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 第1页 《偷偷》作者:杏仁茶【完结+番外】 文案: 学生会会长在倒数第一家里偷了东西。 爱恋的人啊,这么大的世界里,我是你唯一的,共犯。(原《第七十三个吻》) 第1章 娄羽琛第三次看到周冉是在周四下午的体育课后。他昨天才记住这张脸,今天在学校的短短八个小时里就撞见这人三次,频率实在有点高。 彼时,娄羽琛正拖着一网兜二十几个排球走进体育馆器材室,路过那个人的时候用余光扫了一眼他的姓名牌:周冉,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微微偏过头,看到周冉磨磨蹭蹭把五六个军绿色的海绵垫子堆到墙角叠起来,于是他转回来,第三遍清点网兜里的排球数目。 ——直到器材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冉收拾好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抬头看见娄羽琛站在门口,——或许说堵在门口更准确一些。 下一秒,娄羽琛伸手带上了器材室的大门。 周冉本来就疯玩了一节课,现下更觉得燥热难当。这器材室在地下,本来就只有半扇不太透风的窗户,娄羽琛还把大门给合上了。他走到门口的那两步,身上的热汗已经滴到地板上了。 他刻意不去看娄羽琛,径直走到门口想推门出去,结果娄羽琛一把握住门把手彻底把门关上了。 两个人沉入了黑暗里。 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学生会会长把天天在被退学边缘反复横跳的年级倒数第一堵在了器材室里,原因大概是倒数第一无意中发现了学生会会长的秘密。 周冉揣在校服口袋里的手开始冒汗,手心里湿湿地发黏。他挑了挑眉,不太正经地吹了声口哨,这种招数通常被用来调戏美女。 被调戏的学生会会长咬了咬嘴唇:“你想怎么样?” 大哥,是你想怎么样吧?倒数第一没说话。 “你想怎么样?”娄羽琛重复了一遍,并补充道,“你跟了我一天了。” 周冉觉得这话纯属诽谤,天地良心,在过去的每一个星期四他都会碰到娄羽琛至少三次,只不过以前娄羽琛不认识他罢了。 不过这也挺不容易的,这学期他已经被全校通报批评三次了,娄会长居然完全不认识他…… 而在娄羽琛看来,周冉绝对是居心不良。 第一次是早上他在校门口查风纪的时候,周冉卡着早读课的铃声冲进来,一没穿校服,二没戴胸牌,三没下自行车。能做到这样全方位不守纪律的人才毕竟不多,娄羽琛上去拦他,被迟到的坏学生瞪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认出了周冉是昨天晚上那个人。 ——天地良心,周冉想说自己一个礼拜上五天课有四天迟到,且他向来一视同仁,他会恶狠狠地瞪所有守门的风纪委员,从不厚此薄彼。 第二次是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娄羽琛打完饭端着快餐盘找了张桌子坐下,一分钟后,迟到的坏学生也端着快餐盘走了过来,在他斜对面的桌子坐下,抬起头又瞪了他一眼。 ——天地良心,这破食堂就这么大,还能坐到哪里去?再说了,看你一眼怎么了?长得帅还不准人看了哦?看一眼要收费还是怎么滴? 第三次就是这节体育课了,娄羽琛在体育场上看到周冉的时候简直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天地良心,两个班一起上周四下午的体育课这件事已经持续了半个学期了,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总而言之,娄会长真的太自恋了,真的。 器材室里的温度持续上升,娄羽琛逼近了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缩小了一点。离得太近了,以至于周冉都能感觉到娄羽琛身上蒸腾起的热流扑到自己身上。 娄羽琛浑身上下热得发烫,脸上快要烧起来了,他死死握住门把手,全靠手心里的这一小块金属给自己降温。黏糊糊的汗水糊住了睫毛、眼角,眼前模模糊糊快要看不清东西,加上器材室里昏昏暗暗的,他辨不出周冉脸上的表情。 直到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了,娄羽琛才好像被逼得无路可退一样,拧着眉憋出四个字:“别说出去。” 昨天晚上的事,别说出去。 昨天晚上,周冉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在自家小超市里看店,他爸每天能在麻将馆待到凌晨一两点。横竖没人管,作业没写几个字他就开始打游戏。他家小卖部地段不算太好,白天都没什么人光顾,更别说到了夜里。 前两个都是来买烟的,第三位顾客过来结账的时候,周冉正抱着手机杀得眼红。他手指动得飞快,手上操作不停,掀掀眼皮看了一眼。 “二十二块五,支付宝还是微信?” “现金吧,手机没电了。” 周冉认出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出现在每周一升旗仪式上。他丢下剩下的半局游戏,一抬眼看见娄羽琛的脸。 已经九点多了,娄羽琛还穿着校服,大概是没回过家。他在衣服口袋里翻找,掏钱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一个东西,啪一下掉在地上,是一小袋芝士鳕鱼肠。 两个人同时低头去看,又同时抬头,眼神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周冉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娄羽琛的脸。这张脸出现在所有需要学生代表的场合,出现在每年表彰优秀的大屏幕上,也出现在学校贴吧评选校草的无聊帖子里。 -- 第2页 周冉盯了他两秒,得出结论:确实挺帅,是男生都会觉得帅的那种帅。也难怪能在那个帖子最后的冠亚军争夺赛里险胜他、勇夺第一。 娄羽琛在男生里算是比较白的,皮肤很细腻,周冉几乎是眼看着粉色从他的皮肤肌理里透出来、蔓延开。娄羽琛脸上刷一下泛起不自然的红,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静止了,紧接着又几乎是同时动了起来。柜台里,周冉放下手机从座位上站起来,凳子和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柜台外,娄羽琛把手里捏着的五十块钱放到桌面上,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冲出了店门。 “哎,你……”周冉抓起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纸币,不知道应该说“你东西没拿”还是“钱还没找”。那袋鳕鱼肠还躺在地上,柜台上还有拿来结账的橡皮糖和苏打饼干。 学生会会长在倒数第一家里偷了东西。 娄羽琛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早上在校门口、中午在食堂里遇上的时候,他眼神里写满的那种恐惧。他没想到这家小卖部的店员会和自己在一所学校里上学……这也太巧了? 而此刻,周冉第三次感受到学生会会长惊惶的目光。事实上周冉并没有分清楚这是在威胁还是在讨饶。 说是威胁吧,语气实在不够硬气;说是讨饶吧,那姿态未免摆得过高。 周冉本来没存着什么为难他的心思,这下反倒被挑起火来。他伸手过去握住娄羽琛抓在门把上的那只手,逼近一步,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能碰上。 “要不这样吧。”周冉笑了笑,“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说出去。” 黑暗里,他的眼睛好亮。 第2章 娄羽琛没想到这一天里他们还会见第四次面。放学回家的公交车上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前后左右满满当当哪儿都是人,根本不用扶杆子就能站稳。好几次娄羽琛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艰难地转了**,想给自己争取一点空间。 这不转还好,一转居然看见周冉坐在后排。迟到的坏学生不穿校服,在一堆蓝白校服里实在太扎眼。而周冉显然早就看到他了,冲他做了个鬼脸。娄羽琛假装没看到,一脸别扭地偏过头。 到站了,好不容易挤下车,一回头发现身后跟了个人。娄羽琛这回没忍住:“大哥您能别跟着我了吗……” 周冉也挺委屈:“有病啊!谁要跟着你了,这是我回家的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店在这片。” 听到“我家店”这三个字,娄羽琛皱了皱眉,总觉得周冉在暗示什么。他不太信任周冉,也不太确定他们算不算两清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没有再说话。周冉停在了自家小店门口,看着娄羽琛走到前面一个路口左转了。 娄羽琛住在附近的小区?那那些八卦都是假的咯? 周冉一回来,他爸就迫不及待跑去打麻将了。他烧了壶水,给自己泡了一碗店里滞销的香菇炖鸡面,吃完随便写了几笔作业就开始打游戏。 九点多,周冉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他想娄羽琛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过来了,所以准备出去蹲他。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点又轻又细,落在大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娄羽琛心里千不愿万不愿往周冉门前过,可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他路过的时候,周冉正靠着玻璃门框抽烟。 娄羽琛假装没看见,靠着路的另一边走,可惜这小破胡同窄得可怜,他贴着墙根走也逃不出五米。 周冉叫他:“哎!” 娄羽琛充耳不闻地往前走。 周冉吹了个口哨,调戏美女的那种。 娄羽琛脚步稍稍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周冉悠悠地冒出来一句:“哎呀,好怕不小心说漏嘴了,把不该说的……” 娄羽琛终于停下来,两个人隔着一层柔柔的雨雾对视。 最后变成一人靠着一边的玻璃门框一起看雨。周冉把人绊住了又不说要干嘛,只顾自己在那儿点着根烟摆谱耍帅。 他这个月还没剪过头发,刘海低垂着有点遮眼睛。娄羽琛本来想说你这头发太长了,都够扣两次班级量化分了。可是周冉很随意地抬起手往后撩了一把,配合着烟雾缭绕的还挺美,日系颓废风,一瞬间让娄羽琛想到木村拓哉。 于是要说的话到嘴边一拐弯变成了:“还有烟吗?” 周冉有些惊讶,垂手的时候烟灰扑簌簌落到地上:“你会抽烟?” “……不会。”娄羽琛顿了顿,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买烟我会给钱的!” 周冉两天之内第三次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脸红。他叼着烟细细审视娄羽琛的脸,看他英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骨,还有……他的嘴唇。 娄羽琛的嘴唇薄,唇色有些浅以至于唇线不太明显。上唇很干,有一道比较深的皱痕。下午的时候,那里明明是润的,周冉记得吻上去的柔软触感,也记得吻过后那上面泛着柔光的水色。 那现在呢?吻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会有不同吗? 他及时收回脱缰的心思,同时也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好学生不能抽烟的哦。” 周冉把烟头丢进墙角的簸箕里,他反身回店里,从柜台抽屉里拿出那包鳕鱼肠:“你吃这个吧。” 娄羽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羞辱。娄羽琛不明白周冉的意图,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 第3页 周冉把鳕鱼肠硬塞进娄羽琛手里:“吃吧,你昨天忘了拿的,我给你收着了。” 多年以后,很多场景和画面最后都会浓缩成某种特殊的感官记忆,比如器械室里又湿又咸的温热一吻,比如环绕在耳边的、落在小周商超檐上的嘈切雨声。 娄羽琛默默吃完了那一小包鳕鱼肠,芝士味的,很香很甜:“我能走了吗?” “走呗。”周冉问,“哎,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娄羽琛摇头,周冉从柜台下面翻出一把新伞,伞面上八个楷体大字:无偿献血,博爱人生。 娄羽琛接过来,握着杆儿转了一圈:“你的?” “对啊,成年那天去献的。”周冉表情特拽,语气里还有点得意。 原来年级倒数第一会把无偿献血当作成年礼。 “谢谢。”娄羽琛撑开伞走进雨幕里。 穿过长长的胡同回到大路上,路边的黑色轿车响了响喇叭。他走过去打开车门,叫了一声:“妈。” 余淑婷盘手坐在后座,神色略微有些不快:“怎么这么晚才出来,等你半个多小时了。” 娄羽琛抱着书包坐进去:“有几道题没听懂,下课以后又请老师讲了一下。” 余淑婷点了点头:“嗯,不会就多问,这是好的。王老师从来不开补习班的,也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给你辅导的,还是一对一,你出去问问谁家有这个条件……” 娄羽琛嗯嗯哦哦一顿瞎答应,脑袋靠着车窗开始觉得有点晕。余淑婷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又嗡嗡的听不清在说什么。车又拐过一个路口以后,他晕晕乎乎抬手拍了拍驾驶座的后背:“停一下车。” 一下车就蹲在花坛边上吐了。 余淑婷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怎么回事啊你?你晚饭吃鱼了?” 娄羽琛晕得站不起来,感觉自己下一秒要横尸街头了。 第3章 周冉一个上午去1班门口晃了三次都没见着娄羽琛。好在中午在食堂碰见了,两个人排在一个队伍里,中间隔了三个人。 周冉嘴贱,探着头冲娄羽琛吹口哨。娄羽琛没有回头但绝对听见了,因为周冉看到他的耳垂一下子红得能滴出血。 周冉打完菜绕着食堂跑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娄羽琛。那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他端着餐盘站在旁边等,愣是把娄羽琛对面的人给活生生瞪走了。 “哎,你早上干嘛去了?我找你半天了。”周冉踢开椅子坐下,还挺自来熟。 娄羽琛一脸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找我干嘛……” “找你要伞啊!我就那么一把伞,借给你了,今天早上还是淋着雨来学校的。”周冉说。 骗鬼吧,就那么一把伞?那献血前都不撑伞的吗?但娄羽琛到底是理亏的,这些话不能说:“在教室里,一会儿拿给你。” 周冉眼神扫到他左手手背上的胶布,中间渗出来一个深红色的血点,应该是刚吊完点滴:“你怎么了?感冒了?” “不是。”娄羽琛不太想搭理他,又不敢不搭理他。 周冉想了想,从自个儿餐盘里夹了条干煸小鲫鱼送到娄羽琛碗里:“来来来,吃条鱼补补。” 娄羽琛觉得这人真是天生和自己不对付,叹了口气,夹起鱼送回去:“不用。” 周冉又给他夹过去:“哎呀,这鱼可好吃了!你是不是没吃过啊?这是这学期才出的新菜,强烈推荐好吗?你尝尝,这最后一条给我买到了。我还舍不得呢!” 娄羽琛端着碗躲他:“……真不用。” 两个人在那儿孔融让鱼了半天,娄羽琛终于说了句实话:“我吃不了,海鲜过敏。” “过什么敏哦?你昨天不还吃了那个鳕……”周冉顿了一下,“你不会是因为过敏去挂水的吧?” 娄羽琛慢条斯理地吃饭,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冉啪一声放下筷子,声量挺大,周围已经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哎,你过敏你吃它干嘛啊?!” 娄羽琛没弄明白:“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你有病吧?”我他妈以为你喜欢才给你吃的啊?! 周冉一口饭没吃,还把最喜欢的干煸鲫鱼扔在了地上,踹开椅子端着餐盘走了。娄羽琛不知道他这是生哪门子气,吃完饭走的时候没忘了帮他把鱼收拾了。 不吃饭的后果就是——一下午肚子一直在叫,越叫越响,周冉怀疑老师站在讲台上都能听见他最后一排的声儿了。在饿出幻觉之前,他毅然决定翘掉最后一节物理课。 太早了,路边的餐馆还没晚饭吃,他在路边摊点了一份鸡蛋仔、一份章鱼小丸子,一边走一边吃,吃完的时候刚好停在书店门口。 半个小时后,娄羽琛进来的时候,周冉正盘腿坐在地上看漫画。天地良心,他可没想要跟踪娄羽琛,是娄羽琛自己非要撞到他跟前来的。 周冉把书反扣在膝盖上,两只手撑着地板腾起身往后挪,躲进角落里,墙边的窗帘成了很好的掩体。娄羽琛走过来,停在了他前面那排书架。周冉怕他发现自己,于是把漫画书举高了遮住自己的脸,可是忍不住想看看娄羽琛在找什么书,又探出半个脑袋偷偷望。 他坐着,娄羽琛站着,这一望过去会长大人的腿真是长到不行,连带着校服那破运动裤都变好看了。刚好是放学时间,书店里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但大多急着去吃晚饭,不会停留很长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不急不慢地停在这里,共享着这一小片宁静的空间。 -- 第4页 娄羽琛伸手从第四层抽出一本书。这个书柜都是教辅材料,虽然周冉早就预料到学霸不会像自己一样只爱看漫画,但一放学就来找教辅未免有些无聊。作为模范生中的模范生,娄羽琛的校服一尘不染,发型清爽自然,低下头随便翻书的简单动作也挺有风格,好像在拍什么弘扬校园文化的宣传片。 光用眼睛看是不够的,周冉掏出手机给会长拍了张照片,正好窗外一阵风吹过,半幅窗帘像轻纱一样扬起,构图顿时变得十分艺术。 周冉盯着屏幕里的娄羽琛,觉得自己像个特专业的摄影师,而娄羽琛是他一个人的模特。模特的头发被风吹乱了,模特敞开了校服外套,模特抿了抿嘴唇,模特合上了书本,模特把书包带子挽在手上,模特微微偏头看向陆续有人经过的走道,模特转回去侧过身,拉开书包拉链……把那本书塞进了隔层里,模特背上书包走了。 周冉愣了一下,收起手机站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书架,一整层都挤满了高考文科知识点手册,唯独被娄羽琛拿走一本的地方空缺着,像一道裂开的伤口。 可他明明是理科生吧……?周冉把书包甩到背上风一样追了出去。 这是意料之外的跟踪计划。本以为走出书店娄羽琛应该已经不见踪影,没想到他脚步不疾不徐,非常从容。周冉心跳得飞快,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仿佛自己才是做贼心虚的那个。他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默默跟在娄羽琛后面。 娄羽琛穿街过巷,拐了好几个弯以后来到了河滨公园。周冉跟在他后面,沿着河岸一直走一直走。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点,公园里没什么人,周冉其实有点慌,不敢跟得太紧。好在娄羽琛戴着耳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此毫无察觉。 最后,娄羽琛在河滨尽头的一棵树边停下脚步。他放下书包,拉开拉链,把那本橙色封皮的文科知识手册抽了出来。 他把书包甩在草坪上,抓着小册子走到河边。临水的河岸风很大,娄羽琛身上的校服被吹得乱七八糟、猎猎作响,后背那儿完全被掀了起来,像裹着一条招摇在风里的小披风。周冉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敞开外套,毕竟会长大人在学校里的时候太遵守校规校级,恨不得把校服拉链拉到下巴。 娄羽琛吹了一会儿风,忽然扬起手,很用力地把书扔进了河里。平静的水面迸起一大朵水花,橙色小册子先是在中央漂了一会儿,等纸张被浸湿了开始慢慢半沉下去。 周冉揣兜站着没动,这时候他反倒希望娄羽琛发现他,——娄羽琛也确实发现他了。 娄羽琛半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周冉一阵没来由的紧张。他平时装酷装惯了,书包从不好好背,都是垮在一边肩膀上,现下竟然有点拽不起来。 周冉握紧了书包背带往上提了提,夸张地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胆:“怎么办,又被我看见了哦。” 娄羽琛的神情愈发认真,好像是真的在思考“怎么办”。片刻之后,他一步一步走到周冉面前,抬起左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凑近了吻上去。 周冉傻了,抓不住了,书包带子从肩膀上滑到地上。 于是这一天的感官记忆是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和被风揉碎的、带着湿热潮气的两个字——“够吗?” 第4章 第三次是在市中心。 周六和往常一样全天补课,放学后周冉又和娄羽琛坐了同一辆公交车。本以为娄羽琛还是会在他们家那站下车,但是到站了,娄羽琛没有动。理论上周冉应该赶紧回去给他爸看店,结果他鬼使神差地也没下车。 娄羽琛本来坐在靠窗的位置,中间站起来让了一次座,让完就站在了后门口。 周冉坐在最后一排,毕竟这是有计划的跟踪,他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沿,又把卫衣上的兜帽也戴上。娄羽琛下车的时候,他低着头默默跟上去。 周冉没想到娄羽琛会来市中心逛街,先是饮料店,然后是零食铺子,再是商场,最后是负一层的大型超市。周冉隔着十几米远远跟着,时不时还找个掩体躲一躲,形迹十分可疑。 娄羽琛没推购物车也没取购物篮,从第一排货架开始慢悠悠地逛,偶尔停下来看一看商品,但都没有要购买的意思,半个超市逛完了还是两手空空。 在甜食区停留的时间最长,娄羽琛从货架上拿了一条榛仁巧克力,很快又放了回去。周末出来逛街的人很多,背后的顾客来来往往,娄羽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显得很突兀。过了一会儿,他又把那条巧克力取了下来,握在了手里。 周冉是忽然出现的,他一只手掐住娄羽琛的后颈,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根刚从冷柜里拿的火腿肠,火腿肠暂时充当一下手枪顶在娄羽琛的后腰上:“喂,你被逮捕了。” 娄羽琛本来想说“怎么又是你”,想想又觉得这话问了也没意义,干脆什么都不说。他手里是空的,那条巧克力已经不见了。 周冉把“枪”往前顶了顶,继续他的中二发言:“赶紧把东西交出来,我跟你说,坦白从宽啊。” 娄羽琛还是不说话,但也不挣扎,一副很听话的样子,周冉动手动脚要搜身,他就很乖地让他搜。 周冉戏瘾很大,戏也做得足,右手的“枪”还顶在娄羽琛腰上。 -- 第5页 周冉长手长脚扒在他身上,娄羽琛感觉像被从后面很亲密地抱住。 周冉把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最后在右手的袖子里找到了。校服的设计很宽大,空间有富余,娄羽琛把巧克力从袖口里塞了进去,因为袖口是松紧设计,就算甩手也不会掉出来。 周冉隔着布料碰了碰那条巧克力:“找到了。” 娄羽琛把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周冉又说:“乖,拿出来吧。” 娄羽琛不动,周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哄:“这里不是我家那小破店,这里出门警报器会响的。” 过了几秒钟,娄羽琛缓缓撤开手。周冉把这个动作当成某种应允,试探着问:“那我拿咯?” 他的手指按在娄羽琛的手背上,探进袖口,往上摸到他的手腕,再往上摸到小臂。怎么说呢?皮肤的触感……有些奇怪,不是很光滑的那种,还有一点湿? 周冉贴着娄羽琛的后背,感觉到他好像在发颤。周冉一阵发慌,赶紧把手从他袖子里抽出来,一低头看到自己指尖上抹开的一小片血迹。 “我操!大哥你搞什么啊?!” 半个小时以后,周冉抓着一把创可贴和一瓶消毒酒精从药店出来。八点多了,他不在家里好好看店,居然在公园里照顾自残的学生会会长。 哈,哈,哈,有毒。 娄羽琛被他勒令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周冉回去的时候他居然在借着昏暗的路灯光写作业,于是周冉真心实意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周冉天生是个没耐心也不细心的人,他一屁股在长椅另一边坐下,动作粗暴地撸起娄羽琛的校服袖子。袖子上也沾上了血迹,晕开几个红点。 周冉一只脚蹬在长椅上,用来架娄羽琛的手臂。娄羽琛拿膝盖撞他:“破坏公物。” 彼时周冉正在拧酒精的盖子,很烦,一脸凶狠地瞪他:“破什么坏啊!你是不是还要扣我班级量化分啊?”然后一用力晃出来了大半瓶。 周冉扯着娄羽琛的手臂给他消毒。估计这神经病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能把自己掐出血也真是个狠人。娄羽琛手臂上布满了斑斑驳驳深深浅浅的伤痕,有的结过痂的创口明显又被抓破过。 周冉想酒精涂上去一定很疼,因为他看到娄羽琛默默握紧了拳头。他想说说话分散一下娄羽琛的注意力:“哎,问你个有点八卦的问题。” 娄羽琛右手搁在他腿上,左手翻着英语书背单词:“……” “我是你的恩人诶,八卦一下也不行?!”周冉掌控着酒精的罪恶之手加了点力气,下一秒成功听到娄羽琛嘶嘶抽气的声音。 “你爸真的是娄凯吗?” “……嗯。” “靠,你真的是市长的儿子啊?!” “……” “你去我家那片干嘛啊?你家住那儿?” “去补课。” “补什么课啊?你这样的还用补课?” “数学。” “一个星期上几天啊?” “三次。” “那也还好,我以为这种补课每天都要上呢。” “一三四数学,二五六物理。” “哦,今天星期几啊?星期六,星期六你怎么没去上课啊?” “……翘了。” “你啊?就你?你还会翘课?”周冉惊得手上一抖。 娄羽琛疼得眉毛直抽抽,一下抽回手:“好了吧。” “没好呢,创可贴还没贴。”周冉又抓着他的手臂拉过来,最好奇的反而问不出口,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为什么……?” 但是娄羽琛听懂了,他合上英语书想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 “这样吗……”周冉撕开创可贴的包装。 娄羽琛神情有些迷茫,说的话也奇怪:“就是……想,消失掉。” 周冉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话。 “不想被人看见,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娄羽琛仰起头,看着头顶摇曳的树影,“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我吓坏了,可是也……很痛快,因为没有人注意到我在做坏事,没有人看到我。不想被人看见。”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那次模考名次滑出年级前十,回家以后,娄凯见他第一句话是“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可能是有一次演讲比赛输给了隔壁班的女生。那天余淑婷来看比赛了,听完比赛结果后就走了。那天下很大的雨,娄羽琛没有带伞,身上也没有手机。活动结束以后他在礼堂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借路人的手机打电话,拨了好几次余淑婷都没有接。他知道这是某种惩罚,那天他是淋着雨一个人走回家的。 可能是无数次“你这样对得起谁啊”,“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们为你的付出吗”之后。 觉得确实对不起,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对得起。 “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完全……控制不住。”娄羽琛闭上眼睛。 周冉静静听他说完,手指有意无意地碰着他手臂上狰狞交错的伤痕:“不是的,你控制了。” “我控制不了,不然也不会被你撞见三次了。”娄羽琛笑了笑。 有时候是动手之前想要克制自己,有时候是事后对自己的惩罚。总之,已经越来越没有效果了。 周冉创可贴的胶布边缘按紧,转头看到娄羽琛的侧脸被路灯镀上一层薄薄的、清透的亮光,叶的影落下来,轻轻地晃啊晃,顺着鼻梁扫到嘴角。 -- 第6页 于是周冉的眼神就定在了他的嘴角上,是一双天生的、勾人的猫唇。 “做坏事又不想被人发现吗?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风险小一点的方式。”周冉如同受到某种蛊惑,喉结上下滚了滚,说出来的话也不受自己控制,“比如,偷偷,和我,接吻,试试?” 娄羽琛一脸诧异地转过头,于是半张脸都被笼在了摇曳的树影里。 周冉脑子快炸了,慌忙推开娄羽琛的手臂,干笑了两声:“哈,我开玩笑的,开玩笑。” 他从卫衣口袋里掏出那条榛仁巧克力,之前拿着巧克力和那根火腿肠手枪一起结的账,现在派上用场了:“吃巧克力。” “不吃。”娄羽琛说。 “干嘛不吃,巧克力也过敏?我发现你这人破事还挺多。”周冉拆开包装,掰了一格塞进嘴里,“那火腿肠吃不吃?不是鳕鱼的。” 娄羽琛看着周冉坐他边上窸窸窣窣吃东西。他的头发还是很长,没有剪,低下头的时候垂下来,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于是从娄羽琛的视角只能看到他那张不安分的嘴在喋喋不休。 太吵了。 于是娄羽琛凑上去吻他,尝到他嘴里巧克力的甜。 第5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他们开始很频繁地做这件事。在学校,在书店,在超市,在所有娄羽琛曾经做过坏事的地方。 比如某个周四下午的体育课,周冉本来在打篮球,半途去场边喝水的时候被娄羽琛一把劫走,拉进了器材室。娄羽琛反锁上门,周冉一屁股坐在门后堆到半人高的海绵垫上。 他把剩下的水大口喝完,拧上瓶盖,瓶子随手丢到地上:“大哥,因为你早上扣了我们班一分,我被罚站了一整节语文课,你有没有良心啊?” “谁让你天天迟到?怪我?”娄羽琛推着他的肩膀按倒在软垫上,“身上怎么这么多汗……” “哦,我打篮球打得正爽着呢你把我拉这儿来,还好意思嫌弃我?”周冉腰上用力,猛一下坐起来,把手指探进娄羽琛的袖子里摸了摸,“这几天没做坏事吧。” “如果做了呢?” “做了就罚你被我亲。” “没有。” “那就奖励你被我亲。” 两个人鼻尖贴鼻尖,娄羽琛偏过头,就着这个姿势吻他。周冉嘴角带着汗水的咸,嘴里是刚刚喝完矿泉水的清冽。娄羽琛动作太凶,步步紧逼,周冉抓着垫子边借力,渐渐也有点腰酸腿软坐不住,最后干脆放弃抵抗,咚一下躺回垫子里。 这种绝对的压制感让娄羽琛心里生出一阵没来由的热意,他一只手箍住周冉的两个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抹开他遮住眼睛的一簇头发。 两个人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娄羽琛平时是个没什么情绪的人,很多时候周冉看不出他开心还是生气,只有这个时候是不一样的,周冉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娄羽琛的愉悦。娄羽琛干爽的校服贴在他汗湿的卫衣上,一开始只有周冉是热的,渐渐的娄羽琛也烧起来,两个人浑身是汗地滚在一起。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周冉猛一下把娄羽琛推开。娄羽琛有点懵,半撑起上半身看着他。西垂的日光从狭小的半扇窗里投**来,刚好映在娄羽琛的下半张脸上。周冉眯着眼睛看到一滴汗水贴着他的耳垂滚下来,沿着面部轮廓滑落到下巴尖上,亮晶晶的挂在那里,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 周冉眼睛跟着一眨,一眨,看得入神,那滴盛着阳光的汗水忽然落下来,叮一下滴在他的胸口。周冉仿佛被烫疼了,一翻身滚了半圈,两个人位置对调,换成了周冉压在娄羽琛身上。 娄羽琛屈起膝盖顶他:“干嘛?” 周冉两只手掐着他脖子晃了晃:“外面有人?没听到啊。” 他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娄羽琛坐在垫子边沿,两条腿荡在下面,扯着卫衣的下摆扇风:“被抓到我就完蛋了,这学期再被记过一次我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被记过?”娄羽琛枕着自己的手臂,转过头看他。 “就……考试作弊上课迟到逃课之类的吧,我也记不清了。”周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刚刚被娄羽琛压扁了。 “还有抽烟。”娄羽琛说。 “对,还有抽烟。”周冉给自己点了根烟。 娄羽琛不爱闻烟味,皱了皱眉:“那为什么明知道会被记过还要做?” “因为我就是不想上学啊。我爸也叫我别做什么上大学的白日梦了,不可能让我出去的,也没学校要我,毕业了就回家看店咯,这样他可以吃喝拉撒睡都在麻将馆解决了。”周冉用力吸了口烟,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来,“但是现在,我觉得上学还挺有意思的。” “为什么?” “因为你。” “因为我?” “操!”周冉从垫子上蹦下来,手刚刚垂下去的时候,烟头不小心在垫子上烧了个洞,“完了完了完了,我要被开除了。” “没事,被抓到了我就说是我抽的。”娄羽琛跟着坐起来。 周冉一边抠着那个**一边碎碎念:“会长大人,你觉得有人会信你抽烟吗?” 娄羽琛坐在上面,周冉站在下面。娄羽琛伸手抓住周冉的领口,一把将他拽到面前。他们分享了一个带着烟味的吻。 -- 第7页 周冉被他亲到喘不过气,故技重施去卡他脖子,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喘个不停。 娄羽琛非常确定自己已经被他污染了:“这样行了吧?” “行个屁啊行!”周冉瞪他,“你这样我罪加一等好吧,诱骗学生会会长抽烟。” 娄羽琛就笑,抿了抿嘴唇:“周冉,确实是你诱骗我的,没问题啊。” 那家书店他们也去过,躲在最里面的那排书架,避过监控,偷偷接吻。娄羽琛的控制欲太吓人,把周冉按在书架上力气大到书架都在晃。然后在有人经过的时候,娄羽琛会迅速放开他,并且从他头顶那层抽一本书下来,一脸淡定地问他:“你觉得这本怎么样?” “不怎么样!”周冉心跳如鼓,粗声粗气地答,“问我干嘛,我又不看书。” 他们甚至在学校的礼堂里试过,学校要办晚会,娄羽琛是主持人。整个高三年级列队到礼堂去,周冉半路溜号出去,结果在走廊碰见了娄羽琛。 这是周冉第一次看到娄羽琛不穿校服的样子,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很随意地插着兜站在走廊尽头,向周冉勾了勾手指。 于是两个人又在更衣室里痴缠,直到娄羽琛的搭档在门口“学长、学长”催了才算完。 周冉出去的时候看到穿蓬蓬裙礼服的女生,女孩子明显是认识他的,有些畏缩,毕竟这个学校不知道他恶名的可能也就娄羽琛一个了……周冉眼看着女生脸色变了好几次,大概是从“他怎么会在这里”到“学长人呢”再到“学长也在里面”,最后是“学长不会被他欺负了吧”。 这么说也没错,你学长已经被我吃完啦。 周冉回到礼堂,班主任都懒得训他,让他赶紧进去坐好。一抬头,娄羽琛和刚刚那个礼服学妹已经出场了。 娄羽琛的西装重新整理过,但胸口衬衫的布料仍然有些不平整,只有周冉知道,那是被他抓皱、揉乱的地方。 被破坏过的娄羽琛,只有他一个人看过。 第6章 生日那天周冉想叫娄羽琛来家里玩,问他晚上要不要补课,娄羽琛反问他干嘛,周冉说请你喝酒吧。 结果把人骗到了家里又不让人喝,只给自己开了瓶啤酒。娄羽琛接过他递过来的百事可乐:“看不起谁呢……” 周冉就笑,抬手指了指柜台上贴的白纸黑字: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烟酒。 两个人窝在小周商超的二层,准确点说应该是半层。店面房的层高比较高,最里面隔了半层出来住人,搭了一把木梯子上下。以前他们家在后面小区里有套房子的,后来被他爸赌没了就只能在店里住了。周冉把枕头被褥什么的全都撇到一边,搬了张小茶几放在中间,叫了一桌子外卖,然后拆了一包妙芙纸杯蛋糕。 “哦,还有餐前甜点呢?”娄羽琛不情不愿地打开可乐。 “过生日。”周冉举起纸杯蛋糕一口啃掉大半个。 “……干嘛不早说,给你订个蛋糕吧。”娄羽琛说。 “不用,小孩儿过生日才吃奶油蛋糕呢,对吧?”周冉挑了挑眉,故意用自己手里啤酒瓶的玻璃颈去撞娄羽琛的易拉罐。 而事实上他还是小孩儿的时候也没怎么吃过生日蛋糕。 中间来过几个顾客,周冉从二层探出个脑袋,粗略看一眼算一下价钱,让人家自己扫码付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娄羽琛也探出个脑袋往下看,“要不端去楼下吃吧。” “不用,反正我在楼下也没认真收钱。”周冉也不管顾客有没有扫完码付完款,楼上空间狭小,他猫着腰走回桌边,盘腿坐下。 “那倒也是。”娄羽琛也跟着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拿他的啤酒过来偷喝一口,“其实,那天,我被你发现那次,不是第一次。” “……真的假的?”周冉愣了一下。 娄羽琛大概以前没喝过酒,很快脸上就红扑扑的烧起来:“真的,因为你收钱太不认真了,所以总是很容易就得逞了。” “靠,你怎么专门欺负老实人哦。”周冉把啤酒抢回来猛灌一口,“那你在学校还装不认识我,你明明早就看上我了吧!” 娄羽琛撑着下巴看他:“没有,你每次收钱都低着头不搭理人,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我靠,那你也太吃亏了!”周冉一拍桌子,“这么帅的一张脸,你数数你少看了几次吧,是不是你亏了。” “是是是,我吃亏了。”娄羽琛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周冉猛一下站起来,不小心撞到了天花板,惨叫一声又摇摇晃晃坐了回来:“那你想好怎么赔我了吗?” 娄羽琛把他扯过来给他揉后脑勺:“我赔过了,有一次我在你那个卖棒棒糖的盒子下面塞了张一百块。” 紧接着两个人围绕着到底有没有过这一百块吵了十分钟,最后周冉叹了口气:“可能被我爸捡着了吧,怎么捡钱这种好事也轮不到我呢你说。” 他又站起来,想下楼去拿酒,结果不小心踩在娄羽琛的衣服上,一个重心不稳,一个失去平衡,两个人歪歪扭扭滚作一团,脆弱的楼板都跟着抖三抖。 娄羽琛在周冉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以后都是好事。” 而周冉显然不满足于这个额头吻,他一点一点靠近娄羽琛,近到能感觉到他嘴唇的温度:“你好热。” -- 第8页 周冉循着热源贴上去,这个满是酒气的吻让彼此都觉得很新鲜。 闭上眼睛的话,看见的世界是橙色的,就像今天偷喝的酒。娄羽琛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浸泡在酒里面,他们是两个透明的小气泡,从瓶底流窜到水面上。于是他抱紧了周冉,这样他们会变成一个大气泡,——在一起破灭之前。 黑暗来得很突然,两个人骤然睁开眼睛。周冉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唇,只觉得心烦:“操,是停电还是跳闸啊?我出去看一下。” 娄羽琛也坐起来,两个人弯着腰在狭小的空间里一通乱撞,轮流踩着梯子下来。 “我跟你一起吧。”娄羽琛伸手去抓周冉。 “哇,你不会是怕黑吧。”周冉笑,捏了捏他的手,“我出去找人问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你留在这儿帮我看店吧,怕黑的话,最里面那排货架的中间那层有大号手电筒,你拿一支,那个应该挺亮的,再拿一节一号电池,在柜台下面。” 周冉走后,娄羽琛借着手机的光往货架最里面走,蹲下来从一堆生活用品里翻到手电筒,然后回到收银台里找电池。身后响起一阵陌生的脚步声,他还记着要给周冉看店,拿着电筒站起身:“欢迎光临,不好意思现在停电……” 手机的微弱光芒隐隐约约照着顾客的脸,娄羽琛有那么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对面是个中年人,他和周冉长得好像……当然,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周冉和他长得好像。 只一眼就能确定,这个人是周冉的父亲。下一秒,所有的灯亮起来,电来了。 夜已经深了,周边的几个店都打烊了。周冉往前走了好一段,本来是去旁边店里请人帮忙的,没想到男主人也不在家,不过可以确定只是停电,不是店里线路有问题。来电的时候他刚准备走,好巧不巧这家的一盏顶灯坏了,大概是平时就接触不良。男主人不在,周冉爬梯子上去帮忙把灯泡拧紧了,这一番折腾又耽搁了好长一段时间。 往回走的时候,他总觉得不对劲,小周商超门口围了好几个人,闹哄哄的。周冉心里直发慌,他加快速度跑过去,邻居家的胖婶远远地招呼他:“哎呀,冉冉你跑到哪里去了啦?小佬一点不细心啊!怎么能开着店门出克玩啦!你爸爸刚刚抓到个偷儿啊!” 第7章 周冉等在派出所门口,站累了就找了个花坛坐下,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吞云吐雾了半天也没尝出个味道。 周继军出来的时候,周冉几乎是扑了上去抱住周继军的手臂。眼睛里又热又辣,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只会梗着脖子喊:“他人呢?你搞错了!根本……” 周继军直接抽了他一耳光,骂得很难听:“**妈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冉被这一下打得偏过头,他知道他爸不是讲道理的人,还是徒劳地试图和他讲道理:“真的搞错了,他是我朋友,他今天是来店里陪我……” 陪我,过生日的。 周冉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说不出来的疲累,毕竟他爸从来都不记得他的生日。 于是他又挨了一个耳光。周继军钳住他左边耳朵拖着走:“你当我是死的啊,要不是前几天监控坏了喊人来修,我都不知道家里养出来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这么长时间了,****你当老子是死人啊!帮人偷东西?今天开始想偷老子的钱啦?狗娘养的东西!” 周冉踉踉跄跄跟着:“爸,你听我说,他每次拿东西之后,我都帮他付过钱的,账都是对的,没错过钱,真的,一分钱也没差过……” 周继军反手一个耳光,直接把他扇趴下了:“你付钱?!你付***的钱啊?**妈的!你的钱都是老子的钱!你有个屁钱!” ——我的秘密,是有一天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你来过店里的每一次我都知道。我掩藏了你的秘密,我成为你秘密的一部分。 ——爱恋的人啊,这么大的世界里,只有我,是你唯一的,共犯。 那天周冉并没有见到娄羽琛。回到店里的时候,他看到铁门右侧多了个纸盒子,他没敢过去看,因为周继军就跟在后面。 周冉刚刚急着追去派出所找人,店门又没锁好,他爸捡起掉在地上的铁锁又是一顿抽。周冉从小被他爹揍大的,上高中以后抽条长个子,力气也变大了,他爸不能把他按着打了。他反抗过几次以后,他爸就没怎么再动手了。 但这次是他咎由自取,周冉没有躲,一声不吭地受着。 周继军把他好好收拾了一顿,喘了口气,累了,也没再去麻将馆,直接上半层睡觉了。周冉抹了一把鼻血,回柜台里盘账,电筒和电池还躺在地上。他把东西捡起来,电筒的金属壳碰着手心,透出刺骨的冷。 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周继军如雷的鼾声。周冉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把那个纸盒取了进来。 上面贴着外卖的纸条,看打印纸上的时间,应该就是两个人一起吃妙芙那会儿点的,备注上写着:请尽快送达,急急急,谢谢! 周冉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很漂亮的奶油蛋糕,面儿上各种水果围了一圈,中间用果酱写了几个字“大人也要吃蛋糕”,旁边画了个笑脸。 周继军抽他那几下抽得太狠,到现在脸还木木地疼,后面有颗牙摇摇晃晃的,舔了几下就掉了。周冉去漱口,蹲在地上打开水龙头。水很凉,含了一会儿嘴里都没知觉了,吐出来的水都是红的。他机械式地喝水,吐掉,喝水,吐掉,接水,再喝水,再吐掉……他想干干净净地去吃蛋糕。 -- 第9页 漱完口回来,周冉插上蜡烛,把所有的愿望都用来保佑娄羽琛不会有事,吹灭蜡烛的时候刚好十二点。 他举着勺子把蛋糕往嘴里塞,一口一口全都吃完了,奶油和水果混着嘴里残留的血腥味,有点甜,又有点恶心。 去楼上睡觉,爬梯子的动静稍微大了点,周继军不大满意地哼哼了两声,重重翻了个身,弹簧床吱呀吱呀响个不停。茶几上还有他们没喝完的酒、没吃完的菜,周冉把茶几搬到一边,卷着被子睡在地板上。 躲在被子里打开手机,点开和娄羽琛的对话框,先写了一句“你爸妈知道了吗”,删掉,改成“你现在在哪里”,又删掉,改成“你回家了吗”,再删掉,最后发出去的是“你怎么样”。 ——娄羽琛没有回。 周冉盯着手机盯到没电,爬下楼找充电宝,接上以后继续等,还是没有收到回复。后来抓着手机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半梦半醒脑子里乱乱的,还在想这事儿。 娄羽琛怎么样?他爸妈已经知道了吗?他爸妈会怎么处理啊?应该不会像周继军一样暴揍他一顿吧,毕竟他爸妈都是文化人嘛……应该不会立案吧?会在档案里留下痕迹吗?会影响到他考大学吗? 娄羽琛会怪他吗?他知道他永远和他站一边吗?靠哦,他不会以为今晚找他过来玩是给他下的套吧?不会的不会的,他这么聪明,这可是全校最聪明的一颗脑袋。唉,万一这颗聪明脑袋不灵光了怎么办啊? 可能是奶油吃的太多,三点多醒了一次,去楼下吐了。回来再看手机,娄羽琛还是没有回消息。“你怎么样”四个字孤孤单单地悬在对话框里。 周冉捏着手机,又发了一句“谢谢你的蛋糕”。 后半夜还是等消息,没合过眼。被揍过的地方哪儿哪儿都疼,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就翘课不去学校了,但是他急着见娄羽琛,上学从来没这么积极过,没迟到还早到了,门卫大爷看见他像见了鬼。 他在1班门口蹲守了一个早读课,娄羽琛没有来。第一节?语文课,因为昨天没有写作业,周冉被赶出教室在走廊罚站,隔着天井往1班那儿望啊望,不知道娄羽琛来了没有。 中午在食堂也没遇见。下午每个课间,他都跑去了1班门口,随便逮着一个人就冲上去凶巴巴地问“娄羽琛来上课了吗”,把一群乖学生吓得够呛。 这是没有任何结果的第一天,紧接着是同样的第二天、第三天…… 一个星期过去,周冉背上被铁链子刮破的地方都已经开始结痂了,娄羽琛还是没有来过学校。 与此同时,一些风言风语也在学校里传开了,说娄羽琛真的是市长娄凯的儿子,但是这次丢人丢大发了,偷东西被当场抓获,而且金额巨大,听说还是个惯偷。又过了几天,学校选了新的学生会会长,大家都说肯定是因为娄羽琛退学了。 周冉好几次暴躁得不行,想用武力让那些乱传话的人都闭嘴,又怕还没等到娄羽琛回学校自己就先被开除了,只好忍着。 娄羽琛出现的时候是第十四天。最后一节课,周冉趴在桌上玩手机,看到微信里有人说娄羽琛回学校了,好像是去老师办公室了。 周冉腾一下站起来,直接冲出教室。在四楼的楼梯口,他见到了娄羽琛,娄羽琛正准备下楼,两个人中间隔了十几级台阶。 周冉刚刚一路横冲直撞,见到娄羽琛的一瞬间简直有种心跳过速的感觉。他停下来,两手撑在膝盖上艰难地呼吸、呼吸,喉咙里又干又涩。想说的话太多,最终都变成了微信里几百条没有回应的自言自语,以至于见了面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你怎么样? ——今天没有来学校吗? ——没事吧? ——事情解决了吗? ——我能帮到你吗? ——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对不起。 ——到底怎么样了? ——娄羽琛 ——娄羽琛 ——娄羽琛 ——会长大人,在吗? ——看到的话,回我一下消息吧。 ——我去哪里能找到你。 ——你还回来吗。 阳光从娄羽琛背后的窗格透进来。他的影子流淌在楼梯上,淌过了周冉的身边,没有停留。 第8章 周冉认识娄羽琛是在两年前,他休学的那一年。家中突发变故,周继军赌钱欠下几十万,他们卖掉了原本的房子,住进了超市狭小的半层。 还记得认识娄羽琛那天电闪雷鸣,周冉在公交站台的屋檐下躲雨。这一片很偏僻,只有两条公交线路经过,末班车七点。现在已经七点半了,没有车,没有乘客,周冉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面抽烟一面等雨停。 娄羽琛就是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那天的雨太大,打在车站的绿色塑料棚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娄羽琛连把伞都没撑,浑身湿透,头发都在滴水。他在另一张长椅上坐下,一会儿脚边就滴滴答答积下一大滩雨水。 周冉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校服很眼熟,要是没休学,这人就是自己的学弟了。于是周冉冲他吹了声口哨,这种招数一般被用来调戏美女。“学弟”没搭理他,周冉自讨没趣,索性别过头不再看他。 这个雨天,是他们各自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 -- 第10页 娄羽琛刚刚经历了演讲比赛失利,捧着第二名的获奖证书上台合影。全场的人都在欢呼、鼓掌,他看见余淑婷拎着包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礼堂。 而周冉刚刚经历了……第一次行窃失败。 外面狂风暴雨,他们在车站檐下各据一地,好像被困在同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娄羽琛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拧干。一刻钟过去,这雨并没有要停的迹象,他转头看向邻座:“你好,可以借一下手机吗?” 周冉拽拽地抽了口烟,从口袋里掏手机给他,带出一个一元硬币。 娄羽琛开始打电话,周冉开始玩硬币。 ——把硬币架在指甲盖上弹出去,两手一合,接住。 两个小时过去了,刚刚那一幕还在脑子里不断重演、重演。那个人的包里塞了一大把现钞,拉链大敞着,很容易下手,他只要借着过去倒水的功夫,站近一点就能抽走…… ——周冉移开盖在上面的那只手,向上的那一面是1。把硬币弹出去,接住。 可是他搞砸了。因为太紧张,拿水壶的手不停地抖,不小心打湿了人家的衣服。那个人一拍桌子腾一下站起来,周冉一慌,手里捏着的一沓纸币散了一地,人赃俱获。 ——移开手,还是数字1。把硬币弹出去,接住。 周继军站起来,揪着他的领子给了他一个耳光:“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狗东西!你是嫌老子穷吗?去偷别人的?”周冉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被他打的。 ——这次也是1。弹出硬币,伸手接住。 周继军薅着他的头发拖到那个人面前,觍着脸叫他:“刘老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让这小子好好给您道歉!”周冉心跳快得发疼,他梗着脖子,死死咬着嘴唇不应声。 ——终于,这次是花。抛硬币,接住。 周继军又甩了他两个巴掌:“还有没有偷别的,都给老子交出来,不要脸的东西!” ——是数字。抛硬币,接住。 周继军用力把他的脑袋按下去:“**妈的,还敢犟!还不快给刘老板道歉,说你错了,请刘老板开开恩,原谅你!” ——是数字。抛硬币,接住。 周继军从后面踹他,周冉用浑身地力气抗拒,最后还是挺不住了,膝盖一软跪在了刘老板面前。 ——这次是花。抛硬币,接住。 他听见喧嚣的人声,他们围在店门口议论纷纷,他能从中辨认出自己的名字,他们说他是小偷。 ——这次是数字。抛硬币,没有接住。因为邻座的“学弟”过来还手机了。 娄羽琛给余淑婷拨了好几遍电话,没有人接,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要一个人走回去了。他去还手机,玩硬币的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惊扰到一般忽然抬起头。 他在……哭? 娄羽琛怔了一下,迅速别过头,他想一个男孩子也许并不希望被同龄男孩发现自己的泪水。 他看到掉在地上的一元硬币:“你想要它是花还是数字?” 周冉盯着脚边那个银色的数字1:“花。” “那你为什么还要抛硬币?”娄羽琛把硬币捡起来放在他手里,“谢谢你借我手机。” 既然心里早就有答案,为什么还要抛硬币? 周冉回到店里,周继军搬了张竹凳在门口等,一看见他就抄着根木棍站起来,木棍是旧拖把上拆下来的,揍人的时候特别趁手。 “****!不好好看店你跑到哪里去野去了!”一边说着,棍子已经挥起来,“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生你养你有什么用!狗娘养的东西!” 周冉握紧了口袋里的硬币,这个雨夜里他给自己定的规则是,如果是花的话,就试试看反抗周继军的“统治”。 他伸手架住了朝他身上招呼过来的木棍,这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力气已经比周继军大了。 周冉喘着粗气:“爸,我以后不会再帮你偷东西了。” 卖掉房子以后,周继军扬言要戒赌,买了两张麻将桌搁在店里,算是开了间小麻将馆。周冉本来想着他在家里打打麻将总比在外面瞎赌博好,没料到周继军存着歪歪心思,要他偷拿客人的钱,偷了还是拿去赌。 “一张两张算什么,人家大老板都发现不了!” “就算发现了能怎么样?你是小孩,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十六岁?十六岁怎么了?被抓那是你没本事!” “你怎么念书不会这也不会!**妈,生你顶个屁用!” …… 周继军没想到他敢说这种话,啐了一口痰,骂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说,我以后,不会再帮你,偷东西了。”周冉一字一顿地重复,猛一用力把棍子抽过来砸在地上,“还有,别打我,下次我会还手。” 时间过得很快,下学期周冉复学读高二。第一天,他悠哉悠哉地骑着自行车上学,果然迟到了。 校门口有个风纪委员,一板一眼,一丝不苟,校服拉链恨不得拉到下巴颏。风纪委员低着头,一本正经地在小本子上写字:“迟到,扣一分,没穿校服,扣一分。哪个班的?” 周冉一眼就认出来,是他的硬币男孩。 第9章 当然,最开始的感情并不能说是喜欢。 因为娄羽琛……太过遥远了,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可能是在布告栏,他的名字在右边的通报批评里,娄羽琛的名字在月考成绩排名的第一位。 -- 第11页 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多,也就是娄羽琛作为风纪委员在校门口做检查的时候和课间操时间。高二那年娄羽琛还没当上学生会会长,不是升旗仪式的主持人。娄羽琛在1班,周冉在吊车尾19班,中间隔着半个操场,根本找不到人。只有散场的时候,运气好的话,周冉能从如织的人群中认出一个背影。 谁都知道清亮的月光有多美,但腤臜的人生并不是靠月光照亮的。人们只能在朴素的灯盏下苟且生活,再趁着偷懒的工夫,偶尔抬头看一看月亮。 想通以后,周冉也就不再计较娄羽琛不认识他这件事了。毕竟月亮哪儿会记得那些朝拜过它的信徒?它只需要,发光。 升上高三以后,见面的机会明显变多了,一是因为作为学生会会长,娄羽琛会很频繁地出现在学校的各项活动上,二是因为两个班有一节体育课一起上。周冉经常借此机会偷看他,原来学生会会长连运动的时候都不会敞开校服,会不会有点严肃过头。 直到两个月前,——月亮是自己掉到他怀里来的。 那天夜里,周冉和往常一样一个人看店,趴在柜台的玻璃桌面上昏昏欲睡,手机里正在播放前几天的篮球比赛。太无聊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心想要不今天早点打烊算了。 这么想着,门口就出现了一位顾客,身上还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周冉愣住了,是娄羽琛……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们这店位置比较偏僻,一般也只有附近几个小区的居民光顾。 周冉腿一勾,拖着板凳坐下。胸腔里太吵,如果不是手机里播放的球赛太喧嚣,他简直怀疑这位唯一的顾客要听见他的心跳了。他做出一副正在认真看球赛的表情,并在进球后夸张地欢呼,其实心思早就飘到娄羽琛身上去了。 周冉余光注意到娄羽琛看了他一眼,然后跨进店门,一进门就往最里面走。 周冉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他走,娄羽琛来到了文具区,——所以学霸逛个超市也是为了买文具吗? 周冉很想叫住他,告诉他我们这是生活超市,文具的种类太少了,要不我拿我没用过的给你。 可是不可以,除了抛硬币那次,他还没正式和娄羽琛说过话呢。 周冉心虚地把手机音量调高,托着下巴肆无忌惮地偷看他。娄羽琛选了几支签字笔,然后在边上的盒子里拿了块橡皮。 娄羽琛拿完东西过来结账的时候,周冉飞快地低下头,捧着手机装作沉浸在球赛里的样子。娄羽琛叫了两次“老板”,他才皱着眉抬起头,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娄羽琛把一把水笔放在柜台上,掏出手机付款:“一共多少钱?” 周冉居然紧张得说不出话,一开口又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十……十二块。” 娄羽琛付完钱,抓起笔走了。周冉还在发愣,愣完发现娄羽琛是不是忘了把橡皮拿出来一起结账。不过也差不了几块钱,问题不大。 周冉趴在柜台上,把脸颊肉搁在玻璃桌面上降温……这是两年多以来离娄羽琛最近的一次吧?这得比布告栏上近一点吧? 晚上周冉盘货的时候发现少了两块橡皮。这盒美术橡皮是他昨天新拆封的,一共三层,每层八块,现在最上面那层少了两块。所以娄羽琛是拿了两块吗?还挺奇怪的,现在除了涂卡也没有哪里要用到橡皮吧。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两天后,娄羽琛又出现了。还是晚上九点左右,穿着校服来到了小周商超。这次周冉假装在打游戏,娄羽琛进去以后逛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一小包qq糖。他没有结账,把糖揣进口袋里径直走了出去。 周冉想,昨天他不是忘了把橡皮拿出来,是根本没想拿出来。——娄羽琛在他家店里,偷了东西。 一开始要接受这个事实很难。他私自把娄羽琛塑造成神,有一天这宏伟的幻象崩塌了,倒下来先把他砸个粉身碎骨。 周冉又开始梦见抛硬币的那一天,梦见自己被当场抓获,梦见被周继军抓着头发按在地上求饶,梦见围观的人们叫他小偷。他被困在里面,所有的惶惑、紧张、恐惧、愧疚、难堪、窘迫交织在一起,能让他一夜之间惊醒好几次。 睡不着的时候,他就爬下楼抽烟,熬得双眼猩红。他想象着如果自己揭穿他,娄羽琛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想象着娄羽琛那个传说中的市长爸会怎么做,会像周继军一样让他下跪道歉吗;想象着周围人的声音和目光,也会像尖刀一样插在他的心上吗。 周冉想,娄羽琛怎么办啊?娄羽琛如果经历这些……他怎么舍得娄羽琛经历这些? 于是有了之后的第三次,第四次……周冉没有阻止他。 他渐渐觉得自己成了娄羽琛的搭档,守在门口尽职尽责给他望风。他珍惜每次娄羽琛来店里的短短几分钟,他们在这个有限空间里无限靠近。 是月亮降落到他的世界里。 在这里,娄羽琛不是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会长,他也不是不争气的倒数第一名。 他们都只是卑劣、下作的小偷,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和他比谁都离得近。 第10章 也许是他的错,周冉想。从头到尾都是他错了。他每一次的纵容都在加码,而现在,多米诺骨牌终于倒了下来,他却不能为娄羽琛顶在前面。 -- 第12页 那次在学校楼梯上短暂的、仿佛是陌生人一般的相遇过后,娄羽琛又消失了。消息还是没有回复,周冉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发过去。 他这辈子都没在“上学”这件事上如此积极过,总觉得会在校门口碰见娄羽琛。娄羽琛会一丝不苟地穿着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对他说迟到了要扣分。 有几次他翘了最后一节课去那家书店,拿了本漫画窝在角落里坐下,心不在焉地翻了半天,一点也没看进去。更多的时候,他不是回忆他们在这里偷偷亲吻的时间,而是在想自己偷偷喜欢着娄羽琛的日子。手机里还存着上次偷拍娄羽琛的照片,穿校服的少年抬手从书架上取书,然后低下头认真翻看,阳光太亮,把他的眼睛映成琉璃一样的浅褐色。周冉举起手机,让照片里的书架嵌进现实的背景里。娄羽琛好像就在那里,好像还在那里。 他也去过他把娄羽琛“捉拿归案”的那家超市,站在娄羽琛拿巧克力的那排货架前面长久地发呆,想着娄羽琛被他“逮捕”的时候到底是乖还是怂?把当时的情境在脑海里复盘了一遍,周冉忍不住傻笑起来。他买了一条榛仁巧克力,走去旁边的公园,坐在他们上次坐的那张长椅上吃。 然后是周四的体育课,周冉蔫蔫的不想动。这天教排球,做完准备活动周冉就跑了。他溜进器械室,在门后随便找了块海绵垫躺下。捡了一颗网球丢着玩,抛起来,接住,抛起来,接住。 周冉脑子里全是奇奇怪怪的歪理。如果现在是丢硬币,正面是娄羽琛会回来,反面是娄羽琛不会回来。而网球没有正反面,所以他会回来的。 其实器械室的角角落落里都很脏,他们躲在这里偷偷接吻,每次娄羽琛的校服都会被弄脏。他从垫子上站起来,半拧过腰拍掉后腰上的灰,有时候头发还是乱的。周冉岔着长腿坐在垫子上,一面抽烟一面看他皱着眉打理自己,像看一只给自己舔毛的猫。 周冉想了一会儿,一时有些情动,赶紧收拾了一下脱缰的心思。快下课了,他还懒洋洋地躺着没动,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了,来还篮球的。 那两个人在讲话,声音不太熟,不是自己班上的,那就是1班的?周冉正准备起身,忽然听到了娄羽琛的名字。 “哎,你说娄羽琛还会回来吗?” “回个屁啊回,我听说差点就进去了!” “真进去啊?他爹不是市长嘛?” “对啊,所以才没进去啊。我爸有个朋友是机关里的,说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这事,都说他把他爸那点脸都丢完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拿的那些奖都是他爸给安排的吧。” “还有学生会会长,也是水来的呗。” “成绩也是吧,他这学期是不是没掉出过前三?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记不记得上学期末期末试卷被偷过,不会是我们的前会长偷的吧哈哈哈,毕竟是惯偷哦,偷完试卷考了第一名?考过几次第一就偷过几次?” “他有这个必要吗?拜托他可是市长的儿子,他只要一句话老师就得毕恭毕敬把卷子送到他家门口吧哈哈哈!” “送什么卷子,当然是直接送答案啊!” …… 两个人把篮球放到铁框里,转过身嘻嘻哈哈地往门口走。周冉已经站那儿等他们了,抬起腿猛一下踹上了门。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周冉一瘸一拐走得很慢,走到一半感觉有人跟着自己。脚步声越来越近,五米,三米,一米。——下一秒,周冉的手腕被人捉住了。 那个人的第一句是:“疼不疼?” 周冉顿了一会儿,偏过头凶巴巴地甩开他,不说话。可是他伤了脚,一拖一拖的,走不快,没几步就又被扣住了手腕。 娄羽琛捏了捏他的手心:“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打架还能输了?” 周冉一听,立马就炸了:“谁他妈跟你说我输了?!人家都进医院了我还站这儿呢?这叫我输了?” 娄羽琛叹了口气:“赢了输了有意思吗?你都要被退学了……” “对啊,没意思!一点也没意思!”周冉忽然就觉得很难受,不安和酸楚累积太多,压得心脏好重好痛,“你都不来学校了我还上什么学啊,趁早回家不是最好,省的浪费钱浪费时间。” 他又一次企图甩开娄羽琛的手,这次没有成功,娄羽琛把他拉进了路边没有灯的小巷子里。 娄羽琛把周冉顶在墙上,从他嘴角鲜红的破口吻起,尝到咸咸的血腥味。 娄羽琛吻得好轻,怕周冉疼。 可是周冉希望能重一点,疼的东西总是比较好记住。 娄羽琛吻着他,吻一下,说一句。 “这是第六十八个,每一个我都记得。” “没回消息是因为手机被没收了。” “今天刚拿回来就看到群里的消息,说你打架要被退学了。” “我就偷跑出来找你。” “还有那天在楼梯上没叫你是因为我妈就在前面,我怕给你带来麻烦。” 周冉被他亲得晕晕乎乎,努力匀出一点脑子听他说话,一只手钻进娄羽琛的衣袖里,摸到他手臂上有几处新的伤:“又……?” “嗯,最近又不太好,变严重了。”娄羽琛把他的手从自己袖子里拉出来,“周冉,我可能要去治病了。” -- 第13页 周冉愣了一下:“治病?治什么病?” “戒掉。”娄羽琛牵住他的手晃了晃,“我不在的时间,给你安排三个任务吧。” “第一,等我回来。” “第二,乖乖上学,别被开除。” “第三,好好学习,等我回来了,我们一起走。” 周冉想了想,表情看起来是很认真地在苦恼:“第一个我能做到,后面两个我尽量行不行。” 娄羽琛说好。 周冉扑上去狠狠咬了他一口:“第七十三个。会长大人,别戒掉我。” 【正文完】 第11章?番外?愿君多采撷 周六中午放学以后,周冉拎着书包回宿舍,到一楼的值班室打电话。 宿管阿姨都认识他了,——每次放假都不回家的小孩。阿姨把桌上电话推过去:“怎么五一节也不回去休息几天啊?” 周冉低头拨电话:“太远啦,一共才三天,回去要一天,过来要一天,累都累死了。” 这家复读学校确实离他家很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回去一趟几乎要穿一座城。——其实距离倒不是主要原因,他主要是怕回去了就得看店,大概率看不了几页书。 他给娄羽琛拨了三遍电话,娄羽琛没有接。宿管阿姨嗑着瓜子问他:“没接啊?” “嗯,可能有事情在忙吧。”周冉放下话筒,“那阿姨我先回宿舍了。” 这所复读学校一直以扎实严谨的学风著称,开学第一天就缴了新生的手机。所有学生只能用宿舍传达室的电话和家人联系,每人每天通话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绝大部分学生都是打给家长的,隔三差五问家长要生活费,让家长送衣服、送生活用品。只有周冉不一样,他每天都会用掉这个通话机会,抓着话筒聊满这五分钟。 周冉穿过走廊,大家都回去过节了,宿舍楼里很安静,转钥匙的时候都能听见回声。他放下书包,坐在桌子前面发了一会儿呆。 娄羽琛没有接电话,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好像说过五一不回家。可能是在准备辩论赛?他提到过五月和别的学校有一场友谊赛。或者学生会又有什么事情?果然大一刚进去都是要被压榨的。还是在自习室看书,手机关静音了?娄羽琛是不是快要期中考试了? 无解。周冉放弃思考,从书包里拿了张数学卷子出来,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十二点。为了提高解题速度,他现在做作业都是卡着时间的。 正写着呢,窗玻璃发出一声脆响,周冉以为是小树枝掉下来砸到了窗户上。他晃了一下神,抬手敲了敲脑门以示惩罚,考试的时候怎么能分心。 看下一题:在平面直角坐标系xoy中,若A点坐标为…… 啪,又有什么东西打在了玻璃上,可能是石子。 在平面直角坐标系xoy中…… 啪,又是一下。 在平面直角坐…… 啪,又一下。 在平面…… 啪,又一下。 在……我操,哪个孙子打扰你爷爷学习?! 周冉扔下笔冲到窗边,拉开窗户探出头往下望:“我操……娄羽琛?!” 不是孙子,是他男朋友。 娄羽琛仰头看着他:“你再说一遍?”周冉傻兮兮地笑,用他不太高超的语文水平形容一下这个画面:阳光下的娄羽琛帅得一塌糊涂、闪闪发光,世间罕有、人神共愤。 他咚咚咚跳下楼,一步跨四个台阶。娄羽琛张开手臂迎接他,被他撞得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才刹住车。两个人就这么在阳光下抱了一会儿,不说话也不想分开。 回到宿舍,娄羽琛问周冉想去哪儿玩。周冉反问他:“你吃午饭了吗?”娄羽琛点了点头:“在车站吃的。” “那不急着吃饭,你先睡一会儿吧,等我吧这张试卷写完我们再出去。”周冉坐回桌前,“看什么看,我本来在这儿考试考得好好的,都怪你忽然出现打断我思路。” 娄羽琛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周冉被子都没叠,钻进去就能直接睡。他抱着周冉的被子嗅了嗅,感觉一下子就他的气息包围了。一路上舟车劳顿,很快,娄羽琛就枕着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娄羽琛醒了以后就抱着周冉的被子神游。过了一会儿,周冉从床围那儿探出半个脑袋,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开口。 “你写完了?” “你醒了?” 一个怕打扰另一个学习,躺在床上不敢动。 一个怕影响另一个休息,坐在下面不出声。 周冉两只手扒着床围,眨巴眨巴盯着娄羽琛勾人的猫唇:“会长,亲一下。” tbc 第12章?番外?愿君多采撷② 娄羽琛坐起来,侧过去吻他。周冉两只手攀着床沿,借力做了个引体向上,两个人的嘴唇飞快地碰了一下。 可能是怕学生分心,复读学校建在偏远的城郊,到最近的商业区也要十几站,倒一次地铁。地铁上不算拥挤,但没有空座。周冉一上车就找了个安逸的角落,一只手把着吊环,另一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本高考英语必背单词手册。 娄羽琛在他边上站好:“休息一会儿吧,别看了。我大老远从北京回来你怎么不多看看我?” “看你的时间还长着呢,这单词我只能看一个月了。”周冉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单词本,嘴里念念有词。 -- 第14页 刹车和加速的时候,娄羽琛怕他站不稳,伸手去揽他的腰。虽然视觉上已经很直观了,但触感上更加明显,——周冉瘦了太多了。 准备下车了,周冉还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于是娄羽琛把他的单词书给没收了。成天闷在学校里看书写字,周冉一进商场看见这么多人,眼晕得不行,人都恍惚了。 娄羽琛抬手在他乱七八糟的头发上摸了一把:“先去剪个头发吧,这狗啃刘海你自己剪的吧?” “没空出来啊,我自己随便弄了弄。”毕竟被男朋友这么说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周冉也摸了摸自己的脑瓜,结果把头发揉得更乱。 娄羽琛回想起两个人一起在小周商超屋檐下看雨的夜晚,那时候周冉头发长长的不爱剪,显得自在又不羁,自己还觉得他那样像木村拓哉。学习这事竟恐怖如斯,能把木村拓哉蹉跎成狗啃刘海。 周冉忽然回过味来:“你又长高了?!”娄羽琛刚刚摸他头发的时候也太自然了一点。 “可能吧,毕竟比你小一岁半,我还在长个子,”娄羽琛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炫耀。 周冉赶紧挺直了腰板:“什么意思啊你,我也在长好吧。” 两个人来到美发店。周冉洗完头发往那儿一坐,发型师问他要怎么剪,周冉想了想:“你直接给我推个寸头吧。” 娄羽琛没想到连狗啃刘海也保不住了:“真的假的……你别冲动!” 周冉意志坚定,心意已决:“真的,省得过几天又要自己剪,而且寸头洗头也快,就洗脸的时候捞点水一起洗就行了,节约时间。” 剪头发那一会儿,周冉脑子里在背各种化学公式,倒也没注意娄羽琛去了哪儿。结束以后,他去前台付钱,在等待区没找到娄羽琛。周冉心里顿时有点慌,他身上没手机,不能给娄羽琛发消息。 结果一转身,娄羽琛从里面出来,周冉差点没认出来,——娄羽琛也剪了个他的同款发型。 周冉脱口而出两个字:“我操!” “不要说脏话。”娄羽琛还没习惯自己的新发型,摸上去扎扎的。 “我!操!”周冉又骂了一遍,“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啊!谁允许你剪了!” 娄羽琛捂着他的破嘴把他拖出理发店:“这不是我的头发吗?要你允许?” “这不是我男朋友的头发吗?怎么就不要我允许了!啊啊啊啊啊你搞什么啊!”周冉简直欲哭无泪。 他这嚎得娄羽琛都怀疑人生了:“干嘛……很丑吗?” “不丑,怎么可能丑。就是……就是本来有这么帅吧。”周冉张开双臂比了个一米的长度,然后两只手往里面收了一点点,“现在只有这么帅了,你感受一下,大概差这么多的样子。” 娄羽琛笑了一下:“神经。” “不过也挺好,你换这个发型估计我能少3.1415个情敌。”周冉特认真地说,“你觉得呢?” 娄羽琛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啊,其实我想的是,今天和你一起剪了头发,等我回学校又见不到你了,照照镜子就知道你头发长多长了,这样就能想象出你的样子了。” 周冉心里跟过电似的,酥酥地发麻。 两个人都没剪过这么短的头发,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脑袋冷,又去店里买了一黑一白两顶情侣鸭舌帽戴上。 吃过晚饭,周冉才想起来问娄羽琛晚上住哪儿。娄凯高升了,娄家搬去了别的城市居住,娄羽琛回来其实是没有地方可以住的。 娄羽琛说自己订了快捷酒店,就在复读学校旁边。这家酒店周冉知道,一些家长来探视孩子的时候会在那里住。 于是又坐地铁晃晃悠悠回去,从地铁站去学校,先经过了酒店,两个人停下脚步。 “那你上去吧。” “你要去哪儿?” “回学校啊。” “回学校干嘛?” “做题啊,今天还要做一套英语卷子。” “不能明天写吗?” “明天要写明天的啊!” 娄羽琛抿了抿嘴唇,抓着周冉的小指不放手:“哥哥,我不敢一个人睡。” tbc 第13章?番外?愿君多采撷③ 娄羽琛洗完澡出来,看到周冉坐在桌子前埋头学习。这家快捷条件一般,平时也就是那些“探监”的家长过来住,睡一觉就走了,所以陈设方面比较简单。那台灯就跟摆设似的,都照不亮一本书。 那几张英语卷子都皱巴巴的,一小格一小格,估计是周冉叠成豆腐块塞在口袋里带来的。他一只手按着试卷翘起的角,另一只手握着笔,在写最后的作文。 室内有点闷热,但毕竟还不到要开空调的程度。周冉没穿上衣,顶灯洒下的黄色灯光笼在他身上,将他裸露的皮肤涂成诱人的蜜色。 娄羽琛披着酒店的浴袍,走到他身后,坐在床沿上,盯着他毛茸茸的寸头:“你是不是没吹头发?” “不用吹,一会儿就干了,相信我。”周冉作为比他早洗了十分钟澡的前辈分享经验,“我快写完了,答案没带出来,你一会儿给我批一下吧。” “周冉。” “嗯?” “周冉……” “啊?” “别写了。” 娄羽琛踩着转椅让它转了半圈,把周冉转过来面对自己。然后腿一勾直接把转椅拉到自己面前,两个人膝盖碰着膝盖。 -- 第15页 娄羽琛的手从自己的膝盖爬到周冉的膝盖上,隔着校服裤子摸了摸他瘦得没几两肉的腿:“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啊?” “……你生气了?”周冉眼神晃了晃,被他触碰过的地方着了火一样烧起来。 “比起看我,你好像更想看书。”娄羽琛顺着他紧绷的腰线往上,两只手一路游走到锁骨,十指相扣在他的后颈。他把周冉拉近了,小心地吻他。 像某种可怜兮兮的小动物,怕自己不被喜欢了,怕会被丢弃。带着点讨好,带着点委屈,每个吻都在试探。 亲一亲下巴可以吗? 亲一亲鼻子可以吗? 亲一亲嘴角可以吗? 亲一亲下嘴唇可以吗? 不会推开我吧? 即便是受制于人的时候,比如第一次在器械室,周冉开玩笑让娄羽琛亲他一下,娄羽琛都没有显出这种居于弱势的表情,那叫一个不卑不亢。 这样的娄羽琛很陌生。于是周冉热切地回吻他,他的舌尖扫过娄羽琛干燥的嘴唇,顶开牙关,似有若无地舔了舔他的上颚。 这是娄羽琛的敏感地带,每次碰到那里他都会激灵一下。这次也不例外,舌头刚点上去,娄羽琛整个人就颤了颤。 周冉忍不住伸手抱他。娄羽琛的浴袍本来就穿得松松垮垮,被他这么一动,肩膀那儿没挂住,慢慢滑了下来。两个人坦诚相见,胸口贴着胸口,听见双倍数的杂乱心跳。 一直吻到缺氧才分开。 周冉低下头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轻轻吐出一句话:“你不明白。” 娄羽琛垂着腿,用脚心去碰周冉的脚背,然后把脚尖探进校服裤腿,摩挲着周冉的脚腕和小腿:“那你告诉我。” “因为……这次考不好就完了。”周冉说。 说起来他复读的学费有一半还是娄羽琛出的。第一次高考失利后,他想复读,但是周继军肯定不会给他掏这笔钱。 他每天在家看店也没工资,于是白天假装出去野,其实是在商场里找了份兼职打工赚钱,玩跳舞机吸引顾客那种。娄羽琛高考全市理科第三,接了几个家教的活,从早忙到晚。 一个月以后,两个人把赚到的钱放一起,先斩后奏去交了学费。周继军知道以后天天骂他赔钱货:“就你这种人还想考上大学啊?高中三年的学费已经浪费了!你还好意思再去浪费一年!嫌家里钱太多啊?少出去给我丢人了!”后来开学了也是娄羽琛陪他去报到的。 “下午我不是说看你的时间还长,其实不是的,我说谎了。”周冉疲惫地笑了笑,“我怕考不好以后都没机会见你了。怎么办啊?” 他不可能有机会再来一次了。 tbc 第14章?番外?愿君多采撷④ 周冉抬脚踩在床沿上,娄羽琛握着他的脚踝拉了一把,周冉就顺势压在他身上,两个人往后一倒,滚进身后柔软洁白的床单里。 周冉仰面躺着,摆开长手长腿,忽然抬起手指着天花板:“你看,你就像在那里。”再指地板:“我呢,在地上。我就像一块木地板,还做着白日梦,想变成天花板,因为你在那里。” “我就在这里,你哪里也不用去。”娄羽琛翻到他身上,按着他的肩膀,低下头一下一下认真地吻他。 周冉也抱他。少年人腰身劲瘦像一只蛰伏的豹,周冉的手指顺着脊柱沟一路往上,抚过漂亮的肩胛骨,搂在他的肩上。 靠得太近了。他们的嘴唇相接,四肢交缠,就连心脏都是靠在一起的。娄羽琛托着他的后脑勺吻,周冉也抬手去按他的脑袋。娄羽琛短短的头发碰着他的手心,一点也不扎,软软的。 周冉有种奇怪的想法,好像他们两个都变回了小婴儿,刚生出来,只有一点绒绒的胎毛。他们拥抱着,因为从胚胎开始他们就是一体的。 以至于娄羽琛说话的时候,周冉都觉得他不是在说话。他只是想了一想,自己就已经接收到他的意念。 娄羽琛说的是:“我明白的,周冉,我明白。” 这是娄羽琛第一次和周冉谈起“在那里”的事。他说周冉你知道厌恶疗法吗? 周冉知道,娄羽琛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在网上搜过很多这方面的消息,但是听娄羽琛自己说出来完全是另一回事。 周冉不说话,从床上坐起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忘了头发剪短了,摸到一手短短的茬儿。周冉发现自己的头发还挺硬的,和娄羽琛的摸起来完全不一样。 他爬到床尾去够桌上的校服外套,从口袋里掏了一盒烟。 娄羽琛跟着坐起来,伸手。周冉经常在他面前抽烟,但是素来不准他抽,永远是那句“好学生不能抽烟”,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把自己嘴里那支烟拿给娄羽琛,自己重新点了一支。 娄羽琛说,他们让我不断想象偷窃的情境,比如在你家店里,或者超市,或者书店,当我想象这些的时候给予一些惩罚性的措施。最开始是在手腕上套了根皮筋,想一次弹一次,但是你知道的,这么点痛感其实对我来说完全没效果。再往后有两种,电击和催吐。我妈说电击不行,把脑子电坏了以后还怎么上学,那就催吐吧。然后每次喝催吐的药水……反正就是这么治的。 我是这样回到有你的世界的。 周冉皱着眉,不说话也不看他,两手一撑一腾身坐到桌上。 -- 第16页 两个人各自埋头抽烟,娄羽琛说:“周冉,我是个有问题的人,有病的人,不正常的人。对我来说,你才在那里。”他指了指天花板,又踩了踩地下:“我在这下面,很下面很下面,地下十八层吧。” 周冉没抬头,只微微抬了抬眼,于是这个眼神像是写满威胁的瞪视:“胡说什么呢。” 娄羽琛站起来,走过去,两只手按在周冉的膝盖上:“真的,你离我的距离,比我离开你的距离,要远太多太多了。” 周冉听不懂,他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娄羽琛的双眼,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娄羽琛摘掉他嘴里衔着的半支烟,换自己的嘴唇堵上去。然后吻他宽阔的肩,吻他平展的锁骨,吻他的胸口和挺立起来的樱珠,吻他结实平坦的小腹。 这一路往下,娄羽琛整个人下沉再下沉,终于屈膝跪伏在周冉身前。 他曾经被这个人看过最丑陋的样子,他被他救回人间、拉回人间。他要时刻碰着他,抱着他,吻着他,才能确信自己在这里。 周冉坐在桌上,长腿低垂着。 娄羽琛环着周冉的腰,下巴隔着校服布料蹭了蹭周冉的膝盖,切切地仰视他:“可以吗?”是低微的恳求,也是怀着热望的邀请。 tbc 第15章?番外?愿君多采撷⑤ 周冉记得两个半月以前,娄羽琛十八岁生日,那天是周五。十点下了晚自习,周冉第一个冲回宿舍,抢占了值班室的座机。 他给娄羽琛拨电话,拨了三遍,一直没人接,而身后已经排起了长队。因为家长可以趁周末的时间过来送一些生活用品,所以周五晚上打电话的人总是特别多。拨到第四遍还是没有接通,周冉不好意思一直占着电话机,只好放下听筒到队伍最后面重新排队。 一排就是半个多小时,终于又轮到了。快十一点了,周冉怕娄羽琛已经睡了,可是不打这通电话又来不及祝他生日快乐。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每一声都显得无比漫长,到第九声的时候,终于有人接了。 娄羽琛:“喂?” 虽然只有一个字,周冉马上听出了和往日不同:“……你喝酒了?” 娄羽琛没回答:“周冉,你在哪里啊?” 能问出这问题那确实是醉了,娄羽琛现在是难得的不太聪明,周冉笑:“我在学校啊,还能在哪儿。你呢?” “和同学在KTV。” “过生日吗?” “嗯。” 周冉忽然就说不出话了,连最简单的“生日快乐”都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又来了。 ——娄羽琛正在离开他,正在从他的身边溜走。他们之间隔着太远的距离,他不知道娄羽琛今天上了什么课、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开心还是不开心?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喝过酒的缘故,娄羽琛的呼吸有点重,他说:“周冉,再过一个小时我就是大人了,我们什么时候做大人做的事?” 周冉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娄羽琛说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他不说话,娄羽琛就在电话那头继续叫他:“周冉,把我变成大人吧。” 周冉瞬间面红耳赤,慌乱地抬眼偷看宿管阿姨的表情。明明周围的人是听不见的,但他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他不敢多说什么,低下头很克制地“嗯”了一声。 娄羽琛也跟着傻乎乎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那今天的生日不算,等你把我变成大人那天才算。” 周冉脑子里噼里啪啦放起烟花,理智都快熔断了。他匆匆丢下一句“生日快乐”,然后哐一下砸下话筒,在众人莫名其妙的注目礼中噔噔噔跑上了楼。 十分钟后,他冲到水房里,企图用凉水给自己着了火一样的身体降温。 当晚,周冉就做了一个“把娄羽琛变成大人”的梦,生动又具体。以至于第二天他不得不早起了一刻钟去洗身上湿漉漉的内裤,这一整天心猿意马,学习效率十分低下。 两个半月以后,这事真的发生了。毕竟梦里经历过一次,怎么也有点经验,但是周冉总觉得好像和梦里……不太一样? ——娄羽琛跪在他的双膝之间,嘴里含着他半硬的阴茎。很奇怪,明明周冉才是“被服务”的那个,却完全没有把握到主动权的感觉。 周冉坐在桌板上,校裤被脱了丢到一边,内裤还悬在左脚脚踝上。因为浑身赤裸,他感到不安和羞怯。周冉下意识地想要合拢腿,随着这个动作,双腿内侧的皮肤一下子贴到娄羽琛的皮肤上,下一秒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弹开,这下彻底变成了大敞着腿的姿势。 娄羽琛只顾埋在他腿间,动作生涩地吞吃着他的性器。 因为是第一次,不懂得轻重缓急,也不懂得嘴唇要包着牙齿,什么都不懂。 娄羽琛觉得用力一点、深一点总是好的。他握着周冉的东西慢慢往嘴里送。周冉的尺寸比想象中还要夸张一些,很快嘴唇上下就被一点一点撑满了。因为太干涩,很难再深入。娄羽琛撤出一点,伸出舌尖舔了舔肿胀的肉柱。 娄羽琛的舌头裹上来,热的,湿的,软的,周冉的呼吸一下就乱了,他有些难耐地往前挺了挺腰。 娄羽琛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一记,肉头猛一下顶在了他软腭上。口腔里陌生的触感让他微微蹙起眉,他抬起眼有点迷茫地望向周冉。 -- 第17页 周冉遵循本能伸出手,本来想扯住娄羽琛的头发,但是头发剪得太短,最后变成了按在他的后脑上。这也许是个适合审讯的姿势,周冉想。他忽然吃起了两个半月以前的醋。 他掰着娄羽琛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会长,你的十八岁生日是谁陪你过的啊?” 娄羽琛口腔里被他完全填满了,根本就是个没办法开口回答的情形。牙关发酸,口中分泌出更多的唾液,他借着湿润粘稠的涎水又把周冉吞进去一点,不自觉地发出有些难受的哼声。 周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绷紧了,皮肤下面好像藏了炙热的火种。他额角的汗水淌下来,倏一下滴到娄羽琛的肩膀上,汇到他的汗水里去,沿着他起伏的身体轮廓画出他的肌理。 “男的?” “女的?” “话剧社的学姐?” “你们班那个会弹钢琴的副班长?” “新生晚会一起的那个主持人?” “约你上自习的学长?” “还是你那三个室友?” 周冉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需要娄羽琛给他一个回答。他只是嫉妒,嫉妒得眼睛发红,嫉妒他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陪伴娄羽琛过完零点的那个。 随着周冉不自觉地挺送,娄羽琛也卖力地吞吐着。好几次周冉撞在他喉头的软肉上,捅得他差点干呕。他膝盖压得更低,眼睛里已经盈满了生理泪水,仰视周冉的时候闪着粼粼的水光。 最后一下进得太深了,直接堵到了娄羽琛的嗓子眼。娄羽琛呼吸不上来,喉头猛一阵收缩,紧紧夹住了周冉的肉头。 周冉一顿,迷迷蒙蒙伸手去推娄羽琛,想让他退出来。娄羽琛含着没动,下一秒就被他灌了满嘴。 他抽了张纸巾,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呼吸匀过来。反倒是周冉还在喘,脱力了一样半倚在背后的墙上,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娄羽琛腿有点发麻,摇摇晃晃站起来,又俯身在他腰上亲了一下,湿漉漉的短发碰着他的胸口。 娄羽琛说:“我十八岁生日,明明是和你一起过的。” tbc 作者有话说: 会长是攻?下章继续 第16章?番外?愿君多采撷⑥ 周冉有点发懵,原来娄羽琛还记得两个半月前自己说过的“生日留着和你一起过”。 他抓着桌角,探身过去亲了亲娄羽琛的嘴唇,然后尝到了他嘴角上残留的精液的味道。周冉皱着眉放开他,娄羽琛故意问他:“你躲什么啊?什么味道?” 周冉撇开头,抹了抹嘴:“奇奇怪怪的味道,好腥。” 娄羽琛笑:“你怎么自己的东西还嫌弃?”他两手一环,掐住周冉的腰把他抱起来,再一转身放倒在床上,自己跟着压上去。 周冉愣了一下,感觉到他身下鼓鼓囊囊的东西贴在了自己大腿上,他的脸刷一下红了,莫名比刚刚还要燥热,忽然就很想逃,可是娄羽琛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动都动不了。 娄羽琛故意用顶起的小帐篷蹭他:“怎么办?” “什、什么怎么办……”周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假装听不懂。 娄羽琛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你说呢?” 周冉动了一下,腿根在娄羽琛的胯间碰了碰:“你要我用、用手还是、还是用嘴?” “哪个嘴?”娄羽琛从容地说着荤话,伸长了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两样东西。 周冉有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娄羽琛学习上比他强就算了,怎么在这种事情上也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为了显得不那么笨,周冉把他手里的小纸盒子抢了过去,拆开最外那层塑封包装,拿了一个出来。动作要帅,表情要酷,他咬住安全套的一角,撕开塑料包装纸。 娄羽琛踩着裤脚蹬掉了自己的牛仔裤,他里面穿着一条浅灰色的棉质内裤,下面鼓鼓的,顶出一个夸张的形状,薄薄的布料已经洇湿了一片,隐隐约约透出皮肤的颜色。 娄羽琛过来牵他,抓着他的手把自己的内裤扯下来,硬挺的阴茎擦着裤边跳了出来。 周冉吹了声口哨,他总是乐于用这招来调戏娄羽琛,但这次明显底气不足。 他举着刚拆出来的套子傻眼了,发现自己确实很笨,这东西拆出来是给谁用的呢?肯定不是给他这个已经解决过一轮的人用的。怎么想娄羽琛都是故意的?自己好像被他套路了? 娄羽琛又掌着他的手展开套子。周冉一边僵着手指给小娄羽琛穿衣服,一边因为紧张开始没话找话:“抽屉里居然有这玩意儿,我还以为这酒店都是给家长住的呢,哈哈,哈。” “这是我带来的。”娄羽琛扑上去压着他,“周冉,我蓄谋已久。” 周冉浑身僵硬,现在的情形和梦里那是太不一样了,他干笑了两声,有点想逃:“要不?咱、咱们今天还是算了吧?你坐了好几个小时火车也挺辛苦的!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嗯嗯!” 紧接着他就说不出话了,因为娄羽琛咬住了他的耳垂。周冉的耳朵尤其敏感,娄羽琛这举动明显就是故意的。 周冉整个人弹了一下,两条腿不安地伸了伸,立即被娄羽琛卡在身下不能动弹。与此同时,娄羽琛的手也慢慢伸向他身后。 周冉差点跳起来,又惊又怕地吼了一声:“操!” -- 第18页 娄羽琛在他浑圆的臀肉上揉了两下,特不要脸的来了一句:“遵命。” 娄羽琛挤了点润滑液在手心里搓了搓。周冉破罐子破摔,趴在床上,一脸的视死如归:“搞快点啊你,干嘛,搽香香呢……” “我怕太凉了你难受。”娄羽琛的手指刚碰到周冉的臀缝,周冉的小穴就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臀肉跟着一阵哆嗦,又软又弹。 娄羽琛胯下硬得发痛,他按着周冉的腰,迫不及待地拿肿胀的阴茎挤进他的臀缝里蹭了又蹭。 周冉扭过头又看不到身后,还以为靠上来的是娄羽琛的手指,明明心里又怕又紧张,还是胡作豪迈地催促他:“在我后悔之前你赶紧的行不行?” 这是甜蜜又痛苦的漫长过程。娄羽琛搂着他,一面做扩张,一面吻他的耳朵。亲吻他的耳垂,舌头滑过耳廓,再用牙尖轻轻磨着他的软骨。周冉的呼吸完全乱套了,到后来难以自抑呻吟出声。这种快意远胜过身后的痛感和怪异,当娄羽琛停下来喘息的时候,周冉就扭过头,自己循着他的嘴唇吻过去。 娄羽琛把手指抽出来,换自己的阳具顶上去。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念,尽可能慢地往里面送。毕竟是第一次,周冉太紧了,他的扩张也不太充分,一会儿穴口就像小嘴一样吮住了柱身,甬道也绞紧了顶进来的肉头。 有点涩,可能是润滑液用得太少。娄羽琛往两个人身体相交处又挤了小半瓶,然后掐着周冉的腰用力往里面挺了一下。 周冉倒吸一口凉气,两只手瞬间捏紧了身下的床单。 娄羽琛低头看见周冉闭紧了双眼,嘴也绷成了一条线,一副忍痛的表情。他摸了摸周冉汗津津的额头和鬓角,软着声说:“是不是很疼啊?要不今天还是算了?” 周冉瞬间睁开眼睛,扭过头虎视眈眈地瞪着他:“靠,你敢?!那我刚刚被你弄来弄去的不是都白弄了?!错过今天你这辈子没机会在上面了我跟你讲!” 于是娄羽琛吻了吻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的嘴唇。 一开始两个人都不太舒服,周冉只感觉到陌生又强烈的痛感,娄羽琛进退两难被夹得十分难受。两个人一面拥抱、接吻,一面慢慢地互相适应。 娄羽琛想到在周冉家超市二层偷喝啤酒那次,他在心里把他们两个比做两个飘飘摇摇的气泡,而现在他们终于融合在一起,变成了同一个。 娄羽琛端着周冉的腰抽插挺送,肉和肉拍击在一起发出时快时慢的脆响。这或许是一次笨拙的、单调的性爱,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在一起”。 直到完全释放出来,娄羽琛还是舍不得从周冉身体里撤出来。他插在周冉身体里,两个人就这么浑身是汗地连结在一起,黏糊糊地抱着、搂着、吻着。 周冉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娄羽琛揽着他的腰,像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拍:“明天吧,学校有点事要回去。” “靠,这么快?你他妈赶回来一趟是专门来操我的吗?”周冉软绵绵地给了他一拳,“不会明天一醒过来你已经走了吧?” 娄羽琛捉住他的拳头,吻他的手指:“当然不会。” 我在明天等你。 我在每一个明天等你。 我等你,像你等我一样,等你。 【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