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高H调教,1V1)》 长生桥(一) 晌午,太阳很毒。 阿狸挎着个竹篮子一瘸一拐的走在荆州城的石板街上,篮子里是刚在宝仁堂药房抓的活血化瘀的敷药,前些天,她下地插秧子,起身时在田垄上绊了一跤,右脚脚踝立刻肿了个大包,痛的钻心。 阿狸有些懊恼,她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乡里乡亲的没人不夸她又巧又利索,比男人还中用,谁能想到一不小心翻了船,现在走路都不方便,这些药可真贵啊,阿狸看了看篮子里的几个小瓷瓶里的药粉,这么点儿药叁吊钱,真是在明目张胆的抢钱! “姑娘,上好的胭脂嘞,走一走看一看嘞——”路边买胭脂的小贩冲阿狸的背影猛地一吆喝,阿狸一惊,转过头,买胭脂的小贩冷不丁看见她的脸,后半句吆喝直接扼在了喉咙里。 小贩看这姑娘背影猿臂蜂腰,颇为窈窕,还以为正脸必是个大美人,故冲着她吆喝,谁知道一转过头脸竟然如此骇人,这姑娘右半张脸明显是曾受过极重的灼烧,伤疤增生纠结在一起,让人不敢细看那些弯弯绕绕的纹路,又因为伤疤经年累月的挛缩,牵扯的嘴角和眼角都变了形,整个人口歪眼斜的,再加上那黝黑粗糙的皮肤,一看就是个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干粗活的村妇。 呸!丑八怪,晦气!小贩在心里暗骂一声,冲着阿狸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种恐惧又嘲讽的眼神阿狸早已见怪不怪了,四年前,她把烧的滚烫的匕首戳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什么闭月羞花的容貌,什么金尊玉贵的身份,为了生存,她早已全部抛弃。 长生桥横跨荆州城细细的护城河,是一座很小很破旧的拱形石桥,连接着荆州城里和庄里镇,太阳渐渐没那么晒了,过了长生桥回到庄里,再走上半个时辰,就能到阿狸的小农庄了。 可是今天,不知怎得,阿狸突然对这平平无奇的长生桥涌起了无限的好奇,她突然很想知道桥下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当然是护城河啦还能是什么,阿狸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手脚却不听使唤一般沿着桥边的石阶,一路来到了幽静的桥下。 嗯……果然,就是护城河而已,荆州城的护城河很脏,平时就散发着隐隐的酸臭气,桥下这里更是堆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聚集的腐败垃圾,更是臭不可闻,河水都染成了浑浊的铜绿色。 “水……我要喝水……”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叫唤,阿狸唬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原来那一堆堆的垃圾中,竟然趴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小乞丐身上破烂褴褛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无数的苍蝇围着趴在地上的人嗡嗡嗡的乱飞,这也是刚才为什么他完美的隐身于垃圾堆,阿狸也完全没有发现的原因。 被吓到的阿狸还没能完全回过神,她一脸震惊的看着地上一寸一寸虫子一样蠕动着想要向护城河爬去喝水的小乞丐,“别喝!脏死了!”她脱口而出一声尖叫,在空旷的桥下引发了一连串回音。 小乞丐听到她的声音,艰难的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天啊,这是怎样一个少年。 因为严重的脱水和饥饿,蜡黄泛着青绿的面孔已经完全脱相,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球则往外突出,嘴唇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一层一层开始脱皮,一副将死之人的恐怖面孔。 天生的恻隐之心让阿狸无法袖手旁观转身就走,正好出门带了水壶,给他喝些水又有何妨呢?阿狸拿出水壶壮着胆子走向少年,缓缓蹲下“我这里有水,我给你喂些水喝,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阿狸就被一股刺鼻的臭味的呛得连咳好几声,天啊,好臭!怎么会这么臭!这人比旁边的垃圾更臭十倍百倍,而且这种钻心的恶臭,不光是气味刺鼻,更激起人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回忆陡然被这刺激的气息激发,一些这辈子都再不愿意想起的黑暗往事毫无征兆的在脑海中呈现出一些破碎的片段,阿狸摒住了呼吸。 这是尸臭。 叁天后。 阿狸看着竹榻上昏迷的少年。 天知道那天黄昏时分她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一个人一瘸一拐的把恶臭的小乞丐背回了自己庄里的小农庄。虽说这小少年看样子也就是十叁四岁的年纪,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比一整根毛竹子重不了多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产生把他捡回来的想法呢? 啊那当然是——阿狸在竹榻边上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喂水的时候阿狸内心惊悚异常,为什么活人也会散发如此大的尸臭,这人到底是人是鬼,正害怕着,少年脏的发黑的枯手突然紧紧攥住了阿狸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阿狸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内心全是臭死了吾命休矣长生桥应该改名短命桥等瞬间的想法,谁知下一秒,少年白眼一翻,裹挟着巨大的臭气直接往阿狸怀里倒去。 天啊,这下他真死了,喝了口水喝死了。 而自己则要被活活臭死了。 阿狸屏住呼吸,颤抖的手指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居然还有气,没死!手却紧紧抓着,怎么也掰不开,阿狸自认力气不小,竟然连少年的一根手指都掰不开。 最终脑海里一番斗争,就这手拉手的姿势,阿狸把少年的身子往自己背上一翻,一不做二不休,送佛就给他送到西,暂时多一张吃饭的嘴而已,这点儿口粮还省的出。 “嘻嘻,看呐!丑八怪背个臭死人当相公!”想起回村路上那些个熊孩子嘲笑自己编排的瞎话,那些熊孩子才喊了几句,就一个个作势欲呕被熏的退出八丈远,阿狸想起那场景嘴角不由勾起,她拧了个帕子,帮竹榻上昏睡了叁天的少年擦了擦脸。 衣服已经帮他换过,就穿阿狸自己的旧粗布衣服,身上也尽量帮他擦干净了,每天抱起少年给嘴里喂一些米汤,那股刺鼻的尸臭竟然渐渐完全散去。虽然依旧骨瘦如柴,少年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你可快醒来罢。”阿狸自言自语“你要是死了我还得埋你,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只能草席一卷埋在乱坟岗,麻烦的要命,而且我也不想才过了半年就又去埋人。” -- 长生桥(二) “我这是死了吗?”两个眼皮沉得如同灌了铅,少年尽力睁开双眼,白日刺目光线让他的双眼有些不适应。 “居然真的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一个女声从竹榻边传来,少年循着声音定定神向女子瞧去,本身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却猝不及防瞥见阿狸骇人的面貌,竟然被唬得清醒了大半。 好丑的人。 少年明显是被吓愣了神,张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用虚弱的说,“渴,想喝水,还想吃东西。” 一醒就又想喝又想吃的,真当别人是佣人啊,许是少年看见她容貌时眼中的惊诧刺痛了阿狸,她心里暗暗不满,却还是起身下厨房,不一会就端出一碗细细的鸡汤面,啪的一声掼在少年面前。 “吃吧。” “……谢谢”少年端起碗,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本身在气头上,可少年凶猛的吃相却让阿狸隐隐心生不忍,如今世道并不太平,这人一定是挨饿了很久,看他吃的差不多了,阿狸开口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是荆州人吗?你家里人呢?” 少年闻言停止了咀嚼,只是两个腮帮子还被食物塞得满满的,他困惑的歪了歪头,似乎在仔细思索阿狸的问题,然而一番苦思似乎也没有什么结果,他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全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真不知道”少年无奈的耸耸肩,举起碗喝下一大口鸡汤,含糊不清的说“要么就是我没有名字,要么就是我有名字但是已经忘了,反正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神情语气颇为诚恳,阿狸自认识人很准,却也一时难分真假。 说不定真是坏了脑子忘了之前的事情呢,这种失忆的人阿狸以前还真遇到过,再说了,少年言语间条理颇为清楚,说明最起码不是个傻子。 “你无名无姓的,看样子也是个居无定所的可怜人,既然身体还没好全,这些天可以在我这里修养。”阿狸终究还是没法对落难的少年袖手旁观,长时间养着他确实很困难,但只是修养上几天也无妨。 “……谢谢”少年用袖子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是您救了我,我也不能厚着脸皮赖在这里,您放心,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只要您吩咐,我一定照做。” 呦小子,能说出这话倒也不算忘恩负义,只是你这细胳膊细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又能干什么呢?阿狸微微一笑,“你有这份心最好,只是近期还是不要勉强,还有,没有名字终究不方便称呼,你给你自己取个名字罢。” 少年闻言微微一怔,过了半响犹豫着说,“我对我的过去真的已经完全忘记……可是为什么没有忘记怎么说话呢?这我也想不大明白,我合该是不识字的,自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名字,所以还是您来取这个名字吧。” 提到识字,阿狸心里微微警惕了几分,如今她是个乡下的粗野村妇,自然也不应该识字,于是她笑道,“不识字有什么稀奇,我也不过勉强识得几个大字,不是个睁眼的瞎子而已,”她微一思索,“我是在长生桥下遇见你的,那你就叫‘长生’吧,你如今大难不死,想必以后必然是个长寿有福气的。” “好,听您的。” “还有啊,我叫戚阿狸,看你的样子,我该比你虚长几岁,你可以直接叫我阿狸,或者也可以唤我一声阿姐。”阿狸狡黠一笑,她这一笑露出一口排贝般的白齿,一双眸子也被这笑容感染弯了起来,显得她的面容竟也没有那么丑陋可怖了。 “阿姐,”少年蛇随棍上,举起空空的木碗,“我还想再吃一碗。” “……” ———————— 阿狸和长生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阿狸:卧槽好臭 长生:卧槽真丑 -- XROúгOUщú。℃ом 竹篾少年 一个月后。 真能吃! 水槽边洗碗的阿狸心里暗骂了一声,谁能想到这么纤弱的一个小少年,居然饭量是自己的两倍不止,真是捡回来个祖宗。 此时,“祖宗”正拖着把小竹椅,在院子里边晒着太阳,边熟练的用竹篾编竹篮。 虽然内心嫌弃长生异于常人的饭量,但是阿狸也不得不暗暗赞叹长生编竹篮的手法十分娴熟灵巧,床上躺了几天后他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身体仍然十分虚弱,没走上几步就得停下来歇一歇,可这么好的劳力不干活干吃饭也让阿狸心烦,干脆砍了毛竹回来,劈成竹篾,教长生编竹篮竹篓,没想到只教了一遍,长生就迅速上手,不一会儿就编的比阿狸这个师傅还要精致灵巧,他甚至还能用竹篾编出栩栩如生的小动物形态,阿狸把长生编好的物件拿到集市上去卖,竟也很快卖光,得了几吊钱。 如今长生坐在院子里,一双巧手上下纷飞,几根晒好的竹篾如同能明白他的心意一般听话的编成错落有致的花纹,长生目不转睛只盯着手里的活计,丝毫没注意阿狸也在旁边出神的盯着他看。 比起一个月之前见到的人不人鬼不鬼骷髅一般的小乞丐,长生现在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脸颊上也有了肉,不像之前那样瘦的凹下去,脸色也红润了精神了,许是天天见面不觉得这些改变有什么稀奇,阿狸如今重新审视长生竟发现,长生其实是个颇为耐看的小少年。 他生了一双细长的眼,眼角微微上挑,可能因为长生本身性格颇为散漫的缘故,总觉得双眼好像没完全睁开一般透着股慵懒的劲儿,直挺挺的鼻梁连接着一个肉肉的鼻头,带着一丝幼稚的孩气,双唇生的有些厚,可却并不显得野蛮,反而和五官配合在一起流露出一种少年特有的懵懂气质来。 “编的真好。“阿狸不由轻轻赞叹,或许他之前就是个编竹篾的,阿狸心里忽的冒出这个想法,搞不好再过几天他世代编竹篾的爹妈就会找上门索要这个竹篾少年,连带着把他挣得钱也都要走。 “……嗯“长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哼,算是对阿狸赞扬的回应了,其实这一段相处阿狸发现,长生并不是个多话的人,甚至在他这个年龄的少年里算是有些沉闷了,就算半个月前身体基本好了,他也极少出门与庄里同龄的少年一起玩耍,每天不是一言不发的编竹篾就是默默的等她干完农活回家,很多次阿狸看见日落时分长生在柴门前来回踱步的身影,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只是为了等待自己,这个目的如此单一且乏味,阿狸却因这件无聊的小事内心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可长时间不出门也不是什么办法,人总得走一走看一看散散心不是吗? “长生,咱们明天去荆州城里逛好不好?” “要干嘛?”长生停下了双手里的活计,“我还有很多竹子没编完。” 阿狸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那后山的竹子漫山遍野,一个人能把所有竹子都编完吗? “我上个月在宝仁堂买的敷药效果很好,我想这再买一些备用着。进趟城,也给你扯些布好好做一套衣裳。”买药是假,给长生做衣服确实是阿狸的真实,毕竟一个半大的男孩子穿着自己的旧衣服是有些过于寒酸了。 “……好吧。”长生瞥了阿狸一眼,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继续干手里的活计。 荆州城 阿狸本想带着长生直奔布庄的,可是长生皱着眉一脸疑惑的“不是说好去宝仁堂买药么”的神情又让阿狸无法忽视,既然说了谎就得去圆,阿狸叹口气,只好先带着长生来到宝仁堂。 令阿狸没有想到的是,长生一进宝仁堂,宝仁堂的掌柜伙计看到这小少年的脸,竟纷纷露出颇为惊恐的神色,连招呼客人的伙计都哑了声,只偷偷打量这个清瘦的少年。 难道长生的脸比自己的脸还惊悚吗? 掌柜的颇为不自然的招呼了阿狸几句,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阿狸本意是买些治伤寒之类的常用药,没想到还没说几句,掌柜的就“抱歉没有这副药”“要打烊了”“客官改日再来吧”一连串话几乎是轰一般的把姐弟二人赶出了铺子,还立刻就关上了门。 “大白天的打烊?唬谁呢?”阿狸小声抱怨一句,虽然她容貌已毁,但阿狸自幼就整洁干净,她挽起的长发收拾的一丝不苟,虽然身上是粗布的襦裙,但是洗的干干净净,熨的平平整整,长生也被她收拾的利落整齐二人才出的门,虽然很多人第一次见她的脸都会一惊,可她还从没有被人从店里赶出来的经历,再说了,上次她独自来买药也没碰见这种事。想到掌柜见到长生的异态,阿狸不由得想这事可能与长生有关,或许直接牵连到长生过去的经历。 “长生,你认识宝仁堂的掌柜吗?”比起拐弯抹角,阿狸喜欢直接发问。 “不认识。”长生神色茫然的摇了摇头,看着绝不像说谎的样子。 既然不认识,他们那狗眼看人低的态度就实在令人气愤,阿狸拉起长生的手,转身就要回去敲开宝仁堂的门,让他们给个说法。 “阿姐,别去。”长生反手一把拉住阿狸的手腕。“我确实不认识那些人,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刚才一见到他们,我内心就莫名涌起一种厌恶。” 那孩子怎么会还活着呢?关了店门,宝仁堂的刘掌柜只觉冷汗涔涔。 如今世道颇不太平,几个月前,北方糟了蝗灾,大片农田被毁,又有蛮子来犯,无数北方人逃灾南下,大约两个月前,也有一股河北的难民逃荒到了荆州城。 1天,???一对难民夫妇敲开了宝仁堂的大门,送进来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只求掌柜医者仁心,能保他们的独子一命。 掌柜的毕竟行医多年,一眼就看出这少年是染上疟疾,已经严重脱水无药可医,且夫妇二人虽然面上依然健康,但已经出现了疟疾早期的病症,只是他们自己没有发觉而已。他细细打量那对夫妇,只见他们虽然是难民衣着破烂,可依稀能看出衣物原本是上等的料子,又见那夫人双耳上还坠着一对半大不小的碧玺珠子,可见之前家底丰厚,只是逃荒仓促,显得狼狈,掌柜的遂起了歹心,面上笑呵呵的应承着救治少年,却以买药为名义开出昂贵的药方,逼得夫妇二人只能把身上仅剩的盘缠全都掏出来买药。 那些药当然没有用,只是药性阳刚凶猛,勉强吊着一口气而已,少年因此能苟延残喘多活了几天,夫妇二人还以为药方神奇,满怀希望的典当仅剩的首饰,又来宝仁堂买药。 第二次来的时候,掌柜的已经看出疟疾已经病发,这对夫妇二人也活不了几天了,他笑呵呵收下银钱,又开出几包没用的药。 又过了叁天,那对夫妇连同那个少年在宝仁堂铺子门口咽了气,掌柜的大骂晦气,赶忙叫伙计们将尸体麻袋一装,趁着夜色抛到了那座又旧又破,极少有人通行的长生桥下面。 怎么又活了呢?当时明明看着他死了,难道是还魂来索命的?掌柜的对人面过目不忘,绝不会认错,再说了,那么多伙计都看见了,死人又活过来了。他吓得两股战战,转头就连夜收拾家当细软,准备天一亮就关了铺子离开荆州。 -- 旧衣(有人给我投珠啦!开心,加更一章) 已经入夜了,屋里点着一豆油灯,阿狸正用皮尺给长生量腰围。 本以为在荆州城逛一天会是个散心的好提议,谁知道这一天简直让阿狸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先是被宝仁堂的掌柜连同伙计连轰带赶,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想着给长生扯上些好布,到了布庄,这小祖宗简直比世家大少爷还难伺候,这块布“太花”,那块布“太素”,或者就是连个原因都懒得挑明,只是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我不喜欢。” 就这么干巴巴挑了一天,阿狸的耐心完全消磨殆尽,忍不住低低的冲他吼了一声,“那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 “我喜欢阿姐的旧衣。”长生飞快的回答。 阿狸一时语塞,也是,本身做新衣这件事就是自己的提议,长生心里怎么想自己也没问,再说了,她也不是什么富有的人,手里有些闲钱自己攥着不好吗?非要赶着花出去还受这个气。 “好吧,随你,但是我得给你改一改。”阿狸凝着眉打量着长生,她的旧衣物虽然干净整洁,但是毕竟是女衣的款式,长生身高刚到阿狸肩膀,身体也瘦弱,穿着宽大的旧衣仿佛披了一张帆,风一吹能鼓起来飞走似的,整个人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小木桌上的油灯闪了两下,阿狸拿起剪刀挑了挑棉线搓的灯芯,那一豆灯光又抖着变亮了些。 脱下阿狸的旧衣服,长生赤着胳膊腿,只裹着一床被褥盘腿坐在竹床上,竹床上摆着一张小小的木桌,阿狸坐在木桌的另一边,就这桌子上油灯的一点灯火,正用剪刀细细拆开旧衣原本的缝线。 刚才她已经将长生的尺码量好记在心里,量体裁衣这本事阿狸也是跟戚婆婆学的,阿狸手上穿针引线,思绪里却开始思念半年前去世的戚婆婆。 四年前,阿狸由死而生,逃出生天,从京城到荆州这一路上,她受了不少贵人的帮助,戚婆婆原是阿狸母亲的陪嫁丫头,后出了府嫁到荆州,她也是这些帮助阿狸的贵人中和阿狸感情最深的一位。 “在想什么?”长生冷不丁开口。 “想我过世的姑姑戚婆婆。”阿狸回答,在荆州,是戚婆婆给了她新的身份,戚阿狸,戚婆婆的远房侄女。 “哦。”长生是知道戚婆婆的,毕竟家里还摆着她的排位。 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长生也不再找话,油灯的灯光很弱,围着一盏小灯,他和阿狸两个毛茸茸得脑袋凑得很近。他能细细的打量她。 阿狸左手捏着旧衣的角,右手捏着针,手里的针穿的飞快,长生这才第一次仔细观察阿狸的手,她的双手干燥粗糙,有些细小的皲裂纹,手上的肌肤和脸上一般黑黢黢的,右手的中指指甲发黑,是重物砸伤后留下的瘀血,是了,长生记得前些天听到她抱怨说,劈柴的时候斧头砸在手上弄伤了指甲,十指连心,可想当时得有多痛。 阿狸针线活做的很好,线走的很直,针脚也密实,这衣服改好以后肯定穿很久都不会坏,长生想。 打量完了手,长生的目光穿过那一点昏黄的灯光,轻飘飘的落在阿狸的脸上。 虽说两人隔桌而坐,可是从长生的角度更多看到的是阿狸左半边的侧脸,少年不由暗暗心惊,阿狸当然是个毁容的丑女,但细看却能发现,其实她没有伤疤的半边脸是非常好看的,甚至可以称的上惊艳了。 除去太阳暴晒后黝黑的肤色,阿狸的五官极其精致,她生着一双美目,不大不小的杏眼黑多白少,黑白分明,总显露出一股生机勃勃的聪敏劲头,从侧面看,饱满圆润的额头加上高高的眉骨配合曲线翘挺的鼻梁,颇有几分小男孩似的英气,可女子特有的柔软双唇和尖尖的小下巴又冲淡了这股英气,透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婉约细腻。 长生心里一动,可潜意识又因为这微微的悸动羞赧几分,自觉有些尴尬的闷咳了一声,“阿姐我累了,先睡了。” “嗯,好。”阿狸冲他点点头,伸了个拦腰,揉揉酸涩眼睛准备继续改裤子。 “你也别熬的太晚了,伤眼睛。”长生裹着被子转过身去,声音闷闷的。 “好,你先睡”阿狸应了一句,接着轻轻打了个哈欠。 半晌。 “……阿狸”他第一次轻唤她的名字。 “嗯?” “……其实你并不丑”???长生闷闷的声音简直要到低到地底去了。 -------------------------------------- 长生,一个闷骚 -- 身世 秋收刚过,天气便逐渐转冷。算起来,阿狸和长生竟然已相处近半年。 这半年来,庄里的街坊邻居也逐渐习惯了阿狸的“表弟”长生的存在,也常有人看见一大一小姐弟二人扛着锄头一起在山间劳作,两人极为默契。长生话不多,对外人又总是一副冷淡又礼貌的样子,庄里的小孩子莫名都有些怕他。 黄昏,结束了一天的劳作,阿狸和长生在院子里吃晚饭。 许是这半年伙食不错,长生壮实了不少,个子也和阿狸一般高了。他吃下一大口炸糍粑,又喝一口粥,悠悠的看着阿狸,“阿姐,你还没告诉过我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我原是濮阳人,我阿爹是濮阳的铁匠,小时候阿爹打铁,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往上凑,结果被烧的滚烫的铁器烫伤了脸。”阿狸头也不抬的回答,这说辞她早就练好了,每次有人问到,她都面不改色的重复一遍。 “……看着不大像”长生又吃一口糍粑,嘴里慢慢咀嚼着食物,眼睛却直勾勾对着阿狸的双眼,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质疑过这套说辞,阿狸心里一跳,被长生笃定的眼神的看的有些发毛,勉强一笑,“有什么不像的,本来就是这样的。” “阿姐”长生把手里的碗筷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我考虑了很久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谈什么?” 长生看着阿狸的神色闪过一丝紧张,轻叹一口气,“吃完饭再说吧。” “如果是不慎铁器烧伤一次,应该会留下一个边缘很规则的烫伤疤痕,阿姐脸上的疤痕则不然,只有反复故意烧伤才能留下这样的疤。”长生的眼睛依然一副睁不开的懒懒样子,目光却十分尖锐。 “……这也只是你的推测,这伤很多年了,伤口的形状有变化也很正常。”阿狸一脸平静。 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长生缓缓道,“不光是疤痕的事,阿姐,或许你自认为作戏了得,但是在你身边的人,天长日久总能发现蛛丝马迹。就比如,你明明可以识文断字,却偏偏装作不认识。又比如,前些天我们去荆州给刘太守家里送瓜果,正赶上他们府上请了京城来的教养婆婆调教刘家小姐,旁边的小厮只说了一句那婆婆以前调教过宰相家的女儿,你瞬间脸色煞白,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刘府,刚一回家里,你下厨就慌张的把手切伤了,这些你又都怎么解释呢?“ 果然!长生看似散漫,刘府那天的事却都默默看在眼里。阿狸心里冷了几分,这半年的观察让她觉得长生的失忆绝不是伪装,他确实是个白纸一般没有过去的人,遂心里慢慢把他看做弟弟,也逐渐不再对他设防,谁料这少年心思如此之深,阿狸面上忍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语气又冰又冷,“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你疑神疑鬼,简直不可理喻。“ “阿姐不必急着否认,“长生似乎并没被阿狸言语中的冷峻激怒,语气依旧不急不缓,“就是刘府的事让我对你脸上的伤疤起了怀疑,我说过,你本不丑,”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你这样年龄的女子都很在意容貌不是吗?脸上被反复灼烧,这哪里是一般女子受得了的,毁了容的女子大多自怨自艾,谁又像你?浑不在意的样子。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你是希望毁容的,希望这伤疤能掩盖些什么,而据我所知,朝廷重犯贬为奴隶时,脸上就会刺为奴的标记。” “够了。”阿狸嚯的站起身,“长生,我自认为待你不薄,我把半死不活的你从长生桥一路背回来,我救了你的命,供你吃,供你穿,如今你却怀疑我是朝廷的犯人,怎么?你还要报官来捉我吗?” 阿狸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这话已经有了不打自招的意思。 长生也站起身来,如今姐弟二人一般高,两人目光平视彼此,一个惊恐愤怒,一个暗流汹涌。 “阿姐”长生轻轻握住阿狸攥成拳头的双手,他的手竟然已经长的比她的大了,他沉声道“我完全不知道我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但我可以肯定,你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如今,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对你没有丝毫的隐瞒,只是我确实对我自己也一无所知,我的事,但凡我能回忆起来一星半点,就一定会对你和盘托出。可是,你又把我当什么人呢?无意间搭救的小叫花子?你难道没有刻意欺瞒我?我所知的你是真实的你吗?老实说,或许你根本都不叫‘阿狸’,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阿狸,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就像现在这样”长生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如果你也存着和我一样的心,我希望你至少对我有基本的坦诚。” 长生说这番话的时候,阿狸一直定定盯着他看,要说长生有什么特别的,这半年下来,他从未说过一句谎话,这番话发自肺腑,言辞恳切,阿狸无法忽视其中的真诚。 …… “你猜的没错”,她轻轻叹了口气,许是守着一个秘密太久令人心生疲惫,或者是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终究不可为,阿狸忽然觉得,有一个人和自己分享这件事竟让她感到隐隐的松快。 “四年前,当今圣上——也就是先帝的四皇子,他发动兵变,篡了自己哥哥太子的位,成为了皇帝,这事你知道吗?” 长生点点头,他也隐晦的听说过这件事,虽然官府对言论镇压的依然很严,然街头巷尾也总有道听途说的流言蜚语,半真半假而已。 “我父亲,是当时的内阁首辅林瀚,曾做过太子太傅,我们林氏,自然也是太子一党。四皇子突发兵变,他安插在东宫的刺客刺杀了太子殿下,成功篡位后,以前的太子党们纷纷作鸟兽散,就连先皇的亲弟弟靖王都噤若寒蝉,可是我父亲,他竟上书一封,奏折里痛骂皇帝戕害手足,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是天下人的笑柄。” “你说,你要是这皇帝,你会怎么做?” “……”这是不言自明的。 “我父亲是个能臣,贤臣,诤臣。他没有选择同流合污,而是履行了他所认为的为人臣的本分。只是他的选择,换来的是我们林氏抄家,诛五族的旨意。抄家那天,恰巧是我十四岁的生辰,那天晚上,官兵杀进府里来,他们把我和弟弟绑在一边,让阿爹阿妈跪在地上,然后砍了他们的头。家里来参加我生辰宴的林氏亲戚们,吓得挤成一团,被一个个拎出来砍死,砍到最后,家里的厅堂地砖都被血浇成黑红色,黏糊糊的,那些人头在院子的角落里聚成了一个堆,我亲眼看着那个为首的官兵,他的刀都砍得卷刃了。” “我弟弟那年十岁,被发配为奴,其实我满了十四,本身也是该死的,可能是因为未出阁,又是女子,因此没有杀我,只把我和弟弟一起关到了大牢里,脸上刺了奴字,要把我们俩发配到岭南的军营里,我弟弟为奴,而我充作军妓。” 听到军妓二字,长生眉毛微微一跳,阿狸没察觉他细微的表情,这话一旦打开,就收不回去了,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十四岁惊惶的小女孩,神色悲凄,自顾自的轻轻说下去。 “官兵押着我们一队人,往岭南走,除了我和弟弟,其他人也都是曾经的太子党的家眷,走到真定的时候,有一段很偏僻的山路,一天,突然有一伙山贼夜里杀过来,当时火光冲天,我拉着弟弟就往深山里跑,竟然就这样摆脱了那些官兵和山贼。在山里,我找了一处山洞,和弟弟住在那山洞里,那时已经是初冬了,山里没有一点能吃的东西,那天,我把弟弟留在那个山洞里,自己出去找吃的,可是等好不容易找到一点蘑菇回去的时候,发现弟弟躺在山洞里面,面皮青紫,口角流着白沫,已经死了,他被山洞里蛰伏的毒蛇咬死了。” “往后的事就简单了,我挖了个土坑埋了他,又悄悄回到官兵和山贼厮杀的地方,那些罪臣家眷全部被杀,几个官兵的尸体也横在那里,都放臭了。我从一个官兵的身上搜出来一把匕首,还有一些打火石,当时,我想着还能去哪里,终于想到了阿妈的陪嫁戚氏嫁到了荆州,可能只有她能收留我了,但脸上有刺字,怕是真定城都出不出去……我先是拿匕首划伤了脸,可能是划的太深了,流了很多血,听说伤口烧焦了血也就止住了,于是就把匕首烧红,在脸上烧了很多下,烧的整个半边脸都焦了,我才停手。“ 不同于刚才,阿狸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异常平静冷淡,仿佛她只是个旁观者,在叙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后来,有很多人都帮过我,真定城流音楼的花魁璧月奴小姐,她从街边把昏迷的我救起,让我躲在流音楼休养了一个月,还赠盘缠和冬衣,让我跟着商队走到了濮阳,又从濮阳一路讨饭才走到了荆州,算起来,这路上就走了两年。戚氏丈夫早死,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她好心收留了我,???我才能过上这两年的安稳日子。“ 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阿狸只觉得压在胸口四年的一股怨怼浊气倾泻而出,或许,她早就想把这些事跟谁说说了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长生轻轻的问。 阿狸瞥他一眼,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偏偏名字这件事我并没有诓你,我的乳名就叫阿狸,狸,是小猫的意思,很多世家子弟的乳名都起的很微贱,我阿爹给我起的名是‘知微’,给我弟弟起的名单一个‘着’字,合起来是见微知着的意思。“ “你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阿狸蹙起眉头,“其实,我还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姐姐,叫林泌,可我五岁那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离开了家,也被林氏一组从家谱除名了,后来我就再没有见过她……父亲母亲对姐姐的事也闭口不谈……???” “……最后一个问题,“长生沉声道,”你想过报仇吗?“ “没有。“阿狸干脆的回答。“既然说是报仇,就应该有个仇恨的对象不是吗,可是,我连该恨谁都不知道。“她嘴角勾起一个苦笑,”是该恨皇帝吗?可是这几年,百姓们都交口称赞他推行的减税新政,他竟真是个明君……就算原太子继位也不一定比的过他。还是说该恨那些抄了我家的官兵?可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还是说……该恨我父亲?毕竟,如果他没有上书,或许后面我们林氏的惨案,根本就不会发生。“ “世事无常,人生苦短,这一辈子怎么活都是自己的选择,我父亲选择上书那天就该明白这搭上了一族的命运,我的选择就是强迫自己忘记这一切,就算苟活也好,我只想安稳平静的生存下去。” ----------------- 哎,这章我真写的非常累,写了将近四千字 没有办法,阿狸的身世中间有很多伏笔,必须早期揭露,否则剧情走不下去。 剧透一下人设,狸哥是条真汉子。 -- 春梦无痕(二更) 秋风越发凌冽,山里漫山遍野的红叶被吹的纷纷飘落,不过几日,便都成了光秃秃的枝桠,显出萧瑟冷清的意味来。 阿狸新买了些厚棉布,又累了一整天将棉花弹的蓬松柔软,准备给长生做一身冬衣。 “入了冬可就冷了,你这大半年抽芽似的长高不少,裤子短了一大截,脚踝都露在外面,叫别人看了,还以为你阿姐苛待你呢。”阿狸先发制人,听了这话,长生蹙起眉头,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自从阿狸将自己的身世全盘告诉长生,这一个多月来,总觉得相处反而不似原先亲厚,姐弟二人依旧形影不离,可空气中好像形成了淡淡的隔阂,阿狸夜猫子似的越睡越晚,长生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见她坐在院子里,单手托腮,眼睑轻轻垂下,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想她的亲弟弟林着吗?长生胸口一滞,反正不会是在想这个假弟弟罢了。 “阿姐,周家的顺哥邀我吃完饭去溪边捉鱼。”田垄上正吃着带来的饼子,长生的语气没有商量的意思,像是只是告知阿狸一声似的。 阿狸粲然一笑,“好啊,顺哥和你年龄相仿,你也该多结交几个小伙伴一起玩。” “……” “长生,真没想到你捉鱼这么厉害!”秋冬的溪水已经有些刺骨,可几个少年皆卷起裤腿,小腿浑不在意的泡在水中,个个手里拿着树枝削成的鱼叉,高高举着,只等着哪条傻乎乎的肥鱼游过,今晚餐桌能够开野荤。 可惜深秋的鱼已经没有那么多,鱼儿们一个个也颇为狡猾,少年们嬉闹半天不得要领,反而把水搅浑了,这下更看不到鱼了。只有长生抿着嘴唇,一叉一个准,竟然连捉到了一大一小两条胖头鱼。 “长生!你捉鱼这么准,以后捉女人肯定也厉害!”周家的顺哥是个皮肤黝黑的圆脸少年,他冲着长生嘿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龅起来的大白牙,长生听见他说的话,倒也不恼,也冲他一笑,“那条肥的你拿回家吧,我和阿姐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顺哥开心的吹起口哨,哨声高昂,单纯的少年说话也不再顾及什么,“长生,你怎么整天都跟你阿姐待在一起,整天对着她那张脸,你晚上不做噩梦吗?” “……世上哪有弟弟嫌弃姐姐的。”长生语气淡淡的。 “什么姐姐弟弟的!”顺哥挤眉弄眼“我们都知道你是她捡回来的,根本不是她弟弟,”他声音压低,跟长生咬耳朵,“许是你那阿姐知道自己是个丑八怪,肯定是找不到汉子了,所以捡了你,要养你做小相公呢!” 长生听了这调笑的浑话,只抿嘴淡淡一笑,只是目光好像渐渐凝了冰,顺哥一时分辨不出他是怒是羞,也就挠挠头,讪讪的不再说什么了。 暮色四合,回家的路上,顺哥拎着鱼一窜一窜的走在长生前面,田垄已经没有劳作的人了,玩了这么久,这淳朴的乡野少年依旧不尽兴,扯开公鸭一般又哑又尖的嗓子便开始唱山歌: 枫叶红了柿子红 酸酸甜甜招人疼 小阿姐儿生的紫堂色好双黑眼睛 郎道我的姐儿啊 桂花又香,寐寐思量 一双乌背鲫鱼荷花塘里作鸳鸯 我的小阿姐儿啊 等你到秋凉 哎等你到秋凉 …… 秋天白日尽的早,回到家里时已经不见一点天光了。长生推开柴门,见房里灯亮着,进了主屋,只见做好的饭菜放在桌上,一口也没动,用盆子掩着,还丝丝透着热气,阿狸不在屋里,“阿姐?”长生唤,也没人回应。他想了想,一把推开阿狸房间的门。 房里氤氲的水汽扑了长生一脸,长生定睛一看,原地木头人一般僵住,细白的脸皮从脖颈一路红到耳朵尖儿。 只见屋内一个洗浴用的大木桶,桶里的热水还往外散发着温热的水蒸气,阿狸赤身泡在木桶里,已然沉沉睡去,她乌亮的长发在脑后挽起,成一个蓬松又歪斜的簪,水珠流过两侧鬓角的碎发,又细细的柔嫩脖颈滑下,一路缓缓滑到圆腻的香肩上,再往下则是…… 长生倒吸一口气,立刻把目光聚到天花板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自从阿狸将身世告知长生,这一个月来便开始教他读写,正教到《论语颜渊篇》。 ……值什么?还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既然是洗澡,就应该把门关严些。长生轻轻舒出这口气,这么一想,心里便自在多了,他眯起眼睛,缓缓低下头,目光静谧的向下游移,用眼光细细勾勒阿狸露出水面的上半身。 阿狸脸上虽然被日晒的很黑,可细细的锁骨以下平日衣物包裹的地方,竟然是珍珠一般闪着光泽的光滑白嫩,那道暧昧的肤色分界线让长生喉咙发紧,隐隐露出水面的一对娇乳更是雪白柔软,随着阿狸熟睡时绵长的呼吸有生命一般微微起伏,两个小小的乳尖好似两点樱花的花瓣,上面还聚着晶莹的水珠。 长生只觉眼睛要冒火,一股邪气流窜全身,向下腹处聚集而去。 他猛地低下头盯着鞋尖,勉强压抑住蓬勃生涩的欲望,定住神,轻轻退出房间关上门,又疾步走到院子里,大喊一声:“阿姐!我回来啦!给你捉了鱼吃!” 阿狸骤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浴桶里无知无觉的睡着了,必是下午长生去捉鱼,自己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太累了的缘故。 长生的脚步踏的很响,由远及近听声就往阿狸房里来了,她赶忙喊道:“长生,你先别进我房间,我更衣呢。” “好。”长生朗声应到。 两个眼皮沉沉的打架,长生躺在床上,半梦半醒。 耳畔一会儿是顺哥调笑的气音,“她要养你做小相公呢……”,一会儿又是忽远忽近荤俗的山歌,“……一双鲫鱼作鸳鸯……我的小阿姐啊……”,一会儿又是阿狸清冷的声音,“他们要捉了我去做军妓……” 他终于进入梦境,气息绵长舒缓。 梦里的阿狸像白天那样把沉甸甸的光泽乌发梳成一条一丝不苟的长辫子,又利索的盘在脑后,好像要出门的样子,可是,她的上衣却连盘扣都没系,直接浑然不觉的敞开,隐隐露出胸前一段白嫩的肌肤。 “你发什么疯?这样子怎么出门,衣服都没穿好。”长生恼怒的一把抓住阿狸的手腕,竟直接把她摁在墙上。 “这有什么稀奇,难道我的身子不好看吗”被长生摁住不能动弹的阿狸无辜的冲他眨眼睛。那乌黑的双眸中坠了流星一般,又似调笑,又似诱惑。 “……”长生语塞,好看当然是好看的。 阿狸似乎从长生的犹疑中抓住了他的弱点,她香肩轻轻一抖,那半边衣服竟滑落到腰际,露出一只圆润的雪乳,她单手捧起那白嫩嫩的柔软,缓缓的揉捏,激的长生的眼睛都不知应该往哪里看了。“长生,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其实……你不光想看,你还想摸一摸,是不是?”她胸脯往前一挺,乳尖直蹭到长生手臂上,“可以哦……阿姐最疼长生了……你要什么……阿姐都愿意给你……” 这话直接勾出长生心中压抑的邪火,骤然间,周身力量涌动,源源不断的魔力从指尖,发梢,眉心向胸口处汇聚,越聚越多,长生只觉得全身血脉被这滚烫的力量激发近乎崩裂,脑海中雷鸣一般嗡嗡作响,而陌生的声音则如鬼魅盘旋在耳畔: “既为魔界之王,征服一切,奴役一切便是我天生的权力。整个叁千世界都是囊中之物,我想要什么,自然就能得到什么。” “可是高贵的魔王,请听我一言,有一样东西您永远无法得到,那就是您心爱之人的真心。” 不! 梦里,怒极的魔王聚起千钧魔力向声音源头处掷去,长生手掌竟也聚起金色的魔力回路,睡梦中一掌击在竹榻上。 一声巨响。 床塌了。 深夜,荆州城墙上。 冥楼敏锐的感应到以远处乡野为中心,水波一般荡开来的魔力波纹,他勾起一丝笑意,冲着空气道,“去知会璧月奴,渡鸦他们几个,我找到御尊了。” ---------------------------- 冥楼,你知道你怎么找到你主子的吗? 因为你主子做春梦把床搞塌了。 璧月奴露出老娘啥都知道的微笑。 长生是越来越狗了 -- 冷冷的脚 荆州城里的宝月楼死了个妓子,已经是这个月荆州妓院里死的第七个妓子了。 阿狸和长生住在庄里,对于荆州城里的消息,他们总知道的很晚。初冬的集市开的颇为热闹,人声鼎沸,细听却可以发现一大半人都在吵吵嚷嚷说着妓女被杀的事。 “这是妖魔作孽啊!那兰姐儿,心都让妖怪给挖出来,胸口一个大洞,我一细看那洞里,乖乖!还有虫子在往外爬!”卖炒货的麻子脸婆姨连自家买卖都顾不上了,只说书一般绘声绘色的向众人描绘兰姐儿的死态,“哎呀呀,那个叫个惨,可怜那如花似玉的小兰姐儿今年才十五岁,花牌子才挂上不到一年,宝月楼的王妈妈哭的什么似的,要我我也哭啊,亏了百十两银子呢!” “瞧你说的,难不成你亲眼看见了?” “我就是亲眼所见,骗你作甚?”麻子脸婆姨双眼圆睁,“要我说,这为什么死的都是妓女?到底是千人骑万人摸的臭婊子,下叁滥的玩意儿,老天爷都看不过……” 长生被这聒噪的声音吵得颇不耐烦,只见阿狸闻言也紧紧蹙着眉,面上冷若冰霜,“妓女怎么了?妓女不是人吗?”她的声音冷硬,却轻的几乎不可闻,转过头,一把抓住长生的衣袖,“走,咱们买些猪肉去。” 姐弟二人今天来赶集,本就是想置办些过冬的食物,再买些木炭,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找个木匠。 说到底,这床为什么就塌了呢?阿狸实在想不通,长生也讷讷的,那张床原是戚婆婆的,比长生年龄都大。可能是竹床日子长了起了裂纹罢!可这时节,又哪里来的那么多好竹子再做一张床呢?思来想去,阿狸还是觉得请个木匠打上一张床比较好。 “这可真不赶巧了,这几天城里接二连叁的有命案,年轻姐儿们个个都人心惶惶的,我家那个被李大官人府上请去,说是给李姐儿打一副桃木的家具辟邪。”王木匠的妻子面露难色,听了这话,阿狸便明白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阿姐,你觉得这世界上有妖魔鬼怪吗?”长生右手两提猪肉,左手几串板油,和阿狸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不知道,你觉得呢?”阿狸如实道。 “……前些天顺哥跟我说,其实几个月前,北边乱起来也是妖魔的缘故,蝗虫啊蛇啊这些毒物,都是妖魔做法召来的,蛮子也没有来打,是妖魔成群结队屠城吃人呢。”长生自己对顺哥耸人听闻的话都是只信其百分之一,和阿狸说这些也只是单纯的逗她一乐罢了。 “……这顺哥怕不是志怪故事听多了。”阿狸果然扑哧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长生也抿嘴一乐。 入夜。 自从长生的床塌了以后,阿狸不得不叫他和自己挤在同一张床上。 若是夏日炎热,地上打铺盖倒罢了,冬日里寒气从地下往上扑,不管裹得多厚实,地上躺一会儿手脚都冻的冰凉,阿狸实在不忍,姐弟二人睡觉时便将就睡个头脚相对,挤在一起。 刚开始一两天,阿狸确实觉得无比怪异,虽然自己将长生看作亲弟弟,长生也把自己看作亲阿姐,可阿狸从小家教极严格,幼时五岁的林着在她房里嬉戏,玩累了酣睡在了阿狸的绣床上,都被父亲以对长姊不敬罚着戒尺打手心,又在正午日头下仰面罚站叁天才算完事。如今和一个半大的小伙子挤在一起,总觉得羞赧异常。可长生的表现逐渐消减了她想法,这少年几乎是每天倒头就睡,睡相极为规矩,但凡一躺下,木头桩子一般整夜都不带动弹的。几日下来,阿狸反倒觉得是自己心眼子小,再加上始终找不到木匠做新床,几日下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这天夜里极冷,阿狸双脚冰凉实在难受,搞得她睡意全无,蓦的,又回想起白天里听到的妓女死状,还有妖魔鬼怪的事,说来也奇怪,很多事,白天不觉得可怖,可夜里越细想就越觉得惨状宛在眼前,越发骇人。她默默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心里渐渐悚然。 “阿姐?你没睡吗?”长生的声音从脚边床的另一头试探一样轻轻传来。夜里的诡秘寂静被打破,阿狸骤然感到心里一阵轻松。 “嗯,我又想起今天赶集的时候那个卖炒货的婶子说的话,一时睡不着。” “……阿姐你是害怕了吗?”长生揶揄。 “……”阿狸在黑暗里不知怎么回答。 “阿姐不怕,要是真有妖魔,我保护你。”长生淡淡的,却十分认真。 阿狸闻言无声一笑。 “阿姐,你脚好凉。”冷不丁的,长生手指在阿狸纤瘦的脚背上戳了戳。 “是啊,今天可真冷。”阿狸略尴尬的缩了缩小腿,想把身体蜷缩起来,长生戳她脚这一下让她心里察觉到一丝微妙的异样。 “我帮你暖。”话音刚落,长生解开小衣的扣子,一把捞过阿狸的双足,紧紧抱在怀中,阿狸猝不及防,冰冷的双足贴在少年精壮滚烫的赤裸胸膛上,温热坚硬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她不由“呀”的一声,猛地挣了两下却没挣扎开,愠怒道:“你做什么,快放开!” 长生被冰的“嘶——”的一声,“阿姐你的脚跟冰块一样,这样能睡着吗?” “不用你管,你快放开!” “为什么?” “因为……”阿狸一时气急,无数条礼教规矩脑海中冲出却又扼在喉咙中,竟不知该说那条,“你不知羞!”她红着脸啐道。 “长姐如母,阿姐脚冷睡不着,我为阿姐暖着也有错吗?如果有一天我要被冻死了,阿姐难道不会暖我吗?” “你这完全就是胡搅蛮缠,这事根本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我和阿姐相依为命,如果这点事我都不为你做,枉费了阿姐平日待我的心。” “……可你……”阿狸感到一丝挫败,并不是说她驳不倒长生,只是少年一片单纯的赤诚之心,阿狸所知的礼数道德面对这种直白的纯粹只觉如对牛弹琴,有理也说不清。 再怎么说他还是个孩子啊……到底还是自己多心了罢…… 不一会儿,她就安稳的沉沉睡去。 --------------- 阿狸:可是长生他还是个孩子啊~~~~ 长生: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XROúгOUщú。℃ом 尸鬼血咒(二更) 冬日里是农家少有的闲暇时刻,房间里哔哔啵啵烧着木炭,细细的尘埃在暖阳里徐徐打着旋儿,阿狸白日里教长生念书,叁字经,论语已经教完,如今正教到诗经小雅篇。 林氏簪缨世家,家风清贵华重,最看重子女诗文教育。阿狸和弟弟林着都开慧极早,林着更是从小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因此,她并未察觉长生学习的速度快的异于常人,仿佛昨日他还姿势别扭的捏着一只细细的竹笔,蘸着水在木桌上写字,今日他就能将阿狸娟秀的行楷模仿的分毫不差。 “明日教你写大篆。”阿狸欣喜道,转而心里一沉,说的轻巧,哪里来那么好的笔呢? “阿姐,屋里呆久了闷,咱们出门走走吧。” “也好,给地里整草除虫,来年好播种。”把笔的事抛在脑后,阿狸的心思回到了田野上。 “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长生念到。 阿狸会心一笑。 天光寂静,冬日的田野光秃秃的,四野开阔,远眺能看见灰蒙蒙的山峦。天很冷,姐弟二人呼出的气变成白雾。说是要整田,可拢共也没干几下,二人不过信步闲聊。 骤然间,一种尖锐的细针一般的厉响由远及近,几乎要刺破两人的耳膜。 叁发闪着寒光的暗器迎着长生面门刺来,他本能的一闪,暗器袭在身后枯木上,径直打穿。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阿狸惊的一声呜咽都没发出来,只见距离二人不足几丈的的地方,竟不知何时出现了叁个人影。 准确的说,那可能并不是“人”影。 叁具女尸均已腐烂,面上皮肉剥离了大半,看不出原本的形貌,只露出森森的槽牙来,坠着腐肉的白骨双手各提一口大砍刀,女尸胸口处均一个碗口大小的空洞,空洞处隐隐连接着细细的丝线,发出幽蓝的诡异光芒。 阿狸只觉脑海中惊涛骇浪,一时连恐惧都忘记了,双腿不听使唤,呆呆的伫立在原地,看着腐尸们以一种及其诡异的行走姿态步步逼近。 “走!”长生一把拽过阿狸,拔起双腿,转头就往田垄上跑,可只跑了没几步,迎面又是四具提着砍刀包围过来的女尸。 白日见鬼超出了阿狸的认知,包围圈缩小,其中一具女尸闪电般直冲到阿狸面门,提起砍刀对着她的脑袋径直一挥。 “阿狸!”长生崩溃大叫,慌乱间急中生智一脚踹到阿狸腰眼,阿狸往地上一扑,砍刀没砍中她,反倒一刀砍到另一具逼近的女尸身上,直把那女尸劈成上下两半,包围圈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长生捞起阿狸飞也似的逃跑。 七个,是七具女尸。是那死了的七个妓女!阿狸终于回归了一丝理智,刚才砍刀把尸体劈成两半的场景深深刺激了她。这不是什么志怪故事,更不是夜里的噩梦,妖魔鬼怪真的会杀人!明白了此时乃生死关头,阿狸咬咬牙,绝境中内心竟升起一腔勇气。自己已经偷生了这四五年,也算赚了。可长生,他的人生才开始不到一年,他们本就是这世上蝼蚁一般抱团取暖的人,这妖魔吃人竟也知欺软怕硬的么? 六具腐尸追的飞快,她们跑起来时手脚并用,又似豹子飞奔又似蜥蜴爬行,诡异至极,更有叁个绕路堵截,眼看着又要将姐弟二人再次包围! 尸鬼血咒! 不知为何,长生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四个字,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他冲着阿狸大叫,“阿姐!快!她们怕水!往河边跑!” 距离河边不过几丈了,此时河水上飘着浮冰,却还未全然冻上,眼看河水就在眼前,一具尸鬼腐烂的身姿暴起,冲着长生的后背飞扑了过去,一把就拧住了他的头,下一秒,她手里的匕首就要贯穿他的后背。 阿狸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啊的一声尖叫,身体冲着尸鬼就撞了过去,那只尸鬼猝不及防被撞到一边,阿狸趁机狠狠一把将长生推的翻倒在河水里。 “走啊!”阿狸大吼,话音还未落,长生只见那把小臂一般长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捅穿了阿狸单薄的身体,毛骨悚然的“咻”的一声,尸鬼拔出血淋淋的匕首,阿狸的素色冬衣被如注的鲜血浸透,她毫无声息的软软倒下去,尸鬼们连看都不看她,一脚把她的身体踢到一旁,六个齐齐盯着河水里漂浮的长生,却无法下水—— 好挫败呀写文没有人看,哭唧唧 -- 誓言 真可笑啊,蝼蚁一样弱小愚蠢的人,竟还想着保护你呢…… 冷风中陌生的声音再一次从心底悠悠响起,是来自古神的低语呢喃。 “阿姐不怕,要是真有妖魔,我保护你。”少年脆生生的誓言还响在耳边,像一种嘲讽。 不是都说好了是我保护你么?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天光在河冰上反射的粼粼刺目,冷气在少年周身汇聚成冰棱,世界突然白茫茫的一片,一切都好安静。 她不弱小,她也不愚蠢,她是最好的,没人比她好。他对心里的声音说。 “阿狸,要死也死在一处。”长生喃喃道。 河水中心形成漩涡,顷刻间整个河面都被搅的急速的旋转沸腾,水似乎有意识一样,高高的托举着长生的身体,他双目赤红泛金,目眦欲裂,脸上青筋爆出,发髻散落,长发鬼魅一般张扬浮动,流金一样的魔力回路在他周身时而缓慢,时而急躁的旋转,冷气凝成的几根近乎一丈长的冰锥蓄势待发。 只弹指一瞬,冰锥激射而出,风声铮鸣,六只尸鬼被冰锥齐齐钉死在地上。 不好!不远处森林里,蛰伏掩藏的那罗暗道不妙,‘黄金契约’的约束力在魔尊失落的十多年间慢慢削弱,那罗因此在人间为非作歹了很多年。可这几个月约束力却渐渐增强,一个月前,和冥楼一样,他也感应到魔力波动,索性魔尊真身还未真正降临,在长生完全觉醒之前就一举刺杀是唯一的机会,谁知寄伏在人类肉体中的意念体就已经能发动如此浩大的魔力,那罗斩断十指上连接的血咒傀儡丝,发动隐身瞬步欲逃。 长生将阿狸的身体轻轻抱起,怀里的人失血过多,面皮惨白,已然晕死过去,几乎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阿狸的生命在他怀里一秒一秒渐渐流逝,如一刀一刀在他心里扎,少年不敢呼吸,每一丝冷气都像针,要把他的胸膛扎得血肉模糊,他一把捞起那些尸鬼背后的傀儡丝,使出千钧力要拉出背后的罪魁祸首,不管是谁,他要碾碎他的肉体,湮灭他的灵魂! 然而却如猛拳打在棉花上,劲力松懈,傀儡丝已经被斩断,长生赤红的双目发怔的看着那些傀儡丝的断端,神情大恸,眼角泪水滑落,一滴一滴点在阿狸的脸上。 “属下冥楼,救驾来迟,恳请御尊责罚。”冥楼闪现在长生面前,屈膝便跪,他手持七星鞭,鞭子蛇一般紧紧缠绕着那罗的身体,他越挣扎便缠的越紧,那罗像一条狗一般被他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冥楼……那罗…… 长生泪眼扫过面前的二人,不想思索到底什么原因自己竟然熟知这两人,似乎知晓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事似的。 “那罗,”长生缓缓开口,眸色萃冰,“你既为魔界七法柱之一,就应知道背叛我的下场。”那罗蠕虫一般呜呜反抗,做最后的挣扎,圆睁的眼睛里尽是恐惧。 七星鞭适时解开,长生瞬步闪至那罗的面门,右手穿透他的胸口,面无表情的攥住跳动的心脏,一举捏爆。 “那罗,你吃了那么多心脏,可你的心脏却如此不堪一击。”恶魔灵肉一体,肉体陨灭,尸鬼傀儡师的灵魂自然也随之湮灭。粘稠的血液从长生指尖缓缓滴下,还未落地就化成漂浮的绯色尘埃,傀儡师那罗的尸体随风散去,一点存在过的痕迹也未曾留下。 冥楼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态,似乎刚才发生的暴虐处决在他心里没掀起一点波澜。抬起头,他骤然看见长生圈起阿狸的身体,轻轻吻着她的发顶,可神情却一片茫然,泪痕挂在他脸上,还未干涸。 这场景让他震悚,只因神魔,是无法流泪的。 他快速的低下头,掩藏住心里的惊涛骇浪,看来魔尊完全体还未降临,长生只是个意念体,但如同巨树与种子的关系,长生就是那颗刚刚破芽的种子。但是他成长的确实很快,这一个月来冥楼在人间暗中观察,只觉周身“黄金契约”的约束力越来越强,恶魔在人间行走本就受到法力限制,“黄金契约”更是魔尊与人王六千年前订下的互不干扰的法力约束,黄金契约越强,恶魔在人间的力量就越弱。尸鬼傀儡师在魔界能一举召唤上百万的尸鬼大军,到了人间竟只能靠吃人心法力,勉强召唤出七个尸鬼。 冥楼已经等待魔尊降临太久了,他的耐心已耗尽,不想再等了…… “御尊,阿狸小姐虽受致命伤,但也并非不可医治,叁千年前您曾授与属下魔力愈伤之法,或许可以一试。” 长生漠然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双唇微微颤动,“当真?” 他把阿狸的身体抱起,让她平躺在地上,徒手撕开腹部伤口处的衣料,洞穿的刀伤正在肚脐上方叁寸,鲜血已经凝结成黑红的血块。他迫切的看着冥楼,“快救她!” “御尊,属下虽知愈伤之法的运行原理,但是在人间行走,实在魔力受限,刚才捉拿那罗已经耗尽了魔力……” 长生闻言暴起,右手结成火刃就要向冥楼脸上劈去。 冥楼伏地长跪,朗声急道,“但并非不可为!这世间唯一不受约束力限制魔力的就是您啊,只要属下帮您忆起魔力运行之法,这伤就可以用魔力医治。” …… 阿狸挣扎着睁开双眼,失了焦一般模模糊糊。 眼前飞舞着闪着金色光泽的丝线,什么东西?萤火虫吗?她想起身细看,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摁住了肩膀,又平躺在地上。 “别动。”长生沉声道。 原来是长生啊,真好,你还活着。阿狸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金色的丝光在她眼前飞舞,竟如幼时床帐上悬挂的风铃一般,她眯眼看的出神,阖上眼,渐渐陷入沉睡,露出婴儿一样恬静的神情。 魔力回路在阿狸腹部聚集,身体修复对魔力控制有极高的要求,必须从内脏到皮肤,严丝合缝,丝丝入扣,汗水从长生的额头滑落到鬓角,终于,最后一点伤口也对齐在一起,重新长出深粉色的皮肉,留下一道细细的疤痕,这已经是长生目前魔力领悟的极限了。 此时日光已经完全黯淡,头顶的天空如同墨沉一般,极目远眺却却仍能看到如血的缇云,长生低下头,轻轻握住阿狸的右手,十指相扣,魔力回路在两只手交握的地方轻轻盘旋。 冥楼如被雷电击中,愣在当场,颤声道,“御尊……” “以魔渊之主,地脉之源的名义起誓,今后……再也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让阿姐受伤,否则就教我生不如死。”这是一个具有极强魔法效力的誓言,话音一落,魔力回路倏的融化在两人手掌中心,与掌纹化为一体,再也不可见。 “当然,你也不能再抛下我去找死。”长生伏在阿狸耳边,轻轻耳语。他一把横抱起她,“走,我们回家去。” --------------- 发誓要慎重呀,生不如死的时候可别哭鼻子哦 解释一下这里的战斗:长生杀那罗并不代表此时长生的绝对实力强于那罗或者冥楼,主要还是长生在人间魔力不受限,但是属下们都大幅受限的缘故。 那罗刺杀长生是因为其实他从小恶魔阶段修炼的时候就靠偷偷吃活人心加强魔力(他就是很喜欢吃人心,一种食欲),在魔界中都属于很低端的一种修炼方式。成为七法柱之一以后这种行为被黄金契约约束了,魔尊失落以后黄金契约减弱,那罗十年间跑到人间痛快的吃了不少人心,也再也不想受黄金契约的约束了,所以长生出现以后他感觉到契约加强就赶忙找长生要杀了他。(因为本章重点在于长生的誓言,那罗这个炮灰不想在正文里对他过多解释) -- 身份(二更) “御尊,既然阿狸小姐已经痊愈,恳请您随我回归魔界,魔界一众翘首以盼您的降临。” “你左一个御尊右一个御尊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谁。”长生冷笑,“我不叫御尊,我叫长生,不管你在找谁,反正要找的人肯定不是我。” 翻脸不认人! 冥楼气闷,却只能退让一步,“您竟给自己起了真名吗?从您诞生六万年以来,您从未给真身起过名字。 长生摆摆手,“我阿姐起的。” 一天之内遭遇太多次震惊,长生和人类女子十指相扣立下重誓的画面宛在眼前,冥楼神色变幻莫测,十分精彩,“您竟让一个人类给您命名……难道您要弃魔界众生于不顾吗?”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长生翻了个白眼。 “……咳咳……”里屋传来阿狸的闷咳,想必是被二人在外屋的说话声吵醒了。 “我阿姐醒啦。”长生大叫,根本不管冥楼,只脚底抹油窜到里屋去,大猫一般伏在阿狸床边,“阿姐你渴不渴?饿不饿?我给你煮面去好不好?” 不知他们在轻言轻语的屋里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冥楼只见长生一脸欢快出了里屋,看也不看他,麻利的从小院鸡窝里掏出两个鸡蛋,又径直往灶房里去了。 长生在灶房里用筷子把鸡蛋打的又匀又细,转头一看,冥楼站在灶房外,脸上凝了冰霜一般难看。 “呦,你还没走啊?”长生大为疑惑。 “御尊希望我走吗?”冥楼淡淡的。 长生把手里盛着鸡蛋的木碗放在灶台上,转过身,稍顿,“我家只有两间茅屋,一亩田地,粮食只够我和阿姐吃,容不下别的闲人了。” “谨遵圣谕。”冥楼一拱手,转身便退。 长生细眼一挑,目不转睛送着冥楼的背影,直到确定他推开柴门离开,才把鸡蛋打到煮好的细面里,铁锅里面条沸腾,水蒸气往上扑,咕噜咕噜欢快的响。长生的脸在食物的热气中看不清表情。 “就像水倒在杯子里一般,杯子就好比这人类的身体,水则是我的精神和灵魂。”长生搓了一把花生米,边吃边向阿狸解释目前他所理解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形。 “所以说……”阿狸尽力思索,去理解长生的思路,“你的灵魂是妖魔鬼怪。” “……也可以这么说吧。”长生耸耸肩,把一粒花生米一抛又接在嘴里,“准确的说不能叫妖魔鬼怪,我现在能回忆起一点了,我是神魔。”见阿狸一脸茫然,长生咧嘴一笑,补充道:“就是很厉害的妖魔鬼怪。” “好吧……”不过短短几天,就知道了这么多完全超出以往认知的信息,阿狸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一切,可长生的神情看起来着实愉悦,他今日话都比往常多了不少,阿狸继续问,“可我是在长生桥下遇到你的,那时候你就是神魔了吗?还是说你生下来就是神魔呢?” “这事我也记不太清,这具身体应该并不是我的真身,我想可能是原来这身体的主人死了,灵魂归天,我趁机占据了这肉身罢。”长生推测。 “那……放尸鬼出来杀我们的人是谁,那天在外屋和你吵架的人又是谁。” “放尸鬼的人叫那罗,和我吵架的是冥楼,他们都是神魔。”长生一顿,“那个冥楼,他是我的部下,但他不是什么好人,阿姐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 “……那罗呢?” 长生深深看阿狸一眼,咀嚼花生的动作也停了。“我杀了他。” 阿狸的表情骤然震惊。 “他不该想要杀我,更不应该伤了阿姐,阿姐你不知道看着你倒在地上我有多难过多愤怒,那时我以为你死了,一心只想给你报仇,那罗太弱了,我一击就杀了他,便宜他了。”长生面不改色,可语气中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暴虐狠戾仍被阿狸敏锐的察觉。 一阵无言。 “阿姐,你会不会因为我杀了他,就觉得我很残忍,因此讨厌我?”长生小心翼翼的探询,他垂下的眼睛睫毛弯弯,让阿狸无端想起小时候,林着犯了错也是这样,低着头,垂着眼睛,嘴里糯糯的喊着“长姊,长姊……”可林着终究不在了,父亲母亲姐姐戚婆婆,他们都不在了,然何其有幸,自己还有长生啊……姐弟两个如今还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起,这在她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阿狸心中一痛,她伸出手,轻轻摩娑长生的背脊,“怎么会,换做是我,我也会想着报仇的。” 长生拉过她的手,将手心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深吸一口她指尖淡淡竹叶的清香,“阿姐,不管我是谁,我永远只是你的长生。”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新年临近,这一天,长生在院子里捏着小竹笔练字,说是练字,可却无一点修身养性的意味,他嘴里吊着一根草,草尖上上下下的在空气中颤动。 柴门忽然被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推开,“我们是宝仁堂药铺的伙计,掌柜的托我们给姐儿哥儿送新年礼物哩!”为首的伙计脸上堆着笑,长生眉头一皱,“你们铺子不是大半年前就关了,掌柜的不是也失踪了?我们又不认识你们,无端端的送什么东西?” “哥儿有所不知,几日前来了个新掌柜,我们宝仁堂药铺又重新开业了,还是原来那个地方。至于送的是什么——”伙计双手递上一封信,“掌柜的说,这封信务必交到哥儿的手里。哥儿看了就明白了。” 信封上什么也没写,长生抖开信,只见短短一行字: 鸿气东来,恭祝御尊喜乐安宁,心想事成 院子里的说话声阿狸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下也大致明白了,她走出屋子,微微欠身,“劳烦各位了,还烦请帮我们将东西拿进院子里来。” 伙计“哎”的应了一声,只见徐徐抬进来两筐竹炭,布袋子里装的满满的米面,半扇猪肉,两条羊腿,一对扑棱着翅膀的肥鸡,四只剥了皮的兔子,最后—— 四个伙计抬着一张床进了院子,那床上还迭着一套簇新的被褥,阿狸翻起被褥打量那新床,“呦,这床还是楠木打的,”她冲着长生一笑,“真好,这下你有自己的床了。” 长生僵硬的抿起嘴,暗暗捏紧了拳头。 去死吧冥楼!! 荆州城。 细雨。 一只乌鸦在城镇上空低低的盘旋,蓦的,似乎发现什么一般冲着烟雨巷里飞去了。 璧月奴信步于小巷中,左手幽幽撑着一把骨伞,伞打的很低,正遮掩住她的容貌,感应到魔力波动,她伸出右臂,渡鸦稳稳停落在她的手臂上。 “渡鸦大人,好久不见。你也是冥楼叫来的?”璧月奴的声音宛若林籁泉韵,清新悦耳之中又溶进一丝馥郁旖旎,光是听到这声音,便让人为之酥倒。 “难道还能有什么旁的缘由吗?”渡鸦的语言只有神魔才能听懂,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听来只是粗劣嘶哑的乌鸦叫声。 璧月奴掩面咯咯一笑,“听说御尊处决了那罗呢……冥楼也跑去给开了个药铺,大概是为了伪装身份罢。” “可笑。”渡鸦嗤之以鼻,又问,“那你准备怎么伪装?” “我呀,”璧月奴嘴角勾起妩媚的弧度,“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做个花魁呀。” ----------------- 长生不能抱着阿姐的脚睡觉了呢,哭唧唧(本来抱在怀里趁着阿姐睡着了还能亲两口,美滋滋) 第一个剧情点推完后的欢乐一章 -- XROúгOUщú。℃ом 似是故人来 过了初一,十五就在眼前。这一日,宝仁堂的伙计又上门,满脸堆笑递上一张请柬。原来是冥楼邀请他们参加上元节荆州城里的灯会。 “阿姐,你想去吗?” 阿狸回忆起年幼时,上元节是深闺少女少有的能出门的欢乐时光,她点点头。 “好吧”长生无所谓的耸肩。 荆州城。 街道上张灯结彩,灯纸飘扬,灯市中央位置还盖起一座长约十丈,阔约五十步的灯火鳌台,上有近百盏花灯,月色灯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阿狸却意兴微微,虽然金碧辉煌,许是年岁大了心竟也变了,总觉得比起年幼时京城所观灯会的热闹有趣,如今只觉人群嘈杂,灯火乱眼,拥挤喧闹的人头窜动在一起,她紧紧握着长生的手,免得人群将两人冲散。 长生玩心不减,一心挤到灯纸下,看那些灯谜,左看右看也不过“烟火勿近便放心”或“来人竟是蓬莱客”之流,不一会儿便也觉得无趣,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一口手里的米花糕。 “哇……”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闹惊叫,阿狸和长生双双向喧闹源头看去。 只见灯火鳌台上,四位手执竹笛的白衣蒙面女子翩然飞下,她们的衣料轻薄柔软,笼罩周身,朦朦胧胧,随着晚风徐徐浮动,远远看来,真恍若神仙妃子。 竹笛幽幽响起,吹着不知名的清婉小调,半空中忽然荡下一个缀满鲜花的秋千,秋千上轻荡的女子云鬓锦衣,白纱遮面,她体态娇小,一截玉臂露出衣袖,欺霜赛雪。随着笛声,她浅吟低唱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似是故人来。” 好熟悉的声音。阿狸的记忆被这歌声击中,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她出神定定细瞧那秋千上的女子。 长生也冷然看向那女子,这些个不速之客真是一个接一个的苍蝇一般,轰都轰不走,他皱紧了眉头。 冥楼提早就给他们在灯市附近的街口预定了客栈,灯市一直开到夜里叁更,阿狸只觉疲惫,姐弟二人遂回客栈休息。 “真的是她吗?……”回想着秋千上的女子,阿狸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阿狸早早起床收拾好,准备和长生吃了早饭就回庄里去。 有人轻叩房门,该是店里的杂役罢。阿狸开了门,竟是一个身量娇小,白纱蒙面的妙龄女子,不是昨夜秋千上的歌女又是谁?她未着昨夜那身花团锦簇的繁琐裙裾,换上一套淡淡鹅黄色罗裙,更显姿态风流,楚楚可怜。 璧月奴轻轻摘下遮面的白纱,眼波流转,眉尖若蹙,杏脸桃腮,风情万种。一时千万情绪涌上阿狸的心头,她震惊的说不出话。璧月奴冲她淡淡一笑,???“小妹子,别来无恙啊。” “你……你,月姐儿!我昨晚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竟真是你!”阿狸语无伦次,“你不是在真定吗?怎么又到了荆州?” 璧月奴执起阿狸双手,轻轻叹道,“世事无常啊,我也是昨夜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你,这不今天就来找你了?我们竟四五年未见了,你快和我说说你这些年怎么样?过的好不好?” 二人进了屋,姐妹一般双手相执,细细寒暄这几年的过往,阿狸说到戚婆婆过世,璧月奴闻言不禁也落下几滴粉泪,阿狸又说到弟弟长生,璧月奴眉毛一挑,露出极为感兴趣的神色,隔壁屋的长生应该还未起床,阿狸想着过一会儿早饭时便引荐二人相见。 “好妹子,你还记得那时你流落到真定,在流音阁,我给你看了手相,就断言你能渡过难关,日后是个有福气的。”璧月奴笑道,阿狸一怔,这和她记忆中不符,她清楚的记得那次看手相,因为那是她和璧月奴的第一次相遇。 当时,十四岁出逃的她脸上烧伤未愈,倒在真定街边半死不活,朦胧间只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拉过她右手,细细端详她的掌纹,末了,那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出身高贵,深陷泥淖……小妹子,你和我有很相似的掌纹呢……”她的话后半句阿狸没有听到,只因当时她已经全然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已经被璧月奴接到流音阁疗伤调养了。 许是月姐儿记错了罢,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故人重逢才让人欣喜不是吗?阿狸的思绪从过去拉回到现在,只见璧月奴又拉过她右手,“姐姐我再帮你看一次掌纹。”她笑言。 阿狸闻言摊开手,璧月奴往那掌纹上一瞧,面色依旧春风拂面般带着暖笑,震悚的眸色却直勾勾盯着阿狸掌心中纹路的分叉处,看她这诡异的样子,阿狸也有些坐立不安了。 “在看什么?”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竹帘子也被掀开,长生懒懒倚在门边,声音让屋里二人均是一惊,阿狸正准备开口介绍,却见长生冷冰冰的眸光匕首一样钉在璧月奴背上。 “长生……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阿狸话还没说完,只见璧月奴转身对着长生就是屈膝一跪,“属下璧月奴,回归御前,还望御尊驱驰。” 阿狸瞠目结舌。 长生瞟也不瞟璧月奴一眼,径直走进屋里,大剌剌坐下。 “我问你话你还没回答呢,你刚才在看什么?”长生懒懒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麦茶。 “属下在给阿狸小姐看手相。”璧月奴不敢有丝毫隐瞒。 “看手相?有意思,”长生呷一口茶,“那你说说,你看出什么了?” “属下愚笨,什么都没看出。”璧月奴头垂的更低了。她精通占卜秘术,看相也极为拿手,说看不出这话她和长生都知道是谎言,只是她揣度上意,猜测在某些事情上长生可能希望对阿狸有所隐瞒,但或许他是想亲口告诉阿狸也未可知。 长生定定看了她一眼,稍顿,“既然没看出什么,我也没空跟你废话,你走吧,少来惹我的眼。”???璧月奴起身,暗暗舒出一口气,看来自己猜对了,她可不想下场和那罗一样。 “御尊,阿狸小姐,我先告退了。”璧月奴垂首拢袖,莲步轻移就要出门去。 璧月奴素手打起竹帘,不料冥楼正上到客房,也从外头将帘子打了起来,二人四目相接,气息均是一滞。冥楼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在璧月奴脸上一顿,璧月奴颔首,微微一笑,行了一个万福,“见过冥楼大人,妾身先告退了。” 冥楼仍打着帘子,高大的身形一侧,璧月奴便从他身边走过,窸窸窣窣是衣料摩擦的轻响,璧月奴的脚步也渐行渐远。冥楼这才放下竹帘,跨过门槛,对着长生一拱手,“见过御尊。回程的马车已备好,就在楼下等着。” “这马车怎么走的这么慢?”长生不耐,催促赶马的车夫。 “哥儿有所不知,今儿进城的人多,咱们是要出城,正好犯了冲了。”车夫回答。 阿狸还坐在马车里,神情木然,又是一个“妖魔鬼怪”,又是长生的“属下”,还偏偏是救过自己的故人,这中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吗?她之前并未见到冥楼给长生跪拜的样子,今日见璧月奴虔诚恭敬的给长生行大礼,说话大气也不敢喘,只觉得匪夷所思。 姐弟二人上了马车就再未说过话,气氛难以言说,长生张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一切显而易见,有什么可解释的?转念又想到阿狸和璧月奴手牵着手姐妹般亲昵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 马车在路中僵持着,眼见着距离城门就短短一段路了,却怎么走不出去,阿狸叹了口气对长生道:“马车堵得我胸口闷,咱们下车走出城算了。” 甫一下车,立刻觉得胸中轻松不少,只见城门口,一队骑着马的人蹄声得得,鱼贯进城,统共叁四十个,都是二十出头岁的精壮少年,为首的那个看面容也不过叁十岁上下,一队人皆着紧袖素色短打衫,背上背一把长剑,这场景平日可并不怎么常见,街边的百姓们也都好奇的打量着这队人。 阿狸和长生与他们逆行,也不由抬起头多看了几眼,倏然,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白衣身影闯入眼帘,阿狸心口砰砰直跳,耳边嗡嗡作响,她猛的低下头,气息急促紊乱。 “阿姐你怎么了?”长生不明所以,忙揽住她肩膀,还以为她是刚才马车里闷得久了泛恶心。 “没什么事,咱们快走吧。”阿狸低头握住长生宽厚的手,长生这才发现她手冷的像冰,偏偏步伐又轻又快,长生只能被她拉住快步跟上。 “吁——”李寄羽勒紧缰绳,马儿前蹄腾空嘶鸣了一声,他调转马头,眼神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锁定在一位正要出城的女子背影上。 “知微?”他口中喃喃—— 暗尘随马去,明月照人来。 为了和本章主题一致把诗改成了暗尘随马去,似是故人来。 真正的男二出场了,要虐长生了 -- 偷欢(微H)(二更) 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的这四五年间,阿狸很少想起李寄羽。准确的说,她尽量逼迫自己不要想起任何过去的旧人。 农家生活最为忙碌,一年四季田地里都有干不完的农活,在荆州的这两年,阿狸永远是庄里起床最早,最晚回家休息的那个。她任由劳累和疲惫占据自己的脑海,这样晚上睡梦中便沉甸甸的不会做梦,不会梦见已经死去的家人,更不会梦见李寄羽。 可今天白天,视线在城门口那匆匆一瞥,不是李寄羽又是谁?他骑着马,身形比少年时更宽阔挺拔,他右手少年时不慎受伤,深达筋骨,愈合后不如常人灵敏,攥着缰绳的时候仍能看出一丝僵硬。阿狸躺在床上,细细回忆那剪影似的一瞥,让她心下不安的并不是认出了李寄羽这件事,而是原来刻意忘记一切并未真正忘记,只是被撇在心里封尘的角落渐渐落了灰,灰尘一旦掸开,那记忆却仍是鲜亮活泼的。 李寄羽是靖王次子,比阿狸大叁岁,他母亲王氏与阿狸的母亲徐氏是表亲,两家又是世交,阿狸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两位母亲就已经玩笑般指腹为婚,待阿狸出生,果真是一个女孩儿,这桩婚事得到了先皇的许可,阿狸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就是李寄羽。 对李寄羽最初的记忆是在家宴上,阿狸四岁,初次见面的李寄羽歪着头打量着她,大人们说话也渐渐忘了几个孩子。就在阿狸觉得无趣时—— “知微妹妹,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大人。”寄羽神神秘秘,阿狸也被勾起了性质。 只见他摊开左手,里面攥着一个小小的茉莉花苞,花苞显然是被攥久了,蔫蔫的泛着黄。 这有什么好看的?阿狸不解。 寄羽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接着看,只见寄羽的小手心似乎升腾起小小的旋风,那处在旋风中心的茉莉花苞如同睡醒一般,渐渐变得饱满白润,一扫刚才的残破衰败,终于,一朵小小的茉莉花在寄羽手心绽放,净白玉润,散发着清香。寄羽捻起那朵花,“送给你。”他小声说,阿狸没注意到,他薄薄小小的耳朵泛起了一点红。 突然,一只手攥住了寄羽的手腕,阿狸和寄羽均是一惊,抬头一看,却是阿狸的大姐林泌,林泌那年十四岁,在阿狸寄羽这样的孩子眼里,已经把她归为了“大人”那一类。林泌定定盯着寄羽的双眼,缓缓摇了摇头,寄羽自知惭愧,羞赧的底下了头。 “我跟你说过的,阿狸和我们不一样,你这样……”林泌把寄羽带到一边,他们说的话阿狸只听见了一两句,什么叫她和他们不一样呢?是指他们会变戏法,自己不会吗? 这件事很快被阿狸的小脑瓜忘记了,没想到今日又见到寄羽,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件事就是那朵在寄羽手心开放的茉莉花。知道长生等人是神魔后,阿狸心中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寄羽与长姊,他们并非常人,所谓天赋异禀,能人异士,大概说的就是他们那类人。 后来和寄羽青梅竹马相处的近十年,再没发生什么怪力乱神的事,似乎俯仰之间,偷偷送她茉莉花的小男孩就变成了面如冠玉,挺拔如松柏的少年郎。君子坦荡荡,无怖亦无忧。寄羽便是真君子。 阿狸记得秋日里去靖王府做客,寄羽陪她在家中庭院散步,院子里枫叶红的正好,漫天红艳,遍野热烈,秋风一吹,枫叶徐徐飘落,落在庭院流水中。 寄羽喃喃道:“水中有红叶……” “好去到人间。”阿狸接句。 两个少年人对视一眼,不知怎得脸颊都被枫叶染红了。 没过几日,靖王府就正式上门提亲,聘礼装了十二车,其中最为贵重的,还是一枚古玉雕琢的双鱼玉环,这玉环是寄羽母亲王氏的陪嫁,是王家近叁百年的家传。后来,四皇子篡位,林瀚上书,阿狸从那日起就知道大难即将临头,还没等靖王府那边有所动作,她就主动退了亲,聘礼包括那枚玉环如数奉还,两家从此分道扬镳。 两年前,靖王因病去世,世子继承爵位,寄羽他……应该已经封了郡王罢。不知该作何心情,阿狸干脆就全部抛下——直至今日再次遇见。 可回想起那一瞥的情景,阿狸心里更觉怪异,郡王应该在自己封地里不是么?怎么又到了荆州?再说寄羽今日那打扮,更与皇亲贵胄沾不上一点关系,倒像个江湖人士似的……胡思乱想着,阿狸渐渐陷入沉睡。 甫一睡着,长生轻轻推开阿狸的房门,他脚步猫也似,气息平稳,一点儿响动也无,蹑手蹑脚坐到阿狸床边,他将食指点在阿狸额头上,指尖金光一闪,阿狸的意识被魔力诱导,陷入难以醒来的深层次睡眠。 自从那一日长生魔力激发杀死那罗以后,每一天每一秒,他都能感觉到周身魔力在飞速的增强,目力好到能看到远山上的人影,就算是黑夜里也能白昼一般正常视物,听力敏锐的能察觉墙角蚂蚁爬行的声音。精力更是旺盛,几日下来发觉自己根本不需要睡眠了。 长夜漫漫,长生在冥楼送的那张楠木床上燥的翻来覆去,耳畔能清楚的听到隔着一堵墙,阿狸轻软的鼻息声,她的胸膛肯定也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长生脑海里尽是曾经春梦中所见,各种想象越发淫邪下流,魔力也剧烈的涌动。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他会活活憋死的。 终于新年中的某一日,趁着阿狸睡着,长生用魔力诱导她的意识,再一次钻进了阿狸的被窝,之后,便夜夜如此…… 长生轻车熟路的解开阿狸的亵衣,一双柔软莹润的乳房弹出,“阿姐……”他大手攀上阿狸的双乳,如丝缎般光滑,又如云朵般柔软,起初还有所顾忌只敢揉捏抚摸,让粉嫩的乳头颤颤轻啄着掌心,如捧着一只颤抖的白鸽,渐渐的,温柔的亵玩已经不能满足长生的欲望,暴虐的本性逐渐显露,手掌似乎要将那乳儿揉坏一般死命的揉搓,捏弄,两个指头夹住可怜脆弱的乳头,毫不留情的拉扯捻捏,还坏心眼的用指甲故意狠狠刮过乳头中心那一点,每次这样做,就算阿狸陷入沉睡,也会无意识的嘤咛一声,那声音如此甜润,长生听了更为兴奋,直将粉嫩的乳头玩到硬硬的小石子一般,才把自己的头埋在阿狸双乳之间,贪婪的吸取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长生含住一只乳卖力吸吮,如痴如醉,似乎真能吸出什么琼浆蜜液似的,又用粗糙的舌背欺凌可怜的乳头,舌尖打着旋顶弄乳头中心,昏昏沉沉的阿狸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双手无意识的想要推开埋在她胸前的脑袋。 “阿姐好淫荡啊,被我吸奶子吸的这么爽。”长生抓起另一只乳舔弄,唾液把乳房浸的亮晶晶湿淋淋的,“好想咬坏阿姐的奶子,”长生含糊不清,“在两个奶子上都留下我的牙印”,可如果真留下印记,必然会被阿狸发觉。长生打消了念头,可脑海里却不由的想象阿狸敞露的双乳上尽是自己吸吮扇打出来的红肿青紫的痕迹,还有暧昧的咬痕。想象让蓬勃的情欲更为放肆,长生一手狠狠亵玩乳儿,一手抓住阿狸的手,伸到自己的亵裤里,他的大手摆弄阿狸的小手握住挺立多时的欲望,开始上下套弄起来。 “啊……阿姐,你弄的我好舒服,”长生吻上阿狸纤细的脖颈,撕咬她的锁骨,一路往上亲吻,到阿狸唇边却急急刹住了,阿姐心细如发,自己正在情浓时难以控制,若是不小心把嘴唇咬破,一定会被察觉的。 来日方长,还是慢慢教她接受自己吧。按下这点渴求,长生把头埋在阿狸颈窝,呼哧呼哧加快了手里的套弄,竹床一阵吱吱呀呀暧昧的响声,终于,“阿狸……”他全身肌肉贲起,低吼一声,喉结急速的上下滑动,豆大的汗珠从滚烫的额头滑下,滴在阿狸的胸前。 竹床停止了摇晃,长生喘着气将阿狸的手从亵裤中抽出,滚烫的浓精都射在阿狸手心里,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气息。 天光渐渐显现,房间里没有那么黑了,长生一骨碌起身,扯了些细软的草纸,又拧了帕子,给阿狸清理那些肆意偷欢留下的体液,弄干净后,又轻手轻脚给她系亵衣的扣子,扣子从下到上一颗一颗重新系整齐,看着阿狸浑然不知的安静睡颜,长生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我怎么这么卑鄙。 为什么我这么卑鄙。 ------------------ 长生给大家在线表演一个精虫上脑+贤者模式 -- 探梦 趁着天还未亮全,长生坐在阿狸床边,细细端详她梦里眉眼。偷欢时情迷意乱,却没有那么多缱绻愁思,往往是热情完全释放后,反倒贪恋那一点静谧的余韵。 “……寄羽……”阿狸无意识说起梦话,长生脸色遽变,俯身想要细听,却又没了声息。 寄羽。他在回忆中细细咀嚼这个名字,确定自己对此人一无所知。 睡梦中的阿狸却开始小声啜泣。 长生面色复杂的看着她,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永远有那么多令人烦躁的秘密。 伸出右手,长生将掌心贴在阿狸的额头,魔力回路在掌心显现,他不想再逼问她,更不想装作不在乎,他选择自己探索。 少年闭上眼,意识化成一缕轻烟,缓缓渗透入阿狸的梦境。 人类的梦境如同凝了霜的铜镜,永远都是模模糊糊的,长生只见四周都是纷纷扬扬飘落的红叶,分辨不出方向,更找不到阿狸的身影。 一个陌生少年的背影在枫叶飘落的尽头处伫立,遥远不可及,突然间红叶纷飞铺天盖地,那少年的剪影也融化在其中,翩然而逝,再也不可见。 长生皱起眉,身后隐隐传来少女的啜泣。 再一转头,却又是宰相府邸,松涛隐隐,青竹郁郁,庭院中,面容模糊的少女恹恹的坐在秋千上,缓缓摘下胸前的双鱼玉环,粉泪涟涟。 “朱弦断,明镜缺……此生无缘,与君长别。” …… 长生怒极反笑,回想起出荆州城时阿狸的异态,怪不得,原来是看见老相好了啊。少年心中妒火中烧,理智已被嫉恨淹没,既然今日已经探入了梦境,管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干脆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阿狸的房间里,细密的汗珠从长生的额头上渗出,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魔力觉醒不过一个月余,用魔力探知梦境已经实属妄为,还要再深入梦境探寻记忆,更是勉强为之。 拨开一层层梦境的迷雾,长生一意孤行,向阿狸意识与记忆的最深处进发,徘徊在眼前的,是陌生少年和少女阿狸朦朦胧胧形影不离的身影,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竟是耳鬓厮磨的十年青涩懵懂。 长生怒火攻心,意识已然混乱,魔力回路在他周身无头苍蝇一般急躁的乱窜,渐渐失控。不能再继续深入了……残存的一丝理智企图将他的意识唤回,可执拗的少年却一心想要看清情敌的模样。 他步步紧逼,不断加强魔力催化周围梦境,梦境的模糊轮廓终于变得锋利,清晰,终于,在那陌生少年回头的那一刻,长生抓住机会,瞬步冲向他面门。 周遭魔力反噬,强大的魔力急速攻向心脉,人类的心脉无法承受这样的攻击,只一瞬间便爆裂断绝,长生喉咙一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沿着阿狸的床沿直挺挺的栽倒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阿狸惊醒,眼前长生木头人一般晕死在地上,鲜血淋漓,形态可怖。 阿狸吓得一瞬失语,赶忙下床拼命的想摇醒他,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冥楼!冥楼!”阿狸叫的撕心裂肺,此时除了求助神魔,难道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慌乱中她的右手抓紧了长生的手,手掌相接时,一道不可察的金光微弱一闪。 下一秒,冥楼闪现在房间中。他淡色的冷眸往地上一扫,看见长生鲜血淋漓的样子,瞳孔微微一缩,随机一把抱起长生,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 “你干什么?你要带他去哪儿?”阿狸赶忙追上去,死死拉住冥楼的衣袂,声音中带着哭腔。 冥楼转过身,蔑视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愚蠢的蝼蚁,“我要带他去我的医馆里医治,你就不用跟着了。” “把我也带去吧,我要陪着他。”阿狸哀求。 冥楼定定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抹讥诮,“阿狸小姐,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阿狸微怔,还未回过神来,冥楼突然一手捏住她的肩膀,天旋地转翻江倒海般的一瞬,睁开眼,竟然已经到了荆州城里宝仁堂医馆内。 似乎是约定好的一般,璧月奴也在医馆内,她冲阿狸微微晗首。木桌上,一只赤瞳乌鸦探头探脑。 冥楼将长生平放在医馆内木床上,一言不发的剪开衣物,阿狸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惊叫出声,只见长生胸前如受了千金重物的钝击,血肉模糊。 那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到长生肩头,一双如血的赤瞳定定瞧了两眼伤口,随机便冲着璧月奴“啊——啊——”的嘶叫两声,璧月奴会意,伸出右手,手上凭空多了一支小小的骨笛。 骨笛吹响,声音竟不似之前阿狸听过的任何一种乐器,更像是某种似近似远的哀声呜咽,毫无音律曲调可言。随着这诡异的笛声,房间内空气似乎被凝结一般变得坚固而锋利,一张网状魔力结界在整个房间内部徐徐张开,缓缓蚕食着空间。 “长生……他到底怎么了”心里知道此时可能不该开口,阿狸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长生的安危。 冥楼扫她一眼,忽地想起什么一般皱起眉头,“为什么御尊在你的房间里?” “……我不知道,”阿狸喃喃,刚才一心担心长生,她也并未细想为什么天还未亮,长生却出现在自己身边。 冥楼摇摇头,似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没有焦距的眼神盯着张开的结界,他缓缓开口:“阿狸小姐,御尊应该告诉过你,目前这具人类的肉身,并不是他的真身。随着他魔力逐渐苏醒,这具人类肉身承受不了强悍的魔力,完全崩溃是迟早的事,当然——”他用眼角淡淡一瞟阿狸,“我也没想到崩溃的这么快。” “那该怎么办?”阿狸急问。 “目前能做的,就是用结界暂时压制御尊体内狂暴的魔力,但这只是暂缓之计,他的汹涌魔力不是我们能够抑制住的……不出叁天,这具肉身必然会完全溃烂解体。” 叁天! 阿狸五雷轰顶,脸色遽变。“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不对?”她嗓子发干,身体筛糠一般颤抖,双手紧紧攥住冥楼的衣袖,“他不是你们的魔尊么?你们不是神魔么?你们一定有法子救他的,对不对?” “叁天之内,御尊必须回到魔渊,正如飞鸟要回到天空,鲸鱼要潜伏深海一般,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冥楼目不斜视,声音坚冰一般冷硬,“——御尊的意识就会再一次失落,你也再没有弟弟了。” 宛若晴天霹雳,阿狸愣在当场,双手木然从冥楼衣袖上滑落,回到魔渊,这是什么意思?长生要离开她了吗?可又离开多久呢?……胡思乱想着,结界已经完全张开,璧月奴停止了吹奏,那只乌鸦也忽地腾空而起,落在冥楼肩上。冥楼双手合十,指间渐渐泛起冰蓝色火焰。 “走吧,我带你出去散散步。”璧月奴轻轻拉扯阿狸的衣袖,在她耳畔轻语。 阿狸依旧木然,竟浑然不察。 “快走吧,他们要施展封印之术了,你一个人类留在这里是会死的。”璧月奴拉起阿狸的手,阿狸这才神情恍惚的跟着她出了医馆。 -- XROúгOUщú。℃0м 下场(二更) 医馆外,天已经完全亮了,春寒料峭。阿狸还只穿着一身睡觉时的单薄小衣,愣愣站着,竟也不觉得冷。 璧月奴见状,将自己的长至脚踝的白狐皮斗篷裹在她身上,只见一滴眼泪,从阿狸晦暗的右眼溢出,划过她脸上的伤疤,一路聚到尖尖的下巴上。 “走走罢。” “阿狸,或许你现在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你看你,没了爹娘,死了亲弟弟,族人被全灭,容貌也毁了,好不容易有个相依为命的人儿,却又是个恶魔,注定要离开你。”璧月奴声色依旧莺啼一般婉转,仿佛说的不是身边人的事,倒是台上的戏文似的。 阿狸彳亍在她身畔,好似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神情依旧惶然。 “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世上,比你悲惨的人可大有人在呢……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放手,好过以后受千倍万倍的折磨。” “……你又不是我,”阿狸闻言,死鱼目一般的眼仁儿直视璧月奴的双眼,“你怎么懂我的感受?” 璧月奴一愣,随即竟掩面咯咯笑出声来。 “阿狸,你知道你十四岁那年我为什么救你吗?是因为你的掌纹,我偏是个极善看相的,可你的掌纹,我却只能看到过去十四年的经历,完全看不到未来的样子。你的命运,在你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被一份强大神秘的力量彻底干涉了……果不其然,前日我再次看你的掌纹,已经发生了变化……你的命途被御尊改写了,如果你现在还不回头,终有一天,他会彻底掌控你,用你的血肉做他王权的祭品……我说这些本已经是僭越,至于你听进去几分,那是你自己自己的事。” “可是长生他……我们如亲姐弟一般,我是知晓他的心性的,他是个好孩子,他绝不会……” “阿狸,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你的人。”璧月奴打断阿狸的话,双手捧起她泪水涟涟的脸颊,“我和冥楼,渡鸦他们不同,他们天生就是恶魔,我则和你一样,曾经也是个人类。” “阿狸,人魔疏途,该放手时就要放手。你或许真心把御尊当作弟弟,可御尊真的把你当姐姐吗?这可不一定。记住,如论如何,恶魔终究是恶魔,和恶魔缠斗的下场,要么身死神灭,要么,则如同我一般——”她忽地凑近阿狸,两人近乎面颊相贴,阿狸只见璧月奴容貌仍是桃花一般娇嫩,可神情却悲戚沧桑如同老妪,“——堕落成另一个恶魔。” 医馆内。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们可真有意思,”渡鸦嗤笑,“你和璧月奴以前不是仇人么?怎么现在也如此默契了?” 冥楼仍专注封印之法,并未答话。 渡鸦讨了个没趣,又自顾自说起话来,“你们也挺无聊的,一个人类小姑娘而已,大不了一刀砍了,何必苦苦相逼?” “我要是敢动她,御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冥楼道。 渡鸦噗嗤笑出声,又道,“听你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今日见了竟果真如此。只是没想到恒常自在的魔界至尊竟也陷入情网……我一直还当他是块石头,听说过铁树开花,谁知这石头如今也要开花啊?” 冥楼瞟他一眼,“不要妄言。” 渡鸦不忿,稍顿,“我看那人类小姑娘不错,灵魂的色泽很漂亮,激起了我的食欲。如果哪个人类要用血祭召唤我,能献上这样好成色的祭品倒也真不赖。” ———————— 渡鸦:神魔面前我逼逼赖赖嘴炮输出,人类面前我畏畏缩缩只会啊啊啊 -- 小相公(番外H,与主线无关) (因为正文剧情马上要狂虐长生了,感觉对不住可怜的小长生,写一个主线剧情之外的番外,主要是为了满足长生垂涎阿狸的愿望,在这个背景下阿狸和长生是两情相悦的) 竹床吱呀呀的一阵急响,阿狸被长生扑在身下,一张小脸泛起嗔怒的红晕。 “怎么急得跟猴子似的,用过了饭嘴都不擦就往人身上直扑,脏死了!”她作势推开欺压在身上的少年,谁料少年一把钳制住她不听话的双臂,大手捧起她的脸颊就是一顿报复似的狂亲乱啃,“阿姐竟还嫌我脏,这两天可快把我憋死了,今天我可非要吃个够……” 自从一个月前长生与阿狸私定终身,偷食禁果,少年便食髓知味,全然开了窍似的,每每只要两人单独相处,便总缠着阿狸半强迫半撒娇的要行那些旖旎之事。阿狸心疼长生不过堪堪长成,如此不知节制害怕伤了根本,便严肃和他定下每隔叁日才能行房的规矩。 长生把阿狸亲的满脸口水,一口咬住她娇嫩粉润的双唇,似乎咬出了一点血丝,疼的阿狸嘤咛一声,羞怒的攥起粉拳向长生胸口锤去,哪里又有什么力气呢?软软的打在胸口上,到好似欲拒还迎的调情一般,长生细细品味阿狸软嫩的双唇,大舌撬开牙关在口腔内横扫奸淫,贪婪的吮吸她香嫩软滑的小舌,越发的深入,亲的阿狸娇喘微微,春水一般浑身瘫软在他怀里。 长生一声哑哑的坏笑,不听话的手伸到阿狸亵衣里,一路滑到那两腿之间的私密处,腿心竟然已经湿了,他摸一把那饱满肥嫩的私处,沾满淫液的手指抽出,拉出一条暧昧的银丝,在阿狸眼前晃了晃。 “阿姐如今也是越来越好色了,亲你一口就湿的发洪水一样,就这么想被我肏吗?” “……去你的。”阿狸越发脸红,可又确实因为自己身体的迅速反应羞耻不已,这具身体被长生连连亵玩奸干,似乎已经逐渐变的淫荡了起来,每一次,他盯着自己贪婪的双眼,翕动的双唇,因为自己而兴奋鼓动的喉咙,这一切的一切,看在阿狸眼里,竟如欲火燎原,单单只是想着那大肉棒在身体里插弄肆虐的滋味,腿心便不由自主又流出一大股花液来。 一把撕开阿狸的亵衣,一双颤巍巍的白润圆乳便迫不及待的跳出,一对粉嫩嫩的乳尖含羞带怯,似乎在期待着被谁吸吮玩弄。长生一双大手捧起这对朝思暮想的宝贝,成心弄坏一般大力的揉捏,掐弄。白乳嫩得像豆腐,香得似软玉,他一口咬住粉嫩的乳晕,狠命的撕咬吮吸起来。 “嘶——”阿狸疼的倒抽一口气,去推他埋在胸前的脑袋。 又哪里能推的开?少年反倒因她小小的反抗惹得越发兴奋,掀开肚兜,修长的手指在泥泞的私处轻拢慢捻,两指并拢,噗嗤一声插入紧窄的花穴中。 花穴被长生手指奸得淫水频出,太舒服了,小腹都被插的发麻,她不由的仰起细嫩的脖颈,大口呼吸,这一仰,胸前一对白兔又不自知的挺送到少年嘴边,似乎在可怜兮兮的哀求他肆意享用,在床上,长生最爱阿狸这一点,她总有一种带着天真的懵懂性感。 阿狸被长生弄的全身翻起羞怯的潮红,眼神小鹿一般水汪汪雾蒙蒙的,乌发散乱,小嘴儿不住的轻喘微微,私处的淫液更是泛滥,少年的手指抽出后,她双腿不由自主的交迭并紧,慢慢碾弄着腿心,仿佛在不住细细回味被修长手指抽插的销魂滋味。 长生看着阿狸被自己弄得如此情迷意乱,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慢条斯理的褪下自己的亵裤,那腿间的大肉棒啪一声弹出,狰狞的凶器上青筋缠绕,已经硬邦邦的发疼,迫切的渴望侵犯征伐。 发狠将阿狸压在床上,双手把她双腿分到最开,又将娇软的身子近乎折迭,留着花液的可怜肉穴暴露在少年眼前,那紧密的肉缝,又是害怕,又是渴望的阵阵收缩,将那火热的性器扶着抵在阿狸双腿间,长生窄腰一挺,猛地连根插入。 阿狸一声娇吟,好满啊,紧闭的穴肉被粗大的性器残忍的撑开,插得满满当当,一丝缝隙也无,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烙铁一般的性器便开始凶猛的撞击,连着十来下大开大合的撞击,圆硕上翘的龟头硬硬的顶在宫颈那处敏感的软肉上,酸爽战栗,直顶的阿狸腰部以下都是麻的,快感响鞭一样抽打在身上,让她全身蜷缩,阿狸爽的头皮战栗,一声细细的尖叫,下体一阵痉挛抽搐,喷出大股蜜液,都浇在长生的龟头上,她被少年干到潮喷了。 “阿姐怎么泄的越来越快了?被弟弟随便插了几下就喷了,真是天生欠肏” 长生嘴里不住说着浑话,羞得阿狸双手掩面,脚趾蜷缩,她再也反驳不了什么了,她的身体,确实被他侵犯的日益淫荡,连带着她的心,也被少年牢牢掌控,任他予取予求。 长生被阿狸紧致火热的小穴吸的腰眼发麻,她高潮时浇在肉注上的温热淫水更是让他兽性大发,???“干死你,”少年跨坐在阿狸折迭起来的腿上,健硕的大腿连带着两个涨的发硬的子孙袋,自上而下快速的奸干着她高潮后越发敏感的小穴,睾丸扇打着白嫩的私处,“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不一会就打的私处充血莹红。 “不要了,不要了,太深了……呜……”每次插入,小腹都被干出一个长条的凸起痕迹,又酸又涨,阿狸泫然若泣,依依求饶。 “不要?你下面这张嘴含的这么紧,我怎么舍得?”长生坏笑,边肏边拿浑话逗她,“阿姐,我好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的……呜……轻点啊……”阿狸被干的身体上下起伏,两个奶子荡出乳波,津液从嘴角流下银丝,意识都有些朦胧了。 “喜欢我?我看你是喜欢大肉棒吧!”凶器长驱直入,恶意的插弄她脆弱的宫口,几乎将紧逼的宫颈干出一个小缝,他公狗腰疯狂挺动,阿狸长吟一声,被欺负的全身酡红,羞耻的咬住下唇,紧闭双眼不敢看他。 性爱不光是肏弄,长生很喜欢在床上说浑话欺负阿狸,只因她平时是个端庄淑良的,只有两人身体交合时,那娇憨的小女儿态才随着春光一起流泻出来。此时,他便能拨开她的心房,双手攥住她那颗平日里坚韧果毅的心,用唇舌不住的吻舔挑逗,用双手不住的揉捏,温柔又粗暴的欺负那颗小小的心,直到那颗心在他面前呈现出害羞的形状。 长生全身肌肉贲张,似是全身力气都聚集在那两人交合处,阿狸眼前是他越发紧绷的下颌线条,划过汗水的健壮胸肌,察觉到他也要冲刺了。这个占据她心房的人,正在卖力的肏自己呢……这么想着,小腹处更是燥热,长生低吼一声,又猛干了几十下,终于精关大开,浓精喷射,滚烫的精液冲刷着阿狸小小的子宫腔,阿狸也被这精液烫的浑身紧绷,又一次攀上高潮,随即便累的眼皮子直打架,再也支撑不住了。 长生却不依,硬是按着她连哄带骗的又要了两次,非把她体内喂的饱饱的,尽是自己的东西才罢休,身下的床单湿漉漉的,似能绞出水儿来。长生这才终于感到些魇足,双臂揽住阿狸,两人气喘吁吁抱在一起,享受欢爱后的余韵。 “阿姐,给我生个孩子吧。”长生突然道。 孩子?阿狸闻言,睡意朦胧的脑子里又清醒几分。 “你不是老是伤心你没爹没娘的,如果有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你的血亲,你可以慢慢教养他,他做得对你就夸她,做的错你就打骂他,反正他从你肚子里钻出来,也不会记恨你。” “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我们叁个就是一个真正的家庭,阿姐就终于有自己的家了……”长生声音越来越低,他也渐渐睡着了。 每次都射那么多,搞不好真会弄出个孩子来,阿狸困得脑子里发钝,头枕在长生的臂弯里,也沉沉睡去。 (番外完) -- 双鱼玉环 璧月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阿狸一个人踟蹰在荆州城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失去,如流沙消逝在指缝,为什么总是在不断的失去。 街道上人流涌动,难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阿狸迷茫了,怎么到处都是笑意盈盈,满面红光的人,而自己木然穿梭在其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两手空空的站在人群里,仿佛无论怎么努力的用手去握紧,却总是一场空。 “知微,是你吗知微?” 思绪被一声急切的问话拉回现实,只见面前一个身材挺拔修长,眼圈乌青,面色焦灼的年轻人,正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正是李寄羽。 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重逢,阿狸飞速低下头,“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你在说谁。”转身便要走。 “你是知微对吧?知微,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寄羽啊!”李寄羽情急之下一把抓住阿狸手腕。 自从前几日在荆州城城门处瞥见了阿狸出城的背影,李寄羽当时便纵马一刻不停追赶了过去,可那天城门口拥堵,没过一会儿便不见了阿狸的身影。他对荆州城并不熟悉,只知道城外大多是些务农的佃户,便又不死心的一路追到了庄里镇打听,可惜并无所获,遂灰心不已的回了荆州城,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谁曾想竟在荆州城大街上碰见了知微。 “你给我放手,我不认识你!”阿狸奋力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掰不开他那铁钳子一般箍着的手,兀自挣扎间,只听寄羽缓缓道,“知微,你的脸怎么了?” 从自毁容貌那一天起,阿狸就从未在意过这张脸的事,他人的鄙夷、恐惧、嫌弃,她都坦坦荡荡的照单全收,更自诩是个“没脸的人”,苟活已经是奢望了,还要什么容貌呢?可寄羽简简单单这一问,好像揭开了一块常年的伤疤,以为已经愈合,实际揭开一看却都是淋漓鲜血,是啊……别人眼里,自己可不就是个丑八怪么…… 长生,只有长生那么认真的看着她,「阿姐,你其实并不丑」,可长生现在生死未卜,或许就要永远离开她了…… 想到伤心事,阿狸的挣扎也泄了气,只有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寄羽与阿狸青梅竹马十年,对彼此的表情、神态、身影都实在太过熟悉,看着这哭泣的样子,又怎么可能不是知微呢? 他轻叹一声,像少年时候一般揽过她肩膀,多种委屈一齐涌上心头,阿狸终于放声恸哭。 小酒馆里,阿狸哭的涕泗横流,毫无端庄仪态可言,她边哭边断断续续将这些年的遭遇一一告诉寄羽,说来也怪,和长生说起这些的时候阿狸自觉内心并无太多波动,可是向寄羽说起来时,只觉得一桩桩一件件无比痛苦委屈,如同幼童时不慎摔了一跤,自个儿待着的时候不觉得疼,可阿爹阿娘一出现,却只想扑到他们怀里委屈的直哭。 渐渐的,又说到相依为命的义弟长生,阿狸心中尽是酸楚,她刻意隐去了长生等人神魔的身份,只说因长生记忆恢复,又害了重病,只有回到原来的家里才能治病保住一条命。 整个过程中,寄羽一直默默倾听,只偶尔用手帕帮阿狸擦拭汹涌的眼泪。 “知微,这几年,你过得太苦了。不过幸而,你当初竟自己逃了出来,我听说山贼洗劫了押解的队伍,所有人都被杀害,我一直也以为你死了。”寄羽轻轻抚摸阿狸的头,一双英气勃勃的眼此时含泪泛红,“太好了,你没有死,你还活着……至于你那义弟,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一定会保佑他的,况且就算他回家治病,等病好了,也可以常回来看你啊。” 阿狸闻言惨然苦笑,寄羽的安慰反而让她心里更加伤感,遂不想再谈:“别说我了,你呢?该封了郡王罢,怎么又在荆州?” “我早出了王府啦,”寄羽拍拍阿狸的背,“我被家里赶出来了,也革了身份,再不是什么靖王次子了,如今,不过是个跑江湖讨生活的罢了。” “怎么会?”阿狸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寄羽深深看她一眼,“就你家出事那年。”见阿狸凝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立刻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别瞎想,你知道我这性子,是我自己不想在王府里待了。” “……那,前几日骑着马进荆州城的那队人,你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我们一起的。他们是我的同门师兄弟。” “同门?什么同门?”阿狸越发迷惑。 “……这事儿有些复杂,等以后我再解释给你听。”寄羽微微一笑,并不多说,顿了顿,忽道:“对了,有个东西还给你。”正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物什,往阿狸处轻轻一抛—— 阿狸下意识双手接住,张开手掌一看,正是那枚双鱼玉环,却磕破了一个角,温热的,还带着寄羽的体温。 “物归原主。”寄羽笑得爽朗。 -- 湘风晚,烟雨迟【二更】(李寄羽视角,属于 五六岁起,寄羽就发觉自己与旁人不同。倒不是说天资聪颖,一目十行这些,而是—— 当他凝神盯着杯子里的茶水时,水面会逐渐形成小小的快乐的漩涡,当他两指捻起落叶时,那叶子竟如竹蜻蜓一般,打着旋向上飞去了。 这些细小的异样,是寄羽不为人察觉的隐秘快乐。 六岁那年,靖王府请了玄音寺的大和尚玄直法师来府里讲经,父亲靖王是个好佛学的,恨不得散尽家财在京城里修葺寺庙。大和尚来讲经,吸引了京城里诸多世家子弟,靖王特意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安排在大和尚坐下,希望他们能被精妙的佛法熏陶。 熏陶倒是没有,被熏到是真的有。大和尚年近古稀,身上有很重的老人味,寄羽屏息凝神,只盼着讲经赶紧结束,谁知法师一讲起来就是滔滔不绝,简直魔音贯耳。寄羽眼皮子打架,只好一直盯着他头上的戒疤看。 「可快点结束罢……」不管什么释迦摩尼太上老君,寄羽在心里挨个祈求了一遍,似乎听懂了他的企盼一般,忽地,大和尚头顶悬挂的琉璃灯毫无征兆的下坠,正砸在法师面前,摔得四分五裂。玄直受惊,讲经不得已结束。 寄羽长舒一口气,心里大致知道应该又是自己的“小异样”起了作用,喜的是无人发觉,正装作一脸遗憾的往外退,忽见林府的嫡女,那时十叁岁的林泌,叉着腰拦住了他的去路,双眼炯炯,仿佛能将寄羽的心思一眼看穿。 从那日起,寄羽便知道有“异样”的人世上不止他一个,至少,林泌姐姐也是,而且,林泌比他强得多,她已经可以御起空气,将身体悬在半空中一小会儿了。 林泌还告诉他,这种力量叫“灵力”,是脱胎于自然万物的力量。只有少数的人类天生便有这种异能,这些有异能的人之间会相互吸引,于是便组织起一个门派,叫做“天机门”,有天机不可泄露之意。 “那天机门又是干什么的呢?”寄羽好奇。 “当然是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啊!”林泌瞪他一眼,寄羽被她这一瞪,立刻觉得自己一脸蠢相。便乖乖闭了嘴,不再打岔了。 林泌滔滔不绝向寄羽说起天机门种种,这是一个颇为隐秘的组织,却又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原来当朝天子早知有魔物侵犯骚扰,便暗中扶植天机门在各处调查魔物,斩妖除魔,还百姓太平。 因天生有灵能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因此天机门纳入弟子并不区分男女,一律平等对待。组织内的地位高低也只看实力强弱,只要实力够强,就可以一路过关斩将,收纳弟子,成为组织内部的核心成员。只要入了天机门,之前人生种种身份、人情羁绊、甚至罪孽……全部一笔勾销,成为一个无牵无挂的新人。 “这多好啊!”林泌喃喃,“女子也能建功立业,光在深闺里等着嫁人有什么劲!” 寄羽哑然,他听说过林泌的事,这位林姐姐在世家女子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只不过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名声罢了,听说她自幼善骑射,剑术更是了的,同龄少年好几个轻视她却又败在她剑下,而且,她似乎已经拒绝了好几门提亲了…… 林泌对天机门的向往昭然若揭,寄羽不好说什么,只好换个话题:“那……知微她,有没有那个……灵力?” “知微没有,”林泌回答的及其干脆,“这些事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许告诉她。也不许在她面前展露异能,知道这些对她没好处,只会带来危险。” 寄羽似懂非懂,但还是应承下来。 两年后,林府传出正要出嫁的嫡女林泌害了急重病,一夜之间突然“暴毙”的消息,因这事过于不祥,因此林氏一组将林泌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次女林知微成了长女,一夜之间,林泌这个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要我说,搞不好是那林姑娘和情郎私奔,林府自诩家风严谨,出了这种丑事,可不得说成是暴毙么?”几个婢女在墙角嚼舌根,寄羽咳了一声,她们便立刻散去了。 她没暴毙,她也没私奔,她去投奔天机门了。寄羽心想。其实他也并不知道其中细节,但却对林泌投奔天机门这件事极为笃定。 回过头,他见知微在那庭院树下无知无觉的玩耍,知微与林泌相差十岁,平日里也玩不到一起,故对这个大姐姐没有过多的眷恋,甚至连大姐姐已经不见了也后知后觉。 “你大姐姐出远门啦,”寄羽轻抚知微懵懂的小脑袋,此时,他已经知晓了自己与知微的婚约,“我比你大叁岁,你以后想要玩耍,或者有什么不懂的事,都可以找我。” 知微懵懂的点点头。 “寄羽哥哥,你给我讲讲这诗罢。”八岁的知微已经出落的袅袅婷婷,她看似和林泌完全不同,性格温柔腼腆,沉醉诗书,善于抚琴,是典型的世家女子。可寄羽总莫名觉得,知微其实内里和林泌一样,都是坚韧果毅的性子。 寄羽接过那诗一看—— “船泊湘风晚,花谢烟雨迟。”他微微一笑,“你有什么不懂的?” “这句看似写景,好像又有深意,可我愚笨,却没读出来。”知微腼腆一笑。 “不怪你,这句其实是谐音暗喻,湘风便是‘相逢’,烟雨便是‘言语’,相逢晚,言语迟。这句诗就是说两人虽有深情,但是因际遇不逢时,因此错过……”说到这里,他看着知微懵懂可爱的笑颜,心里却忽然如冷雾遍布华林,陡然悲哀。不自然的挤出一个笑,“这种诗没意思,还是读些心境开阔的诗好。” 船泊湘风晚,花谢烟雨迟。 多年后,寄羽心中总是无端浮起这句诗。一语成谶吗?或许是吧。命运弄人,世事总是那么难料。 新帝下令抄林府的时候,寄羽跪在靖王府的厅堂里,只为请求父亲上书,为林家说几句开脱的话。 “逆子!你是想我靖王府也被抄吗?林家已经退了亲,咱们和他们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了!”老靖王气急,将那林府退还回来的双鱼玉环摔在地上。 那玉环却并未摔碎,只磕破了一个角,轱辘轱辘滚到墙角去了。 接下来两个月,寄羽被父母锁在王府内,有侍卫看守,半步不得出,等他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却传来了山贼截杀押解的队伍,罪臣家眷全部横死的消息。 彼时,寄羽已经瘦的不成人形,脸颊成了一个骷髅状,高大的身躯此时只剩了一把骨头,他想起了很多事,十五岁毅然出走的林泌,知微单纯的笑颜,两人红叶飘落时互道心意的暗语…… 他俯下身,捏起那枚躺在墙角落了灰的双鱼玉环,小心收藏在怀中,缓缓跪倒在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孩儿不孝,从今往后,靖王府再没有次子,父亲母亲,就当我死了,从未生过我罢。”对着气的欲倒的靖王夫妇磕了叁个头,寄羽再也不回头,面如死灰出了王府。 天下之大,处处可以为家。天机门,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寄羽轻轻闭上眼睛。 ———————— 寄羽的视角属于主线剧情中比较重要的一环 今天是男二专场哈~ 明天修罗场 -- XROúгOUщú。℃0м 暗涌 医馆内。 一夜过去,长生缓缓醒来,眼神在房间里一逡,看到阿狸正握着他手坐在床边,两眼哭的好似两个桃子,他看了心里既触动,又觉得颇为好笑,正想坐起来调侃几句,却不由闷咳几声。 “你快躺着吧,”阿狸赶忙把他摁下去,“冥楼他们说,这几天,你千万不能随意走动,最好不要走出这个结界。” “你听他们的?”长生闷闷道,“他们是不是也告诉你,我必须回到魔界,这身子才能好?他们还让你来劝我回去,对不对?” 阿狸无言。 长生轻叹一声,右手轻轻攥住阿狸的手指,定定看着她的眼睛,“阿姐,答应我,别让他们带我走。” “可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长生打断她的话,“这身子要坏就坏罢……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我根本不在乎!阿姐……重要的是,如果我回到魔界,那我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也一辈字再见不着我了,而我,也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话十分悲戚,说到最后,长生的声音已经带了哀求的哭腔—— “阿姐……我求你了,别让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们不是一直都形影不离的吗?就算这肉体真的哪一天崩裂,灵魂化成孤魂野鬼,我也愿意做你身边的孤魂野鬼,永远都缠着你……要是真让我回到魔界,永远也见不到你,我真不知道那又有个什么意思!” “长生……”阿狸闻言悲痛欲绝,她当然无法答应长生的请求,冥楼说得对,长生属于魔界,并不属于自己,就算千万般不舍,也不应该拿长生的性命满足自己的私心。可长生反应竟如此激烈,让她实在无法出言劝他……好在还有些时间,看来只好等等再说了…… 阿狸伸出双臂将长生抱在怀里,姐弟二人心下均是悲痛,哭作一团。过了半晌,才终于分开。 突然,长生看见阿狸颈间玉色光芒一闪,他心里一沉,问道:“阿姐,你这脖子上戴的什么东西?怎么没见过。” 阿狸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摘下玉环放在手心给长生看,陡然想到从未向长生说过寄羽的事,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含糊道,“早上出门,赶巧竟遇上了以前的故人……这玉环是他赠予我的。” 哦,是么?长生看着阿狸掌心,正是探梦时所见的那枚双鱼玉环。没想到自己才昏迷一天,这就已经和老相好勾搭上了!阿姐啊……你就这么急着抛下我,去和你那老相好纠缠在一起吗? 他心里冷笑,面上却神色如常,“竟然是阿姐的故人,我也想认识认识,阿姐要是有空的话,就把他带来见见罢。” “好啊,”阿狸不觉有异,又把脸上泪痕擦干,“你饿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见阿狸走出房间,长生的笑眉笑眼陡然冷若冰霜,他沉声道:“渡鸦!” 渡鸦闪现,“但听御尊吩咐。” “你给我盯死她,她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一一汇报给我。” “嗯……属下斗胆问御尊,‘她’是指谁啊?” 长生缓缓扫了那赤瞳乌鸦一眼,渡鸦只觉千钧的灵压扑面而来,险些把它摁死在地上,惊惧间脑子终于转过弯,“哦哦哦御尊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 阿狸刚出医馆,便看见午后融融天光下,李寄羽倚在医馆门头的柱子上,正痴痴看着她笑,寄羽生的相貌堂堂,端正好看,那笑容,更如雪霁云开一般,多一分嫌轻浮,少一分又冷淡,正如他的为人,永远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阿狸一愣。 “这还不简单?你昨天走后我就一直偷偷跟着呗。” 阿狸扑的一笑,“瞧你说的,跟踪还颇光荣似的,也不知羞。” “跟你我怕什么羞啊,”寄羽脸不红心不跳,“把你弄丢了一次教我悔了五年,人生哪那么多五年?我可得把你看的紧些,要是再把你弄丢了,我玄音寺里当和尚去。” 阿狸羞得满面绯红:“怎么几年不见,你现在就满口浑话!以前你可不这样……” “得了,”寄羽打断她的话,“以前我就是装的正经而已,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是这样,尤其是对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有些话,我应该早就告诉你的。如果我早点说,早早就让你嫁到我们家,或许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阿狸哑然,这事儿她到真的没想过。她轻轻咳了一声,胸口砰砰直跳,顿了顿:“别说这些傻话……如今,我是个毁容的孤女,要真说起来,还是在逃的重犯……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又何必纠缠呢?” “没过去,永远过不去。”寄羽一字一顿,极为认真,“你说你是重犯,我又算什么?实话说,我如今干的也是见不得人,刀口舔血的危险营生,我们两个,就像这世上浮萍一般,能再次相遇,就是老天给的缘分,知微,不管你如何说,这一次我是绝对再不会和你分开了。” 阿狸面颊赤红,轻啐他一口,“登徒子!你这几年,难道是见到个女人便这么油嘴滑舌的么?”寄羽闻言哈哈一笑。 阿狸又道:“我弟弟刚醒,这会儿正饿着,咱们别光站着说话耽误工夫了,一起去给他买些吃的吧。” 这个“咱们”、“一起”听的寄羽眉开眼笑,赶忙追上阿狸的脚步。 暗处,一只赤瞳乌鸦悄无声息的跟随着两人,不远处,阴云逐渐翻滚暗涌,整个荆州城都笼罩在这厚重的阴雨云下,仿佛有什么强大的力量骤然之间就要倾颓下来,将人世间的一切碾得粉碎。 -- 裂锦【二更】(修罗场) “真怪,初春的雨下的这么急!”寄羽拉着气喘吁吁的阿狸,好在两人跑的还算快,趁这雨点子还小,便快步回了医馆。 跑的时候怕雨把给长生买的食物淋湿,阿狸特地将食盒裹在斗篷里,紧紧抱在怀中,如今拿出来,竟然还带着体温。 “既然下了雨,你也一时半会回不去,我把我弟弟长生介绍给你认识罢。”想起长生的话,阿狸冲寄羽招招手,便把他带进了医馆。 许是这雨来的太急,午后的日光被乌云完全遮掩,医馆里还未来得及掌灯,竟如同入了夜一般,昏暗的看不清事物。 骤然间,窗外狂风大作,雷暴狂舞在暗夜似的医馆内,将大厅里映出一阵电白。 电光一闪,阿狸惊得后退几步—— 长生端坐在医馆大厅的正中央,鞭子一般条条电光的照映下更显面皮惨白胜似鬼魅,双眼浸了血似的赤红,渡鸦停在他掌心,冥楼和璧月奴则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后。 “……这是怎么了?”看见是长生,阿狸吁了一口气,“不是说不能走动吗?怎么又下了楼?饿了吧,我给你买了吃的,快趁热吃吧。”说着,就把食盒向他递过去。 就在食盒就要递到长生手上的一瞬间,“知微!”寄羽一声喝,紧紧抓住阿狸手腕向后猛地一拉,大步挡在她身前。 “啪!”,食盒摔碎在地上,清粥和各色小菜点心撒了一地,都是阿狸特意挑的好消化的食物。 几乎就在同时,暴雨沛然而至,雨水砸地而响,瞬间淹没了整个荆州城。 “呦,不错啊,反应很快。”长生缓缓抽回伸出的手,嘴角一抹令人恶寒的讥讽。 “知微——”寄羽徐徐拔出背后的长剑,挡在两人身前,“你这弟弟,还有他身边这叁个,可都不是人类啊……你这是掉到魔窟里了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狸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弄得心惊胆战,“长生,你不是说想要见见我的故人吗?我就把他带来了……” “是你的故人?还是你的相好!!”长生目眦欲裂,暴怒嘶吼,“你就是见了他,所以急得要抛下我!你巴不得我立刻就死,好成全了你们!” “你说什么混账话!”阿狸崩溃大哭,颤声道,“我什么时候盼过你死?我宁愿我自己死了,只要能换你一命……你如今发的什么疯……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竟说出这些话来?” 长生闻言,似是怔住一般,又忽地惨然一笑,“是啊……你没什么对不住我,是我发疯了,阿姐——”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我疯了,我早疯了,我也不明白……明明,我该把你当亲阿姐,该好好敬你爱你,可是我……”似乎想到什么极端痛苦的事,他抬手捂住眼睛,喉结急速的鼓动,热泪从指缝中缓缓溢出。 看着阿狸崩溃欲倒的样子,寄羽不由心急,这屋里实在太过诡异,竟然一室之中就有四个恶魔,虽然不清楚他们的实力,可就算都是低阶的恶魔,想要以一敌四,还要保护住手无寸铁的知微,到底还是有些勉强。 “知微……”寄羽一手仍紧紧握剑,另一手缓缓揽住阿狸肩膀,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电光火石间,长生一把擎出冥楼腰间的七星鞭,长鞭狂蛇一般舞动,唰一声冲着寄羽面门而去,寄羽将阿狸护在怀中,闪身避开,手中长剑寒光凌冽一闪,竟将那来势汹汹的鞭子轻巧的格挡开来。 “想走?”长生声音宛如冰窟,抬眼却见寄羽正怀抱着阿狸,更是怒火中烧,“李寄羽,‘老天给你的缘分’,也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接住老天的心意呢。”话毕,长生运起全部魔力,七星鞭被金色魔力回路飞速缠绕。 “御尊!”冥楼震悚,“您现在绝不能使用魔力,就让属下代您征伐吧!”渡鸦也扑棱着翅膀,急得“啊——啊——”直叫。 “退下!”长生周身已被熊熊魔力包绕,全身青筋暴起,面色从刚才的惨白骤然变成赤红,仿佛鲜血浇筑周身,又宛如地狱里屠戮众生的修罗。 他运起长鞭,裹挟着汹涌厚重的杀意向寄羽瞬步袭去,长生眼中尽是暴虐残酷,长鞭横扫,宛如千军万马冲锋屠戮,向着整个世界碾压践踏,没有人能挡住这开天辟地似的一击,没有人! 仿佛是慢动作一般——阿狸看见长生的长鞭势如破竹的横扫下来,而寄羽提起长剑欲格挡回击,这不行的,寄羽是敌不过这一击的,他会死在这里的! 几乎是下意识一般,阿狸冲着那长鞭劈下处挡去,长生瞳孔震动,想要完全回收劲力却已来不及,只见魔力裹挟着风刃一般的长鞭,劈砍在阿狸身上。 滚雷阵阵,暴雨倾盆,人世间的一切,都被这雨吞噬淹没。 阿狸背倚着墙滑了下去。 长生只觉耳畔嗡嗡作响,一瞬间的安静后是巨大的耳鸣声,他仍手握长鞭,怔怔的矗立在原地。 “知微!”寄羽扑到阿狸身边,只见那长鞭砍在阿狸的右肩,从肩头到耳垂,皮开肉绽,深可及骨,血流如注。阿狸身后的墙上,那爆裂的一鞭竟然将整面墙打碎。 如果这一击打在知微的头上……寄羽不敢想下去,他一把揽起阿狸,轻轻呼唤她。 阿狸缓缓睁开眼睛,好在受伤的地方不算特别要紧的部位,她一时只是失血导致的晕眩,并没有完全晕死过去。 璧月奴快步上前,“我帮她疗伤,”她不由分说的冲寄羽道,手心运起魔力,缓缓凑近阿狸的伤口,果然血流渐渐止住,被砍伤的肌理也极为缓慢的开始生长、愈合。可魔力受限还是太影响效果了……璧月奴看着阿狸的伤口的缓慢愈合速度,心下暗暗焦躁,这种程度的伤口,要是在魔界,她只用一瞬就能治愈无数。 “……长生……”见长生仍面如死灰的杵在原地,阿狸轻轻唤他,少年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呼唤,却神色恍惚的后退了一步。 “长生……我没事的,你看,璧月奴给我治伤呢,这不一会儿就能好了。”阿狸努力向长生伸出左手,“你快过来啊,过来看看我,真的没事的。” 不。 不要。 怎么可能没事,那么深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 为什么,为什么让她受伤了。 又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 「今后……再也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让阿姐受伤,否则就教我生不如死」 长生大吼一声,冲出医馆,狂奔进了层层雨幕之中。 “去追他,你们快去追他啊,”阿狸带着哭腔,不用她多言,渡鸦和冥楼瞬步追去,阿狸挣扎着也想追出去,寄羽与璧月奴一齐摁住她,“你别动了,先把伤治好再说吧。” —————————————— 欲想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修罗场后魔界小剧场: 冥楼:点开知乎,提问“老板是个恋爱脑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璧月奴:一路吃瓜看戏,最后奶一波,老娘全场MVP. 渡鸦:TMD老子再也不干跟踪嚼舌根的活儿了! 读者老爷们,撒泼打滚求收藏,求留言,求珠珠~~~写文没人看,作者心如刀割呜呜呜~~~ -- 生不如死 风雨萧萧。 汹涌的魔力冲开了冥楼与渡鸦联手施下的封印,在长生体内急躁的窜动,他却并不去试图控制那些力量,放任魔力锋利的刀子一般在体内流窜,冲破了身体各处的经脉肌理。 鼻子下面突然热乎乎的,眼睛也模糊了,眼前赤红的一片,耳朵也突然听不见雨声了——却并没有感觉有一丝一毫的疼痛。 长生伸出手,木然往脸上一抹,一手温热的鲜血。 七窍均已崩裂流血。 他对着雨,高高的仰起头,任由大雨冲刷脸上的血迹。可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啊,阿姐爱整洁,不喜欢一脸血污的孩子。 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少年却依旧跌跌撞撞的在大雨里行走,他心中有一个必须到达的目的地,一个只属于他和阿狸的地方。 阿狸…… 想到阿狸,曾经为她许下的誓言终于反噬,少年突然感觉到生不如死般的疼痛。 「魔渊高贵的王,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您,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您无法得到的呢?」 「叁千世界都是我的后花园,我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尊敬的王,您被绝对的力量蒙蔽了高贵的双眼,人世间有一样东西是您一直渴望,却从未得到的。甚至——您至今并未意识到您的渴望。」 …… 陌生的记忆碎片再次在脑海中唤醒,只是这一次,长生终于明白了「那件东西」指的是什么,他想大笑,可喉咙里全是瘀血,已经全然无法发声,心脉尽断,能勉强站立已经是不易了,少年终于屈膝跪倒下去,却仍冲着雨幕,发出无声的呜咽。 他渴望吗?他是真的渴望的。 他得到了吗?那人全心全意的对他,愿意为他生,愿意为他死,可是——她的真心给了别人,再也无法给他了。 失落十年以来,他一直以为,古神说的「那件东西」,至少是一件稀有的东西,既然充满了渴求,那也应该是一件带给他快乐的东西。 可是并不稀有啊……世间人人皆可得,只是他得不到而已。 快乐呢?曾经确实是有过快乐的,袅袅升起的炊烟,疲惫时泡好的滚滚的热茶,针脚细密的旧衣,小木刀一下一下削出来的小竹笔,全都是星星点点琐碎细小的快乐。可是拥有了这些,还是犹嫌不足呢……恶魔天生就是贪婪无魇的,总想多一点,再多一点。相伴相依的承诺不够,还想要侵犯奴役她的身体,若是身体得手了,还想彻底占满她的心…… 不够啊,渴求的野望永远都不够。像一个沙漠中饮鸩止渴的人,将一颗心双手捧到那人面前,满心满眼只想祈望她给的多一点,再多一点…… 一旦不能得手,过去的所有快乐便统统被贪婪的欲望扭曲成嫉恨、愤怒、卑劣、直至疯狂。 而那蚀骨的疯狂,让他自己都厌恶自己。 他注定是去征伐、去侵略、去奴役的——即使这并非他的本意。可这世上偏偏有一个人,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去伤害的。 阿姐,我唯一对你绝不食言。你再不会因我而受伤了。 他右手缓缓聚起金色的魔力回路。 *** “你们找到他了吗”阿狸肩头上的砍伤血已止住,还未痊愈,她急急的询问着渡鸦,语气中尽是迫切。 “御尊他一出门就立刻瞬移走了,我和冥楼分头去找,你们家里,田地里……他可能去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并没找到。” 阿狸急得直哭,“怎么可能找不到,他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啊!你们神魔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感应到他吗?” “神魔之间确实可以通过魔力有所感应,但是御尊他……想要对我们隐藏魔力痕迹,还是非常容易的。人类小姑娘,我只是回来给你报个信,我也要接着去找了。你也好好想想御尊可能去哪里,如果有什么线索,我允许你直接呼唤神魔的名字,我们会响应你的召唤。” 话毕,渡鸦便消失了。 “这伤不用治了,你也快去找吧。”阿狸冲着璧月奴急道,璧月奴略一点头,随即也消失不见。 “寄羽,你也帮帮我。”阿狸紧紧握住寄羽的双手:“对不住……我没有提前告诉你,长生他,确实不是人类,我也没想到你竟是斩妖除魔的人,今日你们会相互厮杀起来都是我的错,我只求你不要记恨长生,帮我找找他吧。” 寄羽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不忍拒绝阿狸的请求,“好吧,咱们一起找。” “还是分开找吧,这样找到的可能性更大。”阿狸摇摇头,寄羽闻言便知她心意已决,不必多言,二人分头走入雨幕。 能在哪里呢?阿狸在雨中没有方向的徘徊,不在家里,也不在任何他们去过的地方,想到长生因魔力暴走已经心脉断绝,现在身体很可能难以支持,阿狸急得心如火燎,她怎么那么蠢,无知无觉的就把寄羽带去见长生,谁知道正把驱魔人带到了魔窟里…… 自责已经没有用了,找到他才是当务之急,骤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一般,阿狸忽然明白了长生的去处,她瘦弱的身影便在雨中狂奔起来。 长生桥。 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又小又窄的护城河水面被细雨点出浅浅的涟漪。阿狸大气也不敢喘,只怕找错了是一场空,又怕长生要是真在这里却看到她便躲,遂轻手轻脚的来到桥下。 桥下空旷安宁,光线昏暗,那些聚集在这里的污秽之物不知何时已经被清理干净,空气中尽是雨后略有些呛人的泥土气。 阿狸定睛一看,那靠着墙,坐在地上的少年身影,不是长生又是谁? “……长生,”阿狸喜不自胜,又怕他仍生自己的气,只敢轻轻唤他。 寂静着,没有任何回应,那少年一动也不动。 “长生?”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急速抓住她的心往下拉,阿狸全身战栗起来—— 长生苍白宛如雕塑,他保持着一个歪歪垂着头的姿势,双眼紧逼,睫毛上蘸着凝固的血块。七窍中流出的黑血一路蜿蜒到少年胸前,而胸口心脏的位置,被痛击出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 他修长的手臂毫无生气的垂落在地,右手指尖凝聚着粘稠的鲜血,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烛火般金色的魔力回路,也终于随着穿堂风尽数熄灭。 那是她心爱的弟弟,在暴雨中忍受着身体崩离的苦痛,一路寻找他们最初的记忆,最终将自己杀死在了这里。 ———————————— 叮——您的便当已经热好 长生杀青 -- XROúгOUщú。℃ом 血祭 阿狸陷入巨大的困惑与茫然之中。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她和长生相遇的那一天,那个濒死的少年就在眼前等着她去喂一口水……这苦痛疲惫的一切大概是一场梦吧,梦醒了,她依然停留在原点。 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她拉起长生冰冷的手,走啊,这里好冷,阿姐带你回家去。 她俯下身,企图如当初一般把他背起来,可是却不能够,他不是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了,他长得比自己还高,又很精壮,她发现自己全身颤抖着没有力气,竟全然背不动他。 长生,你醒一醒,你如今长大了,阿姐背不动你,你自己走好不好啊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一片死寂。 阿狸终于支撑不住,跪在他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身体,在桥洞下悲戚的恸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做错什么了吗?如果她真的有错,如果世间真的有神明,就请那神毫不留情的惩罚她罢,她早已不在乎!为什么偏偏都一次又一次报应在身边无辜的人身上呢? 我愿意付出一切……她想,我的性命,我的灵魂,我的身体,一切的一切……如果真的有神明,请全部拿走吧——只要能换回我弟弟的性命。 “冥楼。”阿狸轻唤。 恶魔闪现在她眼前。淡色双眸俯视着她和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似乎毫不意外一般,眼神中一丝波澜也无。 “他死了。”阿狸颤声道。 “魔尊是不会死的——”在阿狸忽然抬头充满希望的泪眼中,他无情缓缓道:“死的是你弟弟长生而已。” “在亿万年前宇宙鸿蒙之初,那聚集了叁千世界的魔力与生机的地脉之中,诞生出了真神魔渊之主,魔尊超脱叁界轮回之外,对他而言,根本没有生或死的概念。他睥睨众生,恒常存在,他的意念就是魔界的法规,他的双眼是魔界众生依附存在的契约。他在数万年间发动了无数次讨伐天界的战争,最终获胜夺取了地脉的所有权。他不是你这样一个弱小愚蠢的人类能够想象的存在……当然,他也绝不会怯懦到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自戕而死。” “所以长生还有救是吗?”阿狸紧紧抓住冥楼的衣袂。 “……你是真的蒙昧无知啊……”冥楼冷笑,“我不是说了么,你弟弟长生已经死了。他是为你而死,因为他像一个人类一样,笨拙无望的爱着你……但他又无法克制恶魔的本性,所以为了保护你,他选择自我封印,使真身再一次失落,陷入沉睡。” “有什么办法可以唤醒他吗?只要能让他醒来,我愿意做任何事。” “魔尊真身是不会永远沉睡的,当他想要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来。只是——”冥楼的眼神怜悯又嘲讽,“或许等他醒来,需要上千年甚至上万年之久,作为魔界的法柱,吾王忠诚的仆从,我是可以一直等下去的,只是不知道以阿狸小姐凡人之躯,能不能等得下去?” 不言自明,阿狸的眼神再次晦暗了下去。 “不过,既然你愿意做任何事,”冥楼稍顿,“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是什么?”阿狸猛地抬头,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冥楼的淡色双瞳。 “血祭。”冥楼缓缓道,“人类可以将自己或他人的性命作为祭品,从魔渊中召唤恶魔,为自己所用。祭品越多,能召唤的恶魔位阶越高,实力越强。五百年前,曾经有个人类为了召唤我,屠了叁座城池……当然,魔尊并未将自己列为可被血祭召唤的范围,所以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人类能够召唤魔尊,不过,既然有这个法子的存在,我也不想隐瞒你。” “好,我愿意做。”阿狸心意已决,毫不犹豫。 冥楼微微一怔,“阿狸小姐,我想你可能没有完全明白,我说的是召唤魔尊,并不是说复活你弟弟长生,长生是魔尊投射在人间的意念体,如同一滴水散落在人间,如今这滴水已经回归了海洋,与真身融为一体。魔尊真身如果降临,他便是世间万物的主宰,他会完全的掌控你,更会展开征伐,使天界的伪神因恐惧而战栗,使渺小的人类自甘被他奴役驱使……他不会因你的意志而动摇,你若是违背他,他便征服你,直到你完全顺从,心甘情愿匍匐在他脚下。” “我是知晓他的,他不会那么做。”阿狸轻轻摇了摇头。 冥楼料到她会这么说,人类都是这样,既愚蠢又自大。 “我愿意一试,恳请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阿狸眼神坚定。 -- 魔尊出世(二更) 冥楼拉过阿狸的双手,冷眼往掌心一扫,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子划过,没有太多的痛感,皮肉被割开,出现两道新鲜的伤口。 鲜血顺着指缝溢出,冥楼蘸着阿狸的血液,在长生身体周围画下诡异的召唤符。 他双手猛地合十,周身泛起强劲的魔力回路。阿狸体内血液奔腾的流水一般从手心伤口涌出,血液被聚集到长生周围的召唤符上,召唤阵法被祭品的鲜血引发,冥楼开始吟唱:“至高的魔渊之主,地脉之王,请您从混沌中睁开黄金之瞳,聆听我卑微的请求……” 血液飞速的流失,阿狸半跪在长生身边,面色惨白,已经神志恍惚听不清冥楼的吟唱了,朦胧中,她耳畔似乎响起了那少年的声音—— “你是真的想让我回去吗?” “当然是真的。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你肯回来。” “……在你身边,让我很痛苦。你不该隐瞒我,不该心系旁人……你令我非常失望。我不想再见到你。” “长生,我一定会弥补你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 法阵的光芒渐渐暗淡,阿狸失血却越来越多,已经几乎就要晕死过去。真是意料之中的失败啊,冥楼想。 那法阵却倏忽在一瞬间完全熄灭,短暂的寂静后,金色的魔力回路骤然从咒符之中喷薄涌出,躺在法阵之中的少年破碎的身体被强大的魔力包裹,在一瞬之间便愈合重塑,冥楼瞳孔震动,周身魔力兴奋的涌动缠绕,在那刹那间他便察觉到了,魔尊真身终于完全降临。 几乎是同时,还在别处寻找的璧月奴与渡鸦对视一眼,“真身居然降临了,不可思议……”渡鸦喃喃,对着魔力感应到的方向,两人齐齐屈膝行礼。 强大的魔力波纹一瞬间海啸一样波及了整个叁界,天界震悚,在人间,就连角落里弱小瑟缩的蜉蝣恶灵们都兴奋得窃窃私语,一遍一遍虔诚又畏惧地咏颂着魔尊的神威。 *** 那强烈的金色光芒让阿狸睁不开眼,等光芒终于逐渐散去,一个身着玄色黑长袍的巍峨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比长生高大许多,那样巍然不动站在她身前,轻易就产生了极大的压迫感,让她不敢逼视。可阿狸还是鼓起勇气缓缓抬起头,逆着光线,凝神端详他。 他那狭长的双眼,轻抿起来的唇,锋利深刻的轮廓,和长生是极为相似的。但不同的是,他比长生俊美的多,也威严得多。那双狭长的双眼仍旧没完全睁开似的,可全无散漫戏谑之感。至尊神邸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样子,让人徒然心生畏惧,不由自主想要臣服于他。 他忽然蹲下身来,和阿狸平视。 阿狸这才发现,刚才逆着光线,她没有看清。他的眸子,是一双仿佛流金淬炼凝成的金瞳,金色虹膜中央的瞳孔,并不是人类那样圆形的一点,而是竖长的。 仿佛是王蛇的眼睛。 阿狸心中一动,凭空生出一丝恐惧。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那人缓缓开口:“你怕我?” 声音低沉冷萃,好像化不开的坚冰。 “没有的……”阿狸下意识的否认,她怎么会怕他呢?“……是你的眼睛,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 “生来就是如此。”他睫毛下垂,“不过如果你害怕的话——”他再次抬眸,金色眼睛变成了一双漆黑的墨瞳,“那就变化一下吧。” 那一瞬间,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响应了一个弱小胆怯的人类女孩的召唤,又为了她的心意甘愿遮掩自己地脉之中凝萃出来的双眼——那眼睛世间独一无二,是他天生王权的象征。 “你……”阿狸犹豫道,“……你是长生么?” 长生?这是她给他起的名字吗? 魔尊闭上双眼,属于意念体的记忆在那一瞬间重现在脑海内,但仅仅是记忆的重现,并无参与其中的实感。可伴随着记忆,无数纷杂的情绪仍让他有些烦躁。原来如此,一个渺小的人类竟然不自量力的给他命名了,真是耻辱……“长生”——他本就是恒常的,难道还需要这么个卑微的名字吗,看来他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一点教训。 重新站起身来,他隐隐带着怒火,阿狸一时无措,只见那人高高的俯视她,下颌线条冷硬,仿佛一根手指就能把她碾死,可那目光却又突然定格到她手心的割伤和肩头未愈的伤口上,看不出情绪。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他语气中没有任何起伏。 “……好吧。”阿狸不明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隐隐发怒,更不明白为什么又平静下来。他既然没有拒绝这个名字,大概长生还是影响了他,这算是一件好事,她心里这么想着。 不再注意她,魔尊回头看着虔诚拜倒的冥楼,“你们都先回去吧。” 冥楼诧异:“您难道不回魔界,重返您的王座吗?” 魔尊并未答话,可他的眼神淡淡穿过他,却并不在他身上聚焦,仿佛在看他身后的什么东西一般冷漠。 冥楼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真身已经降临,他在人间还是在魔界,王座都只属于他,他一样可以掌控一切,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冥楼遂道:“属下僭越,即刻返回魔界,恭候您的归来。”言毕,便瞬间消失。 “我们也该走了。”魔尊对仍半跪在地上的少女说。 “去哪儿?”阿狸惊异,过多的失血已经让她站起来都困难了。 “我在人间重现的事已经叁界尽知,不出所料的话那些乌合之众应该立刻就会杀过来。你现在这么虚弱,顾及着你,我也没法施展力量。现在就坐船,去东海,我正好要取回遗失在人间的佩刀。” “……这简直毫无征兆,阿狸怔然,她斟酌着词句道:“这也太突然了……如果真的必须要走的话,至少请给我一些时间恢复体力……或者,你是不是可以自己走?” 魔尊依旧面无表情,可是阿狸敏锐的察觉到,那种威压似乎又聚集在他周身,“……你是我的血祭,一旦离开我太远,你就会顷刻暴死。还是说,你甘愿被我的敌人捉走,好让他们来威胁我?之所以要坐船去东海,就是考虑到你现在失血过多,还很虚弱,否则我就瞬移将你带到东海了。” 竟是这样吗?远离魔尊血祭就会死?阿狸震惊,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献上灵魂与肉体……她已经永远无法脱离他了,契约的绳索已经将她完全束缚,她的命运不再属于自己了。 在那一刻,她想到了李寄羽。 原来在做出成为血祭这个决定的那一刻,她不光献上了自己,她还献上了和寄羽的未来。 阿狸忽然心脏绞痛,为了长生,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绝不后悔,可她本意绝不是伤害寄羽,然而寄羽还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就被她不可避免地伤害了。 想起寄羽爽朗的笑容,她胆怯而羞愧,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应该还在等她的消息吧,而自己……竟连当面和他告别的一丝勇气都没有。 颤抖的双手从颈间摘下那枚双鱼玉环,轻轻放在地上。她不配拥有这东西,她配不上寄羽的情谊。寄羽……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这一系列动作看在魔尊眼里,他眼角流露出一丝轻蔑,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面无表情的横抱在怀里。阿狸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是天旋地转般的一瞬,两人竟然已经站在一艘缓缓驶向东海的大船甲板上。 失血过多,心力交瘁,加上被迫瞬移的巨大冲击,阿狸应声倒地,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彻底晕死过去。 ------------------- 好男人下线,狗男人上线。 剧情进入东海篇。 作者在想要不要写一个解释人设的话痨帖 -- 海妖 船舱里。 他沉默地打量着躺在床上,昏死过去的女子。 他是记得她的,她的名字,她身上淡淡竹叶的味道,他记得她把长发利索的编成一条又黑又亮的辫子时,那灵活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宛若轻轻拨弄古琴的弦。 当然,他也记得“长生”,还有那少年干的一系列荒唐事。 愚蠢。他烦躁的闭上眼睛。 她怎么还没醒来?他想,从午后昏迷到入夜,没有丝毫好起来的迹象,一瞬间,他有些微微的懊恼为什么要非要带她瞬移那一下,当时看见她神色悲伤,手捧那枚双鱼玉环,心中就好似一根隐秘弦被谁拨弄了,让他不适。 他坐在床边,单手覆在她额头上,魔力闪烁,开始探查她的伤势。 探查完毕——真是一具破破烂烂的人类身体。脸上的烧伤,手上的割伤倒还只是表皮伤,右手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变形,身体内多处细小骨裂,腹部内脏的陈旧伤,肩膀上的砍伤深及筋骨,还没完全愈合。 这就是他的血祭么?虽然灵魂的色泽确实是上等,但这种祭品还没等到享用,大概就被病痛折磨死了吧。 他站起身,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看向自己的右手,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魔尊的右手中指上,似被一根细小的针扎了一般,一滴血珠缓缓凝结在指尖,他左手捧起阿狸苍白的脸,将那滴血珠尽数抹在她的嘴唇上。 如同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那滴血倏忽化进了阿狸的唇瓣,跟随着她的血液,融入她的身体。 “以魔尊之血的名义,免除你从既定过去到未来所有的病痛。” 几乎是同时,如同身体内着了火,阿狸被强大而陌生的力量从内部裹挟,意识一瞬间清醒,从床上猛地坐起。 好热,怎么会这么热,全身好像被架在烙铁上烤。大口喘着气,阿狸震悚的眼光瞪着身边的男人,“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热?” “我帮了你,你不该感谢我么?”魔尊冷冷道。 不想思考他话里的意思,阿狸觉得浑身都在燃烧,似乎脑子都要烧化了,水,她需要水。 踉踉跄跄冲出船舱,外面已经入夜,甲板上空荡荡的。“有人吗?我需要水!”四下喊了两声,却只听见自己的回音,阿狸这才发现,这艘巨大的楼船,居然是一条空船,除了她和魔尊,船上半个人影也无,甚至没有一张帆。即便如此,巨船仍被神秘的力量驱动,向着既定的方向,飞速的向前航行。 这诡异的情景让阿狸理智回归了几分,然而身体里的燥热太过强烈,好不容易拉回来的理性又再次被燃烧殆尽,全身烧的好像流金在身上浇筑,水,她只想要水。 魔尊无声无息闪现在阿狸眼前,突然抓住她的手,“唔,真的很烫,”他自言自语,“看来用我的血是有些太过了。” “你别抓着我了,我要找水!”阿狸急着想要挣脱他,那神魔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想要水是么,这船下不全都是水?” 话音刚落,他一把撕碎阿狸的衣物,横抱起她滚烫的身体,将她从甲板上径直丢进了大海中。 “咚”的一声是身体砸在海面上的巨响,溅起几丈高的水花。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是疯了吗?他要淹死自己吗?恐惧和惊悚一瞬间攥住了阿狸的心,然而身体被冰冷的海水完全淹没的那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舒爽。 尽力憋着气,她将全身毫无保留的摊开在水中,完全的放松四肢,夜里冰冷的海水全然包裹她的身体,烙铁一样的滚烫的皮肤终于可以痛快地散热,海水如同无数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赤裸的肌肤。 赤裸?是啊,阿狸在水中睁开眼,她是完全赤裸的,衣物刚才被魔尊撕烂,现在一丝不挂地悬在海水里,可奇怪的是,却并不感觉有丝毫的羞耻,内心反而充满了宁静恬然。 可这舒适并未持续多久,她气息不足,又不会弄水,不一会儿,就呛了起来。 兀自挣扎间,一双手从水中扶住她的腰肢,是那神魔,他也如她一般,悬停在海水中。 他应该是来拉她上去的,阿狸急迫的对他伸出手。然而下一秒,魔尊扳过她的双肩,捏起她的尖尖的下巴,他的唇毫无征兆的落下。 这是一个不带丝毫情欲的吻,很轻很轻,轻的好像一片羽毛,掠过另一片羽毛。 他很快放开了她。然后便消失了。 就在那一瞬间,阿狸发现自己突然可以在水中自由的呼吸,像一条鱼一般,而她悬浮在海水里的赤裸身体,也肉眼可见的起了变化——肩膀上的砍伤完全愈合,光洁如新,腹部的疤痕一点点散开直至消失,手指变得修长柔软,手脚磨出来的茧全部软化,完全脱落,皮肤柔嫩的仿佛婴儿,她怔然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摸向脸上的伤疤,竟是羊脂玉一般光滑柔软的触感,那灼伤的瘢痕,为奴的刺字全部消失了。那些苦难折磨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泯灭殆尽,她的肉身重塑,如同新生。 原来如此,他刚说的感谢是这个意思。 阿狸的四肢无师自通的轻轻摆动,那海水就像听得懂她的心意一样,打着旋儿聚集在她身边,托举着她纤细的腰肢,她的头终于能露水面,身体却仍含在冰冷的海水中,她就这样静静的浮着,乌发勾勒出绝美的容颜,星光铺陈在海面上,少女宛如一只出水的美艳海妖,仿佛只需勾勾手指,无数海上航行的人便愿意为她葬身鱼腹。 魔尊在甲板上俯视着她,她能感觉到那视线。借着星光,阿狸抬头看他,那人却仍是面无表情的。 “……谢谢你,”她确实应该感谢他不是么?魔尊并未答话,闻言转身便要离开。 “长生!”身后传来阿狸的唤声,带着几多犹疑,试探,还有小心翼翼地期待,“……谢谢你。”那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略一迟疑,似要回头,却最终还是沉默的离开。 愚蠢的女人。 —————————— 说了是亲女鹅啦~肯定不可能让阿狸丑下去的,当当当当变身大美女 -- XROúгOUщú。℃0м 预言(虐H) 魔宫。 怎么会?现在自己应该身处驶向东海的船上不是吗?魔尊皱眉,略一思索,忽然明白过来,他现在正身处自己的梦境之中。 魔尊是不需要睡眠的,自然也不会做梦。如果进入了梦境,那这梦境便是一个预言。 他上一次走入梦境,还是两万年前讨伐天帝的时候,彼时,他在梦中预见了自己的胜利,最终也果然如此。 他缓缓巡视四周,这里是他的寝宫,层层素色罗纱随着红烛影轻轻摇曳,在帘幔翩跹的缝隙里,一丝旖旎从那一隙乍现的春光中流泻了出来,他心中一动,缓步上前,手指一层层拨开那些轻软翻飞的罗纱,寝宫正中央的床塌上,赤裸着蜷缩着一个颤抖的少女,如同一只刚刚出生的幼鹿。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脱下长袍,欺身压过她,不容拒绝的扳过她的双肩,无视她细碎的反抗和呜咽,单手将少女带着手镣的细弱的双腕锁在头顶,细细凝神观察她的身体。 一副刚刚被自己享用过的身体。 一双坠星似的墨瞳还含着泪,那两瓣淡色的柔软双唇此时红肿不堪,嘴角破碎,不用想也知道这唇是怎样被男人的性器蹂躏,视线下移,她如天鹅一般纤弱的细颈上锁着黑曜石与荆棘制成的奴隶项圈,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暧昧的吻痕。本应圆润莹白的双乳却布满了青紫,甚至隐约还能看出细细的鞭子抽打的痕迹,巴掌大的腰际也有两道青紫的勒痕,乳头被揉捏吮吸得红的像石榴一般,任君采撷,好不可怜。 强硬的分开她的双腿,那被男人肆意蹂躏过的私处暴露在他眼前,红肿泥泞的腿心在空气中微微颤抖,许是花穴被侵犯太多次了,两片花瓣无力包裹,露出脆弱的穴口,而一点浓白的精液正从一缩一缩的穴口蜿蜒溢出。 他伸手摸了摸她微微鼓起的小腹,硬硬的,想必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射进去的东西。 原来他全然占有了她……这想法骤然让他兴奋。 察觉到他双瞳中的欲火再一次被点燃,少女颤抖的哭叫,企图推开他,“不要了……我不要了,求求你……” “不许不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漠而残酷。 将她双腿缠在自己腰间,他要再一次进入她的身体,就这里面残存的精液做润滑,猛地一挺腰,粗长的巨物连根没入紧窄的甬道,毫不留情的抵到她最深处。 他听到自己情不自禁的低吟,她带给他的快乐,真是无与伦比,独一无二。这世界上,只有她能让他这么忘我一般的快乐。 而她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般,在被进入的那一刻,全身绷紧,大口的呼吸,无力的承受他无休无止的索取,那喉咙里溢出的呻吟也是破碎喑哑的。 阿狸,你快乐吗?我想让你和我一样快乐。他吻住她莹红的双唇,那些呻吟都被他吃到嘴里去,唇舌纠缠,发出啧啧的水声,那下体两人交和处,粗大的神色性器残忍的凿开花穴,一次一次撞开脆弱的宫颈口,连那本该孕育生命的小腔体也被圆硕的龟头奸干,每一次都是全力进攻,没有丝毫的手软,那是属于他的征伐,他的杀戮,他使一切都臣服在他脚下,何况是一个女人。 “好疼……轻一点,求你轻一点……”她的求饶声渐渐小下去,变成了小声的啜泣,大概是知道求饶也没有什么用的。 他心中忽然出现一丝莫名的柔软,“阿狸,叫我的名字。”他伏在她耳边说,舌尖轻舔她又薄又小的耳廓。 “……御尊……”她小声唤。 他动作停滞下来,眼神阴晴不定。“……你叫错了,”他再次俯下身,“你知道是哪个名字。” 她留着泪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长生……”,声如蚊鸣。 他再次狠狠的撞进去,“再叫,大声叫。” “长生,长生,长生!……”夹杂着哭腔,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和他凶猛撞击皮肉的声响混合在一起,淫靡而痛苦,最终变成一声幼兽一般的长吟。 …… 又是一个梦境。 阿狸轻轻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脸颊贴在他胸膛上,无比的顺从乖巧。 魔尊这才注意到她的装束,她身着规制极高的礼服,一层一层花团锦簇精致繁琐,长长的睫毛上都点缀着金粉,油亮的乌发高高挽起,发顶带着一个镶满了猫眼石和蛋白石的小小王冠。 “怎么呆呆地盯着我看?”她抬起头,如水地眸子含笑看着他,轻啄他的唇角,天真烂漫,亦喜亦嗔。 他这才发现,自己也身着繁复的礼服。 “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改个称呼了,如果是在人间,我该称你为夫君。”她自顾自说着,语气欢快。 他忽然觉得困惑而陌生,这真的是阿狸吗?他极少见到她少女娇憨的样子。 困惑时,梦境渐渐远去了。 魔尊睁开双眼,眼前是星辉下的茫茫大海,他站在甲板上,而阿狸在船舱中熟睡。 “璧月奴。”他召唤他的仆从。 璧月奴闪现在甲板上,“属下璧月奴,见过御尊。” “五百年前,我使你从濒死的人类变成恶魔,不光是因为冥楼的请求,更不是出于恻隐之心,而是当时我察觉到,你有极强的预言天赋,可以为魔界所用。”魔尊眺望远方,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御尊恩德,属下没齿难忘。”璧月奴道。 “……我做了一个梦。”魔尊淡然,“一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梦。” 璧月奴心里一惊,魔尊的梦境是针对未来的绝对预言,换言之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件,几万年来,梦境发生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叹,魔尊向他的仆从浅浅揭开那梦境的一角,璧月奴只看了一瞬,便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梦事关……阿狸,”魔尊仍没有习惯叫她的名字,“我知道我的梦是绝对预言,你也算是阿狸的旧人,在她的事情上,或许你有一些看法,可以说来听听。” “预言中的场景多是破碎的片段……”璧月奴斟酌着词句,“片段的发生虽然是一种必然,但是这其中的因果还不明晰。阿狸她,”璧月奴鼓起勇气,“她身世坎坷,遭受的痛苦已经很多了,如果御尊能善待她,给她一个圆满的归宿,那自然是好的。” 魔尊闻言,若有所思,“如果我想要一个女人,那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瞬,我就一定会得到她,且使她心甘情愿。若百般折辱强迫只为使一个女人顺从,也未免小题大做。” 末了,“你回去吧。”他道。 璧月奴向那船舱中阿狸熟睡的样子看了一眼,随即消失—— 深夜男上司给女下属放黄片,职场性骚扰为那般? 开玩笑的。 魔尊对自己的部下根本没有男或女的概念。一律都是工具人而已。 -- 称谓(二更) 在茫茫大海上已经走了两天了,这两天里,阿狸其实很少见到魔尊。他要么就是凭空消失,要么就是突然闪现,说上两句惜字如金的话就再次消失。终于有一次,他出现的时候把几件丝织长袍和一些食物丢给阿狸。 阿狸脸红了,那天下海的夜里,她的衣物被魔尊撕碎,如今破破烂烂裹在身上,确实有失仪态。 偌大的楼船大多数时间只有阿狸一个人,她无聊到一间一间去探访那些空空如也的相似船舱,有时竟会糊涂的迷路,没办法,那些房间实在太相似了,身处其中有时候根本分不清方向。 无聊的寂静让她思绪翻飞,唯独不敢想到寄羽,寄羽的影子一旦浮现在阿狸心中,她就赶忙掐断这思绪。她不配,连想他这件事她都不配想。 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长生的事。魔尊到底是长生吗?他没正面回答过,可他对自己确实也没有什么恶意的行为,甚至还帮她重塑肉身,免除了病痛,这应该算是一种友善的表现,她转念又想起冥楼说过的话,「长生是一滴水,魔尊则是海洋,这滴水回归了海洋,融为一体。」 只是一滴水啊,阿狸丧气的想,她的弟弟,原来这么微不足道的——可她愿意为这滴微不足道的水搭上一切,只恳求他不要蒸发消失。 胡思乱想着,魔尊骤然闪现在眼前。 阿狸惊得往后一退,下意识埋怨他,“你可吓死人了。”话毕她就后悔了,他毕竟是魔尊啊,她怎么能用对长生的语气和他说话呢? 魔尊抿着唇,看不出表情,“我想跟你说件事。” 阿狸疑惑,“……说吧。” “我并不是长生。”他面无表情,单刀直入,一锤定音。 似是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一般,阿狸咬紧下唇,缓缓地低下头,她自己知道的不是么?成为血祭的时候,冥楼就解释的清清楚楚,「你弟弟长生死了」,一切只是她为着这执念痴心妄想罢了。 “我拥有长生所有的记忆,大多数是关于你的。对于那些记忆,我没有任何看法。长生确实是我的一部分,但并不代表我认同他。”魔尊淡淡的。 “不过——”他稍顿,“「长生」也不算一个很坏的名字,我还要在人间行走一段时间,有这样一个称谓也方便。” “……好的”,阿狸无措抬起头,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睛。 “你呢?林知微,还是阿狸?”他问。 “……还是阿狸吧,”她无端觉得有些尴尬,便想要岔开话题,“这船还要走多久才到东海啊?” “一天一夜。” “哦……其实我现在身体也好了,不用坐船也可以的。” “你难道还想瞬移?” 啊呸!说什么船的话题!阿狸简直想把舌头咬下来,“不想不想,一点儿也不想,”她头摇的好似拨浪鼓,“坐船好,还是坐船好。” 魔尊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他们停船靠岸,来到了毗邻东海的碣石岛。 甫一下船,那艘巨船就倏忽消失不见了,而碣石岛熙熙攘攘的码头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件事,依旧各行其是。 “人类的双眼大多时候注意不到任何东西。”魔尊轻轻对她说。 还好还好,她想,他说了“大多时候”而不是“所有时间”,这一定非常勉为其难。 “阿狸,你先在城里自己走走吧,我需要去调查一些事。”他似乎感应到什么一般,眉头轻轻皱起,言毕便消失不见。 阿狸百无聊赖的在码头边踱步,碣石岛和荆州的风土人情完全不同,这是一座靠海而生的城,海洋赠与这里的人们食物、资源、宝藏,这里的人自诩是“海民”,他们从小泡在海里,长在海里,海洋才是他们的归宿。 码头上人头攒动,由于正是清晨时分,渔民们喊着号子,将渔网费力的拖上岸,大量的银鱼在网中徒劳的攒动挣扎,鱼鳞反射出阵阵刺眼的白光,身着麻衣的渔女们在街道的两边支起简陋的摊子,竹筐里是她们自己潜水割下来的鲍鱼、海螺等,吆喝着吸引往来的路人。 阿狸看了一会儿,跃跃欲试想要买一些新奇的水产做给长生吃,一摸兜里却发现没有银钱,只好尴尬的走开,再一思忖,魔尊是不需要进食的,他不是长生,长生才是那个贪吃鬼。 思量到此,心思渐渐冷却,她迎着海风,远离了喧闹的码头,只沿着海岸毫无目的向远方走去。 一个陌生的人影远远闯入她的眼帘。 准确的说,不是他闯入,而是她根本无法不注意到他。 阿狸幼年时念书,念到“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或“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总觉得夸张,她不是没见过相貌姣好的男子,都是世家子弟,谁比谁差呢?就算真相貌平平,也是“腹有诗书,气自清华”,端端的飒爽好儿郎。 可远处那个人,阿狸脸色绯红,想要低下头,可眼睛却蘸了糨糊一般,怎么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 更别说,那人远远的,竟冲她遥遥一笑。 ------------ 站在颜值顶峰的男人出现了。 -- 淫棍中的淫棍 那人身着靛青锦织的宽大袍子,腰间系着玉带,灿光夺目,错金镶玉,而在他看到阿狸的一瞬间,便冲她浅浅一笑,如一只蝴蝶一般翩然而至在她眼前。 阿狸迷迷糊糊的,怔然中仿佛灵魂出窍,她忘乎所以地凝视眼前的男子,他琥珀色的双目仿佛池中被扰乱的月影,氤氲出一点天真的迷离。眉眼间,混合了仙气与妖气,出尘绝艳,入骨魅惑。那双星目朝阿狸轻轻一扫,阿狸只觉心似被他剜了去,只愿为他起伏跳动。 这样太失礼了!最后一丝理智在脑海中嘶叫,阿狸急忙低下绯红的脸颊,视线下移,发觉这男子并未着履,一双赤裸的足莹如碎玉,暴露在长袍外。 “阿狸小姐,您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丽。”他悠悠道,声音如玉佩击鸣。 这一句话宛如拨开了氤氲周身的轻软迷雾,阿狸飘飘然的内心警觉了几分,“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御尊没和你说起过我吗?”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惊讶,“是我冒昧了。那我就向您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伽蓝,是吾王座下第一位法柱,也是唯一与他同源地脉的——亲弟弟。” 阿狸瞠目结舌。不知道这短短的介绍中到底哪一件让她更震惊。他是恶魔,这件事她倒隐隐有猜测,人世间哪有这么美的容颜?可是魔尊的“弟弟”,这真是匪夷所思,魔尊还能有弟弟的么? 她的反应让伽蓝很满意,???“当然了,这是我的自称,御尊并不知情,这事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你可要替我保密啊。”言毕,便冲着阿狸勾起一个月朗清和的笑容,直勾的阿狸再一次心神荡漾。 “……好的,”她头晕目眩的笑着点头,心跳的厉害,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丢脸的。很简单,这世上没有人的意志能抵御这样排山倒海的魅力,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 恍恍惚惚间,阿狸不知何时,伽蓝的手臂竟然已经揽在她的肩膀上,他在她耳际低语,“陪伴在御尊身边的感觉不怎么样吧?他很无趣,又很霸道自负,还整天板着一张臭脸……只要阿狸小姐一声吩咐,我就能立刻把你带走。” 阿狸有些恍然,她见过的魔尊部下,诸如冥楼、璧月奴、渡鸦,对待魔尊,莫不是顶礼膜拜,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可这个刚刚出现自诩也是魔界法柱的恶魔,说起魔尊却是一副戏谑轻蔑的样子。这反差,既让她惊讶,又让她涌起对这个男人无限的好奇。 空气在周围温度骤降,魔尊在风眼中闪现,那一瞬间,仿佛刚才所有如花似梦的风月幻境全部被击碎,阿狸直觉的感到,魔尊应该是生气了。 他遥遥抬起手往伽蓝身上一指,下一秒,是筋骨错位的咔嚓声,伽蓝的一条手臂应声折断,从肩膀处软软垂下,在他身前晃动——正是刚才揽过阿狸的那条手臂。 “属下伽蓝,见过御尊,回归御前。”仿佛手臂折断没有一丝痛苦似的,伽蓝用另一只手托着那只软绵绵的手臂,向魔尊行了一个礼,脸上竟还抿着一丝笑意。 “你刚从业火地狱受刑回归,就急着想再回去么?”魔尊森然。 “属下得知御尊重临,喜不自胜,预感御尊定然朝着东海而来,故在此等候,这叁天来,属下已经探知到了魔刀的下落,恳请御尊能看在属下苦劳的份上,准许属下重回魔界。”他抬起头,琥珀色的双眼与魔尊对视。 就在二人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阿狸清楚的看到魔尊的墨瞳骤然变回了原本的黄金瞳。 半晌 “我知道了。这次你做的不错。我允许你回归魔界,你走吧。”魔尊淡淡道。 “阿狸小姐,告辞了,”伽蓝冲她微微一笑,“我允许您今后呼唤我的名字,我会响应您的召唤。” “阿兄,我走了。”伽蓝消失不见。 阿狸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阿兄”,指的是魔尊。 魔尊双唇紧抿,看不出表情。 **** 伽蓝离开后,阿狸竟无端觉得怅然若失,她和魔尊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街道上,略有些失神。 “阿狸,你喜欢伽蓝?” 猛地被魔尊这么问,阿狸立刻回过神来,矢口否认,“没有的,怎么会?” “女人都喜欢伽蓝。”魔尊波澜不惊,“甚至男人也会喜欢伽蓝。无数人被他迷倒,我只是没想到你也没能免俗。” 气氛有些尴尬,阿狸清清嗓子,“伽蓝他……确实不同凡响。” “那我呢?”魔尊忽然直视阿狸的双眼。 阿狸微怔,还未等她组织出什么语言回答,魔尊又转头走远了,她只能快步跟上。 “伽蓝的修行方式在魔界是独一无二的,他以人世间无数痴男怨女的情思为养料,因此也养成了沉湎淫逸的习惯,为了淫乐简直无所顾忌。他是见一个就爱一个的,今天为了讨一个女子欢心,恨不得当即做牛做马,一旦得手,便立刻抛弃。等到明天,又向另一个女人甜言蜜语,百般奉承,他的所作所为在魔界,已经成了笑柄。总之,他是个淫棍中的淫棍……不过,伽蓝也不是全然没用的,他发明的一些床笫之间的花招还是很有趣的。” 阿狸窘迫的低下头,太尴尬了,一时竟不知道是哪件事使她更尴尬,是伽蓝的淫乐史还是魔尊面无表情吐露出“淫棍”,“床笫之间的花招”这样的话。 “刚才我要是不出现,你是不是已经跟他走了?”他冷冷看着她。 “没有的。”阿狸立刻掐断心里那一丁点旖旎之思,尽量客观的评价伽蓝,“如果一个人能如同伽蓝那样,教所有人都喜欢他,也不失一种异能。” “我曾经也这么认为,他又是我的第一个法柱,因此对他的行为颇为纵容,直到一千年前,”魔尊缓缓道,“我让他去杀一个女人,那女人却反而摘走了他的心,伽蓝被她迷的颠叁倒四,被利用也甘之如饴,最终,他为那个女人的野望竟然选择背叛我……于是我使那女子灵魂湮灭,罚伽蓝在东海海底的业火地狱受刑一千年。” 阿狸哑然,她不知道伽蓝那无懈可击的外表下竟还有这么个惨烈的故事,“……我想伽蓝他应该很爱那个人…” “他是很爱呢,可那女人并不一定。”魔尊嘴角一抹嘲讽,“我真想给你看看那女人灵魂湮灭时伽蓝脸上的表情,很有趣。他当时跪在地上求我杀了他,我拒绝了。业火地狱漫长的刑期慢慢回味失去爱人的痛苦,这不是更好的刑罚么?” 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魔尊漫不经心的残忍让阿狸浑身不适,他以折辱践踏背叛他的人为乐……这难道就是至尊的威压么?至少阿狸完全不能理解,她不假思索反呛道,“至少他有所爱之人,他们相爱的时候一定很快乐,那份美好是你没法夺走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可以。”他的话语冷的像冰,“我可以洗去他的记忆,斩断他和那女子灵魂之间的因果羁绊。我还可以废掉伽蓝的神智,让他从此以后变成一个杀戮机器,根本无法爱人。我是王。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心脏如同被一双冰冷的手攥住,阿狸牙关不由自主地打战,连呼吸都是冷的。 “不过这没有必要。”魔尊稍顿,“一个仆从而已……我没有必要太过认真。身为王应该赏罚得当,他背叛了我,然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就够了。很多事并不是我不能做,我只是不屑。” 一个仆从。 阿狸慢慢咀嚼这这句话,心里越来越冷。她想起伽蓝离开时那句“阿兄”,还有带着隐隐骄傲的“我是他座下第一法柱,是御尊地脉同源的亲弟弟。” 可是伽蓝,他真的把你当哥哥。 -- 一念成魔 他们落脚在镇子里一间青墙黛瓦宅院,外表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却环廊抱园,悬萝垂幔。这宅子的一切充满了人味儿,那厅堂方桌上的茶还袅袅冒着热气,可确实是座空宅子,半个人影也无。 他不会让一栋宅子的人全都“湮灭”了吧?阿狸胡思乱想,魔尊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那狭长的眼角把她一瞟,“你小时候住的不就是这种宅子?你身体刚恢复,我只是想找个安静舒适些的地方。” 阿狸闻言细细打量这宅子,其实还是与记忆中的家宅有诸多不同,林氏一组确实起源于江浙一带,就算后来移居京城,宅子也按原苏州园林的样子修葺,可惜橘生淮北则为枳,就拿最简单的来说,京城又哪来那么多偃盖如画的罗汉松呢?而眼前这宅子是临海特有的天井布局,与园林不能一概而论,但若只论清幽静谧,倒是颇为相似。 当下入了夜,阿狸躺在绣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尽是白天和魔尊略带火药味的对话,召唤他的那一天,她自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他是魔界之尊,他诞生以来便只有无尽的征伐,他所见所至,一切皆被他征服。他从未失败,从不妥协,不曾被任何人违抗。 阿狸原本以为,他的残忍与暴虐来源于恶魔的天性,既然是性格所致,那还有一丝迂回约束的可能性。然而现在她才明白,他其实谈不上残忍和暴虐,一切使人灭顶的血腥暴行之于他只是一种例行公事般的漠然,他并不一定从施暴中得到快乐,但他也不会心生哪怕一丝恻隐,他只是使其必然的发生而已。 思量到此,她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披上宽袖外衫,屐着丝履,向庭院中池塘边走去。 此时正是晚春,月朗星稀,夜里霜露颇重,池塘边的青石板半湿不干,松鸢百棠参差交错,池塘水面倒映着完整的月影,阿狸斜倚在池水边六角亭的美人靠上,静静缩于一隅,只出神的盯着那月影看。 魔尊回到庭院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海棠纹的窗格遮住了他高大的身影,他看着阿狸那双丝履堪堪勾在碎银似的脚趾尖,莹白的脚踝纤弱无骨,勾起他记忆中那个属于长生的冬日夜晚,忽地让他想要再去摸一摸那双脚。 “怎么没睡?” 魔尊闪现在阿狸面前,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阿狸只是微怔一下,便浅浅勾起嘴角,“睡不着,胡乱走走而已。你呢?这么晚又去了哪里?” “去取回我的刀。”魔尊也在亭子里坐下,“伽蓝这次办事还算用心,也省了我亲自探查的工夫。” 阿狸微微诧异,其实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期待魔尊告诉她什么实话,可仔细回头想想,其实他对自己的问话一直都是知无不尽的。阿狸遂被勾起隐隐的好奇,她眼神往魔尊身上一逡“可我也没看到你拿着什么刀啊。” 魔尊闻言摊开右手,阿狸只见一团似聚非聚的黑雾出现在他手中,那雾气中似乎攒进去了一把闪电一般,隐隐裂出亮白的电光来,魔尊右手一握,雾气瞬间凝成一把极长极窄的首刀,刀身却仍是电光与黑雾缠绕,看不清质地和模样。 见阿狸眼中闪烁着惊奇,魔尊微微抿唇,右手放开魔刀,那刀瞬间又化成一滩散乱的雾气,“阿狸,你去试试。”魔尊冲她微微一抬下颌。 少女的天性的被激发,阿狸按捺不住好奇,也学着魔尊的样子冲那雾气伸出手掌,然手指并拢的时候,那些雾气却从她指缝中间丝缎一样溜走了,什么也没握住。 “魔刀选择主人,它没选择你。”魔尊意料之中的淡淡一笑,阿狸分辨不出,这笑中是否有戏谑的成分,她只是脸略一红,就又倚在美人靠上了。 “既然已经找到这刀,那你要把它带回魔界吗?” “不。”出乎意料的,魔尊微微摇头,“这刀早已经不属于我,六千年前,我就将它赠给了人王伏羲氏。所以,没有再把它带回魔界的理由。来东海找这把刀,只是因为我感应到有人企图利用这把刀的魔力进行禁忌修炼,甚至妄图从魔渊中召唤魔物,所以我明天准备将魔刀封印到东海海底,让心怀不轨的人类再也找不到它。” “伏羲氏……”阿狸睁大的眼睛满是诧异,又瞬间觉得自己无知,他确实是她无法理解的存在。略羞赧地轻咳一声,“你的做法很对,我本以为你是厌恶人类的,是我小人之心了。” 魔尊闻言,脸上竟缓缓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困惑,“阿狸,我并不厌恶人类。甚至说,相比于虚伪造作的天族,我认为人性和恶魔的本性在某些方面是很类似的,比如贪婪、狡诈 、残忍。我是魔界至尊,也是叁界秩序的维护者,对任何种族,我都没有自己的好恶。” “那你……”阿狸犹豫,“那你会因为自己的征服欲,就去伤害人类吗?” “阿狸,”魔尊的语气竟有一丝无奈了,“我确实发动过无数次战争和讨伐,其中有对天界的,也有对人间的。但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出于对魔界利益的考量,并无私欲参杂。人类之于我来说,就如同这宅子里角落里成群的蚂蚁,你会因为自己一时兴起就非要捣毁那些蚂蚁的巢,一个个踩死他们么?大多时候,叁界之间维持互不干扰的状态即可。” “阿狸,我并不是你理解的暴君。有时候我甚至会因某些人类的行为惊诧,就比如企图利用魔刀的这些人类,反倒被魔刀的力量控制,变成最低等的没有思维的嗜血怪物,我拿刀的时候,就顺便清理了他们。” 这一番话,让阿狸心中起起伏伏,本已经勉强平静,听到“顺便清理”,又是极度恐惧不安,她紧咬下唇,还是想尽力游说他,“长生……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伤害人类,无论出于何种缘由,相比于恶魔,人类太弱了。” 魔尊眯起眼睛,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你这算是,请求吗?” 阿狸轻轻点头。 魔尊突然凑近她,两人一拳之隔,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可以考虑答应你的请求,但是,你又能为我奉上什么呢?”他轻轻低语,眸光深深,墨瞳中闪过一次玩味。 阿狸哑然,论一无所有,还有人能比她更一无所有吗?这就是恶魔啊……在对他们提出要求之前,就要准备好双倍的祭品为其供奉。她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影响魔尊,还说出那种自大的话呢? “……对不起,是我妄言了,我该回去睡觉了。”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闷闷的,转身便要离开。 “说了这么些话,你还睡得着么?”魔尊一手拉住她手腕,猛地把她身子往怀里一圈,另一手顺势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我来帮你——” 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魔尊的墨眼骤然变成黄金双瞳,在两人对视的瞬间,阿狸便身子一软,倒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魔尊横抱起她,向卧房走去。 *** “想那么些不该想的事,也不怕脑子坏了。”魔尊坐在床边,阿狸有一缕碎发飘在嘴唇上,随着她呼气似起似伏,他心里一动,用手指轻轻拨开。 “或许,你该想想怎么讨好我。”他在她耳边轻语,“很多事,本没有那么复杂。你若讨得我的欢心,要什么我都给你。” 可惜,她是个愚蠢的女人。她看不透这些。 但她要是全然看得透,他心里也就不会有她了。 替阿狸褪去外衫,她穿着一身中衣,隐隐露出形状美好的锁骨来,一丝春光无意识的乍泄,最为勾人。 而此时,她是沉睡着的,她不会醒来。 长生自渎偷欢的记忆与魔尊预言梦境中所见一齐浮上心头,活色生香,历历在目。少年压抑的喘息,被风卷起暧昧的曼曼轻纱,阿狸求饶哭叫时小猫一样的呜咽声,她扭动着的纯洁而放荡的肉体…… 床笫之间的那档事他见过太多次。大多数恶魔本性大胆放荡,可对于神魔来说,如此下等重复的行为带来的乐趣其实聊胜于无,堪比鸡肋,实在让他兴致缺缺,更鄙夷身为法柱,却耽于红香软玉,放浪形骸的伽蓝。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意识到自己原始的欲望被陡然激发出来。 想要。 他的手指缓缓捻起阿狸中衣系带的一角,为什么不呢?没有什么可以拒绝他不是么?再者,她是他的血祭,她的一切已经属于他,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他想怎么使用都可以,她甚至没有丝毫违抗的权力。 沉默着,红烛静静的燃烧,偶尔爆出几颗烛泪灯花。片刻,他轻舒一口气,那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他是一个势在必得的猎人,猎物已经走入了圈套,他却迟迟不肯下手,只为了不惊到那无知无觉的幼鹿,使她的心因恐惧而瑟缩,丧失最初的甜美与纯真。 他要等,用他稀有珍贵的那一丝耐心,等她心甘情愿的倚靠在他怀里,等那枝头上的果子真正成熟甜美的那一刻,再摘下来用舌尖细细享受品味,然后一滴汁水也不漏的全部吃掉。 -- 纵使相逢应不识 阿狸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日上叁竿了。 桌子上摆着精致可口的早点,茶汤还是热着的,似乎是谁算好了她这会儿醒来,正好提前一刻布好菜一般。 阿狸已经逐渐学会不要在细节上询问太多了,魔尊也无影无踪。 他应该去封印那把刀了吧,阿狸想,遂自个儿用了早饭,便出了宅子散步。 青石板巷子的两侧都是这种白墙黑瓦的宅子,阿狸落脚的宅子在巷尾。细窄的巷子里,垂髫总发的小儿们嬉戏打闹,见她娉娉袅袅的走过,其中几个半大的孩子竟害羞起来,嬉笑着跑远了。 巷口这件宅子的门前聚集着十几个熙熙攘攘的少年人,其中好几个还牵着马,阿狸定睛一看,心里打鼓一般砰砰跳起来,这些少年人身穿素色短打衫子,各自背后都背着长剑——他们是驱魔人,是寄羽的同门。 阿狸后退两步,缩在巷子一隅,屏息凝神,从暗处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打量这些少年人,没有那个人,没有她不敢想起的那个人,他不在这些人中。 她在奢望些什么呢?她想,他没有出现,这不是更好么?就算今日他真的在那群人中,她难道就敢出现去见他吗?肯定也是只敢瑟缩在角落里,偷偷看他一眼。若是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口口声声质问她,那才是叫她羞愧的生不如死。 得得的马蹄声打乱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见一个也是驱魔人打扮的人骑着马悠悠的走到那宅子门口,那人带着帷帽,面纱遮住了容貌。不知为何,阿狸无缘无故对这人涌起一丝好奇,她又仔细瞧了两眼—— 这竟是个女子。 那女子翻身下马,刚聚集在宅子门口的那些嬉笑的少年人见到她,皆神情一凛,毕恭毕敬站在两侧拱手行礼,她一言不发,将手中马鞭往旁边随意一掷,其中一个少年人便躬身接住那马鞭,另一个牵起她的马,往后院去了。 好大的气派! 阿狸目不转睛,只见那女子素手缓缓撩起帷帽的白纱,就在阿狸马上要一睹她的真容的时候—— 魔尊骤然闪现在她面前,他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吓死我了,”阿狸惊得后退两步。 “在看什么?” “在看……”阿狸从他投射的阴影里探出脑袋,却只见那些少年人鱼贯而入走进宅子,随即大门紧闭,不见那个女子的身影了。 顺着她的视线,魔尊也向巷口的宅子看去,面无表情。 “那些人,好像是驱魔人。”阿狸喃喃道。 “嗯,他们是天机门的人,是人类中少有的异能者,应该是感应到了魔刀的事,前来调查的。” 看着阿狸仍出神怔怔的看着那紧闭的朱门,魔尊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 整整一天,阿狸满脑子都是早上在巷口看见的驱魔人一伙。他们既然和寄羽是同门,那也有可能知道他的现状。无数有关寄羽的问题憋在心里,她好想去打听他的消息。 他还在荆州吗?他还在等她吗? 希望不要。阿狸想。她宁愿他被派去别的地方,去调查些别的事,说不定如此这般,他就会慢慢忘了她,甚至慢慢鄙视她这个不告而别的女人,最终拥有一份宁静的幸福。 除了寄羽,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子也隐隐勾起了她的在意。不知为何,她就是很想再看她一眼。 说干就干。阿狸鼓起勇气,人不能永远逃避自己犯下的错,总该去承担相应的后果。 此时正是黄昏,巷尾到巷口不过百步,阿狸一路小跑到巷口的宅子前,深吸一口气,叩响了门环。 连叩了好几次,也没人开门。阿狸有些泄气,可能那些驱魔人出门了吧,她转身想要离开,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十叁四岁的少年人探头探脑的看着她,一脸的狐疑和戒备。 “呃……”阿狸发现自己突然笨嘴拙舌的,怎么没提前找个自然点的说辞,她只好硬着头皮,“我,我知道你们是天机门的人……” 那少年闻言更是惊讶,“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阿狸舔舔嘴角,“我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是我的……哥哥,我知道他进了天机门,我们一家人都很想他,想知道他的近况,拜托您了,我只是想打听打听。” 那少年见这么一个姿容绝艳的少女神色忧虑急迫,终于心下不忍,便道,“你哥哥是谁啊?” “他叫李寄羽。”阿狸满怀希望的盯着那少年。 那少年似在脑海中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片刻,“不认识,不知道这个人。” “哦……那,你们别的人有没有可能谁认识他呢?”阿狸依旧不死心。 “没人认识,别问了。”那少年手不耐烦的一挥,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说不出的失落笼罩了她,没有问到丝毫寄羽的消息,也没有见到那个让她好奇的女子,夕阳西下,阿狸脚步沉重,慢慢踱回了巷尾的宅子。 走过一小段绕池塘的风雨连廊,阿狸一抬眼,只见魔尊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回来,正倚在她卧房的栏杆上,他微微垂着眼,睫毛遮掩住眸色。 阿狸无知无觉的冲他走去,“长生,你刚又去哪里了?我出门的时候没见到你。” 话音刚落,他蓦的一步上前,俯视着她。 她抬起头,看见他的眼睛。不再是她熟悉的墨瞳,而是王蛇一样的黄金双眸,那竖长的瞳孔紧盯着她,如同两片刀子一样锋利,海上的浪涛与晦暗的阴云在他眼中盘旋,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她忽然就看懂了那情绪,心口再一次被无形的恐惧攫住,如同动物危险来临之前的本能一般,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定住一般无法挪移。 他一根手指悠悠缠绕住她的一缕乌发,在指尖细细碾弄把玩,那张冷峻的面孔贴近她—— “阿狸,你还有个哥哥?” 她牙关打战,头偏过去避开他的双眼,全身因恐惧而战栗。 “说谎的孩子,要受到惩罚。”他终于放开那缕发,一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 -- XROúгOUщú。℃0м 深渊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他居然勾起一抹笑,漆黑的睫毛下,那双金瞳跳动着森然的杀意,“人类就是这样啊,一次又一次的犯错,永远也不会汲取教训。”他慢条斯理的捧起她的脸,突然俯身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这吻是如此之轻,毫无热烈的情欲,也并无任何技巧,只是在那唇交接的瞬间,阿狸抬起的双眸正与魔尊的双瞳目光相接,透过他金色的双瞳,遥远的景象展露在阿狸眼前—— 荆州,大雨。一夜白头的李寄羽仰面倒在血泊里,他的胸口被利刃洞穿,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杀了他。 短暂的无声,滚烫的泪水不停的从阿狸赤红双眼中涌出,在近乎崩溃的绝望里,她企图抓住最后一丝理智,“这不可能,”她冲着魔尊嘶吼,“你说过的,你对我说过,我是血祭,如果我离开你太远,我就会死!如果你去了荆州,那我为什么没有死?你骗我对不对,你没杀他对不对?”说到最后,她全身筛糠一般剧烈的颤抖,苍白的双手紧紧抓着魔尊的衣袖,瞪着倔强的眼睛看着他。 魔尊轻轻的笑着,这一次,那笑容里竟多了一丝赞赏,“阿狸,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魔尊的双眼越过阿狸,向她身后看去。 阿狸缓缓转过僵硬的身体。 是另一个魔尊。准确的说,是魔尊的分身。 那分身也冲她轻轻的微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什,浑不在意的撇在地上。 一枚沾满鲜血的双鱼玉环。 仿佛心里的某处轰然坍塌,世界陷入空旷的寂静,她反而不再哭叫了,身体也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仇恨与憎恶从内心深处裹挟了她。“为什么”她问他,咬牙切齿。 分身不知是何时消失的,魔尊细细打量她的反应,如同看一出戏,而她如一只终于露出獠牙呜咽的小兽,企图向比自己强大的多的怪物复仇。这反应又让他惊奇,又让他生出蓬勃的征服欲。 “他的存在,让你生出很多不该有的妄想。”他凑近她,轻轻在她耳语,“我不舍得杀了你,所以我就杀了他。” “你的每一分多余的情感,无论是对李寄羽,伽蓝,璧月奴,还是以后别的什么人。我都会一一彻底掐断,阿狸,是你害了他们,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这一次我已经足够仁慈,下一次,我会让你亲眼在旁边看着。” 恶魔。 他是真正的恶魔。 “顺便,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告诉你。”他冲着她笑的残酷而温柔,“你早上瞥见的那个天机门的女人,她就是你阔别十多年的亲姐姐,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林泌。” 她的脸色遽变,泪眼怔怔看着他,眼前浮现出那骑着马的女子隐隐熟悉的身影,嘴唇翕动,“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这世上发生的所有事,”他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身体,一个多么温柔的拥抱,“我不想让你看到她,否则你又要生出多余的感情了,所以你们要相见的那一刻,我挡住了你的视线。” “阿狸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他含住她的耳尖,轻轻在她耳边吹气,“爹娘没有了,弟弟也没有了,这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明明只隔了一条街,可惜小阿狸永远见不到了。” “……你也杀了她?”她已全然无法呼吸。 “比杀了她更有趣,”他抱着她的双臂绞的更紧,蛇一样让她窒息,“我并没有动她,但是我选择把她的存在告诉你,让小阿狸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心里思念着姐姐,却永远也见不了面,永远不知道姐姐长什么样子,心里永远有一个洞。怎么样?”他扳过她的脸,森然道,“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 不! 她奋力挣脱开他的手臂,用尽力气开始狂奔,寄羽倒在血泊里的身影,林泌骑着马的样子在她脑海中交错,变成没有止境的漩涡。她必须去找林泌,她要拼上一切,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在那恶魔抓住她之前,去看阿姐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跑出了连廊,她一把推开宅子的门,在青石板的小巷飞奔起来,林泌,她就住在巷口那栋宅子里,这是一条目的明确的单行道,仿佛下了学在夕阳中跑着回家的孩子,那奔跑的尽头就是等待着的唯一的家,就是一切的意义。 巨大的渴望与无限的恐惧混杂在一起,满溢的情绪完全占据了她的心,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为何短短的巷子,竟跑了这么久。 魔尊还站在原地,他看着地上那枚沾血的双鱼玉环,用脚碾成齑粉,这才气定神闲地漫步走出那宅子。 他从容不迫的声音从身后袭向她,残酷的碾压着她的意志,“阿狸,在让我失望这件事上,你真是登峰造极。如果刚才你不是那么急着就冲出去,或许日后我会给你一点慈悲。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逃离我么?我曾为你选择自戕,手伸进胸膛里捏碎了自己的心脏……那疼痛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可竟然也比不上这一刻你带给我的心痛。”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洪水一样就要从背后吞没她,最后那一句,几乎就是贴着她的耳廓发出的气音,阿狸一刻也不敢回头,只要她一回头,她背后嗜血地猛兽就会撕碎她吞噬她。 那宅子的朱门终于就在眼前,阿狸一步跄过去,用尽力气拍打那扇门,放声哭叫,“林泌!阿姐!阿姐!我是知微!你开开门!” 那门紧闭着,没有一丝响动。 她哭的更凶了,用身体去撞那朱门,嘴里还是不住的尖叫林泌的名字。 “我说过了,不会让你们见面的。”他的声音和他的双手一般,鬼魅一样缠过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捧起她哭花的脸,眼神中尽是怜惜。 “我求你了。”她终于崩溃,企图唤醒他们曾经有过的温情,“长生,长生,阿姐求求你,你让我见她一面吧,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阿姐,如果她是你唯一的亲人,那我算什么。”听到这少年的声音,阿狸震惊的抬起头,眼前的人不是魔尊,是长生。 只是他的眼睛,也是那双黄金瞳。 “长生……”她双唇颤抖,泪如雨下,“长生,我求求你,你让我去看一眼好不好,你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对不对?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亲弟弟……” “可是,他并不把你当姐姐。”依然是长生的容貌,可那冷萃的声音和淡漠的神情,却属于魔尊,他平视着她,步步紧逼,“他一直就想要你,用最淫邪最下流的方式占有你,他把你当作想要的女人,他从没把你当姐姐” “你胡说!”她尖叫,不允许任何人这么侮辱她的弟弟,“你又知道些什么?” 他竟嗬的一声笑出声,挑起的眉眼尽是轻蔑,“他一直偷偷猥亵你,你知道吗?在每一个你熟睡过去的夜晚。你身上每一寸肌肤,他都探索过,他梦里都是你,你想知道他梦里的你在做什么吗?”他将她颤抖的身体抵在那朱门上,看着她因背德的恶心而手脚蜷缩,崩溃的捂住耳朵,扯自己的头发。 “我一直什么都知道,”他钳制住她企图捂住双耳的手,单手将她的手腕锁在头顶,一字一顿,“因为,我就是他。我就是长生。这不就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吗?” “阿狸,你要明白,从你在长生桥下遇见我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只剩下我了,甚至,比那更早,”他亲吻她的额头,“很早以前,你的人生就只有我了。” 她恸哭的惨烈而凄楚,眼睛通红,鼻涕眼泪,到处都是,头发全都散了,衣襟也湿透了,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十四岁生辰那天晚上被抄家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无助的看着所有的亲人一个个被砍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 再美的女子,哭成这个样子也是毫无美感的。 他凝神看着她的狼狈样,眼睛里没有情绪。 “既然那么想进去看看,那就去吧。”魔尊好整以暇,手往那朱门上一推,那扇门连同那一堵墙应声倒地。 阿狸哭声小了些,抽抽噎噎的站起来,双腿都是软的,倚着栏杆,怔怔地挪进那宅子,桃子一样的双眼左顾右盼,几多卑微的期待。 可就在她踏进宅子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廊亭、池塘、天井,都凭空消失了。 她站在悬崖边上。周身冷的像冰。下面是万丈深渊。 不知为何,她竟隐隐有所预感,心里也没有那么怕了。这恶魔不会有一刻停止戏耍玩弄她,自然也不会对她表现出慈悲。 果然如此。 一双手从她背后一推—— 她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哎这章急转直下,是虐女鹅的开端,后面就到了喜闻乐见的监禁调教篇。 稍微解释一下阿狸的人设:对于阿狸来说,由于幼年时的惨痛经历,她对亲情的渴望大于一切,因此魔尊也拿捏了她这一点,先杀寄羽,再用姐姐要挟她。否则以阿狸的性格,宁折不弯,又有点自毁倾向,如果调教玩的过了,很可能就选择自我了断。如果有姐姐的存在,她心里永远放不下这件事,给她心里一点希望,为了见到姐姐,就不会轻易放弃,也就会选择忍受凌辱。 当然啦,这里面的虐点是阿狸做了多少努力,流了多少眼泪,姐姐林泌啥都不知道(姐姐以为她死了)。 在前面几章,我刻意的多描写了魔尊的人设,他正如他所言,并不是一个暴君。他也并不从凌辱别人中获得快乐,他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有一个目的。又因为他拥有绝对的力量,因此做事没有任何迂回,目的与手段之间是一条没有弯的直线。比如这一章的种种鬼畜行为,是为了斩断阿狸人生中其他羁绊。到后面调教篇,无论他用多少调教的手段,并不代表他热爱调教这件事,他只是利用调教最快最好最彻底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有别的更好的手段达到同样的目的,他不会选择做那些事。 小声说,设置魔尊分身是为了后面的多人剧烈运动,咳咳。 -- 王妃 阿狸从床塌上惊醒。 这大床上铺着一整张精美华贵的黑貂绒织毯,躺在上面,柔软丝滑的能陷没人的身体,四周是悬浮着的层层素色帷幔,重重珠帘,帷幔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珠帘也叮咚做响,她顺着帷幔向上看去,没有屋顶,极目远眺是燃烧着的血色苍穹,不时落下猎猎作响的火雨,却被笼罩着房间的无形结界弹开。 她则身穿一身象牙白色的丝绸长袍,这长袍算不上贴身,也没有舒适可言,似乎仅仅是把她套在里面一样。 她一刻也不想停留的跳下床,掀开一层一层碍眼的帷幔,小跑着想要逃离。 终于看见一扇门,她推开门—— “她醒了,”门外跪成两排的婢女发出悉悉索索的小声议论,她们一个个手捧白玉托盘,垂首敛袖鱼贯而入,毕恭毕敬跪在她面前,“请奴婢们为王妃洗漱更衣。” 阿狸眼睛往那一个个托盘上一扫,成堆的琳琅满目的珠宝,精致繁复的礼服,镶嵌着宝石的王冠—— 真是无比恶心。 一把掀开那些婢女,不顾她们的惊呼和托盘摔落在地的声音,她冲出门去,她要找到他。 然而这并不是容易的。 她对魔界一无所知,这魔宫不同于任何她曾去过的地方,奔跑着兜兜转转了一天,她甚至没见到任何人,那些成群的婢女也消失不见,最终,她又莫名回到了那寝宫。 如果他不来见她,她是永远无法找到他的。 就这样过了两天,她终于听到熟悉的对话声从寝殿外远远传来。 “御尊的意志没有任何人可以违抗。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我还是觉得这样有违黄金契约的初衷……当然,我的一切随时供御尊驱使。” “冥楼!渡鸦!”阿狸急急的唤他们,索性那恶魔并未解除她呼唤他们的权力,冥楼和渡鸦闪现在她面前。 “人类小姑娘,”赤瞳乌鸦停在她掌心,“好久不见啊,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是应该叫王妃吗?” 冥楼盯着她,淡色的双瞳流露出一丝果不其然的嘲弄。 “我想见长生。”阿狸指尖握的发白,“可我找不到他,你们能帮我吗?” “小姑娘,如果你用王妃的身份命令我们,我们自然无法拒绝。”渡鸦扑棱着翅膀,“只是这事有些难办,一则御尊根本不想见你,二则他现在要展开他的征伐,大约也是顾不上你的。” “什么征伐?”阿狸喉咙一紧。 “哦,你还不知道啊。”渡鸦歪头,“御尊回归以来第一件事就是削弱了黄金契约的效能,如今恶魔在人间不通过血祭也可以使用一部分魔力了,我猜这应该是要向人间宣战了。” 阿狸脸色煞白,“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他想要一个人类,却又被这个人拒绝,他的怒火所承载的威压自然会发泄到这人的同类身上。”冥楼的嘲讽勾在嘴角,“阿狸小姐,你成为的血祭的那一天,想到今日的下场了么?” 言毕,冥楼消失不见。 “小姑娘,你也不要太难受了,你既然已经成为血祭,已经不能完全算一个人类了,况且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又和你没关系,弱肉强食本就是万物运行的道理,生命就是时间轮回中的尘埃……御尊的怒火需要杀戮来平息,这也并不是你的错。”渡鸦企图说些宽慰的话,却只见阿狸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只好道,“我依旧响应您的召唤,我先告辞了。” 渡鸦消失了,阿狸跪坐在地上。 “帮我洗漱更衣。”她轻轻说。 那些手捧托盘的婢女不知道从何处凭空闪现,面如死灰的她被层层璀璨珠翠包围。 *** 终究还是以色侍人啊,阿狸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光彩照人的容颜。 “长生,我想见你。” 她朱唇轻启,魔尊闪现在她身后,单手轻轻抚在她肩膀上,好像一直就在这里似的。 她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他的手,压抑住心中无限的憎恨与厌恶,“长生,我听说了你要讨伐人间的事,我恳求你,不要……人间生灵无数,我不希望你手沾杀孽……” “杀孽?”他抽回手,一声冷笑,“阿狸,你跟我说杀孽?你忘了吗?我是魔尊,我就是杀孽。” 恐惧,熟悉的恐惧水草一般从脚底缠住她,她本以为她已经不怕了,没想到这源于本能的惧怕依然牵扯着她的心,她努力的转过身,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 他狭长的眼中流露出意料之中的一抹惊艳,片刻,嘴角荡开一个满意的浅笑,指尖轻抚她的轮廓,声音暧昧,“这翡翠与猫眼石镶成的花钿是我连夜命人打造的,果然很衬你的发色。”他俯下身,火热的唇轻轻亲吻她的发顶。 阿狸寒毛倒竖,他语气中求欢的意味溢于言表,都不用说多余的话,那满溢的情欲仿佛一双不容拒绝的手拂过她全身一样,让她毛骨悚然。 “长生,”她不自然的站起身,魔尊眼神立刻冷了几分,她顶着那眼神,头皮发麻,“我请求你,放过无辜的人,为此,我愿意做一切事,请你告诉我,我应该如何做才能让你的怒火平息?” 他俯视着她,笑容变得凛冽,好像再看什么特别可笑愚蠢的东西,“你是我的血祭,你的一切已经属于我,”他一只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但你也有些用处,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用心,平息我的怒火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笑得更加无情,“可我偏偏不想告诉你该怎么做。你来猜一猜,猜对了我就答应你,猜错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还需要猜吗?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阿狸坠了星一样的双瞳流露出坚韧凄楚的眸光。 她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颈,轻啄他的嘴角,魔尊冷冷的双眼审视着她,黄金双瞳锐利的眼神似乎能把她看穿,可那渐渐握紧的双拳出卖了他的心境,他对她的渴望确实难以克制。 阿狸鼓起勇气,试图含住他抿着的下唇,用丁香小舌不断挑逗他,他双眼中终于喷出膨胀的欲火,猛地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头往前探,一口咬住她伸出的舌尖,粗暴的拉出更多,好让自己含住细细品尝。 唇舌激烈的交缠,阿狸渐渐无法呼吸,魔尊不断用自己粗糙的大舌攻击她害羞的香软小舌,轻车熟路的撬开牙关,低头继续无情的掠夺她清甜的津液,强迫她深吻。这吻激烈而羞辱,令人脸红的水声在寝殿里回荡,阿狸渐渐无法招架,软在他怀里。 不知吻了多久,他终于轻轻放开她,喉结上下滑动,低头含住她又薄又小的泛红耳尖。 “阿狸,你喜欢我吗?”他在她耳边轻轻问。 “……喜欢。” 这个角度,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这就够了不是么?她毕竟已经宣之于口。就算是恶魔,也不能一次就奢望太多。 而此时此刻,要他控制住立刻占有她的欲望,才是对他最残忍的凌迟。 一把抱起被吻的轻颤的人儿,如同抱着一只受伤的白鸽,他向寝殿正中的卧榻走去。 -------------------------------- 下一章正式吃肉 渡鸦真是个安慰人的小能手。 -- 春宵(H) “自己把衣服脱掉。”魔尊的声音淫靡而残忍,性爱从来就不仅仅是肉体的交欢,更是权力的角逐,从一开始,他就要从意志和力量上全面的压倒她。 阿狸迟疑着,收敛的眉眼凝结成被逼迫的楚楚可怜,颤抖的双手一层一层褪去衣衫,最终露出只剩亵衣的肉体,裸露出来的莹白肌肤被冰冷的空气舔舐。 “可以了。”他哑声道,摁着她的双肩将她推倒到床上,并不急于褪去那薄薄的亵衣,将她企图并拢的双腿分开到最大,使她修长的双腿折迭,大手攥住两个细弱的脚踝往下压,那未经人事的处女私处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眼前。 她过于紧张了,淡粉色的花瓣轻轻颤抖,犹如东风吹落的那一点娇红,两边花瓣严密的闭合,保护中间的花心,藏在花瓣皱褶中的阴核小心翼翼的探出一点,如同上佳的蚌肉一般柔软诱人吞食。 “阿狸,你害怕吗?”没等她回答,他轻轻一笑,注视着那不得不在他面前展露的可爱私处,俯身对着那花瓣吹了一口气,“我来让你放松一下。” 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他话中意思,从未体验过的温热触感覆上阿狸最敏感的器官。 “啊!”当她意识到那是怎么回事时,忍不住惊叫出声。 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被无法接受的惶恐惊诧占据,双眼因为男人毫不留情的野蛮舔舐而溢出水雾,太羞人了,最私密最隐藏的地方被男人的唇舌欺凌玩弄,她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双手羞赧的捂住小脸,腰肢不受控的颤抖扭动,想要避开那欺负她的舌头。 “不许捂脸!”阿狸的羞耻心让魔尊心中涌动汹涌的快意,她陷入情欲的表情必须被他完全捕捉才行,这纯洁的处子身体,任由他亵玩。他想要狠狠的欺凌她,更想奖励给她快乐。 男人极有技巧的大口含住私处,舌尖将花瓣一层一层细细舔舐,双唇含住敏感的阴核,舌尖卷起,去探索小小的穴口,一小股花液顺着肉缝流出,阿狸不受控制的发出呻吟声。魔尊轻轻一笑,猛地将舌尖刺入花穴口。 “啊……”瞬间,阿狸陷入颠倒错乱的淫靡漩涡,全身无法控制的战栗。 “不要……不要……不要舔了……唔……”少女惊慌失措,发出破碎的哀求。 所以,她遭到了更猛烈的攻击。 阴核已经发红发硬,男人用牙齿轻轻咬合那颗小石榴,尖锐的牙尖小心划过,又一口咬住颤抖的花瓣,粗糙的大舌卷起,模仿性器抽插的动作,侵犯进小小的穴口,一次比一次更深,为花穴扩张。 阿狸大声哭叫起来,快感夹杂着痛楚,令人发狂的感觉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 纤细的脖子情不自禁的后仰,她大口的呼吸,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和肉体同时崩溃,一大股蜜液爆发在男人口中。 高潮之后,氤氲着雾气的小鹿一般的双眼一片迷茫,呆滞的看着那些纷飞的帷帐。 魔尊直起身,将嘴角那一点甜美的淫液卷入口中。着迷的看着高潮过后少女酡红迷醉的容颜,双眼迷离,小嘴儿轻轻的喘着,双腿还没来得及闭合,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向他打开身体,勾引他深入占有。 她才是真正的恶魔啊。一边让他想要撕碎了蹂躏,一边让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去疼爱。 胯下的巨物已经硬得发疼,魔尊掏出那凶器,灼热硕大的阳具抵在小小的穴口处,毫无预兆的顶进去圆硕的龟头。 紧闭的穴肉经过刚才的高潮和扩张,已经有了足够的润滑,但如此恐怖的侵犯,依然让阿狸痛的惊叫出声。 忽略她的抗拒,男人狠狠一挺腰,巨物残忍的顶到花穴最深的宫颈口。几丝鲜血顺着两人交和处流到细白的大腿根。 “啊!!”彻底被贯穿的痛楚几乎扯断了阿狸的神经,让她陷入瞬间的失神。 “唔……”如此紧致火热的包裹感,让魔尊也失去了冷静,心理上的快慰更是流窜全身,他的小阿狸在这一刻,终于属于他了。 在深处刻意停留一会儿,让她慢慢适应,便猛然开始了大开大合的进攻与侵犯。 粗大的性器完全填满紧致的花穴,却竟然还有一大截留在外面,若是想要全然进去,必须是要肏开宫腔了,可这毕竟是阿狸的第一次,他还不想那么残忍,待以后她慢慢知晓其中滋味,再玩那些花样也不迟。 穴肉与阳物大幅度磨擦,每一次抽插,脆弱的内壁上所有的敏感带都被狠狠的刮蹭,阿狸柔弱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长生……停下来,疼……求求你……”明知他不会理会这请求,阿狸还是抑制不住想要求饶。 她的求饶更让他兴奋,撞击越来越猛烈,根本不理会什么深深浅浅的交欢技巧,每次都凶猛的埋到最深处,阿狸呜咽着的求饶呻吟,是最动听的淫靡乐章。 “不要,不要了……”粗长的阳物顶到最深处的软肉时,难以形容的酥麻感觉从腰际缓缓升起,逐渐凝结成无法忽视的羞耻快感,阿狸的呻吟也逐渐咿咿呀呀的,暧昧甜美。 “骚穴被肏爽了,嗯?”魔尊猛地深入贯穿,故意对准那软肉袭击,激起快感的汹涌巨流,阿狸仅存的理智彻底颠覆,哭叫中渗出蜜液似的呻吟,被阳具撑到最大的穴肉本能的绞紧,似是想要挤出阳具,又似在卖力讨好那蹂躏它的凶器。 “嘶——”魔尊腾出一只手,向少女白嫩的臀部抽打去,啪的一声,留下红红的指印,“这么快就学会讨好男人的技俩了?真是个淫荡胚子。” “不,不是……”,第一次就遭受如此狂风暴雨般的侵犯,阿狸根本没有反击之力,一双手抵在他胸膛上,只能勉强的抗拒。不知道被狠狠肏弄了多少下,肉穴里又酸又痛都麻木了,在男人身下的柔弱的身躯彻底沦落,只能随着抽插的节奏布娃娃一样无助的摇晃,小嘴里不住发出喑哑的呻吟。 “阿狸被干的好乖……”他边猛肏边亲吻她的眼泪,“作为奖励,我今天就先放你一马。” 不再是凶猛的撞击,对准她体内敏感的那一点,小幅度的抽插,极高频率肏弄,皮肉击打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骚心被不停的肏弄,快感在身体深处一层层的堆积,阿狸的呻吟越发失去理智,“不行了,我不行了……唔……”她发出沙哑的尖叫—— 全身的神经如同过电,她因再一次高潮而痉挛不已。 一把握住她高潮后无力的腰肢,魔尊以最强的力道挺入她身体深处,又猛干了近百下,终于抵在花穴深处激射出精液。 浓精冲刷着宫腔,烫得阿狸的灵魂和肉体同时支离破碎。 恶魔与人类无法生子,内射也不会怀孕。他们的精液对于人类来说是最强效的情药,更何况是魔尊本人的精液。 这些遗留在人类身体里的精液被吸收后,不仅可以使肉体感官愈发敏感淫荡,更会直接在灵魂上留下淫邪的烙印,做的越多,烙印也就越深,逐渐使被烙印者滋生对性爱和精液的无比渴求,一些恶魔能圈养大批的人类女奴,原因也就在于此。 魔尊将喘息的阿狸一把搂进怀中,慢慢爱抚她紧绷的身体,让失神的她一点点松懈下来。 终于吃到这美味果实的喜悦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罕见的一丝温柔,让他忽略了她失焦的双眼和淡漠的表情。 他在她耳边轻轻哼起那支藏在心底,只属于长生和他的小阿姐的山歌,她睫毛轻轻扇动,不知听没听清,只是闭上眼睛,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人类么?”冥楼斜乜渡鸦一眼,“怎么对那女孩如此仁慈?” “这你可说错了,”渡鸦语气讥讽,“我不是讨厌人类,我是讨厌所有人形生物,比如你,我就很讨厌。” “渡鸦大人说笑了,”冥楼思忖片刻,“你觉得那女孩能讨得御尊的欢心吗?” “不是她讨欢心,是御尊想要她,只有得到她才会快乐,得不到就会一直煎熬愤怒,一个怒火冲天的魔界至尊会给叁界带来怎样颠覆性的灾难,这件事根本不敢想象。至于那小姑娘,我只是相对于大多数人类,不那么讨厌她而已。” “六万年来,御尊的情绪从未因为什么旁的事引发波动,人间的经历弱化了他的意志。”冥楼道。 “我不觉得这是弱化。”渡鸦赤红的双瞳好似能滴下血来。“我是御尊座下第二法柱,跟随他的时间比你更长,如果叁界之中让我选出一个我最不愿意成为的人,那个人就是御尊。在成为魔界至尊前的亿万年,他本就是无拘无束的地脉之灵,却因为魔尊的身份变成了一个无情无欲的符号,因为他知道一旦表露出哪怕一丁点对什么东西的偏爱,牵一发而动全身,魔界一定会生灵涂炭……我很庆幸小姑娘的出现,如果她能成为魔界的王妃,一直陪伴御尊身边,他的压抑就能得到舒缓,否则,水滴石穿,再坚强的意志也有崩溃的一天。” “或许你说的对,”冥楼嘴角嘲讽更深,“御尊如今是食髓知味了,新鲜一阵宠爱一阵,可又有什么感情经得起恒常时光的考验呢?” “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五百年了,你的考验结束了吗?”那双血瞳盯着冥楼,片刻,渡鸦展翅飞走了。 ---------------- 其实肉里面最不喜欢写破处…… 写了半天感觉最完美的男性角色是一只乌鸦。 -- 清醒(微H) 她是被胸口的压迫感逼醒的。 睁开眼,那恶魔爬在她身上,头埋在她胸前,尖利的牙齿咬住她的乳晕,着迷一样的拼命吮吸舔舐敏感的乳头。 过于诡异淫靡的场景冲击着她对性事依然懵懂的大脑,让她从心底泛起恶心。 察觉到她醒了,他抬起头,金色的双瞳对着她,英俊的面容因为淫欲显得扭曲,“阿狸这里好可爱,”他双手把玩揉捏那一对泛红的娇乳,指尖掐住乳头,“能喷出奶水就更好了,一定又香又甜。 千万年来克制压抑的堤坝被欲望的洪水冲开,本以为得到一次满足会有所安慰,谁知品尝过那美好以后,瘾更加收不住了。 察觉到他进一步得寸进尺的动作,阿狸用尽力气起身,双臂推开那埋在胸前的脑袋。 “你克制一点……”她推开他,找到那丝绸的宽袍勉强套在身上,“昨天……还不够吗?你答应我的事,希望你履行诺言。” 那恶魔脸上的欲念似乎被这话浇灭了几分,自欺欺人的幻象被戳破,他终于清醒,舔了舔嘴角,对着她笑的残酷,“我答应你什么了?” 阿狸闻言震悚,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如果我猜对了,你就不再对人间开战……” “你猜错了。”他冷笑着直起身,威压在周身聚集,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长袍,“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要的是你的心。 “冥楼!”魔尊抑制住一掌拍死那女人的冲动,呼叫他的仆从。 冥楼闪现,寝宫里的冷峻氛围让他心惊。 “我交代给你的事接着做,不许有丝毫懈怠。” 冥楼略一点头,即刻消失。 “……你们说的什么事?”阿狸紧张到声音发抖。还能是什么呢?如果他拒绝履行诺言的话。 魔尊转过头,俯视着半跪在柔软床塌上的女人,“你说过你喜欢我。”黄金双瞳凝视她的双眼,“看着我,再说一次。” 凝聚的威压好像要把她摁死在床上,阿狸怔怔地抬头看他,恐惧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床塌上。 “说啊!”他右手凌空一劈,那床被劈成崩裂的碎片,寝宫里悬停的层层帷帐化为灰烬。 阿狸吓得一抖,身体倒在地上,仍然是蜷缩着的姿势。魔尊步步紧逼,一手抓住她衣领将她提起来,迫使她看着他。 全身进了冰窖一样冷,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非常可笑,无论是企图用身体做交易的自己,还是做了那么多血腥的事还妄图被爱的魔尊—— “你是疯了吗?”她声音又轻又细,“你杀了我喜欢的男人,迫使我和姐姐骨肉分离,你囚禁了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你还不知满足吗?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你喜欢的男人……很好,阿狸,你真的……”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他夺走了你的心,是么?所以你没能给我,可他死了啊,你们没可能了。你昨天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缠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呢?你根本不喜欢我也能和我做吗?” 他掐的越来越紧,阿狸开始窒息了,这很好,她想,这样也算解脱了,她再不掩饰了,直愣愣看着他,像在看什么臭水沟里的脏东西???“当然可以做啊,只当自己是死尸就可以。虽然知道是这样,但是真正做起来确实是无比恶心。我都有点后悔了。” 原来他觉得是两情相悦的交欢,她只觉得恶心。 双瞳猛的收缩,“跪下”,魔尊眼中金光一闪,阿狸突然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她不由自主地屈膝跪倒在他面前,无比屈辱的姿势,身体蜷缩跪拜,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单脚踩在她背上,把她往地板上压,似乎那脚下再多用一分力量,她的身体就会连同地板被他活活碾断。 “阿狸,我为你准备了很多东西。”他伸出手,掌心凭空多了一顶小小的王冠,黑曜石与荆棘木用至尊魔力熔铸而成,“如果我爱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会戴上这王冠,成为叁界最尊贵的王妃,我会将我的一切和她共享,但是说这些,如今也没有用了。” 这一瞬间,悲哀的事实展现在他面前。他无法用诱惑改变她,也无法用情感打动她,唯一的解法只有一个,无穷无尽的时间中,用权力让她逐渐向他屈服。 反正一切已经无法变得更坏了不是么?她已经恨他厌恶他到骨子里,他做的再多也无济于事了,既然这恨意已经到达顶峰,再也无法加深,不如肆意的索取,至少自己能得到感官的快乐。 王冠在手心化为带有魔界奴隶标志的项圈,下一秒,阿狸感到颈部一阵火热的灼痛,如同十四岁那年脸上被刺字一样的疼痛,那项圈紧紧的圈住她,她变成了他圈养的牲畜。 “奴隶的标志会让你无法自戕,除非我让你死,否则你是死不了的。”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想笑,原来如此啊,封死了自我了断的可能性呢。 “你的存在,就是用来随时随地满足我的欲望,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如果你再像今天这样惹恼了我,就不仅仅是惩罚了,我会把你姐姐的人头放在盘子里送给你。呵,这样也不够有趣,或许应该每次都送给你她身体的一小部分,比如这次一只手,下次一只眼睛。” 如同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揪住,阿狸无法木然下去了,她窒息的无法言语,全身开始颤抖。 “怕了?”他看着脚下的人,笑的讽刺,“人类……请求你的时候你不在乎,只有绝对的力量下才会恐惧,恐惧了才会乖乖听话,不见棺材不落泪……真是天生的奴隶。”他脚下更狠,踩着她的背似乎要把椎骨踩断。 “你要是让我欢心,我也会给你奖励。”惩罚与安抚交加,调教奴隶的手段就是这样,他要慢慢碾碎她的意志,剥削她的身体,直到她变成身心都完全依赖他崇拜他,一步也离不开他的专属精盆。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奴,我不允许你再叫我的名字。你叫我时必须使用尊称。现在,站起来,衣服脱了。”他命令道。 背被踩的生疼,肺似乎也受了损伤,喉咙里腥甜的血味,阿狸忍痛直起身,脱掉那宽大的长袍,除了脖子上的项圈,全身一丝不挂。 他戏谑的打量她的身体,像在看一件物品,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十天之内,只要有一次,你在我射出来之前忍住不泄身,我就告诉你,你姐姐的事。虽然见不了面,但是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很好奇吧。怎么样,愿意吗?” 她猛地抬起头,咬紧了下唇,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明知是戏耍她的圈套,为了那一点点可能的希望,还是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看见她目光里闪过的希望,魔尊笑意更深,高潮调教不光是肉体的凌虐,更是折辱奴隶意志的常用手段。每次都努力的强忍,每一次身体却不受控的泄出来,肉体越来越敏感,意志越来越薄弱,到调教的最后,因为肉体渴求快乐而放弃自尊,那种精神上的摧残足以扭曲任何一个人的灵魂。 “……我愿意。” 空气突然凝成一条鞭子,抽在她赤裸的背上。打下一道带着血点的红印。 “言出无状。没学过奴隶应该怎么说话吗?”他双眸冰冷,语气严厉。 阿狸吃痛,眼泪就要掉下来,那空气凝成的鞭子再次高高举起,“不许哭。” 强忍着眼泪,她轻轻低下头,“回御尊,我愿意。” ———————————— 好想打死魔尊 后面调教篇走肾不走心,女鹅麻麻对不起你。 -- 强制高潮(高H慎) 黑夜和白天分裂成了两种。 魔界的天空是诡谲的赤红色,如同云霞铺满,到了夜晚,则变成似乎能滴下血一般的朱红。 每天,昏迷过去的她被脖子上奴隶的项圈烫醒,那项圈支配着她的行动,迫使她在白天一直跪在寝殿外,人群来来往往,没有任何人敢跟魔尊的女奴说一句话。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那恶魔会凭空出现,拎着项圈把她从地上捞起,扔到寝宫的床塌上。 今天应该是第五天了。 前两天的夜晚,她都在连续高潮的刺激下尖叫着昏迷,她晕过去以后那恶魔还是一刻不停的玩弄她的身体,每天醒来,小腹胀起,肉穴里夹着精液,身上全是暧昧的淤青。 脱掉她的衣服,那身体像刚剥开的荔枝一般,鲜滑软嫩,甜美诱人。他将手覆盖在她跪的青肿的膝盖上,魔力显现,身体的青紫和伤口全部消失。她像是一张洁白的画布一样,他要每天在这画布上留下新的作品。一天比一天更为淫靡堕落。 魔力真的是方便啊。阿狸想,进了魔界以后她就再没吃过东西,生命靠魔尊渡给她的魔力维持。如果有一天他不出现了,她大概只能活活饿死了。 分开她的双腿缠在腰间,没有任何前戏和润滑,魔尊直接挺了进去。那么大的凶器,像一根钉子,把她钉死在床上。 撕裂的疼痛让阿狸崩溃,疼一点是有好处的,她想,这句身体被调教的越来越淫荡,她从来没有在魔尊发泄之前忍住过高潮,每次都是哭叫着泄出来,那恶魔嘲讽的语气附在她耳边轻轻问,是不是做爱高潮比姐姐更重要,阿狸是个小淫娃呢,为了自己爽起来姐姐都不要了,那话让她的羞耻心层层溃败,最终只能晕过去逃避这一切。 魔尊看着她痛的颤抖的样子觉得可怜又好笑,这激起了他征服她的意念,今天要玩一点不一样的,他想,肉棒在肉穴里狠狠撞了两下,先解了整整一天思念这紧握感的瘾。 “这样吧,这身子这么淫荡也不是小阿狸能控制的,今天我帮帮你,每次你要到的时候,我就停下来不肏你了好不好?” 勾起的唇角酝酿起更大的阴谋漩涡,阿狸看不穿那陷阱,流着眼泪点头。 他将她身子翻转过来,迫使她跪倒在床上,后入的体位,双手握住那纤细的腰肢。准备像骑马一样骑她。 这样的姿势很好,她不用看到他那张脸,只能看到天鹅绒的枕头,阿狸把脸埋进那枕头里,把呜咽和呻吟声也一并埋进去。 他再次粗暴的撞进去,一口气抵到脆弱的圆圆的宫颈口,小小的宫颈口抵御不了这么激烈的撞击,瑟缩着分泌出小股淫液,阿狸控制不住的叫起来,巨大的肉棒填满了少女的腿心,还有一大截露在外面,他不再怜香惜玉,凶狠的粗暴的冲撞着子宫,甬道噗嗤噗嗤的响,龟头顶的宫颈口红肿不堪。 “阿狸真淫荡啊,流了这么多水,夹的这么紧,破处才没几天吧,一会儿给你把宫口捅开。” “不要……唔,不要……”打桩一般的撞击毫无怜爱可言,完全就是上刑一般的痛苦,纤弱的身体被男人摁死肏弄,承受着狂暴的刑罚。 听见她的拒绝,魔尊提起手在她翘起来的雪臀上狂扇了十几掌才停手,“不听话的奴隶要得到惩罚才行,屁股扇的红红的,让我更想干死你。”屁股被打的好痛,阿狸腰都直不起来了。凶器往身体最深处挤,丝毫不顾那柔软的小腔体并不是用来承受性爱的,撞击的力度一次比一次更大,龟头终于把宫口干出一个小缝,乘胜追击,终于将龟头干进了柔软的子宫。 小小的子宫那样紧致柔嫩,紧紧箍着龟头吮吸,恶魔爽的低吼一声,终于将粗长的性器一插到底全部埋紧少女的身体,两个沉甸甸的卵蛋痛快的击打在阿狸白嫩的阴唇上。 阿狸痛的近乎晕死,项圈陡然灼烫着皮肤,强迫她不许晕过去,泪水决堤一样的溢出,枕头都被浸湿了,双腿像初生的小鹿一样颤抖。 “阿狸加油哦,这次你可能要赢了。”魔尊一口咬住她的肩膀,“想想姐姐,她在等着你呢。” 酷刑依然继续,在最深处恋恋不舍的停留一会儿,魔尊开始小幅度的抽插搅弄宫腔,享受宫腔的周到的服侍,小腹被戳的顶起肉棒的形状,过了一会儿,他也不再按捺,毫不客气地肏弄起来,肉棒从宫腔退出又撞进去,将宫颈口越肏越松,肏熟之后整根扒出,从肉穴口插进一路冲到最里面,来了几回大开大合的捣弄。 “别弄了,我真的不行了,好痛……”真的疼极了,阿狸哭叫着求饶,身体深处被玩弄的感觉是如此恐怖,然这求饶的声音只能让凌辱她的男人更为兴奋,更粗暴的亵玩她。 魔尊越干越快,随着淫液的分泌,甬道没有那么紧张了,每一次插入,穴肉都自动缠上来包裹着棒身,宫口一插就开,幼嫩宫腔的吮吸才真是极品,肉棒被侍奉的很是舒服,觉得后入的姿势无法观赏阿狸的表情,就着插入的姿势,她捞起她的身体圈在怀里,那样柔滑娇小的身躯,被男人的身体完全钳制,布娃娃一般被提起来,腰被高高捧起,强制按住无法挣脱,不管怎么挣扎都被插干。 “里面完全变成我的形状了呢,阿狸的穴可比阿狸乖巧多了。” “啊……啊……不行了,放过我……”顾不上羞赧了,身体被完全填满的感觉让她理智丧失,那肉棒每次干进来的时候,好像全身的内脏都在被挤压玩弄,阿狸逐渐神志不清,双眼迷离地接受着奸干。 魔尊粗暴又酣畅的大肆肏干她的身体,肉具兴奋的鞭笞着红肿的小穴,怪异的填满感竟然搅动起情欲,穴里开始不停的分泌花液,紧致的肉穴被肏干许久依然紧咬肉棒,身体被恶魔征伐,她不自觉扭动起腰,迎合他的动作,叫声也变得淫靡起来。 察觉到她动情了,魔尊恶意的停止了肏干的动作,毫不留情的扇打她胸前白嫩的乳肉,灼热的疼痛让阿狸理智回归几分。 “随便插两下就要高潮了吗?难道忘了你姐姐吗?” 提到姐姐,如同一盆冷水浇下,火热的情欲浇灭了大半,她紧咬下唇,希望疼痛能分散浓烈情欲的缠绕,看她这副样子,魔尊冷笑一声,再次挺腰肏弄,大肆奸干。 这一夜,如此循环往复不知有多少次,每次都是阿狸快要高潮的时候,魔尊就会停止动作,狠狠抽打她的身体,强制压下那情欲,没有得到释放的欲望层层堆积起来,堆得越来越高,一点一点蚕食着阿狸的精神和理智。 太痛苦了,她在脑子里不停的回忆林泌白马上的身影,不能放弃啊,这是她这么几天以来唯一一次坚持这么久。可淫荡的身体却在不停的呻吟着,好想高潮啊,好想痛快的泄出来…… 他怎么能一直不射呢,阿狸主动绞紧小穴,魔尊察觉了她的举动,眼睛眯起享受着肉穴的细致绞吸。 “阿狸很会吸啊,我差一点就射了。” 再一次即将攀上顶峰,魔尊又一次残忍的停止了动作。一夜的折磨让阿狸浑身冷汗,鬓角的乌发被汗水浸湿,身体因为无法释放而痛苦的蜷缩,痉挛。只差一点一点,只要他再动一下,就可以…… 天已经快亮了,一夜的折磨让他微微惊叹,她竟然忍了这么久。恶魔对身体有绝对的控制力,有几个她紧紧绞着他的瞬间,甚至他自己都觉得难以自持了,她居然还能坚持。可是到这个地步,应该也就是极限了。 “想要吗?”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双眼,“想要就说,我全都给你。” 想要吗?当然想要了,已经到极限了,再不能释放,她会被这万蚁噬心的欲望活活逼疯。 “……想要。”她双眼迷离,声如蚊鸣。 今天调教的目的已经完美达到,征服的快感在魔尊体内流窜,他勾起一个满意的微笑,龟头抵着穴口,一口气撞到最深处。 “啊……”阿狸发出小兽一样的高亢呻吟,果然只要一下啊……她不受控的高潮了,积累的欲望喷泻而出,这高潮比至今体验过的所有高潮都要猛烈,一波接着一波,不停的喷泄,如果之前所体验的高潮是海浪裹挟这她,这一次,宛如海啸将她席卷,从发丝到指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神经,都情不自禁的战栗。 魔尊也不再忍耐,浓稠的精液抵着宫腔肉壁射进子宫,一股一股的冲刷着少女的体内,刺激的她又迎来一次小高潮。 粗长的肉棒撤出,红肿的花瓣大开,张着小嘴的花穴涌出混合着蜜液的浓稠精水,大部分的精液被子宫牢牢锁住,被少女吸收后,她的身体会更加淫荡。 “这次很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恶魔轻轻耳语。 看着阿狸陷入半晕厥的潮红面孔,一丝难以察觉的怜爱从黄金双瞳中闪过,又很快被其他情绪代替了。 魔尊手指轻轻拂过阿狸的嘴唇,???慢慢调教她如何使用唇舌,也是不错的玩法呢。单单是想着她跪在自己胯下,卖力的吞吐着巨物的样子,性欲就再一次被唤醒。 拉过阿狸失去意识的身体压在身下,魔尊再一次猛干起来。 -- 口交调教上篇(高H慎入) “来玩点别的。”第六天的时候,那恶魔这么说。 欢爱过后,魔尊从背后抱紧阿狸,小孩把尿一般的姿势把她的双腿分开到最大,面前不是何时出现了一面一人高的大镜子,几乎已经晕厥的阿狸呆呆的看着镜子里倒影的自己。 怎样的一个女人啊,小脸潮红,嘴唇微张,喘气都喘不顺了,全身软软的嵌在身后的恶魔怀里,双腿大张,一丝浓精从那被享用蹂躏过的私处缓缓流淌下来。 她闭上眼不想再看,可项圈上的灼痛迫使她睁开双眼,魔尊低头含住她的耳朵。 “阿狸这么害羞可不好,对自己的身体要有所了解才行。” 他手指从她小腹向下滑—— “这个红红的凸起来的小肉核,是阿狸的骚核,爽起来的时候,这里会变红变硬,就像现在这样,说明刚才阿狸被我肏的很爽。”食指指腹轻轻刮弄阴核,阿狸一阵轻轻的战栗。 “这两片嫩肉,”他揪起红肿的阴唇,“是保护阿狸骚穴的地方,也很敏感,每次磨擦起来,阿狸就会发骚。” 他用两根手指分开那花瓣,红肿的小穴显露出来,因为刚经历的残忍的肏干,还颤抖着无法完全闭合,留下一个小小的洞,精液正从那洞中涌出—— “这里就是阿狸的骚穴了,我最喜欢这里了,又紧又热,一肏进去就洪水爆发一般。阿狸你看,这么小的穴,能吃下我那么大的东西,咽下那么多精液,每次都吃的那么开心,让阿狸不停的高潮呢。” 强烈的羞耻感冲击着阿狸的大脑,她心在不停的滴血。可听了这羞辱的话,花穴竟然情不自禁的收缩起来,伴随着溢出的精液,一小股淫液也悠悠的蜿蜒而出。 “好骚!”魔尊的声音也有一丝惊讶,他轻笑一声,扳过阿狸的脸对着他,“这么骚的穴,一插就喷,小阿狸大概是没法达成目标了。” “我们给这游戏增加点乐趣吧。也多给小阿狸一些赢的机会。” *** 寝宫。 阿狸浑身赤裸,正端跪在魔尊面前,一个魔尊的分身坐在地上,双手从她背后抱住她,双腿紧紧夹住她的细腰,像抱着一个布娃娃,分身亲吻舔舐她的颈窝,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的玩弄她的胸部。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只要在魔尊射之前不被分身摸到泄身就可以。 阿狸解开魔尊的长裤,那深色的凶器啪一下弹出,散发着雄性的味道,太大了,这东西她双手都难以握住,狰狞的肉棒顶端是硕大的龟头,正冲着她耀武扬威。 “用嘴含住。”魔尊的声音也染上了情欲。 阿狸张开嘴,勉强含住硕大的龟头,温热的口腔让魔尊舒服的眯起眼睛,与此同时,分身也开始动作,两个大手捏弄亵玩她的两个雪乳,用两根手指轻轻的夹那敏感的乳头。 细碎的呻吟声被龟头堵在嘴里,阿狸只能发出轻轻的呜咽。 “还在等什么?要吞的更深,用舌头舔起来才行。”魔尊不耐烦的摁住阿狸的后脑,缓缓发力,“你要是不主动吞的话我就直接肏到你喉咙哦。” 胸部被亵玩的感觉逐渐无法忽视,阿狸卖力的把嘴长得更大,尽力的去吞吐柱身,好恶心啊,无论是雄性的味道还是硕大的龟头抵着咽部的感觉,都让她想要吐出来。 “头要前后摆动,嘴里夹紧,就像小穴夹着肉棒那样,动起来啊。”魔尊捻起阿狸的乌发绕在指尖把玩,冷漠的下达着指令,太有趣了,她带着奴隶的项圈,跪在地上,小猫一样笨笨的舔他,卖力的想让他射出来。 阿狸缓缓吞吐着肉棒,口腔里都是那味道,分身的双手已经从背后分开她的腿,私处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你这是口交么?”任由她笨拙的弄了一会儿,魔尊的欲望渐渐攀高却无法满足,声音严厉而残酷,“要这样才是真正的口交吧,嗯?” 死死摁住她的后脑,腰猛地一挺,大肉棒一口气插到喉咙的最深处。 “啊……”呻吟徒然被肉棒顶回去,猛地被又粗又大的东西刺进喉咙,反胃和恶心一同爆发,立刻就要呕出来,但她进入魔界以后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是根本呕不出什么的,魔尊狠狠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胯间,分身从背后锁住她挣扎的双臂,那肉棒依然停留在喉咙,等她适应残忍的侵犯。 肠胃翻江倒海,头晕目眩,几乎窒息,阿狸的身子颤抖着,眼泪汹涌的溢出。 “口穴也好棒啊,”魔尊爽的仰起头,“喉咙里夹得真紧。” 看她差不多适应了,摁住她的头,魔尊挺动起腰部,像肏花穴一样肏弄起口穴。 “呜呜呜……”太恶心了,这凶猛的撞击每次都是深喉,魔尊的两个沉甸甸的囊袋拍打在她下巴上,没几下就拍红了,每一次进到最深处,他浓密坚硬的耻毛都会扎她的小脸。 她难受的不停流眼泪,嘴角都撕裂了,分身在她耳边轻笑,手伸到她私处,开始揉捏磨擦花瓣和阴核。 “阿狸的小嘴和肉穴一样极品,以后就天天含,毕竟给主人清理肉棒也是女奴的职责。” 魔尊发出低声的喟叹,挺动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每一次都进入的更深,要把咽喉也变成适合性器侵犯的形状。 分身配合他肏弄口穴的节奏,用叁根手指,以同一频率从阴核到花瓣的重重磨擦抚慰,他在给她手淫。 津液从阿狸嘴角不受控制的溢出,下体的肉缝也渗出水,“小阿狸下面湿了呢,不插穴也爽的这么快么?”分身用舌头舔她的耳廓,那气音让她止不住的战栗。 分身与魔尊感官共通,魔尊也勾起嘴角,“阿狸,怎么插上面的嘴下面的嘴却湿了,那么想被肏穴吗?” 没有,不是的,啊……她根本无法发声,分身用手指抚弄她的感觉竟如此甜美,不同于肉棒抽插的痛苦与快感交杂,手指亵玩带来的完全是浓郁的快乐,她跪在地上的双腿已经完全酥软了,大量的花液流淌到地上。 魔尊肏弄的频率越来越高,那肉棒在口中逐渐灼热粗大,他开始在她口中冲刺了,与此同时,分身抚弄私处的动作也越发凶猛快速,每一次,沾满淫液的手指将私处狠狠下压磨擦,竟也会发出啪啪的连续声响。下体近乎灭顶的快感和口腔中被侵犯的抗拒恶心诡异的缠绕在一起,阿狸“呜呜”的挣扎抗拒。 在分身再一次恶意的掐弄阴蒂时,阿狸脑海中一片空白,毫不意外的攀上了高潮,喷出大量的花液。肉棒猛地插到喉咙最深处,高潮时的尖叫被侵犯口腔的凶器死死堵住—— “要喝下去哦。”那恶魔轻笑。 他抵在喉咙深处释放射精了。 大量的精液在深喉爆发,腥味填满了阿狸的脑海,强烈的呕吐感再次涌上来,可魔尊依然死死钳制着她的头,强迫她咽下精液。他射了很久,很多浓精顺着食道流进胃里。 缓缓抽出巨物,留着一些精液,在快要完全撤出的时候,他将剩余的精液激射在阿狸的口腔里。 “不许咽,也不许吐,乖乖含着,我今晚回来检查。如果敢漏出一滴,你知道是什么后果。”满意的观赏了一会儿她张开的嘴里全是精液的淫荡样子,魔尊和分身同时消失。 强烈的腥味充斥着口腔,一口浓精混合着唾液含在嘴里,阿狸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和地板上那一滩淫水混在一起。 -- 口交调教下篇(高H,慎入) 连续五天,每天夜晚,魔尊都不断调教她口交,口交结束后,他会令她含着一口精液,再狠狠的连续肏干花穴,在子宫里大量射精。 白天,让她嘴里和花穴都含着满满的精液,整整跪一天,他会在晚上检查,不许她把嘴里的精液溢出哪怕一滴,否则就会惩罚性的狠狠鞭打她的身体。 “今天很乖。”他查看她嘴里,“好了,现在可以咽下去了。” 阿狸咽下腥浓的精液,魔尊再一次注入魔力,她的生命得到维持,身体又恢复成光洁如新的样子。 “这样不公平。”阿狸鼓起勇气,“你……太熟悉我的身体……”她说不下去了。 他玩味的看着她,可怜的小姑娘,掉入恶魔的陷阱不自知,还在想公不公平,“你是说,我摸的你太爽了,根本忍不住不泄是不是?” 她脸涨的通红。 意外的,魔尊没有责罚她,而是思索了一会儿,“可以,今天我不会让分身指奸你,但是,你刚才说话没有对我用敬称,所以我会同时适以惩罚。” 他冲她勾勾手指,阿狸会意,慢慢的走过去,在他胯间跪下。 魔尊却一把捞起她的身体,使她坐在他腿上,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金色的双瞳中看不出情绪波动,却突然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成为女奴后,他再没吻过她。 这吻很快变得淫靡深入,唇舌交缠间啧啧的水声,他不断用粗糙的舌背逗引她的小舌,阿狸被吻的情迷意乱,不由的配合他的深吻,与他纠缠。下体甚至隐隐发热,两条纤细的腿不自觉地并紧,碾磨着腿心。 为什么这个吻感觉这么好? 突然意识到不对劲,阿狸想要推开他,却被紧紧按住,身体的反应如此诡异,只因为一个吻,花穴竟然变得濡湿。 捕捉到她的反应,魔尊松开了这个吻,一双黄金的眸子流露出淫邪残酷的光芒,这几天的调教还有很有效果的。她的唇舌因为被迫一直含着恶魔的精液,变得无比敏感,每一次口交的时候,分身同时为她手淫,让花穴的感觉逐渐和口穴连接再一起。再这么调教几次,她这么敏感的身子,大概接个吻都要忍不住高潮吧。 阿狸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隐隐意识到什么,却轻轻摇着头颤抖着不敢相信,魔尊将她重新放在地上,迫使她跪在自己腿间。 “开始吧。”他笑的残忍,释放出挺立的肉棒,今天的表演,会很有趣。 她张开嘴,含住龟头,熟悉的味道再一次充满了口腔,口腔好像适应了这凶器的侵犯,唇舌不自觉地紧紧裹挟着龟头,她慢慢深入吞吐。 分身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条空气凝成的鞭子。 “今天就不摸你了,但该有的惩罚还是要有。”分身在她身后说到,一鞭子抽下去在背上,并没有破皮,留下了红红的鞭痕,阿狸疼的一抖,魔尊不耐烦的摁住她的头,“不许分心。” 她依旧不能只靠自己就吞的那么深,魔尊嘴角一哂,再次压住她的头,腰部缓缓挺动起来。 太奇怪了,喉咙好像适应了深喉一样,没有想象中的恶心和疼痛,反倒是深处紧紧的夹住龟头,肉棒每一次凶狠的抽插,口腔粘膜和舌头被柱身粗暴的磨擦,这感觉逐渐变得诡异,从未体验过的触觉顺着经脉一路向下传导,到达紧闭的私处。 “呜呜……”她双手无力扶着魔尊健硕的大腿,因为口穴被不停的肏弄,整个身体也前后摇摆。 “怎么样,嘴里含着肉棒的感觉?”恶魔轻笑起来,“是不是已经慢慢习惯了?” 敏感的唇舌被不断地磨擦挤压,竟然真的隐隐升起一丝快感,那口腔里磨擦肏弄的感觉,好像一路传到了小穴,花穴口开始紧缩战栗。 “呜……啊……”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想问,但是却无法发声,那恶魔好像明白她的意思—— “慢慢把你的口穴变得和骚穴一样,口穴被插爽的时候,骚穴也会潮喷,怎么样?舒服吗?” 她无法回答他,但这恐怖的感觉已经让她近乎崩溃疯狂了。 他肏弄的越来越快,花穴好像真的在被狂插猛操一般,一股一股的分泌出淫液,甬道近乎酥麻,她双手抵着他大腿想要推开,又怎么推的开? 又是一鞭子,落在雪白的臀部。分身的鞭打很有技巧,不会把皮肉打烂,只会留下红印,这种程度的鞭打,并没有太强烈的痛感,反倒能提高肌肤的敏感性。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口腔被肉棒奸干,下体却同时被肏一般舒服的不行。 啊……放过我,求你放过我。魔尊抽插的越来越快,阿狸的神智已经无法控制淫荡的身体,她流着眼泪,呜咽着求饶。 求求你,不要再让我的身体更加淫荡了。 回应她的是魔尊嘴角邪恶的笑容,和越发激烈的口交肏弄。 啊……白光一闪,神智完全放空,阿狸张大嘴,无声的高潮了,下体喷出粘稠温暖的淫液,在地上流了一滩。 魔尊笑意更深,“小阿狸一边嘴里含着肉棒,一边被打也可以高潮,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真是不错的反应啊,今天就奖励你一个颜射吧。” 又深喉猛插了近百下,他抽出肉棒,硕大的龟头对着她的脸,激射出精液。 故意将白浊射在她眉眼,小巧的鼻梁,脸颊,嘴唇上,这副淫荡的样子,跪在他胯下,魔尊和身后的分身同时轻笑出声。 “阿狸现在上下两张嘴都肏熟了呢,”魔尊将呆滞的她捞起,推到在床上,“不同时插,感觉不能满足你这个小淫娃啊。” 分身也慢慢褪下长袍,胯间的凶器挺立,微笑着逼近她。 ———————————— 下一章3p 其实要是论调教的话我觉得真的还好,就是操的多,并没有刻意伤害身体之类的,可能还是女鹅的境遇落差太大了,当然并不是说洗白魔尊什么的,我也想打死他 -- 淫乱(1V23p高H) “也是时候插下面的穴了。” 没有丝毫休息的时间,神智模糊的少女被塞进了魔尊和分身之间。魔尊从背后抱起阿狸,大手分开她的双腿,折迭到少女胸前,狰狞的性器缓缓磨擦红艳的花瓣,那穴口汩汩留下淫水,将肉棒浸湿。 “自己说,哪个穴想要被插?”分身亲吻她纤细的脖颈,魔尊腰部挺动,盘绕着青筋和血管的凶器极具粗暴的力量震慑,柔嫩肥软的花瓣被淫水浸泡,无比润泽通透,刚高潮后的私处最为敏感,小穴被刺激得不由一缩一缩,每一次肉棒凶狠擦过的时候,都敏感的想要含住柱身,最羞怯的阴蒂也被磨擦的充血发亮,又痛又爽。 阿狸无意识的发出颤抖的呻吟,太难受了……想要被插……想要他进去…… “回答我!”分身勾起她颈上项圈,黄金双瞳严厉的俯视她。 “下面的……下面的穴……”她轻轻的说。根本不该抬头看他。 身后的魔尊发出一声嘲弄的笑,一举插进最深处。 “啊……”好痛,但又很舒服,穴肉贪婪的裹紧肉棒,不舍得那凶器离开似的,细致又讨好的绞紧。 魔尊也低哼一声,缓慢的插干起来,那恶魔的气息从前后侵占着她,他每一次喘息,都侵略着她脆弱的意志和敏感的神经。 “上面的穴也要一起用。”分身握住狰狞的肉棒,硕大的龟头戳弄她的嘴唇。 魔尊冲撞的力道越来越大,每一次都要把她身体撞的向前颤,小嘴正好送到分身的肉棒上。 大手掐住她下颌的麻筋强迫她张开嘴,分身的肉棒插到喉咙最深处,以和魔尊同样的频率肏弄她的口穴。 “阿狸的舌头还是不太灵活,不过插到最里面的时候,呼吸的震动可以刺激龟头,也别有一番风味。” “骚穴夹的很紧,一下就把我吸进去了,淫水再流多一点,肏起来更舒服” 淫液喷涌而出,子宫被肏弄的兴奋的颤抖,口穴也被侵犯的异样快感与淫穴的感觉层层迭加,一种与之前的侵犯完全不同的感觉传遍全身,过电一样的刺激快乐被持续不断的激发出来,淫荡的呻吟再也无法止住。 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对那恶魔的恐惧感也丢弃了,被调教的异常敏感的身体,仅仅是抚摸和亲吻都会舒服的发狂,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都被恶魔刻上了只属于他的淫荡烙印。 “啊……”再一次潮喷,比以往泄的都快,绝顶的快感回音一样在身体里久久回荡。 “这种程度就泄了吗?越来越淫荡了……” “口穴的紧度相当好,是要把我吸射吗?”分身肏弄的频率越来越高,卵蛋激烈的拍打着少女高潮后的容颜。 “小淫娃……夹的这么紧,是想夹断吗?干死你!”魔尊也兴奋起来,精壮的窄腰高速的挺动,少女被肏的都快飞出去了,但又被嘴里的凶器狠狠钉住身体。 身体因痛苦的亵玩而颤抖,神智模糊的脑海里却只剩下了绝顶的快感,淫液和精液混合的浓烈的味道,肌肤被粗糙的大手控制把玩的触感,恶魔使用她时凌辱的话语…… “要射了,这是奖励给你的精液,好好品尝。”硕大的龟头毫不客气地插到喉咙最深处,紧致地咽喉被肏开,抵着喷射出浓精。 “身体里含着精液的阿狸才是最棒的阿狸,”魔尊也在子宫里喷射出滚烫的精液。 “呜……”少女哭叫着攀上连续高潮。理性和真心抛掷脑后,她能做的只有大声的淫叫。 不给她哪怕一刻的喘息时间,魔尊和分身再一次缠紧了她。 ……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潮了多少次。 “啊……不行了不行了要去了……”少女纤弱柔软的脚踝双腿被摁在头顶,身体被完全折迭,分身魔尊跪坐在她身上,狰狞的凶器从上到下垂直大肆肏干,肉欲缠绵拍打,整个穴肉连同大腿内侧和雪臀的皮肤都被拍红了,白光闪过,淫穴喷出骚水,全身都在战栗。 “还有我呢。”魔尊坐在她头顶,健壮的大腿分开,将她小小的脑袋圈在胯下,强迫她扬起脖颈,整个小脸都向后翻过去,大肉棒再次插入红肿开裂的双唇。 这个口交的体位过于压迫,她完全无法呼吸,两个沉甸甸的卵蛋拍打着脸颊和眉眼,她只能看见恶魔胯下抽插的凶器,两条双臂不自觉挣扎起来,在空中乱抓。 “不乖。”魔尊将她双臂向上提,用膝盖压在床上,阿狸不能挣扎了,口穴完全成了魔尊的精壶,他大手还抓住她胸前的雪乳,一边毫不怜惜的把玩,一边挺动腰部肏干口腔。 分身会意,也开始狂插猛操花穴。 “呜……唔……”太痛苦了,这样的玩弄轻易让她无法呼吸,不过一会儿,就奄奄一息。 “直接做到你晕过去怎么样?”恶魔和她的分身同时发出轻笑。 —————————— 肉多了也有点腻,下一章走走剧情 -- XROúгOUщú。℃0м 种子 那天以后,魔尊和阿狸都极有默契的再没有提起过姐姐的话题。 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利用她对血亲的执念拿捏她,好让她甘愿被凌辱调教,魔界至尊所思所想一定会达成,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成功了,只用了短短十天,把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孩调教成了身体淫贱的女奴。 看明白这件事后,庞大的绝望笼罩了她,她甚至无法哭出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无法为寄羽报仇,逐渐的她明白,她无法伤害魔尊分毫,她能伤害的人只有自己。 慢慢的,趁着魔尊不在,她悄悄试着咬自己的舌头,却因项圈奴隶契约的魔力效应根本无法咬伤。多可笑啊,她甚至无法伤害自己!而魔尊一旦察觉到她的意图,那天晚上就一定会更疯狂的凌辱她,惩罚她。 白天的时候,他依旧让她穿着宽袍跪在寝殿外,婢女们人来人往,没人敢靠近她,更别说看她,和她说话,和她对视,好像她是什么禁忌的瘟神一样。他应该不至于无聊到禁止所有人和她有所接触,然而在魔界,魔尊的意志就是绝对的律法,哪怕只是他脑海中闪过的一个念头,对她的一丝敌意,就可以让整个魔界把她当成异类,全然忽略她的存在,绝对孤立她。 偶尔的时候,璧月奴,渡鸦,冥楼他们也会经过寝宫前,他们也和那些婢女一样,沉默着,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这很好,她想起魔尊的话,你多余的情感我都会一一斩断。她不希望任何人因为和她有牵扯而遭受伤害。 况且,最初的时候,该说的,他们都说给她听了啊—— “阿狸,现在放手,好过以后受千万倍折磨。” “阿狸小姐,你弟弟长生已经死了,御尊若是降临,必然会使你匍匐在他脚下。” “人类小姑娘,你还是看开些,御尊的杀戮,并不是你的错。” 他对人类开战了吗?人间是否有千百万无辜的人惨死?是否有无数个家庭被摧毁?她不敢问,似乎不问就会不想这件事,不问,就不用承担曾经无知的自己犯下的恶果。 语言丧失了必要,自从被禁锢在魔界,她似乎都没说过几句话,魔尊调教玩弄她的时候只要她身体做出他所期待的反应就可以了,他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话。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每一天都是相似的重复,白天罚跪,晚上被压着玩弄,有那么几个瞬间,阿狸想不起来她到底被困在这里多久了,甚至,因为语言长时间的丧失,有一天,她忽然发现,她没法流利的说话了。 她开始经常陷入失神的状态,有的时候,才刚刚开始罚跪,回过神,竟然已经躺在床上大声呻吟起来,而这中间的时间和记忆,大片大片的消失。 做爱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多的人恶心,魔尊还在不断地尝试新的玩法,新的折腾她的花样,乐此不疲。她愈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对这样重复的行为上瘾,在很多个身体陷入情欲漩涡癫狂的时刻,她的思维却异常的清晰,那灵魂仿佛能脱开肉体一般,漂浮在寝殿的上空,俯视着下面失控淫叫的肉体。 太无趣了,这个场景,每一天都是一样的。一张床,一个恶魔,一个女人,没有任何有意义的话语,恶魔不知疲惫的趴在女人身上进进出出。 魔尊也注意到了她的失神,“阿狸,专心一点。”他经常边肏她边这么说。 有一天,不知道是被困在魔界的第几天或者第几个月,他回寝宫以后,并没有拎着她就扔到床上去。 寝宫中凭空出现了考究的楠木茶几,紫砂茶具,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子。 魔尊将她抱在怀里,打开那盒子,“南国铺子的糕点,你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个吧?” 她低下头一看,九种什锦糕点,精致无方,有云片糕,有绿豆糕,有藕丝糖,还有桃片……糕点啊,点心啊她孩提时候很喜欢,母亲每次都会差家里下人帮她去买,她最喜欢南国铺子,当然,这些东西她十四岁以后就再没有吃过了。 “想吃吗?”他问她,添上两杯普洱。 吃? 她从进入魔界以来,没有吃过任何东西,除了他的体液。她快忘记了,咀嚼食物什么感觉,食糜滑过食道又是什么感觉。 他眼中的期待那么明显,就算又是戏耍她又能怎么样呢?阿狸缓缓点点头,“回御尊,想。” 他闻言勾起一个微笑,捏起一块云片糕放在手心,将热茶递给她,“你还喜欢吃点心的时候配普洱茶。” 是啊,他果真什么都知道。这些幼年时的习惯,她自己都快忘了。 她轻轻呷一口茶,没喝出什么味道,又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依然是无味的。 魔尊没察觉这异样,将手里的云片糕抵到她嘴边去,她乖乖的低下头,小鸟一样啄他手心里的点心。 还是没有味道,像在嚼蜡。 她丧失味觉了。 魔尊在这一刻终于有所察觉,停止了喂她的动作,一双黄金瞳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眸色越来越深。 他的情绪也一天一天叫她愈发看不懂。阿狸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乖的要命,不多说话,也没有任何反抗,白天跪着,夜里也跪着被奸淫,跪跪跪,永远都是跪着,仿佛天生就没有长膝盖一样。 魔尊开始热衷于提起一些以前的事,企图刺激她。 有一天,他拿来那支小竹笔,阿狸亲手为长生削的那一只,当时,少年还用刻刀在笔杆子上刻了歪歪扭扭的“长生”两个字。秋日里,长生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用那支笔学写字,练字,把行楷写的和阿狸一样漂亮,他极爱惜那笔。 魔尊却用那支小竹笔插她的小穴。 那一天,她终于嗬一声哭出来,多久没有哭过了,她不记得。她哭的收不住,抽噎着眼泪一直流,浸湿了枕头,魔尊定定的,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他双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但也没有什么用,他把小竹笔扔到一边,唇舌吃她的眼泪,仍然凶猛的肏干她。 白天依然是罚跪,甚至她的行动范围更小了,只能在寝宫和寝宫门外叁步以内的地方走动。 这一天,她又果不其然的失神,一声雏鸟的啼叫拉回了她的思绪。 一只刚出生的鸟儿停落在她膝盖上,通体灰褐色,绒绒的一小团,冲着她稚嫩的啼叫。 四下无人,她忍不住捧起那可爱的小绒球,雏鸟不叫了,淡黄色的爪子紧紧扒着她的手指。 她仔细观察起那鸟儿来,骤然,她发觉了,这雏鸟是一只乌鸦。准确的说,是渡鸦。 小渡鸦冲着她扑棱翅膀,又忽然低下头,从漆黑的喙里反呕出什么东西,落在她手上—— 一颗沾着粘液的种子。 雏鸟随即消失。 ———————— 渡鸦上分,魔尊继续降分 -- XROúгOUщú。℃0м 要求 这一天,她终于强迫自己没有在疯狂的性爱中晕过去。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想,千百次的鼓起勇气,她磕磕绊绊的问他,是不是可以让她白天在魔宫里走动,哪怕一小会儿也好,不要再跪一天了。 “可以。”魔尊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阿狸惊诧的抬起头,本以为会面临无数的折辱惩戒,谁知这准许来的如此轻易,一时让她怀疑他是否有什么作弄她的后招。 魔尊眸光深沉,“阿狸,我并不稀罕跪拜,因为这太轻易了……” 忽然语塞,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做个聪明孩子……睡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抱着她一起睡觉,神魔不是不需要睡眠吗?起初阿狸还是纳闷的,但这一丝丝疑惑完全不足以支撑起她主动询问他的勇气。于是每天早上,她醒来时会看见他的睡颜,那样平静安稳,有时,他的眼珠也会无意识的转动,好像任何一个普通人类进入梦乡的样子。 他也会做梦吗?阿狸想。 如果做梦,又梦见什么呢?那成千上万被恶魔屠杀的无辜人类漂浮的亡灵吗? 能自由活动以后,白天,她便在魔宫到处游荡,避开那些婢女的耳目,溜到庭院里去。 魔宫的庭院种植着直通天空的巨树,这些树木靠地脉流淌的魔力维持生命,因此也有感知的能力,她一走进去,那些沙沙作响的树叶骤然安静下来。 巨树的枝桠缓缓低垂下来,向她行礼。 阿狸下意识回礼,左顾右盼的看四下无人,才从怀中捏出那颗种子。 她隐隐能猜到这种子是渡鸦给她的,但是为什么是一颗种子,她也不明白,这几天,她仔细观察,越发觉得这种子不是人间的作物,它像是会呼吸,表皮一起一伏的,好像里面住了一个沉睡的精灵。 她蹲下身,快速的在巨树下刨了一个小坑,把种子埋进去。做完这一切,她又迅速的离开庭院,出于一种直觉,她觉得这件事应该瞒着魔尊,无论是种子来源于渡鸦,还是她偷偷种下种子这件事。 往后的日子,就像心里有了一个小小的牵挂,甚至就算在床上和魔尊缠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不住的想,那种子种出来到底是什么呢? 她逐渐恨不得每天都在庭院里盯着,可是这样一定会引起御尊的怀疑,于是她每天只装作不经意的路过庭院两次,一次进去看看,另一次只用余光偷瞄。 大概过了叁四天,终于一天早上,她避开别人去了庭院,那埋下种子的地方,长了一个小小的芽。 阿狸忍不住蹲下细看,就在她看到那嫩芽的一瞬间,心弦一动,仿佛一滴水滴到干涸龟裂的大地上,缓缓的渗透下去,她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 这颗小芽只有两片锯齿形的叶子,是珐琅一般的蓝色,异常的娇嫩脆弱,她都不敢伸手去碰,小芽也在轻轻的呼吸,两片叶子时而舒展,时而卷曲。 从庭院回寝宫的路上,她第一次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奔涌,进入魔界以来,有时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魔尊制作成了行尸走肉的玩偶,这一刻她终于感受到活着。 阿狸也明白了渡鸦的心意,这种子是什么并不重要。她拥有它才是最重要的。 似乎是为了满足她的期待一般,日子过得飞快,每一天的意义好像只是为了去庭院看那两眼,其他时间,其他人和事,仿佛都只是为了那两眼不得不捱过去的磋磨而已。 终于有一天,那细弱的植物在头顶结出了一个花苞,花苞通体莹白,闪烁着点点荧光,花苞相对于纤细柔软的颈有些太硕大了,头重脚轻,压的它颠叁倒四微微颤抖,阿狸怕它折断,找了些细细的树枝撑起它的头部。 到底是什么花啊?开出来是什么样子?期待越来越浓厚,一颗心都飞扑到那幼嫩的花苞上去,阿狸没注意到魔尊狠狠贯穿她时深沉的眼睛。 这一天,魔尊差了婢女为她抬来一个髹朱饰黑的长形漆盒,魔尊并不在,她也没有打开盒子的兴趣,一直等到夜晚魔尊出现。 见她没有开盒,魔尊微微皱眉,一言不发走过去,打开那盒子。 是一把通体墨色的七弦瑶琴,琴头刻着一朵小小的白花,是茉莉花。 阿狸微微颤抖起来,她知道那琴的雁足上,还刻着两个字,一个“羽”字,一个“微”字,这琴是她十叁岁生辰时寄羽送她的礼物,是一把传承几代人的名琴,她收到后爱不释手,心里感念寄羽的情谊,遂偷偷在雁足上刻下了两人的名字。 “你喜欢抚琴,所以我找来了你的琴。”魔尊回头看着她,下垂的睫毛遮住黄金双瞳的眸光,“你为我演奏一曲吧。” 无数的折辱她都可以忍受,但是寄羽是这中间不能触碰的禁忌。 “这是寄羽的琴,不是我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有恐惧的颤抖,没有磕磕绊绊,那样平静而坚定。 “这有什么关系么?”魔尊眯起双眼,“谁的琴并不重要,就用这把琴,我命令你现在为我演奏。” 颈上的项圈灼烧起来,她不由自主跪下去,神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忍着脖子上的灼痛,轻轻摇了摇头。 “很好。”魔尊竟点点头,神色淡漠,“那你将永远不能抚琴。” 他右手结成火刃,一掌劈在琴上,一声爆响,七弦崩裂,瑶琴碎成木屑,阿狸仍是跪着,看着那承载着记忆的琴被彻底毁坏。 “阿狸,”他居高临下俯视她,“给你一条忠告,学着用心讨好我,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 讨好么?她想,可惜这条她不会。跪可以,身心都被玩弄也可以,不反抗不逃跑都可以,讨好,她做不到。只因她从未讨好过任何人。 魔尊将她抱起,又是一夜要她命似的折腾。 第二天醒来,她浑身散架一般,下床都困难,魔尊没有拿魔力治愈她的身体,她勉强走出寝殿,只见婢女们行色匆匆,每个人都神情肃穆,似被无形的恐惧笼罩着。 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问,人人却都避开她,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突然想起自己仍有召唤神魔的权利。 “渡鸦!” 她呼唤,赤瞳乌鸦却并没有出现,她又叫了几次,依然得不到回应。 “冥楼!冥楼!” 过了片刻,冥楼悠悠的出现在她面前。 “发生了什么?渡鸦呢?”她强装镇定。 冥楼看着她的目光异常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渡鸦违背了御尊的意志,所以御尊降下了惩罚。” 如同身体被恐惧的水草紧紧缠住,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冷的,她颤声道,“什么惩罚?” 冥楼淡色的双眸闪出一丝残忍的恨意,直直地盯着她,“拜阿狸小姐所赐,御尊方才砍掉了他的一只脚,至于现在要砍哪个部位,我也不知道。” *** 累死我了,求猪猪~ -- 一切如您所愿 观星塔 冥楼带她瞬移进这通天高塔的最顶层,在她还因瞬移天旋地转之际,冥楼冲王座上的魔尊微一晗首,便消失不见。 塔的穹顶很高,藻井正中盘着一条黑鳞小龙,正缓缓吐出雾气,随着雾气弥漫,穹顶凿刻的星座线发出悠悠的莹蓝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可只有一处,仿佛吸光的黑洞一般,无法被光芒覆盖,那是这空间的正中,层层阶梯托起高高的王座,魔尊头戴一顶黑曜石王冠,整个人遁形于黑暗中。 他缓缓睁开眼,黄金双瞳在黑暗中显露,阿狸这一次清晰的看清了那眸子里的情绪,同时,她也看见了魔尊王座下那一滩血迹。血迹中,是被连根拔起,践踏破碎的蓝色幼苗。 真可惜,她永远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花了。 “你杀了渡鸦吗?”阿狸的声音在空旷的高塔内激起回音。 “我为什么要杀他?就为了这点事?”魔尊的声音如此冷清,“他违背我的意愿,我只是照例略施惩戒而已。” 略施惩戒就是砍了一只脚吗? 阿狸觉得窒息,罪恶感和彻骨的疲惫淹没了她,又一次,无辜的人因为和她有牵连而遭殃,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到底要什么?她什么都愿意给他,只要他停止这莫名的疯狂。 魔尊缓缓从王座上坐起,一步一步走下王座下层层金石铺就的阶梯,“阿狸,你难道没发现吗?我对你已经足够仁慈,这事你也有份,但我舍不得对你用刑,因为那样你会痛,所以我只能双倍的惩罚渡鸦,他失去了一只脚,一半也是你的功劳。”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她颤声质问他,“你说的,你的要求,我全都照做,你那样的凌辱,我也没有违背过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呀?” “全都照做?”他一字一顿重复她的话,“我让你对我用心,你呢?阿狸,你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什么东西都能飞快地吸引你的注意力,让你把我抛诸脑后,我……” 说不下去了,他的威严和骄傲不允许他说下去,嘲讽的一笑,他沉声道,“渡鸦体察灵魂的能力很强,刚才,他告诉我,他在寝殿门口看见你跪着,感应到你的灵魂已经黯淡,可能撑不下去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想让你在魔界有一点希望。” 在魔界,魔尊的意志就是绝对的律法,王可以用他的意志审判任何人,这是镌刻在魔界每一个恶魔灵魂中的契约,数万年来,魔尊的意志绝对公正威严,人类女孩的出现让他的天平开始摇摆,赤瞳乌鸦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在那女孩无法坚持的时候偷偷给她一点企盼,是它作为恶魔仅有的善意,即使这违背了魔尊孤立女孩的初衷。 为了行事隐秘,他派遣渡鸦一族中最幼小魔力最低微的雏鸟送去种子,可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魔尊发觉了。 “要么你亲自杀了那雏鸟,要么你自己受刑。”魔尊给乌鸦两个选择,没有任何犹豫,渡鸦选择了后者,只因他不仅仅是王座下的法柱,还是魔兽一族的庇护人,族长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抛弃族人?渡鸦自嘲的笑了,两万年来,无数次战斗到将死之际,它支离破碎的身体被魔尊慷慨的修复,一只脚而已,命都是属于王的,有何所惧? 乌鸦的血还留在地上,逐渐发黑,魔尊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血迹随之消失,地板光洁如新。 “真有趣,”魔尊看向阿狸,“如果渡鸦说的是真的,原来你在我身边,灵魂就会黯淡,我竟这么让你厌恶,怪不得一颗种子都能把你的心勾走。” “……我的心曾经完全属于长生,”她终于抬眸看他,没有丝毫惧色,“曾经,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就算我没有,我也愿意尽一切努力为你赚取,我为你献上我的命,只是可悲的是,我没能换回来你……你还是死了,在那座桥下,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魔尊闻言瞳孔震动,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单薄的身体摁在墙上,“我说过我就是长生,收回你的话。” 她冲他笑了,一个无比迷人娇媚的笑,是她在人间做不出来的那种媚笑,带着一丝嘲弄的淫邪,“我不。” 他看着这不自量力的人类,“阿狸,我承认,我心里有你。但是我已经对你丧失了耐心,在人间的时候,冥楼他们企图拿你摆布我,好让我回魔界,后来,伽蓝也拿你挑衅我,今天,渡鸦也因你违背我,甚至,你自己都拿你胁迫我……我从没被任何一个生灵,任何一件事如此牵动过心绪,现在,我命令你收回你的话,否则我不能保证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阿狸仍旧是娇笑着,“你想做的一切都可以对我做,我没有什么害怕的。” “是吗?”他双瞳与她对视,“阿狸,你太天真。你以为你遭受足够多的痛苦了吗?那是因为我对你的仁慈,你并没见识过真正的恐怖。” 他单手突然覆盖住她的头顶,“我能做的事超出你的想象,比如,我可以使你灵肉分离,肉体制成我的性爱玩偶,灵魂封印在器皿中,一遍一遍循环你这一生最痛苦的记忆。” “你最痛苦的记忆是什么,让我来猜一猜,”他面孔开始狰狞扭曲,“是十四岁被抄家那一天,是你弟弟被蛇咬死的时候,还是……李寄羽被杀,你知道吗?你喜欢的男人真的很弱,我一击就杀了他。” 她眼里渐渐涌出雾气,却依然是笑着,声音甜美娇软,神色逐渐癫狂,“你猜错了,我刚才告诉你了啊……我最痛苦的记忆,是长生死在桥下的那一刻。我这一生,只有那一刻,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他死以后,我才逐渐发现我深爱他,这种爱到底是哪一种,我自己竟然也分不清了,是我太蠢了,太懦弱……不敢看清自己,也没看清他,谢谢你告诉我他也是爱我的……我竟然拥有过这么珍贵的东西,足够令我怀念。” 在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所有,一刀斩断所有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情感的纷争和纠结简直就是一场笑话,回想曾经,她竟然有些诧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到现在才明白。 “御尊,你要一个玩偶是吗?一心一意对你,注意力只放在你身上,永远讨好你……你要的是这个吗?”她吐息如兰,缓缓跪下,轻轻吻他的手指,张嘴含住那指尖,舌尖温柔的抚弄吮吸。 魔尊一怔,她从未有一刻如此这般,主动挑逗起他的情欲,呼吸开始逐渐粗重,他不由爱抚她跪下时柔顺的乌发,一路到那天鹅一样的细颈,向下探索。 “一切如您所愿。”她柔声道,小猫般蜷起来,双手恋恋不舍拉着他的衣袂,魔尊俯下身,她便搂着他的腰,钻进他怀里。 —————————— 渡鸦对魔尊的背叛出于他对魔尊和魔界的忠诚,以及对阿狸一丁点的善意。Jio能不能长回来全看魔尊的心情。 魔尊也察觉到了阿狸灵魂出问题了,所以才有试图挽救的送点心,送琴的憨憨行为。 部下们对于魔尊来说就是工具人,和趁手的烧火棍子没区别,魔尊只对伽蓝有一点不同,在伽蓝那一章“淫棍中的淫棍”有提到,伽蓝对他的背叛足以当场就处决(参考炮灰那罗),但是他没有,让伽蓝受刑一千年,没让他死,原因后面剧情会有解释。 阿狸真的是从“我自闭了”,到“我想开了”。 -- 潜行 阿狸攀在他身上,细细亲吻他线条锋利的下颌。 她的眼神中尽是甘之如饴的沉迷,媚态横生,在他耳边用潮湿的气音说想要他。 “好乖,阿狸像一只小猫一样。” 捞起她的身体,他抱着这只小猫坐在王座上,使她坐在他腿上,面对着他。 “阿狸,你喜欢我吗?”这一次,魔尊要好好看着她的表情。 她淡淡抿着唇,眼睛里乍泄出发自内心的爱慕与崇拜,那是凡人对神明的渴求,阿狸说她喜欢他,胜过喜欢这世间的一切。 “只要您不背弃我,我一定不背弃您。” 魔尊骤然觉得隐隐惶恐,原来被爱也会使人在某个时刻乍现一种自卑,热烈的背面是内心的狼藉,可他是王啊,他是魔界的至尊,他一定是值得的,值得一个普普通通人类小姑娘的真心。 “如果你喜欢我,那你就是我的妻子了。”阿狸脖子上的项圈解开,重新化为那顶象征王权的王冠,魔尊将王冠别在她的发顶,却仍然觉得这是不够的,原来魔界的王拥有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多,不过是王权、力量、财富、寿命,这些东西他自己都不稀罕,又怎么配得上他挚爱的高贵的妻子呢? “我所拥有的所有东西都分给你一半,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的话,尽管向我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不需要那些,我有御尊啊。”她抱紧他,头依依贴在他胸膛上。 后来的几天是繁花似锦的,魔尊从未那样轻松愉快,她像是一刻也离不开他似的,白天也要跟在他身边,眼睛一炸也不眨的盯着他和部下们说话的样子,那样熨帖的帮他整理头发,把王冠戴好,冲着他微笑,晚上欢爱的时候会一直叫他的名字,在天亮之前不停的说还要,要一直要他。 他恨不得把她吃到肚子里去。 冥楼问他是否还要继续攻打人间,开启魔界之门后,恶魔们从东海向陆地推进,现在沿海的城市和村落已经尽数被推平。魔尊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继续了,他得到他想要的了,何必做着多余的事,于是恶魔的军队一夜之间从人间尽数消失。 他从未有一次征伐是半途而废的,这次却开始的荒唐,停止的更是草率,人类的君王中有商纣王,周幽王这样昏君,这次他也做了昏君。 做昏君让他感觉很好。 他要把这事告诉她,魔尊想。她应该会高兴的。 推开寝殿的门,魔尊看见阿狸坐在那床沿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早上他离开的时候,她就这么坐着,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连那发丝似乎都一动不动。 看见他进来,阿狸就像身上的某个开关被打开一般,又变成了活泼灵动的少女,一阵风似的冲到他面前,仰着头娇笑的看着他。 魔尊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却又在与此同时的一瞬间,便感知了这房间里所有的信息,事实让他心里一顿。 在他早上离开房间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成一种毫无感情的木然,一整个上午,她都坐在床上,一个木头人一般,没有丝毫的动作,甚至没有眨眼。 可阿狸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睛是那么真诚,仿佛一切的情绪都被他的一举一动所牵扯,爱或被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直白的两件事,每个人都能清楚的分辨自己是否被珍爱。 他按下这诡异的不适,还是像往常一样抱起阿狸,她叽叽喳喳缠着他,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要他一一都说出来,像是那种等待着夫君的妻子。魔尊说着话,而阿狸拖着腮帮子坐在一边,听的那么认真,时而像一只小鸟一样赞同的点头。 “我停止对人间的征伐了。”他观察她的反应。 阿狸依然是赞同的点头,抿嘴一笑,“那很好。” 他一怔,这么长时间不是没有丝毫察觉的,可沉浸在温香软玉世界里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让他刻意不去调查感知那些疑点,就算是无所不知的王,有的时候也希望自己不要知道那么多。 如果他不是全知全能的魔尊,大概就这样被骗过了吧。能被骗也是好事啊,糊里糊涂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和快乐。 魔尊一手刀敲在阿狸后颈上,她软软的晕了过去。 他将手覆盖在阿狸额头,跟着她的呼吸逐渐潜入,开始探查她的灵魂。 阿狸的灵魂边缘处,有一道裂纹。 这裂纹他在很久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当时还很浅,魔尊也并没有怎么在意。人类的灵魂是一种类似于琉璃的质感,人生遭遇到重大打击的时候,就像刀划在琉璃上,会留下浅浅的痕迹。每一个人类灵魂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痕迹。 当时他只觉得可笑,原来李寄羽的事给她这么大的痛苦,她是真的在意那个男人。 可现在不同。 仿佛冰面化冻时的景象,最初只是边缘上的细纹,不知道哪一刻开始,银镜乍破,叁尺厚的冰面完全破开,飞速的向四周延申来开,直到完全破碎。 渡鸦的感知没有错,阿狸的灵魂颜色已经非常黯淡了,灰蒙蒙的,铁板一块,魔尊甚至探查不出什么。他凝神细看,一定有一些细微的蛛丝马迹他没有发现。 终于,他注意到,在那一整块晦暗的灵魂边缘上,因为裂纹的逐渐加深,有一小片灵魂已经分离开,欲坠未坠,游移在整体之外。 他一手攥住那片灵魂,意志化成一缕青烟,潜行其中。 -- 世界(二更) 天才蒙蒙亮,公鸡一打鸣,阿狸在竹床上睁开眼睛,长生从背后抱住她,干燥的手覆在她小腹上,鸡叫声没吵醒长生,他依然张着嘴呼呼大睡。 阿狸被少年缠的太紧,一时半会儿竟起不来,她用手肘向后怼长生的胸膛,“天亮了,快起床,懒死你!” 长生眼珠子一转,这才半醒,又赖皮手脚并用缠住她,“再多睡会儿嘛!” “快起来,今天要赶早市买小鸡,还要扯布。”阿狸恼了,愈发重的怼长生的脸。 一听见“早市”两个字,长生彻底醒了,赶不上早市就买不上好的小鸡,买不上好的小鸡就没有老母鸡和鸡蛋了,而阿狸需要老母鸡炖汤补身子,少年一骨碌起身,飞速的穿好衣服,“阿姐你在家里歇着吧,我去早市就行。”他又伸手摸摸阿狸的小腹,“可不能累着我儿子。” “姐,你起床了吗?”林着不耐烦的敲门,自从阿狸和长生在一起后,晚上常常闹腾到半夜,说好的一起去早市,这会儿天都完全亮了,还没见两人出来呢。 “这就来!”长生把腰带系紧,推开门一看,林着已然等急了,一脸怒气。 “怎么就你一个啊?我姐不去?”林着瞪着长生,自从长生被阿狸捡来家里,两年来,他一直把长生当作自己兄弟兼同龄玩伴,谁知道某一天这小子突然就和二姐钻到一个被窝里,成了他姐夫,这会儿还有了孩子,爹娘虽然高兴的合不拢嘴,却让他难以接受。 “你姐还没到叁个月,还是稳妥一些,不要老动比较好。”长生接过林着手上的竹篓子,背在自己身上,“咱们两个去就行了。” 林着冷哼一声,抬腿跟上。 阿狸眯起眼睛,又浅浅睡了个回笼觉,睡饱了起床后,便到厨房里给阿爹阿娘准备早饭。 阿娘也起床了,一见她挑井水,立刻把担子从她肩上卸下来,“怀着个孩子怎么都不小心些,这些事以后让别人做,你安生待着比什么都强。” “娘,我能做的。”阿狸无奈,总闲着很无趣,每天只能编竹篾打发时间,编的还没有长生编的好,卖也卖不出去,倒浪费了竹子。 每到无趣的时候,阿狸就会思念长姐林泌和儿时的玩伴李寄羽,他们多潇洒啊,长剑一背,斩妖除魔,走南闯北,她自小就崇拜林泌,更有些隐隐的嫉妒。都是爹妈生的,为什么只有林泌天赋高超?自己则是个囫囵不开窍的。 想起李寄羽,她不由得脸上一红,至今都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青梅竹马的小哥哥,她本就和李寄羽有娃娃亲,准备十五岁完婚的,谁知道李寄羽也入了天机门,一年一年在外执行任务,婚期便一拖再拖,一路拖到阿狸十七了,爹娘不满到了极点,遂上李家门把亲给退了。 长生此时又正好出现,阿爹阿娘都对这个干儿子无比的满意,天上掉下来个入赘的女婿,多好?阿狸和长生眉里眼里也有那意思,故顺水推舟,把两个孩子撮合在一起。 寄羽一年前回来,一听说阿狸的事,脸黑的炭一般,上门就来质问,可见了阿狸红润幸福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时也命也,还不是怪他那营生就是浪迹天涯的,不能白白耽误人家啊!再说了,世上姑娘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大好男儿何患无妻? “阿狸妹妹,就算没有夫妻缘分,你我仍有兄妹之情,你可千万不能与我生分啊!”撂下这话,没待上几天,李寄羽就扬起马鞭再次远走了。 一转眼到了晌午,人还没见,就听见长生和林着吵架声一路由远及近。 “你无耻!你卑鄙!你……!”家里只有林着在私塾上学,念过四书五经,又是个心思坦荡的,看不惯那些偷偷摸摸的事,一想到长生这人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勾搭自己的亲姐姐,自己却丝毫没有发觉,重要的是,爹娘居然同意了,这事儿最终竟成了,姐夫不是寄羽哥哥,竟然是长生,真是冲击了他稚嫩的内心。 长生看着林着憋得紫红一样的面皮,说来说去都是“无耻”,“卑鄙”,讥笑一声,“怎么?骂不出来了还是不会骂?教你两句,下作黄子狗屌尿的,孱头萝卜秧子放臭屁……” 啊啊啊!林着紧捂双耳,气的就要背过去,一听这些粗俗不堪的话,就想起有一次他半夜起夜,听见阿狸房里传出来压抑的声音,“好姐姐”,“心肝儿”,“小淫妇干死你”一口一个浑话,是长生在欺负二姐!那么温柔坚韧的二姐,平日里重话都不说一句,居然被这种贱人欺辱。 思量到此,林着再也忍不住了,他和长生一般大,身量也差不多,举起拳头就要打死这个欺辱二姐的淫贼! “你来真的啊?”长生闪过一拳,讥笑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一把拧住林着手腕,“你发什么疯,小鸡都被你颠坏了!” 林着死不放松,两个少年人拧在一起。 “还不嫌丢人吗?都给我停手!”阿狸推开门,见地上两个人缠成一团,均是灰扑扑的,那些小鸡仔从倒在地上的竹篓里跑出来,扑棱着翅膀叽叽叽的叫。 一见是阿狸,两人都觉得面皮发烧,均嗖的一声起身,收拾好东西,低着头摸进了家里。 一整天,长生和林着都假装对方不存在,明明一个在院子里读书,一个在院子里编竹篾,却故意不相互说话,看见了也哼一声视线移到别出去。 阿狸觉得头痛,索性这两个人的性子她都一清二楚,长生轻捷剽悍,平日里懒散,争执时却是个下狠手的。林着为人坦荡,却也心软,只要长生肯低头,林着是不会抓着他不放的,可若是反过来,长生非好好欺侮林着一阵儿不可。 阿狸在房前暗咳两声,长生回过头,见阿狸冲他努嘴挤眼睛,会意的悄悄走进房里。 “你去给阿着道歉。”阿狸长话短说,单刀直入。 “为什么呀!”长生倔脾气也上来了,“他先骂我的,阿姐你是没听他骂我那话,真是什么话都骂,粗俗的我都听不下去……要道歉也应该是他给我道歉!” “阿着不可能说浑话,”阿狸摇摇头,“不是说一定分个谁错谁对,你大他小,你应该让着他才对。” “什么我大他小,我都不知道我哪年哪月生的,凭什么我大啊?”长生往阿狸身上一扑,“阿姐,你不爱我,你就偏你亲弟弟,你们一家人,就我一个外人,你们合伙儿欺负我!” 阿狸抬手往他脑门上一拍,“笨死你!你是姐夫他是小舅子,可不是你大么?” 这话说的长生一时眉开眼笑,“你这么说也对,谁让我是长辈呢!”遂一溜烟跑到院子里,也不知和林着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只见两个少年人又嘻嘻哈哈玩在一起了。 忙碌又平淡的一天终于过去,由于阿狸胎像仍不平稳,两人自有了这个孩子后便极为小心,没有再勉强行房事,只是在睡前躺在一起,天南海北的闲聊几句。 “阿姐,我今儿去早市还真遇到个稀奇事!”长生语气突然兴奋起来。 “什么啊?” “就是我老远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盯着我看,我就仔细一看那个人,你猜怎么着?”长生卖起关子,“那个人眼睛居然是金色的,跟一条蛇一样,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又变成黑色的了,你说这奇不奇?” -- 真假 “阿着,长生,你们有什么想买的吃食吗?我今天去荆州城里一趟,到宝仁堂抓些安胎的药。”一大早,阿狸跨上篮子,就要出门去。 “阿姐,我和你一起!”放阿狸一个孕妇自己进城,长生还是心里不安,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要跟上。 “别了,就让我出门一个人散散心吧,这阵子我快憋死了。那地里那么多活,你要是走了怎么干的完?”阿狸冲长生道。自从昨晚上听了长生说到金黄色眼睛的人,她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和惊悚,做了一宿的噩梦,此时只想走一走散散心。 长生无奈,好在进城的路宽阔通顺,想来也没什么危险。只好叮嘱她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阿狸一路闷头走,一路上极其寂静,就连虫鸣鸟啼声都如此微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长生桥边。 看到这桥,阿狸想起来两年前就是在这里捡到的长生,那时他还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小乞丐,如今竟然成了自己的丈夫了。 天空突然一声霹雳,滚滚雷鸣,豆大的雨滴砸到地面上,很快便连绵成一片雨幕,这雨下的毫无征兆,又快又凶,阿狸不得已,只能慢慢走到桥下避雨。 雨水不断的冲刷着矮旧的拱桥,水帘如瀑布一般遮蔽了入口,桥下被雨水切割成另一个静谧的世界,阿狸用袖子擦干净脸上和眼帘上的雨水,一双穿着草鞋的脚突然映入她的眼帘。 她唬得立刻抬起头—— “长生?” 长生抿着嘴,沉默着,周身散发着陌生的气息,墨色的双眼淡淡看着她。 这个眼神,这个出现她昨天噩梦里的眼神,一瞬间扫过她,如同衣服上被暴雨侵泡的潮湿感,寒冷慢慢渗进骨子里。 “长生,你不是在家里吗?怎么又在这里。”阿狸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不自觉的微微抖起来。 雨越下越大了。可被雨幕遮蔽的桥下,此时却如同空气都被抽走一般,安静的出奇。 “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长生向前一步靠近她。 阿狸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紧紧攥住怀里的篮子,心跳的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突然感觉头就像针扎一样痛。 长生伸出手,两根冰冷的指头轻轻拂过她写满惊悚的脸颊,好像是爱抚易碎的瓷器,他贴在她耳边,“阿狸,假的不可能变成真的,真的也不会变成假的。” 如同魔咒一般的一句话,阿狸浑身颤抖起来,嘈杂的雨声在那一瞬间入耳,仿佛世界又被这雨连接成了整体。 “你是谁?你为什么是长生的样子?你想干什么?”阿狸听到了自己的哭腔,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仿佛那恐惧是一种潜藏在灵魂深处逃不开的本能似的。 长生一把攥住她的手,“阿狸,我都有些佩服你了,为了逃避我,你竟然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一个摒弃了我的世界……只把肉体和晦暗的灵魂留给我,自己却在灵魂的角落里惬意快活。” “你在说什么啊?放开我!”阿狸大哭。 长生捏住她手腕的力道仿佛要把手生生捏断,“你想回家是么?那我们就回家吧。” 只一瞬间,两人便出现在阿狸庄里的院子前。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骤然停了。 “阿姐,你回来啦?”阿狸听见长生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而另一个长生,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两个长生?这情况太过惊悚,阿狸只想打开门,扑到门内那少年的怀里。 “阿狸,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不要去开门。”长生死死锁着她,“……我现在知道你想要什么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他迫切的凝视她的眼睛,语气带着哀求。 “你想要家庭是吗?想要你父母,还有你弟弟都陪在你身边?可以啊,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我可以找到他们的灵魂,为他们重塑肉体,让他们都陪着你。我还可以带你去看你姐姐。” “你想要长生,也可以,我可以一直用这副面孔,你要是不喜欢我的眼睛,我也可以在你面前隐藏起来。”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原谅我,我也原谅你,你跟我走好不好?” 他语气那么急迫,那么紧张,阿狸甚至看到他瞳孔泛出金光。 “哎?这门怎么打不开啊!”长生疑惑的少年音声音从门内传来,少年把门推的哐哐作响,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里面打开。 “让我来看看。”林着也凑过去,推了推,也没打开,“姐,你等等,这门好像坏了!”他冲门外的阿狸喊。 无尽的恐怖和诡异感包围了阿狸,意识如同被卷入漩涡一般,一些破碎的记忆从深处死尸一样慢慢浮上来,散发着冰冷的恶臭。 “我不会跟你走的。”她在这一刻意识到了面前的人是谁,也意识到了这幻境的存在全都是她陷入彻骨的绝望后产生的臆想,这里是独属于她的世界,一草一木,皆是她一生中所有期盼的集合,所有珍视却失去的再次重逢。 两个少年在门内呼唤她的声音是如此真实,如此清晰,就算是假的又怎样,虚假的反而比自称真实的更真,更让人无法割舍。 阿狸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开那门。 就在那一瞬间,恶魔的情绪终于积攒到爆发的顶峰,他撕去长生的外表,高大的身躯周身奔涌着黑暗的旋流,流金一样的双瞳里再没有丝毫的耐心和怜悯,所有的感情,为她戴上王冠时的深情,为她许下诺言时的庄重,因她那虚伪的做戏而悸动起来的心……所有的一切都泯灭了,如同玉石化成齑粉消散,眼泪化归在雨幕中,只有暴虐和愤怒填满了他的双眼。 “你欺骗了我,你背弃了我。”魔尊俯视着阿狸,“我该给你什么惩罚呢?” 他毫不费力地捉住她,单手拧着她的下巴,“阿狸,这一次……我会让你在旁边看着。” 魔尊带着她向悬停到半空,正能俯视下面的院落,贴着她的耳尖,嘴里轻轻道,“乖孩子,再看最后一眼吧,你的家就要没了。” 一瞬间,火光冲天,整个院子毕毕剥剥燃烧起来,门又打不开,火势太大,根本分不清烈火与浓烟包围中的人影,只听见无数撕心裂肺的惨叫,少年呼唤着心爱的姐姐的名字。 阿狸歇斯底里的哭叫起来。 整个世界地震似的剧烈动摇,如同墙皮剥落的斑驳痕迹,这个世界的伪装也开始逐层剥落,倏然间,这里的一切都轰然坍塌成灰尘,村落不见了,暖阳也没有了,她所珍视的,都消失了。 魔尊捏着她的手,两人站在王座前。 ———————— 520???和521是两个风格 这章写的我为女鹅感到难过 -- XROúгOUщú。℃ом 结魄印 观星塔。 魔界王座是由地脉中七种金属浇筑而成,靠背上镶嵌着魔界中七种宝石,足有几丈高,宝相庄严,威压逼人,象征魔尊对地脉和魔渊绝对的控制权。 魔尊一挥手,王座旁边又出现了一把座椅,和王座并肩,材质一模一样,只是形态娇小,宝石修饰更为奢华精美。 阿狸只觉得满目都是腐朽和荒诞。 “那是你的位子,坐上去。”他眼中的暴戾仍未消散,“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王妃你是当定了。” 像是听到什么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阿狸流着眼泪,笑得不能自抑,他在想什么啊?毁了她的一切以后,给她一个镶嵌着宝石的椅子?这冰冷的东西在她眼里与废铁无异,她从未对他有过要求,为何他要硬给她那么多她根本不想要的东西? 魔尊冷冷的打量着她又哭又笑的表情,拧住她的手腕,把她摁在属于王妃的座椅上。 一坐上这椅子,阿狸就发现自己全然无法动弹了,甚至无法说话,她就像一具被死死钉在王座上的尸体,魔尊将王冠轻轻戴在她头上,俯下身去,亲吻她的额头。 “阿狸,我做了一个决定。” “此生此世是不够的,我要你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是我的王妃。” 他聚起狂暴的魔力漩涡,席卷的魔力飓风完全包裹了他,整个高塔瞬间被结界覆盖,从塔尖的穹顶为中心,金色的巨星七星法阵骤然覆盖了整个魔宫。 “伽蓝。” “渡鸦。” “冥楼。” “普吉春。” “维摩。” “璧月奴。” “尔朱英皇。” 他一个一个召唤他的仆从,七位身披黑色长斗篷的法柱瞬间跪拜在王座下,张开的法阵笼罩了所有人,每位神魔都战战兢兢,噤若寒蝉,整个空间只能听见魔力飓风呼啸的声音。 魔尊在王座前缓缓踱着步子,余光扫过那座椅上的女人,那沉重的王冠似乎压得她脖子下沉,曾经出尘绝艳的容颜如今褪色晦暗,所有情绪都被抽走一般,双眼中的光芒也消失殆尽,一个人偶一般呆滞。 那又怎样,哪怕是一个人偶,他也要她在这无穷无尽的时间和空间里陪伴他,哪里都不许去。 “我很少叫齐你们,今天是因为我要做一件事。”魔尊双手指尖聚起小小的火苗,他定定看着那跳动的火苗,眼睛里明明暗暗。 “六万年前,我成为魔尊的时候订下了这条律法,如果我想要分割我的王权,必须所有法柱都在场见证,今天就是时候了。” 七位法柱均大惊失色,分割王权?魔尊的王权源于地脉,而地脉是叁界之中所有魔力的来源,他从远古的地脉之灵聚成形体的时候,掌控魔界的权力便与生俱来,因为他是这世间第一个恶魔,后来的所有恶魔都是依托他双眼中的契约才能凝聚形体,王权从未被分割,从来都是完整恒一的。 魔尊若要向他人分割王权,只有一个方法—— “阿兄,不可以啊!”顾不上尊卑礼节了,伽蓝猛地直起跪坐的上半身,“阿狸小姐肉体凡胎,她是没法承受您的灵压的,如果您贸然结魄,她是会活生生痛死的。” 伽蓝的话在空间中激发出回音,渡鸦低着头,单脚收在羽毛下,血瞳死死盯着地板,璧月奴长跪不起,身体微微颤抖,粉拳紧握,冥楼抬起头,淡色双瞳微微眯起。 魔尊冷冷扫了一眼,伽蓝跪坐的身体飞了出去,猛撞在墙璧上,他被撞的“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两根黑色的铁棒凭空出现,噗噗两声穿透他的两只手,将他成一个十字形钉死在墙壁上。 “我让你说话了么?”魔尊森然道。 “阿狸,”他转过身看着她,爱抚她的面无表情的脸,“我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 “我答应过你。我的一切都与你共享,如今就是兑现这诺言的时候。你也要兑现你的诺言,那就是你绝不能背弃我。” “以魔渊之主,地脉之源的名义,我将与我的妻子结魄。” 结魄印是叁界之中最为复杂诡谲,最为消耗魔力的法术,只因这施术本身就违背了世间万物最基本的轮回法则,故只有脱离轮回之外的魔尊和天帝能够施法。而所谓结魄,就是将两个灵魂在七个位面上进行七次连接,结魄印的存在超脱时空,超脱因果,从此以后,两个灵体再不能相互摆脱。 魔尊在灵魂层面比阿狸强得多,神邸和蜉蝣结魄的后果,就是蜉蝣的灵魂会遭受不可想象的剧烈冲击。 “系上魂灵之枷锁,连通鲜血之根源,荆棘刺与常春藤缠绕,七星之法阵,七位神魔的双眼,灵魂连接七次,直至地脉干涸,万物枯萎,此印方可终结。” 法阵被剧烈的引发,金光陡然增强,照的所有人睁不开眼,阿狸处在法阵中心,那法阵的光芒一束束快剑一样将她的灵魂穿透,这疼痛不同于任何一种身体发肤所遭受的痛苦,而是因灵魂深处承受不住灭顶一般的灵压造成的碎裂之痛。 热铁浇身,肝肠寸断莫过如此。而她被魔尊钳制在王座上,根本无法动弹。只有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观星塔,那宛如来源于地狱的痛苦嘶叫,就算是杀伐果断的神魔听到也会头皮发紧,背脊发冷。 那仪式不知道进行了多久,阿狸在第叁次连接的时候就完全昏死了过去,金光慢慢散去,七位神魔沉默的退场,魔尊抱起她,她胸口留下一个小小的七星烙印。 —————— 调教篇结束,进入下一个篇章,因果篇。 七位法柱终于都露了个脸 以及虽然,但是这篇真的好糊啊,怀疑人生中,哭泣 -- XROúгOUщú。℃ом 血人 阿狸是在叁天后的子夜时才醒来的。 偌大的寝宫中悬浮着烛台,她从睁开眼睛那一刻就感受到了身体和以往的不同,可具体是那些不同,她却说不上来。 似是一阵风在耳畔吹过,帷帐纷飞,一种奇异的预感让她下意识的回头—— 魔尊就在那一瞬间出现在那里,除了那双鎏金眼,高大的身影整个隐身于阴影中。 这是她第一次能预感到他的出现,以前从未有过。 他们就这样沉默的对视,滔滔恨意从阿狸眼中箭矢一样纷纷射向魔尊,都沉没在他狭长瞳孔中的深渊里。 阿狸突然发现,她对魔尊本能的恐惧也完全消失了,她甚至感到由衷的疑惑,之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被他的气场所震慑。 魔尊从阴影中现身,冲着她缓缓踱来,伸出手,似是要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阿狸下意识躲开。她能感受到魔尊因她的动作而隐隐发怒,可她丝毫不在乎,并因这不在乎感到丝丝快意,“你别碰我。” 他闻言轻轻收回了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拒绝我么?” “那又怎样?”阿狸嘴角一讥,“怕拒绝的话,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给我带个项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嘲讽,魔尊冷若冰霜,“我不是不想,是我现在做不到了。你如今与我平阶,我是没法用那种东西支配你的。” 阿狸冷笑。他但凡愿意做,能用的方法多的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何必装作仁慈呢。 “那好,魔尊大人,我不想见到你,我看见你就很恶心。”阿狸把眼睛移向别处,仿佛真是看见了什么腌臜的脏物一般,眉宇中凝起深深的厌恶,神情逐渐纠结在一起,双手紧紧攥着衣领。 魔尊伸出手,试探的去拍她的肩膀,阿狸猛地甩开,却突然俯下身去,小小的身子开始痉挛抽搐,在床边干呕起来。 她真的恶心欲呕,仅仅是因为看见了他。 魔尊定定看着她难受的弓下去的身体,心中骤然升起无限的震惊和恐惧,他转过身,一层层掀开那些帷帐和珠帘,大步走出寝殿。 阿狸,你知道吗,我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 璧月奴在冰冷的大殿中跪着。她隐隐能猜到被召唤的原因,只是那王座上的男人神情中有一丝恍然,手中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什么,他一直没有开口,璧月奴不敢贸然说话。 “如果没有结魄,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魔尊声音很轻,似乎忽略了璧月奴的存在,仅仅是在自言自语,“她灵魂裂的很深,整个碎掉了,人类到那个程度,与湮灭无异。” “结魄不会让她的灵魂修复,只能让那些碎片永生……我毕竟不想她死,”魔尊怔怔的,“人类很麻烦,若她自己打心眼里不想修复,就算是我也没有什么法子。” “……可她那么恨我,”魔尊自嘲的一哂,“大概她是宁愿那些裂痕一直裂下去的,最好碎的不能再碎,散的到处都是,好让我一个个去找。” 寂静。只有魔尊手里摆弄的那东西,和王座的扶手相击发出玉鸣声。 璧月奴握紧拳头,似是鼓起了什么勇气一般,对着魔尊深深跪下去,“御尊,人类的灵魂修复只能靠自身转变心意,我有一个想法,能让阿狸慢慢好起来。” “说。”魔尊盯着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天涯海角,叁界之内,哪里不是您的座下?您放她走吧,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过个叁年五载,或许这样……” 她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完,周围的空气化成无数锋利的刀片,闪着寒光,毫无预兆的冲着她袭来,只一瞬间,璧月奴全身的皮肤被利刃割破,娇嫩莹白的肌肤再没有一寸好地,伤口都不深,因此那一瞬并没有太大的痛感,但因刀口太多,鲜血渗出,只顷刻之间,衣物已经全被鲜血浸红,她宛如一个血葫芦一般,定定的跪在地上。 “魔界的王妃不好好待在魔界,还想去哪儿呢?”魔尊抿着唇,眼神冷的像冰,“不过看在你也是为王妃着想,我准你这阵子去陪陪她。” “谨遵圣谕。”璧月奴的脸也被划伤了,她却淡然的仿佛毫不在意一般,鲜血顺着眼皮往下流,一直流淌到脸颊上,倒像是两道血泪似的。 魔尊略一点头,她恭谨地退出了大殿。 魔尊竟然已经如此疯狂了,这实在超出璧月奴的认知。她跟随王只有五百年,这五百年来,魔尊对她有过奖赏,也有过惩罚,但是桩桩件件,都是事出有因,不会只因为下属的一句话,一个无伤大雅的行为,就随意施加惩戒。渡鸦的担心是对的,一切正向着难以挽回的方向滑去。 不知不觉,璧月奴漫无目的的徘徊到魔宫庭院中,人要是巨树该多好,她想,只要根往下生长,叶子往上伸,就能安稳平静的活下去。 “阿璧?” 听到这声音,璧月奴背脊一冷,瞬间露出一个温柔得体的微笑,轻轻转过身,道了一个万福,“见过冥楼大人。” “……你又何苦违逆御尊的意志。”冥楼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浑身是血的璧月奴,好在伤口都不深,只是魔尊亲自施刑是无法用魔力医治的,只能等那些伤口慢慢愈合。 璧月奴抬眸,冲他微微一笑,血一直流淌到勾起的嘴角,说不出的诡异,“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那些,求一个心安罢了。” “就算你说了,御尊的意志也不会改变。”冥楼眼神中几多讥讽,“以卵击石,我看你没什么长进。” “是啊,”璧月奴轻叹一口气,眉尖颦蹙,要不是她现在一身血污,这神态定能激起无数男人的怜香惜玉之情,“你看我,当年死的时候就是一身的血,现在还是一身血,可不是没有长进么。” “冥楼大人,我想做的事大概是永远做不成的,我只是必须去做罢了。” -- 怀璧其罪 等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璧月奴便去看望阿狸。 庭院深深,明月高悬。阿狸半倚在石桌上,一身月白色长袍,精美的丝绸牛乳似的,顺着她欺霜赛雪的肌肤往下流淌,折射出淡淡莹润光泽。 阿狸感应到璧月奴,回过头看她,却因她脸上一道一道细细粉色疤痕微微一惊,“是他干的?” 璧月奴并未回答,只微笑着晃晃手里的酒壶,“御尊让我来陪你,我还带了好酒呢。” 酒是桂花酿,阿狸失了味觉,尝不出滋味,但仍能闻到桂花丝丝缕缕的香气,也能感受到酒顺着喉咙淌下,热辣辣的舒爽。 沉默着,阿狸连饮叁杯,只盯着空空的酒杯看。 “你好像不愿意和我说话,是怪我之前没有帮你么?”璧月奴为她又斟满一杯。 “我哪里怪你。”阿狸苦笑,“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我也宁愿你们都不要和我有什么牵扯,我只会连累你们受伤。” 璧月奴扑的一笑,轻轻摸自己的脸,“这也算伤?也就是我急着来看你,若是我晚上几天,大概你根本看不出来这些痕迹。” “他让你来做什么?”自从魔尊发觉阿狸看见他就会恶心干呕以后,有一阵子,他不在她面前出现了,但由于结魄印的关系,她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他就身边,贪婪盯着她熟睡的样子,阿狸一惊醒,他就消失了。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我自己觉得你们这样也太别扭了,所以上赶着当这个和事佬。”璧月奴也喝了几杯,媚眼如丝,吐息之间是微醺的芳香,“他是爱你的,他心里有你,你们不应该这样彼此折磨。” “彼此折磨?难道不是他单方面折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他爱我么……可被他爱真痛苦啊,要承受这么多恶心的事。” “所以你认为,你是一点错也没有的,是么?”璧月奴嘴角微微勾起。 阿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难道不是么?” “阿狸,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璧月奴放下酒杯,迷离的眼神突然锐利了几分,缓缓道,“曾经,有一个人人艳羡的小公主,她几乎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一切,尊贵的出身,绝色的容颜,更别说她父皇母后独一无二的宠爱,她是真正滔天富贵浸淫出来的金枝玉叶,天真浪漫,不谙世事。” “在这女孩十五岁那年,邻国的大军攻打过来,势如破竹,最终,敌人攻破了王都,这小女孩国破家亡了。” “她的父母饮毒酒殉国,却怎么也不舍得让心爱的女儿去死,所以偷偷安排她从密道离开,谁知这女孩走到半路,却仍然舍不下家人,怀着一丝侥幸,又回王都去了。” “这次她可没有那么幸运,半道上正碰见敌国的一队小兵,大概有十几个人,都是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兵蛋子,可怜见儿的,大约是从军之前连个女人都没碰过,却陡然捉住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绝色美人,一个个就像疯了一般。” “最后这女孩被他们弄的浑身是血,就快死了,他们仍然觉得不够,每个人尝到滋味儿后,都更疯狂的想独占她,甚至因此起了冲突,相争起来。最后,他们想了一个法子,美人么,好东西。人人都想要,既然如此,大家各得一部分,不就解决问题了么?” “所以最后,有人拿走了这女孩的眼睛,说要让美人天天瞧着他,有人拿走了女孩的手,说要时时感受她的抚摸,有人拿走了女孩的心脏,说这样她的心就属于他,有人拿走了女孩的头发,编成护身符贴身放在怀里……” “就是这么一个故事,你来说说,你觉得这个女孩做错了什么呢?”璧月奴笑颜对着阿狸,轻言轻语,眼角风情万种,柔媚异常。 阿狸心下骇然,怔怔打量着她,璧月奴确实是阿狸见过最美的女子,就算是现如今,她脸上有细细的疤痕,也丝毫不影响她惊世骇俗的美貌,她的美不光在于精致绝伦的五官,而更多的是一种似烟似雾,浑然天成的媚态气质,这女人仿佛天生就柔媚无骨,温柔可亲,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与她亲昵,把心都痴痴掏出来给她。 “我不觉得她有什么错。”阿狸缓缓摇头。 “……阿狸还是个孩子啊。”璧月奴意味深长的轻抚阿狸的长发,“她当然有错,她的美貌就是她的罪过。” “明明知道自己拥有会让旁人痴狂的美貌,就应该主动掩藏,避免事端。阿狸,或许你自己不觉得,但你和这个故事里的小女孩一样,你们都拥有非常珍贵的东西。她拥有美貌,你则拥有爱别人的能力,你对身边每一个人都真心相待,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可你却没有察觉到你的真心会对他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难道只许你去爱别人,不允许别人因你的好而爱你么?” “恕我直言,你看不到御尊对你的感情,你也不愿意去了解他,在遇到你之前的千万年,他一直都是一块石头一般,是你主动捡起这块石头,把他放在怀里捂热了,现在你却嫌他太烫,这中间,难道没有你一丝一毫的错么?” 阿狸哑口无言。沉默片刻,“月姐儿,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的那个故事,和冥楼有什么关系?” 璧月奴闻言脸色一僵,又迅速展露出熟悉的笑颜,如春风拂面般令人心旷神怡,“阿狸,你看别人很清楚,怎么一到自己身上,就看不清了呢?” “天色不早啦,我走了。”璧月奴冲她摆摆手,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迅速的转过头,“那花叫翎鸽儿,开的时候很像一只碧蓝色羽毛的鸽子,一共有七片花瓣,其中一片花瓣很像鸟喙。其余六片则对称分布,很像鸟的翅膀。” 阿狸一愣,随即眼睛酸涩发烫,泪水渐渐模糊了视野。 “渡鸦托我告诉你的,你也知道,因上次的事,御尊还在怪他,不许他来。” -- 空余恨 是她的错么?阿狸不能接受璧月奴的说辞。 如果一个人连决定自己爱谁的自由都没有,又何必为人? 她确实没有尝试着去了解魔尊,那是因为在这种试探之前,那恶魔就已经掐断了她心中所有对他可能的善意。 如果仅仅是她一人受辱,倒也罢了,她什么都能忍着,只当自己是个死物。 可他的疯狂牵连太多无辜的人了。 他杀了寄羽,监视林泌,无端发起战争,屠戮成千上万的生灵,最后,他亲手杀了阿狸心里的长生。 一生唯有这么一次,阿狸的恨明明白白,如此确切,甚至激发出浓烈的杀意。她恨不得扒他的皮,饮他的血,如果她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的话。 可惜她没有,就算是在人类中,她也是最弱小,最卑微的那一类。所以这份恨,只能打碎了咽到肚子里,腐烂成对魔尊无穷无尽的厌恶和鄙夷。 只是又一想到他,阿狸胃里就翻江倒海的恶心起来。 阿狸知道,结魄印的作用使她的灵魂和魔尊一般永生了,换言之,她将永远被困在魔界,永远陷在仇恨的漩涡中,这是比身体的支配更为恐怖的刑罚,没有生而为人的幸福和快乐,只有恨意的漫长时光,她要怎么才能捱过去呢? 陡然福至心灵,她想到了一个人—— “伽蓝。” 她本意并不是召唤那神魔,只是下意识的轻轻念出了他的名字。 一瞬间—— “呦,这就是阿兄的床?” 伽蓝闪现在寝宫中,毫不避讳的半躺在床上,脸颊暧昧的微红,乌发未束,张扬的散着,浑身散发着浓烈情欲的气息,他花团锦簇的衣襟完全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腹部,薄薄的汗水顺着雕塑一般完美的胴体往下流淌。 “你……你快走!我没想召唤你的。”这场景让阿狸又羞又慌乱,更担心魔尊如果知道,又是一连串祸事。 “没想召唤我,你叫我名字干什么?”伽蓝莫名其妙,“我刚正在和玄女双修,正进行到一半被你打断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找我……这下可倒霉了,玄女必然记恨我,下次想要爬她的床可就不容易了。” “你还有工夫担心那些?你快走吧,要是知道我召唤了你,他不知道又发什么疯!” “噢,原来这样啊,”伽蓝恍然大悟,随即勾起一个看破一切的微笑,“王妃殿下,我是吾王座下第一法柱,这个名号可不是靠我的俊脸赢得的,论战斗的力量我比阿兄差得远,但是要是论感知探查的能力,我可并不输给他。” “你放心吧,我有让他探查不到的法子,他不会知道我被你召唤了。”伽蓝冲阿狸眨眨眼,换了一个躺倒的姿势,“话说回来,你叫我名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后悔了?当初让你跟我走你不走,如今被困在阿兄身边,才回味过来我的好,所以无比思念我,是不是?” “……”太久没有和人正常对话了,伽蓝调侃的语气让阿狸倍感轻松,“我是无意中叫了你的名字,可既然你已经出现了,我想请问你一些事。” “但说无妨。” 阿狸深吸一口气,“其实你的事,他……告诉过我,我知道他杀了你的爱人,还罚你受刑……” 伽蓝闻言,风流轻佻的神情一点点冷下来,薄唇渐渐抿成凛冽的一条线。 “你恨他吗?”阿狸嗓子干涩发紧。 “当然恨啊。”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伽蓝平静的陈述着这个事实,“一千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还经常想起那天的情景,你知道吗,阿兄实在太强了,我都没来得及出手,只是一刹那,我爱的女人,就化成一滩血雾了。” “你既然恨他,你又怎么能接着听命于他,你难道没想过为你的爱人复仇吗?” “阿狸小姐,”伽蓝好整以暇的坐起身来,“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起我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恨阿兄,但是同时,我也爱戴他。是他赐予我形体,教授我控制魔力的方法,就算他做着一切并不是出于对我的感情,我也不能忘记他对我的恩德。如果有一天我要复仇,我也应该先把他赐给我的东西一一还给他,这样才公平。只是目前时候未到,所以我要先履行我对他效忠的誓言。” “你的事我也大概知道,我很同情你,”伽蓝双眼中涌上一种变幻莫测的复杂,“没人能预料到御尊竟然做到这个地步,他注定是无情无欲的,我没想到竟也能见证他为一个女人痴狂如斯。” “为什么是注定无情无欲?”阿狸想起了璧月奴的话,她确实不够了解他…… “呵!你问到了重点。”伽蓝轻笑出声,“但是抱歉,这件事不应该由我向你解释,你应该直接去问阿兄。但是我可以提醒你一些事,亿万年间,阿兄一直以地脉之灵的方式存在,直到六万年前,他才塑成真身,而这副真身的模样,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他的样子。你现在看到的他,是真身变化后的人形态,而真正的他……阿兄可能并不想让你见到,大概是怕吓到你。” 阿狸越听越糊涂,伽蓝看她困惑的神情,也就不再说了,他摆摆手,“我知道你为什么恨阿兄,因为他罔顾你的意愿,囚禁你是不是?” “……不是的。”阿狸摇摇头,“我怎样都无所谓,我恨他为了自己的私欲杀害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他杀了谁?” “他发起对人间的战争,他还杀了我喜欢的男人。” “……阿兄确实发起了战争,但是早就停止了,”伽蓝神情中渐渐涌上一丝疑惑,“你喜欢的男人是指谁?介意让我看看吗?”他冲阿狸伸出手。 阿狸将右手放在他手心,肌肤相互接触的一瞬间,伽蓝发动魔力,潜行探查阿狸的记忆。 片刻。 “你是说李寄羽?”伽蓝问。 阿狸点点头。 “阿兄没杀他。”伽蓝耸耸肩,语气轻松而笃定。 宛如晴天霹雳,阿狸愣在当场,“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寄羽倒在血泊里,还有那枚带血的玉环……” “阿兄没杀他,你信我。”伽蓝打断了阿狸的话,眼神定定瞧着她,“阿狸,你看到的是阿兄制造的幻象,他骗了你。我刚才同时用魔力探寻人间,感应到了李寄羽的存在,他活得好好的。” 伽蓝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当空惊雷,阿狸几乎无法站稳,只觉得双腿打颤,身子一软,差点跌坐下去。 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得是假?阿狸脑子一片空白,挣扎着站起身,冲出寝殿,只想找到那恶魔,当面和他对峙,把一切问个清清楚楚。 “阿狸,你慢点跑啊,”伽蓝仍坐在床上,含着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小心你的身子。” -- 真身 因结魄印的作用,她能准确的感应到魔尊的位置,阿狸于是向星台奔去。 他果不其然就伫立那里,仰望着如血的天空,那些湍急的火雨在未能落地之前就在半空中燃烧殆尽,最后剩下的灰烬倒映在魔尊鎏金的双眼中。 “我要问你些事。”阿狸气喘吁吁。 魔尊这才转过头,打量着她,眼神中无喜无悲,“阿狸,这是你四十六天以来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阿狸语塞,魔尊仍是自顾自的,又凝神看起那些火雨,“阿狸,你知道吗?划过魔界天空的火雨,是叁界中生灵灵魂湮灭后,留下的最后痕迹。每一个人类的灵魂都有叁次轮回的机会,恶魔和天族则不同,灵肉一体,肉体一旦受到致命伤害,灵魂也会随之湮灭。这轮回的规则,是古神在天地开启之初确立的,叁界中只有叁个生灵超脱轮回之外……” “你到底有没有杀寄羽?”阿狸一心只想问寄羽的事,根本不想听他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 他再次转过头,忽然竟淡淡一笑,右手一挥,一枚物什向她抛来。 阿狸下意识接住,手掌张开,内心震动,是那枚双鱼玉佩。 “对我来说,修复任何物质都不是难事。可人类灵魂的裂纹,就算我也无可奈何。阿狸,我该拿你怎么办啊……”他未束的黑发惆怅而无奈的垂下,一双眼定定瞧着她通红的眼睛。 “我没杀他。”他缓缓道。 心弦松懈,阿狸踉跄了两步,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巨大的冲击让她神情恍然。 “我没杀他不是因为仁慈,我是魔界的王,仁慈这件事跟我根本没有关系。况且,我本身意图就是要杀他的。” “那天,在荆州,我本就想了断了他。自从你跟我走后,刚开始几天,李寄羽还天天都寻你,后来,他找到了那枚玉佩,便知道你是离开了。从那以后,他就蓬头垢面,终日买醉,几乎从没有清醒的时刻。我要杀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下着雨,我走在他后面,他没有伞,就那么淋着雨,他突然蹲下去,我才注意到,他是醉后在哭,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其实我和他有些相似。” 魔尊轻轻瞥了阿狸一眼,稍顿。 “……我们都近乎无望地爱着你。就是这份相似让我一时犹豫,以致于错失了杀他的良机。” 如同被一双手扼住了喉咙,阿狸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决堤似的流淌。 “你不用感念我。”魔尊冷冷的,“我很后悔没杀他。而且,我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对他做。” “我修改了他的记忆,我把他记忆里和你有关的一切都清除掉了,使他完完全全忘了你,你们之间的因果已经消散。” “……你做的很对,谢谢你。”阿狸哽咽道,太好了,他没死,他忘了她,从此以后,他便又是那个清爽倜傥的年轻人,他可以随性周游四海,追求喜欢的姑娘,拥有这世上最平凡,最奢侈的幸福。 魔尊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拇指,揩去阿狸脸颊上的泪。她没抗拒,没恶心的全身僵直呕吐。 “阿狸,虽然我是无所不知的魔界至尊,但属于我自己的命运轨迹,我也只能边走边看清。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在长生桥下遇见我,直到结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一切是必然的。结魄印的作用超脱时间和因果,你我之间本就是命中注定。” “阿狸,或许这么说你很难理解,但是我确实在那桥下等了你十年。” “我对你的爱也好,我对你犯的罪也好,我会想法子去弥补,只要你愿意好起来。” 他再次伸出双臂,想要轻轻的绕住她,阿狸奋力一推,挣开了。 “你别碰我!”她下意识地叫喊出声,环抱着单薄的双肩,全身颤抖起来。他到底在讲什么啊?不觉得是自说自话么?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却突然说起这些话,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那一瞬间,恶魔的双眼中闪过暴戾残虐的光芒,可他闭上眼,尽力的压制住了。 “阿狸,你怕我,你恨我。可是你连我到底是什么样子却不清楚,不觉得这样有些讽刺么?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就让你看看吧。”魔尊解开披风的叩结,那黑色的长披风滑落在地上。 他的模样是真身变化后的,他真正的样子并未显露。阿狸蓦地想起伽蓝的话。她不知所措的抬起头—— 就在此时,天光骤然暗淡,霎时间狂风大作,电光乍现,星台宛若辽阔的祭坛,地脉与天空同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裹挟着飓风席卷而来,那恶魔矗立在狂风的中央,身体一点点崩裂开来,刺眼的金光从裂开的表皮中喷射。 突然,一道惊雷从天际直劈地表,撕裂了晦暗滔天的愁云惨雾,阿狸目瞪口呆,只怔怔看着魔尊的身体缓缓上升,电闪雷鸣间,只属于魔怪的巨爪从魔尊身体中骤然穿出,他人身崩裂,那黑暗中遁形的庞然大物毫无预兆的俯冲下来,如同一整座山倾颓崩塌一般,阿狸被这强大的力量冲击,跌坐在地上。 那是怎样一个庞大的怪物,遮蔽了阿狸视线所极全部的天空和光线,她无法分辨它具体是什么样子,只因那些层层黑雾和闪电是它天生的盾牌,忠实地包裹着它,阿狸把头仰到最高,它的眼睛,那双鎏金的眼睛,此时两个太阳一般,俯视着她,它的瞳孔都能将她整个吞没进去,阿狸怔怔看着那双眼中倒映出无数自己的身影。 突然,它仰起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哀鸣,那是来自地脉深渊的呜咽嚎叫。 阿狸尽力仰着头,才发现在它勉强可以称作是心脏的位置,成千上万条闪着金光的锁链从祭坛的四面八方穿过它的身体,那些锁链,每一条都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仿佛是一条条巨型的蟒蛇,残酷的穿透它,纠结着扭曲在一起,一层又一层紧紧的箍住它的心脏。 它逐渐在痛苦与嚎叫中挣扎起来。却被锁链限制,越挣扎,那些锁链就越嵌进心脏里,只能加重那彻骨的痛苦。 阿狸看呆了,它疯狂的压迫感与爆裂的痛苦让她内心震撼,这种感情不是爱,也不是恨,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地,单纯的被深深撼动的心情。 她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又慢慢恢复人形,又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的。 “是古神对我的封印。”他解释道,“我继承了地脉中最狂暴的那一部分力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办法自我控制,有时候只是一个念头,万千生灵便化为焦土,我因此灭世了很多次。” “后来古神对我下了很多道封印,多到我根本数不清。这些封印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控制我的情绪,一旦我有多余的情绪,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封印会让我很痛。后来过了不知多久,我逐渐就适应了,任何事,任何生灵,都不会让我产生情绪。” “我本来以为你会吓晕过去的……其实人形还好,没有那么痛。所以我现在不太喜欢变真身。” 一滴眼泪滑到阿狸的下巴上,她依然怔怔的,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不受控的流泪了。 魔尊呵的一声轻笑,“……很好,这滴眼泪不是因我而流,而是为我而流。” -- 思玉 寝宫,深夜。 魔尊轻轻揽过阿狸的肩膀,很好,他想,她没惊醒,只是睡梦中微微蹙起了眉头。 熟睡的她比清醒时那个满腔怨恨,冷若冰霜的女人要可爱得多,让他忍不住考虑要不要趁她睡着了要她。 还是算了。魔尊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现在是能感应到的,要是被发现,又是一连串祸端。 比起要她,有另一件事让他在意,他将手缓缓覆在阿狸小腹上,就像阿狸的封闭世界中,长生对怀孕的阿狸做的那样。 在那个阿狸为她自己创造的封闭幻境里,他看到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请求她回来时,他说他愿意满足她的任何愿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下意识的诺言,潜意识里希望满足她的心愿,只是一个念头,甚至魔尊自己都没有太过注意,他就已经为她修改了世界的规则。 恶魔与人类本不能生子,可是魔尊记得他从寝宫中仓皇离开那一天,他在阿狸俯下身去干呕的身体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属于一个刚刚成型的新生命,他寄居在阿狸身体里,透过她单薄的身体审视他。 “阿兄,这是一个机会,”伽蓝这么对他说,“这世上不爱自己丈夫的女人多的是,但是少有不爱孩子的母亲。你若抓住她的孩子,你就抓住了她。” 可是她爱的是她的孩子,又与我何干呢?晦暗的风暴在他金瞳中渐渐聚集,阿狸身体中,另一双幼小的金瞳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真麻烦,是同阶的恶魔,继承了他眼中的契约,魔界中怎能容下两位拥有黄金契约的神魔?这孩子必然会成为他王权的极大威胁。 梦中 阿娘……阿娘…… 阿狸身处一整片金色的油菜花田中,幼童呼唤她的声音风中的银铃一般,若隐若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种异样的温暖缓缓流淌进她心里。 思玉 这两个字蓦地钻进脑海里,如同春风吹水,自然成纹,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她冲着空旷的油菜花田唤道,“思玉,你在哪儿啊?” 回应她的是幼童天真无邪的笑声。 天已经大亮,阿狸缓缓睁开眼睛,双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腹部。梦境刹那间浮上脑海,她急急地下床,撩起睡袍,仔细观察自己的小腹。 依然是平坦的,却并不能让她放下心来。 恶魔和人类是不能生子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魔尊在玩弄她的时候才肆无忌惮,可是那梦太过真实了,自从结魄以来,阿狸也发觉了自己的变化,如同恶魔探查的能力一般,她可以感应出一些不寻常之处,这梦不是一个普通的梦,它一定预示着什么。 “我想见你。”她对着空气说。 魔尊闪现,自从真身在阿狸面前显露后,她不再只因看到他就恶心想吐,但那眉宇间的冷漠和排斥,却是不易消解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是不是怀孕了?”阿狸颤声质问。 魔尊深深看她的表情,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看来伽蓝是错的,她并不高兴。 “我不是故意的。”魔尊稍顿,“我说过,我的力量难以控制,这件事我也是后知后觉。” “……怎么办?”阿狸惶恐,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孩子,魔尊的孩子,她没有期盼过的孩子…… “我还以为你会高兴。我以为你喜欢孩子,原来不是这样。” 我是喜欢孩子,我只是不喜欢侮辱我的人的孩子。阿狸张张嘴,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你要是不想要,我想法子弄掉他,”魔尊语气平淡,仿佛弄掉一个孩子和碾死一只虫子没什么区别,“你不要误解,我没有想过用孩子胁持你,这是个意外。我自己就是恒常的,我不需要继承人。况且,我也不想这世界上诞生另一个和我同阶的恶魔,等他出生,若是有一天反叛我,到那时候再杀他,很麻烦。你毕竟是人类之躯,这么一个强大的孩子你也难以承受,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拿掉他可能会有些疼的。” 不要啊……不要丢掉我…… 一个念头瞬间针一样扎进阿狸脑海中,她头猛地一痛。 魔尊不耐烦地眯起眼睛,“他已经开始试图操控你了,阿狸,做决定吧,他在你身体里就已经企图摆弄你,他会吃你的肉喝你的血长大,撕开你的身体爬出来,这就是恶魔,你不要以为你生了他,他就对你有什么感情。你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借着托生的容器,等用完了你,他会将你弃如敝屣,他会毫不顾忌的伤害你。” 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他的,你不是已经给我取了名字么?怎么能不要我呢…… “思玉。”阿狸喃喃道,那梦她已经忘掉大半,但这两个字,她却一直记得。 魔尊瞳孔震动,“你已经给他命名了么?你怎么能这么傻?恶魔摆布你的伎俩你都看不清么?” “我一向看不清,”阿狸闻言自嘲,“再说了,你怎么就能那么确定一定是恶魔,我是人类,你是恶魔,不一定生下来就完全是恶魔……” “愚蠢!”魔尊黄金双瞳散发出异样的强光,“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属于我的眼睛,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你到底在天真什么啊?” 沉默。 “……是男孩,还是女孩?”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是啊,她是愚蠢的,且已经犯过一次错,那错误让她被魔尊劫持至今,这次还要犯错吗,又给这世上再添一个小魔尊么?可是那在她腹中不停的哀求她的孩子,至少让她对他多一点了解吧。 “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魔尊果不其然的嘲讽起来。 片刻。 “是魔女。”他冷冷的说。 是小女孩儿啊,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情愫萦绕了她的心,为什么,明明是魔尊的孩子,一个小恶魔,她为什么要对这么一个孩子仁慈? ……可是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一个小小的声音这么说。 阿狸捂紧了腹部。 —————————— 思玉没出生就体会到什么叫爹不疼娘不爱。 太累了,今天心情不好很生气,感觉小魔女出场的第一章应该再用心点,但是确实有点心有余力不足了,思玉是我设计中非常喜欢的角色,希望大家也喜欢~ -- 哪怕只有一次 “阿兄,您不能对她说那些话,”伽蓝扶额,“她绝对是想要那孩子,要不然她意识中也不会怀孕,阿狸小姐想要家庭,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是最稳妥的组建家庭的方法。”至少比找男人稳妥多了,后半句伽蓝是不敢说的。 “我不喜欢小恶魔。”魔尊回想起阿狸肚子里那小恶魔挑衅他的眼睛,一想到另一个恶魔盘踞在她身体里,他真想撕开阿狸的肚子把她剖出来撕碎,可那是不行的,阿狸会痛死的。 “……可她喜欢啊,她喜欢了她就会高兴,她高兴了您也会快乐的。”???阿兄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世间人人明白,你却不明白。伽蓝不敢再说太多,实际上,这么些话已经是僭越,要不是心知魔尊待他有宽宥之处,他绝不会谈论起阿狸的事。 是这样么?魔尊陷入思考。快乐,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这种情绪产生是什么时候了,他想起古神的话,尊贵的王,当您得到您一直渴望的那件东西时,围困您的封印就会解开。而事实上,自从得到阿狸,那封印困的他越来越痛,毫无松懈的迹象。为了缓解那些痛苦,他控制不住时只能不停的要她,缠在一起时确实是极致的快乐,恍若直上云端,让他能暂时忽略那该死的封印。 可是一旦下了床,看见阿狸那张写满抗拒的脸,那种空虚的疼痛便愈发加重,事实上,自从结魄以来,不光是阿狸看见他就直泛恶心,魔尊甚至也隐隐不想瞧见阿狸那副漠然麻木的样子,他只愿意看她睡梦中放松的脸,那恬淡的表情能让他的痛苦稍稍缓解。 回到过去该多好,他想,随便哪一个过去都行。 回到他们在荆州的那个带着小院子的茅屋里,她那样熨帖的为他缝制新衣,煮饭,轻轻摸他的头,因为他写出漂亮的字而微笑。 或者是那艘船上,他在海水中轻轻吻她,那黑夜天空中的流星下坠在海面,一切或壮丽或静谧的景色,不如她犹疑地唤他的名字时的声音。而她很久没叫过那名字了,自从她意识里的世界崩塌以后。 或者干脆,回到根本没遇见她的时候,依旧做高高在上所向披靡的魔界之王,他没有弱点,没有情绪,也自然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而疯狂。 “阿兄,你既然无所不能,何不试着满足她的一些愿望,若她心里感念你,后面慢慢周旋也不迟。”伽蓝打断了魔尊的思绪,刚才那当口,魔尊真的开始考虑逆天道而行,强行打开时空之门,伽蓝见他怔怔的,再不敢多说,行礼后便消失了。 *** 寝殿。 阿狸躺在床上,轻轻抚摸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下一刻,她感应到魔尊,立刻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熟睡。 魔尊知道她没睡,他甚至知道阿狸知道他知道她没睡。 何至于此?他心中隐隐凝聚不快,却并未发作。 阿狸侧躺着,片刻,窸窸窣窣的,魔尊在阿狸背后也轻轻躺下去,察觉到那床在背后一陷,阿狸睁开眼睛,浑身僵直。 …… “那孩子,如果你要,我不拦你。但你自己选择的路,需得自己承担后果,小恶魔很危险,你孕育她对你是极大的创伤,你若是不想受伤,需得听我的。” 阿狸依旧一动不动,似乎真是睡得极熟,只是那捂着肚子的手,难以察觉的更紧了些。 片刻。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承诺过我会满足你。”魔尊想起伽蓝的话。 阿狸肩膀颤了颤,“我想离开。”她背对着他,皓齿把下唇咬红了。 “这个不行。”毫无意外的果断拒绝,魔尊烦躁的皱眉,“除了这个,你换一个别的。” 阿狸嘴角一讥,再不想说话了。 半晌。 “阿狸,你今年十九了。你知道我存在多久了么?”这并不是一个问题,事实上,魔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存在了多久,最初那亿万年时光,他都是混混沌沌的漂浮在地脉中,只知道一味的吸收灵气,聚集自身,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阿狸没有任何反应。 “我存在太久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那么多的时间,无知无觉的过去了,什么痕迹也没留下,似乎转瞬即逝似的。” “遇上你以后,很奇怪,时间好像变慢了。比之前慢的多,有时候,一天之内产生的情绪,比我过去几万年间的情绪都多,可是从我在那桥下遇见你,也不过两年时光,真是可怕。” 阿狸身子缓缓蜷缩—— “想起过去那些时光,我只觉得恐惧,不知道我怎么度过那么多时间的,孤独、冰冷的那么些时光……如果是现在的我,恐怕难以捱下去,因为那些时间里没有你。” ……嚼什么蛆。阿狸贝齿咬紧,把头埋得更深,只把弓起的弯背对着魔尊。 “在你之前,没有任何激起我情感的东西,生灵也好,物件也罢,一个都没有,那封印确实很强,能保证我做一个合格的王。可这王我真的当的太久了,魔界是我的责任,我不得不坐上王座。” “可是我也想有一次,哪怕仅仅只有一次,像这世间任何人一样,可以舍弃一切,肆无忌惮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我追求的并不喜欢我。那又怎么样,只要我喜欢她就是了。” 阿狸已经蜷成一只小小的虾子。 …… “我并不恨你了。”她说,从知道寄羽没死,又见到真身那一天,那恨便渐渐消解,“可是我无法原谅你。我永远无法原谅你。” 这已经比魔尊设想的结果要好很多了。他身子渐渐放松下去,想要从背后抱她,可那伸出的手又退缩犹豫了。 “我要你的一个承诺。”阿狸转过头,看着他,“你要向我发誓。” 魔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样的誓言,略一顿,他牵起阿狸的右手,两人十指相交,魔力回路显现,“以地脉之灵,深渊之主的名义发誓,”他说,“我再不会强迫你,支配你……否则就让我失去你。” 简单的誓言,却有极强的魔法效力。 阿狸睫毛垂下,她能感应到这誓言确实真实可信,如果说魔尊身上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他始终是骄傲的,他不屑于在誓言这种事上弄虚作假。 誓言融化在掌心,那冰冷的手却依然握着她的手,不想放开。 阿狸一挣,抽回了手,又缩成一团,似乎是有所预料,魔尊并未恼火,只是静静平躺在她身边,再没有说话。 “我还想见姐姐。”阿狸心一横,轻轻说到。 -------------------- 大概还有十章左右完结。 今天细细看了一下大纲,发现原有的设定太过庞大了,毕竟是我的第一篇文,我文笔也一般,写的很弱鸡,感觉对不起设计好的故事(捂脸),大概还有十章左右,这个故事第一部会完结,因为设计的第二部和第一部时间上有很大跳跃,我会考虑第一部完结后新开一个属于第二部的文,第二部风格会轻松很多。 -- XROúгOUщú。℃ом 姐姐 开始显怀的时候,魔尊终于答应带阿狸去见林泌。 不许和林泌说话,不许被林泌看见,到了人间,不许和除他之外的所有人说话或有所接触,魔尊说了很多的不许,阿狸越听越迷茫,“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偷偷看我阿姐一眼,是吗?” 魔尊点点头,阿狸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是让她当场肉身死去,灵魂化成那灯火下的飞蛾,只为扑火前去看林泌一眼,她也是愿意的。 那是她唯一的血亲了。 魔尊于是带阿狸到了人间。 “这是哪儿啊?”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街,阿狸茫然的抬起头,触目是瓦蓝的天空,层层迭迭乳白的流云,阳光扑在脸上,是一种橘色的暖意。阿狸不由看痴了,魔界的天空时时刻刻都红的滴血一般,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人间的天空了。 “乌镇。”魔尊端详着阿狸微微仰起头,轻轻对着阳光闭上眼的神情,一时心里没来由的烦躁,“天机门的总部就设在这里,我们潜进去即可。” 他手搭在阿狸脖子上,两人立刻瞬移到一座青砖黛瓦的庭院内,庭院内竹林郁郁,细风萧萧。 阿狸定睛一看,他俩正站在一间厢房雕刻着海棠花样的小轩窗下,那窗子是拿银红的软烟罗糊起来的,软烟罗通透细薄,透过那一层纱,厢房里的人依稀可辨。 “那里面的人就是林泌。”魔尊道,“你可以好好看一眼,我施了术,她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说话。” 阿狸的眼泪一滴滴的点在小窗的木格上。她把头整个凑过去,为了适应窗子的高度,双脚努力的踮起,一双小手紧紧攀着窗格的沿儿,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整张小脸完全贴在那层窗纱上,可惜那木窗的雕花太过细密,她只能透过那些海棠花样的间隙,贪婪的注视着里面的人。 林泌却是背对着她的,正和里面拱手在她面前的天机门弟子说话。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林泌的声音不怒自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严厉,“但到底是年轻,还是毛躁了些,修行上还是要多加勤勉,万不可疏忽,下个月的斗法大会,我准备举荐你参加。” 那弟子闻言神色一凛,身形抖擞,又深深的行礼,“多谢师叔!弟子谨记教诲!” “下去吧。”林泌摆摆手,那弟子倒退着出了门,毕恭毕敬。 阿姐,你转过头啊,让我看看你。知道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阿狸在心里急切地呼唤她。 此时屋内只剩了林泌一个人,她似是有些疲惫一般轻轻叹气,缓缓伸了个拦腰,慢慢的转过头来,就在那一瞬间,阿狸终于看到了她的样子,她的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那张属于二十九岁的林泌的脸终于和阿狸记忆中模糊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滚烫的眼泪淹没了一切情绪,阿狸抑制不住的哭起来。 林泌和她长得并不很像,是一张略为消瘦的脸,眉眼锋利,两道细眉桀骜的挑起,薄薄的双唇抿得很紧,下颌的轮廓严肃紧绷,阿狸抹着眼泪,只想再多看一眼,把她的样子深深记在脑海里。她的目光在林泌脸上留恋,是啊,她终于记起来了,阿姐的嘴角是有一颗小痣的,她笑起来的时候,那颗痣也会被那笑意牵动,一颗星星一样的飞扬起来。 “……阿姐……阿姐……我是阿狸啊……”阿狸小声叫唤起来,带着哭腔,如一只窝在窗沿下的猫。她知道的因为魔尊的施术,林泌根本不可能听见她的声音,也根本看不见她,但她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要唤她,她有好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啊,阿姐你知道吗?阿爹和阿娘都死了,他们生前很想你,咱们家没了,林着也死了,我被捉走了,我…… 魔尊冷眼看着她踮着脚,尽力仰着头,哭的桃子似的两个眼睛,既不出手,也不言语。 “阿姐……阿姐啊!……”阿狸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拼命的晃动那窗格,希望吸引林泌的注意力。果然,林泌皱起眉,一脸疑惑的往窗子这边走过来,眼看着就要走到她面前了—— 下一秒,魔尊捏着阿狸的肩膀瞬移到了街上。 “我说了,你不许和她接触。”魔尊语气涩涩的,“你答应我的,我才带你来。” “我知道的,对不起。”阿狸慢慢抹掉眼泪,吸吸通红的鼻子,“我是一时难以自控,并不是成心违背约定。谢谢你,见了她,我的一桩心愿就了了。” 魔尊凝眉看着她,如同收回那泼出去的水一样,阿狸慢慢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又变成了淡然从容的阿狸。 她的失控从来都是为了别人,魔尊想,她没为他像这般失控过,只有那一次,在见到真身的那一刻,流下过一滴眼泪,仅仅是一滴眼泪,就已经让他欣喜万分。 不想再想这事,魔尊拽起阿狸,大步走在街上,两人均是沉默无语。 “林泌她……很厉害吗?我看到那个天机门的人对她毕恭毕敬的。”阿狸不动声色的打听起林泌的事。 魔尊眼角瞥她一眼,还是淡淡开口道,“她在这一代人类中,算是极有天赋的,但实力还有精进的空间,目前倒是可以和我座下较弱的法柱一战。” 不愧是阿姐啊,阿狸下意识地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阿姐可以靠实力与神魔一战,而自己,苟活在恶魔手中,是生是死,半点不由自己做主。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魔尊眯起眼睛,那双黄金瞳发出的光也更为凛冽,“你阿姐是不错,但离人类有史以来最强的异能者还差的远。” “那人类有史以来最强的是谁?”阿狸被勾起了兴趣。 “伏羲氏。”魔尊直视前方,似乎在回忆起很早以前的画面,“那是六千年前的事,那时候,还没有多少人类,伏羲氏一个人解开了七道封锁,找到了人间通往魔界的大门,只身闯入魔界,向我发起挑战。” “我刚开始是不愿意应战的,觉得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不用自己出手。伽蓝代我迎战,他们两个斗了整整叁天叁夜,最后,伏羲氏一剑击败了伽蓝。伽蓝是我座下第一法柱,他输了,我只好应战。” “但我和伏羲氏彼此都心知肚明,虽然他是人类中的翘楚,但根本没有赢我的可能,当时我也被他激起了战斗的兴趣,所以做出了退让,十招之内,只要他能对我肉身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就算他赢,只要他赢了,我就帮他实现叁件事。” “所以他赢了吗?”阿狸问道。 魔尊深深看她一样,伸出右手,手背对着阿狸,“你看到了什么?” 阿狸细细凝神一看,才发现魔尊右手的手腕上,有一道非常细的淡粉色划痕。 “这就是伏羲氏留下来的。”魔尊道,“到第九招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整个人破破烂烂躺在血泊里,我本就无意杀他,因此第十招的时候并没有使全力,也就是这一点,被他抓住了破绽,他使了一个诈,很简单,但却很有用的小花招,我一时被迷惑,他趁机用匕首在我的手腕上留下了这么一道。” “……这也算伤吗?”不管怎么看,阿狸都觉得这完全只是一个划痕而已,甚至没有破皮。 “确实不能算伤,”魔尊收回了手,“但是这不是伏羲氏的错,是因为他的兵器不好,因此没能伤到我,最终,我还是判定伏羲氏赢了,我为他治愈了所有伤口,并送给他了一件真正趁手的法宝——” 阿狸想起来了,在东海的时候,魔尊提起过这件事,魔尊将至尊魔刀送给了伏羲氏,当时阿狸还在疑惑,为什么人类的始祖会接受魔尊的兵器,现在她完全明白了。 “所以后来,你将那刀封印在了东海,而不是收回,因为你认为它属于伏羲氏,而不是魔界。”阿狸道。 “是的,”魔尊点点头,“那刀对我来说没用,我不要它的力量,它只有在伏羲氏手里才能体现出价值,后来我听说伏羲氏在人间所向披靡,我想这刀定然也助力不少。不过这事最生气的是伽蓝,”魔尊微微一笑,“伽蓝一直以为我要把魔刀赐给他,谁知道半途杀出来一个人类,击败了他还拿走了魔刀,他有大概一千年的时间都因为这事非常郁闷。”—— 隔壁开新文啦,《论千金大小姐的逐渐驴化》欢迎大家关注投猪猪~~~ 以及隔壁《师姐》正文已经完结,目前还有两个番外,没有入坑的朋友欢迎积极入坑,正文免费,保证不会失望的233333 -- XROúгOUщú。℃ом 再无伤心事 伏羲氏得胜后,向魔尊提出的第一个条件,是请求他治愈自己在人间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妻子,这也是他单枪匹马闯入魔界最初的目的。 因手臂上浅浅的那一道划痕,魔尊对伏羲氏颇有几分欣赏,“你可以留在魔界,成为我座下的法柱,”至尊魔王提出了诱人的条件,“我有方法让你长生不老,成为叁界之中仅次于我的强大存在。” 伏羲氏摇摇头,“不啦!”他笑,“我妻子在人间等我,我要回到她身边去。” 当年,对于伏羲氏的选择,魔尊只觉鄙夷不屑,看来他始终是个目光短浅的人类罢了。如今这当口,他看着阿狸,想起了过去这一段回忆,却忽然明白了伏羲氏的话。 无论是他把阿狸困在自己身边,还是伏羲氏放弃优渥的条件回到妻子身边,其实并无很大分别。 我真的变弱了。魔尊想。 阿狸的思绪还沉浸在看到林泌的感慨之中,她知道阿姐很厉害,阿姐过的很好,这就足够了。姐弟叁个总不能个个倒霉,一个死,一个半死不活,好歹还有林泌,她想,林泌活得肆意张扬,走了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风景,算是替她和林着活过了。 一桩心愿终于了结,心里骤然轻松了不少,这种轻松不是那种大石头搬开似的畅快,既无爽利,亦无愉快可言,似乎只是一种骤然之间的抽离感,提醒着她,一件心心念念的事情结束了,至于未来还能有什么事让她牵挂,阿狸却是迷茫而麻木的。 我会斩断你所有多余的情感。阿狸忽然想到魔尊说过的这句话,他真的做到了,且这一次,他显然比之前聪明的多,毕竟,实现愿望也是消灭愿望的一种方式。 就在此时,晴朗的天空,却毫无预兆的飘起了细雨。 一滴润软的雨丝飘在阿狸的嘴唇上,又轻又甜,阿狸眯起眼睛,真好啊,她很久没见过下雨了。 魔尊悄无声息的支起一个结界,将两人周围的雨滴都弹开。 阿狸于是瞬间觉得无趣,她扯了一下他的衣袂,“我不想要结界。” 魔尊一眨眼,那透明的结界又完全消失了。 阿狸撇下魔尊,怔怔地走到雨中,她尽力地仰起头,想看清那些雨滴的来处,真奇怪,很多稀松平常的事情,都是在完全失去以后才能明白它们的珍贵之处,比如能够品尝食物的味道,能够看到晴朗的天空,能够让微风吹起衣袂,或者能够在下雨时,缓缓踱步在小巷里。 雨下的并不大,一层一层渐渐使她衣物潮湿,鬓角的碎发也贴在脸上,银色的雨丝降临到大地,化作一条直线,是降落到肌肤上的流星。 此时,她心中前所未有的放空,似乎一切困扰她的现实,魔尊也好,孩子也好,都凭空消失了,白茫茫空无一物,天地间再无半点伤心事。 她闭上眼睛,轻轻勾起一个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 魔尊眼看着阿狸的灵魂,那些本已经停滞的裂纹瞬间疯长,只一瞬,金色的裂纹就已经完全布满了她的灵魂,她仿佛一个将碎未碎的瓷娃娃,手指只要一戳,就能瞬间崩裂成千万碎片,四散飞舞,融入到天地之中。 那一瞬间,心里某一个角落,残存的清醒声音告诉魔尊,他留不住她了。 到底为什么?震悚填满了他的心,他已经尽力去实现她的心愿了啊!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好起来呢? “阿狸!!!”他大声唤她,将她的思绪从漂浮的臆想中拉出来,阿狸回过神,看着魔尊也在雨中,双眼中尽是惊慌,紧紧攥着她的手。 只短短一瞬,居然仿佛很多年没见过他一般,有一种重逢的释然。 “你怎么了?慌什么?”她竟冲他悠悠一笑,仿佛他是个什么故人似的。 “阿狸,阿狸……”魔尊紧紧抱住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即使是这样抱着她,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肩头,心中的慌乱依然没有丝毫的缓解。“阿狸,你别走好吗?你要待在我身边啊……” “我不走,我陪着你的……”她柔软的身体任由他双臂裹得越来越紧,声音闷闷的。 不,不是这样的,你自己都不明白,我就要留不住你了。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快想出办法来! 蓦地,魔尊紧紧握住阿狸的双肩,将她从自己怀中捞出,强迫她和自己对视,“阿狸,你是不是很羡慕林泌,羡慕她有异能,是不是?” 他问的又急又快,热切的看着她,阿狸感到这问题莫名其妙,但却还是如实点点头,“是。” “你不用羡慕她,你听我说,你我已经结魄,所以,我所拥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有,你是魔界至高无上的王妃,我将我拥有的资质也复制给了你,只是你还未进行修炼,只要你愿意修习,总有一天会成为和我比肩的存在。” 阿狸眸中的光微微一闪,却又迅速黯淡下去,和他比肩的存在,这句话确实非常诱人,她不就是因为实在太弱,才被他玩弄于股掌,毫无还手之力么?可转念一想,吃一堑长一智,这可能又是什么戏耍她的手段罢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告诉她这件事,但想来,目的也绝不会是教她拥有力量。 “你不信?”魔尊双眸含冰,看来他在她这里信誉实在堪忧,“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他也仰起头,看了看这纷飞的雨丝。 “你的力量虽未觉醒,但仍可以做很多事,比如——你可以让这雨停下来。” 他是在说笑么?阿狸瞪大了眼睛,又听见魔尊在她耳边轻轻言语,“魔道之法,本质是对地脉力量的运用,你和我一样拥有地脉,你也是魔道的主宰,不要想着怎么去调动力量,要想着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东西,只要你想发生,世界的运行就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改变。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只要你想,真正去想,改变就会发生。 阿狸看着这雨,她其实并没有特别想让雨停下来,但是如果真如魔尊所说,她倒是希望做另一件事。 她伸出双手,我想…… 刹那间,她自己能感受到,魔力从身体各处源源不断的涌出,四散到周围被雨幕包围的空间。 在她周身,那些下坠的雨珠纷纷刹住,悬停在半空中,成了一颗颗透明的圆润宝石,光滑的弧面反射出无数阿狸的身影,阿狸本就只是浅尝辄止的一试,并未意料到真的可行,从未体验过的奇妙喜悦使她如同第一次摆弄拨浪鼓一般的孩童一样,展露出天真无邪的笑颜,这一笑,魔力松懈,雨珠失去了控制,又哗啦啦撒了她一身。 “好玩么?”没预料到阿狸的让雨停下来是这么一个停法,魔尊问得不露声色。 “嗯。”阿狸一顿,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那你想修炼吗?” ……—— 下章准备久违的吃个肉嘻嘻嘻 -- 引诱(微H) 自从修炼以来,阿狸再没能成功的引发魔力。仿佛她的天赋,在第一次引发魔力时就消耗殆尽似的。 “我说了很多遍,魔道之法,如风吹水,自然成纹,你功利心太重,这是无法引发的关键所在。” 魔尊紧皱眉头,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厉,被他那么一瞪,阿狸仿佛又回到了六七岁时的童年时光,被鬓须银白的古板老先生训斥一般,瑟缩羞愧的低下了头。 是啊,怎么练了这么久,一点成效都没有,再没有在雨中那日魔力涌出身体的感觉。难道他是在骗她吗?阿狸冥思苦想,又觉得不像,她练的不顺这件事,魔尊似乎比她还着急,他时常围着她,一遍一遍给她示范—— 他将金色回路围绕在手中,空气被分隔开,产生了鱼鳞一样的波纹。 “看明白了吗?”魔尊又问,这句话,这些天他大概每天都问上十多次。 阿狸犹豫着,还是摇摇头,他到底想让她看明白什么啊,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见? “啧!”魔尊不耐的瞥她,“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这不是明明白白摆就在你眼前吗?” “……我知道在我眼前,但是我就是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了啊,这事就是自然而然的……” 又是一轮无效的对话。很显然,他不是个好老师,阿狸也不是个好学生。 终于有一天,两人都再也无法忍受这毫无进展的修炼,魔尊斜乜阿狸两眼,目光逐渐落到她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上。 就在阿狸还不明所以之时,他盯着她的双眼,慢条斯理的褪下自己的长袍。 “咱们来换个法子。” 他步步紧逼,高大健硕的赤裸身体直将阿狸往墙角胁迫,硕大粗壮的性器半伏在腿间,已经渐渐开始抬头,蓄势待发。 阿狸难以置信的仰头看他,自从结魄以后,两人再没有亲近过,他对她发过誓的啊,再也不强迫她,现在又是为什么? 魔尊的手已经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钢铁一样的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腰,因她细微的挣扎,性器和衣料相互磨擦,双腿间的性器一瞬间硬得发疼,他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不想要,就推开我。用你自己的力量。” 含着一口水似的,那声音暧昧又淫靡,双臂也裹她裹得越来越紧,硬邦邦的性器直往她柔软的大腿上戳。 自然而然,自然而然……如同反复念什么魔咒一般,阿狸试图把力量聚集到手心去推他肌肉分明的胸膛,然而魔尊企图侵犯她的动作是那样的强硬逼真,记忆中那些恐怖的片段涌上脑海,魔力没涌出来,她的眼泪倒是先飙出几滴。 “哭什么?”他大手拭掉那眼泪,声音仍是威严的,“只要你想,魔力便会引发。如果没有引发,只能说明你不想。还是说……其实你也想要我?” 听了这话,阿狸更羞愤难当,耳朵尖都泛出莹红,两个小手攥成粉拳,只卯足了劲,往他胸膛上打去。 真是不痛不痒,魔尊嘴角勾起,单手攥住她两个细白的手腕,另一手缓缓抚摸她隆起的腹部。 “你这么打可没用,想想看,要是我得手,这孩子大概也是保不住的。” 阴恻恻的,他不是在说笑,他是真的想要侵犯她,且他也并不想要这个孩子。阿狸心中震悚,周身僵直冰冷,她咽下口水,因骤然的恐惧而大脑一片空白。 思玉又在她肚子里翻滚着不安起来,她的万分惊惧顺着经脉一路传递到阿狸心里。 她不许任何人伤她的孩子,哪怕是这孩子的父亲也不可以。 “我才不想要你呢!”她怒叱,那一瞬间,阿狸自己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双手掌心一热,猛地向魔尊胸前推去,不可思议的,他竟真的被她推开,向后趔趄了两步,鎏金的双瞳中闪出刹那间的错愕。 阿狸胸膛剧烈的起伏,还未从那一推中回过神来,她震惊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又怔然看向魔尊,只见他胸口处,两个发红的掌印,魔尊也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胸膛,那印记便瞬间消失了。 原来她也可以伤到他。 “不错。”他微微点头,语气淡淡的,下垂的睫毛遮住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狸惊魂未定,脱口而出,“你疯了?为了这么一件事,难道想害死自己的孩子吗?” “她是和我同阶的恶魔,在你身体里就像扎根一样,死不了的。” “可你说过再不强迫我。” “刚才是做戏。” “你……”阿狸哑口无言,他的解释必然无法让她满意,可待她想责怪他几句时,又发觉确实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可责怪的地方。她终于憋红了小脸,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你真的不可理喻!” 魔尊无声地一笑,双眼轻描淡写地俯视她,又指了指自己胯间依然挺直的性器,“阿狸,我真的很想要你,可以吗?” “不行!”她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他疯了吗?他那话儿,以往恨不得将她捅穿似的,如今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怎么能干那种事? “你放心,我有分寸,绝不会伤到孩子。” “那也不行!”阿狸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怎么就讨价还价起来,他不明白拒绝是什么意思吗? 片刻。 “阿狸,我请求你,帮帮我,真的很难受。”他声音低沉下去,呼气粗重,热烈的看着她,眼神能把她整个点燃一般,大手牵起她的手,一路引着,往那胯间的凶器上抚去。 掌心被烫的一抖,圆硕的龟头结实坚韧的触感,提醒着阿狸曾经被这东西凌辱的往事,她心中羞愤交加,恨不得以头抢地,可饱受调教的阴户处,却隐隐一热,渗出一点水意来。 “你如今修炼魔道,与我结合,绝对事半功倍,大有裨益。”他在她耳边细细吹气,如同蛇吐着信子一般,恐吓着她也引诱着她。 --------------- 高铁上悄咪咪更一章,害怕别人看到,不敢写太露骨,下章吃肥肉。 -- 鱼水(H) “你也想要的,但你不说,你从来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魔尊炙热的手心顺着隆起的小腹下滑,不轻不重的捏了阿狸一把,怀里的人一缩,浑身僵直起来。 他双眼燃烧起欲火,温热而密实的吻顺着羊脂玉一般的颈间向阿狸肩头滑去。 “我……我才不想。”阿狸被吻的一声闷哼,眼眶又红了一圈,魔尊轻笑一声,鼻息的热气喷在她圆润的肩头,“对,你不想……你就当好心帮帮我,我不肏你。” 魔尊箍住她的腰,忙不迭胡乱扯去她衣物,粗糙的指尖着火一般抚摸她娇嫩柔软的身体,滚烫的亲吻吮吸恨不得直接将她吞下去,他使劲浑身解数撩拨阿狸的情欲,很快,阿狸便在理智与粘稠的欲望中挣扎,一寸一寸沦陷。 魔尊弯了弯唇,还没等阿狸适应,便伸手将她按倒在卧榻上,极具侵略性的压上去,湿滑柔韧的舌头卷住她鲜嫩的丁香小舌,勾缠吮吸。 “够了……够了”她被吻的喘息不匀,支着手便要推开他,魔尊一手掌握住她莹白饱满的雪乳,细细端详,浅粉的乳尖因他的注视而挺立,“好像长大了一点,是怀孕的原因么?” “我说了够了!”阿狸奋力一挣,浑身发抖,又哪里挣得开?魔尊身形一顿,忽然俯下身去,???细细闻她双乳间淡淡的奶香味儿。 “我说过的,只要你想,就可以推开我。如果你推不开,只能说明你不想。”他一口含住她的乳,敏感的乳头被撕咬搅弄,如同是什么美味珍馐被啃咬一般,刺痛和酥麻从胸前一波波的荡开,阿狸头晕目眩,倒吸一口凉气,私处开始不受控的羞怯的抽缩,从小腹往下,全身的肌肤紧绷绷的。 他胯间的硬物已经因为兴奋而微微弹跳,肉棒上盘绕着微凸的血管和青筋,两个沉甸甸的精囊坠在下方,散发着雄性的气息。 阿狸被这侵略感十足的场景刺激到了,只觉眼睛一灼,又回想起曾倍受凌辱的时光,她抗拒的别过头去,不想再看他第二眼。 不看就不看吧。魔尊按下心中的不满,索性捏着她的腰,将她翻过身去,使她趴在床塌上,为避免压着肚子,又在她胸前垫了两个枕头,将她整个人垫高起来。这么一通折腾,他心里仍觉得不快,灵机一动,扯下一块床帏,不由分说的蒙住了她的眼睛。 “你做什么?”阿狸眼前一黑,心中更增惊惧。 “你不想看我,那就别看了。”他在她耳边热热的吹气,嘴角泄出一丝笑意,语气万分促狭。 视线被遮蔽,阿狸不由一颤,紧紧抱住怀里的枕头,魔尊嘴角一讥,也不说话,两只大手覆在她浑圆挺翘的臀瓣上,揉捏搓弄,那滚烫硕大的巨物,便冲着紧闭的两腿之间挤去。 阿狸被那物的温度烫的惊哼一声,魔尊嘲弄的一笑,“怕什么,说了不肏你。”他巨物缓缓插入腿缝,柱身毫不留情的刮过被淫水浸泡的润泽花瓣,因肉棒的极缓慢的反复磨擦,淫水被沟的一路流到股间,整个大腿内侧娇软的肌肤,一片黏滑的光泽。 “阿狸流了好多水……腿也好棒。”魔尊加快抽插的动作,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阿狸浑身战栗,难堪得心胸发紧。视觉被完全遮蔽后,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下体,无法忽视的触感让她难以自持的后仰起脖颈。魔尊似乎是故意的,每次插入腿缝时,圆硕上翘的龟头都会刮过羞怯的小阴蒂,细细碾磨几下,直到那里被刺激到充血,挺立着如同一颗石榴一般,她压抑不住,逐渐发出颤抖的呻吟声。 魔尊狠狠一刺,这一次,他上翘的角度使圆润的顶端戳到了穴口,敏感的穴口立刻畏惧又期待的收缩起来,吮吸含住硕大的柱身,阿狸惶急的一喘,魔尊也闷哼一声,艰难的调整角度,克制着肉棒不要插进去。 “你下面在亲我。”他长吁出一口气,随即言语揶揄她,阿狸气的发抖,抱着枕头的双臂裹的更紧了,“……你能不能快点……”她小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发闷,见她这样,魔尊也不在说了,他下方的肉具已然硬得发痛,充血的快要爆炸一般,他并紧她的双腿,肉棒在她双腿之间,摁着肥嫩的阴唇,高速的抽插起来。 阿狸的低吟声被枕头吸收,只有粉粉的手指脚趾难受的蜷缩在一起。 魔尊本性中的暴戾被激活,再也难以忍耐,每一次肉棒滑过穴口的时候,那销魂的小洞都在引诱他狠狠插进去,但他不能食言,除非…… 思量到此,他一手绕到前方,五指拨弄挑逗阿狸的阴户,她早已湿的厉害,不用他怎么费劲揉捏,掌心便都是湿润的银丝。 “别弄了,别再弄了……” 阿狸最怕魔尊用手指玩弄她,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了,粗糙的指腹每一次都极有技巧的抚弄过她最迫切希望被触碰的地方,一直不间断的将她推向情欲的高点。 穴口被肉棒不停的磨擦,阴户又被手指玩弄,眼前的黑暗遮蔽了视觉也渐渐遮蔽了羞耻心,阿狸呻吟出声,身体如同被拨弄的琴弦一般荡漾起来。 “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有分寸,不会伤到你。”魔尊两指分开嫩滑的阴唇,指尖探入那窄小的穴口,阿狸,阿狸,他不住唤她的名字,渴望得到她一点回应。 “……长生……啊……”阿狸声若蚊鸣,情欲的漩涡将她卷入疯狂的深渊,在这里,理智已经完全边缘化。 魔尊心中一震,双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又很快消散,骤变成狂喜。一块坚硬冰冷的磐石,终于被他挪动了那么一寸,他嘴唇翕动,双唇缓缓覆在她后颈,阿狸,谢谢你,他在心里轻轻说。 硕大的龟头狠狠挤入小穴,熟悉的紧握感让他头皮发麻,喉咙里咕噜一声,他强忍住贯穿她的欲望,只敢将那粗长的性器缓缓挤入一小半,缓慢而极有力量的抽插起来,越来越快,但一直极为克制的没有深入,一旦顶到深处的软肉,就立刻刹住动作。 小穴里潮湿润滑,肉感的内壁,紧致的软肉,艰难的吞吐着肉棒,鲜嫩的小穴仿佛吃到了什么美味一般,不断地疯狂绞紧,一股极炙热的暖流在下体出喷涌喷涌而出,快感裹挟了阿狸,仿佛天河倒泻,汹涌而至,又仿佛流星一点烁白,骤滑过夜空,又仿佛身骑骏马,在暴雨中疾行,身体与风,与雨撞击,痛感与快感交加,令她忘记这世间迷茫与困惑的一切,只觉说不出的痛快。 “啊……”如带电的长鞭笞打着身体,阿狸攀上情欲的顶点,浑身肌肉酸软无力,体内奔涌的血液在一瞬间到达最狂热的高峰,瞬间的高潮榨取了她全身力气,流出的香汗是炙热的,呼吸也是热烘烘的。 魔尊腰眼一麻,最后的理智强迫自己硬抽出性器,浓稠的白浊射在阿狸的腿上,又多又腥,一路蜿蜒着流到床上。 他将她身子翻正,扯下眼罩,魇足的亲吻她水朦朦的眼睑。 阿狸喘息着,脑海中一片空白,还不等说出什么话,便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魔尊紧抱着她,依然兴奋得难以入眠,他手覆在她肚子上,骤然觉得,那里面的那只小鬼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伽蓝说的对,这孩子是一剂解药,只要他拿住了这孩子,阿狸就会在他身边。 对未来的种种设想及渴望让他愈发难耐,他要好好栽培这孩子,用最短的时间,让她成为叁界之中最强的魔女,甚至比他还要强大,他不要再当王了,他要将王冠和王座都传给这孩子,他要让她站在他肩膀上,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真神,杀尽那些伪神和他们的信徒,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他要带着阿狸离开魔界,到人间,回荆州去,回到他们一起生活的那件小院子,永远的相互依偎在一起。 ------- 最后一炮 喜欢HE的现在可以停了。后几章是BE结局。 -- 礼物 黑暗中,魔尊辗转难眠,他本就不需要睡眠,一直强制自己睡觉,只是为了能抱着熟睡的阿狸而已,如今,小小的她软软的伏在他怀里,恬静的小脸上,是放松安逸的神情。 这很好,他想。他常常看不明白她的心思,也常常做错事,说错话,都怪她真的太弱小了,只轻轻一摆弄,她就受很多伤。可这羸弱的人又偏偏有宁折不弯的性格,把所有受过的伤,打碎了咽到肚子里去,直到整个人从内部崩溃,四分五裂,让他束手无策。她就是这样固执,有她自己的一套规矩,不会因为他是小乞丐就嫌恶他,自然也不会因为他是王就爱慕他。 往事不可追……魔尊怜爱地看着阿狸睡梦中不设防的神态,踏实地枕着他肩膀的小脑袋,他从前总想让她宣之于口,如今才明白,一个女子倚靠着他的睡姿,胜过人世间的千言万语。 魔尊支着手臂,半躺在床上,阿狸睡觉时呼吸很轻,她鬓边一缕碎发飘到了口鼻处,随着呼吸在空气中颤抖,看的他心里一痒,不由伸出一根手指,替她拨弄开那缕碎发,挽到耳后去。 黑暗中,他又探查了一番阿狸的灵魂,那些裂纹还是存在,但是似乎比之前要浅了一些,这结果仍旧不能让他放心,她碎掉的风险还是很大。 要督促她修炼魔道心法才行。只要她成了魔…… 魔尊突然感觉到视线,低垂的鎏金双瞳睁开,往阿狸的肚子上看去。 思玉。 她在观察他,阿狸肚子里的小恶魔,在观察她的父亲。 魔尊将掌心轻轻覆上去,说起来,是他欠这孩子一个人情,那么,就送她一件礼物吧。 *** 阿狸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叁竿了。 自从他们一起去看乌镇看林泌,回到魔界以后,魔尊就改变了魔界的天空,使朱红滴血的苍穹变成和人间一般的蓝天,也有云,也有太阳,会刮起风,偶尔,也会下雨或者下雪。 你不是喜欢下雨吗?阿狸记得魔尊这么说,此时此刻,她躺在床上,暖阳照在眼睑上,让她恍惚的神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人间还是在魔界。 她转过头往身侧一看,魔尊并不在,这可极为少见。 慢吞吞的下床,梳洗打扮,穿戴整齐,阿狸静坐在窗前,拿出一本话本子,没头没尾的看了起来——他从人间给她弄了好多这种解闷的书,仿佛是给笼子里的金丝雀投食。 “阿狸!”魔尊大步流星,推门进了寝殿,这一声唤让阿狸听出些颇为兴奋的意味,这也是少见的,魔尊极少将情绪如此外露。 还没等她问发生了什么事,魔尊已经冲到她眼前,嘴角弯弯,轻轻抿着。 “我准备了一件东西,送给我们的孩子。” 他摊开手掌,手心处是一个指甲盖大的叁角形透明薄片,看起来像一小片冰,又很像一片鱼鳞,阿狸不解其意,“你再好好看看。”魔尊催她,阿狸运起微薄的魔力,细细一瞧,只见那冰片微微闪着莹蓝色光,不似俗物。 “这是一面盾。”魔尊揭晓了答案,“是叁界之中最强的防御法宝,它能够抵御和消解所有攻击,就连我想要穿透它,都得废一番工夫,这是我亲自为我们的孩子打造的法宝,能保护她不受世间任何侵害。” “你打造的?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时辰前,我去了一趟东海,去找龙族。这盾需要些很特殊的材料,只有龙族皇室身上才有,不过运气不错,东海龙族的叁皇子今日正好成年,我割了他的龙角,掀了他身上最硬的两片龙鳞……”???龙角和龙鳞是龙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幼年龙成年那一天,这两处会达到这条龙一生之中最好的硬度和韧度,是叁界中无价的瑰宝。 “你去杀龙了?”阿狸大惊失色。 “没有,他们主动给我的。”魔尊云淡风轻,这也不算说谎,他心想,他只不过是对东海龙王说,如果不愿意给,今日就灭了他们全族,年迈的龙王因此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 阿狸心下依然惊惧,但她还是相信了魔尊的说法,毕竟杀龙这件事太超出她的认知,她不愿意相信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去伤害别人的孩子。 “阿狸,我需要你做一件事。”一点点不快迅速被魔尊抛到脑后,“这枚盾现在已经非常强大,我刚才已经命令我座下所有法柱为它附魔,只要再加上我和你的附魔,它就是叁界之中最强的防御法器。” “可我不知道怎么附魔……”阿狸犹豫着,这事听起来像一件好事,都是为了保护思玉,可她总觉得隐隐异样。 “很简单,我示范给你看,只要你将你对这孩子的祝福和期待表达出来就可以了。” 魔尊将盾紧握在掌心,“吾儿思玉,你将是叁界之中最强大的魔女,你将展开无敌的征伐,教你的敌人都惨死丧命,愿这枚盾忠诚的保护你。” 叁角形的冰片闪烁出耀眼的金光,过了好一阵,才渐渐归于平淡。 阿狸接过这枚小小的盾,它很冰,质地像一块古玉,她犹豫了一会,攥紧了它,缓缓开口,“思玉,我希望……我希望你幸福、快乐。最重要的是,希望你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束缚,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魔尊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 —————— 会是一个有点开放性质的Be,???有那么一丢丢希望,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会写一个支线He番外 -- 古神的低语(4000) 刚入了夜,庭院中升起冷雾,倒有些冷了,阿狸和璧月奴在院中饮酒,魔尊近日对她放宽了不少,只要她不离开魔界,去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也逐渐不再管,可这其实也并无很多分别,阿狸想,魔界中发生的事,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就连那冷风吹落了几片树叶,他都一清二楚,就算他人不在她身边,也如无形的网一般,从四面八方环绕着她。 白雾深处,两人絮絮闲聊,璧月奴满脸期待与爱怜,绞着手,想要去摸阿狸隆得高高的肚子,又无端害怕起来,阿狸见状,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 璧月奴手轻得像羽毛,她两眼放光,流露出笑意,“这是快生了罢,思玉,你好呀,我是璧月奴,你可以叫我月姨。” 阿狸的肚子滚了两下,“她喜欢你,”她对璧月奴笑道。 璧月奴闻言,更是眉开眼笑,五百年前,她作为人类惨死,灵魂化为朝生暮死的怨灵,是魔尊将她转化成恶魔,但也因人类怨灵的本质,她无法像其他魔女一样生育,璧月奴抚摸着阿狸的肚子,又为她高兴,又隐隐嫉妒。 “渡鸦,他怎么样了?”???阿狸犹豫再叁,还是询问道。 “他回魔兽沼泽去了,和他的族人们在一起,你不用担心,他很好,说到底,渡鸦大人的翅膀才是他的武器,一只脚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璧月奴敛起笑意,深深看阿狸一眼,她这话本是想宽慰阿狸,可阿狸闻言,表情依然笼着一层愁绪,她遂立刻转化话题,故作轻松地揶揄道,“别说别人了,你呢?我看御尊这几个月心情不错,有一天我说错了话,他竟也没有罚我,我猜,是某些人终于开窍,放下过去,愿意回头了。” 阿狸神情一顿,片刻,才缓缓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什么都没放下,只是有些事,只能自己默默收起来,不能说,也不能想,只是不能忘记罢了。世上人人皆有苦衷和难处,就连他,竟也不能例外,是我无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既然这样,我便至少希望他好过一些。” 璧月奴半晌无言,阿狸拥有她难以想象的品质,她像一个蝼蚁一般苟活的时候,就能拼命去保护比她强大得多的神魔,如今,她明明被困,可她微小的人类的心竟能去怜悯一个存在了亿万年的至尊神明,她能真切的记住他给她的伤痛,但也能同时对他报有仁慈之心,这两者,在璧月奴看来,完全难以共存,但它们确实是在阿狸身上奇妙地融合成了一体。 他不得不爱她。璧月奴想,他若是不爱她,反而才是咄咄怪事。 璧月奴微微一笑,又问阿狸有没有给将出生的孩子准备些什么,虎头的小帽子,小鞋子,有没有缝起来? 阿狸一怔,这倒问住她了,她还什么都没做,这孩子就快要出生了,但并不是她无心准备,实在是被其他事绊住了手脚,“我从怀了思玉开始,就一直修炼魔道心经,他一直督促我修炼,实在没有闲暇时间做这些……” 璧月奴震悚,她一把抓住阿狸的手腕,确实感觉到了魔力回路,五雷轰顶一般,璧月奴如坠深渊,只觉全身发冷,冰寒刺骨,她眼前一黑—— “阿璧,你怎么了?”阿狸只见璧月奴陡然脸色煞白,怔怔坐着,她狐疑的推搡了她一下,璧月奴这才如梦处醒一般,眼睛一转,悠悠的看向阿狸。 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飘起细细的雪,璧月奴素手接住一片雪花,打量着阿狸,“有意思,他为了你,改变了魔界的天空。” 这句话没头没尾,阿狸一愣,随即觉得不对劲,璧月奴提起魔尊,向来是尊称,且魔界的改变她早就知晓,阿狸偷偷运起魔力,向璧月奴身上探去。 璧月奴手指一拨,轻巧的挡开她的探查,“竟还敢用魔力……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阿璧,你是谁?”阿狸下意识捂住肚子,警惕地扶着石桌站起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告诉你真相,我还能帮你。”璧月奴淡淡道。 阿狸心里生出几分恐惧,这事十分蹊跷,魔界全境都在魔尊掌控之下,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且她与魔尊有结魄印的联系,可以相互感应,有一次她在庭院中摘花被刺扎了手,魔尊都能瞬间出现在她身边,可璧月奴突然被附身,徒生如此变故,他竟然没有出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附身的人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然使魔尊不能感应到她。 是伽蓝吗?阿狸想起,伽蓝有着和魔尊一般的探查能力,也有躲避魔尊的法子。 “别胡思乱想了,你并不认识我,而我的时间也不多,这次只是来告诉你一些事,一些魔界之王向你隐藏的事,比如,他为什么让你修炼魔道。”那人语气极为平淡,说话时完全没有任何起伏。 “为什么?”阿狸缓缓后退几步,她不能相信这人,既然这人有足以匹敌魔尊的探查力,那必然实力远远在她之上,她只能先顺着她的意思说话,拖延时间,以免她突然出手,伤了思玉。 那人微微歪头,依旧面无表情,似乎看出了阿狸的意图,“我不会伤你,也不会伤你的孩子。你听我说便好。” “人类,是不能修炼魔道的,也不能成魔。这是天道自然的法律。” 阿狸凝眉,这人是在说笑吗?她所占据的那具身体的主人,就是人类化成的恶魔啊。 “你想错了。璧月奴并不是从人类入魔,她是先作为人类死去,她的仇恨和怨念使她的灵魂化成怨灵,魔界之王转化的是怨灵,并不是人类。” “人类如果贸然修炼魔道,只有一个下场,就是在入魔的瞬间,七窍断绝,肉体崩裂,灵魂湮灭,你修为尚浅,还未修到魔道第七层,因此还未真正入魔,所以你现在,还算是个完整的人类。” “不可能,”阿狸下意识反驳,“他不会想让我死。” “魔界之王确实没想让你死,事实上,你也无法死去。你已经和魔界之王结魄,只要他存在,你的灵魂就不会湮灭,所以,这里就出现了一个矛盾,如果一个拥有不灭灵魂的人类,开始修炼魔道,那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你确实会入魔,但你却不会完全的变成魔女,你会变成一个,半人半魔的怪物,你的人类肉体会承受不住这冲突,不停的崩解,但我猜,魔界之王也会不停的使用魔力让你的肉体同时修复,所以,你会一直承受着肉体崩裂又修复的痛苦,但又因你有不灭的灵魂,因此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狸微微战栗起来,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去相信一个陌生的闯入者,可很多事,她确实一无所知,无知让她无法质疑,也无法反驳,她心下一番思量,“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但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他做这些,就是为了折磨我?” “当然不是,这是他最后的法子了。”那人的眼神骤然锋利,“魔界之王的双瞳中,封印着魔界恶魔们赖以存在的契约,这契约关系到魔界的所有生灵,也正是这份契约的存在,使魔界之王能够支配魔界中任何一个生灵,只要他运用起契约,魔界众生就如同被他指挥的傀儡一般,会完全的服从,且这种服从,并不仅仅是行动上,更是会发自内心的拥护他,爱戴他,将他的意志作为自己的意志。” “不对,”阿狸道,“我知道契约的存在,但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恶魔违背魔尊意志的事,契约并没有你说的这么强大。” “你是指,渡鸦的事?”那人微微勾唇,“渡鸦确实做了违背魔界之王意志的事,但这是因为,魔界之王其实很少真正运用契约,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契约力都是很弱的,魔界众生,也都是再按照自主意愿行动,但,如果你入了魔,那么,你的灵魂也就在他双眼中契约支配的范围内,如果这个时候,他再对你运用契约,你可以想象一下,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阿狸扶着肚子,又缓缓坐下去,雪下的更大了,落在肌肤上,分不清到底雪花冷,还是她的身体更冷。 “你知道的,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你,让你全心全意的深爱他,身心都离不开他,且你完全察觉不到丝毫的异样,你会认为,就是你自己自愿爱上了他,甚至连身体崩裂的痛苦,你也能为了这爱承担下去。”当然,他也可以支配她,使她的灵魂裂纹修复。 “他一直都是这样,想想他对你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阿狸只觉齿冷,她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为什么,每次都是在她对他的心思有一点点回旋时,便亲手将她的希望击得粉碎,她还以为他已经有所改变……是啊,他是魔界至尊,想要改变他的想法,谈何容易?她不想相信,但既往的事实由不得她不信。 多可笑,她还以为,等孩子生下来,他们叁个就这样彼此依靠着活下去,她想起魔尊对她说过的话,发过的誓,他确实没“强迫”她,他只是蒙蔽了她,他手段多,和她地位悬殊,又学聪明了很多,不再是硬囚禁着侵犯,而是无声无息的布局,暗中摆布她,真是高招,教人不得不佩服,她又怎么能察觉! 阿狸只觉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粘稠的血顺着尖尖的下巴滑到月白色的衣上,鲜红的一大摊,触目惊心。 “好孩子。”那人伸出手,眼神中无限的怜悯,轻轻的抚摸她的发,“我可以帮你,让你自由。让你像你所希望的那样,去一切你想去的地方,做一切你想做的事,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束缚。” “为什么帮我?”阿狸怔怔看着她,还没等她听到什么回应,只觉眼前一黑,她陷入熟睡一般,软软倒在石桌上。 “因为,你出生的那一天,我很开心。”古神冰冷的手指轻抚过她脸庞,悠远声音又如同一阵烟一般,轻轻散去了。 *** 大雪。 阿狸一袭白衣,拖着沉重的身子,孑然一身,在雪中彳亍。 她胸前的衣襟早已被鲜血浸湿润,一滴一滴暗红的血,从七窍不住的往下流,点在近一尺厚的雪上,如同白宣纸上绽放开了红花,那蜿蜒着的红花跟随着她跌跌撞撞的脚印,漫无目的的向远方延伸。 雪下的好大,让她模糊的双眼更辨不清方向,寝殿在哪儿,她看不清了,身体的疼痛让她不敢呼吸,突然,她猛地一咳,又是一大滩血,失血过多让她脚下一软,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身体一扭,仰面翻倒在地上。 还好,没压到思玉。 浸着血的白衣,阿狸瀑布一样的黑发,白色,红色,黑色。在雪地中铺陈开来, 她似死了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半睁的眼睛,才能觉察出还有一口气,阿狸怔怔看着落雪的天空,她从未从这个视角看过雪,仿佛东风吹落的樱花,纷纷扬扬,点在她脸上,唇瓣上,似乎有神明在天空中默默俯视着她,这一刻,她同时感受到茫然和清醒。 颤抖着手,阿狸从颈间掏出那枚双鱼玉环。 之前,他将这枚原属于寄羽的玉环还给了她,这是唯一一件,她自己拥有的东西。 她在魔尊赶到之前晕了过去。 —— 应该还有3章所有完结 -- XROúгOUщú。℃ом 礼物(二) 魔尊的震怒席卷了整个魔界,就连极东之地,万丈冰面下的生灵都因这威压惴惴不安。 他审了很多人,璧月奴,伽蓝,当时可能在场的婢女,甚至巨树漂浮的灵,然而一无所获,他们都是无辜的,没人知道,王妃在和璧月奴在庭院中小坐后,一个人回寝殿的这短短一段路上发生了什么。 亿万年来的第一次,除了愤怒,还有一丝恐惧在他心中蔓延,身为掌控魔界全境的王,他竟然不知道是谁从背后偷袭了他的妻子,那一掌打的很重,虽然阿狸拥有不灭的灵魂,可她仍是人类的肉身,掌力击碎了她的心脉,让她像一个破娃娃一样倒在雪地里。魔尊用魔力修复了她的肉体,理应无恙,可她醒来以后,依然不停的咯血。 魔尊的敌人多如牛毛,可他们都无法如这般无声无息地潜入魔界,让他无法发觉,能做到这件事的,叁界之中除了他自己,还有另外叁个人。 伽蓝当时就在他身边,古神已经陷入沉睡,那么,就剩下天帝了。 鎏金双瞳中,怒气如火舌一般跳突出来,他握紧双拳,青筋贲张,此仇不报,枉为魔王!卑劣的伪神,不敢面对他,竟去伤害她的妻子,要不是古神阻拦,他早应在两万年之前那次讨伐中就杀了他…… “咳咳……”阿狸转醒,苍白的手臂枯枝一样往外伸,魔尊立刻紧紧握住那双小小的手,很冷,很软,仿佛是那树梢上的孤叶,风一大,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阿狸……”魔尊柔声唤她,半俯在床前。 她冲他微笑,冰冷的手艰难地去摸他的脸,魔尊将她的手心覆在自己的脸上,怎么这么冷,曾经她的眼泪是热的,能让他恶魔的心都跟着热起来,如今却是冷的,谁也暖不了她。 “我……我要……”阿狸的视线瞥到床头那边,魔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想给她,却又拗不过她执着的眼神。 他扶她勉强坐起来,让她身子靠着自己的胸膛,把那花花绿绿的半成品递给她。 “少弄一会儿罢,你这身子受不住的,还是要多休息。” 阿狸接过针线,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她恨不得在清醒的每时每分,都专注的做这件事。 鞋面已经勉强绣好了,她看着,仍觉得不太满意,感觉这老虎眼睛似乎不够有神,可她眼睛视物已经很勉强,这些天,能完整的绣出虎头的样子,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今天要做里子,她想,给小婴儿做鞋,白绢做里子是最好的,又软又绵,还吸汗,她要让她的孩子以后穿着这双鞋走在路上,脚底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 这是她作为母亲,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魔尊从背后环着她,她呼吸的时候胸腔发出啸鸣声,在人间,这是人类心肺受重创后的将死之兆。 为什么?他不明白,他无数次探查了她的身体,明明已经完全修复了,他甚至再次用自己的血,可她丝毫没有好转,一天比一天病的更重。 阿狸左手捏起白绢,右手挑针,她穿针很慢,每一下,都摸索很久,做上一小会儿,就要停下来凝神歇息,魔尊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苍白的指尖,连呼出的气,都是羸弱苍白的。 他想起过去,很远又不远的过去,在荆州的小屋里,她在油灯下给他缝补旧衣,那时,她是鲜活生动的,活儿干的飞快,生命力从她粗糙的指尖蓬勃的溢出,如今,她的手指没有茧,那样精致细嫩,却是行将就木,毫无生机。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魔尊抱她抱的更紧,发生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原来被他所爱,是一件倒霉的事。 “你看看……”阿狸展平那花样给他瞧,“小老虎的胡须旁边加一朵花,是不是更好看?” 汹涌的悲伤郁结在他的胸膛,满的就快爆炸,他恨这一切,恨自己,恨偷袭的天帝,也恨阿狸,为什么她这么淡然,他想摇着她的肩膀质问她,为什么被偷袭的时候不躲开?为什么受伤了不呼唤他?是不是故意做针线活累垮自己?是不是以为肉体死了就能摆脱他所以很高兴? 魔尊强忍住了,他只是伸出手,把那精心绣好的花样揉成一团,“别做了!”他低吼,“你现在修养最重要,只要身子好起来,以后想做多少做多少,这会儿熬什么神!” 阿狸抿嘴一笑,“好吧,我只是想给我们的孩子一个礼物,就像你那样。”她轻叹一声,把那揉皱的花样铺平收好,又躺下去,“那你陪着我罢。” 魔尊也躺下去,两人抱在一起。 这世间大部分的生离死别都是突然发生的,那一瞬间,震撼大于悲伤,悲痛会在往后的时间慢慢显现。而也有一种分离,发生的很缓慢,双方都知道就要背离彼此,慢慢走远了,脚步的方向不会变换,但不能阻碍离人的双眼,一步叁回头,这种悲伤被拉的很漫长,如影随形。 她是那风筝,要随着风往天空上去,而他徒劳拉着线,就是不想放手。 他真的留不住她了。 “阿姐……”魔尊亲吻阿狸的发顶,“别走好吗?陪着我……” “长生——”阿狸抱住他,眼泪浸湿了他的衣领。 她不是不想陪着他,而是她明白,一旦留下来,她就再也不是她自己了。 他们似乎永远找不到那个微妙的平衡,魔尊永远在试图操控她,一次又一次,不到完全掌控,他是绝不会罢手的,而阿狸柔软的外表里裹着一个坚硬的内核,是她吞下无数粗砺的苦难,凝结出的一颗小小的珍珠,那是她的珍宝,也是她的底线。 -- XROúгOUщú。℃ом 新生(二更)【上部 魔界的帝姬出生时,孟春二月,草长莺飞。 魔尊在产房外徘徊了一秒,还是硬闯了进去,璧月奴和普吉春在帮忙接生,她们还从人间请了接生婆婆,毕竟人类生产和魔女生产还是大有区别,人类生产,孕妇承担着巨大的生命风险,而魔女生产,多数时候轻轻松松,和禽类下个蛋没什么区别。 阿狸身体太弱了,骨盆还没打开,这孩子又很强大,急吼吼往外冲,想见父亲和母亲,弄得她痛苦万分,魔尊握住阿狸的手,不停的渡魔力过去,想减轻她的痛。 “御尊。”璧月奴犹豫着提醒,“您还是不要渡魔力了,您的力量和帝姬的力量对冲,她在王妃肚子里挣扎起来了。” “该死的小恶魔!”魔尊咬牙切齿,黄金双瞳隔着阿狸的肚皮怒视小魔女,“你最好乖一点,安安静静出来,再闹,我就把你挖出来撕碎。” 强烈的威压让在场所有恶魔均是一抖,思玉也静下来,不再乱动了。 阿狸额头汗涔涔的,她握住魔尊的手,勉强言语,“你别吓到孩子了……” ……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一声尖锐的啼哭,那红红的,皱巴巴一团的小人从母亲的产道里钻出来,璧月奴立刻接过,给孩子裹上襁褓,魔尊顾不上看新生儿,只大步走到床前,万分小心的扶起阿狸羸弱的身体。 “阿狸,你怎么样?”他握住她手腕,开始探查起来,还好,身子的损伤没有加重,但是灵魂……魔尊甚至不愿意细看,她自受伤以来就不再修习魔道心经,灵魂自然也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这次生产,似乎裂纹又加重了些。 “我还好,我想……看看孩子……”阿狸气喘吁吁,眼睛直往璧月奴怀里那一小团襁褓瞟去。 魔尊回过头,这才发现璧月奴和普吉春,两人抱着思玉,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御尊,这……”两人齐齐跪下,将思玉小心捧起,递给魔尊。 魔尊接过来,像接一块木头似的无比别扭,阿狸也赶忙凑过去,只见一个脸上仍沾着血痂的新生女婴,面孔皱巴巴的,看不出什么容貌,眼睛半睁,那双眼缝里透出黄金的眸光,与魔尊如出一辙,但是—— 她在低低的啼哭,眼泪从那鎏金的双眸中不停的滑落下来。 恶魔是不会流泪的。 她是一个人类。一个流淌着恶魔的血的人类。 思玉扑腾着双臂,哭叫着,要母亲抱抱,阿狸接过她,紧搂在怀里,看了又看,亲了又亲,爱不释手,这是她的血亲,靠她自己生出来的家人,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遗产……思玉逐渐不哭了,这怀抱和她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温暖,她笑了。 魔尊怔怔的,仍未从思玉的身份中缓过神来,怎么会?他想,人魔生子,已经是他修改魔道的结果,而流着恶魔之血的人类,更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存在,她虽有恶魔的力量,但本质是个脆弱的人类,她不会像恶魔一样长生不老,她会生老病死,寿命最多也就一百年…… 胡思乱想着,阿狸胳膊肘轻轻推他,“长生,你也抱一抱。” 魔尊犹豫的接过,他不会抱,只会双手箍着襁褓,将思玉举起来,思玉离了温暖的怀抱,嘴一撇,又要哭,可举起她的男人眼睛散发出的光震慑住她,她明白了,这强大的恶魔是她父亲,也是她的君王,她得听从他的命令,他不许她哭,她就不能哭。 “你要抱着才行,像这样……”阿狸看得着急,摆弄魔尊的胳膊,摆成一个婴儿可以蜷缩进去的港湾。让思玉躺进去。 思玉这才又笑起来,她伸出手,去摸父亲的脸。 婴儿的肌肤和魔尊接触的瞬间,血缘的纽带带来的奇异的过电感,随着魔力回路遍布全身,魔尊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在这一瞬,他才真正发觉,真正意识到,他有一个孩子了,是她和阿狸的孩子,是两个人血脉缠绕的产物。过去的十个月,他每每看到她隆得高高的肚子,总感觉里面是个肉球或者别的什么物件,并没有血脉相连的实感,谁知道,竟这么钻出一个流着他的血的小人来。 “她很喜欢你……”阿狸欣慰的一笑。 魔尊颇不自然的“嗯”了一声,“我感觉到了,”他补充,小孩子真奇怪,一生下来,就爱戴他,喜欢他,不用契约束缚,也没有任何条件,只因他是她的父亲,可他做什么了?他想,他什么也没为她做,竟也能得到这份感情吗? “那你喜欢她吗?”阿狸又问。 这让他怎么回答?谁会喜欢一个刚见面的恶魔?真是莫名其妙,魔尊想说实话,可看到阿狸热切的眼神,又咽下去,“嗯……不讨厌罢。” 阿狸扑的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她的眼神渐渐淡下去,又轻轻握住他的手,“长生,好好教养我们的孩子。”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魔尊还未感觉到什么异样,他被他怀里扑腾着的,思玉莲藕一样的双臂吸引了注意力,“阿狸,你看,她鼻子长得很像你呢……” 他转过头去,那苍白瘦弱的女人,心力耗尽,油尽灯枯,静静的半倚着,沉睡了一样,嘴角还勾着一丝淡笑。 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他伸出手去,“阿狸?”他轻轻推她。 她身子一抖,就在那一刹那,布满裂纹的灵魂再也支撑不住,从那些可怖的缝隙中透出金光,从内部四散崩裂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像是夏日的河边,成群飞舞的点点萤火虫,魔尊慢了一步,他张开结界,只网罗住了一小部分灵魂碎片,它们中的大部分,在碎裂崩解的瞬间,就飞出了魔宫,离开了魔界,去广阔的天地间,落到叁界之中任何细小的角落。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蓦地,思玉大哭起来,涕泗横流,短短的四肢在空中挣扎,也想去抓那些碎片,但是它们穿过了她笨拙的指缝,她一个也没抓住。 魔尊的呼吸粗重起来,产房里外,神魔们已经跪成一片。 他瞪大了眼睛,环视着四周,感觉空间仿佛在螺旋状地扭曲,一切都那么怪异,陌生,为什么他们都跪着?都不敢抬头看他,为什么?好安静,只有思玉在尖锐地嚎啕大哭,哭的人心烦意乱,想干脆一掌把她拍成肉酱。 心口的封印骤然剧烈绞动起来,多少道封印啊,他数不清,好像每一道,都在尽全力的绞死他,总之,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为什么?他又困惑了,深深的一呼一吸,呼吸很稳,他明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啊,你看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挥手就灭世,他明明是个冷静自持的王啊,六万年了,他做的不好吗?可那该死的封印为什么一直缠着他?一直!一直!一直!缠着他!痛死了! 双眼炙热,目眦欲裂,眼球像要跳出来一样,好烫,他伸手往脸上一抹,干的,没有眼泪,也是,神魔又不会流泪,神魔没有人类那么脆弱,人类才会哭,因为它们弱,他很强大,他是魔界至尊,他是最强的,什么都伤不到他。 别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可笑。 他在心里鄙视起她来,成了魔界王妃又怎样,终究是个渺小的人类,永远学不聪明,她不知道吗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力量,他要一片一片的把她找回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一片也不漏,把她重新聚起来,又聚成完整的样子,给她塑一个肉身,把灵魂放进去,然后嘲笑她,讥讽她,你看,没什么用的,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床头,崭新的虎头鞋像两个小粽子,针脚细密可见,他捏起那一双小小的鞋,收在自己怀里,这么好的针线活,给思玉穿,可惜了,她懂个什么?她只会哭,他要自己收起来。 魔尊横抱起阿狸的身体,头也不回,大步走出了产房,思玉还在床上蹬着腿儿哭泣,璧月奴见了万分心疼,抱起她来,替阿狸柔声安慰。 这一年,阿狸二十一—— 荆棘王冠(上部)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