脚步,就怕追不上。” 宿无逝瞬间想起了什么,嘴角牵了牵:“是啊。” 季灵儿见对方笑了,心中猛地跳动了两下,她咬着下唇,话锋一转:“可惜啊,后来她渡劫失败,灰飞烟灭了。” 宿无逝眉头微皱,又没说话了。 季灵儿瞧向他目光的方向,眼睛顿时一亮,她站了起来,伸手朝亭子外头而去,那只在绵绵细雨中面前飞舞的蝴蝶瞧见有歇脚的地方,顿时扑扇着翅膀飞进了观雨亭,落在了季灵儿的手中。 季灵儿笑着转身:“你瞧,这个天里竟然还有蝴蝶。” 宿无逝看着季灵儿手中的蝴蝶,那蝴蝶似乎是被他吸引,又从季灵儿的手心朝宿无逝飞去,白色的蝴蝶张开翅膀,在宿无逝的眼前转了两圈,那意思似乎是要他也伸出手好让歇脚。 夙溪一个青苹果吃完了,又开始啃下一个,只见宿无逝慢慢抬手,那蝴蝶欢快地飞,下一刻,便被宿无逝紧紧握在手中。 夙溪眨了眨眼,这力度,得死了吧? 季灵儿顿时哎呀一声叫出来:“你这样会把它捏死的。” 宿无逝再度慢慢张开手,那只蝴蝶果然折断了翅膀,飞不起来,但还没死,正奄奄一息。 季灵儿出于好心,准备用法术将其救活,哪知宿无逝随手一丢,便将蝴蝶丢出了亭子,直接扔在了积水洼中,那蝴蝶彻底没活成。 季灵儿震惊地站在原地,哑着声音问:“你……不喜欢蝴蝶吗?” 宿无逝拍了拍手,将手掌心中的白色粉末拍干净。 季灵儿没得到回复,抿着嘴,心里有些不舒服,转身便化作绿色的小雀儿,飞出了亭子。 夙溪叹了一口气,这姑娘心也太脆弱了,她慢慢朝亭子走去,将水果放在了宿无逝的面前道:“吃苹果。” 分卷阅读179 宿无逝见夙溪来了,眉眼柔了几分,恰好此时又一只白色蝴蝶为了躲雨,飞进了亭子。 宿无逝轻轻伸手接住了对方,微笑着回头看向夙溪:“你看,这个天里竟然还有蝴蝶。” 夙溪单手撑着下巴没说话,宿无逝将蝴蝶推到了她面前,又是温和一笑:“好看吗?” 夙溪抿嘴,心里一阵恶寒,师兄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啊她都看见了!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只蝴蝶,总算幸免。 ☆、吃醋 夙溪再一次碰见季灵儿时,心里跟明镜似的亮堂。 季灵儿手上捧着一盘精致的糕点,正缓步朝她与宿无逝的住处方向走来,恰好夙溪觉得口渴,打算去打点儿水,烧茶喝,这不,迎面就看见了季灵儿。 季灵儿见她提着个水壶,笑着问了句:“夙姑娘,去打水吗?” 夙溪点头。 季灵儿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继续朝前走也不停。 夙溪垂眸,两人擦身而过时,夙溪看清楚了那糕点,不是妖界做出来的样子,反倒是她在玄天时吃过的一种。那时候他们在醒世山庄比试,夙溪还特地让夏盈澜带她去了这家店,买了这个饼回来。 茶味儿的酥饼,嗯,她记忆中,这饼味道不错。 夙溪刚要走,季灵儿又叫住了她:“我这儿有些糕点,你要不要一起尝尝?” 夙溪回头,问了句:“你如何得这糕点的?” 季灵儿愣了愣,脸色有些不好看,这糕点得来的方法,自然有些不光彩。 如今妖界与人界还在大战,玄天恐怕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个妖界的女子带来了玄天的糕点要讨好人类,着实好笑。 “季姑娘对我师兄,可是有什么想法?”夙溪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了。 若不是借着糕点的这股劲儿,夙溪恐怕是说不出来的。 季灵儿神色闪了闪,只道:“卞姑娘正为羽族抵抗兽族,颇有成效,也连胜几场,你与宿公子都是卞姑娘的朋友,我带些人间的东西给你们吃,当是道谢,也不为过吧?” 夙溪眨了眨眼睛,她竟无言以对。 这人说话比她有本事多了,夙溪摸了摸鼻子,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请自便。 季灵儿继续笑着:“夙姑娘一起来吃吧,茶水我让人给你们准备。” 夙溪心里嘶了一声,这样反而显得她落落大方了,怎么感觉自己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既然人家邀请,那她当然不客气,毕竟妖界羽族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吃的东西稍微差了些。他们羽族人多半以各类果实为食,即便是泡茶,也是果茶,零嘴,多半是果干,夙溪吃了这么长时间的果子,也着实想念人间的美味。 她与季灵儿一前一后到了用餐的小厅内,没瞧见宿无逝。 夙溪眨了眨眼睛道:“我师兄正练功,不便打扰,我给他留几块就是了。” 心里暗自笑了一下,若非料定宿无逝不在此处,她又怎么真的会把季灵儿领进来?她又不傻,当然能瞧出来季灵儿的用心。 要说季灵儿长得的确很好看,透露着一股仙气,与外头那些妖艳的其他羽族女子不同,她的衣着很保守,妆容也很清淡,看上去的确很顺眼。 只可惜啊,夙溪挺了挺胸,嗯,她师兄心里有人了。 季灵儿道:“夙姑娘好似不喜欢我。” “人与妖,如何喜欢得上?”夙溪说话直白,也是告诫季灵儿,她和宿无逝人妖有别,别起什么小心思。 季灵儿点了点头:“也是,人妖殊途,不过你与你师兄倒是个例外,你是人类,他却不是。” 夙溪一顿,有些话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季长老不是已经有了白素了,怎么关心起我师兄的事来了?” 季灵儿嘴角的笑容收敛,道:“我与白素只是好友。” 夙溪了然:“哦,那日我见季长老与白素月下相会,还以为你们俩之间有情,原来是我猜错了。” 季灵儿的脸色一变,夙溪继续道:“说来白素也真是可怜,我听小月说,他似乎两百年前还卿心于你,一直都是一厢情愿,不过眼下他容貌大变,就更配不上季长老了。” 季灵儿猛地站起来:“时间不早,我先走了,你慢用。” 夙溪这才拿起一块茶饼,咬了口在嘴里,果然还是这家老店的茶饼有味道,吃起来很香,她单手撑着下巴,看也没看季灵儿,凉凉开口:“不送。” 看季灵儿离开时的表情,夙溪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等吃够了茶饼,夙溪端着剩下的两个,正准备朝宿无逝的房间里走去,谁料到一转身,正好看见宿无逝倚在门口双手环胸,看着她笑。 夙溪立刻伸手擦了擦嘴角,问了句:“师兄何时来的?” 宿无逝笑:“在你说我练功的时候。” 夙溪觉得很尴尬啊,事实上宿无逝是在午休,她出来的时候,见对方靠在榻上开着窗户吹风,闭着眼睛一派舒服的模样,就以为他睡着了,谁料到她才刚出门就碰见季灵儿,而与季灵儿刚回来,这人就醒了。 又或者,他根本就没睡着。 夙溪将手中的茶饼送出:“吃吗?” 宿无逝慢慢朝她走过来,整个人背着光,那双眼睛却很亮,等他站立在夙溪跟前,两人之间已经近到连呼吸彼此都能感觉到的地步,他才开口。 “你喂我,我就吃。” 夙溪:“……” 师兄你脑子有没有病? 夙溪默默将目光移开,宿无逝再度上前一步,如此,她的脸正好对着对方的胸膛,夙溪不得不往后退。 “你方才那么说那人,为了什么?” “谁?”夙溪装傻。 “刚才走出去的那个。” 夙溪装恍然大悟:“啊,季灵儿啊。” 宿无逝将双手撑在桌子上,夙溪只感觉自己的后腰被桌子抵住,一时间,她无处可逃了。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你好像很不愿意她见到我。” 夙溪侧脸不说话。 宿无逝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耳朵,夙溪顿时肩膀一缩,拿着茶饼的手有些不稳,盘子上的两个饼直接掉在地面。 宿无逝的牙齿轻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问了句:“吃醋吗?” 夙溪只觉得一阵酥麻从自己的脊椎骨直通向天灵盖,她的脸骤然通红,心里感慨师兄撩起人来真是让人无法招架。 宿无逝的唇碰上了她的颈脖,整张脸埋在了她的肩窝里,夙溪扬起下巴,身体还在轻颤,随着宿无逝灼热的呼吸撒过,夙溪感觉自己肩膀的那一处鸡皮疙瘩纷纷竖起,就连腮帮也麻了。 宿无逝看着那雪白的皮肤,皮下青色的经脉纹路若隐若现,他舔了舔尖利的牙齿,眸光变 分卷阅读180 了几下,直接张嘴咬了上去,能感觉到齿下脉搏的跳动,却舍不得将她咬破,于是伸舌舔了舔,反复咬着。 夙溪觉得自己脖子到肩膀至少得有三四个牙齿印了,脚下逐渐发颤,脑海中保持着一定的冷静,她哑着嗓音开口:“师兄。” “嗯?”对方低低的鼻音传来。 夙溪抿了抿嘴,道:“白日不可宣淫。” 宿无逝沉沉的笑声从她的肩部传来,宿无逝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也终于放过了夙溪肩膀那一处的嫩肉,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道:“好。” 宿无逝松开了夙溪,但两人依旧离得很近。 她看了一眼地上被宿无逝踩在脚下的茶饼,有些可惜。 是夜。 夙溪穿着里衣,披了件大氅,赤脚走到了窗边,打算关窗休息,就在窗户即将关上的那一刹刮来了一阵风,风中带着几丝甜香味儿,夙溪叹了口气,关严实了窗户后,转身看向坐在桌边正喝茶的某人。 他非要每次都大半夜来找自己? 李南栎端着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还是热的,味道不错。 夙溪默默白了对方一眼,然后坐在对面,等着他开口说话。 李南栎哪回找上自己,不是有事? 他将杯子放下,眼睛状似无意地往夙溪脖子瞥去,夙溪伸手摸了摸,宿无逝的咬痕,不消片刻就消失了,不可能还留着,只是李南栎那一眼多了几分调侃,让她有些无措。 “你们打算在妖界待多久?” 夙溪眨了眨眼睛:“等兽族退兵后。” “妖界的事,与你们有关?分明可以逃,偏偏还要留在这儿。” 夙溪垂眸:“会离开的。” 两人沉默了许久,李南栎又开口:“我见到你师父了。” 夙溪一怔,直直地朝对方瞧去,又听接下来说:“毕婪那个老头儿……恐怕时日不多了。” “!!!”夙溪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张了张嘴,声音哑在了喉咙里。 缄默了十几秒,夙溪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师父不是仙吗?”仙也会死? 李南栎撑着下巴,神色淡漠,似乎对生死并不看重,他道:“仙就能逃过生死轮回吗? 呵……妖界禁地之口妖气冲天,四溢的妖气对人间影响很大,近些日子正准备渡劫的修仙者,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夙溪皱眉:“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开启禁地之口的封印?” 她这话带着责备的口气,李南栎缓缓勾起嘴角:“因为我需要赤石外面的浮光灵石,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颗浮光灵石,加上翎海的禁术,与无上城的穹苍台,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我本来就冲着浮光灵石而来,即便没有你们,我依旧会打开禁地之口,我也没想过这冲天妖气会对五界均有影响。” “也不尽然,至少你还活得好好的。”夙溪的声音带着刀,此话一出,就连她自己都震惊原来她也有刻薄的时候。 她突然被告知南仪仙人将不久于人世,心情不顺,脾气也无法控制住。 师父虽然对她没有过什么教导,但毕竟曾经是夙溪的依靠,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又何况是六年。 李南栎抿嘴:“你以为你师父是因为我打开禁地之口的封印才会死吗?” 不等夙溪回答,他接着说:“毕婪这家伙,六年前就被魔气侵体,身子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他耗尽心力压制住宿无逝身体里的魔性,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能活几日。” “你以为,六年前为何会有人骑麒麟烧海角天边的金殿?就是冲着宿无逝而去的。两百年前一役后,魔的数量越来越少,如今还活在这世间的魔,不超过几千,你以为你的师兄是什么等闲之辈?当年毕婪追逐麒麟本想解决此事,谁知道夏苍使了什么手段,一道魔气直接窜入了毕婪的心脏,他惨兮兮地回去,使劲办法也没能将魔气逼出体外,反而不断被其侵蚀,他命的长短,六年前就定好了。” 夙溪猛喘一口气,这其中的关系,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得多。 ☆、何去何从 李南栎继续道:“之前在玄天我与他见过几次,他一路跟着北海归教的人,虽然隐藏极深,但还是被我看出来了。北海归教的教主果真是下场,而夏苍是两百年前被困于人间,对人类充满仇恨的魔,夏苍与毕婪本就恩怨颇深,他的计划一步步,一层层,早就已经不是我与毕婪能阻止得了的了。” 夙溪皱眉,北海归教不对劲她知道,因为在看书的时候,书中隐晦的提到玄天一直在查北海归教的事,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手,伸得那么长。 在南仪仙人这一处,她的确误会了李南栎,但并不代表他打开禁地之口的封印,惹妖气冲天,对人间的带来的灾难是她也能理解。 两百多年前,他就因为情爱而造成了三界大战的开端,难道两百多年后的今天,又是因为他这一己之欲,拉开三界大乱的序幕? 夙溪不解,两百年前,李南栎被扈若华骗了又骗,心里扭曲她能接受,那现在呢?他打开禁地之口的封印,搞得民不聊生,取得浮光灵石,又是为了谁? 夙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今想这些,又有何用?她阻止不了,只能祈祷灾难降临得不要那么快,那么狠。 她想要快些结束这边,与宿无逝一道回海角天边,看看师父。 李南栎看透了夙溪的心思,道:“你不用想太多,该是命里有的,怎么也躲不掉,或许他毕婪命中注定就是要死在这一时这一刻,你无法改变。” “我知道。” 李南栎又道:“倒是你自己,可有想过接下来如何?” 夙溪微楞。 “如果毕婪真的西去了,三界真的乱作一团,你该何去何从呢?你命带神格,不是凡人,毕婪将你养在身边却不教你一星半点,我看不透他要你做什么,那么,你可知你自己要做什么?” 夙溪顿了顿,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如果师父真的死了,这个世界真的乱成一团,她该做什么。 卞舞华与牧崇音是主角,自然要降妖伏魔,即便是隆遥,都有一个羽族可以依靠,那么她呢? 夙溪皱眉。 李南栎呵呵笑了出来:“不单单是你,你师兄呢?他的命注定不平凡,你可想过,他接下来会如何?你可曾想过……他对今后的计划远比你要完整的多,或许站在人间敌对妖魔,又或许,站在魔族,对抗你。” “他不会。”夙溪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李南栎神色一敛:“你又怎知他不会?他是魔,他的魔性一旦发作起来,若无外界帮忙,很难克制住,即便是你,白天还不照样被他咬了好几口?” 夙溪脸颊通红,耳朵嗡得一声,一时无话。 分卷阅读181 “魔性本淫,五个月前,他可曾这般对过你?” “闭嘴。” 李南栎勾起一抹嗤笑:“好好,我闭嘴,我来找你,无非是要告诉你毕婪的事,顺便提醒你一句,这世间并非谁都是命带神格,别让上天赐予你的能力,止步于此。” 夙溪隐隐觉得李南栎话中有话,她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但在那眼神中,除了看到默然与淡淡的忧虑,其他什么也看不出。 李南栎的话说完,人也走了。 夙溪看着那被风吹得一张一合的窗户,紧紧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暴露在外的脚已经冻得冰凉。 她想回人间,很急迫,想回海角天边,想看到师父。 还想,找到自己究竟为何活在这世上的理由。 她的命,似乎真的不一般。 卞舞华回来,是在七日后,那日羽族大战告捷,兽族退兵,两族互不相犯,而此举,对人间也颇有好处。 兽族若想侵犯人间必定要途径羽族,如今他们虽然与羽族谈和,但再想领兵走过羽族地界去人间绝非易事,妖界对人间的侵略,也终于可以消停半刻。 那日夙溪正坐在凉亭外赏花,便听见主殿那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还不等她走到那边去,就看见隆遥直接朝她跑了过来。 他一身黑色的盔甲未能来得及脱下,已经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额前落下了几缕,这一个月在外,他精瘦了不少,也长黑了。 看见夙溪的时候,隆遥傻兮兮地笑着,那双眼睛明亮有神。 “主人,我打胜了!” 他有些得意。 夙溪呼出一口气,心里的不安终于放松了一些,他们打胜了便表示,距离回到人间的时间不长了。 隆遥跟着她一道回了主殿,主殿内站了不少人,绝大部分都穿着盔甲,这盔甲都是特殊材料所制,一般兵器无法穿透,所以几十人都穿着黑色衣服,倒是有些壮观。 夙溪直接看见了卞舞华,她额前还有些凌乱的发丝,枣红色的披风挂在了身后,身边是跟着一身湛蓝的牧崇音。 有些时日不见,这两人的道行精进了不少,尤其是卞舞华,已经是元婴期了。 遥想差不多一年前初次见她时,她的道行于现在比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卞舞华见到了夙溪,便问:“宿无逝呢?” “师兄在休息。”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每到这个点儿,都会躺一会儿。 卞舞华点头,此番他们对羽族也算是有了功劳,且之前和白素有约定在前,卞舞华又是个爽朗的人,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一些羽族人对她都颇有好感,所以夙溪在这主殿的日子,没怎么遭受为难。 卞舞华道:“我已经与白素说好了,今晚在此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回人界。” 夙溪朝白素瞧去,对方朝她颔了颔首,而其他几个首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夙溪这才确定,他们是真的能离开此处了。 本来,这本就是让卞舞华大放异彩的故事,如今她经历了一场战事,修为提升不说,就连整个人的周身气质都与众不同,经历了战争的大场面,接下来在面对人界与妖魔之间的对抗,将会更加游刃有余。 她距离最终走向神位,又更靠近了一些。 夙溪心里是为卞舞华高兴的,搞不好她以后就是神的朋友了。 当晚,白素一行人便准备好了酒菜,一来是为此番大胜兽族而庆祝,二来,也算是白素与小月私下为隆遥践行。 白素找隆遥谈了几次,隆遥都表明夙溪到哪儿,他就去哪儿。 次数多了,白素也就没法儿坚持了,再加上不少羽族的首领都对着一个月来白素的领兵颇为赞赏,更有一些年轻崇拜白素的,私下直接拥白素为新的首领。 这一夜,不单整个山头热闹非凡,就连山下的城镇都是灯火通明,有些爱唱歌的羽族女子立于枝头,咿咿呀呀地哼了不少好听的曲调儿过来。 卞舞华他们几个为上宾,与首领们坐在一桌,宿无逝与夙溪稍微低调一些,和季灵儿一桌,这一桌大多都是在羽族有些地位,但是已经没有实权的老人了。 一桌子菜,总算是有些荤腥,夙溪咬着一口红烧肉,感动得都快流泪了。 果酒的香味蔓延了整个山头,卞舞华与牧崇音一边教那几个首领划拳,一边喝得痛快,就连隆遥这个傻白甜,也尝了几口酒,但在尝完了之后,脸颊通红,显然有些微醺了。 这酒,宿无逝没喝,夙溪也没喝,季灵儿殷勤地位他斟了一杯一直放在那儿遭受冷漠。他不喜欢这热闹的景象,所以眉头一直皱着,夙溪坐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他身体周遭的气压过低。 酒过三巡,一群人歪七扭八地趴在了桌上,躺在了地上,卞舞华那边还是笑声不断,夙溪这边,季灵儿正在安排一些人回去。 白素和小月不知何时离开了,夙溪觉得有些闷热,且宿无逝的手一直紧握着,随时都在暴走边缘,于是她拉了对方的衣袖,微微一笑:“我们去吹风吧。” 宿无逝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点了点头:“好。” 除去主殿前面的广场,这座山头能看的风景还是不少的。 因为妖界万物皆可修炼,故而到了晚上,有不少花间修炼的半妖便会冒出来,一旦到了花丛中,便能看见花蕊发着微光,一片瞧过去,就像是一朵朵花朵灯笼,漂亮得很。 夙溪白天就发现了这花丛中的妙处,故而晚上想带宿无逝瞧一瞧,顺便两个人在花丛里,牵个手呀,拥个抱啊什么的,增长增长感情。 李南栎说,魔性本淫,所以宿无逝的魔性觉醒了之后,便会对她做一些小动作,但又因为这些年他压制惯了,身体里的灵力一直与魔性相抗衡,故而他的脾气反复了些。 夙溪觉得不要紧,反正他们以后都是要长居于海角天边的人了,宿无逝的脾气再古怪,在自己面前,还是很温柔的。 她看着身侧的人双手垂下,两人的手臂之间紧紧只有几公分,只要她稍微伸手,便能握住对方,夙溪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宿无逝的指尖再没有以前那么温暖,刚触碰的时候冰凉的,仿佛沾了水一边般。 他朝她瞧去,夙溪只抿着嘴,慢慢朝前走,并不言语,宿无逝缓缓笑了起来,眸光深沉且柔和,那金色的瞳孔中,也只能容下眼前这个人。 刚要到花丛边上,夙溪便听见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且这两个声音,还有些耳熟。 她朝花丛中站立的两人瞧了一眼,心里有些无语,拜托,为什么每次她找了个时间和宿无逝一起赏花赏月亮的时候,都能不小心看到这两个人? 小月脸上还有些茫然,一路上被白素拉到了这一处,手腕被对方捏的有些疼,她不知如何是好 分卷阅读182 ,只能睁大一双眼睛,有些无辜地看向对方。 白素终于停下来了,他的脸色冰冷,除去眼角有微微的细纹,他的面容已经逐渐恢复,不难看出曾经的他,的确拥有迷倒万千少女的资本。 小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小声问:“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还有话和李曜大哥……” “你还提李曜?!”白素显然很不爽。 小月眨了眨眼睛:“我……” 为什么莫名其妙对她发火?为什么对她就从来没有温声细语地说过一句话?为什么其他人在他眼中都显得至关重要,唯独她费劲心力讨好,得到的总是一句句的质问? 小月的眼眶泛酸,鼻尖通红,她将已经被白素捏红了的手藏在袖中,委屈一瞬爬上了心头。她不懂,自己难道真的这么惹对方讨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为什么总让她傻傻的以为,她留在他的身边,他其实也挺开心的。 ☆、回到人间 白素见对方眼眶已经红了,心中一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想伸出手帮她擦擦眼泪,手刚抬到一半才恍然发现,对方没有哭。 “小月,出了八角塔之后,你高兴吗?”白素突然这么问。 好像自从出了八角塔之后,她就没有真心实意的笑过,每一次挂在嘴角的笑容,都与八角塔中的不同。 那两百年的确很苦,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可除了她发觉他想了结生命的那一天哭了之外,其余的每一天,即便再难忍受,她也没红过眼眶。 有时还会在他沉默难过的时候,凑上来说一说她儿时犯傻的经历来逗他开心,那个时候的那张脸当真说不上好看,已经长满了细纹,眼角下垂,鼻子周围也长了斑,可她一笑,白素就能想起来她还漂亮的时候。 现在小月的容貌逐渐在恢复,已经不似以往年迈难看,可白素觉得,有些东西变了。 她不断将自己往季灵儿的身边推,那个李曜,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要往她身边靠。 她甚至还觉得,他和季灵儿在一起会很开心,在八角塔中一眼就能看出他心中所想的人,为什么出了八角塔就怎么也看不透,他要的不是季灵儿? 白素苦笑了起来,伸手压了压小月的头顶:“李曜是有未婚妻的,你别离他太近了。” 小月觉得可笑,她偏过头,白素的手从她头顶滑下。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 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种意志不坚定,甚至去破坏别人感情的人。 “我知道李曜大哥有未婚妻,他和他未婚妻的感情很好,所以他想要娶她,他知道我曾在山后见过星星花,想问我星星花的所在,采来布置新房的。我没有与他过于亲密,我更没有想要插足到他们之间,如果我是那种甘当第三者的女人,早在两百年前就……” 小月一时激动,话说得越来越急,到了最后一句,她生生止住。 白素愣住,他声音平淡地问:“早在两百年前就如何?” 小月憋急了,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刚有一滴滴到脚下的泥土里,她便伸手擦着鼻子,放弃一般开口:“算了,没什么,我先走了。”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白素伸手拉住了她,那一瞬,两个人的身体拥抱在一起,白素的手拖在了她的脑后,有些懊恼,有些气愤:“你为什么就不懂。” 小月一瞬有些愣住,白素抱着她整个人往地上扑去,两人直直地摔在了花丛中,扬起了一阵花瓣,那花瓣还带着光,凌乱地飘向天空。 白素发狠地吻住了小月的唇,对方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的,整个人傻住了,木讷地睁大了眼睛不知反抗,也没有回应。 “我不要去找季灵儿,我也不要你靠近其他人!就待在我身边,就看着我,多对我笑一笑。” 小月终于有反应了,她看着伏在自己上方的白素,脸从惨白转为通红,似乎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可还是有些不确定:“你……你……” 白素打断她:“是,我喜欢你。” 或许从八角塔中,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自己的腰让自己别死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关注这个人了。 怎么会有人哭起来那么丑,丑起来还挺可爱的。 小月终于不出声了,她恐怕一时无法接受,就看着白素那张告白还很严肃的脸,心跳越来越快。 微风拂过花梢,月光亮堂得很。 夙溪与宿无逝站在风中,看向那两个自从倒下去,就再也没爬起来的人,有些尴尬。 夙溪眨了眨眼睛,野战啊……哈哈,也是开放。 不久,花丛中便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夙溪背后一凉,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猛地朝宿无逝瞧去,对方兴趣缺缺地看向花丛中凹进去的那一块。 那里的花枝乱颤,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的。 夙溪压低了声音:“我们……走吧。” 奇怪她为什么跟做贼心虚了一样。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花丛中的白素终于坐了起来,小月满脸通红,眼眶还很湿润,她看了一眼自己肿起来的脚踝,被白素轻轻碰一下,都能疼的叫出来。 “都怪你,干嘛推倒我。” 白素伸手抬起了她的脚,眉眼中闪过一些心疼:“回去吧,得上药。” 终究,还是没有夙溪想的那般龌龊。 次日一早,太阳刚微微升起,夙溪便听见外头卞舞华放大了嗓门朝这边喊:“你好了没?” 夙溪将乾坤袋系在腰上,确认没有丢下东西后,拉开门,几乎同时,隔壁的宿无逝也一起出来了。 她们总算是摆脱了妖界的纷扰,终于得以回去人间。 羽族的首领们昨日与卞舞华喝了不少酒,今天一早估计起不来,不过白素与小月还有季灵儿是个例外,三人知道他们一行人必定不愿告别,早早离去,于是就在主殿门前等着。 夙溪看见白素与小月的时候,还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听见的那些话,又开始在脑子里绕了。 白素道:“我让小月送你们离开。” 卞舞华摆了摆手:“不用,被你们前首领抓来的时候,我都记着路呢,让我的小鸡飞上半日,差不多就能出去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 白素也不勉强,隆遥在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还有些复杂地看向对方,后者只是颔首过后,便跟上了夙溪。 小月上前两步:“隆遥,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吗?” 隆遥摇头,小月还想说什么,白素拉住了她的手,眼神示意算了,小月这才住嘴。 季灵儿走到宿无逝的跟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人间不比妖界,对异类的宽容很低,你好自为 分卷阅读183 之。” 宿无逝冷漠地看向前方,就像是身边没有这个人,也没听见什么话一般。 白素瞥了一眼季灵儿的背影,心中突然释怀了,不适合的人,即便曾经再怎么相爱,也终会被其他因素打败。 陷入沉思的白素突然察觉了目光,这才发觉身旁的小月一直看着自己,而他方才瞧着季灵儿出神,恐怕让对方误会了,刚要开口解释,便听见小月道:“隆遥走了,你别难过,总有机会再见的。” 白素:“……” 罢了罢了,傻也有傻的好处。 夙溪一行人盘腿坐在了凤凰的背上,这凤凰跟着卞舞华打了几回架,越来越有神鸟的架势了,光是个头就长高了不少。 牧崇音晃着扇子朝宿无逝瞥去,对方迎着日出的阳光,半闭着眼睛,再看向隆遥,那傻兮兮的乌鸦正化出自己的翅膀与身下的凤凰比羽毛的亮度。 于是牧崇音最终将目光落在夙溪身上,开口问了句:“等回了人间,你当如何?” “回海角天边。” 牧崇音皱眉:“你要回去,也得经过玄天,我们这飞出妖界需要半日,到达玄天又要半日,总要歇脚的。” 夙溪点了点头:“休息一晚,再回海角天边。” 牧崇音:“有些事情没解决,我觉得你们贸然离开,不是好事。” 夙溪没说话,她当然知道牧崇音说的没解决的事是什么,必然是宿无逝杀北海归教三千弟子的事。虽说那些人是无辜的,可人已经死了,她舍不得将宿无逝推出去面临责难,且对方答应自己归隐,离开,反而是最好的。 牧崇音还想再说什么,卞舞华那边咳嗽了一声,他朝对方瞧去,只见卞舞华躺下来,直接枕在了他的腿上,道:“麻烦牧城主安静会儿,让我休息休息。” 牧崇音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说了。 出妖界时,已经是午时了,太阳当头晒着,对这还微凉的春天来说,多了几分暖意。 妖界的分界石上,多了不少裂缝,恐怕是近日众妖进出妖界的次数太过频繁,所以分界石上的符文,也被这裂痕打得有些凌乱。 夙溪也趴在凤凰背上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太阳落山,天边泛着微微的橙红色,他们已经到了棉城。 棉城比想象中的要好,恐怕是近来羽族与兽族交战的原因,玄天的边境并无多大的战事,除了偶尔有几个妖来滋事之外,也没闹起多大的风波。 如今玄天每个城池里都有不少修仙者在守着,入城都需要检查,就怕有些妖扮成人的模样,混入人群坏事。 棉城的守卫认识卞舞华,当初卞舞华将他从妖的手中救下来时,这男子差点儿以身相许,若不是牧崇音一扇子将对方扇飞,恐怕这家伙还对卞舞华死缠烂打呢。 见到卞舞华回来了,那男子立刻打开城门迎接,一边将众人领进城,一边道:“棉城来了好些修仙者,我们这块近日太平了许多。卞女侠,你离开之后,玄天就派人来了,说是你回来了,定当要领你去见玄天长老。” 卞舞华挑眉:“找我?” 她与玄天长老也就一面之缘,那一面,还是在醒世山庄入鸾鸣山的时候,她连哪一位长老想要见她都不知道。 男子点头:“是,玄天长老听说,当日救下整座棉城人的是凤凰的主人,这才说要你去见他呢。” “原来如此。” 看来凤凰之主,对整个修仙界来说都是个不小的头衔。 “那玄天长老可说了,要见无上城城主啊?”牧崇音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那男子摇头:“没有。” 牧崇音:“……” 卞舞华哈哈笑了出来,夙溪也跟在后面扯了扯嘴角。 “不过现下长老不在棉城,你们若要见,还得等今晚休息了之后,明日去玄灵山上玄天门派里去见。” “那就等今晚休息了再说。”牧崇音晃着扇子。 “住处已经安排好了,跟我来。” 夙溪跟着那两人身后,走过这一段路,刚好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整座棉城华灯初上,街市里摆摊的虽少,但这久违的见到人类的感觉,还是让夙溪觉得,很好。 ☆、我不是妖! 棉城的夜有些微凉爽,夙溪一行人在客栈安顿下来后,便各自去了。 卞舞华被热情的追求者拉去赏孔明灯,听对方说,这是棉城近些日子来最有意义的活动了。好似是最近妖界都不敢来犯,一些尚存的人类将自己对亡者的思念全都寄托在孔明灯上,飘向星辰大海,告知那些亡灵。 卞舞华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场面应当很壮观,不如跟出去吃顿饭,再看别人放飞孔明灯。 牧崇音一听卞舞华要跟着那人去,心里有些不爽,但也不好发作,只能笑得阴不阴阳不阳地跟过去。 隆遥在卞舞华走的时候,朝夙溪看了好几眼,夙溪还在收拾包裹,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傻白甜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开口:“跟去玩儿吧。” 隆遥得了夙溪的应允,顿时随便扯了根绳子将自己的头发扎起来,一边捆头发,一边朝外跑,三两步跟上了牧崇音他们。 卞舞华在前面与男子侃侃畅谈,牧崇音扭头瞧见了隆遥,心情虽是不爽,但总归是有个说话的人。 夙溪收拾好了东西,便换下了一身脏衣服,泡在水桶里一刻钟后,将自己整理干净了,打算出门觅食。 掌柜的说今晚客栈里没吃的,厨子的老娘在与妖界的斗争中不安稳地走了,连个尸骨也没落着,厨子今夜与其他人一起到棉城的三角池边放孔明灯,所以客栈里没人做饭。 夙溪到是无所谓,她在棉城住了也不止一日了,哪里有好吃的,她也大致知道些。南街巷口有个经常在那儿买馄饨的老头儿,他家的馄饨味道一绝,夙溪拿了几两碎银子,便打算去敲宿无逝的房门,拉师兄一起去吃饭。 她刚抬起手,还没敲响房门,宿无逝便直接拉开了们,迎面便是张微笑温柔的脸,垂头看向她。 他换了身衣裳,暗红色打底,白色外衣上银线勾勒了祥云图腾,衣摆与衣角处能看见红色的里衫中暗色花纹。他一头长发微湿,冒着水汽,不过没要一会儿,便干了。 宿无逝问道:“去吃饭?” 夙溪点头,他便自然而然牵起对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难得清静,上次这样走在街道上,两人并肩而行的时候好像离得很远了,短短数月发生的事,夙溪觉得好像走了好几年一般。 这些日子的所有经历,比她上辈子二十年都来得多。 她与宿无逝慢慢朝南街的方向走去,这一条路上人很少,本就位置偏了些,更何况现在棉城的人凋零了许多,绝大部分都去三角池放孔明灯了,也不会往这深 分卷阅读184 巷里走。 就一个转口,突然多了几个人影,那几个男人勾肩搭背地正喝着酒,声音很大,吵吵嚷嚷地从前方传来。 “小五死的时候,你这家伙,还不是当了缩头乌龟!” “我……我那是没办法啊!我当时已经废了一条腿,再冲过去,只会与小五一道走了!” “这群妖,害人不浅,下次再被老子碰到,老子一定要扒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 骂咧咧的几声从那群人的口中吐出,虽说难听了些,但终究是被妖害了的可怜人。 夙溪往宿无逝的身侧靠了几分,两行人擦肩而过时,那几个醉汉中,有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夙溪刚好也朝对方看去,这一眼,那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夙溪一脸茫然,不过短短一秒,便收回了视线。 她也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却是不记得了。 等到了南街的巷口,那里已经没有摆馄饨摊的老头儿了,原本繁华的一整条小吃街市,仅有零星几个人还在摆摊。一个卖烧饼的,一个卖糖人儿的,还有一个卖小笼包。夙溪站在原本老头儿经常摆摊的地方,朝隔壁的小笼包摊位瞧了一眼。 那老板大约四十来岁,上下打量了夙溪二人,开口道:“老李头一个月前被杀了,那天晚上第一碗馄饨还没出锅,就有只豹子妖扑了过来。” 夙溪心底咯噔一声,那人说这话,没有半分可惜,好似早就习惯了生命的逝去,夙溪觉得手臂发麻,背后发凉,心里很不好过。 宿无逝抽了张凳子,领夙溪坐在了那卖小笼包的摊位后头,老板自觉地端了一屉冒着热气的小笼包,用两个瓷碟倒了一些醋,开口道:“你们从外来的吧?不像是棉城的人,竟然还能记得老李头。” 夙溪点了点头,老板继续道:“我本来今夜也打算去放灯的,后来想想,还是不放了好,不知道该说什么,天上那么多灯,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哪个是我放的。” 夙溪一愣,问:“您……” “唉,老婆儿子都走了,就剩我一人,我只盼望有一日他们能给我拖个梦,在梦中把我也带走,这样反而好些。”老板的后半句话,声音很轻,夙溪与宿无逝都听见了。 妖,霍乱人间,给人间带来了如此大的灾难,众□□离子散,玄天地界中民不聊生,近日刚到棉城,听掌柜的说,皇帝已经一个月没上早朝了,还有传闻,皇帝早就跑了。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有多少可信度且不论,单夙溪看到的,都已觉得心酸。 突然周围吵闹了起来,一群人风风火火地从街巷另一头狂奔过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刀剑,夙溪与宿无逝一口包子还没吃,便顿时警惕了起来。 这些人杀意很重,且吵闹声极大,领头的几人她还记得,便是方才擦肩而过的那几个。 宿无逝眯起双眼,将夙溪护在身后,一双金色的同仁冰冷地射向四周。 来了大约两百号人,多半都是男子,也有些许女子跟在其中,看他们衣冠整洁的模样,似乎应当是去三角池放孔明灯的,不知此时为何会提着家伙来这儿。 为首的男人脸上还有酒醉的陀红,指着夙溪便道:“就是她!她是妖!” 夙溪心中一震,这话倒让她想起来这男子为何眼熟了,当日在棉城,宿无逝追北海归教的火麒麟,她与隆遥还有卞芙一道留下,那时有人要调戏她,隆遥当即割断了那人的手,也暴露了他是妖。 当时卞芙使计带他们离开,而客栈里看热闹打嘴皮的人群中,便有这几个喝醉的男人。 夙溪想要解释,那人未等她开口,那人便道:“当日老五的手就是她的一个手下给割断的,出手奇快,又满是妖气,不是妖是什么!” 这话一出,那两百号百姓顿时不干了,这些月的蹉跎,他们早就不再见妖就怕,对妖,只有满腔的怒意与仇恨,一见夙溪落单,必然不会放过。 “杀!杀了她!她是妖!” 此话一出,夙溪只觉得耳侧有风刮过,她朝右手边瞧去,方才还给他们端上小笼包的老板已经倒在了摊位上,嘴角流血,方才被他拿起来要打向夙溪的长凳,碎成一片片。 宿无逝出手很快,谁也没反应过来,夙溪心下暗叫不好,果然,人群中便有人道:“妖要杀人啦!大家快来杀了她!” 宿无逝双眼中的情绪越发不稳,夙溪扯了扯他的衣角,能看见他瞳孔中的黑色瞳仁如猫一般变细,这是杀意。 “师兄,不可滥杀无辜。” 都已经到了人间,明日就可离开回去海角天边,她不想他控制不住自己,双手又背上血淋淋的罪恶。 宿无逝胸腔起伏有些快,但始终只是盯着那些人,并未再出手。 夙溪朝那倒在地上的老板走去,满地的小笼包已经稀烂,夙溪从乾坤袋中拿出了救命的良药,蹲下来,刚想要喂给对方,便觉得脸颊一痛。 老板仅吊着一口气,还是拿尖利的木片在她脸上划了一道口子,他眼里噙着泪,鲜血与痛恨的话语一道从口中流出:“去死吧……可恶的妖。” 夙溪摸了摸脸颊,是有些痛,她强硬地将丹药塞进对方的嘴里,随后慢慢回到宿无逝身边。 暴露在众人眼前的伤口,逐渐好转,最后不留一丝痕迹。 “妖!她果然是妖!” 一时间,众人纷纷冲了上来,宿无逝单脚上前,一股起劲将众人震得往后连退数步,站在最前面的那一排人,都已身受重伤。 夙溪皱眉:“我不是妖!” “我们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夙溪不知如何解释,何况宿无逝现如今的模样看上去,的确不像是人类,他的下颚已经有蓝紫色的花纹显现,夙溪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出来吃个晚饭都能惹祸上身,真是倒霉! 她立刻开口:“卞舞华呢?我与她是朋友。” 一人嗤笑:“就你也配提卞女侠的名讳,该死的妖,我杀了你!!!” 又是一窝蜂涌上来,夙溪连忙拉住了宿无逝的手,从背后紧紧抱住对方的腰,声音贴着他的后背一遍遍重复:“不可杀人,师兄!不可杀人。” 当初那三千北海归教的弟子已然死去,索性没几个人看见,她就让这罪恶翻篇,但若再伤及无辜,他当真就是邪魔外道,在人间便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一名男子拿出长剑,大喝一声朝夙溪的背上砍去,夙溪已经能感觉到从宿无逝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狠劲,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想回头看时,那人将成什么模样。 一声‘铮’从正前方传来,挂着青色坠子的短剑直接打断了男子的长剑,连带着那名男子都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夙溪抬眼瞧去,一 分卷阅读185 名身穿浅蓝色长裙的女子踏着众人的肩膀飞身而来,站立于夙溪的面前。 那名女子青丝垂下,柳叶弯眉,紧抿着唇,方才那一剑,就是她扔出来的,反而无形中救下了那名男子。 夙溪心中顿时大松一口气,开口:“夏姑娘。” 夏盈澜稍微歪了点儿头,一双漂亮的眼睛无神地直视前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夙溪?” 她的眼睛,怎么了? ☆、再遇夏盈澜 周围一群人见到了夏盈澜,顿时松了口气,像是得了靠山一般开口:“夏女侠,快杀了这只妖!” “是啊,夏女侠!快杀了她!” 夏盈澜不确定地又开口问了句:“是夙溪吗?” 她能察觉到夙溪的气息,却又觉得与以前有些不同,还有另一股陌生强烈的气息带着冰冷的寒意,一时间,夏盈澜也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是谁。 夙溪这回总算明白了过来,夏盈澜的双眼,恐怕是看不见了。 “是我。” 继而又道:“还有师兄。” 夏盈澜听见这声音,放下了戒备,她缓缓勾起嘴角,那双眼睛看见与否并不影响她笔直地朝这两人走来。 “多日不见,你去哪儿了?”夏盈澜站立于两人面前后,慢慢伸出手,夙溪松开了宿无逝,牵起了夏盈澜的手。 众人一时间纷纷交头接耳,有个大汉怒喊:“夏女侠,你被这妖勾勒魂吗?!她是妖啊!” 夏盈澜皱眉,顿时开口:“胡说什么,这两位是翎海南仪仙人的弟子。”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好些人都不信:“怎么可能?!卖包子的老张刚才就是被他们打伤的,我们中还有十几人都重伤了,南仪仙人的弟子,怎么会伤害我们无辜老百姓!” “就是就是!你看那男子的眼睛,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夏盈澜一柄长剑刺入地面,铮铮的剑鸣刺得人耳疼:“不可胡说,夙溪是我好友,我怎么会认错人?这当中定有误会,你们说她是妖,可有证据?” “老张现在还躺在地上生死不明,这不是证据又是什么?” 夏盈澜闻着血腥气朝老张的方向走去,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脉搏,松了口气:“虽是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休息些时日就好了。” 夏盈澜问夙溪:“他怎么会受伤?” 夙溪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师兄那残暴的行为,不说又解释不清楚,于是还是老实交代:“方才他当我是妖,朝我攻击,师兄为了护住我,这才失手伤人。” 夏盈澜哪里不知道宿无逝的本事,他若只是想护住夙溪的话,这人并不会伤,但对方也没死,且及时服了药,恐怕不用几日就能好。 夏盈澜回想了自己与宿无逝不多的接触,知道这人什么也不看重,唯独看重他身旁的师妹,若老张当真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他出手伤之,恐怕也是想给个教训吧。 既然是误会一场,又有夏盈澜的作保,一行人大半也就信了,剩下的那些虽说还是有些不信,但终究给了夏盈澜面子。 虽说众人走了,可宿无逝眼底的杀意并未消失,他的手一直被夙溪牵着,若非他在脑海中一遍遍克制自己,告知自己千万不可被魔性控制,这里恐怕早就尸横遍野了。 夏盈澜从方才就一直察觉到了戾气,但她双眼看不见,也不知宿无逝那双金色的同仁正盯着她与夙溪牵着的手死看,只道:“前些日子我碰到了你们翎海的人,他们也不知你们去了何处,夙溪,你们究竟到哪儿去了?” 这话语中,有些许担忧,还有些许责备。 妖界入侵人间这么大的事,众门派都来玄天守城,南仪仙人的弟子却不在其中,不论怎么说都不好听。 夙溪道:“去了趟妖界。” “什么?!你……” 夏盈澜本想说难道你真的与妖有关系?可话在嘴边,没吐出来,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夙溪:“我与师兄本在棉城抗妖的,后来卞舞华被妖捉走,我也一同被捉了过去,师兄与牧城主前来相救,在妖界发生了些事,我们才得以回来。” 夏盈澜点了点头,难怪她觉得这两人的气息与过去不同,原来是在妖界呆了一段时间,听闻妖界的禁地之口大开,妖气冲天,恐怕他们身上多少都沾染了些,才会被人误会。 夙溪三次朝夏盈澜的双眼瞧去,她的眼睛恐怕瞎了有一阵了,瞧她的举动毫无不自然,应当是习惯了。 “你的眼睛……” 夏盈澜眉头微皱,惆怅地叹了口气:“在鸾鸣山中了逍遥派的毒针,回到苍冥后,我的眼睛就不好了。” 她说得很轻,但其中经历了什么,也就她自己还记得。 那日她中的毒哪有那么轻,乱人心志的毒针几乎要了她的命,回到苍冥后,师尊费力相救,才保住了她一条命,但这双眼睛始终是废了。 想到那些事,夏盈澜便觉得心头不悦,她摇了摇头:“好了,不说这些,好在我修为还在。” 夙溪点头,虽然有些可惜,但至少保住了命。 夏盈澜问:“你们住在哪个客栈?” 夙溪说了客栈名,夏盈澜便笑道:“正好顺路,我住的离你们不远,不如一道回去吧。” 夙溪点头,随后反应对方看不见,于是嗯了一声。 夏盈澜笑了笑,她虽然瞎了,但就在自己身边的人有什么动作,她凭着风声也能判断出来,她与夙溪是好友,心里感激她的贴心。 三人以怪异的手牵手姿势一道回了客栈,在客栈门前,刚好碰见几名苍冥的女弟子,其中一个夙溪还见过,当初在醒世山庄有过几面之缘。 那几名女弟子瞧见了夏盈澜,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鄙夷,甚至有两个直接抬着下巴哼了一声,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夙溪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 两行人就要擦肩而过,夙溪听见对方人群中,一声不大不小的:“瞎子。” 她停下了脚步,回头朝那人瞧去,心里有些不解,当初夏盈澜在苍冥是众多女弟子追捧的对象,更是佼佼者,如今即便目不能视,但道行犹在,怎么差别待遇相差这么多? 夏盈澜拉了拉对方的手:“算了,由她们说吧。” 结果那人听见这话,也停了下来,回头一脸嘲讽道:“我也没说错吧,你可不就是个瞎子吗?” 嘴太毒了。 “还是说,我要用另一个称呼?我想想啊……绝代佳人如何?”那女子说完,周围一人问:“师姐,你这么夸赞她,她当得起吗?” 女子哈哈笑了起来:“当得起,这世间,恐怕只有她当得起,一只不能下蛋的母鸡,绝了代,光有张脸,不是绝代佳人又是什么?哈哈哈哈……” 夏盈澜的脸色骤变,就 分卷阅读186 连唇色也一同消失了。 夙溪也听出这话中的意思,夏盈澜不能生育?她朝对方瞧去,只见夏盈澜咬着下唇,肩膀一个劲儿地发抖。 “师姐真是博学,这么秒的称呼都想得出来!” “哎呀,这位绝代佳人啊,可是丢尽了我们苍冥的脸,师尊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她救回来,你猜她怎么着?她跟一个唱戏的私奔了!”女子掩面笑着:“夏盈澜,你还有朋友啊?我以为已经没人能和你这么下贱的胚子走在一块了呢!” “你的那些下作的事,我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女子朝着夙溪与宿无逝开口:“两位,你们恐怕不知道吧?当初啊,夏盈澜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道行暂被封住,留在山下养伤,刚好有个戏子路过,见她漂亮,骗她说自己是无上城城主牧崇音,早就倾心于她,你猜怎么着?短短一个月,这两人就要私奔啊!” “住嘴!”夏盈澜将自己的手从夙溪手中抽回,神情恍惚:“别说了!” “为何不能说?这事苍冥的人都知道,你给师门脸上打了这么重的一耳光,为何不让人说!我偏要说!你就是与那戏子在苍冥山脚下干了些不能见人的勾当!说你也是蠢,人家无上城城主怎么会看得上你?!眼瞎了,心也跟着一起盲了!最好笑的还在后头呢,她啊,当真是爱惨了那戏子,主动透露自己因为修仙的原因损了身体,不能受孕,结果那戏子一听,顿时将她抛弃,还把这事大肆宣扬,哈哈哈,真是好笑!” 夏盈澜一掌朝对方拍过去,因为心绪不稳,偏了方位,被那女子挡了下来。 “怎么?!你还想残害同门吗?!” 一句话震得夏盈澜住了手,她讷讷地收回了招式,回想起当初那一个月的时光,当真是可笑。一颗真心付之东流,被人欺骗,被人践踏,那人的声音与牧崇音竟然一模一样,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认错人? 所有加在她身上的骂名,都是她咎由自取,那个骗她的男子,被她找到后,亲手葬送,最可笑的是在他死之前,竟然用牧崇音一模一样的声音,带着哭腔求饶,那么恶心。 夙溪听了这些,并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寒心。 夏盈澜是被人骗了,这骗子玩弄人的感情,应当千刀万剐,最可恨的却是这些与她一同长大的师姐妹们,非但没有站在夏盈澜的身边为她着想,安慰她,反而给的是嘲笑与讽刺,贬低与侮辱。 夙溪很生气,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稳,她看见夏盈澜垂着头,早就没有往日温婉风采,她当初还想这人姿貌当是仙女了,可如今……心里更加不悦。 宿无逝察觉了夙溪的情绪,他凑到对方耳边,问了句:“师兄帮你杀了她们?” 夙溪一怔,立刻摇头:“不可。” 宿无逝眉毛稍挑,轻声道:“那就拔了这歹毒的舌头。” 话音刚落,未等夙溪阻止,便听见那苍冥女弟子一声尖叫,众人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见方才还在那儿大放厥词的女弟子已经捂着嘴倒在了地上。 她蜷缩成一团,嘴里不断涌出鲜血,这模样若再不治疗,怕是立刻就能死去。 一条鲜红的舌头躺在血泊当中,其余几名女弟子见状,立刻封住了她的穴道,暂且保住一命。 宿无逝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真是脏了自己的手。 夏盈澜听见这声音,心下大震,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又听不见那名女弟子的声音,她哑着声音问:“死……死了?” 夙溪道:“没有。” 虽然说这么做有些残忍,但夙溪觉得,也很解气,索性没杀人,换做是她,她没这个勇气去报复对方,恐怕也只会像夏盈澜一样,独自一人承受着谩骂。 从另一方面来说,宿无逝出手虽然狠毒,但至少办了件爽利的事。 夙溪轻轻牵起了夏盈澜的手,鼓舞一般地用力捏了捏,随后开口:“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夏盈澜似乎有些犹豫:“你……” “我们是朋友。”她打断了对方的话,知道那犹豫从何而来。 她怕自己与那群人一样,听了她的事迹,会嘲讽她,耻笑她,事实上,夙溪从未如此想过,夏盈澜是个好人,她知道。 有夙溪这句话,夏盈澜的脸色才终于好转,她微微一笑:“明日我来找你。” 夙溪一顿,明日,她就要与宿无逝一起回海角天边了,见对方欣喜的神色,她还是没开口,只嗯了一声。 明日早上与她见一面,告别了,再走吧。 ☆、等回去我们再继续 棉城的三角池旁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隆遥看着每人手中都拿了一盏待放的孔明灯,眸光顿时亮了起来,穿梭在人群中,仔细看着上面歪七扭八的各种字。 卞舞华单手撑着下巴,手上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她不吃,全都喂给坐在旁边的牧崇音。 牧大城主倒是很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一口气吃了两串。 就在他们的周围,全都是被妖残害过的人类,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虽说完整,但多精神不振。卞舞华能听见,她左手边的那个女子心爱的男子在抗妖中死去,她右前方的老头儿,正抹着眼泪感叹不该让自己儿子去修仙。 一个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盏盏泛黄的孔明灯照亮池上,卞舞华花了一两银子在一名老者那儿买了一盏,她提起笔,却不知该写什么。 顿了半晌,才在那灯上写了一句:要记得笑啊。 卞芙这一生,笑得比哭多多了,但愿在那个世界,她不是哭着离开。 孔明灯在卞舞华的手心逐渐飞往上空,过程很慢,她是第一个放飞孔明灯的人,随后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每人都看向从自己手中飞走的那一盏,一时间,三角池上灯火通明,美不胜收。 承载着生者悼念死者哀怨的孔明灯有几百上千只,大小不同,挤在一起离开了这片池水之上,离得棉城原来越远,越来越高,随后散做一颗颗繁星。 众人皆仰头看去,眼泪湿了脸颊,这世间,多少烦恼忧愁,但愿都如这些孔明灯,随风走了吧。 “师兄你看,好多盏。”夙溪伸手指向放飞孔明灯的方向,就在方才那一刻,大大小小的灯倾巢而出,将整个棉城的上空,照得通亮。 隆遥化作一只鸟,嘴里衔着一个小小的孔明灯,那灯未点火,等他飞到夙溪身边后,将那盏灯放在她的身侧,自己又飞走玩耍去了。 宿无逝见她也拿了一盏灯,有些不懂,只看着夙溪的侧脸,在月光下渡上了一层洁白的光,她拿着从掌柜的那里借来的笔,在灯上写了两排话,随后朝宿无逝微微一笑:“师兄,点火。” 宿无逝打了个响指,一团蓝色的火焰在孔明灯的底座亮起 分卷阅读187 ,同时照亮了灯上的字。 无逝错杀三千人,愿逝者安息。 宿无逝微微一愣,盯着那算不上好看的十二个字,心头像是也被火光照亮,暖了一片。 夙溪松开了手,由孔明灯在自己手上溜走,唯独她的这一个蓝色,慢悠悠地飘向上空。 宿无逝心底笑了一笑,经他手错杀的人,何止三千。 夙溪双手撑在身体的两侧,她仰头看着孔明灯飞去的方向,屋顶上的风很凉,已经快到初夏,算一算,他们离开海角天边,正好一年。 这一年风雨无数,她也仿佛历尽沧桑一样,好像性格也改了很多。 以前不爱说话,不会说话,现在没了那么多忌讳了,和谁都能聊上两句,不再是面瘫脸,也不什么事都藏于心底,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身边这人,若非有他,夙溪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变。 宿无逝察觉了夙溪的视线,朝她瞧去,就见自家师妹双眼笑得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这目光,让宿无逝心头猛烈跳动了好几下。 夙溪看了几秒,突然倾身过去,薄薄的嘴唇贴上了宿无逝被风吹得冰凉的嘴角,她闭上眼睛,没看见在她吻上来的那一刻,宿无逝金色的瞳孔猛烈收缩,瞳仁化作一条漆黑的细线,魅惑丛生。 夙溪也就打算亲一亲便好,谁知道她刚离开,宿无逝便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压在了红瓦之上。 夙溪背贴着瓦片,顶上是漫天的孔明灯,宿无逝就伏在她的身上,两人离得很近,她能听到从他鼻间传来的呼吸。 宿无逝逐渐靠近,灼热的气息将二人环绕,夙溪主动一吻差点点燃了他身体里的魔性,控制不住的谷欠望从心口涌出,几乎掠夺了他所有的理智。 “为何吻我?”他暗哑的声音问。 夙溪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话不经过大脑,自然而然吐出:“因为我喜欢师兄。” 宿无逝的眼睛在黑夜里发亮,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脸颊,游移到她的耳根,张口咬了咬她的耳垂,沙哑的声音继续问:“有多喜欢?” 夙溪被他这举动惹得有些发软:“很喜欢,全世界,只有师兄最重要。” 宿无逝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我想要你。” 夙溪顿时睁大了眼睛,她在谈恋爱方面再白痴也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当初看过无数言情中,男主角只要一说这句话,女主角百分之九十是要失身的。 她瞧着周围这露天的平台,就在人家客栈的屋顶上,赏赏月,放放孔明灯,亲亲小嘴可以,那什么……也太大胆了吧! 宿无逝捏紧着她的肩膀,嘴唇贴着她的下巴一路来到了锁骨,即将立夏的天气并不冷,夙溪仅穿了两件,轻而易举便被宿无逝扯开了领口。 大片洁白的皮肤暴露出来,她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头,还有包裹在里衣中,半露出来的胸,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在起伏。 宿无逝对着她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他的獠牙已经露出来了,咬完之后,便在夙溪的肩膀上留下红痕,很快便消失了。 宿无逝有些不满,他不喜欢自己留下的印记那么快消失,于是低下头,在她的锁骨下方用力吮出了一块淤血。 说实话,夙溪觉得有些疼,她低头看向宿无逝的头顶,耳畔全是自己紊乱的心跳声,就连呼吸都找不到准确的节奏。 宿无逝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一直手牵起长长的细绳,仰头朝她笑了笑。 夙溪都没好意思看了,此刻的她衣衫不整,野合这行为一直在与她的内心相抗,就在宿无逝的手抚上了她的胸口,凑在她的耳边呢喃时,夙溪的所有理智都土崩瓦解了。 “我喜欢你,夙溪。” “在我十五岁时,我就喜欢你。” “一年前再见你时,我每时每刻都在克制自己,想要拥抱你,吻你,侵犯你。” “夙溪,我爱你。” 很爱很爱,六年前在上殿之后,他每夜梦见的都是她,次日便要换衣物,他想自己恐怕再也不会如此对一个人上心了,恨不得成为她的全部,恨不得将她牢牢锁住,恨不得每分每秒黏在一起不分开。 一句句告白带着□□的谷欠望,夙溪慢慢抱住了宿无逝的肩膀,他的一只手穿在她的膝盖下方,将她的腿拉向腰间,一片松动的瓦片,就这样直接摔下了屋顶。 刚要关门的掌柜瞧见瓦片碎在地面上,抬头朝屋檐上瞧去,刚好看见一只穿着白色绣鞋的脚,于是开口:“屋顶上不可站人,快下来!” 夙溪猛然惊醒,宿无逝的身体已经起了变化,突然被人这么打断,他有些不悦地眯起双眼:“我去杀了他。” 夙溪懵了两秒,随后立刻拉住对方:“不可杀人。” 师兄你疯啦?!咱们是接着人家的屋顶做羞羞的事情本来就已经不对啦,还要杀了人家岂不是太过分啦! 宿无逝伸手轻轻抚着夙溪的发丝,眼神带着柔和:“好,你说不杀就不杀。” 夙溪稍微动了动,察觉到抵在自己腹部的东西,顿时不敢乱动,宿无逝挑眉,夙溪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宿无逝推开,然后盘腿坐起来,手抖地理好了自己的衣服。 她的衣服是穿好了,但是陀红的脸颊与凌乱的发丝不难看出,方才经历了什么。 宿无逝瞧她这模样也知道不可能继续,心里有些失望,有些不悦,但终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直压抑着的欲望,却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 魔性本淫,这话一点儿也没错,以前不论再怎么想抱她,都能生生克制住,现在稍微碰一碰,都会泯灭掉他的理智。 夙溪都不敢瞥宿无逝一眼,低头道:“我们回屋吧。” 宿无逝嗯了一声,搂着夙溪的腰从窗户回到了房间,他的身体还保持在亢奋状态中,没作停留,从屋内拉开了夙溪的门就要走。 夙溪看着宿无逝的背影,脸上红了红,咬着嘴唇半晌开口:“师兄。” “嗯?”他没转身。 “等……等回到海角天边,我们再……” 后面的话,无需多说,宿无逝微微勾起嘴角,温和的声音道:“好。” “早些休息。” “嗯。” …… 次日一早,夙溪便醒了,这一夜睡得倒是很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宿无逝已经将早饭端到了她的房内,坐在窗边等她醒了。 夙溪洗漱了之后,坐在桌子边喝着粥,宿无逝眉头微锁,似乎在想什么。 夙溪饭还没吃完,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进来。” 卞舞华推开房门,一进屋没看夙溪,直接问宿无逝:“你与她说了吗?” 夙溪知道那个‘她’必然是自己, 分卷阅读188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卞舞华瞧两人这模样就知道是没说,于是坐在了夙溪的对面。 “你们暂且还是先别回翎海了。” “怎么了?” “昨夜苍冥一名女弟子的舌头是被你师兄给拔了吧?你翎海的两位长老也在玄天,要你们今日与我一同前往玄灵山。” 夙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法儿说出。 拔舌头的是宿无逝没错,翎海的长老就是她与宿无逝的师叔,辈分在这儿,她与宿无逝也是无法抗命的。 卞舞华瞧出两人的不满,开口道:“早知如此,又何必拔人家舌头,哎,我先出去,你们收拾收拾,便到楼下一同走吧。” 卞舞华离开后,顺便关上了门。 夙溪瞧向宿无逝,对方还锁着眉头,她张口安慰:“没事的,师兄,本就是那苍冥女弟子嘴毒,师叔不会重惩我们的。” 宿无逝轻叹一口气,却没想到说的是:“说好了回海角天边就可以……现在又要拖几日。” 夙溪在心底反复琢磨了这句话,随后恍然大她昨天答应了对方的东西,顿时脸颊通红,对着宿无逝的背影瞪了一眼。 正经一点好不好?!你拔人家舌头的事情还没解决,想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啊喂! ☆、道歉 清早夏盈澜来找夙溪的时候,夙溪已收拾好一切,马上便要出发去玄灵山了。 夏盈澜得知夙溪因为昨夜的事,很可能被翎海的长老批评惩罚,心里过意不去,想要一同前往,正要犹豫着开口,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姑娘还是留在棉城吧,谁知道是否还会有妖过来,你道行高深,能保一方周全。”牧崇音晃着扇子从楼上走下来。 夏盈澜听见这话,顿时身体僵住,夙溪回想起昨夜那女子的辱骂,顿时明白此刻夏盈澜面对牧崇音的尴尬,于是劝慰道:“嗯,我本也打算回海角天边,今后见面恐怕少了。” 又或许,再也不见。 夏盈澜听她这话,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也不知是否因为牧崇音在,她的话语变少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到夙溪他们走了之后,才恍然惊醒,苦笑着回了客栈。 乘凤凰去玄灵山要不了多久,等到了玄灵山脚下,也不过才是午饭时刻左右。 几人在玄灵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徒步上山。夙溪让隆遥在山下等着,他是妖,去玄天若被人发现定然不好。 玄天的山门与翎海的不同,若要入山必经一个巨大的鼎,所有人从鼎下穿过,过鼎时能听见鼎内传来的一阵阵风声,回荡在耳边,非常震撼。 那层层阶梯上,通往的便是玄天派的大门,玄天门派人员已经凋零,如今整个山路,仅有两条守山的神犬还在,那两条犬一个活了四十多年,一个活了五十多年,按人的时间来算,已经是几百岁的老人了。 整个阶梯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夙溪本身就不擅长爬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宿无逝愣是把她背起来了。 人都说,到了修仙的门派,哪怕你道行再高,也不可飞身上去,更何况是玄天这种根基颇深的三大门派之一,为了表示对玄天的尊重,一行人总算是累了一头的汗水,爬上了山顶。 两只神犬一左一右,伸出长长的舌头看向几个人,等到见到夙溪时,突然弯下了腰,做了个鞠躬的姿势。 夙溪知道,自己一向颇受动物欢迎,也就见怪不怪了。 神犬有了反应,养犬的人便从云霄之上飞身下来,是位佝偻着背年纪苍苍的老人,那老人的目光在他们之中扫了一圈,随后颔首:“跟我来吧。” 夙溪对后来出现的人物都没什么印象,接下来的剧情,她也无法估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玄天的人主要要见的还是卞舞华,夙溪与宿无逝不过是临时拉过来,卞舞华他们去了主殿见玄天的掌门,夙溪与宿无逝则是去客房住处,去见师叔。 玄天待客的地方倒是很简陋,布置还没有醒世山庄好,整个玄天看上去都异常素雅,绿瓦灰墙。就连他们弟子的服饰都是清一色的月白色,腰间配剑,头上插了一根桃木雕的簪子,仅此而已。 玄天的弟子大多都不苟言笑,夙溪也在翎海待过一段时间,比起翎海走几步便能看见几位弟子嬉笑打闹的场景,玄天可谓是清静得很,只有偶尔走过长廊,才能看见一名玄天弟子,或而低头看书,或而习武,也不与人打招呼。 夙溪从主殿的方向一直走到待客的翠宇庭,一路上也就见到了三名弟子,多是书生气十足,倒是与李南栎那家伙有几分相似。 到了翠宇庭前,领他们过来的那名弟子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翠宇庭内中满了竹子,这个季节,翠竹正是茂密,湿润的土地里还冒出了不少竹笋,叶繁枝茂,微风刮过沙沙作响。 “无逝,夙溪,进来。” 里头长者的声音传得很远,夙溪叹了口气,与宿无逝一道跨进去。 推门而入,坐在屋内正中间的是麟、岳两位长老,麟长老到是比较好说话,为人非常和善,只是岳长老比较严肃,打从夙溪进来了,眉头就没松过。 “师叔。”二人还算恭敬。 麟长老眯着眼睛:“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妖界。”夙溪老实回答。 以往这种时刻,都是由宿无逝来接话的,不过今非昔比,宿无逝那张脸比她的还冷,对待两位师叔,好像也没什么感情。 “去妖界做什么?”岳长老听见这话,眉头更紧了。 “领羽族攻打兽族,短时间内,妖界应当不会来犯。”夙溪不客气地将功劳背在身上。 “难怪……”麟长老点了点头,难怪方才这两人进门时,总觉得有一股邪煞之气,原来是去过妖界了,又难怪近来玄天边境安生许多。 正因为玄天近来无什么妖,故而他们昨夜告别了玄天掌门,准备离去,却没想到苍冥的女弟子连夜赶上了玄灵山,带了一个舌头被拔掉正昏迷的女弟子说,这是翎海弟子所为,让他们主持公道,两人这才又留了下来。 岳长老没什么好脸色,麟长老到是为夙溪与宿无逝在妖界无意间做了件于人间有好处的事儿松懈不少威压,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 “谢师叔。”异口同声。 “昨夜我与你岳师叔正准备回翎海,便有苍冥弟子前来,说你们重伤苍冥的一位女弟子,可有此事?”麟长老接收了岳长老不满的眼神,声音还算温柔的问。 夙溪朝宿无逝瞧去,对方一脸不在乎的模样,那张嘴张口便是:“确有此事。” “你!”岳长老直接站了起来。 他浑身释放的威压简直让夙溪透不过气来,即便是坐在椅子上, 分卷阅读189 她都觉得双腿发软。宿无逝金色的瞳孔朝岳长老瞧去,用自身内力护住夙溪,一边与其暗自较劲。 “无逝!”麟长老挥手,将两人之间的对抗给打破。 夙溪连忙拉住了宿无逝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 麟、岳二人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些想法,尤其是看见宿无逝那一双与那人一模一样的金色瞳孔,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你们伤苍冥弟子既是事实,便去那名女弟子面前负荆请罪吧。”麟长啦道。 宿无逝勾起一抹冷笑。 夙溪也皱了眉头:“师兄虽伤人,但没做错。” “还敢顶嘴!”岳长老猛拍了一下桌案,地面裂开了几道细小的缝隙,那桌子却分毫未损。 “那女子嘴毒刻薄,给点教训应该的。”夙溪继续道。 麟长老也听不下去,瞪眼过去:“怎么?难道那名女子说的是你?” 夙溪一时语塞。 “且不论别人说的是否是你,就算是说你,你身为翎海弟子,南仪仙人的徒弟,这点儿气量也没有吗?拔人舌头如此歹毒的事也做得出,那人是言语伤人,你动手伤人,与她又有何不同!” 岳长老一行话让夙溪语塞,她着实没办法反驳。 那名女弟子的嘴的确讨人厌,但他们出手伤人也欠妥。 “去道歉。”麟长老道。 夙溪抿嘴,她不愿,但还是没能抵抗住两位长者营造出的严肃气氛,于是妥协:“是。” 岳长老朝宿无逝瞥了一眼:“不是说你,是说无逝。” 夙溪猛地抬头,让宿无逝去道歉? “谁伤的人,谁去道歉。”岳长老眯起双眼,宿无逝现如今充满戾气,若再不加以制止,恐怕魔性攻心。 他们是名门正派,能屈能伸,切不可为了一己爽利,枉害他人。 宿无逝挑眉朝岳长老瞧了一眼,随后又看向夙溪,饶是夙溪冷淡惯了,也无法忍受宿无逝去道歉,那双眼睛担忧之中,还夹杂着几丝不甘。 岳长老上前一步:“你拔了人家舌头,一句道歉都说不出口?” 宿无逝深吸一口气,缓缓笑了起来:“好。” 答应的如此痛快,到是让两位长老有些晃神,随后又想,无逝终究是师兄教出来的孩子,从小受南仪仙人的正派作风熏陶,即便身为魔,也多少存有良知和廉耻,错了便认,还有改过再来的机会。 于是两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 宿无逝牵着夙溪的手一道出门,两人刚跨出门槛,麟长老朝他们的背影看去,讷讷地开口:“等等。” 夙溪回头,麟长老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眼神闪烁几分:“道完歉,便跟我们回翎海。” “是。” 那双牵在一起的手,始终没有分开,麟长老心中大震,两人瞧上去,已不是普通师兄妹的关系,显然是有了师门之外的情谊,这事还是早些告知南仪仙人,以免酿下不可挽回的恶果。 两人出了院子,夙溪便道:“我去道歉。” 宿无逝摇了摇头,夙溪皱眉:“我不想师兄道歉。” 不想你高高在上,却要对一个嘴毒的小人道歉。 宿无逝伸手摸了摸夙溪的头顶,顺着发丝落在了她的肩上,目光柔和:“无事,如果道歉能早日回海角天边,又有何不可呢?” 夙溪眨了眨眼睛,似乎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 宿无逝倾身将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便止住了,随后轻声道:“找一处能赏景的地方等我,我道完歉便来寻你,咱们一同回去。” 说完,宿无逝便大步离开。 夙溪没问他如何知道那名苍冥女弟子在何处,也没问他如何找到自己,总之她知道自己师兄有本事,既然他们都决定日后归隐,那么这些凡尘之事与他们就再无关系。只要能在海角天边陪着师父仙去,再一起慢慢变老,现在做一分妥协,也未尝不可。 夙溪目视着宿无逝离去的背影,抿着嘴,顺着小道的另一条□□走,玄灵山虽说人少,但风景还是很不错的,比起翎海有过之而无不及,意境更胜于翎海,更有人间仙境的味道。 她穿过□□,走了大约一刻钟,这才到了一个湖中亭旁。 突然听见琴声,夙溪朝湖中亭瞧去,原以为那里没人,不想是亭中挂着的纱帐遮挡了人影,夙溪绕着池边走了半圈,这才看见了坐在亭中抚琴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靛色长裙,外头披着灰白的长衫,倒是一身道姑的打扮,却比道姑要风尘一些,头发散在腰间,半垂着眼眸,风姿卓越,就连道行也不低。 这人是谁? 看她的穿着打扮,难不成是玄天的某位长老? 那女子手指抚琴,那细长的手指上却满是褶皱,苍老枯萎得好似枯柴一般。 脸与身体异常不符,到是让人心生好奇。 ☆、天大的误会啊 夙溪看了很久,那琴声平淡,一如女子给人的感觉,素颜未妆。突然,琴声变得有些紊乱,那女子的眉头也越来越紧,过了许久,琴弦断在了她的指尖,几滴鲜血落在了桌案上。 她猛地抬头:“谁在那里?” 夙溪以为是自己打扰了对方,却没想这时候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即将要开口说的话。 “师妹。” 声音平稳,带着几分妖异的调侃,红衣男子不知从何而来,脚尖擦过池面,荡起一圈圈涟漪,随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亭子里。 夙溪看着李南栎那张鬼魅般的戏子妆容,顿时反应过来眼前这女子是谁。 扈若华,李南栎曾深爱过的女人。 扈若华见到李南栎仿佛如临大敌,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贴在了亭子边缘,双手撑住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即便对方画了一张戏子妆容,她也一眼便将其认出。 “你你……” 你什么? 你竟然还没死! 你竟然成了妖! 你竟然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李南栎也不靠近,那张调侃的脸,嘴角并未勾起,只是眉梢扬着,似乎是在嘲笑,嘲笑谁?扈若华,还是他自己? 夙溪怎么也没料到会在玄天碰见李南栎,他曾发过的誓言,一个个被他自己打破,如今又出现在扈若华的面前,是为何意? 李南栎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妖里妖气地问:“难道见到我,师妹不开心吗?” 扈若华久久不能回神,骤然听见这话,眉头紧跟着皱起来,她抿着嘴,转身就要逃走,却不料亭子被李南栎下了结界,她如今也才不过结丹后期,如何能比得上已是妖仙的李南栎。 她咬牙切齿:“李南栎!你怎敢出现在玄天!” “是啊,我是玄天的罪人,我对不起玄天的所有人,故而我不敢回来。 分卷阅读190 ”他将被风吹乱的银发别在耳后,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最后一个还认得我的小师弟,今日丑时也驾鹤西去了吧,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回来?哦!是我想错了,你才是最后一个还认得我的人。” 扈若华微微一怔:“你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小师弟死了?”他眸光冷淡:“你们每一个人死,我都知道,从掌门,到长老,到师父,再到师弟妹们。玄天两百年来,没出过一个仙,不是道行不够垂垂老死,便是修炼不对走火入魔。唯独两个稍有成就的,师父当年渡劫失败灰飞烟灭,小师弟已经算了一年天机,命被天道收回,这些,我每一个都看在眼里。” 扈若华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子异常可怕,他在说这些人死去时,面无表情,事不关己,却能关注得比她还细,就连她都不记得自己的师父为何去世。 方才那一曲‘殇’,便是祭奠丑时去世的小师弟,与她一同入山门的人,最后一个个离去,果真如李南栎说的那样,没有一个成仙。 她突然笑了起来:“你是来杀我的吗?” 李南栎坐在桌边,手指轻轻沾了些许扈若华滴落在琴弦上的血,张口含在嘴里,呵呵笑起来:“若非有我注容丹,你又怎能活到现在,我若想杀你,早就动手了。” 扈若华看着自己苍老的手,注容丹的确功效奇特,非但能保持人的容颜,还能延长寿命。只是她的丈夫,那个在声色中浪荡一生的男子,死了有一百多年了,饶是注容丹,也护不住他的命。 “你既不是来杀我,又为何出现在此?”难不成,这人对她还有情? 李南栎朝她瞧去,那张脸,与记忆中的并无不同,岁月没在她的容颜上添上一分一毫,仿佛永远都停留在那一刻,不变。 “你说呢?”李南栎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来找你为何?” 这声音轻如泉水,一百多年的闺中寂寞,扈若华瞬间被李南栎的眼神迷惑,他对她是有情的,这情两百多年,未曾变过。 她轻轻呢喃一句:“李师哥。” “师妹。” 扈若华上前几步,是了,这人从来都对她温柔,从未想过伤害她,对她从来都是百般信任,万般妥协。 她站在李南栎面前,突然露出了少女的娇羞,眉眼含春,轻柔地问:“李师哥,这些年你……还好吗?” 李南栎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她逼近,那张涂满脂粉的脸在此刻的扈若华眼里,也是俊逸非凡。 她怎么没早看出来,这人长得一点儿也不丑,那凸起的眉骨,深邃的眼,高耸的鼻梁,还有丰满的唇,叫她看得口干舌燥,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李南栎伸手摸了摸扈若华的脸颊,能感觉到他手下的女子微微颤抖,他笑得异常温柔:“师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扈若华慢慢抬起头,眼睛逐渐闭上,下巴扬起,已是默认接下来的亲吻。 李南栎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似的笑容,眼神中带着不屑于怜悯,夹杂着厌恶,仿佛在看一场好笑的闹剧。 他没吻上去,直接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腰,大掌贴在对方的胸上用力揉了揉,果然,扈若华的嘴里倾出婉转的□□。 李南栎皱眉,当真是恶心坏了。 这女子,已经不是当年他倾心的小师妹,纵然一模一样的脸,却也早不天真浪漫。或许他当初也根本未看透过她,被骗了两次,害他差点儿丧命,沦为半人半妖,都是因为她。 想到这里,李南栎手下不自觉用力,扈若华疼得睁开了眼,双眸之中已含□□的泪水:“李师哥,怎么了?” 李南栎嫌弃地松开了她,就连方才触碰到的地方,都好像染上了脏一般,他甩了甩手,哪儿还有一丝一毫的温柔,嗤笑了一声道:“我是回来找你的,虽不是来杀你,但也相差不远。” 扈若华猛地一震:“你说什么?” 李南栎拍了拍手:“翎海无上城穹苍台,集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颗浮光灵石,以一人血祭,便可让另一人起死回生,我有想救的人,就必然要杀人。可这世间人那么多,没有一个得罪过我,我想来想去,这个舍不得杀,那个下不了手,只好来找你了。” 扈若华算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顿时从琴底抽出一把剑笔直地指向对方:“你想以我换别人的命?” “我已集齐了浮光灵石,之所以不来找你,无非是小师弟还活着,我给他面子,不在玄天闹事,如今他人已死,掳走你对玄天来说并无坏处,于我而言反而甚好,我们之间早有梁子,我想用你血祭,我应当不会亏心。”李南栎说得头头是道,那双眼里,早没了昔日的情谊,这些话平白直述,倒叫听见这一切的夙溪怔住了。 扈若华想要不想直接刺过去,方才还在人手下沉迷,这一刻便刀剑相向,李南栎觉得,眼前这人真难懂。 他轻松躲过,手指轻轻一弹剑身,铮得一下,剑断成了两截。 扈若华看着断剑,再看向李南栎,突然道:“李师哥,看在同门情谊……” “看在同门情谊,到时我会让你死得快活些。”李南栎伸手朝她的领口抓去。 扈若华看请求不成,又不想被李南栎抓去生生血祭,于是狠下心,抬起断剑往脖子上一抹,顿时血溅了满地。 李南栎的手顿了顿,手背上还沾着滚烫的血,他有些不敢相信扈若华就这样毅然决然地自刎了,一时间竟然愣住。 夙溪睁圆了眼睛,亲眼看见一位女子就在眼前自刎,那血沾染了琴,染红了石桌,她身体晃了晃,直接趴在了石桌上。 夙溪连忙跑过去,若她还留着一口气,能救则救。 要到湖中亭,得经过一条九曲桥,等到她跑到桥的尽头,站在湖中亭时,那张石桌都已经染红了。 扈若华还活着,她有道行在,暂时还留有一口气,看见突然出现的夙溪,虚弱地伸出了手。 夙溪刚想要靠近,便被李南栎拉住:“你怎么在这儿?” 夙溪没来得及解释,方想要摸一摸扈若华的脉搏,却被对方躲开。 原来,原来她扈若华死是死在了这儿,原来李南栎早已有了另一个意中人,如今来找自己,当真就是为了以她一条命拿去血祭,可笑她方才还痴心妄想,以为对方对自己余情未了。 扈若华有些恨,她恨命,她从小便是被人捧在手心上长大,天资聪颖被玄天选入修炼,生得貌美,多少师兄弟大献殷勤,偏偏一生多坎坷。她所嫁之人滥情,她所教弟子皆无出人头地,就连她接下来的一百多年余生,一直在守寡中度过。 她本应该是天之骄女,偏偏活得如此窝囊,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爱她到她骗了几次也不悔,扈若华以为 分卷阅读191 ,这便是她最后的宿命了。谁想到,原来李南栎身边,早有了另一个人,就连她午夜梦回,回想起那愚笨的李师哥,也将她看得如此轻。 扈若华恨夙溪,厌她将最后一个属于她的感情给夺走了,就连看着夙溪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厌恶。 “先救人!”夙溪甩开李南栎的手,两手却都被对方握住,两人一时间贴得很近。 “夙溪!你救不了她!” “可以的,用我的心头精血……” “何必呢?她这种人。”李南栎带着嘲讽。 夙溪一时愣住,这才想起,眼前的女子曾给这男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她微微皱眉:“你真愿意看她死去?” 李南栎犹豫了片刻,话还未说,便听见一阵躁动,林子的另一头涌来了三四个玄天的弟子,原来方才扈若华自杀让李南栎慌了神,设下的结界消散,他身上的妖气骤然被察觉,引来了玄天弟子。 “是……是妖!”一名弟子震惊。 夙溪回头看去,刚好与其中一位对上视线,那名弟子惊诧:“是南仪仙人的弟子!” “她怎么与妖在一起?” 忽而一名弟子大喊:“扈师祖!” 夙溪朝身旁趴在石桌上奄奄一息的扈若华瞧去,刚要开口让那些人来救,谁料到李南栎一手握着她的胳膊,一手搂住了她的腰,直接飞身出了池中亭,霎时间往山下而去。 扈若华看着那两抹离去的身影,心中又恨又气,精神也逐渐恍惚,生命一点点流逝,她如何也抓不住。 一名弟子看见了她的伤口,连忙拿出止血的灵药:“扈师祖,您撑着点!是谁!是谁将您伤成这样!” 扈若华眼前一片漆黑,只想起李南栎身旁的那名女子,心中妒恨,竟然还能记得她的名字,夙溪二字,无意间便从她口中脱出。 断剑,残琴,血流池中亭,扈若华死,那几名听见夙溪名讳的玄天弟子愣在原地。 ☆、魔教 卞舞华与牧崇音一起到了玄天的主殿,便看见年纪苍苍的老者靠在长椅上,已是浑身不能动弹,宛如瘫痪了。 玄天的主殿内仅有两个香炉焚着香,一排四个蒲团,其余的一概没有,就连掌门身下的长椅,也不过是红木雕刻,简单的花样。 玄天的掌门身边仅有一名与之差不多岁数的长老站立着,那长老脸色也很不好看,似乎隐忍着不小的痛苦。如今的玄天已经不复往日气候,除去玄天边境降妖的那几十人,整个山上,也就只有三十余人了。 卞舞华对长者鞠了一躬,对方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瞧见卞舞华的那一刹惊异:“竟然已是元婴,不愧为凤凰之主。” “掌门让人找我,是有何事交代吗?”卞舞华还算客气。 玄天掌门捂着嘴咳嗽了片刻,这才道:“我已不久于人世,前几天掐指一算,竟能算出自己仅剩十日,若卞姑娘再不来,我恐怕也坚持不到见到你的那一刻了。” 卞舞华没出声,他这模样看上去,的确像要死了的人。 “数年前,人间大陆出了个北海归教,领神兽火麒麟,广罗天下修仙人士,我玄天弟子,也逐渐靠拢北海归教,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掌门咳嗽了好几下,仿佛就要咳断气了一般,身旁的长老立刻拿了一粒丹药让他服下,他这才有力气继续道:“我的师叔已是元婴后期,本要闭关修炼迎接天劫,却还是耗尽气力算了一卦,这一卦,损我玄天三名长老,就连我也气数将近。” “师叔今日丑时已然仙游,我那三位师弟都在一年内走了,我们逆天算卦,算的就是那北海归教。一年前,我们算出若想降服火麒麟,必须得是同为神兽的神鸟凤凰,恰逢凤凰涅盘,我便想从诸位中选出一名凤凰之主,那么多有资质的年轻人,却都死在了鸾鸣山中。我师叔更是不顾生死,算出了北海归教果真有问题,玄天气数已尽,这我知道,但苍冥不可尽,翎海不可尽,整个人间不可尽!” 卞舞华曾经也是北海归教的弟子,听玄天掌门这么一说,仔细想来,那些在北海归教的日子里,的确有些邪乎,始终不可见北海归教真正掌事之人,连着部分教众的作风也都神秘古怪。 “卞姑娘,你是凤凰选中的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如今人间面临的大敌并非妖界,而是存于世间的魔!北海归教教主为两百年前遗留的魔,其手下甚多,还领了那么多修仙者,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 玄天掌门说完这句,顿时吐出了一口血,那长老将其扶住,卞舞华与牧崇音连忙上前。 “掌门若有何事要在下去办,尽管说来。”卞舞华本就是心向人间,更别说在得知北海归教是魔之后。 玄天如今已然凋零,长老掌门皆命不久矣,弟子零星几十个未必成气候,偌大的千年门派就这样没落,想来着实可惜。 掌门紧紧握着长老的手,一字一字地吐出:“去海角天边,找南仪仙人,灭北海归教,还人间净土。” 二十字真言,被卞舞华牢牢记在心间。 “好!我答应你!我现在便去海角天边!”卞舞华转身要走,刚好与门外匆匆忙忙赶来的几名弟子差点儿撞上。 那记名弟子面色匆匆,在看见掌门吐血之后,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止住,掌门如今身体已经不好了,还经得起其他噩耗吗? 长老问了句:“何事如此急躁?” 一名弟子顿了顿,还是张口回复:“回师父,扈师祖她……死了。” 掌门猛吸一口气,竟然还能挺住:“怎会?” 扈若华今日早晨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另一名弟子道:“都是那南仪仙人的二徒,她身边站了一只妖,两人合伙将扈师祖给害死了!” 卞舞华一听这话,第一反应便是那妖是隆遥,可想来也不对,隆遥向来听夙溪的话,让他在山下等着,没有夙溪的要求,他连上山的阶梯都不会踏。 “你们说夙溪与妖在一起?”卞舞华插嘴。 那弟子朝卞舞华鞠了一躬倒是恭敬,继而又道:“没错,她与一面容鬼魅的妖站在一起,扈师祖还是被他们害死在自己的剑下。” “你亲眼看见她杀人了?” “那倒没有。”弟子诚然:“不过扈师祖临死前亲口告诉我,是夙溪害她,这难道还有假吗?” 掌门几欲开口,都无法说话,长老连忙问他:“那如今夙溪人呢?” “与那妖一同逃了!” 牧崇音晃着扇子,若说宿无逝杀人他信,夙溪杀人绝对不可能,这人虽说看上去冷冰冰的,心地却很善良。听那几个弟子的描述,站在夙溪身边的妖显然不是隆遥,长得鬼魅的妖,他们熟悉的便只有李南栎了。 夙溪落到李南栎的手里, 分卷阅读192 倒是可以放心,她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主殿已经乱作一团,就在此时,一名女子的尖叫声在外响起,卞舞华与牧崇音率先出去,便看见惊人的一幕。 宿无逝浑身散发着戾气,指尖犯黑,一头长发披下,脸上魔花的斑纹若隐若现,那双金色的妖异瞳仁正冷冷地盯着两名苍冥的女弟子。他的袖口被鲜血浸湿,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魔气将周围的鸟雀惊起。 卞舞华立刻让千机剑出鞘,直指宿无逝:“你做什么!疯了吗?!” 牧崇音拦下她:“不可硬碰,我们克制不住他的。” 卞舞华这才觉得眼前一幕很熟悉,像是在妖界的禁地之口中宿无逝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他的魔性没有克制住,如今已经化魔了,可惜夙溪又不在,整个玄天能对抗宿无逝的,恐怕只有两位尚还不知情的翎海长老。 卞舞华问牧崇音:“怎么办?” 宿无逝利爪一挥,那两名苍冥女弟子直接碎了一地,鲜血与肉块将地面染红,血腥气与魔气在空中融合,让人背后发凉。 牧崇音咬着下唇对着宿无逝道:“宿无逝,你师妹被人带下山去了,你还不快去追!” 宿无逝朝牧崇音冷冷看来,牧崇音抬起扇子挥了过去,一下将地上的尸体卷起,就连宿无逝身后的大树都断了数棵,唯独他在风中屹立不动。 “宿无逝,若你再耗上一些时间,夙溪也不知被那人带到哪儿去了,到时候,你可再也找不到了。”牧崇音又道。 宿无逝身形晃了晃,嘴唇微张:“夙溪……” “是啊,现在她还没走远,你快去寻她。”卞舞华也明白了牧崇音的意思,如此开口附和。 果然,宿无逝转身没再进行攻击,一身魔气也掩去不少,眨眼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玄天的弟子姗姗来迟,看见满地的尸体又察觉空中还未消散的邪煞之气,顿时明白了什么。之前玄天内便有人传长老与掌门们一直在算卦,算的便是魔,如今想来,这人间果真有魔,一场浩劫,必不可免。 “怎么回事?”玄天弟子问。 卞舞华张了张嘴,最后哑着声音道:“不知道,赶来时已经这样了。” 问讯赶来的翎海麟、岳两位长老看到一地鲜红,心中大震,麟长老更是连退了好几步,这残余在空气中的魔气不断环绕,仿佛一团火,烧透了他的心。 不可避免吗? 当年师兄带回来的,果真是人间的灾难? 魔,又怎么会因为从小生活在人群中,便有一颗人的心?宿无逝不是普通的魔,如今看来,他已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性,假以时日,必成祸害,早知如此,当初他还只是个襁褓中呱呱落地的婴儿时,便应当痛下杀手。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正与恶,但人间痛恨妖魔,妖魔侵蚀人间是事实,站其一方便是正,为我异类便是恶。 夙溪被李南栎带走没多远,李南栎便放开了她。 他们俩也不过是下了玄灵山而已,出了玄灵山,夙溪还有些不满,他贸贸然将自己带走,会不会引起玄天的误会? 李南栎找了块石头坐下,单手撑着额头,似乎很疲惫。 夙溪本想转身回去,可看着高耸入云霄的阶梯,那颗上山的心思便被她直接否决了,反正宿无逝说让她找一处能赏景的地方等着,这玄天脚下也不错,还有条山上通下来的小溪流。 夙溪走到了李南栎的身边,看对方深受打击的模样有些无奈:“本可以救她的。” 她的血有治伤的功效,宿无逝几次生死徘徊都被救回来了,扈若华那模样,显然还能治一治。 李南栎叹了口气:“死了倒好,死了就干净了。” 夙溪没回话,过了会儿,李南栎又道:“我原就是想拉她去血祭的,本就做好了她会死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不是死在他的手上有些可惜,没想到她死得时候,他的心竟然还会抽疼。 不知疼的是曾经逝去的爱情,还是对扈若华忍有余情,又或者是那得不到的执念。 夙溪见他这模样,心里叹了口气,痴情的人总没有什么好下场。 “人生在世,逃不过生死,她不自刎,也活不过下一个百年。”夙溪安慰他:“你们相识的人都已离去,她孤身一人反而可怜,死,或许更好。” 李南栎抬头朝夙溪瞧去,眼底有些微惊讶:“真不知你是与宿无逝待久了,心变硬了,还是真的吾透了生死真谛,看透了命理轮回。” 夙溪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前者吧,和宿无逝在一起久了,对别人似乎真的会变得心硬。曾经有人死在她面前,她能恶心半天,夜里可能还会做噩梦,如今看到血淋淋的场景,不要半个时辰就能忘掉,还能吃下一整碗面。 李南栎慢慢站起来,嗤笑一声:“罢了,天要我再滥杀一人。” “你当真觉得,以命换命是对的?”夙溪问他。 穹苍台以命换命她知道,当初宿无逝差一步就死的时候,她也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那时想的是以自己换宿无逝,她甘愿牺牲,这不要紧,显然李南栎接下来要杀的人,并非甘愿。 李南栎笑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错了这么多次,也不在乎再多一笔。” 夙溪轻轻开口:“正因为错了那么多,才不能继续错下去。” 李南栎本想反驳,张嘴几次,反驳的话说不出,随后无所谓的笑了笑:“为他,别说一人,一百人都值。” 为谁?一百人的性命,能换取这人? ☆、入魔 李南栎道:“你不懂,小夙溪,唯有极致的毁灭才能换来新生。” 这话太深奥,夙溪的确不懂,她怔怔地看着李南栎的背影,总觉得这人比她原以为的更为神秘了。 李南栎转身看向她:“其实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夙溪还想问他什么,李南栎摆了摆手:“罢了,即便是要以命换命,还需天时地利,时辰未到,我就算找到一百个愿意牺牲的人也无用。” 他既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夙溪也不好窥探对方的隐私,她总觉得李南栎的心中藏有心事,或许是活久了,又或许是经历了两百年前的三界大战,为人深沉了点儿,倒是能够理解。 “对了,你来玄天做什么?”李南栎挑眉:“你不是要回海角天边?你那师父都快挂了,还在这儿赏风景?” 夙溪:“本来就要走的,结果被你拉下来了。” 李南栎笑了笑,方要说什么,突然察觉不对,立刻将夙溪护在身后,就见巍峨的山上,一抹白色身影迅速下来,像是坠落,却在最后关头,平稳地落在地上。 乖乖,急躁得连路都不会走,直接跳下来了。 李南栎松开夙溪, 分卷阅读193 挑眉朝那白色身影一瞥:“喏,你师兄寻你来了。” 夙溪回头,果然看见宿无逝朝这边走来,他脚下生风,一刻也没耽搁,等站在夙溪面前时,她才发现,对方似乎是入魔了。 李南栎挑眉:“上头还有人能把你刺激成这样儿?” 方才分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不过一个时辰不到,就成这样了? 夙溪拉着宿无逝的手,听见对方冷冰冰的声音问:“谁带你下山的?” 夙溪回头朝李南栎瞧去,李南栎直觉这事儿不对,果然,下一刻就被宿无逝一掌劈过来,幸好他躲得快,没受伤,连忙退到安全范围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宿无逝大骂:“你有病啊?好好的发什么疯!” 宿无逝双肩上隐隐有蓝色火焰跳动,是不好的预兆。 “谁让你带她走的!” 李南栎觉得无语,夙溪也有些无奈,她挽着宿无逝的胳膊,这才发现对方的袖子上满是鲜血,那血渍还是新鲜的,夙溪碰一下就是满手的红。 她心中大震,朝山顶方向瞧去,连忙问宿无逝:“师兄,这血……” 宿无逝转过身来紧紧地握着夙溪的手腕:“你为什么跟他走?” 夙溪:“……” 这什么逻辑! “不是说了一起回海角天边的吗?你要跟他去哪儿?!” 夙溪觉得自己的手别捏的很疼,手掌已经有些泛红,她看向宿无逝的双眼,只觉得此刻的他变得异常陌生。她从来没见过宿无逝魔化的样子,每次见面,他有已经克制好了自己,即便情绪不稳,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浮躁猜疑。 她连忙摇头,想要说是李南栎拉她下山,她没想过离开,可张嘴便痛呼出来,她的右手手腕传出了一声骨头裂开的声音,冷汗从额头流下,夙溪低着头,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师兄,我疼。” 李南栎看不下去:“你要杀了她吗?” 宿无逝的眸光闪了闪,金色的细沙在瞳孔中不断流转,黑色的瞳仁成了细细的一条线,他眼里的世界都是黑白两色,耳朵已经听不清他们说的话,只能看见夙溪似乎很不舒服,那眉头皱得他的心都痛了。 他伸手轻轻在夙溪的脸上划过,为她擦掉额头的汗水,轻声细语道:“你怎么了?” 宿无逝终于松开了夙溪的手,夙溪看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手腕,还没适应过来,便觉得额头一痛,宿无逝的手指细长尖利,指尖都是黑气,犹如刀片一般割破了她额头上的皮肤,热血流了出来,顿时迷住了她的眼睛。 夙溪心中一阵抽痛,心跳扑通扑通,一声快过一声,她抬头直视宿无逝的双眼,从那双眼睛中,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倒影,她张了张嘴,对李南栎道:“麻烦你走一趟,去前面的小村子里把隆遥找来。” 李南栎皱眉:“我看他现在很不正常,你确定不要我留下?” 夙溪摇头:“没关系,他不会伤我。” 李南栎一脸被无语到了表情,手都断了,脸也花了,还说不会伤她?若非她身体异于常人,怎么忍得下来? 李南栎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到夙溪的眼神,心里沉了沉,临走前让她自己注意一些,若真唤不醒宿无逝,就尽量让自己活着,几日后又是好好的一个人。 “师兄。” 她伸出手,搂住了宿无逝的腰,满是鲜血的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夙溪此刻忍者手腕上的痛,一遍遍地喊着师兄。感受到那双手用力地回抱着自己,夙溪只觉得肩头痛得厉害,但她忍,宿无逝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无法控制力度,他看她的眼神依旧温柔,这就够了。 “夙溪,夙溪!”宿无逝恍若惊醒,猛地抬头。 夙溪伸手扶住他的脸看向自己:“我在!” “你为何下山?为何要走?”宿无逝那张脸仿佛丢了玩具的小孩儿一般,眉头皱起,嘴唇还有些委屈地撇下。 夙溪无奈:“我下山等你,师兄,我们一起回去,现在就回去。” 管他玄天,管他苍冥,管他翎海,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只要眼前这人好好的,不再被外界因素扰了心神,他们长相厮守一生就够了。 宿无逝的眼神终于有恢复正常的迹象,他的肩膀瞬间僵硬,看着夙溪脸上的血迹:“你……你受伤了!”再看向自己双手遍布的猩红,宿无逝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那表情对自己深恶痛绝:“是我伤你了!” 夙溪摇头:“当然不是,你从山上下来时浑身都是血,我不过是蹭到了一些,你看,我好好的。”说完,她伸手擦了擦额头,方才划开的伤口此刻已经消失,她的右手垂在身侧,手腕被袖子遮住,不过那露出来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宿无逝将夙溪抱在怀里,脸上满是疲惫与痛苦,与身体里的魔性斗争过后便是深深的无力感,他几乎忘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脑海中只有零星的片段尚存,但也拼凑不完整。 “我变得很可怕,对不对?” 夙溪摇头:“没有,师兄很温柔。” 李南栎带着隆遥来的时候,两人正肩并肩坐在同一块石头上,宿无逝满身是血,头发凌乱,但看上去像是有仔细整理过,整个人也正常了许多。 夙溪嘛……嘴巴有些肿,且脸上还有未退去的红,李南栎咳嗽了一声,将隆遥往前一推:“你俩的小孩儿我给你带来了,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你俩的小孩儿这句话顿时让夙溪脸上更红了,这李南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算上上辈子,也不过活了四十年而已,隆遥都两百多岁了,这么说简直太不合适了。 不过朝隆遥瞧去,那人果真跟孩子一样,眨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卖萌地问夙溪:“主人,我们要去哪儿?” 夙溪撇嘴,李南栎不在,尘世间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着,于是拍了拍宿无逝的肩膀,朝对方微微一笑:“回家。” 从玄天回海角天边,得经过苍冥,然后经过翎海,再到翎海偏东的东海,海角天边是东海上的一座孤岛,故而要经过两大派的境地并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 玄天的玄灵山距离苍冥边境有大半天的路程,苍冥距离翎海边境又有大半天的路程,如此算来,要不眠不休御剑飞行两日,才可到达海角天边。 宿无逝如今很不稳定,隆遥若化成巨鸟在天上飞也太引人耳目,故而夙溪算了一下日程,决定把去海角天边的时间拖长一些。由原本不眠不休的两日,变为停停走走的五日,这样沿途还能观赏一下苍冥与翎海的风景。 夙溪想了想,自从她出了海角天边,好像还真没空看看这本书里曾介绍过的美轮美奂的景点。 那些发生在卞舞华与牧崇音身上的各种浪漫,都要配合各类美景才是。 她从妖界出来之后,是一开始没想透,人 分卷阅读194 家让她去玄灵山,她就跟着去了,现在想想,又有什么必要呢,反正到了海角天边,那一处并非谁都可以去的,回到那儿,翎海的几个师叔也奈何不了他们。 夙溪觉得自己早该想通这一点,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有什么不好,瞧人家男耕女织,只要妖没杀到自家门口,照样白天工作晚上回去喂孩子,也没见谁因为身份,因为责任而劳碌奔波。 夙溪原本想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所以她才会好吃懒做好几年,碌碌无为这么久。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她不过是个永远停留在筑基初期的修仙者,宿无逝既不是人也不是妖,隆遥与羽族撇清关系,他们几个于这世上,本就是谁也不搭,何必被那些条条框框锁住身体,还锁住灵魂。 经过玄灵山的半日,宿无逝御剑飞行带着夙溪,到了苍冥地界也耗了大半天,眼看太阳已经落山,宿无逝魔性未散,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为好。 夙溪选了沥城,一来是这里她熟悉,二来……卞芙的死讯谁也没带回来,如今卞家还有个卞弄影和池免,夙溪觉得在彻底告别俗世之前,至少让卞芙能落叶归根。 她带不回卞芙的尸体,至少得引着她的精神回家。 三人找好了客栈,便要住宿一晚。 夙溪晚上爱吃些汤汤水水的东西,而他们住的客栈又不负责膳食,故而三人带了个钱袋,便趁着路上行人多的时候,出去吃一顿。 隆遥在人间呆着的时间不长,玄天与苍冥的人土风情又不一样,他看了玄天的街市,又对苍冥的夜市感了兴趣。 要说沥城也的确算是富饶了,虽然比不上牧崇音的无上城那样遍地流油,但比起棉城那种只有花花草草的地方,繁荣热闹得多。 夙溪就看着隆遥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一眨眼的功夫便没影儿了。 她无奈地朝那看不见人的方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带他真跟带了个大型儿童一样,再看向一旁的‘孩子他爸’,嗯,冷着张脸,所有从他身边走过的人看他都跟别人欠了他钱似的。 ☆、物是人非事事休 隆遥远远地抬起一只手,指着路边上的一个摊位大声地朝夙溪这个方向喊:“主人!这里有猪!”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朝夙溪这方向看过来的,夙溪觉得头疼啊,还好有宿无逝那冷冷的目光,大多人就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收了回去,仅有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头一回见到如此俊俏的男儿,害羞地忍不住又瞧了几下。 夙溪低着头,拉着宿无逝的手,稍微加快了些脚步朝隆遥走去。 真怀念以前那些面瘫的日子,路人的目光她从来不放在眼里,就算看见了,也能跟宿无逝一样,板着张脸越过去,现在嘛……她都能察觉自己的脸烫的发红了。 走到了隆遥身边,这才发现原来他说的猪是一个面具摊上的面具,那是给小孩儿戴的玩意儿,做得比较小,圆圆的,因为猪头弧度的原因,带上之后会露出嘴巴与下巴,也方便小孩儿吃零嘴。 夙溪朝隆遥瞥了一眼,瞧见对方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神,从钱袋里掏出了一个碎银子交给老板,扯下了那个猪面具,有些丢人地扔到了隆遥怀里。 隆遥得了面具跟得了宝贝似的,抿着嘴,那已经超过夙溪一个头的身高摆出一副娇羞可爱的模样,顿时让周围一票青年女子捂脸嘀咕了句:“他竟然还会脸红。” 夙溪没脸见他了,又从钱袋里拿了一些银子出来,剩下整个儿钱袋都交到了隆遥手中,对他说:“自己去玩儿,一个时辰后回客栈休息。” 隆遥拿着钱袋,有些胆怯地朝宿无逝瞧了一眼,在宿无逝合了一下眼皮表示同意后,乐颠颠地跑了。 夙溪心想怪了,她是隆遥的主人,这货怎么听宿无逝的话比听她的话还多。 不过也没所谓,反正她的就是宿无逝的,宿无逝的就是她的。 想到这儿,夙溪便觉得高兴,她顺手从面具摊上又拿了个面具下来,那是个狐狸脸面具,眼睛那里的缝隙斜斜上翘,眼尾还用红笔勾了妆,尖尖的鼻子凸出来,面具周围还缝了一些白色的绒毛,倒是很好看。 夙溪拿着面具在宿无逝的脸上比了比,然后给他戴上。 这一路戴面具的多半都是小孩儿,剩下的便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女子,小孩儿为了好玩儿,女子为了好看,像宿无逝这样人高马大的男子戴着个妆容精巧的狐狸面具却是头一份儿。 宿无逝无所谓,在夙溪给他戴上的时候,甚至还很贴心地弯下腰,让她方便一些。 夙溪握着宿无逝的手,看了一眼那遮住半边脸的人,他一双好看的金色眼睛裹在面具之中,与那白色的狐狸脸几乎融为一体,夙溪心底啧啧两声——妖孽。 两人走到一个小摊位上,老板是个胖胖的妇人,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她老伴儿在一旁摆了个茶摊,她在这一处支了个面摊。 老旧脱色的布上不算好看的字写着——牛肉面。 夙溪拉着宿无逝便坐了下来,向老板要了两碗面,很快两碗面便上来了,细细的面都是老板娘现拉的,上面几片卤好了的牛肉切成片,撒了一把葱花,滴了几滴香油,光是卖相就很讨喜。 宿无逝伸手准备摘下面具,夙溪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微笑,摇了摇头:“不许摘。” “好。”宿无逝的嘴角勾起,也不问原由,反正这面具只遮上半张脸,不影响吃面。 夙溪凑过去了一些:“师兄不问我为何不能摘?” 宿无逝放下了筷子,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做出个洗耳恭听的样子。 夙溪被他这突然认真起来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措,垂下头,一边夹着面,一边道:“师兄长得太好看,一路上那么多女子看你,我不喜欢。” 宿无逝瞳孔微缩,随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侧过脸默默吃面。夙溪刚说了个情话,这人没什么反应倒是让她很受挫,抬头朝对方瞥了一眼,恰好听见宿无逝道:“嗯,以后只让你一个人看。” 夙溪:“……” 内心顿时捂住通红的脸,心想自己怎么有种调戏良家妇男,结果人家温温柔柔地从了自己的兴奋感? 两人这厢呼啦啦地吃着面,宿无逝将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匀给了夙溪,夙溪吃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端着小板凳,又往宿无逝身边靠了靠。 原本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变成并排坐着,由于桌子太小,每人都放下了一只手,吃面的样子倒是让人好笑。 面瘫的老板笑呵呵地对着老伴儿道:“你瞧那一对,穿着打扮都不是泛泛之辈,来我这小摊子吃面已是稀奇,竟然还那样恩爱有加,真是让人羡慕。” 卖茶的老头儿看一眼自家的婆娘:“回去咱们也这样吃 分卷阅读195 。” 面瘫老板推了他肩膀一把:“回去这样吃岂不是让家里孩子看了笑话了,你也不害臊!” 宿无逝五感敏锐,夙溪听力又好,这两人的话他俩都听在了耳里,像是商量好的一般看了对方一眼。宿无逝眼眸中带着几分笑意,除此之外还包含了其他东西在里头,他道:“记得你答应的。” 夙溪想了想,随后扭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也不害臊。” 两人面还没吃完,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夙溪抬头朝那边看去,只见一抹淡绿色的身影在人群中急忙忙地穿梭,像是在找什么人。 “弄影!” 夙溪恍然大悟,这不是池免吗?他们从鸾鸣山之行后就再没有见过,本就没打过几次照面,加上这人消瘦了不少,夙溪一时间还没认出来。 池免好不容易才找上了人群中正看着一个玩具摊的女子,仅一个背影,就将对方认了出来,他连忙拉上了对方的手:“你没事吧?方才人多冲散了,没看见你,急死我了。” 卞弄影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笑了笑,抬起袖子擦干净了他鼻头的汗水,无奈:“我哪是小孩子啊,在家门口都能走散吗?” 池免紧握着对方的手:“我是怕你遇到危险。” 卞弄影又笑了起来:“池家在沥城有头有脸,加上你这么个有本事的相公,难道还有人敢欺负我不成?” 卞弄影这么说,池免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不少,他连忙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扶着卞弄影道:“你如今有了身孕,本不该到外头来的。” “我在府里闷了太久,只是出来走走而已。”卞弄影朝旁边的摊位看了一眼,随后眼睛一亮,从那小贩的摊位上拿起了一把木剑,对池免道:“相公你看,好精致的木剑啊,等咱们孩子出生了之后,你说让他习武如何?” 池免看着木剑,脸色僵了僵,随后点头:“好好好,你说学什么就学什么,只是,你怎么知道不会是女儿呢?” “女儿就不能习武吗?我记得咱们苍冥修仙者中,女子多于男子呢。” “是,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卞弄影心满意足地笑着,随后温顺地挽着池免的胳膊,眼神中满是幸福:“嫁给你真好,相公。” “说什么傻话。” 夙溪咬着筷子,这两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要好了?看上去情意绵绵亲密无间,仿佛真是一对普通的恩爱夫妻似的,若她没记错,池免应当是为了卞舞华差点儿杀了卞弄影的。 “哟,宿公子,夙姑娘。” 夙溪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一眼,是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了。 “哈哈,你们不记得在下也是应当的,在下是金沙派的万奇,在醒世山庄与两位有过一面之缘。”万奇先做了自我介绍,夙溪想起来了,他们一同入过鸾鸣山。 那人有些自来熟,端了个凳子坐在他们对面,也瞧见了不远处恩爱的池免与卞舞华,随后摸了摸下巴上长出来的胡渣道:“啧,可惜啊可惜,当初卞姑娘道行高深,池兄又精通各类法器,如今两人却泯然众人矣。” “他们……” 夙溪话还未说完,万奇便道:“当初我废了不少力气救活了卞姑娘,可还是没挽救得回她的一身道行,甚至连记忆也都丧失了。卞家已没有能管事的,池兄便遣散了家仆,带卞姑娘回了池府,如今二人做了点儿小生意,啧啧……” 夙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卞弄影与池免像是一对普通的恩爱夫妻一般,不过瞧他这模样,应当是真的放下了卞舞华。这样也好,夙溪心里笑了笑,就像她和师兄一样,远离尘世,做一对自由自在的小夫妻多好。 万奇自说自话了那么长时间,也不见这两人搭个腔。 他能认出夙溪,完全是因为夙溪在醒世山庄太过显眼,而能让她靠得这么近的,自然就是她的师兄了。本想着这两人是南仪仙人的弟子,如今他金沙派在抗妖的过程中门派动荡,大多数人都走了,他想找个门路,入翎海。 但显然热脸贴了冷屁股,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下,见那两人还没什么反应,这才拱手道:“那,不打扰二位了,在下告辞。” 夙溪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宿无逝嘛……他对卞舞华、池免、万奇根本不感兴趣,万奇坐在对面,他连眼皮也没抬过。 夙溪想着,既然卞府已经没人了,且卞弄影又将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那她还有必要把卞芙的死讯告诉她吗? 说不定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曾有个宠爱十多年的妹妹了,如今她安安稳稳地做池夫人也没什么不好,总好过之前她见到的那样,与池免两句话不投机便是冷面相对。 夙溪嚼着最后一口面,决定还是算了,何必带着噩耗给她徒增伤悲,若她还记着,掌管着卞府好说,既然不记得了,那就索性全忘了吧。 隆遥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地方,在面摊找到夙溪的时候,手上已经提了好些东西了,什么烧饼油条,什么糖人糖画儿,什么剪纸花灯,全抱在手上,还跟个傻子似的对着夙溪笑。 夙溪只觉得头大,给他也点了一碗牛肉面,召唤他坐下快吃。 ☆、误会加深 再说卞舞华这边,宿无逝与夙溪当日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玄天掌门身体不行,得知苍冥的弟子死在玄灵山上,双眼一翻,晕了过去,据留下来的那名长老说,应当是得睡着过世了。 卞舞华受了玄天掌门之托,不敢耽误,故而早早告辞。 卞舞华走后,玄天又迎来了一场风波,那风波刚好被翎海的两位长老赶上。 当日傍晚,玄天弟子找了块地方将那几名苍冥的女弟子掩埋了之后,由长老代笔,以掌门身份给苍冥写了信,传了信鸽带信过去,说是对不住苍冥,让几名女弟子死在了玄灵山上。 信刚送出,麟、岳两位长老便来问宿无逝与夙溪的下落,两人不问还好,一问,几名弟子又是抬下巴又是看天的,原本异常受尊重的两位长老,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玄天弟子道:“你那两位师侄可真是好本事,夙溪勾结妖害扈师祖死了,宿无逝也不知去向,现在反倒问我们要人!我还要你翎海交出夙溪,给我扈师祖一个交代呢!” 麟长老一听夙溪勾结妖害死了扈若华,有些不信,可见那几名弟子言之凿凿,甚至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就连玄天长老也无言默认,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岳长老脸色阴沉,当即便道:“若真是如此,我翎海弟子伤你玄天的人,我定当领她过来任由你们处置!” 就在此时,山门之下的大鼎被人敲响,玄天弟子心道不好,应当是出事了。若非功 分卷阅读196 力深厚的,又怎能让那么巨大的一只鼎发出声音,且即便有一定道行,敲响大鼎后,必定会被鼎尚的封印反噬。 玄天长老立刻带人前去,麟、岳两位长老也跟同。 一行人到了山中央,看见那巨大的鼎下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那男子身上穿的是修仙者的衣服,等人走近了,才看见一名弟子惊道:“是郎师兄!” 另一位哼了一声:“什么郎师兄,他不是早就跟着北海归教走了吗?如今又来我玄天做什么!” 长老立刻呵斥:“不可胡说!他身上有伤,快快医治!” 一名玄天弟子不情不愿地拿出丹药,走到了那满身是伤的男子身边,刚要靠近,便见那男子疯了一般挥开手,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谁要杀你,我这是在救你!” 强硬地将丹药塞进了那名男子的口中,过了片刻,男子才逐渐清醒过来。 长老眯着眼睛问他:“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是发生了何事?” 男子见到长老,顿时声泪俱下,用残破的手在地上匍匐到了长老脚边,双手抱住了他的腿哭诉道:“长老!弟子错了!弟子知错了!请您救救弟子吧!” “哭成这样,像什么话!” “长老!弟子不该背弃师门,不该投奔北海归教!弟子知错,弟子认错,可弟子万不该死啊!长老……您救救弟子,救救弟子吧!”那男人一直磕头。 如今玄天已经没什么人了,长老本就为子弟的事情烦忧,现在见到曾经的弟子磕头认错,心下软了不少。虽说背弃师门罪不至死,可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原谅对方,只说:“你让我救你,倒是告诉我,如何救你。” 男子眼神中带着惊喜,哭涔涔道:“长老,弟子身中剑气,已经好几个月了。” “剑气?” 男子点头:“是啊!弟子自知跟了北海归教必定被天下人所不齿,但弟子一日为修仙者,便对天下苍生多一份职责,玄天边境有妖来犯,弟子也是义不容辞。那日北海归教让三千弟子来玄天边境支援,弟子跟随其中,可到了玄天找了座废城歇下,谁曾想十日剑光,血流成河,多少具尸体就在我的身旁,弟子中剑晕了过去才得以保住性命。那日之后,弟子一直想要治伤,可那剑气太过诡异,一直搅得弟子生不如死,弟子知道长老心善,一定不忍心弟子惨死,故来求情,请长老救弟子一命!” “你……竟然是那三千人中活下来的。”玄天长老与两名翎海长老皆知此事。 当日北海归教派三千弟子前来降妖,那时掌门还未算出北海归教背后的势力,便让他们带了三千弟子前来助阵。谁曾想久等不到,后来便在玄天边境的一座废城中发现了几千具残破的尸体,那废城遍地是血,仿若地狱。 那些弟子中,绝大部分都是从玄天走出去的,还有一些苍冥的女弟子与其他门派的,都是冲着火麒麟离开师门,投靠北海归教的修仙者。 有人说那几千人是妖杀的,可城中并无妖气,每个尸体的伤口,要么是以剑割断,要么是利爪剖开,无人生还,这一城池的悲剧,便成了个迷。 麟长老立刻问男子:“你活下来了,可知那些人是谁杀的?” 男子朝麟长老看了一眼,认出了对方的服饰,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滚下了好几层阶梯:“翎……翎海的人!” “什么?!”岳长老震惊。 “是你们翎海的人!那个……那个南仪仙人的弟子!是他!他像妖魔一般,撕碎我们,砍杀我们,一剑一个,他是魔鬼!”像是被唤起了可怕的记忆,那名男子顿时又疯了起来,他痛苦地捂住了头,一遍遍地往鼎脚撞去:“啊啊啊——头好痛!我的头好痛啊!!!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好痛!啊啊啊——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杀了我!!!” 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玄天长老立刻让人去制止他的自残行为,谁料想人还没靠近,那男子便受不住身体中的剑气,直接撞死在了鼎脚上。 他的头颅顿时裂开,脑浆与血溅了满地。麟、岳两位长老双手发抖,再朝玄天的人瞧去,那些弟子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鄙夷。 恐惧他翎海究竟教出了怎样的人,南仪仙人究竟收了什么徒弟,鄙夷同为修仙门派,翎海竟然出了如此狂妄邪恶之徒。 “你们放心,这是事既然由我翎海引起,我与师兄回去之后,定当禀明掌门,给你们一个交代!”岳长老已经没脸待下去了。 玄天长老还算冷静:“如今唯一活着的都死了,你们又怎知,杀了三千人类修仙者的,是宿无逝,还是夙溪?” 麟长老张口:“夙溪心地善良……” 话还未说完,便被玄天弟子打断:“她心地善良?!她若心地善良,会勾结妖来害我玄天师祖?!” 麟长老语塞,玄天长老立刻呵斥:“不得无礼!” “不,梁兄,这件事是我翎海不对,你放心,若真是夙溪所谓,她的命在下定当亲手交到你们手中。”岳长老转头:“师兄,看来我们不可再在此耽搁下去,现在便回翎海,与掌门商量吧。” 麟长老点头,两人对着玄天长老抱拳,便一道消失在了玄天山门。 玄天弟子见长老站在原地迟迟未动,刚要上前,谁知道长老直接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面如死灰,呼吸薄弱,像是立刻就会死了一般。 “长老!” “你们速速赶去苍冥,告知各门各派,南仪仙人的两名弟子……”长老猛喘了几口气:“快……快……” …… 夙溪与宿无逝并未在苍冥逗留,只住了一个晚上便离开了,御剑飞行到了翎海边境,宿无逝便停了下来。 这里一片黄沙,远远看过去竟是看不到尽头的,有些杂乱的巨石遮蔽了不少景色,干枯的野草在风中摇曳。 夙溪对这一片竟然有些感情,还记得与卞舞华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当时是怎么个情况?卞舞华把她的衣服脱下来,害的她被宿无逝看个光。 想到这里,夙溪便朝宿无逝瞥了一眼,对方因为长时间御剑飞行,还带着她,故而脸上有些汗,嘴唇泛白,好在脸色并不难看。 隆遥到了沙漠就跟到了家一样,化身成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朝前飞去,没有任何遮蔽物,没有任何人,这一处竟是他翱翔的好地方。 隆遥飞到了翎海边境的森林中绕了一圈又飞回来,落在夙溪身边的时候化作人型,乐呵呵的说:“前面风景好美!” 夙溪点头,翎海的景色的确很美,否则她也不会决定在翎海逗留三日看看风景再回海角天边了。 三人走了一段路,宿无逝又使了御剑飞行,这三人才到了翎海边境的一座小城前 分卷阅读197 停下。 这小城门前有不少官兵把守,入城的地方排了长长的队伍,夙溪朝城墙上瞧去,只见那城墙上竟然也站了人,十步一个官兵,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般。 夙溪三人老老实实地排在了最后,站在她前面的也是位年纪轻轻的女子,那女子一双大眼睛转啊转的,看上去便是个机灵的姑娘。 那姑娘拉着排在她前面的大娘问:“大娘,这城里发生什么事啦?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入城就有这么多官兵守着呢?” “你不知道呢?这些官兵是昨日夜里赶过来的,说是要捉人的。” “捉人?” “是啊!咱们翎海的皇帝求仙问药的,最听信修仙道人的话了。昨日夜里说是玄天那边来了一些人,往苍冥啊、翎海啊都走了一遭,说翎海派里出了两个妖魔,还是东海南仪仙人的弟子哩!皇帝一听这怎得了,连夜就派官兵把守城门,就是为了以防这两名妖魔混进去,害了我们普通百姓。”大娘说完,肩膀抖了抖。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继续问:“南仪仙人的弟子是妖魔?!那南仪仙人不知道吗?他不管吗?” “呵!南仪仙人管得了吗?姑娘,不瞒你说,我堂兄的儿子便是翎海的弟子,听他说,南仪仙人在海角天边重病许久,恐怕就要走啦!” “你说的走……难道是?!” “是了是了,就是那意思!谁说成仙了就长生不老永远不死?无非就是法术高一些,寿命长一些,终归是会到头的!” “那可真是……” 夙溪听到这儿,背后一起起了一层汗了,她与宿无逝是妖魔?! 宿无逝是魔没错,她又怎么会是妖?这其中定有误会!昨日还好好的,怎么才一夜功夫,所有事情都变了? ☆、他们是妖魔 夙溪回头朝宿无逝瞧去:“师兄,我们……” 宿无逝了然地点点头,嗯了一声,三人便从队伍中撤出,沿着入城的反方向,往另一头走去。 夙溪:“这其中定有误会,不如我们直接上山,找师叔他们解释清楚吧?” 宿无逝顿了顿,随后摇头:“解释不清的。” 夙溪默然,宿无逝冷笑了一声:“我是魔,单是这一件事就解释不清。” 夙溪抿嘴,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回海角天边,找师父问问,如今师父身体不好,恐怕真如别人说的那样,我们不玩儿了,早日回去。” 宿无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见她轻皱着眉头,心里有些堵闷,于是用唇轻轻吻上了她的眉心:“别担心,有我在。” 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纵使天下人误会你是妖魔,纵使天下人将我们视为邪恶,我也不会让你有危险。 往海角天边的路有些远,宿无逝离了人群才使御剑飞行,隆遥化作一只乌鸦跟在身后飞。 这一路他们碰到了不少修仙者,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大约有十多个不同的门派,全都涌上了翎海派。夙溪他们停停走走,走了一段又要躲起来,等到了翎海的东海外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此刻还能时不时察觉到周围有修仙者,且大多道行不俗,都在结丹中期之上,绝对有能力上海角天边,只是他们暂且找不到海角天边的路,故而一直在此处盘旋。 夙溪与宿无逝不敢往天上走,否则很有可能被人发现,这些修仙者此时全都来海角天边,为的恐怕就是她今日听到的那件事。 东海外围有片林子,夙溪三人暂且在林子里稍作休息,等修仙者们都离远了之后,再慢慢跟上。 入了林子里,他们也不敢点火把,隆遥找来了一些野果子给他们果腹,夙溪不论怎么也吃不下,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很不安,像是有大事发生。 此时正是夏季,林子中的树叶都很茂盛,故而从外头几乎看不清林子里头,但在林子里面,穿过层层树叶的缝隙,不难看见天空上层层黑压压的乌云以及明亮的圆月。 圆月之下,像是有个黑影闪过,夙溪只瞥到了一点,也认出那是卞舞华。 她突然伸手拉住了宿无逝,右眼的眼皮一直在跳,心中沉闷得厉害,回头看见宿无逝略微担心的眼神后,哑着声音朝隆遥道:“跟上卞舞华。” 隆遥化作一只飞鸟,朝卞舞华的方向跟去。 卞舞华走的那个方向,显然是认识路的,恐怕他们已经去过了翎海派,直朝海角天边了。 夙溪将头慢慢靠在了宿无逝的肩上,耳畔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回想起这一年卷入的风风雨雨,心中百感交集。 “师兄,不论如何,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宿无逝慎重的点头:“当然。” “我想和师兄到一处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那我们就去一处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宿无逝半垂着头看向夙溪的侧脸。 她闭上了眼睛,夜里的凉风吹在她的脸上,带起了几缕发丝,这张脸越发的柔和靓丽了起来。宿无逝察觉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身体里的热度越来越高,分明是动情的征兆,可他此刻却一点儿也不想对夙溪怎么样。 宿无逝能察觉到夙溪的忧心,无非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在人间的确无法逃避修仙者的追逐,加上他之前杀的那些人,这些债账,怎么也算不清。 如果这世间,真的没有一处是别人无法找到的地方,那他便要为她创造一个即便被人找到,可谁也不能打搅的世界。 他的双手早已鲜血淋漓,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何区别。 本就是不论怎么也还不完的罪孽,他不介意让这罪孽更加深重。 宿无逝看向自己在月色下白如凝脂的双手,只有他才能看到这上面缠绕的黑气越来越浓。 隆遥跟着卞舞华的方向飞了许久,才发现他们离翎海越来越远。 脚下全都是海水,深海夜晚看过去一片漆黑,巨大无底的深潭在夜风下肆意打起波浪,层层叠叠,海浪声大得震耳,每一次惊涛都让人胸前震荡。 也不知在海上飞了多久,海平面上的浪花终于浅了不少,也不知是风停了,还是到了另一个空间,这一处竟然听不到任何海浪声,明明一切都没变。 隆遥突然觉得天冷了起来,且越跟着卞舞华飞,就越冷,不知何时天空中竟然飘下了雪花,风吹散了云层,远远一处在月色下白的发亮的小岛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一处小岛上一直飘着寒雪,就连连接着大海的沙滩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块,冰块一直连接到了隆遥的脚下,成了薄薄的一片片。 越靠近岛屿,雪就越大,等到完全悬在岛屿上方时,隆遥才发觉,岛的背面是一处绿树成荫的世外桃源。一个参天大树从山底一直高于山峰,巨大的藤蔓漫延了半座山壁 分卷阅读198 ,绿荫遮蔽了好大一片海洋,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地方。 卞舞华与牧崇音穿越了冰山,直接往冰山与绿荫的中间而去,冰山的寒气散开,那位于山中央的一座宫殿显在了眼前。 隆遥飞身跟上,刚好看见卞舞华他们落在了金殿正门的广场上,身后便是几百层的阶梯。 虽说是晚上了,可整个宫殿中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就连一丝生气也没有。 卞舞华对着金殿拱手道:“无上城城主求见南仪仙人。” 她自己到现在也没个名号,怕说出来没人知道,于是便打着牧崇音的名字了。 如此喊了好几遍,整个宫殿里除了回声,也没人应她。 “莫非南仪仙人已不在此地?”卞舞华朝牧崇音瞧去,随后又道:“在下前来有要事与仙人商讨,关乎天下苍生,请仙人露面。” 还是没有人应她,牧崇音晃着扇子,哼了一声,扯着喉咙喊道:“此事有关令徒生死存亡,仙人若再不出来,你那两个徒弟恐怕都要死了。” 卞舞华瞪圆了眼睛看他,却没料到金殿的大门吱呀一声便从里头开了,带着一阵灵气,位于金殿中央的仙人身穿白色道袍,一头银发已经垂到了地上,他出来时背对着月光,叫人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已经轻飘飘的步伐不难看出,他的大限将至。 卞舞华朝对方拱了拱手:“见过南仪仙人,在下卞舞华,这位是无上城城主牧崇音。” 南仪仙人一步步朝两人靠近,声音倒是很年轻:“直说吧,我无逝徒儿与夙溪徒儿怎么了?” 卞舞华将近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说给南仪仙人听,过后又将玄天掌门交代的北海归教之事也说了出来:“如今宿无逝无法克制自身魔性,北海归教教主又是魔,恐怕有人会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到时对宿无逝不利,对天下苍生更为不妥。” 南仪仙人的左手手心幻出了一柄剑撑在地上,以免他站得不直,声音疲惫道:“难为现在竟有年轻小辈如此出色又心怀苍生,玄天里的几个毛头小子既然找上了你,想必你也有过人之处。我原以为这事儿,只有我夙溪徒儿能办,但听你们一说,他们俩之间既然动了情,恐怕她也就办不了了。” “办什么?” “北海归教是冲着无逝而来,六年前我曾与北海归教的教主夏苍动过手,不幸被他暗下毒手,早已身中魔气无法根除,如今我大限将至,要么被魔气吞噬祸害苍生,要么就只能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自己了断。”南仪仙人仰头对着苍天叹了一口气,卞舞华两人竟看到了他年轻的面容,心底感叹一声,此人当真面如谪仙。 “海角天边的药童都被我遣回翎海,我本想一人死守此处度过余日,你们来,应当是天意。卞姑娘,我瞧你身怀两样神物,竟不是凡人之姿,人间的浩劫,我无力回天,便要靠你了。”南仪仙人说完,双眸睁开,一双眼神带着决绝与凌厉:“你过来,我毕婪活了两百多年,一身道行不能付之东流,既来不及传与夙溪徒儿,便传与你吧。” 隆遥只见满眼的白光闪过,那金殿之上,竟然仿佛有无数柄泛着白光的剑,穿透云霄,整个山峰都跟着晃动。 隆遥脚下站不稳,立刻化作鸟身,谁料到即便是寿命将至的南仪仙人,在他稍有动作的时候,便立刻发现他。 两柄气剑刺了过来,隆遥立刻飞离这座山头,挥着翅膀,用力往夙溪的方向飞去。 那个白头发的人应当就是主人的师父,主人的师父和卞舞华一起,还说要传道行给卞舞华,说什么天下苍生,说什么人间浩劫,这些话,他在脑中反复了好几遍,确定自己不会忘记,好回去原封不动地说给夙溪听。 夙溪靠着宿无逝的肩膀小憩了会儿,再睁开眼,月亮已经当空照了,此时应当是午夜,宿无逝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外套上轻薄的蚕丝结了一层露珠。 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不远处正迅速过来,宿无逝立刻起身,挥着衣袖,将那剑气挡下,袖口也割开了一道口子。 隆遥一只手臂重伤,几乎是跌在了夙溪的面前,即是成了仙的,本领自然是隆遥抵抗不了的。 夙溪见他受伤,忙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被发现了?” 隆遥点头,脸色有些白,他刚才用尽全力才只让自己废了一条胳膊,若再偏差一些,那剑就直接刺穿他的心脏了。 偏偏方才重伤,导致隆遥将卞舞华与南仪仙人的对话忘了大半,只能记得个大概:“主人的师父,要传道行与卞舞华,说什么天下苍生。” “传给卞舞华?”夙溪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响,仙人的道行也是可以随便传的吗?对师父的身体是否有碍? 隆遥仔细想了想,又想起了一些,便说:“主人的师父说,他大限将至,就要死了。” 夙溪与宿无逝双双看向对方,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便被宿无逝抱搂住了腰,他纵身一跃,人已飞在了天空。 隆遥还想跟,宿无逝立刻呵斥:“留在原地!不可被抓!” 他捂着胳膊,浓浓的血腥气染满了这片丛林,抬头望向背对着月亮往海角天边飞去的两人,脸色苍白。 ☆、南仪陨落 南仪仙人要死了。 夙溪紧紧捏着宿无逝腰间的衣服,心中五味杂陈,竟然说不上是不是伤心,总之眼睛酸涩,心慌得厉害。 她与南仪仙人的感情仅有那几年而已,且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仅冠了这么个身份,按理来说,她没有古人那么尊师重道的规矩,应当不会太伤心才是。 就连相处了那么久的卞芙死在她面前,她也没流一滴眼泪,可偏偏,夙溪觉得鼻子酸涩得厉害,眼眶发胀,若不闭上眼睛,好似就能流下泪来。 飞跃浩瀚的海洋,位于东海的一角,海角天边立在那儿,以前海角天边结界内波澜不起的海面上,已经荡起了巨大的海浪,那海浪甚至比深海之处狂风刮过还要剧烈。 夙溪远远地看着立于海中央的小岛,就在那岛屿的正中间,宫殿之上,白光冲天起,一柄柄长剑割破了结界,随后又凝结成一团,往一处而去。 卞舞华用力捏紧双手,咬着牙根忍受两百多年的道行一拥而入自己体内的炙热胀痛之感,这是一口气,若松了这口气,南仪仙人的道行也将付之东流,她的身体也会重创。 她额头上起了一层层汗水,身体因为承受不了如此大的灵力而颤抖,双眼猩红,遍布血丝,就连她的脸颊两侧都青筋暴起。那薄薄的一层衣服随风吹乱,无数柄剑带着南仪仙人这些年所悟的道,一并冲入了她的胸腔。 牧崇音看得心疼,他几乎想要喊卞舞华放弃,他看着卞舞华承受如此痛苦,心也跟着一阵阵的抽痛着。 分卷阅读199 直至最后几道剑气涌入体内,那飓风也停歇了。 卞舞华整个人虚脱了一般,直接跪坐在地上,还好有牧崇音扶着,她浑身发烫,温度高得不像话,整个人周身难以掩藏的威压让牧崇音心口绞痛。 南仪仙人踉跄了几步,随后稳稳站住,最后一柄剑,被他握在手中,立于身前,而他的身体里,除了仅剩的那一股正在逐渐消失的真气,竟然全都是黑色的魔气。 卞舞华被牧崇音扶了起来,做了几次吐息,先将体内的真气压下,再睁眼,除了黑色的瞳孔,眼白之处遍布血丝,但整个人已无大碍。 “孩子,我这道行走的是霸道之行,你一时半会儿是消化不了的。”南仪仙人说完,将剑抬起,气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剑柄递给了卞舞华。 卞舞华满眼不解,南仪仙人道:“我既没了道行,便压不住魔气。” 卞舞华好似突然明白了过来,她震惊地看向对方,双手颤抖,就连牧崇音也微张嘴巴不可置信。 “我最后的一点力气,仅能保持自己站立不倒,别等到我被魔气所控,届时就迟了。” 卞舞华慢慢抬起手,握住那柄气剑时,身体里的力量叫嚣了出来,竟然生生压过了南仪仙人身体里的魔气,她一扬剑,再看向对方,南仪仙人那决绝的眼神竟然透露出些微释然与解脱。 卞舞华手上稍一用力,那柄气剑便穿过了南仪仙人的胸膛,他本是仙人之姿,留的也不是凡体,这一剑像是刺穿了他的灵魂,并未对其身体造成任何伤害,甚至不流一滴血。 他抬起手,搭在剑上,卞舞华骤然听见一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直击心灵,像是唯独对她所说。 “师父——!!!” 卞舞华与牧崇音猛地回头,就见夙溪与宿无逝在他们身后上百层台阶之下,这一声,便是夙溪喊出来的。 她眸中满是惊讶,整个人竟然愣在原地,连上前一步也不敢了。 毕婪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徒弟,死前竟然让他无法安心离开。 宿无逝已然成魔,而他要交代给夙溪的话却来不及说出口,此生唯一遗憾,恐怕就是忤逆了他师父当年的嘱托,亲手带大了一只将要祸害苍生的魔种。 毕婪双手张开,让云带走他最后一点生命,顺势向后倒去的同时,狠狠砸在地上化作一粒粒荧光细沙,与那破开结界涌进来的风,一并向东流去。 流向大海河川,流向天地。 夙溪看着那随风流去的沙,眼眶酸涩,眼睛未眨,两行清泪便顺着眼睑流下。 “师父……” 他死了? 他竟然……连最后一眼都没看见,他竟然就这样…… “我杀了你们!”宿无逝的一声低吼在她身边响起,夙溪还未来得及回神,那一身白衣的男子便化出了周身黑气。 成魔后是宿无逝双手犯黑,金色的瞳仁在夜里发亮,几乎是眨眼般的功夫便越上了百余层阶梯之上。 卞舞华回神,抬剑挡住了宿无逝的一爪,立刻开口:“你误会了!” 宿无逝用爪不便,随后在空中凝结出一柄柄气剑,竟然是要将破天决使出来的前奏。 牧崇音上前拦住,三人打作一团,夙溪连忙爬着阶梯跟上,她也不顾自己脸上的泪水,手脚并用。那三人已经在她眼前消失,夙溪心中既伤感又恐惧,她头一次觉得剧透给她带来的莫大的好处。 至少让她在卞芙死之前,给足了她心理准备,不像这一次。 分明昨天她还开心地和宿无逝一起吃着面,想着回到海角天边服侍师父西去,可她无法料到后面的故事,更无法料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 她想逃,逃离这个纷扰复杂的地方,想要活得和普通人一样,偏偏就是那么难。 “师兄!”那阶梯对夙溪来说太过费力,她爬到一半,就连那三人的打斗声都听不到了,她开始慌了,连忙扯着嗓子喊:“师兄……师兄!” 她的眼皮一直在跳,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最后。 一个仙人的道行,一个能力未知的魔,加上一个结丹后期即将突破元婴的牧崇音,三人在海角天边以仙器法器认真斗争,可谓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场决斗。 整个海角天边因为南仪仙人的逝去而狂风大作,加上这三人的斗法,竟然将海平面生生拉高了不少,海浪拍打着山壁啪啪作响。 那飓风卷起水浪的声音仿佛远古野兽的嚎叫,让这夜平添了几分可怕。 夙溪脚下突然轰塌,她连忙趴在地上,死死地贴着地面,再看向方才走过的地方,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那缝隙刚好就在她的膝盖下方三分处,若她再慢一些,恐怕就直接滚下去了。 夙溪心中惧怕,连忙爬起来,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还要虚耗灵力支撑着自己往金殿上方而去。 不单单是她方才走过的地方,就连这宫殿旁边种着的树也开始倒塌,夙溪越发觉得不对劲,海角天边像是要沉入海底一般,整个岛屿逐渐裂开缝隙,好似要分成好几块。 “师兄!师兄你在哪里?师兄!” 夙溪好不容易爬上了金殿,再看向这处,哪儿还有宿无逝的身影,她找不到那几个人,甚至没有半分人声传来。耳畔徒余激荡的海浪声与呼啸的风声,那一声声如野兽嘶吼,像是虽是要将人吞进去一般。 一阵飓风带动着片片树叶,夙溪跟随着风,猛地抬头朝上方看去,谁知这一处的天空竟然裂开了好大一条口子,那一片片星空放佛老旧的墙皮一层层脱落,海角天边的结界,破了。 就在结界裂开的那处,突然一道闪电劈下,刚好落在了金殿之上,一团火焰窜起,开始燃烧金殿上方的瓦片。 夙溪听着一道道雷声不断,闪电更是从四面八方落下,一时间树木、房屋、庭院全都在烈火之中燃烧,且燃烧迅速,不消一刻,周围便成了焦黑一片。 夙溪一边跑,一边寻找那三个人,身后不断传来的轰隆声简直要震碎她的心神,她不敢回头,只能忍着心中的惧怕,用力朝前跑。 眼泪怕得流下来,让她随手擦去,脚下走的每一步都在震动,她全当感受不到。 夙溪只盼望下一刻便能瞧见宿无逝。 天空下起雨来,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瓢泼,雨水加上夜晚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等她绕过金殿,往左殿方向跑去时,原本那条路,已不是她熟悉的路了。 那里遍布礁石,梅林化作了一棵棵光秃秃漆黑诡异的树丛,房屋成了一座座无藓无草的巨石,而她脚下的青石板路,也成了泥泞不堪的黄泥路。 雨水在她的周围积了一个个水洼,她浑身湿透了,裙摆也染了泥土,一道闪电在她眼前劈下,借着 分卷阅读200 那一闪而过的白光,夙溪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也顿时僵在原地。 这一处,她原是见过的。 在铃锣镜中,宿无逝脑海中那应当不存在的世界,那没有一丝生气,遍地焦黑的世界。 夙溪胆战心惊地回头看去,再在原地转了一圈,她惊得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跌在了水洼里。 她整个人置身于这诡异世界的中心,而这一处,曾是一个战场,就在她的身后,一具具尸体倒下,脚下的水洼也被染成了红色。 穿着修道服的修仙者们,里面有翎海的,有苍冥的,还有玄天以及其他门派的,他们的剑插在泥土中,断在石头旁,尸体一个连着一个,无止无尽。 羽族的翅膀,兽族的爪子,乃至水族的鳞片遍地都是,这里是个修罗场,曾有无数条生命在这里死去。 一声龙啸穿透云层,紧随着便是凤鸣,夙溪仰头看向那夜空之中,银龙身上骑着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她背着光,一头黑发被雨水淋湿。 在她的身边有火麒麟,还有一只前不久夙溪才见到的凤凰。 那名女子长剑直至前方,鬼车的声音尖利刺耳,朝凤凰扑去,麒麟落入她面前的丛林,顿时烧起了一堆树木。 夙溪的耳朵逐渐听见了声音,那一声声嘶吼,一声声哀嚎,剑光漫天,不远处便是另一个战场,成群的羽族从天空飞过,野兽的嘶吼声与人声融为一体。 只有杀戮的时候,他们不分彼此。 如果师兄当真看到了这一切,如果潜在他记忆深处的都是真实的,那么此刻,他在哪儿? ☆、三界大战 夙溪抬手擦掉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朝丛林深处而去。 如果他真的曾看到过这一切,必然就在这一处的某个地方,或许……或许就在铃锣镜中,他与那个幻化出来的小夙溪一起生活的石洞里。 夙溪朝丛林里头越跑,就越心惊胆战,这里的尸体比方才的地方多太多的,恶战也不知究竟开始了多久。 不知是人攻击妖,还是妖攻击魔,总而言之,这三界之中,死伤无数。 如果人、妖、魔借皆如此,那仙界呢?是否已有妖仙、魔仙等,都加入了这场战争? 夙溪跟随者那名骑龙的女子,她的步伐不稳,脚程不快,仅能跑向她的那个方向。 跌跌撞撞也不知多久,夙溪甚至觉得自己恐怕就要死在这一处了,她身上染满了血迹,鼻子被浓浓的血腥味熏得根本闻不出其他的味道,整个人麻木到即便看不清路也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她在尸体中穿梭,想要寻找一丝一毫熟悉的场景,想要找到宿无逝记忆中的石洞,想要在这一处陌生的地方,找到她熟悉的人。 夙溪也不知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总算出了这片林子,再看一眼过去,眼前是茫茫无边的火场,火麒麟就在上方不断喷火,而在这群被焚烧的人之中,还有许多事活口。 痛呼哀嚎声从火中传来,夙溪惊诧竟然连活人也不留,这究竟是三界的争夺,还是至高者对低位者的屠杀? 她在那群被焚烧的人群中,看到一个跌跌撞撞跑出来的身影,那人的背影竟然无比熟悉。 夙溪连忙朝那人走去,对方身受重伤,即便是几乎虚脱的夙溪也能轻易跟上他,他只往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喃喃:“恩公……恩公……” 夙溪认出了他,即便那人背对着她,她也能认出,这是李南栎。 她连忙叫住了对方,好几声,可那声音化在风中,竟然一丝一毫也传不出去,夙溪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对方的袖子,而她的五指直接穿过了对方的手臂,竟然什么也碰不到。 她连忙蹲了下来,伸手触摸身边的一具尸体,摸到的是满手的鲜血,眨眼便被瓢泼的大雨冲刷干净,为什么?死掉的东西她能碰得到,活着的却无法触碰? 夙溪跟着李南栎,对方朝一个方向走了很长时间,走到后来恐怕真的支撑不住了,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与那众多尸体倒在了一起。 夙溪叫不醒他,只能知道他似乎急切地要寻找着什么,她知道这里是两百年前发生的事,而李南栎显然能活到两百年后。 她顺着李南栎要找的方向走去,经历了无数个交错的战场,无数个剑光火石,她是那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唯一人,穿梭在杀戮与咆哮中不伤分毫。 终于,她看到了那熟悉的石洞,与宿无逝记忆中的一样,简陋,可那门前却中满了花儿,只不过那些花儿此刻都在大火中焚烧。 夙溪连忙朝那山洞跑去,这一处竟然无人攻打过来,等她站在了山洞口,才听见里面传来人声。 “宿炀,你别走……” “姝儿,此事皆因我而起,我知道,魔本就不立于天地,只有我死,他们才会放过你。” “不是的,你和那些魔不同!我知道你不想战争,我也不想!我只想我们快活的过完这一生,像对普通夫妻一样!” “躲了几十年,终究躲不过。” 两声叹息,夙溪弯下腰,朝山洞里面走去,她知道活着的人是无法看见她的,故而胆子也大了起来。 坐在山洞之中的两位一个背对着她,一个直面着她。女子大约三十多岁,眉眼温柔,道行匪浅,至少有元婴中期,穿着粗衣麻布却挺直腰背,可见她以前是个过惯好日子且得体的女人。 至于男人,一身黑色长衣,头发高高扎了个马尾,但是一个背影就叫人不敢轻视,在他们俩之间的石床上,还躺着个正在熟睡中的婴儿。 男人伸手不舍地摸着女人的脸,最后一刻下定决心,转身大步朝外走去,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夙溪没看清他的五官,只看见他那双金色的眼,与宿无逝的一模一样。 女人伸出了手,并没有挽留,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片刻之后,她才温柔地弯下腰,抚摸石床上熟睡婴儿的脸:“无逝……无逝……我的孩子。” 宿炀,无逝,若她再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夙溪也就白长了脑子了。 是了,她的师父叫毕婪,李南栎曾说过的那个故事里,一个与生俱来与他人不同的魔爱上了毕婪的妹妹毕姝,他们躲避了几十年,还怀了孩子。原来宿无逝就是那个孩子,人……与魔的孩子,是师父的亲外甥。 毕姝慢慢跪在了地上,慈爱地亲吻着小小宿无逝的额头,声音带着几丝哭腔:“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你可知道娘亲怀你多不容易吗?你父亲被人世间所不容,可怜的你以后要怎么过?……娘亲不会让你孤苦无依的,可娘亲也放不下你父亲,所以,你定能原谅娘亲的,对不对?” “你一定要原谅娘亲不在你身边陪你,你要永远记得,娘亲和你父亲深爱着你……” 分卷阅读201 夙溪看着毕姝从怀里拿出了颗并蒂果,用力捏碎之后,又从脖子上摘下了一块玉佩,那玉佩曾是宿炀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玉佩通体洁白透明,里面有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花儿,花瓣扭曲诡异,竟然也妖异得好看。毕姝小心翼翼地放在宿无逝的心口,又将衣服合上,就在她做完这一切后,山洞外头进来了一个人。 夙溪头一次见到自己师父黑发,他的五官并没有多大的改变,甚至连周身气质都一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他看着自己胞妹的背影,惋惜又恨铁不成钢地喊了一声:“毕姝。” “哥哥!”毕姝回头,脸上带着笑意,她将宿无逝抱起,即便是在笑,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落:“当年我与宿炀一起离开翎海时,你交给我一颗并蒂果,说此生可答应我一事,不论何事,你定会做到。” “是。” “我想要哥哥代我抚养无逝。”毕姝上前两步。 “我不会抚养你和那魔生下的孩子。”口气决绝。 毕姝听见这话,直接跪在了毕婪的面前:“哥哥,你明知人与魔生子有多难,宿炀耗去一半的命废除身体里的魔气才与我得来了这个孩子,我不想他来日死在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的手上。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抑制魔族的魔花我已经佩戴在他身上,只要魔花不开,他就永世为人。” 毕婪看向毕姝的脸,想起还在外头浴血奋战的同门兄弟,他捏紧双手,道:“毕姝,我不会答应你,我不能让下一个宿炀存活于世,或许对他来说,在未晓人事之前死去,反而更好。” “哥哥!”毕姝几乎趴在了地上,声泪俱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的无逝吧……哥哥!” 毕婪毫不留情,闭上双眼当即转身:“我顶多不杀他,至于救他……就当我欠你的吧。” “哥哥!哥——你别走!你救救无逝吧!你救救无逝……” 毕婪没有留下来,甚至没有回头,夙溪看着在地上一直磕头的毕姝,心脏一个劲儿地抽痛。 这场战役,在夙溪来了之后,又打了两日两夜,死伤不计其数,怨气冲天,这几日一直下着大雨,电闪雷鸣,似乎上苍也在为这次的死伤悲泣。 夙溪一直在山洞里陪着毕姝与宿无逝,宿炀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毕姝一面想要与丈夫同生死,一面又舍不下儿子,就在这纠结之中,她经历了最后一场战役,也是最惨烈的一仗。 妖仙魔仙齐聚,人间哀嚎不断,宿炀身为万魔之首,领麾下将军夏苍征战无数场,他浴火不死,几乎立于不败,人妖具惨烈无比,谁也无法争斗下去。 就在此时,两日前夙溪惊鸿一瞥的女子再度出现,她身披红菱,骑在银龙之上,离神仅差一步,她领神兽与宿炀对战,神鸟凤凰不敌自焚,神兽麒麟被夏苍的魔气缠绕,已然失了心智,那女子仅凭银龙与一柄长剑,将宿炀斩于万千尸体之上。 那垒高如山的尸体最上方,便是魔族之首宿炀的战甲,死去的魔族人都化作一股黑气,重新飘荡于天地之间。 夏苍带着火麒麟与仅剩的一批魔族人败退,那女子寻着魔气找来,竟然找到了这一处石洞。 当银龙出现在眼前时,夙溪总算看清了那名女子的样貌,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这人与卞舞华长得一模一样。 女子挥着长剑,直指山洞,夙溪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一声‘不’隐于风中,毕姝仅消一刻耗尽自己的所有灵力,化作一层层坚固无比的灵力壁,将宿无逝完好的保存在其中。 那银龙嚎叫着往那灵力壁上撞,利爪在壁上割出一条条细细的痕迹,却始终无法动弹里面的宿无逝分毫。 夙溪知道,这是毕姝用自己的命,保住了宿无逝。 那银龙不断嚎叫,利爪一遍遍地摧残,灵力壁中闪出一道赤红的光芒,沉睡中的孩童顿时睁开了双眼,像是被吵到睡眠一般放声大哭,这一哭镇山河。 人与魔生下的孩子,恐怕当真是世间的祸害,仅仅是宿无逝的一个哭声,那冲天的魔气便将银龙重伤,两者拼命抵抗,夙溪几乎以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铃锣镜中,宿无逝使出破天决对抗银龙的场面。 那女子眼见情况不妙,刚想要召回银龙,那红色的光芒便直接将银龙吞噬其中,风卷残云一般,银龙的龙爪、龙鳞、龙角统统在风中脱落。 他仅仅是个孩子,便能杀死一条神龙,若真长大成人…… 等光芒弱了下去,夙溪赶忙过去看,那灵力壁上涌动的白色纹路像是一只温暖的手,一遍遍安抚正在暴动中的宿无逝。 在宿无逝暴动之后,原本贴在心口的玉佩逐渐软化成一滩水,那魔花贴着他的心口慢慢印在了皮肤之上,像是一朵未开的花苞。化作一道坚固石头的毕姝竟然用自己最后一点点尚存的意识哼唱着歌谣,哄宿无逝睡觉。 那哼唱声轻飘飘地消散在空中,飘向远方,飘向那万千尸体之上,与宿炀的战甲缠绕。 夙溪慢慢朝那灵力壁伸手,指尖穿过,什么也碰不到,但她看见了,婴儿时期的宿无逝很可爱,在毕姝的安抚下逐渐闭上了双眼,温柔乖巧地沉睡,这一睡,便如同化石一般凝固。 ☆、海角天边的沉没 那女子见到自己的银龙惨死,掏出长剑还想攻击,却在长剑即将落下的那一刻生生止住,她看着自己剑下如同化石的婴儿,神色中闪过几丝动容。 或许一旦有人到了仙,再从仙即将走向神,当真对着世间的一草一叶,一花一木皆有感应,她感受了那么多逝去与泯灭,却在这死亡中,看到了唯一一抹新生。 魔当真要干净杀绝才好吗?人与魔所生的孩子,又在这五界之中,划分为哪一种呢? 是残忍的魔?还是脆弱的人? 这婴儿的身体里既有魔的血液,又有人的灵魂,他将是这世上唯一与世人不同的存在,这一种另类新颖的新生,而这新生若能活下去,换得的是五界和平共处,还是另一场灾难? 这些女子都猜不到,就连她掐指算也算不出,最后她堪堪收回了剑,只盯着护住宿无逝的灵力壁,随后挑起地上的一块巨石,压在上面,倒有些藏起来的意思。随后纵身一跃,离开了这一处。 夙溪见人离开了,大松一口气,对这人为什么放过宿无逝也不太清楚。 这一场战役以宿炀的死结束,挑起四届战争的祸端,便是那已有裂缝的分界石,要说分界石若非是宿炀率先打破,仅凭李南栎那三千剑,又如何砍得开裂缝。 这五界,本就失衡,女子知道,成神必须得先大舍,舍去生死,心怀苍生者,才能进入另一个境界。 故而她效仿当初那唯一一个神明,以自己的 分卷阅读202 道行加固了五界分界石的封印,人、妖、魔、仙、神五界再度分离。 夏苍带着火麒麟与几千魔族人去了哪儿,无人知晓。 夙溪守着山洞没多久,便看见已经好转的李南栎,他在石洞找了许长时间,听闻了宿炀的死,又看不到毕姝与宿无逝,见到满地的鲜血,以为他们定当被人杀了。 李南栎是个重情义的,坐在石头上好半日,才弯腰对着山洞深深聚了一躬,临走前看见碎落在地上的龙爪龙鳞,将那些东西收回,似乎另有用处。 夙溪知道,这龙爪龙鳞便是之后卞舞华的剑——千机。 李南栎走后没多久,夙溪便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了起来,周围的场景转换得原来越快,一日一夜几乎就在眨眼的功夫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毕婪料理好了翎海的事宜才有空又回到了这里,他以为自己的胞妹一定是死了,想着兄妹的情谊,过来将她的尸首带回翎海安葬。 在山洞里找了半晌,李南栎没看见的宿无逝,被毕婪看到。 毕婪见到包裹在宿无逝身体周围的灵力壁,眉头紧皱,毕姝耗尽生命,甚至将自己化为一件死物都要护住的孩子,毕婪一直坚硬的心,在这一刻却有了些微松动。 或许真的见到自己亲妹妹舍下的那一刻,他才愿意承认,毕姝与宿炀一道离开不是冲动,而是真正切切的爱,是他这一生也没有感受过的爱。 毕婪将宿无逝带回,翎海的掌门当然极力反对,他不管不顾,甚至搬出了翎海,就在找到毕姝的地方重新改了一个住所。 春去秋来两百年,海平面上升,曾经的战场沉入海底,宿无逝依旧沉睡在灵力壁中。毕婪渡劫成仙失败,却因缘际会成了散仙,那天劫一道道落下,将这一处劈得面目全非,一半是常年不化的积雪,一半是绿树成荫的丛林。 毕婪历劫之后没想到上天竟然意外地给了他这么一处精致的住所,曾经漂浮在这一处的浊气统统沉入海底,不知从哪儿而来的灵气被海风带到了这一处,毕姝当年捏碎的那颗并蒂果的果实竟然存活,还长成了参天大树。 毕婪给这一处起名海角天边,他渡劫成散仙之事传回了翎海,翎海与他冰释前嫌,甚至派人前来修改宫殿供他修炼。 足足两百年,毕姝化作的灵力壁才得以消散,而沉睡两百年的宿无逝的第一声啼哭,第一次微笑,都在毕婪的怀里展现。 了解始末的夙溪突然有些恍惚,卞舞华成为救世主是必然的,她两百年前就是救世主,宿无逝成为反派也是必然的,他两百年前就注定是反派。 魔花早就在他的身体里发了芽,开了花,他不可能变回人,永远都不会。 夙溪疲惫地捂住双眼,这一幕幕像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般让她疲惫不开,一直封锁在这些过往记忆之中,让她浑身上下都开始翻腾,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从心脏一点点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场景再度转换,好像这两百年日渐沉入海底的一切就在顷刻间发生,整个岛屿摇摇欲坠,海水逐渐往岛屿的中心漫延。 夙溪突然感觉道一阵失重感,随后她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眼下的这些场景经过了那两百年的变化,又统统变回了原样,而她此刻所站立的,就是左殿的梅花林中。 夙溪抬头朝后方的上殿瞧去,那一处骤然闪出一道白光,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一般,气劲破开云层,带着龙吟与鬼嚎,整个上殿顷刻间华为粉末,通往上殿的阶梯一层层剥落,三道漆黑的人影一起朝下方坠落。 夙溪不清楚她方才经历的那些,那三人究竟有没有看到,又或者他们一直打到现在。她连忙朝上殿的方向跑去,等跑出了左殿,才发觉自己的鞋子已经湿透了。 这一处是没有下雨的,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耗时几日,再度过百年的好像都是她的幻觉,她的衣服还算干净,也没有沾染血迹,不过脚下的湿漉却在加重。 夙溪看了一眼这遍地的水,再弯下腰沾了一些闻了闻,带着淡淡的海腥味,这是海水,并不是雨水。 整座岛屿一直在晃动,夙溪突然明白过来,海角天边要沉了。 若非有南仪仙人那两百多年的道行,加上宿无逝魔性大发,牧崇音用了数十个法宝,也不会打开海角天边沉入海底的阵法,连带将这一处岛屿的根脉一齐捣碎。 水位上升得很快,夙溪还来不及走到上殿的阶梯那处,水就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腰了。 夙溪找不到宿无逝,方才那三人究竟落在了何处她也不知道,如果他们都重伤,海角天边沉入海底的话,谁也活不了。 卞舞华只是稍微晕了一下,很快便清醒了,她看见了,那一场四界的恶战,那些杀戮,那些尸体,那些飘荡在天地间的怨灵。正因为看到了那些,所以她才会失手,被宿无逝重伤,她重重地跌落在地,按理来说应当不会这么容易便醒来。 卞舞华支撑着身体,突然察觉掌下一片柔软湿润,她慢慢睁开眼睛朝身下看去,牧崇音苍白的脸就在她的眼前,而她触及了满手的血。牧崇音还勉强睁着眼睛,见到她醒来才放心地舒出一口气,随后咳出了不少鲜血,连笑容都扯不出来,便歪头晕了过去。 是他用自己的身躯挡下了卞舞华从上殿坠落的冲力,才让她的伤势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卞舞华抱住了牧崇音,眼泪落下:“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小鸡!”她从怀中拿出一片凤凰羽,凤凰顿时挥着翅膀出现在她面前,卞舞华将牧崇音抬上了凤凰的背,身体里的仙力与重伤她的魔气来回冲撞,她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回无上城。” 凤凰长鸣一声朝上空飞去。 夙溪抬起双手,水已经漫延到了她的肩膀,可她还是找不到宿无逝,就在此时卞舞华的凤凰飞走,她抬眼看见那上面仅有两个人影,宿无逝不在其中。 “师兄!”夙溪急了,她不会游泳,水更是让她的动作迟缓,她找不到宿无逝,不知道他落到的那处是否早就被海水淹没,或许他早就已经淹死了…… 夙溪的脚下一片泥泞,也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让她定在原地没法儿再走了。 夙溪抬手擦了擦脸,也不知是不是被海水辣了眼睛,她的眼泪一直在流,海水已经蔓延到了她的下巴,胸闷的感觉越来越重,她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 夙溪不敢再哭了,她只要张嘴就会喝了满嘴的咸腥,她找不到宿无逝,自己也即将死在这儿,水位没过了她的嘴,她仰起头,看向漆黑的夜空,那一轮圆月就在她的上方,看上去很美好。 如果不能和宿无逝一起生在一处谁也无法找到的地方,那就一起赴往谁也找不到 分卷阅读203 的地方死亡吧。 等海角天边沉入东海,他们也都死在这里,正好这一处曾经死过宿无逝的父母,死过她的师父,对他们最重要的人都在这一处陨落,那么他们一起死在这儿,也未尝不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夙溪仰着头,眼泪滴入了海水之中,她呼吸着最后一口空气,临死前,突然想起了那日从妖界出来,在棉城客栈的房顶上,她为他放飞的一盏孔明灯。 那盏孔明灯的颜色,与她今夜看到的星星一样,透过薄薄的一层海水,星星是蓝色的。 夙溪挣扎着,本能地想要冲出水面,然而只能越来越沉入水底。 她的双脚离地,沉浮在海水之中,想起了宿无逝温柔的吻,他吻过她的眉眼,吻过她的唇,在她的耳边说过爱她。 夙溪突然有些不甘,她曾经胆怯,后来害羞,好似从来没对宿无逝说过爱,最多最多,也就是一句喜欢。 其实她很爱宿无逝,若非深爱,又怎会为他赴死。 夙溪感觉生命一点点抽离,她终于挣扎不动了,四肢逐渐放松,眼睛渐渐合上。 若在黄泉之下见到宿无逝,她一定要赶在对方喝孟婆汤前抱住他,大声告诉他,她爱他,不仅仅是喜欢而已。 ☆、一切为零 夙溪感觉自己好像是死了的,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不断游走,脚下空荡荡的,似乎是在往某个方向飘去。 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也不知道自己飘了多长时间,但借由细微的风还是能察觉出,她去往的方向不变。时间久了,夙溪终于能看见东西了,在她正前方有一个细小的白点,随着她的靠近越来越大,白光越来越刺眼,等到夙溪整个儿穿越那束白光之后,她终于听到了声音。 是海浪声,一阵一阵,敲击着岩石。 海浪声越来越大,就像是响在耳畔,白光也越来越刺眼,逼得她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再揉一揉。 脑子突然一阵眩晕,夙溪猛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张放大的脸。 隆遥睁圆了一双大眼睛,整张脸几乎贴了上来,与夙溪对视的那一刻,白痴一般得眨了眨,随后猛地大笑起来:“主人醒啦!” 夙溪顿了顿:“你也死了?” 隆遥盘腿坐在她身边,摇着头:“主人没死。” 隆遥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才看见了蔚蓝的天空,天空上一朵朵厚厚的白云飘着,今日没有太阳,整个天空也不刺眼。一阵阵大风从她的身侧刮过来,夙溪僵硬地扭过头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断臂悬崖旁。 夙溪动了动手指,做了几下深呼吸,除了感觉身体比较疲惫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病痛的。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朝周围看了一眼。 这里像是一座山头,越过悬崖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若没有猜错,他们应当还没有离开东海,这里应当是海角天边附近的一座岛屿,至于是哪一座,夙溪也不知道。 她朝隆遥瞧去,隆遥的胳膊做了简单的包扎,不过看他精神奕奕的样子也知道没什么事了。 她和隆遥在这儿,那宿无逝呢? 夙溪想要立刻站起来,结果人刚站到一半便头晕地要倒下去,幸好有隆遥扶住。 “主人现在不能动,师兄说,主人要乖乖在原地等着,我守着你。”隆遥拍了拍夙溪身下的一堆干草:“休息吧。” 夙溪问:“师兄没事?” 隆遥想了想,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事,但身体并没有大碍,于是他摇头:“没事。” 不等夙溪再开口,她便看见从林子里缓缓走出来的宿无逝。 他换了身衣服,那件暗红色的衫子,原本外头应当还有个白色外衣的,恐怕是天气太热,宿无逝便没穿了。那一身暗红衫子上还修了深色的花纹,加上他披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白得不像话的皮肤,乍一眼看过去,真的不像人。 等宿无逝走近了,夙溪才看见他脖子上的纹路,一对剑眉斜飞入鬓,眉头轻锁,眼下稍微有些泛红,当真是一副邪魅妖魔的样子。 宿无逝一手拿着剑,走路时由剑支撑着身体,一手提着两只黑色的野兔,兔子已经死了,毛皮上还有几道剑痕。 夙溪稍微有些愣住了,宿无逝捕捉猎物,何须用剑? “师兄。”夙溪连忙走过去。 宿无逝见到夙溪,缓缓勾起嘴角,在夙溪到了自己跟前的时候直接丢掉了剑,伸手将她揽在了怀中。 “醒了?可有不适?”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夙溪摇头,伸手贴着宿无逝的脸,他的脸苍白的吓人,像是重病垂危那般颜色,触手也是一片冰凉,都没有体温了。 夙溪忙问:“师兄感觉如何?与卞舞华他们打了一场,有没有受伤?如果不舒服千万别逞强,可以取我的……” 血还没说出,宿无逝便低头在她的嘴上亲亲一吻,眉眼温柔:“师兄没事。” 隆遥远远地看着,心里有些难受,他刚想张口说什么,便被宿无逝一记冷眼瞧过来,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吞回去了。 宿无逝吻得太突然,夙溪脸上骤然红了起来,迎着夏日的微光,树叶在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眉眼低垂,睫毛弯弯的样子甚是好看,于是宿无逝又弯腰低头吻了一下。 夙溪抿嘴往后退了一步,朝宿无逝的胳膊看去,看了好几眼伸手挽住,小声说了句:“师兄。” “嗯。” “我爱你。” 宿无逝脚下一怔,扭头朝她看去,眼神中满是震惊,那一句虽然轻柔,但他确确实实听见了,可这一处风又太大,他担心是自己听错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有些无措,只能盯着夙溪的那双眼看了许久,才哑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夙溪看着对方的双眼,慎重地重述了一遍:“我爱你。” 原以为来不及说的话,此刻都说了吧,她差点儿死掉,还有什么好矜持的? 夙溪说完这句,宿无逝没有反应,她有些窘迫地捏了捏宿无逝的袖子,歪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对方,谁想到宿无逝憋着一口气,终于回神之后,猛喘了几下。 那张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憋红了。 这样子有些可爱,夙溪笑了笑,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甩开了宿无逝的手,朝隆遥的方向走去。 她跨出那一步的时候,宿无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也爱你。” 夙溪抿嘴,心里有些得意:“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他爱她,好似从一年前离开海角天边开始,他就没怎么掩饰过对她的感情。 隆遥见两人相谈甚欢,都红着脸,都挂着笑,那些忍不住想要说出来的话,还是生生的忍住了,只要主人开心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宿无逝将兔子交给了隆遥 分卷阅读204 ,隆遥乖乖接过兔子,朝山崖边上飞去,一个纵身便长出了翅膀,看样子是要到山底下找一块礁石落脚,将兔子清理干净。 宿无逝架起了柴火,从乾坤袋里拿出了火石,两下便点着了火,随后小心翼翼地生火。 夙溪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抽了一下。 方才还浮在嘴角边的笑容此刻已经烟消云散,她仔细朝宿无逝看去,心底的抽痛越来越重,呼吸停止了大约几秒,等到宿无逝点着了火朝她笑了笑时,夙溪才慢慢呼吸,回对方一个笑容。 “师兄,我们是怎么离开海角天边的?” 宿无逝利落地将柴火堆进火里道:“是隆遥,其实具体如何离开我也不清楚,当时我与卞舞华斗法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在隆遥的背上,他就近找了这个小岛。” 夙溪点了点头,恐怕是他们让隆遥留在原地等着,结果没等来他们,反而见到卞舞华的凤凰飞走,这才忍不住到海角天边找人。 幸好隆遥够聪明,不然那她和宿无逝当真要成为一对冤魂了。 夙溪朝宿无逝笑了一下:“师兄,你觉得这岛怎么样?” 宿无逝看穿了她的意思,手指沾了点儿烧焦了的黑灰往她的鼻头上点了点,带着几分宠溺道:“那我们就住在这儿?” 夙溪满意地点头。 这一处位于东海之上,会找过来的人很少,且这座岛屿四面都是悬崖峭壁,一般出海的人都不会在此处停留。 他们在山崖上面盖一座小屋,捉几个山间的小兽圈养,等到春天了,再让隆遥乔装去人间买一些种子回来,将这山头种满花,种满果树,过上真正平凡的生活。 人生不过数十载,她没打算继续修行,以她的道行,顶多活到一百岁而已,再看宿无逝,曾经的他不好说,现在……他们的寿命或许不会差太多,一起慢慢变老也不成问题。 夙溪想到这儿,便将头靠在了宿无逝的肩膀上,吹着海风,想起了什么笑了一笑:“师兄,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宿无逝挑眉,夙溪将鼻子上那一点儿灰蹭在了他的肩头,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说什么小秘密似的伏在他耳边道:“我见到了你父母,我看见她把你抱在怀里,那个时候的师兄好小,脸圆圆的,肉呼呼的,很可爱。” 宿无逝笑了笑:“我也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刚来海角天边时,穿得像个小乞丐,脏兮兮的,我差点儿没认出是个女孩子。” 夙溪眨了眨眼:“可是我见到师兄的时候,已经很干净了啊。” 而且那时候头发也长出来了,穿着宿无逝小时候的衣服也很合身,有时候照镜子看见自己,还觉得自己挺可爱的呢。 宿无逝道:“那日你被两名药童带入金殿,我也在殿内,只不过隔着一层珠帘,你没瞧见我,我瞧见了你。” 夙溪撇嘴,她那时候满脑子都是羊驼在奔跑,一双眼睛就顾着盯南仪仙人了,哪儿还能看见藏身在珠帘后的宿无逝啊。 要知道夙溪花了好长时间才逐渐适应自己穿越了的事实啊,刚来到海角天边,她的人生就是发呆和堆雪球度过啊。 “那师兄何时知道……我是女子的?” “你住进左殿时我就有怀疑,哪有男子不爱修行舞剑,反而整天蹲在梅花树下堆雪人的?后来我重伤在上殿养伤,你跑去师父养的花边盘着腿,把那一盆花都嚼碎时我就确定,你一定是个女子。” 想起自己以前干的蠢事,夙溪觉得还挺不好意思的,堆雪人吃花什么的,好羞耻啊。 “那时候你手上拿着艳红的花瓣,放到嘴边还未吞进去的时候,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睛,那红花瓣就像为你的唇染了胭脂,我当时在想,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是师弟,一定是师妹啊。” 夙溪伸手捂着脸,头往后仰了仰,脸红的朝宿无逝瞪过去。 干什么突然说这么多甜言蜜语啊!师兄你现在的样子才是唇红齿白的大美人啊,不要说什么染胭脂的红唇啊,她被你勾得总忍不住盯着你的唇看啊!!! 宿无逝当时当真是这么想的,现如今说出来了,见夙溪眼神中闪过羞涩的嗔怪,心里像是被羽毛刷过一般柔软。 他看着对方,心跳越来越快,夙溪低头露出的洁白的颈项,让宿无逝金色的眼眸更加深沉了起来。 他问:“你还记不记得,答应我的事?” 夙溪的头更低了,细不可查地点了点,宿无逝笑道:“那我随时都可以要你兑现吗?” 夙溪又想点头,想了想,低声说了句:“白天不行。” 宿无逝笑意更浓:“好,那等晚上。” 夙溪私下瞥了一眼这荒郊野外,幕天席地吗?好刺激啊…… ☆、舍命又如何 隆遥清理好了兔子拿上来,夙溪与宿无逝的对话也结束了。 海水本身就有咸味儿,淋了一层海水的兔子被火一烤,皮面上结了一层小小的白色,很快又被火烤化了,滋滋的油滴到火堆里,没一会儿便传来了肉香。 夙溪有许长时间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了,闻到这兔子肉的味道,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宿无逝烤一只,隆遥烤一只,唯独她双手撑着下巴盯着那两团肉。 兔子本来就是小只的,要烤熟没花多少时间,三人围着火堆火速解决了那两只兔子后,夙溪总算饱了。 还不等三人松懈下来,隆遥便立刻站了起来,一副戒备的模样看向丛林深处。 夙溪耳边也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风声,她朝宿无逝瞧去,对方仅在隆遥站起来的时候才有了反应。 隆遥道:“主人小心,来者不善。” 夙溪只知道那一个方向有很强的威压,至于是几个人,什么人,她一概察觉不出来。 如今隆遥是他们之中道行最高的一个,偏偏还受了伤,他们察觉了对方的气息,表明对方应当也察觉到了他们,相比用不了一时半刻便能找过来。 夙溪问隆遥:“知道是谁吗?” 隆遥摇头:“人类,有十多个。” 十多个人! 夙溪深吸一口气,十多个修仙者,单单一半缠住隆遥,剩下那一半冲着她与宿无逝过来,他们也招架不住。 夙溪担忧地朝宿无逝瞧去,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不过很快他便移开了眼神,像是深怕被夙溪看出什么般,夙溪心里顿时一疼。 隆遥展开翅膀,刚要释放身上的妖气,夙溪便立刻拉住了他:“不可!” 她将宿无逝一直挂在腰间的闭息丹递给了隆遥:“对方人多,你不一定能赢,不如先躲起来。” 隆遥拿着闭息丹,三人沿着山崖边往林子的另一头跑去。 那十几个人离他们越来越近,夙溪和隆遥都察觉到了,宿无逝如今 分卷阅读205 就是个普通人,甚至连夙溪都不如。 他一边朝前开路,一边回想起刚醒来察觉自己一身道行烟消云散时的场景,嘴角扯出苦涩的痕迹。今日早上他不放心夙溪,留隆遥看着,自己出去捉兔子时,甚至抬不起剑,让林中的荆棘将他的外衣割破。 为了不灰头土脸的回来,他便将衣服丢在了林子里,现在恐怕已经被那些追过来的人找到了。 对于他们而言,如今的人间大陆不可能还有朋友。 谁也不会看在他们曾是翎海的人,曾是南仪仙人的弟子这一面子而放过他们。 夙溪眼看宿无逝深红的衣摆在草丛中染脏,心里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朝隆遥看了一眼,突然抬手牵住了隆遥。 隆遥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夙溪动了动嘴,无声地用唇形给隆遥说了一句话,随后便扯下他衣服上的一根羽毛,紧紧地攥在手中。 “主……”话音还未出口,夙溪便是一记冷冷的眼神。 这眼神比宿无逝以往任何时候瞪他都让他觉得害怕,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来的让他心惊胆战。 她要做什么? 夙溪看向前面的宿无逝,对方正踩平了一排荆棘,衣服已经被割开了口子,他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很快便转过身去。 仅此一眼,夙溪看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这回换成隆遥紧紧抓着她的袖子,拼命地摇头。 夙溪小声地伏在他耳边道:“傻瓜,你忘了吗?我是不会死的,就算重伤,两天就好了。” 隆遥还是拼命摇头,夙溪便冷着脸,两人似乎僵持了很久,但其实也就是两次眨眼的时间,夙溪扯出自己的袖子,再看了一眼宿无逝的背影,随后矮着身子,朝悬崖边缘而去。 他们三个人是不论如何也逃不掉的,隆遥重伤,若要驮着两个人飞出这一处,越过海洋飞到人间定然不可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海角天边附近找了这座岛就让他们幕天席地地休息了。 宿无逝如今没了道行,已然就是一个普通人,修仙者反而更难察觉出那些没有道行的人,隆遥带了闭息丹,两人想要逃离这处并非难事。 唯独她,她并不是没有道行,即便是筑基初期,也给那追来的一群人提供了可搜寻的气息。 与其如此,她不如将所有火力全都引向自己,带着隆遥散发妖气的羽毛,加上自己一身微薄的道行,远离宿无逝。 她想,这些人抓到她恐怕还是要将她交给翎海的,毕竟她如今还未脱离翎海,在此之前大不了重伤一次,受些苦头。这些夙溪都不怕,她早就疼习惯了,如果吃些苦头便能换回宿无逝与隆遥两人安全,她觉得值。 果然,那十几人朝她的方向追来,仅有一两个人朝宿无逝那边而去。 夙溪松了口气,一两个人,凭着隆遥的本事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掉他们。 夙溪对这个地方不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等她察觉前方已经没路的时候,她的身后的路也被人堵死了。 “鬼鬼祟祟的,还想逃!”一道声从她的左侧传来。 “哼!我当时谁,原来是南仪仙人的弟子夙溪姑娘,难怪是要逃的!”一声从她的右侧传来。 这两人她都没什么印象,不过从中间缓步走过来的,她倒是记得。 这人她在玄天见过,是一名玄天弟子,那日她去见两位师叔的时候,这弟子正在长廊边上练剑,因为不久前才见到,所以夙溪记得。 见到熟人,夙溪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听见那人接下来说的话,夙溪才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 “竟然真是你!夙溪!那日你为何与妖勾结,害我扈师祖!”那人说话之余,已经将剑从剑鞘中拔出。 在这三人身后,还有七八名不同门派的弟子,大多两人一行,算起来,至少有五六个门派了。 夙溪竟然在这五六个门派里,找不到一个可以说好话的。 “还和她废话?她干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罪恶滔天?!玄天废城中的三千修仙者被她杀了!从妖界回来之后还带着一只妖,不但在棉城挑起事端,重伤苍冥女弟子,最后上了玄天,竟然还杀害了玄天的师祖,一桩桩一件件,如此恶毒,杀了也不为过!”左边那名男子顿时拔出了大刀指向她。 夙溪见这些罪行全都冠在了自己头上,这才察觉了事态的严重性。 难怪那日在翎海边境的小城中,有人说她是妖魔,如果这些事全都算在她头上,那她妖魔定然跑不了了。 而眼前的这几个人当真认她为妖魔的话,此刻她便更加被动。 那几人步步紧逼,夙溪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石子松动,她朝身后看去,仅一眼便吓得腿软。 身后是万丈悬崖,倒是可以看见底,只不过悬崖地下是纵横交错的礁石,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一道道雪白的浪花,人若摔下去,运气好摔进水里,可她不会游泳,运气不好直接摔在礁石上,再被海浪拍个稀碎,别说活,全尸都没有。 夙溪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们道:“你们说的我都认,我跟你们回翎海受处罚。” 右边那名男子一脸吃惊:“竟然真的都是你做的!你杀了这么多人,还指望我们带你回翎海?!你看我们之中,可有一个是你翎海派的?!” 夙溪双手紧握,左边那名男子率先砍出一刀,她躲得快,只被那刀割伤了手臂,她摔倒在一边,心里又惊又惧,呼吸急促,脑子一片恐怕,脱口而出:“你们是名门正派,门规中必然规定不可擅自杀人,把我交给翎海,翎海会给我处置的。” 玄天的弟子冷笑:“是啊,我们名门正派的确有这个门规,他们不敢杀,我却敢,掌门和长老都不行了,唯一可以掌教的便是扈师祖,却也死在你的手下,你觉得我还在乎门规吗?” 夙溪解释:“扈若华不是我杀的!” “狡辩!方才分明说认下所有罪责,现在又矢口否认!”其中一名男子道。 右侧的男子长剑一刺,夙溪的胸口顿时涌出了鲜血,长剑抽出时,洒了一地红斑。这一剑差点儿要了她的命,好在离心脏有些距离,加上她身体特殊,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夙溪捂着心口看向那群人,眼前一片朦胧,牙齿忍不住地颤抖,竟然在这大热天里觉得冷。 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出来,不消片刻便染红了她的上衣,牙白色的长裙上一大片红色开成了朵妖异的花,夙溪张口呕了些血出来,嘴里一股铁锈味,叫她说不出话。 “瞧她身上那妖气!大家小心了,可别被她给骗了,十日屠城三千修仙者的,怎么可能被我们轻易伤到。” “那三千修仙者中,还有曾与我同门的师兄弟们,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你们 分卷阅读206 让让,让我先刺她两剑!” 夙溪还未看清,便觉得双肩被人刺穿,她无力地扑在了地上,痛吟一声,手指紧紧抓住地面的泥土,再朝那名玄天弟子瞧去:“我是……翎海的弟子……你们不可……” “不可?!如今妖魔四起,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又一剑割破她背后的皮肤,甚至将她的脊背割伤,夙溪整个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头一次被利器伤了这么多,她开始痛恨自己的承受能力,疼痛让她头晕目眩,让她冷汗直流,却更让她的感官放大,疼得晕不过去。意识刚开始模糊,便被人一剑刺醒,她侧躺在悬崖边缘,那些人刺她的第一剑已经开始止血,然而她的身上十几道伤口却在不断地折磨她的神经。 牵一发而动全身,夙溪就连呼吸都感觉自己在被凌迟。 从始至终,那名玄天弟子都在冷目看着,夙溪想要苦笑,偏偏疼得直流眼泪,笑容是挤不出来了。 李南栎啊李南栎,你的私情,可害惨了她。 若当时她并不在湖中亭,未被人误会杀害扈若华,或许此刻向这名玄天弟子求情,或许还能少受些苦。 夙溪的呼吸越来越薄弱,这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比昨天夜里被海水淹没更重,她的眼前仅剩黑白两色,天空花成一片,氧气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抽离。 她几乎是用气音对着那名玄天弟子道:“我没……杀……” 话并未来得及说出口,那名弟子便朝她冷笑:“邪不胜正,去死吧!” 狠狠一脚朝夙溪的腹部踹来,这一脚使了全力,直接将夙溪踹出了悬崖边缘。 夙溪察觉的最后感觉,便是失重感,从悬崖顶端坠入海底的那一瞬,仿佛耗尽了她一生。 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东西了,耳边仅有呼呼的风声,她突然想起来宿无逝,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逃脱,隆遥应当带他离开这座岛了吧。 她方才用唇语告诉隆遥,一定要护宿无逝周全,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他。隆遥那表情,跟要哭似的。 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朝她而来,夙溪头一次真切的感觉自己是要死了,她不是卞舞华,不可能面对一个又一个的灾难都能转变为机遇,永远保持着炮灰的实力,终究还是要领便当的。 夙溪心中酸涩,自己这么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要说最舍不得放不下的,也就只一个宿无逝了吧。 早知道……那句话就不说了,至少她死了之后,那人或许不会因为她的这句话而牵挂一生。 四肢百骸传来的痛处让夙溪头皮发麻,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又让她的灵魂不断挣扎,都说人在死前会想起自己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夙溪满脑子想的,都是宿无逝。 十二岁初见对方,上殿之外,他递给了她两枚枣儿。 十七岁一同下山,沥城梨雨山,他第一次给她告白。 十八岁前往玄天,鸾鸣山中,她为他庆生送了一枚印章。 十八岁误入妖界,千秋定里,她月下起舞,萤火虫飞了满天。 十八岁回到人间,棉城客栈楼上,他说他爱她,爱了好些年。 十八岁…… 她的时间,也就只停留在十八岁了。 悬崖上,一行人围着崖边看去,那抹白色身影没有幸运地落入水里,而是直接摔在了礁石上,一道浪过来,带起了一片鲜红,很快就融入大海,一丝痕迹不留。 ☆、葬礼 她恐怕是第一个亲眼看着自己葬礼的人了。 骤然睁开双眼,夙溪入眼的便是自己的黑白照片,可笑的是她车祸之后,就没有照过相了,所以面对的那张脸,还是她异常陌生带着婴儿肥与天真笑颜的脸。 这是几岁?应当是四岁?还是五岁? 总之那时候很小,笑起来眼睛下面还有眼窝,照片原本是彩色的,调成了黑白,滑稽地放在了黄白菊花之中,像是夭折了一样。 不过二十岁死亡,不算夭折,也算英年早逝了吧? 没有哭声,没有谈话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很弱,整个葬礼开得可谓小,里里外外人加在一起,不超过二十个。 夙溪扭头看了一眼,小学老师,初中老师,高中老师,高中同学来了两个,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恐怕是硬着头皮来的,脸上还有些不耐烦,加上照顾她的保姆,大约有八个人了。 父亲那边的亲戚有两个,一个是叔叔,她在五岁之前见过一次,还有一个爷爷辈的,老人家杵着拐杖站在门边上,半只脚在外头,半只脚在里面,眼睛往外看,也不知道究竟愿不愿意进来。 母亲那边的亲戚……三四个吧,她都见过,但是叫不出名字,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此刻过来,眼睛却一直在她母亲的身上飘,瞧他们穿着老旧的衣服,恐怕又是借钱。她知道,母亲不会借的,她向来看不起这些穷亲戚,何况这些亲戚借的钱也从未归还过。 夙溪看着这谁也不和谁交谈的场合,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将目光放在母亲的身上,她穿着鼎好的黑色小礼裙,手上套着黑纱,头上戴着礼帽,若不是胸口别了一朵白色的菊花,夙溪甚至觉得她去串场婚礼别人也不会觉得不妥。 她没哭,甚至眼眶都没红,半垂着眼眸就盯着夙溪的遗像看了很久,夙溪也看着她,两人之间什么都没隔,像是对视一般,却真正的隔了十万八千里,隔了阴阳。 一刻钟后,母亲收回了视线,平淡地向一旁的人询问这场葬礼开销的费用。 夙溪绕着整场看了一眼,这地方小到可怜,也不知是在哪个地方租来的小房子,门很小,窗户在最顶上,外头照进来的阳光与这一处的阴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夙溪仔细想了想,她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几个门派的弟子围在山崖边上,重伤难治,又被人一脚踢下山,然后坠入深海死的吧。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围在这里给她办一场葬礼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书中的世界过世了? 夙溪抿嘴想了想,没想明白。 她顺着所有人的周围都转了一遍,细细地观察他们的近况,叔叔挺成功的,身上的西装是名牌货,房子的门口还停了一辆奔驰,有司机在等着,应当也是他的了。 姨娘就过得不太好了,一双手久经风霜与操劳,尾指连着手掌跟都裂开了,干燥脱皮,她的脸也长期没有保养,长了许多斑点。 这场合安静得诡异,夙溪在这房间里飘了一个小时了,谁也没开口说话。 在门口杵着拐杖的老人终于跨步进来了,他恐怕是站久了受不住,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离所有人都很远,夙溪对他的印象不深,隐约记 分卷阅读207 得他眉毛上的痣,似乎是父亲的舅舅还是叔叔来着。 她朝老人走去,老人从一旁的椅子后头抽出了份报纸,安安静静地看着。 夙溪瞥了一眼报纸的时间,是她看完睡觉后的第二天,那一日她睡着了之后就到了书中的世界了,不过这显然已经是旧报纸了,所以才会被人废弃在此地。 夙溪看见了报纸上加粗放大的标题——a城12日晚发生6级地震,xx小区老房坍塌,至1人死亡,16人重伤。 夙溪盯着那小区看了半晌,那是她住的小区。 又看了一眼内容。 12日那天夜里地震突然降临,没有任何预报,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不过一开始都是轻微的余震,所以整个小区大部分的人都安全逃出了。 余震之后便有一些松动的老房子倒塌,夙溪住的那栋是最后倒塌的一批,她那一栋楼里,连个受伤的都没有,除了她死了。 而且……她是这场地震中唯一一个死亡的人。 报纸写得很详细,甚至将她没能逃离的原因也给标明了,完好的人多多少少都保住了命,可她不完好,所以注定死亡。 夙溪猛然想起来什么。 那一夜照顾她的保姆刚好家中有事,于是请了一天假,晚上六点钟做完晚饭就回去了,夙溪吃完晚饭,艰难地爬上了床,翻出一本看名字就觉得特别无聊的打发时间。 果然,那很长,全过程就是女主角在开挂,各种男主角男配角都喜欢她,夙溪看到后半夜吃了药,草草翻了一下后面的内容,在得知一直很看好的男二号黑化之后,便合上书翻了个白眼,倒下去睡着了。 再度醒来是被晃醒的,她醒来的时候,房子的玻璃窗都已经裂开了,整个房子在剧烈的抖动,夙溪顿时明白,这是地震了。 她的轮椅就在床边,听着外头的尖叫声,她扶着轮椅想要逃离,然而一个剧烈的晃动让她摔倒在地,房屋整个儿倾斜,她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迎合她。 那是短短的二十多秒,却是她人生最漫长的时间。 恐惧、害怕、不甘、释然,一瞬所有情绪都涌上了大脑,她终于要告别这个世界,告别这唯独对她冷漠的世界。 没有不疼爱自己的父母,没有冷目相对的同学,没有嫌弃她的保姆,或许死了之后,她会去到一个更美妙的世界,那里的好人居多,不会因为她是个残废而嫌她累赘。 房屋坍塌的那一刻,夙溪扑在地上,眼泪满脸,双手被石头压住,她缩在的墙角,唯有那一本随着惯性滑到她身边的书陪着她。 顷刻间,房屋坍塌,她的意识就停留在那一刻,也结束在那一刻。 此刻夙溪骤然觉得有些冷,她伸手摸了摸肩膀,触碰到的是一片虚无,自己仿佛是真实存在的,却穿越了所有东西,无法触碰。 生前最害怕的场景被她选择性的遗忘了,此刻想起来,她不禁有些恍惚。 原来她早就在地震中死去了,那么这么些年,有宿无逝陪伴的这么些年,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怎么过的? 难道一切,不过是她死后弥留之际,幻想出来的一场惊心动魄? 夙溪不信,一切分明那么真实,她好似真的经过了好几年的时间,遇到了那么多人,交到了几个朋友,结实了宿无逝,与他相爱。 这些感情到此刻她想起来,都心如刀绞,怎么可能是假的? 夙溪捏紧双手,却感觉不到手心的刺痛,比起现在这冰冷的葬礼,她觉得与那书中的人度过的那些年反而更加真实。 他们更有血性,更鲜活,更重情义,甚至有的不重情义,都显得那么真切。 眼前的这些人呢?那些带着不耐烦眼神的老师同学们,那些显然抱着别的目的前来的亲戚们,还有这几个分明有血缘关系却一句话也不沟通的人,他们哪一点让人觉得他们是活着的? “嫂子。”叔叔看了一眼手表,将手里慰问的金钱光明正大地递到了母亲的手上:“我哥说他就不来了,让我带这个给你,你节哀,我还有事,先走了。” 母亲点点头,也无所谓,反正她与父亲离婚十多年,两个人向来不联系,若非是夙溪的死,父亲那边也不会来两个亲戚意思意思。 见叔叔走了之后,那老者也留不住了,同样给了钱,说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老师、同学,纷纷效仿,留下来的,就只有母亲家的那边亲戚,他们还有别的目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给母亲的钱,想要从中分一笔。 夙溪看着这些人,只觉得心寒,她死了,他们知道消息,一滴眼泪不会流,走之前,甚至也不看一眼她的照片。 那黑白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无比灿烂,那是她儿时学舞蹈小有成就时,母亲拿着相机给她拍的,拍完了之后没多久,她就残废了。 那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有多甜,此刻夙溪的心理就有多酸。 如果宿无逝知道她死了呢? 如果宿无逝知道她坠下山崖,死在那片礁石上,死在那片海洋里,他会怎么做? 至少……会为她流下几滴眼泪吧。 至于隆遥……那傻孩子恐怕会哭得鼻涕眼泪一把。 夙溪看着那几个慢慢靠向母亲的人,看着他们簇拥在黄白菊花之中,看着母亲的脸上堆着冷漠,他们的脸上满是歉然与谄媚。 夙溪觉得恶心,如果此刻她是活着的人,恐怕会当场吐出来。 “表妹,溪溪这丫头过世了,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也一直在受苦,或许走了反而好。” “是啊,堂妹,你看你这些年花钱请保姆照顾她,把她照顾出一副怪脾气,整天在家里也不出门,要我说,人就算不死,身体也不会好的。” “毕竟是个女娃娃,她那样子,也未必能找个好人家,以后说不定更吃苦呢。” “你想开一些,你看你现在还年轻着,漂亮着呢,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还是会有孩子的。” 母亲冷眼看着这几个没怎么来往过的穷亲戚带着乡音说着别扭的普通话,那话语带着封建老旧的思想用婉转的口气刻薄地说出。 等他们说够了,话题也终于绕到了钱上面。 “表妹,你还记不记得小强啊?那孩子可有出息了,现在考上了我们那儿的大学,一本呢!好学校就是不一样,学费也不低啊,表妹你也知道我和你表哥,农村人种种田,哪儿有那个钱啊,咱们亲戚一场……你能帮点儿是点儿。” “对啊,表妹,你帮着咱家小强,以后小强工作了,肯定把你跟亲妈似的孝顺着,你也不愁溪溪死了,没人养老不是?” 太难听了,伸手要钱的嘴脸更是难看。 夙溪看着母亲那张冷漠的脸,她事不关己地道了 分卷阅读208 一句:“都开始朝死人伸手要钱了,你们也不怕折寿。” ☆、告别这个世界 这一句话反倒让夙溪笑了起来,真不愧是她的母亲,向来冷漠得可以。 那几个亲戚听了这话,都有些不高兴了,不过有求于人,说话低三下四的,从劝说到装可怜,有的甚至流了眼泪了。 “咱们家小强是个苦命的孩子,头脑聪明有什么用,没摊上个好父母,家里穷,大学都吃不饱穿不暖啊……” “表妹,你看在亲戚一场,你看在我妈和你妈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份上,给点儿钱支援一下,等小强工作了,有出息赚钱了,我们一定会还给你的!” 她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姨娘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脸,鼻涕都挂下来了。 夙溪想,这眼泪若是为她流的,说不定母亲一个心软,就借了钱了吧?不过也说不准,毕竟就连她的生母都没为她流一滴泪,可见铁石心肠,这几个人的眼泪,换不了钱的。 他们在那里拉拉扯扯,整个葬礼突然热闹了起来。 没了那些仪表堂堂的在,几个亲戚直接伸手抓在母亲那昂贵的礼服上,刚擦过眼泪鼻子的手就这样擦了上去,看着母亲厌恶的表情,夙溪觉得心酸得很。 他们乱作一团,他们大吼大叫,甚至叫门外的保安也招惹了进来,最后由三四个保安将人拉开,母亲梳理着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了。 她依旧很镇定:“把他们都赶出去。” “我是你表哥啊!你现在要赶我走!你别忘了,你小时候家里穷,是不是我家出的钱让你去学舞蹈的!好啊!你嫁了个有钱人,离婚了,分到财产了,有钱了,现在开始忘了咱们了!你真是歹毒啊!” “你有钱又怎么样?!看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起你呢!四十岁了还离婚,女儿也死了,你就是个刻薄命!” “滚!”母亲的脸终于有些扭曲,她将桌上的一个空杯子朝那几人砸去:“滚!都滚!” 保安终于发觉事态的严重,利索地将那几个人拖了出去,整个小房子里,就只剩下母亲一个人。 葬礼现场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外头的阳光顺着窗户与门照射进来,二十多个冷椅子整齐地排列着,那菊花有几多已经干枯了。 夙溪看着母亲孤零零的背影,突然察觉她是老了,突然想着,如果自己还好好的活着,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活着,没有出那场车祸,没有失去双腿,她恐怕早就在大舞台上翩翩起舞,下台后再与母亲一起吃她爱的西餐了吧。 造化就是如此弄人,她当了十几年的残废,与母亲一年难得见一次面,就连亲情也留不住了。 母亲垂着肩膀,此刻她再也没有人前那样强势,瘦弱的人儿抱着自己的双臂,慢慢在夙溪的遗像前蹲了下来。 夙溪走过去,清晰地看见她在哭。 哭得无声无息的,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眼泪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染花,滴落在黑色的礼服上,成了一圈更浓的痕迹。 “走吧,都走吧。”她轻声道:“你也走,他也走,你们都走吧,就剩我一个。” 夙溪父亲和母亲离婚的那时候她还小,只记得母亲与他有过一次大吵大闹,之后两人便很安静地离了婚,看上去倒是挺体面的,父亲分了一半的家产给母亲,在外看来,两人是最和平的离婚了。 但夙溪记得,那日大吵大闹的原因,是因为夙溪父亲的手机里有一位漂亮阿姨的照片,父亲和母亲离婚了之后,他就重新组织家庭了。 夙溪不知道这么久母亲没有再婚的原因,但多半应当不是为了她,毕竟她每年在母亲身上的开销要不了多少钱,她们一年难得见一次面,她甚至不知道母亲可能在外头已经有了男朋友。 夙溪见她擦干净了眼泪,最后看了一眼那笑容灿烂的女孩儿,随后伸手,将照片盖了下来。 “走了也好,走了腿就不痛了,人活着也不用那么累。”她说:“你的脾气怎么那么怪?从来不和我好好说话,我们见面一次,你都不问问我去了什么地方,也不问我在干什么,你就是这样,什么话也不说……” 夙溪抿嘴,母亲没再说话了,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化妆品,对着小镜子给自己补了补妆,眨了几下眼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绝对不像是哭过的样子,才转身离开这一处。 剩下的恐怕有别人在打理。 夙溪的尸体早就已经火化了,埋入了一块价格便宜的公墓地里,最偏远,最角落的那处。 母亲走后,夙溪便无处可去,她飘荡在这一处,追不上母亲离开的车子,也不愿留在方才那处地方,在整个吵杂的城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好看看自己以前都没有看过的建筑。 她除了上学,其余的时间都在家里了,甚至到后来,她连学校都没有去过。 原来a市的发展还挺好,地铁公交都修好了,广场上有好几块led的彩屏,上面放着广告,是当红的某个偶像。 一切二十一世纪科技时代的气息都在她的周围,然而她融入不进去,与这里始终隔着一些东西。 曾经是一扇窗户,如今是一条命。 夙溪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那些吃同一个甜筒的情侣,带着狗狗一起逛街的老人,还有匆匆下班回家的上班族,他们都是这大都市中的一份子,然而这一份子中,不包括她。 他们都不需要她,她死了,不过是上了一次报纸,甚至连个全名也没有,只写了夙某,女士,二十岁而已。 这个世界,少了她没有半分差别,就连她的母亲都不受她影响,那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必要? 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即便活着也是与这个世界与世隔绝。 真正需要她的人,在另一个地方,那个有山有水,满是修仙者的地方,那一处有妖有魔,有仙有神,她曾经顶着一个身份,去到任何地方只要报上名汇,不会有人不知。 她曾在那个地方受人瞩目,曾在那个地方喜怒哀乐,曾在那个地方鲜活而真切的活着,她冷了有人给她披衣服,她饿了有人带她吃好吃的,她受伤了有人心疼,她用自己的一双腿走了不知多少路,经历了不知多少坎坷。 或许在那个世界,才是对的。 夙溪朝着熟悉的街道走着,这一路便走到了天黑。 道路两旁昏暗灰黄的路灯忽明忽暗,一阵阵夜风刮过来,这小路上没有一个人,夙溪害怕会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恍惚间又想起,自己就是那不干净的东西,希望没人碰到她。 她沿着灯光往熟悉的小区走,那一处已经一片漆黑,因为城市曾经经历过地震,她那一处的小区多半都倒塌了,故而没有灯光。 分卷阅读209 等到夙溪站在小区门前,看着那破落的一处,她甚至找不到自己之前住的是哪一栋。 城市当中坚固的建筑物都还好好的,他们甚至没有停水停电,而郊区的这一处竟然能倒下这么多房子。 夙溪朝废墟之中走去,这夜里的小区仅有一两个流浪汉过来捡东西,都是那些从房屋中摔出来还有用但是主人已经丢弃的东西。 夙溪找了半天才大概确定自己之前是住在这里的,她浮在那高高的废墟之上,看着眼前那被挖土机挖开的一个大坑,眨了眨眼。 或许是因为必须得取出她的尸体,所以这栋房子有人动过,她房间里的台灯碎成一片片连着石头挂在一旁,还有破旧的棉被,和那一本本跌落在地,乱七八糟的书。 夙溪看着书,突然眼前一亮,她迫切地在那些书堆中寻找,看上去就索然无味的书名,低劣的电脑合成的封面,还有仿佛盗版一样低质量的纸张。 夙溪在书本中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能找到那本书的影子。 可惜夙溪碰不到,她碰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所以她无法在书堆中翻找那本书,如果她还留着双手,她一定能扒开石头找到。 她想看看那本书的内容,她想知道后面宿无逝是否有好好的活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胸腔躁动,几乎要挤爆了她的心脏,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些什么,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要知道什么。 她焦急地在原地打转,目光在那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书本之中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找到那本书的影子,哪怕只露出一个边角,她也能认出它。 夙溪颓然地跪坐在一处,盯着那堆废墟,盯着那早就已经不成形的她住了十多年的房子,这一刻她的灵魂都平静了,索然无味。 “你在找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夙溪猛地抬头,什么也看不到,周围除了她,什么也没有。 不过那声音很熟悉,她绝对在什么地方听过,并且听过无数次,只是脑海中闪过一个个人影,她也始终无法将那声音与之匹配。 “谁?” 如果她死后化作鬼魂都能游荡一整个白天,那么这个世界再出些奇妙的东西,她也不会再惊奇。 “你在找什么?” 那声音又问了一遍。 夙溪回答:“我在找书,一本……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 “是这本书吗?”那人又问。 伴随着这道声音之后,夙溪终于看见了一个人,那人本无形,平端从书堆之上白烟逐渐幻化,一本藏在书本最底下的破烂不堪的书破壳而出,伴随着那缕白烟,缓缓飘在了天空。 那白烟化作了一个人形,没有五官,仅有一只纤白的手端着那本书,递到了她面前。 夙溪看见了那本书的封面,顿时笑道:“是!就是它!” “为何找它?” “我……”夙溪顿了顿,眸光逐渐暗了下去:“这里面有对我很重要的人,我突然离开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他的生世复杂,恐怕不会有好结果,我想看看……他的结局。” 那人将书丢弃在了地上,夙溪哎了一声,她转而又问:“那你为何,不自己回去,亲自看看呢?” ☆、重生 夙溪再抬头看向那人,那缕白烟逐渐有形,不单单只是一个人影,白烟褪去的同时,黑色的发丝,月白的衣裳,从四周开始逐渐凝成人模。 夙溪盯着那熟悉的裙摆,脑中一片嗡响,直至那人露出了全貌,她才楞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人与她长得一模一样,难怪她会觉得这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也与其他人对应不上,原来这声音竟是她自己的。 “你是谁?”她想往后退,可双脚却无法动弹。 那女子有一张柔和的脸,穿着打扮嫣然是她这几年的习惯,她的腰间还挂着乾坤袋,一根玉簪下坠着粒珍珠,正在随风抖动。 “我就是你啊。” 夙溪张了张嘴,哑着声音再度问:“这么说我没有做梦,那一切都是真的,我去过海角天边,我去过翎海,我去过玄天……” 那女子打断她的话:“既然不舍,便不能离去,那边有人在等你。” “是谁?是宿无逝吗?”夙溪上前两步,谁料到她一动弹,那女子的五官便开始模糊,逐渐又被白烟笼罩。 夙溪朝她跑去:“你别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就在她冲过去的一刻,女子化作白烟将她团团围住,夙溪整个人悬在空中,透过白烟,外头的一片废墟都模糊了起来,这一处像是被白烟笼罩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不断旋转,不断变化的世界。 “你说上苍待你不公,你未曾快乐的活着,那上苍便给你机会。”那一本书漂浮在夙溪的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团火焰。 女子道:“这是你弥留在人间的第七日,如果你想结束,便吹灭火焰,等待日出,你将会去往另一个世界,或是地狱,或是天堂,或是轮回转世。” “还有另一个选择呢?”夙溪问。 “回到你心中的那个人身边,烧掉这本书,你将永远留在那里,战争、侵略、妖魔不断,但别忘了,那里也有地狱天堂,也有轮回,也会死。” 夙溪没有回答,她看着眼前的那本破损的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回去。 她没有犹豫,几乎在这个选项出来的那一刻便决定了去向,这个世界固然精彩纷呈,但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那个世界即便危机重重,可有她爱的人在。 夙溪将书本拿在手上,这一次没有穿过它,她盯着那本书,将书角放在了火焰的上方。 女子的声音问:“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夙溪盯着那团包裹在火焰之中的书本,缓缓一笑:“并且绝不后悔。” 那本书一页一页被烧毁,夙溪周围的浓雾也越来越重,她已经看不清那片废墟,甚至感觉越来越远离那个世界。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火光中逐渐变暗,而周围的一切都被那火光照亮。 那是一片宏伟壮观的人间大陆,初学修行的人们站在铁匠打磨好的剑上,歪歪扭扭的飞在半空中,他们不敢飞高,生怕摔下来致死致残。 后来有了医者,医者背着行囊采集药草,又发现结合法术,修炼出来的丹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人类一步步提升自我,夙溪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一个种族的进化,除了人类,还有妖,还有魔,他们越来越强大,这个漂亮的世界也被分成了三份,谁也不甘自己的领土比别人少那么一分一毫。 他们开始争夺,开始杀戮,开始学会了自私自利,学会了尔虞 分卷阅读210 我诈,一场大战在即,却在还未发生的时候,便被扼杀在摇篮里。 夙溪看到了久违的面孔,她还记得这人小时候的样子,年迈的帝清以自身化五界,分割了人、妖、魔、仙,创立了神界。 只是千万年来,无人能到达神界,去往仙界的人越来越多,但比起人界的人类,却又寥寥无几。 夙溪看着这整个世界的构成与发展,她眼前的那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烧着,她知道她现在只差等,等那本书烧完,她便能看完这些过去,去到有宿无逝的地方。 帝清死后,人间恢复了正常,一个个修仙门派崛起,人间大陆在时间的蹉跎中分为了三大块,翎海、苍冥、玄天,不论王朝倾灭了多少个,唯独这三大派始终屹立不倒。 夙溪看遍了过去,直到看到了两百年前宿无逝的父亲宿炀与毕姝见面的场景。 一个能毁天灭地的魔,一个是翎海派最得力的女弟子,两人在翎海边境的一所客栈相识,仅此一眼,便心生爱慕。 后来宿炀去了翎海,又在翎海见到了毕姝,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一起练剑,一起修行,一起悟道,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甚至在月下互许终生。只是后来事情败露,加上李南栎那边的事故,导致宿炀与毕姝东奔西走了几十年。 宿炀修行了毕姝从翎海偷出来的半本禁术,几乎耗去了一半的生命才抑制住了自己身体里的魔气,与毕姝结合,怀了宿无逝。 再后来又是一场恶战,第二次战争之后的场景,夙溪在海角天边已经看过了。 她的目光盯着那本书,眼看书本的页数越来越少,她的心跳越来越快,马上就要回去,马上就能看见宿无逝,她的欣喜,她的激动,统统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直至一页纸,烧得特别慢,夙溪盯着那页纸有些不解,又觉得周围突然热了起来。 她看向眼前的一切,已经是海角天边之中,她看着苍天大树的底下被藤蔓环绕的一圈光环,集天地之灵气,由一片叶,一朵花,一滴水伴随着兽鸣孕育而出,那个小小的身影衣服破烂不堪,化成人形之后扑倒在地,被路过的药童看见,扛上了金殿。 夙溪盯着那熟悉的身影,突然笑了起来,难怪说她万物化而生,原来本来就不是人,是这天地间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分割了其中一粒拼凑而成。 等到了金殿,便是拜师,在入金殿之前,夙溪还是昏迷着的,等入了金殿之后,南仪仙人送了一口灵气过来,她才缓缓转醒。 此刻夙溪没看南仪仙人的脸,而是将目光环顾周围,终于在一挂珠帘后头,看见了那抹穿着淡青色长衫的少年身影,隔着珠帘,她没看清,但她确定对方看见自己的那刻是笑着的。 夙溪跟着那抹笑容也勾起了嘴角,果然,宿无逝见到她,比她见到他还早。 那页纸烧完了之后,周围的场景又换了,依旧是金殿,只不过这时没有宿无逝,且外头下着大雨,几个翎海的长老与掌门都在金殿之中,与南仪仙人面对着面,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掌门道:“师兄,那孩子魔花已开,现在若再不阻止,将来必成大患!” 宿无逝的魔花,应当是被火麒麟重伤之后开的,那么按照时间推理,现在她应当已经在海角的苍天树下了吧。 “我本也以为,无逝的魔花一旦开了,我定能痛下杀手,不留祸患。”南仪仙人转而突然笑了一笑:“不过上天恐怕真的要留他,几个月前,有药童在海角天边捡来了一个小孩儿。” “海角天边布有阵法结界,寻常小孩儿怎么上得来?” “是啊,那哪是个寻常小孩儿?那是命带神格的天命之子,有他在,我不担心无逝的将来。” “命带神格?” “若将来真有一天,无逝酿下大祸,便要我这二徒儿亲手了结。” “可是师兄……” “没有可是!无逝是宿炀的孩子,这世间没人能杀得了他,唯有那一人。” …… 屋外雷声轰隆轰隆,夙溪听得心脏骤停,上一刻她还满怀欣喜的想要回到宿无逝身边,这一刻听的话,却让她如同置身于冰窖,冷得发抖。 原来师父收她为徒,是为了让她有一日可以了结宿无逝的性命? 那么她存活在那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宿无逝? 因为宿无逝是宿炀的儿子,所以他的身体里也带有可以毁天灭地的魔气,这世间无人能阻挡他,唯有命带神格的自己? 那么此次回去呢?她回到那个世界,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夙溪盯着那最后一页纸,心里开始犹豫要不要将火扑灭,正当她伸手的同时,最后一页纸也烧为灰烬。 周围浓雾骤然起了白光,失重感让她无暇思考,她只感觉自己一直往下坠落,一直坠落。 这感觉与她坠入海底的时候很像,但是比那个更鲜活一些,那时她身受重伤,身体里还有痛感,且奄奄一息,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现在……夙溪越下坠,越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钻入她的身体里,过了好一会儿,她甚至觉得那力量她都快要负荷不起了。 她的身躯在二十一世纪中被大火焚烧,在书中的世界被海水拍打在礁石上碎成块恐怕也被鱼给吃光了,故而被力量灌满的,仅仅是她的这个灵魂而已。 那白光越来越刺眼,到后来甚至一缕缕得往她身体里钻,带着花瓣,带着树叶,带着水,带着这世间任何有灵性的东西,卷着那白色的光芒,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她身上。 痛! 痛得让她忍不住叫喊出来! 这感觉比从心头取血更甚!唯独不同的是,那个取完血后她能晕一晕,而此刻她只能感受着饱满的痛处贯穿她的四肢百骸,又像是重新将她的身体组织起来一般,把她填满。 夙溪知道,她这是在重生,在另一个世界的重生。 她感受着重生,期待重生的到来。 南仪仙人说收她为徒,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宿无逝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之后,由她来解决他。 夙溪想,她恐怕永远都不会对宿无逝痛下杀手,她舍不得,所以,等回到那个世界,她要去阻止,阻止宿无逝成为祸害苍生的那个人,不让他重新走他父亲的道路。 等回到那个世界,她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与宿无逝度过一生,反正对于那个世界的人而言,她已经死了。 结成心脏的那一刻,夙溪当真痛得要流泪,她呜呜地□□了几下,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死了一次,然而这一次死亡,换得了她一个完整的身躯。 终于,夙溪坠落在地,重重地,跌在了一块硬硬的石头上,也不知是灵魂摔上去的,还是整个肉体也摔上去的,总之夙溪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感 分卷阅读211 觉——疼! 不过她在疼了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她在烧书之前,应当多多少少看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好歹让她知道宿无逝究竟如何了啊! 此刻再怎么懊恼也没用了,夙溪慢慢伸手扶额,书已经被烧了,接下来,就只能靠她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个想法刚出,便听见一个人声在耳边响起,那声音陌生,带着几分欣喜。 “她动了!” 另一个声音笑着朝远方喊去:“卞女侠,她动了!” 夙溪还在半睡半醒中沉浮,听见这声卞女侠,彻底清醒了。 她……回来了。 ☆、回来了 “卞女侠,她动了!我方才看见她的手指动了动!” 男子的声音渐渐远去,夙溪的眼前还是一片黑,她像是梦魇了一般,四肢都不能动弹,唯有精神还在清醒地挣扎。 夙溪始终没听见卞舞华说话,她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然而都是徒劳。 突然耳边响起了雷声,夙溪浑身一震,几人嘀咕恐怕是要下雨了。 “方才还是晴天,怎么突然下雨了?”这是卞舞华的声音。 一个老者的声音道:“下雨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掌门,这法子从未有人用过,我们这般鲁莽,会不会引起上天降灾?” “降灾?”牧崇音冷笑一声:“再降还能降到哪儿去?如今的人间大陆难道还会更差?早晚都是一个死,拼一下还有活路。” 于是众人缄默。 夙溪感觉到有雨滴滴落在她的身上,一滴雨,她的眼前多了一点白光,随着雨滴越来越多,她的身体也苏醒得越来越快。原本满眼的黑变成了满眼的白,夙溪眯了眯眼睛,再度睁开便是一片昏暗积满乌云的天空,一滴滴雨水坠在她的脸上,她像是憋久了骤然呼吸到了空气,整个胸腔起伏得厉害。 她的眼睛起码睁了有十秒钟,眼眶中积满了水顺着眼角滑出,夙溪这才眨了一下,随后第二下,第三下。 她的手指能动了,胳膊能动了,整个人的意识也终于恢复,眼前看到的东西不再模糊,甚至超出以往任何时期的清晰,即便是有雨水遮蔽了部分视线,她的眼睛也仿佛能看到千米之外的场景。 如果要形容她此刻的感受,恐怕就是武侠中被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一样。 她撑着胳膊,慢慢坐了起来,等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她又愣住了。 此刻的她是坐在了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石上的,玉石下面布的是八卦阵法,在她的周围围了几百个人,靠前一排的大多年纪大一些,穿着修仙者的服饰,恐怕是某些门派的长老掌门之类。 夙溪看到了翎海的掌门和四位长老,在他们的身边便是卞舞华与牧崇音,他们每个人都皱着眉头,几百双眼睛统统朝她看来。 谁也没开口说话,夙溪将他们的服饰认了个遍才发现这两百多人中,起码有二十多个不同的门派。 卞舞华盯着她看,牧崇音盯着她看,翎海的掌门长老也盯着她看。 夙溪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来,随后发觉了什么,脑子有些懵,几秒过后她终于清醒,苦笑地自嘲了一番,摇摇头后看了一眼卞舞华与牧崇音,他们的目光中多少带着些微戒备。 夙溪环顾四周,竟然只找到一人看她的眼神算是温和,于是对着领海掌门身后边站着的刘子倾道:“劳烦刘公子扶一扶我,我的双腿动不了了。” 刘子倾被点名,且与夙溪对视,他动了动脚,在掌门担忧的目光下垂着头,慢慢朝夙溪走来。 他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自从在醒世山庄分别之后,夙溪就没有任何关于刘子倾的消息。 等到他站在自己身边,双手将她打横抱起再平稳地放在地面后,夙溪整个人站也站不住地往他怀里扑过去。刘子倾伸手扶住她的腰,脸颊微红,有些不知所措,但还算镇定。 夙溪歉然一笑:“抱歉,我的腿恐怕是废了。” 刘子倾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惊讶,夙溪单手搂着对方的脖子,借由对方揽着自己腰间的力量,勉强算是站在了众人面前。 她呼出一口气,平淡地问:“现在……是要审判我吗?” 卞舞华回神,喊了一声:“夙溪。” “嗯?” “你……没什么大碍吧?” 夙溪认真地摇了摇头:“当然有碍,我的腿废了啊。” 牧崇音合上扇子,问她:“你可知你自己身在何处?” 夙溪眨了眨眼,随后摇头,她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以前从未见过。 雨还在一直下,牧崇音眉头轻皱,他一字一句道:“这里是翎海无上城的穹苍台,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颗浮光灵石加上夏盈澜的一条命,我们让你重生了。” 夙溪怔了怔:“夏姑娘她……” 刘子倾开口:“她自愿的,当牧城主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便主动站出来说愿意换你一命。” 夙溪张了张嘴,最后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还满脑子疑问。在众人确定她没有威胁之后,翎海的掌门率先开口:“雨大了,先回去,咱们再细说后事吧。” 众人也都点头附和,卞舞华与牧崇音跟着翎海的掌门一道离去,麟长老离开前看了她一眼,虚望道人指了指自己的徒孙让他小心些,两百余人一时间都使法术离开,众人走了之后,穹苍台的全貌才被夙溪看清。 这一处倒是别致,穹苍台悬在半空之中,下面便是无上城的某一角城池,若离远了看,恐怕以为这里不过是一个山头,但若凑近才能看见,这座山头平坦,且下面没有任何支撑物。 刘子倾见众人都离开了,于是朝夙溪点了点头道:“得罪了。” 夙溪双手搂在对方的肩膀上轻声回了句:“有劳。” 刘子倾将她打横抱起,夙溪恐怕很轻,所以他没有任何吃力的样子,脚下踩着气剑,追随者那群人朝无上城牧崇音的住所而去。 夙溪问他:“浮光灵石从何而来的?” 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颗可不是个小数目,若要凑齐得花多少时间啊,莫非她离开了很久? 刘子倾道:“我们抓住了李南栎,他有两万多颗,加上你乾坤袋中的一万颗,刚好足够了。” 夙溪皱眉:“李南栎是妖仙,你们如何……” 话还未说完,刘子倾便叹了口气:“夙姑娘,这世间,哪儿还分人、妖、仙界啊,早在四个多月前仙界分界石便裂成了两半,数百名仙人陨落,如今留在这世间的,仅有三位而已,一位苍冥的仙人,一位翎海的仙人,二人合力捉住了李南栎……唉,总之你去世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 夙溪被惊得一时无话,她恐怕当真离开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这世间分界石 分卷阅读212 裂成了两半,数百名仙人陨落当时什么场景?仙界原本就没有多少人,在两百多年前的大战之中,又丧失了不少,如今这世道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怎么还有仙人陨落,到如今仅剩人间仙人两位,李南栎这个妖仙一位,当真是让人不敢细想。 两人回到了无上城牧崇音的住所后,夙溪便被安排下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她身上这衣服还是当天在岛屿上被人砍伤数次坠落山崖穿的那一件,上面存留不少伤痕血迹。 这些人用禁术将自己复活,也不知究竟抱着何种打算。 不过夙溪多多少少有些猜到,恐怕与她命带神格有关。 由于夙溪的行动不便,所以牧崇音安排了两名女子来伺候她,说真的,被人看光身体的感觉很不好。双腿在泡完热水之后终于有了些微知觉,是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但是很微薄,要想完全恢复恐怕得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夙溪心里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代表她会终身残废啊。 自己的腿出问题了,恐怕是和上一世她在二十一世纪坐了十多年轮椅有关,不过重生过后的自己究竟还有没有以前的外挂能力不死之身,她也不好说。 半张脸藏在水里,夙溪眨了眨眼,朝一名侍女要了把小刀,侍女有些不解,还是给她拿来了。 夙溪拿着小刀看了一眼自己没有任何疤痕的手,心里有些胆怯,倘若割伤了之后不会愈合呢? 心跳越来越快,夙溪将小刀凑近自己的左手手背,一旁两个侍女察觉她要做什么,连忙开口:“夙姑娘,不可伤害自己啊!” 夙溪抿嘴,死都不知道死过几回了,如果真的无法愈合,大不了就是留下一道疤而已,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咬着牙,将小刀朝自己的手背划去,浅浅的一道伤口立刻就结了血珠,红色的鲜血滴落在桶中的清水里,当清水之中的血晕开后,她手背上的伤口也愈合了。 两个侍女惊呼一声,互相惊奇地看了一眼。 夙溪对着自己完好的手哈得一声笑了出来,还好,上苍重新给了她一条命,还保留了她这个能力。 夙溪大松一口气,她的双腿残废了十多年,若想根治没有那么简单,此刻不能动弹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迟迟不过一个月,她便能正常行走了吧。 穿好了衣服,两名侍女将她扶到了一个轮椅上,全木头打造的椅子,得由人在后面推才能走动,那两名侍女一左一右地站着,顺着这座宅邸精致漂亮的长廊,慢慢推她去议事的正厅。 夙溪穿越长廊的时候还有心情赏花赏雨,再一次活过来的感觉特别好,加上她如今五感敏锐,一切景物在她面前都更加细致了起来,这去议事正厅的一路上,夙溪难得放松了一下。 她知道,接下来便是要对峙那些名门正派。 她还记得自己死前背负着哪些罪名,这些人不会白白让她复活。 等两名侍女将她带到了正厅后,夙溪看着那壮观的一群人,顿时呼出一口气,翎海的、苍冥的,还有些不知门派的,来的统统是掌门长老级别的人物,跟在后面的都是门内最出色的弟子。 夙溪扯出一抹笑容,声音平淡:“现在是要开始审问我了吗?” 卞舞华皱眉:“夙溪,此番真的是有要事相拖了!” 夙溪眨了眨眼:“说来听听。” 卞舞华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无奈与痛恨:“宿无逝他……他率魔族人,领妖界羽族攻占玄天,如今人间大陆已是一片狼藉,死伤无数了!” ☆、神火 卞舞华的一席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叹了口气。 夙溪问:“自我死后,过了多久?” “一年。”卞舞华道。 夙溪突然嗤笑一声:“一年后,人间风云变,这才想起来让我为你们挡风遮雨是吗?” 且不说她不信宿无逝会做出这些事,即便做了,那么这些人要她复活,搞不好也是为了借她命带神格之势来伤害宿无逝。 卞舞华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单是她,在场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各有各的精彩。 夙溪扭过头不去看他们,只听着屋外的雨声,觉得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 她是害怕的,她害怕宿无逝当真如卞舞华所说率领妖界与魔族人攻打人间。可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事,仅仅凭借他们的一面之词就要她倒戈剑指宿无逝? 夙溪觉得可笑,她现在若是看见宿无逝,恐怕得第一时间扑过去,怎么也不可能与他们同仇敌忾。 卞舞华抿嘴:“当时谁也料不到会变成这样,夙溪,为了天下苍生,我们不可再让宿无逝继续下去了。” 夙溪问她:“你不是有我师父两百多年道行?有千机在手,凤凰伴侧,你是天命所归,你为何不去?” 卞舞华还未说话,一旁的翎海掌门开口:“夙溪!怎可如此与卞姑娘说话,还有没有一点儿翎海派弟子的样子!” 掌门虽说是名女子,可认真严肃起来,那威压当真让人受不住。 但夙溪发现了,在场所有人的威压都对她无用,与以往不同,她这一次重生身体经过变化, 掌门释放出来的威压她根本没有感觉到压迫感,反而是周围一些道行浅的,面色有些难看。 夙溪抿嘴:“如今说我是翎海弟子了,一年前我被人在山崖刺伤推入海下致死,有谁想过我也是领海的弟子?” 她的话有些咄咄逼人,但却都是事实。 见过了母亲冷漠的那一面,夙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镀了一层铁般,有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 翎海掌门一时语塞,牧崇音这时候晃着扇子走出来,先是将欲言又止的卞舞华拦下摇了摇头,又对翎海掌门颔首,随后走到夙溪跟前,接过两名侍女手中的轮椅背,推着夙溪转身便走。 夙溪现在双腿不便,没法儿拒绝。 牧崇音带她出了那屋子才开口:“今日微雨,院内风景不错,在下带夙姑娘去看看吧。” 夙溪问:“怎么?换种方式当说客了?” 牧崇音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此番活过来,你的性格也变得如此锐利了?像锋芒一样。” 夙溪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你若被人堵在悬崖重伤又恶语相向,再被踢下悬崖被鱼群瓜分尸首,你也会和我一样。” 牧崇音点了点头:“也是,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比你现在更尖锐一些。不过夙姑娘,那个别门派与你有仇,我与舞华总与你无仇吧,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好好说话总是可以的。” “我一醒来卞舞华就站在那群人跟前一起给我说什么天下苍生,我如何好好说话?”她还没理清楚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他们就一起告诉她宿无逝是祸害,让她一同对抗宿无逝,任 分卷阅读213 谁站在她的角度,听见这话也不会开心。 牧崇音道:“是舞华鲁莽了,不过人间大陆熬了一年,他们焦急也是在所难免。” 夙溪没回话,牧崇音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接下来他当真是推着夙溪的轮椅越过众多长廊,将庭院内的风光一一欣赏。 开了莲花的池塘,池塘底下还有一些鲤鱼,鲤鱼吃着被雨水打入池中的花瓣,偶尔挤成一团。 牧崇音与她就站在长廊中央看雨,缄默了好久,牧崇音才指着一条鱼道:“你看,在抢食。” 夙溪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条稍大一些的白色锦鲤在抢食,旁边两条黄色锦鲤根本抢不过,三条挤在一起,倒是有些趣味。 夙溪看了会儿雨,牧崇音就推着她回去了。 等夙溪回到房内后,牧崇音才道:“无上城风光还是不错的,你今日方醒,身体恐怕还有些不适,明日我带你去外头看看,至于那件事……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谈。” 牧崇音说完,便合上门离开了。 夙溪的五感敏锐,听得见他还没出这个院子,卞舞华从外头走进来,两人在院子内聊了会儿,即便故意放低了声音,但夙溪也依旧听得清楚。 卞舞华道:“苍冥又被攻下了一座城,你还有心思带她去赏花。” 牧崇音问:“怎么没撑伞就过来了?淋湿了染上风寒不好。” “你别左顾而言他,若非逼到了绝境,我们也劝不动翎海掌门使用禁术让夙溪复活,倘若她活过来反而站在宿无逝那边,这天下苍生当真是要灭了不成。” “舞华,夙溪的性格你我都是知道的,她与宿无逝本就有情,她是怎么死的且不说,单说活过来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在说宿无逝的不是,若换做是你呢?倘若有一天你睡了很长时间,醒来之后所有人都对你说我的不是,你会怎么想?” 卞舞华一时语塞,随后叹了口气:“我知道她难受,但再难受也要接受现实,宿无逝已经变了。” “所以我没说不作为,论武力我是不如你,但论攻心,你还要好好学一学了。” 两人话说到此,便一同出了院子。 夙溪听见这话,心里五味杂陈,卞舞华说苍冥又被攻下一座城,这意思就是如今的天下已经分为两地了吗? 若从妖界攻向人间,除非拿下玄天,否则不可能直接跳到苍冥,以她的话来看,玄天地界已然易主了。 夙溪紧紧地攥着手心,师兄,难道你真的成了他们口中说的邪恶妖魔?真的枉顾天下存亡,攻城略地吗? 次日,夙溪刚醒便有侍女在外头拿着新衣服等着。 伺候完她洗漱之后,又推她去小厅内吃早饭。 翎海与各门派的人似乎不住在这儿,昨日恐怕是为了与她‘商量大事’才一同挤进了牧崇音的住所,今日一早吃饭的桌上,就只坐着牧崇音、卞舞华,再加一个刘子倾。 刘子倾怎么会在这儿夙溪不知道,等她加入之后,一桌子四个人,吃油条的吃油条,喝粥的喝粥。 牧崇音朝夙溪瞥了好几眼才开口:“夙姑娘,吃完早饭让刘兄带你去出转转吧,说来你好似从未认真看过无上城。” 夙溪吞了口粥,心想昨天不还说自己带她出去转的,怎么一夜之后就变了个人了? 不过夙溪倒是无所谓,待在这里等腿好和出去转于她而言并没有差别,反正这几个说破了天也不过是宿无逝正在祸害苍生这种话,她权当听不见就好了。 一餐饭毕,卞舞华与牧崇音一道出门离去了,听刘子倾说,他们是去客栈找玄天的人商量对抗‘神火’。 神火是宿无逝那边给自己起的名字,说是在两百多年前宿无逝的父亲宿炀带领魔族参与大战,他们便自称为‘神火’,如今领兵的是魔,妖界的羽族殿后,还有部分兽族跟着凑热闹,故而便又拾起了‘神火’这个称呼。 夙溪听见‘玄天’二字时,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她可还记得玄天弟子不听她解释,最后踢向她的那一脚。 刘子倾察觉了她不太开心,于是推着轮椅后背道:“我带你去转转吧。” ☆、你的师兄是魔鬼 出了牧崇音的住所,门前的道路上就有不少人。 无上城本就是富丽堂皇的一座城池,故而这里面人多夙溪是能理解的,但是人多到走两步就要停一下的地步,夙溪还是没料到的。 刘子倾推着轮椅走了好些时间才从这条街道里出去,不过他比较细心,并没有让夙溪碰撞到什么人。 刘子倾道:“牧城主为人友善,外头的人只要想进来,他都放进来,近来苍冥战事吃紧,故而不少苍冥的人都跑到翎海来了,无上城是人数最多的一个。” 夙溪看着这人来人往的街市,出来摆摊的都多了,基本上道路的两边都满了,各式各样的都有,甚至有些女子出来抛头露面卖丝巾手绢之类。 夙溪没说话,刘子倾继续道:“前面有个诗书阁,这里的文人都喜欢到那里吟诗作画,平日里也是一道风光。” 刘子倾将夙溪推过去的时候,刚好有一个文人被人从里头推出来,差点儿撞上了夙溪。 若非刘子倾眼明手快拉着她往后退了两步,那人就要直接摔到夙溪的怀里了。 不过现在那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倒在夙溪的脚旁,脸上还有淤青。 诗书阁里正有个人将他的东西往外头丢,都是一些字画笔墨,那墨石扔在地上碎成一块块,被打的文人可惜地喟叹一声:“那是上好的墨啊!” “快走快走,这里不欢迎你!”诗书阁里的一人说道,那人看上去大约二十多岁,满脸嫌弃:“你们苍冥来的已经把咱们无上城占了大半了,怎么?还想挤进诗书阁里来?” 那被打伤的人擦了擦嘴角,从地上爬起来,弯下腰捡起那些字画。 夙溪看了一眼,字写的不错,画也画得挺好看的,不过因为刚才那一扔,这些东西都已经脏了,至于那块上好的墨,站了泥土,碎成几块砸在青苔上,怕是已经不能要了。 那男子拾好了笔墨,对着诗书阁嘁了一声:“什么诗书阁,将诗书拒之门外,也配叫诗书阁,就你们这些气节,更配不上诗书二字。” 这人说完,诗书阁里的人顿时不高兴了,四五个男子撸起袖子就走出来,摆出一副要惹事的架势指着那名男子就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你把字画挂入诗书阁里卖的资格?你也不看看你是从哪儿来的,苍冥逃亡至此,给你歇脚的地方已经不错了,还蹬鼻子上脸!” “就是!穿着那个寒酸样儿,写的字也没多好,竟然还在我们面前摆起架子了。” 夙溪看了一出戏,心想人类之中也有好坏,这些眼高于顶的无上 分卷阅读214 城内人竟然排外,也不知牧崇音如果看到了这一幕会是什么感想。 不等夙溪心里想着牧崇音那张臭脸,刘子倾就率先给她表演出来了。 刘子倾是受名门正派熏陶的弟子,见到这种场景自然心里不悦要打抱不平,他松开了夙溪的轮椅朝那几人走去,眉头轻锁,声音带着几分严肃道:“身为文人,言谈怎可如此粗鄙?拿出一些文人应有的高风亮节来,别没辱了苍冥的人,反而先辱没了自己。” 那几个文人被刘子倾这么一说,脸上顿时不好看了:“你是谁啊?要你在这儿多管闲事?” “莫不成又是一个外来的?我说你们这些外来的,既入了我无上城,就学不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 刘子倾将腰间的腰牌拿出来扬在那几人面前:“在下翎海刘子倾,不过是不想看大家言语互相攻击才站出来劝说的。” 其中一人倒是听过刘子倾的名讳,毕竟在翎海,只要稍微关注一些修仙之类的事,必定听过刘子倾的为人。 刘子倾向来刚正不阿,见不惯世间不平之事,且在翎海派弟子中为佼佼者,他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果然,那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也不继续挤兑那名苍冥的文人了,只对刘子倾拱了拱手道:“不知原来是刘少侠,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无碍,大家如今本就应该同仇敌忾,切不可再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翎海也好,苍冥也罢,说到底都是文人,什么地区的又有何分别呢。” 刘子倾说完,那几个文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们尴尬地咳嗽了一下,点点头,也没再说话了。 苍冥的文人倒是有几分傲骨,对着几人哼了一声,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刘子倾见人都走了,也不好再摆出一副架势训斥别人,于是拱了拱手,算有礼貌地转身,推着夙溪离开。 两人越过诗书阁,刘子倾才歉然一笑:“抱歉,夙姑娘,让你看到了这一幕,我方才还在你面前夸下口说诗书阁算道风景,却没想……” 夙溪打断了他的话:“就当是另一道风景吧。” 过了会儿,她又说:“你方才那些话说了也没用,那几个人显然还是会继续排斥外来的人。” 刘子倾点头:“我知道,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每日从无上城门外进来的少说有上千人,一日日增加,有的无处可去,甚至就睡在了马路上,为无上城原本的居民也带来了不少麻烦,他们排外,我是可以理解的。” 夙溪顿了顿,知道他话中有话,无非就是如果不是因为宿无逝,这些人也不会东奔西走流离失所了。 夙溪其实也很好奇她死去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她拉不下脸问卞舞华,更不好意思问牧崇音。 卞舞华那直率的性格,恐怕会当着她的面抨击宿无逝的十大罪状,牧崇音已然活成了一个人精,她稍有松懈,就能被对方看穿。 夙溪无人可问,故而一直沉默着,再多猜疑都放在心里,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问问刘子倾。 “这一年发生了什么?” 刘子倾听见夙溪问话,一时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发生了太多了。” “如果方便,劳烦一件件说与我听吧。” 刘子倾看着夙溪的头顶,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女子光洁的额头与高挺的鼻梁,眼睛那两扇睫毛垂下,甚是好看。 刘子倾心中颤了颤,握着轮椅的手稍微紧了些,不自觉地说了句:“与你说有何不方便的呢。” “一年前一只凤凰落在了翎海我们平日习剑的广场,那时卞姑娘已经身受重伤,牧城主更是差点儿就丧命,若非有掌门与长老施救,恐怕两人就要阴阳相隔了。后来卞姑娘告诉掌门,南仪仙人仙游了,海角天边也沉入海底,更透露南仪仙人将自己一身道行全都交给了她。那时掌门已经收到了玄天送来的信件,众人都以为宿无逝成魔,欺骗了你,不过玄天一口咬定是你做了那些伤天害理之事,甚至派人来翎海理论。 卞姑娘为你作证,众人商议了许久才决定先将你们找回,问清楚原由再做打算,谁知道没两日玄天的一名弟子便上了翎海,见到玄天的人,无意间便透露你已经在孤岛上身亡的消息。 两个月的时间,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宿无逝,而在玄天那边,掌门长老都已过世,玄天派被北海归教占领,北海归教的人非但将玄天占领,甚至打开妖界,放出群妖,让群妖入住玄天,还大开杀戒。 卞姑娘与众多修仙者一起去玄天支援,却直面碰见了宿无逝,与他大战了一场。卞姑娘是负伤回来的,听她说,与她恶战的是一个真正的魔,举手投足之间电闪雷鸣,即便她有两百年的仙人道行和神鸟相助,也在他手上占不了一分便宜。 北海归教自命神火,不断向人间其他大陆发出挑衅,就在几个月前,玄天众魔哭嚎,魔气冲天,连接着苍冥边界的仙界分界石裂成了两半,仙界有许多仙人都陨落了。听见到的人说,魔声哭了几日,那天雷便响了几日,即便是仙人之姿都无法抗拒的力量,又更何况是我们凡人?” 刘子倾说到这儿,已经带着夙溪道了万金楼前,没有李南栎的万金楼空荡荡的,门外上了一把锁,锁上都积了灰。 万金楼正门对着湖面,宽阔没有边际的湖水上漂浮了几十艘画舫,恐怕是被人租下来不愿在路上挤,而走水路的。 刘子倾叹了口气:“当时牧城主就已经提出要用浮光灵石将你换回,但是谁也没同意,掌门说这是禁术,使用出来也不知是否会给人间带来什么灾难。后来苍冥付去了一半的领土,两位仅存的仙人又恰好捉到了李南栎,李南栎身上带着两万余颗浮光灵石,牧城主又一次提出在穹苍台使禁术复活你,掌门这才同意。接下来的事,便是你所知道的了,我们一直在顽强抵抗,却做不了任何反击。” 夙溪张了张嘴,哑着声音道:“若他真有如你所说的能力,又怎会让你们顽抗一年。” 刘子倾讽刺般地笑了一声:“我们拼命抵抗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卞姑娘说宿无逝亲口说过,他要看着我们这些门派的所有人一个个受尽折磨,在他的手上求死不能。” 夙溪骤然觉得背后一阵冰冷,刘子倾恐怕是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口气过于冷冽,于是伸手拍了拍夙溪的肩膀:“你别担心,牧城主说过了,他不会逼你,我也不想逼你,夙溪,我想你真正看清这一切,看清现在的人间是什么样的人间,再做你自己想做的打算。” 夙溪沉默了好久,才对刘子倾道:“你能带我去一趟苍冥吗?” “那里太危险了。” “我不去战场。”夙溪顿了顿:“ 分卷阅读215 我只是想看看。” 看看那流离失所的人原本的家乡,看看那风光秀丽的苍冥究竟变成何种面貌。 如果整个人间大陆当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如果宿无逝当真说过那样阴冷残忍的话,如果他真的成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祸端…… 夙溪觉得心乱如麻。 她不舍得伤害宿无逝,也不想整个世界被他倾覆。 ☆、神威 依刘子倾说,如今的苍冥很危险,即便是人类居多的地方,也有可能存在潜在的妖,故而在去苍冥之前,他要去向翎海掌门请示,并收拾妥当才能出门。 翎海的掌门是有些不信任夙溪的,依她看夙溪之前的行为,总觉得她会找个机会甩下刘子倾,自己跑去找宿无逝了。 夙溪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法,然而她如今双腿不便,即便有想法,也没法儿实行。 牧崇音帮着夙溪说了不少好话,正如他所言,如今的情况只能顺着,不能强迫。 夙溪心想强迫也没用,她的一身能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用,能干出什么大事儿来?顶多嘴上不饶人,面对这些看不惯的碎几句而已。 在牧崇音的帮助下,刘子倾取得了翎海掌门的同意,临走前虚望道人特地把他拉过去说了些话,毕竟是虚望道人得意的徒孙,不给些防身的法宝,也不敢让他前往战事前线。 这几日雨连着下,夙溪坐在檐下看雨,卞舞华迎面走过来。 这一年她变了不少,整个人沉稳了,浑身笼罩着灵气,再不像之前那样带着些微傲慢地看人。卞舞华穿着浅紫色的长裙翩翩过来时,手上还拿着一朵花,等到她走到夙溪跟前时,面对夙溪看花的眼神,有些无奈道:“牧崇音送的。” 夙溪点头,表示知道。 卞舞华抿了抿嘴,随后又说:“我与牧崇音没有对不起你和宿无逝,我们已经尽力帮了。” 当年宿无逝屠城三千修仙者是牧崇音和她瞒下来的,在玄天魔性大发杀了苍冥的女弟子也是他们瞒下来的,对于这两人,卞舞华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了。 只是后来事情败露,谁也料不到会发展成这样,卞舞华只知道,虽说她曾经看不起夙溪,但从未真正做过对不起夙溪的事。 “这两日我与你说的话是直白了些,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并非针对你们,我只是……”卞舞华说道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 夙溪那张脸淡淡的,一时间仿佛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好似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更没有认真听她说话。 卞舞华叹了口气:“你会回来吗?” 夙溪朝她看去,有些不解,她不回来,能去哪里? 随后才突然想明白卞舞华问这话的原因,夙溪缓缓一笑,笑容称不上多真挚,但至少也不敷衍:“会回来的。” 她此番不是为了见宿无逝而去,自然会回来,况且有刘子倾跟着,不回来也不行。 卞舞华还想说些什么,刘子倾便从里头出来了,他身上背着个包裹,顿时让夙溪笑了出来, 她颇为感兴趣地问:“我们不过去一日,你怎么好似要在那儿长住似的?” 刘子倾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些东西都是虚望道人让他带的,说是为了以防意外和不时之需。 夙溪也没所谓,反正她现在就是个残废,东西再多也不可能是她拿着背着,刘子倾想带就带吧。 刘子倾既然来了,卞舞华便不再继续说话,只是对两人颔首,再向刘子倾嘱咐了一句小心,便转身离开。 刘子倾推着夙溪的轮椅道:“等会儿我御剑带你前往苍冥,不过到了苍冥地界便不能御剑了,以防被妖盯上,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夙溪了然,刘子倾道:“这轮椅……” 夙溪摇头:“无碍,我放在乾坤袋里。” 刘子倾点头,他自然而然地将夙溪打横抱起,恐怕是这姿势做得有些多了,竟然没有半分违和感。夙溪顺手搂上对方的肩膀时,一时有些怔住,心中闷闷的,不自觉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一点儿,没依偎在对方的怀里。 刘子倾唤出长剑,踏剑而行,从无上城前往苍冥边境要不少时间,如今又下着雨,故而时间被拉长,好在刘子倾给他们布了结界,身上没被淋湿。 夙溪问他:“沥城如今算是哪边的?” 刘子倾道:“沥城已经是神火的地界了。” “那沥城卞府……”她突然想起来卞府早就没人了,于是转问:“沥城池家如何了?” “池家?哦……苍冥的皇帝不知去向,池家本是朝中官员,没了王朝,自然没了依靠,据说在神火占领沥城之前他们便举家离去了,至于究竟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 夙溪顿了顿:“他们为何要离开?” “因为有消息说神火攻来,所以他们……” “我的意思是,神火占领沥城之后,池家人便不能活了吗?” 难道神火占领了一个地方,那个地界的所有无辜百姓都不能活了?以她的理解,无非就是换了个主人而已,沥城的城主换成了神火中的一员,宣告沥城被神火占领,城中的百姓难道不是只要矜矜业业的,照样可以生存吗? 毕竟历来每个王国的改朝换代,都不会太殃及百姓,仅是换了个人当皇帝而已。 刘子倾脸色有些僵硬,夙溪看向他,心中突然有些发虚,许久之后刘子倾才道:“被神火统治的人间,算不上人间,即便是臣服的百姓,他们也不会善待的。” 夙溪还想问什么,刘子倾便道:“到了你便知道了。” 夙溪默然,这一路,两人没再说话,等到了苍冥的地界之后,刘子倾果然没再御剑飞行,找了个有树木遮蔽的地方抱夙溪坐上轮椅,然后顺着尚由修仙者占领的地界道路,往苍冥边境城池中而去。 苍冥这边没下雨,城门前长了不少野草。 这座城由于靠翎海方向最近,故而守城的人也很多,妖中羽族可以化作飞鸟在高空飞行,就怕有个万一,城门上几乎是十步一个站岗的,看上去很壮观。 入城的人不多,大约就几个,多半都是老人家,出城的不少,提着包裹推着车的,有的有钱人骑着马或是坐着马车的,全都在往翎海方向赶。 刘子倾出门的时候换了身普通人的衣裳,推着穿着尚算华丽的夙溪,倒是有些仆人带着小姐入城的模样。 入城的时候,守城的几人仔细在他们身上打量着,总觉得两人看上去不一般,差了一人从城门上面喊了个管事儿的下来。 管事儿的有些道行,大约是筑基后期,看见刘子倾的那一刻对他拱了拱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师兄?你如何会来这边?难不成是掌门有何吩咐?” 分卷阅读216 刘子倾摇头:“掌门没吩咐什么,我不过是来这边看看。” 那男子还想再问什么,刘子倾朝他摇了摇头,到嘴边的话便止住了。 他看向夙溪又问了一声:“这位是?” 刘子倾也不知如何介绍夙溪,按理来说夙溪没被翎海逐出师门,南仪仙人走之前也未说过不认这个徒弟,所以她应当是师叔祖才对,不过…… “小女子张小花,家住苍冥,行动不便,偶遇刘少侠,刘少侠侠义心肠便承诺送我回来。”夙溪面不改色地撒谎,张小花这个名字顿时让站在他身后的刘子倾笑容僵了僵。 “原来如此,不过张姑娘若是住在宣城附近,我劝你还是别回去了,宣城前段时间被攻克,附近的几座城池都不安稳。” 刘子倾点头,推着夙溪朝里头走去。 等越过那些人后,刘子倾才缓缓笑了起来:“张小花这名字好。” 夙溪单手撑着下巴,左右看了几下,点头道:“我也觉得好,好听,还好记。” 刘子倾:“……” 整个城内没有多少人摆摊了,以城池的建筑看过去,曾经应当是很繁荣的,只不过有钱的大多走了,只剩下没钱也没法儿走的还留在这儿。 刘子倾推着夙溪走过两条街才看见人稍微多些的地方,这里原本是个寺庙,寺庙建得很大,能住百来个和尚,门前还有两棵菩提树,树上挂着不少锦缎,上面都写着字。 寺庙的香火没有以往那么旺盛了,大鼎之中仅有两三根香还在燃烧着,整个寺庙里也就只剩下五个年迈的老和尚,一个扫地,一个敲木鱼,两个诵经,还有一个在厨房里烧中午吃的斋饭。 今 日应当是这座城的什么节日,所以寺庙前的人比其他街道都要多,大约二十来个,善男信女几对,买了香,看着已经灭了的烛火,却不知在哪儿点燃。 寺庙的前面有个茶摊,两人赶了大半日的路,如今已近黄昏,刘子倾便带着夙溪到茶摊那儿坐着,向老板要了两碗茶。夙溪的眼睛朝四周打量了几眼,发现有个摆摊卖水果的,老人家大约七十多岁了,佝偻着背,水果摊位上仅有两种,一个是苹果,一个是枣子。 夙溪看着那通红的大枣儿有些出神,恍然想起来,这个季节的枣子刚好成熟了。 “我想吃枣子。”夙溪突然开口。 刘子倾愣了愣,朝水果摊上看了一眼,对她道:“好,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买枣子。” 刘子倾走到老头儿跟前指着枣子问价,夙溪单手撑着下巴看向正在煮茶的妇女,没一会儿那妇女端上茶过来,还没走到夙溪跟前,茶棚旁边突然起了躁动,一个人从侧面撞了过来,直接撞在了妇女身上。 女人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手上的茶碗摔碎,热茶淌了一地。 夙溪朝那方向看去,就见一个满面胡子的糙汉上手扛着一把大砍刀,对着不远处一名瘦弱的女子大喊:“你竟然敢连夜和他私奔!你还要点脸皮不要!” 撞倒妇女的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不过他与那女子一样瘦弱,被踹了一脚后,挣扎了许久都站不起来。 女子连忙朝这男人跑来,一边哭一边扶着他:“爹,我与他是真心相爱的!你为何就不能成全女儿呢!” “成全?你当还是以前吗?如今这世道跟着这种弱不禁风的穷小子只会害了你的命!爹已经帮你和金沙派的苏少侠说好了,七日后你便与他成亲,有金沙派护着你,也算给我们甄家找个靠山啊!” 女子哭道:“我不想嫁给苏少侠!” 男子咳了几声:“你别嫁去金沙派!” 两人脸上都挂着泪,就在离夙溪不到一米的地方,夙溪直觉情况不对,果然,那大胡子的糙汉抬起手中的大刀,对着两人喊了一声:“把小姐带回来!那男的直接打死!” 站在他身后的十多名壮汉一同朝这边跑来,卖茶的妇女连忙往外爬了几步,嘴里喊着:“哎哟我滴娘喂!行行好,饶了我这小摊位吧!” 夙溪扶着桌子想要离开,双腿动弹不得,眼看那十几名壮汉朝这边扑过来,势必要殃及到她。 她见避无可避,双手紧紧地抓着轮椅两侧的把手,扭过头抿着嘴闭上眼睛,心里一个劲儿地想着,千万别撞到她,千万别撞到她! 刘子倾刚买好了一包枣子就瞧见了这一幕,夙溪瘦弱地偎在了轮椅上,那十几名大汉转瞬便能将小茶摊挤满,就在他们一同靠近的同时,夙溪的周身化出了一道无形的保护层,所有靠近的男子统统朝后倒去。 杀伤力不大,那些人也都没受伤,原是稍有道行的修仙者都可办到。 但刘子倾看得清楚,方才那一瞬夙溪身体里涌现出来稍纵即逝的气场竟是让人仰望,几欲跪拜的神威。 ☆、你还要去看人间惨状吗? 刘子倾匆匆赶过去,走到夙溪身边时有些不敢靠近,问了声:“你没事吧?” 夙溪听见声音方才睁开眼睛看过来,瞧见大汉倒了满地,心想应当是刘子倾做的了,还好她身边还有个厉害的人,否则刚才那情况,她非得被人踏死不可。 大胡子糙汉朝茶摊看了一眼:“哪位侠士出的手?此乃我甄家家务事,阁下不好插手吧?” 刘子倾朝那人看了一眼,随后拿了几块碎钱放在桌上,将手中的枣子递给了夙溪,一句话没说推着她转身便走了。 那男人见他们也不掺和自己的事儿,连忙让人从地上爬起来,女子的哭喊声与男子的愤愤不平在两人身后响起。 夙溪打开包裹着枣子的黄纸,拿了一颗在身上擦了擦就吃,入嘴甜甜的,不过与多年前宿无逝给她吃过的味道很不一样,就连果子的肉感也有差距。 踩着天黑,刘子倾带她过了一座城,月亮当空时,才匆匆到了另一座城池中。 这连着的几座城都是由翎海派的人守着的,故而他们入城并没有费什么麻烦,住宿也很容易就找到了。 回房前刘子倾问夙溪:“你非要到夏城去,可是为了宿无逝?” 夙溪没说话,刘子倾继续问:“夏城离宣城那么近,你是否抱着能见到宿无逝的心理,才选择夏城的?” 夙溪垂眸沉默了半晌,再抬首时脸上波澜不惊:“若我说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去夏城,你信吗?” 刘子倾怔了怔,不论怎么看也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星半点的谎言,或许是她太会掩饰,又或许是刘子倾打心底就偏向她,故而他点了点头:“我信。” 这两字说出来时,反倒是夙溪有些愣神了,不过也就那短短的两秒,随后她推开房门,也不看向他道:“早些休息吧。” 刘子倾见她的房门紧闭,盯着那钩花的门帘看了许久,这期间一直忘记呼吸,久 分卷阅读217 到后来他心脏骤疼,才猛地吸了一口气。 他不希望在夙溪的心里还有宿无逝,他觉得那样邪气的人根本配不上房门后面的女子。 他从不敢妄想自己能与之并肩,早在得知她是南仪仙人弟子的时候他就收了这痴心了,只是偏偏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夙溪要去夏城,刘子倾自然要带她去。 夏城离宣城最近,两座城池之间隔着三座山头,山的这边是人间管辖,另一边则是神火地区。 据说神火的队伍没有越过那座山头,但夏城之中也早就没了主人,城主在宣城被攻克的时候就卷铺盖走了,城主一走,城池中的百姓如同一盘散沙,即便是派修仙者来救,也救不下几人。 一路上过城池,各个守城的修仙者得知他们要去夏城,都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不过两人对外的一直口径就是夙溪是夏城人,叫张小花,刘子倾送她回家。 离夏城越近,城池中的百姓就越少,就连守城的人也从原本的几百名,变成了后来的几十名,再到后面,也就两三个修仙者了。 夏城的城门前挂着一面苍冥的旗子,表示这里还属于苍冥的地界,倘若那旗子被人拔掉,那这一处就被神火给占领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天气过热,夙溪的额头上起了细密的汗水,她坐在轮椅上远远眺望那黄泥路尽头的城池,城池上面苍冥标志的旗子有些歪了,在大风刮过的时候抖得萧条。 那座城门前空荡荡的,没人守城,甚至没人进出,看上去像是一座空城。 这城池的上方已然涌上了不少妖气,即便是没有被神火拿下,但恐怕里面也有不少小妖作祟。 刘子倾稳稳地推着轮椅,又走了一刻钟,两人才在城门下,夏城二字在风霜的蹉跎下早就已经看不清了,从城门外朝里头眺望,整个街道都没有人。 两人入了城,这城空得刮阵风都吹不起一片树叶,树干光秃秃的,两人越过了两条街都没见一个人影。 刘子倾道:“应当是空城了。” 夙溪眉头微皱,她总能听见声音,窸窸窣窣的,却不确定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道路的尽头有一个酒楼,酒楼门前没上锁,这酒楼很大,挂在门前的红灯笼都是用上好的绸布制作的,那灯笼骨架用的是软铜打造,下面坠着流苏,一看便是奢侈的地方。 夙溪本想顺着街道走另一边的,却在离开那门没两步后,小声对刘子倾说了句:“里面有人。” 刘子倾静下神仔细听了听,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夙溪朝酒楼看去:“有……女人在哭。” 等夙溪听仔细了之后,才浑身一僵,准确来说并非女人的哭声,而是哭声夹杂这怪异的叫喊声,包含着几句求饶。 刘子倾推着她就要往酒楼里去,夙溪本意是想阻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那扇大门就被刘子倾给踹开了。 门内设有粗劣的结界,难怪刘子倾听不到声音,不过在门被踢开的同时结界也被打破了。 那酒楼的大堂原是富丽堂皇的戏班子台,结果那台上有两名女子衣衫不整,浑身都是淤青,被粗制的麻绳捆住手脚,以蛰伏的姿态趴跪在地上哭着求饶。在她们身后是个头上有两只角的妖,那妖脱了裤子,脸上堆满了满足之态,正在做辱人的私事。 旖旎淫禾岁的场面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夙溪连忙撇开脸,刘子倾也愣住了,进退两难。 女子还在哭喊着:“不要!你杀了我吧……” 吚吚呜呜的声音不断传来,夙溪扯了扯刘子倾的袖子,有些责备道:“还愣着干嘛?!” 刘子倾骤然回神,连忙拔出佩剑朝那妖而去,正沉浸在享受中的妖被突然打断,对方更是带着杀意过来,他哪儿还能继续,裤子都没来得及穿,行事的东西就这样暴露出来,拉着一名女子当挡箭牌扔了出去便转身跑了。 本就是个道行不深的妖,身体上还有未脱去的兽皮,照理来说刘子倾是不会让他跑掉的,只不过那被绳索捆着的女子被那妖朝他这边扔来,他急着接人便让那妖从后门跑了。 刘子倾不敢看那两名女子,她们身上还有各种暧日未浑浊的痕迹,在刘子倾解开她们身上的绳索后,哭涔涔地抱在了一起。 刘子倾扯了一块戏台子上的纱帐盖在两人身上,那两名女子的情绪很不稳定,眼神涣散,即便被救下来之后嘴里还念叨着救命。 刘子倾想问她们怎么会落到妖的手里,但看这情况也知道,这座城池既然没人把守,妖自然可以随意进出,此刻来夏城的都是一些小妖,可能根本就不在神火名下,故而城外的苍冥旗帜还在。 他没法儿安慰这两人,夙溪则是没空安慰,耳边的声音并不止这一处,原本看似空城的夏城意料之外的出现了许多人声。 哀嚎声、啼哭声、咒骂声,全都在她的耳边缠绕,四面八方,各处都是。 这些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人疯了一般喊叫,从远处拼命朝她跑来,那喊叫声逐渐靠近,最后那疯子便对着她的耳朵一个劲儿地嚎叫,偏偏她无法躲开。 夙溪伸手捂住双耳,弯下腰垂着头,那些声音根本不会因为她堵住了耳朵而消失,就缠绕在她的身侧,一遍一遍,各种言语夹杂在一起,有的向上苍求饶,有的甚至向上苍求死。 刘子倾发觉了她不对劲,那环绕在她身体周围的神威又再度出现,逼迫刘子倾不得不后退,甚至呼吸都停止了。 夙溪双手颤抖,太阳穴的青筋凸起,她想要努力屏蔽掉这些要命的声音,五感的敏锐只加剧了她的痛苦,百里之内的人间哀怨仿佛统统在此刻钻入她的耳朵,顺着她的耳朵入侵她的大脑。 夙溪低吟一声,痛苦得几乎直不起腰。 刘子倾用手中的剑支撑身体,双腿半跪,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竟是克制不住胸腔的血,他是被这神威震伤了。 夙溪拼命压制在她耳旁叫嚣的那些声音,她闭上眼睛的同时,似乎能看见那些人就趴跪在自己身边扭曲的五官对着她嚎叫,一股力量就在她的身体里,那些力量可以压制住这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就在她身体的某一处,只要被她找到,为她运用。 夙溪猛地睁开双眼,耳边的嘈杂声骤然消失,她像是溺水的人骤然浮出水面般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冷汗直流。 再看向刘子倾,对方在戏台下双腿跪着,握剑支撑地面的手正在发抖,他的鼻下挂着两行鼻血,在夙溪恢复正常的那一刻,才有力气抬手擦拭。 “你怎么了?”夙溪问他。 刘子倾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再看向已经晕倒在地上的两名女子,没回答夙溪的问题,反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了?” 夙溪皱眉:“我听到 分卷阅读218 了好多声音,吵得我头痛。” 刘子倾怔了怔:“那是这座城里被折磨的人对你的呼喊。” 是所有渴望能有神泽降临的苦难者对上苍的乞求,刘子倾不得不承认,在穹苍台上复活之后,夙溪改变的不单是性格,还有她的能力。 以往她很少说话,虽然看上去冷面,实则内心很敏感,如今的她的冷漠,当真是对周围人都不在乎,且一旦开口说话,绝非废话,字字珠玑。虽说她看上去还是筑基初期的道行,但那威压败露出她命带神格的气场。 夙溪问:“你知道这座城还有人?” 刘子倾苦笑:“怎么会没人,这两名女子盘着发髻,显然是嫁做人妇了,丈夫走了怎么可能不带走她们?我们刚入城,这边靠近翎海方向,故而那些妖鲜少放肆,若再往深处走,靠近玄天那边的话,恐怕所有稍有姿色的女子都逃不过这两人一般的命运。” 夙溪只看着他,刘子倾的目光灼灼,他问:“你还要过去吗?在你听到那些人的声音后,还要去看被群妖控制住的人究竟是怎样一副惨状吗?” 夙溪迟疑了。 从方才那声声扰人心神的哀嚎中她就能想象到夏城的另半边城池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连夜赶往翎海 夏城的人,能跑的都跑了,跑不掉的都留在城内,被一些法力低微的妖给擒住,年迈的人当牛做马,年轻的人便要上演搏斗戏码来让这群妖消遣。 听醒来的两名女子说,她们的丈夫就是在搏斗中死去的,妖会给他们一人一个武器,或许是菜刀,或许是锄头,两人只有将另一个人杀死才有机会活下来。 有骨气的年轻男子是不愿意的,如果他们不自相残杀,妖就会捉住他们的妻儿老小威胁他们,谁若怯场,就杀死他们的家人。他们都不怕自己死,却怕看见自己重视的人离去,所以他们妥协,他们面对曾经的街坊领居,拿起武器奋力拼搏,在一片叫好声中将对方杀死,流着泪跪在躺在血泊中的尸首旁。 妖会拿住他们的软肋,逼迫他们做出自己不想做的事,这两名女子中其中还有一名女子有过一个孩子,年仅五岁的女孩儿,每当她提起自己孩子的时候,脸上都会挂着宠溺的笑容,随后又狰狞恐惧。 另一名女子道,她的孩子是被妖放在油锅中炸死的,五岁的孩子当着众人的面,哭喊着叫妈妈,女子疯了一般地冲上去,然而并没用,那群妖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让那些有能力反抗的人好好看看反抗的下场。 小孩儿落入油锅的时候并没及时死亡,皮肤被滚烫的油炸开了一个个水泡,哭喊声只持续了短短的二十多秒。妖放肆大笑,人则彻底寒了心,纷纷跪地瑟瑟发抖不断求饶。只是后来女子没敢去收拾,她不敢亲眼看自己女儿的惨状,小孩儿的尸体被不相干的人埋入土里,至今埋在何处她也不知道。 这两名女子是偷偷逃走的,许是运气不错,走了不少路也没妖发现少了两人,她们顺着小路一直逃到了这处却又被外来的妖抓住,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这些事都是她们神志不清断断续续说出来了,不过每一字每一句夙溪听在耳里,都心如刀割。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轮椅的两侧,手背青筋暴起,两名女子疯疯癫癫地继续说着这些日子在妖的统治下过的惨无人道的生活,时而哭,时而叫。 刘子倾点住了她们俩穴道才让两人消停了会儿,他慢慢蹲在了夙溪面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有些胆怯,却又鼓起勇气地伸手握住了对方抓紧扶手的手背,轻声道:“这就是如今的人间,夏城被苍冥抛弃了,这就是被神火夺取领土的人类的下场,夙溪……你还觉得他是对的吗?” 夙溪恍惚地看着刘子倾,只觉得自己手背上一片滚烫,而她浑身冰冷。 “我们回去。”许久之后,夙溪只说了这四个字,刘子倾点头,知道前面的路她不会再走了,也没有那个能力承受直面看见人类被妖肆意妄为的惨状。 刘子倾带上了那两名受伤又神志不清的女子,女子只知道是被眼前这人救了,于是也昏昏沉沉地跟着他后面走。 四人沿着原路出了夏城之后,那两个跟在身后的女子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们没了丈夫,没了家庭,即便活着也不知以后该去向何方,可终于逃离了这个曾经带来欢声笑语又给她们重创的城池,她们满怀释然,松懈的情绪与精神让她们哭哭笑笑,夙溪在前头听得心酸。 刘子倾将那两名女子交到了最近一个有修仙者照看的城池中,然后带着夙溪一路往翎海方向而去。 此番出来,他们在外面住了两夜,比预计的时间要长许多。 夙溪总是忘不了在夏城听到的声音,回翎海途中休息的一夜,那晚她醒了四次,每次都是被刺耳惊人的小孩儿啼哭声给惊醒的,如此反复,总让她浑身冰凉,大夏天里裹着一床被子瑟瑟发抖。 翎海的无上城还在下雨,回到翎海已经是他们出去后的第三日晚上了,当晚牧崇音家的侍女正在门前点灯,刘子倾一手撑着伞,一手推着夙溪的轮椅就回来了。 侍女瞧见了两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火折子往屋内跑,没一会儿卞舞华与牧崇音都在厅内等着他们俩。 刘子倾推着夙溪入了厅才收起雨伞,他的背后淋湿了一片,夙溪的身上却不沾一点儿雨水。 牧崇音晃着扇子上下打量了夙溪几眼,眼前的女子神色淡淡的,不过眼下泛青,似乎是没睡好觉,他没问夙溪,直接问刘子倾:“去了哪儿?” “夏城。” 卞舞华皱眉:“离宣城最近的城池,人不都走空了吗?” 夙溪淡淡道:“没空。” 不但没空,还有很多尚未逃离的人正在里面受苦,她与刘子倾两人不论如何也救不了那么多深处灾难中的人,更何况刘子倾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夙溪。 卞舞华朝牧崇音看去,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苍冥派的人不是说夏城已经是空城了吗?早在七日前就传来消息城内再无人出了啊。” 牧崇音似乎知道一些隐情,表情有些怪异,不过夏城的人不能全部离城也是有所预料的,苍冥不可能为了几百人而让自己门派的众多弟子守在离神火最近的一座城池里。 夏城与宣城仅有三座山峰的距离,谁也料不到神火究竟何时会突然吞并这一处,他们早日撤离,连带着能迁移走的人一并带走了,那些走不了的,走不动的,都留在了城内。 牧崇音扯开话题:“你们在夏城可看见了什么?城墙上的锦旗还在吗?” 刘子倾叹了口气:“锦旗还在,不过城内有许多妖,大多都是道行不高的小妖,这乱世反而更好让他们为所欲为。” 分卷阅读219 卞舞华捏紧拳头:“神火都没踏足的地界就有妖敢肆意妄为,那被神火占领的地界那些未能及时逃掉的人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可想而知。” “我与舞华向玄天讨了十四名修仙者,这已经是他们门派仅能出的人力了,那十四名昨日都往苍冥赶去,等夙姑娘安顿好了之后,刘兄你再与我一同前往翎海,与领海掌门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吧。”牧崇音顾忌着夙溪在场,不想把话题带入到宿无逝那边,所以在卞舞华差点儿引向话题之前就将其断掉。 一直沉默不语的夙溪此刻开口:“我一同前往。” 卞舞华愣了愣:“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牧崇音扯了扯袖子,她的话及时止住,朝牧崇音看去,只见牧崇音折扇遮住了半边脸,眼神满怀深意地朝她瞥了一眼。 这是夙溪第二次上翎海,牧崇音说要与翎海掌门有事相商,连夜就赶过来了。 夙溪有刘子倾照顾着,也连夜跟了过来。 等到了翎海派夙溪才发现整个翎海的人少之又少,她上一次来的时候五步就能看到一个弟子,而今的翎海派整个广场上,除了两三个提灯巡夜的人之外,就看不见其他人了。 卞舞华说,大部分都被翎海掌门安排到了苍冥,还有一部分人早就已经去世了。 午夜时分,四人见到了虚望道人,虚望道人见刘子倾安然无恙的归来顿时松了口气,又看见夙溪一同前来,脸色有些怪异。 他召唤仙鹤将四人带上了凌云殿,凌云殿前仅有两名小童提着夜灯等着,就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来通传一般。 见到仙鹤载人过来,一名小童连忙敲响了腰间的玉锣,叮得一声四面八方的房屋都亮了灯,烛火在细微的夜风下晃动,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凌云殿。 夙溪腿脚不方便,上下仙鹤都是由刘子倾抱着的,等落了地之后,又坐回了轮椅上。 虚望道人几步上前,敲了敲凌云殿正殿的门,掌门就在里头休息,门刚敲响,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眉间有深深皱痕的掌门看了一眼来人,给虚望道人一个眼神,要他去唤自己的四位师弟一同过来。 等四位长老都来了之后,牧崇音才对翎海掌门拱手:“这几日刘兄与夙溪二人去了夏城,听刘兄说,夏城虽说苍冥的旗帜还挂在城墙上,但城内已经有不少小妖作祟,我与舞华的意思是想要翎海拨一部分修仙者前往夏城,守住城池,深夜冒雨赶来,就是想向掌门借人的。” 掌门眉头轻皱:“夏城离宣城最近,这时候让我翎海弟子前往,不是白白断送了几十人的性命?” 卞舞华解释:“可若我们一味退缩,他神火进一步,我们让两步,还需要什么守城人?如此下去,就会有无数个夏城,迟早有一天翎海也会被占领的。” 风长老赞同的点头,麟长老则道:“翎海如今弟子都出了山门,门内还有不超过两百人,真派出去的话……”那整个翎海派就空了。 牧崇音道:“我知掌门顾虑,故而只向掌门借二十人,我无上城再派出三十人,借此名头,可向逍遥派、金沙派要上一些,二十多个门派下来,至少有两百人守住夏城,我与舞华再一同前往,必然不会让神火再夺一城。” 岳长老哼了一声:“即是为了天下苍生,要我们赴死又如何?牧城主,我膝下还有三十多名弟子,你统统带去夏城吧!” “如此甚好!”牧崇音松了口气。 夙溪见双方谈妥,于是开口:“牧城主,你去夏城时劳烦带上我。” “你又去夏城做什么?” “我不是要去夏城,我是要越过夏城后的三座山,去宣城。” 掌门与几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每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夙溪又朝掌门笑了笑:“翎海不是有可让魔废去自身魔性的禁术吗?当年被毕姝带走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不知掌门能不能交给我?” 牧崇音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忍不住哈得一声笑出来:“你想通了?” 夙溪道:“不是想通,而是妥协。” 这本书中所述,天下注定要消亡在宿无逝的手上,而依着卞舞华是书中女主角的套路,宿无逝注定要消亡在卞舞华的手上,不论卞舞华现在是否有那个能力,也不论人间最后被逼成了什么样,谁也撼动不了她作为女主角本身自带的外挂。 夙溪想明白了,她不要宿无逝在成为众矢之的后还没人陪着他,即便将来有一天他会死,夙溪也希望自己是他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 她不愿天下苍生被妖魔折磨,那必然需要人牺牲,为了最后拉住宿无逝,她往前一步又如何? 面对领海掌门与四位长老,卞舞华与牧崇音这几双直勾勾的眼神,夙溪将双手平稳地放在双膝前,抿嘴鉴定道:“请各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亲手了结这一切。” ☆、再遇李南栎 翎海掌门有些犹豫:“虽说夙溪师侄你命带神格,可我怎么看上去你如今还只是筑基初期,即便天生拥有神力若无法使出……”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刘子倾此时开口:“掌门放心,夙溪……夙溪师叔祖她,有办法的。” 他亲眼看见了,从她身体里迸发而出的神威,饶是那一星半点就让他跪地不起,被她全部释放,也不过是朝夕之事。 岳长老始终有些不信任夙溪,尤其是他与麟长老曾在玄天亲眼看见夙溪与宿无逝两人手牵手一同离开的背影。这两人分明有情,他不是担心夙溪没那个能力为天下除害,而是怕她带着那一身能力却偏向妖魔。 “掌门师姐,这事……还得慢慢商量。”岳长老凑在掌门耳旁低声说了句,掌门也觉得如此大的事不可以草率,于是道:“几位连夜赶来恐怕也累了,虚望,你安排几位去休息,至于夙溪师侄提的要求,我得与四位长老商议商议。” 夙溪面色不该,脸上依旧挂着笑:“商议可以,但掌门记着,禁术一旦交给我就只能等我主动归还了,除此之外,我所有行动你们都不可以干涉,你们若不信我就将我当个弃子丢了,若信我,便记着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岳长老见夙溪的话语中带着嚣张,眉毛都竖起来了,刘子倾见状况不对,立刻扶着夙溪的轮椅推着她转身离开。 夙溪也没什么话要说了,便由着刘子倾,比其他几人都先一步离开。 夙溪走后,翎海掌门拉着牧崇音与卞舞华又聊了会儿夙溪的事儿,虽说关乎天下苍生,但禁术毕竟是翎海的,夙溪也是翎海的弟子,卞舞华与牧崇音并未插嘴太多,只是帮忙分析了一下夏城那边如何守城。 两人出了凌云殿,外面的雨都停了。 凌云殿本就悬于半空,山顶 分卷阅读220 上比山脚下的温度要低许多,卞舞华缩着肩膀还没说冷,牧崇音的外衣便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卞舞华笑嘻嘻地朝他瞥了一眼,两步凑上前,在对方的唇上印了一吻,两名掌灯的小童看得眼睛都直了。 牧崇音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对方的脸,听见卞舞华问:“你说翎海会放人吗?” 她说的放人,是放夙溪走。 牧崇音牵着对方的手,两人顺着长廊月下散步,道:“肯定会,不单会放夙溪走,那禁术也会一并给她。” “你又知道?” “他们当初在穹苍台复活夙溪的时候就是用禁术,夙溪复活了,且神格还在,禁术这么好用,他们又怎么能忍得住不拿出来看看成效?再者,也只有夙溪这条路可以走了。”牧崇音晃着扇子:“你虽说有凤凰,有千机,还有两百多年的散仙道行,可与如今的宿无逝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我们与他打,那只能算是硬碰硬,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唯有夙溪与他打,不用一兵一卒,他都满盘皆输。” 卞舞华抿着嘴,过了许久哼了声:“我知道,虽说这是为天下好,但我始终不希望见到他们真的兵刃相见的那一天,牧崇音,你说你我会不会有那一天?” 牧崇音道:“不会,你若为邪,我陪你邪,你若为善,我陪你善,不论你站在那一边,我都会站在你后面。” 他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卞舞华,卞舞华愣了愣,脸颊通红,随后腰间被牧崇音搂住,对方抱着她踩在虚望道人留下的仙鹤上往凌云殿下而去。 她笑:“你怎么那么好。” 牧崇音点了点头:“我这么好,你今晚能不能也对我好?” 卞舞华收敛了笑容,不过没推开对方,嘴上不瞒道:“怎么你正经不到三句话……” 这回牧崇音猜中了,次日翎海掌门果然将残留的一半禁术交到了夙溪的手中,那禁术装在了一个玉葫芦里,若打开葫芦,里面飘出的金色气体便会在空中化作一个个符文,符文通篇下来,便是那禁术的练法。 众人都能看到,禁术的前半段模模糊糊,那些气体不论怎么拼也拼凑不出文字,符文也是从一半开始展开。 虽说禁术归翎海所有,可那些符文却都不是人类能看懂的文字,像是一种古老的语言,甚至更偏向妖魔一些。 牧崇音说,这本就是给魔练的法术,符文自然不会是写给人看的。 夙溪面色淡淡地接过了那个玉葫芦,岳长老黑着脸,夙溪还挺有心思的,故意朝对方礼节性地笑了一下,岳长老气得直接转过身去。 掌门道:“夙溪,禁术交给你,但并不表示我们完全放任你去神火,你既说你是为了天下苍生,那就在接近宿无逝之后,每七日给我们回一次信。” 夙溪收敛了笑容:“不行。” “那你就不能离开翎海。” 夙溪默然,周围一片沉寂,许久之后,她又开口:“可以,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三个要求。” 岳长老转过身来指着她就喊:“你别得寸进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苍生,实际上卷走了我翎海的禁术不说,正事儿没见干,还要我们答应你要求!” 夙溪将玉葫芦轻轻地提在手上:“不然就拿回去。” 掌门知道,夙溪并非一定要帮着他们,按照她与宿无逝之前的关系来说,去帮宿无逝的可能更大。玉葫芦里装的东西他们拿着也是无用,给夙溪也没什么不可以,可若真为了这些事让夙溪转而朝宿无逝那边,掌门觉得得不偿失。 “好。” 岳长老还没说完,掌门的一个好字便让他哑口无言。 夙溪抿嘴,收回了玉葫芦,目光淡定地朝掌门看去:“第一个要求,我要见李南栎。” 见李南栎不难,李南栎就被关在翎海的某一处,原本是由两位仙人看守着的,不过如今那两位仙人都去了苍冥的两个要塞点,那里未解散的人群最多,若无道行高深的人护着,就怕神火拿人威胁,所以李南栎那看守的尚只是修仙者。 能看住妖仙的人夙溪原以为应当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过等真的到了关守李南栎的地方时她才愣住了。 李南栎被关在了凌云殿下方。 凌云殿本是悬于空中的宫殿,两边仅由绳索拉住了山间岛屿,在整个凌云殿的下方有一处突出的坚硬无比的石头,那晶石即便是薄薄一片刀剑也砍不破,更别说厚成一座小山了。 漆黑的石头下方有与绳索链接了一座小桥,仅能容两人迎面通过的宽度,夙溪到了桥的尽头发现门前只有一人看守者,那人穿着翎海服饰,抱着剑,正靠在石壁上打瞌睡。 掌门见那看守的人正打瞌睡,咳嗽了一声。 睡得正香的人突然听见声响,警惕性地睁开了双眼,入眼便看见了一行接近十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个个儿都是惹不得的主。他立刻拿起剑站了起来,眼眶里还有没睡醒的血丝,他挠着头,脸红道:“掌……掌门好,长老好,刘师兄好。” 掌门道:“开门。” 还在迷糊中的人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清醒了,他额头冒出了冷汗,手指哆哆索索地从腰间拿出契合牢房阵法的玉石,动作尤其地慢。 在他打开门的那刹,突然跪了下来一个劲儿地磕头:“掌门赎罪,玄天的萧师叔说有话要问李南栎,说李南栎本就是他们玄天出来的弟子,还拿身份压了弟子,弟子……弟子就让他进去了。” 岳长老甩袖:“混账!让你看个门儿你也看不好!人进去多久了?” 那弟子肩膀都在颤抖:“大……大约两刻钟了。” 瞧他那心虚不确定的模样就知道,恐怕是睡着了没算时间,如今人进去多久,是否离开了,离开时是否一个人,他一概不知了。 岳长老指着他道:“等会儿再收拾你!” 一行人顺着牢房的小门朝里走,掌门带路,夙溪走中间,牧崇音他们殿后。 这牢房倒是做得精巧,这晶石从外头看一片漆黑,在里面瞧竟然通彻得很,每一个牢房都由密密麻麻的钟乳石隔开,仅留几道缝隙通风,透过那水晶一般的钟乳石便能看见牢房里头的人。这里的所有晶石排布都有阵法,每一块石头都用得精妙,只要凌云殿不坠,这就堪称人间大陆最安全的牢房了。 几人还没走到关押李南栎的那一间,便都听见几声响亮的鞭挞声。 玄天的人显然还没走,掌门几人快步走过去,夙溪隔着一层透明的晶石能看见李南栎那身红色的衣服,模模糊糊,仿佛一块破旧的帕子挂在墙头。 “萧徵!你在做什么!” 萧徵刚拿起鞭子的手一抖,那本是要落在李南栎背上的一鞭偏了方向,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当即便有鲜红顺着他的下巴低落在晶石 分卷阅读221 地面,与那早就流了一地的鲜血融为一体。 萧徵连忙将鞭子藏在身后,面色有些苍白,毕恭毕敬地对着掌门鞠了一躬:“掌门好。” “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徵眼珠子转了几圈,沉默了几秒后,从身后拿出鞭子双手奉上,单膝跪在地上对着翎海掌门道:“萧徵自知自己是玄天人,李南栎关守在翎海,就不归玄天管,可我玄天的扈师祖死在他的手上,整个玄天如今的破落也都与他有关。萧徵心存恨意,实在不是个修仙者该有的样子,不过这仇若不报,我即便与神火对决战死了也不会安息,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但萧徵不后悔!萧徵自知有错,方才我打了李南栎二十七鞭,掌门也打我二十七鞭作为惩戒吧!” 掌门听对方这么说,心里虽然气他莽撞,但是也明白他心中的怨恨,如今玄天已经不在了,萧徵又是如今玄天辈分最高的,即便低他几个层次,他也不可拂了面子。 “罢了,念你事出有应,下次不可再这样了!” 萧徵低着头松了口气:“多谢掌门。” 夙溪还排在一行人后头,她看不见李南栎现在究竟如何了,但能闻到那满室的血腥气。 她转头让刘子倾推她过去,刘子倾推着她顺着墙角走,越过了长老一行人,刚好在掌门身后停下,夙溪瞥了一眼被关的李南栎,顿时浑身僵住了。 ☆、救你出去 李南栎的双手被阵法形成的链子捆住,身体的背后还插入了两根金色的倒勾,那倒勾勾在了他的琵琶骨上,抵着仙脉,锁住了他的法术。银白色的头发垂下,那身红色的衣服湿淋淋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了,就在他的身上,几十条鞭痕正泛着寒气,竟是那施了咒语专门折磨人用的法子。 他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在腐烂,鞭子上显然淬了毒,非但如此,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他身上的仙气散了不少,如今整个人病怏怏地跪在地面上,若非是细微的呼吸让他肩膀起伏,当真如同一具瘦骨嶙峋的尸体。 “李南栎。”夙溪朝他喊了一声。 李南栎动也没动,身上的血还沿着肢体低落下来。 夙溪扶着轮椅的轮子,慢慢朝他的方向靠近。 这一处的阵法已经被打开,与其他牢房不同,没有层层叠叠的钟乳石隔着,不过那晶石地面也不平整,夙溪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到了他跟前。 这么近了,她才听到他的呼吸声。 夙溪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的发丝,才拨开一点儿便察觉他浑身僵硬了起来,等撩开额前的头发,那双猩红带着杀意的眼神便笔直朝她射过来。他的脸上,还有方才打偏了的鞭痕,血淋淋的一道口子就顺着他的左眼下面一直到右脸的下巴处。 夙溪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脸上的疤痕,这人曾经那么注重容颜,如今毁容了,心底肯定恨死了萧徵,若他还有以前那本事,恐怕拼了命也得要把萧徵给弄死。 夙溪一开始只想看他是否安好,出于朋友关心一下,再问一问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那些名门正派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她不能全信。 可看到李南栎这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夙溪又觉得心酸了,他终归是从没害过自己,严格来说,反倒帮过她不少次。虽说上一次死去与他有关,但也不能全怪在他的身上,夙溪盯着那双带着杀意的眼神,心里像是被针扎着似的疼。 她伸手盖在李南栎的脸上,手掌温热,片刻之后,那原本还留着血的狰狞伤口已经消失了,李南栎的眼神总算放下了一丝戒备。 “瞧,好看多了。”她又将对方的头发理了理,随后弯下腰朝对方皎洁地笑了笑:“看你惨的,我带你出去。” 李南栎的眸光中意亮了起来,他嘴唇微微颤抖,呼吸急促了一些。 夙溪靠在轮椅上扭头朝翎海掌门开口:“第二个要求,我要带李南栎离开。” 岳长老:“放肆!” 麟长老皱眉:“这要求我们不可能答应的。” 掌门也瞥开了眼神。 夙溪慢慢转过来问:“李南栎做了什么事,要你们将他关在这里?” “他是妖仙!” “他杀了翎海的弟子?” 岳长老语塞,一旁的萧徵道:“他杀了我们玄天的扈师祖!” “扈若华是自杀。”夙溪道:“那日我也在场,李南栎的确是想杀扈若华的,结果他还没动手,扈若华便自杀了。” “你胡说!你与这妖仙是一伙儿的!”萧徵指向她:“你也是杀害扈师祖的凶手!” 风长老一把拉住萧徵,萧徵这才住嘴。 “李南栎一没杀翎海弟子,二没杀贫民百姓,即便身为妖仙也实非他所愿,掌门应当知道两百年前他被逐出师门已经身受重伤,幸得梅妖精魄才得以保命,就因为这个,你们便将他重伤带回,私下用刑?”夙溪一副失望的模样:“这便是正道?” “这……”掌门顿了顿。 当初捉住李南栎,也的确只是因为忌惮对方是妖仙的身份,怕他相助神火攻向人间。 “他如今道行被废了十之八九,又被那玄天弟子淬毒的鞭子重伤,能否活过十年都是个未知数,即便如此,你们还要将他困在此地到死?” 牧崇音、卞舞华二人与李南栎是认识的,两人见到对方成了这模样,眉头也皱了起来,小声地对翎海掌门说了句:“李南栎在下也有接触,并非什么大恶之人,虽说身带妖性,却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翎海掌门伸手在掌心锤了锤,道:“这……这李南栎,与我翎海的确没有恩怨,我们不过是出了个地方关押他而已,但玄天扈若华是否为他所杀也死无对证了,玄天的弟子在这儿,若他同意了,我也没理由继续关人。” 萧徵见李南栎的生死全然系在了自己身上,顿时摆出架子:“我是不会让这杀害玄天师祖的人离开的!” 夙溪轻笑,自己滚着轮椅,慢慢朝萧徵过去,等她终于到了萧徵跟前了,这才收敛了笑容:“李南栎杀扈若华没人亲眼看见,可你们玄天弟子杀我夙溪,可是有多个门派的人能作证的,我不与玄天追究,玄天能否也给我个面子?” 萧徵一愣,若非夙溪说出来,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门派的确有人围堵了东海孤岛,最后将她踹向大海。 “这是两回事,而且……你不也活过来了吗?我扈师祖……” “萧徵!我活,是因为损了苍冥夏盈澜的命才换回来的,你扈师祖道行低微,至多也就只能活五十年了,夏盈澜年仅十九又入元婴,若活下来搞不好能渡劫成仙,两相比较,你还觉得玄天占理吗?” 萧徵无话可说,他求助般地看向风长老,风长老躲开了眼神,他再面对 分卷阅读222 夙溪那看似柔和实则冷酷的脸,周围安静了许久,他都没再说话。 夙溪朝他颔首:“从今日起,我夙溪与玄天互不相欠。” 她艰难地转着轮椅,慢慢回到了李南栎身边,面对对方那炙热的眼神,挑了挑眉:“说了,能带你出去。” 夙溪腿脚不方便,不过解开李南栎背后那两根金钩的时候,她全程都在帮忙护着,主要是那两根金钩其中有一根勾住了他的仙脉,稍不留神,便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等金钩被取下,她又连忙过去伸手用掌心修复那狰狞的伤口,被毒沾染到的伤口附近都在溃烂,即便治好也会留疤。李南栎没了枷锁,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朝前扑过去,不过在扑向地面的那刻他自己伸手撑住了。 夙溪看向周围站得笔直的人,再看向李南栎,道:“我扶不了你,你得自己走出去了。” 李南栎浑身都在颤抖,他被关在这儿有几个月的时间,一滴水未喝,一粒米未进,这样就算了,被锁住琵琶骨勾住了仙脉,身体里本就涣散的道行又被那两个仙个打得七零八落,唯剩一口气吊着,偏偏玄天的弟子今天还来折腾他。 如今的李南栎可谓可怜落魄,他艰难地站起来,扶着墙才勉强让自己没倒下,浑身的血在他离地的那一刻啪嗒啪嗒滴在了地面上。 他扶着夙溪的轮椅,刘子倾被他挤到了一边,推着夙溪慢慢朝牢房外走去,看上去像是李南栎带夙溪离开的,实则牧崇音看见了,夙溪在前面用尽全力推着轮椅的轮子,其实是夙溪带着李南栎离开。 他朝卞舞华看去,对方刚好也在看自己。 两人默默不语,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他们与李南栎也有过一段接触,几番下来,虽称不上朋友,但至少也是点头之交,曾经一起共患难过,他们从没想过要救这人离开。 在他们心中,始终放不下人与妖的差别,人、妖之间终究是有隔阂的,偏偏夙溪竟然将这身份视若无睹,领海掌门答应她的三个要求,如此草率的就用掉了两个,为的,也不过是那一星半点的情谊罢了。 刘子倾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头深锁,心里跟刀割似的疼。 牧崇音晃着扇子瞥了他一眼,问道:“她醒来之后,像不像个刺猬?” “什么?”刘子倾回神。 牧崇音笑了笑:“方才那一句句说出口,我当真觉得夙溪变了。” 刘子倾点了点头,苦笑:“是啊。” 变了的夙溪在李南栎推她离开那座桥后,便察觉自己脖子冰凉,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了几点红色,她仰头朝李南栎看过去。 对方神色冷冷的,鼻子正在流血。 “你的毒深了。” “嗯。” 李南栎终于出声了,方才被萧徵打了那么多鞭他也没出一声。 “我只能治伤,治毒我……” “无碍,道行没了,我仙脉还在,死不了。”李南栎说完,垂眸瞥了她一眼:“为何救我?” 夙溪笑了一下:“看你可怜。” 李南栎嗤了一声,夙溪又道:“带我去找宿无逝。” “他们放你走?” “连你都放了,还能拦着我不成?”夙溪说完,伸了个懒腰:“救你是有代价的,你得告诉我这一年发生了什么。” 李南栎仔细想了想,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单单几个月的时间,天地骤变,四界混乱 不堪,而这一切还不全都是因为她? 李南栎看了一眼面前的始作俑者,两秒之后收回眼神,脚下发虚地朝前慢吞吞地走着,过了许久他又说:“我不会感激你的。” “……没良心。” “你话变多了。” 夙溪撇嘴:“你知道的,我死过一次了,人死了,许多想说的话都不能说了,好不容易活过来,千万不能压抑自己。” 李南栎哼了哼:“挺讨人喜欢的。” 夙溪笑:“多谢。” ☆、直入宣城 一声凄惨的尖叫划破长空,那名尖叫的女子瞳孔放大,浑身发抖,最后摇摇欲坠,双眼一翻,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牛头人身的妖,那妖头身分离,而刚才砍下这一剑的卞舞华正无语地瞥了一眼晕倒的女子,朝牧崇音无辜道:“我杀妖,她怎么晕过去了。” “你把血溅在人家脸上啦。”牧崇音远远地看了一眼浑身欲血的女子,杀起妖来真是毫不含糊,一剑一个。 自来了夏城有三日,这里头大大小小的妖不管藏在哪儿,都能被她找出来,然后一剑毙命。好在这些妖都是些小妖,妖形都未退化的那种,只能欺负普通老百姓,给卞舞华练剑的资格都不够。 偏偏苍冥害怕隔了三座山头的神火,便将这一城池中未能离开的几百人抛下了,而这几百人在被这群小妖的折腾下,已经剩不到一百个。 夙溪远远地拍了拍手:“卞女侠砍妖的手法是越来越精准了。” 卞舞华朝夙溪看了一眼,对方穿着一身干净的鹅黄色长裙,与自己这身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来颜色的裙子有着天差地别。她看见夙溪身后推轮椅的李南栎,他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自从李南栎从翎海出来了之后,刘子倾就只能在后头默默得跟着了。 夙溪每日与李南栎说很多话,而以前他在后头推的时候,可能一天一句话也说不上。 夙溪道:“我此番是来告别的。” “要走了?” “嗯。”夙溪点头。 她在夏城逗留了三日,而一路过来七日时间,李南栎身体里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虽说曾经的道行一去不复返,但怎么也有仙脉,加上那一些尚记得的玄天法术,对付一些小麻烦还是绰绰有余了。 牧崇音朝夙溪拱了拱手:“告辞。” 夙溪颔首,李南栎懒得跟着几人打招呼,推夙溪也推得不情不愿地,两人告别了之后,由刘子倾将他们护送从城门后头出城。 夙溪走的时候,刘子倾递给了她一个包裹,夙溪问是什么,刘子倾没说话,李南栎受不了刘子倾那脉脉含情的眼神,推着夙溪就走了。 等离开了夏城,夙溪才打开那个包裹,里头放着的是一把甜枣儿,还有两罐蜜饯。 李南栎瞥了一眼:“那小子对你倒是有情。” 夙溪擦了个枣子吃:“有情又能如何,我注定是要负他的。” “那你还吃人家送你的东西?” 夙溪吃第二个枣子:“浪费不好。” 两人一路吃着刘子倾精心准备的甜食,一路顺着山底下小路,往神火方向的宣城而去。 还未靠近宣城,便能瞧见神火统治的地方有何不同了。 那一处远远瞧过去便是一团火光,城楼顶上一排人围着火光烤肉吃 分卷阅读223 ,守城的都不是人类,七八个羽族加上三四个兽族,两边分为两个阵营谁也看谁不顺眼。 羽族与兽族曾有仇,夙溪知道,不过如今在神火的带领下,他们勉强化干戈为玉帛,至少有魔在的地方,表面功夫做的不错。 李南栎推着夙溪朝城门方向过去。 那一个城门二十多个妖喝得烂醉,声音吵吵嚷嚷的。 夙溪问了句:“直接过去?” 李南栎撇嘴:“带着人我可飞不动。” “不是……我们这么过去,不会被捉吗?” 李南栎哈哈一笑:“捉了才好呢,直接带你去见宿无逝,还省得我费工夫。” 许是那群妖真的喝多了,直到夙溪二人到了城门脚下,他们才发现有人过来。 其中一个晃悠悠地指着夙溪就笑:“我就见拼命想要往外跑的,还没见上赶着往里进的,小姑娘,瞧瞧这是哪儿!宣城,早就归神火了!” 另一个妖也跟着笑了起来,脸颊通红,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夙溪几眼,突然挑眉:“还…… 还长得挺好看!正好!嗝!我房里那个人类女人也玩腻了,换一个尝尝也不错。” 那妖抬手就朝夙溪的脸摸过来,李南栎瞥了一眼,伸手就要打掉对方的手,谁知那手滑不溜秋,竟然带着粘液柔软无骨地卷着李南栎的手腕,暧昧地蹭了两下。 “这小姑娘的脸真嫩。” 李南栎:“……” 夙溪看着那好似鼻涕似的东西沾了李南栎一手,顿时撇过头,一路上吃的蜜饯都差点儿吐了出来,这东西要是贴在了她的脸上,她宁可剜掉那块肉重长。 李南栎甩手便是朝那妖脸上打了一巴掌,直接把那妖打清醒了,非但他清醒了,周围所有妖听见这一声响,顿时眯起双眼,酒也不喝了,杀气腾腾地将二人围住。 一时间,城楼上,城门内,城门外,几十双眼睛全都落在两人身上,方才还没发现有这么多妖,突然间就冒了出来,起码是夙溪预估的三倍。 夙溪这时候也没空埋怨李南栎怎么就突然出手了,吃豆腐就吃吧,反正他也是男的也不会少块肉。 她朝面前那看上去稍微清醒一些的妖说道:“我们并无恶意,是来找人的。” “我知道你们没恶意。”那妖笑得肩膀直抖:“可是我们有恶意啊!哈哈哈……” “你们神火可是归宿无逝管?能否找个人通传一声,说是他师妹来见。” 一群妖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全都哈哈笑了起来:“宿无逝?师妹?我们神火神尊的称呼也是你随意就能喊的?神尊的金容又是你随意就能看的?你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我看她就是个傻子,现在哪儿还有人敢往神火地界靠,恐怕真的有问题!” “哈哈哈……神尊为魔神之躯,怎么会有个人类的师妹?当真是好笑!” 夙溪见自己被嘲笑的,有些郁闷,李南栎又摆明一副不想解释的样子,夙溪只好换句话:“你们应当是羽族的吧?羽族的首领如今可还是白素?” 那几个妖止住了笑声,不过只要是走过战场的,谁都知道羽族的白素战无不胜。 夙溪见他们默然,总算松了口气:“我与白素也是旧识,你们带我去见他也一样。” “你要见将军?就凭你?且不说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即便能见也无用,咱们将军根本不在宣城。” 夙溪愣了愣,白素也见不成了? “那……季灵儿?小月?总有一个在吧?” 这群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女子并不是普通女人,她随口说出来的都是他们这些行军打仗鲜少有机会见的人物,且瞧她面色冷峻,当真是不怕他们的。 站在城楼上的一只妖听了这些话,探出脑袋,歘得一下张开了背后的翅膀,一双猩红的眼睛落在了李南栎身上,仰起脖子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还有一个是同类,你们来我神火地界究竟做什么?” 李南栎自从成了妖仙之后,就顶瞧不上这些低等的妖,翻了个白眼推了推夙溪的背,夙溪无奈只能继续开口:“说了,来找宿无逝。” “神尊你们是见不到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宣城城主府,至于城主愿不愿意见你就看他的心情了。”那妖飞身而下,仔细打量了几眼夙溪:“瞧你这模样,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呵呵哈哈哈哈……”周围的妖又笑了起来。 “小姑娘,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入了这宣城,走在路上就算是被人奸着去城主府,也没人能救你!”说这话的正是一开始打算调戏夙溪的那个。 夙溪听这话太脏,眉心皱了皱,不过现下看不到一个熟人,她便忍了。 李南栎推着夙溪朝里走,路过那妖身边,伸手轻轻地在对方脸上摸了一下,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周围几个妖看见这情况,哎哟了几声,笑声□□猥琐。 等二人入了城,那妖才觉得自己脸上痒得很,舌头也麻痹了,整个口腔不住地往外流口水,嘴巴肿得张都张不开,口水顺着唇缝滴了满襟。 整个宣城都笼罩在一层妖气下面,留在宣城的人比夏城的要多,恐怕是神火给足了夏城撤离的时间,而宣城里许多百姓都没来得及离开。 宣城几乎没有原来的面貌,恐怕是城主下令,这座城的建筑更偏向妖界羽族那边。这里的百姓男的都在干活,满身大汗的男人们在妖的统治下浑身是伤,身上扛着木头石块建房屋,又或者拆房屋。 妖甚至不用刑具,他们的能力本就高别人一等。 路过勾栏前,夙溪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之声,调笑戏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守城门的人带着两人顺着勾栏的小门进去,烟花之地门前都挂着灯笼,这里的每一家都开张了。原本女子都有蔽体的衣物,如今便直接一件也没穿,搔首弄姿地在门前摆出各种羞耻的姿势讨好妖。 夙溪瞥开眼没敢看,不过那一声声低沉的□□也够她面红耳赤了。 夙溪被带去的勾栏中最大的一个花楼,单是门前就站着六个婢女,婢女身上还有伤痕,挨打的地方都很隐秘,不过她们现在光着身子,再隐秘也暴露出来了。 这些人的眼神仿佛死了一般,在夙溪被人推进去之前,偷偷她露出了几分同情。 凡是进了这里面的女人,都没有完好出来的。 夙溪觉得不对劲,问了那守城门的一句:“你们城主当真住这儿?” 那手城门的笑了笑:“不住这儿,但会来这儿。” 说完他便打了个响指,从红楼顶上飞身下来一只云雀,落地时成了曼妙的女子,女子穿着带着几分异域风情,媚眼含春,对着那守城门的笑了笑,两人甚至没说话,只一同看了夙溪一眼。 夙溪的背后发凉, 分卷阅读224 李南栎也察觉出来,眯起双眼危险地看向四周。 突然叽叽喳喳的鸟群将这里围住,大门吱呀一声关上,那男人双手环抱胸前:“你以为带了个妖就无事了?到了此处,哪怕你身后是个仙也保不住你!” 夙溪背后紧贴着椅子,李南栎嗤了一声,他当真是仙,不过现在动起手来,还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夙溪道:“带我去见你们城主,若他是羽族某首领的话,定当能认出我。” 那男人点头:“是是是!带你去,不过去之前,得先□□□□!” 那一群鸟雀朝他们飞来,李南栎顿时挥开袖子,一片片梅花花瓣如同刀锋一般朝那些飞鸟而去。 “哟!竟是个梅花妖,不过你们又能奈我何?”随着几声大笑,那雀妖张开翅膀便朝他飞去,竟然是要亲自动手。 夙溪被鸟雀撞倒,直接从轮椅上摔下去,双腿膝盖传来疼痛感,勉强才能在地上缓慢动一动。 女妖莞尔一笑:“别急着躲,我来陪你玩儿!” 说完便是五指成爪凌空一抓,夙溪的衣服从肩口撕开,露出了大片胳膊,那女妖道:“城主喜欢穿少一点的女子,姐姐来帮你打扮打扮。”说完,又是一扯,她的裙摆被扯开了一角。 ☆、傻白甜 李南栎如今道行不稳,只能堪堪接住那妖的招式,竟然找不到任何能反击的机会。 夙溪抱着胳膊,那女妖幻作一只鸟雀,迎面朝她飞过来,她猛的闭上眼睛撇过头去,眉头紧皱,浑身上下突然散发了一阵气劲,女妖还未靠近,便像是冲撞了什么似的直接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与此同时,红楼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外头一名男子喊道:“云娘,怎么不开门做生意啊?” 这声音群妖都熟悉,顿时停了打斗,恭敬地站在一旁,鸟雀统统飞到了屋顶上。 李南栎脱下外衣披在夙溪肩上,背对着来人,将她抱回了轮椅。 来人瞥了一眼满地狼藉:“怎么回事?!” 云娘擦了擦嘴角的血,跑到那人身边扭捏地跺了跺脚:“城主,你看!竟然有人类敢来宣城欺负我了!” 守城门的也说:“是!这人明目张胆来我宣城闹事,我们不过是给点教训而已。” 城主嗤了一声:“竟然还有这么不怕死的。” 夙溪坐回了轮椅,裹紧身上的外衣,李南栎推着她转了个身,两人这才看清了城主的面貌。 夙溪顿了顿,总觉得这人眼熟,她没记起对方,对方倒是先认出了她。 “你是……卞舞华的朋友!” 夙溪见这人认得自己,拼命在脑中搜寻记忆。 “我在妖界见过你几次。”那男人原本是羽族鹫族的首领,曾跟着卞舞华打过胜仗,在庆功宴上见过夙溪一次。那次庆功宴内还有如今神火的神尊,而夙溪当时就坐在神尊身边,若非他一直在属下面前吹牛自己和神尊喝过酒,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认不出对方。 夙溪点了点头:“我……我来找我师兄,宿无逝。” 这男人听宿无逝竟然是夙溪的师兄,当即笑着招呼过去:“哎呀!哎呀!竟然真是!” 人刚靠近,便被李南栎洒了一脸花瓣,他咳嗽了两声往后退几步,毕恭毕敬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道:“神尊不在宣城,他从不出玄天,您要是见他,我可为您安排软轿,不出一日便能到。” 夙溪点头:“有劳。” “哪里的话!您是神尊的师妹,若要算起来,搞不好还是神火的长老呢!哈哈哈……”那人哈哈笑着,而站在他身侧的一男一女则面色苍白。 城主这番也注意到夙溪与这两人的冲突了,当今抬手往两人脸上扇了两巴掌:“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还要命不要?还不快向人道歉!” 云娘和守城门的一人捂着半张脸,畏惧又胆怯地跪在了夙溪面前:“求……求您原谅,是我们眼瞎!是我们该死!我们……我们有罪……” 夙溪没看那两人,只问城主:“门外那些人类是怎么回事?” “哦,本就是这勾栏中的烟花女子,她们还喜欢这样呢!”城主呵呵笑着,那双眼睛带着几分精明地瞥了夙溪一眼,刚好与夙溪对上视线,又转为讨好。 夙溪听这话就知道她不可能能为外面这些女子求情了,如果宿无逝在玄天,这里山高皇帝远的,这个城主将她与李南栎都杀了瞒上不报也不是不可能,如今还是见好就收。 她点头:“我找师兄有要事,还麻烦城主能尽快安排。” 城主继续笑着:“那是,那是!” 虽说这城主看上去很不靠谱,不过办事倒是出乎意料的利索,夙溪与李南栎在红楼里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便有一个四匹马拉的马车停在了勾栏院前。 这马看上去就不是凡品,果然,漆黑的四匹马打了个响鼻,屈下前面两条腿算是给夙溪行礼,这原是妖界兽族的四个马妖,临时被城主拉过来当苦力的。 若是普通的马,一日之内到不了玄天。 夙溪与李南栎进了马车才发现里面的东西也都准备妥当了,除了垫了软垫,有不少吃的不说,甚至安排了一个姑娘在里面伺候着。 那姑娘的看上去很柔弱,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瘦的肩膀的骨头都凸出来了,看见夙溪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头都没敢抬。 夙溪知道这是人类在看到妖时最真实的反应,她靠在马车里,也不使唤对方,只闭着眼睛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等待十个时辰之后能到玄天见到宿无逝。 夙溪这一觉倒是很好眠,之前一直睡不着,总想着宿无逝,还以为在去玄天的路上她也一定辗转反侧,却没想到一觉睡到天亮,人已经到了玄天境内了。 守城的看见拉着马车的是四匹妖马统统都让行,也不检查了,一路的畅通无阻让去往玄天的时间加快了不少。 夙溪刚打了个哈欠,那姑娘便哆哆嗦嗦地递过来一杯茶,夙溪接过喝了口,茶是热的,马车内有个小炉子一直点着火,可见这么长时间这姑娘也没休息。 夙溪喝完茶看见她手背上的鞭痕,将茶杯还给对方的时候,用手将她手上的伤痕抹了去。 那姑娘呀了一声,带着几分稚嫩的惊奇,这回她敢抬头了,看向夙溪的时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倒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孩子,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五官没什么出彩的,唯有眼睛澄亮,夙溪问她:“你叫什么?” 那姑娘眉头皱了皱眉,道:“我叫小贱人。” 夙溪顿了顿,问:“本命呢?” 她拼命摇头:“没有本名,这就是我的本名。” 恐怕是被妖给打怕了,也不知是否还对她有过什么其他的恶劣行径,夙溪心里闷得慌,尽量放缓自 分卷阅读225 己的口气:“别怕,我是人,不是妖。” 那姑娘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看了她几下,的确没在她身上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些打她的妖要么头上长角,要么身后拖着尾巴,有的脸上还有鳞片,眼前这个人……没那么吓人。 “我……我叫小绿。” “姓什么?” “……苗。” 苗小绿,和她人一样可爱,夙溪单手撑着下巴,轻轻道:“以后不会再有人打你了,小绿。” 苗小绿睁圆了眼睛看着夙溪,这人说话轻飘飘的,好像抓不到的轻风。 之前在奴隶住的地方,她突然就被选中,长着獠牙的主人说,她不和其他姐妹一起去城主府了,要伺候一个大人物,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路上,却没想到竟然走运,碰到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马车晃晃悠悠就到了玄天江浪城,江浪城原是玄天门派的所在,不过自打玄天归神火之后,江浪城内便都是妖魔了。如今的江浪城改成了魔都,玄天派的玄灵山也成了神火神尊宿无逝的住所。 入江浪城与去别的城池不同,守城的不管是谁来,都要仔细排查一翻。 将马车拦下的是个魔族人,魔族人与人类长得很像,若不是周身萦绕的魔气与那尖利的双手,从外观看根本无法看出差别。 如今魔族就仅剩两千多个人,这一年与人类的争夺之中,又损掉了几百,故而至少有一千以上的魔族人都留在了江浪城,做一些轻松的工作。 拉着夙溪的四匹骏马中的一匹化作人形,对对方拱手道:“宣城城主使我带人去见神尊。” “今夜圆月,神尊不见人。”守城的有些高傲。 李南栎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夙溪先开了马车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整个江浪城都还保持着原有的样貌,只是再也看不见人类了,这里守得很严,天空中都有数十只鸟雀轮流盘旋,隔着城墙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热闹的声音。 这一年,足够妖魔们在此经营,他们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领地,当做家,正正经经生活了起来。 守城的看见了夙溪,朝那骏马问:“人类?” 骏马点头:“宣城城主说,等神尊见了她,自然知道她是谁。” 守城的有些犹豫,宣城的城主也不是个混脑子,不可能随随便便让四匹马妖护送一个普通人类来江浪城,他正思索着究竟要不要放这人进去。 夙溪朝城门里面看了一眼,或许当真是上天眷顾,她走运了。 就这一眼,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穿着漆黑玄衣的男人高高地扎了个马尾,一年不见头发长长了不少,整个人的面容也冷峻了。 夙溪心里嘀咕了一句傻白甜长大了啊,嘴上便喊:“隆遥!” 隆遥看着手里一把鸳鸯花,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钱,那脸上还有细细斑纹的老人连忙推脱:“不用,将军不用给钱。” 隆遥点头,拿着鸳鸯花正准备走,突然便听见一声轻轻的呼唤。 随风而来,细不可闻,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不知道听错了多少回了。 隆遥本意是想走的,结果那一声带着几分笑意,在他身后又响了起来。 “隆遥!” 他猛地回头,手心将鸳鸯花的花茎捏断,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索发出这一声的人影。 夙溪看见隆遥转身了,他定当是听见了,于是她将手伸出了马车外挥了挥。 守门的见到她的举动,立刻摆出戒备的姿势:“你做什么?!” 夙溪没管他,直视着隆遥的方向,直到对方排查了城内所有人,终于将目光转移到城外后,两人对上了视线。 那一刻,夙溪看见隆遥哭了。 她心里猛地疼了起来,像针扎似的,酸疼酸疼,鼻子也开始发红了。不过她始终是没流眼泪的,就看见那看上去高大俊朗冷漠铁面的玄衣男子使着轻功冲开人群,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花,一直胳膊抬起来抹着眼泪,一边朝她这边跑。 “主人!” 夙溪咯咯地笑着,傻白甜就是傻白甜。 ☆、师兄,抱抱 守城的觉得自己可能是眼睛坏了,否则怎么会看到他们隆大将军,那个跟在神尊身边只听神尊一人吩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隆大将军,哭着弯腰钻进了面前的马车里? 他一时僵住,那马妖也愣了。 夙溪被这突然冲进来的人抱了满怀,她的鼻子撞在了对方的胸膛上,有些疼。 隆遥是真哭了,眼泪鼻涕一大把,统统蹭在了夙溪肩膀上,这小孩儿还边哭边打嗝,整个人都比夙溪高一个头了,还撒娇似的嘴里一直念叨着:“主人……主人……” 夙溪此刻有些小鸟依人,不过还是很家长范儿地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头:“好了好了,别哭了。” 李南栎被吵醒,一双眼睛带着困意瞥向这刚认亲的主仆,直接翻了个白眼。 隆遥一直哭,直到旁边的苗小绿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这才止住了哭声,一双眼睛带刀似的瞪着苗小绿,苗小绿见他脸上闪现的黑色羽毛,顿时不敢笑了,唯唯诺诺地跪在那儿。 不过好歹隆遥不哭了,他擦掉了脸上的鼻涕,看了一眼夙溪湿透了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嘴:“我给你洗。” “不用。”夙溪将他的头发理了理。 隆遥扁着嘴,好一会儿了又笑了起来:“主人你真的没死!” 夙溪挑眉:“我不是说过吗?我死不了。” 隆遥突然啊了一声:“师兄要是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夙溪回神,朝隆遥轻轻笑了一下:“带我去见师兄好吗?” “嗯!” 隆遥钻出了马车,掀开帘子的那一刻脸上便结了冰霜了,他才不会对着除了主人以外的人露出多余的表情! 守城的看向站在马车上高高在上的隆遥,听见对方说:“开城门,清道路,我要回魔刹。” 守城的听吩咐,立刻让人将城门打开,一路前往魔刹的街道都没人敢闲逛,那马妖化作了一匹骏马,四匹马脚下生风,一路朝魔刹而去。 魔刹是后来改的名儿,其实就是玄天派的住所,不过这一处既然被妖魔占领,就不会再叫玄天了。 夙溪对江浪城没什么印象,也没仔细转过,若非知道此刻江浪城里已无人类,这般自在繁茂的景象,当真让她恍惚的以为,一切都没变。 隆遥站在马车顶上迎着风,手上还有那束鸳鸯花,他轻蔑地勾起嘴角,掌心催动,鸳鸯花在他的手心碎成了一片片,随风飘走。 马车在玄灵山脚下就停了,整个玄灵山上都是魔族人,赶了一个白昼的路,天早就已经黑了。魔族人的身 分卷阅读226 旁都点着幽蓝色的火焰以便照明,一排看上去,十分壮观。 玄灵山山脚下便有人开始守着,好在他们都认得隆遥,所以没拦住马车。 隆遥从马车上跳下来,掀开门帘朝夙溪笑了笑:“主人,到家了!” 夙溪双手用力,只能勉强让自己坐起来,李南栎这回总算肯动一动御手,将夙溪从马车内打横抱出来,等对方从乾坤袋里取出轮椅后,平稳地将其放在上面。 隆遥愣了:“主人……” 夙溪摇头:“没事,很快就好了。” 她现在已经能感觉自己的脚趾头和脚踝能动了,要等双脚恢复,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苗小绿从马车里跳出来,李南栎看着现成的仆人,直接撒手不干了,苗小绿刚想要接过轮椅,结果被隆遥抢先一步。 “这些修仙者都是坏人。”隆遥狠狠道:“他们伤害了主人!都该死!” 夙溪眉头轻皱,也没说什么,由着隆遥推她进山。 四个马妖见任务完成,带着马车便转身走了,李南栎本也想离开的,不过他打算离开前刚好看见夙溪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他不准走。 李南栎是妖仙,这天下曾几何时谁能留得住他?不过……今非昔比,他如今连隆遥都打不过,也就只能跟着这些人,蹭吃蹭喝了。 一路上凡是隆遥经过的地方,不论是妖是魔,都要给他颔首行礼,夙溪从包里拿出最后一罐蜜饯,一边吃一边想隆遥如今可真算是了不起了。 不过这了不起的代价却是倾灭了整个玄天。 上山花了不少时间,玄天的那个大鼎还在,过了大鼎之后,便入了山门了。 这一步步隆遥走得万分小心,一路上和夙溪说话说个不停。 “主人,这一年你都去哪儿了啊?” “养伤。” “一年前我听人说你已经死了,那个玄天的弟子杀了你之后,很骄傲地回来邀功,不过你放心,那人已经被拿去喂狗了。” “……” “后来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问过许多人,苍冥的,领海的,甚至后来在战场上看见了卞舞华,我问她,她也说你死了,我哭了好久。” “……” “主人你以后不能再这么冲动了,师兄知道我让你走了之后,差点儿杀了我。” “我帮你训他。” “不了,我当时也想死在师兄手上,不过可能是看在主人的面子上,他还是留了我一命。” 后面又是一些喋喋不休,夙溪心想都不用问李南栎,隆遥这一路就能给她把这一年的事情给讲清楚,她记得他以前没这么话唠。 终于到了玄天的大殿前,此时圆月当空,整个大殿都传来一股强烈的魔气。 隆遥朝天空看了一眼,停下脚步,对夙溪说:“主人,你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去通报一声。” 夙溪愣了愣:“怎么我来了也要通报吗?” 隆遥抿嘴,他是怕她进去后,看到了什么会令她不高兴的事。隆遥解释:“师兄找回法力之后彻底成魔了,每次圆月的晚上都有些克制不住,我还是先进去通报为好。” 夙溪点头,宿无逝成魔的确有些疯,既然与人只有一步之遥,那再等等就不是煎熬,反而是种期待的喜悦了。 见她同意了,隆遥便朝金殿走去。 他面对着朱漆大门,深吸一口气,双手有些颤抖,贴在大门上果然感觉到了门内灵力的躁动,他将门推开一条缝隙,顺着缝隙进去后又马上关上。 殿内一片漆黑,不过刚进来便能闻见扑鼻的香气,带着暧日未勾弓|的味道,一丝一缕地纠缠在空气里。 隆遥朝殿台上瞧去,女子身上穿着绿色的长裙,轻纱挂在肩膀上,衣服几乎要脱光了,这香气便是从她的身体里传出来的。 在她的不远处,隔着两道珠帘,侧躺在长椅上的男人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魔气正冲天般朝外涌来,而空气中香甜的味道正与魔气缠在一起,隐隐有些抑制的味道。女子扭动着身体,嘴里念着咒语,周围的灵花抖落了花蕊,粉末飘在空中,穿越两道珠帘,覆盖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的呼吸很沉,眉头深锁,浑身笼罩的金光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保护膜,任谁也不可破。 女子发现隆遥来了,手上动作不停,头也没回问了句:“鸳鸯花呢?” 隆遥没看她,径直朝珠帘走去,女子发现他的意图,停息动作拦住他:“你要做什么?他刚入梦。” “以后也不用了。”隆遥冷漠道。 女子秀眉微皱,竟然是张熟悉的脸庞,不过妆容越发妖异,眉眼也更妩媚一些。 “季灵儿,你收了痴心妄想吧。” 季灵儿抿嘴瞪他,她早就看隆遥不顺眼了,若非同为羽族人,就凭他每次这样贸贸然冲进来不敲门,她便那可以直接朝他出手。 突然断了的法术在这一刻发生变动,季灵儿察觉到异常,立刻转身,那珠帘的每一粒珠子都在颤抖,她的神色一瞬变得有些爱恋与慌张:“别急!神尊,我这就带您入梦!” 法术还没起,两层珠帘便颤抖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侧躺在长椅上的男人此刻睁开双眼,笼罩在他身体周围的气体在他睁眼的同时也都断裂,那双金色的同仁带着不满与狂躁,瞳孔化作细细的一条黑线,戾气十足。 他的心跳很快,这不是第一次梦境被打断,也不是他第一次在圆月醒来,可从未有过一次,心跳得这样慌乱,这样响。 噗通! 这周围不止有隆遥和那女人。 噗通! 有个熟悉的气味就在附近,离他不远,伸手便可以够到。 噗通! 是她吗?不!怎么可能是她?恐怕又是他的幻觉,日复一日缠绕着他,让他痛苦却又欢乐的幻觉。 噗通,噗通,噗通…… 宿无逝猛地站起来,目光隔着大门笔直地看向外面,双目似乎能看得很远,其实不需很远,那人就在门外,离他仅仅几百步的距离,在夜风下面朝这边,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那双眼睛,似乎也看透了一切,与他相视。 这感觉太真实了! 隆遥见宿无逝已经醒来,开口说了句话,可对方完全像是没听见一般,笔直地站在那儿,整个人都僵住了。 山上的风有些冷,苗小绿的脸都冻红了,夙溪的头发被吹乱,她伸手拨了拨,目光灼热地看着那扇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确定宿无逝在里面,确定对方一定看见了自己。 夙溪没想到自己异常敏感的五感在这一刻竟然发挥了作用,她能看见漆黑之中那双金色的双眸,正在用力地、深情地凝望着她,有眷恋不舍,也有疯狂炙热。 她对着虚无的空气,唇形喊了句:师兄。 分卷阅读227 就在这一刹,屋内的珠帘统统断线,玉珠噼里啪啦地落了满地,将宿无逝耳旁的寂静打破,隆遥的声音终于在他耳边响起,而他眼前看到的一切也都转为漆黑。 “都是你干的好事!让你带鸳鸯花回来你没带,打破了我的阵法,害得神尊发怒!”季灵儿接近疯狂地对着隆遥怒吼。 隆遥看向宿无逝那张已经回神的脸,嗤笑了一声:“你确定他发怒了?” 宿无逝的双眼没有移开那处,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他舍不得移开。 低沉的声音无视了季灵儿的争吵,轻飘飘地问了句:“谁在外面?” 他问的是隆遥,隆遥笑道:“主人回来了。” 宿无逝这回才将目光收回,急迫地看向隆遥:“你说谁?” “夙溪,主人。” 季灵儿浑身一震,双眸中满是惊讶,她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喃喃:“她……她不是死了吗?已经死了一年了啊……” 话音还未落,一阵狂风卷起了满地的玉珠,那扇朱漆的大门在月色下炸裂成一片片木屑,朝外而去。 夙溪看着月色下一团漆黑的雾气朝自己而来,那一刻,真实的安心感让她放轻了呼吸,一切仿佛都没有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只要这个人在身边。 她坐在轮椅上,慢慢张开双手,在那团黑气还未化作人形前便道:“师兄,抱抱。” ☆、如痴如狂 苗小绿看见一团黑气将夙溪团团围住,吓得大叫了一声,她想伸手将对方从黑气中拉出来,却被风中吹出一缕像发丝一样的东西割破了手背。 李南栎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拉着苗小绿便离开了那块黑气笼罩的范围。 圆月之下,黑气包裹着整个轮椅,夙溪浅色的衣摆都被染上了墨色,直至她在黑色中消失,那团东西才化作一阵云雾,原地散开。 空气之中还残留着魔气,压得人心口发闷。 李南栎缓缓抬头,朝圆月看了一眼,双眼微眯,原来魔的力量,竟然可以大到如此地步。 去而复返的宿无逝回到了大殿之中,季灵儿见黑气重新萦绕在长榻之上,也不见有其他人跟着,顿时松一口气。 “神尊!”季灵儿几步上前,还未靠近,肩膀便被隆遥拉住。 隆遥朝屋外空空如也的轮椅瞥了一眼,手上用了些力,扯得季灵儿半边身子都麻了。 轻飘飘的声音低沉道:“退下。” 季灵儿不甘,隆遥毕恭毕敬地将她一同带走,两人出了大殿,整座大殿便笼罩了一层结界,那结界漆黑一片,将这一处裹成了一个巨大的球状。 季灵儿挥开了隆遥的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她如今只穿了单薄的一条裙子,半边胸脯露在外头,头发披散着,竟然有几分妖媚之气。 隆遥看着觉得不对劲,以往每次圆月季灵儿虽然都妖里妖气的,但是却没有像今天这样魅惑,在她的身上,还隐隐能闻见妖界求欢时鸳鸯花的味道。 “你……”隆遥目光有些呆滞。 季灵儿撇过头去,一声不吭地往住处走。 苗小绿还捂着手正哭,站在她身边方才无意间救她一命的李南栎朝整座被黑气笼罩的大殿看去,也闻到了空气中除了魔气之外,还有一股□□求欢的味道。他缓缓勾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在冷风中凉透了的轮椅扶手,有意思。 一瞬间归于黑暗的大殿中,静得连在地面滚动的珍珠声音都能听得清楚,除此之外,唯有一处粗重的喘息声一阵接着一阵。 黑雾逐渐化作人形,乌黑的发丝长长地垂在长榻之上,除此之外,那被漆黑笼罩住的夙溪也逐渐显现出来。 她一直能看见一双眼睛,就如同她在冷风中看见的一样,金色的瞳仁,满是思念与牵挂,深情的凝望着自己。 她终于看清了宿无逝的容颜,两人之间仅有二十公分的距离。 他的脸很白,白得如玉如月,他只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长袍领口大开,露出大片皮肤,下巴、脖子、锁骨、胸膛,每一处夙溪都看得仔细。 她终于回到了这个人的身边,按照她的记忆来说,分明只有短短的几十日,可又当真像是过了整整一年。 夙溪伸手贴着他滚烫的皮肤,她在冷风中吹得有些久,指尖冰凉的,每一次触碰宿无逝的时候,她都能察觉到对方身体微微的颤抖。 宿无逝的瞳仁逐渐化作一条细细的黑线,呼吸声越发沉重了起来。 这一次的幻觉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真实,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入梦失败了,为数不多是失败次数中,宿无逝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一直沉睡下去。 梦境再也不是看见她在大浪滔滔的海水里朝自己伸手求救,而自己又无能为力,不再撕心裂肺,不再痛恨内疚。 心跳得很紊乱,因为她的每一个眼神都让他心跳骤停,又因为她的触碰而重新活了过来,死活反复,像是折磨,又像是欢愉。 宿无逝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嘴唇贴在对方的额头上,闭上双眼,带着极具的克制,虔诚又温柔地落下一吻。 “我很想你,可是又害怕见到你……”宿无逝的声音带着颤抖,轻轻地在她的耳边呢喃:“今夜的你好乖,不再折磨我了。” 夙溪的手掌贴在对方的后脑上慢慢地抚摸着,宿无逝将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很重,不过这种略微的窒息感反而让她感觉很安全,很舒服。 “你的身体好冷,一定是海水太凉了。”宿无逝抬起头,眉眼温柔,他托起夙溪的双手放在唇边哈着热气:“师兄帮你暖暖。” 夙溪胸腔一热,她收回了手,勾住了宿无逝的脖子摇头:“我不冷。”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宿无逝看着她的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自责:“对不起,我到现在还没有杀光玄天的人,还有几个门派……我还没查出来是哪几个。” 他的眼神在提到玄天的时候骤变,那温柔逐渐退去,周身笼罩着戾气,狂躁的情绪越发不稳:“那些人都该死,若是被我找到了,我定要让他们喝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再让他们亲眼看见我是如何把他们的心脏拿去喂狗!” “对了,你知道吗?我在后院养了一池的鱼,上次我丢了个金沙派的弟子下去,不消半刻便被吃光了,满池子都是红色的,可这不够!他们死再多也不够!谁的命也抵不了你,纵使这人间大陆倾灭,也换不回你了……” 夙溪听着耳边这仿佛魔咒一般的话语,脊背发凉,宿无逝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向另一个人,表情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残暴,正邪转换,仿佛疯了一般。 “师兄,你怎么了?”夙溪的手贴着对方的脸,他的脸上一片滚烫,温度高得吓人。 宿无逝眉头皱成了 分卷阅读228 川字,鼻子贴在她的脸上磨蹭,喘息越来越重,嗓音带着暗哑:“夙溪,我想你,我好想你。” 宿无逝的唇顺着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唇角,夙溪能感觉到他伸出舌头舔自己嘴唇的时候,还有稍微长了一些的獠牙。她闭上双眼,紧紧地搂着宿无逝的脖子,享受这久违的吻,阔别多日的情感,在心中翻滚得发烫。 宿无逝的手指尖利,指尖泛着漆黑,指甲修长,轻轻一割便将她的衣服割开一条口子,衣带甚至都不用解开,三两下便松了。 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互相交换彼此的呼吸,夙溪顾不得矜持,在宿无逝用牙轻轻咬着她的肩头时便弓起身昂着下巴低吟。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的体温也在急剧上升,衣服凌乱地挂在了她的身上,胸前更是一片坦荡荡。 宿无逝的手下没个分寸,指甲在夙溪的身上留下了好多划痕,不消一会儿便消失了,淡淡的血腥气让他脑海中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咬在夙溪锁骨上的那一口异常用力,像是要将这块肉给咬下来。 夙溪痛得发抖,偏偏不发出任何声音,宿无逝咬完之后舔了舔她的伤口,整个人跨坐在了她的上方,黑色的长袍挂下半边,他漆黑的头发映着雪白的皮肤,嘴角还有夙溪的血,金色的瞳孔中满是危险气息,整个人仿佛一个邪魅妖娆的魔神,单单是那狷狂的笑,便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夙溪粗喘着气,也不顾自己的伤口,抬起身子便抱住了宿无逝。 再痛也好,再疯也罢,她此刻只想要拥抱对方,只想要把自己交付出去。 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会像宿无逝这样爱她如痴,也不会再有一个人能让她抛开一切,随他癫狂。 宿无逝本已沉迷下去的谷欠望在夙溪主动拥上来的那一刻有些犹豫,他的眼底闪过了危险,伸手扯着夙溪的头发逼迫她抬头看向自己。 他的嘴唇被血染得鲜红,声音沙哑地问:“你是夙溪吗?” “我是。”夙溪的下巴几乎绷直成了一条线。 宿无逝的眼神有些慌乱,手上松开了力气:“对不起,对不起……师兄不是有意要弄疼你的。” 夙溪怔住,如果说她方才还因为这疼痛中带着暧日未的谷欠望而燥热,那么此刻,她就像是被冷水从头淋到尾,彻底愣住了。 宿无逝的眼神中倒映不出她的影子,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聚焦,他像是自说自话一般低头喃喃,从他身体里涌出的黑色魔气也越来越多。 夙溪慌张了,她根本无法预料宿无逝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子,对待她又是什么性格。眼前的宿无逝的身体里仿佛住了好几个人,残暴、胆怯、温柔、猜疑,各种性格不断转换,他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别人,就只有他自己,和他脑海中臆想出来的种种。 他并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那些对话,都是他与他‘眼前’的‘那个人’说的。 夙溪顿时觉得,宿无逝可能根本看不到她,摸不到她,或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夙溪的伤口愈合了,方才的疼痛比不上她心头的万分之一,她眼眶发烫,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了凌乱的衣领上。 宿无逝的手轻轻贴着她的脸,指甲无意间割出了几道口子,他眼神中满是柔和与疼惜:“别哭,你哭得我的心好疼……” “海里面冷吗?等我杀完了这些人,就去陪你好不好?” 他将她紧紧抱住:“夙溪,你不会孤独的,我会一路杀到东海,和你在海底重逢,永生永世,再也不分开了。” 夙溪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肩膀颤抖,带着哭腔道:“师兄,我没死。” “乖,让我吻一吻你。”宿无逝将嘴唇贴在了她的唇角,吻得很认真,很小心。 夙溪能尝到血腥的味道,她的心底一片冰凉,宿无逝果然只是吻她而已,并没有多余的举动,吻完之后,双手环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他的身上。 她能听到宿无逝的心跳声,就连他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这一刻大殿很安静,宿无逝一遍遍轻抚着她的背,手指在光滑的脊背上流连,却意外地没有伤到一寸皮肤。 “我梦到过很多次你。”宿无逝突然开口。 夙溪朝他看去,他的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刻不离地盯着自己,嘴角挂笑着说:“每一次都很真实,我分明没有亲眼看见,却总是能梦到你在我眼前死去,凌迟一样,一遍又一遍重演。” 夙溪将脸在他的胸前蹭一蹭,见到自己所爱的人在眼前死了一遍又一遍,很痛苦吧,她光是见到宿无逝疯癫就已经很痛苦了。 “不过今夜真好,你这么真实地躺在我的怀里,没有让我给你报仇,没有斥责我救不了你,就这么抱着我,真好。” 夙溪听着耳旁从他胸腔里传来的声音,缓缓闭上眼睛:“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像现在这样陪着你,我不会责怪你,我只会爱你。师兄,好好休息吧。” 总有一天会好的,这个世界会平静下来,到时候我们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度过生生世世。 ☆、我回来了 玄天江浪城玄灵山上,玄天大殿外,几个穿着鲜丽的女子正朝大殿中探头探脑。 她们不敢靠近,却也没敢离开,大多手上都捧着洗漱用品,还有几个完全是好奇,来凑热闹的。 “听说昨天夜里隆将军带了个女人回来。” “我听说隆将军看见那个女人还哭了呢。” “你敢不敢进去?”头上还有一对猫耳的女子推了推身边的另一名女子,那女子双手尖利,是个魔族人,她摇了摇头:“圆月之夜的第二天,神尊总是很可怕。” “他有不可怕的时候吗?” 众人想了想,一致摇头。 胆子大一点儿的女妖手上捧着一盆清水,哆哆嗦嗦地朝大殿靠近,一夜风霜之后,大殿外头那层结界已经消失了,唯留下满地的木屑和珠子。 她眯着眼睛朝大殿内看了一眼,神尊是躺在长榻上的,不过好像也不是一个人,似乎有个女子就趴在他的怀里,牙白色的衣服盖在两人身上,那女子背对着她,她不知道是谁。 “会不会是……羽族的季长老?” 另一个说:“不像,季长老没穿过白色的衣服。” “昨夜圆月,除了季长老,还有谁能靠近这座大殿,我一直就觉得季长老不住在羽族的地界,整日待在魔刹肯定是对神尊有想法。” 魔女笑了笑,声音大了些:“就问你们所有人,谁没对神尊有想法了?” 夙溪皱了皱眉,清晨的阳光没洒进大殿内,反倒是被一群女孩子调笑打闹的声音给吵醒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刚好看见宿无逝的下巴。 宿无逝还没醒,这一 分卷阅读229 觉似乎睡得很好,他眉间的皱痕都淡了不少,夙溪伸手戳了戳对方的下巴,宿无逝动了动嘴唇,这才慢慢醒过来。 他的眼神先是盯着大殿顶放空了会儿,随后察觉自己身上还趴着个人,目光朝夙溪看来,看见夙溪的那一瞬瞳孔收缩,片刻后也就这么讷讷地看着了。 夙溪怀疑他还没清醒,以为自己是幻觉,于是在宿无逝的下巴上亲了一下,歪着头微微笑了起来:“师兄,早。” 宿无逝怔住了,夙溪朝外头看了一眼,几个女子还朝里面探头,其中一个刚好与夙溪对上了视线,长得还挺好看。 她心里有些不高兴,扭头问宿无逝一句:“我不在的这一年,你都是被女子照顾的?” 宿无逝张嘴说了个没,随后又猛地坐起来,夙溪还趴在他身上一时没察觉,整个人往旁边摔了过去,哎哟了一声。 宿无逝看了看自己躺着的地方,正是大殿的长榻上,长榻上的一个木制枕头有半边是红色的,血腥味道还在上面,闻起来那么熟悉。再看向正趴在他身边揉着胳膊的女子,他的心脏不住地在胸腔狂跳,仿佛要冲破皮肉跑出来一般。 昨夜的记忆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他以为那都是幻觉,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是不是依旧是幻觉。 宿无逝缓慢地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夙溪的时候又猛地收回,他害怕自己触摸不到对方。 “师兄?”夙溪挑眉,该不会还没清醒吧? 宿无逝猛地吐出一口气,长时间忘了呼吸让他过渡缺氧,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终于找回了呼吸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将夙溪抱在怀中,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正在靠近自己心脏的位置,一声又一声。 噗通、噗通、噗通。 “夙溪。” “嗯。” “夙溪。” “……我在。” “夙溪!” 夙溪抿了抿嘴,眉目柔和,伸手环抱了对方:“我回来了,师兄。” 回到了你身边。 宿无逝双手发颤,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突然听见夙溪问了句:“所以……我不在的这一年,你果然是被一群漂亮女子伺候着的?” 玄灵山上一个晨间传了不少八卦出去,全都是围绕着今日一早几个服侍宿无逝的侍女们在大殿内看见的女子,各种传闻都诹出来了。 女妖甲说:“神尊亲自为那女子穿衣服的,你是没瞧见,那细心的模样,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女妖乙道:“那女子长了一张冷冰冰的脸,也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还没季长老好看呢,还是个瘸子,她到底有什么能耐,让神尊给她夹菜啊?” 女妖丙叹了口气:“你记得吗?夏大人给神尊配的药他一直都在吃,那女子就说了句这药味道不好闻,他就不吃了,又没让她吃,药哪儿有好闻的呀!” 围在一起的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又是啧啧称奇,魔女拿出手绢擦了擦手,凉凉地说:“围在这儿说神尊的事儿呢?你们都大惊小怪了吧,那女子呀,是神尊的师妹,我亲耳听见了,她叫神尊师兄来着的。” 于是,隆将军半夜哭着带回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是神尊的师妹,还和神尊在大殿睡了一晚上竟然相安无事,这种传闻,整个魔刹的人都知道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季灵儿的耳里。 有半年的时间,季灵儿一直都住在玄天的玄灵山上,魔刹中的人也一口一个季长老得喊着。 季灵儿在妖界的羽族中有不小的名望,羽族之中,除了还在前线的白素之外,便是她能说得上话了,所以在得知魔族人是由宿无逝率领,邀请妖界一同攻打人间的时候,她立刻便和白素商量,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一年前再度看见宿无逝的那一天,她怎么也没想到曾经白衣翩翩的男子会成那样阴邪,一双眼睛像是死水一般沉寂,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逼迫所有人不得不对他臣服。若非他的手段狠辣且攻占迅猛,季灵儿甚至怀疑,拥有这样一个心如止水的脸的人,是否真的有吞并天下的决心。 他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决心,他第一个攻占的便是玄天,玄天弟子在他面前,从威武不屈到跪地求饶,他一直都冷着一张脸,摆出那副这些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的表情,可他做出来的事,却让他们身为妖的,都忍不住发抖。 他让他们彼此吃彼此的肉,亲眼看见自己的同门被丢入油锅,捞出来之后便丢在早就已经被关饿了的玄天弟子的面前,等他们都饱餐一顿之后,再阴森森地勾起笑容,喊出他们所吃的那个人的名字。 再后来,他虐待人的手段越来越多,而有些妖也跟着他开始做出那些令人发指的事。 季灵儿害怕这样的宿无逝,可他太强大了,他的强大掩盖了他的阴暗,季灵儿甚至在心里偷偷的想着,是否有一日,自己能成为他身旁的女人,他暴躁的情绪,只有自己能安抚。 后来这个机会就来了,几个月前,夏苍将宿无逝身体里的魔花取出,被魔花克制住的魔性在一瞬间爆发,他是这世间最另类的存在,必当拥有最与众不同的异能。晴空霹雳,随即又是几日的暴雨,几夜的电闪雷鸣,五界的分界石都裂开了巨大的口子,一直被挡在分界石后的仙界也遭受了磨难。 魔神降世,那些距离神最近的人都被这力量震慑住,仙,一个个的陨落,整个世界鬼哭狼嚎,凡是靠近玄天的不论是人是妖是魔,都忍不住跪拜。 宿无逝的魔性太过强大,夏苍将炼制好的丹药递给了他,让他每日服用,可以暂代魔花的功能,抑制住他身体里的魔性,但每当圆月之夜,他的魔性依旧会散发出来。季灵儿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时间便冲上了魔刹,她以一个妖的身躯与精魄,修炼魔族人的法术,成了那夜里帮他入梦,安抚他的唯一一人。 她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她已经逐渐得到了宿无逝的认可,至少在后来的几次帮他入梦,即便她提前过来,他也不曾拒绝过。 昨天便是圆月之夜,季灵儿甚至已经想好了步骤,她在这一夜听了他喊过无数次夙溪的名字,她不想再听了。除去抑制他魔性的法术之外,她在那花丛中还想要再加一样鸳鸯花,她吞了鸳鸯花制造的药丸,就等着隆遥将鸳鸯花带回。 谁知……谁知…… 季灵儿恨,只要过了昨夜,说不定一切都不一样了,届时即便夙溪回来了又如何。 一名女妖笑嘻嘻地跟另一个人谈论早晨见到的事儿,还说是宿无逝亲自将夙溪推出大殿的,听到这些,季灵儿如何不恨?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指尖被自己捏得泛白,她昂着头,在一众人别有意味的眼神下,逐渐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大殿跟前,哪儿 分卷阅读230 还有宿无逝和夙溪的影子,只有留下来的几个魔族人,正在那儿修理昨夜被宿无逝弄坏的朱漆大门。 季灵儿问了其中一个:“神尊呢?” “给夙姑娘安排住处去了。”那魔族人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没人安排这些事吗?” “本来是可以让手下的安排的。”魔族人撇了撇嘴:“不过神尊好像不想假他人之手,亲自推着她去了。” “去了哪儿?” “梅园。” 季灵儿抿嘴,梅园是宿无逝住的地方,那里中满了梅花树,虽然此时是夏天,但若到了冬季,风景定当很好看,宿无逝将夙溪带去了梅园,不就是在向所有人都公开他与夙溪的关系吗。 季灵儿不知道的是,宿无逝的那所梅园,布局乃至建筑,都与曾经海角天边上他住过的一模一样,在那个地方,他与夙溪曾度过自己这一生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命贱如蝼蚁 季灵儿找到夙溪的时候,夙溪正靠在轮椅上吃西瓜。 隆遥给她弄来的西瓜,也不知大热天从哪儿找来了冰块,一片片薄薄的西瓜切好了放在冰块上。 苗小绿睁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夙溪吃,夙溪实在受不了她的眼神,让隆遥也给了她一个,苗小绿这才喜滋滋地道谢,站在夙溪的身后小口小口地咬着西瓜。 季灵儿越过长廊走到了夙溪的跟前。 夙溪看也没朝她看一眼,余光瞥到了白日里她衣服穿得倒是正常了许多,昨天晚上季灵儿的装扮让她差点儿没认出来,今天早上还以为是宿无逝藏了什么漂亮姑娘在大殿里,隆遥给她解释了一番她才知道原来是季灵儿。 夙溪觉得季灵儿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友善,不过她也不在乎。 “你还活着,真好。”季灵儿说完笑了笑。 夙溪这才朝她看过去,那人的嘴角除了硬生生扯出来的弧度之外,一点儿也看不出高兴,她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也表明了自己不想说话,由着她自言自语去吧。 季灵儿也不在意,在夙溪的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左右看了几眼问:“神尊呢?” 夙溪朝苗小绿瞥了一眼,苗小绿顿时将嘴里的西瓜吞掉,甜丝丝的声音回答:“在铺床。” 季灵儿嘴角抽了抽:“神尊变了好多,这一年你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所以我就一直留在了魔刹。” 这意思就是这一年来,一直都是她陪着宿无逝的,夙溪吃完了西瓜,将西瓜皮丢到了碗里,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季灵儿,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看得季灵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陪在宿无逝身边一年又如何?她还和宿无逝当了好几年的师兄妹呢,即便分开了一年的时间,他心里想的念的还不照样是自己?季灵儿在这儿摆什么谱?有什么资格? 季灵儿被夙溪看得背后有些发毛,才见夙溪对自己缓缓露出个笑容:“多谢你的照顾。” 季灵儿将目光转移,侧过脸,竟然有些不敢于对方直视。 她看上去分明与一年前没什么不同,甚至双腿也断了,按理来说不应当有能使她怯懦的气场。季灵儿想自己的道行也因为修炼了魔族人的心法而提高了不少,怎么面对夙溪还会害怕。 季灵儿深吸了几口气,做出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笑着用仿佛聊家常的口气对夙溪道:“你看你的腿脚也不方便了,若再想照顾神尊,恐怕要费不少心力了,况且这一年内,神尊的作息与饮食都有不小的改变,你若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夙溪挑眉,心想怎么着口气,这话有些耳熟。 她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了,许多年前她看什么总裁帝王的时候,里面也有这种台词,无非就是新人在旧人面前故意显摆。 夙溪连假笑都懒得勾起来,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成旧人了?这季灵儿也从来没新过呀。 季灵儿见夙溪表情古怪也不说话,以为自己的一番话戳中了对方的心思,笑容更甜了起来:“对了,神尊喜欢吃桂花糕,还喜欢和味道浓一点儿的茶,这些你都别弄错了。” 夙溪眨了眨眼睛,心里笑着,季灵儿的修为道行是提高了不少,怎么做人的道行竟然降低了? 她道:“师兄不爱吃这些。” 季灵儿愣了愣,她分明见过宿无逝吃了不下好几回,且每次都吃光,不像是不爱吃的样子。 “那些都是我爱吃的。”夙溪又拿起了一片西瓜,眼神落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上,一边吃,一边道:“师兄爱吃清淡的东西,太甜太咸他都不爱,季长老都照顾他这么长时间也没摸清楚他的喜好,看来就算再给你一年,你也未必能了解他。” 苗小绿看见季灵儿一瞬难看下去的脸,也听出了夙溪话中的讽刺意思,小姑娘定力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季灵儿没本事拿夙溪怎么样,但是夙溪身后的小丫头可不是她的对手,在魔刹杀一个人类,谁也不能说她什么! 季灵儿顿时伸手朝苗小绿而去,苗小绿呀得叫了一声,被季灵儿那突然出手的掌风打得摔到在地上。 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夙溪还坐在轮椅上,转头看见苗小绿脸色苍白,顿时朝季灵儿瞪过去:“你做什么?!” 季灵儿微微眯起双眼,若非方才她心情不爽,出手没个准头,这小姑娘早就死了,哪儿还有一口气趴在地上喘。 季灵儿道:“这里是魔刹,哪儿容得下一个人类?我不过是出手教训教训这些低贱的东西,免得他们自己忘了身份。” 夙溪不可置信地看向季灵儿,脑子里回想起一年多前初次见到的穿绿袄的女人,她当时甚至觉得这人长得比夏盈澜还要仙气一些,谁料到不过是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她的心性竟然能改变如此之大。 “你是在提醒我吗?”夙溪捏紧拳头。 季灵儿这才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都忘了,你也是人类,不过……你怎么能和她一样呢?你是神尊的师妹,而那些不是神尊师妹的人来了魔刹,可不就是任人践踏的吗?” 夙溪的手在袖中微微发抖,要论口舌之争,她当真是赢不了季灵儿。 她那句话讽得她有些无地自容,事实的确是如此,人类来到神火的地界,的确就是一些卑贱的没有尊严的生物,任他们践踏打骂也无法还手。若非她是宿无逝的师妹,恐怕早就和李南栎一起死在宣城了,季灵儿知道这些,所以用这些来挖苦她。 夙溪忍下了,她喊了声隆遥。 隆遥有些傻,听不出来季灵儿话中的意思,等走到夙溪身边才发现夙溪脸色不对,直觉觉得是季灵儿害得,于是伸手要与季灵儿打起来。 夙溪:“推我回去。” 隆遥刚占了上风, 分卷阅读231 五指就要抓在季灵儿的面门上,因为夙溪这句话堪堪收了手势,他将趴在地上的苗小绿扶起来,一只手便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推着夙溪的轮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处。 季灵儿看着夙溪的背影,心里愤恨,口中还有更恶毒的话想要对她喊出来,不过终究是忍下了。 宿无逝能容忍她,其他人容忍不了她。 夙溪是人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而正邪不两立,人魔无法共存,这就是世间的道理。 夙溪在神火不会快活太久的,季灵儿深吸一口气,很快,她就会被那些痛恨人类的妖魔包围,撕裂成碎片。 苗小绿被季灵儿打了一掌之后,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一张小脸惨白的,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眼睛都真不开,呼吸也很急促。 本来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儿,还未懂人事的小姑娘,就被季灵儿轻轻一掌毁去了一条命。 夙溪不知道怎么治内伤,她的领悟有限,到了现在也就只会治一些外伤,若是破了口子流了血她立马就能给修复好,但若是损了心肝脾肺,她无计可施。 她流汗了,夙溪就给她擦,她嘴巴淌口水了,夙溪也给她擦,隆遥站在她身后许久,见她除了照顾苗小绿,一句话也没说过。 主人一定很不开心,他能看得出来,夙溪的表情看上去很沉重。 他有些害怕,抿着嘴小声地问了句:“主人讨厌我吗?” 夙溪擦汗的手顿了顿,隆遥又说:“我也是妖,在我以为主人死的时候,也杀过人,主人是不是讨厌我?” “说什么傻话。” 夙溪这五个字说得有些沙哑,隆遥很傻,没听出来,顿时松了口气,夙溪背对着他,又说:“季灵儿这个女人虽然讨厌了些,不过她说的也都是事实,在神火地界上,我即便护得了小绿,也护不了外面千千万万个人类。” 更何况,她连小绿都护不了。 隆遥皱眉:“可是人类也杀我们妖啊,如果主人去护着人类的话,那谁来护着我们?” 夙溪一愣,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就是宿无逝存在于神火的重要,人类有神庇佑,神仙都是偏袒他们的,被分界之后的妖魔其实并没有信仰,谁强大,他们就跟随谁。 夙溪没说话了,隆遥觉得自己又说错了,他垂下头转身道:“我去把师兄找来。” 也许主人见到师兄后,会高兴一些。 宿无逝进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碗小米粥,隆遥是在厨房找到他的,看见神尊亲自洗手作羹汤的厨娘们都觉得自己这几百年没白活,总算看见了奇迹。 宿无逝推门而入时,夙溪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的背很瘦,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单薄,脊背弓起来,姿势看上去趴得很不舒服。 宿无逝将小米粥放在桌上,走过去把夙溪抱在怀里,夙溪迷迷糊糊地醒了,看见宿无逝又闭上了眼睛,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宿无逝朝苗小绿看了一眼,这女孩儿身体恐怕不好了,季灵儿那一掌虽不致死,不过带着妖魔之气的掌风依旧侵蚀了她的五脏,活也活不了多久了。 夙溪低着声音问:“师兄能救她吗?” 宿无逝想了想,是可以救的,他问:“她对你很重要吗?” 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夙溪略微皱眉,她和苗小绿本就是萍水相逢,看她可怜又可爱才带在身边的,她们认识也不过才几天的时间而已。但……夙溪舍不得,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才十几岁而已,她的年龄恐怕只有她初见宿无逝般大小,就因为笑了一下便死了,夙溪觉得可惜。 于是她说:“重要。” 宿无逝朝夙溪认真地看了一眼,对方闭着眼睛靠在自己怀里,被她呼吸打到的那一块都暖暖的,他眨了眨眼睛,随后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我救不了。” 如果重要的话,就由她去吧,你的身边只要有我一个重要之人就够了。 夙溪也料到了苗小绿好不了了,不过听到这话,心里还是不可遏制的疼了一下,她睁开眼认真地问宿无逝:“等她走了之后,师兄能陪我找个漂亮些的地方把她安葬吗?” 宿无逝目光温柔,低头在她的额前吻了吻:“好。” 两人离去,房屋的大门吱呀一声关闭,苗小绿迷迷糊糊痛苦地哼着,像是在噩梦中惊醒一般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又渐渐失去的聚焦。被放在桌上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儿,挂着白色纱幔的床上,却已经是一片冰凉。 ☆、可以自身化五界 玄灵山原本是玄天派的地盘,故而山上有一个老旧的塔,里面放着的都是历来玄天中有名望之人的骨灰,据说是整个人间大陆最有灵性的地方,那地方原本是有结界的,不过现在也不会有了。 索性宿无逝占领了玄天也没毁掉那个地方,所以苗小绿死了之后,夙溪把她的骨灰也放在了那座塔里头。 苗小绿还没长大,从小就一直被欺负,活着的时候家里穷,后来又被妖□□,好不容易跟了个神仙似的夙溪,却没想到因为一个笑就这么死了,西瓜都没吃完呢。 夙溪把她的骨灰放在塔里的时候,朝塔中挂着的老旧画像看了一眼,历来掌门的画像都在这儿了,上面结了蛛网,没人管,落了一层灰。 夙溪总觉得这些人也在打量着自己,这世间有神则有鬼,至于死去的人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夙溪不清楚,或许是另一个平行的世界,大家都到另一处快活去了吧。 位于最中间的画像为玄天的老祖,听闻是帝清的徒孙,创办玄天的时候还没有翎海与沧溟什么事儿。 夙溪将苗小绿的骨灰放在了供着玄天老祖的供桌下头,再一抬头,刚好对上了画像中人的双眼。 天地所成,万物化而生。 夙溪挺直腰背靠在轮椅上,耳畔的这一声苍老缥缈,如风一般便散去了。 “幻觉?”她低声喃喃。 那画像上的蛛网一片片剥落,就连画像的颜色也逐渐褪去,不知何人敲响了玄天入口处的大鼎,三声鼎鸣,将夙溪困在了原地。 可以自身化五界。 夙溪眨了眨眼睛,胸腔狂跳,仿佛有股灼热之感正在焚烧她的心脏,不禁双手紧握,颤抖的厉害。 谁要以自身化五界了?她还没有那么大公无私,她只想驱除宿无逝身上的魔性,找个无人的地方,与深爱的人相守一生而已。 人类、妖魔,征战不知多少年,从不知疲惫,她为何要自我牺牲来换取表面平静? 她不是圣贤。 夙溪叹了口气,塔中画像统统落地,扬起灰尘。她伸手挥了挥空气,扶着轮椅,转身出了高塔。 宿无逝就在外头等着她,背对着高塔,在这处高岭上俯瞰 分卷阅读232 整个玄天。 玄灵山很高,从山上瞧过去,刚好能看见整座江浪城,甚至能看见远远的城墙,一座江浪城中挤满了妖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似与人类活得没什么不同。 宿无逝听见了动静知道夙溪出来了,连忙过去扶着她。 夙溪接着宿无逝手中的力气,脚下使了些力,整个人站在了轮椅边上。 宿无逝眼神亮了亮:“好了?” 夙溪大约站了有五秒,随后脱力似的倒回了椅子上,她摇头:“还需些时日,再过几天应当就能走路了。” 宿无逝慢慢蹲在了她面前,双手摸着她的膝盖,眼神中闪过些微心疼:“怎么好得那么慢。” 夙溪环抱着宿无逝的肩膀,像是安抚一般在他的脑后摸了摸,笑着道:“能回来再看见师兄,别说让我瘸一段时间,就是瘸一辈子也值得的。” 宿无逝将夙溪从轮椅上抱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怀中,而他则坐在这悬崖边的一处草坪上,正好能看见缓缓而落的太阳从江浪城的西方往地平面而去。 大片大片的红色照耀在江浪城上,风光无限,只是近黄昏。 宿无逝道:“我没问过你这一年去了哪里,给我说说吧。” 夙溪靠在他的怀里,回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于她而言时间过得并不慢,也不过是回去参加了自己的葬礼如此而已。 她想自己若是直接说出来,宿无逝恐怕会以为她疯了,于是思考着究竟该怎么回答。 宿无逝没等她回答,便又问了一句:“那时你怎么能狠下心把我丢下的?” 夙溪啊了一声,宿无逝张口咬在了她的耳尖上,不痛,咬出了压印,他觉得夙溪痛,于是又吹了吹,夙溪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说:“你是知道的,后有追兵,没人引开我们就都要死在那儿了。” “那就都死在那儿好了。”宿无逝皱眉:“我那么没用,不过是和卞舞华打了一架而已,便让自己功力尽失成了累赘,甚至还害得你……” 夙溪打断他的话:“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本事,师兄觉得我是累赘吗?” “怎么会……” 夙溪转过身朝他笑了笑:“所以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和师兄想的一样,遇到危险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哪怕我自己死了,也要保全我所爱的人,就是这样而已。” 宿无逝看着她的笑,映着落日的余晖,美得让他心动。 他低下头,与夙溪交换了一个吻。 宿无逝的额头抵着她的:“所以你宁可自己被十多个门派的弟子围攻在悬崖,甚至让他们把你……” “我很走运。” 夙溪想了想,道:“我那时落下悬崖,也以为自己一定死定了,却没想到灵魂飘到了另一个地方,变成了另一个人,忽然间就在那里度过了短短的一生。可是我太想念师兄了,我害怕如果我不在,师兄会难过,于是就乞求上苍让我回来,上苍听见了我的话,就让我回来了。” 宿无逝将她紧紧抱住:“那个世界美好吗?” 夙溪想着,有电视、电脑、手机等各个高科技娱乐设施的世界,应当是很美好的吧,虽然她过得并不快乐,不过那个世界的绝大部分的人,都在努力地活着,所以……是美好的。 她道:“好虽然好,不过没有师兄。” 宿无逝还想问什么,夙溪连忙扯开话题:“那师兄呢?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师兄过得怎么样?” 宿无逝顿了顿,他的下巴轻轻地压在了夙溪的头顶上,眼睛一瞬不眨地朝远处的落日看去,那么刺眼的阳光都照不进他的心里。 他说:“我知道你死了,当然很痛苦,我打了隆遥一顿,谁让他帮着你瞒着我。我觉得我和这个世界一起被你抛弃了,我们分明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我哭了好长一段时间,像个疯子一样。” 夙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好在没有摸到眼泪,她松了口气,心里却酸了起来:“师兄真的哭了?” “你要笑话我吗?” 夙溪在他怀里摇头。 宿无逝又接着道:“恐怕是我活得太疯了,隆遥让我找点儿事做,我想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你报仇,我去找夏苍,他有能力帮我恢复法力,甚至可以激发我身体里的潜能。再后来,我们就去了妖界,借助妖界的兵力攻向人间,我只想毁掉那些杀害过你的人的门派,让他们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 夙溪微微皱着眉头,虽然有些极端,但夙溪能体会到他的痛苦。 换做是她的话,如果当时死的是宿无逝,她恐怕也会疯魔吧,最不理智的那段时间,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为他报仇。 可这世间最伤害自己的就是仇恨,即便杀死了那些人,也换不回自己最爱的那一个。 宿无逝道:“不过他们都没有挚爱,因为他们在死之前,都在为自己求饶。我突然发现原来人类很自私,很虚伪,平日里拉帮结派的称兄道弟,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谁都希望自己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再后来……我过得浑浑噩噩的,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夏苍和白素一直打了胜仗,我把所有修仙者和修仙门派都逼到了东海方向。我身体里的魔性越来越猖狂,于是我就再也没去过战场,身体就像是生病了一样,再后来有人找到了治疗的方法,夏苍交给了对方一套法术,每夜的圆月之夜,只有入梦才能克制住魔性。” 宿无逝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来的那一夜,我以为我又出现幻觉了,似乎还咬伤了你,痛不痛?” 夙溪摸了摸被宿无逝咬过的脖子,连个印记都没有,哪儿还会痛呀。 她问:“所以……每个圆月之夜,季灵儿都会穿得那么少去你的房间?” 宿无逝眨了眨眼睛:“季灵儿是谁?” “……”夙溪抿嘴,见他当真是不清楚的模样,随后摇了摇头:“算了。” 宿无逝显然是没将季灵儿放在眼里,都已经好几个月了,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住,不对……早在妖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见过面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记住对方的名字,这事儿要是告诉季灵儿,估计她能当场哭出来。 宿无逝见夙溪面色有些轻快,心里痒痒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若事情的经过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就好了,剔除其中最血腥残忍的部分,至少大致的发展是这样的没错,他不算撒谎,只不过是将故事最阴暗的那部分藏起来了而已。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得知夙溪死在荒岛上时的心情,即便是没有法力的他,也差点儿将隆遥杀了,若非是看见隆遥身上挂着夙溪随手给他买的一个小玩意儿,他真的会杀了对方。 那时宿无逝当真觉得夙溪抛下了他,连带着这个世 分卷阅读233 界一起抛下了。 她是命带神格之人,神是庇佑人间大陆的,如果连神都死了的话,人间大陆将是一盘散沙。 宿无逝有些痛恨,痛恨这个世界,甚至痛恨夙溪,他带着报复的心理要毁掉所有曾经被神明庇佑东西,包括人类。 可后来他发现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掩藏和发泄,掩藏他痛恨自己无法拯救夙溪的懦弱,和发泄对那些将夙溪害死的人的愤怒。他并不想称霸天下,他只想要毁了天下,先是得到,再是毁灭。 再后来,他开始出现幻觉,神明若在世,一定不忍心看自己庇佑的子民受到伤害,夙溪命带神格,只要她没死,也一定不会任由人间大陆被神火摧毁。于是他开始了寻找,寻找那在杀戮中潜藏的一丝生机,成千上万的人类的死亡来赌夙溪的一线生机,只要她出来阻止了,哪怕仅仅是有这个消息,宿无逝都相信她还活着。 短短的一年时间,他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和振奋,两种情绪因为同一件事件一直逼迫着他发了疯似的折磨着世人,他们不能死得太快,如果死得太快倘若等不及夙溪赶来拯救怎么办?可也不能不死,若这个世界一片祥和,就不会有神愿意站出来阻止杀戮了。 所以他慢慢的,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攻占,一个人一个人的抹杀。 宿无逝看着太阳完全没入了江浪城的西方,那里还有一群燕雀在飞,映着红霞,像是一幅画。 宿无逝道:“好美。” 夙溪也看见了,她点了点头,是很美,只是这些美中含着妖气,藏着血腥,一路过去,全是妖魔,再也不是那老头儿摆摊卖馄饨,老汉支帐卖包子的城池了。 ☆、以心换心 太阳逐渐落山,天也黑了下来,整个山头有些冷,夙溪靠在宿无逝的怀里小憩了一下,醒来的时候,宿无逝正看着她。 夙溪揉了揉眼睛:“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宿无逝道:“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累吗?” 夙溪摇了摇头,月亮都已经出来了,漫天繁星,位于玄灵山的另一侧宫殿的方向灯火通明的。 隆遥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夙溪的轮椅扶手上啄着羽毛,夙溪看了一眼,心里突然暖了起来,这种感觉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宿无逝将外衣盖在了夙溪的肩上,扶着她坐上了轮椅,然后一路顺着小路朝住处走去。 隆遥在前面开路,宿无逝道:“先回去嘱咐人准备好热水。” 隆遥回头看了一眼,挥舞着翅膀离开了,夙溪摸了摸肚子道:“有些饿。” 宿无逝笑了一下:“已经让隆遥先前回去一趟了,到了就能吃上饭。” “我突然想吃茶饼。”夙溪撑着下巴:“就是鸾鸣山附近的那个镇里有个百年老店卖的那个茶饼。” 宿无逝顿了顿,随后笑了起来:“我明天让人给你找找。” 夙溪嗯了一声,回头朝宿无逝扬起了一个笑容。 鸾鸣山附近的一座镇子啊……那好似是最先就占领的地方了,已经不记得究竟还有没有人类住在那儿,即便有,那百年老店的茶饼也应当不存在了吧。 宿无逝果然准备充足了,夙溪回到了梅园便有一桌子吃的等着,还都是她爱吃的类型,宿无逝就简单的吃了点儿,其余绝大部分都进了夙溪的肚子。 夙溪吃完饭后,半个身子趴在了桌子上,这饭菜的味道竟然还是玄天的菜系,真是难为宿无逝废了心思了。 宿无逝伸出手在她的嘴角擦了擦,两粒米饭被抹掉了后,夙溪看着他的双眼,有些心猿意马。 她心中噗通一声,脑子没来由的蹦出了一句:饱暖思□□。 许是夙溪的眼神太过直白了,又或许是她的脸红得太快,宿无逝的目光突然沉了沉,整个人靠近了一些,双目直视,眨也不眨:“你在想什么?” 夙溪感觉自己脸颊滚烫,她连忙避开目光:“没什么。” 宿无逝沉着声音低低笑了一笑,随后将夙溪整个儿打横抱了起来。 夙溪惊呼出声,双手自然地楼主了对方的脖子,眼神中些微惊讶,些微娇羞,还有些微顺从,宿无逝都看在眼里,他用下巴蹭了蹭对方的头顶,道:“你总用眼神勾我。” 夙溪心喊冤枉啊,她哪有总用眼神勾他?她就是多看了两眼而已。 房内的热水已经放好了,魔族女人都是不上场打仗的,故而魔刹留下来的多半都是女子,这也就说通了为何宿无逝身边照顾他的都是女的。 宿无逝抱着夙溪进房间的时候,两个魔族女子正在往水里撒花瓣,夙溪看见了桌上的玉瓶中插了两朵鸳鸯花,只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后来想了想,记起来了,以前在玄天的棉城,她从师父那儿拿过这种花,后来送给了宿无逝。 宿无逝将夙溪轻轻地放在椅子上,让那两名魔族女人退下,然后对着夙溪笑了笑。 夙溪被他笑得很尴尬啊,师兄干嘛要看着她?水都放好了,应该是要洗澡的吧?师兄干嘛不出去?就算要那什么,也不至于面对面一步步‘坦诚相待’啊。 宿无逝看见夙溪的脸憋得通红,目光越发玩味儿了起来。 “我帮你脱?” 夙溪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随后低下头,耳朵通红,声音细小:“不……不用。” 她慢慢伸出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将腰带放在了桌上,再脱去了外衣。夏天的衣服本来就不多,总共也就三层,一件外衣一件中衣褪去了之后,夙溪就只穿了一条长裙和一个肚兜了。她全过程都不敢看宿无逝,可她总能感觉到宿无逝的那双眼睛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在她的身上流连。 夙溪伸手搂住了双臂,鸡皮疙瘩已经纷纷竖起。水池在屏风的后头还冒着热气儿,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还有……宿无逝身上特有的好闻的熏香味儿。 她看见了一双脚就在自己面前,光着的,没穿鞋,不过衣摆还在,夙溪顿时松了口气。宿无逝的手伸到了她的下巴处,将她的头轻轻抬起。她此刻就只到他的腰一般的高度,仰着头看宿无逝的时候,对方也正在俯视她,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夙溪清晰的看见了他的瞳孔逐渐变成一条细细的黑线,金色的虹膜收缩。 夙溪能感觉到他重重的呼吸,还有那随着呼吸而不断加剧的气场。 她朝宿无逝张开双手,微微一笑:“师兄抱我去。” 宿无逝慢慢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两人身上都只穿了一件,皮肤贴在一起滚烫的,夙溪在入屏风后朝桌上的鸳鸯花看了一眼,持续几秒。 池中的花瓣铺了许多,两人入池子之后,水位上升了一些,夙溪的双脚是无力的,仅能在水中勉强的保持稍许站姿,她能一直在水面外,全靠宿无逝 分卷阅读234 的一只胳膊搂着。 水里的温度很高,加上两人本来就有些情动,夙溪的脸早就已经通红,她甚至都不敢看向对方。 宿无逝将她的裙子在水里慢慢脱下,又解开了她肚兜背后的细绳,夙溪把脸贴在了他的肩窝处,呼吸细细的却很急促。 宿无逝的声音低沉,在她耳边响起:“别害怕,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不用觉得羞耻。” 夙溪的嘴唇贴在宿无逝的肩膀处,不可否认听见从宿无逝的嘴中说出这句话,夙溪心里很高心,她摇了摇头:“不是羞耻,只是……” 只是从来没有过,也从来没看过,她过了二十多年清心寡欲的日子,对这方面的一知半解都是在里,她此刻满脑子都是这本书中描写过的卞舞华和牧崇音那什么的场景,她有些跳脱不出来。 她害怕自己身体有残缺,不能给予宿无逝过多的回应,会让这场本应当很浪漫很舒适的交合,变成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过当宿无逝在她的耳根下面落下第一个吻的时候,夙溪就没心思思考究竟该怎么回应对方了,酥麻感从她的为椎骨一直窜上了天灵盖,夙溪紧紧地搂住对方的脖子,后背贴在冰凉的池壁上,微微颤栗。 宿无逝跻身于她的两腿之间,将她的腿拉开环在自己的腰上,这姿势让夙溪轻松了不少。两人唇齿相依,每一次的接吻到了深情处,都成了无声的啃咬,既害怕弄疼对方,又在这痛并快乐的欲海中沉沦。 池中的两人纠缠,池面上的水浪一层又一层,将花瓣带到了池外。 水花声、低喘与娇口今从屏风里头传出,几乎是没有间断的,一阵又一阵,夹杂着亲昵的呼喊。 夙溪昂起下巴,脖子上绯红一片,宿无逝在上面留下了许多咬痕,咬痕不深不浅,刚红肿了起来他便松了口,然后伤口就随着雾一般的蒸气慢慢消散。夙溪每一次被他咬痛,都能感觉到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灭顶快感,夹杂着几乎承载不住的欢愉,逼迫她的理智崩塌,逼迫她眼角泛出泪花,逼迫她与面前的男子无休无止的深吻,仿佛这便是尽头。 宿无逝在她的耳边不断喊着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鼻息间的热气洒在她的脖子上,背后则是夙溪抓出的一排排指痕。 沉醉,着迷,忘乎所以。 桌案上那两朵鸳鸯花的花粉,抖落在了桌面上,这一室春光,掩在了屏风之后。 阳光有些刺眼,夙溪皱皱眉头翻了个身,将脸转向光少的那一侧。 宿无逝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安抚似的从头至尾顺了两下,夙溪这回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抬头朝宿无逝瞧去。 对方单手撑着额头侧躺着,而她正缩在他的怀里,未着寸缕。 单薄的丝绸盖在了两人身上,夙溪低头看了一眼,丝绸比较服帖,将两人的身形勾勒得清楚,她面颊红了红,顶着宿无逝的笑,回想一下昨天晚上。 准确来说,算是回味。 宿无逝已经是魔了,按照李南栎的话,魔性本淫,她还以为事情到最后可能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结果……竟然是超乎预料的…… 夙溪无声地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宿无逝,有些不好意思。 宿无逝比预料中的温柔许多,他很顾忌自己的感受,夙溪几乎是从头颤栗到尾的,而且两人昨夜也只有两次,她觉得有些累的时候,宿无逝便没有再为难她了。 这应当是相当美好且舒适的一夜了,夙溪吞了口口水,喉咙有些干,昨夜叫多了…… 宿无逝的胳膊搂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夙溪还沉浸在昨夜的娇羞之中,突然感觉到自己背后抵着个热乎乎的东西,整个人有些僵住了。 宿无逝没什么举动,不过就是搂着她而已,夙溪也没敢动,由他搂着。 片刻之后,才听见后头传来一声:“饿了吗?” “有些。” 宿无逝招呼了人进来,床上挂着床幔,叫人从外头看不见里面,且隔着饭厅好几层,都挂了帘子。 夙溪不习惯让人伺候穿衣,她现在腿脚能简单的抬起放下,穿衣服自己一个人也行,还有一个问题是,她挺不好意思别人看见自己的,这床上的凌乱度一看就像是干过什么事情的样子。 宿无逝帮她把衣服穿上了,让人端了洗漱的过来,随后又布置了吃的,从头到尾都很体贴。 吃饭的时候,两人一直看着对方,整个空气中都陇上了一层甜蜜的气场。 站在一旁布菜的兽族侍女看了宿无逝好几眼,她还从来没见神尊笑过,结果今天早上开始神尊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那温柔如水的模样,若非她已经在这处伺候了一年多,恐怕真会认错人。 夙溪甜甜蜜蜜的一顿饭,兽族侍女看得心惊胆战,好不容易等着两位吃完了,连忙让人撤了饭菜出去。 刚一脚踏出去,夙溪突然开口了:“等等。” 兽族侍女回头,毕恭毕敬地站在她身侧,夙溪的目光朝桌上的鸳鸯花瞥了一眼,道:“把这个也带走吧。” 兽族侍女道是,将那鸳鸯花连花带瓶子一同带出了房间。 ☆、如此不知羞耻 夙溪等人都走光了,双手拖着下巴朝宿无逝笑。 宿无逝今天跟她笑了一早上了,他垂了垂眼皮,无奈道:“你总这么看我,还说没有勾我。” 夙溪眨了眨眼睛,连忙坐直了:“师兄好看。” 宿无逝侧过脸,单手遮住了面,看上去似乎是无语,不过夙溪看到他的耳根有点儿红,调戏的话她只敢说一遍,说多了谁知道大早上的她是不是得又躺回床上去了。 两人寂静了片刻,夙溪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师兄近日有事吗?” 宿无逝摇头,夙溪笑着道:“那我们去鸾鸣山吧。” 宿无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夙溪继续说:“昨天不是说想吃茶饼吗?如果等买回来的话,茶饼也凉了,不如我们一同过去吃现成的。” 宿无逝没说话,夙溪眨了眨眼睛,看他表情有些摸不透:“不行吗?” 刚问出口,对方便露出柔和的笑:“怎么会,不过你腿脚不方便,鸾鸣山又有些远,我让隆遥准备一下,我们不单去吃茶饼,一路上还可以走走看看,当是修养如何?” 夙溪连忙点头。 宿无逝去安排马车,外衣也没穿便出门了,夙溪推着轮椅在屋内转了几圈,看一看宿无逝平日吃住的地方,与以前海角天边住的梅园很像,她的左殿也是这个陈设。 挂在屏风上的,还有一件外衣,屏风的边角勾住了一个荷包,夙溪眸光一亮,她认得这个荷包,丑得不行,宿无逝一直带着。 她将荷包从屏风上拿下来,带子有些松,稍微挣一下便打开了,夙溪 分卷阅读235 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上,总共有四样。 两个干瘪的枣核,一个做工粗糙的印章,还有一粒并蒂果籽。 夙溪的心抽了抽,这四样东西,没有一样不与她有关,原来她一直好奇这么丑的包里能装什么东西,宿无逝还一直挂在身上,却没想到里头装的东西没有一样有用,却被他视作珍宝。 夙溪的心疼了疼,随后又被暖意充斥,她将那四样东西完好地再装回去,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把荷包挂回了原处。 又走到一个书柜旁,看见上面放了许多古怪的小书,大多都是些神神鬼鬼的怪谈,闲着没事儿干的人写着消遣的。 夙溪翻了一本,还没看两行,便听见外面传来的交谈声。 刚收拾好东西的兽族侍女正有些犹豫鸳鸯花该怎么处理,这瓶子看上去是个鼎好的瓶子,且花朵正鲜艳,神尊屋里的人说丢掉,是丢掉花,还是两样一起丢掉? 鸳鸯花气味特殊,对于妖魔一类的人来说更是具有催情效果,丢哪儿都不好啊。 一旁地位较高的魔族侍女道:“不好丢,不如就碾碎了埋在树下当肥料,瓶子咱们收起来,她什么时候说要,我们再什么时候给呗,她要是不要,你就自己插花。” 兽族侍女眨了眨眼睛,有些为难:“可是……这花是季长老送来的。” 魔族侍女顿了顿,他们都以为季灵儿和神尊是那种关系呢,虽然两人都不说,不过季灵儿一直在魔刹住着,而且好几次还半夜去了梅园,大家虽然都知道那不过是为了帮神尊入梦,可谁晓得他们私底下是不是早就有过鱼水之欢了。 这回突然来了个什么师妹,她们实在有些为难,谁知道季灵儿和那个看上去没什么本事的师妹,哪个更重要啊。 “你们在做什么?”季灵儿刚吃了早饭过来梅园看看,便瞧见这两名侍女低头交谈,好似说了自己。 宿无逝允许她随意进出这里,事实上……宿无逝允许所有人随意进出这里,除去梅园的左殿之外,整个梅园所有地方,大家都能去,不过有的人敢进来,有的人不敢罢了。 兽族侍女听到声音连忙把花藏在身后摇头:“没什么。” 季灵儿瞥见了她藏在身后露出一角的花,顿时皱眉:“你拿我的花儿做什么?” 魔族侍女道:“这……是要丢掉的。” “谁允许你们随便丢掉我的东西了?”季灵儿两步上前,将鸳鸯花从那侍女手中夺过来,花朵正鲜艳,只不过花蕊上的花粉已经没有了。 季灵儿皱眉:“昨夜谁来过神尊房间?” 兽族侍女有些为难,魔族侍女道:“夙姑娘在。” “是她让你们把我的花丢掉的?!” 兽族侍女点了点头。 季灵儿手上拿着花,狠狠地瞪了那两人一眼,然后大步流星地朝宿无逝的房间而去。 夙溪五感敏锐,已经将外面的话听得七七八八了,她合上书,瞥了一眼挂在屏风上的外衣,伸手将其扯下来,把自己刚穿好的外衣脱了,小露香肩地披上了宿无逝的,然后靠在窗边,就等着季灵儿进来。 大门没关,季灵儿直接跨了进来,看见夙溪的时候对方还正在打个哈欠,季灵儿一眼便认出了她身上披着的是宿无逝的衣服,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是你让人把我送来的花丢掉的?”季灵儿直接问出口。 夙溪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什么花?” 季灵儿将花瓶中的鸳鸯花拿出来,夙溪恍然大悟:“这个啊……”随后用袖子遮住半张脸,有些娇嗔地朝季灵儿瞥去:“这花儿不好放在房内吧……我还以为昨夜是师兄故意放在房内做乐趣呢,原来是你送来的,下次千万别送来,你也知道我身子骨不好,受不住。” 季灵儿被夙溪这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话顿时惹红了脸,随后又白了白,竟然没什么话能反驳对方。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夙溪单手撑着额头,倚在椅子上道:“师兄昨晚告诉我,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不需要羞耻。” 季灵儿拿着花的手微微发抖,她站在原地只能狠狠地瞪着夙溪,门外还有那两个侍女一直朝这边打量,她的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咬牙切齿低声道:“你可知我只要一招便可直接要了你的命!” 夙溪挑眉,双手平缓地放在膝盖上,昂起下巴,腰背挺直,目光沉着,竟然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感,她冷冷的声音没了方才调侃时的小调,三个字轻飘飘地吐出:“试试看。” 季灵儿双腿发虚背后冒汗,竟然有种站不稳的错觉,她往后退了几步,法诀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的双手捏紧,肩膀垮下,深吸了几口气,转身出了房子。 夙溪在人走了之后,整个人松懈般地靠在椅子上,她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方才就在季灵儿露出威胁她的眼神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心传来的热度,若季灵儿真的出手,她一定能招架得住,她知道。 命带神格什么的,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即便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废柴,但当生命真正受到威胁的时候,某些力量随着意识便可以出体了,这应该是她死过一次后得到的最好的补偿。 没一会儿宿无逝就再度回来了,他出门没穿外衣,这回回来换了一套干净的,暗红色的里衣玄色外套,整个人有一种生人勿近的阴沉感。 宿无逝进门的时候,夙溪正翻看那鬼怪杂谈,别说,这些故事当真还有些意思,剧情堪比她看过的那些了,正瞧到精彩的部分便听见了动静,她抬头对着宿无逝笑了笑:“师兄别急,再等等,等我看完这段。” 宿无逝没仔细听夙溪说的话,他在入门的时候目光便被夙溪那一身衣服吸引过去了。 此刻的她一头黑发披下,额前落了几许,她翻看书的时候时不时用手将无意间滑下的头发别到耳后。白皙的脖子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香肩外露,中衣松松地,露出了肚兜一角,还有她身上披着的那件自己的外衣。 宿无逝捏了捏手,眼眸中金色流转,微微张嘴,舌尖舔了舔刚刚冒出来的小小獠牙。 夙溪正看到故事中的主人公被花楼女子表白,这么喜庆的场面刚要笑出来,那本书便被一只手夺了去,随意地丢到了桌案上。 夙溪茫然地抬头,刚好对上宿无逝危险的眼神。 “师……师兄。” 宿无逝的手指轻轻地擦着她的嘴角,与此同时整个屋子的所有帘子一并垂下,房门窗户也一同关上,夙溪好像突然开窍了,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她脸颊一红,有些结巴:“师师……师兄,这白白……白天……” “嘘。”宿无逝弯腰吻了吻她的嘴角 分卷阅读236 :“别说话。” “可是……我们不是还要去……茶饼……” 大手已经入了衣服,腰带轻松就被扯下,宿无逝眼眸含笑,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朝床铺走去:“没关系,等等也不急。” 夙溪瞥了一眼被宿无逝脱下丢到地上的外衣,顿时明白对方突然‘魔性大发’的原因,该死的为了针对季灵儿她竟然忘了把衣服换回来,也不知道宿无逝一进门看见她穿着他的衣服作何感想。 该不要想她是个满脑子只有那个想法的女人啊,她虽然很喜欢,但是不上瘾啊! 床幔垂下,遮住了一室风光,屋外伺候的两名侍女听见一声低吟,顿时封住了自己的耳朵和嘴巴,不听、不说。 而魔刹正门,准备好马车与一应用具的隆遥笔直地站在马车顶棚上,有几名魔族人已经提前朝鸾鸣山的方向而去。 烈阳在头顶上发热,隆遥伸手擦了擦汗,朝梅园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是说了只是去接一下主人吗?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来? 好热呀…… ☆、我不是妖魔 夙溪躺在马车里,已经是午后的事儿了。 宿无逝早上又来了那么一遭,累的她直接睡了过去,中午起来吃了顿午饭,这才慢悠悠地钻进了马车。 夙溪这回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腰酸背痛腿抽经,她的腿终于有了反应,在被这样这样的姿势,那样那样的体位之后,活动了关节,好像离康复更近了。 宿无逝体凉了夙溪,换了四匹马来拉,马车稳了许多,且速度不快,就这样一路颠颠的往鸾鸣山方向而去。 宿无逝出了魔刹,且离开了江浪城,这对整个神火来说都是大消息。若按照帝国来算,宿无逝等于神火的皇帝,前往鸾鸣山,等于大张旗鼓的南巡。 季灵儿是在宿无逝走了之后半日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当即便问了宿无逝的去处,问了好些人才问到了他们是去了鸾鸣山。 季灵儿直觉这事不对劲,宿无逝在玄灵山上一年了,除去一开始需要他在场的战役之外,他从未离开过,夙溪才来了短短几日便将他带离了这里,就只带了隆遥一个人,三人躲开众多眼线难道就为了鸾鸣山附近的一个茶饼? 季灵儿不信,她匆匆写下一封信,再将信卷入了信筒中,唤来了一只鸽子妖,把信交给对方后嘱咐:“千万亲手送到夏苍手上。” 前往鸾鸣山的这一路有些长,他们也都不赶着,一路上停停走走看看也算享受。 去鸾鸣山必定要过棉城,在第三日日落时分,三人才在城门关闭前,匆匆赶到了棉城。 在棉城随便找了个客栈,住宿准备好了,晚餐也端上了桌。 恐怕真的是宿无逝在和夙溪开发新姿势的时候无意间打通了夙溪的任督二脉,短短两日的时间,夙溪竟然可以扶着墙走了。 腿是好了,腰更痛了。 于是夙溪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一手被宿无逝扶着,一手扶着自己的腰,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下来,再慢吞吞地朝客栈里头走去。 出了马车的那一瞬,周围许多人的眼睛都朝夙溪这边瞟过来,且都不太友善。 隆遥是先一步过来安排好一切的,他正在客栈里头,看见夙溪下了车,连忙出门去迎,谁料到他还没走近,站在门边上一只脸上长了斑的犬妖便直接拦住了夙溪的去路。 宿无逝的脸在那一瞬冷了下来,夙溪有些不解,朝客栈里的隆遥看了看,又朝那个犬妖小二看了看。 小二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对獠牙:“哪儿来的人类,想要命的就赶快滚开。” 宿无逝冷冷朝他瞧去,那目光能将人冻伤,夙溪眨眼的功夫,小二就已经跪在地上了,一双腿的膝盖被两根筷子刺穿,不是宿无逝干的,却是隆遥干的。 隆遥拍了拍手,无视整个客栈大厅内所有目光炯炯的其他妖,径直朝夙溪走来:“主人,我扶你。” 隆遥要扶,宿无逝便松开了手,先一步跨进了客栈。 掌柜的是个穿着暴露的妖媚狐狸,露出丰满的胸部,在瞧见宿无逝的那一瞬便笑脸嫣然地扭过来,手上执了一把花扇子,娇俏地遮住了半张脸:“哟,好俊俏的一位哥哥。” 那狐狸身后还拖了两条尾巴,正在一左一右地摇摆着,夙溪瞧清楚了,整个客栈里头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类,难不成棉城的人类都走光了? “哥哥是住店还是吃饭呀?我来招呼你呀!”掌柜的两步一绕,走到了宿无逝的另一边,眼睛眨巴眨巴,恨不得贴在对方身上。 一个粗矿的大汉拍了拍桌子道:“娇娘,你家小二都被人钉在地上了,你还有心思调戏人?” 娇娘掌柜晃着扇子白了那大汉一眼:“你懂什么?我家这小二没眼力劲儿,瞧不出好歹来,受点儿教训是应该的。”她转而又朝宿无逝笑了笑:“只是不知道这位哥哥在魔刹做的是什么活计?可能为我指引指引?我也想去江浪城。” 周围的嘈杂声突然高了起来,夙溪听得清楚,多半都是惊讶江浪城魔刹来了人。 隆遥将她扶到了轮椅上,她的腿虽然好些了,但是也不能长时间走路。 娇娘见自己说了那么多话宿无逝都不回应,她便娇嗔地一跺脚,狐狸眼闪过几丝不满,再将目光落在隆遥身上,开始打起了隆遥的主意。 恰好此时从外头进来了一个男人,身上锦衣华服的,若非是周身萦绕的妖气,这装扮竟然与人间富家子弟没什么不同,道行高深到已经可以完全褪去妖形了。 男人的身后跟了两名穿着华美的女妖,那两名女妖也都褪去了妖形,一左一右地挽着男人的胳膊,说说笑笑地便进来了。 男人瞧见还跪在地上的小二,哟了一声,朝客栈里头瞥了一眼:“娇娘你的客栈如今迎客的方式真是别致。” “这不是豹爷吗?”娇娘转身朝那位豹爷方向走去,一步一扭腰,好不婀娜,待走到豹爷身边时抛了个媚眼:“这是我家小二眼不识人,被人教训了而已。” “还有人能在你客栈里教训人?”豹爷的眼神在客栈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夙溪这一桌。 宿无逝无视了那个人的存在,直往夙溪碗里夹菜,隆遥埋头苦吃,唯有夙溪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对话,直觉告诉她,没什么好事儿发生。 娇娘察觉到了豹爷的目光不太友善,只知道他今日心情很定不好。正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棉城曾经的城主也死在了豹爷的手上,能在豹爷的地盘上伤人的,他必定要会一会。 豹爷大步朝夙溪那桌走去,靠近了之后才挥了挥手,娇娘忙吩咐人上椅子,豹爷将娇娘端过来的椅子一脚踢开,从门外走进来一名瘦弱的女子,她身上仅裹着几层抹布,细 分卷阅读237 瘦的胳膊抬着一个奢华粗重的椅子,速度不慢不快。 那女子将椅子放在豹爷的身后,又往上面垫了两层垫子,然后被跟着豹爷进来的两名女妖一起推开,两步踉跄,直接趴在了地上。 夙溪朝那名女子看了一眼,是个人类,头发披散着,没有任何发饰,衣服也仅仅遮住了一些敏感部位,白皙的皮肤上到处都是鞭痕,唯独那张漂亮的脸没有破损。 她长得很美,是那种动人心魄的美,这种容貌的女子当真是倾国倾城,即便此刻已经落魄,她那张脸依旧清冷俊艳得厉害。 在夙溪看她的同时,她也朝夙溪看了一眼,那双眼神中满是仇恨与唾弃,略微高傲地抬起下巴将目光挪开,似乎是瞧不起夙溪。 豹爷一只脚架在了那女子的背上,目光在桌子边的三人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宿无逝的身上:“你就是伤小二的人?” 宿无逝没回答,不过给夙溪夹菜的筷子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他换了双筷子,身体周围已然有了杀起。 吃饭的时候被打扰,那么打扰者应该死的。 “原来是魔族人,难怪这么猖狂啊。”豹爷往椅子上靠了靠:“不过这里是我妖界的管辖范围,也离我妖界最近,虽说你们魔族神火在开疆辟土上占了不少功劳,可这座城池是我豹爷打下来的,即便你是魔族人,也不能在我的地盘上放肆。” 隆遥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他抬眼朝对面瞧去,宿无逝仅给了他一个眼神隆遥便立刻明白了过来,正准备动手解决这几个大放厥词的败类,谁料到那豹爷竟然先一步动手,直接按住了隆遥刚要使出来的招式。 豹爷冷哼一声:“小兄弟,你是羽族的吧?你羽族与我兽族本就有恩怨,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样我看在你同为妖的份上儿,还能饶你一命。” 夙溪没管隆遥他们在法术上如何斗争,一双眼睛只是一直看着那名跪在男人脚下被他踩着背瑟瑟发抖却依旧咬牙不出声的女子。 她应该很痛的,豹爷在和隆遥斗法,脚下必然用力,夙溪甚至觉得那一脚就快要踩断她的脊梁骨了。可那女子不喊疼,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姿势基本保持不动,那双眼中的仇恨几欲要将她的理智吞噬,向行尸走肉而去。 夙溪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像是隔开了所有噪音,直接说入她的心里。 “我诅咒妖魔,不得好死。” “我诅咒神明,永不复生。” 两声铿锵有力,直击心神,夙溪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她朝那名女子张了张嘴,小声地问出了一句:“为何要诅咒神明?” 神明开辟天地,创设五界,建下创世功勋,且偏袒人类,什么仇恨能让她诅咒神明? 这一句问出来,那豹爷顿了顿,一脚便将女子踢了出去,与隆遥的斗法中断,拔起腰间的鞭子便朝那名女子抽过去,一下、两下、三下,全都避开了她的脸。 夙溪从轮椅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了女子身边,豹爷落下的鞭子被一层无形的保护膜给阻挡,甚至在用力抽过去的同时发狠地反打在自己身上,他的袖子顿时开了一道口子。 众妖察觉不对劲,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却没想到这人类竟然会法术,会的还是如此厉害,连豹爷都动弹不得的法术。 别说妖惊了,就是隆遥和宿无逝都一齐惊到了。 夙溪周身涌出的力量并非普通的力量,那每一步都震慑心神的编钟之声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让周围所有人都透不过气来。 隆遥与宿无逝熟悉这种感觉,这是曾在妖界禁地之下,千秋定中初见神明回忆时受到的神威镇压才有的感觉,虽然此刻的感觉比那是淡薄许多,但两人都认得出来。 夙溪慢慢蹲在了那名女子身边,眉宇间带着困惑,心里像是被人误解还有伤害时才有的酸胀感,她又问了句:“为何要诅咒神明?” 女子目光灼灼,看向夙溪的时候轻轻说:“你靠近来,我告诉你。” 夙溪凑近了一些,那女子直接朝夙溪的脸上吐了口口水,随后哈哈笑了起来,仿佛疯了一般:“因为有神创造了一切,才会衍变如今的恶果,如果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有多好,父亲不会死,娘亲不会死,弟弟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 夙溪怔了怔:“可是若没有死,又怎么证明他们曾活着?” 那女子仿佛听到了个大笑话,笑得气都喘不上来:“活着?哈哈哈……若是要那样屈辱的死去,我宁可他们都没活过!若这世间有地狱,那我诅咒你们都下地狱!让你们也尝尝折磨的滋味!” 夙溪见她嘴角已经咳出血了,便伸出手:“我帮你治。” 手悬在半空中被女子打开,啪得一声像是打在了夙溪的脸上一般,她道:“天下妖魔皆为恶,你也不例外!” “我不是妖魔。”夙溪顿了顿,在收到那女子嘲讽的目光后,有些心虚道:“我是人类。” 女子嗤笑一声,朝那豹爷瞥了一眼,她看得出来豹爷此刻无法动弹自己,周围所有能威胁到她的妖都被眼前的人给隔绝开了。 她才不信夙溪是人类,如今的人类唯有向她这样低贱,不可能如那人般高贵。 她仇恨的目光盯着豹爷,发狠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一瞬涌上了喉咙和鼻腔,疼痛让她快乐无比,濒临死亡的感觉更让她解脱。 妖魔全都不得好死! ☆、如何自救 女子口中迸出鲜血的那一刻,夙溪没有躲,她的衣角染上了鲜红,双目有些失神,耳边响起的全是女子临死前心中所喊出的痛快的诅咒。 神明都被人类如此痛恨了吗? 好似每次在接近最底层最痛苦的渴求与痛恨时,她都能听到人类的心声,那一句句凄惨的哀嚎,一遍遍猛烈的咒骂,都像是一把把刀刺入了她的胸腔,刺得她的心脏鲜血淋漓。 女子死了,就在夙溪的眼前死去的,夙溪只觉得自己方才被她打过的手背发麻,头皮也发麻,浑身上下都冷得不行。 笼罩在她身上的那层保护膜因为女子的死而消失,宿无逝眨眼就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将人捞进了自己的怀里,上下打量她有没有受伤。 夙溪木讷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愣了愣后才回神,客栈已是一片狼藉。 娇娘躲在柜台后头瑟瑟发抖,一双耳朵都吓出来了,脸上细细的绒毛炸起,豹爷身后的两名女子都口吐鲜血,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客栈内的大部分妖都显现了原型,有的甚至从窗户就蹿了出去,娇娘也不能赶上去要钱了,至于那个豹爷……一条细长的鞭子勒住了他的脖子,那鞭子被一只无形地手紧紧地扯着。 豹爷还没断气,双脚在地上不停地扑腾,看 分卷阅读238 向宿无逝的目光像是看到了索命的鬼。 桌椅板凳碎了一地,唯有夙溪吃饭的那桌还完好着,她知道这必然是宿无逝做的,这一瞬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凉意更重了。 “大……大人饶命。”娇娘双手举过头顶,在柜台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可怜兮兮道:“我……我做的是小本买卖,即便是豹爷惹了您……也还请您别……别砸了我的店。” 夙溪双腿一软,整个人靠在了宿无逝的怀里,她被宿无逝打横抱起,转身便朝楼上走去。 在宿无逝转身的那一刹,勒在豹爷脖子上的鞭子松了力气,豹爷顿时颓废地躺在地上,脸色发紫,猛喘一口气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隆遥将鞭子收在了手中,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印有火焰状的令牌。 那令牌中间是一朵诡异的花,那花儿开在了火焰之中,令牌周围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此令牌一出,方才还闹事的豹爷顿时双眼一翻晕过去了,而尚清醒的妖纷纷垂头跪地,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大家总算明白了,那一眨眼便伤人至此的不是别人,正是神火神尊——宿无逝。 夙溪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一餐晚饭没吃完便遇上了事儿,被宿无逝抱上床休息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那名女子在自己面前咬舌自尽时的场景。 她不是没见人死过,也不是没见人在自己面前死过,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所站的立场也完全不同。 夙溪突然有些害怕,她害怕那女子的诅咒当真会应验,在她告诉对方自己也是人类时,对方满是不信的眼神简直将她凌迟,她被人从心底否认了。 翎海、苍冥、玄天、乃至芸芸众生都在使禁术让她复活的那时候,把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可当她真的身处与人间地狱,亲眼所见曾今信仰神明,崇拜修仙者的人类被妖□□折磨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只因为……她如今所处的位置,已经被这些人把她化为妖魔的一边了。 她是妖魔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成天与妖魔为伴?她爱慕宿无逝,信任隆遥,这天底下对她最为重要的两个人都非人类。 如果是……夙溪胸腔猛地一窒,她妄图破开这个场面,妄图还人间一片净土,妄图妖归妖道,魔为魔道,这是一个妖魔会有的心吗? 夙溪眼前已经只剩下黑白两色,宿无逝担忧的脸逐渐模糊,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遥远不清晰了。 夙溪怕他担心,连忙开口:“师兄,我有些累,先睡了。” 宿无逝还说了些什么,夙溪没听见,她的眼皮沉了沉,便直接沉入了黑暗。 夙溪感觉自己一直在下坠,失重感不重,但她一直都无法触及地面,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到。 夙溪心里有些慌,她对着空旷的四周喊了几声师兄,没有人回应她,周围一片沉寂,寂静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突然一道白光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没伸手遮挡,那白光从顶上照射过来,像是一道光束打在了她的面前,除了光束里面,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 光芒之中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形,夙溪看清了对方,身穿白衣,满头银发,是南仪仙人。 “师父。” 夙溪两步上前,南仪仙人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失望。 “若将来真有一天,无逝酿下大祸,便要我这二徒儿亲手了结。” 一句话震耳欲聋,夙溪的脚步顿时停下,那人又慢慢变化成了领海掌门的模样,中年女人眉目间满是凌厉,嘴唇不动,话语传到了她的耳边。 “夙溪,禁术交给你,但并不表示我们完全放任你去神火,你既说你是为了天下苍生,那就在接近宿无逝之后,每七日给我们回一次信。”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天下苍生……才接近了宿无逝吗? 夙溪苦笑着摇头,她也并非是为了天下苍生才接近宿无逝的,她本就抱有私心,她的私心那么重。 眼前的人变了又变,卞舞华、牧崇音、刘子倾,每一张脸都无比清晰,每一句熟悉的话都一遍遍轮传入了她的耳里,仿佛是对她的警告,一遍遍提醒她不要沉迷于儿女私情而忘了天下苍生。 什么是天下苍生?她如何救得了天下苍生?离了宿无逝,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去救别人? 就在今日她还看见一名女子死在眼前,那女子死之前用污秽的口水吐在了她的脸上,她那么无能,却又那么勇敢。 可自己呢?夙溪的呼吸突然不顺,她勇敢吗?她顶着命带神格的能力,有那个赴死以拯救世间的勇气吗? 夙溪觉得头疼,心口更疼,她朝光束伸出手,想要将站在里面的人拉出来问一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做,随便拉谁出来都好。 手中握有一片衣角,老者转身看向她,夙溪仿佛得了救星,张口便问:“我要如何做?我究竟要如何做?!” 老者额前的赤石闪着光辉,夙溪当即便认出了他。 之前在玄天高塔中听见的声音在此刻骤然清晰了起来——以自身化五界。 帝清的袖子逐渐缥缈,夙溪怎么抓也抓不住,人形化为白烟将她笼罩,无数粒晶莹的粉末附在她的身上,她不想要,她抗拒,她不愿自己再次穿越回到这里,与宿无逝还未享受过普通人的天伦之乐便要自我牺牲。 这一处,安静得就连她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了。 光芒消失了,声音却逐渐回归,一道道陌生的声音在远处逐渐靠近,但等夙溪听清楚之后,浑身一震。 那是一句句诅咒,并非只有今日死去的那名女子一个人的声音。 男的、女的、苍老的、稚嫩的,一道道声音穿插在一起,纵横交错着,你一句他一句地向上天乞求与抱怨,放在一起分明吵杂无比,可夙溪竟然能听清楚他们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哭诉,哀求,咒骂,怨恨,痛苦,□□,发狂,嘶吼。 像是一条无边无尽的白绫从夙溪的双脚开始裹,一句话一层白绫,最终将她裹得透不过气,裹得无法动弹,裹得穿过那白绫看见外面的一具具行尸走肉。 他们都活得最低等,最卑微。被鞭打,被折磨,他们无力反抗,甚至连死都做不到。 夙溪心口疼得几乎呕血,她拼命挣扎,奋力逃脱,双脚在不断挣扎的过程中传来一阵阵刺痛,她泪流满面,正在替那些人感受他们所受的苦,体会他们所受的不甘与哀愁。 夙溪很害怕,沉重的担子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她闭上双眼也赶不走这些哀怨。 “师兄……” “师兄。” 师兄救我,我困惑了,我迷惘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每一次你遇到危险,就都只会喊 分卷阅读239 师兄救你,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有的时候,只有你自己才能救你自己?” 夙溪猛地睁开双眼,入眼先是一片漆黑,再是慢慢聚焦,逐渐感受到了光芒,细微的光芒之下,宿无逝的脸便映入眼帘。 夙溪满脸都是泪水,她想也没想便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对方,一颗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师兄来救她了。 夙溪找回了呼吸,胸腔里的震荡还有余悸,宿无逝也紧紧地搂着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他刚才怕极了,睡梦中的夙溪一边流泪一边喊着他,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她的脸上出现,宿无逝不知晃了她多少次,叫着她的名字多少回都没能将她叫醒。 他甚至动用了法术,可在夙溪的身上自然形成了一道屏障,所有法术对她都无效。 好在,她醒了,她总算醒过来了。 夙溪的心还在抽痛,她将脸埋在宿无逝的怀里,嘴唇冰凉:“师兄,我怕。” 我怕我会因为一己的爱,而让天下人失望,我怕我拥有神格,却履行不了神明的义务,我怕我终有一天成为女子口中的妖魔,逐渐摈弃自己,无法挣脱。 宿无逝的声音轻轻地在她耳边安抚:“别怕,有我在。” 夙溪想得太多,又觉得心口不顺,骤然的一疼后,她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忍受不了的猛烈咳嗽。 夙溪一边咳,一边流着眼泪,最后一口血吐在了床边,吓得宿无逝面色惨白。 她擦了擦嘴角,脑子一片空白,耳畔嗡嗡的响,她慢慢朝宿无逝瞧去,看到对方煞白的脸,缓缓勾起嘴角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了。” 宿无逝的手颤抖地擦掉她嘴角的猩红,夙溪又道:“师兄,你能不能……放过人类?” 惊天动地的战役,唯有一方放手得以终结。 宿无逝的手顿了顿,温声细语地问:“是人类的事让你郁结在心了?” 夙溪垂着头,如果宿无逝放过人类,神火必然不参与战争,那么凭借卞舞华和牧崇音,将众妖赶回妖界便是迟早的事了,或许不用她牺牲,一切也能走向正轨。 见夙溪沉默,宿无逝的目光沉了沉,他将夙溪抱在怀里,伸手安抚地顺着她的头发,道:“放心吧,师兄答应你,不会再有无辜的人类受折磨了。” 夙溪轻轻抬手回抱住了对方。 这一夜,棉城里灯火通明,群妖肆意欢歌,而饱受折辱的人类,终于能够迎来解脱。 ☆、百年茶饼 夙溪睁开眼的时候,宿无逝正坐在床边写信。 她想起来昨天夜里自己做了噩梦,又看见床头上的血渍已经被清洗干净了,有些怀疑,她迷迷糊糊之际让宿无逝放过人类的事儿究竟是睡梦还是事实。 宿无逝写完东西抬头朝她看了一眼,缓缓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只纸鸽子,对着鸽子吹了口气,随后将信件递到了鸽子的嘴边让鸽子衔住,推开窗户,那鸽子便飞出去了。 夙溪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师兄写什么?” 宿无逝道:“一封信,给夏苍的。” 夙溪知道夏苍,曾经在宿炀手下做过事,算是得力助手,还擒得了神兽麒麟,不过夏苍这个人阴沉的很,跟鬼似的,夙溪对他没什么好感。 她顺嘴问了句:“写的什么?” 宿无逝先是挑眉,随后走过来,伸手将她从床边扶起,安置她坐在椅子上道:“昨夜答应你的,今日都写进信里了。” 夙溪愣了愣,几秒之后才回神,昨夜她迷蒙之际说的话原来是真的,宿无逝答应她的话,竟然也是真的。 她太过开心,嘴角勾起了笑容,目光看向宿无逝的时候亮晶晶的。 宿无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穿好衣服,等会儿下楼吃饭,咱们还有半日路程要赶,热腾腾的茶饼在等着你呢。” 夙溪连连点头,一瞬的喜悦有些不真实,她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几步跑到床边将外衣披上,穿衣服的动作都快了些。 等穿戴好了之后,转身看向宿无逝时,对方的眼中闪过几丝惊讶,夙溪眨了眨眼睛,疑惑:“怎么了?” 宿无逝轻笑摇了摇头:“你的腿好了。” 夙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方才似乎真的是又跑又跳的,且腿也没有任何不适,她又原地跳了两下,扭了扭脚踝,跟一双好腿没有差别了。 想来昨夜那场噩梦做的还挺好,虽然很可怕,她再也不想梦见第二次,不过换来了宿无逝的承诺和一双完好无缺的腿,那口血总算没白吐了。 鸾鸣山附近的那座小镇几乎没有人烟了,夙溪到的时候,马路上都飘着树叶,根本没人打理。 她掀开马车的窗帘朝外头看去,整个小镇都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两家的烟囱里还冒着烟,不过也不见人出来。 夙溪多半猜到,应当是有妖经常来这地方,人类大多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才留在这儿,也不知卖茶饼的店还在不在,老板还卖不卖茶饼了。 马车一路开到了卖茶饼的小巷子口,夙溪坐在车里头都能闻见淡淡的茶香味,她笑了一下,连忙掀开车帘要出去,隆遥急匆匆地将马车停稳了,夙溪直接跳下了车。 小巷子还是那一处,店门前挂着一个破旧的招牌,招牌上依稀只能认出茶饼二字,店家的门就只开了条小缝,夙溪对着门敲了敲:“有人吗?” 里面传来几声声响,几道脚步声,这才有人将门打开,老头儿大约有七十岁了,佝偻着背,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口,围着围裙,手上还有茶叶渣。 夙溪认识他,以前她来买茶饼的时候见过几回,没想到妖魔侵占人间,这小镇被妖魔席卷几次,老人家竟然还能活着,且过得很健康。 这一处虽然荒凉了不少,可至少还有人烟,没有那些妖魔的压制,虽说没生意,但至少过得自在。 老头儿问了句:“买饼的?” 夙溪点头。 老头儿唉了一声:“来早了,还没做好呢。” 夙溪看了一眼门口,一个小板凳正歪在那儿,她伸手扶好了便坐在上面,对着老头儿道:“不急,我就在这儿等着,您做您的。” 老头儿见这姑娘有些怪,又看了一眼那娇贵的马车,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去做茶饼了。 宿无逝陪着夙溪坐在小凳子上,两人贴得很近。 整个街道上也就他们这一处有人,街道对面的巷子里偶尔传来几声人声,哪家妇女让小孩儿别跑出去,乖乖待在家中,虽然没看到人,不过听这说话的声音就觉得温暖。 难得有一处,能如此宁静,不受外界风波的干扰。 夙溪靠在宿无逝的肩上,街道上微风徐徐,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想老了就和师兄住到这么个地方来。” “你不喜欢有人烟的地方 分卷阅读240 ?”宿无逝问。 夙溪摇了摇头:“不喜欢,我本就不爱和人说话,也不会与人交谈,唯一的朋友也为了救我而死了,对于我来说,现在去什么地方都没所谓。” 她说完,朝宿无逝看了一眼,下巴磕在对方肩膀上笑道:“重点是要和师兄在一起。” 宿无逝抿着嘴笑,眼睛弯弯的,夙溪问他:“若有一天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师兄会跟我去吗?” 宿无逝直视她的双眼:“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了。” 门里头的老头儿喊了一声出锅,夙溪连忙站了起来,有些迫不及待地往门缝里看。 老头儿将刚做好的几块茶饼用油纸包上,递给夙溪道:“怕你等得及,先给你做了几个,你带在路上慢慢吃。” 夙溪看了一眼,油纸里头有四块饼,茶香味儿很重,茶饼还是烫的,外面的表皮酥酥脆脆还沾着油,她拿了一块咬着,有些烫嘴,不过味道很好吃。 久违的香味,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老头儿对她笑了笑:“这个就不收钱了,如今也没人来这儿,当是我送你的,过几天我也得走了。” 夙溪本想问去哪儿,不过转念又想,定当是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这里虽然没有妖魔过来,但若神火与人间再起战争,难免会伤及无辜。 她真是幸运,竟然能赶上最后一次吃这个茶饼,夙溪抬头朝那百年老店的招牌看去,斑驳的痕迹上满是岁月留下的风霜,只是可惜,恐怕天下再次平定,也没这么好吃的茶饼了。 告别了老头儿,夙溪便坐回了马车里,马车在小镇里头又绕了一圈,那座桥曾人声鼎沸,那个小庙曾香火鼎盛,那个酒楼是整个小镇最好吃的,还有一条巷子里飘着陈年桂花酿的香味儿。 这一圈绕弯,夙溪也将那四个茶饼吃光了,出镇的时候是从后面,夙溪没回去看一眼茶饼店,她就记得最后离开这座小镇的时候,镇子口放了一口缸,缸中积满了水,两朵碗莲开在里头,娇嫩的花瓣黄绿色的蕊,好美好美。 放下马车的窗帘是,夙溪的眼眸沉了沉,心中有些闷闷的。 这地方,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来了。 出了小镇,三人便要往回走了,不过宿无逝说是带夙溪出来散心的就当真是为了散心,避开了之前走过的路,从另一条远一些的绕一圈再回去,途中能经过好几座城池,且都颇具有盛名。 马车晃晃悠悠走到了最近的一座城池,这条路沿着玄天与苍冥的边界走,故而这座城池正对着苍冥那头。 如今苍冥地界所有地方都很尴尬,苍冥一分为二,神火忌惮着人间大陆的修仙者,修仙者们也担忧神火何时进攻,故而在苍冥地界或者靠近苍冥的,即便是神火的人,也要多顾忌一些,难免担忧会有修仙者蒙混进来打探敌情。 凡是入城的人都要经过层层把关,宿无逝的马车好一些,隆遥亮出了令牌之后,就直接从另一个侧门放行了。 宿无逝说,白素和小月就在这座城,守着玄天的地界,夙溪能看到不少熟人。 夙溪只记得这座城里头好像有个莲湖,如今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很多人都说莲湖上的莲花一旦开起来,一片望过去都是碧绿丛中缀着红,好看得很。 对白素和小月,夙溪没太大兴趣,对莲湖倒是有些感兴趣。 入了城之后便有人特地赶来接宿无逝了,带着马车一路引,引到了一个很质朴的门院前。 那房屋并不华丽,胜在每一处的风景都算不错,假山翠竹点缀得恰到好处,夙溪挺愿意住在这样的地方的。 知道宿无逝要来,白素一切从简,除去引他们过来的人之外,也就他加上小月,再带两个守卫在门口等着。 夙溪的住处是小月安排的,小月这人看上去马马虎虎的,不过做起事来倒是很细心,夙溪的房间与宿无逝的就在隔壁,两个房间一个院子,院子外头是另一个住处,隆遥就住在那儿。 夙溪有些庆幸她与宿无逝的住处隔开了,这晚吃完了晚饭,夙溪便说困了,回自己房内休息。 宿无逝有些担心她,跟过来陪着她。经过昨夜的事,宿无逝对夙溪一百个不放心,生怕她晚上做噩梦醒不过来。 夙溪说:“没认识的人也就罢了,现在我们住在白素和小月这儿,我怎么还能和师兄睡一起呢。” 宿无逝愣了一下:“为何不能?” 夙溪脸颊稍微有些红:“我……我只是你的师妹,又……不是你娘子,和你住在一个院子已经可以了,再……” 夙溪没有说下去,眼神瞪着宿无逝两下,宿无逝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呵得一下笑了出来,牵起夙溪的手:“那我们成亲。” 夙溪抽回手,有些无奈:“哪儿有这种情况求亲的,你就是为了和我睡在一起才和我成亲啊?” 这话说完,夙溪觉得不对,仔细想了想,似乎有些歪,再看向宿无逝,对方那金色双眸中瞳孔收缩,显然已经想到了什么场面了。 夙溪伸手推开了他的脸,这张脸一旦露出‘我想睡你’的表情,夙溪就没法儿拒绝,她决定不看,于是扭过头,推着宿无逝的肩膀,一步两步将他推到了门边。 “夙溪……” 夙溪摇头:“师兄回去吧。” 关上房门,夙溪背靠着门,身后还有宿无逝的影子在,对方的手贴着她的房门几秒,声音轻轻地传来:“师兄就在隔壁。” “嗯。” 宿无逝走了,夙溪脸上的表情也垮了,她的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捏着,捏到指尖泛白,指甲将手心掐出了血痕才慢慢松开。 夙溪走到了桌边,打开乾坤袋,从里面拿一只纸鹤,展开纸鹤,夙溪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再将纸鹤复原后,她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封信送回去。 指尖沾染的血渍将纸鹤上面印出了一个淡淡的红色指痕,夙溪最终还是放开了纸鹤,让她顺着窗户往外飞去,朝翎海的方向。 ☆、我想给师兄生个孩子 夙溪看着纸鹤在视线中越来越远,心头憋着的那一口气也终于慢慢消散。 铃锣镜是个好东西,真是差点儿就将她给骗过去了,不过没关系,宿无逝停战的文书已经交给了夏苍,天下马上就要太平了。 这一夜夙溪睡得并不安稳,她又梦到师父了,师父依旧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真的做错了,也许像卞舞华那样完全站在宿无逝的对立面,为了天下苍生而尽快结束这场战役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那梦里面,夙溪并没有太痛苦,没有了之前那些群众的嘶吼纷扰,她算睡得不错,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夙溪一醒来就看到了宿无逝,他正坐在桌边,桌上还有热腾腾的清粥小 分卷阅读241 菜。 见到夙溪醒来,宿无逝对着她笑了一笑:“白素说三日后这里会有个灯会,好似是他们羽族的什么节日,应当会很精彩,你要不要留下来看?” 夙溪心想反正都是出来玩儿嘛,热闹点儿自然是好的,于是点头。 听白素府里的人说,妖界羽族的这个灯会节日有些像人间大陆的乞巧节,便是一年之中难得的女子可以主动向心仪的男子求爱的日子。 隆遥对这个节日很反感,听他说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沉浸在夙溪过世的伤痛之中没缓过神来,到了这个日子大约有好几百只雀妖,都是女子,穿着艳丽,手上捧着鸳鸯花朝江浪城飞,结果全都被堵在了江浪城外头。 守城门的说突然间几百只女妖要进江浪城,怕她们图谋不轨,不给进,要进也是一个一个进,每人进去一刻钟,一刻钟就就得回来。 于是那一整天,隆遥从睁开眼睛开始就看见有女妖在自己房门前献花,偏偏兽族、水族与魔族人都没这个习俗,据说那天隆遥隆大将军就是板着脸坐在花丛中的。 夙溪听了低声笑了起来,有些想看这场面了。 白素说,隆遥在羽族之中很受欢迎,尤其是他跟在宿无逝身后,得了个将军的身份,又是冷面俊酷的将军,不少刚成年的羽族姑娘就喜欢这样儿的男子。 夙溪听完,一边喝茶一边认真道:“是时候给隆遥指一门亲了。” 总不能一直把他当儿子养着。 隆遥听见夙溪这么说,当即就和白素打起来了,说是他怂恿了夙溪冒出了这个想法,打完了回头还缩在夙溪身后一副委屈的表情大嚎一声:“我不娶亲!我要陪着主人一辈子!” 隆遥嚎完,宿无逝的脸沉了沉,白素这时候又摆出了一副家长模样,毕竟他曾经是隆遥父亲手下的得意将领,如今首领不在了,他接管了整个羽族,那首领唯一的儿子他肯定也要操心,便道:“你毕竟是个大男人,还是要娶亲的。” 宿无逝听到‘大男人’三个字,往隆遥身上瞧了瞧,的确已经出落得俊朗,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了,于是开口:“夙溪说的对,白素帮忙张看着。” 隆遥一听这三人竟然当真坐在堂上认认真真谈论把自己送出去成亲的事儿,一跺脚便化作飞鸟飞出去了,飞走之前撂下狠话:“要是真有姑娘来,谁来我打谁!” 隆遥走了之后,夙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笑得端茶杯的手都不稳,茶杯在手上哒哒直响。 灯会那天来临的时候,整个城池真如宿无逝说的那样,所有羽族的人都张灯结彩的,门前挂着七条彩色的丝巾,一整条街道看过去成了道风景。 灯会顾名思义,自然是晚上比较精彩,夙溪白天在外头转了转,大多都在忙活装扮的事儿,这灯会还有个特定的人来主持大局,白素不干这事儿,他不是城主,不过城主也要听他的话,于是城主被踢上去管了。 有个说法是,若是今晚有女子向男子求爱,男子也答应了,便由主持的人给他们送上孔雀翎,那么他们便真的成了夫妻。 夜色刚降临,夙溪便拉着宿无逝跟着白素一起到了主持的地方,那里用玉石铺了一个平台,上面是一个巨型的大伞,伞骨下头挂了一盏盏灯,这些灯的中间都有一根正在发光的孔雀翎。 孔雀翎是羽族中鲜少才有的孔雀妖炼制出来的,有催情效果,一根孔雀翎有七种颜色,与他们挂在门前的七彩丝巾是一样的。 这习俗传承了许多年了,夙溪第一次看,有些新鲜,且在看书的时候没有看到过,故而更觉得有意思。 光是这个巨大的伞便有一个体育广场那么大了,她站在伞下面就是渺小的一粒,拉着宿无逝与周围人类打扮的男男女女融为一体,分不清谁是妖,谁是人。 或许是白素与他们有过接触,故而对人类稍微好些,整个城池也没见到几个人类,大多都是妖,听隆遥说,白素来领城的时候,给足了城里人逃离的时间,最后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不是被抛弃的,就是走不动的,不用他们妖出手,这些人自己也活不长。 这也是夙溪不讨厌白素和小月的原因之一,他们属于妖中鲜少的讲义气的好妖了。 这天刚黑呢,城主就已经发出去了好几个孔雀翎了,城主拉着白素不让他走,白素扯出自己的袖子连忙就离开了,生怕自己也跟着忙活。 他下了台,恰好看见站在人群中满眼都是新鲜却不知道怎么做的夙溪,于是走过去。 先是朝宿无逝颔首,再是对着夙溪问:“隆遥呢?” 夙溪笑:“他不愿出来,躲在屋里了。” 白素哈哈笑了笑,随后又问:“可要我介绍给你听?” “你说说。” “我们现在所处的是姻缘伞下,伞骨上挂着几千只孔雀翎灯,我们之所以管这儿叫灯会,是因为这里的灯给了人之后,取出孔雀翎,灯便要放到水里去,夙姑娘若是感兴趣,不如去看看,在桥的那边应当有不少女子告白。”白素指着一座白色拱桥。 夙溪朝拱桥看了一眼,随后对他颔首表示感谢,然后挽着宿无逝的胳膊睁圆了眼睛问:“师兄要去看吗?” 宿无逝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过见夙溪很喜欢的样子,于是点头:“陪你看看。” 两人朝桥上走去,桥上风有些大,宿无逝将外衣脱下披在了她身上。 夙溪裹着外衣朝桥下看去,果然在桥的另一头,不少鸟雀叽叽喳喳的飞着,河岸边上一对对年轻的男女面对面站着,男子的脸上大多都有些骄傲。 夙溪看着觉得好笑,突然一群鸟雀惊起,都是化身成鸟的羽族人,身上的羽毛光鲜亮丽,在天空中摆出了一个阵型在飞,清脆的声音一起叫响,场面当真是壮观。 “这都是干什么呢?”夙溪身边的一名男子问道。 另一名男子手上晃着羽扇:“看不出来?壮势呢,也不知谁家的兄弟这么倒霉,被女子逼着了,若是不答应这门亲事,哈哈……还不得被这群姑娘们给闹死。” 那两名男子说完便走过去,夙溪觉得惊奇,她想起来之前在书中也看到过表白的场景,不过大多都是男的表白,叫上一群兄弟壮势,摆出爱心形状的蜡烛,然后就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示爱,既满足了女生的面子,又不给她拒绝的空间。 夙溪朝宿无逝看了一眼,对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湖面上,那里平静无波,有几盏被拿走孔雀翎的灯慢慢得顺着水飘着,他的目光散漫,仿佛这里再怎么热闹也勾不起他的一丝触动。 夙溪抿嘴,心中狂跳,她牵着宿无逝的手朝拱桥的另一边走,两人走到了河岸边上,正好在拱桥的下面,这一处没有光亮,所以没什么人。 分卷阅读242 夙溪站在阴暗里,宿无逝就站在明亮的地方,巨型的姻缘伞上挂着的孔雀翎灯将外面照得灯火通明的。 宿无逝拉着夙溪:“怎么走到桥下头了?” 夙溪没肯出去,她就躲在这暗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朝宿无逝看去。 “白素说,今日是女子向男子求爱的日子。” 宿无逝的手顿了顿,心中狂跳了起来。 夙溪抿嘴,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已经紊乱了,她或许是冲昏了头了才想要凑这一波热闹。 “我有许多话想对师兄说,可我不善言辞,总是说不出口。我顾及自己是个女子,怕那些大胆的情爱之言挂在嘴边会让人觉得轻浮,不过现在我不怕了,我爱师兄,我想和师兄永远在一起,既然今日当是女子求爱,那我便向师兄求。” 夙溪拉着宿无逝的袖子,两个指尖夹着一点儿,娇俏地晃了晃后问:“师兄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都爱我吗?” 宿无逝一时忘了呼吸,他只能看见黑暗之中那双明亮的眼一直注视着自己,他能从那双眼中看出自己的倒影,还有自己那张惊愣的脸。 话几乎是没经过脑子便直接脱口而出了。 “我愿意。” 夙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浅浅的,这三个字说出来,倒是让她有些出戏,感觉像是在求婚,对方终于答应了一样。不过转念想了想,这可不就是求婚吗? 宿无逝的求婚那么不浪漫,就为了想和她睡一个房里一张床上便脱口而出的成亲,到头来,她比宿无逝强些。 夙溪笑完了,朝明亮处的宿无逝靠近,踮起脚,抬起脸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宿无逝的眸光很沉,伸手轻轻地摩擦这她的脸颊,看向夙溪的时候眼底的欲望清晰可见,他的声音有些哑,似乎是极力克制隐忍着什么:“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夙溪眨了眨眼睛,心里大喊,就是想睡你的意思啊! 不过她说不出口,于是一扭头,也学着宿无逝看湖面,通红着脸故作沉着冷静道:“我想给师兄生个孩子。” 宿无逝抚摸她脸颊的指尖颤了颤,他垂下头,眼睛几乎带光了,手指用力捏着夙溪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一对獠牙在他张嘴的时候若隐若现。 “你今晚可别哭。” 夙溪那个臊呀,她猛地勾住了对方的脖子,不让他看自己红透了的脸。 情到浓时,挤两滴眼泪也很有情趣的好吧? ☆、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这个夜里,夙溪当真是流了不少眼泪。 她在桥下告白成功,宿无逝带着她去领了孔雀翎,孔雀翎有催情的效果,加上夙溪少有的主动,一整夜两人几乎没睡。 到后来夙溪累得动不了趴在宿无逝的怀里时,晕晕乎乎之际心里还想着,下次不能这么折腾,她的双腿刚好,一夜回到解放前,麻得几乎找不到知觉了。 宿无逝那双金色的眼睛在晚上亮晶晶地看着她,手指将她额前汗湿的头发抹开,又用拇指擦掉她眼角的泪水,笑着说:“你眼睛红红的,好可爱。” 夙溪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娇嗔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是谁害得啊!你是魔体力好了不起啊! 微风吹进来,扬起了床幔,两具身体依偎在一起,起伏的时候,就连呼吸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夙溪睡着前,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忘了,迷迷糊糊的想起来,好像他们现在还在白素的住处,明日一早应当有侍女过来伺候,看到他们俩睡在一起像什么话? 不过她现在没力气,动一根手指头都嫌烦,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夙溪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抱着枕头,身上的里衣已经穿好了,宿无逝没在。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等会儿侍女进来不会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了,不过醒来没见到宿无逝,夙溪心里还是有些微低落的。 她刚要坐起来,腰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关节错位的声音,夙溪张嘴呼出一口气,没敢动,保持这个姿势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复原了。 在僵住不动的同时,她低声地骂了宿无逝一句,真是魔性本淫,没有节制!毫无操守!要不是她的身体异于常人,被他这么折腾一晚上,第二天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呢! 夙溪扭动着脖子,松了松筋骨后,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房门从外被推开,小月手上端着早饭,进门的时候朝床铺的方向看来,刚好与夙溪对上了视线。 夙溪慢慢地穿衣服,小月就坐在桌边等她。 这几日夙溪住在白素这儿,按理来说应该能经常见到小月的,不过奇怪的是,凡是有宿无逝在场的时候,夙溪都只能远远看到对方,这回算是两人近来靠得最近的一次。长时间没见小月长得好看多了,恐怕是因为道行回来的原因,她脸上的皱纹完全消散,看上去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脸有些圆,并不是很美,但很顺眼。 记忆之中小月笑起来是很甜的,那双大眼睛不论活了多久装作多老成的模样,都让她显出几分稚气。 夙溪看着这双眼睛,没来由的想到了苗小绿,事实上小月和苗小绿有些像,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与复杂,竟然还能保持一颗单纯的赤子之心,不论是人是妖,这都是难能可贵的。 夙溪漱了口,坐在桌边吃着小月送过来的糕点往外头看了一眼,问:“师兄呢?” 小月道:“今日一早外头就有人进来说捉到了两个修仙者,神尊被白素叫过去处理这事儿了。” 夙溪顿了顿,点头没说话。 小月上下看了她几眼,问道:“夙姑娘还是人类吧?” 夙溪一愣,有些不解,她不是人类能是什么? 小月又道:“当初都是我与白素看走了眼,以为神尊也是人类,却没想到他原来是魔,还是难得一见的修为高深的那种,故而我一直都在想,那当初同样身为人类的夙姑娘应当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夙溪苦笑:“让你失望了,我是人类。” 小月点头:“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我也看出来了,所以今日早上才纠结到底要不要来找你。” “?” “夙姑娘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请说。” “夙姑娘既然身为人类,那为何要到神火地界来?” “我来找师兄。” “找到了神尊之后,夙姑娘打算做什么?” “没想过。” “我就当夙姑娘与我们妖魔交好,是朋友,那么日后若遇见人类,我们要杀人类,人类要杀我们,夙姑娘帮哪一边?” 这个问题夙溪沉默了许久,她心里第一个想的便是帮人类,可事实上,她见过好几次妖魔当着她的面残害人类,而她都选择了不作为。 分卷阅读243 小月的问题有些尖锐,夙溪回答不了。 小月见她沉默,笑了笑:“我不是想要为难你,我只是怕你的立场不坚定,会给你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要知道在神火地界,杀死一个人类简直微不足道。” 夙溪点了点头。 小月像是不经意地脱口:“再说,我也想知道你究竟站在哪一边,如果是站在人类那边,我就想着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对神尊的情爱了,毕竟神尊出手杀人,没一个能逃脱,你若心里念着人类,日后必然会痛苦的。” 夙溪皱眉,她记得宿无逝说过的,不会再有一个无辜的人类受折磨,她信宿无逝,所以小月说的问题,她不担心。 小月见夙溪皱眉之后也跟着皱眉,心里有些不乐意:“你不信?” 夙溪摇头,显然不信,小月撇嘴:“我不是与你开玩笑,我亲眼见过神尊如何折磨人类,那手段比起我们妖来说简直残忍了不止百倍,现在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我当时连着做了七日噩梦呢!” 夙溪听见她这么说,心里突然想起来在苍冥夏城见到的两个疯女人口中描述妖魔折磨她们时的情景,背后泛起了些微寒意。 “师兄是好人。”她哑着声音。 小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古怪地看着夙溪:“你确定?” 她不能确定,但……宿无逝从来没在她面前作恶过,所以她愿意相信他是好人,他只是有时候做出了一些极端的事,但那些都并非他所愿,一是命运捉弄,二是身份使然。 小月哼了哼:“好,那我和你打个赌吧,我也不瞒着你了,今日被捉来的两个人类是修仙者,其中有一个好像还是你们翎海派的,你猜,他们会不会死。” 夙溪抿嘴:“我不和你赌。” “那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不会赢。”小月站了起来:“我是好心来提醒你,也想打消对你的顾虑,不过与你交谈了一翻,我发现你不如以前聪明了。在妖界的时候你还能想出计谋为自己脱身,甚至做到两赢的场面,如今的你只能自欺欺人罢了。” 夙溪没说话,小月也没逗留,说完这些便朝外走,出门前道:“你若好奇,不如去侧厅看看,说不定还能赶上为你翎海派的弟子收尸。” 小月走后,夙溪手上那半块糕点被她直接捏碎,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碎屑拍干净,披上外衣便朝侧厅走去。 夙溪远远的就能看到侧厅了,正要过去,隆遥从一座假山后面跳了出来,刚好拦住了她的去路,笑着问:“主人去哪儿?” “我找师兄。”夙溪绕过他,谁知道隆遥又拦在了她的面前:“师兄现在有事。” 夙溪再笨也看出来这不对劲了,她抬头朝隆遥看去,一张脸冷冰冰的,低着声音问:“你现在认宿无逝做主人了?” 隆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有些慌乱:“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帮着宿无逝拦住我的去路?”夙溪往前走一步,隆遥就往后退一步:“还是说你觉得你现在是隆大将军,已经不需要再听我的话了?” 隆遥脸色白了起来,他僵硬着背,嘴唇发抖:“不是的,我……我听主人的话。” “那就让开。” “可是师兄……”隆遥还要说什么,夙溪直接将他推开。 按照夙溪的力气是推不动隆遥的,不过那一掌带着几分怒意,将隆遥推开的同时,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神威也将隆遥伤到了。 夙溪朝前一步,有些心疼他,可转念想起来他方才的举动,忍住心里的疼惜,抿着嘴朝侧厅去。 越是隐瞒,就越有问题。 等到了侧厅附近,夙溪已经看到了一排羽族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了。 在人群前面,果然有两个人垂着头跪在地上,人类在妖魔面前是没有尊严的,更没有资格站着。 夙溪远远地看过去,是一男一女,两人穿的都是普通人的衣服,女的虽然跪着,不过小腹隆起,显然已经有了身孕,她低着头,夙溪看不出她是谁。 站在那两人面前的,一个是白素,一个是宿无逝,都背对着她这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夙溪离得有些远,只能微微听到。 她屏住了呼吸,往前靠近,侧身站在一株大树后头,这才听清楚了谈话内容。 白素交代了一下这两人是在城中捉到的,若非女子怀孕太惹人注意了,两人也不一定会被发现,初步估计这两人应当已经在城中住了有一段时间了,男子是玄天派的,女子是翎海派的。 宿无逝一直都没说话,等白素说完了才淡淡开口:“拿剑过来。” 站在下方的一个雀妖将手中的执剑递了过去,宿无逝握着剑,剑尖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事不关己道:“玄天的,都该死。” 女子在听到这声音后猛地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夙溪就将对方认出了,是子英。 已经有许久没有再见到子英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鸾鸣山的醒世山庄里,她和子霖子楠三人总是笑呵呵的,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这个场景。 子英听出了宿无逝的声音,当她看见对方的脸后,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师叔祖!求师叔祖饶命!求师叔祖饶命!” 宿无逝看也没看子英一眼,或许他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 子英拼命地在地上磕头:“师叔祖!我和奇哥早就已经脱离门派了!一年半前我就已经不是翎海的人,他也离开了玄天,我们真心相爱,只想找个地方共度余生,对师叔祖不会造成威胁的!” 宿无逝的剑尖已经抵在了男人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没有任何感情地将男人肩膀拿出点皮肉割下了一块。 夙溪的心也跟着那块皮肉,一起血肉分离了。 ☆、爱是谎言 子英不住地磕头,嘴里喊着讨饶的话。 在子英身边的男人心疼地看着她,整个肩膀都已经可见骨肉了,他的道行在被人送来的路上就已经封住了,如今动弹不得,更是废人一个。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声音卡在喉咙里不论怎么也无法发声,只能用一双仇恨的目光瞪着宿无逝。 夙溪捏着拳头,宿无逝分明答应过她不会有无辜的人类再受折磨,他的文书才寄出去没几天,现在又是什么?他自己又在做什么? 难道对她说的话都是说说而已,难道他的承诺就一文不值?在她的面前一副好人面孔,离开她就要危害人间? 夙溪心里很痛,她觉得喉咙像是有把火在烧,烧得她连吞口口水都觉得有刀片在割。 她深吸一口气要从树后走出来,她要去质问宿无逝为什么这么做,刚踏出一步,便有一股力量从后面拉住了她,隆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一只手搂着她的腰,眨眼般的功夫 分卷阅读244 便将她带离了这处。 夙溪在被隆遥克制住的同时,听到了子英撕心裂肺的叫喊。 那个男人死了,她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子英,一个身怀六甲,根本不会威胁到任何人的普通女人。 离开了侧厅范围后,隆遥就放开了夙溪。 夙溪没有责备他,她甚至想不出责备的话,惊愕愤怒与委屈一瞬涌上心头,她瞪向隆遥的时候咬牙切齿,下一刻便软了下来。 隆遥的眼里有自责,他就这样站着,就等着夙溪要出手打他,不过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夙溪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隆遥突然有些怕,他害怕刚才夙溪的眼神,那极度失望中带着心灰意冷的眼神让他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抛弃,于是他追了过去。 “主人!” 夙溪没停下,只淡淡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隆遥没再跟着了,夙溪顺着白素的宅子小路一直往前走,宅子看上去不大,交叉的小路却很多。 两旁翠绿的竹子在微风下沙沙作响,她的脚下是鹅卵石铺的小路,这条竹林小径走了很长时间都没绕出去,夙溪有些累地坐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撑在身体的两边,在石面上逐渐收紧。 她突然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发胀的厉害,胸口有些闷,太多繁杂的情绪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脑中的思绪越来越乱,夙溪弯下腰,双手抱着头,心口疼得几乎要痛呼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宿无逝冷着一张脸将那名玄天弟子杀死的模样,耳畔一遍遍回响他凛冽的声音,那句温柔如水的‘不会再有一个无辜的人类受折磨’也逐渐失去温度。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奔跑,唯有她停留在了原地,坐在那一方石头上,翠竹林的叶子簌簌落下,野兽在她的身边奔腾而过,骏马的嘶吼,修仙者练习时铮铮剑鸣,风声,雨声,统统在她的身边来了又去。 也就这么一瞬间的事,夙溪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上面落下了几片竹叶,就连她坐的地方都积了不少叶子。 夙溪伸手拍了拍裙摆站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出去,只能沿着原路返回,左转右转几次之后,总算给她找到了回来的路口。 外面一片灯火通明,许多家丁侍卫都提着灯在找什么人,因为天太黑,夙溪脚下踩到了一块光滑的石头,扭到了脚,她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扶着旁边的竹子扭脚踝。 就在这个时刻,竹林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宿无逝像是疯了一般冲过来,直接将夙溪抱在了怀里,同时夙溪便听见了他紊乱的心跳声,毫无节奏,速度快到惊人。 夙溪问:“怎么了?” 宿无逝环抱她的双手还在发抖,等他终于平静了些,夙溪又问了一句,宿无逝没有回答,反问她:“你去哪儿了?” 夙溪愣了愣:“我一直在这儿啊。” 宿无逝没说话,过了许久才开口:“没离开就好,你再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了。” 夙溪想问他今天早上在侧厅的事,不过看到了刚好赶来的隆遥和白素等人,那句话还是吞了回去,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找到了夙溪,白素住宅里所有的人也都回归岗位去了,她才明白那么多提着灯的人都是来找自己的,听白素说,不光是他的住处,今日早上宿无逝没见到夙溪后,整个城池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夙溪有些奇怪自己分明就在竹林里呆了一整天,如何他们找不到? 可又想起来当时她只是觉得头痛,闭上眼睛也不过一小会儿天就黑了,恐怕他们找不到也有可能。 或许是时空结界的问题,自从她复活了之后,时间过得越久,她身体里的潜能也就越多被激发了出来。 小月安排人做了一桌的饭菜,夙溪坐下的时候,宿无逝正和白素说话,一只手紧紧地牵着她,不过并没有看向她。 夙溪朝站在不远处的隆遥瞧去,两双眼睛在空中凝望,那一瞬隆遥突然听见夙溪的声音,就在他的耳旁问了句:“今日我去侧厅的事你与师兄说了?” 夙溪分明没开口,隆遥朝宿无逝看去,周围人都像是没听见,好似夙溪的话就对他一个人说了。 隆遥摇了摇头,夙溪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或许正如卞舞华说的那样,宿无逝早就变了,他已经彻底为魔,而魔是这世间所有邪气的化身,他不会有怜悯之心。 夙溪还曾妄图想要三言两语以爱来感化对方,太天真了,即便她现在捅破这一切,换的宿无逝的另一个承诺,亲眼看见他放走了城池中正在受虐的人类,只要她一转身,或是闭上眼睛,天下照样会遭殃。 或许是察觉了夙溪的视线,宿无逝与白素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回头对着夙溪笑了笑。 夙溪回他一个笑容,这笑容之后的苦涩,只能自己默默吞咽下去了。 人类不会遭殃太久,天下不会遭殃太久,与宿无逝在外面游玩了这么些天,也够了,正事再不做,她当真是死也无颜去见师父,无颜去见为她死去的人。 当天夜里,宿无逝自然地留在了夙溪的房内。 白素权当没看见,小月的眼神倒是有些怪异,她亲眼看见夙溪去了侧厅,不过什么时候出来的就不知道了,也不知她究竟看进去了多少。本来白天找不到人她以为夙溪一定是被宿无逝吓跑了,却没想到晚上又回来了,像个没事人似的和他们同桌吃饭。 好奇归好奇,这总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表明夙溪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不会帮着人类。 沐浴之后,夙溪趴在宿无逝的身上撑着下巴问他:“师兄找不到我,急吗?” 宿无逝的手贴在她的脸上,眼神中逐渐涌出的惧意毫不掩饰,他在夙溪面前永远都保持着这份坦然的模样,好像没有欺骗,所有情绪都表露无遗。 若非夙溪知道…… “患得患失的感觉太可怕了,答应师兄,以后别乱跑了好不好?” 夙溪朝他笑了笑:“可是师兄去什么地方也从来不和我说啊。” 夙溪朝他贴近了些,那双眼掩藏了探究,带着几分娇嗔问:“今日早上我醒来没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宿无逝自然道:“白素找我有事。” “什么事?” “我与他还没说上话呢,就听小月说你醒了,想要去找你也没找到,于是就找了一整天。”他还有些委屈。 夙溪深深地看向眼前的人,心里像是针扎一样,她侧过脸瞥开眼神,将脸颊贴在了对方的胸膛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眼睛看向桌面上在风中摇曳的烛火,哑声道:“那我以后……再也不离开师兄了。” 骗人的感觉 分卷阅读245 真不好,尤其是对自己深爱的人撒谎,将所有真相掩藏起来,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分明心里在滴血,嘴上还要挂着笑。 这是爱吗? 这分明是痛苦,是折磨。 她对宿无逝说的第一个谎话便让她几乎窒息,那么这么长时间,宿无逝对她说了多少谎话?他在说这些谎话的时候,也会感觉到痛苦吗?还是说……早就已经习惯了,麻木了。 夙溪将手搂得紧一些,在眼泪流下来之前赶紧闭上双眼。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 宿无逝在夙溪房内睡了一晚上没人敢议论,白素与小月也不是傻子,早就知道这两人关系匪浅,故而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已经日上三竿了也没见人出来,心里觉得奇怪。 小月脸有些红,朝白素说:“睡迟了就睡迟了,你急什么?” 白素表情有些严肃:“今日一早我就收到了信件,说夏苍回魔刹了,我得给神尊回个话。” 小月满脸疑惑:“夏苍如何会回来?” 白素没回答,小月又问:“谁给你写的信?” 白素道:“灵儿。” 小月的脸色有些僵,心里闪过些微不悦,不过没说出来,只陪着他一道站在院子前面,憋了一早上的甜蜜话,统统吞回了肚子里。 宿无逝这一夜睡得特别沉,已经有许久都没这么深睡过了,以前即便再怎么累,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只是浅眠,只要外面有些微风吹草动他都能醒,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习惯了,却没想到昨夜能沉到他巳时才醒。 宿无逝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大亮,他刚醒便察觉到白素与小月两人就站在自己院子门口。 他低头看了一眼,夙溪趴在他的胸膛上还在熟睡,动也不动。 宿无逝笑了笑,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要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继续睡,身子抬到了一半,看见满胸膛的鲜红时,宿无逝的呼吸骤然停止。 不单单是他胸前的衣襟被染红了,就连两人盖在身上的薄被也被染红了一块,夙溪浑身冰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宿无逝在那一瞬僵住了全身,看着床上大片血渍,有些不知所措。 “夙溪!” 他连忙推着夙溪,想要将对方唤醒。 夙溪的脸色苍白,她的七窍都有血迹,在宿无逝猛烈的推动下,眼皮跳了跳。 宿无逝察觉到她动了,呼吸一窒,顿时不敢动了,轻声轻语地伏在她的耳边喊她的名字。 夙溪的眉头皱了皱眉,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眼眼皮沉得厉害,在看见宿无逝的时候勉强笑了一下,轻轻喊了声师兄,转而又睡了过去。 宿无逝不知如何是好,伸手拍着对方的脸,声音急促:“别睡!夙溪!你哪里受伤了?你流了好多血,醒醒好不好?别吓师兄。” 不论他怎么拍,夙溪就是不醒,薄弱的呼吸仿佛下一刻就能断了。 ☆、魔气侵体 白素正好奇小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见对方脸色有些怪,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未碰上,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道恐怖的声音。 “白素!” 之所以说着声音恐怖,是因为白素从来没在宿无逝的口中听过如此慌乱,如此惊恐,如此失态的口气。 白素冲进房间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宿无逝半跪在床沿,夙溪平躺在床上,那被褥上面满是血迹,而宿无逝就在那儿用手心手背一遍遍擦着夙溪脏了的脸。 在听到声音后,他猛地转过身来,雪白的里衣有大半都成了红色,除了衣服上,他□□出来的胸膛也满是血迹,吓了白素一跳,还以为他受伤了。 宿无逝的眼神几乎破碎,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受伤与惧怕的眼神朝他开口:“救她,她……她不知为何流了好多血,醒不过来了。” 隆遥听到了声响也冲进了房间,在看见夙溪浑身是血的时候顿时傻了。 白素不会医术,不过他这府里有会医术的妖,推着失神的小月,连忙道:“叫唐过来!” 小月回神,连忙朝外飞去,没一会儿,便带着唐从外头进来了。 小月回来的时候,宿无逝还站在那儿,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离夙溪很近,却不敢回头看对方,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一直都在发抖。 见到唐来了,宿无逝侧身让开,嘴里只重复两个字——救她。 唐有几百年的行医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怪病看过不少,不管什么身份的病人也都接触多了,可路过宿无逝身边时身体上的羽毛还是忍不住颤栗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朝宿无逝看了一眼,这人的情绪紧绷到了极点,浑身散发的魔气让靠近他的人都觉得寒冷。 他走到床沿,朝床上的夙溪看了一眼,伸手手心朝下,悬在了夙溪面额上空,手掌中逐渐凝聚一股力量,那力量化作一缕缕细线,探索着夙溪的四肢百骸。 等到那力量被唐收回来时,年迈的老人家顿时气喘吁吁,咳嗽了好几声才站稳身体,对宿无逝和白素道:“夙姑娘是魔气侵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魔气侵体,性命之忧。这八个字让宿无逝楞在原地。 白素还有些理智,忙问:“怎么回事?” 唐又咳嗽了几声道:“夙姑娘这些日子是否一直与神尊在一起?神尊乃是魔族至尊,身上的魔气就连魔族人本身都承受不住,更何况夙姑娘是一介凡人?时间长了,自然就会魔气侵体,凡是被魔气侵体的,别说是普通人,哪怕是早已修炼得道的仙,也奈何不了。” 这话一出,宿无逝的脸色更难看了。 隆遥突然想起来什么,喉咙像是被刀割般脱口而出:“南仪仙人就是这么死的。” 当年的南仪仙人便是因为夏苍往他的身体里灌了一缕魔气,那魔气缠绕了他多年,最终他还是承受不住,与那股已经吞噬了他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的魔气同归于尽。 白素问唐:“如何将魔气从她身体里逼出?” 唐有些为难:“这个……属下无能,实非魔族中人,对魔气也不了解,若神尊带夙姑娘回魔刹,找药师夏苍大人,或许他能有办法。” 宿无逝这才回神,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是了……夏苍应当有办法,夏苍一定有办法!” 他正要朝夙溪走去,唐连忙拦住了他摇头:“不不不,不可,夙姑娘如今还未醒,身体还在恢复,神尊您身上魔气太重,若靠近了,容易加剧她身体里的伤,为今之计,只能等她的伤好了,再回魔刹。” 小月问:“那这伤得治多久?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唐皱了皱眉:“普通人的话,还能活着已是奇迹,现在看来,至少得几个月。” 宿无逝抿嘴皱眉:“你们都下去吧。” 分卷阅读246 唐与白素相互看了一眼,都退下了。 隆遥还在,他没舍得走,宿无逝就坐在外室的椅子上,比他离得夙溪还远,那双眼睛就朝床铺的方向瞧来,动也不动,眼神中积满了痛处与自责。 是因为他吗? 难得他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却因为这身份的差别,又要分开? 宿无逝不论如何也不舍得,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美好,他连一分一秒都不能忍受夙溪离开他,可如今却可笑到他离得越近,她伤得越深。 宿无逝紧捏着双手,他不会让她有事的,等她醒来,他们便回魔刹,不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要破开这该死的种族之差。 夙溪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没力气,呼吸有些不顺,侧过脸便看见隆遥坐在地上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夙溪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隆遥被推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夙溪醒了时顿时笑了出来,那笑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夙溪问他:“你怎么不回去睡?” 隆遥扁着嘴,睁大了眼睛:“主人你受伤了,我照顾你。” 夙溪回忆起自己应当是趴在宿无逝的身上睡着的,她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宿无逝已经不在了,她的脑子还有些迷糊,隆遥说的她受伤了是怎么回事?怎么个受伤法?她除了头晕无力之外,并不觉得身体有什么地方痛啊。 她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朝主厅看去,整个房内就只有她和隆遥两人。 “师兄呢?” 隆遥垂着眼眸,小声道:“唐说他不能离你太近,去西侧了,让我照顾你。” 夙溪顿了顿,脑子逐渐清醒了,有些东西也都想起来了,她朝隆遥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好了吗?去帮我把师兄叫过来。” 隆遥摇头:“可是唐说你最好别见他。” 夙溪道:“那你至少过去通知他们一声我醒了。” 隆遥想着也有道理,怎么说也应该告诉他们一声,再和唐说一下,让唐给主人再瞧瞧,于是道:“那主人休息,我去去就回。” 夙溪点头,隆遥便出去了,顺便帮夙溪关上了房门。 夙溪掀开被子走下床,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走路都轻飘飘的,她苦笑地摇摇头,花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窗边的小榻上,靠了过去。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只纸鹤,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后,推开窗户,将纸鹤放飞出去。 走这一步也是险招,她怎么也没想到宿无逝身上的魔气如此之强,她原以为不过是身体不适,最多吐两口血罢了,谁料到竟然就这样晕了过去,好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纸鹤飞出去好一会儿了,夙溪突然感觉胸腔一窒,有些喘不过气来,下一秒房门便被人敲响,隆遥的声音在外响起。 “主人,我带唐过来了。” 夙溪披了件外衣,道:“进来。” 隆遥推开门,进来的除了唐,还有白素和小月,两人见夙溪的脸色是真不好,而且一直在粗喘气,似乎还很难受。 唐有些惊讶对方竟然能恢复得这么快,一翻打量之后道:“现在看,夙姑娘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隆遥知道夙溪的身体状况,她的伤痛向来好得很快,辞别了唐后,夙溪朝屋外看了两眼,问:“师兄呢?” 小月道:“神尊只跟到了院子外头,没进来。” 夙溪嗯了一声,难怪她方才突然觉得胸闷了,原来他已经来了。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慢慢朝外走去,在走到门口时小月拦住了她:“夙姑娘,你最好还是别出去了,唐说了,你会受伤是因为魔气侵体,离神尊越近,身体越差。” 夙溪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原因,她只是有些不忍心,她现在甚至都能想象出宿无逝可怜兮兮形单影只地站在院子外头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一切,只能凭着过人的听觉来听声音。 夙溪扶着门框,终究没有跨出去,一双眼睛远远地朝院外看去,两道原型拱门之外,翠竹旁,宿无逝满身玄色笔挺地站着,她能看见那个轮廓,在萧瑟的风中有些孤单。 夙溪是在房内吃的午饭,隆遥端来的,隆遥在她吃饭的时候告诉她,等会儿收拾好了,便带她回魔刹。 夙溪问他:“你带我回去?” 隆遥点头:“我们必须得和师兄错开。” 夙溪皱眉:“我身体已经无碍了,其实见一见,也没关系的。” 隆遥先是沉默了半晌,随后道:“这也是师兄的意思。” 夙溪听完,顿时连饭都吃不下了,分明已经很久没进食,方才闻见菜香肚子还叫了,此刻已经觉得饱了,那碗饭连一半也没吃到。 她觉得有些折磨,万万没料到出乎意料的效果,带来的是这个副作用。 见不到宿无逝,那这段时间她就没办法陪在他身边了,等到卞舞华他们攻上来,届时两人会是什么下场尤未可知,夙溪觉得有些胸闷。 回江浪城比出来的时间要快得多,本就在玄天境内,前往江浪城也就只有半天的路程,隆遥带着夙溪飞,速度更是快了大半,途中歇了两次,一个多时辰便到了玄灵山脚下。 玄灵山上看守的人换了一批,原本守山门的魔族人都撤下换成了妖,见到隆遥回来,顿时向上通报。 夙溪被安置在了左殿,整个左殿里的魔族人也都被换走了,从她回到左殿之后,隆遥便被夏苍叫走了,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整个下午夙溪就坐在左殿的梅园的四方亭中,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侍女有不少,没有一个敢主动与她搭话的,一个下午不说话,夙溪突然觉得这日子过得有些像以前的十多年。 她就坐在一个地方,百般无聊地看着窗外动也不动,在等待这什么。 过去是等母亲会不会来看她,现在等宿无逝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直到天黑了,宿无逝也没回来。 之前一直照顾宿无逝的兽族侍女给夙溪拿了件披风披上,这才开口说:“天黑了,夙姑娘在哪里用餐?” 夙溪问她:“师兄回来了吗?” 兽族侍女知道她与宿无逝的关系,道:“神尊回来已经半日了。” “那我等师兄一起吃。” “夙姑娘还是别等神尊了。”兽族侍女顿了顿,道:“神尊今夜住主殿,不会回来。” 夙溪略微皱眉,搂紧了身上的披风,一句话不说,那兽族侍女以为她会出去找神尊,谁料到她转身便回房了。 没吃晚饭,但是也没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因事昨日未更,今日补上。 ☆、疯了 次日一早,夙溪刚醒来便看见了站在自己门前的隆遥。 隆遥手上端着早饭,见夙溪气色还好,顿 分卷阅读247 时笑了起来:“主人,吃饭。” 夙溪看了一眼清粥小菜,肚子有些饿,可是没什么胃口,她摇了摇头,刚要往外走便觉得胸腔一股压抑之感。 夙溪朝外看去,远远望过去,什么也看不见。 不一会儿便有个羽族的侍女飞身过来,伏在夙溪跟前先是给隆遥行了礼,随后才道:“夏苍大人求见,说是来给夙溪姑娘治病的。” 夙溪心头沉了沉,还以为刚才那不适的感觉是宿无逝,没想到是夏苍。 隆遥听见夏苍来给夙溪看病,顿时将早饭放在了桌上道:“让他进来。” 那侍女又飞了出去,夙溪坐在桌边,腰背挺直,迎面而来的压抑之感越来越重,她的呼吸逐渐不稳,到后来便猛烈地咳嗽起来。隆遥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夙溪朝他摆了摆手表示没事,这点儿小伤小痛,她还能忍得住。 夏苍活了很多年岁了,据说比宿炀的岁数都要大,不然也不会有降服麒麟的能力,不过夏苍的道行虽深,伤人的却没几样。他在魔族习的是治病救人的本领,当年在宿炀身边,也不过当个军事兼药师,出去打仗的都是李南栎,所以夙溪并不怎么怕夏苍。 夙溪的咳嗽越来越严重,到后来甚至弯下腰,伸手捂住口鼻,几番折腾之后,口腔里已经有了血腥气味,拿开双手,鼻子下面也挂了两道红了。 她抬头朝房屋外头看,夏苍踏着风款款走来,走到两人能看见对方的距离后,定步于三道门前,没再向前了。 隆遥给夙溪拿来了丝巾,夙溪擦了擦嘴角和鼻子下面的血迹,只能看见那里是一团黑,宽大的黑色斗篷下根本叫人看不清实体,他虚无缥缈,双腿不着地,不过夙溪仔细看,依旧能分辨出他的五官在哪儿。 似乎是对上视线了,那一瞬,夙溪觉得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一般,有一团无名的火在她的四肢百骸乱窜,猛烈得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烧着了。 夏苍就定定地站在那儿,随后对着身边的侍女说了些什么,再看夙溪两眼,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夏苍离得够远,夙溪才缓过来,呼吸从急促到平缓,一切转变,隆遥都看在眼里。 等到夏苍走后,那侍女才走过来道:“夏苍大人说,夙溪姑娘如今身体不好,魔族人无法靠近,他只能回去再研究解决之法。” 夙溪点了点头,那侍女正准备走,夙溪又问了一句:“我师兄呢?” 侍女有些为难地朝隆遥看去,夙溪也将目光落在了隆遥身上,问他:“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隆遥僵硬着身子,道:“主人你是知道的,你被魔气侵体,魔族人无法靠近……在你病好之前,师兄应该不会回来。” 说完,隆遥给她盛了一碗粥推到面前,扯开话题:“主人吃饭吧。” “我不饿。”夙溪转过头,心里沉甸甸的,酸涩之感涌遍全身,她突然觉得鼻腔发热,又是两股鲜血流了下来,夙溪用丝巾擦了擦,目光朝外头看了一眼,仅此一眼,心中的压迫感便消散了。 一整日,夙溪都待在了梅园中,从没出这个院子,不过有一点,不论侍女几次让她吃饭,她都没有吃过。 傍晚时分,夙溪靠在椅子上,天气已经入秋,一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山上就很冷,她的腿上盖着一层薄毯,目光一直看着门外。 一阵梅花香味飘来,夙溪朝身侧看了一眼,火红的衣袂在风中飞舞,她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李南栎自然地坐在了她身边,看了一眼桌上放的桂花糕,精致的很,这个季节吃刚好。梅园外头有不少桂花树都已经开花了,甜腻的香味能飘千里。不过自所有魔族人都必须住在南面之后,这里就被下了结界,南面的风不往这儿吹,院子里也闻不到花香味。 李南栎一边吃桂花糕,一边问夙溪:“听说你病了?” 夙溪单手撑着下巴:“你看我像吗?” “挺像。”李南栎的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没精打采,又连着好几顿不吃,看上去恐怕活不久。” “全世界都盼望我活着,唯独你在咒我死。”夙溪低声地笑了两下。 李南栎将桂花糕吞下,又道:“你不吃饭,那人在外头急疯了,难道你没发觉中午送饭的和晚上送饭的不是同一个人了?” 夙溪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些什么,轻轻问了一句:“死了?” 李南栎点头,思索了会儿道:“我问你个问题吧,若有一个很偏激的人,偶然发现他杀了人后,他所爱的人会笑,于是他每天都会去杀人。可是后来他发现他杀人后,他所爱的人不笑了,你说他接下来会怎么样?” “那就不杀吧。” 李南栎嗯了一声:“对,寻常人都会这么想,可那人是个疯的,他会杀更多的人,来逗自己爱的人笑。” 夙溪的手在薄毯下微微收紧:“若他逗不笑呢?” 李南栎啧了一声:“他会一直杀下去,他心里会想,一定是他杀的人不对,所以爱人才不笑。” 夙溪抿嘴:“若他杀了人后,他所爱的人哭呢?” 李南栎一拍手:“那就更遭了,他恐怕会杀尽天下人,谁让这些人害他所爱的人哭呢,这世间若无人,那他所爱的人也不会哭了。” 夙溪心中闷闷的,很不舒服:“我还以为你是来开导我的。” “你需要我开导吗?”李南栎站了起来,绕着她转了一圈,叹了口气道:“你不吃饭,无非是想让他来看你,但你知道,只要魔族人一旦靠近你的身体便会迅速引发你身体里的魔气,你会受伤,或许会死。他不会来见你,可又心疼你不吃不喝,于是你身边那些给你送饭的妖就倒霉了,一定是她们送的饭不可口,一定是她们长得太丑影响了你的胃口,总而言之诸多理由,不怕没借口杀人。” 夙溪朝李南栎瞪了一眼,他这么说,成功的让她心里闪过几丝愧疚。 虽说不是她亲自动手,可却因她而死,死的那些虽然是妖,但夙溪没有亲眼见过她们为恶,心里总是有些不好受。 李南栎见夙溪瞪自己,从桌上拿了块桂花糕递给她:“等会儿还有人给你送,你若不吃,明日来送早饭的,恐怕又是另一个人了。” 夙溪看着近在眼前的桂花糕,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去拿。 就在她抬手的同手,李南栎伸出两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仅仅那么一瞬,他便错愕地看向夙溪。 “你的神识呢?”他问。 夙溪拿过桂花糕,只吃东西,不回答。 李南栎顺着亭子走了几圈,想明白了之后双手搭在了一旁的桌上,倾身靠近夙溪,声音压低,喉咙哑哑地问:“你也疯了?” 夙溪吃完那块桂花糕,眼睛只看着前方随风飘落的树叶,不冷不热地问了句 分卷阅读248 :“你说,如果那个人发现他每杀一个人后,他所爱的人身上就会裂开一道伤口,他还会继续杀下去吗?” 李南栎双眼眯起,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怕,他拉着夙溪的手,让对方面对自己,直视那双漆黑如夜空的双眼,认真又谨慎地问了句:“封了自己的神识,你是想毁了他,还是想毁了你自己?” 夙溪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山了,外头竟然开始下起了小雨,绒毛似的雨滴落下,啪嗒啪嗒打在亭子旁边种的花草上。 夙溪的心在这一刻很静,万物发出的自然现象对她来说是最平和的了,单单只是看这些,她便会觉得时间很美好,最吵杂不过雨声。 她呼出一口气,终于要与李南栎认真交谈的意思,却不是回答他的话。 “我记得扈若华死后,你把我拉下了玄灵山,和我说过一句话,你说唯有极致的毁灭才能换来新生。我那时当真是不懂你话中的意思,不过自己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对命这个东西反而更加透彻了。” 夙溪将毛毯拢了拢:“我回来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宿无逝,天下苍生于我而言很缥缈,我是个不称职的修仙者,道行修不上去,命带神格也不记挂世间,一心一意围着一人转。就在前几日,我坐在夏苍府中的竹林里,刹那间感受到了时光变迁,风起云涌、花开花落、于苍茫大地而言不过是一眨眼,对活得快活的人而言,一日就是一日,对痛苦的人而言,一日超越了一年,我与师兄多缱绻一日,饱受妖魔折磨的人类便已累计了年年岁岁的哀怨。” “直至此时我才顿悟你当时说这话的意思,这世间必然要遭受劫难,或许人类、妖魔全都死了,大地倾灭,再过个千万年后,说不定会再长出一花一叶,一切重生,又是新的轮回。”夙溪说到这儿,没有忽略李南栎眼神中闪烁的光芒。 他本就是这样想的,如今的世道太乱了,人有好坏,妖有善恶,于人而言妖魔是恶,于妖魔而言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全都死了,再重头来过反而最干净。 ☆、系于你我身上 李南栎听到夙溪这么说,慢慢在她身边坐下来,他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我当初也是这样想的。”他当初跟在宿炀身后,已经体会到那可以毁天灭地的能力了,他已经厌倦了这满是欺骗的世界,厌倦了贪婪的人类,也厌倦了自私的妖。他花了许久才集齐了浮光灵石,就是为了复活宿炀,不过宿无逝的出现让他的计划改变,宿无逝的能力也许已经远超了宿炀。 夙溪朝李南栎笑了笑:“可是这个想法是错的。” 李南栎不解,夙溪继续笑:“你真是少有的有悟性的修仙者,只可惜两百多年前走了歪道,如果你能一直潜心修炼没有喜欢上扈若华的话,或许你早就以人体修炼成仙了。” “不过?后面肯定有不过吧。” 夙溪点头:“不过,你的想法是错的,这世间还没有神,高于一切的只有仙了,我们处于高位,看到不公的,不满的,想要摈除很正常。可你想,这才是世界,有正即有恶,有善即有邪,人类有贪婪的,可也有大公无私的,为一点小恶而摈弃大善不对。” 李南栎先是愣了愣,随后瞳孔放大,对着夙溪勾起嘴角:“你想得真透彻,那么你现在的行为又叫什么?封住自己能拯救苍生的能力来和宿无逝闹着玩儿?” 夙溪歪着头:“你又如何得知这不是一种手段?人类无心恋战,大局的矛头就在神火之中,我觉得我现在的做法,正是为人间苍生牺牲,可是大英雄的作为。” 李南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算了明白夙溪心里的想法了,心想当真是人以群分,她和宿无逝不愧是师兄妹,都喜欢走极端的方法。 他朝夙溪拱了拱手,玩笑似的道:“是是是,你是大英雄。” 夙溪道:“不是我,是我们。” 李南栎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见夙溪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玉葫芦,那葫芦上刻满了符文,李南栎和魔相处过一段时间,能认出那是魔族人才能看得懂的文字,也认得这是什么。 夙溪将玉葫芦递给他道:“翎海法宝,一半在我这儿,一半在你那儿,天下苍生的命数,就系于你我身上了。” 当年李南栎回石洞找宿炀时,宿炀和毕姝都已经死了,他在那住处除了拿走龙骨龙鳞之外,还拿走了石洞中宿炀一直修炼克制自身魔气的禁术,夙溪当时不知道那葫芦是什么,以为只是件普通的法宝,不过在翎海掌门把后半章交给她后,她就记起来了。 李南栎看着那玉葫芦,手心发烫,他皱眉朝夙溪瞧去:“你把这东西给了我,那天下苍生的命数,不就系在我一人身上了吗?” 夙溪点头,李南栎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把那玉葫芦拿在了手中,他掂了掂手中的东西,听见夙溪道:“找个机会,给宿无逝吧。” 李南栎听出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只盯着夙溪的头顶看了半晌,缓缓勾起嘴角:“真是何必折磨。” 夙溪没说话,外头的雨还在下,李南栎朝走廊尽头看去,有个兽族的侍女正慢慢走来,手上端着的是厨房做了第二趟的晚饭。 李南栎拍了拍夙溪的肩膀道:“我下回再来看你。” 夙溪点头,李南栎转身要走,刚出了亭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了夙溪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我还是坚持这个世界全毁了才好,你把这东西交给我的后果会是什么?” 夙溪没说话,李南栎也没继续等,似乎心情很不错,哼着小调儿一路朝外走。 夙溪的手已经被自己捏的泛白,她不是没想过那个可能性,只是她别无选择,但愿李南栎念在她曾救过他一命,又觉得她方才说的可行,按照她原定的步骤走。 幽冷的梅花香气在空气中消失,转而取代的是饭菜的香味。 刚来的侍女不懂规矩,听说夙溪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但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她不刁难人,但是她不肯吃饭,只要给她送饭来的那顿饭她没动过,出了这个院子,神尊便会降罪下来,在她之前,已经死了两名侍女了。 哆哆嗦嗦又小心翼翼地站在夙溪身后,侍女问她:“夙溪姑娘在哪里用饭?” 夙溪将手从毯子里伸出来,转头对着新来的侍女笑了一下:“就在这儿吃吧。” 主殿内。 宿无逝坐在大殿正中间上方的长榻上,已经几日没合眼的他眼下泛着青色,看上去阴沉得很。 夏苍就站在他的下方不远处,再往下还有季灵儿。 屋外的雨淅沥沥地下,夏苍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神尊不可 分卷阅读249 再拒绝季长老了。” 宿无逝仿佛没听见一般,整个人往后躺着,单手撑在额头上揉着太阳穴,半合上眼睛满是疲惫之色,但是他就是不想睡,也不能睡。 夏苍对季灵儿做了个手势,季灵儿得了提示,立刻使出法术散发身上诱人入梦的气味,她的法术刚起,宿无逝便烦躁地挥了一下衣袖,将她整个人往外推了几分,沙哑的声音带着不耐与怒意:“我不睡!” “几日无眠,心绪不稳,甚至将魔花放在身侧,神尊的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再不休息,恐怕有损。”夏苍的话很稳,没有强迫的意思,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他活了太久了,魔族在他的手中曾兴盛过,又经历了宿炀的衰败,再到如今,他不能再让魔族中最有成为魔神资格的宿无逝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他沉睡了两百余年才修补好了自身的灵魄却始终修不回肉体,仅能靠着这衣袍掩人耳目,刚复原便带火麒麟去寻找宿炀之子宿无逝,破开了他身体里魔花的种子,却不料与毕婪碰面,再度毁了不少道行。 如今的他时日不多,也没有以往强大的药师能力,魔族人的身体本就特殊不易有子嗣,且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最近这一代的魔族人,身上的魔气更是稀薄。魔为天地间邪气孕育而成,魔气越弱,修炼道行便越困难,周而复始,魔族便回一步步走向衰败,最终灭亡。 他不忍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看见魔族被灭,宿无逝是魔族的希望,更是他的希望,如今仅存活的魔族人不过两千余,相较于人类与妖,他们少得可怜,事到如今,宿无逝再出问题,魔族的未来当真是一片黑暗。 夏苍思虑到此,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劝说道:“魔花有抑制魔性之能,神尊还是将它交于夏苍吧。” 宿无逝长榻边上,一株被水晶包裹住的魔花正开得绚烂,像是被彻底封印住了一般保持在最艳丽的时刻,片片赤红的花瓣散发着蓝紫色的光芒,那光芒一张一合,如同呼吸,每一次张合,都让宿无逝倍感头痛。 可唯有如此,他身上的魔气才不至于隔了几里也能伤到夙溪。 季灵儿不甘心,她再度使出法术,手腕上戴着的铃铛叮铃铃作响,她在魔刹的唯一作用便是安抚宿无逝,若他疲惫至此她都没法儿让他入睡,季灵儿便当真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了。 阵阵奇异的花香勾引一般朝大殿之上而去,化作千丝万缕的触手,环绕在宿无逝周围,先是试探一番,察觉他的抗拒没有方才那么浓烈,再继续靠近。 季灵儿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能帮助宿无逝入睡,只要她能让他安静下来修生养息,那她对于宿无逝来说,可比那个只会受伤吐血的夙溪要强上百倍。 眼看就要成功了,宿无逝的双眼微微眯起,困意袭来,强烈的意识也在这一刻有些恍惚,鼻尖缠绕的暧昧花香让他的眼前开始有了重影,朦胧的灯火在他的视线中来回晃动,灯火的尽头还有一个人影。 那人影无比熟悉,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夙溪穿着牙白色的长裙,手上拿着剪刀,正在剪那红烛的灯芯,抬起头来朝他一笑,虚无缥缈的声音缠绕在他的耳侧,唤他快点儿歇息。 这浓烈的花香中突然窜入了一股清冷之感,宿无逝刚合上的双眼骤然睁开,金色的瞳仁化作细线,季灵儿的法术被从中打断,气虚不稳地吐出一口血。 夏苍朝门外看去,雨水之中夹杂着几片梅花瓣,花瓣落在地上,从外走进来的人身上淋了些雨,颇为狼狈。 “哎呀,这道行被废,连雨都躲不过了。”李南栎伸手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雨珠,等他拍完了后,一抬头便看见了夏苍含着些微怒意的双眸。 那张漆黑一片的脸上,唯有一双猩红的眼珠子瞪着他,李南栎遮住了脸瞥开眼神道:“你这模样每回都能吓着我。” 他们本就是老友,曾在宿炀手下办过差,李南栎与他开几句玩笑还是可以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正伸手擦着嘴角的季灵儿,眸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哎呀,季姑娘吐血了,怎么回事?” 季灵儿朝他瞪了一眼,方才乱入她释放出来的花香中,便有一股清冽的梅花气味,若说和这人没关系,她怎么也不信。 李南栎对这一瞪视若无睹,夏苍问他:“你来做什么?”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宿无逝的。” 李南栎拨弄了一下湿淋淋的银发道:“我去看过夙溪了,好似是瘦了些,也问过她了,你一定想不到她不吃饭的原因,她是拿绝食和你赌气,要你去看她,你说女人这心思是不是挺怪?” 宿无逝眼神中闪过些什么,李南栎继续道:“不过我帮你劝过她了,她肯吃饭了,但依旧想见你,说我不如你就去见她一见,反正她身体异于常人,好得快,吐一天血躺三天,四天解一次相思之苦也行啊。” 宿无逝听了他这话,眼神中的东西更深了,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握住,心中的煎熬更成数倍增加。 李南栎还想说什么,不过夏苍的目光太吓人,他止住了接下来的调侃,摸着鼻子道:“说完了,我走。” 临走前还对夏苍说:“高兴了吧?” 然后转身,一如从夙溪那处离开,哼着小调,全然不顾殿内的三个人脸色有多难看,反正是各有各的精彩。 ☆、一对疯子 夙溪在梅园里一待就是好几日,在宿无逝没有找到方法与她见面之前,她便不能出这个院子,整个魔刹是他所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却也是魔族人最多的地方,对夙溪来说,安全之中还有危险。 索性夙溪也没有出这个院子的打算,只是这些年在这里接触的形形□□的人多了,以往那抗孤独的能力有所下降,一旦身边没人,她便要发呆。 隆遥知道这些日子夙溪无聊,于是去了趟江浪城,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小玩意儿。 都是城中小孩子爱玩儿的那些,妖魔中的玩具与人间的没什么不同,面具糖人的也都有,隆遥带回来的时候,其中还夹了一只纸鸢。 夙溪对纸鸢有些好奇,城中住的有很多都是羽族的,他们都有翅膀,根本不觉得飞翔有多困难,而纸鸢这种东西,更像是人类不会飞,把某种心愿或心思寄托在能迎风飞的纸鸢上,故而纸鸢才有了把玩的意义。 夙溪从小到大都没放过风筝,而这些日子在梅园里实在无聊,于是就拿起那个纸鸢,让隆遥找来了细线穿上,在院子里放了起来。 他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在院子里连续跑了好几下都没能将纸鸢放飞,跑到后来夙溪气喘吁吁双手扶着膝盖,朝隆遥看了一眼。 隆遥道:“我给主人把它带上去吧。” 分卷阅读250 夙溪还想要靠自己,摇头拉着线又在院子里跑了几下,那纸鸢晃晃悠悠地刚飞过了屋檐就掉下来了。 隆遥道:“今日是南风,凡南边来的风都被结界拦住了,纸鸢飞不上去的,不过我可以帮主人把它带上去,过了结界层它就可以飞了。” 夙溪听隆遥这么说才想起来,自己是被关在这一处了,这里的风的确没有从南面刮过来的,为的是避免全都被赶到南面的魔族人身上的魔气会顺着风也一并刮过来。 其实他们哪儿有那么重的魔气,只不过宿无逝不放心罢了。 夙溪朝蔚蓝的天空看去,心想也只能这样,于是将纸鸢交给了隆遥,隆遥张开双翅带着纸鸢飞过了结界层,夙溪在下方紧紧地拉着线,隆遥悬在空中对她喊了声:“我放手啦!” 夙溪道:“放手吧!” 隆遥笑着将手松开,然后整个人猛地向高处飞去,免得遮挡了这一处风。 果然越过结界层是有南方刮来的风的,夙溪觉得手中的线瞬间绷紧了,她将线又放长了些,那纸鸢飞得很高且很牢,一点儿也没有掉下来的意思。 隆遥见纸鸢飞起来了,绕到另一边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屋顶上,对着夙溪道:“主人觉得好玩儿吗?” 夙溪一边扯着线一边道:“有些意思,下次可以和师兄一起。” 隆遥的脸色僵了一下,没回答,只坐在屋檐上看着夙溪玩儿,没过一会儿夙溪便问他:“师兄今日怎么没叫人送信过来了?” 自从上次李南栎来找过她之后,宿无逝每日早中晚都叫人送信过来,夙溪没给他回过,但那信件不断。 里面的内容单一得很,说是让她记得吃饭,他今日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做了什么,晚上又想她了之类的,最有用的应当是夏苍正在努力研发抑制魔气的丹药,目前有些进展,等确认有效后便可以服用试试。 夙溪每回看见信都想笑,两人相距不过几里,若她站得高一点儿,凭着现在这眼神,定能看见宿无逝住的主殿的屋顶,本来是一刻钟的路程,却已经许久没有见面,全靠通信了。 见隆遥没回答,夙溪嘴边的笑意有些淡了,她又问:“信呢?” 隆遥挠了挠头道:“今夜圆月。” 夙溪算了算日子,恍然大悟了起来,原来她已经到这儿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纸鸢已经飞得够远了,她坐在石凳子上,手只要扯着线,那纸鸢便不会落下来,不需要她多费劲,于是放松下来整理了思路,问隆遥。 “这一个月,苍冥内可有开战过?” 自上次夙溪问隆遥是否认宿无逝为主人后,隆遥就没在夙溪面前隐瞒过任何事了,于他的心底,夙溪还是比宿无逝重要得多的。他听宿无逝的话,一是敬,二是怕,听夙溪的话,是因为他打从心底就觉得这个人是他的全部。 故而夙溪问到敏感的人类与神火战事,他也知无不言。 “有过几场,双方都有死伤,不过或许是军师夏苍回来魔刹的缘故,卞舞华那边占了优势,他们夺回了两座城。” 夙溪点了点头,战事还在不断,依旧有人死伤,再这么下去无辜的丧命者只会越来越多。 “帮我把李南栎叫来。” 隆遥楞了一下,随后点头,朝外头飞去。 李南栎自被夙溪从翎海救出来之后就一直住在魔刹里,索性他与夏苍是旧识,与宿无逝也认识,又和夙溪算朋友,还顶着个妖仙的身份,虽说道行没了,可仙脉还在,故而日子过得也算潇洒了。 隆遥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倚在花丛中练道行呢,听是夙溪找他,心里已经知道原因了,拍了拍衣摆便道:“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过去。” 隆遥点头,转身便往回飞。 李南栎入住处里换了身衣服,又将额上的汗水擦了去,双手背在身后,脚下踏风,往梅园而去。 他远远的就看见梅园院子里往外飞了一只很丑的纸鸢,李南栎挑眉,夙溪虽说在梅园里没法儿出去,不过该过的潇洒日子是一刻也没停歇啊。 刚要踏步过去,李南栎便看见了一个熟人。 宿无逝一身玄色衣袍,挺直了腰背站在院子外面几层拱门之后,距离夙溪那处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枯萎的柳树上,暗黄色的柳条随风摇曳,宿无逝就站在那颗柳树下,脚下是枯黄的树叶,肩膀上也落了几片,不知道的人恐怕以为他在这儿站了一个秋季。 李南栎走过去道:“想见便去见吧,见个一两次不会死人的。” 宿无逝的目光随着那纸鸢而去,低声道:“不见,我还能克制,见了一次,再想忍住便难了。” 李南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今你们俩的关系啊,是相互折磨,思念,却忍着不见。不过也好不了多久,今夜圆月,你身上魔气大增,即便是有魔花也克制不了多少,别说你躲到主殿,只要你还在江浪城中,夙溪照样会被魔气重伤。” 宿无逝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当然想到了这一层,再厉害的结界也阻挡不了他在圆月之夜时浑身散发的魔气。 他缓缓闭上眼睛:“我会离得远远的。” 李南栎伸手想要拍上对方的肩膀,手悬在半空中停了,做出一副可怜又可惜的表情道:“这世间不爱的偏偏凑到了一起,相爱的还要互相折磨,若你能多牺牲一些,夙溪又怕什么魔气侵体。” “这话怎么说?” 李南栎即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晃了几下,摇了摇头道:“没,我只是随口说说。” 宿无逝的双眸骤然收缩,尖利的指甲从袖中露出,他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一双金眸紧紧地盯着李南栎:“告诉我!” 李南栎皱眉:“这方法太可惜了,你权当我没说,夙溪找我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宿无逝哪儿肯让他走,一手拦在他的面前,身上的威压逼迫得李南栎喉头尝到了腥甜。 他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我说我说!” 宿无逝这才松懈了一些,李南栎咳嗽了几下,嘴里的血腥味让他皱起了眉毛:“我说可以,但我在这儿告诉了你,回头就会说给夏苍听,这可都是你逼我的。” “废话太多了。”宿无逝有些不耐烦。 李南栎叹了口气:“两百余年前我还是半人半妖的时候曾跟在你父亲宿炀身后许多时间,那时的宿炀也是魔气过重,无法与毕姝交合,魔族魔气一旦入侵人的体内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两人为了解决这个困难,盗走了翎海派的禁术。不过可惜他们盗走的仅是一半禁术,你父亲苦练了许久才散去了体内的部分魔气,后来才有的你。我的意思是,若能得到这禁术,练禁术上的法决,或许就能除去你身上的魔气,届时你与夙溪就不用饱受相思之苦了。” 分卷阅读251 李南栎刚说完,宿无逝便转身要走。 “去哪儿?” “翎海!” “没用的。”李南栎道:“禁术不在翎海。” 宿无逝猛地回头:“在哪儿?!” 李南栎有些犹豫,不过威压再次袭来的时候,他便连忙举起双手表示不反抗:“在我这儿!当初你父母过世,我要去寻你,没寻到你却意外得到了你父亲留下来的禁术,还有一半……我前段时间被关押在了翎海,偷偷带出来了。” 宿无逝哈笑一声,那双眼睛是真实发出喜悦的样子,整个五官都柔和了。 李南栎继续道:“这话既与你说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好藏,我先去见夙溪,夜幕降临之前我会去主殿找你,带着禁术,也会把夏苍叫过来。” 宿无逝还沉浸在得知此法的兴奋上,李南栎忍不住要打破他的幻想:“不要觉得禁术随便就能练成,这比削骨挖肉更痛千倍,是要将你身体里的魔气一点点抽离,等于将你身为魔的灵魄全都打散,这你也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宿无逝目光柔了几分:“什么人、妖、仙、魔我都不在乎,不过是个身份而已,我在乎的,就在你身后的那座院子里。” 李南栎心头涌上了一股不舍,见他痴狂疯魔至此,又不得不感叹情之一字害人,自己被情所害,还要看这世间一对对被情所困,他低声叹了口气,转身往梅园走去。 宿无逝啊宿无逝,怪就怪魔族生来便是妖邪,夙溪她忍痛不惜以残害自己的方法引你入坑,而你跳得那样毫不犹豫甘之如饴。 真是一对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疯子。 ☆、若有一天我走了 李南栎走近梅园时,夙溪正一手扯着纸鸢线,一手拿着侍女端上来的桂花糕吃着。 见李南栎来了,夙溪朝他招了招手,转头对着隆遥道:“去让人煮一壶茶。” 隆遥点头,李南栎坐在夙溪身边,也跟着她一起吃糕点,道:“我看你让隆遥找我过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看你在这儿吃东西放纸鸢挺惬意啊,找我来能做什么?” 夙溪笑了一下:“本来是想与你说说禁术的事,不过看来你已经办妥了。” “禁术我还藏着没给宿无逝呢,办妥了?此话怎讲?” “当然是感觉到的。”夙溪道:“师兄站在我院子外面我怎么会感觉不到呢?今夜圆月,他身上的魔气逐渐加剧,若是前几日我恐怕真的发现不了,不过今日,自从他站在梅园外我便能觉得心口一直发疼了。我让隆遥去找你,你在半柱香内定能赶来,不过却耗了一炷香的时间,且方才进门身上还带着魔气,定然是在梅园门口碰见师兄,还与他谈了一会儿了。” 李南栎眸光闪了闪,颇有兴趣地问:“你又如何知道我与他说的是什么?搞不好就是闲聊。” 夙溪抿嘴笑了笑:“你当我不懂你还是不懂我师兄?你们无话可说。” 李南栎仔细想了想,还真是,他与宿无逝只要话题与夙溪无关,说不到三句话,有关夙溪,十句话内也能结束,在院外逗留那么许久,恐怕真的只有引他修炼禁术这一点了。 恰好此时隆遥端着热茶过来,李南栎只能止住这个话题,朝夙溪拱了拱手,说了句:“你赢了。” 夙溪亲自给李南栎倒了一杯茶,她自打第一次见到李南栎时,这人就酷爱喝茶,所以这杯茶算是夙溪谢他愿意陪自己走这一遭,至少在这条路上,别只有她一个人。 李南栎接过茶,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把她的糕点全都吃完了,然后换来隆遥一双满是嫌弃的眼神。 李南栎与隆遥玩儿了会儿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最后惨白给了隆遥,双眼眨了一下的时候,隆遥顿时露出了嘲讽的脸,一副李南栎是渣渣的得意脸。 李南栎哼了一声,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扭头就走了。 夙溪朝隆遥招了招手,隆遥乖巧地站在她身边,将她滑下肩膀的披风又往上拉了一下。 夙溪问他:“若有一天我走了,你怎么办?” 隆遥有些疑惑:“我找你去啊。” 夙溪的眉头轻轻皱起来:“倘若……我去了一个你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呢?” 隆遥先是眨了眨眼,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骤然发白,过了许久又问了句:“那主人……还活着吗?” 夙溪的双眼直视前方,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浓稠:“应该吧。” 隆遥道:“如果主人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 夙溪不说话了,她的双手伏在膝盖上,坐姿笔挺,似乎很紧绷,在隆遥说出这句话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隆遥问她:“你要去哪儿?” 周围一片寂静,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凝固,当隆遥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夙溪又回头对他笑了一笑,眼睛弯起:“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空中飞舞的纸鸢不知是否因为受到了比较强大的气流,在两人沉默没多久便慢慢坠了下来,隆遥见状,正要飞过去扶,夙溪对他摆了摆手,将手中的线松开,那纸鸢在风中摇摇晃晃,也不知飞向何方了。 日落余晖挂在江浪城的西侧,玄灵山主殿内,夏苍双手背在身后,那双眼睛看着李楠乐时,像是要将他拆吞入腹。 除了夏苍与李南栎,主殿的最上方还有宿无逝,三人对立,成了三角,在他们的中间,两个不论是颜色样貌都一模一样的玉葫芦正浮在半空中,葫芦表层一圈符文闪着金光不断拆分排列,而让整个主殿陷入危险气氛的,正是这两个葫芦。 夏苍一挥衣袍,暗黑色的雾气向那两个葫芦而去,葫芦周围笼罩的金光顿时被这黑雾遮蔽,他向前一步,面对着李南栎,却是说给宿无逝听。 “不可以!禁术不可修炼!” 李南栎耸了耸肩:“我只负责带来,并未逼他修炼,再者宿无逝现在是什么道行,我能逼迫他?是我被他逼迫。” 夏苍眯起双眼:“若没你怂恿,他如何得知这个法子?!” 李南栎一副无辜的表情:“即便我不说,假以时日,他还是会想到别的方法来去除身上的魔气,或许更极端也说不定。” “借口!李南栎,如今神火与妖尚处于利益关系,并未统治妖群,与苍冥、翎海之战也迫在眉睫,全凭着神尊的力量才得以维持妖魔两族的局面,你此刻让神尊修炼禁术去除魔气,是何居心?” 夏苍还想再说什么,宿无逝沉着声音打断这无意义的争吵:“够了。” 夏苍转身面对他,声音带着颤抖:“不可以听信李南栎的话!他原是玄天的人,如今玄天被神火占领,他夹带私心也说不定啊!” 李南栎嗤笑一声,换来了夏苍的怒目。 宿无逝慢慢睁开眼睛 分卷阅读252 ,主殿外的光线越来越低,而他身上的魔气也越来越浓了,整个人阴沉到可怕,眼神中极度克制的狂躁与理性的挣扎不难看出他此刻有多焦虑。 “夏苍,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夏苍拱手:“是,神尊请问。” “玉葫芦中的禁术,是否真的能去除我身上的魔气?” 夏苍皱眉:“是。” “一旦禁术练成,夙溪是否就不会因为我的靠近而受伤了?” “……是。” “修炼禁术后,我还是魔吗?” 夏苍张了张嘴,有些为难,他沉默了几秒,感受到宿无逝的可怕眼神后,垂下头低声说了句:“是。” 宿无逝的眼眸睁大了几分:“你说什么?” 李南栎代为回答:“禁术一旦修炼成功,你还是魔,只不过是没有了魔气的魔,若想再使用法术,就只能损耗自己的灵魄中的力量,你的道行也不会再提高,凡是被你修炼的所有灵力一经身体化作魔气便会被存在身体里的禁术烧光。” 也就是说,未来的他练成了禁术,也不可再继续修行,必然经历生老病死,每当修行出了一星半点魔气,都会重新体验一次抽离的痛苦。 宿无逝点了点头:“灵魄力量有限,用尽便亡,这我是知道的。” 夏苍猛地抬头:“所以!这禁术不可练!” 宿无逝摇了摇头,冷冽的双眸闪过几丝柔和:“可练,当然可练,练完我的道行还在,还能用法术,暂且不会死,依旧能与夙溪在一起,为何不练?” “可您是神火的神尊,是魔族的族长!你这一身不凡之力是苍天赐予你的,注定要有旷世之能,为了一个女人随随便便就将别人求而不得的力量尽数散去,不值得!” 李南栎一听,目光沉沉:“夏军师这话一听就知没爱过。” 当真爱一个人,哪会计较值不值得,当初他为了扈若华两次被骗,两次遇劫,还不照样心甘情愿,只看爱得深不深而已。 宿无逝下定了决心,夏苍的法术不如他,是怎么也阻止不了的。 李南栎看着夏苍往后连退好几步,仿佛最后的梦也被碎了,于是拉住了他,小声道:“借一步说话吧。” 夏苍很不情愿地跟着李南栎出了主厅,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主殿内顿时金光乍现。 夏苍猛地回头,他知道这是禁术启动了,此刻的主殿定当遍布禁术符文,他凶狠地朝李南栎使出一招,李南栎如今等于半个废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直接被夏苍打得往外飞出几尺。 倒地的时候吐了一口血,李南栎咳嗽几声,捂着胸口,胸腔跳动得厉害,许久都不能平息。 夏苍步步紧逼,眼神中已经流露出杀意:“我就应该在你上山的那一刻便杀了你!你不是人,不是妖,不是魔,也不完全是仙,不属于五界之一,本就没有立场可言,我早该知道你不会全心为了神火!” 李南栎深吸了几口气道:“我是当真有话要与你说。” 夏苍摇头,又是一团红光从他的手心聚拢,光圈照在李南栎的面门上,一条条纹路像是在吸食什么,而李南栎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里仅存的那点儿灵力也被这光芒逐渐吸噬过去。 “知道痛了?!灵力脱离身体的感觉如何?对于神尊来说,他修炼禁术所承受的痛苦比你这要重千百倍!才这么一点你就承受不住,你让他如何去承受身为魔族人,却要魔气从身体里一丝一毫地剥离出去的痛苦?!” 李南栎张了张嘴,几乎要在这光圈中窒息。 恐怕是他的脸色当真很可怕,夏苍猛地收手,眼神中没有怜悯,声音冷淡道:“交代遗言吧,李南栎,我不会再给你下一个机会了。” 李南栎趴在了地上,整个人痛苦地挣扎着,双手在地上抓出了血迹,张大嘴巴猛地喘气,过了许久才终于呼吸到了空气,找回了一丝丝活着的感觉。 他猛地咳嗽,整个人侧躺在地上盘成一圈,微弱的声音沙哑得仿佛鸭子叫一般,细细传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神与魔结合,能生出什么东西吗?” “什么?”夏苍靠近。 李南栎擦了擦嘴角,整张脸都脱了相,孱弱得仿佛风一吹便能将他吹散。 他道:“夙溪不是普通人,她命带神格,拥有神识,若有人能匹及神界,非她莫属。宿无逝是人、魔之子,法力已然超越了宿炀,若拥有如此威力的他与命带神格的夙溪结合,他们所生的孩子,将是怎样的存在?” 夏苍愣住了,李南栎苦笑:“你是药师,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亲眼所见违背种族,跨越身份的神魔之子是何等姿态吗?” “你又想骗我?” 李南栎摇头:“夙溪命带神格早已不是秘密,我没理由骗你,而今他们的情况,只有宿无逝散去魔气,那神魔之子才有可能降世。我是被宿无逝被迫交代了禁术之事,我们也谁都没能力去阻止他,这你是知道的。” 夏苍先是沉默了许久,再看向李南栎时,终于不再是看向一具尸体般冰冷,他轻声带着威胁说道:“但愿你能活得够长,一旦我发觉你骗了我,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夏苍便离开了主殿前面,李南栎在他走后,侧身猛地吐出一口气,头顶的圆月光辉洒在他身上,将这人照得越发单薄。 他心里苦笑,他也希望自己能活久一点,只是这身体……恐怕真的熬不住太长时间。 ☆、同生,同死 夙溪抬头看向头顶圆圆的月亮,心口的跳动越来越强烈。 越过屋檐的树枝在夜风中摇曳,树上的枯叶一片片落下来,这一处无风,不过夙溪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啸声。 天已经黑了许久了,如果李南栎成功的话,宿无逝现在应当在主殿里修炼禁术吧。 夙溪慢慢伸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瞬觉得呼吸停滞,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前都已经泛花了,呼吸才被她找了回来。心头猛跳,噗通噗通,几乎要从她的口中蹦出来,这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异常清晰,除了节奏紊乱且迅速之外,她还觉得疼。 夙溪坐在椅子上疼到弯着腰,肩头的披风落在了地上,这夜里凉飕飕的,院子外头的风声像是要吞噬一切。 突然她的眼前一亮,主殿的方向光芒强烈,强光之中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低吼,像是龙吟,又像是虎啸,在风中凌乱,叫人分辨不出。 不过夙溪能听得出来,那是宿无逝发出来的声响。 她很担心,她不知道一个完整的禁术会把人练成什么模样,更何况今夜于他而言本就不利,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说不定真会发生什么三长两短。 夙溪猛地站起来,她身下的椅子因为她的动作过大而直接倒在了地上。 分卷阅读253 隆遥听到声响出来的时候,空落落的院子里除了一地的枯叶,就是那个倒着的椅子,还有椅子旁边凌乱的披风。 前往主殿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每当圆月这个晚上,谁也不敢靠近主殿半分,这已经是众人的习惯。 所以夙溪出了院子之后,这一路再也没看见别人了。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从南边刮过来的风一直呼啸,从她的四周吹过,风中隐隐夹杂的魔气让她心口发闷,脚下发虚,等路走到了一半,便开始咳嗽了起来。 她将身上的外衣裹紧,脚下两步做一步,越靠近主殿,心跳得就越快。 夙溪刚到了主殿的广场前,便觉得胸腔一窒,当即喉头涌上了腥甜的味道。她将这血腥气咽下,那让人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浓烈,随着她的每一步靠近,都有一股抗拒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叫嚣。 瞬间虚弱下去的身体不允许她再靠近主殿了,可夙溪的一颗心,在看见主殿金光乍现的门窗缝隙上投映的影子,便不可控的往那屋子里飘去。 不过短短时日没见,仿佛当真过了好多年。 夙溪刚上了几个台阶,便忍不住吐了一口血,鲜红顺着嘴角滑下,其余的都被她吞回了肚子里。她的喘息带着几分虚弱,双眼能看见萦绕在主殿之上的魔气,蓝紫色的光芒与禁术散发出来的金光不断顽抗,最后一点点被金光吞噬。 宿无逝的每一次痛苦低吼,便有漫天的魔气散发,每当那个时候,夙溪便会奇经八脉骤痛,直接跪在了地上,而金光笼罩开来的时候,她又稍微觉得好受些。 她自己也在经受痛苦,与宿无逝一样,或许只有她跟着一起痛,心头的不安与愧疚,疼惜与不舍才会稍微缓和。 夙溪终于走到了主殿门前,她的双掌贴在地上,半跪着,凛冽的风一直朝这边刮过来,她不断的咳嗽,仿佛要将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夙溪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四肢百骸仿佛与灵魂分裂,这疼痛与在宿无逝怀里晕死过去的感觉不同,恐怕是头一次撤去了天生的□□,面对这么强大的魔力,那于心底涌出的惧怕使她痛苦万分。 夙溪看见眼前的地面上已经滴落了许多血迹了,她伸手擦了擦鼻子,耳朵也开始疼了起来。 主殿内的人有了反应,似乎察觉到门外有人,这里一瞬安静了下来。 夙溪背对着主殿的大门,好不容易才翻了个身让自己坐下来,靠着朱漆大门,额头轻轻靠在了门上,鼻子一直在流血,不过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些了。 宿无逝的突然安静更让她肯定对方发觉了自己,一时间整座大殿就只能听到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夙溪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就在她觉得痛苦加剧的时候,那窒息感便弱了下来。 她将手贴在门板上,用袖子擦掉满嘴的血迹,眉眼看向还在散发着金光的门缝,其实那里什么也看不见,可夙溪能感觉到,宿无逝正在整座主殿内离她最远的地方。 “师兄,对不起。”她轻声的说着。 这一声包含了许多,刚说完对不起后,泪水便模糊了她的视线,原以为不会再哭了,却没想到刚落下泪来,她的抽泣便一声多过一声。 此刻好像除了哭,也做不了其他事了。 她的双手环抱着自己,就连风声也掩盖不了她的哭泣。 主殿内的气氛突然躁动了起来,带着狂躁与不安,还有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五味杂成的漂浮在空气中,宿无逝那声带着克制与不耐烦的滚低低地传出来。 夙溪压低了声音:“我不滚。” “滚开!” 一阵魔气震出,夙溪当即便吐出了一口血,室内的金光又再度亮起来,释放了魔气的宿无逝在这强烈的金光下猛地被抽离,痛苦让他的□□顺着门缝飘到了夙溪的耳里。他已经尽量在克制了,可夙溪依旧听得见,听得见他在一步步妥协。 夙溪靠在了门板上,咳嗽个不停,喉咙的疼痛让她嗓音沙哑,也不知自己究竟被多少魔气侵体,总之她现在视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对着空气摇了摇头,视觉都开始涣散了:“我就在这儿陪你,师兄,我哪儿也不去。” “你痛,我陪你一起痛,你若死了,我最好也被这魔气给吞灭,我们一起度过去吧。” 夙溪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苍白,铺天盖地的困倦席卷着她,可她必须得强忍着不能睡去。 “我要在这里等你出来。” 以一个人的姿态出来,没有魔气,没有魔性,不会有邪恶的力量再支配着你,又或者,你再也支配不了任何邪恶的力量,总之,过了这些天,一切都会好转起来。 夙溪吐出一口气,从她的袖子中,一只折纸鹤慢慢朝外飞去。 这将是她给翎海写的最后一封信。 她阻止不了神火与妖,她没办法撼动妖魔入侵人间的心,她唯一能以自身改变的,只有一个宿无逝而已。如果妖魔与人类的战争是必然的话,那她就只能凭着自己微薄的力量,让宿无逝从这场战役中分离。 不论这过程有多痛苦,夙溪都会陪着他,禁术最多练七日,而这七日,她要守在主殿前,不管有无意外,她都不会离开。 宣城,弯月高挂夜空,繁星之下,迎着玄天方向的那一边城楼上,两人并肩站立。 月亮很亮,城内陆陆续续住了不少人进来,这里曾被神火占领过,不过又重新回到了人类的手上。翎海与苍冥近日屡战屡胜,已经夺回了不少城池,人类对修仙门派越发放心,故而城池中的人也多了,夜幕下灯火通明,照得这一处都明亮了起来。 已经深秋,城楼上刮着不小的风,牧崇音一边冷得发抖一边晃着扇子。 卞舞华瞥了一眼他的脸,道:“就我在这儿,耍什么帅?” 牧崇音道:“正因是你,我才要耍帅嘛。” 卞舞华白了他一眼,目光朝远方看去,依稀能在夜空中看见一点白色正在慢慢靠近,她朝那个白点伸出手,等白点近了才看出,那是一只纸鹤。 纸鹤仅有两指大小,竟然也能飞,落在卞舞华手中自然摊成了一张方形白纸,白纸中央写了几行字。 牧崇音凑过去看了一眼,笑道:“终于来信了。” 卞舞华点头:“她去了一个多月,之前回信还算准时,唯独这封迟了不少,字也多了,看来当真是有事。” 牧崇音掰着手指头数:“第一封是无事二字,第二封是静候二字,第三封是备兵二字,如今我能拉来的人马都在周围几座城池等着了,可算是没再给我两个字两个字蹦出来。” 卞舞华将信纸折好,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道:“回去吧,这信得交给掌门。” 分卷阅读254 牧崇音点头,卞舞华刚想走,手便被对方拉住,她回头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 牧崇音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皱起了眉:“我觉得你太累了,白日总要去其他城池陪着攻回领土,晚上还要回来这边守城,若把来回的时间拿来休息,你的脸色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卞舞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色很难看吗?” 牧崇音的眼神中闪过心疼,他的手稍微用力,将卞舞华抱在了怀里,眼神看向汴城的几处灯火,微微眯起:“有时我真不希望你身兼重任,好似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没有停歇过。” 卞舞华笑了起来:“心疼我呀?” “是啊。”牧崇音毫不隐瞒:“看你的脸色越来越差,可我偏偏道行有限,跟不上你的速度,能帮上的忙也越来越少,瞧着夙溪信上写的,我总觉得难受。” “你害怕吗?” “怕,怕这拯救世间苍生的担子落在你的肩上,会生生拆散我们。” 就像夙溪那样。 牧崇音说完,卞舞华笑了笑:“怕什么,以后不管去哪儿,我们都一起好了,若有危难我们一起扛,生同生,死同死,多好。” 卞舞华说完,伸手在牧崇音的背上拍了拍,两人松开双手,在月色下互相看了一眼,逐渐靠近,在对方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没有□□,一触即分,却满含浓烈的爱。 ☆、大限将至 在夙溪的那封信上,标明了整座玄灵山上妖魔守卫的分布图,还有越过江浪城中的眼线入城最方便的一条路。 她的意思是先让翎海派人引发与神火的战争,叫妖族较为厉害的妖都远离江浪城,再让卞舞华带领几个能人,单枪匹马杀入玄灵山,控制住整个神火的命脉。 因为有宿无逝的庇佑,江浪城中真正厉害的妖魔没有几个,李南栎没了道行,宿无逝正在修炼禁术,唯一算得上厉害的就只有隆遥和夏苍还有季灵儿了,以卞舞华如今的能耐,对付他们绰绰有余,更别说加上翎海的长老们。 信件交给翎海掌门的时候,掌门眉心微皱。 岳长老有些不赞同:“这信来得迟,且太过冒险,我们不可贸然听从,倘若江浪城中布下天罗地网,卞姑娘一旦入城被俘,这后果……” 麟长老点头:“师弟说的不无道理。” 几人正在犹豫,掌门突然开口:“我随卞姑娘前去。” “掌门!” “不可!” 一时间,屋内翎海派的弟子都纷纷表示不赞成。 掌门继续道:“我们既然将禁术交给夙溪,定然要信任她,若她当真倒戈妖魔,那也是人间的命数,我与卞姑娘是否被俘,都改不了人间大陆气数已尽。” 意思便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有这条路可走。 牧崇音是有些担心夙溪在面对宿无逝时是否会真的痛下狠心,至少换个立场,若与苍生作对的是卞舞华,他是下不了这个手的。 不过卞舞华的意思与翎海掌门的相同,都表示愿意相信夙溪这一次,将希望寄托在夙溪身上。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卞舞华便开始准备动身了。 夙溪的意思是让他们在这七日内准备妥当,再在与神火交界处引起战争,分散部分兵力。而他们要在最后一日务必赶上玄灵山,稍微有些道行的妖魔住处,她都已经标明,只要他们控制住了那些妖魔,便可拿下整座玄灵山。 至于宿无逝……夙溪没说。 再说江浪城玄灵山上,隆遥在院子里没找到夙溪,原以为她回房间休息了,可次日站在门前等她出来,叫了许多声都没人答应,于是推门进去,空荡荡的房内哪儿有夙溪的身影? 东方已经泛白,一夜看似安然无恙地过去,大殿之上在这一夜不知落下了多少雷电,此刻又传来了一声巨响。 隆遥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转身要朝大殿方向飞去,刚出了院子,便被李南栎拦住了去路。 “你……” 隆遥本要发怒的,可看见李南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哪儿还有之前的悠然自得妖孽气息? 他银白色的头发有些泛黄,枯萎得好似稻草,一张书生气的脸布满了皱纹,双眼无神,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艳红色的纱衣罩在身上像是小孩儿穿大人衣服般满是违和感,他瘦骨嶙峋的手挡在隆遥的身前,话还没说出,先咳嗽了几下。 李南栎朝隆遥摇了摇头:“我去看过了,活得好好的。” 隆遥皱眉:“主人不能出这座院子,山上魔族人太多,她若是被魔气侵体的话……” 话还未说完,就被李南栎打断:“你当她是谁?她若不想死,谁也杀不了她。” 李南栎说完,身体突然脱力般地往前扑过去,隆遥赶忙将对方接住,触手摸到的是一排骨头,那衣袍之下的身躯仿佛已经没有了皮肉。 隆遥双目满是震惊,他朝李南栎看去,那人细瘦的颈项之下,一节节骨节分明,隆遥问他:“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李南栎呼出一口气,双腿无力,靠着隆遥的肩膀,嘴上还带着几分调侃:“小乌鸦,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下,如果你能给我输点儿妖气,那就更好了。” 隆遥掌心往李南栎的身体里输送了一些妖气,顺便查探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不过查探之下反而让他更为惊异。 李南栎的身体里已经空了,他的灵力与生命都像是被吸走一般,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支撑他活下去。他本就在几个月前宿无逝引来的天雷下震得神形涣散,又经历了翎海的囚禁与折磨,一根仙脉保住性命,昨夜被夏苍吸取了所剩不多的灵力,耗到现在,还能有力气与隆遥说话都是奇迹。 隆遥朝大殿的方向看去,他急着想要找夙溪,离大殿那么近,他担心宿无逝身上的魔气是否会伤害到她。 可低头看向李南栎的模样,就把他这样丢下也说不过去。 隆遥只好架着李南栎往院子里走,先将他安排在一处,把他扶上了床,继而输送了不少妖气给他,勉强将他的性命维持了下来,可他究竟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 或许一个月后还活着,或许明日就死了,只能依靠着他人灵力过活的人,本就与行尸走肉没有区别,还身受痛苦。 李南栎觉得自己稍微活过来了些,身体里隆遥输过来的妖气因为没有了仙脉保存正在一点点流逝,但也比方才好受许多。 他朝隆遥拱了拱手道:“劳烦小乌鸦去一趟妖界,帮我在天河梧桐树下取一样东西,取回来之后,我就算是死了也无憾了。” 隆遥认真打量了李南栎几眼,他只知道这人与夙溪算是朋友,在夙溪被关在院子里的这些日子,李南栎不止一次地陪她聊天。 分卷阅读255 劫后再一次遇见夙溪,也是和这人在一起,所以他对李南栎并不讨厌。 但是如今去一趟妖界,来回得费不少时间。 如今兽族与羽族正在侵占人间,水族守住妖界出口,即便同时妖界的人,没有正当理由,在这种关键时刻也是不可以随意进出妖界的,而妖界的天河更是水族地界,他一个羽族过去…… 李南栎看出了隆遥的犹豫,唇色惨淡了些:“若是麻烦,不去也行。” 说完,便直接往床上一趟,闭上眼睛,哑着声音道:“你也不用给我输送妖气了,等六日后夙溪见我一具尸体死不瞑目,她要是问起来为什么,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是你没去妖界帮我拿东西害的,不然我会心生愧疚。” 隆遥眉头紧皱,一双大眼睛眨了眨,道:“我得先问过主人。” 李南栎撇开头,摆了摆手道:“问去吧。” 隆遥抿嘴,张开背后的翅膀便往外头飞去,李南栎在他走后稍微撑起了些身子,目光朝窗外已经升起的太阳看去,阳光有些刺眼,照在他惨白的脸颊上,仿佛下一秒这人就能灰飞烟灭。 隆遥赶到大殿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每日早晨过来给宿无逝洗漱的侍女都已经走了,大殿经历了一夜雷鸣,竟然还完好无损,只是殿外的石板上一道道焦黑的痕迹甚是可怕。 隆遥落在了那片焦黑之上,上面还有一些侍女留下来的脚印,他顺着大路朝大殿走去,没走几步,便看见朱漆的大门前靠着的女子,在高达几米的雕花八开门边依偎着,娇小成一团。 隆遥连忙过去,还好,她这一处并没有被雷电劈到的痕迹。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身下有软垫,身上还盖着一个大氅,脸上干干净净的,除了脸色有些淡之外,似乎没什么问题。 隆遥在夙溪面前慢慢蹲了下来,轻声细语地喊了声:“主人。” 喊了好几声夙溪才睁开眼睛,她的眼神失焦了会儿,才抬头朝隆遥看去,眼眶有些红,似乎是哭过。 隆遥心疼她,道:“我扶主人回去休息吧?” 夙溪摇头,有气无力的,却很坚决。 隆遥抿嘴,见到夙溪这个模样,他又不想去妖界了,李南栎死不瞑目就死不瞑目吧,他要看着夙溪。 夙溪先是愣了会儿神,过了些时间才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主人。” “没事找我?” “……”隆遥瞥开目光:“没事。” “骗人。” 夙溪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换了个姿势靠在门上,远远地看向外面一地雷电留下的焦黑道:“你要是有事离开,就去吧,你放心,最难熬的一夜我都挺过来了,之后几天也不算什么了。” “可是主人……”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师兄闭关的这几天,我哪儿也不去。”夙溪说完,还浅淡地对他笑了笑。 隆遥垂下头,有些不情愿道:“李南栎快死了,让我帮他去妖界天河边的梧桐树下拿样东西,是什么都没告诉我,只说我去了就看到了。” 夙溪眸光顿了顿,然后道:“那就帮他去拿吧,我与他朋友一场,让隆遥帮他完成个心愿,也算是我这朋友的践行了。” 隆遥听了这话,心里虽然不舒服,但还是依照夙溪的意思点了头。他陪着夙溪坐在地上许长时间,临走前还特地拉了个侍女让她好好服侍夙溪,最好能在半日内在大殿门前搭出一个房子来。 那侍女很为难地朝夙溪看去,夙溪笑了会儿,目送隆遥往妖界的方向走去。 等看不见隆遥身影了之后,她才气息不稳地靠在门上,披在身上的大氅滑下了些,露出了大片血渍。 她突然想起来今日早晨宿无逝沉沉睡去后,李南栎踏着晨露来看她的样子,那模样当真像是快死了。 不过那时的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浴血,虚弱的仿佛一根杨柳,在风中摇曳,魂魄都要被吹散了般。 李南栎不疾不徐地给她一个软垫,又为她披上了大氅,目光中含了些不舍,蹲在她面前,那笑容扯得有些难看,但夙溪记得他曾算是风华绝代时妖异的笑脸。 “喂,你瞧我为了你,落成个什么下场。” 夙溪没力气回他话,甚至呼吸一口气,胸腔都在阵痛。 李南栎继续道:“你再瞧瞧你,究竟是为了谁,又落得这个下场呢。” “我这个人啊……特别矛盾,恨透了玄天,恨不得有朝一日能亲手覆灭了它,可当真看到它被妖魔统治,好好的玄灵山成了魔刹,好好的江浪城成了魔都,心里却凉丝丝的。我恐怕看不到玄天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了,你可别在一切变好之前也咽了气啊。” 夙溪闭了闭眼睛,算是回了他的话。 李南栎双手背在身后,风吹过来,他那艳红色的衣袍下瘦瘦的一排,好似一根竹竿立起来般,他道:“夙溪,再见。”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夙溪已经看不清李南栎了,她那时的意识非常薄弱,弱到几乎要断裂,恨不得与宿无逝一样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了。 ☆、极尽缠绵 人间大陆主动宣战,已经连续夺回几个城池的苍冥更是带头冲锋,因为有两个仅存的仙人帮助,战事上几次占领优势,而节节败退的妖魔们都不甘心。 在苍冥战书下达的第三天,夏苍代替宿无逝批了一封文书下去,表明不论人类下战几次,妖魔都将攻下苍冥,直指翎海。 这三日,苍冥的长老与两位仙人一同前往前线,而小月还有白素,都披上战袍,在苍冥中段,连战几天。 卞舞华不在其中,按照夙溪指出的路线,卞舞华与牧崇音加上领海掌门、岳长老、刘子倾共五人越过苍冥与玄天的交界处,穿越城池,入了江浪城。他们佩戴闭息丹,挂上俘虏的妖的配饰,那一丝丝妖气让他们躲开了城中耳目。 这一夜天上无月,乌云密布,遮住了大片光芒。 季灵儿站在离大殿不远的山石旁,这几日每个白天宿无逝都沉沉睡去,每个夜里都要经历一遍死亡般的痛苦。 整个魔刹里的人都战战兢兢,连续七日,没人敢大声说话,到了后面几日,甚至没人敢靠近大殿的范围,只要远远看见大殿的房檐都会忍不住记起晚上那痛苦哀嚎,然后脊背发凉。 整个玄灵山上的魔族人都能感受到宿无逝每夜修炼禁术时的痛苦,那金光仿佛诅咒一般在他们身上刻下了烙印,凡是靠近的人,都会受到形神离体的折磨。 季灵儿担心宿无逝,心疼宿无逝,所以她恨夙溪。 如果一年多前夙溪就已经死了该有多好,那么宿无逝就不会为了一个人疯到这个地步。 他曾那么强大,万人之上无可匹敌,魔花从 分卷阅读256 他身体里连根拔出的时候,甚至招来了天雷劈开了五界之分,让百余仙人一同陨落,那是怎样一个撼天动地的能力。 可偏偏,偏偏夙溪还活着,偏偏夙溪让他觉得,他这一身上天赐予的独一无二的能力成了负累,成了阻碍他与夙溪在一起的绊脚石,于是他拼了命地也想将魔气从身体里去除。 连续七夜,季灵儿无法入睡,刚要休息,便能听见大殿传来的声响,一夜重过一夜,一声痛过一声。 她抬手扶着身旁的山石,五指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指痕,大殿是完好无损,可是大殿周围寸草不生,所有园景都化为焦黑的灰烬,夜风次次刮过,都能扬起一地尘土。 季灵儿朝大殿门外那瘦弱的身影看去,她只能看见一个背影,那个背影离大殿之内的人那么近。 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差那一门之隔,所有魔气幻化为雷电恶狠狠地劈下时,夙溪那一处是怎么也不会被牵连的。 季灵儿有多羡慕夙溪,就有多恨她。 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杀了她,然后结束这磨人的一切,待到将来宿无逝一统五界,每个圆月之夜她的安抚起了作用,那她便成了他身边的唯一人。 越是痴恋,也就越是痴心妄想。 季灵儿甚至能想象到她美好的将来,可一个晃神之后,她看清了现实,现实是……她离大殿再近,离大殿内的人还是远的,远得遥不可攀。 头顶的乌云逐渐散开,一轮弯弯的月亮露了出来,整个大殿终于亮了一些,季灵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处站了许久了。 她愣了愣,再朝大殿看去,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昨日的这个时候,大殿早就是数道雷电一起劈下,金光与魔气缠绕一团,宿无逝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震慑人心才是,为什么此刻如此安静? 此刻夙溪裹着大氅,双腿都缩在了里面,盘腿坐着,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胸开阔了。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不过形象于她而言早就不重要了,这七日她不知道吐了多少口血,甚至连牙都没刷,脸也没洗,仅凭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恍如隔世般。 她能感觉到隔着这道门背后传来的热气,屋内的人也一定与她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死过了七回,总算在这一次体验了劫后余生的畅快感。 原以为会很想要告诉彼此忍耐痛苦有多煎熬,会感慨终于坚持下来的辛酸,可当他们真正放松下来时,除了长长地舒服地叹一口气,真的什么也不想了。 夙溪轻声开口:“师兄,月亮出来了。” 宿无逝的声音在屋内轻轻回到:“是啊,我看到光了。” 一直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隙,夙溪侧身看去,原以为宿无逝要出来,没想到那缝隙里只伸出来了一直手,漆黑的房屋内什么也看不见,手只到手臂,便全被遮住了。 夙溪看见那手臂上挂着的破碎的布料,那本是上等的绢布,上面绣着灵动的仙鹤,那也原本应当是好看的手臂,可此刻却如同鬼魅的利爪,细瘦泛黑,五指尖利,不过那上面仅有些微残留的魔气。 夙溪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对方,可觉得不够,于是凑过去了些,将整个手臂都抱在了怀里。 季灵儿看见了,大殿的门被打开,她刚要走过去,肩膀便被人拉住。 季灵儿回头,看到的是夏苍那双漆黑之下猩红的瞳孔,她指了指大殿:“神尊出关了。” 夏苍歪着头,沙哑的声音低低道:“你不该在此时出现。” “可是……夙溪还在那儿,他们……” 话还未说完,夏苍便别有深意地朝那两人看去,季灵儿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探究与几分狂热。 正因为宿无逝出关了,夙溪还在那儿,那么久别重逢的两个人最好别有人去打扰,散去一身魔气的宿无逝与命带神格的夙溪一夜云雨,能孕育出怎样的孩子,他很好奇,他真的很好奇。 季灵儿并没有发言权,夏苍等于她的半个师父,若要带走她,她也不能反抗。 临走前,季灵儿再看了一眼大殿,心中的不甘在这一刻吞下,没关系,妖魔寿命长于人类,她可以慢慢等,毕竟在妖魔之中,她才是被大家接受的那个,而是不是什么从人类中倒戈过来的夙溪。 夙溪将宿无逝的手臂捂暖了之后道:“我想见见师兄。” 门口的人叹了口气:“我也想见你,可我现在当真无法见你,我现在的样子被你看见了,恐怕要把你吓坏了。” “都这个时候了,师兄还对我藏着掖着。”夙溪撇嘴,眼神朝黑暗的门缝里瞥了一眼,除了在那黑色中看到一双金色的瞳孔,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夙溪总也有对我藏着掖着的时候。”宿无逝轻声道,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却偏偏像是一根针似的刺进了夙溪的心里,于是她收回了目光。 她的确对宿无逝藏了很多,关于过去,还关于未来。 头顶的月亮是出来了,可是乌云没有完全散去,并不是宿无逝魔气尽散一切就会结束,这夜是最后一日,她与卞舞华七日的约定明早便见分晓,这个未来……她藏起来了。 夙溪抿嘴,片刻之后,她对着门缝里的一双眼睛笑了笑道:“那我告诉师兄一个秘密吧,这恐怕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那双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夙溪扬着一脸微笑,慢慢说道:“我有和师兄说过,一年前我死去到时候做了一个梦,去到一个神奇的地方吧?其实那个地方真的存在,而且,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那里的人都很弱小,没有通天的本领,没有法术法器,但是他们都很聪明,能制造出来飞天遁地的东西来代替法术。我在那群人当中是很平凡的一个,我的母亲是当时有名的舞蹈家,就是跳舞很厉害的那种,我从小继承了她的天赋,也成了她对梦想的寄托。可是后来一场意外,我的双腿断了,再也无法跳舞,我的母亲也就不喜欢我了,她从一开始到处求医,到后来迁怒情绪,直到最后她甚至都已经懒得来看我了。” “我过得并不快乐,渐渐开始不会和人接触、交谈,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每天就坐在那小小的房间里,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我好羡慕他们,我害怕一辈子都这样庸庸碌碌地过去,却还要不断安慰自己坐吃等死才是最享受的事,其实我的心里啊……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我愿意冒险,我喜欢未知,我想要体会人生百味。” 夙溪又往门缝里靠近了些,她似乎能看见宿无逝的脸,可又似乎看不见。 “我就这样活了二十年,我以为一辈子也就如此了,可是上天还是眷顾我的,他让我无意间来到了这里,这个看似混乱危险,实则精彩纷呈的世界。我的人生在这里开始变得幸运了,我将 分卷阅读257 人生前二十年未经历的感情在这一处都经历了,最幸运的莫过于认识了师兄,若不是师兄,我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爱师兄,我很爱师兄。” 夙溪的呼吸逐渐变重,宿无逝手臂上的魔气全部散尽,那漆黑的手臂变回了白洁无暇,五指纤纤,只是上面还有不少伤痕。 夙溪垂下头,将嘴唇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背上,那整个手臂上的伤痕逐渐消失。 “我说了这么多,几乎等于把我剖开了就放在你面前了,你……你知道我原本不是这里的人了,还愿意喜欢我吗?”夙溪微微抬起眼,这表情有些带着恳求意味的可怜。 宿无逝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进了缝隙之中,夙溪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撞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鼻尖缠绕的全是熟悉的熏香气息,夹杂着莲花的味道,清冽幽香。 一时间无法适应黑暗的双眸只能看到宿无逝那双金色的眼,夙溪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与自己的重叠,一声快过一声。 宿无逝说:“我又怎会仅仅是喜欢你?” 分明看不见,夙溪还是能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对方的唇。 胡乱地扯开衣带,就在这冰凉的地面上,两人的唇难舍难分,甚至连里衣都未完全褪下,一丝月光顺着门缝照进来,洒在夙溪披着长发,半裸\露的脊背上。 他们不管不顾,将爱如此频繁地挂在嘴边又被对方慎重地吞下,她跨坐在宿无逝的腰上,几乎贯穿的窒息带着快意一次次将理智吞噬。汗水、喘息、所有的情话都不及每一次起伏时喊出对方名字时来的颤栗。 夙溪扬起下巴,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薄唇轻启,每一声呻口今都带着白气吐出,她的眼角通红,呼吸紊乱,然而不想停歇,这灭顶的感觉恨不得至死方休。 就让这一夜沉沦吧,就让她暂时忘记一切,放下一切,好好地与宿无逝拥抱,极尽缠绵。 ☆、玄天被破 夙溪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宿无逝的怀里,两人一夜不知几番沉沦,大殿之内残余的纱帐都被宿无逝铺在了身下。 夙溪慢慢起身,宿无逝还没醒,借着天边刚泛起的光,她清晰地看见了他的五官。 宿无逝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中夹杂了不少白色,他的脸色很淡,几乎透明,下颚与脖子处还能看见淡青色的经脉,夙溪能察觉对方微弱的呼吸。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一时间散尽所有魔气身体自然经受不住,他们不管不顾了一夜,到头来吃亏的反而是他了。 夙溪单手撑着下巴,侧躺在他的身侧缓缓勾起嘴角,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魔气,但莲花味的熏香气息还在。玉葫芦碎了一地,整个大殿内更是有无数爪印,不过所幸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此刻躺在她身边的是完完整整的人,不再足以霍乱世间。 夙溪将手轻轻贴在宿无逝的心口位置,掌心下的跳动很缓慢,她的掌下稍微用力,让宿无逝睡得更沉一些,这才穿上衣服拉开了大殿的门。 门外是一片废墟,废墟之上覆盖了不少红色,开门的那一刹她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整个大殿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她布了一夜的结界,外界一切在大殿中都听不见,看不见,看似相安无事风平浪静的一晚,实则早就翻了天。 这一战夙溪甚至都没有参与好似就已经结束了。 她吹着冷风,将门从外面关上,往楼梯下走了几步才听见声响。 一个兽族的侍女嘴角挂着血迹,正哆哆嗦嗦地从废墟之中探出头,面朝夙溪的时候,双眼满是惧怕。夙溪认识她,之前在院子里她不吃饭,宿无逝就给她换侍女,这个是最后一个来的,照顾了她也有不少日子了。 那侍女朝夙溪招了招手,有些急迫地朝周围看去,然后小声道:“快过来!” 夙溪楞了一下,转眼便看见了满地绒毛,她是一只犬妖,难怪到现在还对夙溪忠心。 那一瞬夙溪的心里憋了一口气,像是有东西堵住般,讷讷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小犬妖甚至还没有她的膝盖高。从废墟中走出来一人,夙溪是认识的,那人晃着扇子眉头微皱,眼里已经有了疲惫之色,在看见夙溪的那一瞬差点儿惯性地出手,还好及时止住。 牧崇音跨过血迹,有些惊讶:“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夙溪眨了眨眼,还没回神,目光一直落在犬妖的尸体上,再看向牧崇音时眼神很冷淡,她轻声问了句:“为何杀她?” “她是妖。”牧崇音理所应当。 夙溪顿了顿,她想问这妖害过人吗?可这话生生止住了,这妖没害过人,可也有些人是没害过妖的,不照样死在妖的手上? 罢了,反正这些人也好,妖也好,都与她没太多关系了。 “都解决了?” 牧崇音摇头:“苦战一夜,偷袭了不知道多少个人,舞华的凤凰在山后头与麒麟还在打,不过夏苍与季灵儿我们捉到了,整个玄灵山大多可以算是控制住了。” 夙溪垂眸:“那就好。” 牧崇音发现了她有些心不在焉,他晃着扇子领夙溪往山后的方向走,边走边问她:“宿无逝呢?” 说完还左右看了两眼,并未在周围感知到任何气息。 夙溪没回答,反而道:“你元婴了,恭喜。” 牧崇音被这突如其来毫无诚心的一句恭喜说得有些懵,眼波流转了几番,也算是知道她转移话题的用意,于是开口道:“你把计划送过来的时候,当真帮了我们好大的忙,若非有从苍冥江浪城最近且最安全的一条路,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就到玄灵山上来。” 夙溪没说话,牧崇音目光沉沉,想了会儿才道:“其实我们并非几个人一同来的。” 夙溪脚下略微一顿,但是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她的心头跳得厉害,眼皮也一个劲儿的抽,总有不好的感觉在缠绕。 “我与舞华还有掌门等五人一同上玄灵山,途中给翎海的弟子做了标记,如今几座重要的城池都在开战,妖魔中有能耐的人都支开了,这一路都是道行低微的妖魔士兵,只要能成功躲过,其实重夺江浪城的几率很大。” 夙溪的双手在袖中握紧,低着声音道:“我说过,只能你们几人来,只要控制了玄灵山和夏苍,神火自会消亡。” 牧崇音点头:“我是理解你这么做的用意的,可有的人不同意,翎海、苍冥、玄天的每一个人都不同意,既然有更直接的方式,他们更愿意以最小的牺牲换最大的利益。” 夙溪停下了脚步,刚要转身往回走牧崇音便拉住了她的袖子,一把折扇横在了夙溪的面前,他的眼神柔和了几分,算是轻声细语道:“别回去。” 夙溪抿嘴,双手 分卷阅读258 在袖中颤抖,眼神一瞬冷到了极点,她没看牧崇音,只问:“卞舞华不在山后对吗?” “是。” “你们已经收服了麒麟了?” “是。” 夙溪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了,原来她以为自己与翎海算是站在一边儿了,却没想到翎海根本就没有将她划分进去。她给出的计划,折损人数最低,最安全,但偏偏他们要兵行险招,缩短战争时间,就为了换得玄天的主导权。 她苦笑了一声,被牧崇音听在了耳里,牧崇音道:“后山有路,凤凰会接你的。” “你要我逃,是不是因为翎海的本意是将我也抓回去?他们要我做什么?我一介弱女子,即便被他们带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夙溪停在了原地,朝牧崇音瞧去:“翎海、苍冥、玄天已成一线,整个人间大陆都是他们的天下,我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 牧崇音没说话,他慢慢松开了手,双手背在身后:“我不拦着你,可你要记住,你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关乎着你的生死,你生来异于常人,越与众不同的人,身上所背负的注定越多。” 大殿方位突然一声轰响,夙溪猛地朝大殿方向看去,牧崇音面色淡淡,显然已经料到这个结果。 夙溪连忙朝那边跑,牧崇音果然说到做到没有阻拦她,他本就是被卞舞华拖着说至少要保住夙溪的,如果对方不肯领这个情,那他也没有强迫的意思,更何况事实也的确如夙溪说的那样,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能容得下她。 她背弃妖魔,却爱上了人类的敌人,全天下最里外不是人的,恐怕就她一个了吧。 夙溪赶到大殿附近时,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翎海派的弟子十余人,苍冥派的弟子十余人,还有仅剩的玄天弟子十余人,加上翎海掌门、岳长老和卞舞华,一共四五十人。 卞舞华的凤凰正从山后飞过来,浑身金色的羽毛耀眼夺目,落在了她的身侧。而他们聚集在大殿唯一的原因便是整座山已经翻遍了都没找到宿无逝,除去大殿一处,偏偏谁也进不去。 殿外布置了结界,饶是卞舞华与翎海掌门两人联手也不能破除其分毫,不禁有些气恼。 夙溪还没有靠近,大殿的结界就被打开了,开启结界的除去亲手布下结界的夙溪,就只有还在沉睡的宿无逝。 她分明在离开前给他下了印,没理由他醒得这么快。 大殿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刹,结界随之一同打开,卞舞华站在众人的最前面,左边是麒麟,右边是凤凰,手上提着的是由龙骨龙筋铸成的千机,当真有神人的气势。 宿无逝身上穿着破烂单薄的衣服,一头青丝被风吹来,里面夹杂着许多白发,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光着脚一步步从大殿内走出来。 夙溪就这么看着,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她能看见宿无逝身上笼罩的魔气有多狂妄,与他面如止水的脸完全不同,那肆意张狂的魔气几乎要将人吞灭,随着他的每一步都在逼向众人。 不知是谁开口说:“遭了!我们都被骗了!他根本没练禁术!” 卞舞华皱眉:“不可能!我与掌门在玄灵山等了三日,每天夜里都能看到他在修炼禁术,按理来说,应当早就去除了浑身的魔气才对!” 领海掌门也甚是惊奇,一时间众人都摆出了剑阵,打算一起抗敌,唯有夙溪知道,他这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来震慑他人。 宿无逝的目光在殿外众人身上一一晃过,却看不见夙溪的身影,清晨他醒来的时候夙溪正好在他身上下了印,废了好长时间才冲破这印,但他找不到夙溪了。 被俘虏的季灵儿与夏苍站在一起,夏苍被阵法所困,他本无形体,这阵法四面八方全是符咒,他根本没有办法逃走。 季灵儿在看见宿无逝出门的那一刻双眼便亮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对着大殿之上痴狂的喊道:“神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刘子倾用一张符咒封住了季灵儿的嘴,眼神顺着宿无逝的目光一直在周围打量,他知道对方在找那个人,他也同样在找。 卞舞华的凤凰感受到了强大的魔气,发威般地朝着宿无逝便是一声长鸣,这一声长鸣打破寂静,宿无逝双手成爪,带着狂卷的魔风,一路往众人的中心而去。 卞舞华手中的千机铮铮直响,她连忙抬剑挡住这魔气,可玄天的几名弟子却没能挡住,当即被这魔气震地七窍流血。 这一击异常凶猛,来着的五十余人中顿时倒下了十多个,有的多少受了些伤,才不过是一招,他们便招架不住了。 他们曾经对战过,卞舞华知道气势全开的宿无逝有多厉害,只不过她也捕捉到了,方才宿无逝在击向他们的同时,收手后身形晃了晃,那一瞬他身体里的魔气消失,随机又窜了起来,只是周围的魔气太重,众人没有察觉。 不知能不能肯定,卞舞华总觉得宿无逝修炼禁术成功了。 她抬起千机,与宿无逝迎面对抗过去,用隔空传音告知翎海掌门:“掌门,我们再与他对抗几回,消耗掉他的力量便可。” 卞舞华与翎海掌门一左一右与宿无逝对峙,不过是短短眨眼般的功夫,三人已过招十数回,翎海掌门更是受了伤,堪堪往后退了几步。 卞舞华见掌门重伤,便唤了凤凰与麒麟一起,凤凰长鸣,麒麟喷火,前后左右,分三边将宿无逝困在其中。凤凰爪朝他过来的时候,他带着厉风割破了那神鸟之威。 宿无逝收掌后漆黑的五指化作普通是双手,他心口闷闷地吐出一口血,浑身的魔气骤然散去,他不是魔,每一次要对抗都要耗去生命,几番下来,根本经受不住。 卞舞华一看有可乘之机,顿时提剑刺过去。 夙溪方越过几个凸出的山石便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喊:“卞舞华!住手!” 瞳孔收缩,掌心冰冷,众人全都侧目过来,那一剑还是刺进了宿无逝的身体里。 ☆、尘埃落定 呼得一声巨响,众人都来不及抬头,卞舞华只觉得背后一阵飓风刮来,手上的剑也偏离了几分,只刺入了宿无逝的身体里半寸。 剑尖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抵抗,让她分毫不可进,卞舞华将剑抽回,强大的剑气无法收敛,立刻朝身后挥去,黑色的身影倒在了地上,满地羽毛上沾了血迹。 千机乃是仙器,又是仙器中的极品,卞舞华使出全力的话,迎面对抗的人根本没有逃过的机会。 岳长老立刻拿出捆妖绳朝地上的黑影而去,三两下将对方困住,捆妖绳上沾满了符水,凡是贴上皮肤的地方都带有腐蚀性,那妖忍着痛,只传来了低低的咽呜声。 夙溪的手悬在半空中颤抖,眼看着宿无逝像断线的木偶般朝地上笔直 分卷阅读259 地倒去,耗去不少生命的他头发变成纯白,孱弱得不堪一击。 及时赶来的隆遥又被岳长老拿下,背后双翅上满是伤痕,更有千机那一击,让他五脏俱伤。 牧崇音也赶了过来,看到当下局势,已经明白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夙溪方才那一声已经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她也没想躲,在众人的瞩目下慢慢走到了他们身边,然后越过他们,站在了众人的对立面,背对着躺在地上的宿无逝,腰背挺直,眉目中满是冷清。 岳长老将手中的捆妖绳拉得更紧一些,看见夙溪站在对面,双目圆瞪,有些气愤道:“夙溪!你这是要公然与天下人作对吗?” 夙溪缓缓勾起一抹嘲讽似的笑容,慢慢问了句:“你们几人就能代表天下人了?那天下人何须我来救啊,反正你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岳长老一时哑口,只能将视线落在他方才捉到的妖身上,这妖道行不低,他们曾在战场上见过一次,是跟在宿无逝身后的帮手之一,似乎还是将军头衔,杀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岳长老手中使了些力,隆遥立刻发出痛苦的声音,双腿直接跪在了地上,身上的血水顺着衣服低落在地面,额头上冷汗层层,嘴唇发抖,夙溪看得心里一抽。 “放了他!” 夙溪开口,声音软下了几分,岳长老脸色有些怪异,加注在隆遥身上的痛苦更用了几分力。 “主人!”隆遥肩膀颤抖,一直胳膊已经断了半截,勒在他身上的绳索不断侵蚀他的皮肤,那对翅膀上的羽毛簌簌落下,隆遥疼得直不起腰,哑着声音不敢看夙溪,可怜兮兮道:“主人……” 夙溪呼吸停滞,眼神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除了她、宿无逝还有隆遥在痛苦,其余的人都察觉不到半分痛楚,看上去竟然比她还要冷心。 “竟然喊她主人?” “我就说她早就与妖有所勾结。” “这真是南仪仙人的弟子?她当真命带神格?能救我们?” “呵!我看她不害我们就不错了!不如把她一同拿下!” 夙溪看着这里每一个人的面孔,耳畔都能听到他们的心声,那一声声冰冷的讥讽与嘲笑,看轻与诋毁,都让她觉得无比的可笑。 她欺骗宿无逝,伤害宿无逝换来的结果,就是为了救活这些人?将这些人推上神位,让他们成为拯救苍生的救世主,让他们成为后人口中名流千古的大英雄?他们多疑,自私,伪善,他们值得她去牺牲? 夙溪的眼神越来越冷,不信任的目光落在卞舞华和牧崇音身上时,都让那两个人背后一寒。 夙溪放松了肩膀,无所谓般地往后退了一步,那眼神似乎在仔细打量,但实则却是轻蔑地一瞥,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不可抗拒的沉着:“放开他。” 岳长老没松手,于夙溪对视的时候,竟然从心底涌上了一股惧怕之意,不知为何,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有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透不过气来。 山顶上这一处风还在呼呼的刮,不知从哪儿吹起的一片落叶割断了岳长老手中的捆妖绳,隆遥被释放,可那一双翅膀也废了,他捂着肩膀处的伤痕,倒地的那一刻吐出一口血,匐在地上朝夙溪瞧去,眼神失焦。 岳长老还想去捉,双脚却像是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到是试试,能不能走一步。”夙溪带着几分嘲讽,岳长老使出浑身力气,当真是无法将双脚从地上挪开,心中不免一阵惊惧。 卞舞华皱眉:“夙溪,我们并没有恶意!” “哦?伤我隆遥,还要杀我师兄,这叫没恶意,那你们若有恶意,得多可怕啊?” 卞舞华一时语塞,朝牧崇音看去,他向来能说会道。 牧崇音也解释不清现在这种情况如何才算是无恶意,事实上,翎海与苍冥还有玄天的计划本就是要杀尽妖魔。不论宿无逝是否已经修炼禁术,他都得死,至于夙溪,他们是没有杀的打算,可必然不能放任她离去。 牧崇音和卞舞华对夙溪心中还有义气才想要赶在她被发现前让她离开,只是事到如今…… 牧崇音摇了摇头:“隆遥是妖,宿无逝更是魔,这两人成就了神火,其余的小妖都不足为惧,唯有你护着的,才是我们所担忧的。” 翎海掌门点头:“夙溪,看在你师父的份上,念你自己还曾是翎海派弟子的份上,为天下苍生着想吧!宿无逝不能留!妖魔不能留!” “掌门,你说妖魔不能留,难道是要杀尽天下妖魔吗?”夙溪一步步向前,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即便你有通天本领,能将如今活在世上的妖魔都除尽,可你又可曾想过,妖是草木生灵修炼而成,魔是天地邪气聚集而生,只要这世间有一草一木,一虫一蚁,妖不能尽,只要这世间所有生灵都有善有恶,有邪念,则魔会再生,妖魔当真不能留?” 翎海掌门语塞,夙溪接着说:“的确有个办法让妖魔永不再生,那便是这五界一同覆灭,无死则无生,不如大家一起放把火烧了自己,一起死了倒干净了。” 岳长老看她像是疯了一样,满嘴胡话,加上冰冷的眼睛,背对着大殿,深处废墟之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你不会也入魔了吧?” 一句话惊醒在场所有人,夙溪飘远的眼神收回,面对着翎海掌门,道:“我从来不想护着天下苍生,我想救的向来就只有宿无逝一人,掌门,我与你做个交易吧。” “交易?”领海掌门被她看得背后发寒。 牧崇音脑子迅速运转,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瞧见夙溪身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金光,不似凡人般,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竟让他有些不可置信。 刘子倾听见这话也觉得蹊跷,直觉地开口:“不可!” 牧崇音回头看了刘子倾一眼,那人松开了擒住季灵儿的手,还好旁边有玄天的弟子帮忙照看,不然季灵儿一定得以逃脱。 刘子倾像是是了魂魄一样,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与牧崇音并肩的地方,嫣然已经在众人的最前面。 夙溪的位置高他们几个台阶,此刻俯视他们,竟然让人有跪拜的冲动。 刘子倾一直摇头,嘴里念着不可,可终究不可以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心里很慌,直觉告诉她夙溪的这个交易必定撼天动地,他呼吸急促,声音在喉咙里哑去:“夙溪,不可!” 牧崇音一把拉住了刘子倾,手在他的背后用力,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声音。 夙溪道:“我知道我此刻的处境一点儿也不比一年多前众门派弟子将我围在孤岛悬崖边来得好,之前是杀我,现在是逼我送死,这世间凡是异于你们的人都过得很痛苦,可见你们也不是什么善类。” 夙溪的一句你们将她与众人彻底瞥开,说 分卷阅读260 得好似自己也不是人类了一般。 风还在继续刮,卷起了地面上枯萎的落叶,一片叶子在经过夙溪指尖的时候逐渐变绿,像是新生了一般。 她一直知道自己非比寻常,也知道死而复生之后,她身体里潜在的力量也在逐渐觉醒,她能控制的东西越来越多,可想要的东西能得到的却越来越少。 夙溪有些不明白自己此番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起先她真的以为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这些无辜的人,为了他们手无寸铁安逸生活却要被妖魔侵占土地的这份可怜,不过现在看来好似也不是这样了。 翎海、苍冥、玄天一点儿也不值得她为他们同情,真正可怜的那些人根本就不会知道她的存在,在他们眼中,只有这三大门派与其余还在顽抗的修仙门派才是真正能够拯救他们的人,夙溪存在的意义并不大。 她不穿越过来,卞舞华也能走到这一步,她不过是个穿越到了这本书里的炮灰,又恰好抢了女主角牺牲自我的部分,顺便帮她更轻松的成为救世主而已。 夙溪苦笑了两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她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挣扎饱受痛苦的隆遥,再慢慢转身看向倒在地上恐怕已经耗尽生命的宿无逝。 师兄的头发全白了,胸前的衣服染了大片血渍,他的脸色惨白,看上去比台阶下的每一个活着的人都要可怜,夙溪的心脏在这一刻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然后剧烈的疼痛,仿佛要被搅碎了般。 她再度回来,不是为了拯救苍生,为的只是拯救他一个。 的结局她提前预料到了,卞舞华拯救了天下,杀死了最大的反派,然后与牧崇音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是毋庸置疑的,宿无逝在这篇中不论最后好与坏,终归是要牺牲的。 而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让他活着。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宿无逝嘴角的血迹擦掉,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手指触碰到的地方都冰冷一片,收走前,被风吹起的白色发丝缠绕着她的手指,似乎在做最后的挽留。 既然留不住她想留的,保不住她想保的,那她活着,坚持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之前贪生怕死,无非是舍不下这个人而已,她以为自己可以救他,她以为苍冥翎海等会信守诺言,只要他毫无威胁,那他们就可以隐世埋名的度过余生。 多可笑。 夙溪的眼泪滴在了宿无逝的发丝上,伸手擦掉,再转身,面朝翎海掌门时,是从未有过的傲然。 她的目光落在了几乎奄奄一息的隆遥身上,她留不住的,只想要去追随。 “我以重塑五界,重修分界石,来换你放众妖归妖界,魔归魔界。” 一声钟响,乌云压顶的长空,骤然放晴。 ☆、还于天地 夙溪的意识飘了很远,她去看了李南栎,空荡荡的院子里还躺着几具尸体,李南栎待着的那个屋子门前落了一些灰,显然是没人过来打扫过。 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内一阵死气沉沉,光线顺着窗户照进来,满屋子的尘螨在飞,夙溪看了一眼床榻,鲜艳的红色衣袍就铺在上面,空荡荡的褶皱成一团。 夙溪走过去,掀开衣服,从里面抖落出了几片枯萎的花瓣,花瓣落地时就化作一阵粉末了,他不知是何时离去的,不过离开的时候应当也算无憾了吧。 从玄天而生,在玄天而死。 夙溪将衣袍扔回了床上,出了房间,关上门,再出了院子,头也没回地往外走。 玄灵山下已经一片狼藉,重要被束缚在翎海设下的阵法里无法逃脱,他们大多也都是妖界的普通人,修炼道行不够,有的甚至不能完全化作人形。几名可以飞的羽族都在空中被箭射下,哀嚎声不断,这一片竟成了屠宰场。 夙溪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海角天边看到的那些场景,两百余年前那一处也曾是屠宰场,也曾有过无数妖魔人类的性命同时失去,卞舞华的前世凌驾在众人之上,凡是与人类作对的都被消灭了。 夙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她虽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个人,可她此刻的身份,于妖魔而言,与两百年前的卞舞华没有区别。 她有些走不动了,苦笑的直接坐在了地上,盘腿看向天边。还有几个能见的羽族人往这边飞来,似乎是想来找救兵的,只是他们还没到达玄灵山上,就被山下守山的玄天弟子给射杀了。 夙溪在众多玄天弟子中还看到了一个熟人,翎海的子霖,她挺着肚子,被众多人护在身后。 不知为何,夙溪的二畔突然响起了宿无逝的声音:玄天弟子,不无辜,该死!翎海弟子,胎儿无辜,关起来! 她心中不住地狂颤,原来到头来,她却是那最蠢最蠢的一个。 夙溪看了这么多生死,心里很累,却异常平静。 回想起她第一次看见有人死的时候,当时差点儿吐出来,安慰自己那些不过是书中的人物,npc而已,没血没肉的,与她不一样,不算是真正的死。 可现在看来,她嫣然成了这里面的一员,脱离不出去,这些死亡与血腥对她而言分外真是,但是她也不会怜悯与害怕了。 在翎海掌门同意她的交易的时候,她对掌门说:“我还记得我答应帮你们的时候,你们允诺了我三个要求,我用了两个,还剩一个,作数吗?” 在众人面前,翎海掌门不好推脱。 夙溪道:“我要隆遥活着,你们派人亲手将他交到白素的手上。” 他们几乎是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对于重塑五界,将人、魔、妖、仙、神彻底分隔,区区一个小妖隆遥,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夙溪伸手指着刘子倾,让他送隆遥回去,化作原型的隆遥没办法抵抗,一双眼睛看向夙溪的时候,似乎是含着泪水的,夙溪能听见他低哑的叫声。当真正的诀别来临,连乌鸦都能流出眼泪,而一群看戏的人们啊,心底却是一片唏嘘。 一旦分隔五界,人类留在人间大陆,妖族回到妖界,魔族人……恐怕也没剩几个了,五界分界石重新落下,五界将再无纷争。 夙溪走回了大殿,准许她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的几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夙溪小心翼翼地将乾坤袋放在自己的面前,手指细细地抚摸乾坤袋上的花纹,花纹褪去,骤然化作一套新衣。在她面前赫然是个身穿仙鹤玄衣,披着银线勾边素色纱衣的宿无逝。他衣着整洁,纤尘不染,平躺在夙溪的面前,除去那一头凌乱雪白的发丝,单看这面容与气质,好似回到了从前。 宿无逝没有睁开眼睛,耗尽魔气的那一刹,似乎也耗尽了他的生命。夙溪指尖触碰地面的刹那,原本焦黑一片寸草不生的废墟顺着她指下的光环荡起了一层浅绿色的涟漪。 分卷阅读261 那涟漪在眨眼般的功夫生出了寸寸嫩草,迅速将地面覆盖。 青石板路,红砖绿墙都长满了浅绿色的嫩芽,那嫩芽以最柔和的力量覆盖了它们,顺着风刮的方向一层又一层的漾开。 卞舞华与牧崇音看着满山的翠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知道她或许真有通天的本领,但真正亲眼所见,还是被这神力给震撼了。 晴空之上,白云之中荡起了一层气劲,将云朵吹成了一圈圈的年轮,一层又一层的气劲越来越重,云朵中央也像是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顿时狂风四起。 夙溪慢慢直起腰,对着宿无逝哭哭笑笑。 大风刮走了地面上的废墟,废墟在空中化为灰烬,而那些灰烬都被狂风卷入了上空的漩涡之中,唯有夙溪的那一处岁月静好,她踏着青草,背对着花丛树木,一片碧绿的环绕之下,鹅黄色的身影在细风之中翩跹。 “万物之灵汇成我身,草木之灵汇成我魂,现在,我将身魂还于天地!” 她的裙摆翩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万里的青空突然下了一道闪电,直接劈在了众人面前,当所有人都以为那闪电会重伤他们时,却在他们上空的不远处化成一条条细细的纹路,树形一般地展开成一层圆形的光圈落雨地面。 夙溪慢慢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之后,转而化成一条青石板路,路上有许多行人,路边还有摆摊贩的老者,小孩儿才她的身体两侧穿梭,唯独她在此停留。 一阵力量把她身体里的什么抽离了出去,她亲眼看见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背影在往前走,身影纤纤,穿着淡蓝色的衣摆绣着蝴蝶的长裙,她没走两步,就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身穿仙鹤装,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永远都慢她半步的人。 他伏在长裙女子的耳畔问了句:“公主和驸马……都是怎么称呼对方的?” 这话就像是伏在她的耳边说一般,热热的,让她的耳侧发痒。 夙溪侧身看去,视觉一变,不知何时她正阔步地往前走,脸上泛起了些微红晕,宿无逝就在她的身侧,朝她温和一笑:“干脆我还是直接叫师弟的名字吧,夙溪……” “夙溪……”他又念了遍,回头问她:“那夙溪如何称呼我?” 她哑着声音,喉咙发痛,另一个人代她回答:“就叫师兄。” 就叫师兄吧,永远都是她的师兄,永远都是她的依靠,永远都是她最爱的那个人。 夙溪猛地睁开眼,眼前一遍遍雷电闪过,卞舞华与牧崇音等人的面孔在那雷电中逐渐模糊,狂风卷起了青草,一团碧绿将她包围。 她终于感受到了,那种将身体里所有的灵力都抽离的感觉,原来这么痛。 痛到她张嘴都喊不出声音,痛到她皱眉都耗尽力气,痛到她支撑不住想要倒下,却在下一秒被风刮起。 像是有千万只手在她的身体里索取力量,剥夺她的呼吸,折磨她的神经。 她命带神格,她注定与众不同,那些从她身体里拿走力量的手啊,便是一个个倚赖救世主降生,坚信这世上有神的人们。 还给你们,你们想要的力量。 还给你们,连带着这莫名冠在她身上的责任。 长空之上似乎传来了一声悲鸣,一如千万年前唯一一个神陨落时的声音。 好似有数万个人跪在天际一同哭出声般悲泣,那白云形成了巨大的旋涡,将正片天空都割裂了,白云滚滚,变化万千。 还在兵刃相见的战场发现异变,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正在与仙人顽强对抗的白素手上骤然脱力,原以为即将刺入胸膛的剑会要了他的命,小月的尖叫声已经在他的背后响起,而那把剑在他的面前化为无形。 他握紧拳头,浑身的道行仿佛在这一瞬消失,不仅是他,乃至战场上的所有人。 众人全都看向双手,修仙者幻化出来的剑,甩出来的符,妖魔们手中的武器,身体里的灵力,全都在这一刻化为须有,他们瞬间变成了普通人。 小月见白素没事,总算松了口气,她手中的□□化成一点点翠绿色的光芒朝天空飘去,众人这才抬头一齐看天,那里由云层摆成了巨大的漩涡,一道道闪电落下,劈成了一个光圈将他们笼罩其中。 非但这一处,其他正在争夺的妖魔人类们也都一样,所有杀戮在这一瞬消失,所有感觉也在这一刻消失。 贫困之人的饥饿,受难之人的疼痛,杀戮之人的暴戾,悲欢离合,统统静止。 云朵大片大片的压下,天地巨变,风云转换的速度太快,所有人的力量都在流逝,逐渐往那云层的深处而去。 卞舞华与牧崇音都察觉到了,他们手中没有力量,在她身后的凤凰羽麒麟都做出了匍匐的姿势跪拜那一处,也只有他们这样的神兽才能感受千万年前唯一真神的力量。 夙溪在燃烧自己的力量,每当有大事发生,这个世界必有异变,这就是异变。 雷声霹雳落在了五界,不知哪名弟子突然转向一方道:“快看!” 玄天离妖界最近,而妖界方向天空顶上则是大片积云,积云中不断有雷电闪过,除此之外,那聚集各处灵力而成的绿色荧光逐渐聚集,在那白云层中化成了一根天柱。 天柱上刻满了符文,被云层卷起,金光笼罩其周围,缓缓从天而降。 伴随着龙卷风似的白云,远在妖界的天边扬起了一片灰尘,那分界石落下的速度非常慢,恐怕要好几日才能彻底落下,而当这分界石彻底落下之际,便是五界分离之时。 还留在人间的妖无法离去,而潜伏在妖界里的人也无法出来。 不单单是妖界,五界分界石都在这一刻露出一角,众人终于察觉了不对劲。 凤凰与麒麟突然大叫,一起飞上了天空,似在挽留着什么,又好像要随之而去,那风卷成一团,让人无法睁开双眼。 不知何时,风停了,卞舞华拿下遮住眼前灰尘的手,整个玄灵山上的尸体全都消失,空中也再无血腥气息,妖气、魔气或者是灵气都荡然无存。 她慢慢张合着手,自身道行与灵力又再度回到了体内。 牧崇音朝大殿面前瞧去,那一处草坪极为空旷,干净得一尘不染,早没了人影。 他的心里突然起了一些凉意,宿无逝有毁天灭地之能,夙溪偏偏是拯天救地之力,说到底,两人都是为了他们口中的苍生而牺牲了。 他们将自身还给了天地,化作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尘一埃,唯独不是两个鲜活而自由的人。 五界分界石终会落下,大战只不过是中断了而已,他们可以选择继续,也可以选择休战,局势剧变,却是用那两个深爱之人的命换取的。 牧崇音朝卞舞华看了一眼,对方 分卷阅读262 脸上有些灰尘染上的脏,他伸手帮其擦去,指尖触碰的温热让他不禁心里疼了一疼。 活着真好,心爱之人还在身边,真好。 哪管这世间纷扰,霍乱,争战不休,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好。 卞舞华抓住了牧崇音的手:“他们呢?” 牧崇音见到旁边长老与掌门快意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垂了垂眼眸,将卞舞华抱在了怀中。 “恐怕去了另一个世界了吧。” ☆、尾声 这世间,是否真的有神界? 神界是什么样子? 如果去到神界,会见到帝清吗? 如果她把身魂都还给天地的话,她还存在吗? 夙溪觉得头有些疼,片刻过后,又察觉不对,如果她觉得头疼,是否证明她还活着?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她亲眼看着自己在风中被刮成了一片片的,也感受到了生命与肢体分离,然后魂魄被吹了好远好远,难道她现在是一片叶子?一阵风? 那师兄呢?师兄在哪儿? 她记得她分明整理了师兄的遗容,想要一并带走了他未冷尸身,如果她还有意识,那她以自身化五界成功了吗?师兄还在吗? 刚想到这儿,夙溪便觉得手臂一痛,然后听见耳畔传来了一道女生连忙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没烫坏你家孩子吧?” 随后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夙溪听了胸腔一震,许久都不能平静。 “应该没事儿,这不太烫,下次小心一些就好了。” 这是她母亲的声音,即便过了这么久,夙溪都能认出来。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回母亲的声音没有记忆中的那样冰冷,说话也很温和,细声细语的,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轻柔地对她说过话。 “你家孩子长得真好看。”母亲又开口了。 那女人回她:“这不是我家孩子,是我表姐家的。” “怎么入院的?” “这两天天热,在学校中暑了之后送到医务室没醒,给抬到医院来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醒了,医生也查不出来,他爸妈又不在了,只能我来照顾了。” 之后又是一堆聊天,只不过这些聊天声音离夙溪越来越远,她觉得耳畔的嗡声很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将她拉走,可身体只停留在这里,灵魂轻飘飘的,一直无法着地。 那个拉着她的东西终于松了力气,夙溪瞬间坠落,平稳地躺在了一处,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她慢慢抬起手遮住眼睛。 鼻梁碰到了手臂,手臂上传来了麻麻的疼痛感。 “哎呀,你醒了,吓死妈妈了,快告诉我,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一个温暖的手贴在了她的脸上,夙溪猛地朝对方看去,母亲的脸上带着担心和欣喜,她穿得很文静,化了淡淡的妆,似乎比她印象中的要年轻一些。 见她不说话,母亲又开口:“你怎么了?不会是撞到脑子了吧?” 夙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上面红了一块,还有微薄的热意,她盯着那块看了好几秒也没有消失的迹象,脑子顿时一阵抽痛。 这是什么情况?她的自愈能力没有了可以理解,为什么会看到母亲? 看到母亲就算了,为什么母亲还对她这么关心? 她的手怎么这么小这么嫩? 她怎么在医院?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回到过去? 平行时空? 师兄呢? 坐在隔壁的女人看见夙溪醒了,立刻凑过来笑了笑:“哎呀,小美女醒了呀!手还痛不痛?对不起啊,是阿姨不小心烫到你了,汤分你一半喝好不好?” 夙溪慢慢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雪白的墙壁,抬头看向吊灯,再看向身旁一脸担忧的母亲,她张了张嘴,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喊了一声:“妈?” “你吓死妈妈了!”母亲猛地抱过来,随后想起了什么说:“我去叫医生,你先喝汤,和阿姨说说话,我马上回来!” 夙溪还没来得及抱热怀抱,母亲便连忙开门出去,病房门都没关好。 门外两个护士看见匆匆过去的母亲,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瞧见夙溪醒了,立刻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哎呀,那女孩儿醒了啊,据说是发烧昏迷啊,吓死了。” “我也以为不行了呢,才十二岁啊,还觉得可惜呢,还好睡了几天又好了。” “不过躺在她旁边那个就说不准了,那男孩儿长得多好看啊,到现在一点复苏迹象都没有。” “不说了不说了,据说父母也不在,监护人是阿姨,也是可怜。” 夙溪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的确很瘦小,她再朝旁边给她盛汤的女人看去,那女人嘴上还挂着笑,将汤递给了她,夙溪讷讷地接住,愣了两秒,道:“谢谢阿姨。” 那女人笑了笑:“不客气,不过小美女,你妈妈对你是真好啊,我听别人说你妈妈是着名舞蹈家啊,好像还有巡演呢,都给推了,就来照顾你。” 着名舞蹈家?她记得上辈子……不,上上辈子,她母亲只是年轻的时候跟过舞蹈团,从来没有成名过啊。 难道真的是平行世界?她回到了小时候?十二岁? 夙溪连忙动了动腿,被子里起伏了一阵,她的腿是好的,她记得她的腿在几岁的时候就断了,十二岁腿还完整,她又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有一样职业一样长相却不一样性格的母亲? 她回来了,宿无逝呢? 夙溪喝完汤,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只有一种可能,她在之前的二十一世纪生活中已经死去,穿越回了书中,又再度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于是又一次穿越,因为她现实中的肉体已经火化了,就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除了这个解释,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可这一切毫无逻辑啊! 母亲带来了医生,一番问题问完了之后,夙溪发现她出了双腿没有残废,母亲对她很好之外,似乎没什么改变,是个只会跳舞和看书的宅女。 医生问完,确定她是病好了,母亲长松一口气,坐在旁边的女人开口:“医生,我家这孩子怎么样了?还能好吗?” 医生皱眉,走到隔壁病床,拉开隔着病床的帘子看了一眼,说:“不知道,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就是没醒,身体各方面也都正常,先输液吧。” 说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夙溪朝那个方位瞥了一眼,此刻阳光正好,暖暖地洒在被子上,病房内有淡淡的清洁剂的香味,年轻的女人听见医生说的话心里有些烦,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透透气。 一阵风从外面吹过来,夙溪的目光一直没从躺在隔壁病床上的人身上离开,顺着那道风,还有一股清冽的莲花香味一同 分卷阅读263 被她吸入肺腑。 夙溪怔住了,那年轻还有些稚气的眉眼,躺在病床上浅浅的呼吸,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地铺在枕头上,一瞬她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海角天边上殿中,那人被大火烧伤躺在榻上修养时。 眼睛被风吹得酸涩,夙溪眨了眨眼,场景回归病房,她哑着声音,脱口而出:“师兄。” 母亲正在削苹果,听见她说话,问了句:“你说什么?” 夙溪猛地回头,朝母亲问了句:“他什么时候送来的?” 母亲朝隔壁病床看了一眼回答:“和你同一天,据说是中暑,不过医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 夙溪再问站在窗边的女人:“阿姨,他叫什么名字?” 女人突然被问到,一时没反应过来,开口便说:“他叫吴誓。” 夙溪掀开被子,吓了母亲一跳:“你刚好,怎么随便就起床了?” “没事儿。”夙溪端了个凳子坐在了隔壁病床上,睁圆了眼睛看向那张熟悉的脸,嫩是嫩了些,但是与记忆中某个阶段时的他重合了。 如果几次穿越都能发生在她身上,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出现的? 女人有些尴尬地看向夙溪母亲,两个女人都有些无措。 也不知是不是夙溪的目光太炙热,还是因为时间刚好,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的心电感应,总之躺在病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 似乎是熟睡过后舒服地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张稚气的少女脸庞出现在眼前,与他贴得很近,那双大眼睛睁得很圆,闪过几丝兴奋。 少年突然醒过来,吓了他阿姨一跳。 夙溪看见那双眼睛,是纯黑色的,她挂在嘴边的笑容,一瞬有些僵硬。 少年眨了眨眼睛,问了句:“你看着我做什么?” 夙溪收敛了笑容,慢慢坐直了身体,眼前熟悉的脸庞稍微有些模糊了起来,她的心脏在胸腔噗通噗通狂跳,还带着抽痛,让人窒息。 少年皱眉,伸出手贴着她的脸:“怎么了?” 夙溪看着他,又听见一句:“你露出这表情,师兄很心疼。” 这话声音很小,但足以让夙溪听见。 两个女人还处于女儿侄子同一天醒来都病好的开心中,那坐在凳子上的十二岁少女突然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吓了两人一跳。 就见她原地跺了好几次脚,随后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拉着自己母亲的手还不住回头朝床上的少年笑。 “他醒了!他醒了!” “是了是了,他醒了,你怎么比他阿姨还开心呢!”母亲还是头一次看到女儿这么活泼的样子。 站在旁边的女人一脸惊讶:“咦?你们认识啊?” 母亲开口:“我家夙溪是c中初中部的,该不会他们是同学吧?” 女人啊了一声:“还真是!我家吴誓是c中高中部的!搞不好真是同学呢!难怪这么高兴了。” 两个女人闲聊起来,从小孩儿的成绩扯到学校的教学环境。 夙溪光着脚在地上跳了好一会儿,一回头,看见宿无逝正对她温和微笑的脸,迎着阳光,那双眼眸在光线下成了深褐色,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侧躺在病床上,病服滑下半边肩膀,活脱脱一个秀色可餐的少年。 她咬了咬牙,不急,活着就好,还能相遇就好。 未来的时间还长,这个世界很安全,他们有一生的时间慢慢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