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花蝴蝶》 分卷阅读1 内容简介: 1990s,港岛,公主复仇记。 是谁毁珪破璧,又谁把旧事重提。 “情愿死在她手里,是这一生最浪漫决意。” Tips:没有处,有狗血,全盘恶人。 罗曼史 Chapter 01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09337 Chapter 01 1993年12月29日,农历十一月十七,弥陀诞辰,宝莲禅寺天坛大佛举行开光仪式。 历时十二年的全球最大一尊户外青铜佛像终于宣告落成。 当天大屿山惠风和畅,冬日里的艳阳晴天,本港常年捐献香火的名人皆有出席随喜,场面好不盛大。 时间拨回一年前,1992年同日,港岛已经接连阴雨许久,霉气郁结难散,满城气氛吊诡。再加上耶诞日凌晨发生在庙街的“阿婆聚众自杀案”引发灵异谣言甚嚣尘上,这种鬼天气外面人少车少,路边商铺吊着最后一口气般营业,任风雨拍打着店门。 苏绮却迎难直上,只是叫不到一辆的士肯载她,司机听她说出口地点都要骂句“夭寿”,里程太远,雨又下得邪,跑那么远不值当,连连摆手开走。 看不出来是中午的十二点一刻,汤伯不知道从哪借了辆濒临淘汰的五十铃皮卡,苏绮亲自开车,缓慢稳当,过红磡海底隧道,最后停在了中环码头外,包船直奔离岛。 远处可见年中刚开始修建的大桥,连接青衣。 她要冒雨上大屿山宝莲禅寺,目光平静,也坚定执拗。 那年的农历十一月十七其实早已过去。 苏绮选定次年的弥陀诞辰,暗衬的好日子,为死去之人上炷香。又照例奉上亲手用心所抄《地藏经》一本,这次新增了份《华严经》,禅师合十后颔首接过,不问缘由。 她跪在正殿蒲团时,愧怍满心涛天罪孽开篇,每一个死去的人的名字都刻在心里,不敢求谅解。 只求阳间人做些尽心事,愿他们阴间路好走,来世不碰头。 下山路上,昂坪雨势渐小,大概是地广人稀眼界开阔的原因,庙街挤挤窄窄徒显压抑。 雨后泥草气息清新,苏绮不禁觉得此处适合隐居,但说到养老,还是要住浅水湾太平山,离岛算什么选择,葵青都已经够偏,除非你打算出家做姑子。 有钱人不做姑子。 回到庙街已经天黑彻底,灯火稀稀两两,还有来不及撤退的小雨点随意落下,隐约听得到拐角处阿诗和恩客打情骂俏撕扯价钱的声音,也染上几分电影的昏黄色彩。 想着今日大概率无法开张,苏绮先上楼回住处洗澡,水已经连温热都算不上,有些凉。 她在等一个大主顾亲自上门。 不知他今日会不会来。 最好别来。 想事情的原因动作迟缓,也不过十多分钟,她刚穿好外衣,阿诗就来敲门借用淋浴间,两人十分熟络。 “这么快?” “针尖大小,深水埗的保险员,趁大雨背着家主婆出来偷食,无趣。”阿诗脱着衣服,空出一只手的大拇指比在小指节上,语气嘲讽。 苏绮笑笑,头发擦到半准备出门,“把门带上,我回店里了。” “OK。” 这栋频临淘汰的隔断楼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历史,每层大部分的墙都早被掏空,改成了更经济实惠的格子间,公用浴室。苏绮也是今年才开始租这间带卫浴的单屋,生活水平已经不知道提升了多少。 她骨子里还有残留的娇气与矜贵,这些年庙街把她洗刷得越来越面目全非也不够,所剩无几,就还是有剩。 阿诗外冷内热,同她有些怪物似的相同,再加上算是苏绮到庙街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少不了蹭些方便。苏绮并不在意,眼下只觉得从脚底开始蔓延至上的潮湿感却仍有余留,像是把人粘住。 可惜天生煞星不会顺她心意。 临近十点钟,雨彻底歇住,庙街的红火时间到,陆续开始上人,目之所及大片的商贩和站街女。苏绮正穿得轻薄在路边洗车,倒不是不冷,只是那种潮湿大过寒冷,穿少些会好受很多。 汤伯系着围裙,手还提着锅铲匆匆跑过来。 “阿绮,你门前好多死衰仔,快回去看看。” 苏绮拿一张半干不干的毛巾擦手,想着是否就是她等的那个人,26号打发掉他派来的跑腿,如今过去三天,差不多。 “南街何时少过衰仔?你快回去,阿昌做不好事,汤师奶又要怪罪你。” “最近雨下得邪,差佬都不愿揽事,我让阿昌call他朋友啊,你一个……” 苏绮忙不迭地制止,想到阿昌的瘦猴身型,只能玩玩嘴而已,“安心,是找我看事的客户,大主顾。” 那是苏绮第一次面对面地见过唐允。 不论是本土戏曲还是外国戏剧,爱情故事中男女主人公初见的场景总是有些宿命感的“终于”。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只是其中的情份大不相同。 在两边一众发色斑斓的马仔映衬下,他理黑而短的寸头,五官刀笔刻画,和投射过来的目光一样深。 怀里挂着个穿得比苏绮还少的靓女,庙街常年电压不稳,低瓦数的黄灯泡在阴天里更加暗淡,她看不清唐允从女人腋下穿过的手是不是正握在那处笼起。 色胚一个。 唐允同样审视眼前穿过男人堆的女人,额间系了条缎面头巾,搭在脸颊一侧,有些怪异的美艳。柔生生的面庞,看起来像是娇养出来的,却挂着冷和傲的神色,别样勾人。 视线正扫过肩颈向下,苏绮却拿了墙边挂着的暗色宽袍穿上,仙人道袍一般,身形曲线俱被遮掩,他还没来得及看,暗骂小气。 “苏仙姑?”他率先开口,“弘社唐允。” 话音落下,廉价塑料打火机歘的一声擦亮,点燃指间香烟。唐允偏过头,刻意把第一缕烟吹在怀中女人的脸上,女声娇媚着嗔他,涂着艳红指甲的手半探进衫尾,苏绮自然看不到她指腹暗示性地摩挲男人腰胯肌肉,手感绝佳。 她冷漠开口,“麻烦让无关人士出去。” 人太多,乌烟瘴气,最坏风水。 从唐允吸第一口烟开始,空间不大的屋内已经飘满烟丝,她若是不抽烟,定早已经呛到狼狈咳嗽。 分卷阅读2 唐允看着眼睛被刺激得发红泛泪的女人,觉得她好敏感,嗤笑了声挥挥手,挤在周围的古惑仔乌压压地退了出去,恶龙爪牙一般盘踞在门口。 两人面对面坐下,隔半米宽的一张桌,离得近了苏绮才发觉他身上好大酒气。 “八字。” “你不就是想见我?我人都来了,还要什么八字。” 三天前,唐允派人找上苏绮,开门见山让她看事——推算郑婆死前行踪,证明唐允清白。 郑婆是唐允母亲唐太的奶娘,年纪已经很大,照顾唐太半辈子未曾离身。唐允年轻,看不上这个唠叨的老东西,几次喝醉酒后受不住,说过气话要送她去见阎王。 而郑婆离奇死亡,唐太难免想到唐允身上,她当初生孩子落下过病,近些年笃信玄学,还有些越老越活回去的势态,任性非常。 唐允听手下提议,找师父做法,让唐太消了对自己的嫌疑。 苏绮眼下强忍住冷笑,他生得靓是事实,但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想多了。” 身后墙壁正中挂着的风水罗盘有些歪了,苏绮起身过去挪正,唐允目之所及便是宽大长袍遮住的背影,她是个高妹,头小小一只,比例极佳。明明住油尖旺,开口一副深水湾的气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又命令他,“趁早回去问问你阿妈,拿到郑婆八字再来找我。” 唐允低声咒骂她是“老姑婆”,烟灰落在皮夹克上,不甚在意地拂下去,“苏仙姑,打个商量。” 苏绮从罗盘移开视线,回过头去,“说说看。” “你只要同我老妈讲,算到郑婆甘愿自杀,大金牛少不了你。” 他没夹烟的那只手比了个数字,笑得有些邪,苏绮看得到眼前人身上有血光,心知肚明他不是善类,有些出神。 弘社太子爷出手实在阔气,不知道她要算多少卦才赚得到。 “八字。”又回到最初的要求。 “我叼……”他撑着桌子起身,脏话讲一半又气极反笑地忍回去。 苏绮以为人要走,正打算上前送客,就看他动作自然地把烟灰掸到她放在桌面上的一张淡蓝色琉璃碟里。 那蓝色澄澈,落了段烟灰像是蒙尘,看得苏绮心里一堵——那绝不是烟灰碟,琉璃属土,她摆在这旺自己的。 说什么人多乱她风水,最后作恶的就是眼前这个恶棍。 “太子爷,你最近会有灾啊。” 唐允刚走没两步,烦躁回头,看着站在那晦暗不明处眼神幽幽的人,心里有些别扭。明明看那张脸应该是招人疼的妹妹仔,怎么说话做事就像个老姑婆。 “算郑婆要用八字,算我就不用?你消遣我啊,苏仙姑。” 他根本不知她叫什么,还是手下告诉姓苏,深水埗油尖旺这片有名的风水师,人生得靓,一双眼又毒,再加上年轻,灵气名气都大得很。 “你带的那个女仔曾是八佰伴的售货员,最近跟了你之后辞了工作,可惜你两个命数不和,她不止吸你精气,还会堵你财路,奉劝你早断早好。” 诚然她说得神乎其神,唐允并不相信,鬼知道刚刚那个女人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苏绮诓他也不可知。 “那我多谢你啊,把你全家都谢过。” “不必,我全家只剩我一个,谢我就好。” 酒劲上来,他犹豫到底要不要回去问郑婆八字,上流的风水师父都和唐太互有往来,他现在还没完全话事,那些人精才不会为了他去编谎。 若不是这个原因,他也未必愿意亲自来找苏绮。 见他闷声走远,苏绮在后面追了句,“下次不要带这么多人,庙街人多生意旺,卖春最赚钱,古惑仔都不愿在这开火。” 他低声念了句“神婆”,不理跟上来的马仔低声询问,无声逆着人流离开南街。 这是1992年底的香港,1993将要到来。 庙街南北分明,天后庙因自杀案而鲜有的人烟惨淡,苏绮20岁以后再没庆过生日的第五年底,守着一间挂黑匾白字的“舆楼”大隐于市。 庙街以外,弘社统治香港黑帮产业,大佬唐协亭年过半百,转战经商。太子允行事狠辣,大有唐协亭年轻时的风范,却也因年少意气多生差池,前途未卜。 温氏实业有破云之势,独占经济圈鳌头,大公子温谦良归港,众人翘首盼望。 苏绮早关店门,洗干净那张琉璃碟,又重新算了方位摆好,桌上放着廉价玉扣纸,开始抄经。 若是被外人看到都要讶异:不是修道家阴阳五行的风水师父?怎还抄佛经。 她不止抄经,年年还要挑上好日子远赴大屿山,是真真正正的诚心笃信呀。 油尖旺没有佛教徒,只有天生劳碌鬼。 苏绮是独一例外。 * 终于开新文了,主要讲爱恨恩怨,再涉及一些玄学和风水。点点收藏和评论,尽量日更~ Chapter 02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10619 Chapter 02 四天前,西方耶诞日凌晨,全港接连阴天,尚未下起邪雨。庙街两点钟彻底恢复寂静,荒无人烟,四点半环卫提着扫帚返工,于南街北街交汇处的榕树头东面天后庙前发现四具陈尸,皆为上了年纪腹大便便的独身阿婆,本港民生新闻界一片哗然。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知名小报拍摄到未来得及处理的现场,四位阿婆各占东西南北一方位,面对围坐,周身是无数药瓶铝版,系吞药自杀。 但因死相诡异,且四人并无联系,小报言辞之间染上灵媒色彩,一周内卖得好红火。 西九龙重案组连夜调查,于次日登报声明,宣布此案为自杀,并无任何他杀可能。再加上四位阿婆没有子女,此案便了结得迅速。 人群之中谣言四起,大多挂靠玄学之说,毕竟整座城已经许久没见阳光,宣布结案那日又开始降大雨,实属怪异。 有说当日圣诞,西方黑弥撒等邪教传教,选择祭品示威;又有说是港岛连日阴天,恶鬼横行索人性命,因此四阿婆行踪诡异,集体自杀。 郑婆是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位。 唐太唐郑敏仪出身豪门,因生母去世得早,奶妈郑婆算得上半个亲人,再加上半辈子花在照顾唐太身上, 分卷阅读3 无儿无女,孤寡伶仃。 唐太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去收敛尸体,人死得邪,赶紧选个风水好的公墓安葬才是上策。又有报社拍到唐太戴着墨镜亲临法事现场,面容憔悴。 殊不知她还能中气十足地把唐允一通训斥。 郑婆自杀前一晚,唐允醉酒,也不知碰没碰更过格的东西,对着老太婆骂了几句。唐协亭深夜在楼梯上呵斥他收声,唐允便摔门而出,醉驾到维港沿岸。 那夜他还乘醉理了头发,剃成了如今这个扎手长度,像是刚从赤柱监狱里放出来的飞仔,只差眉心一道疤。 又是深夜回到别墅,虽然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他把车倒入车库的时候还是撞上了墙。低声咒骂了句,任车子斜着卡在车库里,下车上楼。 二楼小客厅,唐协亭裹着睡袍,坐在单人沙发上吸一支雪茄,眼神矍铄。 “爸。” “告诉过你几多次,喝酒不要开车,我和你老妈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您少咒我。”随手把车钥匙塞进口袋,唐允靠在楼梯上,“她不信我,已经认死我逼她奶妈,我到底是不是亲生?” 唐协亭不答,显然是有要紧事知会他,“好生在家醒酒,明晚同我出去吃饭。” 看他身上的汗衫夹克,唐协亭忍不住皱眉,低骂“核突”,又命令他“明日穿正经些”。 “对方是谁?” “至臻,温氏实业温至臻。” 30号晚,唐允还没拿到郑婆八字,穿西装打领带,随盛装的唐协亭和唐太到饭店会温至臻一家。 唐协亭和温至臻俨然多年老友,唐太温太也笑语盈盈地寒暄起来,唐允便把目光给了温至臻身旁的人。 温氏大公子——温谦良。 同样是Armani西装,同样是黑色,同样相仿的年纪,却一眼分得清出身。 唐家涉黑,唐允自带痞气,你说他刚当街斩了位上流人士抢来的西装也未尝不可。但不怪他啦,唐协亭眼里一样有杀气,后天就到1993年,黑道大佬也早就开始筹谋做生意、开公司、搞投资,披着绅士外衣的流氓还是绅士。 温家祖父是本港知名的温开麟爵士,温谦良满身贵气,举手投足都是冷淡礼节,一张脸如同春风拂面时常挂笑,微微颔首同唐允打招呼都像是施舍。唐允总觉得他身上这股气息自己在哪见过,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深水湾的气味。 温至臻温谦良住深水湾,唐协亭这几年也住深水湾,唐允钟意在外面浪,尚且没有染上。 “小唐先生,你好。” “温大公子,久仰。” 席间推杯换盏,温谦良还夸他耳朵上戴的黑钻耳钉好靓,唐允皮笑肉不笑,频频用手松领带。 只需要熬这一餐酒,明日唐协亭和唐太就要到万佛寺斋戒三日,他便是脱了桎梏的鸟,揸车载妹跑遍全港,再劲不过。 唐太不大理会唐允,他便把郑婆八字抛诸脑后,找苏绮看事似乎不过一时兴起。 更是忘记了那句“太子爷,你最近有灾啊”的论断。 那天那个大波靓妹是唐允新欢,记不得叫凯琳还是梓琳,在唐协亭投资的酒吧里扭着小腰晃来晃去,他正值兴头就上手了,还不到一周。 跨年夜,唐允遇灾。 苏绮谶言应验。 他脸上挂彩,庙街今夜热闹翻倍,四处都是人挤人,唐允穿过三三两两卖春买春的男女,直奔苏绮那间小小铺面。 店里空无一人,一眼望得到头的几平米地盘,被她用挡板辟出来了个逼仄里间,门口正上方新挂了只金铃,唐允一米八七的个子扭头错开,还是碰出了声响。 他掀开那条洗得褪色的帘子,苏绮一头长发直而顺滑,侧脸有些神色不明,坐在那盯住小小一方电视机看得认真——她还有闲情逸致看TVB,他刚刚差点被人一刀插进心口。 余光瞟到来人,没等招呼,人已经坐在了唯二的另一张椅上,苏绮不知从哪变出来条细长头巾,手指娴熟地三两下系在额间,黄黄一条,颜色像家里摆的金桔树。 唐允觉得她怪,时髦靓女喜欢戴宽条套头款发带不假,她这样打扮的倒是算得上独一份。 “你师父传你风水学神功,还赠你祖传头巾?几十年不洗,才有通天灵力。” 不理他刻意嘲讽,苏绮依旧盯住电视屏,不错过任何看点。 “出门左拐上楼,三楼东侧第一间,邵师爷跌打馆,活血化淤。” 唐允冷哼,牵动着脸侧那块紫红色淤青作痛。 “苏仙姑好犀利一张嘴,算我有灾,我必有灾。” 见她不理,他也不气,长臂一挥拿过她放在桌面上的那盒万宝路,点燃吸上,“凯琳……我忘记唤凯琳还是梓琳,她前男友发癫,不要命一样执刀袭击我。脸上这块不是被他所打,阿正那个白痴,帮我挡刀一张拳还乱甩。” “也不知是否是算男友,她看我床上更劲便非要跟我,同我有什么干系。戴眼镜的死扑街,白斩鸡成精……” 苏绮冷声打断,“郑婆八字要来了?” “我要你妈嗨。”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得用力,“真当自己是神婆?算我有灾中的不假,你说她吸我精血堵我财路,我现在有得是钱,你下次换个蒙啊,仙姑。” “你急什么。” 头次见人着急衰话应验。 苏绮用余光白他一眼,神色中还有些不耐烦的小性子,略显娇态。 她今日没穿那宽大长袍,向下看过去好细的腰,胸前黑发掩映着圆鼓鼓一团,白嫩细腕挂着只玉镯,唐允喉咙微动,难免精虫上脑。 他扭头也看向电视,手指着黑裙和刘青云站在一起的靓女干巴巴开口:“你两个好像。” 她却立刻关了电视机,起身准备出去。 “太子爷,我今夜打算早些收铺,你若是没拿到郑婆八字,就请回。” 他也起身,狭窄空间里向前不过半步就把苏绮逼到墙边,背靠冰凉架子。苏绮闻得到他那股淡淡烟草下的香水味,看起来被袭击之前还在女人堆里,皱眉扭头错开。 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味道,唐允低声在她耳边道破发现。 “苏仙姑,你喝酒上工。” 她晚饭同阿诗一起,确实碰了酒。 “不劳你费心,我就是老板。” 他厚重带热的掌已经抚上她腰,隔着一层布料也觉得手感不错,苏绮忍着不耐,暗骂他咸湿,手肘无形抵挡。 分卷阅读4 “仙姑有没有拍拖?” 古惑仔泡妹居然还会先询问对方是否单身,真稀奇,苏绮认为他是在强找话题,若真这么道德,不至于逼急胆小四眼仔都要杀他。 “我丧偶。” 声音更冷几个调,脸上看起来写着“贞洁烈女”四个字,再多三个——“性冷淡”。 她自然知道唐允想看到什么。 男人喜欢女人欲拒还迎,一手明明已经探过他坚硬皮带,抚到胯骨腰线,另一手三分力还要打折扣地推拒,乳罩被解开,满脸勾引着说一句“你急什么”。 她确实想接近唐允不假,同他春宵一度也没什么,但眼下尚且不到适当时机。 怪她不解风情,唐允松手,指腹仿佛还残留她的温度,随便摸了摸头顶。 他人长得靓,哪里受过拒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不想用强,没意义。 正好汤伯提着打包好的濑粉送上门,打破室内尴尬,见苏绮有客,东西送到就跑回去掌勺,他家里有强势师奶,惧内的名声南街皆知。 外面隔着不远的小吃摊人声鼎沸,临近十二点之际,苏绮静静吃一碗汤记濑粉,唐允依旧坐在对面,抽光她小半盒万宝路,谁也不理谁。 那张淡蓝色的琉璃碟上扣着本《易经》,苏绮坚决不准他再往里面掸烟灰。 “好吃吗?”唐允随口问道,打破沉默。 “南街汤记很有名。” 顺着敞开的店门,传来食客懒洋洋醉醺醺地倒计时声音,距离1993年不差十秒。 外面有多热闹,舆楼就有多冷清,庙街写满拥挤,对坐的两个人各有各的心间荒芜。倒计时结束,苏绮吃光最后一口,连青菜都不剩。 唐允语气玩味,情感不明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她道出自己全名:“苏绮。” “苏绮。” “新年快乐。” 93年已到,也再没拖沓的意义,唐允起身闪人,脑袋里回想着车停在了哪。 “欠你半盒烟,我若是当真应验财路被堵,再来还你。” 他没回头,亦没收到回话,骂她孤僻老姑婆,大步离开。 等到人没了影子,苏绮立在门口,今夜无风,金铃都不作响。不顾周遭喧闹,她望着被破楼挡住的半轮明月,喃喃自语。 “宝珊,你们好吗?” 从未想过,人生中会有这样一次跨年,同唐允这个衰人一起。庆幸不是跨世纪,那样意义更加重大,不好,不好。 第六年到了,她的计划终于开始,尚未见血,却已出人命。 Chapter 03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12399 Chapter 03 苏绮那天算到唐允带的女仔是八佰伴售货员并非通灵。 凯琳,暂且算作她唤凯琳,手指上的那种红色甲油是八佰伴的售货小姐们最钟意的颜色,大俗即大雅,每片地盘都有奇怪的摩登时尚,再加上她手腕上的发绳挂着商场的Logo,定然八九不离十。 唐允自然没那个心思去探查一个露水情缘的曾经职业,后来凯琳再也没出现过,阿正从医院出来还试图找过她,但据说人回了元朗,不得而知。 可怜的是她那个四眼仔前男友,被唐允送了进去,是用阿正肩头留了刀疤换来的。他不愿意私了,更不缺赔偿金,倒不是说什么公正,只是想要“文明”泄愤而已。 万佛寺斋戒日过后,唐协亭唐太归家,头一件事便是拿着最新报纸找上大醉酩酊的唐允。 “看看你做的好事,抢人女仔还要送人进监狱,报纸连登两日,就差把你过去吸粉的事情抖出来。太子爷这些年做的事情好犀利啊,迟早要把我气到西天。” 唐允掀了被子蒙住头,埋在松软床褥之间,唐协亭伸手去扯,两人拉锯。 “报社那些家伙三口六面,你也当真。” “你什么德行我不知?” “是是是,唐生唐太都知我,唐生判我抢人女仔,唐太认我杀她阿婆。既然如此当初为何生我出来?反正也是烂人,生生死死都一个样。” 唐协亭一口气上不来,报纸摔到床上转身出门,唐允眯着眼睛靠坐起来,被子落在腰间,漏出半个赤身。 他不依不饶,声音追着唐协亭走。 “我最看不得你穿西装打领带,偏偏现如今还要我也这样,亏心事做太多,逢年过节都要上山拜佛。老豆,反正要一起下地狱的,我晚你几十年,你带着阿妈等等我啊。” “痴仔!”唐协亭气急,“闭嘴!” 唐允下午彻底醒酒后,只叫了阿正,同几个狐朋狗友到飞鹅山兜风,天黑得彻底又去了上环一家茶餐厅吃晚饭。 结账的时候他嘴里叼着根未点的烟,换几张卡刷个遍,磨蹭许久叫了阿正过来,冷冰冰留下句“帮我买单”就出门先走。 阿正在后面大叫“不是吧”,看着账单上的数额好比要割他血肉,几日前刚帮唐允挡刀受伤,如今又要破财,最应该找风水师父看一看的是他。 一路念着“神婆”、“鬼婆”,唐允直奔庙街,见舆楼有客,他就靠在门口,像是守株待兔。 隐约可以听到苏绮嘴里说着什么“风水”、“龙脉”、“旺铺”,手指桌面上的香港地图,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好比军师。 他玩劣心大,一根烟很快抽到底,扔在她店门口的墙角,又抬手摆弄高挂的金铃,叮当作响。 苏绮被烦不过,和坐对面的那位王先生约好下次见面时间,草草结束对话。 唐允进门,靠在墙边无声看她,苏绮拿起茶杯倒掉,明知他盯着自己,好沉得住气。 直到桌面都已经擦干净,唐允开口。 “仙姑好犀利一张嘴。” “多谢,你上次已经夸过。看来如今衰话应验,是否还有钱还我半盒烟?”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健牌香烟扔过去,苏绮只看一眼,挂着些嫌弃地放在了桌角。 “不必还了。” 唐允得到信息,她不吸别的牌子。 厚脸皮地把烟盒又放回口袋,他问道:“刚刚那位找你做什么?” “不方便透露。” 他骂她小气,宛如熟络老友一般坐在她对面,歪着头有些得意地说:“我掐指一算,他在榕树头西面卖光碟,有老婆和 分卷阅读5 一女儿,找你是为了盘下个店面选址,对不对?” 苏绮眼神中有些惊讶,很快压抑下去,唐允又在摸自己扎手的头发,想让它快些长出来,没注意到苏绮的表情。 “你以为我受你传染,也精通这些神神鬼鬼?是阿正找他买《鹿鼎记》,我亲眼看到。” 苏绮转移话题,“太子爷记性好好,可你来找我并不是同我叙旧吧?我们并不相熟。” 他冷哼一声,“我自从年尾见过你,衰事不断,没叫人把你这间铺拆掉已经够仁慈。” “那不如给你自己算一卦,反正郑婆八字也弄不来。” “我听人讲,算八字还要精确到出生时间,那老姑婆活七十几岁无儿无女,谁又会知她几时出生?现在我阿妈跟我老豆两人一起停了我所有的卡,我也没了心情去管她还是否认定人是我杀。” 苏绮沉默,唐允继续说:“人刚死的时候还花了关系去压新闻,葬了之后同我生好大的气,拢共没几天又该shopping就shopping,开店拜佛两不误,谁知道脑袋里装什么古怪。” 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眼睛里却不是那些千千万万衰仔一样暗淡无神,做的事情又再纨绔不过,苏绮看不透他,也摸不准。 “你年纪已经不小,弘社太子,应当大展拳脚。” “嘁,背后讲我咒我的人最钟意叫我太子,你不要再这样叫。” 等他一支烟的时间,苏绮拿捏得很好,她更不能直接说出带有目的性的劝解的话。 “苏仙姑,现如今搞风水的都像你这么靓?你师父还有没有什么女弟子介绍下,总不会再给我惹灾。” 她笑他正经不过两句话便要吹水,娓娓开口:“你们唐家今非昔比,弘隽集团唐协亭常上金融版面头条,庙街小市民都知,上等人又何必同我们混在一起?” “痴线。”唐允起身要走。 苏绮自觉失言,又有些无奈,实在是把握不好怎么同他言语。既要说到他心坎上,又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容易。 她怕他不再来,急忙把人叫住。 “唐允。你命将到帝旺,握紧时机。” “神婆,这一卦我不付钱的。” 苏绮叹了口气,还要重复着告诫自己不要心急,稳住阵脚。 一抬头却发现唐允立在门口顿住,许久未动。 他不过是又想不起来刚刚随手把车停在了哪,苏绮脑袋转动,以为他经济来源被断,没钱叫车回家。 略微犹豫,还是拿了张红杉鱼送到门口给他,安慰自己这叫有舍有得。唐允目光沉沉地盯回去,有些不解。 “借你的,坐的士回家。”她知他家现如今住深水湾,好远的车程。 唐允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两人立在门口,男帅女靓,有些奇怪的般配。 阿诗从楼上下来,手里还系着衣扣,她自然没见过唐允,靠在墙角凉飕飕开腔,打趣苏绮。 “南街何时开始搞男娼?好靓个仔。” “阿绮,有没有盯他是否戴好。” 苏绮耳朵有些红,虽然早已经见过太多声色场面,确定男人走远才伸手去打她,“八婆。” 而唐允痴痴攥着钞票,站在自己那辆红色跑车面前,忍不住摇头发笑。又想到她宛如施舍的举动,团了团那张红衫鱼随意塞进口袋,笑容散去。 他知道,他还会来找她。 他也好奇,她哪来的那份骄傲。 铜锣湾Tree Bar,唐允连开五瓶路易十三,洒满全场。服务生见怪不怪,直到唐协亭结束酒宴顺便来巡店,叫上唐允进了包厢,阿正也被命令等在门口。 “不准再碰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捞女,听到没有?” “那你别停我卡。” 父子俩讨价还价,唐协亭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揉眉头,“阿允,你年纪不小,能否别再同我较劲。” 他今日接连被两个人说年纪不小。 也是,同样二十六的年纪,温谦良已经进公司帮衬温至臻,唐协亭每每见到都好一通羡慕和夸赞,更不想回头看自己不成器的仔。 “不出意外,弘社每月五号码头到货,九号巡铺收利,你现在发达,觉得这些好脏,可我只觉得你生意上的事情更脏。” “爸,我们各管各的,你早点把弘社交我,免得每次到货肥番都像防贼一样盯我,他自己日日吸,我早已经戒断,还要拿出长辈气势压我一头。” 唐协亭溃然叹气,“你知不知多少人在背后盯你?你当我小气不愿给,我若是给,只怕捱不到春节我和你阿妈就要给你收尸。” “她反正也未拿我当回事,人总是要死的,早晚而已。” 在唐协亭怒气上脸的前一秒,唐允赶紧喊停,“好了,你等我下,一起回去。” 唐允出了包厢,阿正刚想跟,就被还没合上的门里面传来的声音叫住,表情有些不大情愿。唐允满不在乎地笑,推了他一下再把人踹进去。 “三爷……” 唐协亭早就说过不准再唤这个称呼,弘社的人总是忘记,眼下把人叫近,又是一脚踹过去,阿正连连改口。 “老板,老板。” “允哥最近好乖的,不该碰的都没碰。” …… 后来开车回家,唐协亭惜命,不准唐允亲自开车,唤了个没喝酒的手下做司机。 路上随口问道:“最近在看风水?准备做什么?” 唐允在心里骂阿正,嘴上囫囵应着,“没想好,再多看看。” “想好了给我讲企划,讲得好才有钱拿。” 说到钱,他靠在椅背,吹着深夜晚风,插袋的手摸到了那张红衫鱼,神色不明。 Chapter 04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14187 Chapter 04 九号,唐允破天荒地起早,到祠堂给关二爷和弘社前辈敬香,态度足够谦卑恭顺。唐协亭站在他斜前方,这两年略微发福,腰身宽了两寸。 唐郑敏仪从祠堂门口过而不入,省去了用早餐,直接出去吃。多少年她同父子俩心照不宣,好像楼上的香火气会传到楼下,倒她胃口。 实则不过是因为出身于本港豪门郑家,骨子里看不起丈夫混黑社会。 庆幸唐协亭懂得未雨绸缪,一九九七将 分卷阅读7 二十岁生日那天深夜,毛姑有些发热,Daddy差司机送她去看医生,家里乱糟无人收拾。随后传来拍门声,丧尽人性的绑匪,粗鄙不堪,嘴里骂着脏话,不知怎撬开的大门,堵在别墅门口,宝珊怕得在哭,她强作镇定…… 心口疼,压着巨石,手指间的烟抖落在地,黑漆漆的水泥面,一层污渍几十年化不开,说不定里面还有哪个压力过大的自残者的血。 苏绮喉咙发哑,总觉得梦回六年前,那个慌乱逼仄又耻辱的夜晚。 “谁?” 敲门声止住。 “唐允。” 他声音平常,依旧是那股不正经的腔调,看起来没经历什么风浪。 她本等他整夜,等到临近三点,此时却不再想开门。 “很晚了,有事明天再来找我。” 冷淡,百分百冷淡。 唐允手指轻点脆弱不堪的门,明知一脚踹开是最干脆解决办法,想到她那张死人一般冷艳的脸挂着高傲,他这次不愿做粗俗人。 “你不开门,我继续敲。” 老房子隔音差,他逼迫一般,又“砸”了几声,诡异的寂静中苏绮只觉得被动扭曲。 下葬封棺时,长钉凿进椁板,她是板、是钉、是里面永不苏醒的人。 他无心之举却步步紧逼,不要干脆利落,要一点点蚕食骨肉灵魂,腐臭已经滋生了,更加煎熬的永远在下一刻的下一分下一秒。 苏绮赶紧开门,唐允得逞。 很浓重的血腥味,她为了省电,一盏灯都没开,月光免费,不用白不用。 唐允习惯黑暗,刚进来就脱掉外套丢在门口,里面的T恤衫染血更严重,亏他今日还穿了身白,下次谨记,收利日要穿黑。 “苏仙姑。”他唤她,漫不经心的语气最撩人,庆幸是苏绮,若是别的女仔早就被勾得丢了魂。 丢了魂在苏绮眼里等同于魂飞魄散,不吉利。 “我竟不知庙街好乱,死衰仔还想杀太子,十几个童子鸡在弥敦道守我,拦我车,痴线一群。他们阿妈没生好,我应当同师奶们谈谈心,提高家教。” 只可惜跑了一个,阿正已经记住那人长相,无妨。 苏绮听他嘲弄的语气,只觉得背后发凉,他身上好多血,是谁的?定然不是唐允的,他活生生在眼前,绝没异常…… 楼下有野狗在斗殴,撕咬几下吼叫几声后散去,唯有声音盘桓在耳道。 唐允走到窗前,已经错过“战局”,便提着衫尾向上轻轻一带,苏绮看得到五指修长,腰胯曲线明显,向上还有腹肌胸肌,一条浅浅的沟,多健美的痕迹,不知道多少女人埋在那里幻想为终身倚靠。 男人光着上身,浑身挂着血腥气息,手执着湿漉漉的一团衫,带笑同苏绮讲话。 “借用洗手间,还需要一只面盆。” 好礼貌的古惑仔。 Chapter 05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15564 Chapter 05 除去洗手间窄窄两平米,苏绮这间房只有小小卧室和囊括客厅、餐厅、厨房多重功能的一块地。 唐允把洗手间的灯打开,门敞着的缘故,又照到外面一寸光亮,苏绮站在那。 像是已经习惯她孤傲话少,他用面盆接水,染血的衫丢在里面红澄澄一团,血腥味变淡变轻,到处萦绕。 “过隧道之前我让阿正去存钱,神神鬼鬼附身一样,不然铜锣湾收的整包钞票都要洒满弥敦道,谁见了不赞我一句散财童子下凡。” “你知不知,他们见情形不好,哭着叫阿妈一样唤差佬。我给他们上江湖第一课,疏通关系要趁早。动刀子真是太原始野蛮,怎么这么多血?” 水接了满盆,他准备端起来放在一边泡着,苏绮冷静地说:“一月天,你现在洗明早未必能……” 话还没讲完,他左手腕分外柔弱,铁制面盆掉落在地上,好大一声响。 隔壁本来就被唐允刚刚的砸门声吵到,如今忍耐值爆表,男人中气十足地吼:“死衰人!冚家铲!几时还不睡!” 唐允看看自己的手腕,再抬头望向苏绮,他同那些后生仔打架的时候被铁棒敲了下手腕,本来没当回事,如今才发现应该是伤到筋骨,使不上力。 苏绮分外难堪,她住这栋楼已经足够降低存在感,更从未因深夜制造噪音而被骂,双颊升温,扭头要进卧室。 唐允脸皮厚,丝毫不觉得什么,他小时候也住过这种房,隔音差嘛,邻里之间吼来吼去再寻常不过。 “你不怕我把你这里洗劫一空?” “我这里一贫如洗,没什么好怕。” 你看,她多冷静。 “苏绮,你知不知我为什么来找你?” “不知。我只知时间太晚应当上床睡觉。” 唐允无谓笑笑,朝她摆摆手,“那就当仙姑行善,收留我一晚,安心,我不是屯门色魔。” 不说还好,一说苏绮进了门便插住门阀,虽然明知挡不住唐允一脚,权当聊胜于无。 唐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找她。 阿正讲,男人都是犯贱生物,越是主动贴上来的越廉价易得,过程好比游戏通关,步步攻略才有获胜喜悦。 当然啦,即便是高洁神女时间长也会索然无味,哪个男人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再换就好。 重要的是过程,过程。 苏绮靠坐在床上许久,拜唐允拍门所赐,她现在好清醒。 曾经的富家小姐,虽然骄傲自负,也有涉世未深而天生的单纯善良。她忍不住想,唐允裸着上身,一夜过去定然会受凉……想法一浮现脑海就忍不住打自己。 傻女,那是唐允,唐协亭独子,他冻死才好。 咬咬牙,拿起床边的烟盒抽出一支,她把贴着大波靓妹写真的贴纸撕下,劣质打火机身有残留胶水黏糊着,歘的一声,寂静深夜听得清楚,室内短暂火光,点燃烟尾。 几乎同时,尾随着她这一声,卧室外也传来打火机响——定是唐允点了支烟。 她静静地吸,手指凉得有些僵硬,眼神发呆。 她听得到他,那他也一定听得到她。 很快门口传来脚步声,苏绮忍不住紧张,老旧的木门在唐允用力扥了两下之后,门阀松动掉落在地上,他推开四十五度的空间,靠 分卷阅读8 在墙边,笑得很不正经。 像恶作剧得逞的小朋友。 男人永远是小朋友。 “对不住。” 毫无诚意的道歉,他盯着抱膝坐在床上抽烟的人,他们都在无声地吸气吐气。唐允今日买烟时随手拿了包万宝路,同她一样。 男人肺活量大过女人,烟蒂被他在墙上按灭,反正是深色水泥,完全看不出来。苏绮多吸几口,文静静按在烟碟里,无声而缓慢。 窗外月光正好,窗内小小方寸天地,念头一起便无处遁形。 唐允喉咙微动,语气认真问她:“要不要kiss?” 他光着上身向她走来,苏绮心知肚明,身下是床,怎可能只是kiss。她不是老姑婆,也不算保守,只有些矫情地认为:今夜不行。 那天时机不对,今夜情绪不好,总找得到借口。 唐允三步算作两步,苏绮急忙起身躲他,人却已经被按住。 他伸手抬她下颌,看她小小一张可怜的脸,临近睡前,终于没再戴头巾,额角有条很伤美感的浅浅疤痕。 原来如此,不妨事,他懂得探寻她美的一面。 那句话怎么写:谁敢说一见钟情与色相无关? 唐允不算一见钟情,也没有情,他就是见色起意,仅此而已。 四瓣唇相碰,一颗心颤抖,唐允熟练地想要探舌掠夺,刚触到她檀口,感受软嫩,还有一丝心灵上自以为是的圣洁,就看到苏绮垂着眸,没有反抗,也并未迎合。 没意义。 他不至于缺女人到强迫的地步。 翻身一栽,倒在她旁边,不算宽敞的床立刻拥挤起来。唐允扯了一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到底是一月天,他又不是钢铁人,身上已经冷起来。 苏绮看他闭眼佯作入睡,伸手隔着被子推了两下,没反应。 他觉得“没意义”,她便是“没办法”,只有一床被子,苏绮不想冻出病,还要看医生。上等人可以随意有头疼脑热,下等人早就丧失资格。 那夜唐允睡得很沉,她甚至怀疑他装样子。 迷糊到窗外放青,合眼的前一秒还在想:家里唯一的刀在外面砧板上,年尾刚磨过,汤伯出手,保证锋利。 他身上的肌肉看起来好硬,但脖颈脆弱,一刀毙命…… 不行,不行,不行…… 苏绮习惯早起,今日赖床,还不是昨夜睡太晚的缘故。 直到被旁边的人从背后覆上,她已经足够小心地只盖住一块被子遮寒,唐允鼻翼呼吸打在她后颈,下面明显感觉得到陌生又威胁的热源在同她探头。 咸湿,下流。 睁眼正要起身,他右手臂探过来一捞,五指攥住她纤细脖颈,人体好脆弱一处。 苏绮全然清醒,不敢轻举妄动,他确认这是个柔弱女人的颈,放下心,转为暗示性地摩挲。 “松开手。” 还没到唐允清醒时间,厌烦她小动作挣扎,转身卷起被子蒙住头,鼻尖仿佛还嗅得到她身上的肥皂香。 苏绮看着自己最后一块被子都被卷走,起床穿衣,洗漱化妆,仿佛步入婚姻坟墓多年的一双人,各不相干。 她动作不轻,吵得唐允心烦,睡不安稳。明明鸠占鹊巢的是他,还要发起床气,满身戾气地啐脏话,苏绮当他发脾气,不觉得是在骂自己。 系好头巾,她站在床边问他:“你几时走?” 他那件染血的衫泡得红透,要不是面盆还得继续用,苏绮绝不会帮他“洗衣服”,用水冲过两次,白衫仍旧有些泛红,衣服彻底毁掉,还是用衣架挂在窗前。 他坐在床上,一只腿撑起,掩饰被子里的生理反应,胡乱抓两下头,“我叫阿正来送衣服,等下给你带上门,行不行?仙姑大人。” 看她面色犹豫,“难不成你家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我翻到?那等等,阿正昨夜带两个女仔玩双飞,不知会不会打晨炮,一人一次算他半小时,怎样也还要……” “劳烦帮我带好门,扭开锁关上就好。” “我住过这种房,不必你教。” 她确实藏了东西在家里,很多整理的资料,她包好严,也放在了一个九十九分安全的地点。 一上午守着铺都出神,害怕唐允去找,但他应该并未觉得自己有任何可疑之处,那便没有动机翻她房屋。 直到将近十二点,太阳高照,弘社太子爷穿了身新衫出现在她铺门口,神色如常,眼睛微微眯着,他憎恨正午艳阳。 中午的庙街确实也很不“庙街”,人很少。 两人坐在汤记的餐位,一人一碗濑粉,唐允又叫了卤水拼盘和卤水豆腐,荤素皆具,同汤伯三两句话混熟,竖大拇指赞他厨艺。 汤伯笑迷了眼,又到后面去忙,苏绮旁观,心想汤伯若是知道眼前故作端正的人是他口中的死衰仔,还笑不笑得出。 唐允看了眼店里的挂钟说:“十一点三刻多些,你知不知我许久没这么早起过?” 本港第一富贵闲人,非他唐允莫属。 上一个有此雅号的还是怡红公子贾宝玉。 她先吃完,很不礼貌地丢下唐允自己,借口还要“看店”,唐允大发慈悲放过她,毕竟吃完还得去见唐协亭。 走在日头正盛的南街上,苏绮想到,唐允刚刚说庙街好似变了个样。 变样了吗,多少年日日夜夜对着这一条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由早到晚困住多少人。 她敢走,就是摸准了唐允那件衫落在她家里。 晚上回到住处,果然,正在窗前迎风飘荡。苏绮任它放在那,走进卧室,小小一张“梳妆台”有些凌乱,是她早上化妆匆忙留下,床上被子也一团凌乱——太子爷怎可能帮你叠被铺床。 带着股狠意抖开被子,吹起了一张纸条,她捡起来看,没意外,唐允留下的手机号,字迹不算丑,但数字没什么参考价值。 折叠后随意放进装首饰的盒子,半月阴雨带来的恶果,廉价项链耳环有些长出了霉斑,她此时不想收拾,扣上盖子隔绝烦恼。 一月下旬,全港一片喜气祥和,四处皆染上春节氛围,尤其老人聚集的地方,庙街同样。 贺岁片《花田喜事》如期于影院上映,张国荣关之琳俊男靓女好相衬,唐允陪个发嗲女仔买了戏票去看,人挤得要死,闹哄哄。 看到马头挂平治车标,他嗤笑一声骂了句痴线,果不其然散场后好多人嘴里念着“平治马”、“好funny”,女仔也变痴仔,为张国荣 分卷阅读9 一张脸发花痴。 苏绮半月未联系唐允,唐允也再没来过南街。 街上满是喜气,她与阿诗同去花墟道,阿诗买了支半米长的腊梅插瓶,还要赠送苏绮一支,口口声声讲“好意头”,她推不过,抱着支梅花傻乎乎,又忍不住露出笑脸。 哪有女子不爱花。 见她买送老人的补品,阿诗问起。 苏绮说:“要去西贡探望姑婆。” 除夕夜天黑,苏绮带身寒气空手而归,老楼上下许多小孩子乱跑,认识苏绮的几个还同她扮嘴甜,叫着“仙姑姊姊”,讲“新年快乐利是拿来”。 她掐那小鬼头脸颊,“仙姑保你学业有成,好过拿利是。” 阿诗手里端着捧瓜子出现在门口,“新年快乐,我以为你要住几日才回。” 苏绮丝毫不乱,从善圆谎,“姑婆家里没地方。” 十二点将近,唐允驾车,载唐协亭和唐太到码头坐船,赴离岛大屿山宝莲禅寺,上新年头香。 离岛地处偏僻,还是有香客特地赶来,车流不少,他们晚到五分钟,许多人等在那。 唐太笃信,唐协亭每年给她买这炷头香都不知要花多少钞票。返回港岛的船上又怪了几句唐允开车毛躁,他早已经习惯,吹着海风不言语。 Chapter 06(上)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17171 Chapter 06(上) 梅花七天换一次水,第二次换水的时候已经枯势明显,阿诗见好些花苞没开忍不住惋惜,汤师奶支招洒些盐在水里,苏绮放弃了。 刚买半月的花瓶空空如也,腊梅蒙尘,仿佛从没存在过。 丢完垃圾,她站在公共电话前犹豫许久,那串数字实际上都已经烂熟于心。 确定他这次不会主动,苏绮咬牙迈出艰难一步。 唐允应声后,听着那边说了句“是我”,怀里发姣的女人立马就没了兴致。他刚起不久,忽略眼下已经十点钟,等下要去鲤鱼门道唐太新开的那间店接她回家,她常坐的那辆车临时送去保养,司机记错日子。 苏绮说:“你那件衫忘记带走。” 唐允笑出声,准备进卧室,示意床上噘嘴的女人也起身,“染血的衣服不能再穿啊,意头差,仙姑这都不知。” “那我扔掉了。” 她在赌气,可从打过这通电话开始,她勾他的心思就已经暴露,那么唐允主导。 “别,你都已经call我,我懂。” 她又沉默,唐允却心情别样好,哼了两声后说:“你在清风街等我,叫的士过隧道就好。” “自己来取。” “你想勾引我已经做到,我让你来你就听话,总之今日你主动,不差这一程。” “我要看店。” “我包你整日的钟。” “咸湿。” “抓紧收铺,别让我等。” 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廉价,坐在的士车上,苏绮如是想。司机正收听电台,信号不大好的缘故有些嘈杂,正如她此刻的脑袋一团混乱。 感情上的事情永远不能以账来计算。 默默安慰自己,同唐允走到哪一步都无妨,怎样走到那一步也没所谓,只要达到目的,达到目的就好。 唐允头回在南街以外见到苏绮。 把庙街比作一条长长油油的牢笼,她不应该在那里,外面日益物欲横流的都市才最衬她,开阔、自由。 手里提那只袋子递过来,唐允不大情愿地接住,随便放在后座,走到副驾位旁护她上车。 任谁都要赞一句gentleman ,只你要忽略他借机抚在苏绮腰间揩油的手。 “去哪?” “观塘。” 车流穿插,他今日开了辆颜色低调的车,苏绮觉得很不符他的审美。 音乐声响起,漫长前奏后她识别出是达明一派的《石头记》。曾经的苏绮扬言绝不听达明一派,但近年来这两人又确实很火,庙街太多流浪歌手在唱,她也认得几首。 以前电台放到达明一派的歌,二十岁的苏绮掩耳扮嫌弃,Childe宠溺着笑,伸手盖住她的手,双重防御。再说一句:下首一定是张国荣啦。 下首果然是张国荣,Childe是神仙,事事灵验。 钟意一个人的时候只要看他眼里便有光闪烁。 如今有的只是黄耀明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哀戚戚。 一心把思绪抛却似虚如真 深院内旧梦复浮沉 一心把生关死结与酒同饮 焉知那笑黡藏泪印 无话到观塘,唐太新店在油塘道和鲤鱼门道交汇处,好位置,四通八达,附近有学校又有游乐场,西饼店生意不会差。 他意外认真地开车,偶尔动动苏绮,快到的时候看了眼手表确定没有迟到,才起劣心地去摸她新剪刘海。 “来见我还换了发型?” 终于没戴头巾,却又有薄薄一层头发遮住额头。 她伸手整理被他弄乱的发丝,“你想多,年前就已换过。” 车子停稳在路边,唐允想到了她额间那条卸了妆后才看得出的疤,指着问道:“怎么弄的?” 嘴巴封胶,她迟迟不张口,唐允开车不系安全带,倾身贴近。苏绮没躲,微微垂眼,任他手指抬到她额头,像是想要触碰。 轻轻一声响,唐允驾驶位的门被从外面打开,西饼店穿工装的服务生很没眼色地迎接他,“少爷,太太让您进去坐。” 苏绮错开头,手贴在他胸前推他,“你没说要见你妈咪。” 唐允心痒痒,捞过她后脑勺就是个无法抗拒的深吻,短暂,但攻陷整个城池。 “在车上等我。” 苏绮舌尖仿佛还品得到他用的漱口水香气,新鲜挂着辛辣,任他下车关门,自己看向窗外,降下两厘米通风。 阴天的观塘,1993的香港,庙街之外,孤舟凫水。 唐太在店里等人。 等的是温大公子温谦良。 “你日日准时用午饭,老豆call我多次,他得空特地赶回家等你一起,你还等温谦良?” 唐太命令橱窗里的服务生夹几样西饼和蛋挞装袋,一份自己带回家,一份给唐允,淡淡答他:“上次同温家打高尔夫,谦良听我讲钟意Heineken 分卷阅读10 Bird,他有拍卖行的朋友入手一幅画,刚打给我说亲自送来。” 打高尔夫,他当然没去。 “那你同我讲一声不就好,我去给你取,你老公在家里等不到人,回头定要怪罪我。” 服务生颔首鞠躬,门口进来着西装的男人对唐太唤了声“阿姨”,唐允动动嘴角,上前同他握手。 “温大少,麻烦你亲自送来。” “顺路而已,没想到小唐先生也在这里。” 温谦良定定看他,唐允今日右耳戴了枚新耳钉,手握得就有些久,干咳一声松开后准备道别。 “要不要送你们一程?听阿姨讲……” “我开了车。”唐允拒绝。 温谦良显然也是客套,没再多说,亲自扶住门陪唐太出去,唐允跟上。 他认为温谦良端着那副温柔躯壳是在作假,还算维持得住表面客套,任温谦良送到自己车旁,路边一前一后听着两辆,距离不远。 唐允今日顾虑唐太,特地开了辆低调的黑色平治,温谦良开的也是,倒像约好一样。 唐太坐后排,看到副驾位的苏绮眉头一皱,有些嫌恶,大概是那一刻所建立的预期太低,确定没有闻到廉价刺鼻的香水味后,冷淡承了苏绮道的那声“阿姨好”,已经是给了天大薄面。 唐允开了车门,温谦良瞥得到一角女人身影,自然看不到正脸,礼貌道别后转身上自己的车,朝不同方向各自开走。 车子里,唐太自然不会给苏绮任何关注,她又不钟意听年轻人流行的歌,未免太过安静。 唐允便对苏绮说:“你看我阿妈新店风水如何?能不能赚到爆。” 唐太这才看她两眼,回问唐允:“你请的师父?亭哥讲你最近有在看风水,我想你是在看人而已。” “她好犀利的,你听听看,比你身边那些挖空心思奉承的老东西诚实得多。”又同苏绮说:“照实讲,别给我丢脸。” 她宛如年纪小小时,被勒令在长辈面前做文艺表演。 回忆了下刚刚那间西饼屋的方位,又联想观塘区环境与风水,谨慎开口。 “油塘道和鲤鱼门道交汇处,四通八达,算得上宝地,开店至今一定来客不断,钞票多多。” 好话唐太日日都听,闻言没什么表情,还有些乏味。 苏绮继续说:“但油塘道没记错的话,盈丽楼那边辟出一条分支,就算不得十全十美的好路。大师建议唐太把新铺开在路口,选的是羊头位,但羊身露了财,再加鲤鱼门下只能捡真龙遗落之食,财运难以久住。” 唐允笑出了声,“我就说那些老东西诓你,只会嘴巴上应承,办事拖沓。” 苏绮说:“观塘这两年修路改路,风水难免乱起来,大师们名声太大顾虑便多,若是我可能会建议唐太选在启田道口,越过鲤鱼门,又临近长龙田,有所依傍,前路开阔。只是那样选址的话,初期不如油塘这边进账大,适宜长久来看。” 唐太若有所思,她也算略懂,自然听得出其中的门道,“那如今是否有办法改?” “等我回去看看本港地图,帮您算一下,再摆个能维持住的五行阵。” 她微微转身看向唐太,露出一张柔生生的面相,长发刘海,淡妆素然,是长辈喜欢的长相,唐太表情缓和许多。 “我同您说些内行,风水阵定要消耗,但大多不及风水师口中所讲那样易耗。选穴时功夫做不到位,后续就有了由头多生事端,不是说您请的师父品行不端,但不论做哪一行,都有算计在其中,最难识别是人心嘛。” 唐郑敏仪头回觉得唐允带的女仔不算低俗。 唐允不喜饮汤,每餐饭又离不开肉,唐太钟意煲汤食素,便没留他在家吃。 苏绮跟他一起下车送唐太进别墅,菲佣迎上来说:“唐生等得心烦,已经饮了杯酒上楼睡午觉。” 唐协亭脾气差,唐太见怪不怪,唐允揽着苏绮开溜,免得触霉头。 她其实来时特地吃过午饭,唐允问她想吃什么,苏绮如实回答,他没再多说,无声开回了清风街。 狡兔三窟,除了唐家别墅,他另外有两处住所,清风街这间是弘隽地产新开盘的一栋公寓楼,他钟意这处地理位置,便时常来住。 夜晚窗前可见璀璨江景,又没有死衰仔揸摩托车吵闹炸街,适合做居所。 仙姑既然吃过午饭,他便带仙姑回家运动消食,多gentleman,多贴心。 苏绮心里骂他会享受,好奢靡,恨意更加明显,阴天的下午,女明星最钟意,不怕晒黑,不惧风雨。 关上门的那一秒,他拽住她双手腕扣在门板上,吻势汹汹。任男人的舌带着欲念佻挞席卷,他是情场老手,轻易就能撩动她的情绪。 苏绮呼吸逐渐加重,唐允一只手便能扣住她双腕,另一只从衣尾钻进,手掌毫无隔膜地触碰到细嫩软肉。 她从未想到同他进展会这样快。 他则从未同一个女人从相识到上床的进程这样慢。 临近窒息之前,她扭头躲开他强势的吻,唐允便埋在她颈间,嗅到那股久违的香气,普通肥皂洗过的衣服,带着异样的纯与圣洁。 把人捞到怀里,手掌暗示地抚弄,“你今日主动送上门,我自然要食入腹中。” 他出门前浑身洗了个干净,苏绮敏感,庆幸这次没闻到香水味,是唐允的气息,很玄妙,她闻得到,被他盖过的被子里笼罩了半月,夜夜都体会,难以入眠。 气到她开整日的窗通风,如今前功尽弃,身上已经沾染,恐怕要把自己吹癫都洗不净。 算了,反正她早已不干净。 惩罚她走神,唐允埋在她身前留下啃咬痕迹,苏绮疼得皱眉,低叫了声。 他一向心急,已经开始剥掉衣衫,她维持着最后遮挡,祈求他:“进房间,好不好?” 不想就这样在门口发生,太低廉。 唐允把人横抱起,大步进屋,双双栽在舒适宽敞的床上,他的手探进去握半边柔软,掌控般地收紧,低声在她耳边说话。 “我第一次见你,你被烟熏红了眼,那时我就想,仙姑在床上是不是也一样敏感,钟意流泪。” Chapter 06(下)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17175 Chapter 06(下 分卷阅读11 ) 苏绮冷声啐他:“咸湿佬。” 他笑,拽着她毛衣向上一带,正如那夜他脱自己衣服一样顺滑。 扒开内衣埋在她胸前,落实她所赠名号,一手掌控左乳,另一只含住,都要带到,好公平。苏绮呼吸沉沉,又有紧张作祟,难免跑神。 “你怎么生的,这样白?”唐允皱眉认真,仿佛确实在考虑这个问题。 “你快些,谁同你做研究。” 他作恶地把她剥光,自己仍旧衣衫整齐,皮带Logo贴在赤裸皮肤上有些冰,苏绮忍不住躲了躲。 “老姑婆,不解风情。” 终于当她面叫出老姑婆,苏绮直接动手招呼,唐允没多大耐心,一手桎梏住她双腕按过头顶,另一只手轮番抚弄双乳,带着不正经的笑容。 她咬牙忍住呻吟,红脸皱眉盯他,还有些恶狠狠,位置不对等、不公平,她提出质疑。 “你脱不脱?” “仙姑急了?来,你给我脱。” 拽她手腕让她坐起身,菲佣中午刚来换过的黑色缎面床品,反差明显,看得他下面隐隐苏醒。 苏绮手被他带到腰间,僵硬地一点点解开,告诉自己权当召了个身材好劲的男妓。但唐允酒色皆沾,一定用不了多久,那就当打针,一小小下,再快不过。 这么一想,解腰带褪裤子的举动难免有些大义凛然,唐允又气又想笑,三两下拽开衬衫扣子,右手带着她一只腿,把人按下去。 苏绮感觉得到毫无遮挡的阴阜有又热又硬的东西在同她打招呼。 腿勾在他腰间,唐允不钟意粗鲁肉搏,他讲情调,慢慢来。捧起她半张脸,湿热的舌头像蛇,苏绮觉得在被蛇侵蚀,探入口中,掠夺所有氧气。 不想看他那张脸,苏绮闭眼,又放大感官。 他吻技娴熟,本来在心里骂他咸湿,一定没少实战练习,舌头带着温度的热,勾弄她的,再佻挞地舔弄上颚,吮吸舌尖,嘬弄唇瓣,轮番攻陷…… 他像是在讨好她,但不可能,他只是在卖弄,在炫技,再带她一起失控。 唐允不是自小养尊处优的温谦良,手指带着薄薄一层茧,抓弄着白嫩的乳,又搓弄敏感硬挺的头,很自然,下意识地举动。 他肺活量好好,吞噬她口中所有的氧气后,苏绮超负荷,双乳被他抓到泛红又疼痛,心知肚明下面已经情动湿漉,穴口空虚地分泌液体。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有过情潮爱浪中翻来覆去小死边缘失控,如今又平淡多年,既然当嫖娼,唐允最好别表现太差劲。 嘤咛出声,实在呼吸不过来,抓着他背的手指用力,留下抓痕,唐允背后又麻又疼,那便回馈在她双乳上,谁都别好过。 “停……” 她扭头躲唐允的吻,被他缠绵着追,咬住了唇角,湿漉漉的两双唇相碰,她心跳加速,拼命呼吸,软拳打在唐允身上。 唐允看她眼睛红红,有泪水在眼眶,是窒息缘故,笑得很邪,手探到她双腿间,触碰到穴口濡湿。 “这么夸张?” 语气十分嘲弄,笑她被一个长长深吻扰乱阵脚。 她被他碰到的一瞬间心跳骤停,腿不知道该勾近还是推开,呼吸恢复平稳,翻身胯在他腰间,翘着臀微微腾空,手撑住他明显胸肌。 唐允做投降姿势,满分配合,“你来。” 女人钟意讨好他而在上,冷淡仙姑开窍,何乐而不为? 她伸手扶着他那处龙头,尺寸惊人,看样子是个假把式,内里已经空虚。 对准后一点点地向下吃,有些胀,唐允扶着她细腰,从下向上看她一双乳更大,视觉冲击。他嫌她速度慢,按着腰向下用力。 苏绮叫出声,撑住他胸口的手推拒。 “你急什么……” 彻底吃下去的一瞬间,他顶好深,她长长呻吟,唐允被她吸得头皮发麻,有些皱眉。 “你做没做过?” “当然做过,你发梦?” 他抓住她腰的手更加用力,苏绮骂他是畜生,胸前已经挂着红色指痕,腰部也要被抓出印记,她扭腰开始画着圈地吃,唐允吐气,耸腰顶得更深迎合。 她聪明得很,不是上下用力,而是前后吞吐,妖精似的一只细腰扭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只觉得不够。 苏绮手指无意识地抓弄他胸肌,更加撩人,找准了最适合顶到她敏感点的方向,闭着眼睛享受。 “嗯……啊……啊……” 唐允伸手揉捏她一双乳,挺腰深入,她却嫌他给的太过,另一只手按住他腰不准使他使力。 后知后觉自己被当机器用,唐允气到笑,用了狠力抓她一侧乳肉,看身上闭眼沉浸的人叫着睁眼。 “疼啊……” 她根本按不住他的腰,反而唐允双手搂住她的,从下向上用力地顶了十几下,下下深到她觉得太满,叫声不断。 “嗯……不要……太深……啊……” 唐允坐起身,“你话事我话事?” 叠坐着的姿势他在下方抽动,手掌捏她白花花臀肉,苏绮双臂勾住唐允肩膀和头部,时而用手把长发拨到耳后。 将要到达的几秒前,唐允明显感觉得到呻吟声渐小,又带着失控的意味,他便抽身而出,把人按在床上。 苏绮气急,就差动手打他——很明显,他故意的。 唐允闷笑,把人翻了个面,背部在上,提着腰带起臀,再按下腰,成了个翘起屁股的姿势。 知道他要后面,苏绮撑着手臂,回头温馨提示:“套子……” 他只觉得语气命令,很不喜欢。 他钟意眼下这个姿势,足够不对等,足够掌控她。 抬着尚未餍足的欲望,她湿得夸张,缓缓送进去。 “没有。” 话音落,入到最深,满而胀,她尖叫,忍不住弓腰躲。 她本就没准备女上位到结束,只想他射之前戴上套子,如今显然情况脱轨。 “不行……” 隐约总觉得,他要这个姿势射出来,苏绮扭腰想逃离。 “觉得我脏?刚刚不是还吃很爽快?” 按着她弓起来的腰向下,他每一次深入都是全部,好大方,也好沉重。 “不好笑……”她以为她在开玩笑,“你也不想……嗯……有私生仔……对不对……啊……” “迂回我?你是龙虾精?腰这样弓?” 她心跳快得停不下来,伸手背过去推他,一边挣扎着 分卷阅读12 向前躲。 唐允心知肚明她嫌他脏,他懒得讲自己每次都有戴,可这不需要提示,她为什么总是那么高高在上? 想着便冷脸,把她推拒的双臂背过来反锁在腰间,向下一压,全然无法反抗的姿势,劲腰松动不断,抽出又进入,一遍一遍享受她那处“渴望”地吸吮。 爽到爆。 “啊……慢点……嗯……啊……” 她彻底失控,脑袋里一团乱,甚至嗡嗡作响,浑身脱力,臀向下降,唐允一掌抽打过去,八分力,“啪”的一声响。身下人便哭叫着又翘起来,腰再被按下几分,无法反抗地被迫承受高潮迭起。 “呜呜……你……啊……快点……” 头埋在床褥间,浑身大面积地一层薄汗,失控,彻底失控。 “你不是仙姑?算我几时结束?” 她胡乱摇头,眼眶已经流出泪水,耳边混乱的臀肉拍打声响,听得到他的话语,没有理智做出回答。 唐允得意,孩子气地报复她把自己当自慰机器,加速抽动。 苏绮不知道泄过几次,手臂终于被他放开,麻木着撑在床上,臀也落了下来。 可他嵌在她身体里的那处阴魂不散,最后几十下加速后覆在她汗津津的背和臀上,手从背后探向前狠狠攥住一只乳,全部射在她最深处。 苏绮把自己整张脸埋在被子里,呜咽了一声。 她相信他不是假把式,欲望退散过后满心荒凉。 唐允低喘着,仍旧和她贴合的姿势没动,莫名其妙说了句话。 “看来确实。” 她无力地瘫软着,眨了眨眼,缓慢平复着心跳,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答的是那句:仙姑在床上是不是也一样敏感,钟意流泪。 * 温馨提示:谨记从头到尾戴好套,剧情需要请勿模仿。 祝大家520/521/522都愉快。 Chapter 07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18733 Chapter 07 自古以来,女人事后哭泣都最为败兴。 他又没有强迫她,两厢情愿,可谓共赢,且明明男人出力更多,实在说不出一个值得哭、应当哭的理由。 要怪就怪老天爷降大雨,她也跟风洒水。 唐允命令她“收声”,其实她根本没发出动静,只是掩着被子流了几滴泪,还是实在难以控制。 曾经觉得应当同有情人做的事情,如今同唐允做过,没有崩溃嚎啕已经算作体面。 泪腺不听使唤,与苏绮无关。 为了让自己保留住最后那么一丁点欢愉,唐允闭目小憩,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一个钟头后醒过来,床边不见人。他找了条睡裤穿上,光着上半身,推开卧室门就看到: 苏绮围着浴巾,露大片香肩,显然冲过了澡,坐在沙发前吃西饼,电视放着TVB,复元速度极快,好惬意。 他笑了出来,扭头不让她看到,忍了回去。 “不哭了?还食得下蛋挞。” 苏绮看不清他笑脸,却看得清楚单侧耳垂上戴的一只耳钉。 黑色的珍珠,色泽很好,且罕见。 唐允长相太过硬朗,戴珍珠也不觉得阴柔,苏绮却瞬间手脚发凉——她自然知道几个钟头前在车外同唐允寒暄的是温谦良,那温谦良一定也看到了唐允这只耳钉,他一贯心细。 恨自己马虎,一路上都没有仔细看唐允的脸,更别说刚刚床事缠绵,此时才发觉。 “你拿我耳钉?” 唐允不大在意地笑,摸了摸耳垂,“你才看到?我以为你call我时就已经发现。” 不拿走她首饰盒里最值钱的一只饰品,怎么能确定她定会打给自己呢? 互相算计而已,苏绮没什么好说,只是想——“能否还给我?” 这对耳钉意义非凡,她不想遗失其中一只,在唐允手里太不甘愿。 唐允走近,坐在她旁边,茶几上摆了好几个被挖空了芯的蛋挞皮,还有一根勺子,又见她怪癖,只食中间那一块,不吃挞皮。 “我买给你更贵的。” 她眼神认真,再吃不下去一口西饼,假装不在意地看向电视机,投身剧情。 “随便。” 唐允不按套路出牌,“那便当你我定情信物,刚好留给你一只。” 苏绮气极,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一点也不饿,喝了口水后靠在沙发上,想点支烟,手痒而已,伸过去摩挲她肩头,光溜溜滑嫩嫩,像一碗豆花。 “哭什么?” “你弄疼我。”她嫌痒,蹭了蹭身体躲开他一点。 “不要说瞎话,床单都被你染湿,我叫菲佣来换。” 苏绮维持冷淡的脸染上薄红,白他一眼,“下次不要那个姿势……” 他笑眯眼,夸张地靠倒过去,“下次?你同我讲下次?” 紧接着恶狼扑食,男人把女人按在沙发里,非要分走她口中甜味,苏绮尚且维持几分钟理智,便不知是做戏还是真的沉浸其中,被他主导着翻覆。 满室混乱到天黑,暧昧气息无边,她想晚上回庙街,唐允不愿意,非说明早送她回去。 苏绮一想到太子爷的晨起已经日晒三竿,冷脸摇头,被他威胁着锁在怀里,虽然心里有不安在滋生,还是耐不住体力消耗过多,沉沉入睡。 那晚客厅的TVB放了整夜,苏绮早起才关掉。 回到庙街果然已经中午,两人谁也没讲下次碰面是何时,好像他睡过就不认人,苏绮高傲又如何,到底是庙街出来的穷鬼,顶多生得靓些,依旧廉价,本港靓妹那么多,唐允很忙的啦。 她不怕,因为连上了唐太那根线。 不想那天晚上,南街意外有贵人造访。 昨夜刚下过雨,庙街除非天上掉刀子,全年无休,地上满是泥泞,贵人脚下擦得锃亮的皮鞋染上泥渍,一张脸绷紧,眉毛也是满分英俊,正微微皱着。 苏绮看到门口与庙街格格不入、西装笔挺的男人,胸前口袋里露出手帕一角,熟悉面孔,整天不安的心终于放下。 他还是来了。 摸到线索就要立刻探查,确定目标便要温柔出击,是Childe作风,多年未见,多年不变呀。 旧 分卷阅读13 情人见面,麻姑口中的“东海扬尘”,你仍然是你,我却已经不是我。 那声“Childe”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去,克制满腔的思念、苦楚、委屈与爱慕,苏绮说:“温生,许久不见。” 罗愁绮恨尽在人烟之中,长久散不去,一句“温生”藏住多少意难平,只想把自己放逐到南丫岛,老死荒野,永不见人才好。 温谦良那双眼紧紧盯住她,饱含深情,看这张魂牵梦萦的脸,他爱她十几年,从puppy love到如今成熟认真,始终不变。 本想用手帕擦鞋,攥在手里一动不能动。 “Pearl。” 他还叫她Pearl,好恼火,也好难过。 “不要再叫这个名字。” “珍珍。” “这个也不准再叫!” 苏绮瞪着他喊出这句话。 温谦良好心疼。 他既然找得到苏绮,就一定知道她这几年如何度过,以及如今的名字。 苏宝珍已经同苏家于六年前一起消失,现在站在温谦良面前的只有苏绮,南街活仙姑,住破屋,日日贫苦,险些要靠当娼养自己。 他走近她,宛如跨过分离那么多年的沟壑丘陵,平荡山海不觉疲累。 温柔地问一句:“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苏绮崩溃流泪,模糊了双眼,扑到他怀里,捕捉又贪恋短短的久违温暖。温谦良紧紧把人抱住,好似重获至宝,手在她后背轻拍安抚,她瘦好多。 坦诚地说,分开那么久,我没有一刻不想念你。 原来,原来你也同样。 彼此终于平复后,苏绮关了铺门,挂牌休业。温谦良坐在那,同唐允全然不同的气场,关切问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Daddy讲你全家遇难,还好生安放了骨灰,我急得发病,病好了又到新学期,不得不去New York。虽然去年年尾才回来,可你聪明,想找我定然做得到。” 她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沾水递给他,温谦良躬身擦鞋,鞋面恢复洁净,白色的毛巾挂上灰色泥点,肥皂洗多少遍都洗不回原样。 “我就是不想找你,当我死了最好。” “宝珍,你最爱赌气讲反话,我从来不信。” 他叫她的称呼多种多样,样样含情,开口也是旧时语气,最了解她不过。 “我真的祈求你,不要再叫。”她不可以沉溺这份亲昵,“你权当为我好,让人知道苏宝珍还活着,你明日也许就见不到我。” 可为什么是苏绮? 她曾经最讨厌的,阿叔苏世谱的私生女,堂妹苏绮。 温谦良本没抱太大希望,黑珍珠耳钉虽然罕见,却也不算天上地下仅此一双,查到消息唐允最近常去庙街见一位“苏仙姑”,大名苏绮,他才觉得奇怪。 全因为六年前苏世谱亲口承认过,自己那位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已经死于葵青城门水塘,而城门水塘又以频生离奇诡异事件着名。 温谦良以为是过了明面的公案,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苏绮摇摇头,温谦良便把那条脏了的毛巾扔到垃圾桶里,他就算扔东西也是轻手轻脚,好绅士。 不像唐允那个衰人,烟蒂到处丢,素质堪忧。 “那晚我们一家四口被绑架,我同宝珊关在一处……阿叔背叛Daddy,还说要扶正她阿妈,她来同我示威。” 喉咙苦涩,像是连饮了十杯凉茶,讲话也要频频停顿。 “宝珊……宝珊把她打晕,让我走……拿了她的身份证。起初我也不敢用这个名字,阿叔早就嫌她阿妈人老珠黄,没有女仔便更不用给名分,所以没走公案。” 温谦良知道,苏世谱那位二太到死也没拿到名分,他不愿意多个分财产的廉价女儿,大太有儿有女凑够一个“好”字,再多不了第三个。 二太想要报警都被拦下,最后送进了精神病院,郁郁而终。 说到宝珊,温谦良问:“那Coral如今在哪?” “死了。” 预料之中,也意料之外。 那天晚上庙街地上的雨水始终还没干透,南街一间棚位热闹非凡,离苏绮铺面不远,送走温谦良后,她坐在门口发呆。 明知早晚都要见,不过是提前登台而已,没什么。 阿诗三百六十五日如同机器一般楼上楼下迎来送往,亏损的是自己的腰,换到手的是真实钞票。 一支烟的功夫,同苏绮交换碎屑,眯眼说道:“仙凤鸣粤剧团陈生的弟子支摊开嗓,好热闹。” 苏绮说:“我以为粤剧早就没落,庙街也不再时兴。” “你当他们是去听粤剧?邵氏新扎师妹康嘉茵呀,她同陈生拜师,近几日都会光临,我代南街道一句蓬荜生辉。” 苏绮没什么太大反应,“她拜师做什么?” “邵氏筹拍新电影,女主人公是粤剧名角,康嘉茵资历尚浅,主动来拜师学习,陈生早就归隐多年,肯定要托关系。” 她点点头,每日听街坊动态,也算清苦之中的一点点新意。 阿诗讲俏皮话,“怎么没有星探找我做电影明星?好多人讲我长得像关之琳啊,我比她年轻,肯定靓得过她。” “男人在床上讲话做不得数,你应当比我清楚。” 她用手肘撞她,咬牙坚持,“这是真话,我就是南街关之琳嘛。” 苏绮无奈摇头,认定眼前是个傻女,她抵挡得住男人花言巧语山盟海誓,仍旧要漏掉夸赞容貌的好句,视为真话。 果然世间女子所追求的,都是一样滑稽。 劣质音响传来的声音有些刺耳,名声很大的唱段——《香夭》,苏绮听着那旦角的词,手臂无声起了片鸡皮疙瘩。 落花满天蔽月光 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帝女花带泪上香 愿丧身回谢爹娘 我偷偷看 偷偷望 佢带泪带泪暗悲伤 我半带惊惶 怕驸马惜鸾凤配 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你知不知他们唱的是什么?” 阿诗摇头,“我听不懂。” 她只懂新鲜八卦,街角巷闻,哪里听过粤剧。 又有熟客在远处唤阿诗名字,苏绮挥挥手赶她走,独自蹲坐在门口,朝着远处音源的摊位怔怔出神。 唐涤生的《帝女花》,仙凤鸣招牌戏宝,苏绮恰巧听过。 可她不是长平公主,温谦良也不算周世显。 倒是觉得 分卷阅读14 另外一段的唱词衬今日情形: 似旧梦重现 放落那穿金扇 相见若有缘 我微震心上弦 重揖再见面 * “世间女子所追求的都是一样滑稽”这句话是李碧华说的。 Chapter 08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20185 Chapter 08 凌晨收铺,苏绮点过钱后习惯性找毛巾擦手,才想到晚上给温谦良擦鞋后她也觉得太脏便让他丢掉。站在垃圾桶旁,她犹豫几秒,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没做出捡回毛巾的举动。 里间桌子上放着西饼屋的袋子,除了几块杏仁饼以外,还有一叠钞票。太子爷阔气,直接把钱包里所有现金塞给她。 这些年再难过的日子里,苏绮也没下得去狠心卖身,如今倒是阴差阳错卖给唐允。 再开解自己:没关系,够买几百条毛巾,也多过她半月所赚数额,欢迎太子爷再度光临。 第二天温谦良又来。 他提早下班一小时,亲自到中环一间日料店,带新鲜刺身、鱼籽寿司、翡翠茶碗蒸,配手酿梅子酒和一小盘果物,贴心送货上门。 一手一只袋,温谦良今日穿深蓝色西装,同记忆里分毫不差地俊朗温和,走进舆楼寒舍,这才是真的蓬荜生辉。 “我猜你定还没吃晚饭,顺路送来。”他朝她笑。 苏绮艰难开口,“你不要再来,好不好?” “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 她不准他叫Pearl,不准他叫珍珍,宝珍当然也不可以,那他就不称呼她,宛如克制着深情一样封缄于口。 “不要让你Daddy知道,我如今只想好好生活。” “Daddy其实很挂记你,当年他特地选了风水好的龛场安放骨灰,哀痛许久。但你不想他知道,那我便不说。” 她同他讲“多谢”,十分生疏的礼貌。 温谦良这次来又有些疑惑需要解。 他说:“我去年年尾返港,听说一件轶事,天后庙前有阿婆聚众自杀,好诡异。” “我当然知道,毛姑是四阿婆之一,想不通她为何要这样做。”她眉眼之间仍有哀伤。 毛姑是苏家雇佣十几年的菲佣,陪伴苏绮从小到大,情分很深。六年前出事那天她发高烧,躲过一劫。 “Fiona……” “Fiona?”苏绮惊讶地瞪眼,满脸难以置信。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轻叹一口气。他还是愿意选择相信她,顶多认为苏绮想找唐家报仇。 “Fiona也在其中,这不正常。” Fiona是温家菲佣,苏绮当然认识,她记得Fiona有丈夫有儿子,并不如外界传言那样天后庙前自杀的都是独身阿婆。 苏绮说:“警署不准报社登阿婆真名,只有化名,我不知Fiona也在其中,当年我们两家交好,确实诡异。” “Fiona已经离开温家多年,Daddy没当回事,可我查过,还有一位郑姓阿婆是唐太奶妈……” “哦?和唐家有什么干系?还有一位阿婆呢?” 温谦良走近,牵她的手,不如记忆中的那般娇嫩柔软。即便她日日擦手膏多加包养,耐不住事事亲自亲为,定然比做苏家大小姐的时候粗糙许多。 “唐允并非善类,唐家龙潭虎穴,你不要轻举妄动。”慎重地加上了句,“我怕失去你。” “温生,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我在中环为你盘一间铺,地盘足够大,你愿意教小朋友弹钢琴还是做乐器行?或者如今年轻女孩钟意开花店,再不然……” “我可以自己养自己,你不要挂心这些。”她心里已经万流涌动,堤坝将要崩塌。 “你可以什么?你住哪里?这里能住人?你让我怎么放心?” 全港只有她一人,能让冷静自持的温大少情绪失控,十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前也是这样,如今仍是这样。 最怕与旧爱重逢于物是人非境地,人不只贪生怕死,贪图得太多了,曾经沧海都想要握住,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梦境一场空。 “不要再逼我,非要我真的死了才好?” “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他侧过身子平复情绪,眼前墙上的架子摆着一摞书籍,尾字大多是“经”,不需多看就知道是风水学着作。中间夹了薄薄一本异样,以为足够掩人耳目,温谦良却一眼抽了出来。 她还是这样,曾经便常常偷藏破格于课本中。 随便翻开一页,看到这样一句:人是记忆的奴隶?不,人都选择自己想记得的。逝去的永远是最好的。纵有千般不是,旧爱是难忘的。 太潮湿的笔触,温谦良很快合上塞了回去,扭头对她说:“我们曾经都不钟意李碧华。” 苏绮没什么表情,“人会变的,庙街经常唱达明一派的歌,我现在也熟知好些首。昨日还有摊位演粤剧,我们一起听过的《帝女花》,居然现在还记得几句唱词,温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温谦良摇头,“你吃东西,我该走了。” 星期六,家庭日,Childe要尽早回家陪父母,好孝顺的仔。 最后她说:“求你不要再来。” 最好相忘于江湖。 不管对方听没听得进,苏绮对着他背影狠心再重复一次,“不要再来了。” 温谦良走后,她暂时挂上休业牌子,缓慢僵硬地从袋子里拿出食物,都是她爱吃,或者说是曾经苏宝珍最钟意。 芥辣被压成叶形,细致可见纹路,一口三文鱼下肚,她识得出:金城料理。 金城武的金城,日本姓氏,投资人却不是来自日本的金城氏,而是本港餐饮大亨靳家靳城。金城不止是他名字谐音,还带金字意头好,店内师父确实是日本请来。 当初苏绮温谦良携手同游中环,吃过不知多少次。 靳叔叔钟意日本料理,靳家做连锁餐饮日进斗金,他开店为自己享受,价格虚高到离谱,还是无数人愿意上门买账。 有传闻这间店主来自日本,一看就不是上层交际圈的内行,不怪他们不知。 苏绮没想到好多年过去居然还在迎客,味道丝毫未变,只可惜已经似此星辰非昨夜。 阿正文盲 分卷阅读15 一样忽视门口牌子上的“暂休”二字,推门而入。 桌上剩了好多,苏绮正暗自较劲,强迫自己再多吃几口,因为扔掉实在可惜。见有人进门,头都没抬地说:“半小时后再来。” 阿正一脸讪笑,明明没见过她几次,开口却扮熟络。 “仙姑晚上好,允哥来南街,叫你去陪他。” 苏绮忍俊不禁,抬头笑得嘲讽,“你在同我讲笑话?” 南陆冰室,看着对面一双人,苏绮冷笑坐下,阿正坐她旁边。 那位穿最新款洋装、提限量版手袋的豪门小姐如坐针毡,嫌塑料板凳不干净,嫌桌子上油污太多,嫌周围食客吵闹脏乱。 苏绮说:“太子爷既然已经有人作陪,何必打扰我做生意?” 唐允招手,唤服务生递菜单给她,“菠萝包?冻鸳鸯?” 她冷脸一言不发,唐允点点头,服务生拿着菜单下去,很快端着托盘送上来食物。 “沈小姐第一次到庙街,我请苏仙姑给她讲讲见闻。” 沈小姐倒是讲礼貌,柔生生开口,大概以为苏绮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半仙,只说自己姓沈,没道出英文名。 苏绮认识她。 七年前宝珊参加感恩节公益演讲大赛,Daddy带她们母女俩一起去支持助威,最后三位获奖者拍合照,宝珊拿银奖,意外站在了中间。这位沈小姐也是其中一位,记不清是第一名还是第三名。 多年过去,她应该已经读大学了。 如果宝珊还活着,也一定像她这样靓丽,有大小姐自带的矫情与洁癖,看在眼里满分自然与可爱。 如果,如果而已。 想着宝珊,苏绮对沈小姐态度缓和许多,随口问道:“我没看错,沈小姐读大学?” 她笑得毫不世故,满眼都是纯与真,“对呀,我在港大就读。” “学什么专业?” “化学。”说着有些红脸,“Daddy一开始不准,可他拿我没办法,还是要接受,做实验很有趣……” 本就不顺的心越加沉重而灰暗,一时间看向沈小姐的眼神不知是羡慕更多还是妒忌更多。 唐允始终冷眼旁观着,像个局外人,又目光灼灼。 沈小姐讲起来化学滔滔不绝,苏绮眼前的菠萝包和冻鸳鸯一口未碰,指了指她面前的那杯冻柠茶,真诚推荐。 “可以喝一口,味道还不错。” 见她带着犹豫,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举止间写满娇气,吐了吐舌头。 “有点苦。” 苏绮强撑着笑。 唐允三两口喝光自己手里的凉茶,剩下半杯冰块,搅动着发出噪音。 他黑脸打断两人交流,转头命令阿正送人回家,沈小姐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连忙起身。 阿正接过唐允的车钥匙,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唐允一边听着,盯住苏绮冷笑,她只觉得莫名,毫不留情地白过去一眼。 他跟阿正说:“车放你那,不用回来接我。” 苏绮扭头就走,“我没说收留你。” 阿正带着沈小姐去拿车,唐允买单,顺便又看一眼桌面上苏绮一口没动的食物,眉头微皱。 走进舆楼的时候,她刚收拾干净桌面,残渣装进袋子,温谦良特地吩咐的不带Logo,低调贴心。 唐允明知故问:“吃的什么?” “太子爷管得未免太宽。” 他声音又冷了几分,“你当我蠢,什么都不知?” 唐允走近,抬起她下巴,大拇指按住苏绮下唇,她隐隐闻得到他指腹烟草味,下一秒就被男人的唇覆盖,舌头灵活探入,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她接纳他刚饮过凉茶的苦涩,他则品味她整个唇腔梅子酒的甘甜,寂寂撩人。 漫长的吻终止,结果显而易见,他的苦战胜了她的甜。仍旧用粗糙的指腹擦她唇瓣,把天然点缀的晶晶亮磨灭掉,不知算是在印记还是破坏。 “偷食只能三分饱,这个道理不懂?” Chapter 09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21455 Chapter 09 阿正临走前在他耳边说的是:找上苏绮时,她正在独自吃日料。 食太饱,怪不得一点眼神没给冻鸳鸯和菠萝包。 昨晚唐允推不过,陪唐协亭一同赴宴,政商名流皆有到场。算上唐协亭这个还没洗白的社团大佬,也算黑道白道凑齐。 弘隽集团最近同沈家联合开拓东南亚房地产市场,唐协亭主动提出介绍唐允与沈小姐相识,沈老板一把年纪就这么个独女,明知唐允风流名声在外、作风不大检点,还是说不出口拂逆唐协亭的话,额间都开始发汗。 唐允穿西装打领带扮正经乖仔,头发依旧还是扎手的长度,歪在那撑头看着,嘴角斜出角度,隐忍地笑,在外要给他老子面子嘛。 唐协亭拍沈老板肩膀,克制着凶煞气场也略显徒然,安慰他:“年轻人交朋友而已,阿允有分寸。” 沈老板脸上的表情更僵了。 唐允用手掩住下半张脸,叹一句憋笑太难。 没想到沈小姐今日请他看歌剧。 太子爷电影院都不钟意去,要去也是看叶玉卿李丽珍,当年十七岁第一次买戏票还是《唐朝豪放女》,上部有印象的是《玉蒲团》,可更别提看歌剧。 沈老板给女儿想出的致命一招,一招退敌,势必让唐允意识到自己这只癞蛤蟆不要肖想天鹅肉,你唐家有钱不是万能呀。 唐允睡了整场。 他无聊而已,同沈小姐一起杀时间,天黑把人送回家再出去野,刚刚好。还能搪塞住家里操心老豆,何乐而不为。 晚餐到中环吃日料。 无比后悔自己刚刚绅士那一下,主动问她想吃什么,不如他来话事。唐允又不是温谦良那般贵公子,顶多算是土财主,西餐尚且算有肉有面,日料是什么?小小一碟摆整桌,三两口就吃光,怪里怪气。 还有那句话怎么讲: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他车子轮胎扎到钉,一路泄气到中环,真是从去年年尾见过苏绮就百般不顺,被这个沈小姐又搞得烦糟糟。 打给阿正让他跑一趟处理,在路边耽误了会时间,一抬头看到温谦良拎着袋子从金城日料出来,穿和服的服务生躬身相送,再举止 分卷阅读16 轻柔地关上门。 四目相对,礼貌打了招呼。刚刚注意到远处那辆黑色平治轿车停得方方正正,唐允觉得眼熟,可不就是温谦良座驾。他好专一,独宠这一辆,哪像唐允日日换来换去花花绿绿。 阿正还没吃晚饭,处理好轮胎后又给车子加了个油,唐允赞他心细,把人叫了来一起吃,阿正应承得很不情愿。 一餐饭吃得沉默,其中两位又不尽兴,唐允睚眦必报,叫上阿正一起,“邀”想要归家的沈小姐到庙街小游。 礼尚往来,今日谁都别好过。 而之所以叫上阿正,就是准备让他送沈小姐回家,太子爷则准备去找苏绮撒气。 没想到,又起了火。 很是嫌弃地用手擦了两下嘴,嫌弃他满嘴苦味,好难喝的凉茶。 “我同你什么关系?又是谁偷食?” 唐允轻轻踹了下脚边的袋子,“你好犀利,前天爬我的床,今日就勾上温谦良。” 苏绮闻言一愣,面不改色,脑袋里飞速运转,犹豫是否应当继续装傻。不行,他说得出温谦良大名,还和她绑在一起,就定然知道他们两个已经见过,不能再否定,更难圆谎。 “你想法太邪恶,温生只是主顾。” 唐允眨了眨眼,一时间难免有些尴尬,还要纳罕自己的气从何而来。都怪那个沈小姐,他对生鲜水土不服,心也跟着不顺畅。 “主顾?” “温家多年前所雇菲佣常找我卜卦算命,如今人没了,温生来问我些琐事而已。日料是他带给他妈咪,温太又忽然说不想吃,才方便了我。” 好圆满,滴水不漏的回答。 “你讲谎话,太流畅。”他是鸡蛋里挑骨头,鱼头里找细刺。 苏绮转身进里间,“那是我逻辑清晰,讲话有条理。” 隔着一层布帘,还看得到她牛仔裤包裹的一双长腿,唐允满不在意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钟意你,好在乎你?” “你是吗?” “当然不是。” “那不就结案,太子爷慢走。” 又踹了一脚垃圾桶当作发泄,唐允转身出门,头也不回。 本想和苏绮保持一段良好又短暂的情人关系,奈何对方不领情,好嫌弃一样。 既如此为什么那天又主动找他? 唐允多情,却也不是滥情,现在牌子翻到苏绮,她怎么不感天谢地?怎么不对自己服服帖帖? 想不通,太子爷的心里想不通,今天烦闷到没有玩的兴致,早早回家给唐协亭交差。 苏绮不忘唐太所托,研究了观塘区的地图和风水,还谨慎翻了翻书,做好准备。 一晚上又卜了三五卦,略赚薄收,温谦良送来的另一只袋子放在里间地上,苏绮看到就觉得沉重,里面是一摞钞票,新簇簇。 两个男人接连给她送钱,果然还是当娼赚得多。 她羡慕又妒忌沈小姐,因为苏宝珍也曾经在港大就读,不知现在档案是否还有保留。那年二十岁,脆生生年纪,同青梅竹马的初恋携手畅想未来,无忧无虑。 Childe准备出国事宜,她在维港粼粼夜色下骄傲地说:“最多等你一年呀,你不回来的话,我就换个boyfriend。” 哪个学校一年就能读完。 温谦良把她紧紧搂住,扮凶咬她耳朵,“你总要长大,我的宝贝珍珍二十岁还离不开爹地妈咪,好像没断奶的小朋友。” 凌晨的维港人烟稀少,月色招摇,他嫌《Monica》旋律太欢脱,与自己矜贵气质不符,拒绝她要求之后唱起来另一首,声音比平静水波还温柔。 是张国荣最新专辑里的那首《情难自控》。 每次吻你/令我不想放松 每次吻你/令我心中/顿感汹涌/火般炽热熊 半首唱罢,问她更钟意他还是张国荣,她故意夸张地讲:“拜托,这首是Leslie亲自作词诶,Childe不要与天比高,差太远。” 实则她发花痴也高傲理智,Leslie每每于红馆开唱只去最后一场,专辑则留唯一签名版收藏。 年轻人打打闹闹,世俗眼中所谓的最好时光,霓虹灯箱变换颜色的功夫就又吻在一起,缠绵悱恻。 Daddy苏世谨何尝没提议过让她同温谦良一起出国,但不能在苏太面前讲,她百分百舍不得,宝珊听到也要吵闹不准阿姐离港。 那时足够天真烂漫,没决定出国不是被逼无奈,也不是成绩吊尾,她吃喝不愁,在哪里都是一样,更别说最舍不得是家人。 港大很好,她读法律专业,苏世谨常带她去见本港名声第一冯大状,毕业就进高级律所,做中环早晚再平常不过的一位丽人。 可她是苏氏集团大小姐,绝对算丽人之中最special一位。 宝珊那时读庇理罗士女中,尚未成年,苏世谨对于命中无子看得很开,苏太怪自己生过宝珊后身体不好再不能要bb,他反而时常宽慰。 还讲苏氏将来如同蛋糕一样分两半,倾尽所有给女儿作嫁妆,自封全天下第一女儿奴。在家里常赞Childe优秀,宝珍同他结婚简直完美…… 后来,后来? 梦碎无声,猝然又猛烈,从此星不是星,云不是云,都是天空被迫撕裂的口子,雨水是鲜血淋漓,泻落满地污泥。 二十周岁生日当晚,一家四口被入室绑架,勒索钱财也不是这个绑法,对方显然要置苏家于死地。 接连几日,苏氏股票大跌,群龙无首,一片混乱。 苏世谨请出弘社唐三爷名头也无济于事。实际上当初唐协亭想找他借东南亚那边的水路走,苏世谨委婉拒绝,情形还算平和,仅此而已的交集。 她和宝珊被另关在一处,看守的衰人当他们是懵懂无知的妹妹仔,言语之间提到了好几句“三爷”,态度恭顺,她一颗心沉到底。 阿叔苏世谱背叛亲哥,苏氏破产后被收购,上不得台面的堂妹前来示威,富养出来的小姐们撕打,逃跑,宝珊被奸,一直逃跑,头也不回地逃跑。 那年1987,宝马山分尸案凶手被判死刑,梅艳芳首任女主角,《胭脂扣》上演时空交错的悲情旧梦,张国荣高调离港,飞过太平洋举行“美加不眠”巡回演唱会。 公主落难。 再后来? 她躲在庙街,拜舆楼九姑为师,继承衣钵。 89年,张国荣宣布封麦,告别歌坛,那时爹地妈咪和宝珊去世已经两年,她 分卷阅读17 一贫如洗,买不起走进红磡体育馆的票。 Leslie从1989唱到1990,33场告别演唱会,苏绮只在馆外遥望过一次,《千千阙歌》唱得肝肠寸断,风吹过留下满脸泪水。 如花对十二少说:十二少,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胭脂扣我挂了五十三年,现在还给你,我不再等了。 等待是最被动无用的。 十字路口的灯牌显示屏上随机滚动到金融圈新闻,本港时变时新——温氏、弘隽两大集团携手共建港马(香港、马来西亚)海上博彩业,唐协亭温至臻合影留念,信心满满。 哪里能忘记,收购苏氏的是温至臻,她自小认下的契爷,交情颇深;而香港与马来西亚来往的船路本归苏氏把控,苏世谨年轻时亲自摸索商谈出的成果,督建港口。 斯人已逝,这两位的合作却愈发密切,哪里能忘记? 九姑年纪大了精神不好,不过是泄露太多天机所致。1990年,二十世纪的最后年代、最后十年开启,九姑迁居九龙城区疗养院。 这种意头足的时间点进那样一个牢笼,老姑婆直说一辈子都要折在里面。 她想她活了那么久,哪还有什么一辈子? 年底九姑去世,小小一间舆楼变为她话事,也算有所傍身。 那年冬天,内地东北华北地区降下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一夜封门。新闻频道讲了好多次,庙街无知小朋友到处传香港也要下雪,大人听了一笑置之,还要骂接连阴雨何时退去。 过去从未觉得这样爱下雨,也从未觉得雨天这么难过,浑身湿渗渗,像被蛇钻。 又有灿妹阿诗为爱独身赴港,可惜被衰人骗,搬到庙街开始卖春谋生…… 险些被回忆的漩涡吞噬,苏绮立在窗前许久,接连吸了不知道多少支烟,喉咙都开始不舒服。 整条南街已经空无一人,又传来野狗叫声,她不愿意看过去。房间里有台收音机,前年从二手摊位上买回来,快了汤伯一步,他拿这事说了许久。 放的是劣质磁带,达明一派的《忘记他是她》,磁带转动声越来越大,音质越来越差,终于卡在那里,徒留滋滋呜呜的“呼救讯号”,无人理睬。 室内少了歌声,多了阒静。 取出磁带关掉收音机的功夫,野狗不叫了,她走到窗前去拿烟碟,无意暼到空旷的街上多个人。 那位邵氏新扎师妹——康嘉茵。 Chapter 10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23035 Chapter 10 康嘉茵看着几米外的黄毛飞仔,心跳如擂鼓,不禁后悔凌晨三点钟为流浪狗的惨叫声而出门。她视力良好,月色下隐约看得到他脖颈露出的文身线条。 旭仔盯住她不出五秒眼神便要游移,他确实没见过那么正的女明星,尤其是在这混乱的庙街。 “今后不要这么晚出来,别以为街上没人,恶鬼都躲在角落里,会把你吃掉。”他发善心,温馨提醒。 “没有下次了,我不知道……” “你上楼回住处,我走了。” 他说自己走了,却一步未动,康嘉茵背对着他进入楼口,逐渐消失于黑暗,步步谨慎。 苏绮旁观,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旭仔才走。 古惑仔混江湖,注重有情有义四字,没想到还会怜香惜玉。 不过想想也是,康嘉茵生得太完美,没有男人能抵挡住。有人妩媚浓烈,好比阿诗,有人清纯恬淡,好比苏绮,那最致命的尤物便是康嘉茵这种,清纯中写着妩媚,妩媚中又绕着清纯,可比温柔刀,刀刀伤人不见血。 情绪太多,苏绮浑浑噩噩入睡,丝毫没有想到康嘉茵为何会住在庙街。 她不是同仙凤鸣陈生拜师?怎么睡到了师父家里? 第二天中午,午饭时间过后,唐太派了车来接苏绮,为的是观塘那间西饼屋的风水事宜,司机亲自走进南街请她。 苏绮略微犹豫,还是随身带了两样摆件,她这里的东西价格都太低廉,唐太八成看不上,权当表诚心罢了。 这次没有唐允,除了西饼屋的服务生和顾客,只有唐太和苏绮,在窗边最偏僻的地方坐下,低声交谈。 “西饼屋虽然在鲤鱼门道和油塘道的交汇处,但我仔细分辨了下,还是更精准地在鲤鱼门道。这条道连接鲤鱼门村,鲤鱼门村风水实在不算好,背靠峦头为魔鬼山,很明显的廉贞煞。” “村里各家村民一定也会请风水师解煞,不排除有把煞气引向鲤鱼门道的可能性,我看到西饼屋那边架子上摆放了四对貔貅,可见您请的风水师做了防护。” 唐太暗赞苏绮心细,进门到坐下几分钟功夫就注意到架子上新添的貔貅。那天苏绮说了几句后,她便找了御用风水师沟通,对方讲她未免太过提早未雨绸缪,送来了这四对貔貅,命令放在坐西朝东的方位。 “前几天师父在观塘为人定穴,我顺便让他来看看,才摆不久。”唐太淡淡地笑,眼神中鼓励苏绮继续说下去。 苏绮却在心里骂她老狐狸,到底是唐协亭的太太,本港百年世家郑氏独女,她显然并不全然信任苏绮,那便继续用以前的老滑头师父好了,又约她来“复查”,太过谨慎多疑,可不是老狐狸。 “唐太,四对貔貅的气场未免太重,大师想要一劳永逸,可您开西饼屋,老人和小孩子是主要群体,解煞气也要一步一步来,用温和些的法子,才不影响别人。” “说说看。” 苏绮恨不得谄媚到底地讨唐太欢心,搭上唐太就不用再勾引唐允那个衰人,可她仍要克制。拿出小时候给Daddy背书时的乖巧,再带一点风水师的故弄玄虚,看起来胸有成竹,刚刚好。 “貔貅减半,摆在琉璃碟里。”指着旁边擦得透明的落地窗,正有午后斜阳照进来,“这边的玻璃全部都要加窗帘,看您喜欢什么材质,缎面、纯棉,或是百叶都可以。我再给您算个方位,外面匾额下面挂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唐太若有所思,苏绮想得到,她一定是仍旧犹豫是否全然相信自己。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琉璃碟摆件,看起来和舆楼放的那个很像,在唐郑敏仪眼里确实廉价。 “您也可以自己置办,这是我带来的,送给您。” 唐太把那张琉璃碟放在手肘边,算 分卷阅读18 作接受,西饼店的男服务生搬了梯子到外面,苏绮指挥他定了个中心位,镜子就挂在这里。 再回到西饼屋内,琉璃碟已经被人拿下去,苏绮不知道唐太到底相信没有,她却转而同她谈起天,好鬼精的一位阔太。 “你同阿允是否在拍拖?” 苏绮喝了口果汁后嘴里甜滋滋的,表情平常,没有过分夸张地否定,更没有沉浸爱河的娇羞。 “当然没有。”话说三分,不得罪任何人,“太子爷心里有您,我受他所托,帮郑婆看看身后路。” 当然不能说:你的亲生仔被你误会背黑锅,他为了洗清名声要用钞票买通我安抚你。 说到郑婆,唐太表情僵硬许多,像是那股伤痛还没彻底平复,甚至喝了一大口红茶。 重心没放在唐允身上,反而问起郑婆:“她阴间路可好走?” “不大好走。”苏绮连郑婆八字都不知,哪里算的到,可当然不能说好走,她也要做一次唬人的半仙。 唐太果然神色更加哀戚了,轻叹口气。 “我给她做过法事,我盼望她在那边过得好。” “既然已经阴阳两隔,我们只能尽力为之,她知晓你做的,一定也会记你的好。” 唐太没再多说,显然情绪不高,苏绮留下舆楼的电话号码后,又由送她来的那位司机原路送回。 回到庙街天还没黑,司机恭敬地给她递了张信封,里面装着唐太封的利是,不薄的一小叠,她不卑不亢地接过,那是自己应得。 想起昨夜宣布罢工的磁带,拿出来后带基混成一团,彻底报废,苏绮打算在外面逛逛。 四五点钟的庙街,棚位尚且没全部支起来,摆地摊的倒是出得早,草草吃点东西垫肚子,心不在焉地招呼客人。 她走到卖磁带的摊位,“有达明一派吗?” “那边一排都是。” 盗版录制的磁带,不仅质量参差不齐,有的盒子上写的是专辑名,有的写的是歌名,鱼龙混杂着摆在一起,她没看到《忘记他是她》的名字。 花了一点时间想,才记起来那首专辑叫《意难平》,翻找了个遍也没找到。 “靓女,你买不买?我刚摆好就被你弄乱。” “没有《意难平》或者《忘记他是她》?” “没有没有,刚刚那位邵氏小师妹买了好些,都是孤本啦。现在Beyond行情好,你看看这边,货源充足。” 自尊心作祟,她还是决定带走一盒磁带,买自己心情通畅。 瞟到了一盒里面的卡纸黑底白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石头记”,认准就这个,付钱走人,维持着自己莫须有的小姐身价,不出几步便觉得可悲。 没想到那位邵氏的小师妹正在她铺门周围徘徊。 看到苏绮回来,康嘉茵对她温和一笑,“仙姑,我等你好久,周围都已经逛遍。” 苏绮冷淡地颔首,想到昨夜无意窥探她,难免有一丝丝尴尬。 康嘉茵找她算姻缘。 “南街苏仙姑很有名的嘛,我也想试一试。” 苏绮问了她的八字写在纸上,结合如今时间总觉得不太平常,忽然又想起来昨晚见到她时她穿着睡衣拖鞋,眼前人就算不是赫赫有名的大明星,也不至于宿在庙街这种脏乱地界。 “你在同boyfriend同居?” 康嘉茵眨了眨眼,晶晶亮的双眸扑烁,又用手指比在嘴边“嘘”了一声。 “你不要讲出去。” 新扎师妹怎么能有同居男友?自毁星途。 苏绮点头,她有职业道德,看来对方不是陈生就是陈生的年轻弟子。可从她在八字中所见,康嘉茵现在命中还有一位男人同时存在,且那一位有家室。 暂时来看,她的姻缘实在不算好。 “渴望安定是好事,但这两年之内你是不会定下来的,遇不到良人。我给你的建议就是不要心急,享受当下就好,红鸾星尚且不明,不要强求。” 康嘉茵微微蹙眉,苏绮看着都觉得动人,她今日收唐太利是,免费赠送今日第一位上门主顾,没收康嘉茵的钱。 康嘉茵则随便送了她一盒刚买的磁带——达明一派《意难平》,好巧。 天色暗下来,夜晚将至,阿诗又跑到苏绮这里食烟,古人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她顶多也就偷半个钟的闲。 电话铃响起,隔壁新开竹馆传来赌客胡了十三幺的呼声,阿诗独坐在门口,穿着单薄,苏绮在桌前接起听筒,任指间香烟随意燃着,庙街寻常又枯燥的一日。 打来电话的是唐太。 独自吃过晚饭后,她坐在客厅里对着张地图看得认真,唐协亭应酬结束回家,看她为一间铺这么耗神,忍不住劝说。 “又不是跨境项目,何必那么操劳?你随便开就好,亏到底也无所谓。” 唐太有自己执拗,“你自然知道我为何这么挂心,这间店不同。” 唐协亭坐过去搂她肩膀,“我送的,当然不同。” 唐郑敏仪摇摇头,不跟他计较。 时间差不多,唐允也从外面回来,桌子上洗干净挂着水珠的果物鲜嫩欲滴,他拿了两颗士多啤梨坐下,自然看到地图,又瞟到过了长龙田有一处像上次苏绮口中所说的“羊头位”。 “你那间饼屋的风水还没搞好?真麻烦。”指着那处羊角,“这块和你的铺位置好像,是否可以在那再开一间做替身,分分煞气。” 早些年搞社团,黑帮大佬担心自己生死一瞬间不由自控,常会找替身为自己做事。更别说弘社偶尔出了些纰漏,也会提前同警署打好招呼,社内抽生死令,送替身进去坐牢,唐允见得多,深谙其道。 唐协亭不愿意听这些黑话,瞪了唐允一眼,又难免怪他不上进、没出息,转身上楼。唐太则坐到沙发一边,连忙致电苏绮询问,唐允以为是她请的白发花杂老头子,也准备起身离开。 却听到接通后唐太问的一句“苏绮”,撅起一半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咒地球引力太大,他才不想留下。 就当看看那个衰他运势的老姑婆能说出什么鬼话。 唐太讲了羊头和替身的想法,苏绮问位置在哪,答:“将军澳到坑口、康城,分得刚好,比鲤鱼门和油塘还适宜。”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唐允吃光最后一颗莓果,眼见着唐太的脸沉了下来,眼神瞪过来仿佛在看低B弱智,听筒摔给他,扭头上楼。 唐允带着疑惑拿起来放在耳边,对面的人不过一日未见 分卷阅读19 ,总觉得陌生许多,差点想不起来她的脸。 “我阿妈怎么突然生气?你讲什么惹她不开心。” 苏绮声音冷冰冰,陈述事实:“你不要乱出谋划策,将军澳通向坑口与康城的路分得当然好,因为那是地铁线,不在地上。” “太子爷,多读书少泡妹,IQ低到地图都看不懂,好丢人。”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毫不留情面。 远处菲佣暗自记下,明天叫人工上门维修,太子爷发怒,电话无辜遭殃。 * 每章平均3500字,不要只看章数。 Chapter 11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24450 Chapter 11 唐允钟意与狐朋狗友一齐去飞鹅山兜风,车速开到一百八十迈,风吹过阵阵鬼呼狼嚎夹杂着声浪,谁都要赞一句好劲。 不管是从深水湾唐家别墅还是他清风街的那栋公寓出门,走的都是东区海底隧道,而非西边的红磡隧道,他也有怪癖,无人敢置喙。 实际上唐允只是觉得东区比红磡车流量少,他速度快,路途长些短些无所谓。唐协亭一怕他酒后揸车,二怕他超速太多,两样他倒是都钟爱。 唐太那间西饼屋开业后,借口自己太忙,让唐允每次去飞鹅山路过时必须稍作停留,巡店查账。唐允怪她年纪大太计较,嘴上那么说,行动还是遵从。 铺门位置刚好在出隧道的那条街口,她选址定穴的时候要的就必须在观塘,可谓用心良苦。 当天深夜,西饼屋的负责人没能敢叨扰唐太,更怕这个时间打电话过去不小心遇上唐协亭唐三爷接通,简直比撞鬼还可怕。 唐太清早半杯牛奶还没喝下肚,气得毫无胃口。 西饼屋遭贼,直接把收银机带走,破了一面卷帘门和落地窗。泄财事小,丢脸事大,唐太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半月无论同谁交际都要被问一句:听说你新店遭劫? 先给御用的那位风水师打电话,斥责了几句,对面显然没想到突然横生差错,还是这么大的祸,想要解释又无从开口。按理说四对貔貅的镇压能力非凡,不应该出这种纰漏,可一时间又不想通。 电话被挂断,彻底失去唐太信任。 唐协亭见她衣服都还没换,穿着睡衣满脸愠色,笑了笑出声安抚。 “敏仪,小事而已,我让……”本想说让龙七或者肥番去跑一趟,唐协亭知她讨厌社团里的人,默默改口,“等阿允起身让他去,比差佬还快抓到人。” 唐正敏仪眼下只想找苏绮,“你是觉得阿允手上沾的血还不够多?我讲多少次,不准你再让他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码头交货还是他在做?” 她显然是怒火被点了燃线,借机发挥,唐协亭大半辈子只钟意这一个人,就差举手缴械投降。 “码头的货我不放心给别人,快了,快结束了。等到95年,无论是我还是阿允,一定金盆洗手。你信我会让他干干净净,六年前粉都戒得掉,这些小事不值你伤神。” “敏仪,唐家这些年很好,我只贪心地想让你时刻顺意。” 唐协亭一张严肃的脸不怒自威,上了年纪更是眉眼中沉淀出狠厉,此刻姿态放得实在算低,唐郑敏仪当然知道他的心,知道他为自己所做一切。 “亭哥,我只是太看重这间店,更看重阿允。观塘区风水不够旺,我知师父为了讨好我耍心机,真是好烦……” 唐协亭把她搂住,他如今年过半百,唐太年纪小些,也算将近五十,老夫老妻头抵着彼此的肩,豪宅美屋之中,细小争吵下内心难免忆苦思甜。 唐允撑在楼梯旁向下望,语气有些打趣,“你们两个做什么?结婚六周年纪念日?我记得不是在冬天?” 唐太表面上又装冷淡,没理唐允,静静上楼去换衣服,唐协亭用手指指了指他,没再多说。 93年的早春,苏绮常见唐太。 她那天趁着服务生搬运梯子的混乱,换掉了一只貔貅做猫腻,破坏掉原来那位大师的解法,西饼屋招贼也是情理之中,就算那晚无事,过几天也会发生。 衰事早些应验更好,唐太很是嫌弃地把原来四对貔貅扔掉,重新摆了苏绮置办的两对,刚好放在那张琉璃碟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窗帘不出一日就定制好,浅紫色的塔夫绸坠着流苏,很符合西饼屋装潢风格,足够时髦又奢丽。 苏绮陪着唐太落坐,下午茶时间到。 两人熟络许多,这几天时常见面的缘故,西饼屋事宜已经告一段落,今日是在上环一间茶室。 唐太约苏绮,不谈风水也讲些有的没的,回去后还大方封利是给她。苏绮受之有愧,每晚尽力温书,想的是唐太问话的时候她说得更精准些,才算对得起自己收的钞票。 果然是干一行爱一行,好敬业。 “你应该听说过,我同亭哥六年前才注册登记,阿允是我亲生,新闻只写一次就被压了下去,有心人定然知晓。” 苏绮当然知道,苏家出事之前苏世谨会见唐协亭那次结束归家,完全没说过唐协亭有位豪门太太,还是百年郑家独女。 更别说唐郑敏仪怎么会嫁给社团大佬。 “我同阿允不亲近,二十年我没有养过他,甚至到现在也不懂如何关心他,与他沟通。” 苏绮说:“子女与父母的情分是天意定下的,一切都是血缘的自我摸索、靠近或是远离,唯独不变又可以确信终生的是,血亲之间好比啮合的锁链,即便离世也不过是外表锈烂,总不会断的。” 一番话说进唐太心坎,苏绮懂得察言观色,显然看得出母子两个互相有情,可因为二十年彼此的缺席以及太相近的性格,谁也不愿意戳破那层隔膜。 “阿允不算娇纵,他只是不愿意收敛脾气,这点倒是像我和亭哥二十多岁时的样子,年少气盛最值得怀念了,没什么不好。” 苏绮一番苦涩,唐允应该与她年纪差不多,可她的年少气盛早已经夭折在了二十岁那年,再也无法重现。 “他与阿姑不合,阿姑陪我好久,从我刚出生,直到去年年尾。”唐太说的是去世的那位郑婆。“母亲生我时难产,我一直把她视为阿妈,她始终未婚,但我知她堕过两胎。” “唐太是想……”苏绮表情如常。 “ 分卷阅读20 阿姑终身未婚,为了她的名声我一直未敢找师父做这件事,可想到你说她阴间路不好走,是否因为两个仔怪罪她。” “堕胎大损阴德,老一辈的师父大多是男人,他们不钟意说的还有另一种恶果,婴灵也会报复在父亲身上。” 唐太眼神闪烁,显然知晓郑婆肚中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四十多年未离过郑婆,定然清楚,也知道那位父亲的情况如何,看来苏绮言中。 “是否可以给他们购置阴穴安葬?钱这些小问题不必忧心,事要办妥帖。” 包厢足够容纳六人的长桌只坐了唐太和苏绮两人,唐太带的司机和保镖也在外面门口,房间里空旷又安静,略显诡异,外面阴天,看来又要降下春雨。 苏绮刚要回应,门突然被打开,胆敢不敲门就进唐太包厢的全港也没几人——自然是太子爷唐允。 他今日穿了件花衬衫,像是随时随地要到海岛度假,苏绮笑他只要有心,哪里都是夏威夷。扣子解开两三颗,头发长出了一点点,又好像没长,耳钉醒目,俊脸很冷。 冷也是装的,看到苏绮自动降温度一百度,从夏威夷转换到西伯利亚只要一秒。 “哦?不知道大名鼎鼎苏仙姑也在,上环何等荣幸恭迎您大驾。” 阴阳怪气,胡话连篇,不知所云。 苏绮礼貌同他打招呼:“太子爷。” 唐太朝唐允招手,许是刚谈论过他的原因,语气有些温和,“阿允,坐下饮杯茶。” 唐允短暂错愕,车钥匙塞进口袋,乖仔一样落坐,苏绮无声冷笑。 唐太坐的是居中主位,苏绮唐允对坐,谁也不看谁。 没忘刚刚说了一半的话,唐太伸手去握苏绮的,轻拍了两下暗示提醒,苏绮回给她眼神,知道不能在唐允面前继续说,又表示已经把事情上心,唐太欣慰。 唐允不傻,看得出两个女人有事,他也懒得自讨没趣地问,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不必叫他太子爷,唐家没有皇位给他继承,外面人乱讲而已。”唐太对苏绮说。 唐允听了嗤笑,他遗传唐太优秀基因,脸生得靓,笑起来实在好看,是典型的街尾坏男孩那种异样撩人。 谁年纪轻轻的时候没盲目崇拜过飞仔?苏宝珍也曾让Childe穿皮夹克开机车载她,虽然那辆车只坐过一次就永远闲置。 说起Childe,温氏在澳门的新项目起步,温谦良已经去了半月。上次之后他再没去过庙街,派过几次人送东西给她,苏绮拒绝不得,幸亏来人低调,礼貌收下。 “听唐太的。”她对唐太笑得温柔,明显感觉到唐允在盯着自己,装作不知。 唐允认定她有两副面孔,又后知后觉自己被当了垫脚板:怎么回事?好像上次带她去见过唐太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冷淡不少,哪里像一开始,话里话外留他勾他,他感觉得到。 “等下让宾叔送你回去,我坐阿允的车同他去弘隽。” “多谢唐太,其实我自己坐巴士……”苏绮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干咳了一声才继续说,“坐巴士回去也很方便。” “亭哥叫阿允定然有事,不然让他送你,他心思野,顺便还能去砵兰街见老友。” 唐太拿了块燕窝糕,低着头小口吃起来,苏绮握着杯子的手攥紧,一动不敢动,扭头瞪向唐允。 罪魁祸首装无知,脸上带着疑惑,歪头无声问她。 苏绮则在心里骂他上万次“死扑街”、“咸湿佬”。 刚刚话讲一半开始,唐允一条长腿探到了她双腿中间,漫不经心地磨蹭,仍在向上。唐太就在旁边,桌子下面,他胆大包天。 无耻至极。 * 吃肉暂时无望……尽力推动感情线中…… 男主是允仔啦,正文be,然后补苏唐he番外,确定了。 之前不是卖关子,是我自己也犹豫中。 Chapter 12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25828 Chapter 12 唐太吃完了那块燕窝糕,擦干净手后起身走到窗前,苏绮以为他会收敛,可显然没有,还把她的腿顶开了些,更过分。 “天彻底阴起来了。”唐太拉开一层透明窗纱,“这两年下雨好频繁。” 唐允“嗯”了一声,脚尖踢了踢苏绮,眉毛轻挑,示意她讲话。 苏绮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反击踹回一脚,声音平静,“不会下太久了。” 唐太好奇,“阿绮能算到?” 桌子下两双腿暗自较劲,又不能弄出响声,包厢里只有唐太在窗前饮茶搪瓷杯微微碰撞杯碟发出的动静。 “唐太饶我,这些话还是不讲出口比较好。” 她足够忍气吞声,同唐太扮和气已经游刃有余,还会适当说笑。 唐允多加一只腿参战,轻易伸过去夹住她一双脚踝,苏绮动弹不得,皱眉用眼神剜他。 他这下显然畅快多了。 唐太笑笑,没再强求,一杯茶喝完大半,转身回到桌前。 “阿允饮完了吗?趁天还没下雨,走吧。” 苏绮忙不迭地点头,“好,也该走了。” 唐允收回双腿,喝光最后一口茶,看苏绮明显地松了口气站起来。 唐太在前面出包厢,保镖和司机贴身保护,苏绮跟上,被唐允从后面揽住了腰,搂得很近。 “放手。”她小声说,分贝几近耳语。 唐允低头跟她咬耳朵,“忙完去找你。” “滚开。” “?” “不欢迎。” “……” 进电梯之前,唐太回头叫她:“阿绮?” 苏绮用力拽掉唐允摸在她腰间的手臂,穿过司机宾叔和高大保镖,站在了唐太身边。 唐允跟在后面,不知该气还是笑。 他忽然有点想她了。 想跟她睡觉。 到了弘隽,唐太知道唐协亭找唐允有事,便没进办公室,转而去问唐协亭的秘书,无外乎他今天中午与谁应酬、喝了多少酒、红酒还是白酒这些琐事。 唐允靠在办公桌旁,唐协亭这些年果然会享受,落地窗前可以鸟瞰本港大半的都市景致,近些年尤其高楼渐起,加上今天阴天,黑云压城,总觉得有些变态的异样激动。 “是否也觉得风 分卷阅读21 景好?你以前见得太少,今后都是你的。” 三两句话离不开敦促他走正道。 唐允直接问:“什么事?” 唐协亭也不拐弯抹角,“九龙城寨开始拆了。” “报纸不是称延到下月?”好稀罕,太子爷居然认真看报,深藏不露。 “无人在意。” “陈炳坤回去了?” 唐协亭点头,“还有寨民受他怂恿,聚集起来寻衅滋事。阿允,你怎么看?” 陈炳坤,九龙城寨出了名的地头蛇,不比唐协亭年轻时就话事树大根深的社团,上面还有亲爹老爷子罩,这位算是半路出家,卖过粉也卖过人,收几个小弟招摇过市。 唐协亭结识陈炳坤后收了他进弘社,九龙城寨的衰佬不敢惹弘社,但有个牵线的人总是更好,他便跟了唐协亭两年,还吸纳了好些后生仔。 直到有次唐协亭被偷袭,陈炳坤替他挨了几枪,弹片卡在腰椎里,性功能也连带出了问题,至此脾气更差,甚至精神都有些不大正常。 唐协亭一直对他很是宽容,尤其六年前开始做正经生意后,给陈炳坤送钱的手笔更大了些,陈炳坤花天酒地地享受了近十年,内心寂寞无人知晓。 九龙城寨要拆,1991年政府就已经在陆续遣散寨民,过程中受到不少阻碍,频频向唐协亭请求援手,唐协亭直接交给唐允,他办得漂亮。 唐允知道,唐协亭给他出难题。 陈炳坤的身份尴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论情分他救过唐协亭命,应该平和解决;可论理,陈炳坤明显脑子坏掉,城寨六英亩地盘如同结石一样横亘在香港已久,拆是早晚的事,几个愚民作出花来又有什么用? 城寨拆了之后要建公园,政府部门找风水大师看过,这块地不适合任何高大建筑物,一个世纪历史留下的孽数与罪恶,土壤生出来的都是黑花。 这个项目唐协亭花了一点心意在里面,建公园的工程,他保守算也可以从中吃数额不菲的一笔。 所以如今问题是怎样把他这位不识趣的“恩公”与乌合之众解决,好让他看着项目安安生生地推进。 唐允不是皇仁书院里勤学用功的乖仔,更是从小到大没认真答完过一张考卷。 纯金的蟾蜍摆件被他重新放回桌面,再让它衔住一枚康乾时期的铜钱,好意头。 “我看的话……” 唐协亭默默把蟾蜍转了转方位,他办公室里任何一件稀罕物什都大有说道,可不能乱。 “那老东西身子骨也不行,直接做了吧,省得麻烦。” 他何止是不认真答题,蒙都懒得蒙,直接交白卷。 唐协亭低声骂他一句,“认真点,我知你一向脑袋灵,最近公事太多,你权当为我分忧。” 唐允坐下,整个人没什么正经地瘫在椅子里,歪着头若有所思。 “至臻的儿子返港才几月,生意上的事情就都已经上手,还去澳门开拓新项目,那个赌牌我一早就看上,比不得人家有精明能干的仔,你再看看你,穿什么样子,花花绿绿。” “……”唐允莫名笑了声,有些嘲讽的意味在其中,“哪个至臻?” 明知故问。 “你少给我装傻扮懵。” “哦,温谦良温大公子,好犀利。” 脑袋里莫名想起来那天苏绮语气温柔地讲:“温生只是主顾。” 温生两个字说得真是含情。他是太子爷,温谦良就是温生,什么温生,瘟生才恰当。 唐太亲自端茶进来,只她自己,看到的便是对坐在办公桌的父子俩一起看过来,皆是面若玄坛,看来谈得并不愉快,她此刻进来刚好。 唐允起身走过去,一口气喝光了整杯茶,外面天越来越暗,显然雨势更近。 “我走了。” “事情记没记住?”唐协亭在后面追问。 “保你月末拆得顺利,OK?好啰嗦。” 门再度被关上,唐太把托盘狠狠落在桌面,嗔怪唐协亭:“外面要下雨,你还催他出去做事?” “温家那位后生把他老子在氹仔的度假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新赌牌也要到手,我这个不成器的仔什么时候知道踏实下来?你看他穿什么东西,花衫少爷仔,核突又丢人。” “你少在他面前赞温家少爷,我都不钟意听,更别说阿允。没有六年前的事,你现在还在九龙破屋住,实实在在衰到底的烂仔,阿允是你没教好,我只恨当初没用死来逼父亲把他留下,不然他怎么会被你毁掉!” 唐协亭黑着脸一言不发,唐郑敏仪扭头擦眼泪,“弘隽来历不干净,你把那些前仇赖账处理好再交他手里。我已经不指望再有个仔,一辈子只阿允一个,Vivian最近在帮我拟文件,我要把郑氏给他……” “什么前仇赖账?哪还有前仇赖账!苏世谨同他老婆还有两个女死在一起,肥番亲自送到火场,还要我去找至臻拿来骨灰给你看?郑氏给他做什么,他老子好生生的,至于动他阿妈身家?” “那是他外公留下的清白资产!一百年前就姓郑,绝不掺杂外人,你同我嘴硬什么?他如果愿意接手你的财产,我至于现在给他郑氏?” 年轻时都脾气火爆到能炸两条街,如今外人面前冷淡贵气的唐太唐郑敏仪,十八岁叛逆又乖张,最爱骑机车,撞上弘社唐协亭,他不贪财、不图色,约她飙车比较高下,一来二去就成了她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有时也会是她在前面载他…… 如今只有着昂贵衣衫的富豪阔太在办公室内争吵,秘书坐在外面低头看文件,充耳不闻,谁也不知道还要维持多久,但默认一定又是唐协亭先输。 他对不起她太多。 港岛雨势较大,庙街只哒哒落雨点,打在小食档杂货摊的棚顶。 一晚上没算几卦,又应承了个选阳穴的差事,苏绮记下来放在一边,明日再看。她最厌小雨,凄冷又怪异,社会新闻也常常发生在暴雨后的小雨夜,方便掩藏痕迹。 康嘉茵来舆楼短暂坐过片刻,送她一份咖喱鱼蛋,苏绮问过才知,陈生喉咙不舒服,又赶上天气差,粤剧摊休息一日。 十二点刚过的时候,她撑着下巴小憩了会,被电话铃声吵醒,是唐太。 唐太说了两个数字让苏绮卜卦,直讲心焦不安,阿正告诉她唐允独自去了九龙城寨,太过大胆,寨子里余留的人定不好惹。 苏绮困倦倦地算,眼睛还没彻底睁开,上离下乾,吉卦,告知唐太放心,那边才肯挂断电话 分卷阅读22 上楼睡觉。 她见外面几乎都已经收摊,简单打扫后也收铺关门。 从舆楼到她住处楼梯口,不过十几步距离,走这么些年烂熟于心。 楼檐还在稀稀落下雨水,人烟散去后整条街寂静,听得清清楚楚,有一滴落在她肩头,浸过衣料抵达肌肤。 苏绮心跳加速,因为不止有自己的脚步声,明显感觉得到身后还有人在跟着,越来越近。 楼梯口的声控灯已经坏了许久,没有住户愿意修,步入黑暗范围的一瞬间,心跳到嗓子眼,她做好准备随时大声呼救。 果然,跟踪她的死变态扑了上来,从后面搂住她腰,苏绮清楚感觉得到那是个健壮男人。 她想要呼救,嘴巴张开的一瞬间被男人的掌捂住。 那人身上有些潮湿,又不是彻底淋了雨,总之让她觉得浑身阴凉。脸埋在她脸侧颈间,鼻翼呼吸又打在她耳朵上,阵阵诡异的麻。 他终于开口,刻意放低声,语气嘲弄。 “仙姑,晚上好啊。” 话音落下,强势捧过她的头,以双唇换掉手掌,黑暗中清楚嘬出一声响。 他用最简单的一个吻来跟她say hi,绝对自创礼节。 苏绮自然已经知道那是谁。 Chapter 13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27319 Chapter 13 苏绮被称南街活仙姑,但真正会当面叫她仙姑的只有唐允一个,他傻到底,不知这只是形容,不算称谓。 此时她脑袋里无限发红发胀,下意识庆幸是唐允,不是庙街色魔。又想唐允比色魔好到哪去,好就好在他不会把自己先奸后杀,活着就是最大赚到。 好,确实值得庆幸,唐允比杀人犯良善。 苏绮转过身,黑暗中互相摸索着,唐允一步步逼近,她变成了背靠墙的位置。 “你去西贡摸鱼?水鬼附身。” “西贡太远,赶不上回来见你。”他低头又蹭向她,用自己的唇摸索她的,“给我亲下。” 苏绮扭头,“你别发情。” 触感是潮湿,鼻息间又有雨后的清爽,在庙街之中实在不真实。 唐允像只小狗一样磨蹭着,或许他没那么可爱,那就当是惹人厌的恶狗,正认真嗅她发丝和颈间,有洗发水和肥皂的味道,香得纯净。 他骨子里最贱的一根在渲染,不论多少个耳鬓厮磨过的女人好像都没了印象,只有苏绮,她对他爱理不理、三分热度,他却昏头到觉得来找她有一种归属感,不正常。 或者说征服欲在作祟更恰当? “我从九龙城寨回来,那边现在像个鬼城。”说着话,唐允张口,牙齿细微咬着她颈侧的一小块肉,“阿绮有没有去过?九龙城寨。” 苏绮心跳不正常,“没去过……你别碰我行不行?” 又传来脚步声,来人没想到黑暗之中有对男女搂在一起,吓了一跳。 “顶你个肺,三更半夜在这吓……” “阿昌……”苏绮听出来声音是汤伯的儿子阿昌,赶紧开口,借机推开了唐允。 阿昌赶紧收住脏话,笑着说道:“绮姐?我不知是你,整条街都已经收铺,你还没回屋?” “你先回,我同人讲事情。” 阿昌哼歌摇晃着上楼,踩亮了二层照明的灯泡,她与唐允周围有了点点模糊的光。 “太子爷,我们各回各家。”转身要走,那只癞皮狗又拽住她衫尾拖延。 “我专程来找你,别拂我面子。” 拂他面子又如何? 苏绮说:“我只想赚钱,凭本事赚钱更好,所以暂时不卖身了呀,你换个人。” 唐允被她拒绝得心烦,女人喜欢欲拒还迎他清楚,可掌握不好尺度就会过度,苏绮好像又不一样,她是真的从头彻尾地看不上他,更伤人。 开口调转话题,他学历低成绩差,但不代表脑子不灵光。 “我口渴,你请我喝杯水就好。” 口渴还吻她,色胚。 不等苏绮说话,他揽着人上楼,语气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知不知你刚刚那位邻居做什么回来?” 苏绮不感兴趣,但被他神经兮兮的语气带动,还是说道:“他老豆开粉店,自然是收铺回来。” “汤记濑粉?”他记得汤伯,“确实都算作吸粉,他吸粉回来,看样子已经爽到。” “吸……”苏绮有些震惊,“吸粉?不是嗦粉?” 唐允说:“你信我,味道不会闻错。” 到屋门口,苏绮拿出钥匙开门,语气怀疑,“你怎知味道不会错,难道你……” 门打开的瞬间有生锈的吱呀声,唐允给她解释,“以前吸,五六年没碰过了,这东西难说。我若是不戒断,早晚跟肥番一样吸成个瘦骨仙,再过几年变成活骷髅。” 进门后房间里一片黑暗,灯不在手边,在厕所旁,苏绮习惯性抹黑过去,唐允突然拍她后背,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窗前,隐约可见影子飘荡。 “哇,骷髅啊。” 苏绮下意识退了两步,撞上唐允,险些惊得叫出了声。定睛看清了才知道,窗前挂着飘荡的是她的内衣,纯黑色,与夜晚相融一体。 唐允则从背后伸手摸她胸——上方的心跳,扑通扑通感知明显,他向下一带开始变咸湿佬,笑意明显,毫不掩饰。 “Sorry啊仙姑,我看错。” 苏绮冷笑,两指掐他手臂,狠狠用力。 他喝一整杯水后赖住不走,高高大大一个人几乎就占据住整个沙发,苏绮站在不远处冷眼看他。 “刚刚唐太还挂心你,打电话给我卜卦,你最好回去下,让她放心。” “你也不看现在几时,我不想再开车。” “唐允,你好赖皮。” “你玩我,我还没找你算账。” 苏绮无话可说,扭头去洗漱,刻意弄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唐允只当听不到,靠在沙发里吸烟。 他指间的烟就没断过,在不大的空间里慢悠悠地转来转去。 苏绮打开洗手间的门出来,额间的发丝还挂着水珠,却发现沙发上没人——他在窗前,没拿烟的左手正攥着根晾衣架,上面挂着的是苏绮的文胸,他刚刚指为骷髅的那个。 “死变态。” 分卷阅读23 唐允扭头看向她,不知哪来的脸皮一身坦荡,差点以为是在研究学术问题。 “好眼熟,是不是上次穿的那件?” 谁要和他讨论这个,苏绮上前夺过,扭头进了卧室,还要关上门。 唐允没再跟进来,也没再出声。 隔着一扇门,苏绮直到收拾好上了床也没听见外面传出动静。她搬了一摞书顶在门口,知道挡不住他,权当心里安慰,整个人蒙住被子,不算踏实地入睡。 唐允瘫在沙发里,还剩一节小腿放不下荡在那,半盒烟很快就要吸光,落一地烟灰,双眸沉沉,显然是在想事情。 发现剩最后一支烟的时候,他扣上烟盒,起身进了洗手间,翻开柜子找到备用的新牙刷,刷牙、洗脸、冲澡,宛如在自己家,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将近凌晨三点,苏绮睡得很浅,朦朦胧胧的状态。隐约感觉到被子里钻进来一条身体,带着点冷,又很快热起来。 他把她捞入怀,刚洗了个澡的原因精神许多,尤其水又太凉,此刻犹豫要不要把她弄醒。 苏绮有片刻不真实,被他带过来的瞬间主动搂了上去,手勾在男人肩膀脖颈,一声“Childe”刚要叫出口,唐允只听一个首音,就把接下来的话吃了下去攫取她甜美柔软的唇,手也见缝就钻…… 不是Childe,Childe绝不会这么凶狠咬她,像只恶狗。 苏绮突然睁眼,头发那么短,又不容抗拒地挤到她两腿中间,只能是唐允。 他看她睁眼,“醒真快,我憋好久,阿绮是否也想爽一爽?” 她闻到他身上有浴液的香气,更是发现被子里的身体不着寸缕,紧张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是引狼入室,在劫难逃实属活该。 脑袋里做一个小型评估分析利弊,她开口,呼吸急促,“你快点,我不想明天起晚。” 唐允听她低柔的声音就已经觉得下面忍到要炸,更有低俗的男人自尊在作祟,急切褪掉她身上的衫。 苏绮呼吸越来越急,脑袋里也混乱,唐允的手解到最上方的最后一颗扣子时,她狠狠按住,有话要说。 “不要再上次那样。” 唐允闷笑,扫掉她抵抗的手,敷衍点头,“这次同仙姑面对面,我要看清你这张脸。” 条件谈拢,他再不克制野性,肆意妄为起来。 最后一颗扣子解掉,她整个上半身敞开仿佛任意他采撷,唐允用虎口抵住她下颌,小嘴微微张开,他舌头探进去乱卷,又勾着她软软一条舌吸吮,苏绮只觉得被他咬得疼又麻,心要跳出喉咙。 另一只手正在她心口处,攥住一只乳搓捏,让乳尖充血变硬,再埋头咬一口确定,苏绮两手握住他的头,欲望想要更多,理智又恨不得把她推开。 “瘦瘦一只腰、两双腿,波怎么这么大?” 她喘息着,“你闭嘴。” 唐允被她白嫩嫩的乳肉晃得眼红,下手控制不住力度,苏绮一会疼一会麻,声音不由自主地染上柔弱,催促他:“快点好不好?” 被子已经掀开,只有没挡帘的窗外照进来昏昏沉沉月光。 内裤连带着睡裤一起被褪下,唐允伸手摸她穴口,湿漉漉一点点,同眼下任他宰割的整个人一样可爱,他拨弄那豆大的嫩芽,按压搓弄,苏绮自觉躺在床上的姿势有些羞耻,忍不住拢腿。 又被他轻轻用力就掰开,张得更大。 唐允恶趣味,看她低哼着,“那你求我啊。” 苏绮又气又急,男人清楚看得到胸乳都跟着起伏,求什么求?他现在就要进去弄死她。 三根手指插进她嘴巴里,勾弄着舌头搅了几下濡湿,再探到她穴口,苏绮明显感觉得到比自己体温凉上许多的液体蹭上,手指试探着抽插几下算作润滑,接着覆上的就是男人的欲望。 他很急,还没同她打招呼就对准探入,那一下又满又胀,苏绮惊呼,抓住他肩膀的手指狠狠用力。 “嗯……好胀……” 唐允双臂撑在她两侧,带着一双腿勾住他腰,稍作适应就开始动起来,又吻她的唇。 “你知不知,我本想插你这张嘴。” 明显感觉裹住他欲望的肉壁突然收紧,唐允闷笑,迎难而上地向深处顶,手指戏弄地戳进她温暖唇腔,享受两处包裹。 “嗯……你做梦……” 她说话有些囫囵,更显得可爱可欺,“这么怕?还吸我。” 他有破坏欲作祟,攥住她腰,朝着最深处猛顶,丝毫不克制。 苏绮“嗯嗯啊啊”地无意识呻吟,闭着眼睛双颊染上薄红,唐允照收眼中,他力大无穷,抱住她腰翻了个身,就成了她在她身上的姿势,那一下嵌得更严丝合缝,她短暂头脑发茫,小小到达一次高潮。 唐允抽打她臀部,手掌落在臀瓣又有些不舍地覆在上面揉,“动啊,你是死是活?” 她撑起身子,朝着他脑袋就回打过去,幸亏唐允睁着眼,拽住了她手腕。 “不做就出去,我要睡觉。” 唐允从下向上地看她,总觉得看不清,把人抱着起身,她足够轻,下面一直交合着未曾分开。 他太高,苏绮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随着一步两步地走,她低声哼着,感觉他那处炽热硬挺,正毫无隔膜地同她贴心交流。 不能多想,太羞耻。 把她放在窗台上,苏绮被臀部接触到的冰凉激得收紧,又绞得他头皮发麻。 唐允身高足够,借着月光看清她一张脸,下身开始顶弄,从慢到快,又从浅到深,一时间卧室里只有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喘。 她无处可躲,腰被他一只手扣住就动弹不得。 “嗯……啊…….你快点…….我困……” 本港最没情趣第一名,苏绮苏仙姑当之无愧。 唐允本还顾虑她舒不舒服,这下彻底懒得应付,从窗台把人抱下来,转而顶住墙壁,她整个人腾空,唯一倚靠是唐允,双臂攀附住他抵死不放。 唐允满意,把她腿根都掐出手印,不管不顾地抽插。 她泄了不知多少次,忍不住哀求,“不要了…嗯……不要……” 混乱着交合、深入,彻底失控,不知何时又栽回到床上,他今晚就这样同她面对面肉搏,下面被她吸好爽,想射在里面。 唐允伸手攥住她的脸,手指摩挲唇瓣,准备做最后几十下加速,苏绮沉浸在欲望里,闭眼微微张嘴,模样实在诱惑。 他眯眼问她:“你钟意这个姿 分卷阅读24 势?” 苏绮浑身都像被碾压,没什么理智地胡乱点头,只想他快点结束。 最后他终于射在最深处,紧紧搂着她享受那极致瞬间,苏绮睁眼,尽力平复呼吸。 唐允没再看她,低声说道:“我见你一张小脸,只会更不想放过你。” 漫长的一次,结束后她已经彻底困得睁不开眼,昏昏入睡。不想回忆刚刚,沉浸又压抑,尤其是唐允此刻正埋在她后颈浅浅呼吸。 苏绮觉得自己是个溺水者,温谦良在岸边对她伸出援手,每一次重复着冒出水面又落下去,唐允在深处拽她,向下坠,无边地向下坠。 唐允害她晚睡,自己又破天荒地早醒,起晨间反应,趁她还在熟睡中又蹭进去,一阵混乱,把苏绮弄得更困,搂在一起回笼觉睡到十二点半,足够堕落。 彻底醒来的时候,唐允比她晚几分钟,床上摸不到人,进了洗手间和她一起挤在狭窄洗手台旁刷牙。 苏绮神情冷到极点,唐允忍不住笑,又被她剜了一眼。 他哄她:“你一上午赚多少?我补给你。” 她居然真的从他钱包里拿,他又说她没出息,“你把我搞定,将来唐家都算你的。” 苏绮冷哼,“那我不如搞你Daddy,他比你先死,更早拿到钱。” 唐允一时语塞,居然觉得她说得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两人一起下楼,苏绮要看店,唐允也有正经事,本应该出门就各自飞,他非要送她到店里,十几步路而已,还真以为像昨夜一样遇到咸湿佬? 那位咸湿佬正搂着她肩膀,苏绮怎么推都推不开,他同她宣示主权:“你现在跟我,就不要再想什么瘟生衰生,下次让我见到没那么大度。” 苏绮表情冷淡,他这种人没什么定性,钟意哪个就带在身边一阵,自己花心到极致,还要女人为他守身如玉,可笑。 她骂他“贱格”,唐允照单全收,还低头亲她面颊。 已经中午还大门紧闭的铺前站着位许久不见的男人,穿浅色开司米打底衫,黑裤皮鞋,只静静站在那就是一等一的英俊。 苏绮躲避唐允的动作顿住,眼神和远处的人对上,暗潮汹涌。 唐允见她不再躲,还多亲了两下,后知后觉看过去,脸上的笑短暂僵硬——又立刻解冻,嘴角都写着得意。 温谦良从澳门回来了。 Chapter 14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28758 Chapter 14 那一瞬间难免五味杂陈,她好心疼他,他一定等了好久,从清早到中午,不忍心细想。 Childe一直这样没有变过。 以前每次赶上节日他都要到美国探望外公外婆,不论前一天多晚抵达香港、多晚回到家里,第二天都会按时起早去苏家给她送手信——那些日子里她每天的闹钟都是Childe本人。 因为不会开车,之前都要麻烦司机早早等在温家送他,司机劝他不必去那么早,可他手里有宝贝就总想快点给到她面前。 直到有次苏宝珍又在睡梦中被他敲门声叫醒,心里其实百般开心,表面还要发小脾气。 “我同你拍拖,你不睡懒觉我也不能睡,OK这算公平,司机做错什么?Childe发发善心,那位阿叔每次见我都在打哈欠,他不比你年轻呀!” 温谦良便开始学驾驶。 他学开车的理由那样简单。 温至臻早已经把车买好,正式拿到证件的当天,她坐副驾位,敞篷打开,兜风好惬意,一齐直奔维港沿岸。 他们在月色霓虹中接吻,不怕时间多晚,因为Childe可以随时送她回家。 …… 苏绮眼神闪烁,很快从回忆中走出来,推开唐允,他没再强迫——打Kiss都已经被温谦良看到,不在乎少搂这一会。 温谦良明显已经不悦,还是克制着淡淡一笑,苏绮抢在他前面先开口,“温生,又来找我问Fiona?” 他看了眼唐允,绷着脸点头,“没想到这么凑巧。” 唐允又贴上苏绮,手搭在她肩头扮亲昵,“不巧。我都不知温大少已经返港,居然还来庙街。” 温谦良见状说:“我不只是为了Fiona,也想见你。” 苏绮一时间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以前最爱牙尖嘴利扮不讲道理,每次一提高分贝说什么,温谦良就拿她没辙,事事依她。 可现在不行,还有唐允,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提醒温谦良克制情感,她好怕露馅,更怕唐允起疑。 唐允搂着她又向前两步,离温谦良更近,“她现在跟我,你别自讨没趣。” “她有答应过你?‘跟’又是什么意思?” 苏绮飞速权衡了下,转而同唐允说:“不是有事?你先走。” “凭什么我走?他怎么不走?”他是唯恐不乱的刺头,又冷脸对温谦良说:“我同她拍拖啊,你说什么意思,天黑要睡一起的。” 苏绮忍无可忍,推开唐允,尽量压低声音,“你别惹事,我同你说过温生是主顾,能不能理智些?” 温谦良没再说话,看着苏绮垂在下面的手攥紧,拇指指甲狠狠地抠弄另外的手指,那是她心烦的讯号。每次逢考温书,她最容易焦急,把手指都抠到泛红,他最心疼。 唐允见温谦良先熄火,冷哼了声没再说什么,还要跟苏绮讲条件,在她耳边讲:“亲我一下就走。” “……” 看着比她高将近一头的男人丝毫不动,满脸神色认真,不像在开玩笑,苏绮叹气,“低头。” 唐允装作听不到,还故意抬了抬头,苏绮骂他上万遍“死扑街”,勾住他脖子踮脚,在脸颊印下一吻。 苏绮:“滚。” 唐允挑眉,“走了。” 他认为自己绝对赢到,拿出车钥匙在手里颠着玩,旭仔刚吃过午饭,迎面遇上唐允扭头就跑,唐允后知后觉想起那人的脸,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就继续走去拿车,懒得追他,浪费精力。 苏绮避开温谦良视线,低头用钥匙开门,温谦良跟在后面,和她一起进了舆楼。 男人一个大步靠近她,拽住那只刚刚抠弄手指的左手,强行把她五指张开,尤其是食指,整个指腹都泛红发麻。 温谦良说:“你当我怕他?我只 分卷阅读26 车主辱骂,再去九龙城寨。 Chapter 15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29886 Chapter 15 没想到那天唐允走后,大半个月没再出现在她面前,日子平静、心情顺畅,不禁觉得庙街窄窄一方天空都风轻云淡许多。 期间她主要见的主顾还是唐太,夹杂着一些找上舆楼的小事,无外乎卜卦算命、阴宅阳宅。 正值清明,苏绮同唐太权衡了下决定还是在郑婆的墓旁边再购置两间格位,算作安葬她落掉的那两个仔。唐太戴着墨镜站在一边,面色严肃,苏绮烧了些东西送下去,又发自内心地说了些吉祥话,此事才算作罢。 没安生两日,弘社在九龙塘那边新设了个仓库,五号码头到货,除了见不得光的东西以外,新增了几十个木板箱。 原本葵涌码头附近的仓库放不下,唐协亭亲自选的地方,九龙塘,位置便利,货品下一步不管运到本港哪一处都不会太麻烦。 唯一的缺点是——那块地出了名的风水不好。 都说是87年闹股灾的时候,股民聚集在此处自杀,好好的一块地就这么给毁了。 唐协亭自认命硬,非要吃准这块地,觉得只做仓库便没那么大影响,有人私下告诉唐太,唐太不禁劝说几句。 结果差事又落在苏绮头上。 宾叔来接她,去的是弘隽大厦,她一路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道路,心情复杂。 宾叔开几十年的车,十分稳重,见苏绮放下车窗吹风,以为她紧张,还开口安慰。 “老板脾气很好,只是看起来严格。” 她还真没听过谁说唐协亭脾气好,“我在庙街长大呀,宾叔,可不是这么讲唐三爷的。” 宾叔提点她:“见到老板不要叫三爷,他不钟意听。” 至于脾气性格的好坏,“真正能惹老板动怒的人,全港只有太太和少爷,你不必担心。” 苏绮明知故问:“为什么不钟意被叫三爷?” “没什么可讲的,弘隽正经企业,当然只有老板。” 苏绮笑笑,谢过宾叔。 心里则在冷哼,唐协亭谋财害命,借苏世谨大半辈子心血开辟的船路运输白粉,又有温至臻收购苏氏后分他一半股权作绑票酬劳。股市风波过去,他踩着无数人的尸体爬到现在位置,好不轻松。 再等到他足够有底气把弘社黑色产业彻底切断,从此本港只有唐协亭唐总,再无弘社唐三爷,好一出美梦成真、大佬洗白。 唐协亭初见苏绮,印象不算好。 唐太也在一旁,偶尔说两句话,苏绮把握着自己的态度,不卑不亢,也没有过分谄媚,但唐协亭就觉得心里不舒坦,说又说不清。 “你姓苏?” 苏绮神色如常,“是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 “都已经不在了。” 唐协亭搭在旁边的手指意味深长地敲了敲,她笑着继续说:“我阿妈三年前在疗养院去世呀,她算了一辈子天机,精神都不大好了,尤其年轻时被衰仔骗,老豆是谁我都不知,也就留下了个姓氏,负心佬。” “她等了半辈子,后来终于彻底死心想给我改姓,我都二十多岁了,太麻烦。” 说着还摇了摇头,很是嫌弃的样子。 苏绮知道,唐协亭定然不会全信,但没关系,她前前后后准备了六年,庙街那么大的地方,所有的消息传播都来自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早已经为自己的谎言做好铺垫。 唐郑敏仪安抚性地拍了拍唐协亭手臂,唐协亭不愿再多说,“刚食过午饭,有些乏,让阿宾送你去九龙看看,想好怎么化解再汇报给我。” 说着对苏绮摆摆手,她看向唐太,见唐太点头,无声出了办公室。 唐协亭随意躺在沙发里,闭目小憩,唐太看着他合眼后才出去,低声知会苏绮:“你去吧。” 死过很多人的地方邪门,唐太不想去也是情理之中,苏绮不在意,反而给唐太提议:“唐总办公室太大,整日在里面办公最容易乏,应在视觉上把面积分割,这样有利于他保持精力。” 唐太问她怎么个分割方法,苏绮说:“一般都是用实木摆架做隔断,但有一定的工作量,再加上唐总未必钟意,可以先试着放一块屏风,正好在沙发附近,也算辟出一间会客厅。” 实则唐协亭容易乏累不过是富贵病,日子过得太顺意,更不必为了生计发愁,餐餐鲍鱼捞饭,吃饱了自然想睡觉。 见唐太点了点头,苏绮没再多说,一转身就换了副表情,准备和宾叔一起去九龙塘。 四月份的香港,风日清和,街上时髦靓女露绝美长腿、纤腰细臂,古惑仔当街吹口哨,上班族忙于奔波,苏绮透过车窗看在眼中,心情还算顺畅。 想到春节的时候阿诗送她那支腊梅,如今居然还有些怀念,从九龙塘回庙街刚好路过旺角花墟,她便打算买些花带回去插瓶,再坐巴士回南街。 告诉宾叔送她到仓库就好,宾叔知她不是在假意客气,点头答应。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么一刻钟,苏绮一定不会让宾叔回去。 如果有一个人陪着她一起,是不是面对噩梦的时候无助与心慌也会打打折扣? 唐太的车到仓库门口,宾叔下去同看门的飞仔知会一声,对方点点头,叫了旁边的兄弟带她进去。 宾叔特地同她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苏绮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在承担,丝毫没觉得不妥。她想得太天真,自以为是帮唐太做事,弘社上下没有人敢动大嫂派来的人。 除了色欲熏心的肥番。 按理说他也是不敢的,可刚运完货,大中午闲着没事便亲自试验,吸了个七八成嗨,正晃晃悠悠地命令手下搬运冰块制冷。 那间仓房里存的是违禁肉物,本港富豪千百种趣味,有需求就有供给。唐协亭收巨款卖人方便,还要讲“只这一次”,天气越来越热,放不住。 苏绮同肥番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整个仓库里冰冷摄氏度都比不过她内心——好比寒霜降。 六年的时间里,他瘦到夸张离谱,不变的是光头和满脸油光。年轻时绰号肥番,如今已经成瘦番,你问他为什么不改花名,开玩笑,肥番哥名声已经打了出去,怎么可能改成瘦番? 更别说如 分卷阅读27 今已经是肥番叔,甚至有讨巧的人叫一声番爷。 她不可能忘记他,那个夜晚,他走在最前面,砸苏家大门最疯狂的也是他。 一双脏手把她和宝珊的脸捏出黑印,肮脏下流,说什么等三爷松口他就要把这对姐妹花奸遍,双飞最犀利。 手下的衰仔应和他,嚷着一定要轮番玩,看她们两个加起来年纪尚没有肥番大的女仔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泪流满面,周围的笑声像魔鬼的触手,无形中侵犯着宝珍和宝珊,如今想起还是要作呕。 肥番正眯眼盯着她,苏绮内心世界里阒静诡异,只有咚咚的心跳声仿佛内脏下一秒就要炸裂,炮弹一样毁坏全港。 明明今天天气这么好,为什么忽然整个脑海就都归于灰暗?颜料什么时候可以重新着色,明天的日子是否会好过,一切都未知、未知,无边的无望。 堂妹用一捆青蟹买通看守她们的古惑仔,非要在宝珍跌入泥潭的时刻再踩几脚,苏家四口人被绑在哪里只有唐协亭、温至臻、苏世谱知道。 多一个偷听到的苏绮。 一辈子的勇气都要用光在那一秒,打晕真正的苏绮,宝珍宝珊叫人过来看,借机跑出林中破屋,奔着荒郊野岭盲目地逃。 必须要逃,昨夜弘社太子爷亲自来过,已经决定如何解决她们,再不走永远都走不了。 肥番从外面回来,加入追捕,宝珊年纪小身体弱,被身后不知名衰仔扯住手臂拽倒,嘴里还在叫着“阿姐快跑”,撕心裂肺。 最后跑到城门水塘岸边,纵身一跃。 去年夏天她还同Childe一起在泰国学潜水呀,刚好用上,不知是喜是悲。 肥番的人看着冒上来一串串泡泡,水面逐渐归于平静,又有抓着宝珊的人和肥番一起紧接着抵达岸边,他不信宝珍游泳逃跑。 古惑仔是陆行动物,落水意头不好,更别说城门水塘一直以来都有灵异谣言,多少人坠进去再也没出来,报纸常载离奇失踪案,就发生在这片林子。 她和宝珊的衣裙都在逃跑过程中被树枝荆棘划破,肥番一怒之下给了宝珊两巴掌,宝珊跌倒在地上,白色鞋袜挂住小小一双脚,嫩腿白裙,好一个清纯可人的妹妹仔…… 她在水下,已经越来越神志不清,隐约听到宝珊的哀叫、男人的淫笑。周围还有血液的味道,她身上也多处擦伤,还有额头没愈合的刀口,氧气已经不够,可她绝不能露头…… 苏绮站在门口,一面感觉得到仓库里拂过的冷风,头顶又是淋漓照射的艳阳,一动都不能动,浑身僵硬。 肥番盯了她好久,苏绮甚至以为他认出自己,可不会的,她如今每天都化妆,心思都花在细节上,足够和以前素颜清澈大不相同。 除非有心人才会认得出,比如Childe。 更别说当初他们往水里放了不知多少枪,她飘到下游被人救下时浑身多处子弹擦伤。而宝珊认定被打晕的苏绮是苏宝珍,肥番灭口了几个知情的小弟,这件事就算过去,到“苏家四口”被火化休止。 此刻,肥番对她笑,那笑容当然写着色欲,勾手让她进去。 苏绮缓慢地移步,每靠近他一点就觉得空气越稀薄几分,快要死去。 “你是昨天的慧淑还是前天的阿咪?” 离太近,苏绮鼻子敏感,闻得到箱子里的生肉味和肥番身上四号仔,又腥又臭,还有些带酸。 她不禁想到许久没见的那个衰人,他说毒品都是有味道的,原来不假, “都不是。” 肥番用手抵住额头扮冷酷靓仔,佯装思考,那样子只让苏绮觉得丑陋又恶心,不是所有的男人瘦下来就帅,还要看脸。 “那是萍萍?” 他试图给她安排一个名字,可苏绮不买账。 “您认错人,我帮唐太做事,看仓库风水。” 不给面子,肥番正值嗨点,非要转变策略给她第二次机会。 “仓库一切都好,大嫂有什么可操心的。我正要开车走,带你一路好不好啊?” 她上他的车,他上她的人,你来我往,多funny的情趣。 “不好。” “贱货,你知不知我是谁?三爷不钟意妹妹仔,你还不如跟我,夜夜带你嗨上天。” 旁边的小弟发出猥琐的笑声,苏绮转身就走,无比害怕肥番追上来,又不能表现得太过软弱。 他果然跟上,瘦瘦身躯挂着难闻味道,骨瘦嶙峋的手臂搭上苏绮肩膀,她差点被熏到晕厥。 躲着挣脱掉,又被他强制拉回来,苏绮几乎尖叫。 “放开!” 他戏弄濒死猎物一般,扯扯苏绮衫尾,又拽她柔软发丝,还试图探向她起伏胸脯,旁边的马仔呼声不断,跃跃欲试也想上手。 脑袋里仿佛整包血浆被戳了窟窿,汨汨流淌又嗡嗡作响,苏绮咬住口腔内壁的软肉,憋住上涌的情绪,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苏宝珍,不准哭。 几分钟是那样的漫长,仓库大门不知何时打开,跑车越近越觉得音浪刺耳,刹车点得那样晚又那样巧,差点撞倒围在她身边的衰仔。 笑容声收敛,肥番也略微怔愣,苏绮蒙住头和脸,以一个脆弱的防御姿态弓腰躲避触碰。 方向盘被狠狠地砸下,鸣笛取代引擎声音,响亮又吵闹,势必要让这群上头的白粉佬清醒清醒。 Chapter 16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31139 Chapter 16 那些衰仔逐渐看清车里驾驶位的人,有些是先看到副驾位的阿正,又看到太子爷,人群逐渐散开,把苏绮和肥番孤零零留在原地。 唐允靠向椅背,烦躁地摸了摸头顶,又松了领口扣子,恍惚间有种以前犯毒瘾的感觉。 他这几天忙着跟陈炳坤周旋,陈炳坤自觉好大面子,太子爷亲自来安抚他,喝到嗨之后口放厥词“没人能拆九龙城寨”,唐允心里骂他痴线,挥挥手让阿正拿更多的粉。 玩的是肥番自己的场,砵兰街美兰夜总会,肥番十几年的姘头开的,那位妈妈桑扭着腰在陈炳坤面前晃了小半个月,阿正一口一个“坤哥”安抚着,美兰是肥番老婆呀,不能动。 陈炳坤是彻头彻尾的变态,比屯门色魔还可怕,唐允拜他所赐素了半个月——第一天跟陈炳坤喝酒的时候,他随便指了个 分卷阅读28 年纪轻的妹妹搂在怀里,整晚也没发生什么,他兴致不高,开到下个路口就放了人,钞票给足,让她自己回家。 阿正色胚,钟意叫两个一起玩,咿咿呀呀尺度大,手机不知道被文胸还是内裤盖住,第二天才收到砵兰街那片兄弟的信,赶紧打给唐允——年轻靓妹回家路上被陈炳坤的人带走,送回夜总会的时候浑身没一处好肉,美兰已经把人送进医院。 唐允去看过,确实有些触目惊心,后知后觉地说:“我搂过的难道他搞起来更爽?” 阿正打趣:“可能他钟意你气息,挚爱太子爷。” 唐允一脚踹过去,“你昨夜叫他坤哥?我老豆和他称兄道弟,我该唤你什么?” 阿正连连告饶,赶紧滚回去九龙塘——他负责盯肥番,肥番最近都在帮唐协亭管九龙塘仓库。 阿正本来问过他,为何不直接挑唆陈炳坤动肥番姘头,唐允靠在夜总会沙发里,眯眼抽一支烟,身边有一双细手给他捏肩捶腿,好比神仙。 他伸手比了比门口美兰的身形曲线,太子爷免费教学,“饵越肥,鱼越大。你让陈炳坤憋一晚,告诉他不准碰肥番的女人,和让他看十天,说上百遍不准碰,攒的火量会一样大?” 阿正点头,“美兰今年也有35了吧?好正。” “?”唐允歪头看他,“肥番可以做你爹,那是你老母。” “……” 他本想今天收线,九龙塘仓库特地安排了人中午就送肥番上次天堂,快到9号收利,也是他给美兰交公粮的日子,唐允刚约好陈炳坤,就收到阿正电话。 讲唐太的车去了九龙塘,底下人看到后座似乎只坐了那位苏师父,不见唐太。 唐允想到唐太最烦正午出门,若是在唐协亭身边,唐协亭钟意睡午觉,她总是陪着,更脱不开身。 想想想,猛然意识到肥番吸过粉,那位高姿态、难攻略的南街仙姑细细骨架,肥番再瘦三两下也能把她压倒。 他倒是想看她受惩治,比如被他按着跪在那以一个反抗不得的姿势从后面进入,可动手的人怎么可以是肥番。 以她的性子来看,若是被那个臭鬼碰过,怕是要怒沉维港。 唐允又有些气,他还没搞定的人,肥番怎么能碰? 阿正在根德道路边等他,带上人直接把车开进大门,看门的人不敢拦。 眼下唐允坐在车上不动,阿正跟他十年,看得出唐允心烦,他倒不会天真地认为唐允爱上苏绮难以自拔,只可以确定一点:他此刻是真的不爽。 “允哥……?”阿正试着叫他。 唐允这才开门下车,站在对面的马仔嘴上封了胶一样,谁都看得出太子爷脸色阴沉,说不准哪一位就要遭受雷殛。 阿正跟着下去,朝着最近的小弟踹了几脚,他也不敢说话,要看唐允怎么解决。 唐允顺着自动散开的人群走过去,看苏绮还在用手抱着头,隐约感觉得到人在颤抖。 脑海里略微犹豫了那么几秒,想她虽然出身庙街,也一定是风水世家掌上独女,何以至于经历今天这种事。弘社没有好人,可他也有一道自己的准绳,这半个月进夜总会都没再点过小姐,还不是不想无辜的人掺进陈炳坤的烂事上。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考虑这么多了,意识到自己开始心软,更觉得烦躁,烦到能吸整盒烟。 算了,权当积阴德。 他忽略肥番,走过去把苏绮揽到怀里,苏绮下意识挣扎,唐允本想朝着她臀部打过去让人老实下来,还是没挪下去手,强行用双臂把她困住。 “别发癫。” 听出来是唐允的声音,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孤舟飘荡在无边海域,燃油告急,只要有一座灯塔就好,只要有就好,灯塔是谁,方向如何,无所谓。 她声音带着哭腔,不,她没哭,绝对没哭,几乎算是喊出来:“你怎么才来?你不是不要我了?” 苍天为鉴、佛祖可证,苏绮前一句绝对没有表达很渴望他来的意思,她只是觉得灯塔出现得那样晚;后一句也绝不是哀怨被抛弃,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被唐允像货物一样丢掉,他时时换新而已,她也巴不得如此。 唐允听到她问话的一瞬间,确定心里咚地坠了下,不是心动,他认为那不算心动,就是很莫名地向下沉,尤其是苏绮正下意识地抱紧他腰。 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屌你老母”,太诡异了。 他带着迷惑看向阿正,阿正瞪眼摇头,显然也不知道这位仙姑什么意思。 敷衍地拍了拍她肩和头算作安抚,唐允无奈开口:“你别发姣啊,我不吃这套的。” 苏绮把口腔内侧的软肉都快咬破,胸前急促地起伏着,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倔强又冷漠,唐允一刹那错觉她双眸里有星河。 痴线,烈日炎炎哪里来的星河,那是泪光。 “唐允。” 她第一次叫他大名,他想她要正正经经道一句谢。 她却咬牙骂道:“衰仔。” 声音不小,肥番还笑出了声,旁边的小弟没胆量,自然忍着。 咳了声,他要忽视掉身体里下坠半厘的心脏,让苏绮先上车。 “阿正,弘社不踏实做事之人,怎么处置?” 肥番再笑不出,最后的底气是觉得唐允不会动他这个阿叔。 阿正回答:“重者逐出,轻者罚到码头做苦工。” 唐允用手背拍了拍肥番肩膀,“番叔,你看这……?” 他叫肥番一声番叔就是给他面子,唐允算作睁只眼闭只眼,但放过的只是他,下面的人跟着没正经,总是要罚。 肥番拉着唐允走到一边,低声说道:“三爷把仓库给我管,他嘴上说不惧邪,可还是看重我肥番镇得住,太子爷矜贵,不适合来这。” 他是在暗讽唐允突然过来,唐允不冷不热地笑,“你这两年玩过火啊,番叔,他点过你多少次别吸太过,你如今做事也吸,还要碰他派来的师父,我晚到几分钟是否人都被你扒光?” 肥番干笑,唐允继续说:“这位师父是我介绍给我阿妈,她身边那位交际多年的胡师父你是否记得?好久没见过,她现在独宠这位,我也要讨好仙姑。” 他给了台阶,肥番借势就下,直点头,“我刚刚爽上头,现在清醒不少,大嫂的人不能碰,不能碰。” 唐允拍了拍他肩膀,“你新收的后生仔?太没礼貌,不知帮衬你做事还教唆起哄,老豆那还等我带人回去,下次来给这块地解个煞。阿叔 分卷阅读29 自己教育底下人,我不插手。” 一通话说得漂亮,又把肥番哄得熨帖。 只他是真的好色,见事情算化解,也不想苏绮是否记仇,还是念着别的,“那位仙姑真是靓,床上一定更劲,何时大嫂换掉这位,我带太子爷一起玩玩?” 唐允生理性作呕,他知道有人玩得野,比如阿正偶尔叫两个。可他钟意一对一,最多玩些情趣,多人运动不是他癖好。至于苏绮在床上如何,他已经得到答案,不需要另邀人一起探索。 哪有什么更劲,他玩得多,觉得没什么太大差别。 无趣,低俗。 “你多久没去过美兰?美兰姐向我打听你动静,晚上去她那坐坐。” 听到美兰的名字,肥番略微正色,虽然两人没注册登记,但他不懂理财,大多身家都在美兰手里。 美兰有头脑,这几年赚了不少。 唐允听他答应,确定肥番嗨过后提早清醒,决定走人。 至于收线,全看陈炳坤兴致,他变态的兴致一来,导演喊cut都停不下。 和肥番约的时间晚陈炳坤个把小时,又叫了阿咪来拖住他脚步,刚好。 唐允挥挥手,示意阿正上车,他正靠在车子右前方吸烟,以为苏绮坐了副驾位,拉开右后方车门坐了上去,唐允几乎同时也上了车。 阿正扭头看到自己旁边的苏绮,愣在原地,唐允手扶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着坐得舒坦的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我是宾叔?到前面来。”显然对苏绮说,阿正装死,喘气声都要消音。 苏绮看都没看他,坐定不动,望向窗外。 不远处肥番的小弟见唐允迟迟不启动车子,很热心地凑过来,隔着窗子大声问:“太子爷,车子出问题?” 唐允没理,又对后面人说:“你到前面来。” 阿正纹丝不动,以为他还在和苏绮说话,直到唐允拍了下方向盘,唤他大名:“黎永正,我叫你坐到前面来。” 太子爷要面子,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当司机用。阿正赶紧下车,跑到左边副驾位,屁股还没坐实,唐允踩油门打方向盘,开出仓库。 苏绮心情不好,听到阿正全名不禁冷笑,她测字算命皆通,有时也会帮人起名。 阿正同她搭讪,“我阿妈找师父算过,专程选的这个好名字。” 苏绮说:“那你阿妈是否知道你做古惑仔?还盼你‘永正’?” “意头好,顾不了那么多啦。下面的小弟不知道多少叫‘振邦’、‘耀祖’的,岂不是比我还夸张。” 唐允在根德道接他的那间竹馆门口停下,打断侃侃而谈的阿正,“下车。” 阿正赶紧下去,又跑到右侧拍唐允旁边的车窗,“允哥,美兰那里晚上你还去不去?” “去。” 车再度启动,还没开走十米,他清楚地听到斜后方苏绮冷声说道:“咸湿佬。” 就差骂他荒淫无度、色胆迷天。 * 发姣:姣同骚 竹馆:麻将馆 Chapter 17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32743 Chapter 17 唐允走的是窝打老道,准备送她回庙街,他难免为下坠半厘的心脏分神,又懒得同苏绮解释——那位美兰是肥番女人,他才不碰。 搞大嫂是头等罪,搞二嫂罪名也不小。 苏绮则在心里想,唐允二十六的年纪,与自己同龄,每天玩到没边,即便现在身体没垮,怕是也硬挺不了几年。 唐允通过后视镜刚好看到苏绮朝他飞了个冷眼,确确实实的冷眼,不是媚眼。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唐允说:“我行不行你一定心知肚明,别以为在后面使眼色我看不到。” 苏绮扭头看窗外,“你在太子道把我放下,我要去旺角买花。” 唐允冷笑,“仙姑好高贵,拿我当宾叔用,还像在使唤一条狗。” “那你叫两声听听看。” “……” 唐允脑子也快,动了动,像是想到什么,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笑容愈深——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他想的是苏绮刚刚埋在他怀里柔生生说的那句:你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没有过被女人问这种话,可苏绮问出口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确定,她一定已经开始钟意他,自古以来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了英雄救美这出戏。 又咳了声,唐允拿腔作势地说:“我没有不要你,这半月做事脱不开身。你想我了,是吧?” 苏绮差点惊到跳车逃跑。 她更想伸手摸一摸太子爷的额头,是否已经高烧四十度,神志不清讲胡话。 唐允见她不语,继续说:“美兰是砵兰街夜总会的妈妈桑,最近有事去她那里,阿正或许钟意成熟少妇,我没这个癖好。” …… “还生气?社团出去谈事情,当然要叫些妹妹来活络气氛,我顶多搂了几个,还没那么精虫上脑饥不择食。” …… “你懂不懂见好就收?我确实玩得不少,可又没跟你谈婚论嫁,不要没完没了。” 苏绮根本没听他讲,只当唐允在放屁,放屁有什么可闻的?一心注意力放在车窗外面的街景上,直到看到那辆记忆里的车。 她终于说话,提高分贝招呼唐允停车,唐允正要摆明自己没有和她谈婚论嫁的意向,见状赶紧踩刹车。 回头问她:“你做什么?” 他今天第二次觉得她眼里有星河,苏绮嘴角淡淡扬起,像是忽然变得灵动,手指路边——唐允确实开到了太子道,隔着一条短短的路还能看见远处的花墟公园,而小路中间正停着辆富豪雪糕车。 “我请你吃雪糕,算作谢你救我。” 太子爷刚还有些被忽略的憋闷,一转头就忘了被她冷落一路的尴尬,笑得有些得意。 “谢我啊?我更想你晚上主动点,让我……” 苏绮知道他要说咸湿话语,扭头就走,跑向几十米外的雪糕车。 唐允骂她傻女,身体却很诚实地下车锁门,跟了上去。 等到站在雪糕车面前,旁边有年轻师奶抱着仔,小口喂着吃冰淇淋,笑声中洋溢的幸福感太刺眼,她一时间情绪复杂。 唐允看着简单的 分卷阅读30 价目表,直接点了最贵的——说是最贵,其实也便宜到死。 他靠在那躲避阳光,看苏绮忽然又变得沉默,自己都已经拿到手冰淇淋甜筒,她才开口:“珍宝橙冰。” 最便宜的那个。 唐允当她囊中羞涩,随便在口袋里抽了张钞票递进去,摆手对贩售员说:“给她和我一样的。” 开玩笑,太子爷哪里需要女人请客,有心就好。而他做东买单,小到一支雪糕也不能太寒酸。 他自然不知道苏绮在想什么。 拿到那支冰淇淋的时候,苏绮隐约有一种梦碎的感觉,忍不住憎恨:救她的为什么不是Childe?一起吃雪糕的为什么也不是Childe? 本港随机出街的雪糕车,苏绮在心里把它譬喻为遇见流星,不比流星那么罕见珍贵,是有好比看流星的绝美回忆。 曾经和Childe一起逛中环,总是遇不到,总是遇不到。 后来他学会驾驶,便说要带她开车大街小巷地找,宝珍唾弃他开平治轿车追雪糕车,好痴好傻。可一颗脑袋挂着两只辫子探出车窗,她盯得比谁都认真。 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停下脚步,Childe用英文从头到尾读下来四种雪糕,落在最下面价格最美丽的珍宝橙冰。 JUMBE “珍宝”不就是他的Precious Pearl? 除此之外,温谦良再买一只冰淇淋,两人靠在车子旁,一口雪糕、一口橙冰,湾仔傍晚粉紫色的天空,接吻都是两种甜味叠加,浓情翻倍。 可眼下只有唐允。 浪漫无邪的场合,碧空如洗,只差了那么一点。 罗曼蒂克被恶毒的紫外线谋杀掉,尸体都不剩,埋葬于无形,苏绮只看得到现实。 一波三折的午后,她仿佛耗光了的电池,没了心思去旺角花墟——赠阿诗鲜花插瓶的事宜只能以后再议。 回庙街的路上,苏绮识趣地坐在了副驾位,唐允等交通信号灯的时候动手碰她,非要看她额头上的疤痕,真讨人嫌。 苏绮无奈给他讲:“我有在做祛疤,已经快看不出来,你不要弄乱我发型。” 他是幼稚园里的坏男孩,闻言非要伸手把她头发抓得更乱,“肥番味道重,反正你回去也要洗,还讲什么发型?” 苏绮咬牙沉默,绝对不要再理这个疯狗,你理他一句他就能多讲十句。 车停在庙街路口,她下去后唐允把人叫住,却是满脸正色,“不要告肥番的状,我老豆还不愿意动他,你想报今天的仇只能靠我,清楚吗?” 苏绮明白,唐允的意思是他早有打算,提醒她不要坏事。而她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有人开口帮她解决肥番,何乐而不为。 “你当我是天真学生妹,被欺负还向老师告状?” 唐允点头,手臂探出车窗,拽她纤细手腕,“晚上等我。” “……”苏绮试图挣脱,“太子爷去夜总会玩,还回来找我做什么?” “你吃醋?我现在只有个你,不要闹太过。” 他所谓的只有她,还要加上限定词,确切地说应该是“目前暂时”只有她。她随时会被Out出局,又分分钟有下一位靓妹补上。 苏绮清楚得很。 她见唐允咬住自己不放手,冷脸哼了声算作答应。 唐允再度启动车子的时候,莫名想哼歌,不禁感叹:本港又有一位为太子爷痴迷倾心的傻女。 没办法,只怪自己生得太靓。 阿诗在楼上睡觉,隔壁竹馆的阿叔见她回来说道:“阿诗让我带话,KK找你。KK是哪个?” 她笑了笑没答——KK,康嘉茵。 苏绮本不想和康嘉茵扯上什么关系,可她钟意闲来无事就卜一卦,或者给苏绮大额钞票让她算命。粤剧摊仍旧在唱,拜她这个活招牌所赐,陈生只让最小的尚且不能上台的弟子唱几段,既能练嗓又有钱赚。 苏绮觉得康嘉茵才是彻头彻尾的傻女,或者说太天真。太天真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更不要说在庙街。 劝过她:“命这种东西不应当常算,一算少三年呀。” 康嘉茵不管,非要买心安——可苏绮看她短时间内倾家荡产都买不到这个心安。 卦卦是凶,命途多舛呀。 趁天没黑,苏绮还是决定上楼换身衣服,等到再下楼的时候碰巧阿诗也准备出去吃晚饭,两人一起。 阿诗神经兮兮地同她低语,说的就是康嘉茵。 “她同我哭好久啊,她是不是弱智?我最憎靓过我的女明星,更别说新扎师妹……” 苏绮同汤伯打招呼,要的还是老样子,从筷子筒里挑一双看起来最干净的,再用纸巾擦上几遍。 不远处小小一方电视机挂在高处,下午四五点钟的尴尬时间点,本港新闻尚未开播,又没有剧集愿意在这个时间放映,来来回回都是哄骗阿公阿婆的保健广告,苏绮一眼暼到“世谱昌绿色科技有限公司”,暗骂一句低B,她那个二五仔阿叔,时隔多少年都蠢到家。 抬头给阿诗一个无奈的眼神,催她讲重点——再不提醒,怕是她要全方位地把自己同康嘉茵做比较,得出报告一样的结论。 阿诗夹一口卤水豆腐,再同汤伯要一杯冻柠茶,苏绮请客,她才不会客气。 “她被打好惨。”说起来都要皱眉,“你说是谁下狠手?幸亏新扎师妹鼻子与胸都是真,我见她一张脸都觉得心疼——怎么下得去手呀?” 她想对阿诗说: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钟意破坏美好,从而达到自己变态邪恶目的,摧兰折玉、破璧毁珪都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哪有什么心软与心疼,这些是受虐者才具备的品质。 “她有Boyfriend,也许是家暴,等下我去见她。” 阿诗瞪大双眼微微张嘴,“新扎师妹有……” 苏绮夹一口肉塞进她嘴里,对她摇了摇头,阿诗眨眼,也摇头。 “哇,你还喂我吃肉,趁新扎师妹现在靓度打折扣,我怎么能增磅?” …… 苏绮去了陈生的那间粤剧摊。 她第一次见陈生,脑海里浮现:轻微淡远,白玉无瑕。 好有气质与风骨的一个人,她愿意封他为庙街Leslie——当然远远比不过Leslie,但已经算平凡人之中的上乘,谁都忍不住赞他阿妈好会生呀。 陈生穿一身长衫,手握着柄折扇,正轻轻打在另一 分卷阅读31 只手腕计拍子,好比古画中走下来的公子,在庙街这片混乱乌杂的土壤寂然生辉。 旁边正在唱的是他弟子,苏绮只听过《帝女花》,这出戏不认得。 她弯腰凑过去,低声问陈生:“可否帮忙找一下康嘉茵?” 陈生微微侧身,对她礼貌地笑,执扇指向远处的那栋楼口,苏绮记得那天晚上看到康嘉茵就是回了那里,与她住的屋斜对。 陈生指的不是破旧唐楼,而是远山与岁月,穿梭上千年,从古至今,无羁,无垠。 苏绮谢过陈生,走出戏棚的一瞬间确信:康嘉茵怎么可能同陈生的弟子拍拖?她那位隐于庙街的神秘男友——只能是陈生。 Chapter 18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34195 Chapter 18 唐协亭第一次见苏绮印象不好,倒不是觉得她像之前唐允身边围绕的捞女。她身上自带的那股骄傲,于唐允来说想要驯服高姿态的仙姑,唐协亭却没有这个兴致。 他用理性分析,再加上半辈子摸爬滚打的经验与直觉得出结论——苏绮有问题。 庙街算命的怎么能有深水湾的气息?她应当从头到尾透露着难以遮掩的穷酸与局限,适当的庸俗才叫做人性。 看起来没有欲念的人最可怕。 结果自然遭受唐太不留情面的反驳。 “你当我找一个顺眼的师父容易?她年纪轻生得靓而已,我把钞票给足,她还要对我做什么?” 唐协亭闷不吭声,靠在椅背上回想那个人。 “谁不知你唐协亭早年是做什么的?弘社多少衰仔当街横行,还不是仰仗三爷名号。就算她要谋害我,怕是下一秒就被你千刀万剐,丢进城门水塘。” 唐协亭说:“敏仪,你心思单纯。” “我心思是否单纯,你最清楚不过。” “别讲了,何必为外人争论。” “你怀疑我的人,我还憎你底下那位肥番,多少年过去你还留着,我插手过?他吸那样凶,阿允何时复吸我就把祸头算在他身上。” 唐协亭放弃再讲苏绮,打算私下叫人去查,事情不能唐太这里过,也为了自己安生。 她这两年怕是要到更年期,脾气越发刁钻,说什么爱与不爱太虚浮,大半辈子都过去,唯一的仔也快到结婚年纪,相携到老才是唯一目的。 确切地说应该是相携到死。 唐协亭走到窗前揽住唐郑敏仪,和她一起俯瞰自己打下的家业,满心自豪与欣慰。 苏绮用一串鱼蛋作为报酬,使唤小朋友帮她把康嘉茵叫下来,她在楼梯口等待。 康嘉茵出现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晚风拂面都带着热度,目之所及暖黄灯杆成片堆积,人头攒动——庙街的热闹要开始了。 苏绮靠着墙点一支烟漫不经心地吸,看康嘉茵扯下口罩挂在下颌,伸手向她讨要。打火机塞在烟盒里,苏绮直接递过去。 她拿烟点烟的动作很娴熟,看上去像做过无数回,帽檐大到夸张,本就小小一张脸几乎被遮住。 “我从小在葵青屋邨长大呀,吸烟岂不简单,只是好多年没碰,新扎师妹怎么能随随便便吞云吐雾?” 她称自己“新扎师妹”,语气嘲讽,苏绮觉得比阿诗说的还凉薄。 “你发生什么?” 四月的天气,她穿长衣长裤,就差再戴一双手套,彻底盖住所有皮肉,苏绮看不到她的脸,不好妄下定论。 康嘉茵避而不答,“他们讲你是仙姑,你就不能给我摆一个吉卦?” 苏绮忍不住笑,“那还有什么意义?你要信否极泰来,最差的总会过去。” 本想说到时送她一卦,还是藏在了心里。 “我真的好衰,好像一辈子的运气都用来被星探发掘,可我又不会演戏,拍电影好比呆头鹅,更别讲要演一代名伶。” “你已经好过许多人。”想到陈生,苏绮说:“眼光也不错。” 康嘉茵苦笑,“我同他分手了,等下车子一到我就离开。” 想到上次给她卜卦,算到康嘉茵身边有两位男士,除了陈生,还有一位是谁?她只是有所疑惑,并没有好奇到去问出口。 康嘉茵好像只是很短暂地在庙街停留过。 当晚陈生的粤剧摊有人闹事,本港上至阔绰富豪下到贫苦百姓都在忙赚钱,哪里有那么多人真心钟意戏曲?他们享受的不过是能够近距离看到女明星的感觉,一瞬间恍惚自己也是上等人。 如今女明星走了,自然没人愿意再看,甚至还寻衅滋事,非要叫康嘉茵出来。 陈生额间生出薄汗,险些要被人打到,心里一定在想,这些粗人怎么懂戏?他们根本不懂! 可你曾经收钱的时候不是这样想的呀。 苏绮见怪不怪,趁着舆楼没人坐在门口吹风,或者说小半条街的人都正挤在那边看热闹,阿诗从拐角出现,靠在她旁边的墙上,语气懒散。 “生意不错?”苏绮随口问道。 “死扑街,说了不准咬我,还是在我胸前吸出印记,接下来两天我都要跟人解释:先生,我这绝对是胎记呀。” 本应该是很好笑的事情,苏绮却想到了唐允,他也钟意咬人,属疯狗的。 阿诗与嫖客,她与唐允,嗯,差不多的关系。 阿诗用脚背踢了踢她,两人默契地忽视不远处的吵闹,无人愿意做正直阿sir维护治安,庙街群众只知道独善其身。 孟子讲的嘛,穷,则独善其身。 “我下楼时听隔壁师奶讲,今天中午康嘉茵被几个凶悍打手在街口拽走,都说她给富家公子做情人呀,同陈生师生交往太过,对方恼怒。还有人看到她睡在陈生那……” “可我看富家公子一定没有结婚啦,怎么能说是情人,那些八婆。” 阿诗臆想阔少恋上新扎师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不对,不对,那为什么被掳走的是康嘉茵?为什么受伤的是康嘉茵?为什么陈生什么事都没有? 苏绮抬头看她,烟雾遮挡住的双眸写满深沉,她冷静开口,点醒阿诗:“康嘉茵的Boyfriend不是阔少,而是陈生。” “或许应该说前任男友,他们已经分手。” 阿诗叼住烟愣了几秒,有些难以消化。 什么情况?康嘉茵与陈生 分卷阅读32 相恋,康嘉茵被打,康嘉茵分手,康嘉茵离开庙街,好奇怪的故事走向。 苏绮则在心里捋顺出一个故事:之前算到的那位康嘉茵命中的已婚男士是她金主,她与陈生相恋暴露,陈生甩手推卸责任,康嘉茵被打。 完美契合,毫无差错,冷静又真实。 再度看向陈生的摊位时,苏绮心里暗暗赌咒:再吵得猛烈些吧,一把大火把这里全部吞灭,人仰马翻。 粤剧摊唱的最后一出戏苏绮始终不知叫什么,调子倒是有些印象,还因为康嘉茵同她道别时吊着嗓子哼唱了句:甜言绮语尽虚文。 尽虚文。 今夜注定不安稳,砵兰街美兰夜总会上演血案。 肥番本来准备提前去美兰那里,突然出现的阿咪缠着他发姣,把车停在巷尾,司机小弟守在不远处,吸支烟再食两颗槟榔的功夫,肥番气喘吁吁结束,阿咪还要假装真心地赞“番爷好犀利”。 温存时间大过性事交流,再开车到砵兰街,唐允也已经到了。 进入包厢后,看场经理带着一排小姐齐刷刷站在面前,不见美兰。逼得肥番发怒才颤颤巍巍地说:“陈炳坤缠住美兰姐,不放人。” 唐协亭身边最烂的两个衰人,大打出手。 陈炳坤居然钟意大庭广众之下展示自己软坨坨的性器,裤子褪到腿弯,唤跟他的小弟一起上手,美兰受辱,肥番同样受辱,面子上过不去,直接动枪。 动的是真枪呀,才不是陈炳坤那款假枪。 陈炳坤脑袋被穿出个洞的时候大概还在想——自己的枪放哪了? 痴线,哪一杆枪? 这才是本港今夜独一份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肥番半辈子最风光英勇时刻,在一众小弟面前大展雄风。 只可惜无辜客人也要为此尖叫惊怕,差佬涌入美兰,举着警员证件合理盘查,一个接一个,注意秩序,不要乱啊。 阿正许久没见这么干脆地杀人现场,心扑通狂跳,背后发汗,唐允点了支烟,递过去身份证给那位耿直阿sir,肥番被带走,美兰试图说情,未果。 不论是陈炳坤还是肥番,活到今天不是有多大头脑与伸手,只是命大而已,看老天何时愿意收。 古惑仔十仔九衰,还有一位衰到底。 唐允记得唐协亭年轻时身边还有什么“细辉”、“阿炯”,他唤辉叔、炯叔,他们给他讲江湖阅历、人性险恶,但也要谨记义字当先。 义字当先的人怎么死那样早?肥番怎么还活着?不出意外,唐协亭得到风声后还要把他申饬一通,再花巨额钞票买通警察署长,保肥番出来,一切照旧。 无妨,今夜暂时先这样,唐允静静旁观差佬做事,分外缄默。 苏绮有些后悔自己的赌咒。 拜天气好所赐,往日凌晨两点钟人去街空,今天拖延到了两点半,苏绮对着卦盘给人算了个阳宅吉位,又翻了翻闲书,看完一则短篇故事已经将近三点。 眼睛频繁地眨着,干涩又疲倦。 她正打算收铺上楼,门外不远处传来喊声,谁在命令谁站住,一群人又团团围上来,接着就是殴打、痛叫。 她一向对这种事情避而不及,躲在门里看了几眼,正准备回到里间小坐一会,等这些衰仔散去再出门,就看到他们已经提起了人带走。 原来是群殴——一群人,欺负一个。 受伤者有些惨,被拖着走,苏绮视力姣好,再加上离得并不远,清楚看到黄色的头发,根部长出了一两厘黑,T恤衫领口洗得有些大,露出文身图案。 是那天“护送”康嘉茵上楼的黄毛飞仔。 他们带走他的样子像在拖一袋垃圾,苏绮隔着门都闻得到腐臭味,还有满满的心惊,人居然这样渺小。 她坐在桌子前呆坐许久,还是拿起了电话,打给温谦良。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她只心疼自己这一次,向Childe索要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就够。 随着冷漠的“滴滴滴”结束,接着机械的女声让她留言,自言自语有什么好讲的,一颗心沉到底,决然挂断。 Childe明明有自己的手机随身携带,为什么不接她电话?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打。苏绮不想承认,等待的时刻,她满心的自卑。 当初再见Childe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感觉,却在一个混乱的夜里无处遁形。 他一定是嫌弃她了,她已经配不上他了。 而温谦良今夜陪温至臻出席酒会,每个世叔世伯都要同他这位金融新贵喝上一杯,手机静音保管在秘书那里,回到家里倒头就睡,错过本港第一初恋苏家公主的唯一一通电话。 苏绮整个人缩在一张椅子上,哭到不能顺利喘息,空气里都是酸涩苦味,直到凌晨三点半才离开舆楼。 顶一双红红的眼,她脚步轻轻走向楼梯口,上次被唐允抱住的那一方土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她缓缓抬头,直视头顶照明的灯泡。 好像已经亮了有半个月,不是声控感应,而是从早开到晚,好浪费公家的电。 简陋灯罩被卸了下去丢在一边,她一眼就看得出,这只灯泡太大,塞不进原来的灯罩,如今正傻突突、孤零零地发散着光。 始终不灭。 Chapter 19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35775 Chapter 19 那晚唐允迟迟没来。 苏绮回到住处收拾过后时间到达凌晨四点,她一双眼酸涩,却毫无困意。站在窗前,脑海里掠过了很多人和事,荒无人烟的街道上野狗又在叫,早已经习惯。 四点半,黎明破晓,环卫返工。扫帚沙沙拂地,她满身熬通宵的疲累,倒在床上浑浑入睡,直到中午才起。 舆楼的电话响了一上午,无人接听。温谦良在办公室频频扯领带,他很少会这样,只是今天分外心烦。秘书第四次敲门:“鸿焯置业钟伯渠已经到了,温总催您过去。” 温谦良应声,冷脸起身。 而舆楼卷帘门紧闭,周围稀稀疏疏的热闹,有位庙街新客同样在等待,等了许久。 苏绮一觉睡到中午,化好妆下楼时已经将近下午一点钟,手里拿着封不起眼的信,走到最近的邮筒投进去,转身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陌生男人,短暂心惊。 “你是谁?” 昨 分卷阅读33 天阿正同她讲手下人许多叫“振邦”、“耀祖”,今天就给他送来了一个。 这位打扮还算正经的古惑仔绰号“北仔”,人看起来倒是老实,只可惜想不开混黑社会,今日生明日死都说不准。 人跟着她回舆楼,苏绮拉门的时候,北仔很有眼色地出力帮忙,她一时间不好意思赶人,让他进了屋子。 “正哥叫我来的,让我今后跟你。” 苏绮品味到了那么一丝江湖气,又觉得这位看起来比自己小很多的后生仔有些憨傻。 “你跟我做什么?我做正经营生,他难道差你来帮我看场,下月是否也要收我保护费?” 北仔语塞,认真想了想居然说:“我也不知需不需要交,还要看正哥怎么讲。” 苏绮无言以对,任他像门神一样坐在门口,幸亏长相还算温和,不比别的飞仔要么顶着交通信号灯颜色的头,要么满脸凶煞,那她怕是不用再做生意。 提起话筒,果断打给唐允。 阿正权利尚且没大到可以话事,能命令他的也只有唐允那个衰人。 对面却没有接。 放下话筒不出五秒,她又提起想要再打,手指触碰到键位像是触雷,被蛇咬一样缩回手指。 她有理由怀疑唐允昨夜进修了“情圣大法三十六条”,先用一招欲擒故纵,说好晚上来找她,直到天亮也不见人;再用一招若即若离,派了个小弟保护她,话事人本尊又迟迟不出现,电话无人接通。 还有楼梯口那只照明的灯泡,是否与他有关? 苏绮不可避免地想到这些,又忍不住敲自己的头,把那只疯狗从脑海里打出去。 北仔坐在门口回头看她,提高声音讲:“仙姑不舒服?是否要去看医生。” 苏绮也大声回应:“不必。” 两人有些奇怪,一个坐在屋里,一个坐在门口,对山歌一样你一句我一句。 “那你有事唤我。” “我这里真不需要你。” “正哥让我来的。” “他让你死,你死不死啊?” “他没有让人死的癖好。” 还是苏绮先认输,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吃饭,没有客人,她也暂时没胃口,走出去靠在门口低头问他。 “你今年多大?” “马上21周岁。” 好小,和宝珊差不多年纪。 “为什么做古惑仔?” 仿佛来到“港岛夜话”访谈节目,不请大明星,只有特邀嘉宾古惑仔一名,苏绮客串靓丽主持人。 “有钱赚,还不会受欺凌。” 有理有据。 1993年,香港聚焦全球目光,经济飞速发展,高楼大厦频起,股市繁荣昌茂。黑色产业仍旧笼罩着本港市民生活,曾经三大社团鼎立,十年前日日上演黑吃黑,陋巷遗尸,发展到如今弘社一手遮天,有余下不成气候的小帮派,不值得一提。 再说弘社,势力覆盖95%的夜场欢场,下层区譬如旺角九龙更离不开话事人。虽然唐协亭这两年响应上层,奉行“文明做事”,耐不住手下仍有不服管训行径。 只要别闹到三爷那里就行。 天下太平。 唐允则惹出了最近唯一大事。 昨夜唐协亭都要上床入睡,他如今养生,应酬交际都是能推则推,警署电话打到家,提前知会他。 “肥番当众开枪杀人,被巡警抓捕。” 本来没打算问杀的是谁,那位署长迟疑着说,“死的是陈炳坤,九龙城寨带头闹事的衰人。” 还有一句:弘社成员。 署长也迷惑,黑吃黑还算正常,窝里斗斗到差佬出面,实在不应当。 唐协亭怒气冲冲地命令唐允回来。 他当然知道是他做的好事,不愧是他的仔,有心计,还懂一箭双雕,撮合肥番陈炳坤一起见阎王。 唐允不情愿地回到别墅,父子俩在客厅里大吵,唐郑敏仪站在楼上旁观。不知凌晨几点,唐协亭上楼睡觉,唐太睡不踏实,天刚亮就起身,从楼梯上看下去——唐允就睡在客厅,随意又可怜。 小声让菲佣去盖上薄毯,又吩咐厨房准备早茶。 唐允睡醒时闻到了饭菜香气,手里正攥着毯子,下意识看向楼上,空无一人。 他以为是唐太,又好像不是她。 唐允窝在别墅整个白天没出门,唐协亭已经命龙七去交涉,保肥番出来,他仿佛置气的孩子,觉得这个年事已高的老顽固实在是不可理喻。 手机不知道丢在哪条裤子的口袋里,他换泳裤到露天泳池游泳,晒足一周份额的阳光,又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也排泄了不少烦闷,整栋别墅白天只有他一位主人,孤独而自由。 阿正突然不用盯肥番,得了许多空闲,想到唐允命他派个老实点的人去跟着苏绮,他闲来无事,领导一样上门视察。 苏绮本来对他没有好脸色,可想到昨天嘲他名字他也好脾气不发怒,就还算客气地叫他把人带回去。 阿正嬉笑道:“仙姑,允哥不放心你呀,昨天出肥番那事,明天不一定还有什么,你现在可是他宝贝。” 听到那句“宝贝”,苏绮浑身起鸡皮疙瘩,暗道恶心。 “看我这嘴,不能再叫仙姑,这是允哥爱称。” 他打了北仔一下,“记住没有,今后不准这么叫。” 北仔认真点头,苏绮更想翻白眼,唐允是疯狗不假,底下跟着的更是指哪咬哪的忠心狗崽,她同他们讲不清人话。 直到晚上,阿正许久没逛过庙街,苏绮催他带上北仔一起,可算舆楼里只剩她自己,自在许多。唐太让她选日子上山拜佛,她翻看黄历,测算记录。 没多久北仔自己回来,苏绮随口问阿正去了哪,她想阿正是否已经离开,为何没带走这位忠心手下。 北仔吞吞吐吐,又编不出来谎话,缓缓说道:“正哥同靓妹勾肩搭背上了楼……” 哦,去潇洒,很正常。 阿正还没爽到,手机一直作响,猜测不是唐允有命令就是手下有事情,推开人去接电话。 唐允显然在开车,周围风声清晰吵闹,问阿正在哪。 “我在庙街。” 说到庙街,他瞬间想起那号人物,又记起昨夜说好去找她临时变卦,想她剥光后白嫩嫩的皮肉,明明被自己压制还要故作高贵的复杂神色,唐允喉咙一紧。 “你去庙街做什么?痴线。”话锋一转,“带上那位仙姑,我马上到铜锣湾。” 分卷阅读34 阿正赶紧提裤子系腰带,“允哥等我!” 她今日本就起晚,中午才开门,又不到晚上九点钟就收铺——被迫收铺。阿正推着她出去,北仔拿下挂着的钥匙锁门,一气呵成。 拜他们俩所赐,今日分文未入,罪魁祸首还是唐允。 三人坐的士直奔铜锣湾,苏绮总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后悔没有反抗,可扪心自问她好像也想见见他,问他举动为何,再问他肥番如今怎样。 只要有理由就好,最怕没理由地想见一个人。 Tree Bar,唐允和几个狐朋狗友不坐包厢,选择外面卡座。不知是他把酒吧开辟了夜总会项目提供小姐,还是那些小开自带的女人,两种性别混在一起,暧昧气氛杂生。 苏绮一眼在人群正中看到了他,短发、黑衫、戴耳钉,几杯酒下肚随着音乐节奏微微晃头,旁边那位看似清纯学生妹,搂着他手臂无声撒娇。 苏绮冷眼,骂他下流。 明明都是最普通的黑色衬衫,为什么Childe那样俊,他这样邪。 阿正赶紧坐过去,分开唐允同那位“学生妹”,唐允以一个从下向上的位置仰视她,像昨天在庙街路口分别时一样,扯她手臂。 只是这次力大一些,苏绮栽在沙发里,再被他搂住。 阿正在旁边解释,周围高分贝,他也大声,“这是允哥给我点的。” 苏绮心想难道她看起来在意这些? 旁边不知唐允哪位狐朋狗友帮腔,“是啊,阿正钟意纯情妹,允哥不喜欢这一款啦。” 不喜欢纯情妹,也不喜欢成熟少妇,他倒是挑剔。 唐允任他们胡说,始终带笑,可那笑容太空,苏绮一眼看得到。不知该说他灵魂早已经空洞,还是今夜分外荒芜。 她只想问他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你能否让北仔离开我那里?” 声音小,他微微皱眉,递过自己手里那杯酒,覆在她耳边说:“喝我的。” 她瞪他一眼,推开那杯酒,凑过去在他耳边重复:“能否让北仔……” 唐允却突然揽住她的腰带近,苏绮整个人扑到他怀里,还没等起身,唐允空闲的那只手伸过来揉她头发——绝不是Childe轻柔地抚摸头顶那样含情脉脉。 他钟意破坏,把苏绮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弄乱她梳得整齐顺滑的长发,在她眉眼挂着愠怒瞪过来时,捧住那张小脸,赏赐般给她一吻,苏绮清楚感受他唇瓣附带的温度与酒气。 她骂他“死变态”。 他从口型识别出来信息,却笑得发自内心,仿佛奸计得逞的小学生。 不止变态,还幼稚。 * 先写到这,下章继续,要认真搞爱情了 Chapter 20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37003 Chapter 20 周围人见怪不怪,她甚至听得到阿正在跟人聊庙街,唐允拿她当一只狗,把人压在怀里不放,好像她摇摇尾巴他就会温柔些。 苏绮气喘吁吁地挣脱不开,左手无奈攥住他腰侧衣料做支撑,鼻间呼吸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根本不指望与他讲道理,另一只手探下去——探到他自然张开的双腿间。 唐允吸了口气,他的咸猪手刚要伸过去握她绵软,就忍不住闷哼叫出声。 苏绮正狠狠地掐住他大腿内侧的肉,仿佛要扭出花来。 他赶紧放开手,让她抬起头整理发型,这位行凶靓女现在眼神很冷。 唐允做出投降状态,咬牙缓过那阵疼,她下狠手,是真的丝毫没留情面。 苏绮意识到今天问不出自己想问的,起身就走,唐允不抓也不留,缓缓跟上去。 她听得到后面那些狐朋狗友对着她离开的方向打趣呼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其中含义,直到唐允拽着她左拐右拐进了洗手间。 那一瞬间脸色涨红,瞬间心里出现了答案,刚刚那些人为何起哄的答案。 轮不到她做思考,唐允强势带她进入隔间,门阀扭上,小小一块空间挤两个成年男女,好拥挤,又好近。 唐允执着她双臂向上一带,按在门板上用一只手禁锢住,吻随即落下,不容反抗。 她今日穿一条半长不长的裙子,被他从半截的地方开始向上拽,双腿逐渐暴露在空气中,还有他带着温度的掌心覆盖,摩挲那层白嫩皮肉。 她扭头躲开,在唐允还没追上的空隙开口:“我不想……” 本以为唐允会说:“你不想关我什么事?” 太子爷想就好,她没有话事权。 尤其他今夜显然已经喝了许多,远离人群后她闻得到更重的酒气,体温也略微升高。 可他的唇追上来,又轻又重地啄,带着酒气的舌探入,仿佛破壁机在搅动她的鲜活器官,血肉四溅。 一次次濒临窒息的边缘被他放过,又再度体会窒息,她真的不知道唐允在搞什么名堂,手掌覆盖在大腿外侧的那一块像是烙出文身印记,灼热到急于摆脱。 嘴唇上最后一块口红都被他食入腹中,唐允仿佛在帮她卸妆,就差再在脸颊上咬几口。 他用手指重重地抿她泛红的唇,放开她快要麻木的双臂,隔着层门板有时髦靓女在补妆,嘴里谈论着太子爷今夜来玩场子,七嘴八舌地问哪个包厢,又说是外面卡座,哪一个哪一个,众说纷纭。 中心人物正在偷偷同她咬耳朵,她怀疑他今天不仅不正常,还喝到醉酒。 “你做个乖女,听我的话。” 确实醉到离谱,看这语气仿佛要竞位上岗做她Daddy。 “他们都叫你阿嫂,好吗?” 原来不是想做便宜老豆,不过思春寂寞渴望拍拖。 苏绮一头直发温柔披肩,过年前剪的刘海长长后微微分开,刚好遮住那一小块疤。衣着不浮不媚,淡淡一颗水仙在彩色灯球下摇曳生长。 了不得,谁说太子爷不钟意清纯妹? 本间酒吧最清纯又正点的一位靓女缓缓张口,语出惊人。 “好你妈嗨。” 唐太无辜受到波及,远在南区怕也是要打个喷嚏。 后半场还没开始,他回去喝光两杯酒便带着苏绮离开,一脚油门就回到他清风街的那间公寓。 幸好不算远,不然她很大概率上明日报纸 分卷阅读35 交通版头条——新闻事故:弘社太子爷醉驾,一车两命。 被他带着栽到床上,苏绮隐约想得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心里说不上是抗拒,也算不得向往与钟意,好像越来越无所谓的态度,她被这只禽兽同化。 没想到问题出在唐允身上——他根本硬不起来。 浑身酒气夹杂着热气都埋在她身上,苏绮被他撩的都有些起火,他又翻了个身,头枕在她腿上,抱着苏绮的腰埋头闷哼。 “头疼,不该多喝那两杯……” 原来他心里有数。 苏绮坐起来,“那你就去睡。” 她想把男人的头搬开,手伸过去被他带到脸颊,她的手有些凉,他浑身都热,一冷一热,唐允舒服许多。 苏绮则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你知不知我是谁?” 他不回答。 苏绮一边推他,一边试图收回自己的手,室内无声较量。唐允不想再被她烦,用力把人整个锁在怀里,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 “苏绮。” “你再吵我试试看。” “把你送到肥番那里,给他做小老婆。” “……”她被困在怀里,两个人亲近得有些奇怪,反问道:“肥番脱罪了吗?” 他埋在她颈间,似亲吻又似啃咬地留下痕迹,低声回答:“嗯,出来了……” 一颗心向下沉,她自然希望肥番早点死,可又无能为力。 “你不是讲帮我报仇?” 男人怎么能容许自己被质疑? 唐允眼睛彻底睁不开,最后答了句,“急什么。” 她今天起得晚,眼下还不到十一点钟,全无困意。 等唐允彻底熟睡,不出半小时,她轻轻挣脱开他怀抱,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抱着膝盖沉思,房间里一片阒静,甚至听得到唐允略微加重的呼吸声。 苏绮忽然起身,走进他那冷清的厨房,显然从未有人踏足过,料理台干净又空荡。她蹲下轻手轻脚地翻柜子,终于找到一套刀具,从切骨刀到水果刀,一应俱全。 选了那把大小对她来说刚好的水果刀,再进卧室。 唐允睡得很沉,仿佛天塌地陷都吵不醒他。 苏绮拿开刀鞘,昏黄台灯照明下,没使用过的刀刃洁净又明亮,闪烁寒光。 他一张脸生得靓,平日里眼神太灼人,如今闭目休息,柔化很多。 她反手用刀柄戳了戳唐允手臂,“唐允?” 没有回应。 她又去戳他脑袋,唐允皱眉,伸手覆上自己的头,随意抓了两下像是挠痒痒,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苏绮拿着刀坐在床边,心事复杂。 多想一刀抹上他的脖子。 可她五天后还要陪唐太去大屿山拜佛,那是眼前人的母亲,而他的父亲仍旧逍遥,生活滋润直到晚年,财富可传三代吃喝不愁。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被她一刀抹死,且只能一个,她更希望是唐协亭。 算了,苏绮把刀放在床边茶几上的果盘里,两手空空,又有些唐允脸部的热度残留,赶紧到洗手间过水,摆脱气味。 卧室里一人一灯孤零零的,门被打开又带上,徒留唐允自己。 苏绮打算趁夜回庙街,不过再叫一辆的士。 没想到在楼下遇见绝对想不到的人。 深夜,空荡荡的街,温谦良靠在车旁吸烟。他以前从不吸烟的,又想到苏宝珍从前也不吸烟,苏绮便没什么惊讶了。 一瞬间庆幸自己衣着整齐,头发也没乱。 “Childe。”她先开口,明明四目相对许久,她从远至近。 温谦良哑着嗓子开口:“最近同鸿焯置业谈合作,好多事要做,九点钟才收工。” 苏绮点头,绝口不提那通电话。 温谦良便说:“昨天…今天凌晨你call过我。” 她眨眨眼,满目真诚与自然,“是我误call,电话簿上看错位置,有位客人发噩梦呀,因此打电话托我解梦。” 即便苏宝珍早就成为苏绮,她仍旧有自己不能逾越的骄傲。 他紧紧盯着她一双眼,指间的香烟快燃到底,按灭在小小一个便携烟灰盒里,Childe是真正的绅士,毕竟温开麟爵士亲传后人。 他盯着苏绮,为的是确定她有没有讲谎话。 苏宝珍每每撒谎都要目光闪烁,眼神最爱向下望,可眼下她正跟他坦坦荡荡地对视,还能笑得出来。 人都是会长大的呀,不会撒谎的人想要复仇岂不是天方夜谭,一出门就要被杀掉。 就当是自己想太多,温谦良告诉自己,即便烦闷担忧了一整天,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只要她没事就好。 爱一个人应当是这样的,做多说少。 他收了烟盒,不问她为什么在唐允这里,苏绮也不问他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 Childe送Pearl回家,不论多晚,不论多远。 而唐允站在落地窗前,一只夹着烟的手还在揉额头,他被尿憋醒,从洗手间出来后习惯性走过来点根烟,无意窥到野鸳鸯会面。 虽然睡不到一个钟头,缓过那股劲就已经清醒许多,毫不犹豫打电话给阿正,那边刚从Tree Bar出来,正准备带着女人各回各家,接到唐允电话语调兴奋。 “允哥,是否已经爽过?” 他爽个屁。 “派人去查件事。” “什么事?” “让我见见是哪个白痴仔用我行踪卖人情给温大少。” 电话随手扔到一边,唐允平躺在床上,隐隐约约总觉得下面有要苏醒的意思,可女人都已经被温谦良带走,越想越不顺意。 他今天本就心情不好,喝酒易醉,如今算雪上加霜。 且他看不到的另一层霜是:不止掳到床上的苏绮被带走了,对方两个人还在商量串供,唯独把他这个蠢蠢冤大头蒙在鼓里。 苏绮谨慎,“被人看到怎么办?” 温谦良说:“我为了找你打听到唐允住处,你在楼上见到我便下来。” 点头答应,就差笑嘻嘻地击掌,那便立刻重回到过去。 那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正式确定关系,每次约会宝珊都吵着要跟,两人偷溜出去,宝珍爱shopping,晚上拎大大小小购物袋回家,Childe还要帮她编理由搪塞宝珊。 他总能帮她提前做好预想,她以为从此一生心安,苏家出事之前从未有过烦恼。 分卷阅读36 苏绮又有些懊悔,Childe不会一直都在的呀,等温至臻被她害死,他定会离开。 到底先让唐协亭偿命抑或是温至臻? 这个问题还要仔细思考。 * 公主不会很快爱上太子爷的,搞爱情是允仔单方面在搞。 Chapter 21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38532 Chapter 21 第二天本港新闻头条莫过于九龙城寨再度动工拆迁,庙街阿公阿婆人手一份《文汇报》,对着上面硕大的“拆”字啧啧称奇。 一座罪恶之城在悄然消失,无人知晓弘社的人连夜从城寨里搬出两具尸体——陈炳坤也有忠心小弟,以死明志。 实则不过是丧失生存能力的渣滓,无需多讲。 大清早,隔壁竹馆那位阿叔哼着歌逗鸟,旁边还有学生仔随地吐夹杂泡沫的漱口水,师奶嘴里嚷嚷着“夭寿,又要迟到”。 苏绮今天起得早,比昨天多出了一个上午,刚食过薄皮虾饺,茶餐厅的主事婆起无名怒火,怪罪厨房帮工虾肉切得不够碎,再碎些。 唐太纡尊降贵,无声到达庙街,车门紧闭,车窗都不准露缝隙,宾叔急匆匆出现,苏绮收铺,很快上了唐太的车。 “这里没有环卫做事?”街道好脏。 苏绮从容回答,“地面积垢太久,已经无法洗刷干净,环卫阿叔都有尽心做事。” 幸亏她每天都换衣服,又注重卫生、清洗得当,唐太不用香水,甚至闻得到苏绮身上的肥皂香气——低廉,但胜在舒心。 她拉过苏绮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语气关怀,“你应当想想将来。” 苏绮扮傻,“唐太的意思是?” “你是怎样的人我知,这里不适合你,你钟意哪处?选个风水好的地盘,弘隽在各个区都有产业,权当我出资助你开新铺。” 苏绮心惊,平复后意识到,唐太果然富贵日子过惯,买一间店也不过是小钱,同她今早买虾饺一样简单。 “你不必有压力,专心为我做事便是对我的报答,你年纪还小,将来一定有更深造化,我还要多多仰仗你。” 唐太讲客套话,苏绮忙不迭地制止,“您这么说我怎敢当,开间铺事情不小,还要从长计议。” 点到即止,唐郑敏仪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苏绮没有想到,今天去的是幼稚园。 刚看到大门的时候她脑海里想的是“不会唐允那个衰人已经有仔了吧”,又暗暗否定:不至于,还不至于。 唐太同她站在远处,看操场上年轻靓丽的老师带小朋友一起做游戏,气氛愉悦。 不得不承认画面极具感染,苏绮也忍不住放松,唐太笑眯了眼。 目光深远,打扮高贵的妇人淡淡开口,“阿允这样大的时候,仿佛才不久前,事实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苏绮被她牵引着去想唐允上幼稚园的时候,实在是怪异,好像潜意识里觉得他这种人就是从来没进过学校的,幼稚园更不敢想。 “他从小便钟意打架,亭哥每天忙做事,园长还要叫他来谈话,阿允回家自然被老豆打。” 符合唐允个性,苏绮又品味唐太说的“做事”,足够含蓄,古惑仔做的事情哪里是一般的事。 “我在外面偷偷地看,其实是小朋友们孤立他,还把老师分给他的蛋挞偷偷丢掉。阿允小时候好贪吃,钟意甜食,路过西饼店总要吵着亭哥买。” “我私下给亭哥送钱,可他讲男仔不准娇养,阿允换牙期嘛,其实亭哥也在用另一种方式关爱他,只是他自己不知,如今父子俩还时常置气。” 苏绮忍不住疑惑,疑惑今天唐太叫她一起来的缘故,难道就是给自己分享他们父慈子孝的故事? 她一点也不想听。 远处老师带着小朋友坐在原地休息,另一位老师端着个盒子走近,里面装的显然是糖果,正一颗一颗地分下去,每一个拿到的小朋友都笑呵呵的,还在分享彼此的口味。 “阿绮,今天确实有一件事。” “您讲。” 闲话少说,总要进入正题。 “弘隽前几年在坚道有一幢银珊大厦的项目,动工许久,但因亭哥身上有血债,始终未能竣工,他年轻时作恶太多,上一位胡师父已经帮我为他消了许久的灾……” 苏绮看向远处开心食糖果的小朋友,忍不住背后发凉。 她自己尚且没做过,可曾经看九姑帮人消灾,算到主顾家中某位亲属将有飞来横祸,用分糖果给小朋友来化解。原理不过是一个人承受总好过一群人帮忙同担,尤其小朋友天真纯净,最适合不过。 唐太这种情况又有些不同。 平日里不做恶事,还算积攒福报的人遇上横祸只是巧合,让小朋友帮忙化解也就是一个仪式流程上的事情,双方都不会有太过的影响;可唐协亭是自己作孽,又让小朋友去分担他的孽债,苏绮不敢想,更不敢问唐太这件事已经做了多久。 还有银珊大厦,建在坚道的银珊大厦。 她回去一定要再看看地图,隐约记得坚道西边有宝珊道,东边有宝云道,双宝可以替代宝珍与宝珊,她是否可以确定,唐协亭用这样一幢大厦来镇压死去的“宝珍”与宝珊的怨气? 或者往好了说是一种歉疚弥补? “大厦是否已经定名?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师父提前取的名字,已经挂上匾额。之前还掉过好些次,胡师父讲亭哥杀机太重,老天爷不容。可安装管道频频出问题,工头都讲怪异。” “等我去看过再帮您做决定?但这种消灾方法太损阴德,我可能不建议……” “阿绮,你年纪轻,见过的事情还少,这是一种循环,我借用了他们的,也会在别处补回来。他们需要的不过是钱,而我有得是钱,这间幼稚园我早已经买下,提供给他们质高于价的教育,多少师奶挤破头颅想要送家里的仔进这里。” 这哪里是幼稚园,而是一处排解罪孽饲养馆。 又讲什么苏绮姿态高,这位名门郑氏的独女才是真正的高,要干干净净的小朋友帮她的丈夫消灾,偶尔到这怀念自己当年单纯的仔,什么好处都让她占尽。 活该唐允从来不叫她一声阿妈。 从接近唐太之后,苏绮扪心自问,大 分卷阅读37 部分时间都把她看做一个胸无城府的温柔阔太,再加上唐协亭绑架苏家的时候,唐郑敏仪还在郑家做未嫁人的老姑婆,同她确实没什么相干。 可如今确定,她冷漠自私得夸张。 略微出神,唐太也给她时间消化,直到出了幼稚园的大门,看到北仔。 他不知怎么找了过来,皮肤晒得有些红,眯着眼睛,看起来等了很久。 唐太见过他一次,还因为他长得全然不像唐允手下其余那些马仔,眉眼略有些正直。 转头问苏绮:“阿允的人?” 苏绮点头。 “他对你倒是挂心。” 苏绮连忙解释,“没有,我同他什么都没有。” 唐太随意地笑,拍了拍她手臂,北仔坐在副驾驶,宾叔开车。 “他钟不钟意你是他的事情,我说了不算,你也说了不算。” 苏绮沉默,唐太继续说。 “亭哥上次还介绍沈家小姐给他认识,我见他当晚气哄哄地回家,看来相处不太愉快。” 她自然记得那天,舆楼的垃圾桶现在还有被他踢出的凹痕。 “我最憎门当户对的说法,只要阿允钟意,你待他好,年轻人拍拖而已,都是小事。” 她年轻时受“门当户对”所困,未能同心上人在一起,还让亲生仔过了二十年没有阿妈的生活,怎么能不恨。 而苏绮木着一张脸看她乱点鸳鸯谱,眼神犹豫,在唐太看起来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你要多多引导他向好的方向发展,这才重要。” 她意会到唐太的暗示,试探着开口,“不如邀他四天后陪您一起上山拜佛,子女孝顺,佛祖见了也欣喜。” 母子俩各有各的坚持与骄傲,苏绮愿意从中化解,显然符合唐太心意,她还佯装无谓地点头,苏绮这才呼了口气。 她本打算等唐允主动来找自己,三天过去对方却毫无音讯。 北仔在她每天收铺后消失,早晨又按时守在店门口,来无影去无踪的,倒是不需要她操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他还知道出力,苏绮逐渐习惯。 阿诗偶尔到她这里小坐,南街最靓最犀利“关之琳”把保守老实后生仔搞得脸红一阵又一阵,苏绮不得不做好人,出口叫停,否则北仔怕是要心跳加速到call白车带走。 她还去了趟坚道的大厦,四周挡板围得密不透风,也几乎确定唐协亭建这样一幢大厦的目的,一则有他自己的商业考量,二则借机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那块地倒是没什么问题,她主学风水和算卦,对这些有些邪门的相术不算擅长,午夜独自在窗前吸烟也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宝珊的怨气在作祟?她是否应当用宝珊的八字算一算? 至于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在银珊大厦顶楼选吉位放镇山石,字面意思明显,一切都被镇住,不论阴阳不论吉凶。 先不考虑这件事,明天就要陪唐太上山,太子爷作为主角之一还不知情,今夜提早收铺,叫的士车去清风街。 她赌唐允收北仔的信,知道自己来找他。 果然,还没吸完第三支烟,跑车停在了路边,他走近夺走她剩下半支,几下吸光,按灭在旁边垃圾桶上方。 苏绮直接点明正题:“我明天陪唐太去大屿山,她想你也一起。” 唐允一双手不老实,漫不经心地答,“几点钟?太早我起不来。” “我叫你起。” 两句话达成交易,唐允揽着人上楼,你情我愿。苏绮略微权衡,道一句不亏。 却没想到就发生在那扇落地窗前。 唐允如今对她所谓的钟意与兴趣,她总觉得离不开温谦良。他潜意识里在同温谦良较量,总想要自己做得胜的那一方,而苏绮就是评判输赢的物证。 唐允如今对她所谓的钟意与兴趣,她总觉得离不开温谦良。他潜意识里在同温谦良较量,总想要自己做得胜的那一方,而苏绮就是评判输赢的物证。 他把她按在窗前,维持着自己衣衫整齐,开始一件件剥她的衣服,她整个人贴在玻璃上,触感有些凉,更别说他一进门就打开了空调,吹得整面窗户都降低气温。 苏绮很快被他剥光,闷声质问:“你就要在这?不要脸。” 楼层很高,她看得到远处维港夜景,看不清下面任何一个人。 唐允按住她的头,额间贴在窗面上,非要她向下看。 男人都是小气鬼,他手指已经就着微微濡湿的穴口插进去,进进出出做着扩张,在苏绮连连的喘息声中质问:“今夜你的瘟生是否也在?是否看得清?” 她下面下意识地绞了一下,唐允感知明显,又加进一根手指强势探入,有些胀,又有些疼。 “疼……” 唐允埋在她脖颈啃咬,留下痕迹,毕竟他属狗。 “提到他你紧什么?” 阴阳怪气。 苏绮试图转身,手背过去从他衫尾向上探,有些讨好的意味,唐允冷笑,拽着她双臂向上按住,发号施令,“不准动。” 腰被他按下,臀部翘起。 听到他解开皮带的声音,接着那处欲望顶在她臀缝间,苏绮忍不住握拳,准备迎接那一下,告诫自己放松。 唐允用手扶着那处在她股间磨蹭,另只手伸向前揉捏胸乳,显然不愿意给个痛快。 他尺寸可观的欲望一次次刮碰过她那脆弱的嫩芽,苏绮低声叫着,穴口张合,渴望而煎熬,掌印按在玻璃窗上留下痕迹——夹杂着薄薄一层汗水。 “唐允……” 她叫他,意识到这点,唐允更加得意。 “想要?” 头部一次次蹭过穴口而不入,又煎熬磨蹭着阴蒂,她有些撑不住身体。 “你让我转过来,好不好?” 唐允见她示弱,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自己上来。 她被他撩得也有些空虚,直接跨坐在他腿上,唐允一手扶着自己的欲望,一手按着她腰,对准后直插到底,苏绮撑着他肩膀忍不住向上躲。 自然被他毫不留情地按下去。 “嗯……你急什么……轻点……啊……” 唐允吸一口气,手探下去,大拇指按压住她的阴蒂用力,用力搓捏,苏绮缓慢地吞吐那一处,撑着他肩膀用力,室内除了不明显的冷气以外,就是皮肉的拍打声。 拜他帮助所赐,每一下都吃到底。 唐允低头埋在她胸前,啃咬胸乳,他总是那样用力,一 分卷阅读38 点也不懂温柔,苏绮皱眉呻吟,抱住他的头,吞吐的动作开始放缓,脑袋里短暂空白,心跳加速。 他埋在她双乳间,闻到的都是她的干净味道,低喘着拍打她臀部,“才动多久,少偷懒。” 她下巴抵在他头顶,手不自觉地从他衣领探入,正抚摸着唐允的肩背,缓慢地提起腰部又按下,隔靴搔痒一样,他根本不满足。 双手把她腰部按成动弹不得的姿势,他牙齿还在咬着她硬挺的乳尖,下半身耸动,一阵接一阵地顶到最深。 苏绮皱眉,被迫承受,指甲已经在他背部抓出大片痕迹。 “慢一点……慢……嗯……” 明显感觉得到她下面在无意识地收缩吸吮,人也没了声音搭在他身上低哼,唐允觉得这个姿势不方便他使力,起身把人放在沙发上,摆出了个跪着的姿势。 她刚刚高潮,浑身无力,被他按着撑在单人沙发的沙发背,另一只腿又被掰着撑到旁边的扶手上,全然任人宰割的姿势。 来不及多想,他借着湿漉漉的润滑又插到底,她撑在沙发背上撅着臀,唐允把人按到适当的高度,站在那里就随意进入顺畅。 “啊……嗯……” 长长的手臂,尽头是男人大掌,捏住她纤细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紧她一侧腰部,方便把想要缩跑的人带回来。 苏绮的腿搭在扶手上已经有些麻,又被他以一个无法反抗的姿势一次次深刻进入,乳头磨蹭着沙发光滑的皮质,凉嗖嗖的异样快感,高潮迭起,频频失控。 她声音染上哭腔,双手抓住的那块沙发已经挂满泥泞汗水。 “够了……够了……唔……” 她不想再同他无声博弈,她已经无力。 唐允仿佛嗑了药,囊袋打在她的臀部啪啪作响,几次想要射的边缘忍住,故意折磨她,看她湿得彻底,意志沦陷。 “知不知我是谁?” 问的是他那夜喝酒头昏时她问的话。 苏绮一颗心都要跳破喉咙,浑身薄汗,“唐允……嗯……你快点……啊……” 她催他快些结束,唐允也不想再忍耐,实则他同样浑身是汗,只是他确实变态,享受自己衣衫整齐凌辱她的快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异样兴奋。 他下身未停,速度又缓下来,执着她的头发带着她向楼下看,上半身贴近她,用力把胸乳揉捏变形,她甚至被他抓痛。 苏绮意识到身后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气鬼,那处大有什么用,心眼太小。唐允咬她耳朵,看她半边手臂起满鸡皮疙瘩,下面也在无意识地收紧,夹得他头皮发麻,进入变得艰难——他钟意迎难而上,紧致加倍。 “别让我再见到你跟他走。” “听到没有?” 她敷衍点头,哼了两声算作应答,唐允胡乱揉了两下她的头发,仿佛安抚一只乖狗狗。 下面加速顶弄,几十下过后射在最深处,苏绮彻底脱力,缓缓向下落。 唐允放过她,射完便抽了出来,任裤子卡在腰间,那处软下来也还算可观,没脸没皮地挂着。 他有些眼红,看着苏绮臀部逐渐向下,将要成个跪坐的姿势,沙发正中间有一抹透明与浑浊交杂的液体,不相融,诉说着淫靡与邪恶。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差不多流了个干净,他怕她蹭脏,把人扯了起来,她又险些站不稳,被唐允转过身抱住,正要把她带到床上。 苏绮想到那夜Childe送她回庙街,停在路口,临走前他们拥抱作别,点到即止。算起来唐允和温谦良差不多高,眼下她双臂勾住唐允的脖颈,用力带住。 唐允忍不住停顿,语气得意地说:“怎么?” “想让我抱你”还没问出口,苏绮已经打断。 “别动,别讲话,就这样抱一会。” 两个刚刚进入贤者模式的人在窗前相拥,男人衣衫整齐,只细看裤带是解开的,女人浑身赤裸,还挂着深浅不一的吻痕。 她只是心中太过荒凉,闭着眼睛把怀抱想成是Childe的,果然好受许多,好受许多。 唐允误解,双手触碰她白皙皮肉,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他干咳一声张口:“你……” 好想骂脏字,她这样算犯规,明明那样端着的一个人,为何时不时在他面前卸下伪装、假意脆弱? 可他一开口,苏绮脑海里所有的旖旎都破坏掉,顷刻间烟消云散。 只有唐允,没有Childe。 她刚刚和他达成一场皮肉交易啊,好廉价,好堕落。 松开那个人,苏绮径直往浴室走,一回生二回熟,她和他已经再熟悉不过,没必要装什么纯情。 唐允皱眉,在后面问:“你发病?奇奇怪怪。” 苏绮冷声回答:“你好烦,不要你讲话,你还是讲。” 好像鸡同鸭讲,各怀心事。 Chapter 22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39860 Chapter 22 唐协亭谨慎,私下派了人到庙街打探消息,不过是假装随意地问年迈阿公与阿婆,得到讯息:确实有问题。 问题出在舆楼九姑一直是没有子女的呀,直到88、89年苏绮才到庙街,阿公阿婆年迈,记不清楚具体年份,只说了大概。 又有还算多了解九姑那么一点的,讲她老家在西贡,唐协亭的人特地又跑了趟西贡,找到九姑外甥家里。 九姑外甥与老婆一起经营加工海钓的餐厅,家里还有一位瘫痪在床的阿婆,看样子像九姑细妹。唐协亭的人软硬兼施,外甥担心阿婆受惊,赶忙带人出去,全盘托出。 “姨妈当年被负心佬欺骗!差点孩子都要堕掉,好不容易生下来,她一声不响地把仔丢给我阿妈去了庙街,怎么找都不回。” “后来她发癫,精神出问题,90年之前才把阿妹带回去。阿妹出什么事?她惹上你们?” “大佬,她一年只回西贡一次,同我们没瓜葛的。你找不到她也别来找我,我本分经营餐厅……” 唐协亭的人走后,那位阿婆起身,走到窗前,“再有人来照旧这样讲。” 九姑外甥点点头,“问我更多怎么办?” “一概不知,或者来问我。” “好。” 正如唐协亭认为的那样,没 分卷阅读39 有欲望的人更可怕。 那么没有破绽的表象同样缺乏真实。 苏绮露了个尾巴给他看,让唐协亭顺着尾巴去查,落实一个俗套故事的不为人知一面仍旧逃不开恶俗本身,是否可以帮助苏绮填充一点身上所不具有的那些庸俗? 唐协亭日理万机,分一点点的神给她已经好比施舍,更不必说手下人以先入为主的想法去汇报,苏绮暂时安全。 四月半当天,天朗气清,唐郑敏仪、唐允、苏绮同上大屿山,宾叔做司机,北仔跟班,做些跑腿小事,还算机灵。 唐允本来叫阿正,阿正很是不齿,认为他色令智昏想不开去拜佛,又满脸写着抗拒——唐郑敏仪不讨厌他,全因为他跟唐允十年的交情,但他坦率承认,他怕唐太。 或者说更怕唐太背后的唐协亭。 唐允骂他没出息,并未强求。 那天他穿了件纯黑色的T恤衫,胸前有细小Logo,还戴了副墨镜,不知情的还以为哪位男明星低调上山。 宾叔为唐太打伞遮阳,苏绮只能自己眯着眼,用手背遮挡,唐允看不下去,拽掉墨镜插在她头顶,动作有些粗暴,还是要弄乱她发型。 宝莲禅寺的一位师父指着远处木鱼峰的巨大佛像轻声细语,说是上半年即将竣工,年底弥陀诞辰那日会举行正式的开光仪式,全球最大一座青铜像落在香港,意义非凡。 余光看到唐允的小动作,唐太笑而不语,拍了拍苏绮的手,苏绮感受得到唐太撮合的意味,只能强撑着回之一笑。 而她不与自己的眼睛作对,乖乖戴上,果然视线好了许多,唐允微微皱眉,显然十分厌弃头顶阳光。 唐太便提出进正殿,不知是否威严佛像坐镇的原因,还是外面气温实在太高,一时间清爽不少。 她亲自把大师递给她的头炷香转身放到唐允手里,示意他先去敬,唐允不解,苏绮收了墨镜提点他:“诚心一些,佛祖会听得到。” 唐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欣慰颔首,苏绮在斜后方旁观,眼神凝视,写满复杂。他们母子俩长得实在像,唐允还真是走运,遗传到了唐太的好皮囊。 目之所及是他线条刻画的侧脸,单调简单的耳钉,好像昨夜戴的就是这枚没换,脸色看起来严肃而正经,在佛像前三鞠躬,再微微躬身把香插进香炉。 人人在佛前都有心事要求要诉,唐允却丝毫没有这个意识,好像被强迫完成任务一样,还在心里暗暗地讲:“如来佛祖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我真的好敬重您啊。” 幸亏苏绮听不到。 否则少不了骂他痴线。 中午在山上用素斋,唐太又同住持捐了不少恩德,该做的事情做罢,一行人才离了禅寺下山。 唐太要去弘隽,宾叔开车,苏绮便坐唐允的车跟他一起去了趟九龙塘的那间仓库,改了一些摆放方位,又提点看守的人注意事项,结束后天还没黑。 唐允本想直接过隧道去铜锣湾,苏绮看出来路线不对,就差当街与他在车子里打起来。 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他剪住苏绮双手,忍不住黑脸。 “我劝你不要惹恼我,真当我好钟意你?” 苏绮冷声回答,“我没这样自以为是,所以我们各走各,你让我下车,我自己回庙街。” “放你回去,然后你的温生在庙街等你。” “唐允,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他何尝不想问她他们现在算什么,可那太像索要名分,他才不会问出口。 “你觉得算什么,就算什么。” “如果说陌生人未免太虚伪,可确实连朋友也算不上,或许你也算主顾,我收过你的钱。” 唐允吐血,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你能否不要假清高?你端什么高姿态啊,仙姑。跟我拍拖好似你会亏损,我像咸湿佬一样缠住你不放。” 他松开苏绮双手,右臂撑在车窗上,扭头不看她。那样子烦躁又无奈,苏绮就差相信他爱她到头昏,求不得,好伤神。 可彼此心知肚明,周围行车掠影,天空夜幕将至,他对她的意乱情迷也说不准何时消逝。 苏绮盯住他许久,脑海里快速权衡,先是想到唐太赞许的目光,尚且不能确定她是否藏着别的心计;又想到唐协亭对她怀疑的眼神,“表哥”前两天打电话告知已经有人去过;最后想到唐允。 六年前那个冬天,城门水塘附近的山屋,太子爷下决定,两天后把人处理掉,尸体直接火化,骨灰还要给温至臻——他同苏家几十年交情,要为苏家四口人送葬,累积名声。 她快刀斩乱麻一样下决定,本以为搭上唐太就不用再迎合唐允,如今他算半送上门,不用白不用,那就给他安排一个位置。 苏绮伸手抚摸他的脸,唐允像是被滚水烫到,立刻回过头看她,眼神有些凶狠。 她冷静开口:“我同你拍拖,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唐允如实作答,“我不知。” 她轻声叹气,收回了手,唐允把她的手握住,小小细细一只掌,被他攥紧绰绰有余。 他会错意,“你担心什么?” 苏绮便顺着说:“我与你曾经那些女人不同。” 话说出口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唐允瞬间明了,“你明明钟意我,怕的就是这些?” 她差点没忍住一拳打到他那张臭屁得意的脸上,谁给他的自信心觉得她钟意于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她现在要扮演脆弱,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了女人示弱。 “我自然怕,你没有可怕的,我同你比不了。” 他眯眼看她,伸过手揉乱她头发,苏绮好想教他怎样宠溺地去摸人头顶,唐允的举止间充满控制与暴力,还会惹怒绝大部分耐心打理发型的女士。 “你不必怕,明天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只要确定今夜一定会好,日子就过下去。” 偷心情圣语录第三十八条精选:明天我是否还爱你尚且未知,今夜一定爱你。 苏绮在心里骂他无数遍,表面假装隐忍包容,唐允一手握住她下颌,凑过上半身。 “只是你记住,不要再勾引什么瘟生衰生,我没那么大度。” 她看着凑近的这张故作冷漠的脸,说到底他还是妒忌温谦良。而又不知道该不该感谢温谦良,没有他接连两次的出现,唐允一定不会对她有这样大的兴趣。 太子爷不容许自己叼到嘴里一半的肉被人觊觎,仅此而已。 兵法里讲究出 分卷阅读40 奇制胜,一定要打敌人个措手不及,苏绮向前探头,对着唐允的唇蜻蜓点水一样落下一吻。 唐允愣住,喉咙明显耸动,心脏又在下坠,他又觉得她双眼里有星河,痴线。扭头看向窗外,夜色临近,星星将要露面,暗自确诊自己精神状态尚且正常。 实际上苏绮也害羞,扭过头不看他,“那我是否可以回庙街。” 看起来不清不楚,实际上又清清楚楚,谁也不说透那句话,就这样把一切定格。 唐允捏着她一根手指摩挲,像食用前的剔骨取肉,启动车子前说道:“你那间屋地盘太小。” 苏绮赞同,但她暂时没打算换更大一点的住处。 没想到他接着说:“床也好小,不方便我动。” 她脑袋里轰隆一声,脸色比刚刚吻他时还红,想到唐允上次在她那里过夜的情景,床跟着微微晃动,细小的吱呀声蔓延…… “你收声好不好,贱格。” 那天唐允心情上佳,送她回到庙街后便去了桌球城,没想到那些狐朋狗友、包括晚到的阿正都带了女人,太子爷孤独,打电话到舆楼。 苏绮则没想到会再见旭仔。 他一头黄毛乱而稀疏,像是被人扯掉不少,脸上也挂着大大小小的青紫,身上她看不到,但可以想象情况不会好。 他找到舆楼,苏绮回想那夜所见有些害怕,甚至做好准备随时call唐允回来。 没想到他乖乖仔一枚,生硬礼貌地开口问她:“你可知嘉茵去了哪?” 苏绮摇头,“我只知她离开庙街,想必应该是剧组开工。” 旭仔追问:“那你可知她发生什么?我那天本来讲好送她,但发生一些事情,我……” 原来两个人已经结识,大明星与衰仔,康嘉茵桃花不少,可惜都是烂桃。而旭仔那天一定是为了躲避追他的人,错过见康嘉茵。 苏绮不好乱讲人口舌是非,康嘉茵是否愿意告诉旭仔是她的事情,“你应该去问她,我不能乱讲……” 话还没说完,电话响起,她同旭仔讲“Sorry”,提起话筒。 唐允语气嘲弄,“我在旺角,你现在过来。” “拒绝,我要看店。”知道他要讲什么,她赶紧堵住,“今日不提供包钟服务。” 他无奈地笑,“他们都有人陪啊,你识趣些,不要让我太难堪。” “那你随便找一位妹妹仔,她们一定很愿意。” 苏绮浑身写着抗拒,唐允则一心和她打情骂俏,“你让我陪你上大屿山,我清早六点钟被你搞醒……” 旭仔以为苏绮同男友煲电话粥调情,刚准备走,就听到苏绮说:“唐允,不,太子爷,你讲清楚,我没有‘搞’你,OK?” 唐允整个人靠在沙发里,乐不可支,歪头对着手机低声说:“那我欢迎你来搞我啊,仙姑。” “……”苏绮被他不要脸的程度折服,不想再听那边球杆碰球的声音,“你休想,我收线了。” 果断挂断。 再一抬头,旭仔刚走出门,她只看得到消瘦背影,不免觉得可怜。 忍不住追了出去把人叫住,“喂,你留个名字给我,KK下次来我告诉她。” “你就讲旭仔找她,多谢。” “好,不客气。” 后知后觉,留个名字又有什么用,他看起来连呼机都买不起,更不要说手机。苏绮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庙街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找个人还是好比大海捞针。 旭仔,旭仔。 阿诗买过《阿飞正传》的盗版影碟,快到年节的时候在耀辉哥夜总会的办公室用CD机放映。张国荣饰演的旭仔是孤独多情的无根鸟,一生只能落地一次。 看不到半个钟头,耀辉哥进来,同阿诗互相动手动脚,她借口出去食烟,一小时后再回来,满室异样气息,只能佯装不知。 再看向屏幕,那位旭仔死了。 这位旭仔走后,又有北仔回来。 他们都好年轻,苏绮在这个年纪时还身处象牙塔,一生之中最后的惬意时光,对未来的打算也是认真读书、好好恋爱、享受生活,多天真。 北仔从不打扰她,甚至有些过分安静缄默,苏绮主动到门口靠近——他总是呆呆地坐在台阶上。 “唐允和阿正如果命你去砍人,你不要去。” 能救一个是一个,北仔对她真心,她回报以真心。 没想到他木讷,老实说道:“阿姐,三爷带弘社赚钱,大家日子都过得好,为何要砍人?” 她乱操心,又回味他叫的那句“阿姐”。宝珊以前每天叽叽喳喳,“阿姐”两个字要叫上万遍,她嫌她烦,两个人从楼上打到楼下,妈咪头大,总觉得生两个女比别人家的仔还操心。 如今却再听不到宝珊叫一句“阿姐”。 她抬脚轻轻踢了下北仔,“谁准你叫我阿姐?” “对不起。”他道歉倒是快,“正哥又说不准叫阿嫂了,允哥心思变得快……” 苏绮不想听那两个人的名字,直接打断他:“叫绮姐吧。” 北仔短暂错愕,呆呆点头,“我记得了,绮姐。” * 上章有错字和重复,改不了了,假装没看到吧! Chapter 23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42835 Chapter 23 那年五月,盛夏伊始,苏绮和北仔一起坐在舆楼门口的台阶上,任店里的电话铃响个不停。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北仔同样,忍不住提醒:“绮姐,允哥应该有事打来……” 苏绮摇摇头,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又大度分给他一支,北仔赶忙拿出火机帮她点上,那谨慎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笑,好像给大佬点烟慢上那么一秒就会被处置。 “他每天除了混吃等死还有什么事做?”苏绮用手大概扫了一下目之所及,摊贩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和他们都是老老实实在赚钱的呀,哪有时间陪太子爷虚度光阴。” 似乎觉得有道理,北仔忍不住点头,又赶忙摇头。 “不是的,允哥很犀利。” “你赞他喝酒泡妞很犀利,我没疑问。” “允哥不是已经同你拍拖,怎么还要泡妞。” 苏绮不大在意地笑,“谁管束得了他。” 北仔若有 分卷阅读41 所思,沉默片刻后开口,“这几年除了重要的事以外,三爷不大过问弘社,都是允哥在管。他好会用人,码头从未出过差错,大家分到好多钱。” “上面还有番叔、七叔总喜欢压他一头,三爷又不准内讧,允哥都安抚得住他们。都讲97年一到全港都要翻天覆地,我不知政治,可弘社现在好正经。” “我以前跟正哥的,才见过允哥好多次,正哥钟意欺我,他只是闹,打我都不痛的,允哥还是会罩我。” “你还是多听允哥讲话,不要惹他不开心,这样他才会对你好。” 苏绮撑着下巴听他讲,后生仔脸上写满崇拜,话末还要提点她顺从唐允,北仔嘴笨,已经算是足够认真与用心。 她只觉得他痴,“你干嘛帮他讲好话,我又不钟意他,你想也想得到呀,我贪他有钱,再加上一张皮相还可以,说不准哪天你就见到我登报纸头版——捞女爱财,谋杀太子爷。” 北仔有些愣神,盯住她的眼光复杂,思考过后似乎不信,“你杀了他一定得不到钱的。” “那就试试看咯。”语气半真半假,她甚至一度都不知自己是否说的是实话。 阿诗披着件薄薄外衫,一边把胳膊探入袖口一边走近,她把烟蒂按灭,用手肘碰了下北仔。 “南街关之琳驾到。” 北仔刚被她诓得脑袋发懵,闻言立刻涨红了脸,看了一眼扭腰走近的阿诗,赶紧背过头。 “我去给你买鱼蛋。” “我不钟意吃鱼蛋呀。” 苏绮故意拒绝,北仔倏地起身,去意已决。 阿诗提高分贝叫他,“你给我站住。” 北仔略微顿住两秒,赶忙又走,阿诗没再多说,接着坐在他腾出来的位置上。 苏绮戳她脑袋,“你能否不要总调戏他,他好单纯,小你那么多……” “他一见到我就脸红,因为我生太靓?呆呆傻傻的倒是可爱,你下次告诉他,我不介意免费为他破处。” 苏绮哭笑不得,“你同他开黄腔,他怎能不脸红?我跟他讲话就从没见过他害羞。” “那是仙姑太清纯,这一张小脸,我是个男人都舍不得顶你太重……” 苏绮忍不住捂耳朵,“收声,收声!” 城区建筑物太密集,夏夜里不见鸟雀,只有她们叽叽喳喳的碎屑低语。 阿诗凑近,假装轻薄浪子,手顺着她下巴摸到额边,苏绮却没再反抗。 “给我看看。”看的是她那道疤,“那位李医生好犀利,你化过妆完全看不出。” 她待她真诚,今夜气氛又愉悦,更没有唐允那个衰人,苏绮下意识笑得发自内心。 “是仪器犀利呀,李医生又不能用手给我祛疤。” 阿诗摆摆手,“一样的嘛。” 她又陪阿诗吸了支烟。 阿诗打趣,“耀辉哥昨天来找我还讲,能否让你同太子爷吹枕边风,免他一半的利。” 苏绮说:“你还真当同他拍拖?傻女,他少交一半又不会花在你身上。” “他愿意为我办生日party呀,美皇夜总会,包整夜的场。” “……”耀辉给她排面,苏绮无言以对,“那下次唐允来庙街消夜,你同他讲嘛。” 阿诗连忙摇头,“不行,我怕他。” “那没得谈咯。” “你好坏。” …… 凌晨两点半,庙街大片宁静,店铺外门紧闭,唯独舆楼亮着阴暗灯光。 两人纠缠在逼仄里间,暧昧分子滋生,情欲气息浓烈,他钟意在她身上留痕迹,仿佛把人折磨到濒临失控,再咬耳朵逼问。 “你吃醋?” 她什么时候吃醋? “还想管束我?” 北仔怎么那么多嘴。 快结束的时候他非要她承认,“苏绮,你是不是钟意我到死?” “你不要装不在意,你说啊。” 她两手一齐用力,把他肩背抓出无数指印,唐允见她不理自己,缓了动作,仿佛将她悬置于半空中,不上不下。 苏绮低声骂他,“痴线,弱智,你发病,你怎么不去死?” 每一次交互都像是搏击,她疼,他也疼。 唐允又想到北仔吞吞吐吐地讲苏绮要杀了他,为了财,也为了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埋在她身前笑,以为他会讲什么“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不是的,他是唐允。 “你敢杀我,第二天就会被奸烂,还要卖到东南亚当娼。” 苏绮明显抖了下,眼神凛冽地剜他,唐允笑得更深,继续动起来,满室细微响动不断,各藏心事。 她今天穿一件清凉吊带,唐允那边散场后便找来庙街,坐在那看了她半个钟头白嫩嫩细条条的手臂,还有偶尔抬手露出的一小节腰。眼热,他便让北仔先走,推着人进了里间,色魔出动…… 当晚睡在苏绮住处。 她坐在床边小小一方化妆台前卸耳环,唐允脱了上衣,大喇喇地躺在床上,还伸过手臂对她动手动脚。 将近一个月,算作她与他拍拖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就足够熟悉彼此。她曾经觉得阿诗与耀辉的关系肮脏而扭曲,如今她同唐允好像也差不太多,没什么真情可谈,更像是随意搭在一起混日子。 刚想甩开他的手起身,唐允开口。 “银珊大厦的事情你搞定了没?” 苏绮转身看他,“什么意思?怎样算作搞定,将来出什么事情我哪里说得准。” “我老豆已经谈好合作,今年秋天必定要开业使用,我怕你给他弄出乱子,到时候扯着烂摊子同我哭。” 苏绮眨了眨眼,才知道唐协亭这么快就打算用那栋大厦,也头回觉得唐允有些用处。 “你当我神仙下凡,随便帮他看看就万事大吉,那我也不用住在这里,飞升睡天宫好了。” 她洗干净,浑身香喷喷,唐允扯着人带到床上,再按到怀里给自己净化呼吸。 “去我那里睡,你真当我愿意来你这里,好小。或者你再选间屋,我买下来。” 苏绮没反抗,眼神若有所思,“你跟你阿妈倒是一样,唐太还要助我开新铺,我一直没应承。” “那刚好,不仅店铺有了,住处也有,你好享受。” 她不讲话,唐允伸手按灭了灯,室内变为黑暗,适应过后透过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可以看清模糊人脸。 唐允喝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苏绮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他低声开 分卷阅读42 口。 “我有枪放在前座手扶箱里,你要杀我别用刀,血一点点流尽太折磨。” 扶着她的手带到自己的太阳穴。 “打这里,一枪穿进去。” “嘣——” 男人的掌紧接着覆上她胸前,他感触得到她心跳加速。 苏绮冷静地问:“哪一辆车?” 唐允答:“每一辆。” “好,你别惹恼我。” “嗯,我与你对枪,看谁打得准。” “……你收声。” 许久她都没再动,唐允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去年年尾遇上你后我就衰事不断,肥番当众杀人都能被我老豆保出来,你说是不是你克我?” …… “不过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妨事。” …… “你要不要钱,我有好多钱。” 原来是厌世太子爷,苏绮离他远点,用被子盖住头,全然无视。 第二天一早她带他到汤记吃濑粉,苏绮把上面的一小勺卤肉挖到他碗里,唐允凉嗖嗖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吃完饭不到九点钟,唐允要到另一边去拿车,苏绮自己回舆楼,结果还没分开几步,她赶忙大声把人叫了回来。 唐允听到声音三两步跑了回去,看到她铺门前放了好多只蝙蝠尸体,挂着干涸的血,黑乎乎红暗暗的。 苏绮下意识靠近他,唐允没作多想就把人搂在怀里,当时她太害怕,他关注点又放在蝙蝠身上,谁也没注意到唐允温柔地抚了两下苏绮的头。 就当一切无心,无心最好。 他直接开车把人带走,叫阿正和北仔去收拾。 根本想不到是谁,苏绮甚至怀疑是肥番。 “不可能是他,好幼稚。”唐允脸色有些严肃,“交给我就好。” “像上次肥番一样吗?靠你帮我,可能要等到我变白发阿婆。” “那你自己去算好了,肥番的事情你怎么急都没用,难道要我先把我老豆杀了?” 苏绮扭头,“我没这个意思。” 她不急,她一点也不急。 拜那些蝙蝠所赐,她被唐允送去陪唐太喝下午茶。 唐郑敏仪先同她问过唐允近况,苏绮尽量说得琐碎又温情,知道唐太爱听。 实际上:揸车兜风、泡吧喝酒、麻雀桌球,他日日大多如此,有什么好讲? 说完又讲起银珊大厦,唐太之前听她分析了个大概,想的是不如就摆镇山石镇压一切,苏绮顾虑宝珊亡魂,下不去这个决心。 “直接压住一切实在是大凶,我不想这样做。” 唐太一双眼盯紧苏绮,她当时没跟苏绮说过这其中的门道,但她猜测苏绮一定算得到也看得出,仿佛只要她不够狠心就要对她起疑。 “那你想准备如何解决?” “我想到另一个柔和些的办法,您也一定愿意。” 苏绮在心里偷偷补充,这可是你唐家惯用伎俩。 “中环这两年平地起了不少高楼,银珊大厦刚好直指中环,在顶楼摆个阵法,祸水东引好了。” “至于引给谁,我到那边看过好多次,最高的一栋莫过于——温氏。” Chapter 24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44119 Chapter 24 温至臻的父亲温开麟是香港开埠后的第一批买办,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后来受封爵士,娶的也是本港百年世家名媛,死后同葬,丧礼引无数人前来吊唁,可谓毕生光耀温氏门楣。 到温至臻这一代,其他家族大多多子,引发财产争端等内斗不断。而温至臻身为独子,毫无疑问继承全部巨额财产,不知引多少人艳羡,可望不可及。 只有苏世谨这种多年老友才知,他年轻时嗜赌,赶上股市初繁荣那两年又发疯一样脑热买股票,只可惜赔多赚少。又曾有过在澳门赌场豪掷千金,一夜输光温氏几片楼盘,还是苏世谨帮他出钱预定返港机票。 那时候苏世谨只是个上赶着同温至臻谋求合作的小老板,他公司规模尚小,每一条船路都是自己亲自跑、亲自谈出来的。 幸好眼光长远,看出经济发展的关键环节在于运输,那些年东南亚输送不少物资与原材料到香港,苏世谨一步一步累计财富,才做到后来的位置。 反而温至臻颓丧了好多年,败掉不少家业。 苏世谨越做越好,家产逐步殷实,又知恩图报,曾经温至臻肯给他一碗饭吃,温至臻困顿迷惘时他又亲自上门。 温太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父母早已移民美国,她感念苏世谨的好,常邀苏太同游,温苏两家交往愈加密切。温至臻不再去澳门、扬戒赌决心,股票也请了专人帮忙打理,一切都朝着期冀的方向发展,平安顺遂二十年。 当年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苏绮不知。苏氏被收购,陈年的内部资料她无法触及,就算苏氏有什么问题,温至臻也早已经掩盖得天衣无缝,让人无迹可寻。 她唯一确定的是,温至臻早就有所图谋,联合那个时间点唐协亭动用黑帮力量绑架她一家四口,苏家灭门后温唐二人开辟东南亚出口业——Daddy一直不愿意碰的赌,尚且尸骨未寒他们就动,怎可能是无意? 总归逃不过这两位劣迹斑斑的大鳄,再有让她记恨的、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便是:苏世谱,吃里扒外第一人,出卖自己亲兄,但他做生意头脑不够,就算苏绮不动他,料定富贵也不会长久。 唐允,亲自到城门水塘帮唐协亭处理事情,她与宝珊逃跑、宝珊遇害,离不开太子爷一手促成,但她现在要利用唐允,暂且留着他。 还有一位便是肥番,死扑街、瘦骨仙,一时间不知该咒他早点吸死还是多活几年——她当然想亲自了结他性命。 那天唐太并未立刻应承下来,只说要等与唐协亭商议,苏绮淡笑着讲温氏的大厦好壮观,中环第一绝不夸大,去年又翻新过迎接温大少归港,顶楼再添一层楼尖,刚好高过弘隽总部半寸。 否则祸水东引也没法引呀,总不能渡给自家。 太子爷近况问过,银珊大厦解法问过,苏绮没想到唐太又问她感情事宜。 “他也许只是玩玩,我本来不想的,后来觉得大家都好年轻,没必要多大负担,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唐太 分卷阅读43 淡淡地说,“你盯紧他,喝过酒不准开车,平时多吃果物多饮水,酒也要少碰些,还有……” 苏绮只对她笑,笑得脸都僵硬,太假,太假。 赶忙接话,“还有,让他多孝顺您,能叫一声妈咪就更赞了。” 唐太微微垂眸,尴尬扯了扯嘴角,“让你见笑了。” 苏绮给她添了杯茶,今日是中式下午茶,碟子里小小一块莲蓉水晶糕颜色极正,唐太却一口没动。 “阿允心里有您,只是还不够成熟,他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 她俨然做起他们母子俩的调解员,多好笑。 唐太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说:“我当年怀他时,他外公差点气到抓我去落仔,幸好我力争,在太平山别墅养了一年没出过门,生下他还没看一眼就被阿姑抱走,送到沙田。” “亭哥那时住沙田,不知怎么把他养大,不算多差,可若是在我身边一定会全然不同。你可见过本港名门世家的男仔?皇仁书院读过,就算不出国留学也要进港大,毕业后操持家业,一生也不会拿刀砍一次人。” 苏绮有些僵住,唐太神色哀戚,而她只是先想到这样一个人——温谦良。唐太形容的可不就是Childe,清辉明月为他加身都不为过,Childe永远全港第一好,谁也比不过。 她无法讲出口:何止见过,还爱过。 再想唐允,想他如果由唐太养大是否与今天全然不同?郑氏独一的外孙,响当当的名头,总好过书都没读过几年、手扶箱里藏枪,随时都要与人开火。 苏绮又大胆地想:如果唐允不是今天的唐允,当初唐协亭的烂事他是否就不会参与? 一想过就恨不得给自己巴掌,讲这些做什么,没有如果,他们都罪有应得。 “亲生阿妈生而不养,二十年后才出现,任谁都难以接受并且不愿叫人吧。” 苏绮当然不能点头赞同,面色复杂迟疑地开口安抚:“他心里有您的,仅仅讲我看到,每次他要来见你,都会选车库那辆低调轿车,平时才不会这样。” 明显看到唐太眼神闪烁,苏绮克制着伸手去触碰她,又被唐太反手握住。 “我认我有私心,虽然你是阿允带来,但如今算我的人,你愿意帮我与他疏通关系,当然好。” “我嘴笨,您有话吩咐给我,我照做就是。” 唐太再不能更满意,苏绮确信,眼下唐太绝不会天真到想让她和唐允喜结连理共度一生,她如今的身份还配不上这个高枝。 可每一位做母亲的太太,心里都是这样想的:能否进家门尚且未知,可你同他拍拖一日,就要拿出为人儿媳的乖觉。 她们掩藏这份霸道强势的心思,又对示弱无法抵抗。 苏绮对症下药,正中唐太下怀,看她的眼神都更加柔和几分。 那天分开之前,唐太到拍卖行取了两件拍品,其中一个是缅甸产的春带彩玉镯,圈口偏小。唐太如今身材还不至于走样,只是手腕略微丰腴,便要送给苏绮。 她看了眼成色就知道价格不菲,连连拒绝。唐太今天显然心情不错,非要送出手,苏绮十分理解她那种随喜的心理,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老实收下。 唐太还随口说了句,“你戴的这只太一般,换掉吧。” 她指的是苏绮手腕上戴的那只玉镯,无形中荡在手臂勾引唐允的存在,也是两人每每于床上“打架”时,唐允桎梏住她手腕嫌碍事的东西。 苏绮下意识摸了摸,镯子大了一圈,有些空,笑笑没答话。 一整天没回舆楼,唐允给了她一只清风街那间公寓的钥匙,同唐太作别后,她顺着龙和道步行回去。 远处可见天色逐渐暗下来的维港街景,有风拂面,街道车流不息、人群攘攘,快要到下班时间,还有拍拖男女勾肩搭背从她身边错过……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紫色的夜空仿佛火烧火燎。苏绮不用算都知道,唐允应该刚睡过“午觉”,起身到铜锣湾任意一间酒吧。如果去砵兰街,那就一定是夜总会,开酒泡妞,整夜没个清醒。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悲观,她在楼下吸一支烟,还是唐允抢她烟的那只垃圾桶旁,Childe靠在车上等她也差不多是这个位置。 忽然就觉得同唐允在一起好没意义,她甚至怕他滥交,把自己染一身病……一通混乱,苏绮也学唐允,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按灭烟蒂上楼。 唐允是晚上九点多钟回来的。 苏绮坐在沙发前看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倒在那睡着,又在唐允开门的声音中醒来。 他拖鞋都像是踹掉的,双脚互相踩另一只脚的袜子,极其灵活地褪掉,把苏绮看的都有些目瞪口呆。 抬头凉嗖嗖地暼她一眼,没讲话,又把鞋子和袜子一起扔在门口垃圾桶里。苏绮骂他痴线,只当人又发疯,说不定刚踩到狗屎。 正这么想着,他就开始脱衣服,朝着浴室走,苏绮赶紧扭头,继续看电视。 不出十分钟,他浑身还挂着水就走了出来,看着地上落下水珠,苏绮满脸嫌弃。唐允又把衣服一起丢进垃圾桶,吐了口气,显然舒心许多。 苏绮开口嘲他,“你下次偷食能否在外面洗干净再回来?哦,我忘记太子爷钟意洗手间情趣,那里没办法给你冲凉。” 唐允裹一块浴巾在腰间,光着上身正用毛巾擦头,闻言意外地没开腔,苏绮说完话面对一阵沉默,空气中有些尴尬。 电视机正在重放本港新闻,女主持声情并茂地讲述经济圈新况:“温氏集团与鸿焯置业终于公开宣布合作,鸿焯置业钟伯渠受邀采访时透露,初步打算在新加坡华人街试行新项目,土地已经开始勘探,旗下事务所设计事宜同样处于进展中。而温至臻并未出面,去年返港的温大少温谦良代为出席……” 画面又切换到温谦良的采访,围绕一堆本港经济台的话筒,他挂着礼貌淡笑,微微低头回答记者问题。 “Daddy近些年身体大不如前,这个项目两家公司洽谈的阶段也都是我在做,钟叔对我这个后生照顾很多,大家一同进步中。接下来我还会亲自到新加坡,同当地政府进行友好商谈,他们很欢迎……” 这次不是切换画面,而是唐允按了遥控器,低声咒骂“痴线”。黄日华与翁美玲取代温谦良,不知哪个怀旧频道在播《射雕英雄传》,上次看的时候她还未成年。 他头发擦到半干,毛巾甩到茶几上,对着沙发扑了过 分卷阅读44 去。苏绮赶忙向后躲,开口制止:“你滚开,脏死了,小心我报警抓你。” 唐允把她双手按住不放,“什么由头抓我?” “你嫖娼,还吸毒。” “傻女,不如你去做Madam,逮捕我。” 像一只湿漉漉的巨犬,埋在她颈间,其实他刚刚冲过凉,苏绮甚至错觉呼吸间清爽澄澈,那不是真的唐允,他刚刚一定做过肮脏事。 “Madam,袭警判多久?”他低声问。 “十年以上。”苏绮咬牙乱答。 唐允笑得更夸张,不知是笑她痴,还是笑她痴到陪他入戏。 他身上挂着水,苏绮觉得自己薄薄衣衫也开始变湿漉了,空气里又染上潮,潮中挂着浴液的淡淡花香,唐允身上还有他的特殊味道,世界彻底混乱。 他已经在全然肆无忌惮的不礼貌了,苏绮濒临迷失之中听到他讲话,一本正经。 “那我袭警了。” “Madam,请判我终身监禁。” * 最近有点事,再加上没手感,效率比较低,今天刚觉得好一些。 然后关于剧情,我不好说太多,还是有一些反转的,可以期待一下。高潮不会太快到来,毕竟这是一个需要时间的复仇,只能答应你们后面会更精彩,尤其是唐协亭和温至臻死的时候。 希望收到大家评论,就这些啦。 Chapter 25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45434 Chapter 25 就发生在沙发上,结束后两人搂在一起躺着——绝不是她本意。半干不干的浴巾成为了唯一的遮挡,挡住下面一块,唐允两只咸猪手帮她遮住上面,大概希望她赞他一句“好好绅士”。 怎么可能,《射雕英雄传》还在放,大概还有一集的份额,苏绮转身背对他,双臂护住胸前,有些疲倦。 唐允时不时地上下碰她,苏绮扮“不动明王”,绝对不动,当他是三岁小孩,你同三岁小孩讲什么道理。 唐允朝着天花板放空,手更像是无意识地摩挲,心里想的是下午。他把舆楼交给了阿正去查,实际上也是有不能推拒的人要见。 马来虎赵顶燊,三十年前香港知名的双花红棍,无恶不作。因为身上太多人命官司逃到泰国避世,前几年死了之后几个仔斗争不断,最终活下来的这位继承了“家业”,不过也就是泰国一些红灯区的场子和手下马仔。 他这个儿子不识好歹,还想回香港闯一番,唐协亭自己不愿意见,推给唐允,说是给对方几分薄面,回头他再派龙七把人“送”回泰国,先礼后兵嘛。 没想到马来虎的儿子钟意玩鬼妹,香港哪里有全是鬼妹的地方,他十几年没回来过倒是比唐允还清楚,去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夜总会,居然一个中国人都没有。 唐允被劣质香水熏得频频作呕,再加上那些鬼妹大多偷渡来港,有没有病还不可知。 一度以为自己才是出卖色相陪客的一方,好煎熬。 周围什么语言都有,闹哄哄吵得他头晕,一回到清风街就让人把车开去清洗——他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他可能要病了。 苏绮感觉得到他有些烦躁,频频叹气,她在旁边听着,很嫌弃地开口啐他。 “你收声好不好,真吵。” 他暗自决定再也不帮唐协亭“收拾烂摊子”了,别人家都是老豆给儿子料理事情,怎么到他这里就颠倒,唐协亭这两年也太任性。 见人乖乖安静下来,苏绮又有些不适应。 “我有事问你。” “讲。” “你爹地妈咪怎么六年前才注册登记?” 唐允不讲话,她也一动不动,不想回头看他,或者说不敢。 许久,他冷声开口,“亲我一下。” “……”苏绮在心里骂他,狠狠骂他,“不讲算了,你当我非要知道。” 明明床上交流时接吻必不可少,可抛开那件事以外,她绝不想给他任何kiss。 唐允一双长臂从后向前伸过去,攫取住一侧柔软用力,再把人扣在怀里,搂得亲近。 “没什么好讲,她把她老豆熬死,然后嫁给年轻时钟意的男人,不是理所应当。” 苏绮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听到。 室内安静,只有电视机在低沉发出响声,唐允闭目养神,慢悠悠开口。 “我老豆这个人不好色的,他好专情,女人有一个就足够。尤其那时候要把我养大,也不简单。” 苏绮还以为唐协亭只是装样子,外界从未见过他与什么红颜知己或是年轻女明星厮混,不像温至臻都被八卦杂志拍到过几次,当然温氏公关很快就会出面镇压,速度迅疾,好似没怎么发生过。 唐允却想到了她很久之前说过的那句话:那我不如搞你Daddy,他比你先死,更早拿到钱。 这么想着,就伸手在她臀部狠狠地拍了两下,苏绮疼得皱眉,扭头用眼神剜他。他打了人之后又给甜枣,咸湿佬一样黏糊糊地抚摸安慰,语气又扮严肃。 “所以你不要想搞我老豆了,还是搞我靠谱。” “我想我根本不必搞你,你就已经像被我搞嗨了一样。” 唐允笑得胸腔都在起伏,还心口不一地诡辩:“痴线,你讲屁话。” 第二天唐允意外起了个大早,苏绮累极,用被子蒙住脑袋,被他打电话声音吵到,还是忍不住喊了句:“你收声啊。” 昨夜睡前又被他按着做了一次,他倒是神清气爽地起床出门,她只觉得还想睡几个钟头。 唐允没理睬,换好衣服收拾整齐后走到床边,力气不大不小地扯她被子,“你昨晚是不是没吃东西?” “别烦我。” 他带着漱口水的味道凑近她脸颊,清爽的气息扑面,任谁都要清醒几分,不嫌她还没洗漱,端起下巴大方给了个早安吻。 “今天细辉叔祭日,我要去下坟场,让北仔给你送早餐,记得开门。” 苏绮被烦到,胡乱上手就招呼他,唐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掌抽过来生生错开,耳朵被她拍红。 他看了眼手腕的表,时间还好,一只腿跪在床上把人按住,被子掀开,她也顾不得自己穿没穿衣服,和他撕扯起来,小朋友斗殴一样幼稚。 唐允手下留情,只 分卷阅读45 故意打她屁股,苏绮却不管不顾,只要能打到他就算得分。 不出两分钟,唐允没时间再和她玩情趣,扯回来被子把人裹住,不小心摸到手指蹭上的东西,语气嘲讽。 “流这么多?” 苏绮气喘吁吁,想到他昨夜干的好事,“放屁,都是你的,麻烦带走。” 唐允把手指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也闻不出什么,还得去洗个手,不与她浪费时间。 “Sorry啊,暂时寄存给你,十个月后我取个仔出来。” 她被他气到怒极反笑,“你少发梦,你快滚。” 唐允吹着口哨出了房间,苏绮继续用被子蒙住头,整个人尸体一样平躺着,从外面看起来好像空无一人。 “晨练”过后彻底清醒,不禁想到当年,天气已经冷起来,她在水塘里泡太久,被人救下后又发高烧,折腾了半个多月才算保住小命。 后来到庙街,生活稳定下来才发现月经开始失调,常常两三个月才来一次,起初伴随着严重腹痛,手脚冰凉更是平常。再加上九姑钟意差她做事,那几年冬天多雨,她最讨厌阴湿感觉席卷全身,穿着也不够保暖。 九姑死后她自在很多,也有了钱去看医生。曾经去的私人医院不能再去,出名口碑好的公立医院怕遇到熟悉面孔,最后阿诗陪她去了柯士甸路的一间中医诊所,足够低调隐秘,也足够信得过。 整间诊所中药气味弥漫,她听那位女医生寡淡又毫无平仄的语调讲什么“胞宫积寒”、“脾肾阳虚”。 既然叫Pearl,她当然从小信西医啊,怎么听得进去这些,直接问有什么影响。 医生又问她是否还腹痛,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答,不知是不痛了,还是已经习惯那种疼痛程度,毕竟九姑差她做苦力也不会管她是否来月经。 年头太久,只记得最后医生建议她喝中药、做针灸调理,否则不仅不孕、体虚,终有一日要彻底丧失生育能力。 她没所谓地答应,阿诗听到还忍不住赞,两人都足够没心没肺——生计尚且艰难,哪有心情关注能否生仔? 病人自己放弃自己,医生也不强留。那年的冬天依旧阴湿,苏绮在小小一方格子间住所蜗居,深夜走廊里传来师奶被家暴的哭喊声,她蜷缩住一团,腹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她想爹地妈咪,想宝珊,想到泪水打湿床单。 为什么凌晨四点钟还不返工,想取代环卫阿叔,这样就不用在短暂的清闲中困囿于思念无法自拔。 苏绮猛然起身套上睡裙,站在窗边吸一支烟,转头就看到混乱的床单,今天是浅色的,染上污渍好明显。发疯一样把那层布料扯下来扔到地上,连着配套的薄被一起,再踩几脚。 转身走进浴室冲凉,眼不见为净,阿姨中午来清扫卫生,她一定要告诉她今后都不要浅色床品。 水流从头顶向下流,曾经抱有侥幸心理,今后万万不可,不是决定偷服避孕药,而是更加惊天霹雳的选择。 先不考虑她与唐允结合微乎其微的受孕概率,如果她真的怀唐允的仔,生与不生也要看唐协亭与唐太心意。但这场游戏中她独身战斗已经够脆弱,多一点筹码是否让赌局牌面更大? 不求善始善终啦,只求玉石俱焚。 拜唐允所赐,她换好衣服准备离开时还不到十点钟,北仔送来早餐,她看各式早茶齐全,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便叫他一起。 北仔连连摇头,只说自己已经吃过,眼神忍不住瞟唐允这间住处,位置上佳,不仅卧室,还有客厅里整面落地窗视野一流,二百平面积,处处宽敞。 苏绮看他痴傻又崇拜的样子,心情复杂,“你在想什么?” “我要赚钱,将来也买这样一间大屋。” “你下次去他家南区的别墅看看,目标可以变更大。” “绮姐见过吗?有多大?” 她眨眨眼,放下那只无骨凤爪,“当然没见过。” 两人一起回了庙街。 铺门口那块地已经恢复干净,北仔还在讲昨天阿正叫人来处理,那些血迹好难清除,味道也难闻。 苏绮淡笑听着,刚进门还没坐下,电话铃响起。 本以为是唐允,叫到最后一声她才提起话筒,没想到那边是温谦良。 他周围有些吵闹,身边还有人在讨论事宜,走远了些才开口。 “是我。” 他没叫她称呼,苏绮猜得到他不大方便,“嗯”了一声作答。 “我在机场,等下要飞新加坡。” “嗯,我有看新闻。” 温谦良低声笑了笑,语气无奈又宠溺,“上镜有没有变丑?第一次面对那么多记者,灯光好闪。” 苏绮攥着话筒的手磨蹭,同样在笑,“没有,还是很handsome、charming……” “幼稚园学的单词,搪塞我。” 听得到远处有人叫他,苏绮赶忙说:“你有事去忙,我一切都好。” “好,回来给你带手信。” “嗯。” 本以为他会立马挂断,苏绮便没急着放下话筒,没想到沉默几秒过后,温谦良又补充一句。 “我会记得想你。” 她没再反馈,温谦良不强求,默默挂断。 唐允在长沙湾天主教坟场。 细辉哪里信什么天主教,他年迈的阿妈信,临死之前又带他老婆一起信,眼下正虔诚地给他颂唱祈祷,唐允忍着不耐,还踹了一脚打瞌睡的阿正。 低声问他:“抓没抓到人?” 阿正瞪了瞪眼睛,“没有,还没有。” “你好废物。” “允哥,要我说就是什么追仙姑未遂的烂仔,一定在哪里躲着不敢露面,你放心……” “仙姑?”又对着阿正的头打过去,“仙姑是你叫的?你懂不懂礼貌?” 古惑仔讲礼貌,好稀奇。 “阿嫂,阿嫂。那你能否有个定数,别一吃瘪就又叫改口,我们也好累。” “……” 唐允脏话到了嘴边刚要骂出口,手机响,拍了拍阿正肩膀示意他看好细辉老婆,阿正点头。 走远了些后按键接通,没等他讲话,对面比他更急。 “唐允?你在哪?” “你快回来,快一点。” “求求你……” 他一颗心又坠下去了。 她好像要哭了,又迫切需要他。 他绝不是难忍怜惜,只是想去亲自看看——这次她眼睛里有 分卷阅读46 没有星河。 * 1.双花红棍:社团里的金牌打手。 2.鬼妹:白人女孩,带贬义。 Chapter 26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46777 Chapter 26 顾不得细辉老婆还在那默默祝祷,顾不得是否对她造成打扰,唐允没有挂断电话,走过去知会阿正等下记得把今年的安家费塞给这位师奶,他先走一步。 急匆匆,阿正本想抱怨一句自己蹭不到车,还是没说出口。 从长沙湾到庙街不到二十分钟车程,唐允一路闯红灯,险些引发交通事故,他一贯如此,只是这次更甚,惹得熟知的交警都要骑上摩托做样子逮捕他。 声音冷静地问对面惊心的人,“现在怎么样?” “我不清楚有多少条,阿诗小腿被咬……” “它们还在往架子上爬,是否会咬坏我的书,有的已经绝版……” 唐允本来急切的心忽然被泼冷水,他气极反笑,“傻女,你就不能讲一句你没有事?那些破书值得什么挂记。” 苏绮讲话都在抖,她看着距离自己两米不到的地方缓慢爬行的冷血动物就觉得浑身发麻,阿诗无助,握住她光滑的手臂也在用力,苏绮浑身更加不适,仿佛蛇已经爬到她身上。 “你能不能快些……” “我怎知它下一秒会不会袭击我?” 他想把车速再提升几十迈,但已经越来越接近庙街,人流较多,他平时不守交通规则靠的是对自己车技足够自信,就算出事最先死的也是他自己,眼下这种情况不在他的加速范围内。 “苏绮,你再催我,我就要开车撞人。” 她立刻收声,缄默不语。 唐允踩着最后一秒红灯窜出斑马线,与左侧开过来的一辆车擦身而过,他又忍不住叹气。 “你讲话,否则我以为你被咬死。” 阿诗已经在无声啜泣,强作镇定,却也一句话都讲不出口。苏绮忽然觉得情感坍塌,讲实话,她一开始想打给温谦良,可这个时间他一定在飞机上。 打给唐允是中策,总之不是第一选择,已经足够委屈,还要被他嘴贱恐吓。她最讨厌阴湿感,天寒雨季如此,更别说蛇这种动物在眼前。 白加士街路口左拐不久,终于到庙街,大力关上车门,他听到那边抽鼻涕的声音,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出息。” “我已经到庙街,你叫我一声阿允哥哥,我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不到十分钟车程,她怕得像要死掉,唐允脚步并未放慢,嘴上还是要打趣她。 苏绮带着哭腔骂他:“你滚,冚家铲,我吊你老母。” 唐允笑得更深,他像个变态,被骂却觉得爽翻。 到舆楼门口才发现外面的帘门被拉了下去,够阴损。不见北仔,更别提阿正的人。 他赶紧拉开门,手里提着把日式武士刀,忘记之前哪位狐朋狗友所赠,胜在做工精巧的花架式,丢在后备箱里许久,今天用来斩蛇。 蛇钟意阴暗,忽然见光不由自主地向里面爬,立刻便听到苏绮和阿诗惧怕的尖叫声,刺耳,且中气十足。 联想刚刚苏绮讲阿诗被咬,看样子可以确定不是毒蛇,否则阿诗哪里还能叫这么大声,隔壁竹馆搓牌都要被她盖过。 唐允双手并用,连抓带斩,地上立刻染上血迹与分段蛇身,隐隐约约有些气味在蔓延,那两位受惊的Miss也终于收声。 直到确定一条蛇都不剩,唐允切菜一样又补了几刀,抬头朝着躲在桌子后面的人笑得无奈又邪,他好像受鲜血启发封印,苏绮甚至怀疑他挥刀砍人也一样easy。 丢下刀走过去,他解决好快,“来,给我抱抱。” 苏绮惊魂未定地被他揽入怀,唐允闷笑,无意瞥到满头是汗的阿诗,小腿上有红色冒血的咬痕,显然也吓破胆,正低头发抖。 他分一只手过去拍了拍阿诗肩膀,又低头问苏绮,“北仔在哪?” 苏绮声音有些哑,低声悻悻地答,“我不知。” 不管满地狼藉,他搂着苏绮,又扯阿诗一只手臂,“先去看医生。” 半个钟头前,阿诗刚从外面吃过早午饭回来,到舆楼小坐,因她每次都要言语戏弄北仔,北仔躲她像躲瘟神,其中又带着些讲不清道不明的娇羞,便找借口出去。 苏绮见怪不怪,当然没强留他。 两人坐在那食烟、讲闲话,直到门口出现一位戴帽蒙面人,朝屋子里扔进一只购物袋,随后毫不客气地帮苏绮拉上外门。 打开灯才看清,远处从袋子里向外面爬的是丝丝吐信的蛇,两人抱住尖叫。阿诗催她打电话求救,一不留神小腿被咬,苏绮手脚并用,又拿桌子上的东西丢过去,蛇胡乱爬走,阿诗已经吓到担心自己下一秒就去世。 那一刻情绪纠结,明知Childe不可能出现,又好像明知唐允一定会出现。 当初九龙塘仓库那一次,那种瞳孔捕获灯塔的感觉好像产生惯性,很快把Childe的选项抹掉——打给唐允。 眼下阿诗进了诊室处理伤口,唐允陪她坐在门外,把她头发揉乱,才发现苏绮也流了不少汗,额间、后背,都是冷汗。 他把人带到怀里,举止看起来好敷衍,大掌宽厚又带着重量与温度一般抚摸她的背,虽然没两下又咸湿地带到臀腰,苏绮心不在焉,却觉得安心许多——他和阿诗细长又留指甲的手当然不一样,阿诗触碰她手臂好像被蛇爬上身,唐允却有安抚效用,怪异到离谱。 她低头看到唐允今天穿了件黑衬衫,下面是西装裤,外套一定丢在车里,早晨两人嬉闹的时候她根本没注意他穿什么。 又想起他说今日是谁的祭日,能让他穿这样正式,一定地位非凡。 伸手搭在他手臂上,随便夸赞,“你今天穿好靓。” 好不容易讲一句熨帖话,像是对他救助自己的报答,唐允本来上一秒还想跟她邀功请赏,闻言就笑到得意忘形。 “真话假话?” “真话。” 她这才注意到,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没打领带,OK,很符合唐允作风。 他一路上表情都有些臭屁,带着取好药的阿诗与苏绮再回庙街。 苏绮坐副驾驶,阿诗下了车才同她耳 分卷阅读47 语,“太子爷好大方,取药付钱时同医师讲话,把我这辈子被蛇咬的药份额都拿够,你帮我谢过他全家。” 她憋笑,后背汗津津的,冷汗干了之后的感觉十分不舒适,却被阿诗的话缓解了一些心惊。 “他痴线而已,你回头让北仔帮你摆地摊,低价卖出去还赚一笔。” “好主意,还是你有头脑。” 唐允刚刚带她们两个走的时候苏绮本来要锁门,他制止了,本来还顾虑是否会遭贼,再进入舆楼的时候她恍然:北仔已经回来,并且清扫好了地面,表情懊恼又愧怍。 唐允没留情面,对着人就踢了过去,力度不小,苏绮忍不住上前拉他,没想到唐允又动了手。 北仔低头认错,“允哥,我知错。” 苏绮也搭话,“是阿诗总欺他,他才躲开,不需要负全部责任,你不如把放蛇的人抓到。” 唐允看他不成器的样子,“她能把你吃掉?有什么好躲。” 苏绮默默在心里帮他答:真的能。 没多久阿正到了,看唐允脸色不大好,还给苏绮使眼色帮他,苏绮无视,去整理架子上的摆件。 阿正这个人聪明,肯老实做事的时候绝没问题,只可惜玩心太大,总是不正经。又和唐允的不正经略有不同,唐允其实一切心里有数,阿正则带了点惰性,他没少为这个教训他。 眼下赶紧开口应承下来尽快抓到人,唐允没再揪住不放,也因为苏绮这里根本没有空调,风扇她都不吹,唐允热得烦躁。 舆楼的钥匙暂且给阿正,苏绮又回到清风街。 唐允一身黑西装吸热,他进卧室里那间浴室冲凉,苏绮拿了睡衣进客厅旁的洗手间,互不打扰,好像默契十几年的夫妻。 她顺便把内衣洗过,出来时唐允已经瘫在沙发里,空调冷风直吹,惊得她忍不住战栗,斜那位太子爷一眼,兀自把调高几摄氏度。 到阳台晾晒衣服的功夫,再回到客厅最先发现电视机播放的是娱乐台,好稀奇,反正不像唐允钟意看的东西。 再暼到茶几上放着两张带红的纸巾,她问:“怎么有血?” 唐允干咳一声,双手背到脑后,“你当我挖鼻孔戳出血,大惊小怪。” 她显然不信他假话,走近看他还是一身黑,半袖T恤衫,清凉短裤。两双腿除了挂着均匀腿毛,看不出什么端倪,再上前扯他手臂,果然左手明晃晃挂着一块咬痕,还在渗出血珠。 “你也被蛇咬到?刚刚在诊所怎么不讲。” “小事而已啊,又没有毒,你当我与那位北姑一样娇弱。” 苏绮心情沉重,讲不清楚那种混绕的感觉,有歉疚,也有感谢,还有一丝、一丝丝、微不可见的一丝丝心疼。 她转身去翻电视机下面的柜子,唐允喉咙耸动,目之所及只看到她单薄吊带睡裙下的曼妙身形,忍不住起反应,扯一只抱枕放在怀里盖住。 “医药箱在哪?” 脑海里的旖旎被打断,他匆忙回答:“不知。” 拢共就那几个柜子,她在最下面的一间找到,拿着回到沙发前,命令他伸出手臂。 唐允仿佛回到上幼稚园时排队打针的场面,Miss明明长得那样温柔靓丽,还要装怒扮凶。哪个小朋友不怕打针,他也怕过,那是五岁的唐允,太久远。 苏绮用棉棒沾上碘伏,唐允体会又凉又辣的感觉从那一处开始席卷全身,下面果然冷静好多。 抱枕太热,甩手丢掉。 低头就看到苏绮蹲在沙发前,长发披散着温柔,睫毛卷翘,嘴唇轻抿,姿态好低、好低,他好钟意。 任她消毒、涂药,好像哪怕是毒药,只要她讲一句“轻轻的”,他便甘之如饴含笑九泉。 蛇咬面积不大,小小两点好像痣,苏绮沉默着给他贴一块止血贴,宣布完工。 全程无声,背景音是电视台的搞笑综艺,好吵,又好安静。 苏绮抬头看他,“最近不要碰水,知道吗?” 声音温柔到自己都想打自己两巴掌。 唐允又咽口水,不想再向下看,她睡裙领口低,一定好风光。 她仿佛像在同一位弱智讲话,得不到反馈,且眼神呆愣。叹口气正打算回身收拾药箱,天翻地覆,被他拉到怀里,鼻尖已经相触,好像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一点通。 嘁,她怎么可能与他一点通,心有灵犀更不可能。 唐允直白,“我想做。” “……”苏绮心跳加速,摇头拒绝,“我不想。” “我手臂好痛。” “你痛死又与我何干?” 明明贴得那样紧,他双臂捆住她挣脱不能,为什么还要问她?问什么? “你给我含一含。” 意识到他在讲什么,苏绮脸红到炸,“不可能,脏死了。” “我刚冲过凉。” “你以前脏。” “我们拍拖多久?” “……”苏绮皱眉,“谁记得这些。” 他换个问法,“上次同我阿妈一起上大屿山是哪天?” 苍天为证,苏绮一点也不想记得哪天同他开始拍拖,可唐太上大屿山的日子她当然记得。 “不记得。” “大话精,我干净有一个月。” 语气骄傲,是否应该为太子爷放百响烟花,邀全球同庆。 算了,退一步也好,有得吃也足够。 不等苏绮再废话,他按住她的头,覆上唇与舌,苏绮短暂战栗,又被他按倒在沙发里。 为什么这样脆弱,这样脆弱,无限蔓延不见边际。 苏绮双腿被他撑开,他那么大的一个人挤在那,从下往上推她睡裙裙摆,露出光滑的大腿,露出小小一方内裤,又露出纤细腰肢、平坦小腹,他尚且还给她留一层遮住,没有袒胸露乳。 但更可怕的是循序渐进,那样是恶魔索取报仇,灵魂都要被吞噬。 冷风吹在肌肤上,唐允带着温度的掌又覆盖上,他钟意她肌肤白皙滑嫩,眼下凉爽触感更好。 抚到大腿,苏绮忍不住发抖,手抓在沙发背,他像抚摸一块美玉,从膝盖处带到腿根,再到隔着内裤的阴阜,抚弄那一条边角,苏绮想要缩腿,又被他扯开。 “你要做就快点。”她咬牙命令。 唐允挑眉,不把她讲的话当回事,低头轻吻一口她大腿内侧的肉,苏绮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他今天变态过头。 脑海里就差念阿弥陀佛保佑,不要做那种事,她无法接 分卷阅读48 受。 男人的吻逐渐向上,隔着布料对她阴阜印上一吻,苏绮咒骂,“变态,不要碰那里。” 唐允手指顺着内裤边缘探进去,仅仅两指在穴口碰了碰,湿漉漉一块,沾到内裤上。 他嘲笑她,“你嘴里有真话?湿得比小朋友流泪还快,嘴里讲不要?” 她扭头,抬腿想要踹他,唐允下面已经要忍到炸掉,他做这种事一贯急切,可今天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慢下来,试着慢下来。 趁着她抬腿,他直接把内裤褪掉,下面毫无阻碍地在他面前暴露,苏绮咬紧口腔内的壁肉,呼吸急促。 唐允看她胸前丰满的波起伏,眼睛更热,忍不住压上去,衣衫也推到胸上,含咬住一边,另一边则被他捏到变形——还是下手没轻重。 她双腿不由自主地缠上他腰,唐允一只手向下掠过大腿,双指在穴口戳碰了两下就探进去,苏绮低哼,手不自觉地抱住他埋在她胸前的头。 手指根本不够,那处好空,更不必说上面已经酥麻。唐允衣服整齐,她攀附上去触感并不够真实,好像单方面被调戏。 “你快点行不行,不要折磨我。” 唐允抽出手指,带着液体擦在她胸上,苏绮来不及嫌弃,被他拽着手带到衫尾,她向上推便除去了上衣。 胸部相触,她软他硬,唐允短暂撑着一只腿在沙发上,瞬间脱掉下面的遮挡物,与她坦诚相见——或许并不坦诚,她睡裙还挂在腋下。 他低头去吻她,霸道又强势,总是要她窒息,苏绮惊呼低喘,手也抓他肩背用力。 “嗯……呼吸不过来了……” “事多。” 一手探到下面抬着自己的热源对准穴口,苏绮搂着他脖颈等待进入,没想到唐允耍贱,非要问她。 “你要不要?” “你刚刚不是讲不想?” “想不想?” 她睁眼盯住他,眼神露着凶光,开口嗔怪,“你贱死……啊……” 他趁着她讲话就挺腰进入,直探到底,苏绮适应他的尺寸,还是觉得太胀太满。 “嗯……唔……” 唐允像嗑过药一样,不管不顾地动起来抽插,苏绮双腿挂在他腰间,嘴里叫声不断,又被堵住口舌。 “嗯……啊……你……” 双乳又被他轮番抚摸玩弄,她闭着眼睛沉浸,有些失控。 第一次到达高潮就这样正面对着发生,他顶太深太狠,苏绮根本承受不住,连连呻吟。 “啊……太深了……嗯……” 他见到她双腿向下滑,本来致力于在他后背留下抓痕的手也在脱力,他闷笑,“你好弱。” 苏绮用手打他,显然缓过高潮那股快感,他放过她一支腿,任它滑下去。却推上去另一只腿,苏绮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翻了个身,侧躺在沙发上。 来不及挣扎,他又压上来,就那样按住她一只腿,从侧面顶入,劲腰好有力。 她经历有限,那时候又年纪小,哪里受过这种姿势,忍不住尖叫,手都要把真皮沙发抓破。 “唐允……变态……” 他上半身贴她更近,右手勾住她的腿动弹不得,又去抓弄胸乳,手感绝佳,她自己摸都感觉不到这样爆炸的快感。 “你还知我是唐允。” “废话……嗯……” “就不能温柔点,嗯?” 朝着她叫最大声的那个点顶,低声质问。 “不能……啊……贱格……下流……” 他用左手从后伸向前抚摸胸乳,右手则搓弄她那处脆弱嫩芽,要把它欺凌到充血泛红。 苏绮整个人被他掌控,呼吸越来越急,只剩无意识呻吟,快感溢出。 “你骂我,继续骂。” “死扑街……唐允……啊……轻点……嗯……” 嘴上这么说,他却像是在磨人,迟迟不结束,迟迟不放过她。 他埋在她身后闷笑,对着后颈咬出痕迹,“那我咬你好了,下面顶你,上面咬你,看谁先认输。” 苏绮不知到过几次,又被他按在沙发上从背后进入,腹部垫着他刚刚用来遮挡的抱枕,整个人仿佛任人宰割。空调还在吹,又这样热,她几度崩溃,难忍快感,她决定要带唐允去看医生,他时间过长,不正常。 “不要了好不好……唔……好累……” “你根本没出力,又讲大话。” 又一次被他送上高潮,苏绮脑袋一片白茫茫,埋头低声地书,“真的不可以了。” 高潮的过程中他还要追她更紧,顶得深而快,根本承受不住。 “唐允……啊……我不骂了……嗯……” 他从啃咬变为轻吻,又扭过她的头,密密麻麻地亲她脸颊。 随后分开,按住她腰部和脖颈,加速耸动。 她里面太湿滑,裹得他好舒服,又有些失去阻力,快感减少,短暂拔出去用手掌擦拭了下,掌上蹭到的液体拍在她白花花的臀肉上。 苏绮以为结束,无意识地拢腿向上躲,正好成全唐允,顺着她拢紧的臀缝又插进去,听她意外惊呼,心情更愉悦。 “嗯……” 他明明已经用手拢住她的腿,还是要抽打臀部命令,“夹紧了。” 苏绮搭在沙发上的手用力地攥,张合又收缩,感觉他好像在捣弄她的心,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唐允拔出去擦拭那么一下让她干了不少,再加上双腿拢紧,吸得他更爽,朝着最深处那块敏感点抽弄几十下,再抵住穴口射了个痛快。 苏绮已经彻底脱力,闭目平缓呼吸,任他扯走抱枕后压在自己身上,下面疲软了的欲望也还没撤出来,就那样抵着,连接着。 他撑起手臂,把她头发扒到一边,对着光洁白皙的后背舔弄、亲吻、啃咬。引得苏绮频频发抖,他又变态一样发笑,痴人一个。 直到最后才能确定,今天她有些温柔,她承认自己心软;唐允也温柔,他不正常,他发病,他应当服药,他怎么不去死。 结束后他抱她回卧室,大太阳的午后,遥控拉上窗帘,相拥而眠。 别问是真是假,就当一切都是假。 再醒过来已经天黑,她看床头的钟表发现将近晚上八点钟,今天两人都起好早,没想到一觉睡这么久。 阿诗因伤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从诊所回去后约苏绮晚上一起消夜,她请客做东,就在庙街。 苏绮转身叫唐允,他迷迷茫茫还在想着把她往被 分卷阅读49 子里拽,色胚。 “阿诗请消夜,你去不去?” “你去不去?” 她没憋住笑,不知他是反问还是学她,扭头背过去,不想被他看到。 “去就快起身。” “你又把我搞醒。” “你又讲屁话。” 那天晚上,南街任意一间大排档的门前,廉价桌椅,太子爷着T恤衫和短裤,踩人字拖,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一位稚嫩学生仔,只可惜穿耳洞戴耳钉,随手还要点支烟。 不远处小聚的学生妹频频投来的目光赶忙收住,怕是个古惑仔。 而苏绮穿轻薄吊带与短裙,手臂撑在桌子上吞云吐雾,天气已经热起来,她绝没想同唐允一起扮嫩。 透过缭绕的雾气,她短暂迷失,又好像还很清醒,看得到阿诗、阿正、还有北仔,五个人刚好凑够一张圆桌,气氛暖融又热络,张张脸挂笑。 远处有流浪歌手卖唱,简陋摊位,一张地毯上撒着小额钞票与硬币,音响坐镇。 Beyond最新专辑那首《情人》。 我的心如水/你不必痴醉 喝的是科罗娜,还有小小一盘青柠切片,她用双指夹一块咬住,唐允看到。 “不酸?” 苏绮大方塞到他嘴里,唐允吃一口就皱眉,毫不客气地朝着她脑勺打了一下,很轻。 她扭头掩笑,看不到唐允神情,耳朵里都是那首歌的音律。 多少春秋风雨改/多少崎岖不变爱 多少唏嘘的你在人海 * 北姑:大陆赴港的ji女。 这章差点写到停不下来,我觉得每个人都会做过一些错事吧,但这不妨碍他还是会去爱。 接下来应该会撒撒糖,还算纯粹的糖,后面就得带玻璃碴了。 《情人》我听Beyond和卫兰的。 Chapter 27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48014 Chapter 27 那晚酒喝得不少,分开时阿正还在唱《光辉岁月》,讲自己要去看Beyond演唱会;阿诗没走几步就到住处楼下,挥手作别;唐允看着被北仔搀扶住的阿正,忍不住朝他屁股踹了一脚,打算开车先送他们俩回去。 阿正有些晕头,“谁敢踹我?” 唐允见苏绮在旁边看热闹,扯着她的手就朝阿正头上打过去,难免顾不得轻重,她赶紧收回,皱眉怪唐允。 他没良心地笑,帮北仔一起把阿正塞进车里,回答那个半醉的衰仔:“你老豆。” 阿正没再做声,头和手扒在打开的车窗旁扮乖仔。 苏绮从后视镜扫了几眼,唐允打开电台随便放着,现在是“午夜金曲捞”时间。 “他从小怕他老豆。” 苏绮扭头看向窗外,嘴角微微扬起,她忍不住想到苏世谨。 爹地妈咪都是温柔善良的人,结婚几十年都没吵过架,可教育小朋友总要有一个人扮黑脸,妈咪舍不得,每次她同宝珊拌嘴或是不听话,爹地就要装怒凶她们。 两个小女孩当然害怕生气的Daddy,赶忙认错,又忍不住扁嘴掉珍珠,苏世谨立刻撂下面具,轮番哄都哄不过来。 …… 苏绮随口问:“他老豆知不知他做古惑仔?” 她想Daddy如果知她变成如今这样,是否宁愿她溺毙于城门水塘。 “他老豆早死了。” “哦。” 又是一个悲情故事,那为什么唐协亭与温至臻都还家好月圆,真不公平。 阿正第二天夜晚在庙街抓到放蛇的人。 唐允讲电话时脸色不大好,人站在落地窗前,苏绮端着杯水凑近,投去疑惑。 她好像越来越进入太子爷女友的身份。 收线后他抓了两下头,语气迟疑地说:“不是你的问题。” 苏绮不解,“什么意思?” “同我有过节的衰仔,年纪轻见识短。我已经让阿正把他同蛇关在一起,那个成语怎么讲,他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他。”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差不多。”他总觉得苏绮代他受过,“之前有次我把车子停在庙街坏了只胎,想必也是他做的,你要不要去见一见?阿正绝不会手下留情。” “不必,我好憎那些场面。” 唐允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确实,还不如看拳赛。” “这个我也不钟意。” “你钟意我,我知。” “那你知不知自己面皮厚几寸?” “你来量。” …… 短暂风波告一段落,苏绮仍旧回庙街看店,唐允同她亲近没几天就分开,难免有些不悦。 再加上天气越来越热,他受不住她那狭小几平米空间逼仄又烦闷,做什么都不方便。苏绮只温柔那一天,或者说那么片刻,他在她那里碰壁,深夜与狐朋狗友在铜锣湾一间夜店里鬼混,酒喝很猛。 老友新投资的店,见太子爷一副受气模样,偷偷问阿正,是否旁边那位妹妹还不够靓。 阿正笑容逐渐放肆,“靓已经足够靓,那——会不会算命?” “算命?” “允哥钟意搞玄学的啦,道姑婆,最好懂风水。” 唐允随手不知抓了什么丢过去,“你少放屁,看牢那个四九仔,没教明白不准放出来。” 阿正点头,转而去同人摇色子,唐允靠在那若有所思。 散场出门的时候,好多人相送,他随手搂着那位女仔,实际上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还在门口道别时收到电话,他没仔细看便接通,没想到是苏绮。 “你在哪?” “一整天,你终于知道关心一句我在哪?” “我有事找你。” “又有求于我,是否下一句命令我开去庙街,听仙姑指令?” 他说着话,突然在身边女人的腰间捏了一下,苏绮便听到不真切的调情,那女声娇蛮着讲:“允哥,弄疼人家了嘛。” 苏绮咬牙,心里莫名有些慌,唐允态度不明确,她说不准是否因为这几日冷落他他才另觅新欢,原来她的保质期也不过一个月。 “你又偷食?”尽量冷静地试探开口。 “我光明正大啊,就在湾仔路边,你管我?” “… 分卷阅读50 …”不清楚他今天抽什么风,苏绮攥紧话筒,克制地说:“OK,不碍你事,我收线了。” 唐允把车钥匙丢给阿正,自己坐进后座,脸色微愠。 他怎么也没想到苏绮会在清风街。 凌晨两点钟不到,看样子她提前收铺,正孤零零地站在路边食烟。实际上她不过也在赌,如果唐允真的带女人回来,那她扭头就走,她又不是非他不可。 唐允却在心里算,他从铜锣湾到这一定快过她从庙街来,那就证明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 车子说好借阿正开走,他打开车门探出身子,语气好拽。 “你来做什么?” 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那位靓妹攀着他肩膀覆过来,刚想问是谁,唐允暗道不妙,把人推了回去赶紧下车。 苏绮已经转身走了。 这个时间的士车都少许多,苏绮沿着路边走得很快,唐允毕竟高她二十公分,长腿一迈把人拉住。 苏绮扭头就动手,堪堪打在他脖颈,唐允确定她下狠手。 本想说出口的脏话咽了回去,两人当街缠打,或者说是苏绮单方面殴打他,唐允一边格挡,一边试图把她制服。 几分钟而已,外面好热,谁都没什么耐心,唐允直接用蛮力把人按在怀里。 身后不远处传来阿正的口哨声,他连同车里两位靓妹把头探出窗外,看热闹。好一出痴男怨女恩怨情仇的大戏,还胜在免费,谁能忍住不看? 唐允转头手指阿正,大声呵斥:“滚啊,痴线。” 阿正回应:“Yes, Sir。” 还要敬个礼,再一脚油门踩出去。 苏绮还在挣扎,他把人困住,朝着臀部拍了两下,“老实点,我被你搞到流汗。” 她以唐允女友的角色身份来看,此刻应当闹上一通。试想Childe如果在外应酬带女伴回家,她怕是要气到翻天覆地。 又觉得好委屈,同唐允这个衰人拍拖已经足够可悲可气,他还不老实、爱偷食,情绪一涌起就收不住,谁曾经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她语气激动,声音还有些隐忍哭意的颤抖,“你脏不脏?我现在通知你我与你分手,今后你嫖娼还是滥交都与我无关。” 唐允忽然就心疼了,他一贯懒得解释,此刻又好像不得不解释。 “你少讲鬼话,我没有嫖过,也没有滥交。刚刚那位我本就没想带她回家,送给阿正一起玩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被他困住,又热又气,甚至担心自己下一秒就要中暑,整个人向下坠,不知唐允话里几句真几句假。 他感觉她浑身的重量都施加给自己,心里明明热得烦躁,又没办法抗拒她的示弱。 见苏绮还不理他,他脾气也不好,把人松开丢在那。 晚上有短暂的凉风吹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缠抱在一起当然彼此都不快活,分开后自在许多。 唐允双手叉腰,看苏绮一点点蹲下去抱住膝盖扮可怜,烦到不知该说什么。 “我该讲的都已经讲过,你不要得寸进尺,真的好烦。” 她还是不讲话,实际上不过摸不准唐允性格,又讲不出口服软的话,僵在原地谁也破不开困局。 低头所见小小一块视野,唐允低声骂了句脏话,转身就走,她看着半截男人的腿消失在视线中,总觉得一切白做工,滴了两滴泪水下去,满心都是憎恨。 不过几秒钟功夫,他又回来,背对苏绮蹲下去,她抬头看他背影不解,唐允拽着人按到自己背上,勾住她双腿把人背起来。 她反应过来局势,连忙用手打他肩膀,腿也在扑腾挣扎。 “你背我做什么?我恨死你!” 唐允一张脸沉得不能再沉,狠狠拍了两下她的臀,冷声说:“我怕明天见你上社会新闻,靓女被掳、受尽凌辱。” 她埋在他背上,咬牙没再讲话,从路边走到一楼电梯间不过几分钟路程,那样漫长。 上一个背自己的男人是Daddy,好想他,从小小一只苏宝珍背到出挑少女。中学时野外露营崴到脚,苏世谨每天把她从楼上背到楼下,亲自送到车里,讲一句“Goodbye, Princess Pearl”,再由司机载她去学校。 如今两人身上都出了汗,味道并不好闻,但也不至于矫情到无法忍受,苏绮异常沉默。 唐允感觉有不属于汗水的濡湿浸透衣衫,装作不知。 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佯装高姿态,明明那样依恋自己又不承认,一点也不坦诚,如今又为情流泪。他不知自己会错意,总觉得那样被需要,一颗心都要不受控制地变软。 就这样背她进电梯,再把人放下去,苏绮擦擦脸,扭头不看他。 唐允问:“闹够没有?” 她一双眼挂着泪花瞪他,不,不是泪花,是唐允这个粗人譬喻的星河。 本港任意一对善男信女的恋爱不都应当是这样?就算她与Childe也要五天一吵十天一闹,热恋之中加速感情升温,热恋过后促进彼此沉淀。 感情之中最必不可少是那么一点点“胡闹”,柔和贯穿始终的神仙眷侣绝不是你我轻易就能遇到。 他转移话题,“找我什么事?” 两人前后脚进公寓,唐允立刻打开空调,又脱掉上衣,苏绮坐在一边,缓缓开口。 “想拜托你放个人。” 康嘉茵始终在剧组拍摄新片,忙于讨好导演,忙于与另一位女明星争妍斗艳。前者为他一次又一次喊“A”时心情能够顺畅些,后者则是她们这些低咖位的女演员日常,谁也不能容许被另一位夺取丝毫光芒。 她后来见过旭仔,还同他朋友一起吃过消夜,直到昨天那位朋友匆忙前来告诉她,旭仔又被弘社的人抓走。 上次已经打了个半死送回来,这次更不敢想后果如何。 她自然不知道旭仔背地里做了什么,也从旭仔口中得知那位舆楼算命卜卦的仙姑与弘社唐允熟识,便碰运气一样找上苏绮。 苏绮一直觉得康嘉茵太痴,又不可否认那天旭仔弱小背影让她记忆深刻。康嘉茵痴,她何尝不痴,骨子里仍旧是天真善良的名媛小姐,禁不住康嘉茵哭着求她便答应。 幸好只是答应帮忙问,想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唐允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后生仔。 唐允听到“旭仔”名字便夸张嗤笑,光着身子上前揪她脸蛋,有些疼。 苏绮皱眉打他,唐允 分卷阅读51 不依不饶,再揉乱她头发。 “傻女。” 她尖叫躲开,“神经病,你有暴虐倾向。” 唐允不在乎她怎么讲,松开手,又用抱枕丢她,幼稚死。 “你蠢到离谱,我弄疼你才能记住。” 在她不解神情之中,他好像宣判的法官,一字一句开口陈述事实。 “或许你应该叫他‘蝙蝠仔’、‘放蛇仔’,为谋害自己的人求情,苏绮,你是不是全港最蠢?” 转身进卧室,留她自己消化信息,他浑身黏腻,迫切需要冲凉。 * 四九仔:社团里地位低的小弟。 Chapter 28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49266 Chapter 28 旭仔被阿正关在九龙塘仓库的一间空屋里,古惑仔之间清算恩怨更钟意直来直去,拿蛇吓人太过幼稚,阿正亲自把他打到半死,关起来几天只给水喝,没饭吃。 康嘉茵和旭仔朋友到达九龙塘,朋友赶忙把人扶住,她惧怕唐允,低头陪着小心同他道谢。 唐允无声挥挥手,看他们三个人仿佛看小朋友,走到仓库外面站在阴凉处点支烟,阿正凑过来。 “允哥,阿嫂就这么把人放掉?未免太大度。” 他不在意地笑,“她想卖那位女明星人情,我就帮她一下。” 阿正不是很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更别说男女拍拖那些事。 两人凑在一起吸了几支烟,唐允随口问起近况,“越南还有没有来货?” 阿正想了想,谨慎回答:“没有,你不许走,我就知会了那边不准再供。” “马上六月天,那些东西不准出现在码头。” “我会盯紧。” 唐协亭卖本港口味独特的老板人情,东南亚那边运过来的违禁肉类,最多的是越南金丝猴,整箱冰袋镇住一颗鲜活猴脑,好会享受。 耐不住天气越来越热,即便利润巨额,他也绝对不会应准。 恰好中午,两人随便进了间茶餐厅吃饭,唐允对着报纸大略地扫一遍,看起来没什么正经,又一切心里有数,阿正点完单多嘴问出口。 “阿嫂还住庙街?” 唐允拿按灭的烟蒂丢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用餐巾纸蹭掉烟灰,又帮唐允擦干净一双筷子,笑着递过去,八卦嘴脸。 “那位仙姑哪里好?只会衰你,当初还是你给我讲:拍拖无意义,浪费时间不值当。我当你拍过,怎想到也是个初哥,坠地狱的差事,要不要拉你一把啊允哥?” 唐允靠在椅背上,对他阴森地笑,阿正下意识向后躲,幸亏没有什么东西再丢过来,赶快饮口凉茶安心。 太子爷拿出学究姿态,敲敲桌子,“她好需要我。” 阿正唱道:“愿我会揸火箭,带你到天上去?” 唐允笑着骂他“痴线”,“我问你,你最缺什么?” “钞票。” “那有个富婆同你拍拖,给你钞票随意用,你愿不愿意?” “愿意。” 到此宣布了结,他用问答题带他探索知识:恋爱也要讲各取所需,双方互有取舍保持平衡,才是维系感情的基础天平。 阿正似懂非懂,吃一口河粉,抬头又说:“允哥,我也好需要你啊。” 唐允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需要我什么?你想使我钞票。” 阿正点头傻笑,“我只要同你拍拖,就什么都有了。谁讲非要异性相恋,允哥,我一定能同你好好保持住这段感情。” “……”唐允骂最脏的脏话回馈给他,“我不钟意男人。” “那我领号排队!” “滚。” 分开时阿正又想蹭车,唐允问过他去哪,摇头锁了车门。 “不顺路。” 阿正做哭脸,“不是吧允哥,你去哪?晚上龙七叔做寿,总要去沙田吧?” “去我车库随便开一辆借给你,除了我阿妈钟意的那部老头车,还有那辆964,其他随意,OK?” 他嘲笑温谦良长长久久独宠一辆黑色平治轿车,可每次见唐太他也会选这辆,还要笑称“老头车”。 阿正却只想蹭唐允的,除非太晚不方便叫的士才愿意开一下,此刻见唐允语气温和劝他选车,一眼就识破。 “你要去庙街。” 唐允无奈一笑,“痴线,我拍拖而已,你当我已经同她注册登记分秒不离?” 阿正带着怀疑盯他,唐允觉得好像在差被佬问话,从车窗探出身子给了他一掌。 “七叔还在等你。” 阿正带着怨气,好像觉得唐允在堕落,他好想拉他一把,虽然目前无从下手。 康嘉茵上一部电影杀青,得短暂假期放松,第一件事带上旭仔来舆楼同苏绮道谢。 苏绮脸色不大好,看得出旭仔上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她也恨他那样对待自己。 康嘉茵狠狠打他,“你同绮姐道歉啊,你怎么应承我的?” 旭仔微微扭头,略显倔强,“对不住。” 苏绮冷脸,盯着他看了好久才开口。 “你同唐允有过节,你应当同他去算,耍阴招欺负我一个无关人士算什么?” 康嘉茵今年十九岁,她猜旭仔顶多二十,和北仔差不多的年纪,甚至还要小些。完完全全的小朋友,幼稚,不成熟。 闻言冷哼一声,自知理亏,死不承认。 苏绮又说:“若是你把唐允斩死,一定不是KK来同我求情的场面,可偏偏你做脏事还被抓到,不觉得这样好幼稚?KK也要为你低三下四,同弘社太子爷陪笑道谢,幸亏不必她亲自陪睡,你看这样是否划算?” 康嘉茵咬住下唇,苏绮看得到她又伸手去扭旭仔手臂,旭仔软化许多,两个人好像姊姊教育不听话的阿弟。 想到自己刚讲唐允被斩,好恶毒、好不吉利,他最近还算乖觉听话,又给她讲唐协亭的小习惯…… “冤有头债有主,是不是你大佬带人先砍唐允在先?他如今肯放过你已经应当念‘阿弥陀佛’,你还想自己好好过活、身边人平安,就不要再做飞仔,找个正经营生。” 康嘉茵点头应和,“你听到没有?我不想再去救你啊,这次还好有绮姐,不然我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旭仔安 分卷阅读52 分许多,被康嘉茵命令在门外等她,转头又与苏绮道谢。 她避开康嘉茵视线,随口问道:“你如今同他拍拖?” 康嘉茵摇头摆手,“没有啦,旭仔是好友。” 苏绮点头,“听说你新戏杀青,恭喜。扮粤剧名角那部?” “没什么喜呀,从前肯捧我的那位老板已经另觅新欢,比我还小三岁,和他女儿差不多大。”她用手指比出数字,表情夸张,“粤剧那部电影他撤资,剧方宣布延期,怕是要石沉大海。” “好可惜,如果一开始便没有,你也不必来庙街,更不会遇到那些烦心事。” 康嘉茵连连否定,笑得乐天又俏皮。 “不可以当作没有啦,我第一部做女主角的戏,怎么可以没有。总之我年纪小,我等得起,项目已经定下,我不信衰到全组宣布解散。” 苏绮又陪她随便谈几句,康嘉茵还想找她算命,苏绮想到之前用她八字排盘得知,近两年感情上都不会有什么吉运与实质性进展,委婉拒绝。 只说如果两年后她们两个还算朋友,免费送她一卦,康嘉茵似笑非笑地答应,略带愁容。 唐允走进舆楼便觉得闷热,苏绮在里面看电视,刚讲完台湾议员竞选进展得如火如荼,又讲本港最被寄予厚望、最年轻的总警司宣布即日卸任,记者争相前去采访,不明原由,警方只给出“不方便透露”这一句答复。 他见她撑着下巴打盹,便坐在旁边摆弄烟盒,苏绮睁眼睨他,仿佛在表示:你怎么又来? “他老豆准备把他弄到ICAC,这些记者好像天要塌,全港46位总警司,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有什么关系。” 苏绮了然,揉了揉眼睛随意地说:“讲这些做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钟伯棨这个一哥坐稳,又要把儿子插到ICAC,他钟家这样贪心,仙姑你说会不会被雷击?” “不要乱咒别人,遭报应的是自己。” “钟伯棨你不熟,钟伯渠你总记得。”看苏绮兴致缺缺,他终于要进入正题。“鸿焯置业那位,一哥亲弟,正同你的瘟生合作共闯新马房地产市场,只可惜钟伯渠太蠢……” 苏绮听到“你的温生”只觉得刺耳,随手拿起桌边的一本书丢了过去,唐允恬不知耻地笑,像极校园里钟意讨嫌的坏男孩。 “你懂不懂适可而止?我与他多久没见,他如今在哪我都不知,更别讲身份相差悬殊。” “你还命令我适可而止,你上次当街同我撒泼,我劝你你有听过?” “你幼不幼稚?还翻旧账。” 他突然调转话题,打了个哈欠,“你这里好小,我想睡觉都没处躺,晚上还要去沙田给老东西做寿。” “哪个老东西?”她以为是唐协亭,但唐协亭怎么可能在沙田做寿。 “长我一辈的那位七叔,比肥番正经些。” “肥番……” “他最近好安静,美兰不知多开心,想弄他你还要等等。” “我一定要看他死的。” “你多多讨好我,吹吹枕边风,说不定明天我就为你当街斩人。” “你会吗?”苏绮不信。 “傻女,我当然不会,除非脑子坏掉。” “……” “晚上我来顺路接你。” “去哪?” “你说去哪?回我那里睡觉,我身体没问题,你难道要我学我老豆一样戒色?” “收声,看我心情。” “绑也要把你绑回去,给我做陪睡女佣。” “咸湿佬,滚啊。” 那年盛夏燥热不堪,鲜少降雨。整座城再平常不过的一季,又出现了那么一些波澜而略显不同。 六月中旬,黄家驹于日本遭遇事故,不出一周宣布死亡,全港俱惊,庙街那几日每晚都是Beyond专场,从此乐队不再完整。 月末,警务处处长钟伯棨之子钟亦琛——年轻又前途无量的那位总警司,转业到廉署任调查主任。有人为此叹惋,可惜一代未来警界新星就此磨灭,也有人讲钟伯棨野心太大,把手伸到ICAC,众说纷纭。 苏绮在阳光最炽的那几日开始考取驾驶执照,源于唐允问她是否会开车。曾经温谦良亲手教她,出事那年年初取得证件,可惜没使过几次,苏宝珍已死。 她顾虑到日后方便,还是去参与了考试,唐允直接让北仔缴费、送红包,一气呵成,她只要去签到,不出一月便拿到手。 Childe从新加坡打来电话,她从容分享动态,还是觉得内心缺失。唐允车库里选相对低调又不至于太老成的一辆,她载阿诗到维港吹风,清凉的晚风,好像自以为可洗尽铅华。 夜夜与唐允纠葛缠绵、交颈而卧,一颗心扭曲过太多次仿佛就失去痛觉,并无新意,再不多言。 温谦良八月中旬返港,留下几个心腹驻派新加坡直到项目结束,温至臻还指望他回来逐步接手温氏,主持大局。 他头一晚被接风宴困住,第二天带手信去见苏绮,两人在北角一间奢丽僻静的西餐厅吃饭,随意话近况,气氛还算温和。 苏绮没有讲自己在同唐允拍拖。 温谦良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也只当不知,他在等她亲口讲。 苏绮却说了旁的。 “我有听说契爷前两年开始投资电影,今年已经过去大半,居然还没听到风声。” 温谦良淡淡地答:“香港电影水深龙多,他不过外行玩票,选择上自然要谨慎,也许将来会开一间电影公司,请专人打理。” “契爷不是钟意粤剧?我们曾经听《帝女花》还是受他熏陶,眼下我听说有个与粤剧有关的项目,你可以考虑介绍给他。” 温谦良眼神复杂地盯着苏绮,沉默片刻才开口。 “Pearl,你有什么居心?” * 1.初哥:新手 2.“愿我会揸火箭……”:林子祥的《分分钟需要你》歌词。 3.一哥:香港警务处处长,属于警方权利最大的领导。因为车牌号是“1”,所以叫一哥。 4.ICAC:廉政公署,简称廉署。 Chapter 29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50705 Chapter 29 苏绮低头吃东西的动作顿住, 分卷阅读53 有些失礼地把刀叉落在盘子里发出响声,她抬眸,眼神写满受伤望向温谦良。 “你问我有什么居心?” 温谦良当然忽视不了那双眸之中的情感,“Sorry,我不是那种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有些懊恼,后悔刚刚失言。 “你觉得我要害你?我要害契爷?” “温谦良,你知不知自己在讲什么!” 这间餐厅每天接待人数有限,再加上下午两三点的时间,更加安静,温谦良怕苏绮遇到过去的人,还选了个偏僻的位置。 眼下她声音激动,带着怒意怨怪他。 温谦良不怒,瞬间却觉得又见到过去的宝珍,骄傲直率,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尺度恰当的的颐指气使,熟悉又陌生。 可下一秒她撑住额头,略微低着,温谦良不确定那一闪而落的是不是泪珠。 声音满满都是委屈,“你在用刀扎我的心……” 温谦良感觉灵魂好像猝然一抖,他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宝珍,六年的时光究竟让她发生了什么,那样高傲的人仿佛正在身陷囹圄,连呼救的手都伸不出来。 “对不起,珍珍。珍珍,你直接同我说,你要我怎么做,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苏绮用手帕擦拭眼泪,“我从来都不要你做什么,Childe,你随意找一位侦探去查,查我这几年做了什么,查我是否古怪、有何问题。” “邵氏那位新扎师妹康嘉茵曾经是我主顾,现在成为好友。她年纪小不经事,又遭遇失恋、制片撤资,我只是恰好同你聊到这些便讲出口,你一定要怀疑我别有用心?” 温谦良紧紧盯住她,想要看出什么,又完全看不出,他承认自己心软彻底、举手投降。 “是我太敏感,珍珍,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办好。我更想你像过去一样直接讲想要什么,你知道我一向拿你没办法。” 苏绮摇头,“我绝不是为了达到这样目的,康嘉茵是我好友不假,可还是要契爷去衡量这个项目是否值得投资。” 侍应生送来纸笔,温谦良低头仔细记下康嘉茵的名字,她知道他已经上心,还抱有一丝对自己的歉疚,此事可成。 “好,我会让Daddy去谈,自从我回来他变得好懒惰,大事小事全部我在做,幸好最近马季要结束,否则他还要分身到跑马地下注。” 苏绮好像破涕为笑,“契爷真是越来越像小朋友。” “他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想见你,Pearl,我们还有没有以后……” “Childe,我真的不知。” “我不想你每天过得这样累,那位社团大佬哪里是你轻易就能撼动。” “可我不搏这一次,我不甘心呀,Childe。” “我会帮你,你相信我,有事一定要知会我。” “谢谢你,好像做梦,Childe一直都在。” 温谦良伸过双手握住她的,夏日炎炎,即便餐厅里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她的手依旧冰凉。他心疼地给她输送温度,笑容疼惜又苦涩。 “你要顾好自己,我不准你发生危险,任何事情总有结束的那天,我希望到时候我们都在。” “当然啦,我还想再给契爷泡一杯茶,他钟意大红袍,内地进来,我记得。” “他更想饮一杯你的新抱茶。” 1993年九月一,上上吉日,玉女掌门周慧敏发布新专辑,一售而空;街头叛逆学生仔人人手里拿一本《古惑仔》漫画,热烈讨论一周前陈浩南终于话事铜锣湾;弘隽旗下地产银珊大厦宣布营业。 唐协亭携唐太亲自出席剪彩,唐允也赏脸穿一次西装,打好领带。 他一脸不正经的笑,当唐协亭面讲:“上次穿这样还是细辉叔忌日。” 唐协亭险些没忍住当众给他脸色,唐太连忙把人拉走,唐允好像故意气他得逞,揽着苏绮走到另一边,离开唐协亭视线范围。 苏绮也忍不住用眼神剜他,太刻意、好气人。 她清早被他叫起身,自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她身份尴尬,里外不是,没打算出席。 帮唐允打领带的时候他非要烦她一起去,苏绮说:“你老豆一定不想见我。” “没关系,我钟意给他添堵,” 完全败给他聒噪才换了身低调裙装,他见把人钓上钩,又嫌她领带打得烂,苏绮墨镜戴起来扮酷,绝对不理他。 现在又在“骚扰”她:“戴墨镜做什么?这位阿嫂好冷漠,现任大嫂还没退位啊。” 苏绮推了推镜框,“我刚同唐太讲昨夜我们吵架,眼眶被你打紫,她好心疼我,没想到自己的仔居然有暴力倾向。” 唐允短暂错愕,回头看唐太,想到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是有些奇怪。 “你这张嘴好犀利,晚上我亲自试试。” “做梦,等下我先走,阿诗约我shopping。” “女人好麻烦。” “你是不是不知自己有多烦?” 苏绮出了银珊大厦,坚道这边她不常来,中环这几年也新修不少路,但上次帮唐太看风水的时候记得街口有一只绿色邮筒,循着记忆找过去,差不太多。 好像鬼片惊魂,她刚把信投进去,转身看到北仔,墨镜差点丢出手。 “绮姐,我帮允哥给车子加油,顺便在这等你。” 她一颗心都要跳出来,面色绷紧又冷漠,北仔跟着她,两人几分钟没讲话。 她整理好心情才开口,“是不是我发生什么,你都要同唐允讲?” 语气不咸不淡,看起来不像生气,也不像开心,北仔还是有些小心,仿佛做错事一样胡乱解释。 “不是啊,阿嫂,我……” “你慢慢讲,我随便问而已,紧张什么。” “允哥让我跟你就是要盯你的……我意思是……他怕别人对你不斯文,你安安全全,他就不会问什么。” 苏绮走在前面,北仔看不到她脸色阴沉,“那我刚刚寄信给姑婆,你要不要打给他汇报?” 她从口袋里拿出小小一枚手机,忘记是上月还是上上个月,唐允随手买给她。 北仔连连摆手摇头,“这些小事我不想讲,允哥听了一定骂我烦。” 苏绮冷笑,“他还会嫌别人烦,谁能烦过他。” “你也不想我讲的,我看得出,”北仔小声嘀咕,苏绮还是听到。 “我有什么所谓,还不是要看太 分卷阅读54 子爷意思。” “没有人钟意被全方面掌控,我老豆就是这样才离婚的,我已经好久没见过我阿妈。” 苏绮叹气,她对这些家庭事宜难掩心软,“你总要长大的,爹地妈咪也总要离开。” “我明白。绮姐,你也想九姑。” 终于走到停车位,北仔到另一边副驾驶上车,看不到苏绮凉薄笑容,只听她情感不明地讲了句“嗯”。 她怎么可能思念那个恶毒老姑婆,20世纪的最后一个年代起始那年,她最喜悦的事情就是九姑死掉,奇奇怪怪死掉。 舆楼九姑病了,进九龙城区疗养院,孝顺女儿亲自送进去,人人赞一句老有所依。 可这位神婆到底病没病?什么病?苏绮自己讲不清,疗养院的医生也讲不清,总归就是病了。本港芸芸众生,佛祖都顾不过来十万八千苦厄,多一病少一病没所谓啦。 车子启动之前,她最后看一眼银珊大厦,楼顶有她亲自翻书做功设下的阴邪阵法,百尺危楼看似人人向往的高堂广厦,能支撑几时,又几时开始衰温氏主楼,她拭目以待。 隐约还觉得耳道里回响着唐家三口同一众名流交错应酬的欢笑声,好刺耳。 她还年轻,她等得起。 阿诗九月中旬做生日,耀辉哥早早应承过为她在美皇夜总会办party,苏绮认为男人在床上讲的话做不得数,奈何她提前半月就开始准备,还邀她一起矿工shopping,选一件最时髦的衫在当天穿,靓绝全场。 苏绮应付着阿诗,她同多少个男人保持着迷幻暧昧的关系根本数不过来,只希望她能保持理智,不要把自己折损进去就好。 温谦良打来电话,语气无比温柔,讲温至臻见过邵氏那部粤剧题材电影的项目负责人,已经谈好注资,绝不吝啬。 她想那位谄媚导演带康嘉茵与男主角齐上阵讨好温至臻,老话讲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三颗心叠加,怎能不成? 电话里还是要故作惊讶,“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谈成,契爷果然真心钟意粤剧。” 温谦良显然在做事,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语气轻快,“还是你知怎么讨好他,他好像始终有投资粤剧的兴致,可惜这些年港广两地没什么叫得出名的。如今有部电影拍给他看,也算聊以慰藉。” “契爷大半辈子走过当然不易,你就算公司事多,也不要忽略了他。” “珍珍,你是否还在恼我?” 苏绮坐在舆楼那张桌前,随意把玩算卦的两枚铜钱,神色玩味,看似无情又有情。 她自认最了解温谦良,温至臻与温太都远不及她。 那样一个柔善的人出言伤到自己,怎么能不满心愧怍、渴望弥补?譬如曾经多少次两人吵架,明明先胡闹的是宝珍,温谦良讲不过她难免吐出一两句伤人话,比起她说的严重程度恐怕相差甚远。 可她知记仇、懂撒娇,温谦良还是拿她没办法,连连告饶。 “那你要为我唱《Monica》吗?” 不答反问,追忆柔情的套路,棋高一着。 温谦良翻文件的手停住,迟迟没作回应。苏绮知道,他一定在回想当初,回想维港夜色,以及——无边浪漫。 百感交集,话筒里传来怅然叹气,“那年是1987年,Leslie刚刚发行《Summer Romance'87》,Childe与Pearl二十岁,Coral……” 苏绮拼命眨眼,明知道温谦良看不到,还是挤出了个笑。 “Coral十七岁呀,你居然忘记。” 他怎么可能忘记。 从小三个人一起长大,从宝珊刚学识数开始,每年过年都要又算又讲:Childe与Pearl六岁,Coral三岁;Childe与Pearl十二岁,Coral九岁;Childe与Pearl十八岁,Coral十五岁; Childe与Pearl二十岁,Coral永远停在十七岁。 而她与温谦良十七岁那年在做什么?Puppy love,初初牵手都好害羞,买情侣戏票看一部《缘分》,全程互相关注彼此,手握紧到流出汗水,散场后只记得一首《Monica》。 那时候的张曼玉还挂着婴儿肥,称不上大美女,张国荣也青涩到夸张,击中无数港女柔软心脏。 如果能回到过去把那时美好无限延长该有多好? 没有唐协亭、没有唐太、更没有唐允、也没有肥番和他的一众马仔,该有多好。 苏绮无数个日日夜夜,无论独自入眠还是与唐允同眠,一样艰难,一样想的是: 大家为何不能都乖乖做好好先生、好好女士? 没有发生这一切的话,没有发生这一切的话…… 不能细想,再想就要恶毒发咒: 全港爆炸,大楼崩塌,维港海水漫天、淹没一切,人类于1993齐齐灭绝。 * 新抱茶:儿媳妇给公婆敬的茶。 Chapter 30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52567 Chapter 30 阿诗生日当天,苏绮从清风街的公寓独自开车回到庙街,门口站着素颜还未上妆的今晚主角。 她见苏绮衣着平常,甚至连裙子都没穿,单调牛仔裤与吊带,因为天气阴冷,又套了件轻薄外衫。 “这位仙姑好不郑重,枉费我兴致冲冲等你多时。” 苏绮笑着答她:“我怕我郑重对待会抢你风头,今日你是寿星,大家都要捧你的。” 进了舆楼,阿诗占据唯一的待客座位开始化妆,苏绮看今日是她的大日子,没讲什么玩笑话,放在平时一定要赶人,妨碍她赚钱。 “太子爷来不来?”阿诗问道。 “不来,码头临时加货,有古怪,他要亲自去查,结束去见台湾来的大佬。” “呼,还好还好,新扎师妹最怕你家太子爷,避免冷场尴尬。” 苏绮忍不住挑眉,“你同KK何时这样熟?” “妹妹仔嘛,我带她玩玩而已,反正今夜耀辉哥买单。” 苏绮没再多说,任她在那描眉画眼,今天还有个给小朋友起名的差事要做完。 夜晚初至时,写了一堆名字的纸被她撕碎,记不清定下了叫“志斌”还 分卷阅读55 是“家栋”,主顾要求平实好听,说到底还是取贱名好养活。 耀辉哥曾经应承阿诗包整间夜总会,想想也不可能,那样他一夜要少赚多少钞票?不过分出一间还算大的包厢,最多再由服务生推手推车送上Big Cake,好好安抚阿诗几句。 讲什么包全场浪费资源,又不是政府官员请客应酬,阿诗懂得踩着台阶下,她今天穿张扬深色v短裙,娇蛮嗔他两声,手指扭成花又变为抚摸,气氛立刻缓解。 苏绮坐在角落里无声食烟,每次沉默地审视别人动向,都觉得自己好比俯瞰众生的神佛列位。 阿诗同几位老友玩得开,酒洒到处都是,耀辉哥搂住她腰,看似一对情人,实际又不是。 北仔在旁边坐立难安,看哪里都觉得不恰当,目光闪烁。 苏绮拍拍他肩膀,礼貌范围内地覆在他耳边说:“你去便利店帮我买一包烟。” 北仔点头,立刻起身向外走,连苏绮递过去钞票的手都忽略,苏绮笑笑收回去。 北仔刚出去没一分钟,又来新客,想必刚刚还擦身而过。 康嘉茵到来不算稀奇,她生得靓不假,但庙街群众几个月前时常见到,再加上也不是赫赫有名的超级巨星——或许温至臻投资的那部电影能砸出一些水花。 稀奇的是她旁边那位西装革履、贵气难掩的公子哥,与他们这些人的氛围格格不入,苏绮放回酒杯的动作停住,抬头看向门口。 忘记那位拿话筒的是谁,借助音响大声打趣:“康师妹,这是你男友?好靓好贵。” 康嘉茵连连摆手,扯过话筒解释:“不是啦,温大少恰好到庙街找绮姐,我想多个人玩,就叫他一起。” 苏绮脸色并不好看。 太核突了,这种场面太核突了,他们十七八岁读书时不是没有和同学在KTV聚会过,但那是高档会所,VIP制度还需专程预约,夜总会怎么相提媲美? 温谦良斯文同阿诗打招呼,落座在苏绮旁边,苏绮一句话都没讲,他以为她怪他不请自来。 没等温谦良开口,阿诗凑过来勾住苏绮耳语,问这位温公子什么来头。 苏绮强作欢笑,“KK不是讲过,她电影投资方的少爷,我一位主顾曾在他家做菲佣。” “就这么单纯?我不会同太子爷讲的呀。” 苏绮佯装嫌弃地推开她,温谦良已经投过来探寻的视线,“不然还有什么,那位主顾就是去年耶诞节天后庙前自杀的一位,人死得邪,我才同他结识。” 阿诗皱眉,“衰事莫提,衰事莫提。” 好像迷信老姑婆,又秒变花蝴蝶转身去穿梭人群。 温谦良朝她笑,苏绮提了提嘴角,“这种地方不适合你来。” 他听不清,略微把头凑近,“你讲什么?” 苏绮下意识地迎过去,同他耳语,“我说,你不适合来这里。” 温谦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安抚着拍她手臂,隔一层外衫,“可我想见你。” 苏绮扭头躲开,看似纠结不好回应,温谦良不急不躁,蜻蜓点水一般恰好即止,更不像唐允吵不停。 他轻轻碰苏绮肩膀,外人看来斯文礼貌的举止,“我刚刚同康嘉茵讲过,因为Fiona才与你结识,不要担心。” 苏绮心头一暖,又觉得不知怎么面对他,刚刚北仔如坐针毡,现在轮到她面临同样境地,想带温谦良一起离开,又没有恰当理由与身份。 不知是谁刚唱完一首陈慧娴的老歌,又有人接麦继续,水准其次,都少不了借此混饭吃,气氛拿捏到位,每一个都是欢场好手。 阿诗又挤到温谦良旁边,温谦良用手背抬了下她的手臂,免得阿诗大半个身子贴近他。 “阿绮唱什么?我帮你点下一首。今天好沉默,是否要下雨的原因,心情又不好?” 苏绮露了个笑,摇摇头,大声同她讲:“没有呀,你不必管我,同他们去玩。” 阿诗不放过她,好像酒喝太多,耀辉哥在沙发另一边揽着阿诗老友看掌算命、谈心谈情,苏绮看到赶紧扭过头。 阿诗已经挤到她与温谦良中间,整个人窝在苏绮怀里,她摸到她短裙暴露在外面被空调吹得冰凉的肌肤,触感冷冽。 “叫你少喝你偏不听,明天又要休息一天。” 阿诗又哭又笑,“不做啦,我明日就不做了,我只想听你唱歌,Leslie嘛,你钟意。” 苏绮骂她“傻女”,当她讲醉话,“我不想唱。” 温谦良虽不知道其中细节,大致看得出状况,一双艰难姊妹相拥取暖,曾几何时的苏家公主居然也有安慰别人的一天。 他淡笑着开口化解僵局,“我唱一首。” 阿诗在苏绮怀里胡乱拍手,苏绮抬头看他神色复杂,温谦良回她一个安抚的神色,好像在讲:一切有他。 她以为他会唱张国荣,毕竟声线那样像,那样含情脉脉,那样似水难抵挡。 更不必讲当年他常常给她唱。 苏绮已经记不清温谦良到底钟不钟意张国荣,只是她百分百崇拜,Childe的柜子里也珍藏Leslie的每一张专辑。 看到屏幕上出现《最爱》,她双眸模糊,还以为真的是张国荣那首。 共你挽住了握过了/愿你挽住再不放开 千般温柔这纤纤手/万缕热爱在渗透 可旋律陌生,她没听过,阿诗朋友起哄尖叫,还有人喊出声:“周慧敏!” 哪个男人能抵挡周慧敏的魅力?一代玉女掌门人,本港20世纪末名声最噪的女歌手,月初刚发过新专辑,毫无疑问地大卖,追求者从上环排到北角。 起初谁都没想到温谦良会选这样一首女歌手的歌,随后恍然,富豪公子又如何,同他们这些普通人一样啦,难以抵挡女神魅力,说不定还要偷偷送鲜花与钻石。 他唱第一句的时候望向苏绮,苏绮瞪大眼睛,碍于阿诗还在她怀里,头部动作微小,对他摇头。 温谦良便再也没看过她。 紧紧盯住屏幕,一寸视线都不移。 他不必担心苏绮有没有认真听,她一定有认真听,苏绮确实如此,明明这样深情一首歌,她为何心痛不止泪难忍? 斜阳离去朗月已换上/没法掩盖这份情欲盖弥彰 这一刹情一缕/影一对人一双/哪怕热炽爱一场 美皇夜总会俗不可耐的紫红色灯条,走马观花一样照射包厢,满目低廉又艳情的气氛,她的全港第一 分卷阅读56 初恋纯纯似月光。 Childe坐在沙发上,姿态矜贵,他似郢中白雪,是空谷出幽兰,可为了她沾染凡尘俗恶,不应该。 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 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也难再/让你的爱满心内 怀里的阿诗变沉默,专心沉醉在温谦良的柔情陷阱之中。可苏绮顾虑太多,抑制心跳到濒临窒息,温谦良还没唱完,她推开阿诗借口去洗手间,匆忙走出包厢,好似逃离。 吸氧一样摄入走廊的空气,温谦良示意点歌台旁边的人切掉这首歌,跟着出了门。 康嘉茵悄悄摸到阿诗旁边,扒在她耳边问:“你觉不觉得绮姐同周慧敏有点像?” 阿诗用手指戳她额头,“哪里像?我还自称南街关之琳,你看像吗?” “眼睛好像,大美人都是相像的啦。” “不像啦,一点也不像。” 北仔攥着一盒万宝路回到包厢门口,又从那扇窗户看进去,却不见苏绮。 走廊里大概扫一遍也不见人,他刚刚上楼后又下楼,给唐允打了通电话,没想到再回来苏绮已经不见。 台湾来的那位大佬临时会情人,唐允本打算开车去铜锣湾,阿正已经快要喝醉,接到北仔电话还是掉头前往庙街。 北仔在包厢门口守着,寸步不离,心里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好心做错事。 苏绮和温谦良随意躲进了一间无人的包厢,空气里有些闷热的气味,不算好闻,两人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又狠狠盯住彼此。 门外隐约传来包厢里的歌声,以及走廊间或走过客人与小姐在打情骂俏,借着门上小小一块窗透进走廊的光,对视十秒—— 再也忍不住,默契拥住彼此,原本温谦良背靠墙壁,他搂着苏绮转身,调换方位,苏绮勾住他脖颈踮脚,温谦良低头。 暌违已久的情人拥吻,苏绮整个人都在颤抖,温谦良再不能更珍视地把她抱紧,小心翼翼,交错呼吸。 克制着,又猛烈着,彼此撕裂。 真真假假、爱与不爱、欺骗未骗、是否伤害,在这一刻都变为不重要,只要她内心还葬着Pearl,只要他是活的Childe…… 就纵容这一秒,就一秒,贪心这一秒。 歌词怎么唱? 让我的爱全给你/全给我最爱/地老天荒仍未改 * 核突:古怪、不伦不类。 允仔在开车赶来的路上…… Chapter 31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53568 Chapter 31 那样漫长,她想到每次与唐允的交流也是那样漫长,又截然不同。此刻是谁也不愿意放手,若即若离,他双手捧住她的头,又在她额间印上轻吻。 苏绮灵魂都在战栗,低头不语。 温谦良打破沉默,“不要再想那些事,好不好,离开唐家人,我带你回New York,我们移民,到那里我们就注册登记,我娶你。” “要多大的钻戒?曾经你讲钟意粉钻,如今是否改变主意?婚纱要定制,明天我就联络设计师,全部听你的意见去改。” “Peral……Peral……” My precious Pearl. 苏绮用牙齿狠狠咬口腔的壁肉,仿佛再用力一点就咬破、血液横流。 “Childe,你理智一点……” 他把她揽入怀中,“我没办法理智。从我知道你还活着,你在唐允身边活着,我就已经失控,我还要克制。” “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多庆幸,老天爷让我失而复得,Daddy亲口告知我你全家遇害好像噩梦,我抱着那样绝望的心态奔赴美国。” “我只想这样抱紧你,从十几岁就想,永远这样想。” 她何尝不清楚温谦良的心。 看她沉默,显然不愿意收手,温谦良几乎从未这样怒形于色,握拳朝着苏绮背后的墙上砸去,听起来就很疼,最疼的是她一颗心。 “你知不知,他们都讲唐允有一位新欢,已经将近半年。” “我听到这些作何感想?” 唐家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她始终不愿意与唐允共同出现在公开场合也是有此顾虑——温谦良的交际圈一定会谈论到唐允。 而温谦良没讲出口的是,那些富豪小开用词更低俗,他们大多是近百年的名流世家,表面上不敢讲唐家如何,背地里少不了骂唐允作风不检点。 他喝咖啡都仿佛刀尖上行走,疼痛而煎熬。 苏绮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温谦良携唐允一起,扭成辫子,再打结。 她用手抱住头,又是最没安全感的姿势,“我有什么办法?Childe,不要逼我,除非你现在就讲出去——苏宝珍还活着,隐于庙街。” “否则我不会停手。” 温谦良自然做不出来这种事,按住她肩膀摇头,“你在威胁我。” “是啊,我在威胁你。” “Childe,你大可以以此来逼迫我收手、与你在一起。” “可你能否保证,弘社话事人唐协亭绝对碰不到我一根汗毛?” “ICAC已经成立快二十年,全港目前能做到黑白通吃的只有一位唐三爷,还是从黑转白。” “Childe,有钱不代表就可以做到任何事。” “你逼我做选择,OK的,你现在就出去讲,先告诉契爷,再告诉你们上层交际圈里的少爷小姐,明天我一定能登报纸头版。” “那我还活不活得过明晚?未知。” “把生死决定权交到Childe手里,即便明天就要去见宝珊与爹地妈咪,我也不怪。” 如果这是一场发生在夜总会的模拟法庭,温谦良无论站在被告还是原告方,都输得溃不成军。 他现在心乱如麻,唯一可以确信的是:绝不能把苏绮暴露在唐协亭面前,那无异于为她选择困局。 当年赶尽杀绝的一家人有所遗漏,自古以来江湖上行走都是大忌,唐协亭绝不会放过她。 仿佛沉默一个世纪之久。 “我认输。” “你目的达到。” “Pearl,我今后都要看着你同那个衰人拍拖,每一天,每一刻。” 苏绮 分卷阅读57 扭过头不看他,“我已经配不上你……” “不要讲这种话。” 他显然怒气未散,语气生硬,但字句实情。 此刻温谦良内心脆弱,苏绮更弱,他看得出她掩藏的不安,伸手想再度把她抱住。 苏绮抬手把头发拨到耳后,正要迎过去,余光瞥到门上的窗口出现一个人,仿佛惊弓之鸟,赶紧把温谦良推开。 温谦良双手举在身前,表情无奈又受伤,“已经到这种地步?” 苏绮摇头,心跳加速,不是刚刚心动那样加速,而是恐惧、担忧、畏怕、惊皇种种交加。双眸瞪大盯紧温谦良,好像不准他唱《最爱》时看自己一样,眼神中传达的讯号都是“不可以”。 温谦良察觉什么,看向门外,空无一人。 苏绮惊魂未定,知道那个人一定还在门外,她本以为他会直接进来,这样意料之外的反应反而让她更紧张。 “是唐允。” “我不知他几时到的。” “你先走。” 苏绮走过去正打算帮他开门,温谦良拽住她一只手臂有话要说,不小心扯到了苏绮穿的单薄外衣,肩膀略微脱落。 里面简单一件吊带衫没什么异常,她肌肤生得白,温谦良当然知道,眼下昏暗的灯光照过来,肩膀上面一块紫红颜色的印记明晃晃,像是伤痕。 “他打你?” 问出口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成年人的世界,他居然发出小朋友的疑惑。 心里更怒,苏绮已经把外衫提了上去,不知如何作答。 只能语气很急地催他,“你快走,否则我处境更难,明天再call你。” 温谦良沉默,她只当他答应,打开了门,迎面而来就是烟味,唐允就靠在墙边,脸色像是挂着愠怒,又像是在笑,她低下头不想再看。 没等温谦良走出来,唐允丢掉还没吸完的烟,随便在地上踩了一脚,拽住苏绮一只手就走。 北仔在后面拦住温谦良,在场的四个人没有一个发出声响,她由着唐允抓她很痛,下楼梯、出门、找到他停在路边的车。 唐允直接走到车子左侧,他今天开了那辆964,苏绮眼中奇形怪状的一辆,车门打开后动作粗鲁地把她推了进去,脚踝碰到车门很痛,手腕也被他抓红,分不清哪处更严重。 他自己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罔顾交通规则,横穿马路。 苏绮赶紧系好安全带,声浪在耳边盘旋,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扪心自问,这一刻她是害怕唐允的,从内向外地怕。 还是唐允先开口,却是把一盒烟丢在她身上,车速越来越快,苏绮拿起来一看,上面还挂着新拆的塑封,一定是北仔刚刚帮她买的烟。 他向唐允告密。 确定这一点,苏绮又忍不住想如何解决掉北仔,上次寄信、这次温谦良,北仔太碍事。 “砵兰街美兰夜总会求我去玩都要看我心情,今天我为你来这间低配美皇,你就给我看偷情好戏?” “苏绮,不要试探我忍到几时才对你发狠。” “仙姑你不钟意做,我把你送到美兰那里做鸡,包你生意红火,赚到笑口吟吟。” 苏绮一瞬间如入寒冬,浑身发凉。 她甚至不敢权衡唐允话里是真是假,脑海里回想,刚刚唐允到底站在那多久,又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唐允伸手抓她头发,用力揉乱,像是发脾气,单手开车堪堪躲过隧道口迎面出来的一辆货车。 苏绮尖叫,躲开他的手,又想让他把注意力放在开车上,内心无力,总觉得离死神那样近,她不能死。 快要崩溃地哭,甚至分不清唐允开进的是哪条隧道,她态度卑微求他:“你先专心开车好不好……我拜托你……我不想死……” 唐允沉默,收回了手,双手握方向盘,“你怕什么?死了也有我给你探黄泉路。” 她好想动手打他,“你这个变态,衰人……你自己想死就去跳楼跳海,我才不想同你殉情……” 唐允嗤笑,“我还嫌你脏。” 也许是不够爱、不那么爱、不爱,她一点也不在意他怎么讲,唯一庆幸车速缓下来,还遵守秩序等红灯。 “我做过最脏的事情就是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唐允伸手摸她,被苏绮用力甩掉手臂。 “你讲清楚,是仅仅睡觉就脏,还是我进去才脏。” 苏绮心里把他全家都骂过,紧张感被脸色涨红取替,“你收声。” 他一路乱走,刚刚过的是西隧,差点开到摩星岭,这边路上人好少,荒凉又凄冷。 随便停在路边,就坐在车里,跟她清算明白。 “你有什么要讲的?” 她装无知,“讲什么?” 唐允降下车窗点了支烟,闻言冷哼,“我劝你趁早坦白,刚刚在夜总会我确实想动手打他,附带你一起。” 苏绮扭头不看他,被唐允动手又转回来。 “你不信我会打女人,是不是?” “不管你信不信,刚刚我真的想把你打到call白车,但我忍住了。” “你现在解释,讲得好这件事就翻篇,否则我明天就让那位瘟生发瘟。” 话音落下,一口烟吐在她面前,苏绮被迫眯眼,好像中了他的迷障。 但她是苏绮,不是任意一位唐允曾经的女伴,总是要有一些不一样,才算做新面孔,叫他内心绕着绳索翘尾巴。 苏绮伸手扯下他双唇间的香烟,朝着打开的车窗丢出去,唐允用力扯她手臂,为她轻浮态度不满。她用另一只手勾住他脖颈,凑近了一张脸,唐允发现她今日几乎素颜,好纯好靓…… 来不及多想,他被她吻住。 苏绮埋在他耳侧,带着挑逗与示好吻他没戴耳钉的耳垂,薄薄嫩嫩一块肉,上面缀着肌肤同色的小孔,单看也算得上可爱。 他去过码头,仔细闻得到淡淡的海风味道,带着咸与清爽。 唐允甚至眼都没闭,喉咙略微动了那么一下,被她吻得有些酥麻,他克制着平复呼吸。 开口满分冷漠,“我没心情同你搞车震。” 苏绮埋在他颈间,眼神闪烁,看样子太子爷是真的气到,但又没推开她,证明还有救。 她低声说:“阿诗生日party讲到九姑,去世已经有三年,我好思念她。” “洗手间挤满待进房的小姐在补妆,我便在那间包厢里偷哭,他离开的时候看到 分卷阅读58 便安慰我几句。” “富家公子、好好先生嘛,才不会自降身价和我扯上什么关系。” 唐允抬起她下颌,目光审视问道:“他怎么会去美皇?不要讲阿诗居然认识温大少。” 她腰扭得都有些僵,还是强撑着回答,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家那位菲佣Fiona的冥诞将到,他人善,顾虑主仆情分找我做法事,今夜到舆楼扑空,正好遇到康嘉茵邀他一起。” 唐允说:“就这样?” 苏绮说:“就这样,不然呢?” “你非要我给你讲一出劈腿故事,我三心二意玩弄你?” “允哥,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唐允品味她小小一张嘴开合就叫出口的“允哥”,好会勾人,他怀疑她暗自修习东南亚邪术,把他蛊到魂飞魄散不自觉。 “我更想听你在床上这样叫。” 苏绮短暂确认安全,正要同以前一样讲脏话骂他,拜唐允招惹与纵容所赐,她时不时就要赠他几句“金玉良言”。 没来得及开口,被由远及近的车流声与成群结队的衰仔呼吼声淹没,孤零零只停唐允这一辆964的街诡异地吵闹起来。 唐允探出车窗外看了一眼就收回头,面色绷紧,显然情势不妙。 他那一刻还有心思确定一件事:身边这位仙姑,是真的衰他。 Chapter 32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55073 Chapter 32 要怪就怪唐允幼稚,好好的日子非要讲什么“打到call白车”。白车说它今日一定要到摩星岭小游,仙姑随随便便谢绝,太子爷凡夫俗子以血肉身躯应誓。 苏绮问他发生什么,唐允居然沉默,车窗关紧,还系好安全带。 来不及讲话,车子已经迅速起步,他频频看后视镜,后面紧追不舍,转而对苏绮讲:“打给阿正。” 语气还算冷静。 苏绮照做,隐约总觉得好像危险在逼近,手微微颤抖。 “无人接通……” “继续打,他喝多,一定正在包厢睡觉。” 夜还很长,足够短暂休息后再玩一场。 漫长的等待音,滴滴答答,像鲜血顺着房檐落下。 唐允开保时捷964,后面的五十铃当然追不上,但就怕他们从岔路口围堵,她与唐允分身乏术。 “你往哪开?为何不左拐,从龙虎山那边去中环。” 中环人多,她不信那些飞仔当街出手,可唐允已经右拐,更加靠近摩星岭,人少车少,苏绮觉得好像无力回天。 “港大那边上月新装了一枚监视器。” 苏绮不解,“监视器才能保你我安全!” “我不想让他们安全……” 忘记那是打给阿正的第十几通电话,对面接听,苏绮无暇理睬唐允,赶忙回应阿正。 “你快叫人来摩星岭这边……” 唐允打断,“让他亲自带人过来。” 苏绮怕阿正听不清,又讲一遍,“他讲你亲自过来,带人过来,我们在被追。” 转头问唐允:“那些人是谁?” 阿正显然比她知道得多,已经清醒过来,“阿嫂你放心,我这就过去,允哥车技很好啦,除非……” 除非,除非,十字路口他本来要直行,左边横冲直撞飞过来一辆改装过的面包车,唐允紧急转动方向盘右拐,两辆车并行,险些擦到。 旁边那辆车有人从右边窗户探出身子,手里举着铁棒,砸破苏绮后面的一小扇车窗,她手里的电话不知道掉在哪里,抱住头惧怕尖叫。 唐允把油门踩到底,突然加速,直冲冲并向最左侧车道,等到后面的车追上,执着棍棒的人自然从左边探出,面对的就是唐允。 看不清那位衰仔长什么样,语气低俗又下流,大声呼喊,“太子爷,怎么不带我们一起玩玩?好小气。” 唐允装作听不到,低声骂了句脏话慰问,注意力全部放在道路上。苏绮攥紧安全带,想要讲话又被打断,因为对方一棒敲下来,唐允伺机提速也还是差一点才完全躲开——驾驶位的玻璃碎裂,他只来得及用手臂做格挡,玻璃碎片扎进手臂,疼得皱眉。 “陈继东,我吊你老母!” 陈继东大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态度挑衅,还瞟了几眼苏绮。 “太子爷,他们讲你在拍拖,我要检查一下你旁边那位是马子还是小姐,不准偷吃啊。” “你看个屁,明天我就找十个鬼佬轮了你老婆,叫你看个够。” 狠话放过,这几条横亘的路也走过,精致的跑车被那些改装旧车堵住,好像女神坠落泥尘。 他那边车窗已经碎裂,唐允自行下了车,反正没差别,苏绮在车子里毫无安全感,看越来越多烂命飞仔围过来。 陈继东语气有些得意,“我陈继东讲过的话就是圣旨,必须做到,你总算被我抓到落单,弘社要绝后咯,姓几十年的唐,也不知下一届话事人会不会姓陈?” 旁边的小弟应和着欢呼嬉笑,苏绮整个人缩得更紧,满脑子想的都是阿正何时才能带人过来。 唐允还算沉着,“弘社如今斯斯文文赚钱,你太蠢,做不来的。” 不知哪位陈继东的忠诚小弟勇敢护主,一棒招呼到唐允肩膀,好大声响,后生仔总有些鲁莽傻气,他恐怕连唐允是谁都不知道。 整条右臂都好像废掉,半截在被玻璃扎,半截痛到快要失去知觉。 场面混乱,陈继东带头动手,围殴泄愤。唐允是凡人,再能打也不能变成孙悟空,一口气把人吹到十万八千里。 苏绮听着外面的声音,内心纠结,她先想怎样才能解救唐允,阿正为何不能飞过来?又承认有那么一丝卑劣地想,不如唐允就此死去…… 不行,不行,他不能死,就是不能死。 她怎么会不懂刚刚唐允换到左侧车道的用意,更不必讲如果不是这样,他手臂也不会受伤…… 苏绮蹲下去找刚刚丢下的手机,想要再打给阿正,车子旁边陈继东的人发现她举止异常,大声提醒:“大东哥,他马子搞小动作。” 唐允被丢下,靠坐在车轮胎旁边伤痕累累,陈继东扒在驾驶位的窗口,带着色眯眯地笑看苏绮,看她抬头惊恐煞白地小脸,好可怜可欺。 “靓女 分卷阅读59 ,唐少爷今夜恐怕没法让你高潮连连,东哥我……” 她被恐惧席卷,莫名想到肥番侵犯宝珊,噩梦,陈年噩梦,脑袋里一片混乱,肥番怎么还不死? 不能更害怕之际,唐允强撑着起身,陈继东回头嘲讽他:“太子爷,这点小事我愿意代劳,而你今夜要被装进麻袋沉海,也是另一番享受,哈哈哈哈。” 他扶住车身,在旁边棍棒相加挟持之下面无惧色,拍了拍陈继东肩膀,“你讲你想睡她,对不对?” 苏绮一颗心被划破伤口,好疼好痛,还在做最后存活地跳动。陈继东心不在焉地点头,注意力都在苏绮身上,就差擦口水。 他们这些烂人,总是觉得别人的马子最好玩。 唐允靠近车门,“我把她抓出来,你随便玩。” 苏绮绝望,扭头看向唐允的眼神挂着哀戚,他短暂与她对视,看不见星河,只有死寂辽阔。 陈继东小人得志,好像现在就已经爽到,还给唐允让位。他打开车门,苏绮尖叫着向后躲,无济于事,隔着一层车窗还有人扒着看热闹,恐怖至极。 唐允探进身子,作势要抓她,苏绮胡乱打过去,触碰到唐允伤口,他更痛。 一切都在一瞬间,他打开手扶箱、取枪、上膛、转身对准陈继东、开枪。 午夜宁静之中夹杂着混乱,混乱又归为宁静,以一声枪响取代,乱作一团。 陈继东倒下去的那一刻,苏绮浑身冰凉,隐约总觉得看到他脖颈上红黑的洞。 唐允强忍着疼痛准备启动车子,陈继东的手下正挥舞着胡乱砸过来,苏绮只看到一只铁棍从唐允那边空荡荡的车窗露头,他整个人好不容易“着陆”,举止变得迟缓,显然来不及躲开—— 女性纤细柔弱的一只手臂伸过去,好像刚刚吻他耳垂那样勾过唐允的头护住,一切都是下意识举动,一切都在那一秒钟发生,命运剥夺彩排的机会——唐允耳边传来清澈崩裂的玉碎声。 那条苏太留下的镯子,苏世谨几十年前用所赚第一笔金买下,成色普通,识货的人都讲他被骗。 可妈咪好钟意,分秒不离地戴着。那年,1987那年,她以生日为由头撒娇才借过来,她手腕更细,戴起来大了些,可惜再也没来得及还给妈咪。 做人要讲诚信的呀,有借有还,这下彻底没得还。 当初在城门水塘逃跑都没有碎掉,只是细看磕坏了一小块,后来成为荡在腕间勾引唐允的存在,今夜为他挡灾。 无暇顾及值不值得,痛失所爱的滋味又不是没尝过。 那只玉镯消弭了好多的力,虽然整条小臂都感觉到阵痛,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疼到无法忍受。 唐允盯住她刚要说什么,后面又有大片的远光灯靠近照亮,他轻轻拽下她手臂,暼一眼后视镜确认,长叹口气靠向座椅。 阿正带着弘社马仔下车,拿的都是刀棒,苏绮记得那晚最后:唐允眼神嫌弃地骂她一句“傻女”,她用完好的右手举起电话call白车,手抖止不住,又有疼痛在滋生,双眸模糊…… 唐协亭和唐太连夜赶往医院。 唐允浑身伤处较多,最严重的是整条右臂,上肢骨折打了石膏,小臂的碎玻璃一颗一颗取出,缠上纱布。其他地方多是皮外伤,伤筋动骨少不了一阵修养。 太子爷疼到晕厥,又或许是太累,总之在沉睡。阿正陪苏绮一起在病房外面,手里攥着支没点的烟打转,谁都没讲话。 唐协亭看到苏绮就气不打一处来,指挥阿正,“把这个女人给我带走,不准她再出现。” 唐太正要开口,阿正连连摇头,“三爷,我不敢拂逆您的意思,可允哥会发火啊。再者说,这跟阿嫂又没关系,您……” 他想说唐协亭迁怒,幸好赶紧止住,唐太接话:“你对她一个女仔撒什么气?难道要阿允毫发无伤,她躺进去你才满意?” 苏绮低头,唯一知道当时情况的只有她和唐允,可她不知道怎么讲。 阿正鬼点子最多,赶紧开口:“三爷,允哥留下烂摊子。” 唐协亭借着台阶就下,“直接讲。” “陈继东死了,允哥开的枪。” 唐协亭与唐太脸色都很难看,应该是不想唐允身上沾人命,只不过细数其中,唐协亭是觉得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唐太就只在怨怪——陈年往事、旧情孽债的,捋不清楚。 唐协亭不想当着唐太的面多说什么,“我让龙七去处理,你把尸体放在哪告知给他。” 阿正明白,“枪和弹壳我已经收好。” 唐协亭点头,跟着唐太进了病房。 阿正走远打电话,苏绮站在门外看进去,一家三口好温情,好温情。 如果这间病房此刻会爆炸,该有多好? 她这几年越来越多的恶毒心思在滋生,曾经她坐高档轿车、读贵族学校,生活处处都是精致与美好,从来不懂本港百万人里的大多数庸庸碌碌为了生计奔波、计较争执,难道是贫穷就会让人变邪恶? 说不清,手臂从那一处在蔓延疼痛,确定唐允不会死、病房不会爆炸,她转身去找医生,面色无神。 Chapter 33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56168 Chapter 33 医生保守,看她小臂有些淤斑还是决定上两层板作固定治疗,苏绮听之任之,内心迷惘。 与此同时,病房里唐允活生生被唐协亭与唐太的争执吵醒,神色烦躁又无奈。 “你们两个是不是恨我刚刚没有死。” 唐太沉默,扭头忍住哭意,唐协亭转而质问唐允:“陈继东持枪?” “没有。” 唐协亭分贝提高,“那你开枪做什么!” 唐允知道他只是急,没有恶意,却还是故意和他硬碰,回了个冷笑,分外嘲讽。 唐太瞪眼开口,“你讲的是什么话!对方还有武器,他什么都没有……” 唐允只觉得头疼,两个人逢吵必伤,几句下去还要提以前的烂事,你误了我我误了你,你对不住我我对不住你,这些年日子过得太顺意,总要找些事做。 “我想杀他好久,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唐协亭就猜到他讲不出中听的话,陈继东是赫赫有名的大圈仔,收一群大陆来的小弟赚黑心钱,恶事做过不少,盘踞 分卷阅读60 在元朗一带。 去年政府例行征收荒地时遭到陈继东一群人阻挠,弘社出面帮忙“疏通”,斯文话这么讲,实际上还是少不了动手。 后来有次陪唐协亭参加酒会,听一位老板讲元朗缺块地盘作加工厂,他从中牵头,不仅送了人情还赚一笔好处。 只是缠上了陈继东这个赖皮,少不了同他挑衅、使绊子,唐允几次想动手被唐协亭按下…… 唐协亭说:“你想杀人就杀人,还当自己是八几年的古惑仔?” “老豆,我一直都是啊,你不也是?” 唐太看向唐协亭的眼神更恨,而唐协亭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唐允气晕,满室凝重气氛。 唐允烦躁地摸了摸头,如今已经留了些长度,不再像赤柱监狱跑出来的犯人。 他不耐烦地说:“确定我没有死,你们可以走了,带好门。” 唐协亭气冲冲出门,正好撞上手臂悬吊着的苏绮,更加面若玄坛。 唐太这才了然苏绮也受了伤,不顾唐协亭走远,低声对苏绮讲:“你今夜留在这?” 苏绮点头,表情还有些深沉,唐太只当她惊魂未定,伸手拍了拍肩膀算作安抚。 “我让菲佣明早来送饭,你辛苦一晚,照顾好阿允。” 苏绮沉默应承,唐太深深看她一眼没再多说,顺着长廊走远——唐协亭正在电梯外等待。 在病房门外深呼吸几口气,苏绮缓兀自推开门,像是把唐允惊到,他手抖了下,杯子连带着里面的水落在地上,湿淋淋一片。 两人同时开口,谁也不让。 “还有你怕的?” “你怎么来了?” 苏绮叹气,只一只健全的手去拿扫把,唐允忍着疼痛转身,按响了铃,很快有护士赶来接过苏绮的差事,手快收拾干净后退出去。 唐允暼一眼站在那发愣的苏绮,“你傻站在那做什么?当自己是杨过?” 苏绮看自己上了夹板的左手,冷声呛他:“杨过断的是右臂。” 他整条右臂捆得像粽子,短时间内差不多废掉,又想到自己钟意叫她一声仙姑,杨大侠不是也有一位姑姑,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绮显然也想到,瞪他眼没再讲话。 一点也不好笑。 太子爷口渴,苏绮又倒一杯给他饮,随口说道:“唐太急得要落泪,她很挂记你。” 唐允语气不在意,无形中带走了话题,“我现在同你讲我确信自己今天死不了,你信不信。” 苏绮目光深邃地盯他一眼,点点头,“我算过,你会死在女人手里。” “真话假话?那我要快点出院,多抱几个妹妹仔,看哪一位能把我杀掉。” “随便你。” 唐允避开她的手,非要自己把杯子放回去,苏绮便坐在一旁看着。 他对她说:“你凑过来,说件事给你听。” 好神秘的样子,苏绮略微探过身,唐允觉得不够,“再近一点,我能吃掉你?” 她今天异常寡言,以前被唐允气、被唐允烦,少不了出言讽刺他,两相争论,如今一下子回到最初起点,他只当她吓破胆,看着人不情不愿地再凑近些。 下一秒他提起左臂把她抱住,按在怀里,苏绮怔愣住,一动不动。 虽然还是触碰到了伤口,唐允疼得皱眉,嘴巴上不能喊痛,那太丢脸。 左手胡乱抚她的背,苏绮觉得更像咸湿佬在揩油。 他讲话,语气平静。 “你胆子有几寸我怎会不知。” “古惑仔搏命太平常,唯独忽略了你。” “阿绮,不要怕。” 好温柔,好gentlemen,这恐怕不是唐允。 苏绮整颗心都在抖,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洒在唐允条纹样式的病号服上。唐允感觉得到那块温热,面色尴尬、不知所措,又带着隐忍的不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整个人放松下去伏在他怀里,一切都在安静中发生。 唐允胸前的伤口被她压好痛,额头流出薄汗,下一句又打回原形。 “有什么好哭的,虽说做阿嫂风险高,讲不准几时就要被掳被奸,生了仔出事还要灭全家,可是……” 苏绮抬头,眼神狠狠地瞪他,唐允讨嫌的话没讲完,忘记了下一句要说什么,愣在那不动。 她起身擦干净眼泪,从柜子里拿了一张毯子走向沙发。 沙发位置足够大,更别说她体型苗条,小心护住手臂,平躺着闭眼,不道晚安好没礼貌。 唐允靠在那看着,总觉得她好像不止吓破胆,而是吓傻,料想她一定还没睡着,他语气有些别扭地开口,非要补完自己上一句话。 “可是我会护你周全啊。” 苏绮翻了个身,没有回应。 如果是苏宝珍此时此刻被拍拖男友承诺这样的誓言,一定好安心好享受,可她是苏绮。 是必定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苏绮。 她们不一样。 第二天唐家菲佣早早就到,带着一应清淡餐食,她猜想其中定有唐太手笔。唐允被医生看诊吵醒,脸上挂着迷茫,难免对菲佣没有好脸色。 她单手扶着一碗粥缓慢地送进口中,余光瞟到他靠在那一动不动,像是发脾气。 “你不要大清早就扮阎王,谁见你都要衰整天。” 唐允脸色阴沉地暼她,“那你知不知一位病人最重要的是休息?” 苏绮又抿了一口粥,“我认为良好作息与饮食更重要。” 唐允嗤笑,满不在意。 “明明是你非要以身犯险,为什么好像我欠你一样?” 他笑容逐渐缓解,有些得意的坏,又用左手去摸她上了夹板的那只手,弯弯绕绕的,没什么章法,抒发情绪。 “我想尝你的。” 苏绮暗骂一句“夭寿”,宝珊灵魂归位,上身唐允,语气中居然有撒娇意味,太可怕。 懒得与他计较,都怪自己心太善,被他救下就忍不住变温柔,好贱好贱。 苏绮抬手喂他一口,文火煮出的白粥,没什么味道,胜在口感软糯,唐允或许觉得里面加了糖,甜滋滋,咽下一口要个不停。 苏绮面无表情地招呼这位太子爷,深深笃定他再逞少爷脾气她就会对他进行“病房谋杀”。 他心情愉悦,又开始讲话,“我等下就要出院,这间医院太衰,外面都是寿衣店,门口摆纸扎公仔,卖花的都不见……” 迷信且幼稚的小 分卷阅读61 朋友,苏绮化身喂饭的菲佣,任他胡乱讲。 一碗粥还没食完,有贵客前来探病,本就不是唐允想见到的人,还捧着一束鲜花,更刺眼。 “温大少好迅速。” 温谦良假装看不到旁边苏绮,“家父差我来探病。” 苏绮刚要收回手就被唐允拽住,“我还没吃好。” 明知他故意与温谦良博弈,她成为拉扯的筹码,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等下再吃,有客人来你能否礼貌一些。” 唐允揉了揉她的手,笑得阴森,“好,等下你继续喂我吃。” 温谦良面无表情,确信唐允苛待于她,更别说苏绮手臂明晃晃的伤。 她心不在焉地出去放风,留给两位宽阔空间明争暗斗,走廊尽头的窗户看过去,果然医院后面一条陋巷寿衣与殡葬业繁荣,唐允深夜入院,观察力倒是不弱。 温谦良斯文开口:“昨天唐叔也在酒会,闻讯连忙离开,Daddy挂心便让我来探望,盼你早日康复。” 场面话,应当又多余。 唐允手指胡乱敲着身前桌板,目光玩味审视,“别人不知我昨夜为何发事故,温大少还不知?” 温谦良解开一颗西装扣,从容坐在床边不远的椅子上,无奈开口,“小唐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社团之间的事情,生意人不懂,也无法插手。” “你老豆知不知你去油麻地夜总会啊?温大少。” “我已经成年许久,独身自由。” “哦?自由到同别人女友搂搂抱抱,你作风好差。” 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握拳,温谦良还是淡笑,又松开拳头理了理袖扣。 “你不了解她。” “你了解她?” “她昨夜为家人哭泣,那样靓的一张脸,谁能坐视不理?” 唐允冷笑,他没见过苏绮为家人哭泣,可她昨夜还在他怀里流泪,差不多,一样惹人怜爱。 “哦,看来温大少代我安慰她,我是否应该登门致谢?” 温谦良始终挂笑看他,“不必,我还想找她做法事,希望到时小唐先生不要再胡乱臆想。” …… 温谦良走后,唐允独自在房间里发呆许久,品味温谦良随口讲出来的话,好像与苏绮的串供,后知后觉不寻常的意味席卷。 唐允拿过电话拨了个号码,“把温谦良给我盯住。” 苏绮无声推门而入,话筒那头的人还在讲,唐允直接打断,“晚些报给阿正。” 收线,电话丢旁边,一气呵成。 苏绮凉嗖嗖地问:“粥还喝不喝?” 唐允摇头,“凉透了怎么喝?”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看着桌面上各色菜品没动过几口,还是冷脸收起,放到一边。 唐允又生硬地问:“你不饿?” “被你气饱。” “……” 那天上午,暖风透过病房的窗,云层阵阵拂过太阳,阴晴不定时,苏绮坐在椅子上,搭在床边小憩。 唐允明明起那样早,那样困,躺下去又变得毫无睡意。动作缓慢、忍着疼痛翻身,右臂好像装甲机器,笨重又麻木,一只手还能动,凑近了帮她拨开一缕挡脸的碎发,小心翼翼不自知。 他想好多,可惜没弄清楚什么实质性信息,只好躺在那发呆,偶尔忍不住还要碰她几下。 本港靓仔那么多,这里是最讨人嫌的一位。 唐太带着煲了一上午的汤亲临,站在病房外面停顿许久,把一切照收眼中。 短暂失去开门破坏美好的勇气。 * 大圈仔:从内地到港澳台从事黑社会活动的人。 Chapter 34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57561 Chapter 34 苏绮帮忙搭了把手,唐太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把汤盛出来,她瞟到这位阔太的尾指挂着水泡,好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演到她眼红。 唐允自从唐太进了病房就扮酷,等苏绮像丫鬟一样给他送来——她现在尚且未达到少奶奶的阶层,仍需努力。 他显然知道汤出自唐太之手,还是念了句,“油太多。” 苏绮看着星星点点的那几撮油,明明刚好,煲汤时一定要守在旁边时常撇掉。 唐太不知怎么解释,张口多次也没讲出话,僵持在那。 苏绮并不想夹杂进他们母子间的恩怨,虽然她少不了已经参与了一些。只觉得唐太可怜,小时候她和宝珊在不懂事的年纪也讲过一些伤害到妈咪的话,她每每再想都追悔莫及。 母亲是永远的温情源泉。 上前把那碗汤夺走,苏绮说:“不喝就收声,知不知道自己多烦?” 唐太显然不愿,还想给唐允再盛一碗,她那位隔阂多年的仔正抬头冷脸盯住苏绮,气氛更加凝重。 苏绮拿起汤匙喝了一口,还发出了声音,本以为唐允又要发脾气,没想到他突然笑出来,发贱一样的语气开口。 “好喝吗?” 苏绮白他一眼,“自己尝。” “那我要你这碗。” 顾及唐太就在旁边,她把碗放回去,还朝他挤了个假笑,唐允知道其中的含义不是“吊你老母”就是“冚家铲”,了然挑眉。 唐太又递一碗给苏绮,温热的边沿,她手暖心暖,短暂沉浸这一瞬的柔情。 唐允用左手拿汤匙,难免溅到桌子上一些,发现苏绮看他,又讲霸王言论。 “你早晨喂我喝粥,如今汤就不喂?” 苏绮恨不得把一整碗洒在他头顶,看到旁边唐太又豁然开朗,“叫你妈咪喂你。” 唐太坐下,小心翼翼地拿起碗,唐允自觉没那么不情愿,就没拒绝。 母子俩尴尬又诡异的互动,他喝了唐太喂的两口,大概意识到自己年纪不小,这样太像不能自理的小朋友,直接拿过整只碗饮干净。 苏绮站在一边旁观,难免走神,汤碗把指腹烫得泛红都没察觉。 后来她陪唐太在医院的花园里小坐,断断续续聊了许久。唐太讲起唐允,只讲唐允,苏绮在一阵明一阵暗的天空下看似心不在焉,实则句句都牢记在心。 “他今年二十六岁,我第一次喂他吃东西。” 苏绮淡笑,“这个年纪就算您想喂他,他也不会再同意。” 分卷阅读62 唐太忍不住去握她的手,“你的手每次都这样凉,是否身体有什么问题?” “也许有吧,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约一位医生,等你夹板去除后做个检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绮不应承也没拒绝,转而说道:“我一直都讲,阿允心里有您的,他要面子而已。” 唐太大概又想到刚刚与唐允的相处,笑容温柔,“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你是好女孩,同他身边以前那些不一样。” 20世纪末,本港还有无数富豪家中养多房太太、十几个仔争家产,绯闻轶事漫天。豪门出身的郑氏独女也轻描淡写地略过自家纨绔的荒唐史,明显不以为然。 她心里不齿,表面上还是陪着笑容,“昨天三爷在场我没敢讲,他手臂被玻璃扎是为了护我,我心里愧疚。” 唐太问:“那你的手是否因为他?” 苏绮沉默,眼观鼻鼻观心,脑袋里已经搅乱一团泼墨,长时间困囿在情绪折磨里无法自拔。 唐太神色复杂地盯住她,笑了笑,“阿允也很好,我信他骨子里仍是好的。” 苏绮心想:他已经恶了,装聋作哑自欺欺人没意义。 “亭哥在遇到我之前拍拖过多少次我不知,可从我出现以后,他只有我一个。阿允也姓唐,姓唐的男人一定专情,你信不信?” 苏绮淡淡一笑,略微低头。 “他如今钟意你,你就好好陪在他身边,就算他有一天变心,我也会赠你出路,不必担心这些。” 是否应当赞一句好划算的交易。 苏绮闻言歪头问唐太,“那若是他不变心呢?” 唐太显然被问住,愣了几秒才笑出来,“那是你的本事,你知道我不忍心逆他的意思。” 苏绮明白她话中隐藏的含义,附和笑了笑没再多说。 她又讲六年前的旧事,苏绮低头看她身上设计款的粗花呢套装一角,做乖顺的倾听者。 “我不确定阿允十八岁或是十九岁染毒。” 心里一沉,从未听唐允讲过这些事,苏绮自然也懒得问,毕竟他如今同正常人没两样。 “亭哥派人去查,把他从一间下劣夜总会的包厢抓出来。当初还是肥番管理走货事宜,亲自拿第一手货挑唆阿允吸食。” 想想就觉得阴森恐怖。 “六年前,年初我父亲去世,年尾同亭哥注册登记,以唐允母亲名义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送进戒毒所。” 苏绮觉得自己双手更凉。 “他一定恨我。” 提起精神来安慰唐太,“他最多当时恨您,现在只会心存感谢。” 逢人讲话最忌满分顺承与全盘否定,苏绮在庙街摸爬滚打多年,深谙其中之道。 唐太说:“我憎恶肥番,亭哥为此也跟他吵过,还记得当时他讲,‘为何弘社别人都可以吸,太子爷不准吸’,我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反驳,亭哥还气急动手。” 苏绮说:“歪理而已。” “我猜想阿允也会记他,你还要多关心劝阻,肥番在弘社仍有价值,又因为年纪大,亭哥总是不忍心动他。” 苏绮点头应承,清楚自己不诚实,全港还有谁能比她更盼望肥番死去? 如今确定,战线联盟又多一位唐太,只要她争取,肥番一定命不久矣。 “你也知我出身,清末老祖宗就在广州做官,后来世代都是正经商人,偶尔出一两位学究,在香港绝对算得上树大根深,我不想他们父子两个长久做这些事。” “阿允与亭哥有积怨,小别扭而已,你劝他走走正路,我父亲留下的资产也都是他的,自然越早接手越好。” “亭哥已经应承我,等到95年除夕一过,弘社所有走货港口都要封仓,这些黑色生意不会再做。香港同英国的分别日要到,他懂得应变,弘隽未来不会差。” 苏绮暗自冷笑,踩着苏世谨半生心血为跳板,他唐协亭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强盗而已。 95,1995,肥番最迟的死期。弘社内部不供货,他自然难寻渠道,又吸了几十年,死也戒不掉的。 但那样太没有参与感,她应该做一些事情——提前送肥番一程。 陪唐太回病房,一路上她少不了多加叮嘱,苏绮难以言说她被对方以一个怎样的身份看待,似准媳,又似菲佣。 到门口的时候正有几位护士在给唐允涂药,他整件病号服的上衣被割开褪掉,赤着上身坐在那,还有单半只右臂打着石膏,好像鏖战的将士。 唐太目光温柔,总觉得喂过唐允喝汤便靠近他一大步,更加善待促成这些的苏绮。 她低声同她讲:“你一定见过他裸体,全身干干净净,文身都没有。” 苏绮有后知后觉的恍然,除去一些大大小小伤疤,唐允身上确实干净,没有文身。 这些年的弘社虽然做事低调许多,但本港古惑仔之间仍有固定的文化,年轻四九仔钟意纹下山虎、过肩龙,象征自己初出江湖,立志晋升,成为一代大佬; 做到红棍往往底气更足,有人背关公佛像,有人扛观音罗刹,钟意西方文化的还有死神与骷髅,样式层出不穷,归根到底跑不出这几种; 白纸扇绝不纹暴露位置,锦鲤与蛇行情最好,符合他们身份,特色鲜明;至于大佬,坐到唐协亭那样位置的大佬,这要看他们纹什么,“文化”就是什么。 “阿允从小就被盯得紧,他想纹,阿正抱住他坚决不准,怕三爷回头把他装进麻袋沉海,他们两个算得上老友。” “亭哥九零年才把文身洗掉,吃不少苦,这件事他做得对,总好过毒吸上瘾之后才发现。” “阿正性子不坏,他老豆曾经看报摊,被街头衰仔强征保护费打死,好久之前的事。” “只是太钟意玩,阿允少不了被他渲染,早年荒唐事不少,想想就头疼。” 苏绮想:怎么可能是小弟拐带太子爷,一定是太子爷带头搞坏。 在外面都是真刀真枪会杀人的古惑仔,唐允昨夜枪杀陈继东,阿正曾把旭仔打到半死,在唐太口中却如同乖张小朋友,奇怪,奇怪又诡异。 宾叔上楼来接,取了唐太的手袋,两人一起下楼,苏绮目送后回到病房,思考再“陪护”唐允多久就离开。 唐允看出她心思飘忽不定,没讲什么,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同那位清纯可人的护士笑了一笑,不知有没有扰乱春心。 苏绮佯装看不到,低头耐心给 分卷阅读63 一只苹果打皮,好像在一点一点把人体剥离,还有沙沙响声伴奏。 唐允摸了摸鼻子,自觉无趣。 傍晚时阿正过来,手里拿一只文件袋,苏绮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状对唐允发送过去询问的目光,含义不言而喻。 唐允淡淡暼她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转而示意阿正:“讲。” 居然不防她。 阿正点头,拿出来几张夹着照片的纸,上面自然是唐允要调查的情报,密密麻麻,不厌其详。 他伤还未愈,看到一大片字就头疼,“别给我看,只讲重点。” 阿正大概扫了一张,抬头笑着对唐允说:“月初温大少买了一千多张周慧敏的专辑。” 苏绮有些愣住,眨了眨眼,表面不为所动。 唐允冷笑,“重点?” 阿正赶忙看下一张,“上月返港后参加了三个酒会、两场生日派对……氹仔那间酒店请了明星去剪彩,对方主动爆出绯闻秒杀杂志头版……公关出面……” 苏绮兴致缺缺,正要开口嘲他无聊,调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阿正终于讲了句“重点”。 唐允眼神变得认真,“刚刚那句再说一次。” 阿正也发现事情不小,仔细辨别后才重复。 “上周温氏大厦有人跳楼自杀。” * 白纸扇:社团里的军师。 Chapter 35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58735 Chapter 35 苏绮手里的苹果皮落在地上,眼神忍不住游移,不确定唐允是否看过来,她从容弯下身子把果皮捡起丢进垃圾桶。 “我出去拿拖把。” 唐允随意应了声,任她离开,阿正看到门被关上,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 “温大少曾经有一位初恋,六年前去世,他大病一场,病好后就去了美国,去年年尾归港。” “初恋?” “苏世谨大女。” 唐允语气悠长,“那位啊……” 又莫名有些烦,陈年旧事提起来总是有些意料之外的躁郁,他转身想要拿杯子喝水,阿正帮忙倒好,等唐允答复。 “除了这张都销毁掉,查一下温氏大厦跳楼的事。” 阿正记下,“我再叫几个人来看守,陈继东的尸体龙七叔处理的,还有他那位挺着孕肚的老婆……” 唐允略微皱眉,“七叔做事太绝。” 眉头舒展开就已经下了决定,“叫我们的人别插手,随他吧。” 阿正点头,问他还有没有事情要吩咐。 “让北仔过来,他老实,我计划尽快出院。” “好。” 苏绮在走廊窗边放风,不顾医院禁止吸烟的规定,她站在唐允病房外,没人敢上前劝阻。 身后有脚步在靠近,隐约猜到是谁,没有回头。 北仔以小心的语气叫人,“绮姐……” 又改口,“阿嫂。” 苏绮扭头,用眼神瞪他,北仔讲话更磕绊,“我不想……不是故意令你难堪……” 烟圈吐出去,送不到北仔面前就已经消散,好像她想要出手又夭折在半路,实在太无力。 “你好忠心啊,是我自以为是,还待你如亲弟。” 北仔又摆手否定,“不是啊,阿嫂。” “我听你话买烟回来,在门外看到你同温大少谈天,好亲近,他唱歌你又伤神难过,这样不对,阿嫂。” 苏绮盯着他不做声,她在被一个社团小弟教导拍拖守则——做大哥的女人,要守贞操与妇道。 “我只是想打给允哥,叫他过来,那样你一定不敢再与温大少传情,没想到打完电话上楼你不见了,后面的事情我没法控制……” 当时打给唐允,告知他苏绮孤零零在包厢里玩不开,好需要他。 唐允正在开车,语气难免有些得意,“她怎么可能需要我?你不要讲屁话讨我欢心。” 北仔说:“阿嫂还在独自喝酒,不安全。” 唐允略微犹豫,同他要了地点就开车前往,心情美上天。 明明就是昨夜的事情,再提及好像阔别半月,苏绮没再逼问,不知道讲什么好。 北仔低语:“阿嫂,我知你不愿意我事事讲给允哥听,我没乱讲的。昨天的情况……我只想允哥来就迎刃而解,可你不应该同温大少躲在包厢里的。” 苏绮有些尴尬,听他讲什么同温谦良躲在包厢里,好像偷情。 “不管你是否视我为阿弟,我打心底拿你当阿姐看待,如今是阿嫂。可做人要讲底线的,又不是砌墙,只有砖块才准后来居上。” 她深深看了一眼北仔,无法确定他到底是真的这样老实,还是在扮猪吃老虎,只能决定继续观察。 转身按捏烟蒂,没再多讲,北仔自知多言,也不开口。苏绮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下次你有话可以直接同我讲,好吗?” “温生是我主顾,没有你想象的那些情感纠葛,昨天是因为思念九姑,我心里难过,他安慰我几句。” 北仔表情更加懊恼,“对不起,绮姐。” 苏绮淡笑,确定唐允和北仔没有看到她同温谦良拥抱、接吻,彻底放下心来。 “过去了。”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轻描淡写的一句“过去了”就掀页,该有多好。 1993年的秋天,唐允住院许久,苏绮化身好好女友,日夜相伴,生活枯燥又散漫。如果能抛却烦恼,倒真可以算作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意境。 温氏为突发事件难免焦头烂额,各个部门尤其公关苦不堪言,原因不过是:接连两周有自称压力过大的职员跳楼自杀,其中一位家中还妻小俱在。 舆论尚未挥发,温氏公关部速度雷霆,温谦良到底有真才实干,压得密不透风,甚至亲自会见职工家属洽谈,尚且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如此,还是惊动了温至臻重返公司。 生意场上沉浮几十年的人还是有不同于后生仔的敏感,那天温谦良带着疲累回到公司,温至臻同他讲准备找一位师父来温氏大厦看风水。 温谦良自小接受西式教育,对这些并不大信,闻言居然把苏绮列位第一想法,但很快就否决,温至臻绝不能知道苏绮就是苏宝珍。 任温至臻安排,择日便请 分卷阅读64 了一位本港名声在外的大师,低调进温氏大厦。 大师问过那两位职员跳楼的地点与方位,顶层天台看起来无事发生过,只有知情人才体会得到暗潮汹涌。 只看了几眼就断定出结果,跳楼者皆是在西南方位,朝向的是坚道,而坚道如今最威风庄严的一栋建筑就是银珊大厦,唐协亭产业。 大师讲:“银珊大厦有阴邪阵法,直指温氏。” 温谦良心里一沉,难免联想到苏绮,她如今明面上在为唐家做事,总觉得其中少不了她的手笔。 可又禁不住疑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不敢多想,温谦良回到办公室便call苏绮。 阿正陪唐允在花园散步,讲弘社近况琐事,苏绮坐在回廊边的长椅上,观望过后接通电话。 “什么事?我在医院。” 温谦良见状也不啰嗦,直接问道:“唐家银珊大厦的风水你有没有插手?” 苏绮眼神闪烁,还要顾及唐允和阿正是否会杀回来,语气百分百冷静,从容讲谎话,“没有,唐三爷尚且信不过我。” “那样阴损的事情,我信你不会做。” 既然信,为何还要打这通电话? Childe太杯弓蛇影,苏绮理解,又觉得好笑。笑过后便是内心荒芜,她终究要与他越走越远,无法避免。 “手臂痊愈没有?” “昨天拆了夹板,还在适应中。” “几时得闲,中环新开一家西餐厅,法国主厨,你钟意惠灵顿牛排,我已经试过。” 苏绮心不在焉,“暂时讲不准,唐允快要出院。” “好,无论何时我都为你挪时间。” 远处的人已经往回走,苏绮“嗯”了一声,“等我同唐太探探口风,有消息就告诉你。” 温谦良心里一暖,笑意很浓,“我这边小事而已,你顾好自己。” “他回来了,我先收线。” 台风季一过就要入冬,苏绮沾唐允的光,时隔六年又能穿一身高级定制的限量款——为庆祝出院,太子爷疯狂shopping,自己买到爽还不够,好像打扮玩偶一样给她换新衣。 买到车子里快要放不下,他站在路边食烟,万宝路,还分苏绮一支,等北仔把那些袋子再整合一下,腾出后座一个人位置。 看苏绮面色冷淡,他伸手捏她脸颊,今日素颜,双唇颜色粉白,略显病态。 “下次你自己来买,比你以前穿的不知靓多少。” “再给我一张副卡?” 唐允觉得有道理,嘴角夹住烟,眯着眼拿出钱包就要抽张卡给她。 苏绮冷笑呛他,“太子爷,虽然我出去卖行情一定不错,但我还不想这样做。” 唐允拿卡的手停住,盯了她几秒,北仔示意东西已经放好,可以上车。他打开驾驶位把苏绮推进去,整只钱包丢到她腿上,撑在车门边弯腰回应她。 “我就要你卖,你能怎样?” “苏绮,嘴硬不是什么好事。” 苏绮沉默,唐允不愿意开车,她作临时司机,驱车前往铜锣湾。 她同唐允低调走进Tree Bar,楼上正中央的卡座,沙发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看到唐允过来,连忙让出个中间的位置。 他摆摆手,扯着苏绮随意坐在一边,玻璃隔栏擦得光亮,还能看到楼下舞池里群魔乱舞在狂欢。 阿正走过来同他耳语,苏绮没认真听,后来才知道他免今夜全场的单,只为庆祝出院,好奢靡又好荒唐。 唐允常一起玩的那些小开什么年纪都有,但没有苏宝珍认识的——温谦良的社交圈都是本港百年世家,族谱洗得清清白白,难免瞧不起这些野路子。 而苏家当年也算“野路子”,不是苏世谨在温至臻堕落时拉他一把,温家也不会同苏家有什么联系。 而她读书时与同学大多泛泛之交,事事都有Childe,有朋友没朋友不重要。曾经觉得那样不便,如今做苏绮倒是方便,只要避开温谦良的朋友,万事大吉。 年轻靓丽的服务生端着托盘送酒,不知是谁点的、不知是什么酒,十只shot杯排排坐,旁边一盘里面装着盐花与柠檬,她在脑海里搜罗曾经读过的书,奈何周围音乐声太吵,想不起来。 看到沙发另一端的限制级画面,她瞬间恍然——墨西哥国酒,Tequi龙舌兰。 那位苏绮叫不上名字的唐允的狐朋狗友,怀里抱着个大波细腰靓妹,露出明晃晃的肉,每一个色魔都无法抗拒。 男人把盐花擦在女人胸前,咸湿地埋在上面舔一口,再饮光整杯酒…… 即便周围吵闹,那两人打情骂俏的欢声仿佛也近在她耳边,低俗、艳情。 唐允把她揽在怀里,看到她出神便顺着看过去,笑容有些嘲讽。 下一秒埋在她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地讲:“那位女士波未免太大,我眼晕,还是你的刚好,刚刚好。” 苏绮收回视线,白他一眼,唐允笑得胸肌都在颤抖,接着松开她,伸手也要去拿酒。 她进酒吧的时候与唐允一起脱去风衣,不知道被放在哪,如今只有一件低领薄衫,想到唐允向来色胚,总觉得他也要做埋在她那里舔盐花的事,手掩住胸前,犹豫是否借口去洗手间逃脱。 没想到唐允扯了她的手,虎口上方立刻有磨砂感,他蹭了盐花在上面,低头,覆上去,苏绮感觉到温热,虎口处又变得空无一物。 他抬起头,把酒一饮而尽,再送一角柠檬到口中,繁琐又短暂的过程,苏绮看这位触手可及的靓仔,乖觉绅士起来谁又能抑制心动。 刚要扭头不看他,唐允就凑过来,带着口中的酒气,醉人又写满蛊惑。 他说:“该你了。” 苏绮摇头拒绝,不愿赏光。 他不冷不热地盯她,举止强势,仿佛在说:谁叫你钟意看别人,如今轮到你试一试。 唐允手指又沾了盐花,苏绮骑虎难下地想要伸过手,他却抿在了自己左手手背上,shot杯拿在一边等候,伸过手—— 苏绮心跳加速,似被蛊惑、似被逼迫,扶着他的手臂与指头凑近,舌头轻轻一卷舔干净,唐允目光深沉地送上酒杯,看她好像上刑一样一口喝光,再直接咽下去。 好烈。 下意识张口,整个口腔到胸腔都火辣辣的,苏绮刚要用手捂嘴,唐允双指夹着一块柠檬塞了进去,带着自己的手指,路过她的唇,无意拨乱再退出来。 她愣 分卷阅读65 愣地看唐允,心跳越来越快,一定是酒精在作祟,脑袋也发热。 来不及多想,唐允伸手揉了揉她头发,笑得很邪,再把人捞到怀里,附在她耳边说:“你脸红了。” 不想承认,可浑身发软,她甚至怀疑酒里下了迷药,栽在唐允怀里。 这下彻底成为他豢养的宠物,任他揉捏宰割。 楼下舞池的音乐太吵,苏绮头疼,唐允看任她在怀里乱动难免起火,正犹豫是否要提前走。 她凑到他耳边,声音懒散,带着那么一点点不确定的撒娇,“几时能安静些唱首歌?好吵啊……” 唐允喉咙微动,“我带你回住处。” 苏绮摇头,忍住头疼埋在他怀里,竖起一根手指,“一首歌再走。” 他挥手叫人,经理弯腰凑过来,讲几句话后急匆匆跑下楼。 很快舞池里的人清醒,短暂安静不过一分钟,声音神似陈慧娴的一位女仔开嗓,唱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有人喝倒彩,还有疑似食丸仔晃头闹事,很快便被压下,一片和气。 那天星期三,从此Tree Bar每周三挂牌清吧营业,许久未变。 关于那夜的回忆,苏绮只记得龙舌兰好烈、铜锣湾陈慧娴歌声好美妙,她昏睡在他怀里,断片整夜。 他教她如何饮Tequi、为她做好比“烽火戏诸侯”的荒唐事,不记得。 别问为何不记得,总之就是不记得,不能记得。 歌词唱“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 难以避免地想到那个人,告诫自己:切记切记,旧情不可追,沧海难为水。 * 食丸仔:丸是摇头丸。 本来以为这本20w字都费劲,现在看来要多写了。 Chapter 36(上)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60244 Chapter 36(上) 唐允与苏绮在酒吧迷情醉梦之际,温至臻与唐协亭险些气到掀翻饭桌,温谦良因事晚到,刚好留给两位父辈一段时间攀扯过去的事,撕破脸皮,面相难看。 唐协亭坐在那不怒自威,“当初你同我讲一句‘独食难肥’,我便与你联手多年,平日里少不了约在一起小聚,今日你是来找我清算?” 温至臻用手敲桌,“你讲大话丝毫不心虚?银珊大厦楼顶为什么有阵法,衰我温氏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手下员工跳楼啊,连续两位。” “至臻,你心急了。当初我启动银珊大厦的项目,要做的就是高度第一、俯瞰中环。而你借口谦良归港,紧接着就再加一层高过银珊大厦,让我很难做。” 温至臻略微语塞,很快又中气十足地反驳:“你建大厦为了压苏世谨的两位女啊,银属金,他大女金命,二女名叫宝珊,你当我不知这些?二十多年老友,宝珍唤我契爷……” “提这些旧事做什么。” “你把她们两个镇在楼里,还高过我,是不是怕我死得不够早!我这两年夜夜发噩梦,精神好差,就是你非要建这座大厦,名头还早早定好,生怕不够衰我。” 唐协亭眼神不耐,“事情过去愈久,便愈安心,你胆子太小,我介绍一位医师给你开药调理,不要再想东想西。”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同你要个结果,阵法你何时命人取消掉?” “我如何消掉,你讲个办法,整栋楼已经售出,难道要我自乱风水、自砸招牌?” “唐协亭,你别忘记,当年我只想找位拍档吞掉苏家东南亚的船务,是你非要把他们一家四口绑票,你的仔做事狠辣,赶尽杀绝,都与我无关。” 唐协亭面无波澜,冷笑一声,“至臻,这些你放心,我从来没想推在你身上。养好身体,再把这件事处理好,后生仔没见过风浪,压力大自杀好平常,大家还是一起赚钱,和和气气。” 温至臻放在腿上的手握紧拳头,他有些自乱阵脚,同唐协亭争执难免占据下风,心里犹豫是否要找大师反击回去。 温谦良在门外听得差不多,推开入内,佯装无知。 “唐叔,Daddy,抱歉,我有事来迟。” 唐协亭朝他笑笑,“能来就好,阿允今日才出院,精神不好便没来,你们两个得闲一定要多聚。” 温谦良撑着一脸毫无破绽的假笑,看起来和善温润,对唐协亭的话只是腹诽。 他命人关注唐允动向,今日太子爷一出院就大手笔扫荡商场,又驾豪车到铜锣湾泡吧,开酒免单,再不能更嗨,怎么会精神不好? 三个人貌合神离,一顿饭吃得各自心怀鬼胎。 出门作别时,唐协亭同温至臻握手,还附耳对他低声提点。 “人过五十,不贪三样,至臻,澳门的生意我劝你谨慎取舍。” 温至臻怔住,很快反应过来从容应对。唐协亭六年前才开始做生意,在商场上彻头彻尾地算他后生,怎么能轮到一位后生来教他如何做? “多谢,先走一步。” 唐协亭敛了笑容,目送那辆平治轿车开走,暗骂温至臻不识好歹。 苏绮被唐允搀扶着抱回住处,已然醉酒,昏昏沉睡。唐允把人丢在床上,皱眉叉腰,折腾一通浑身发汗,脱掉外套丢在一边。 幸好她不吐不闹,只是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唐允把她晾在那点一支烟,吸完把袖子卷起,走到床边。 衣服一件一件被丢走,压住他那件风衣,颜色越来越浅,直到她浑身只剩内衣内裤。 唐允喉咙微动,朝着她臀部抽了两巴掌,低声咒骂“夭寿”,喝醉酒还折磨人。 苏绮无意识蹭了两下冰凉的床单,嘴里嘤咛,露出大片白皙的背,唐允伸手过去一拽,内衣背扣解开,彻底解除束缚。 把人裹在被子里,他进浴室冲了个凉,回来一上床就觉得刚刚水温调低也是白做工。起身靠在床头,正想着找点事做,电话响起,是阿正打过来。 他接电话,另一只手随意伸进被子里乱摸,三两下就摸到她白嫩胸乳,揉捏张合,下面隐约又有勃起意思,阿正讲什么已经听不出重点。 直到她翻了个身朝向他,赤裸的身体贴过来,唐允狠狠搓捏那只乳头,要它充血变硬,要苏绮哼出声,又无意识覆上他手 阿正听到了那不寻常的声音,整个人一紧,连忙借口有事挂断电话,唐允 分卷阅读66 心不在焉地应声,话筒丢在床头柜上不管,转而去收拾被子里的人。 他是最不讲道理的那个,她失去意识,还要怪她蓄意勾引,扰乱自己讲电话说正事。 埋在她胸前舔舐啃咬,试图把人唤醒,苏绮伸手胡乱推他的头,力度太小,只能插在他发丝里,抓痒一样。 他刚刚只围一条浴巾出来,上床后便裸体,下面阴茎正勃起顶在她大腿,苏绮毫无知觉。 唐允觉得自己好像迷奸靓女的色魔,内心感受诡异至极,手指把遮住阴阜的那一小块布料勾到一边,胡乱又敷衍地搓捏阴蒂,玩弄那脆弱嫩芽,在她不自觉把腿张得更开之际戳进手指试探,好热好紧。 他吻她一张小嘴,还挂着酒香,苏绮喘不过气,张口只方便他探入唇舌,上面好热,下面也好热,唐允忍得更涨,恨不得立马挺进去,插几十下她一定清醒。 还不够湿,想不起来公寓里还有没有润滑剂,他懒得去找,被子早甩到一边,身体向下,抵在她双腿间,用力撕掉内裤,露出毫无遮挡阴阜,尚未湿得彻底,干干净净同样惹人怜爱。 低头覆上唇舌,明显感觉到她略微颤动,牙齿轻轻撕咬脆弱的阴蒂,手指在穴口试探,只要有一点点液体流出,他就顺着插入。 头顶平躺的人呼吸加重,唐允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平摊的小腹以及浑圆的胸部,谁都要眼红。他用唇舌向下勾弄,湿热的触感顶在穴口,苏绮忍不住合腿,明明阴阜臀部都在迎和,双腿又推拒,好不诚实。 唐允随便使点力气就把那双腿推了上去,他承认只是为了让她快点湿,这位靓女已然昏睡,无法爽到,何必浪费时间。 跪坐在她下方,苏绮双腿被掰成M形,唐允扶着欲望对准,虽然仍旧有些紧,不算湿得夸张,缓慢试探着向里送,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缘故,她浑身都有些热,里面更热。 忍不住,进入一半后瞬间深入,苏绮感觉不真切,那一刹那的酸胀感觉好像被人抓了下心脏,短暂压抑又欲求更多。 他扶着她两只膝盖,缓慢抽动了几下适应,好会吸他,苏绮双腿胡乱地动,又迟迟不醒。 他到底不是色魔,不钟意奸尸戏码,扯着她两条腿退出来,把人翻了个身背面朝上,手指摸索着臀缝,趁着穴口还未合上,再度全部送进去。 这回整个人覆在她背部,唐允扯过只长枕垫在她腰腹下面更方便进入,他用力咬她脖颈、耳垂,一只手又伸向前揉捏胸乳,苏绮完全是被疼痛与晃动唤醒,其次才感知到欲望。 她头疼到炸裂,胡乱伸手撑在枕头上想要起身,唐允又恶意用力把人按下,一来二去她彻底醒来,只是头疼与困倦席卷,抛之不去。 唐允看她发出不悦的喊叫,夹杂着呻吟,笑容好得意,“醒了?” 他抽插更深,用力更狠,苏绮磕磕绊绊地讲话,恨不得一刀把他斩死。 “唐允……嗯……” “你……啊……是畜生……吗?” “变态……嗯……啊……” 他同她咬耳朵,字面意思的咬耳朵,苏绮浑身酥麻,起大片鸡皮疙瘩,没忍住泄了个彻底,到达高潮。 唐允速度缓解,让她呻吟着享受,低声说道:“里面好热,今后每次都要喂你一杯酒。” “你收声啊……畜生……变态……” 他明明一点也不生气被她骂,还是佯装严肃,扯掉垫在她身下的枕头,再逼着她跪在床上。 苏绮故意向下坠,躲他紧追不舍的欲望,恨不得能吐出来,唐允识破,大掌抽打在她臀部,“啪”的一声响,这下她终于感觉到热,臀部发热。 “跪好。” 她不情愿,脑袋埋在枕头里扮鸵鸟,唐允闷笑,按着她的腰抽插,里面湿度刚好,温温热热,听她呻吟声不断,咿咿呀呀没有节奏,好像野兽失去爪牙。 “这才是畜生的做法,你钟不钟意?” 恨不得头更晕一些,这样就可以忽略自己的跪姿,忽略他从后面进入,好屈辱,又反抗不得。 “滚啊你……” 唐允用力顶她敏感点,太方便,明明已经整根没入顶到她最深处,还要不认输一样向里送,她涨到忍不住躲。 “不是凶?继续凶啊。” 她伸手胡乱摸自己的头,下面越来越湿,唐允动作越来越狠,不想服软认输,不想讲讨好的话,忍着呻吟声沉默。 唐允爽到心情顺畅,夜晚还很长,拢紧她双腿插蹭着浑圆细致的臀缝,加速抽插几十下,再顶在最深处射出来——才是极致。 苏绮终于放下腰臀,整个人好像解放,头还在作痛,好像世界乱成一团,唐允爽过,撤出疲软的欲望躺下,不盖被子赤裸裸,抚摸她同样赤裸挂着薄汗的背。 苏绮胡乱抓到一块布料拿到面前,一看是被他抓坏的内裤,朝着他头部扔过去,唐允赶紧提起来扔在一边,忍不住笑意。 她低声骂他,语气娇蛮难掩,“畜生,我才知道你钟意奸尸,你去酒吧门口等待好不好,别烦我。” 唐允笑着否定,“你不要乱讲,我才不钟意奸尸,否则何必大费周章把你唤醒。” “那我谢谢你,好辛苦。” “客气什么,应该的。” 不要脸至极,她放弃抵抗,强撑着起身要拿纸巾,双腿间尤其是穴口太湿,不舒服。唐允恶意,伸手拽她手臂,苏绮又倒在床上,气到砸枕头,对于无赖总是这样无力。 唐允从自己那边抽两张纸,坐起身来,“我给你擦。” 她放弃抵抗,总觉得自己随时还要昏睡过去,昏过去最好,不必面对变态,好省心。 没想到唐允根本没用纸巾,他低头看她臀部浑圆,一侧还挂着明显掌印,向下是优美弧线,双腿间幽幽隐秘,顺着穴口正流着他刚刚射进去的精液,白而浑浊,画面淫靡。 他憋太久没做,手指伸过去胡乱搅动,顺着穴口探进抽出,玩得不亦乐乎。苏绮抬腿踹过去,又因为背部朝上,不方便使力,唐允轻易化解。 他终于肯用纸巾擦拭,苏绮放心不过三秒,背部又压上一只男人躯体,下面有火热顶在臀缝。 “不要!你滚开……” “刚刚还不够,给你时间休息,ok,时间到。” “我讲不要……啊……” 他挺腰深入,还要扭过她的头凑过去热吻,室内开着暖光灯,一片橘色暧昧,长夜无边…… Chapter 36(下) < 穿花蝴蝶(是 分卷阅读67 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60245 Chapter 36(下) 年终岁尾,1993年的最后一月,月初是宝珍生日,苏绮已经不过许多年,唯一收到的祝福电话来自温谦良,小心又谨慎,见不得人。 他在中环买了一间店铺,下次见面要把钥匙给苏绮,还是想为她寻处地盘有所依托,殊不知苏绮只把庙街舆楼算作最后庇护场所,楼上租的住处都算不得。 小小一份礼物,曾经苏家大小姐唾手可得,如今却要靠别人施舍,不提也罢。 没想到的是还有另一份礼物,上天恩赐般惊喜,来自于一位故人,曾经不太相熟的故人。 上次寄信过去还是唐允住院,他有烟瘾,苏绮也离不开手,故而常常要去便利店买烟,顺便往邮筒里丢一封信,北仔见怪不怪,甚至殷勤地想要代劳。 生日第二天,唐允最近事多酒多,上午赖床,她独自驱车回庙街——如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般看店,年尾总是让人疲累又犯懒。 路上猝不及防收到陌生电话,她接通,对方沉默,心里一片死寂久违地出现缕微弱光芒,苏绮确定。 “钟Sir?” “是我。” 一颗心要跳出来,绝不会血肉四溅,而是困鸟出笼、困局出路。 男声问:“没在庙街?” 她语气有些主动,“我已经过隧道,很快就到。” “南街,士多宾馆。” 苏绮当然知道那间宾馆,应声后挂断,车速更快。 看到钟亦琛的时候,他正在低头食烟,穿着低调,只有识货的人才看得出是奢侈品牌的基本款,适合骗庙街无知群众,警察卧底可绝不能这么穿。 她港大法律系的学长,年轻俊朗,前途无量,毕业就进港英警察部,父亲是警界一哥钟伯棨。 心要跳到嗓子眼,四周观望后走进士多宾馆旁边的巷子里,大清早,没什么人。 钟亦琛执半截香烟,于雾气之中眯眼审视苏绮,摇摇头,“果然大不相同了。” 虽然过去两人鲜少见面,钟亦琛还是看得出来她变化许多,尤其眉眼里注入的东西骗不了人。 苏绮苦笑,语气又有些怨言,“我以为直到死你都不会见我。” “理解一下,不确定你能否在唐家人身边活下来之前,我不能出手。” “这样谨慎,不做生意好可惜。” 钟亦琛自然想到自家阿叔钟伯渠,笑容玩味,“你要连温家一起做?我阿叔最近还在同温谦良聊菲律宾地产行情,到时候会不会气到想要斩我。” 苏绮神色认真,“可你如今转去ICAC,弘社的人命案子不是应该归警务处管?” 钟亦琛拍了拍她肩膀,“你想靠唐家这些人命把他们端掉,不可能,傻女。” 不像七几年,古惑仔杀人抛尸魔鬼山,手法低劣,轻易就能破案抓捕,走法律程序,唐协亭聪明太多,开枪后弹壳都不留,根本无从下手。 苏绮却忍不住短暂走神,他说她是“傻女”,唐允最爱这样讲她,此刻想起未免太惊悚。 “那怎么办?” “长话短说,我如今拿廉署委任证,你要我用能力帮你最大化,就要拿出来切实可行的证据,最简单的是与高官勾结、行贿,这些我直接可以查,弘社有走粉生意不必多说,我阿叔讲温家资金线也有些可疑,都是很好的切入点。” 苏绮点头,没想到的是温家居然有问题,温谦良最近丝毫异样都没有,哪里可疑? 钟亦琛到处张望,烟蒂踩灭在脚底,碾几下,又从口袋里递给她一张纸,“我的号码,没有情况千万不要call,暗号是五声、三声、一声。” 苏绮点头,看几遍背下来后就把纸条撕碎,随风散去。 钟亦琛打算走,苏绮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愿意帮我?” 他轻笑一声,“贪图功业。” 钟亦琛30岁做到别人40多都不一定爬得上的总警司,从小到大被讲靠老豆已经不是新鲜事,转职到ICAC算新开始,有人混混度日,也有人为权为势,众生百态而已。 苏绮若有所思地点头,在他走远之前道谢,“多谢你帮我救下毛姑。” 钟亦琛摆摆手,“不要再给我写信。” 接着融入庙街稀两人群,不见踪迹。 苏绮却觉得好像乌云破洞,前路有所盼望。 阿诗刚在附近用过早茶,看到苏绮,上前拍她肩膀,“大清早发呆?” “年尾好疲累,最近又觉得手臂疼。” 隔着外衣摸了摸左手臂,空荡荡的,缺一只镯子。 “你现在有太子爷嘛,不要做事了,他养得起你。” “你是几岁阿诗?居然劝我被男人养,是不是你也拍拖中,向往师奶生活。” 能做到老友的关系,一定存在相通观念,她与阿诗皆心知肚明,即便再累再苦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差别只是:苏绮从头到尾清晰理智,阿诗嘴上讲渴望,又很快醒过来——不如靠自己。 两人打闹着往舆楼走,闲时讲闲话,还算惬意。北仔在门口不知等候多久,看到她们走近露出一笑,风雨不变。 1993年12月29日,农历十一月十七,弥陀诞辰,宝莲禅寺天坛大佛举行开光仪式。 苏绮陪唐太上山,一身高定套装,戴遮大半张脸的墨镜,贵气逼人,今非昔比。唐允揽她肩膀,神色略带不耐,唐太始终挂着笑脸,内心不知多欣慰。 冗长又枯燥的仪式过后,他亲自去捐献巨额香火,脸色冷冽,唐太与苏绮在凉亭小坐休息,放眼看过去只觉得是贵妇婆婆带儿媳朝山进香,好温馨的场面。 “每次上山都阴沉个脸,他不钟意人多,我知道。”明明在嗔怪,语气又满是宠溺。 苏绮说:“他这次主动要来,我没有强求。” 唐太抚她的手,“药有没有按时吃?还要去做中医调理。” 上次住院时她介绍的医生,苏绮勉为其难地去,不算认真吃药。 “有的,您不用挂心我。” 唐太目光深远,两人坐在这里还能看到远处木鱼峰上的佛像,云烟缭绕,禅意悠然。 “亭哥同我讲,他最近有在过问弘隽的事,我们两个好欣慰,终于等到这天。” 苏 分卷阅读68 绮心里一沉,唐允自然没有跟她提过这些。 “是好事情,新年马上要到,他又涨一岁,定会更成熟。” 唐郑敏仪盯她许久,看唐允暂时不会回来,才缓缓开口,“阿允在外面还有没有人?” 苏绮不解,迟疑地答:“我不知这些,他想有我也管不住。” “不管他有没有,你总是不一样些,我交你一句安心话,如果有可能最好怀个仔,别的你不用担心。” “怀……”苏绮克制着心里的震惊,彻底被唐太弄晕,搞不清楚她含义。 “他年纪也不小,早点做Daddy总不是坏事。” 还是为了那位放荡的太子爷,苏绮在心里冷笑。 气氛诡异之际,唐允拿着张香火单回来,两人收声,看他递给唐太。 “那位老师父亲自写的谢辞。” 十万钞票换一张纸,痴仔都知道不划算的生意。 中午用过素斋后唐太要听住持讲经,宾叔提早放元旦假期回广东老家,今日只唐允开一辆车来,苏绮便和他在寺庙里闲逛杀时间,等唐太结束后一起下山。 寻个僻静的地方还要堂而皇之地食烟,彻底被他带坏。 只吸烟还不够,他在一座偏殿后面突然把她搂到怀里,苏绮打他,骂他“色魔”、“咸湿佬”,唐允一一笑纳,双手抓到自己肩颈挂住,扯掉墨镜与她接吻。 佛家讲随喜嘛,这就是他的随喜。 吃光她口红,一吻作罢,苏绮挂着愠色打算翻包补妆,唐允嘴唇上也蹭上淡淡的粉与红,异样香艳。 他扯过她的手,阻止她举动,周围鸟叫阵阵,枝丫沙沙,隐约有檀香气从威严高大的殿内传出,唐允明明那样讨厌的味道,此刻无暇分心。 他手掌摩挲着苏绮腰间呢料,话讲出口的瞬间眼神忍不住游移,暼到她耳间夸张的耳钉,品牌专属标识,漩涡纹打底,他陷进去了。 “别再回庙街,我养你。” 1993年年尾,神像为证,出口必践,否则愿着雷殛,残此余生。 Chapter 37(上)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61861 Chapter 37(上) 1994年悄然而至,跨年夜唐允定要组局热闹一番,苏绮无奈陪他一起,Tree Bar楼上的包厢——恰巧赶上周五,楼下已经嗨成一片,经理来回巡视,生怕漏掉食丸仔。 包厢里虽然同样吵闹,但总比外面卡座好得多,苏绮坐在一边偶尔饮酒,唐允把人捞到怀里耳语,“你要不要点歌?” 苏绮摇头,“听他们唱就好。” 他把她单只手臂的袖子推了上去,似是撩拨地胡乱抚摸,丝毫不顾虑旁人,堂而皇之与她耳鬓厮磨。 “下次叫我阿妈再给你选一只镯,你原来那只也有些大。” 苏绮全身都忍不住发麻,尤其一颗心,他今夜有蚕食人的耐力,举止与语气都写满折磨,1993年的最后一夜,太奇怪。 “上次唐太送过我一只。” “随意戴,坏掉再买给你。” 苏绮同他凑近低语,呼吸打在唐允耳朵上作痒,“痴线,玉碎意头差。” 他低笑,把人全部占有一般圈在怀里,头搭在她肩头,心不在焉地听别人唱歌,忘记唱的是什么,也不在意是邓丽君还是甄妮。 短暂心安,什么都不必思索。 忽视那句“问这快乐为何来去如飞,像那天上白云乍离乍聚”。 苏绮被他黏得发热,正要嫌弃地推开,唐允说:“去年今天,我在外面卡座,被那位咏琳的四眼仔男友险些一刀戳中心脏,阿正现在还有刀疤。” 她忍不住白他,“是凯琳。” “你怎么记这样清?”明明还在咧嘴笑,口是心非,“不要呷醋,我不钟意。” 苏绮百口莫辩,她只是记性好,天底下又有几个像他一样睡过了都不记得对方名字,倒也是,露水情缘太多,好随便的一个烂人。 用手掐他腰间的肉,语气低狠,“你好脏,我不钟意。” 他讲带颜色的话,笑意更深,“随时欢迎你给我做清洁。” 苏绮扭头问他,“怎样算给你做清洁?” 滚水浇身、硬毛刷头从首刮到尾的话,倒是可以提上日程,她愿意亲自动手。 没想到他捏她一张脸,手指抿上唇瓣,苏绮亲眼看到他喉咙微动,好像已经爽到。 “用你这张嘴……” “Stop,收声。” 赶紧喊停,生怕下一秒这位靓仔再讲出什么惊人言论,他不要脸不要紧,她还要。 十点钟刚过不久,他那些狐朋狗友越玩越嗨,阿正也融入其中,闭塞的空间里蒸腾着,烟熏火燎,苏绮吸烟多年都觉得眼睛酸涩,难以忍受。 扯掉唐允嘴里那支烟按灭,全港敢掐太子爷香烟的也只有她一位。 “做什么?”唐允问,即便压抑着仍有短暂的不快与冷漠,他横行霸道也不是一两天。 苏绮立刻转变策略,柔生生地凑过去覆上他肩膀,低顺在耳边说:“我们去戏院看电影,好不好?” 她居然这样乖巧地问他好不好,大概一年也只有这一次,只是不知道今天用的是1993的份额还是1994。 唐允狠狠地在她脸颊印上一吻,“好。” 铜锣湾戏院,几步路的距离,不必开车,苏绮扫视了一遍在映电影,选了那部《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唐允不置可否,默默拿出钱包买两张戏票。 没想到全程不到两个钟头,他一直在黑暗之中揩油,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影片上。苏绮起初试图说服他,唐允是最无赖又不服管训的一位学生,非要逆Miss苏的命令而行,Miss苏放弃拯救迷途少年,任他手放在自己身上,保持安静就好。 一百分钟以后,猝不及防结局,满场的人走出黑暗,唐允如同千万拍拖少男那样搭她肩膀,嘴里也在讨论刚刚结束的电影剧情。 他问:“你最钟意哪位?” 苏绮了然,他指多情张无忌的命中红颜,从金庸完成《倚天屠龙记》后就永远横亘的讨论议题。 “当然是赵敏,你有没有看到她蓦然回眸,好惊艳。” 张敏那一幕那一眼一定会成为经典。 他神色略带迷茫,护 分卷阅读69 着苏绮避开成群的人流,外面街道比他们来时更热闹,年轻人钟意在外聚集,迎接新年。 “不是小昭?” 苏绮短暂被他绕晕,她一向逻辑好,立刻理清给他解释:“是赵敏,张敏饰演,穿一身白衫那位,马上回头,你讲的小昭是邱淑贞。” 唐允闷笑,“那我钟意邱淑贞。” 他讲钟意邱淑贞,而不是小昭,苏绮注意到这一点,忍不住瞪她。 “邱淑贞好俗,你审美差。” “你攻击我审美做什么?我审美差才同你拍拖。” “请你立刻把我甩掉,我会为你烧香道谢。” “审美已经坏掉了,懒得补救。” …… 两个人化身拌嘴学生仔,吵过后似乎还要冷战两小时,谁也不理谁。 后来唐允还讲邱淑贞,“我看过她其他作品。” 苏绮反应过来他所谓的作品是三级片,冷笑呛他,“你收声好不好,再也不想与你一起进戏院。” 唐允眼神玩味,今天就要把她定型无赖,“你姿态总是这样高,不可爱。” 她短暂沉默,任他仍旧揽着自己,气温却已经降下十度,唐允丝毫不惧寒。 过街天桥上,夜晚起微微薄雾,看不清太远处的霓虹灯牌,只听到大片成群的人在呐喊——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 唐允停住脚步,自然捧起她一张脸,双唇将要碰到一起,他讲:“新年快乐,阿绮。” “三、二、一!” 不知道周围路过的情侣会不会接吻,不知道Childe此刻是否仍在温氏大厦明灯做事,她与唐允相拥、kiss,短暂头脑发昏,就当是铜锣湾最平常的一对善男信女——这一刹、情一缕、影一对、人一双。 短暂而浓烈,似乎都没有分走她多少口红,苏绮目光迷茫又清醒,平复着呼吸开口,好像一种妥协。 “新年快乐。” 与去年此时同样,只不过他从刚知道她的名字叫“苏绮”变成了“阿绮”,而她仍旧不唤他。 牵着手走过天桥去取车,苏绮随意回头,一阵风吹过双眸微湿,想象铜锣湾跨年群众之中就有那么一位宝珊,同爹地妈咪一起,笑口吟吟。 她在心里问:“宝珊,你们好吗?” 回到公寓,客厅里还摆着几天前的圣诞树,不出一周还算新鲜、尚未蒙尘,却已经是去年的事情——阿正特地送过来,亲自装饰,唐允小事上随意,由他去闹。 那时苏绮忍不住想到:曾经一家四口布置圣诞树,她和宝珊非要把树留住一整年,苏世谨顾虑家中还要待客,骗他们圣诞树被圣诞老公公带回芬兰,Pearl和Coral的圣诞树是被选中的幸运之树,老公公多留一份元旦礼物补偿给她们,两个小女孩更加欢乐。 爹地总是那样用心地去维护她们的纯真,妈咪不善言辞默默包容,回忆好比珍珠珊瑚。 她和阿正一起布置,还有送消夜过来的北仔,唐允坐在餐桌前扭头骂他们“小儿科”,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过了时节的圣诞树显得多余,小朋友的天真也一去不复返,星辰永远复制不了昨夜星辰,现实骨感。 唐允在路上接到唐协亭电话,苏绮余光瞟到他神色严肃,一进门就让她先去冲凉,他则进了书房。 知道他开始帮唐协亭做事,好像那一场车祸过后开始,又或者是别的原因与契机,她摸不清楚,总之唐允突然开窍。 苏绮换一身睡裙,还披了件外袍,魂不守舍地进了洗手间,视线忍不住瞟向书房,安安静静,显得诡异。 五分钟不到,苏绮站在书房门口,唐允已经听到脚步声,等她敲三下门。 “进来。” 苏绮立在门口,看不出什么端倪,“花洒出问题,你忙完过去看一看?” 唐允全然没有防备她的意思,文件大喇喇地摆在桌面上,他撂下笔,大步朝着洗手间走去,头也不回。 苏绮在后面说,“你要不要冲凉?我去帮你拿睡衣。” 他“嗯”了一声算作应承,人已经进了洗手间。 苏绮却走进书房,没有动手,快速扫一眼最上面那张纸,关键词只看到“违规搭建”、“星岛日报”,还有“温氏”。 来不及多看,门也没带就出了书房,轻手轻脚跑进卧室,刚打开衣柜就听到唐允喊声,叫她过去。 苏绮一件衫也没拿,拖鞋故意踩出声音,“怎么了?” 这间洗手间没有做干湿分离,一进去就看到唐允在那弯腰埋头,反复打开花洒也不出水,或是小小水流。 他转头调笑:“你对它做了什么?” 苏绮冷眼剜过去,“我能对它做什么?” “其实我也不会修,这是什么情况?” “……” 无言凑过去,苏绮乱支招,“把这一头扭下来试试看。” 力气不够,唐允随意在衣服上蹭干净手,反正换下来也要洗,伸过去盖住她的,略微支援那么一点力就足够。 谁能想到,苏绮更想不到,不知道是他们两个其中的谁忘记关闭水阀,一定是唐允,后经他手。 苏绮被猝然喷出的水柱滋了个满头,顺着脸颊、脖颈和发丝向下流,氤湿睡裙与外袍,靓女立刻变为落汤鸡。 她忍不住发怒,朝他尖叫:“唐允!” 唐允喷笑,赶紧按下调节阀,苏绮放下手正好看到他刺眼笑容,好狼狈。 “你是不是有意?我呛到水,不知脏不脏……” 唐允头发也被溅到,看不清的是黑衫同样染上大片的水,只是没有苏绮浅色睡裙那样明显。 他一手抬起她下颌,以吻封唇,“不脏,我尝一尝。” 双唇丝毫不分,他略微弓腰,双手一使力就勾住她两只腿把人抱起,苏绮双手紧紧抱住他肩颈,舌尖被他轻咬,有一点狠,又有一丝缠。 他失去视线,脚步虚浮,凭借着记忆走了几步,下一秒把人放在洗衣机上乖坐,双唇分离,呼吸已经加重。 唐允声音低哑,双手齐覆上她两颊,胡乱把打湿的发拨到一边,还用指腹轻抿了她额边那条微不可见的疤。 苏绮下意识回避,低头,瞬间分神,书房里的文件到底是什么意思,温家出了什么事…… 睡裙的肩带与外袍一起被扯掉,双臂虚揽在前,唐允扯过一只带向自己衫尾。 “先做一次?” * 1.呷醋:吃醋 分卷阅读70 2.滚水:开水 车没写完……写完再发,到时候会把这章改成37(上),半夜或者明早再来看吧。 Chapter 37(下) < 穿花蝴蝶(是辞)|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14701/articles/8362181 Chapter 37(下) 分不清那句“先做一次”后面应该是问号还是句号,也许句号的可能性更大。 皮带被解开,随后是扣子,她好像不受控制地解,唐允拽住衫尾向上一带,裤子可以褪掉的瞬间,上身已经赤裸,苏绮看得到肌肉曲线,细手覆上腰腹。 唐允脱掉裤子,露出勃起的欲望,带着她的手向下,两只并用包裹住,苏绮头一次这样触碰,忍不住躲,他力度强势。 “你怕它做什么?” 语气十分鄙夷,苏绮抬头用眼神剜他,身上的水附着着有些凉,可唐允身上好热,那处更热。 任她的手胡乱没有章法地抚摸,除了让他心痒没有其他作用,唐允把她睡裙肩带分别向两侧一拽,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胸乳,没有内衣的束缚,乳头挺翘暴露在空气中。 男人的掌好像挑选一只瓜果,从下向上拢在手心里,再收紧,听她随着他的动作而故意加重,双唇微张。 唐允低声问她,“湿了?” 苏绮下意识并拢双腿,却只把他的腰夹更紧,外袍脱落在洗衣机上面,睡裙堆在腰间,下摆蹭到腿根。 唐允低笑,伸手向下拨开一小层布料,以一只手勾住,再两只手指试探性地顶弄穴口,有水声咕叽作响,她更臊,握着他阴茎的手骤然缩紧,唐允皱眉,狠狠抓了她胸乳,指头捏在乳头上。 “嗯……轻点……” “怎么轻?进去轻?” 他已经无声抬着那处对准,明明内裤还穿在身上,就这样拨开一层布进入,太羞耻。 苏绮咬唇埋在他颈间,唐允略微耸腰插入,低呼一声。 洗衣机高度不算合适,就这样埋在她身体里,勾住她双腿把人抱起来,随着走动轻微撞击,她紧张收缩,被唐允掀起裙摆抽了两巴掌。 “你几时胆子大一些?” 下一秒栽在沙发里,手臂一揽把她双腿挂在自己腰间,大力抽插。苏绮猝不及防地被放倒,又被他一通狠狠地顶弄,呻吟不断,五指抓住抱枕,随着进入与抽出放松又收紧。 “嗯……啊……” 他半跪在沙发上,劲腰耸动着用力,一手按住她一侧腰肢,一手伸过去抓住她颤动的胸乳,苏绮胡乱伸过去抓他的手,被他按在胸上自摸,又覆上男人的掌,双掌叠加,画面色情又缠绵。 她爽过一次就开始催,唐允把人拦腰抱起,坐在沙发上撑着她腰上下吞吐,间或耸动自己的腰插得更深,听她呻吟中混杂尖叫,总想着倒在他身上赖皮。 手指带着交合处流出的液体向后抹,“啪”的一声打在臀部催她自己动,苏绮强撑着前后吞咽,嘴里忍不住服软。 “快点……好不好……” 他手指沾着湿漉漉的液体,刮在她后庭的褶皱处,苏绮下意识骤然紧张,夹他到头皮发麻,臀部又被他印上一掌,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嘲笑。 “你真是——胆小鬼。” 苏绮内心异样地扭曲,不知是否是看场电影的原因,总觉得疲累,又被他顶泄了一次后彻底瘫在他身上,唐允刚有那么点意思就缓解下来。 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胡乱玩她收不住的蜜液,就差在臀瓣上画画。 他挺了挺腰,苏绮下意识向上躲,又被他按下。 唐允恶意开腔,“你求我,乖乖求我,我们就快一点。” 她放弃抵抗,又累又困,下面还被他勃起的硕大填满,好汉不吃眼前亏。 “求求你……我求求你……好不好?” 唐允呼一口气把人提起来,选了个让她最不必用力的姿势——跪在地毯上,整个上半身伏在沙发上,唐允在后,顺着臀缝挤进去,再度填满。 他猛的一下就轻易顶到敏感点,苏绮手指无力地在沙发上抓,不必出力是不必出力,可未免太深太胀。 “唔……不要了……” 又一掌打在臀上,唐允动了动她的腰,显然开始加速深入,苏绮嘤咛不断。 “大话精,刚进去就讲不要?” 太深了。 她整个人都已经迷失,胡乱地叫着,无力地挣扎着,溃不成军。 “啊……啊……嗯……” “不要了……啊……啊……” 唐允想再做一次,没再恋战。一手五指把她臀肉都抓出掌印,另一只手又伸向前抓她胸乳,抵在最深处射了出来。 她俨然已经体力不足,唐允撤出来后见她整个人无力蜷缩在沙发上,臀缝微张,睡裙还挂在腰间。 他凑过去捏她下颌,胡乱温存着吻她唇瓣,又吸又咬,苏绮伸手招呼过去,又试图把睡裙扯上来。 唐允看她“垂死挣扎”就觉得有趣,抱着人进了卧室那间洗手间冲凉,他不信两个花洒今日齐齐坏掉。 只冲凉还不够,浴缸防水,温香软玉在怀,他老实不过几分钟,又开始动手,苏绮扒在浴缸边缘想要逃离,又被他抓回来…… 她讲今天好累,唐允说:“你出几分力就讲累?” 她劝他注意身体,他则更加身体力行地证明身体不错。 原来“食髓知味”一词是这样讲,好有趣。 Chapter 38 一通耳鬓厮磨纠缠,直到躺在床上着陆,苏绮才后知后觉:为何一定要与他执着于那只坏掉的花洒,卧室里明明还有一间洗手间可以冲凉。 失策失策。 她被唐允揽在怀里,手指胡乱地在他胸前乱点,唐允抓住她那只柔荑,咸湿地向下带。 “又发姣,还要不够?” 是谁说苏仙姑全港最钟意煞情趣,如今看来太子爷也不过如此,苏绮连连收回手,乖觉放在一边。 唐允闭目养神,看不出来到底困或不困。 明明刚刚过程中那样累,如今却又异常清醒,还有些不自信地怀疑:如今真的1994? 她又长一岁,总觉得不再年轻,距离苏宝珍的时光更加天悬地隔。 嘴巴比脑子先一步行动,唐允合眼,苏绮睁眼,她百般随意地问出口。 “唐允,你有没有做过错事?” 不确定那瞬间他呼吸是否异样地漏了一拍,姑且当做没有,差点以为身旁的人已经 分卷阅读71 睡着的时候,他才沉声开口。 “太多了。” 意料之中、毫无新意的回答。 “我随口问而已。” 唐允闷笑,“你认真问也无所谓。” 他好像准备睡了,苏绮还在心里纠结,同一个人睡在一起太久是否真的会习惯。从前她最怕没有感情的婚姻,如今想想,也可以在婚姻成为既定事实后再培养情感。 先后顺序有时候没那么重要。 再不济还可以每天给自己洗脑:我们十分相爱。 她小声讲:“人为什么要做错事。” 唐允幽幽地答:“人如果不做错事,佛祖就会失业。” 有道理,唐郑敏仪不做错事、本港万千富豪阔太不做错事,不为死后莫须有的功德,寺庙便接不到香火钱,更无人愿意赡养佛祖。 安静许久,无人发声。 就在两个人都以为互相将要进入梦境之时,唐允长臂一伸按灭床头台灯,室内变为黑暗。 苏绮说:“佛家讲报应的,你怕不怕?” “你当我像你一样胆子小?” “仙姑,新年第一天,好沉重。” “如果有报应也是先落在你头上,衰我一整年,今年可不可以旺一旺?” 苏绮翻身背对他,不再理会。 唐允手臂尚且在她脖子下面,见状也没有凑过去,仍旧平躺着。苏绮听得到他长长舒一口气,仍旧有些鸡同鸭讲,还是不要多说。 同床异梦的两个人,困意席卷,彻底进入睡眠状态的前一秒还在犹豫,是否忘记了什么事情…… 1994年的第一天,苏绮睡懒觉,她如今不必看店做事,抛去心中仇恨,也可以算一位富贵闲人——依附于男人的富贵闲人。 客厅一角被他辟出来作健身区域,苏绮走出卧室就听得到靓仔低喘,大清早的限制级场面,养眼又动听。 她走进厨房打算随便做点什么,唐允伸过头知会一句:“出去吃吧。” 她撑在料理台前饮水,“有事?” 唐允挑眉,“提车。” 上次陈继东毁他一辆964,总要再补上,唐允好像钟意这款车型——苏绮尚且欣赏不来。 93年年尾更新换代,964变成993,唐允预订一辆始终没去取。放在新年第一天,权当好意头,做大事的人总是要有些迷信。 取过车后去了湾仔一间茶楼,临窗的桌位,苏绮百无聊赖地用羹匙刮弄那碗豆腐花,轻轻拍打便看到一块白嫩颤晃,任人摆布。 “为什么是纯黑色?” 她讲刚刚唐允提的993,上一辆964是红色,车库里五彩斑斓,只有见唐太时开的平治才是黑色。 唐允喝一口茶,幸好他们两个来得早,周围已经有人霸位,嘈杂之中商议是否可以搭台拼桌,逐渐热闹。 “少不得要去弘隽,低调一些。” 苏绮低头吃一口豆花,眼神闪烁,看来他已经与唐协亭破除隔阂,是否应赞可喜可贺。 唐允扫了一眼报纸架,挥手招呼人过来。 苏绮随口问:“已经决定进弘隽?” 肩膀搭着毛巾的服务生走近,唐允知会:“今天的《星岛日报》拿给我一份,多谢。” 又扭头问苏绮:“你讲什么?” 苏绮听到《星岛日报》,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昨夜忘记正经事,如今看来已经手迟。 她淡笑重复,“问你是否决定进弘隽。” “弘社做的事情都在洗白,我做不了多久的,最后都要归到弘隽。” 苏绮点点头,看起来没什么波澜。 “我同你讲这些做什么。” 唐允抖开报纸,挡住大半张脸,苏绮偷偷瞟他一眼,语气变得温和。 “我已经半月没做事,总要清楚你状况才能安心。” 唐允略微动了动嘴角,笑得看不出情绪,盯住那一块明显的新闻版面,随意回应。 “你安心,我就算不做事在家啃老,也养得起你。” “那我多谢你,就怕你老豆怪我红颜祸水,活不到除夕就要把我杀掉。” 他笑了两声,把报纸折叠,转过去递到苏绮面前。苏绮迟疑着接过,看过去。 “你的瘟生现在一定头大,说不准还要被他老豆骂。” 《温氏大厦涉嫌违规搭建、相关负责人停职调查》 《知情人:两职工跳楼自杀、家眷哀痛晕厥、温氏秘而不宣》 苏绮心里一沉,说不准其中情绪,有变态的雀跃在滋生,也不可避免地担心Childe处境。 她相信他一定有在解决这件事,十二月一整月两人都鲜少联系,看来应该给他打一通电话。 唐允扯过报纸丢在一边,苏绮表情惊愕地问:“上次阿正不是讲只有一位跳楼?” “第二周又有一位,怪不怪?你给我阿妈支的招数,银珊大厦好大的煞啊。” 苏绮总觉得自己做了恶事,不可否认自杀职工也许压力过大、生活艰难,种种原因都可以抛开玄学作祟,安慰自己:与她无关。 唐允继续说:“不管怎样,温至臻违规搭建属实,我老豆建银珊大厦请的那位设计师给他泄密,高温氏一米而已。温至臻好小气,连忙赶工,审批都还没下来就又建好一层,龙七都讲想把他绑起来打。” 苏绮持保留意见,不相信唐协亭与温至臻任意一位的片面之词。 后来他把报纸放回架子上,喝光最后一口茶,伸手摸了摸苏绮的头,语气奇怪。 “我的阿绮好乖,能否保持下去?” 她心里摸不清,只能面上冷眼瞪他,想到刚刚讲的那句“你的温生”,扯掉他的手,语气似笑非笑。 “你不是钟意讲我的温生?那我努努力,把你的阿绮变成温氏阿绮,ok?” 唐允立刻冷脸,“你可以试试,看我到时是否下得去狠手动你。” 苏绮眼神闪烁,拎起手袋被他揽着下楼——她深信,如果他发现自己背叛,不论是动手打人还是送她去东南亚当娼,都有可能。 同他们这种烂人讲什么感情? 对她也不过是豢养宠物,人活七八十岁,小猫小狗不过十载,比不过他们的啦。 揸新车到中环,今日无事,太子爷闲到逛街shopping。明明二月初过春节,早早就有人开始置办返乡手信。 唐允想到什么,随口同苏绮讲:“二月无法陪你一起度新年。” 苏绮本来也没想过这种可能。 “陪你爹地妈咪好了,我回庙街找阿诗。” 他摇头,“要回内地祭祖。” 苏绮有些惊讶,“大陆仔?” 唐允嗤笑,“你敢不敢在我老豆面前讲?” 苏绮不敢,可她才知道唐允祖籍在内地,或许本港任意一位名流向上数三代都跑不出大陆来客,只是弘社黑色势力太根深蒂固,让人觉得与内地扯不上任何联系。 她试探着问:“内地哪里呀?” “上海。也许是打仗时跑过去,上海滩同乡会,与人搏命的四九仔,快要上个世纪的事情,哪里记得那么清?” 苏绮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眼睛不自觉地眨,今日只有他们俩,唐允承担拎袋工作,还要分只手揽她——另一只手已经超负荷 勒 分卷阅读72 出印记。 正要问他是否会讲普通话,唐允却拨通号码打给北仔。 他嫌手酸,非要北仔过来做跟班,苏绮听他讲两句话就夺过手机。 “你不要理他,不必过来。” 北仔显然犹豫,“阿嫂……” 唐允脸色略沉,苏绮察言观色确定不是冷,赶忙和北仔讲清楚,语气命令。 “照顾好你老豆啦,新年快乐,我收线了。” “新年快乐,阿嫂。” 她把手机塞回他口袋,再分担一些战利品过来,唐允低头,拿了几只不重的给她。 苏绮还算轻松,抬头看他,好像刚刚和北仔讲话的轻松语气还没用尽。 “这位靓仔干嘛冷脸?” 他又刻意递过去全部,“既然心疼他,那你来提。” 好小气,又像在呷醋。 苏绮伸手拍拍他脸颊,凑近审视,“前几天起霜,他老豆从天台摔下去人差点死掉,他又老实不敢与你讲请假,你不要……” 唐允扭头,显然有些尴尬,把人搂住继续向前走,随口念了句:“无聊,回去让阿正给他包利是。” 苏绮淡淡一笑,没再多说。 另一边温氏声誉受损,股价大跌。 温至臻在办公室发怒训斥相关人员,温谦良事事亲为,电话不断,忙到眼睛充血,浑身疲累。 唐协亭不禁多饮一杯红酒,笑容玩味,有多年老友问他温家状况,只能摇头故作玄虚,又好像无能为力。 抢他中环第一楼的名头,遭报应而已。 哪里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苏世谱讪笑着凑上来敬酒,唐协亭忍不住皱眉嫌恶:他怎么也在? 回到家后唐郑敏仪穿着睡衣,例行睡前保养刚结束,轻声道一句“回来了”。 唐协亭换鞋后靠在沙发里松领带,随口提起,“除夕夜码头要到一批货,还没决定好选谁去接。” 日子特殊,货来得也突然,谁也保不准毫无风险。 回内地至少要停留半个月,走之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帖。 唐太坐在一旁帮他思量,“阿正一定不行,他做事好毛躁,除了阿允没人管束得了他。” 唐协亭说:“他哪里配,不是龙七就是肥番,我有时好思念细辉与阿炯,做事干净漂亮,还最忠诚。” 唐太自然见过那两位,几面而已,江湖义气太足,活不长的。 “我明天找阿绮算算,算一卦放心。” 拜苏绮安安生生陪在唐允身边所赐,住院期间费神出力,也没有过破格行为,唐协亭仿佛听一位陌生人,随意点点头。 “听你的,他们两个谁都一样。” 唐太搂着他手臂上楼,菲佣收下去唐协亭的衣衫领带,无声关灯。 Chapter 39 有时候就连苏绮自己也在想,到底是真的命运注定如此,还是玄学从中作祟。人每一天都在相信自我与怀疑自我中度过,没有怀疑便没有相信,没有相信又不会怀疑。 唐太来唐允清风街这间公寓,唐允立在阳台外面端着烟碟食烟,眺望远处雾色粼粼的维港,脸色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唐郑敏仪饮一口热茶,忍不住投去关切目光。 苏绮看在眼里,从容地解释:“他等下要去弘隽,可以带您一起,或者让他坐您的车。” 唐太淡笑着点头,显然十分满意。 唐允抽完两只烟从阳台出来进了浴室冲凉,今早起雾,整座城笼罩着淡淡烟云,室内也有些阴暗,又不适宜开灯。 唐太在诡吊气氛之中娓娓道来来意,苏绮乖顺听从记下,又收好她递过的一张纸——上面有龙七和肥番的八字。 柔声应承:“等下我回庙街帮您算一卦。” 唐郑敏仪语气认真:“切记慎重,这批货是弘隽的,到时我与亭哥阿允都在内地,绝不能出差错。” 苏绮攥着纸条的双手不禁攥到一起,刚起了设计肥番的心思又有些要放下,还是决定到舆楼算卦后再做决定。 唐允收拾好从卧室走出来,看苏绮还穿着睡衣,随口说道:“你自己开车可以?外面雾好大,看不清路。” “我等下就call北仔,他做事稳。” 唐允“嗯”了一声,拿上车钥匙同唐太一起出门。 五分钟后,苏绮提起电话拨通号码,等了不知多久,对方接通,语气疲累。 “Pearl,忘记同你讲新年快乐。” 苏绮担忧地问:“你还好吗?温氏……” “你听说了?” “《星岛日报》呀,唐允看的时候我才知道。” 温谦良放下笔和文件,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远望,高楼直耸,如沐雾中,看不清前路与后路,好像寸步难行。 “你知不知他提前就收到风声,我还不确定唐家有没有煽风点火。温氏上一位公关经理同《星岛日报》主编有过节,这件事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星报又揭出来,怎么可能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苏绮犹豫要不要讲唐允知情,佯装无知地问:“这对唐家有什么好处?唐协亭不是与契爷还有合作?” 温谦良说:“Daddy收购苏氏船务后分过他几条线而已,后来唐协亭出钱买下,不算买断,Daddy成全他。仅仅是商人在商言商,你不要多想。” 苏绮说:“我清楚的。元旦那天凌晨,唐允收到唐协亭电话,表情严肃,我不确定是不是这桩事。” 温谦良舒口气,转而安抚苏绮:“Pearl,你乖,这些事情都不必忧心,我好怕你露马脚。” 苏绮沉默不语,温谦良总觉得她那样无助,瞟了一眼办公室紧闭的门,低声说道:“你现在有什么计划?讲给我,我尽力帮你。” 她迟疑着开口:“我不知,唐允如今要进弘隽帮衬唐协亭,你多加小心。” 好一对互相关怀的旧情人。 温谦良脑子里一团乱麻,自杀职工家属借机索要巨额抚恤金,《星岛日报》拒绝交涉,并在股民群众的呼声中持续发酵这件事,大肆渲染,又要分神担心苏绮,好心累。 “我帮你想,我帮你想……” “Childe,我知你现在好乱,我也好乱,我甚至无法确定唐允到底信不信我。他月末要回内地,到时我去找你,我们再谈计划,好不好?” 仿佛刹那做决定,唐家父子皆知当年旧情、皆有参与作恶;温至臻黑心不假,可Childe无辜不知情;更不必讲她现在以身涉险与虎谋皮,当然要联合Childe一起对付唐家,一步一步来,先后顺序没那么重要。 好像阴暗角落之中突然握住一双手,温谦良怎么可能不去应承,连连讲好,随后收线。 苏绮刚把手臂放下,站在客厅里发愣,仿佛做坏事之后的心有余悸,安静之中突然响起来电铃声,吓得她差点甩手丢掉电话。 号码都没有看就赶忙接通,唐允语气阴森,“同谁讲那样久?” 他出门不久就打给她,始终占线。 苏绮深呼吸一口气之后答:“刚刚不是同你讲,call北仔来做司机。” “你与他这么多话?” “你呷醋?我想吃 分卷阅读73 虾饺,他找不到那间茶楼,才讲好久。” 唐允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切入正题:“我没开车,中午从弘隽叫的士去九龙塘,你做完事到仓库接我。” 苏绮故意撒娇,“我不想,雾还不知何时能散。” 唐允低笑,语气威胁:“不听我话?” 状若娇羞地嗔他:“你收声,我叫北仔去。” 唐允心想他旁边就是唐太,也讲不出什么放浪言辞,语气不耐地说:“到时再讲吧。” 苏绮看着挂断的电话,面色深沉,赶紧打给北仔叫他过来,还要随便带一份虾饺——冲凉的时候仍在脑海里复盘,刚刚有没有什么差错,是否完整。 完美很难做到啦,完整就好。 回到庙街,舆楼许久没开门的缘故,里面已经有些积灰,她缓慢拖延着轮番收拾。北仔提议帮她,苏绮摇头拒绝,他便又充当门神坐在外面台阶上。 她随便找了本递给他,“看不看?” 北仔接过,“好多年没看过书。” “那应该给你买一本漫画。” “《古惑仔》吗?学生仔钟意,我才不看。” 两人笑笑,苏绮随意整理,瞥到一本书里夹了张纸条作书签标记,不可避免地想起来唐太吩咐的差事。 龙七、肥番…… 除夕到港…… 弘隽…… 反复回味唐太刚刚严肃的神情,好像决定动手脚做坏事的时候总是那样多疑,更偏向于劝诫自己不要做,劝也不听,还是想做。 北仔看她蹲在原地发呆,叫了两声也不应,便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去看向外面。 苏绮又突然走到桌旁,拿了铜钱分别给龙七和肥番卜卦,龙七乾为天——困龙得水,肥番却是天雷无妄——鸟被牢笼,吉凶昭然。 坐在桌前走神,重卦不测,如果想让肥番出事,就不要如实讲给唐太,只要把这两卦卦辞调换就好,不算麻烦。 可如果选肥番去,就证明这批货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那她在唐太这里的信任岂不是要打折扣?为了个肥番值不值得? 随手把卦辞记下,她特地没有写肥番与龙七的名字,塞到手袋里,心里尚未定夺到底是否如实汇报。 中午同阿诗一起吃饭谈天,她讲自己年三十去西贡探望姑婆,当夜就会回来,阿诗约她一起食消夜度除夕,明明还将近一个月的事情早早就决定好,也不知是否会按照期望进展。 下午苏绮催北仔回家照顾老豆,她独自揸车前往九龙塘仓库——接那位说一不二的太子爷。 等他听完手下人汇报、又吩咐了一些事下去,天已经将要黑彻底。阿正搭顺风车到砵兰街,苏绮知道他又去鬼混,没忍住白了一眼。 唐允在副驾驶把一切照收眼中,无声降下车窗点一支烟,知会苏绮:“过红磡隧道,回一趟深水湾。” 她随意问:“要睡家里?” 唐允叼着烟歪头看她,笑得有些邪,“不方便,你叫那么大声,我怕不相干的人听到。” 苏绮双颊发烫,攥住方向盘的手臂有些用力,目不斜视地盯着路况,低声骂他“没脸没皮”。 唐允伸过手掐她脸颊,仿佛调戏良家的纨绔,或者说他是流氓更精准。 “到底回去做什么,我问都不可以?” 唐允明显故意撩她,老实回答:“找我老豆拿资料,拿完就走,OK?” 苏绮说:“不如吃过再走,我不想回去煮饭。” 唐允笑意更浓,“你好节俭啊,仙姑。” 将要到达唐家别墅时,车子里播放电台,夜色霓虹之中车道一切如常,好像拨雾见月。 气氛轻松之中苏绮问道:“你知不知你阿妈今天找我什么事?” 唐允早晨一见唐太到来就躲去阳台食烟,自然错过他们两个谈话,满不在意地摇摇头。 苏绮说:“我只是随口问,你可以选择不答,除夕夜西贡码头要到什么货?” 唐允看她神色认真,语气仍旧写着不正经,好像嘲她太过紧张。 “问这些做什么,又不要你去帮弘社接货。” “你阿妈找我算卦啊,选肥番还是龙七。” “随便给她选一位就好。” 她后知后觉地抓住那句“帮弘社接货”,问道:“不是弘隽的货?” “谁给你讲弘隽的货,弘隽的货怎么可能到西贡码头,十箱软毒,你不是想肥番死,那就让肥番去。” 软毒,软性毒品,在他们眼里好像小朋友的玩具。 “除夕夜会出问题?” 唐允闷笑,“你不要讲这种话衰我,走货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只是讲假设,看他命数。” 苏绮表情更加严肃,一边要开车,一边还要从头捋顺,到底该如何同唐太讲,怎样做决定,脑袋里更乱。 唐允看她这幅样子就觉得好笑,凉嗖嗖地开口。 “你一张脸在发黑,好像印度阿三。” 她不理,唐允继续说。 “胆小鬼,又在怕?” 她咬牙开口,好像真的恐惧害怕,“我哪里知道是这样一批货,等下怎么与你阿妈讲,一旦出事要我连坐……” 唐允见状语气沉了下来,“是你非要问,有什么好问,卦怎样算就怎样讲给她,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现在怎样做?”苏绮问她。 问到唐允心坎,更让她深信:男人都不免恶俗,渴望被依靠、渴望展现自己能力,他们巴不得女人永远柔弱、永远无知,这样才能达到掌控目的。 眼下唐允不就舒一口气? 他伸手摸了两下她的头,看着苏绮小心着把车开入车库,像书院里的好好学生,她上学时一定很乖,老实温书的优等生。 “照实讲给她你卜的卦,其他莫提。” 苏绮点头应承,提起手袋与他一起下车。 五分钟后,唐允跟着唐协亭一起进了楼上书房,菲佣于厨房忙碌,苏绮与唐太在阳台饮一杯养生晚茶,尚且悠然。 她低声开口:“龙七乾为天卦,是吉;肥番天雷无妄卦,大凶。” 递过去那张记着卦辞的纸条给唐太,唐太扫一眼,神色没什么异常。 苏绮观察细致,娓娓补上一句:“可阿允讲,这批软毒来得棘手,不知怎么回事,我心里总是不安,好怕出什么差池。” 唐太脸色立刻沉下来,喃喃低语:“软毒?” …… 那张纸条被撕碎,贵妇阔太的手亲自丢在茶盏里,与枸杞银耳一起漂浮,很快被菲佣撤下去倒干净,手脚麻利清洗起来。 Chapter 40 郑敏仪出身名门,仔细算起来的话比温家还显赫几分。祖母是英国人,家族有贵族血统,祖父从福建迁居香港,到她这一辈混血已经不大明显,只细看瞳孔不是纯黑色——但亚洲人也有很多不是纯黑色的啦,不稀奇。 家中世代为官,出过不少政界要员以及资深学者。直到父亲这一辈才开始从商,发家史不好详说,只可惜命中无子,原配难产而死,直到去世都没再续弦,更不必说什么二太三太。 任谁都要赞一句好痴情。 因为只有这一位独女,从小又没了母亲,不论哪位长辈都对 分卷阅读74 她百般疼爱。于是乎: 十八岁揸摩托车、逃课打桌球、牌九博彩样样精通,不折不扣的一位飞女。 十九岁与古惑仔坠入爱河、未婚先孕,私奔、被抓、反抗、誓死不愿落仔,父亲终究拗不过她,无奈退让。 结果她二十年不嫁,活生生熬死自己父亲,同年与事业初有成就的唐协亭注册登记。 唐允带着苏绮已经离开别墅,听得到车子渐渐远去的声音,唐郑敏仪坐在客厅里,手指无意识抠弄茶杯,想到前尘往事。 六年前——1993已过,或者应该说七年前,1987年尾,弘隽成立,势如破竹。 外表看起来是温至臻扶持社团大佬这位门外汉做生意,唐协亭或许还靠了太太那边的势力,只有她自己知道,他没有。 解决好手头的烦心事,唐协亭带钻戒上门求婚,彼时郑父去世不到一年,家里还挂着遗像,她在自己Daddy面前大方接受求婚。 他说:“敏仪,我这一辈子从遇到你之后就只有你一个女人,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我爱你到死,绝不会骗你瞒你负你,嫁给我。” 她早已经过了愤世嫉俗的叛逆期,更关注自己在意的问题:“弘社黑色交易你几时彻底放下?” 实际上心知肚明,苏家的船路唐协亭也有瓜分到手,从此更方便他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哪里能说放就放。 可唐协亭给她承诺,信誓旦旦,“如今万事刚刚起步,我需要靠这些积累资金,只要弘隽有朝一日独立,货绝不会再走。” 他讲,她信。 后来的岁月没有想象中那样融洽,迟来了二十年的婚姻如同空中楼阁,缺乏一步步打磨出来的基础。庆幸唯一的仔已经长大,否则还要面临教育失败的挫折案例,麻烦太多。 年轻时性格相近相吸好像如遇真情,凭借着所谓的那份爱支撑数年,每次争吵过后满腔疲累。 唐协亭从楼梯上走下来,客厅顶部悬挂的奢靡吊灯已经关闭,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暗黄的光。 “敏仪?” 唐太瞬间错愕,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杯子里的茶也已经凉透,背后覆上一层披肩,随手拢了拢。 夫妻两人一只手相执,唐郑敏仪说:“如今阿允帮衬你,轻松许多吧。” 唐协亭口是心非:“他几时能正经穿衣准时上班,我才彻底轻松。” 唐太淡笑,“最近事多,你好辛苦。” 唐协亭凑过去揽她,“我见你晚饭没吃多少,又咽痛了?吃没吃药?” “没有。”眼神略微闪烁,她幽幽地问:“月末回内地,要安排的事太多,弘社有没有问题?” 唐协亭的表情看不出破绽,“没有,你不要胡乱忧心,记住事事有我。” 唐太被他搂到怀里,男人的手在肩头拍了两下,厚重,又带着安抚。 “二月九号是除夕,应承过你毒品交易会减少,这一批就免了。让肥番去接弘隽的货也是因为码头人员杂乱,如今弘社都低调做事赚钞票,还有最后一年,就一年,敏仪。” 她埋在唐协亭肩头,品他这一段话,脸色微沉。 她管理郑氏多年,自然懂得生意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她甚至可以给他找一千个必须走这批货的理由——受人所托、推拒不掉人情、达成合作的筹码,等等…… 可是不行,到底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他不诚实,他在瞒她。 “肥番?” “上次他做错事,我冷他许久,下午来公司找我,主动想揽这份差事。接批货而已,只是日子特殊些,他愿意做便给他一个赎罪机会。” 唐太沉默许久,想到苏绮几个小时前讲给她的“天雷无妄卦”,迟迟没回应唐协亭。 唐协亭摸了摸她的头,语气疑惑地同她确定,“怎么了?” “没事。”瞬间作出决定,“那就让他去吧。” 两人一起上楼,唐协亭还问:“你说找人算卦,算得如何?” 唐太语气淡漠,“今早去阿允那里,多讲了几句便忘记了。” “不必算了,不如给阿允卜姻缘,他已经二十七。” 说到唐允便轻松许多,“我如今只盼阿绮能怀个仔。” “阿绮?她不可以。” …… 唐允一回到住处就脱衣,苏绮跟在他身后仿佛菲佣,捡起落一地的衫,语气恼火。 “你能不能收敛些?” 人已经进了浴室,声音缥缈,“帮我把文件放到书房。” 苏绮心里一沉,“我没有拿你文件。” 水声突然停止,他探头问道:“回来我开的车,你没拿?” “或许落在车子里,你冲过凉下去取。” 她故意这样讲,仿佛不想给自己揽事,还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视,随意换到翡翠台,如今正是黄金时段。 唐允皱眉,“你现在去取,很重要。” 手机的遥控器丢掉,苏绮扭头剜他,“你能不能记性好一点?” “Sorry啊Madam,下次一定注意,床上补偿你。” “收声。” 苏绮从衣架上随便拿了件他的外套披上,关门下楼,唐允简单冲过就结束,系上浴袍走到窗边,点一支烟,等那个慢腾腾踱步的人出现在视线范围。 他刚刚把车停在了路边,苏绮走到驾驶位打开车门,大半个身子探入车内,一眼看到掉在脚垫上的文件袋,伸手捡了起来。 几秒钟的功夫,她坐上车,文件随手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唐允便在楼上看到:车子启动,缓缓开向远处车库。 …… 苏绮进门后随手把文件放在一边,脱掉外套挂好,客厅里不见人影,只有电视机不大不小的声音在播《侠女游龙》,朱元璋登基后杀功臣、灭明教,留下龙凤宝剑引发出一系列蝴蝶效应。 “凤儿,叶家的仇,能不能清算全靠你了……” 苏绮瞟到书房的门半开,踩着拖鞋走过去,“你在书房?” 唐允应声,“嗯,进来。” 他坐在桌前吸烟,苏绮神色如常,伸手递过文件就打算离开,唐允却没接。 “怎么这么久?” 苏绮心里一顿,“什么意思?” “我问你怎么下去这么久。” 她脸色微沉,“我把车子开进车库。” 他嫌车库太远,总是随便停在路边,苏绮开过去再走回来,肯定要花费一些时间。 唐允说:“阿妈讲你明天陪她去福利院做慈善,不开车?” 那辆车是苏绮今早亲自开出来的,不存在她不钟意的可能。 苏绮冷笑一声,“当然要开车,你可不可以直接讲什么意思。” 唐允歪头笑笑,那样子邪气又单纯,头发留适宜的长度,抛开浴袍衣着,讲他是书院出来的学生仔也不为过。 “我随便问而已,你急什么?” 她果真生气,把文件袋丢到桌子上,转身就走。唐允慢悠悠起身跟上,在沙发旁把人扯住,抱在一起栽到沙发里。 他手臂用力,把挣扎的人束缚住,苏绮坐在他腿上,两人凑得很近很近。 她胸前起伏喘着粗气,放弃再抵抗,声音很大,“你怀疑我!” 唐允挑眉, 分卷阅读75 搂在她腰间的手又缩紧几分,苏绮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自己看电视机好不好?我刚刚看到提示通告,讲今夜有阵雨,那部车前几天刚洗过……” 唐允抬头,一眼就看到下面滚动过去一条信息,错过开头,只看见“局部地区阵雨,请大家注意防范”。 手臂略微放松,这下轮到他骑虎难下,苏绮起身就要走,又被他拉回来抱住。 她胡乱挥手打他,“你滚开啊,分手,我立刻就回庙街。” 唐允心里的感觉难以形容,先是放松,又有惊喜,随后略微带了些慌张,又不禁不耐——他哪里会哄女人。 “你如今是做最久的阿嫂,分手?” “你当我钟意?欢迎你随时换下一位替换我。” “不要讲气话,我下次不问了。” “还有下次?放开我啊,神经病。” 他埋在她颈间衣领处胡乱地亲,又摸她长发,手法尽量温柔,“别再闹了。” 苏绮叹气,停止挣扎,“放手,我该吃药。” 唐太下午见私人医生,又给她带了调理中药,实际上家里还剩好多堆在冰箱里,喝不完。 “我帮你去温药,小心动怒伤身啊,阿嫂。” 苏绮白他一眼,唐允大步走进厨房,她则拿了茶几上香烟与打火机游到窗前。 烟夹在唇间,刚要用打火机点火,苏绮一抬眼就扫到玻璃上的水渍,高度高过她头顶。 每天都有唐家的菲佣过来打扫,这片水渍不可能是过去残留,像是为了印证什么,她又瞥到脚底下的一抹烟灰,内心好像瞬间恍然。 唐允刚刚一定就站在这里,一定在盯着她。 恍然后变得后怕,幸好她刚刚没有拿到文件就打开看,幸好,幸好。 伸手拿掉嘴里的烟,平复着心跳回到沙发里,唐允端着一碗颜色深沉的汤药走近。 “冰箱里怎么积了那么多袋子,你没有按时吃还是医生拿过量?” 苏绮双手端着碗,闻到味道就皱眉,“记不清。” Chapter 41 汤药太苦,苏绮眼眶都溢出泪水,一口气咽下肚。内心有那么一丝委屈的情绪在作祟:明明唐允怀疑她在先,为何她要她借口吃药来转移话题? 再向前想,她确实动过不应有的心思,他怀疑她实属应该。 好公正公平的一位仙姑。 她是全港最谨慎的一位潜伏者,花费一年时间与唐家母子搞好关系,如今就连偷看一份文件都不敢做。 不是谨慎,已经算太过胆小。照这样速度来看,等到1995年唐协亭彻底洗白唐家与弘社,她大仇都无法得报。 本以为自己与这份文件无缘,没想到太子爷心情通畅起来就钟意做疯事,她“被迫”入戏。 唐允看她睫毛略微濡湿,睁着眼睛张嘴找水喝的样子好惹人怜爱,怜爱还不够,是那种引人想要欺凌的模样,一张小脸好会生。 他阻拦要去拿水的她,一只手抬起她下颌,低头凑近就要吻上去——双唇将要碰上的前一秒,他忍不住向后躲,眉头微皱,满目嫌弃。 “……” 讲不出口:吻不下去。 苏绮内心有作恶因子在滋生,这下轮到唐允不愿,她穷追不舍。 伸手抓住他手臂,语气冷淡又高高在上,“你吻啊,不是要kiss,躲什么?” 唐允向沙发里倒,浑身写着拒绝,“你一张嘴黄连成精,离我远点。” 苏绮玩心骤起,整个人几乎伏在他身上,送过去一张脸,头发胡乱融在他胸前与肩膀,唐允觉得好痒。 “刚刚不是你要吻?我成全你啊,太子爷。” 唐允忍不住笑,手从她背部向下游,抚在了臀上略微用力,苏绮忍不住尖叫,拳头毫不客气地招呼在他肩膀上。 唐允不禁觉得热,好热,心热眼热。 用力搂住她翻身,位置反转,管它苦还是不苦,覆唇上去,纠缠撕咬,做全天下最亲密的事情——相濡以沫。 苏绮呼吸加重,嘴巴里仍旧很苦,只是变成了两个人一起苦,意识到这点,手不自觉的揽住他肩膀,五指插进发丝。 不是推拒,不算迎合。 刹那只觉得,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结伴堕地狱总好过独自前往。黑暗时的灯塔不在意方向,有就好,聊胜于无。 唐允惩罚性地用力,咬她舌间,连连作痛,短暂分离时手已经在褪她的衫,电视机做伴奏带。 “补偿来了,不必等到上床。” 他好心急。 凌晨,苏绮突然睁眼,仿佛意识到什么地向旁边摸,空无一人。轻声起身,端着杯水找到书房,轻敲三下门之后推开。 唐允坐在书桌前,一手执着张纸,另一只手拿只笔做脚注,她从未见他这样认真过,短暂顿住,话没讲出口。 他抬头扫她一眼,丝毫未动,“过来。” 她走近,被人带到怀里坐下,看起来十分正直,视线逃避,绝不瞟唐允手里的文件一眼。 他见状忍不住撩她,低笑开口。 “还恼我?” 苏绮不咸不淡地搭腔,“没有。” 文件凑到她脸前,“真的不看?” “拿远点,不看。” 他随手把那几张纸丢在桌面上,转而把她按在怀里揉捏,头发又被他弄乱,好讨人嫌。 “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走货路线和沿途关卡,我刚刚睡不着就起来确定一遍。” 苏绮喝一口水,随意问道:“还需要你来忧心这些?” 唐允说:“货从缅甸出,有时需要陆运到马来,或者是直接海运,海运路远、陆运事多……” “总之,十箱货不能直接飞到启德机场,阿嫂,你想太简单。” 他看苏绮眼神迷茫,伸手随意抽了一张纸出来,人被困在他怀里,指着上面标注出来的一处。 “这里是关丹港,下月开始戒严,我请一位拿督从中做担保,货就从这里装船出发。” “沿途经过口岸都要打点,这些你看不懂的,货到香港怎么流出去你都不知。” 苏绮紧紧盯着那张纸,试图找到那位拿督的名字,但显然谁也不会把这么明晃晃的证据写在上面。 “你讲给我听,我就知道了。” 唐允摇头,“对你没益处,知道越少越好。” 下一秒把她推开,苏绮站在一边,看他三两下整合好几张纸,随手丢到碎纸机里,心下一沉。 一月末,唐允离港,唐协亭请几位保镖打扮低调,前前后后三四辆车一齐前往启德机场。 其中一辆是唐允自己的车,苏绮与他坐在后座,北仔驾驶,副驾位坐着阿正。 唐允整个人懒散地靠在那,一手拉着苏绮的手随意抚摸,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知会她:“庙街你那间屋一定好冷,晚上回来睡,若是钟意与阿诗作伴,就开车带她一起。” 苏绮低声应承,随口问了句,“阿正不跟你?” 今天起了个大早,唐允闭目,揉了揉眉头,“留他在香港,一旦有事放心些。” 若有所思地点头,阿正在前面转身过来,笑着同她讲:“阿嫂,有事随时call我。” 苏绮回他一笑,没再多 分卷阅读76 说。 下车后北仔与阿正帮忙提东西,她勾着唐允臂弯,仿若好好女友,柔声关怀,“上周我陪唐太去天后庙求过签,这次回内地一切都会顺意,你不必担心。” 唐允把人揽到怀里,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一下,“你也老实些,出门带上北仔,小心总不是坏事。” 没有细品他其中深意,苏绮点头。 两人挥手作别,此去半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原路返回,车子里阿正放声歌唱,北仔也被感染笑意,她讲了句“回庙街”后望着窗外出神,充耳不闻阿正的吵闹。 直到阿正问她:“阿嫂,允哥离港,你开不开心?” 对上他视线,苏绮笑着答:“不要明知故问。” 阿正忍不住吹口哨,随后吐舌,“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嚣张,北仔,换一首犹豫情歌来听。” 北仔说:“正哥,你简直嚣张过头。” 阿正伸手打他的头,苏绮连忙制止,“你又欺负他?” “阿嫂,你太疼他,早知道当初我亲自来跟你。” 苏绮摇头拒绝,“唐允称全港第一贱格,你数第二。” 一阵嬉笑,车子驶过九龙湾隧道,上面就是机场跑道,两番景象,一明一暗。 唐允坐在候机厅里饮杯酽茶,清醒许多,他独自占据最里面的一张沙发,看得到不远处同坐的唐协亭和唐太,还有几位高大保镖巍然不动。 扫视过后,拉开刚刚阿正递过的手提包拉链,里面有一封他上车前塞进去的文件袋,普普通通毫无新意。 解开系绳,里面的东西才算正戏。 不过几张从陈年报刊上剪下来的碎片,颜色都有些发黄,通通被黏在纸板上便于他阅览,还有写满字迹的调查资料,皆与一位早已经死去的人有关。 苏世谨大女,苏宝珍。 近十年前的社交舞会,着奢华明贵夸张长裙的名媛争相秒杀菲林,还要选最周全的一张大合照送报送刊,得第二日不大不小的一块版面,颜色脱褪也感受得到那份高贵穿梭时空。 唐允一贯不钟意这些场合,用他们这些少爷名媛的话讲,唐家尚且上不得台面,不能与之同台相配。 他凑近了看那些报纸上的画面,先入为主地从中间开始扫,自然找不到那个想找的人。 直到发现边角站着的一位,下面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红色对号,应该是阿正派去查探的人所画。 他心里暗骂,拢共就那么三张合照有她,共同点是完全看不清人脸五官。 换到第二张,只有一块报纸,照片版面虽然不大,但胜在人少。 下面小字写着:温大少温谦良(Childe)正在安抚初次参与舞会的一位“紧张小姐”。 照片上,温谦良正扶着座位,略微弯腰迁就那位“小姐”,对着镜头得体地笑,穿白色燕尾服打蝴蝶领结。而那位所谓的“紧张小姐”,抬一只修长的手挡在面前,遮住了额头与双眼。 唐允一眼看得出,她嘴唇轻抿,显然是不耐烦的表情。即便露半张脸,幸好只是半张脸,他内心那样笃定:好像。 再试图回看有正脸的合照,还是看不清,刊登到报纸上就已经略微失真,更别讲放了这么多年。 还有几张是这位苏宝珍的资料,从出生医院到幼稚园,读过的每一所学校女中,再到最后1987年港大肄业,戛然而止。 这次一颗心沉到底,不是一寸寸坠落,而是骤然突兀地堕下,堕到深渊。 唐协亭和唐太短暂投过来目光,看得出唐允满脸深沉,对视过后都没做声。 手里还攥着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二十年的生平那样短暂。粗略看过去便知道,她学钢琴,成年之前参加过不少比赛荣获头奖;还加入过合唱团,中学时常在校刊发表散文;大学读法律系,私下拜冯陈李律师行的冯大状为师,前途无量…… 她成年后实在太过低调,酒会都站在边角,早年的活动可惜又没有影像存留。 一张逐渐僵硬的脸好像彻底石化,又于瞬间破裂,他笑出声,似冷笑,似嗤笑,又好像挂着苍凉。 人类的情绪千变万变,悲喜背后多少千疮百孔,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那张纸都被攥出褶皱,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应该放照片的夹层空着,却从另外的夹层里抽出张形状规整、又不完全规整的一张照片。 上的少女穿浅色毛衣,长发披肩,对着镜头盈盈一笑,淡淡然之间温柔流转,无上美好。 照片被剪过,只剩一半,仔细看还看得到她肩膀上覆着的手,黑色袖口,诡异至极。 他想起来照片的原主人,他倒是把它放在钱包里的相片框里,却是背着放的,好像悲伤太过,又好像无限愧怍,总之没有面对。 弘社一位四九仔无意在中环捡到温大少钱包,阿正看到钱包精致的皮面,边角还刺着花体的W,他读书不多,也知道拼音怎么写,结合里面的巨额钞票,总觉得跑不开温家。 他特地带着那位小弟去见唐允,唐允把钱包翻遍,又把钞票都抽出来给那位“拾金不昧”的后生仔,最后才缓缓掀开背放的照片…… 事情发生在一周前。 唐允低调从中搭线,阿正驾车,路上还要分神反复教那位小弟面对温谦良时该讲的话。 温谦良在茶楼等候,收到钱包自然发现少了什么,笑容不变。 后生仔磕磕绊绊开口:“我在垃圾桶旁拾到……钱真的不是我拿走……我大佬认出这个标识……” “我不想送来的……打给你那一刻就后悔……” 温谦良表情依旧温和,他就算未把眼前人当回事也不会表现明显,伸手扫了扫满桌的菜品。 “还是多谢你,随便点几道菜,慢用。” 又从随身带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递过去,“这是谢礼。” 后生仔心虚收下,吃也堵不住嘴,随口讲道:“可惜相片也被拿走了……” 一扇屏风间隔的座位,阿正听到这句话急得要起身,唐允伸手把人按下,脸色阴沉可怖。 安静之中听到温谦良柔声开口,许是疲于交际应付,才没多想。 “没关系,相片还有好多,我再装一张放上去就是。” 随后,他礼貌作别。 Chapter 42 飞机于跑道起飞的瞬间,逐渐离港,唐允忍不住思索一个问题:这位宝珍,半月内是否会乖乖听话? 苏绮于当晚八点钟回到清风街住处,晚饭与阿诗一起吃,却没有邀请她回公寓同宿,自然出于一些考虑。 她在客厅窗前沉默许久,正值每晚的黄金时段,《侠女游龙》已经大结局,又在放哪一部她没关注,凤儿有没有复仇成功也不知道。 刚提起手机想要拨通电话,像是想到什么,再度放下。 转而走到沙发前,调低电视机音量,用座机拨通一串从未拨过的号码。 响一声便挂断,再拨通过去,响三声挂断,第三次拨通,直到第五声响,对面接起。 他不讲话,苏绮开口:“钟Sir?” “嗯。”仿佛故作深沉,可她清 分卷阅读77 楚他只是谨慎,“Miss苏,两个月,要不是今早听人讲在启德机场见到弘社下任阿嫂为太子爷送行,我还以为你已经被灭口分尸。” 苏绮也忍不住觉得好笑,忧心之中还是略微扬起嘴角,听到钟亦琛那边隐约有嘈杂声,她低声问:“你有事忙?” 钟亦琛:“月末,家庭日,你讲就好。” 苏绮直说:“弘社运毒你有没有办法动手?我已经掌握具体时间。” 他沉默几秒才讲话回应,“不在我范畴之内,但可以叫O记的师兄出面。关键在于,你是否可以确定消息属实。” 这下轮到苏绮沉默。 钟亦琛直言不讳,“你这样讲显然仍旧缺乏确凿证据,那你有没有考虑到,一旦这是个陷阱,第二天死的会是谁?” “不是我,也不是O记师兄。” “你现在好比一根针,做线人没法急的,你当在玩贪吃蛇?现实只准你咬一口,咬不死,死的就是你。” 苏绮跪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妆撑了一整天已经有些花,底调斑驳略显疲态,手肘撑在茶几上,发丝凌乱。 心口不知是压抑还是疼,又或者两者都有,深呼吸多次才平复情绪。 “收线吧,有进展再打给你。” 钟亦琛叹口气,语调略微平缓,“师妹,我支持你随时放下仇恨,与毛姑平静生活。” 苏绮声音颤抖,强撑着讲:“我做这些当然不是为了报答你帮我救毛姑。” “我知道。” “再会。” 讲完立刻挂断,苏绮埋在茶几上大哭,半年没有过的放声大哭,或者可以追溯更久,在唐允离港的这夜爆发。 温谦良的电话打来“救命”。 苏绮刚从洗手间走出来,脸上挂着水珠,素面纯净。仔细看双眸还有些泛红,她以为是唐允打来,磨蹭着凑过去,几乎在铃声停止的前半秒才接通。 听到Childe关心地叫一句“Pearl”,语气带着询问,她那一瞬间讲不清是安心更多还是失落更多——失落也并非因不是唐允而失落,只是为自己猜错而失落。 即便克制着语气,回应一句“Childe”,他还是细心发现,询问中写满关切的严肃。 “你怎么了?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她摇头,明知温谦良看不到,“你别来,我不确定有没有人监视我。” 温谦良一颗心更紧,毕竟在他眼里唐允就是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你听我的好不好,我给你订机票飞美国,外公外婆你都见过,他们会代我照顾你。” 苏绮胸前剧烈起伏,强迫自己克制住情绪,假装平静,“你又讲这些,不是说好帮我,这次我唱主角,怎么能先走。” “可你不钟意唱主角。” “十号我去见你,这之前保持电话联络,好吗?” 月末这天是钟家家庭日,不是温谦良的,西装革履的人仍在温氏大厦,职员几乎都已经走光,他还要等一份账务表,对着窗外中环夜色忍不住皱眉,脸色阴沉, “我每晚这时打给你,让我安心。” 苏绮应承,眼眶含泪挂断。 除夕夜当天,苏绮趁着夕阳暮色,低调驱车前往西贡。唐允打来电话,她分一只手接通。 对面问道:“在做什么?” 苏绮如实回答:“去西贡的路上。” 唐允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去西贡? ” “昨天不是给你讲过,去西贡探表哥和姑婆。” “你老豆不是人都没见过,哪来的姑婆?” 苏绮眨眨眼,她从没跟唐允细致讲过九姑,只有唐协亭派人去西贡查过,看样子父子俩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剑拔弩张,消息还是会互通。 从容解释:“表哥的姑婆,我跟着叫而已。” “好,在那住下?” “吃过饭就回来,地方不宽裕。” 唐允说:“早点回去。” 她低声应承后挂断,不禁想到昨天跟Childe讲电话。 她与温谦良保持通话近十天,终于还是讲出口,钟亦琛是谨慎的毒蛇,轻易不愿意出面,苏绮又实在不肯放弃这样一个机会,总想着把这支拉满弓的箭射出去。 想把Childe当枪使,他们这样相爱,更不必讲温家欠她太多,就一次没关系的,对不对? 她问:“Childe,唐家用从契爷那里买的船路走货你知不知?” 走的当然不是普通的货,行话就是这样讲,她相信温谦良一定知道意思。 Childe说:“有听说,但弘社的生意我们两家没有互通合作,温氏也插不进去手。” “路是契爷卖出去的,一旦有一天事情败露,契爷怎么摘干净?” “Pearl,你想讲什么,直接告诉我。” “我掌握确切信息,明晚,西贡码头,十箱软毒,甚至更多。” 温谦良沉默,没有立刻有所行动,苏绮知道他态度松动,并未紧逼。 车子停在桥湾酒楼门口,苏绮又拨给温谦良。 “想好了吗?” 温谦良“嗯”了一声,“交给我,你顾好自己。” 苏绮放心,“好,明天下午见。” “我在南山等你。” 苏绮沉默挂断,南山,他成年后的第一次处房产,两个人一起度过多少美好回忆,数不清,没想到他如今还住在那里,可惜往事难回首。 走进桥湾酒楼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临海的天空是蓝红色,灿烂到最后一秒的颜色,强撑着不愿退潮。 她摘下墨镜,看到门口收银台里的人,淡淡叫了句“表哥”,得同样生硬的一句应声。 此表哥非亲表哥,九姑细妹的仔,没什么志向与抱负,每年少不得靠苏绮给他搭钱,保持良好的利益关系,互不背叛,也算安稳。 她径自上楼,略过腹大便便的表嫂,颔首示意就算打过招呼。 二楼最里面的包厢,苏绮推开门,偌大的空间只有一位精神不大好的阿婆,眼睛眯缝着无神,坐在那里更别讲什么气质。 苏绮却只觉得见到她的一瞬间心就暖起来,笑得前所未有的天真单纯,语气也染上轻快。 “毛姑,我回来了。” 双眸浑浊的老人好像一瞬间被注入了光,扶着桌沿起身,“阿珍回来了?” 毛姑执拗于叫她与宝珊“阿珍阿珊”,好脾气的妈咪听了都忍不住皱眉嫌弃,Daddy直言不讳:“叫出我老豆那个年代的气息。” 彼时大家凑在一起难忍笑意,直说是复古的摩登时尚。 如今还能听毛姑再叫一声,叫一声少一声,她已经觉得知足。 92年年尾,天后庙四阿婆聚众自杀,郑婆、Fiona、毛姑,还有一位姚美芳,此处暂且不提。 苏绮为引起旧事开篇设局,毛姑是唯一知情人,她还是下不去狠心,换掉了毛姑的药,四位阿婆也只活下来她一位。 明面上的程序,靠的是钟亦琛掩盖,她那时已经给他写了许久的信,她相信他一定都有看到,只是没有回。 她赌这一次,如果钟亦琛不帮她,毛姑少不了要被调查、审问,甚至记者采访,事情瞒不下 分卷阅读78 去,旧事也没法重提。 用一位老人的性命来试探钟亦琛立场,冷血、绝望、又孤注一掷。 苏绮与毛姑聊了许久。 窗户打开,她撑在那食烟,听毛姑第无数次讲她和宝珊小时候打闹的趣事,实际上心里再不能更熟。 远处吹来海风,耳边还有不真切的浪声,苏绮扭头对毛姑一笑,说道:“毛姑,我要走了。” “阿珍每次都走这样早,从不陪我度除夕。” “明年嘛,明年一定陪你。” “你去年也这样讲,前年仍是,大前年……” 直到车子开上西贡公路,她嘴里含着的那句话都没讲出口,好胆怯。 她想说“明年一定接你一起到大屋过新年”,可到了嘴边的瞬间才知道,一切是那样的不确定。 明年真的能结束吗? 她只能说盼望明年结束。 阿诗在庙街一家档口的桌位等她,酒的瓶盖已经开好,苏绮幽幽走过来坐下,看到一排酒瓶忍俊不禁。 “我还想今天带你回清风街住,这样我没办法开车。” “小事情啦。” 她转身同老板借用电话,三两下拨给北仔,“南街速来,否则你阿嫂要被我灌醉,再找一位靓仔扒光光送到她床上。” 苏绮笑眯了眼,骂她“没正经”。 今夜的酒分外的苦,两个人都艰难地饮,阿诗点一支烟,眯着眼开口。 “你现在这样好好,我真的为你开心。” 苏绮说:“我不会一直这样下去,阿诗,你最知道我想要的生活。” 阿诗撑着下巴,随手挑起她一缕发丝,摇摇头。 “我为你开心啊,人不都是这样,口是心非,讲什么靠自己,可我好想有人帮帮我啊,你也想的,对不对?” 喉咙发涩,苏绮饮一口酒咽下,点点头,“嗯,想的。” “太子爷钟意你嘛,你把他抓紧喽,不要再想旁的。那种人我们碰不到也攀不上的,你还要庆幸唐家出身……” 阿诗后面讲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只记得“碰不到也攀不上”,她说的是Childe对吧,还能有谁? 点烟的手有些颤抖,北仔出现在视线范围,逐渐走近,他一坐下便听到阿诗讲:“当年我险些以为,你要跟我一样卖春谋生。” 北仔愣住,猛然抬头看过来,苏绮避开视线,桌下的手用力拉阿诗的。阿诗安抚着按下她,转而凑近北仔,好像发疯,可另外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她丝毫没醉。 “你知不知,你阿嫂很惨的,早几年庙街好乱,舆楼常有咸湿来客对她毛手毛脚,还有色魔趁她睡觉摸身,吓到她跑上楼抱住我哭。” “每天有做不完的事,她好温顺听话,九姑什么都交给她,累到一双手脚冰凉,饮杯姜茶都好像化身幸福小朋友。” 苏绮递过去酒杯拦她,讲口是心非的谎话:“九姑身体不好,我帮衬她应该的。” 北仔听得心戚戚的,看苏绮的眼神更加复杂,许许多多的关切在萦绕。 阿诗饮一口酒,“我最知你啦。” 再看向北仔,用团成团的纸巾丢他,“你要对阿绮好啊,知不知?” 北仔说:“我听绮姐话的。” 阿诗抚他脸颊,引北仔像触电一样向后躲,“不止听她话,太子爷欺负她怎么办?你怎样做?” 北仔摇头,“允哥不会的。” “你倒是忠心。” 苏绮淡笑着看阿诗装疯、北仔脸红,两人拉扯不断之间,她收到一通电话,随意接听。 记得当时接近十二点,未到十二点,仍旧是农历1993。 唐允冷声问她:“你在哪?” 苏绮答:“庙街,与阿诗北仔一起饮酒。” “货出问题了。” Chapter 43 当晚十一点钟刚过,货船抵达西贡码头,十箱钉得严严实实的货很快搬运下来,肥番在休息室内远远监视,直到准备开箱验货,他才走近。 昨日抵港的一股寒流,海风吹得他一身瘦骨摇摇欲坠,双手背在身后,胸有成竹。 肥番自认在道上混几十年,别说软毒这些小玩具,粉和土都不知道走过多少,九龙塘仓库大邪之地他都震得住,这点小事丝毫不足为惧。 周围诡异的安静,直到十箱全都验过,肥番手里拎着一袋蓝精灵随意把玩,点头示意可以收仓。 马仔刚要动身,远处传来碎而密的脚步声,手电与照灯齐齐射过来光亮,肥番举手掩面,另一只手探到腰间做最坏打算。 “毒品调查科邝智民,你们已经被包围——” “立刻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放下武器,举起双手!” 码头灯火明亮,肥番看得出没有多少人,情急之下难免动了杀几位差佬灭口的心思,率先开枪。 身边带的都是肥番最信任的手下,加上原本守在码头的四九仔,与警察发生激战。 一公里外桥湾酒楼内,毛姑正行动缓慢地帮忙收拾桌位,年夜饭刚结束不久,闻声把窗户带上。 随口说道:“码头出事了,明天记得关注新闻。” 表哥见怪不怪,“大过年的打枪,真衰。” 增援很快赶到,邝智民早就提前做了打算,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白车赶紧抢救受伤警员,有誓死不愿被捕的古惑仔跳海,生死一瞬间交给老天来定。 肥番当然不会这样选择,他吃定自己资历深、道行久,略微迟疑就放下枪,带头举起手。 大片的警员举着枪逐步靠近,嘴里还在重复“不许动”,肥番踢开手枪,隐忍假装屈服,邝智民宣布收队,除夕夜大圆满,缴获十箱软毒。 价值远不如海洛因,但胜在这是弘社的货,历史性突破与成果,可喜可贺。 苏绮攥着电话,心里忍不住窃喜,第一想法就是Childe果然做事妥帖,旋即语气紧张。 “你怀疑我?” 唐允品味她话语中的情绪,散漫地笑出声,“通知你而已,别慌,算不到你头上。” 苏绮舒一口气,“我在西贡吃过晚饭就回庙街了,阿诗在大排档等我,断断续续喝到现在。” 阿诗也凑过来大喊,“太子爷,你放心啦,阿绮一直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男性生物。” 苏绮笑说:“北仔是唯一男性生物。” 阿诗说:“他还是小朋友,不算男性。” 太吵闹,唐允听得头昏,准备挂断。 “明天还要开祠堂,仪式好繁杂,等我回港让阿正带上你去机场。” 好像分隔两地的情人约定接机,苏绮淡笑着应承,随后收线。 电话与烟盒挨着放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后再点支烟,她笑容变得有那么一些不同,又让人讲不出来多了什么或是少了什么。 北仔被阿诗逼迫喝酒,他神色认真:“饮酒的经验我大过你。” 阿诗坏笑,“你认自己没有床上经验?” 苏绮眼见着北仔脸色充血,随后一口气干掉整杯,阿诗不服,开始与他拼酒。 这下 分卷阅读79 可好,叫来的司机也加入畅饮,她彻底放弃回清风街,今夜还是委屈睡那间小小陋室更靠谱。 上海,福煦路的一栋老式洋楼,年前派人承办翻新事宜,已经修葺加固过。 这栋房子原本算得上唐家家产,唐允祖父远渡香港时狠心卖掉,临死之前都还在挂记。历经了弘社经营不善,唐允前二十年的生活绝对算不上富贵,辗转几手不为人知。 直到唐协亭发达后,于五年前掷重金买回,重建祠堂,委托信得过的人常年维护。 唐郑敏仪深夜下楼,在客厅里低咳,饮一杯温水,面色疲怠。 唐允拉开阳台的窗户回到室内,一阵冷风灌进来,带着呛人烟味,唐太咳声更重,唐允连忙把窗关严,迟缓又僵硬地开口。 “你……还没睡?” 唐太摇头。 “他睡了?” 唐太又摇头。 唐允见她不讲话,断断续续还在咳,目之所及是民国上海流行的家私风格,复古又沉重,唐太自带贵气,此时略显沧桑,好像坐在那里一晃几十年,铅华洗尽。 开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弘社有点小麻烦而已,他火太大。” 唐太低笑,态度不清不楚,“我准备睡了。” 唐允干巴巴地“嗯”了一声,讲不出口关切的话。 唐太问:“你还不上楼?” “上,这就上。” 他跟着唐太,正撞见唐协亭从书房出来,脸色不大好。唐协亭揽了揽唐太,示意她先回房间,唐太照做。 父子俩站在扶手旁低语。 “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唐允说:“看肥番嘴巴严不严。” “我也是这样想,直接做掉太绝情。” “他早该替辉叔炯叔死一死的。” “你不要这样想……” “她喉咙有问题?” 唐协亭一瞬间没明白这个“她”是指谁,迟钝几秒刚要开口,就被唐允按住手臂。 唐允瞥到卧室门打开一角,对着唐协亭摇摇头,不再需要答案。 语气又变得不正经,“好困,明天还要早起,我睡觉去了。” 唐协亭随口应了一句,各自转身回房。 第二天一早,农历年初一,唐允为祭祖仪式忙得团团转,苏绮没收到他的电话,轻松许多。 直到一三五频率的响铃声把她惊扰,轻松不长久,慎重接通。 钟亦琛语气轻飘:“恭喜,毒品调查科临时出警,邝Sir赚开门红,肥番被捕。” 苏绮随意地笑,“师兄,太过谨慎容易错失良机。” 钟亦琛不置可否,“分享好消息而已,新年快乐,没有事就可以收线。” 苏绮忽然想到什么,“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撬开肥番嘴巴的切入点。” “我学过谈判与审问技巧,你要临时授课?” “不是授课,是血泪结成的阅历经验。” “听听看。” “87年尾,城门水塘,只需同他讲‘当年的尾巴没有收干净’,他自然心虚。” 当初肥番为了免除后顾之忧还杀了几位共同追捕她的小弟,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忘。 钟亦琛问:“会不会暴露你?” “我不会出面。他手上有四条人命,还有目击证人从城门水塘爬出来,只要他张口,就算不把唐协亭咬死,也能咬掉几块肉。” 钟亦琛在心里盘算可行性,通话不宜太长,约定有消息会通知她,电话挂断。 下午,阴。 苏绮先开回到清风街,换一部低调的车再前往南山,最终目的地是温谦良住处。 她一路谨慎关注后视镜,确定没有人跟踪,心里总觉得不太真切,原本担心唐允是否会突然从背后出现的忧虑也逐渐放下。 温谦良衬衫外面套一件针织毛衣,满目温柔,撑在阳台扶手处向下望。苏绮一下车,抬头就看到楼上的人,戴了副细边眼镜,看样子刚忙完。 他亲自下楼迎接她的时候眼镜已经摘了下去,苏绮说道:“你还是不钟意戴眼镜,这样下去视力会更差。” 温谦良不在意地笑笑,递到她手里一杯温水,苏绮冰凉的手染上热度,“这些年倒是没严重,只有阴天才需要戴,刚刚为了看清你。” “那你可一定要记得,否则被车子撞都看不清凶手。” 温谦良笑意更深,忍不住伸手轻敲她额头,好温柔,比唐允总是不分轻重地作弄她不知温柔多少倍。 “年初一这样的日子,你讲些好话。” 两人一起上了楼,在温谦良书房,刚刚他就是站在这里的阳台等她,桌面有些散乱,显然没来得及收拾。 他看起来并不防她。 苏绮表现出毫不关注的样子,略过办公桌走向椅子后面的书架。 温谦良端起桌上的热茶,站在她旁边,指着面前架子摆着的一张相片,笑着说:“还记得这张?十八岁那年,王家办的酒会,你百般不愿地陪我同去。” 苏绮当然记得,“你非要我同你跳舞,在我身边好久,摄影师才过来拍。” “虽然没拍到你整张脸,可我好钟意这张,报社选中发表之前问过我,我当然同意。” “我不同意,因为这件事我们还吵架。” 温谦良揽住她肩膀,沉浸在过去之中,目光微怔。 苏绮拿起精美装裱的相框,她还记得自己当天穿了一身白色礼服,低调又张扬的拖地裙摆,坐在椅子上始终不愿动;Childe穿黑色燕尾服,脖间打着蝴蝶领结,弯腰撑在她椅背上,绅士而谦卑。 “他们讲你是‘紧张小姐’,你便在家里撕报纸,Uncle连忙call我去救火,苏家大小姐果然脾气不小。” 苏绮强撑了个笑,带着些苦涩。 “我不钟意这些场合,还不是你推不掉。” 目光扫视别的相框,她记得这里曾经还有温家三口的全家福,如今只剩下苏宝珍与温谦良的合照,满目沧海难为水。 温谦良说:“这里一点都没变。” 苏绮喃喃重复,“一点都没变……” 一幢承载了太多回忆的房子。 曾经两个人从楼下闹到楼上,每一间屋子都写下过故事,少年少女懵懂地触碰与试探,好纯好真的一段初恋。 苏绮靠在桌沿,低头默默饮一口热水,好像这样的温度能把眼角的泪液蒸腾,佯装对于旧情毫不追悼、毫无感触。 只要无情,就不会受伤。 温谦良在不远处开保险柜,苏绮趁他背对自己,扫了一眼桌上摊开的文件,看起来名头都是菲律宾那边的生意,没什么异常。 如果真有异常,他也绝不会展示出来。 Childe的保险柜密码会是什么呢?她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 温谦良拿着份文件走近,递给若有所思的苏 分卷阅读80 绮,她放下杯子接过,表情不解。 温谦良朝她一笑,伸手按在她肩头安抚,示意苏绮打开来看。 “小小一份礼物,送给Pearl。” 苏绮刚刚险些以为他要从里面拿出一枚粉钻戒指,幸好不是。 但拜唐允所赐,如今的她绝不会认为文件袋里装着的会是什么轻松内容,拆开的手很是迟缓。 直到看见封面,苏绮愣在原地,心跳控制不住。 温谦良说:“Uncle的第一间公司,Daddy收购后始终搁置,去年我要到了自己名下,如今送给你。” “产业大多早已归到温氏,还有几间工厂自主运作,资产约四五十万,你先收下,好不好?” “如今Daddy与唐家已经断绝合作,相同利益上的竞争少不了矛盾,你把复仇的事情交给我,乖乖去美国,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就去找你。” “Pearl,promise me.” 苏绮盯着“琼华有限公司转让协议书”一排字,心事重重。 琼华,是妈咪的名字。 Chapter 44 那天苏绮并没有立刻应承温谦良,她仍需考虑。 夜幕降临之时,苏绮低调地走,协议书放在了书架上——她过去钟意藏的方式,夹在那么一堆正经的书里。 温谦良立在阳台前吹了许久的风,天阴,晚风好冷,他忽然有点想念维港月色。 苏绮当晚于大床上独眠,噩梦连连,还偏偏醒不过来。 舆楼常有咸湿顾客前来卜卦算命不假,最多对趁着天气热穿衣少时摸苏绮几下揩油,过过手瘾。时间一久,她已经懂得如何娴熟又体面地躲过。 最最压垮人的却是:九姑把一切照收眼底,甚至还动了心思要她卖身赚钱。 动心好像不够精准,毕竟她已经制造了既定事实。 梦回那年夏天,九姑大清早出门给人做法事,午后她撑在舆楼的那张桌上打盹,直到胸前被一张油腻粗糙的掌袭击,对方仿佛在捏一团砧板上的死肉,疼得她立刻惊醒。 大门敞开,小小一间铺面容不下唐允几位小弟,险些上演强奸案。 受害者誓死反抗,全身上下有不计其数的青紫,行凶者边动手边骂,门口有人围观,无人出面。 她今夜无限堕跌在这个场景中,永不休止。 现实是阿昌去叫汤伯,汤伯执着巨大锅铲急匆匆赶来,救下苏绮。 围观者只当是天气太热,色魔当众发情,无人知道其中具体细节,汤伯也不清楚。 那时阿诗手头比苏绮宽裕得多,送走一位恩客过后,强拉着苏绮到诊所开药,钱自然也是她出。 庙街灯火通明的夜晚,苏绮生涩地吸阿诗递过来的烟,听她讲话。 她劝她不如大大方方出来卖,港英政府出台的规定,一楼一凤,绝对合法营生。 苏绮呛到咳嗽不断,神色之中残留着惊怖,还有浓重的阴沉,不置可否。 年尾,南街皆知舆楼九姑精神失常,次年由孝顺女送进九龙城区疗养院,不到一年去世。 卧室门被无声打开,有人风尘仆仆而归,看她断断续续挣扎、叫出声音,却始终旁观,没有上前。 梦境又猝然转场,压在身上施暴的人终于消失,时间的轴条向前拨动,她记得那是十七岁时读中学的自己,爹地妈咪与宝珊仍在,最好的年纪。 可梦里没有他们,只有着靓衫的名门淑女。 体育室旁的换衣间,苏宝珍偷听,又或许不算偷听,毕竟这几位名媛在公开场合也从不掩盖这些情绪。 “Childe怎么可能与Pearl拍拖,你绝对看错。” “真的是Pearl啦,我在中环亲眼见到他们手拖手。” “Childe是温开麟爵士的唯一男孙,苏家配不上。” “她们家主动攀附温家啦,我听Daddy讲,她老豆早年都是亲自跑码头与人谈船路的,好辛苦。” “怪不得Uncle温纡尊降贵与苏家交好,借路用用而已咯。” “下周Party别邀请Pearl啦,她家里还有一位细妹,再盯上你阿弟怎么办?” “我阿弟眼光高,这种刚发迹的小门小户哪里配得上?” “不要这样讲,好歹也是船务大王,富到流油。” “家室不够,还要再修半世纪。” “要上课了,不要再讲。” …… 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口,十七岁的苏宝珍,足够优秀到成为爹地妈咪口中骄傲,也足够美好到与同样非凡的Childe相配。 却无法避免的被人审视出身,只因她算不上本港的蓝血贵族。 Childe不知女士之间明里暗里的涌动,每一场酒会都邀请她做女伴,自然都被拒绝,他便独自前往——温家继承人不得不参与社交。 她也算孤高自许,道不同不相为谋。除开那么两三次禁不住温谦良百般恳请与祈求,此外再没有参加过任何属于他们那个阶层的舞会。 后来她考入港大学习法律,终于摆脱所谓的贵族女中,有了不一样的人生——以及南山那幢小楼。 趁爹地妈咪外出度假,她搪塞住宝珊,能够偷偷留宿一整晚。第二天吃到Childe亲手做的西式早餐,再不能更幸福。花生酱涂在对方的嘴角脸颊,打闹之间又吻在一起,浪漫到不真切。 梦中没有一丝一毫美好的回忆,爹地妈咪度假返港有没有带手信、Childe送她回家时车里放的是张国荣哪首歌、宝珊是否又借机敲竹杠要礼物,一切都是未知。 永远未知。 梦里折磨着重复那些名媛单单打打,身体刚刚愈合,心灵又饱受重击。 她还是砧板上的肉,放置太久已经风干,流出暗红色的血水,令人作呕的一地残局,支离破碎。 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响起,苏绮猛地睁开眼,被子外面的手臂冰凉,攥拳的掌心发汗,后背同样湿淋淋的,几缕发丝黏在额间。 拿起话筒时,话筒也被汗水沾湿,触感很差。 “谁?”苏绮问,声音写满恍惚感。 “我。”是唐允。 他又一次做了她黑暗中的灯塔,好奇怪的缘分。 “什么事?” “没事不能打给你?” 苏绮否定。 唐允说:“你就当差佬查牌。” “我没有做违法勾当。” 她听到他在笑,又听到车子行驶、车窗降下才有的风声,总以为唐允此时在香港。 他说:“遵纪守法你讲话抖什么?” 苏绮靠在床头抱住膝盖,“不要你管。” “发噩梦对不对?凌晨两点钟,我一通电话打过来救你,心里已经感动到 分卷阅读81 哭泣。” 苏绮顾左右而言他,“几时回香港?” 唐允又在笑,她听得出车子已经停下,搞不清楚他为何深夜还在外面。 “你总是这样,只有怕的时候才知道需要我,没良心又养不熟的狼崽。” 她沉默,唐允继续说:“我现在在维港,你来见我?” 苏绮只觉得瞬间浑身汗得更严重,迷糊中心惊肉跳。 “……维港?” “逗你的,我在外滩。” “外滩?” “上海外滩。” 又突然答她那个问题,“还要几天,你老实些。” 刚刚的噩梦消耗她太多精力,眼下躺下蜷缩在被窝里,不顾满身黏腻的汗,听着唐允那头传来的江水绵延声,困意再度席卷。 “我好困。” “那你睡。” 不记得唐允几时收线,后半夜于阒静之中安眠,耳蜗始终回荡着那缕声音,想象得到波涛起伏,是她记忆中的维港。 苏绮接连三天与温谦良会面。 第三天的傍晚,温谦良亲自下厨,不太娴熟地完成一份惠灵顿牛排,苏绮食欲缺缺,讲不出口她好像已经没那么钟意这道菜。 原来人都是在变的。 饭后就在餐厅旁的调理台,苏绮准备签署那份公司转让协议书。 她语气肯定:“Childe,我不打算走。” 温谦良无奈地笑,放下酒杯,绅士地帮她把笔帽摘下,递过笔身。 “不管你走不走,公司是要给你的,Daddy不知情,这些你可以放心。” 苏绮落笔,生硬地写下“苏绮”二字,抬头看向温谦良的眼神复杂。 “我从不忧心你会害我。” 温谦良心头触动,凑近把她揽到怀里,轻吻苏绮额头。 “温家收购苏家的一切,我都会送还给你,甚至连温家也要你我平分,我应承你,应承你这一切。” 苏绮灵魂在颤抖,被他一寸一寸地从额头吻下去,留在眉心、眼角、鼻尖,再到脸颊。 太温柔,将将触碰到她双唇时,苏绮下意识地做出细微躲避,温谦良没有细究,低声开口。 “真的不走?” 苏绮摇头。 温谦良仍旧言说利弊,“唐家的手还伸不到美国,我一定能护你周全。” 苏绮不语,温谦良抬起她下颌,好像放弃一样地叹了口气,随即轻而慢地覆上唇,苏绮闭目迎合。可心里装着事情一样,明明也是加速地跳,又全然不同,好像忧虑过度,无法专注。 他的掌贴在她腰间,试探性地向里面延伸,苏绮的举动变得迟缓。 “Pearl,今晚留下来?” …… 车道边始终停着一辆车,低调到不起眼,几个钟头没有动过。 唐允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一言不发,阿正盯着独幢公寓紧闭的大门,周围路灯都开始照明,越发焦灼。 唐允忍不住伸腿,踹一脚驾驶位,坐在那乱动的人立刻僵硬,仿佛被点穴。 “皇帝不急太监急。” 阿正苦哈哈地笑,“允哥,你几时脾气变得这样好?哪位大师给你开灵药,分我几颗。” 唐允缄默。 阿正继续碎屑低语:“她不会跟温大少出卖你吧,我就说除夕夜的货好好的怎么会出事,现在三爷跟温家关系搞僵,她问题好大。” “允哥……” 唐允突然睁眼,好像刚刚在脑海里过了许多事情终于理清,打断阿正。 “我走之前试过她两次,胆子小到像只鼠,你觉得她敢做什么?” 第一次是他提前收到《星岛日报》要公布温氏丑闻,信息大喇喇地摆在桌面上,她一定看得到,但事实上并没有人给温谦良报信。 第二次则是下楼取文件,文件袋的系绳他留了心思,苏绮拿上来后仍旧是原来的系法,她绝对没有打开过。 阿正语气吞吐,还是讲出口:“她敢红杏出墙……” 唐允冷笑,“我好期待。” “如果有幸被你言中,今夜我把你一起分尸,丢进魔鬼山陪他们两个。” 阿正下意识躲远,再不敢多嘴一句。 他看似很有把握,命令阿正开车,“走吧,回一趟弘隽。” 夜晚,9点53分,秒针走过一半。 开门声响,手腕短暂提起看过时间。 苏绮进门后没立即开灯,神情还挂着思虑,脱掉鞋子。 感觉到一缕冷风吹过来,略带烟味,她扭头看过去发现一扇窗户大开,踩着拖鞋准备关上。 沙发里唐允沉声开口:“回来了?” 苏绮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没动。 * 1.单单打打:讲话尖酸、含沙射影。 2.差佬查牌:突击检查。 Chapter 45(上) 二月十二日的夜晚还没过,从夜幕降临的那一秒开始,只有苏绮自己知道她短短几个小时经历了什么。 温谦良于暧昧氛围之中邀她留下来,苏绮许久未与他这样亲密,凭空生出了疏离,“解救”她的是突然造访的温太,一位端庄又毫无缺点的贵妇。 本港多少富豪都渴望拥有这样一位正妻,出身显赫,为你把家里操持得毫无纰漏,对于丈夫偶尔在外的花边新闻也默然忽视,还会在与阔太聚会之余时刻谨记关切子女。 苏绮赶忙到楼上躲避,温谦良为温太开门,佯装独自在家。 温太说:“林太她们最近钟意饭后摸牌九,我看得好乏味,想到你Daddy讲你最近住南山,就叫司机开过来。” 温谦良挽住温太手臂,揽她肩膀到沙发落座,“过几天我陪你去新光戏院看粤剧?你钟意哪一出,我提前知会。” 温太摇摇头,“他想去打高尔夫,最近热闹太过,听戏还是先搁置。” 苏绮上楼后,踩着绵软的地毯摸到温谦良书房。 她把协议书装好放在桌边,手指抚上了最近的一摞文件,粗略翻看过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手不自觉地搭在协议书上,又想到这份文书是温谦良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目光扫过去,心思微动。 …… “我见院子里多停一部车,你新买的?”温太问道。 温谦良表面巍然不动,“不是,一位老友暂时放在这里。” 温太安抚地拍他肩膀,语气变得沉重,“Childe,妈咪不想催你做你不钟意做的事情……” “我知道。” “可你也应该尝试一下,尝试开始新感情,尝试拍拖。” 温太想到故人便感情喷发,眼眶微湿,“Pearl是87年尾去世的,我始终记得,上月还去看过她。如今已经第七年,你也该考虑自己……” “妈,好端端的提Pearl做什么,讲几句你又要哭。” 分卷阅读82 “你Daddy不准在家里提,我还是想劝劝你,你也一定不好过。” “会好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谦良拿出手帕递过去,“别想这些了。” 苏绮坐在楼梯上扶住额头,听得到不远处母子二人的谈话声,心情沉重而复杂。 契母曾经对她那样好,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都是真心爱她,为什么温至臻要这样坏?为什么? 脚边的手袋里有一只相机,还有分开装好的菲林,刚刚拍下了什么、是否重要,她心知肚明,且她今夜一定要走。 温谦良前脚送了温太出门,车子缓缓驶离浅水湾道,苏绮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手拎住手袋和那封文件,显然去意已决。 他没再强留,在苏绮关车门之前与她吻别,再看着又一辆车开出去。 他只能站在原地,他无奈选择站在原地,只是今夜略有不同,喃喃自语。 对不起,Pearl,这次他一定要强势一次——送她离开香港,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拨一通电话,温谦良开口,讲的却是英文。 “保护好她,唐允一旦动手,告诉我。” 对方显然不是中国人,低声回答:“Yes,Boss.” 他要她知道在唐允身边有多危险,再带她离开。 与此同时,苏绮打算驱车先回庙街,把协议书和菲林藏好后再回唐允住处。 路上接到一三五响声频率的电话,她以为钟亦琛审问肥番有了进展,再加上手里掌握了新证据,语气轻快地接通。 钟亦琛却分外沉重,告知她震惊消息。 “肥番昨晚死了。” 警署有鬼。即便苏绮提前做好了准备,听到肥番直接死在狱中的事实还是忍不住心惊。 “自杀。” “他怎么可能自杀?钟亦琛,你怎么做事的!” 钟亦琛语也有些急,“我怎么阻止他自杀?” “他有没有讲什么?” “还没有。” 苏绮长叹了口气,在绿灯的最后一秒踩下刹车,气到想要砸电话,只能愤愤地讲一句“收线”,随后把电话丢在副驾驶座位上,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盘。 接下来的车程中,苏绮控制不住地出神,进门换鞋后还弄不清楚:肥番为什么会自杀? 黑暗中吹来一股猛烈的风,好像还带着些烟味,她扭头看到窗户打开了一扇,短暂思考归咎为打扫的菲佣粗心忘记关。 走向窗的十几步之间,沙发上忽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唐允问:“回来了?” 她僵在原地,仿佛慢动作一样转过身去,只能借窗外的月光模糊看到,唐允穿白色浴袍,手臂撑在双腿上。 看她投过来视线,他拿起茶几上的烟盒,短暂火苗照亮,苏绮摸不准那副表情下掩藏着怎样的心情,窗外的冷风还在吹,唐允身边传来的烟味也变得更直接、更猛烈。 她决定以静制动,缓步走过去把窗户关严,语气平常地答他:“嗯,从庙街回来的。” 苏绮看不到唐允扬起的嘴角,又打开一盏橘黄色的壁灯,这下两个人可以看清彼此,她暗自庆幸刚刚把相机放在车里没有带上来,否则他看到又要起疑。 唐允沉默着吸完整支烟,苏绮拿起他随意丢在沙发附近的几件衫,转身进了洗手间,翻正后放在脏衣篓里。 没等走出去,唐允堵在门口,她问:“做什么?庙街好脏,我想换衣服。” 他伸手抬起她的脸,目光深邃,苏绮不理解,更缺一面镜子——她不知道自己嘴唇上的口红花了。 下一秒,唐允扯着她走到花洒下面,语气强势,“先冲凉。” 苏绮以为他心急想要,心头一紧,还是撑了个笑,“好,那你帮我拿件睡衣。” 唐允短暂出去,又很快折返回来,苏绮看着门被打开,出现穿浴袍的白色身影,还是扯了条毛巾遮住自己。 可他显然空手,没有给她拿睡衣的意思,看她遮遮掩掩的羞涩模样,又发自内心觉得好笑。 他走近,不顾花洒喷出的水溅到身上,从未恨自己视力这样好,看她嘴角花掉的口红那样清晰。 苏绮手臂被他攥得好疼,整个人强行移动到洗手台旁,头又被他按下,唐允声音冷淡,“洗干净你的妆。” 她试图抬头,却被唐允制住,强撑着手臂问他:“你发疯?” 他重复:“我叫你洗干净,听不听得懂?” 所谓触底才会反弹,她窘迫到一定程度,总是要爆发。 彻底放弃用那条毛巾遮羞,发狠丢在洗手台上,又扯过来擦脸上的妆,在看到浸湿的浅色毛巾蹭上的口红后,她好像瞬间清醒。 手胡乱地伸过去,按在唐允的腰间,开口解释:“你不要乱想,我和阿诗遇到雪糕车,口红是吃雪糕弄花的……” “雪糕啊……”唐允语调悠长,“阿绮这次吃的哪个?” 苏绮感觉到按在她头顶的手掌变为抚摸,这比他强硬对待她更加可怕,心跳到喉咙。 “珍宝橙冰……”她根本不记得别的名字。 唐允的手又移到她肩膀,用力向下按,苏绮头部刚恢复自由,双手不得不扶住他腰间,被迫从站变为蹲,又从蹲变为跪,幸亏脚下就有一张大小适中的地垫,只是姿势屈辱。 他低头用手掌兜住她下颌,指腹用力揉捏那双唇,另一只手撩起身上浴袍,苏绮倒吸口气,目光回避。 唐允低声命令:“做给我看,怎样吃的雪糕。” 她抬头仰视他,声音颤抖,“我不想,好……” 脏字没讲出口,唐允嗤笑反问:“你有资格讲吗?” 看她赤裸着跪在那,再加上内地一行素了小半个月,唐允已经开始起反应,懒得再与她讨价还价一样拉扯。 “不要浪费时间。” Chapter 45(下) 她只能被迫又违心地凑近,双手颤颤巍巍地伸过去,触碰他隐约苏醒的欲望。 心脏无限被压制,唐允还在逼迫,“会不会?” 苏绮抬头,双眼泛着泪花,此时此刻她是真的畏惧又无助,唐允一张冷脸宣告事情绝无转机。 他清楚看得到她双手捧着自己那处,一张小脸挂着抗拒与委屈,摇头说:“不会……” 唐允的手抚上她头顶,表情略微缓和,苏绮以为转机到来,谁想到他下一句讲:“吃下去就会了。” 他“绅士”地帮她一把,手指按在她双颊用力,只见她嘴巴张开了个口,再用力,脸颊已经泛红,嘴巴张开更大。 苏绮心跳越来越快,看着他略微挺腰,阴茎探了个头进去,下意识闭上眼睛,手撑在他腰间。 那一刻居然在庆幸,幸好他刚刚洗过澡,没有想象中恶心难闻的气味,隐 分卷阅读83 约还有浴液的馨香。 唐允吸一口气,一点点向里面探入,看她嘴角不可避免地流出唾液,眼神更深。 又看到她挺翘的睫毛湿漉漉的,冷声说道:“吃不下去跟我讲。” 他故意顶深一下,手指还卡在她双颊,苏绮喉咙被顶到的一瞬间下意识要闭嘴,被他制止住,还是不可避免地流泪作呕。 唐允不禁后怕,停了动作拍她脸蛋,“自己吃,你一定会的。” 苏绮小幅度地摇头,刚刚那一下过后睫毛更加湿润。 唐允说:“我来动的话,保不准会伤到你。” “刚刚那一下很难受,对不对?” “珍宝橙冰我没吃过,你就像吃冰淇淋一样,乖乖的,我们快点结束怎么样?” 她在心里权衡利弊,唐允拽她一只手覆上她吃不下去的那部分,教她用柔软的手包裹住,再带到阴囊缓缓抚摸。 苏绮只觉得嘴里的那根东西又软又硬,脆弱又顽强,摸索着吃下去更多,听得到头顶传来唐允低喘,好像反馈。 接下来的一切她都只为了快点结束,每当用舌头轻轻舔过他的柱身,唐允按在她头顶的手就会更加厚重而温和,她感觉得到,又像是摸索套路。 就当是在做一份工。 唐允目之所及就是她埋头吞吐的动作,黑长的发丝随便打了个结挂在后颈,白嫩的背,细细腰肢,圆润的臀,两条光滑的腿,可怜又动人。 还有那张嘴不熟练的套弄,牙齿偶尔不小心触碰,好像折磨。 他感觉到难以忍耐,苏绮也已经嘴巴发酸,低声哼着表示不悦与反抗。他何尝不想射在她嘴里、脸上,听到低哼又有一丝心软,她一定没有经历过这些,那样恐怕会吓到哭。 手再度伸到她脸颊,触碰得到嘴角流出的晶莹液体,有他分泌出的,也有她嘴里流的,融合在一起。 撑开她的嘴巴,唐允撤了出去,柱身还残留着她的口水,苏绮看着仍旧硬挺的硕大,抬头望他的表情有些莫名,仿佛在问:不是还没结束? 唐允把她扯起了起来抱到洗手台上,臀部触碰到一阵冰凉忍不住躲,男人不管不顾地顶在她张开的双腿间,手探到穴口,毫无阻碍地送两只手指进去,触碰到一片濡湿,不禁笑意更深。 他抬着阴茎对准,总觉得她有阵子没做,里面更紧,小气地不让他轻易进去,又纠缠着吸他深入。 两相交合,嵌在她最深处,听她叫出声,彼此都是呼吸一沉。 “嗯……” 唐允扣着她的腰,下一秒把人抱起,苏绮双腿狠狠夹住他,唐允掌心贴在她臀部,转身出了洗手间。 “下次再让你吃下去。” 意识到他讲的是什么,苏绮没忍住夹紧他,唐允猝不及防,险些射了出来,没等走进卧室,把人按在了沙发里。 倒下的那一瞬间他插入太深,苏绮尖叫,下一秒双腿被他并拢提起搭在肩头,整个下半身被他钳制,唐允大开大合的插入又抽出。 每一下都那样深,好像耸入她心脏,蹂躏她一颗脆弱的心。 “嗯……啊……轻点……” 唐允把她双腿拢得更紧,阴囊打在臀缝与阴阜上啪啪作响,苏绮在慌乱之中泄了出来,到达今夜第一次高潮。 不知道他就这样抽插多久,双腿在濒临脱力的边缘终于被他放下,齐齐倒向一边,他俯身压着她,以侧入的姿势顶弄,胡乱又没有节奏地攻击她敏感点。 苏绮胡乱地叫,再抓住他一只手臂,疏解欲望一样狠狠抓他,指甲抓出痕迹,唐允的手臂却也同样把她胸乳揉捏到变换形状,指痕明显。 “啊……啊……唐允……” 他问她:“叫我做什么?” 她的手已经覆盖上他抓弄胸乳的手背,似是反抗,又似是挽留。 “快点……嗯……啊……” 他没再恋战,加速抽插几十下后顶在最深处射了出来,那时两个人身上已经染上薄汗。 他身上的浴袍松垮垮地挂着,懒得再整理,退出去后把她丢在了沙发里,独自转身进了卧室。 苏绮双腿虚拢着平复呼吸,转身只看见唐允的背影,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他今天好奇怪。 两三分钟过后,苏绮正打算起身回房间,穴口不可避免地流出他留下的东西,一滩淫靡。她用手指轻抿,审视的眼神复杂。 唐允浴袍大喇喇地敞着走出卧室时,就看到她赤裸着坐在那,表情认真,场面色情。腰下忍不住一紧,随手揽了揽浴袍。 大步走过去,扯几张纸擦掉那抹液体,再轻而易举地把苏绮抱起。 她疑惑:“做什么?” 唐允没答,直接走进浴室,把人放进浴缸里,苏绮了然。 起初两个人一起泡在里面舒缓,苏绮扒在浴缸边缘忍不住闭上眼睛休憩。唐允伸手随意抚摸,与温热的水融为一体,权当都是水流在浮动。 直到他湿漉漉的手指伸上来,戳进她的嘴巴,又强势地撬开牙齿。 苏绮直接张嘴问他:“嗯?” 他双指玩弄她的舌头,苏绮皱眉,冷眼瞪过去。 唐允声音逐渐低沉,“不要讲话。” 他在她嘴里模拟刚刚发生的事情,发生在她嘴里,发生在她下体。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她轻闭的嘴里探入又抽出,她嘴巴不自觉地微微撅起,唇腔的壁肉软嫩地吮过手指,十几下而已,唐允再度勃起。 他双指挂着晶莹的口水抽出,苏绮感觉到腿边触碰到那样一处硬挺,忍不住躲开想逃。 唐允行动一向迅速,把她按住跪在浴缸边缘,臀部提起,顺着水流与她穴口里还没全然流干净的液体再度插入。 苏绮被迫承受,一颗心都已经被他搅碎,双乳被他伸向前的手玩弄,捏得又疼又爽。男人另一只手指又戳在她嘴里,上下一起做抽插运动,双重触感叠加, 呻吟声变得破碎又闷堵,他早已带好洗手间的门,与她一起困在这里。他不走,她也逃不掉。 相爱的人讲小别胜新婚,她与他没有什么重逢情更浓,只有最直接又生硬的交合,漫长、炽热、相互煎熬。 …… 那晚忘记是两次还是三次,直到两个人躺在床上,似乎天都要放青。 苏绮把自己整张脸埋在枕头里,泪水流出多少她数不清,唐允还在用手指抓痒一样轻点她后颈那寸肌肤。 还有她当然无法忽略的一点,他今夜全程都没有吻过她。 即便,即便不钟意他的亲吻,可这样反常情况还是怪异又低贱。 脑海里无限回想这几天往返南山身后是否有人跟踪,她每次开车都很小心地注意,唐允的车她也几乎都认得出来、或是记得车牌,他是否有看到?抑或是她心虚所致? 直到他手指的动作停下, 分卷阅读84 强行把她从枕头里拽起来,唐允靠坐在床头,点了支烟。 整个背部肌肤冰凉,到底是冬天,唐允敷衍地拽了拽被子,嘴里夹着烟开口。 “你读过大学。” 她吸了吸鼻子,陈述事实,“我只有中学毕业证书。” “哦,那我们差不多。” 谁和他差不多,苏绮在心里骂他死扑街,她靠自己能力考上港大,肄业也是因为苏宝珍已死,怎么能和他差不多? 唐允问:“你讲讲看,人与动物的区别在哪?” 莫名其妙,苏绮低声骂了句“痴线”,他显然听到,转身掸了烟灰,兀自说下去。 “人比动物高级,在于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 苏绮被他突如其来的正经弄得云里雾里,没有做声。 “动物交配期可以有很多个伴侣,人不一样,所以才有拍拖与婚姻。” 她忍不住放冷箭射他,“你是承认钟意乱搞的太子爷是畜生?” “谁没犯过错?”唐允说:“从我与你拍拖之后,我哪里对不住你?” 苏绮干巴巴地答,“没有。” 唐允不再多说,一支烟的时间结束,他起床走进洗手间刷牙,苏绮躺在那里如同死尸,反复的肯定与否定折磨自我。 最后落在:他曾经对不住她,他全家都对不住她,血海深仇,永日不休。 到他再度上床时,苏绮已经进入浅眠状态,迷糊之中听到唐允通知她:“肥番死了,开不开心?” 不新鲜的坏消息。 她原本确信除夕夜的抓捕行动是Childe手笔,甚至自信到问都没问过,如今第一次开始怀疑。 如果是温谦良出手,肥番自杀他一定会收到风声,怎么可能不告诉她,或许不是温谦良;钟亦琛也不可能,他谨慎到夸张,从她那里得不到确凿证据绝不会妄动。 那么,对这批货知情、又对肥番有积怨的人,她忍不住想到两位。 唐允,和唐太。 想到这里时,她浑身发凉,唐允就闭目躺在她身旁,她确实不够了解他,但从未比此时此刻更觉得自己无知,彻头彻尾的无知。 Chapter 46 难免惦念舆楼藏着的那两盒菲林,第二天唐允出门前往弘隽,苏绮便call钟亦琛。 “苏世谱的公司你知不知道?” “做保健食品那个?” 苏绮说:“我大方送钟Sir一份开门红,你这次可不可以稳妥一些?” 钟亦琛尴尬地笑,“Sorry啊,肥番的死我真的没办法。” 苏绮那天显然生气更多,才吼钟亦琛几句,后来回想也明白,他如今身在ICAC,警署内部的事情难免无力。 她从温谦良的保险柜里找到两份最新文件,Childe应该还没来得及看。里面是温氏与一间在澳门注册的公司的合作意向书,还有一份苏世谱的“世谱昌绿色科技有限公司”收到境外注资的文件影印版。 她是个学艺不精的法学生,粗略扫过去只觉得有些怪异,两份文件放在一起,有关苏世谱的那份文书显然更像把柄,留以备用。 世谱昌这间公司她关注过,业绩一年不如一年,还能收到这样巨额的注资,难免不让人联想到洗黑钱。 钟亦琛同她约好时间接收那卷菲林,里面是她拍摄下来的文件内容——七天后,旺角开往红磡的巴士,两人见面。 苏绮想到昨夜唐允细微的反常,可菲林不能在她手里放太久,越久越不安。 于是她跟钟亦琛提议:“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出面。” 钟亦琛疑惑,“唐允疑心你?” “或许是我多心,谨慎起见,你找一位女士帮你去拿,这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更安全。” 钟亦琛应承,随后收线。 电话挂断时临近中午,菲佣进门,同她打声招呼后开始打扫房间,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苏绮在窗前沉默许久,随后走近浴室吩咐她:“阿姨,请你先做午饭,多荤,少油少糖。” 菲佣放下拖把开始洗手,点头说道:“好,少爷的口味我知道。” 苏绮呆呆地“嗯”了一声,门铃声响起,又有人造访。她带着疑惑过去开门,想到会是小跟班北仔,没想到旁边还立着个阿诗。 “你怎么和他一起来的?”问的是阿诗,她没有回答,搓着手臂就挤进门。 “外面好凉,快给我一杯热茶。” 苏绮无奈摇头,看向北仔的眼神带着询问,他低头避开,空气中似乎有些不寻常,藏得太好,又捉不到头尾。 阿诗邀请她:“北角最大的桌球城你去没去过?今天我休息,一起去玩呀,北仔做司机。” 阿姨送上几杯茶,苏绮看她捧着迫切地喝了两口,显然穿得太少、外面太冷。 果断拒绝,“我一会有事出门,那间桌球城是阿正看的场,你想人多热闹,我可以问问他。” 北仔坐在旁边,他沉默是常态,静静听着。阿诗摆手,表情淡下来,“不需要。好阿绮,难不成天大的事情?做事哪有玩开心。” 苏绮没办法,听着厨房传来切菜声,语气随意地给阿诗找玩伴,“那叫北仔陪你,我把他借你一天做跟班。” 北仔不赞同,“不行,阿嫂,你出什么问题……” “呸!”阿诗果断伸手打他,“不要讲衰话。” 苏绮被他们俩搞得头昏,“阿姨在做午饭,我等下要去弘隽。这里到中环好近,没问题的,你们两个留下来吃过再去玩,好不好?” 阿诗了然,语调悠长,“哦——阿嫂要带午餐去探大佬,好贤惠好恩爱。” 她伸手掐她腰间痒肉,“这张嘴好犀利,应该用针缝上。” 两人打闹起来,自然没注意到苏绮赞阿诗嘴巴犀利时北仔双颊泛起红晕。 苏绮赶在午餐时间到达弘隽。 刚好在一楼大厅撞见走出电梯的唐允,她醒来时他已经出门,没注意到他今天穿西装打领带,好正经,又好不正经——因为一只手正在烦躁地扯着领口,看到苏绮的一瞬间愣住,眉头微皱。 她提着保温饭盒走到他面前,周围人员稀少,看样子都已经出去吃饭,她摘下遮脸的墨镜,举起饭盒向他示意。 “太子爷,您点的餐送到。” 唐允微微歪头,沉默几秒,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扯领带的手伸过去把她捞到怀里,带着人转身又进了电梯,回到办公室。 他随口解释:“我老豆总觉得阿爷大佬的墓地不够吉,趁着最近没事就在上海多留几日,亲自选地。当年那位大佬骨灰都丢了还搞这些,我不得不来弘隽坐镇。” 苏绮消化这句话其中的信息,捉自己关注的重点,“怎么没事,肥番接货出问题,现在人也死 分卷阅读85 掉,他不忧心?” 唐允打开饭盒,表情如常,“肥番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再提。他死掉对你来讲是好消息,刨根问底无意义。” 接过苏绮递过来的筷子,他把靠在桌沿的人扯到怀里,低声询问:“你今天好殷勤,有事拜托我?还是说——讨好?赔罪?” 她冷眼剜他,通通否定,“只是见你昨晚不开心。” 唐允挑眉,夹一口青菜送到她嘴里,苏绮乖顺吃下。 “航班延误。” 万能的理由。 苏绮没那么蠢,不可能全然放下心来,只是暂时确定没什么大事。 唐允吃过午饭后站在窗前,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苏绮则在桌边收拾他留下的残局。 身后传来他突然的询问:“你为什么与我拍拖?” 苏绮愣在原地,反应几秒后从容回答:“不是你要求的?” 唐允语塞。 许久,苏绮已经把碗筷收拾好,桌面也擦干净,他才开口。 “我当初鬼迷心窍,觉得你好需要我,男人的劣性作祟。” 苏绮“嗯”了一声表示听到,转身注视他背影。 “你真心需要我吗?” 她在心里先答过这个问题:是的吧,利用,也算一种需要。 听到她又“嗯”了一声,唐允没再多说,转身把她搂到怀里,手掌诡异又温柔的抚了两下披肩长发。 唐允在心里权衡,她是苏宝珍不假,温谦良是最直接的证据。那她在自己身边一年多,究竟做过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做过。 除夕夜肥番的货是他瞒过唐协亭自曝,肥番死在狱中也是他提前返港指示警署内鬼传话威胁,她除了有与温谦良旧情复燃的趋势,其他地方没有问题。 更不必讲她在他面前已经明牌,她不知自己在明、他在暗,陪她玩游戏又有什么可怕? 即便她有一天真的出格,他也有对待出格者的方式,弘社继承人怎么可能是单纯痴情仔? 而苏绮也在他怀里出神,踏上同一条船的人大多各自心怀鬼胎,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她总觉得唐允知道了什么,可他又不爆发,这让她完全摸不准。 处在被动位置的人只能以静制动、随动而动,她不急,她一点也不急。 两个人正应了那句话:你既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意,我也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意。 下一句是:如此两假相逢,终有一真。 一周后,彼时唐太已经定下返港日期,苏绮前一晚与她通过电话,定好时间接机。 当天上午,唐允依旧准点到弘隽,舆楼闭门许久,她借口找阿诗谈天打牌,独自驱车回到庙街。还在街口偶遇睡眼惺忪的阿正,耳边贴着手机讲话,他没看到苏绮,苏绮也没叫他,只当他寻欢作乐到庙街,不稀奇。 在里间不起眼的柜子里拿出两盒菲林,一盒上面标记“温”字,一盒上面标记“苏”字,拿起苏那盒放在手袋里,另一盒继续藏好。 出门沿街步行,在佐敦那站独自乘巴士,将要到红磡的时候,她在最末排看到一位戴珍珠耳钉的女士,手提白色公文包,落座在她旁边。 苏绮眼神看向窗外,却在问她:“你贵姓?” 女士回答:“姓钟。” 她从手袋里拿出来菲林,一切都在椅背的遮挡下进行,传递到对方手里。那位女士接过,假装拿手帕的样子放在自己包里。 随后苏绮起身借过,站在门口,最先于红磡站下车。 钟亦琛把车停在路边,看到苏绮出现后放下心来,正打算启动车子开走,却发现远处几辆车门打开,一群黑衣打扮的人横穿马路过来。 苏绮还记得,那天是个阴天,路边有一家音像店,门口的黑色音箱正在放陈慧娴的《傻女》,她好钟意陈慧娴的声音,不自觉地想到那晚醉酒之际听到的“铜锣湾陈慧娴”,不知还在不在Tree Bar。 今天是周末,她眼下心情轻快,决定晚上回去同唐允约定,周三可以去小酌几杯,只要不再饮Tequi。 【我恨我共你是套现已完场的好戏】 音乐停留在这一句,头顶下起小雨,老板赶忙把音箱关闭,拉回铺面内,一切戛然而止。 巴士被穿黑衣的古惑仔拦下,终点站还没下完的乘客大多还在车里,剃干净胡茬的阿正拿着本贴有照片的名册上车寻人;苏绮被不知名手下堵在原地,寸步不能;钟亦琛默默把车熄火,手指烦躁地点方向盘。 唐允上身只穿一件黑色衬衫,领口已经扯开两颗扣子,不顾冷风,撑伞走近。 雨点好小,可她湿更快的是里衫,被乍起的汗浸没。冷眼质问唐允:“你跟踪我?” 唐允不置可否。 跟踪她的是谁他尚且不知,这次也不是北仔坏事,北仔被她支到中环买早茶。 他在弘隽收到陌生电话,显然有人指使,一位小朋友用稚嫩声音告知他:大佬,旺角到红磡的巴士车上有你马子呀。 阿正扯着巴士上与苏绮交易的女人下车,递过名册,“ICAC新扎助调。” 他们居然有ICAC的名册。 苏绮忍不住瞥过去,发现女助调双手空空,那只白色的公文包不知在何处,莫名松了口气。 物证不在、且那盒菲林与唐家无关,问题可大可小,她一定要保持冷静。 唐允朝阿正示意,阿正转头挥手,放走那辆巴士和乘客,差佬查牌常见,古惑仔拦车审查罕见,要不是雨点越来越密集,恐怕要引起聚众围观。 阿正直接动手,粗暴搜过了那位女助调的身,摇头回应唐允。 “巴士也查过,没有,乘客身上没办法搜,忙躲雨,都已经走了。” 唐允扭头带向苏绮,雨水淋湿了她的发,挂在额间,狼狈又可怜,只有那张脸仍旧冷淡高傲,她总是这样。 阿正走到他面前,表情尴尬,“阿嫂,冒犯了。” 苏绮扭头,任意阿正在她身上大致摸过,他显然比她更紧张,手伸得不能更直,生怕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 她看到远处钟亦琛下车,打算靠近,阿正要拿她手袋,苏绮朝着钟亦琛的方向丢在地上,钟亦琛停住脚步,看破她的意思。 阿正默默捡起手袋翻看,除了钱包、唇膏和钥匙,没有特殊物品,一无所获。 唐允微微把伞倾斜,看向苏绮丢手袋的方向,只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安然停放,有撑伞的男人路过,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 他本来想把那位女助调带回弘社,解救她的是突然赶来的差佬,唐允笑意更深,扮好好市民,大方挥手放了那位公职人员。 这下只剩苏绮,她被阿正塞进车子,随后唐允也上可车,警员收队、古惑仔也收队,红 分卷阅读86 磡站周围恢复如常。 街对面,有人打给温谦良,讲的是英文。 “Boss,弘社出动,她被带走了。” 温谦良回复:“唐允一旦动手,立刻把人带走。” “Got it.” 苏绮坐在后排座位,湿衣透着寒气,她看他沉着一张脸望向窗外,开口解释:“我不认识她。” 唐允不语。 讲实话,他有些失望,对她失望。苏大小姐乖巧不过一周,牵上廉署的线给他巨大惊喜,好有趣。 让他想想,她给了刚刚那位女助调什么?会让他被请去饮廉记咖啡?抑或是要连夜接受调查? 伸手揉捏眉头,想不出还有哪份文件暴露在她面前,女人真是麻烦又可怕。 苏绮没办法讲出口:她送给ICAC的是苏世谱洗黑钱的证据。 她只能坚持不认识那位女助调,只能这样。唐允没有确凿证据,她咬定绝不松口。 本以为他会带她回住处,骂她或是打她,她都做好准备。 没想到车子先停在弘隽,他独自撑伞进了大厦,头也不回。 转而问坐在前面的阿正去哪,阿正不讲话。终点是石塘咀的一栋小楼,看起来像是弘社曾经的一处堂口,废弃已久,大厅还奉着积灰的关公。 她被关起来了,像犯人一样,生平第二次,居然都没逃开唐家。 明明路上还远远地见到了港大,曾经的校园,好讽刺。 * “你既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只用假意……”出自《红楼梦》。 Chapter 47 她被关在那里两天,阿正出现过两次。 第一次是当天晚上,身后跟着几位马仔,除去一个与他一起进这间屋,其他的守在门外。 阿正语气为难,“阿嫂,你最好快点讲清楚,允哥疼你,只要你别瞒他,他舍不得你受苦的。” 苏绮嘴硬,“我不懂你们到底要我讲什么。” “去红磡售票处问一问演唱会的门票都不准?我不想开车,坐巴士换心情,也不准?” 阿正更加纠结为难,“弘社抓过很多嘴硬飞仔,最后都开口讲话了。” 苏绮靠在墙边坐着,闻言冷笑,“他要对我动手?还是要用私刑?” 阿正不禁想到上午与唐允同坐一部车前往红磡的路上。 周末并非工作日,唐协亭即将归港,唐允还是去弘隽处理一些小事,直到接到那通电话。 他还以为她遇险,立刻打给阿正,又另开一辆车过红磡隧道。二月份的香港不至于冷到离谱,但他没来得及拿西装外套,只一件衬衫,看起来太过单薄。 阿正看到立刻把外套脱下来递过去,唐允拒绝,他已经冷静下来,北仔被支开,她可能另有主意。 阿正也问:“阿嫂如果做错事怎么办?” 唐允语气轻飘,“弘社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允哥,没出差错就别动怒了。” “你在教我做事?” “没有,还不是看你钟意她……” 唐允反问:“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钟意她?” 阿正不敢再说。 弘社做事方法一向是打到招供为止。 阿正夹在中间难为情,从刑具里选来选去,最后抽了条鞭子。他走出关押苏绮那间屋之前,还是低声同那位执鞭的手下知会:“轻点,开口就收手。” 扪心自问,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位阿嫂,姿态太高,又不识好歹。可没办法,好像又没到可以打坏的程度,不然唐允不会“躲”回弘隽——过去这种情况,他少不了亲自动手。 记不得第一夜挨了多少鞭。 她缩在墙角护住头部,用背来承受,面对每一声询问都咬死了回应:“我不认识她。” 过程好漫长,整个背部直到腰间火辣辣地疼,最后不知是真的晕过去,还是她下意识装作晕倒,眼前一片漆黑。 阿正见状赶忙把人叫走,今日审讯宣布结束。 后半夜又被背部的疼痛惊醒,小小一扇窗好像牢笼,门被锁住,她又开始怕,怕外面看守的古惑仔对她动手动脚。 当初与宝珊被关在城门水塘时,也有过那么几个胆大马仔伸手揩油,虽然没有进一步举动,每每回想起来还是作呕。 她不知道阿正始终守在外面。 阿正怕的也是手下把握不住尺度,他困到死,更加认定苏绮麻烦,再加上后半夜大家一起出去消夜,难保酒后过格。他没去,走到外面吹冷风,连着吸了好几支烟。 苏绮被陌生的声音、熟悉的称呼吸引注意。 关她这间屋只在外面插了个阀,上锁的是大门。几个威猛的北美壮汉潜入,唤着“Pearl”,苏绮脸色煞白,却知道一定是Childe。 他们讲英文,“我们是温老板派来的,带你离开,连夜飞美国。” 如果不说飞美国,她或许还会考虑答应,可说出来就连考虑都没法考虑。 她果断讲No,对方仍旧上前,苏绮用手边的东西胡乱丢过去,摔出巨大声,又大叫起来,引阿正急匆匆出现。 “营救计划”落空,疑似人质患上斯德哥尔摩,主观不愿离开。温谦良收信后立刻摔掉手机,书房桌面上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怒从中来。 他专程设计这一出釜底抽薪,忍痛抽她的薪,把苏宝珍身份暴露给唐允,得知她举止反常后通知唐允捉个正着,就是要逼她到一个危险的境地——再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 可他没有想到,在这场盛大的赌局之中,她已经到了不怕死的地步。 意识到这一点,他忽然可怜唐允——唐允一定会被Pearl蚕食到骨头都不剩。 又无限担忧Pearl——她永远地把自己半个身子放置在危险区域,非死不能移。 阿正站在门口,奔跑停下后胸前还在起伏,看苏绮抱膝坐在那。 “阿嫂?” 苏绮白他一眼,头靠向墙边,默默思考如何迈过这关。 阿正也烦到不行,原地立住几秒后低声咒骂,大声带上门出去。 被关起来的第二天中午,苏绮始终不见阿正。 她看到鞭子一角,那位黑面打手生硬问她:“讲不讲?” “没什么好讲。” 好嘴硬的一位阿嫂。 鞭子再度袭来,好像还无意甩到了头上,后脑发麻,眼前漆黑,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忍耐多久。 阿正在门外接通电话,回答对面:“刚开始打,还没讲。” 唐允沉默,阿正看得出他这两天话都不多,迟疑开口:“允哥,或许她真的不认识那位女助调……” 唐允语气嘲笑,“你是三岁小朋友?” “我怕你心疼啦。” 对面许久没讲话,阿正甚至怀疑电话已 分卷阅读88 短信息 Chapter 48(上) 翌日,唐协亭与唐郑敏仪返港,唐允到机场接机。 唐太看到他的瞬间眼神欣喜,随后发现不见苏绮,直接问道:“阿绮没来?她应承过我。” 唐允说:“她生病,没法来。” 唐太没作多想,反而唐协亭语气严肃地问:“那天在红磡怎么回事,阵仗好大,因为女人?” 唐允扯了个假笑,“谁给你乱讲?小事而已。” 他命阿正乘另一部车,自己坐副驾驶,身后是唐协亭与唐太。 路上唐协亭断断续续还在为这件事斥责他,唐允被他吵得烦躁,生怕这位大佬下一句再提温谦良,幸好他如今与温至臻关系冷淡许多。 “不是讲过小事?你迟归一周,我帮你做多少事情,你只抓住这一件不放?” 唐郑敏仪也暗自扯唐协亭衣袖,唐协亭在飞机上没睡安稳,眼下脾气压不住,毕竟是父子,性情那样像,谁也不让。 “那不是你应该做的?好像你给我多大恩惠,你今天二十七,我盼你沉稳些啊!” 他头也不回,看向窗外隧道里黄色的灯柱,语气平缓冷淡,“我与你没什么好讲。” 唐协亭转而与唐太抱怨:“我就养出来这样一个衰仔,二十七岁好没正经,仍旧当街为争女仔惊动差佬……” 唐允叹气,恨车速这样慢,顾及唐太也在,没办法让司机提速,只能想办法堵住唐协亭的嘴。 他决定将计就计,冷声掷出绝杀:“没有女仔,是苏绮,你讨厌的那位仙姑。” “她腹中刚流掉你的长孙,可以了?” 唐协亭确实被震到,一时间内什么话都讲不出口,唐太更激动,身子探向前问唐允:“发生什么?” “她去红磡会友,发现被人跟,下雨路滑摔倒。”语气平淡,编谎话毫不费力。 “谁跟她?”唐协亭问,显然惋惜又恼火。 “在查,不必你讲,我知道怎么做。” 后来车子里始终安静,唐太忍不住叹气,哀伤沉默,唐协亭见状也不再多言,唐允把车窗降下几公分,吹温度适宜的风,享受安静。 把人送回家后唐允就打算走,唐协亭独自上楼,背影略带苍凉,唐太把他叫住,母子两个礼貌对话。 她先为唐协亭说项,“他心里是难过的,好可惜。” 唐允点点头,有些敷衍。 “阿绮在医院?我明天去探望她。” 唐允说:“在家,你刚回来也辛苦,歇几天再去。” 唐太短暂错愕,确定这句话算作关怀,露出笑容。 他眼神躲避,看到阿正等在门口吸烟,门还开着,唐太闻到味道又开始咳,还用手挡住。 唐允看在眼里,摆手就走,果断带上门,阿正赶忙跟上。 晚上回到家时已经深夜,唐协亭返港,少不了有人为他设宴接风,唐允强撑着应酬一晚,菜没碰几口,酒饮不少。 进门后换鞋,发现客厅只开了一盏壁灯,昏黄又温暖,苏绮坐在料理台前翻书,差一碗热腾腾的面,他就要以为自己在拍TVB,扮事业有成、家庭祥和的成功人士。 苏绮闻声回头,“回来了?” 他胃里确实好空,没讲出口,“还没睡?” 苏绮闻到酒气,临时调转话头,“我有点饿,想等你回来做东西吃。” 空气中到处滋生着暖流,他把这归咎为天气太好、气温升高,且他吸取教训,Miss苏乖巧贤惠好比黄鼠狼给鸡拜年——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走过去,语气轻浮,“你下面给我吃?” 苏绮骂他咸湿,把薄薄一本丢过去,唐允接住,坐在旁边等候。 那晚好温情。 她举止缓慢,一碗面煮好久,自己小鸟胃一样只吃几根,反而他拥有一大碗,好像不准她吃饱。 唐允心情复杂,苏绮佯装不知,吃两口就撑着下巴继续看那本。 直到他问:“我阿妈有什么问题?” 苏绮疑惑,“嗯?” 他尴尬又生硬地说:“听她咳很重。” 苏绮放下书,看他的眼神温柔,她今夜在下蛊,唐允绝对要守住理智。 “慢性病而已,喉咙敏感,偶尔才会严重。” 唐允了解后继续低头吃面,苏绮娓娓开口,这句劝告出自真心,她看不得一位母亲受苦。 “你多关怀她几句,唐太会好开心。” 唐允想扮不正经,又实在乏到无心假装,半天只说:“哦。” 愈合的过程漫长又难捱。 伤口的表皮重新结合、长出深红色的痂、等待它不舍纠缠着脱落,好像生命的复元与重塑。 他们扮演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又好像各怀鬼胎的情人,苏绮一周没有出门,病态明显、精神不济。 期间唐太前来探过一次,或许是苏绮伪装出来的哀戚太过,唐太之后没有再来。她对苏绮的心疼几乎全然来自于对那个想象中的胎儿的不舍与惋惜,苏绮心知肚明,疲于应对。 阿诗太吵闹,不知是否唐允授意,接连过来陪她两日,可她此刻脑子里乱作一团,总觉得前路看不到希望,频频出神,让阿诗不要再来,等她痊愈后再约她逛街shopping。 那周末唐允晚上回家,推开门就看到她坐在窗前的背影,埋头看着书,手从肩膀搭到背后,隔着薄薄一层衫轻点肌肤,背后痒到难忍,只能算作隔靴搔痒。 他没穿正装,看起来不是从弘隽回来,心情不错,上前扯掉她的手,“愈合过程最忌抓痒,你如果后背破相,我睡不下去的,阿嫂。” 苏绮扭头呛他:“你身上也有疤痕,我几时嫌过你?” 他不讲道理,“那我也没有嫌过你额头那道。” 苏绮下意识伸手摸额头,冷声回击,“不是已经看不出,你这样讲话好没意思。” 唐允挑眉,见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指责语气就想按她的头,调转话茬,“温谦良在中环新置一间茶室,明天开业,你同我一起去?” 她回过头背对他,眨了眨眼,语气平淡,“我去做什么?我不想去。” 唐允说:“你不是和他相熟?” “不是很熟。” “露一面而已,你可以看看他铺头风水。” “他又没付酬劳给我。” “不去?” “不去。” “OK,那我自己去。” 后来她在浴室用湿毛巾擦身,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怔怔出神。 上次拒绝掉Childe派来救她的人之后,她同他始终没有再联系过,他也没有打给她,看起来像是怄气。 茶室开业毫无疑问是一个很好的见面机会,但她不能在公开场合露面,更不必说可能见到温谦良的老友。 本来 分卷阅读89 还打算找机会,又转念一想,不如就这样冷淡收场。她越与他旧情难忘,他就越想带她远走高飞,不如淡忘,不如淡忘。 凌晨不知几点钟,唐允被她反复翻身吵醒,他从小到大受过那么多的伤,一想就知道她这样为何。 低声命令道:“不准抓。” 她背对着他埋在枕头里,不知那细小的声音是不是在哭,唐允从她身上翻过去,两人左右调换,伸手把她搂住,让她侧着大半个身子覆在自己身上。 她还是不满:“你身上好热,我不想同你这样近。” 唐允没什么耐心,觉得她麻烦,烦躁地叹了口气。 苏绮又说:“都是你的错,你误会我,还打我。” “现在已经过去一周,ICAC请你饮咖啡了吗?” 他差点就要相信她真的是清白,什么都没做。 唐允说:“话多可以止痒?那你随便讲,我先睡了。” 苏绮一拳招呼在他胸口,整个背部都在痒,她知道那是愈合的征兆,是好事,可此刻还是煎熬,她已经几天没有认真睡过觉。 “我不能睡,你也别想睡。” 唐允无奈,“明天起早,你不要烦我。” “可我背后好痒。” Chapter 48(下) 他把她按下,踢开被子,让她背部朝上伏着,一只手在上钳制住她双腕,另一只手则探下去,探到她双腿间。 轻佻勾开遮住阴阜的那块布料,她感觉到男人的双指覆上软嫩的肉,心头一紧。 “你做什么……” 唐允不语,半撑着身子,看起来没什么奇怪之处,除开旁边半裸的女人,像一条鱼一样平置。 手指勾弄阴蒂,好像一枚脆弱的芽,苏绮呼吸加重,穴口在分泌液体,分外渴望。 下一秒他送进一支手指,轻易又顺畅,四周柔软温热的壁肉像曾经包裹他欲望一样包裹手指。 扩张着抽插,进进出出,很快穴口里发出咕叽作响的水声,她显然不够。口渴的人只能一滴一滴输入补充,怎么能够? 唐允感觉得到枕头上被他制住的双腕在挣扎,她的手指渴望地想要触碰他手背,她的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低声闷哼,她的发丝偏到一侧,露出鞭痕累累的背,充满凌虐的美感,从颈部赤裸到腰间,掠过轻薄布料遮挡的臀又是光滑的腿。 她好像月色眷顾、大海野生的人鱼,被他捕获上岸,随意掠夺。 唐允低声问她:“这样够不够?” 明明知道答案是否定,还要问,苏绮呼吸加重着摇头,讲不出口渴望更多。 他善解人意地再加一根手指,比刚刚紧了一些,顺着分泌出的液体探入,她微微翘起臀部,躲闪又迎合。 他享受这样隔着衣料的抚摸,若有若无。大拇指按住阴蒂,手指抽插,内裤被男人的掌与骨节顶出形状,她逃避一样看不到,他看得到,黑暗里目光灼灼。 “嗯……快一点……” 她呻吟着索要更多,唐允钳制她双腕的手掌心已经染上薄汗,终于放开她——她已经自愿被束缚。 手指抓住枕头,臀部细微地迎合,不管背部还痒不痒,她是最乖的那个,绝对不抓。 没有心思去抓。 唐允带着薄汗的手伸到她身下,抓住绵软白嫩的胸乳,攥得很紧很疼,非要留下指痕——他也在忍耐。 穴口里的手指微微弯曲,指头顶在敏感区域,恶意地插入又抽出,听她娇喘连连。 唐允低声问她:“还痒不痒?” “……”她牙齿紧紧咬着唇肉,隐忍不语。 “叫出声,不然我停下。” “别……快到了……” 听她嘤咛着哼叫,脚趾都在缩到一起。他速度更快,整根手指都被她染湿,里面越来越热,几十次上百次的模拟交合动作,唐允发狠捏她充硬的乳头,手指猛戳那处敏感点。 他低声催她:“快点,再磨蹭我就插进去。” “都别睡了。” 她明显紧了下,又一声长长的呻吟,臀部不再迎合,穴口张合收缩……他手指撤出来,挂着淫靡的液体,在月光下分外晶莹。 唐允慢悠悠从床头柜上扯了张纸擦拭手指,看脸还埋在枕头里扮鸵鸟的人一动不动,沉默着把人带到怀里。 她最近睡觉都是上身赤裸,下面只穿一条内裤,唐允用力揉了两下胸脯,狠声说:“睡觉,再闹明天拿两包粉给你吸。” 她当然怕他真的那样做,没再讲话。 室内恢复安静,一夜无梦。 正月十九,冲兔煞东,宜开业,忌作灶,值神玄武。 温大少筹划半年,历经选址买店、起名装潢,每一样茶点都亲自把关,终于迎来这天。 门前堆满本港知名人士赠送花篮,大门敞开,礼花与鞭炮响过,还有金狮点睛、参花挂红的仪式。意头做足,才缓缓扯下匾额上的红布,露出这间茶室名头的庐山真面目。 唐允站在一旁,拍打的掌在看到字后停住,露了个冷笑。 辨识度很高的北魏体,金丝楠木底料,铿锵利落的四个大字。 珍良茶室 温谦良看向唐允,两人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茶室二楼走廊,唐允接到阿正电话。 “允哥,廉署钟亦琛有动向。” “苏世谱的世谱昌公司被查。” 那一刻好像悬着的一把刀终于落下,砸在的是苏世谱头上。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做些什么,如今才算应验,才能踏实。 又问阿正:“由头是什么?” “或许跟温至臻脱不了干系,听说是洗黑钱,老廉在查账。三爷之前讲温至臻与澳门那边关系密切,这两年温氏在澳门也投了不少产业……” 唐允了然,挂断电话。 转身走进洗手间,他余光瞟到刚刚有个人影上楼,于是站在洗手台前等,果然等到温谦良。 唐允开门见山:“那天是你的人给我报信。” 语气肯定,温谦良不回应,只有冷笑。 他继续说:“你暴露她身份、泄露她行踪,不过是想逼我动手,你再英雄救美把人带走,好下作的伎俩。” 洗手台被擦得干净透亮,此时淋上了水渍。 温谦良终于开口:“我与她的感情,你不懂。” 唐允兴致更浓,“我与她的交情,你也不懂。” 温谦良带笑的脸终于有些崩塌,唐允故意用“交情”二字,歧义再不能更明显。 唐允说:“她费尽心思在我面前讨好,比不上初恋情人在背后一一揭露,温谦良,你好狠心。” 手里的手帕被攥紧,他不想同唐允讲所谓的解释,他只是不想她继续处在危险之中,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恩爱,旁人不懂。 只是惋惜,惋惜他准备好一切 分卷阅读90 ,通通没有用上。 “可你忽略一件事,温大少。” “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的Miss苏,现在为我伏低做小,我怎么舍得放啊?” 温谦良动怒,伸手扯住唐允领口要动手,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唐允看到他双眸泛红发炎,想必最近没少伤神,怪不得今天反常戴了眼镜。 两相僵持,温谦良像是很快又想通,开始觉得唐允好蠢,说他是在养虎为患也不为过。于是放开手,转身离开,楼下还有来宾需要应酬。 唐允看着温谦良背影,若有所思。 下午在铜锣湾见阿正,唐允丢过去一只文件袋,吩咐他:“把这些信息处理掉,年头有点久。” “年头久更好办。”阿正很有兴趣地打开,在看到那几张报纸碎片后略带严肃,“这……好像一个人……” 唐允无声饮茶,没理会他。 “不会是阿嫂吧?” 他语气不耐,“叫你做事,废话好多。” 阿正飞快在脑海里消化信息,突然茅塞顿开一样拍桌,唐允把他要说的话堵住:“我老豆要是收到风声,今晚就把你沉海。” 阿正还是难以接受,“允哥你疯了,随时携带一颗定时炸弹,拍拖不能拍到头昏,小心苏世谨半夜找你。” 唐允朝他笑,“你当我蠢,她敢做什么,我第一个开枪把她毙掉。” “我以为你钟意她……” “痴线,每天钟意来钟意去,过家家游戏?” * 1.ICAC饮咖啡:到廉政公署接受调查。廉政公署的咖啡被称为廉记咖啡。 2.老廉:泛指廉政公署的公职人员。 Chapter 49 三月,细雨缠绵,春风解冻。 唐允在月初这日旷班,苏绮背后伤口结痂还未完全脱落,早早起床。电视打开随意播放早间新闻,她坐在沙发前饮一杯清水,思考等下早饭该做什么。 或许可以设想卧室里赖床的是丈夫,她是赋闲在家的妻子,春季再寻常不过的一日…… 禁止发白日梦,就此打断。 茶几上插瓶的洋紫荆开得正盛,洋紫荆是三月之花,她放下杯子,打算拿起花瓶去换水,却被电视屏幕里女主持人播报的消息吸引注意。 “世谱昌绿色科技有限公司于昨日受到ICAC上门调查,首席主任钟亦琛主要负责此事,廉署声称已经掌握确凿物证,具体情况与进展牵涉过多,尚且不方便透露,本台将会持续关注报道。” 她对着屏幕发呆,心思飘忽到三千里外,嘴角何时挂上笑容自己都不知道。 唐允靠在卧室门口,睡眼惺忪地问她:“大清早看新闻?” 苏绮拿起花瓶,径直往厨房走,“随便听听。” 唐允说:“这间公司老板是你家属。” “哦?”苏绮质询,“我怎么不知道。” 唐允笑着走到沙发前,饮她剩下的半杯水,“都姓苏,当然是家人。” “他如今走衰运,你不要把我扯进去。” 他念她小气,听厨房传来水流声音,说道:“这件事确实棘手。” 苏绮问:“你知道内情?” “境外洗黑钱,世谱昌只能算一层壳,如今事情败露,后果可想而知。” “那弘社需要洗黑钱吗?” “Madam,不要趁我刚睡醒套话。” 苏绮见好就收,擦干净瓶身上的水珠回到客厅,“你换台吧,我去做饭。” 唐允没再应声,对着茶几上放好的花瓶短暂出神。 他想到自己提前返港那天午夜,不得不回书房拿一份资料,苏绮困于噩梦之中无法抽身,他闻声推开卧室的门,略微犹豫后果断放弃叫醒她的念头,关门离开。 触动他心房的是门口鞋柜上插瓶的腊梅,月色打进来分它一缕光辉,唐允形容不出当时的感觉,好像迟到已久的降临,又像缺失已久的弥补,归属感冲破堤坝。 开车路上,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好像骑士勇斗恶龙,挽救公主。 苏绮当然不知道他坐在沙发里想到什么。 那天的后来,他帮她背部结痂的伤口涂药,防止留疤。客厅里温度适宜,苏绮着露背吊带,抱膝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唐允脚边。 不知道阿正何时留在这里的盗版碟片,93年尾上映的《青蛇》,装进CD机放映。唐允半躺着身子,随意点她肩头,引苏绮嫌弃地抬手打他。 去年夏天这部电影拍摄时,王祖贤白蛇打扮当街买雪糕,好比上演穿越,秒杀翌日报刊头版,她偶然看过。 而《青蛇》这部还没读完——遗落在唐允的办公室,也不知还在不在。 光与影的交错之中,恩恩怨怨的红尘起止无常。当她看到小青带着许仙乘在木鱼上寻找白素贞时,还是没忍住落泪,她是病人,如今元气大伤,情绪敏感又脆弱。 下意识扭头看唐允,他不知何时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三月是洋紫荆,是午后一部《青蛇》,是狮城新加坡。 那天他从弘隽下班返家,苏绮刚翻过他书房,虽然一无所获,难免还是会做贼心虚。 唐允显然同她不在一个频道,坐在沙发里食烟,眼神又盯着她打转。 直到苏绮忍不住先问:“做什么?” 他语气幽幽的,“收拾一下,明天下午的航班。” 苏绮不解,“你要出公差?” “是我们,你同我一起。” “我不想去。” “不想这样,不想那样,你不如骑在我头上。” 苏绮白他一眼,拒绝交流。 好像过去很多很多年之后她都仍有遗憾,那次匆忙前往新加坡没有带上自己最钟意的靓衫。回忆不尽完美,回忆抱有缺失,因此回忆才成为长长久久反复回味的记忆。 谁能抗拒惊喜?人人终身浪漫。 四个小时的航程,飞机跃过南海,抵达新加坡樟宜机场。 唐允亲自开一部车,沿海的道路分外拥挤,苏绮从行人的热络中像是看出来什么,又不确定,转而继续追问他。 直到远远看到轮廓,新加坡室内体育馆,外面灯火通明,周围都在热络地讨论,大多离不开一位主角的名字。 Jackyg——张学友。 唐允语气有些得意,歪头告知她答案:“你不是要听张学友的演唱会?他今年不在红磡唱啊,这场结束还要飞吉隆坡。” 苏绮那一刻觉得整个世界好滑稽,天与地倒置,看他的神色复杂、更复杂。Leslieg她几乎每首歌都会唱,Jackyg则是真的不熟,除了那首在庙街红过整月的《相思风雨中》,不想听也要听破耳朵。 他见苏绮双眸多情,满不在意地 分卷阅读91 笑笑,认真泊车。 “你不要感动到流泪,我不会哄你。” “票也不是特地买给你,别人送我,丢掉浪费。” “最多感谢我带你坐飞机,刚刚降落还遇到气流……算了,也不必谢。” 苏绮扭头,生硬回他:“你话好多,太子爷。” 实际上唐允会唱的张学友的歌比她多太多,苏绮频频出神,好像观众席中最滥竽充数的那个,白白浪费好位置。 她忍不住偷看他,甚至怀疑他真心崇拜张学友,唐允则不正经地大声在她耳边回应:“以前每天去夜总会,他们经常唱他的歌。” 引苏绮冷眼剜他,他又当她呷醋,把人搂到怀里亲。 那场演唱会打破了华人歌手票价记录。 张学友也并没有唱《相思风雨中》。 散场时唐允揽着她离开,对此轻飘飘地发表意见:“汤宝如不在,早知道要你这位苏宝如上台顶替,毕竟你只熟这一首。” 苏绮整晚心不在焉,想把原因归咎于搭飞机太累,又好像并不准确。 他很熟新加坡的路,全程顺畅地开,苏绮发出疑问。 “我当年在新加坡戒断。” “毒和瘾是两码事,瘾更难戒。” “新加坡法制森严,贩毒死刑的,所以在这生活了两年。” 苏绮一颗心更沉,魂不守舍地说:“我之前听唐太讲,是肥番诱使你……” 提起过去的事情轻描淡写,“我喝醉,靠在沙发里睡觉醒酒,小包四号仔,皮下注射,直接送我上天。我老豆气到亲手动手,差点把他打死。” 他还有心思讲风凉话,晚风清爽温柔,好似寻常一对拍拖男女兜风惬意,心情也要好上几分。 “幸好不是冰,那我可能彻底烂掉。” 苏绮不懂。 “肥番什么都吸的,下面已经不行了,染一身病。美兰早些年还帮他养过冰妹,出了几次事故才老实。” 她听得心惊,停车后发现安全带扭了几圈,卡在那里收不回去。 唐允探过身,三两下理顺,放过无辜安全带。苏绮一扭头发现与他近距离接触,甚至看得清唐允的睫毛、鼻梁、唇峰。 她今夜不是苏绮,不是苏宝珍,一颗心软到离谱,三魂仍在,七魄跑到爪哇国。 微微凑近那么一两厘米,她张口,不受控制地先吻上唐允,舌尖轻点他唇,探入。唐允立刻反客为主,捧住她的头,浓烈又炽热的亲吻,在晚风中。 飞走的那半神智飞回来了,又或是留下的灵魂也跟着游走了,总归是一种彻底。 彻底最好了,做事最怕的就是不够彻底。 直到掠夺掉她所有的呼吸,唐允刚要撤身,就发现被她抱住。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她禁锢俘虏,苏绮埋在他肩头,许久不讲话,好像深陷罪恶之中,不知道要写多少封忏过书。 唐允骂她是“胆小鬼”,“今后不给你讲这些了。” 又说:“只有在怕的时候才想起我。” 可这何尝不是一种需要。 全港六百万人口,她只需要他唐允一位。 不要他买单刷卡、赠车送房,不要他给予名分、承诺永久,只是需要他这个人,仅此而已。 可能是一个拥抱,也可能是一次出现……此外,他又有私心在作祟,暂不多言。 新加坡是乌托邦与梦乐园,她可以以自己伤未痊愈做借口沉溺,虽然停留不过几日就要返港。 降落瞬间她还在想:启德机场为什么不倒塌? 那时候不知,四年后启德机场居然也会光荣退休,赤鱲角取而代之。 果然,都在变的。 还没出机场隧道,她收到阿诗电话,看样子她等她好久,语气激动。 “新扎师妹来庙街找你扑空呀。” 苏绮错愕,有阵子没见过康嘉茵,好像如隔三秋。 “她找我做什么?” “好消息啦,她之前被撤资的那部电影即将开机。” “粤剧女主角?”苏绮问。 得到阿诗肯定答复,“还是你给她牵的线,她理应摆酒谢你,我沾光而已。” 苏绮应承,“好,那你同她约好时间告知我。” “OK。” 唐允靠在一边闭目养神,苏绮目光斜过去瞟他几眼,主动说道:“我曾经的一位主顾要请客吃饭。”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显然没什么兴趣。 苏绮主动挽他手臂,“还有些关系在其中,我讲出来你不要怒。” 唐允不回应,似是默许。 “她有部电影原本的投资方撤资,恰好那阵子常与温生见面,我就帮他们两个介绍到一起,如今是温氏投资。” 唐允说:“你在同我表忠心?他们父子两个好像,都钟意女明星,一把岁数没正经。” 她想替温谦良解释,还是压下了那把火,佯装娇嗔地扭他一下。 她也讲不清为什么和他说这些,全当是为了洗刷嫌疑,让唐允卸下防备。 乘早间航班的缘故,他始终打盹,没再理会苏绮,苏绮该讲的讲过,也不作声。 第二天在弘隽,唐允每周一三五点卯返工,苏绮扮好好女友,中午在办公室陪他。午饭吃过后凑在茶几前切水果,电视机放到娱乐台。 唐允嫌聒噪,免不了讲她几句,她又烦他吵,办公室内明枪暗箭齐发,好像重回小六时合唱团里同学之间的斗嘴。 “电影《凰声粤鸣》今日于北角新光戏院举办开机仪式,女主角为近年出道的新扎师妹康嘉茵,该片讲述粤剧名伶波折又传奇的一生。温氏集团老总温至臻进军娱乐界,下面请看本台于开机仪式带回的片段……” 苏绮连忙叫唐允,“你看,就是这一部。” 他语气不屑,“不想看。” 苏绮没再理他,看屏幕里的仪式现场,主创齐齐敬香。又切换到合影片段,温至臻同导演一左一右站康嘉茵两边,男主角不知在何处——他不重要。 温至臻还揽着康嘉茵一只手臂,面带慈笑,可苏绮看着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曾经就是那样笑的,那样对她、对宝珊笑,好虚伪,藏着不可告人的邪恶。 苏世谱的事情已经败露,她猜测温家也有关联,另一盒菲林还没有冲洗,尚且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何。 但看温谦良并无动向,温至臻还有心思参与电影开机,好像又没有温家什么事。 直到阿正赶来,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里吃苏绮切好的水果,语气风凉。 “允哥,内部新闻。” “苏世谱从廉署返家途中被杀,当场死亡。” * 1.四号仔:四号海洛因。 2.冰妹:去看百度词条,还有“散冰”解释。 3.禁毒网提示:健康人生,绿色无毒。 分卷阅读92 Chapter 50 阿诗与康嘉茵约好的时间不是个会友的好日子。 彼时剧组在新光戏院附近扎棚,拍摄排得很满,只有清明当天全组放假,因为导演与摄影师家中都有去世老母,不得不到坟场祭奠。 康嘉茵这才得闲,定好当晚在庙街小聚,食最接地气的大排档,全无架子的女明星非她莫属。 苏绮白天去了趟大屿山宝莲禅寺进香,天气渐渐热起来,唐太本来兴致就不高,那天又赶上大太阳,她便没同去。 苏绮不得不上山拜寺的理由是:她始终借此悼念死去的家人。 他们的骨灰不知道被温至臻安放在哪一处私人龛场,苏绮没有打探过,就算知道位置,也没办法过去祭奠,所以才会在特殊的日子拜佛。 苏宝珍不信佛的啦,苏家人只有一位苏太略信。这几年她去的次数多,住持有时候会同她讲些佛法皮毛。她乐意去相信因果,或者说相信善恶终有报。 唐允被唐协亭勒令去给祖父扫墓,北仔则陪苏绮一同上山。他祭他的,她悼她的,互不牵扯地生活,这样很好。 下山路上,她收到温谦良电话,回头看一眼北仔,还是选择接通。 他那边有些吵闹,仔细听过才知道是念经咒的声音,温谦良解释:“妈咪请大师诵经持福,焚金银衣纸,还在进行中。” 苏绮当然知道为的是谁,喉咙微涩,“好,帮我谢过她。” 顾虑北仔跟在后面,她讲话含蓄,说不出“契母”二字。 温谦良显然猜得到,“每年都会做的,日子她记得清楚,早早准备,去年年尾忌日还来过,回到家眼睛好红。” 苏绮深呼吸平复情感,佯装平常,“你不必告诉我在哪。” “我没有蠢到那种地步,告诉你位置你也不能来。” 苏绮沉默。 温谦良继续说:“你始终不联络我,是不是知道自己做错事?”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与你讲,路是我自己选的。” “我的做法也欠妥当。”他语气同样软化,“我只是不想你过多牵涉在其中,试想如果那天你跟我的人走,如今已经在美国。Coral他们的骨灰也可以带过去,留在家里或是挑选墓地都依你。” “知道你能照顾他们很好,我安心。” 情感想与Childe远走高飞,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温谦良频频伸手揉紧锁的眉头,双眸的血丝仍旧明显,他眼睛好容易敏感。 “你会不会爱上唐允?”突如其来的惊人问句。 “……”苏绮脑袋里骤然回顾新加坡碎片,橘色温柔的夜景,无边公路。 “你在讲笑话。” 他叹了口气,语气随意,“我就是要一次次对你投降的。” 本以为通话将要结束,温谦良忽然提到苏世谱,“苏世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还记恨他吗?” “当然。” “那就算好消息。我最近事情多,但你如果有情况,随时打给我,顾好自己。” 苏绮应承,随后收线。 当年苏世谱公司亏空,从亲兄手里诓骗巨额资金给自己添补漏洞,苏世谨的名声差点被他毁掉,从此以后两家往来减少。 Childe与Pearl热恋中,当然知道彼此家中大事小情。 温谦良不知的是,苏世谱当年主动向唐协亭泄露苏家动向,肥番破门而入后居然认得清她与宝珊的卧室,亲自把两个女孩抓出来。 再说最近几年,苏世谱没少在公开场合逢迎唐协亭。 那时苏绮只是略微疑心,毕竟文件是从温谦良的保险柜里取出,尚且不知事实是:温至臻才是带苏世谱做上送命生意的魁首。 挂断电话后许久,她始终觉得耳边还在回荡着刚刚听到的诵经祈福声,眼眶微红。 再度回头,对上北仔关切的眼神,她用手指揩拭眼角,朝他笑说:“风好大,吹得眼睛痛。” 北仔缓缓开口:“阿嫂,别难过了。” 见她不语,北仔继续说:“允哥同你都年轻,仔还会有的。” 那瞬间她满腔的哀伤全然散尽,无厘头的感觉充斥周身,强忍住笑意回应他。 “没事。”她好想扁唐允一顿,他生怕全港无人不知。 “那天都怪我,我如果陪你一起去红磡,就不会出事。” 他真的好单纯。 苏绮不得不转移话题:“你几时与阿诗好在一起?” 又立刻脸红,讲话变得磕磕绊绊,“没……没有拍拖……真的没有……” 苏绮好像也化身阿诗,钟意玩笑过度,一路打趣他下山。 只有自己清楚,心里越压抑,表面越要装轻松,反向拉扯,越扯越远。 当晚,庙街。 三位靓女围坐一桌,饮啤酒,食潮州打冷。卤水、鱼饭、腌菜、熟食样样具全,康嘉茵戴帽子扮低调,因为同两个老烟枪聚会,她也要手痒点几支,整桌烟熏火燎,这才是南街常态。 阿诗大声问康嘉茵剧组里扮演她恩师的那位男演员卸妆后靓度有没有打折扣,远处流浪歌手的音箱震耳,康嘉茵还是伸手捂住她的嘴,涉及行业内幕,不能透露。 整晚气氛热络,庙街三百六十五天不变,不会因为今天白天去祭祀扫墓、见亡父亡母就歇班不做,万事不如钞票重要。 九点钟左右时,康嘉茵拉扯苏绮,非要她给自己算卦,苏绮连连拒绝。 “同你讲过多少次,命越算越薄,如今你走大运,前景不会差,何必非要算?” 她直言不讳:“我每天都焦虑。” 阿诗扮姊姊开导她:“焦虑才是常态,你现在年轻,再过几年就会悟出——人只要活着,就是永永远远受折磨啦。” 苏绮撑住头低笑,感叹这两个人在装疯卖傻方面不分高下。 阿诗掰着手指同康嘉茵讲困苦至极时还有做鸡这条柳暗花明路,且以自己为实例现身说法时,苏绮瞥到远处走来一位司机打扮的人。 庙街灯火太盛,视线都变得缭乱,她总觉得那个人她过去见过,下意识侧开头躲避。 来者站在她斜后方,显然找的是康嘉茵,语气彬彬有礼:“康小姐,老板在等你。” 康嘉茵整理好头顶棒球帽,除了双颊略微挂红,神智尚且清醒,转而同她们道别。 “他老板也是我老板啊……先走了,等这部戏杀青再来找你们。” 阿诗送上祝福,“就怕你这部戏大爆,再见你至少也要在Grand Hyatt,Miss康别忘收留我睡一晚。” 苏绮低笑,没说什么,默默同她挥手作别。康嘉茵留下一句“承你吉言”,跟那位司机走远。 分卷阅读93 阿诗后知后觉,“她老板这么晚找她做什么?谈剧本?演员好敬业呀,本港影业势必大兴。” 苏绮酒喝太急,此刻头有点昏,她点了支烟,强迫自己去想刚刚那位司机在哪里见过,心不在焉地应和阿诗。 没等想起来,南街又有新来客,是同样许久不见的旭仔。 冒出领口一寸的文身,同他这个人一样,钟意出头。这么久没见过他,苏绮总觉得他眉眼里的乖戾更甚,而唯一能制服住他的那位靓女又已经离开。 苏绮主动讲:“KK刚走不久。” 他双眸之中闪过狠色,“自己走?” 苏绮摇头,“老板接走,穿西装打领带的司机。” 她看着面前这位身形纤瘦的后生仔,忽然灵光乍现,想起来刚刚那位司机是谁。 旭仔要走,苏绮把人叫住,随口问:“你们两个拍拖中?” 阿诗在桌子下面拉她衫尾,苏绮装作没察觉,旭仔冷冷瞥她一眼,不做回答,转身离开。 人走之后阿诗才张口,“一看他就钟意新扎师妹,可新扎师妹又没告知他,叫他扑空,单相思啦。” 苏绮觉得言之有理,不在意地笑了笑。 阿诗又说:“新扎师妹讲他以前做过姑爷仔,还帮大耳窿收过账,年纪不大,做的衰事倒是不少,我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讲。” 提起伤心事滔滔不绝,“我刚来香港时就被姑爷仔骗光啊,单对单,对付痴情女的套路,幸好我没上当。” 苏绮陈述事实:“然后你心甘情愿出来卖。” “不一样嘛,阿绮。我为我自己。” 苏绮点头,“我准备同唐允讲,接下来还是做些事,到时候叫你一起。” 阿诗摆摆手,“我免费帮衬你没得说啦,不需要你给我好处,太子爷没有义务提携你姊妹。” 知道她只是怕她受制于人处境艰难,苏绮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没再多说。 同月,苏世谱妻子苏太携一儿一女召开记者会,严正声明与苏世谱脱离关系。人都已经不在,场面又彻底撕裂难看,任谁在九泉之下也难安。 唐允则点明,这位苏太是为了自保,否则大有可能发生灭门惨案。 夏天到来之时,杀害苏世谱的凶手仍未落网,坊间众说纷纭疑似职业杀手作案。久而久之,群众对于此事的关注度逐渐降低。 苏绮收到钟亦琛消息,苏世谨当时已经有松口势态,没想到对方直接杀人灭口。他的妻小显然不知其中细节,当事人已经身死,案件便草草了结,无法进一步深挖。 这次她倒是没有听到肥番死讯时那样反应夸张,或许是因为肥番本应当死,却什么都还没说就离奇自杀;而苏世谱尚且罪不当死,这样的发展算作意外收获。 钟亦琛又问她当时还有没有拿到别的物证,苏绮想到仍旧藏在舆楼的那盒菲林,小小地编了个谎话。 “没有了。温家人谨慎,我只来得及拍下这一份文件。” “OK。”他倒是没太在意,“我听说你最近经常出入弘隽。” “还在努力中,如果能进弘隽,做事会方便许多。” 她在试图说服唐允,准许自己进弘隽工作。 “那祝你成功,保持联络。” “保持联络。” 芒种,唐家的新动向莫过于——唐协亭请了一位资历深厚、归隐多年的风水大师出山,亲自为他挑选龙脉福地,行种生基仪式。 事情进展了多久苏绮不知,毕竟选穴这一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她平时常与唐太见面,唐太却一点也没透露。 唐太说:“虽然是阴宅阳用的事,但到底落在阴字上,你现在已经离开庙街,不做风水生意,我劝你今后也不要再碰阴宅。” 苏绮一颗心沉下去,她如今身份转变,已经不再是唐太信任的风水师父、庙街仙姑,她是她儿子的女友。 “其实我以前只是帮人……” 唐太按她的手,又似按下她的话,“亭哥讲他最旺的就是这几年,阿允还是年轻,或许做Daddy之后才能做弘隽话事人。种生基求的是催财催丁呀,他老豆再旺七年,你给唐家添个男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她还是耿耿于怀那个所谓的仔。 苏绮一张脸木然,胡乱回应:“他如今已非弘社唐允,我出身配不上唐家。” 唐太意味深长地笑:“我不在意,同你也算投缘,再加上阿允从未这样钟意过一个人,我只想他顺心。” 听到唐太讲“钟意”二字,苏绮忍不住脸红,后来她再说什么同唐允关系缓和的小事,把细节放到最大化,苏绮没认真听。 满脑子都在想本港龙脉、风水福地,怎么能让唐协亭顺利种下生基?怎么能让他吸食天地灵气再旺七年?她一定要去破坏,即便逆天遭遇雷殛也在所不惜。 几日之后的一个冷雨夜,恰好赶上月初九号,弘社码头到货。唐允为了稳妥起见,冒大雨亲临。 台风季已到,苏绮在家中看着硕大的雨滴拍打座地玻璃窗,雷闪不断,一张脸平静又沉重。 敷衍着挂断唐允的电话后回到卧室换衣服,好像登山打扮,穿的是一件唐允冷落许久的外套。 雨伞被吹到变形,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她一路小心,好像神秘出行的雨夜屠夫,在街口上了一辆二手皮卡。 钥匙就插在上面等待启动,是她昨天看过天气预报后托钟亦琛帮忙准备。 车头照射出一缕微弱的灯,好像重回两年前开一部五十铃远赴大屿山——今天的路程更艰险,天色好晚。 这次去的是扯旗山,全港龙脉源头,她算出了几个吉位,再结合生机福地该有的龙咽,适合的穴位所剩无几。 唐协亭自觉旺年要过,来不及去内地,两广地区福地更多,可他时间预算不够宽裕,才选在了扯旗山。 苏绮拿一把便利的铁铲,站在写着“唐协亭生基福地”的石碑前犹豫不过两秒就果断动手,她时间不多,动作要快。 落雨后的泥土又沉又泞,她抱着满腔的怨念支撑,咒骂唐协亭享非分之福,翻乱这座生坟,挖出盛装生基的玉坛。 坛子打开,里面不论是符咒、公仔、石棺、衣物,或许还有指甲头发,通通一股脑倒在土坑里,再把坛子丢回去。 她稍做喘息,打算歇过一分钟就重新填土。 雷电交加之中,目之所及的夜色都挂着诡吊色彩,好像地表随时都会钻出吃人罗刹。 苏绮一颗心扑通乱跳就没歇过,她怕身后无声出现一位在逃已久的通缉犯,从自己后胸猛插进一刀,她直接送命。 抑或是把她掳走,先奸后杀,这种雨夜最适合填埋尸体,说不定要和唐协亭的生基葬在一起。 雨水打湿整张脸,她胡乱擦了两下,雷声还在 分卷阅读94 阵阵作响,下意识想要回身看一眼,看一眼才安心。 慢动作地回头,苏绮浑身泛起鸡皮,心跳骤停几秒——阴暗湿冷的山地、刨开的生坟之间,猝然发出响声…… * 1. Grand Hyatt:君悦酒店。 2.姑爷仔:引诱少女从事非法行当的黑社会青年。 3.大耳窿:高利贷。 4.单对单:姑爷仔常用手段之一。以存钱结婚创业为借口,劝说女友委身风月场,卖身赚钱。 Chapter 51 周遭是寂静山岭,响声分外尖锐,雷声伏下闪电又起,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被打湿多少,还在顽强地叫。 苏绮赶紧拿出来接通,对方同样在外面,雨声好大,相互交杂着缠斗,分不出胜负。 阿诗冒雨借用外面公共电话,无心关注苏绮在哪,语气急切:“阿绮,你快点开车来庙街,情况紧急。” 苏绮强装镇定,只有自己知道讲话都在发抖,因为怕、因为冷。 “发生什么?” “你快来找我,现在没时间与你细讲,先收线了。” 话筒都没放正,苏绮甚至想象得到她着急丢下就跑走的样子,雾水满头。 动作再度快起来,挖出的土填回去,幸好生坟的坑不深,草草埋好后她双臂酸痛,拖着铁铲急匆匆下山。 上车后,她从副驾驶脚下的位置拿过干净的鞋子换上,蹭满污泥的这双脱下后直接丢进垃圾桶,手上的泥大多已经被雨水冲刷掉。 做完一系列抹灭痕迹的举动,她深呼吸一口气,启动车子,从西隧过海,赶回庙街救阿诗的急。 十点钟的庙街,往日里拥挤纷杂,如今只有铺头里面的桌位坐几个客人,略显冷清。 苏绮把车子停在路口,随后打电话给钟亦琛,知会他一声明天记得取车,还为把车子弄脏而毫无诚意地道歉。 上楼时,她与一个人擦肩而过,雨天人人打扮都不同于平常,就算不穿雨衣,也跑不开夹克风衣,把兜帽罩在头顶,乍看起来难以辨别。 她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只觉得背影眼熟,想到阿诗情况紧急,且她本来就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是赶忙跑上楼,直到阿诗那间地盘不大的出租屋。 门大喇喇地敞开,地上散落不少无辜遭殃的物品,苏绮看到北仔与阿诗对立,气氛严肃。 阿诗烦躁地抓头发,仿佛同北仔谈不到一起去,环境显然说明刚刚打斗过,可阿诗毫发无伤,反而北仔眼角挂彩。 苏绮摘下外套的帽子,试探开口:“你们怎么了?” 阿诗扭头不答,北仔讲话触动伤处,眉头皱更紧。 “阿嫂,雨天危险,你不该来。” 阿诗凉嗖嗖打断,“我叫她来啊,来看你发疯。” 苏绮问:“到底发生什么?” “你问他。” “你问她。” 异口同声地故作玄虚,好没意思。 后来北仔被阿诗赶走,出租屋的门终于关上,房间里再没外人。 阿诗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吸烟,双腿空荡荡地挂在桌子上乱晃,苏绮帮她捡起东西,满室沉默。 直到她肯松口,主动讲起:“他非要我同他拍拖,还讲养我,好天真。” 苏绮也跟着笑,“他有心,你有没有意?可以考虑同他一起,换条路走也好。” 阿诗摇头,“我逗他玩而已,他居然当真,只是看中他年轻气盛、床上犀利,还会讨好我。” 苏绮心情复杂,“他老实人一枚,你不该招惹。” “对嘛,所以我现在幡然醒悟,仙姑可一定要救救你的姊妹。” 她扯了张凳子坐下,没有凑近阿诗,浑身湿透未干,暗自担心这样下去明天一早会不会发烧。 “我会劝说他,你也冷静下来。” “好。” 她又与阿诗闲谈许久,支离破碎地没什么主旨,再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钟。透过窗户向下看,雨势仍未缓解,几只伞面匆忙地移动,人越来越少,灯也越来越暗。 本来担心时间不够,怕唐允撞上她不在家,如今有阿诗做借口,她不再着急。 悬着一晚上的心逐渐放下,实际上她整个人都好累,身心俱疲。 打电话给唐允,告知他自己今天在庙街住下,懒得再折腾回去。 “我在庙街,阿诗出了点事情。” 从阿诗住处离开,路过楼梯时听到下面有异样声响。 听筒里唐允还在讲话,他刚刚说货船晚到,苏绮担心他已经回家,问他在哪。 “阿正不在,他前几天查点仓库,半月没睡过好觉。信号差,联系不上船务,我等……” 苏绮在楼梯的缓步台停下,庙街屡见不鲜的事情,衰仔犯事被抓正着,随时随地开打,不论刮风下雨。 没什么可看的,刚要转身回去,就听到砰的一声,随后灯光熄灭,一片黑暗。 她没猜错的话,是那盏尺寸过大的黄色灯泡被打碎,明明自己刚刚上楼时还借它照亮,与一位身影眼熟的人擦肩而过。 又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汤伯的儿子阿昌,语气惊恐求饶。 唐允显然也听到那声碎响,诧异问道:“什么声音?” 苏绮小声地答:“发生点事,我今天不回去了。” 阿昌被打,对手能把头顶灯泡敲碎,自然带了武器,被虐者叫声凄异,在雨夜里分外恐怖。 唐允不同意,“北仔没跟你,不要惹事。” 苏绮当然不会蠢到直接上前,她扒着楼梯扶手偷偷看,只有漆黑一片。 又传来闷棍打下去的声音,沉重而惊心,苏绮下意识躲了回去。 缓过来后,楼下居然恢复安静,阿昌也不叫了,细碎的脚步声踩在落雨的地面上,哒哒似马蹄。 她屏住呼吸想要下去看,忽略了同唐允的电话还没挂断,突然传来他的训斥,吓到险些丢掉手机。 “苏绮,你给我站在那别动。” “我现在过去。” “你动一步,我把你丢到外面打。” 她当然信他会打她,不信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动。 虽然心里这样想,人还是靠在楼梯旁边没下去,她不至于莽撞到拿自己安危开玩笑。 又有女人的专属直觉在作祟,行凶者明明已经走远,阿昌还没上楼,好蹊跷。 内心被不安感吞没,不确定是不是今晚超负荷承压的原因,只能说但愿阿昌无事。 唐允来得很快。 强光手电筒照射,苏绮已经等得浑身冰凉,脑袋有些昏沉,好像生病前兆。 “阿绮。” 他在叫她,苏绮低声回应,“我在。” 唐允显然看到了什么,径直问:“你见没见过死人?” 好奇怪的问题, 分卷阅读95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一阶一阶走下楼梯,忽然停住脚步,像是意识到什么,“没有。” 于是听到唐允大步走上来,拉住她的手腕带她下楼。 伞被撑开,两个人进入雨中,苏绮还想回头看,被唐允强拉着走得更快。 “发生什么?” “有人死了。” 苏绮挣扎,想要回去,“是阿昌!” 唐允力气更大,把人塞进后座,自己也收伞挤了进去。他刚刚揽她的时候就摸到了冰凉潮湿的衣料,幸亏早做准备,副驾位放着两条长毛巾——雨天必备。 扯过来一条兜在她头顶,唐允用另一条擦自己的短发,看她迷茫又关切地眼神从毛巾里露出来。 “阿昌,汤伯的儿子,我听到他被打。” 唐允凉飕飕地陈述事实,“已经死了,你回去能让他起死回生?” 苏绮浑身更冷,不是淋雨湿透的冷,而是冷意从骨髓里蔓延。他讲得好轻飘,那是活生生一条人命,阿昌年纪那样小,还没等到孝敬汤伯…… 唐允注意力放在她浑身湿透上,抬起下颌逼她与自己对视,质问道:“你水鬼上岸?怎么湿成这样。” 又命令她讲话:“这么晚赶回来做什么,讲给我听听看。” 苏绮心跳短暂加速,沉着应对,他又有新发现,“这不是我的外套?” 她拽下毛巾擦脸,泰然自若地答:“是你的。” 唐允一贯谨慎,难免疑心,“你穿我的外套做什么?” 苏绮说:“晚上雨越下越大,我想起今天阿姨洗过这件外套……” “这件衣服好久,不是讲过叫你丢掉。” 她扑闪着眼睛,睫毛好像都湿在一起,显得更加可怜,“我仔细看过,没有破啊,就让阿姨去洗。” 俨然已经入戏,像是贤惠女友在埋怨浪费男友,“谁知阿姨晒在天台忘记取,晚上雨越下越大,我猛然想起来。” 唐允略微顿住,好像知道接下来她要讲什么,还是明知故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撑伞上去取嘛,风好大,雨伞不知道吹往哪里,是否会打到行人或是车辆……” “我知你要讲,衣服被雨打就被雨打,吹走了也无所谓。” “可我信风水,衣物莫名走失,意头差。” 她低头念着这些,看不到唐允眼神越来越深沉,紧紧盯住她不放。 “没等我走出天台,阿诗疯狂call我救急,我只能套上这件,恰好遇到一部的士,急匆匆赶过来。” 唐允说:“你浑身淋湿,就为了给我取一件衫。” “我也觉得好蠢,有没有后悔药可以……” 话没讲完,他低头把她吻住,不是舌尖探入攻城略地,只是一遍一遍耐人寻味地咬她唇瓣。 短暂地分开,又双唇紧贴着双唇,若即若离。 本来刚刚看她那样关切阿昌,他想讲一句“你几时能对我这样上心”。 如今改口,他低声审问:“你几时对我这样上心?” 苏绮不知如何作答,咬唇不语。 唐允驱车返家途中,雨势渐小。 接连阴了几天,又下大雨,想象中的热水澡温度也要打折扣。苏绮从淋浴间出来就赶紧躲在被子里,裹得严实。 唐允对地上两个人的湿衣视而不见,或是男人天生的惰性,认为丢在那里总有人会收拾。他在客厅打电话,码头的手下告知他消息:船在风雨飘摇之中抵达,货已经卸下。 他低声知会:“入仓后用苫布包好,货箱周围铺层石灰,雨停立刻开窗通风。你盯好下面的人,轮班不准偷懒。” “明天阿正一早就到,这批货怎样出手听他话事。” 唐允走进卧室,随手关了灯,苏绮紧跟着打开台灯,半室暖黄。 她忍不住抽鼻涕,唐允问道:“药箱在哪?” 苏绮答:“电视下面柜子里。” 他转身走出去,时间不长不短,再进来端两杯感冒冲剂。 苏绮拒绝,“我刷过牙。” 他好像劝酒,递到嘴边,“我又不同你打kiss,饮完就睡,明早再刷。” 她又挑剔,“应该用滚水冲泡。” 唐允不耐,“我搅好久,阿嫂将就喝行不行,总好过一觉醒来病重就医。” 苏绮白他一眼,接过来一口喝光,递回去空杯。 再度躺下之后,她整只脑袋一阵阵地作痛,鼻子又开始塞住,呼吸不顺畅,只能与唐允讲话转移注意。 她想到那盏被打碎的灯,想到阿昌,心里惴惴不安。 “差佬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庙街。” 唐允靠在床头,又在食烟,闻言看了看窗外,雨又大起来了。 他一贯直白,讲真话:“没那么快。要等到天亮或者雨停,反正尸体都已经凉透。” 苏绮忍不住皱眉,“你上次讲阿昌吸粉,会不会和弘社有关?” 话音刚落,一阵闷雷滚过,她吓得缩了缩。唐允按灭烟蒂,随意把人搂近。 “庙街鱼龙混杂,低价棕色糖流通性更好,弘社到货的尾料,过了几手都不知道。” 又慢慢扯远,“以前这些纯度不够的粉叫黄皮,慈云山一带流的比较多,那几年也常发生命案。” 苏绮不解,“为什么发生命案?” “假设你口袋里没有钞票,瘾犯了又不得不买,怎么办?” 他自问自答,“抢。他们把黄皮当火油钻,交货瞬间拔刀互砍,脑子吸坏掉。” “差佬要等到火拼结束才出现,减少人员伤亡……” 苏绮皱眉打断,“睡前故事应该讲童话,你不要默警署卷宗。” 唐允嗤笑,语气不屑,“你当自己还是小baby,爹地讲《雪姑七友》哄你入睡?” 苏绮瞬间失神,他的掌就已经顺进领口,张合聚拢,动作流畅。 她挥手打他,被按下去,又听他低声开口。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位公主,她名叫雪姑……” 苏绮双眸中闪过错愕,随后低头埋在他腰侧与枕间,似是逃避,又声声入耳。 Chapter 52(上) 等她再回到庙街,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大雨冲刷过后的清早带着不可磨灭的凄凉。整条街没有因为雨水而变得洁净,反而愈加展现混乱过后的颓唐。 汤师奶哭得肝肠寸断,几次濒临晕厥,被热心邻里送返家里。汤伯则强撑着,挨门挨户询问昨夜是否有人见过阿昌。 苏绮出现,他语气恳切:“阿绮,帮帮我,帮帮你汤婶。” 苏绮心都跟着颤抖,不过一场夜雨,汤伯苍老好多。 今早雨停后有人报警,差佬立刻出现场,又叫汤伯夫妻两个到警署认尸。初步尸检结果得知,阿昌死于吸毒过量,并非身上骇人的外 分卷阅读96 伤。 汤师奶不信,非要再验,尸体留在警署,他们则回来求助邻里。濑粉店闭门谢客,亲自上街寻找线索。 可昨夜雨太大,根本无人外出,预计死亡时间为十一点钟左右,那时附近几间店的老板都在埋头收铺,定然无心关注楼梯口的动向。 阿诗穿过人群走近,同苏绮眼神示意,又拍了拍汤伯肩膀。 柔声说道:“你别催阿绮,我记得她昨天从我那里离开时差不多就是十一点,叫她慢慢想,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汤伯好像拽住救命稻草,紧攥苏绮手腕。苏绮知道阿诗没有恶意,都是为帮助汤伯,可她今早回庙街的路上就一直在犹豫不决,是否要说出自己昨天在场。 暂且不论根本没看清行凶者的样子,就算她愿意出面作证阿昌死前被打,然后呢? 差佬抓人,混庙街这片的总共就那么几拨人,很快就可以抓到行凶者。随后开庭,她作目击证人出席,遇到苏宝珍已经做律师、法官的港大同学,怎么解释她叫苏绮? 在这场复仇的游戏中,她步步为营到今日,刚刚重获唐允信任,讨得唐太欢心,绝对不能横生任何差错。 苏绮摇头,“阿允来接我,那时雨下最大,我们走得很快。” 汤伯追问:“那盏灯,那盏好大的照明灯被打碎,你走时灯是否还在?” 苏绮喉咙微动,手面冰凉,掌心又起了层细汗,“还在的,好亮。” 汤伯立刻像泄了气的气球,又把苏绮手腕攥到发红,阿诗赶忙上前扯开,安慰汤伯。 “你这样想,阿绮离开时不到十一点嘛,阿昌出事的时间段就更加缩短了,可以告知差佬……” 汤伯拍手点头,神色痴痴地离开人群,想必是去警署,苏绮看他背影的神色复杂,满心苦涩。 阿诗搂她肩膀,看得出她心里难过,叹气说道:“别多想,不是你的错。” 苏绮苦笑。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的她是个多么自私的小人。仿佛铺头外悬挂的卤水鹅,吊着脖子等待接受审判。 陪阿诗一起上楼,讲不了几句话她就有客人上门,苏绮便道别离开。 下楼后发现头顶又被安上了一盏新灯,同样的夸张size,显得那样不合时宜。北仔靠在一边食烟,擦拭沾灰的袖子,看到苏绮下来,如常问道:“阿嫂,去哪?” “没精神,回去吧。” 唐允对这件事倒是看得轻松,“阿正今天还给我讲。动手的是庙街狄四手下,这个狄四金盆洗手多年,养了几个打手,靠走粉赚钱,常从弘社拿尾货。” “阿昌偷他一小包黄皮,手下去抓,没想到他吸过量,两下就没动静了,把人吓到跑路澳门避风头。” “同你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没看到,当玩笑一样听过就过。” …… 一个月后,阿昌葬礼。 汤伯汤婶与警署拉扯了整月,仍旧未达到想要的结果,好像彻底绝望。 白发人送黑发人,亲自看着唯一的仔火化,再举办葬礼,也是迎来送往的大事,可惜是白事。 苏绮与阿诗一同出行,北仔没跟,墓碑上照片里的人年轻正盛,露一口白牙嬉笑,永远定格在那瞬间。 汤浚昌。 小小一只瘦猴身形,阿昌个子长得晚,苏绮刚到庙街那年,他还没自己高。 汤伯多次想搬回新界,汤师奶不准,非要阿昌在市区长大,没想到良好教育他接收偏差,染上了毒,再也没有未来。 汤记彻底关门,随后匆匆出兑,汤伯汤婶心灰意冷地返回新界养老,南街再无地道濑粉。 苏绮内心哀痛,无力感与自责感充斥全身,消沉许久。 七月送别汤记,七月也有新开始。 台风季缠绵数月不断,下旬好不容易放晴两天,赶上唐允生日。唐太喜上眉梢,直说意头太好,应当上山捐献功德,回馈天公恩赐,苏绮应承给她选个吉日,一团和气。 那天他订好包厢晚上热闹,Tree Bar全场免单。下午凉风阵阵,只有苏绮兴致缺缺,回过神来已经出红磡隧道,拐东九龙走廊,车是他新宠的一部,目的地是他钟意的飞鹅山,开心加倍。 车速过快,风声盖过双耳,苏绮被迫与他一起心跳加速——她过去喜静,绝对不能接受这些。 半山腰的位置,七拐八拐,苏绮便看到地上如蛇卷曲的水管,周围无人。 明明今天是他二十七周岁生日,却化身小朋友、洗车工,投硬币在水龙头上方,水管开始出水。 他显然有备而来,口袋里掏出一把,叫她通通投进去,自己提着水管往车上滋。 苏绮默默地投,听唐允讲:“以前与阿正经常来这里,当时投的是游戏币。” 她闻言露出今日第一抹笑,似是嘲笑,“这种衰事你讲得好得意。” 唐允不在意,明明车子不算脏,他偏要浪费水资源,“那时候好穷,能省则省,所以现在要你多投一些,当我补偿他。只是从未见过老板,恐怕人已经不在。” 苏绮凶他:“你讲些好话,不要咒人。” 他用手指顶在出水口,水柱四散迸裂,回头看她,看她身后。 忽然做惊恐表情,恐吓苏绮:“你后面……” 荒山野岭,她下意识往唐允身边跑,没想到被他拿着水管对准,水流溅在身上。 知道自己上当,苏绮叫着冲向唐允,伸手试图夺过水管。两人扭打在一起,飞鹅山草木峥嵘,此处僻静安宁,姑且算作一对少男少女在嬉笑打闹,水喷到处都是,谁也没能幸免。 后来夺水管不成,演变成她单方面殴打他,花拳绣腿,唐允轻易就把人制服。 玩也玩够,闹也闹够,他记不清车子里有没有毛巾,不由分说地把怀里挣扎尖叫的人抱起来,塞进车里。 苏绮还在骂他:“痴线,扑街,你发癫,非要我一起做落汤鸡……” 唐允把人按下,发现没有毛巾,转而跟她说笑:“你不开心?每天一副死人脸,我看死了仔的不是汤伯,是你啊。” 苏绮沉默几秒,又挥手打他,“那也不代表你可以搞我,头发……” 他一只手已经探进裙尾,逐渐改变氛围,越凑越近,“我不可以搞你?” 苏绮知道阻止不了他随时随地发情,还是要试图反抗,拽他手腕,“光天化日……” “不可以也没关系。” 刚松一口气,他又说:“你搞我吧,阿嫂。” 语气恳切,认真诚挚,苏绮强行憋住笑容。 她相信他绝对做出来——在印花精美、金线装裱的邀请卡上写下这句话,再穿一身正装隆重送给她。 Chapter 52(下) 他的手像一条带着温度 分卷阅读97 的蛇,探进苏绮长裙里,从小腿逐渐抚摸向上,游到大腿,指头从内裤的边缘插进,揉捏臀瓣。 苏绮试图向一边躲,被他一把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头顶到车顶,下意识伸手去揉,皱眉喊痛。 唐允也伸手过去按她的头,却是带向自己,双唇触碰,他直接探入舌头,扫过她上颚,啃咬柔软唇瓣。 苏绮嘤咛一声,下意识向上躲,他的手顺着臀缝向前,修长的手指随意一勾,就挑弄到她敏感脆弱的阴蒂。 苏绮呼吸加重,头又被他按住不准躲,氧气越来越稀薄,她已经换不过气。 “嗯……不要亲了……” 唐允埋头在她肩颈,一只手仍在她下面抚摸搓弄,催她湿得彻底。另一只手用力一扯,衬衫下摆从裙子里被拽出来,他又粗暴地解开几颗扣子,手掌探进去,再探进内衣,抓弄白嫩的乳肉。 双指捏上乳头的瞬间,他一只手指顶进穴口,做适应性地抽插,模拟性交,苏绮低呼出声。 他陈述事实:“好快。” 她脸色微红,还要装冷淡催他:“快点……不许弄脏我衣服……” 唐允右手短暂离开她胸乳,带着苏绮双手摸向自己腰带,“催我不如帮我,解开啊。” 她手都在颤抖,忙中有序地解开腰带、扣子、拉链,直到露出唐允已经勃起的欲望。 两只手指在她穴口里搅弄,他掀起裙摆,自己腰下暴露的位置也被挡住,假装斯文。 苏绮低头看不到任何画面,却能清楚地感知一切,他把手指移出来,遮住阴阜的布料拨开,又抬着自己的欲望,蹭过她大腿内侧的软肉,再对准穴口。 一切都发生在裙摆之下,她略微抬起臀部,迎合着向下吞,唐允抓她臀瓣,顶得更加深入与贴合。 她紧张不已,狠狠地绞他,唐允迎难而上,扣着她的腰耸动抽插,又拍拍她臀部示意,“你不要像个死人行不行?” 最后一颗衬衫扣子被解开,内衣的肩带被拽下,露出一双毫无遮挡的胸乳,晾在空气中,他埋头咬住、吸吮。 苏绮抱住他的头,上身微弓,与他贴得那样紧密,逐渐迷失。嘴里胡乱地叫着,下面吃得很慢,又很深,车子微微晃动。 幸好车窗封闭,理智告诉自己克制,又彻底脱轨失控。 “啊……啊……快点……” 唐允从下向上地顶,她找着自己舒爽的那个点对准,沉迷在其中,手指插进他的发。 到底是在外面,又不确定是否会有人过来,最后的时候他一只手藏在裙摆里,用大拇指狠狠按压蹂躏阴蒂。另一只手又在护住她后脑,防止撞到车顶。 两人搂得很紧很紧,苏绮尖叫,迷乱之中与他接吻,最后贴合、嵌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唐允射到最深处,彼此都在余韵中低喘。 苏绮埋怨一般捶他胸口,“弄脏衣服我跟你没完。” 唐允邪笑,“那你吸住了啊,漏出来又不怪我。” 他点的事后烟被苏绮毫不客气地夺走,逐渐又演变成你一口我一口,好融洽的关系。 好像一支烟的时间里暮色降临,满黄的天空如同鎏金人生,迟迟不愿意落下。 车子没开多远,唐允拽着收拾整齐的苏绮下车,她问他去哪。 他反问:“飞鹅山你没来过?” 苏宝珍来过,集体露营,她崴到脚,苏世谨连夜把人接走,心疼不已。她本就缺乏冒险精神,从此以后更没有什么爬山经历。 “没有。” 他带她去著名又危险的自杀崖,晚间雾色烟霭之中,看石屎森林被夜色吞没,只剩远处霓虹千盏,多少人逐梦碎梦的香港,大多数庸庸碌碌一生,勉强挣扎在九龙半岛。 苏绮指着海湾,维港东面的鲤鱼门,“那里有龙脉汇入,香港是块福地。” 唐允语气轻飘,“那仙姑讲讲看,这里自杀怎么样?” 发射站近在咫尺,她似仙人俯瞰众生,冷飕飕地回他:“不怎么样,死过太多人,晦气重。” “我以前来这里,每次都好想跳下去。” 太子爷又厌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苏绮默默归咎为唐家坐享非分之财,他富贵闲人太滋润而已。 “死的理由呢?” “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啊,没什么活着的意义。” 人究其一生都在寻找意义,也在寻找意义中死去。 听他语气自嘲,苏绮想到今天是这位衰人一年一度的生日,有些心软,卡在嘴边的“有自知之明好好”咽了回去。 几次开口,最后讲句好敷衍的安慰:“你还要孝顺爹地妈咪,别这样想。” 唐允嗤笑,“我与我老豆的关系你也看得出来,以前住沙田的时候他忙着争地盘、走粉,辉叔带我长大的。” “我阿妈,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是我阿妈。” “小时候葡式蛋挞刚出现在街头,要我老豆买,他讲男仔不准食甜点,我就当众和他争执,又打不过他。” “一回头就看到远处有个贵妇背过身哭,好滑稽。算了,和她不熟,没什么好讲。” 他又语气高深地说:“我不想死了。” “坏事做太多,早晚要遭报应的,自然而然地死不是更好。” 苏绮觉得心口好闷,她又有纯善在作祟,看他坐在崖边的背影,不可抑制地怜悯。 可是,可是又有谁来怜悯宝珊? 只能转移话题,“阿允,该下山了,铜锣湾还有人在等你。” 他长呼一口气,起身后打开强光手电筒照亮,语气又变不正经。 “叫我靓仔。” 苏绮甩他白眼,“Sorry啊,只能叫你衰仔。” 似乎想到她骂他衰仔那次,唐允抿嘴一笑。 他没有从红磡隧道回铜锣湾,而是绕远去观塘,停在唐太那间西饼屋门口,带走几样甜点。 苏绮佯装神经大条,不戳穿他今夜的分外敏感,随口说道:“饮酒之前吃些东西,太子爷好会养胃。” 唐允冷哼扮酷。 路上,苏绮手臂撑在窗边,下巴搭在手臂上,长发被风吹得好撩人——湿衣早已经干透。 她刚刚吃过两块甜度适中的软点,把手擦干净之后低声哼起歌,甄楚倩的《深夜港湾》,好应景。 车窗降下,享受晚风惬意,气氛那样好,显得唐允声音都温柔几分。 他问:“你想不想读书?” 莫名其妙。 “你什么意思?” “港大怎么样?你乖乖去读书、拿学位,其他不必担心。” 苏绮眼帘微动,“我与你都属羊,同年生,你二十七岁,我几岁?” 唐允不答。 苏绮继续说:“我才不想与二十岁的后生仔做同学,没意义。” 二十岁被迫失去的东西,三十岁拼命拿回,还讲什么意 分卷阅读98 义。且骄傲不准自己讲出口:她觉得那样丢脸。 唐允沉默许久,直到抵达铜锣湾,停车的瞬间他沉声宣布: “那来弘隽坐班。” “满意了?阿嫂。” * 石屎森林:高密度的高楼大厦。 Chapter 53 那天晚上唐允被灌醉。或者说他想醉,否则没有人能够做到。 客厅里还堆叠了许多礼物未拆,他也失去这个能力,栽在床褥间装死,一动不动。 苏绮懒得理他,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加上洗漱、冲凉与基础的保养,好像惬意舒适的生活。且她此时心情绝佳,八月就到弘隽上班,巨大进展,可喜可贺。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看书,频频走神,对着窗外月色发呆。 唐允醉酒后太安静,她内心荒芜又孤独,归属感的渴望要把自己吞没。 床上传来动静,他突然起身,冲进卧室里的洗手间。苏绮暗道不妙,他肯定要吐,到时候难免味道难闻。 仍旧坐在那没动,听声音像是吐不出来,只能干呕到放弃。随后又传来水声,苏绮忍不住疑惑:醉酒的人还要冲凉,会不会倒在里面? 视线忍不住向洗手间瞟,敞开的门,昏黄的光,宜家宜室的氛围。 他好会扮演,进入角色一样出声喊她:“阿绮——” 苏绮失神,没有立刻应答,唐允又喊一声,语气赖皮又绵软。 “做什么?”无奈应他。 唐允发号施令,“浴巾没有了。” “你直接裹浴袍就好。” “不行。” 男孩永远是小朋友,醉酒男⑥③⑤④⑧o⑨④o孩是小朋友中的小朋友。 苏绮拿着浴巾进去,看他赤身裸体已经毫无波动。唐允兀自擦拭,很快就把浴巾围在腰间,看样子一点也不像醉汉,稳步走路。 就在苏绮以为没问题并且转身打算出去时,他头重脚轻,差点摔倒。苏绮赶忙回去,伸手扶他。 一时间两人表情都有些尴尬,他显然并非不省人事,眯过半小时略显清醒,现在心知肚明自己丢脸。 “那个……” “嗯?”苏绮问。 “明年夏天,还一起玩水吗?” 天,他头发还湿漉漉地挂在额间,苏绮瞬间穿越,好像回到学生时代,青涩男孩的邀约收到手软。 又不得不承认,那时候好纯粹。 如今他们都不再稚嫩了,这种感觉难免略带唏嘘。 她眨了眨眼,语气故作轻快,“看你咯。” 唐允当她答应,头疼到爆,倒在床上。 后来他又问她要礼物,苏绮送他一件衬衫,一件花衬衫。 唐允躺在那闷笑,看她抖开展示给自己,显然是他的style。 可她钟意泼冷水,故意扯谎,“不必谢,刷你的卡。” 唐允冷冷白她一眼,装闷骚,扮小气。 苏绮忍不住看向时钟,十二点马上就过,唇肉咬到作痛,也没讲出口那句“生日快乐”。 时针、分针、秒针同时走过数字12,她好像松了口气——是时间推着她错过,不是她不想讲。 那时候的苏绮根本猜不到,对于唐允,没有那句“生日快乐”,今天也足够快乐。 他宿醉,头疼整晚,后半夜还在胡乱讲醉话,苏绮保持最后的淑女品格才没有打他。 这晚变成她搂他在怀里,咸猪手喝醉都不忘袭胸,她拍拍他脸蛋,得不到反馈,不知何时与他一起昏昏入睡。 八月初,苏绮换新发型,为上班特地烫夸张成熟的卷发,妆容又浓烈几分,职场女性打扮,正式进入弘隽。 唐允对她新发型并不满意,上班时间公开与女秘书调情,“你看起来像我阿姐,我怎么搞你。” “那就不要搞。你有阿姐?” “没有。” 这不就结了。 下班前,他向她报告动向,不能一起返家。 “弘社有点事,阿正拿不准主意叫我去看,你先回。” 苏绮闻言挑眉,看唐允今天一副中环精英人士的打扮,接下来做的事情用脚趾也想得到:弘社嘛,走私贩毒、惩处叛徒,总归跑不开见血损阴德的差事。 弘隽老总下班后还要身兼数职,都是为了谋生,感人至深。 看他开车载阿正驶远,苏绮戴上墨镜,低调过街,本想打电话约钟亦琛见面——上班后终于甩掉北仔这只尾巴。 温谦良从九龙回来路过弘隽大厦,瞥到熟悉身影立刻调转车头,他绝不会认错她。 苏绮看着温谦良从驾驶位下车,甚至礼貌的帮她打开车门,歪头笑笑,从容坐进去。 她先一步开口:“唐允有事,我本想约你,没想到这样凑巧。” 不知他是否相信她这样讲,笑容倒是没变,语气有些风凉:“我还以为你忘记我。” “怎么可能忘记Childe。” 她好像太久没见过他,也正因为隔了这么久,她更加理智了。 不知该归为从唐允那里得到了一些类似爱情的东西作为弥补,还是归为她终于彻底清醒到确定与Childe毫无未来。 走进珍良茶室的瞬间,她内心情感翻涌,两个人还是小朋友时初次在茶室吃一份甜品,名字都已经忘记,却根深蒂固地认为茶室里的食品最美味。 相约将来要开一间写上自己的名字,为珍与良谁前谁后争论不休,结果当然是他败下阵来,定下“珍良”。一定要在最旺的街,见方匾额高调,字得是北魏体,大气又利落。 十几二十年过去,只剩他一个人守着。 打断伤感的是北仔的电话,他问:“阿嫂你在哪?” “我遇到朋友,在饮茶,等下自己回去。” 北仔今天语气有些消沉,显得冷淡又执拗,“那你同允哥讲一声交差,我就回去。” 她被他挂断,满脸疑惑,短暂犹豫后还是决定给唐允打一通电话,向温谦良投了个放心的表情。 唐允接通很快,背景音是四九仔被打的哀嚎声,她就知道他不是去做体面差事。 “有事?” “我同温生在一起。” 他不讲话,又没挂断。 她把声音放轻,坦率地说:“恰好遇到而已,很快就回去,好吗?” 似是恳求,苏绮自认语气卑微,唐允同样感觉得到。而温谦良表情复杂、满心扭曲,三个人谁都不好过,也不知道这样的现状达成谁的夙愿。 唐允冷声回答:“随便你,我做事了。” 果断收线,苏绮暗自松一口气。 她抬头朝着温谦良淡笑,虽然他觉得更像假笑。 “他要我坦诚,我就坦诚给他看。” 温谦良陈述事实:“Pearl,弘隽相安无事,难到 分卷阅读99 你要蓄谋到嫁给他才能报仇?” 苏绮摇头,语气肯定,“不会。” 她已经知道弘社见不得光的货都是走弘隽的账,正戏才刚刚开始,这些话不能跟温谦良讲。 “Childe,不管你信不信,我有预感,一切都快结束了。” 温谦良说:“等一切结束,我送你出国?” 苏绮突然发难:“Childe,你为什么总想我走?你在怕什么?” 温谦良脸上闪过错愕,又似是受伤,随后说道:“我怕你有事,想你安全,还能有什么。” 她变太多,他已经摸不透她。 苏绮有点怀疑,怀疑他是不是在担心自己对温至臻下手。 “Childe,我保证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温谦良又带她去了楼上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显然并不招待来客,她迟疑着走进。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一面墙堆满周慧敏的专辑,与那首歌名一样——《最爱》。 她记得当初阿正调查他,报告给唐允温大少买了一千多张周慧敏刚发行的新专辑,唐允还嘲讽过温家父子都钟意女明星。 此刻瞬间恍然,一千多张,一定是1206张。 1206——她的生日,苏家出事的日子,1987年Pearl与Childe看完电影《胭脂扣》首映的第二天。 旁边还有柜子,粗略扫过去就知道,装着曾经两个人一起收藏的Leslie专辑。他又拿出一张周慧敏的递给她看,柔声说道:“92年,我回国之前,Bowen有天从外面拿回来这张专辑,激动同我说好像Pearl。” Bowen,秦博恩。温谦良发小,苏绮见过几次,全家移民美国多年。 她低头看那张专辑,《冬日浪漫》,周慧敏穿抹胸白裙,戴同色头箍,直发披肩,垂眸温柔。 “《Winter Romance》,我留了一张做珍藏。” “其实只有这个角度像而已。” 可他买了1206张的专辑叫《最爱》。 苏绮沉默,想到92年尾在舆楼看那部《大时代》,唐允也指着周慧敏讲过她们相像,又或许没那么像,此后谁也没注意过这回事。 她放回那张《冬日浪漫》,对满柜收藏的张国荣也能毫无波澜,但对这面墙难免触动汹涌,转移视线看向别处。 旁边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周身刻着蝴蝶纹样,雕工很细,且没有商标。她不会认不出这架写满历史的琴,眼神惊愕地望向温谦良。 他风轻云淡地说:“本港70年代名噪一时的‘穿花蝴蝶手’梅公,平生最宝贝的一架,Pearl从小眼光毒辣,一眼看中。” 苏绮伸手抚摸上去,内心五味杂陈,她根本不知道温谦良默默做了这些。 当初苏世谨带Childe与Pearl到梅公家里拜会,苏绮看中这架琴,少女闪烁星星眼那样崇拜。可惜手艺人早已经不在世间,梅公不愿割爱,多少钞票都买不来。 接下来那几年她都忍不住挂念,温谦良劝也劝过,求也求过,始终没有结果。 谁知道它如今会在这里,苏绮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温谦良付出多少、付出什么。 “要不要弹一首?我前阵子还调过音。” 她陈述冷酷事实:“Childe,我当年手指骨折,早就无法弹琴。” 逃亡过程中受伤,错过及时接受正规治疗的机会,日常并没有影响,可还是留下活动受限的后遗症,弹琴成为奢望。 把他掀开的琴盖扣回去,她最后抚摸一次那只活灵活现的蝴蝶,同眉眼挂着心痛的温谦良提议,“出去逛逛吧,这里好闷。” “好。” 他们走多少次携手走过的路,苏绮戴墨镜,满脸冷淡,温谦良双手插袋,好像两个陌生人凑在一起,不能言说的情分只有彼此心里知道。 故地重游难免心怀伤感,唯一庆幸外面有风刮、有人气,生理上呼吸通畅许多。她总觉得与他变得陌生,踏上这样的一条路注定渐行渐远,在这个夏天彻底顿悟。 路过蛇王芬饭店,温谦良指着匾额笑说:“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躲雨,进这家店,你说食物看起来很美味,也要尝尝。我讲那是蛇羹,你又一秒都不留……” 是呀,她当时好娇气,甚至过分矫情,拽温谦良一起出去淋雨表示对蛇羹的嫌弃。 从蛇王芬到兰芳园不过百米距离,当年每次出街他都会陪她买一杯丝袜奶茶。苏世谨不准她多饮,她从来不听,Childe做帮凶,就算爹地生气也谁都跑不掉。 如今,不是十七岁的Pearl与Childe,是年近三十岁的苏绮与温谦良。他依旧买一杯递给她,苏绮鲜艳的口红印在吸管上面,颜色如血,立刻失去再饮的兴趣。 苏宝珍不涂口红。 那时候足够年轻,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不施粉黛也唇红齿白,眼波流转之中尽是少女风情。 再看身边的温谦良,西装笔挺,好像整个人都被束缚在框架里。明明当年每次舞会结束,她都要气汹汹地亲手把他扣子解开、领带打乱。 成长好残忍,时间是冷酷的杀手。 爹地妈咪最大的谎言是她与宝珊打闹哭叫时说的那句:等你们长大就好了。 不知不觉走到电影院门口,中环新开的一间新式影院,门口还挂着《金枝玉叶》的海报,正在热映。 Leslie多年不变,依旧丰神俊朗。 温谦良过去买票,苏绮其实并不想看。 她说:“袁咏仪与刘嘉玲我都不钟意,不要买了。” 他说:“我也好久没有进过戏院,今天偶然遇到你,我们又一起遇到Leslie新片,这样天时地利,真的不看?” 售票员坐班整天,对谁都是一副黑面,“买不买?几位?” 温谦良递过钞票,“两位,末排。” 苏绮突然收到电话,还以为是唐允,没想到是康嘉茵。她上个月买了部新手机,彼此互存了号码。 对面语气焦灼,“绮姐,你快来伊丽莎白医院。” “发生什么?” “诗姐昨天进医院,不准我告诉你,她现在还在流血,非要出院。护士正在帮我劝她,我在路上,你也快点。” 她收线太快,苏绮来不及多问,温谦良拿两张电影票投来疑问目光。 苏绮说:“我现在要去医院。” 涉及医院,人命关天的事情,温谦良取车送他,保证稳定的前提下加速,苏绮很安心。 抵达伊丽莎白医院门口,他停在路边,跟她一起下车,与那双戴墨镜的眼睛对视,不确定苏绮神色如何。 他问:“王家卫重拍的那部《东邪西毒》快要上映,Leslie你一定钟意,到时一起去看好吗?” 分卷阅读100 苏绮做不到不考虑是否能够守信就应承,只能说:“到时再讲,好吗?” 温谦良拍拍她肩膀,目送苏绮走远,转身上车。 那时不知,仅冥冥之中感觉,好像在与Childe诀别。 谁也没注意到远处十几米的距离外,停着一部低调的轿车始终未动。看到苏绮走近,向医院门口去,后排座位的男人示意司机,司机立刻下车。 苏绮看到前面跑得快的是康嘉茵,已经走上楼梯,她刚要赶几步追上去,就被后面跟过来人拍了拍肩膀。 她抬头想要看清人脸的瞬间,听到并不陌生的声音礼貌询问:“请问是你掉的手套?” 那是一副司机专用的白色手套,当然不可能属于她,刻意挽留的成分太明显。 重点是声音主人,苏绮几个月前刚见过,到庙街接康嘉茵的那位——温至臻的司机。 Chapter 54 明明上个月还与阿诗一起看了《重庆森林》的夜场,她生机勃勃,如今却脸唇惨白躺在病床上。 八月,本港温度最炽的一月,苏绮浑身从内向外地蔓延冰冷,勉强提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在阿诗身上,忽视自己脑袋里一团乱麻。 刚刚温至臻的司机问过她之后就走,没有丝毫停留,虽然她戴着墨镜,还是觉得他认出了她。 不知温至臻是否在车里,不敢想。 阿诗动手掐人,把康嘉茵吓得躲在苏绮身后,“不要怒嘛,还不是我劝不住你,只能叫绮姐来。你看你现在好老实,乖女一枚!” 苏绮面色沉重,本就不轻松,此刻严肃加倍。 “谁的仔?” 她昨天意外流产,至少已经三个月。再加上刚刚挣扎非要出院,下面又见了血,程度更严重。 她目光回避,“我不知。” 苏绮声音更冷,“你快讲,非要我找唐允查?” 阿诗故意扮尖酸,明明眼角泛红,“你神通广大,全香港都知道你傍上唐允做阿嫂,够不够?” 苏绮不怒反笑,“少讲屁话,你招不招?” “有什么好招?我一直在做生意接客啊,流产不是正常?就算生下来也是低B弱智……” 苏绮打断,“放屁。你同客人做不带套?我现在带你去做检查,叫医生讲你有没有染上脏病。” 阿诗沉默,康嘉茵拉扯苏绮,劝她少说。 十秒钟结束,苏绮又问一次:“谁的仔?” 阿诗颓然告败,“阿绮,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换一种问法:“都有谁?” “北仔。” 意料之中的答案。 “阿正。” 苏绮瞪大双眼,诧异看她。 原来那天雨夜戴帽下楼与她擦肩而过的人是阿正,和北仔出手打架的人也一定是阿正。北仔脸上的伤是男人的拳头打出来的,阿诗没有那么大的力。 再往前回顾,她多次见过阿正出现在庙街,只当他寻欢作乐,从没多想过,更别说和阿诗扯上关系。 阿正与北仔不同,他一定略有积蓄,北仔都劝说阿诗转行,阿正怎么能继续让她做鸡? 心里咒骂他一万句,又好心疼阿诗。 “忘记什么时候和他纠缠在一起,我钟意他,主动联络。他好像当年骗我的那个衰仔,又好许多——他懒得骗我。” “坦诚讲,撩北仔也是为了惹他呷醋,可惜效果甚微,本来就不算拍拖嘛,我一厢情愿,还沾上甩不掉的弟弟仔。” “上次下雨北仔来找我,撞见我与他亲热,两个人打起来。我本想叫你,你见到我自然给你解释,可你来太慢,阿正走了,我就没讲。” 苏绮问:“昨天发生什么?” 阿诗说:“北仔又来,台风季湿气重,他老豆煮祛湿薏仁水,眼巴巴送过来。” “我讲话难听,与他发生争执后被推倒,随后流血、call白车。” “他以为仔是他的,痴线,我自己都不知是谁,怎么还有主动想做老豆的。” 苏绮与康嘉茵的表情终于归为一致,复杂哀伤,原来人类的悲喜也可以相通。 出了病房之后,康嘉茵小声讲给苏绮:“北仔是该骂啦,但他也出现过,诗姐又把人赶走,她是真的不钟意他。” 苏绮知道,北仔是单纯傻仔,有错但不至死。她更想骂阿正,他为何一次都不出现? 尘寰中的恩恩怨怨好复杂。 唐允冷眼旁观弘社行刑,处理过几件事情后就开车回家,身上还带有血腥味,他冲了个凉,站在落地窗前出神。 明明天色已经很晚,那位讲“很快就回去”的仙姑可以被划分为满口谎话的一类,江湖大忌,没信誉。 直到门口传来声音,唐允走过去迎她,客厅没开灯,黑黢黢看不清神色。 她进门,看到唐允吓得略微后退,又立刻上前,双臂勾住他肩颈,亲密抱他。 唐允错愕,试图拽下她的手臂,她又紧紧锁住,他不想用全力,好像家暴现场。 冷声问她:“这是唱哪一出?” 下一句“终于肯与你的瘟生告别返家”的风凉话被她塞了回去。 “我早就与温生分开,去了医院。” 她语气低落,唐允不可抑制地往怀孕上面想,更大可能或许是孩子没有保住。 谁说胡思乱想是女性专属,男性也爱。 “做什么?” 她松开他,低头换鞋,“阿诗流产,情况不太好。” 他放下心,又难免失落感作祟。 后来他还问:“一年多,你怎么全无动静?” 她当然知道他讲的是什么,“你烟酒俱全,身体不行。” “我行不行你不知?怎么不讲你自己不行。” 第一次与他开诚布公地讲这件事,她心口压抑,可以接受自己无限地与唐允纠缠下去,真真假假无所谓。 但孩子无辜,如果可以,它最好永远不要到来。 把它作为筹码太阴损。 她调转话题:“温氏你熟不熟?” 唐允嘴角微动,“问它做什么?” 苏绮从容地说:“弘隽不是要与温氏竞投同一块地?” 他点头,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必说,随随便便把她搪塞回去,他做得到。 可是此刻邪恶的心理作祟,无数细胞纷纷叫嚣着要他讲出来,讲出来。 于是他缓缓开口:“那块地弘隽拿不到手,你不必多关注。温至臻与政府早已经谈好,抽10%送给上面,大手笔。我老豆非要插一脚,敲打他们而已。” 苏绮并没有多震惊,好像温至臻做过出卖多年老友一家的滔天罪恶之后,再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唐允继续说:“温氏明年势头只会更猛,温谦良帮他老豆在澳门推进的那几个项目能凭空生出钞票 分卷阅读101 ,他都不必同银行借贷,自行周转就足够。” 她细细品味“凭空生出钞票”,知道唐允一定意有所指,联想到澳门生意,还有死去的苏世谱涉嫌洗黑钱,里面的水一定不浅。 今天唐允化身慈祥教师,还带她到书房,不知碰到书架上哪个开关,居然可以拉出好像抽屉的隔层,拿出来几份文件。 怪不得他书房从不防她,她找过几次也毫无收获。 “我托澳门那边的人查到的,只能看出不寻常,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老豆以前与他交好时,没少劝过不要与那些人来往。他们只认钱,人命太廉价。” “他越陷越深,一旦出什么意外,全家都跑不掉。” 苏绮随意翻看,大多是温家在澳门的产业,资金流通太过顺畅,铁定有鬼。她想起来自己手里那盒菲林,看来如今不得不把它冲洗出来,起些作用。 “这不就像对赌?高风险、高收益,动辄一夜堆金积玉,也有可能倾家荡产。”苏绮说。 唐允靠在椅子里,笑容随意,把认真思考的她扯到怀里,“好了,给我讲一讲,你今天同那位瘟生做了什么?” 果然,全天下的情人在爱里都要疑神疑鬼,唐允也不意外。 “我与他又不熟,饮过一杯茶就收到KK电话,赶往医院。” “你不用总是强调与他不熟。” 苏绮扭头剜他,“不然呢?” 他随意笑笑,没再多讲。 那天睡前,唐允幽幽地说:“阿绮,我们现在这样很好。” 互有隐瞒,但她不害他,他不惧她,彼此相互取暖,真的很好,对不对? 苏绮眼睛睁不开,“嗯……很好。” 他又问:“你会怎么对待你的仇人?” 她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苏绮与唐允告假,多休一小时去医院探阿诗、送饭,唐允答应,还把车钥匙丢给她,苏绮开车前往。 没想到在医院门口遇到耐心等待的人。 昨天那位司机出现在她面前邀请她上车,苏绮清楚车里等她的是谁,心跳紧张加速。 她把保温餐盒提到身前,“能否等我把饭给姊妹送到?她身体虚弱。” 司机从前排车窗探身请示,随后用手指向医院门口,“好,老板在这等您。” 根本不记得怎么故作从容地把饭送到阿诗手里,她借口有事,匆匆下楼,好像慷慨赴死。 想到自己与唐允说好两点之前一定回弘隽,像是有了保证,放心去见温至臻。 坐上车的瞬间,前排车窗升起,夏日里的空调好冷。 温至臻侧过身,对她露出慈笑,苏绮低头,缓缓摘下墨镜,犹豫再三开口叫人,还是旧时称呼。 “契爷。” 温至臻笑意更深,“昨天看到你的瞬间,就猜到一定是Pearl,从小就生得这样靓,没变过。” 他心思深又细,苏绮额头的疤,明明弘隽员工都看不出,他看得出。伸手作势要碰上去,苏绮下意识闪躲。 他从容地缩回手,又叹了口气,“你活着都不叫我知情,Childe也不讲,做契爷的多担心你们知不知道?太胡闹了。” 她浑身不舒服,一点也不想演戏,骤然抬头看向他,满眼憎恨。 “为什么还要假装?七年了,是人是鬼我看得清。” 温至臻笑容僵住,短暂沉默。 随后问她:“你装都懒得装,不怕我把你交给唐协亭?” 又自言自语,“不对,你现在就在唐家人手里。” 温至臻显然已经调查过她,苏绮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问:“你现在要把我灭口?” 温至臻摇头,“唐协亭做事不干净,活该惹祸上身。契爷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把唐家搅乱,否则也对不住这张脸。” 无耻至极。 他又说:“让我想想,Pearl原本计划——把唐家搅乱,唐家父子死死伤伤,再通过Childe回温家,策划我与他反目?” 她在他面前始终是小朋友。 苏绮一句话都讲不出,手指抠到泛红,就差自残。 “你这样的话,契爷很难做啊……” 夏末的热总是不够尽兴,他讲出口的话好比火上浇油,热度漫过火焰山。又把冰刃穿刺进苏绮鲜活的心脏,两极之中爱恨交加,最终通通入局,谁也难逃审判与死亡。 压垮她内心最后一抹写着遗憾的纯,多少往日回忆顷刻间葬送,豕分蛇断,凶手是谁? 人人都是凶手。 “你与Coral从小被世谨保护太好,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险恶。” “我与唐协亭同谋,蓄意已久,Childe当然知情。” “Pearl,还是太单纯了。” Chapter 55 她好像彻底被旧事碾压过去了。 最后一扣与温谦良啮合的齿轮,她依依不舍地任它生锈,看它破旧,还是要断裂脱轨,永无回头。 昨天温至臻显然是送康嘉茵来医院,又看到温谦良座驾,以及这对惜别的旧情人。他不会允许温谦良与她这个“身份不明”的庙街市民有任何再续前缘的机会。更要她彻底绝望到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去献祭于唐家。 一时间分不清楚,直白的坏与暗昧的坏到底哪个更容易接受? 曾经以为是前者,如今又偏向后者。 温至臻年过半百依旧保养得宜,年轻时困顿那几年留下的痕迹早已经洗刷干净。腹部好像怀三四个月的仔,却也比同龄人好太多,他年轻时就长得俊秀,如果不知他做的恶事,你也会觉得这是一位斯文先生。 且他是粤剧迷、忠实票友,玩票性质的登台演出也有过,声音即便到了中年,依旧挂着温和,富有慈恩。 苏绮仿佛应激反应,尖叫吼他:“你收声!不准叫我!” 温至臻假扮宠溺的长辈,对她的无理大度应对,又像面对精神受到重创的病人下一剂猛药。 “你不愿面对残酷现实,我理解。可谦良确实知情,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他。” “当初温氏发展遭遇瓶颈,世谨不愿与我合作赌船业务,你在Childe面前又总是那样骄傲,我们父子俩面对你们苏家人——真的好艰难啊。” “如今契爷在温氏等你,如果你能活着从唐家走出来,再斯斯文文与我谈旧事。” 他强制性地拍拍苏绮的头,“去吧,我看着长大的女仔,让我见识你的能力。” 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温谦良一次次地想要送她出国,又一次次在言语上小心试探,他心虚,他愧疚。以及他默默为自己、为曾经的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明里暗里的偿还。 苏绮忘记怎么从温至臻的车里下来,裁剪适宜的定制 分卷阅读102 裙装像魑魅的画皮贴在身上,她从骨子里发凉,几次举起电话想要打过去,还是没有那个勇气,一点勇气都没有。 1987年12月6日,她二十周岁生辰,电影《胭脂扣》上映的第二天,苏家出事。 那几年温氏经营或许并不顺畅,温至臻野心大,总想重振其父温开麟生前的辉煌,但早些年败掉家产导致温氏好像空中阁楼,底基不稳。 苏绮在包括学校的所有场合遭遇排挤,只因和Childe拍拖人尽皆知。他以为她高傲,不愿与那些名媛交际,虽然她所表现出来的确实是这样。 苏宝珍竭力掩饰,脆弱情绪连宝珊都丝毫不知,她把自己全然地伪装起来,可还是露出尾巴无法遮挡。 她开始与他吵架,甚至变得蛮不讲理,借此维护自己敏感的自尊心。温谦良最不擅长与人红脸争执,只能连连退让。 那时候十天半月就要一吵,她似乎把这当做情感的宣泄口,讲过很多后悔的狠话。 可Childe一直都在陪着她啊,全港女孩羡慕的好好男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殊不知Pearl与Childe一起看的最后一部电影早就暗衬了他们的结局:如花死去,十二少偷生。 唐允在办公室为一份报告发愁,唐协亭拨的烫手差事,他最憎恶做书面表达。磕磕绊绊写了几页,烦到忍不住吸烟,又忽然察觉——苏绮还没回来。 他起身活动,慢悠悠地打电话过去,无人接通。 距离她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钟头。 唐允又等十分钟,随后打给阿正,要油尖旺一带的手下找他那辆车。 车子就在伊丽莎白医院门口,毫发无损,只是不见苏绮。 唐允疑心她出事,虽然一时间想不出来谁会是主谋。弘社各个堂口的马仔都出街去找,直到傍晚也没个线索,好像闷头乌蝇一群。 他忽然灵光闪现,叫阿正到舆楼去,如果舆楼也没有,那她就是走了。 阿正骑摩托车飞速赶过去,外门虽然拉下,但锁都没上。他径直入内,空气并不清新,逼得人打了个喷嚏。 直到里面隔间,苏绮缩在墙角埋头抱住膝盖,阿正看到她裙子缩上去,露大片肌肤像是走光,赶紧移开视线,没看清红肿双眸。 低咒一声“夭寿”,“阿嫂,你搞什么?弟兄们找你好久,你居然躲在这里。” 她一言不发,阿正掀开帘子走出去,打给唐允汇报:“找到了,在舆楼。” 唐允皱眉,“叫她听电话。” 阿正又进去,目不斜视地弯腰,把电话塞到她手里。 苏绮缓缓抬起覆在耳边。 唐允语气不悦,“别耍我,我不钟意搞花样的女人。” 她沉默应对。 实际上听到他声音的瞬间鼻头与眼眶一齐发红,刚止住的泪水又在溢出,无声之中打湿双颊。 他见她不回应,心里更怒,“滚吧,别回来了。” 唐允以为她偷跑躲他,仿佛他是戏曲中强抢民女的恶霸,他才不愿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没想到苏绮哭叫着开口,把一墙之隔的阿正都吓到。 她问:“你赶我走?是吗?” 唐允也要惊掉下巴,不知道如今是何情形,生硬地说:“你怎么了?” 她兀自用手抹掉眼泪,讲话比刚刚面对温至臻时还要颤抖,“你能不能过来啊……” 当然能,肯定能。 唐允撑着面子,明明脚已经走出办公室,嘴里还在说:“Miss苏公然翘班,我好多事没做完。” 苏绮还在抽泣,上气不接下气的,口齿也不清晰,“你快点吧……我腿麻了……” 他骂她“没良心”,路上还是闯了两个红灯,赶到庙街。 昏黄午后,日神与月神在云层背后交替换班,夕阳无限好,电车慢吞吞。 舆楼时隔近一年重新开门,却不迎客,只有一位穿西装的男人半跪在里间地面,以干净的衫任她胡乱擦拭眼泪与鼻涕。 苏绮好像濒临窒息的生物在水下寻找氧气,从未那样敞开心扉地依靠唐允,依靠仇人,在全港第一初恋破碎的当天。 唐允那时在想什么? 想他好像终于拥有了内心世界,世界里面有苏绮、有花衬衫、有喜怒哀乐,有她对他真心实意地需要——彼此需要,世界宣布完成塑造。 后来她终于哭累,唐允意外地没有问她缘由,或许他也心虚,讲不出口。 走出庙街后,路过7-11便利店,唐允走进去买一盒烟,又带上一瓶冰水,递给她敷肿起的眼睛。苏绮看到地扪牌凤梨罐头,顺便带上一罐,唐允虽然觉得奇怪,还是沉默付账,没讲什么。 马路边,车子旁,一男一女,中间立着瓶受冷落的冰水,他吸烟,她食罐头。都是中环上班族的打扮,识货的人看得出价值不菲,画面写满随意和颓丧。 唐允没看过《重庆森林》,阿正也没看过,苏绮与阿诗一起看过。 金城武吃光30罐凤梨罐头后决定忘记前女友,她认为仪式感足够庄重,肝肠寸断之时确立一个标志,逼自己去面对现实。 也许将来有一天唐允会看过这部电影,意识到苏绮今天反常原因为何,那也是以后的事情,1994年不必考虑。 那年秋天,钟亦琛收到一盒写着“温”字的菲林,但因缺乏更直观的证据下搜查令,只能秘密调查不发; 美兰离开沉浮几十年的香港,回广东老家相亲结婚,唐允买下美兰夜总会,更名“仙都”,生意依旧红火; 阿诗出院,续租苏绮在庙街的那间单屋,摇身变成仙都夜总会的妈妈桑,不再做皮肉生意。 又一年港姐竞选即将进入尾声,燥热的温度略微降下,苏绮与唐允在庙街消夜——一年的时间里,另外三位之间已经萌生又寂灭了复杂恩怨,再难凑在同一张桌吃饭。 庙街延续刚刚结束的美食节氛围,啤酒大促销,各家老板都在吆喝,游客好多。唐允刚想趁乱牵她的手,就发现人不见了。 打电话肯定也听不到,他只能顺着人流走,后悔赶在周末出来。 他一路张望着找她,直到突破人群,在街口看到蹲在一边食烟的苏绮。她显然也看到他,把烟蒂踩灭,站起身来。 唐允走过去,“你好惬意,完全不找我。” 她冷静分析,“人好多,当然走出来等你。”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四处张望好蠢,不愿意承认。 苏绮指了指头顶,硕大的霓虹灯箱,写“同乐桌球城”五个字,色彩斑斓。显然是最近新出现在庙街的一家,排场好大。 “这么大的灯箱,我就站在下面,你一定看得到我。” 唐允心头悸动,“那你今后就站在最大的灯箱下等我。” 分卷阅读103 原来“那人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是这样的。 不由分说地揽她肩膀,想把人带走。苏绮却用双臂搂住他,整个人送进他怀里,非要看他面色尴尬,四目相对。 她歪头,表情轻浮地问他:“那你会保护我吗?” 唐允眨了眨眼,“当然会,你跟我,我不罩你谁罩你。” 更别说他早就应承过她。 可前提,有一个不变的前提是:她千万不要做让他失望的事。 “说定了。” “嗯。” 那夜又在家附近看了一场电影——王家卫,《东邪西毒》。 一开始唐允还有些兴致,黄药师讲可以忘记一切过去的酒,名叫醉生梦死。 他小声与苏绮耳语:“好犀利,真的有?” 苏绮回之耳语,呼吸故意打在唐允耳垂上,“有,饮Tequi等同于醉生梦死。” 唐允忽然就觉得心头好热。 没过半小时,他头搭在她肩膀,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小憩。明明眼前正在上演刀光剑影,他怎么睡得这么安稳? 人都是疑心动物,她总觉得他在装睡。 即便如此,还是低头在他额间印下一吻,看似悄无声息水过无痕。 唐允则想到某次与阿正对话。 阿正谨记,爱情是相互需要,那——“她需要你在身边,你需要她什么?” “我需要她需要我。” “允哥,不要讲绕口令,好无趣。”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 “我发现她需要我之后,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了。” 还是个漏洞百出的伪命题,仿佛酒后胡言乱语。 要不是老师姓唐名允,他黎永正一定要拆了这间补习班——杜绝它继续误人子弟。 有人说香港不分四季,也有人说香港只有冬夏两季,苏绮看得到四季——譬如冬日十二月上大屿山,和春末四月上大屿山,就是全然不同的体感。 在这个台风已过、寒流迁移的秋天,她不知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频繁地梦到温谦良。 或者说是Childe。 精神临界崩溃的夜晚,唐允熟睡,她骤然睁开双眼,心脏狂跳——梦中Childe旁观她与宝珊逃亡,宝珊惨遭肥番毒手,她沉在水中探出一只头,Childe举枪上膛,对准她额角,那里有一道流血的伤口。 如今挂满汗珠,苏绮悄然起身走出卧室,借着月光看到钟表上时针扫到“3”,刚过凌晨三点。 比梦中惊醒更可怕的是整点惊醒,冥冥之中的宿命感围绕,诡异又窒息。 她躲进洗手间,锁住门,再打开淋浴器丢进浴缸,攥着电话坐在马桶盖上。 似乎犹豫过、挣扎过,还是打给温谦良。 自从去年错过她一次电话,温谦良再也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虽然第一通他没接到,迷迷茫茫转醒,在苏绮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接通,语气沙哑。 “Pearl,发噩梦?” 苏绮不语,温谦良赶忙坐起来揉眉头,下意识讲出口:“王子勇斗恶龙,公主如愿获救,不要怕,我在这。” 小时候的玩笑话,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发噩梦,恶龙吞没公主,王子不知所踪。 当时温谦良如是安慰她,二十年荏苒,一字不差。 距离食过凤梨罐头多久?一个月或是两个月,她心如止水。 苏绮问:“Childe,你有没有做过错事?” 寂静的午夜,孤独的南山,温谦良骤然清醒,紧张到发一层薄汗。 她差点以为他睡着了,温谦良才出声。 “做过。” “很久以前了,Pearl,我不想讲。” 她懂他的意思了。 她终于放开了他的手,彻底开始在人鬼不分的世界里独立行走。 预告两个事:1.下章结束1994结束。2.全盘恶人肯定也包括女主。 Chapter 56 那天凌晨,怎样与他虚情假意地寒暄已经不记得,最终挂断好像如释重负。 她不怕陪唐允做戏,难的是要与曾经那样坦诚相待的人假装,落差太大,难以接受。 关掉花洒的瞬间,苏绮安慰自己:没什么的,成大事者怎么能有阿喀琉斯之踵,她如今彻底百无禁忌。 以前顾虑温谦良,她畏首畏尾,如今,如今要重新谋划——《孙子兵法》讲: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温至臻想用她做饵,钓唐家父子这双大鱼,却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已经咬上了她放的虫,就差收线。 没过几日见到旭仔的时候,苏绮笑脸相对,内心还是唾弃了自己的无耻。 当年天后庙四阿婆聚众自杀,她扮演一名邪教传教士,预谋加上采取行动花费一年多的时间,精神打压除了毛姑以外的三位阿婆,再加上玄学之说,极力促成这段灵异的自杀绯闻。 而康嘉茵新电影峰回路转,也离不开自己极力推动,这次她是掮客,也是皮条客。 旭仔直言不讳:“我想求你救救KK。” 苏绮推给他一盏茶,佯装不明所以,“KK发生什么?” 他仿佛要把搪瓷茶杯上的印花抠掉,咬牙开口:“她现在跟温至臻。” “哦?”苏绮装作惊讶的样子,转而又感叹,“这不意外,难不成你们两个在拍拖?” 旭仔认真到执拗,“当然!我与她睡同一间屋、同一张床。” 苏绮了然,“你不要恼,我不知情发问而已。那就是她为了养你,委身于温至臻?” 后生仔到底是后生仔,饮茶如同饮酒,语气激动,“她没法拒绝他,又讲是为我们生活变好做牺牲。我讲不过她,男人怎么可能愿意她这样做?我好想一刀斩死温至臻。” “你消消火。” “我如何消火,你知不知他要她碰什么,蓝精灵、致幻剂,他自己惜命不忍心食,却变态到钟意看别人发疯。KK已经进过医院,还想瞒我。” “以前一起混庙街的兄弟变食丸仔,脑子坏了,我不想她彻底烂掉。医生讲她喉咙已经出问题,深夜还会发虚汗,我好怕她突然变痴仔。” “我为我以前冒犯你真诚道歉,对不住。我给你跪下,你叫黎永正打我泄愤也好,KK是你好姊妹,你救救她。” 温至臻碰软性毒品不是新鲜事了,是一枚积灰的匣,内里藏满爬虫。 小时候,宝珍初初懂事,宝珊尚且天真。温至臻开车到苏家做客,钥匙拔掉,两位小朋友爬上去探索未知,到处都是稀奇。 直到宝珊无意掀开脚垫,捕获一枚“糖片”,犹豫是否要往嘴里送——她知道脏,又难以抗拒诱惑。 短短几秒钟之间,宝珍夺过,坚决不准她吃。教育妹妹过后,再细看手里的“糖片”,颜色过于鲜艳,上面还绘 分卷阅读104 制字母,也闻不到想象中的甜味。 她认定那是契爷遗落的维生素片,随手丢进垃圾桶。 直到跌堕庙街见识险恶够多才知道,维生素片只会刻组合字母的药商代码,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刻,更没有那么鲜亮的颜色。 后来倒是有幸又见过同款,是一位食丸仔向她推销——能摇六个小时的蓝精灵,好犀利。 本以为温至臻自己也玩,没想到他理智到丝毫不碰,反而享受玩弄他人的快感。 你如果问苏绮,既然早就知道温至臻花头多、无底线,怎么做得出送羊入虎口的事情,康嘉茵岂不是好可怜。 还是那句话:做恶事、得恶果,不求善终。 如今扮活菩萨、假面人,把作势跪下的旭仔扶起来,给他出招。 “我想出两种解决方法,你听听看?” 他没想到这件事还能有两种解法,认真点头。 苏绮竖一根手指,“一,我帮你去劝KK离开温至臻,反正她那部电影已经杀青。但成功率不能保证,且不算一劳永逸,只能说尽力而已。” 他显然不满意,先不谈康嘉茵未必会听苏绮的话,若是暂时答应将来又反悔怎么办?太不牢靠。 苏绮见状把手指放下,压低声音,笑容变得更加含义深长。 “二风险极高,但事成绝对稳妥。” …… 旭仔是钟意搏命的古惑仔,天生烂命性子狠,绝对不只是同她吹水,当然选择后者。 与旭仔分开之前,她问过二人如今住址,开车前往康怡花园见康嘉茵,路上还不忘分神打给唐允汇报行踪。 好像师奶管紧自家男人,她与他角色互换而已。 唐允享受这种掌控感,又能体会到她对他的依赖,那么于苏绮来说一定是好处大于坏处,何乐而不为? 她如今是唐允的乖乖女友,或许最迟明年就要谈婚论嫁,做大肚婆怀孕产子——人人赞一句庙街神婆飞上枝头变凤凰,手段犀利。 唐家出身再差,现在也钟鸣鼎食,熬过半个世纪定然成为地道世家,更不必讲还有郑敏仪背后郑氏加持。 …… 年尾,12月19日,全港尚且太平,万众期待岁序更新。也是又一年弥陀诞辰,该到宝莲禅寺拜佛的日子。 唐太旧疾复发,咳喘频繁,闻不得太重的香火。赶上马季已经开始,她便与唐协亭到沙田马场看马赛、会老友,坐顶楼包间,绿色无烟,空气清新。 唐允则休一天假,陪苏绮去大屿山。 那天港岛和九龙都算晴天,偶尔有几片云层飘过,偏偏离岛被一块巨大乌云覆盖,山上雾气好重,缥缈之间天坛大佛直耸入云,威严又惊诧。 历来就那么几件事,唐允捐过香火,陪苏绮一起听法师打打禅机,染满身的潮气。心情不算太好,隐忍不发而已。 最后与她在正殿烟篆缭绕之中跪于蒲团之上——敬一炷香。 即便日后时隔久远,彼此也记得自己当天发了什么愿。 1994,他们最后的乐园之年即将走入尾声,苏绮深知,唐允不知。 她虔诚地祈祷:“佛祖保佑,掂过碌蔗,不论生死荣枯,尽在1995上半年结束。” 而唐允初次真心恳求:“想与她长长久久做一对善男信女,成婚、怀子、修好余生,多谢。” 有人说佛眼多情,有人说佛眼无情,多情无情,缘起缘灭,看见就好。 岁末最后一天,唐太历年都要到寺庙斋戒几日,祈福祝祷,今年唐协亭不准,她咳喘加重,还是在家休养。 唐太心心念念还有一个月就是除夕,到时弘社要大规模封港,做金盆洗手的仪式,彻底不碰黑色生意。她当天怎样都得亲去寺庙祈福,那这次就暂且免去。 于是那天唐家摆家宴,唐允带苏绮回深水湾,四个人占据不到半张长桌,虽然略显冷清,但重在意义不同。 唐太是最满意的那位,唐协亭仍旧不算钟意苏绮,但也心知肚明她是唐允身边出现异性以来最老实的一位,更重要的是——唐允终于有心安定,可喜可贺。 日子过得好,即便有那么一点点不如愿之处也无碍,唐协亭懂得知足,是好事。 再加上苏绮进弘隽之后,做事干净利落,唐协亭偶尔与唐允产生争执,她没少劝唐允让步。从母子两个的关系缓和器又变成父子两个的,她作用好大。 唯一的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又还没有成熟稳重到可以话事的程度,父母还能奢求怎样的一位儿媳? 当然是苏绮表现出这样的,最重要的是:足够听话。 饭后先提公事的是唐协亭,他问唐允:“安排好几个堂口了?” 苏绮进弘隽不久,唐允就在做安排弘社四九仔的差事,最主要的自然是以前参与走粉的那些,仿佛劝鸡从良,要古惑仔回头,好滑稽。 上面的风向变了,下面难免生乱,械斗惊动差佬的事情时有发生,唐允分身乏术。苏绮便为他分忧,作代表到地方警署交涉,已经深谙其道。 父子两个在客厅谈公事,菲佣悄声叫苏绮上楼,唐太在茶室等她。 饮一杯安神茶,闲话不过半个钟头,唐太吃药就寝。苏绮在茶室独自静坐,她等电话,等很重要的电话。 第一通是钟亦琛打来。 语气平常,只是略显疲累,“我刚从报社出来,一切妥当。” 苏绮礼貌道谢:“多谢,辛苦你亲自把关。” 钟亦琛还是对她的计划有些怀疑,“你不怕他看到报纸后对你动手?这件事很容易查出谁在背后捣鬼。” 苏绮劝他:“安心,我明天还会送你一份大礼,记得叫你爹地阿叔一起,在电视机前排排坐。” 钟亦琛皱眉,“你不要自作主张。” “我想你还能歇一天,二号记得起早返工。不多讲,我还在等另一通电话。” 果断收线,留钟亦琛一个人云里雾里。 唐允找到茶室,和她一起往卧室走,随口问道:“阿妈与你聊什么?” 苏绮语气平平,“闲话而已,没什么主旨。” 他明知唐太找苏绮谈天跑不开催婚催子,见苏绮避而不言,心知肚明原由,没再多说。 路过偏厅,苏绮看到唐太前几天重金拍下的一架钢琴,随手摸了上去。因为学过、热爱过的缘故,她即便不再弹了,见到还是会不舍。 “我给你弹一首?” 她左手无名指和小指根本使不上力,除非单指戳一首《Twiwitle Star》。 唐允却说:“好。” 苏绮心里莫名一沉,随即挽住他臂弯,随意敷衍过去回房间。亲热的过程频频出神,又觉得今晚他顶她好痛,煎熬到中途实在濒临崩溃,果 分卷阅读105 断喊停。 唐允捞起睡袍,拿了香烟和打火机出门,心里莫名烦躁。苏绮穿好衣服,光脚推开落地窗,到阳台吹风出神。 她刚刚讲给他弹一首钢琴曲,他答的是“好”。 而不是问:“你还会弹钢琴?” 一遍遍回味他语气,认真成分很大,他怎么可能认为苏绮会弹钢琴? 脑袋里回闪过去的片段,想到苏世谱出事上新闻,他笑说是她家人;新加坡张学友演唱会,他要她上台做苏宝如;飞鹅山之夜,他劝她到港大读书;还有那句“不要总是强调与温谦良不熟”,以及今天弹钢琴应答的“好”字…… 苏绮无限不安,心脏跳到喉咙,想点烟的手都在发颤,芝宝打火机掉落,仿佛能把地板砸出坑洼,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今晚的第二通电话到了。 她赶紧接听,是海风之中的旭仔,话少简洁。 “我出发了,等消息。” “好,其他交给我。” 随即收线。 温至臻所在的公海赌船于两个钟头前自西岸离港,航程两天一夜,名流聚集,康嘉茵作陪。而旭仔在西贡盗用一艘快艇,悄然行动。 1994年12月31日,星期六。冲鸡煞西,宜祭祀入殓,馀事勿取。彭祖百忌:卯不穿井,亥不出海。 苏绮平复掉震惊,顺利点燃一支烟,思考如何应对唐允。他看起来知情已久,又始终没有行动,还是在设好陷阱等她自投罗网? 身后卧室里传来声响,苏绮看过去,唐允重回房间,同样望过来找她。 远处烟花骤起,散于空中,苏绮推窗进屋,看一眼钟。果然,十二点刚过,1995到了。 她回之一笑,看起来满分真心,指间还夹半支烟,扑过来抱他,唐允错愕。 刚刚在床上那样冷淡的人,声音百分百含情、百分百真挚,在他耳边讲话。 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新年快乐,阿允。” 她看起来真的很快乐,唐允也被感染了。 “新年快乐。” 发现她光脚,他把人抱到床上,虽然不钟意伺候人,此刻还是打算到洗手间拿条湿毛巾给她擦脚。 苏绮自然不知他心里所想,拽住手臂把人留住。 唐允扭过头,刚要开口,就被她的话堵住。 “阿允,一起戒烟吧。” “然后再要个仔。” * 1.掂过碌蔗:事情进展顺利。 2.1994.12.31的彭祖百忌是虚构的。 Chapter 57(上) 1995年元旦,苏绮起得最早,在阳台上看花园里的菲佣侍弄花草。除了鸟叫声,一片静谧祥和,她无意露出纯粹的笑容,短暂梦回苏宝珍的少女时光。 太早了,早到今日的报纸还没送到,无趣。 她饮一杯白水,梳洗过后素面返回房间,唐允钟意裸睡,露肩膀与手臂在被子外,发丝胡乱垂在额间,满分诱惑的场面。 苏绮走过去,先用手轻轻扶住他手臂,略微冷冰,唐允感觉得到。接着她俯下身子,在他脸颊印下一吻,好像无比贪恋这位少年的睡颜。 茶香味的牙膏,清爽扑面。 唐允眯眼盯她,随即让出一点位置,轻易把人捞到被子里,喃喃道:“再睡一会。” 她用手按在他胸膛上,与肌肉曲线相互贴合,很快掌心染上温度,不再冰冷。接着逐渐向下,逐渐过分。唐允则紧闭双眼,眉头略微皱起,随后埋在她颈间,意识苏醒。 “又发姣?” 女人温热柔软的掌心把他清早正在耀武扬威的欲望当做最心水的玩具,紧紧包裹住,仿佛他正在她体内一样进出。 手指又打着花儿一样带过他根部下面的囊袋,像一条蛊虫,从他胯下那一处开始蔓延全身。 唐允一手攥住她纤细的脖颈,牙齿紧跟着咬下去,要她“呀”的一声叫出来,又下意识更加攥紧他的阴茎。 他埋在她颈间啃咬皮肉,一时间分不出谁在吸谁的血。 “嗯……要不要?” 她娇声问他,刻意,但足够撩动情绪。 唐允略微起身,另一只手探进她睡衣裙底,顺着光滑的双腿向上,毫无阻碍地摸到了臀肉,手感极好。 他下意识低咒,眼神更暗,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攥住脖颈的手也要收紧,“什么都没穿?就等我插进去,是不是?” 裙摆已经推了上去,她双腿张开,把他夹在腿间。如墨的发丝散在床褥间,眼神妩媚。 “已经湿了,你不急?” 唐允又骂一句脏话,彻底清醒过来,她大清早非要招惹他,他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手指轻浮又敷衍地插进去探了几下,随即抬着阴茎对准穴口,她双手勾住他肩膀,唐允俯身一挺,进去一半。 他埋在她颈间,一只手按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揉上她的胸乳,再一用力,全根没入。 以她对他的了解来说,清早的时候比晚上更粗更硬,他顶得好满,甚至有些胀。可她今日心情好,还有些变态的细胞在滋生繁衍,非要惹他一起失控。 卧室内低声压抑着交合,深吻传出彼此吮吸的嘬弄声,双腿间撞击出入的拍打声,还有她抑制不住的呻吟尖叫,与男人克制的低喘。 她咬他耳朵,唐允立刻酥麻半边身子,抓她更痛,扣住肩膀加速顶了十几下。 苏绮尖叫,非要抬头吻他,唐允大度迎过来,没想到她呻吟着开口。 “嗯……我脱在门口……呀……” 唐允短暂迷惑,随即撑起身扭头看向门口,那里落着一小块布料,宝蓝色,孤零零的。 他好像一瞬间脑海里就有了画面,她站在那,两根手指攥住内裤的边,向下一扯,布料扫过两条腿,最后落在足踝,她再头也不回地抬腿离开,好像把它遗落。 “招惹我?” “非要我把你叼死?” 他低头狠狠地吻她一双唇,还要咬到她眼眶湿润,疼到要哭。睡裙被从下至上褪掉,带着她双臂按到头顶,又被他三两下打了个节桎梏住纤细手腕。 他一手按住手腕在上,苏绮以一个挺着双乳送到他面前的羞耻姿势,他低头含住乳尖,好像玩弄,在苏绮不悦地扭动时猛顶一下示威。 “这怎么死……嗯?”苏绮胸前起伏,缓缓开口。 唐允又低头咬了两口,逐渐向上,吻她肩颈,然后亲吻下颌,再到嘴角、脸颊。 他咬她耳朵,好像回馈,这下轮到苏绮浑身发麻,下意识绞他,又明显感觉到她身体里的他更加坚挺勃发。 下一秒他撤了出去,没等苏绮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翻面,背部朝上,臀部挺起。 他轻车熟路地顺着臀缝挤进去,朝着她敏感点猛攻,另一 分卷阅读106 只手还不忘按下她的腰,更方便臀部迎合他,整个人也反抗不得。 她手臂还在被睡裙绑住按过头顶,强撑着枕头,臂弯在光滑布料上摩擦,承受他的撞击。 苏绮咬牙骂他:“死扑街……作弊……嗯……” 他用手揉捏她臀瓣,又用力分开,好像这样就可以再进入几分,闻言并不赞同。 “怎么作弊?你不是也省力?” “嗯……啊……我没有……” 她今天分外热情,几十下适应后,又开始扭着臀向后迎合他的撞击,唐允看得眼热,她今早是妖精出山,1995大概全港病变。 直到她高潮脱力,膝盖跪不住,整个人平摊在床上,唐允讲她是“废柴”,又要她臀部不得不翘起曲线方便他抽插。 她没想到这样的姿势他也能入那么深,更方便顶到敏感点,头脑已经放空,白茫茫一片,脸埋在枕头里,额间挂满薄汗。 他一手从后向前顺着她小腹摸下去,按在阴蒂上揉捏搓弄,力度很大,非要它脆弱到充血胀红,穴口还在承受着抽插,下身混乱一片。 高潮阵阵之中吸吮着他、包裹着他,唐允爽到头皮发麻,咬着她后背薄薄的肉,留下一块又一块的红痕,好像疯狗。 他问她:“刚刚不是很会摇?这么快没力气了?” 她闷哼,开口就是骂他的话,可带着情欲,威严也要凭空打折扣。 “疯狗……啊……” 他不怒反笑,做最后冲刺,打得她臀肉啪啪作响,声音羞耻又嚣张。 “下次当我面脱给我看,嗯?” “看你老母……” “看你,谁有你好看。” 整个人被他压住,要不是知道下面在发生什么,她都要以为他清早爽翻到死掉。 唐允退出来,翻身躺到一边,餍足后长呼一口气,拍拍她臀部。 “不是要bb?给你好多,别漏掉了。” 没正经。 她起太早,现在又昏昏欲睡,闭眼不再理他。 唐允抽过纸巾,伸手到她腿间擦了擦,随后把人揽到怀里,自己小憩片刻。 Chapter 57(下) 唐协亭陪唐太按时用早饭,食粥饮茶,对楼上两位小辈还不现身难免有微词,唐太劝他宽心。 两个人姗姗下楼到餐厅时,唐协亭和唐太已经回到客厅,唐协亭翻看今日报刊,唐太亲自修剪插瓶的鲜花打发时间。 苏绮接过菲佣的活,亲自帮他盛一碗汤,唐允皱眉,“我不钟意饮汤。” 她站他坐,她俯视他,语气温柔之中带着强势,“对身体好。” 好像新婚夫妇,本港开埠以来再常见不过的一对善男信女,拉扯着是否要非要饮一碗汤,下一秒应该出现半米高的小朋友抱住他小腿撒娇耍赖…… 没那么温馨,唐协亭在客厅沉声喊唐允过去,唐允依旧皱眉,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苏绮默默坐下,嘴角自然扬起,无声饮汤,好像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未卜先知。 唐太推了推唐协亭手臂,低声告诫他:“新年第一天,切勿动怒。” 唐协亭便把报纸向唐允丢过去,唐允精准接住,低头一看,头版头条,夸张大字。 八年旧事重提: 苏家惨遭灭门,温至臻蓄谋背叛老友。 唐允下意识往餐厅瞟,自然怀疑是苏绮手笔,还是耐着性子看下去全文。 唐协亭显然只看了标题,语气愠怒,“什么情况?当年的事情你怎么办的?” 唐允压低声音回他:“我亲去的城门水塘,后面都是肥番处理。” 心里想着苏绮,他面不改色地讲谎话:“一父一母,加上两位女,骨灰都被温至臻领走奉在私人龛场,你在怀疑什么?” 唐协亭皱眉,“肥番死了,我到下面去问他?当然是问你!” 唐允已经快速扫完这篇报道,没有提及唐家分毫,甚至连含沙射影的描写都没有,只是揭露温至臻。譬如苏家船厂、合作线路都被温家侵吞,苏世谨生前公开宣称苏氏绝不会碰博彩行当,死后尸骨未寒,温至臻就邀约合伙人开辟项目——用苏家的船,走苏家的路。 合伙人自然包括唐协亭,但本篇报道以知情人闲话旧事的角度撰写,丝毫未波及旁人,可见笔者一定功力不浅。 他怀疑——或者应该说确信是苏绮所做,短时间内不能立刻捋清原委,还是先安抚住唐协亭。 报纸丢回去,“你仔细看完,与唐家无关。下午我和阿绮回铜锣湾,到时叫阿正去查,你等我消息。” 唐协亭看过几眼略微放心,冷哼一声,脸色仍旧不好。 苏绮看一眼钟表,十点钟已过,差不多。温至臻注定赶不上今早晨报,但插播新闻绝对可以。 这时唐允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冷脸接听,阿正简短汇报新年第一天就震惊全港的消息,平地掷惊雷, 他一声不作,赶忙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换新闻台,女主持正在严肃播报。 “昨夜于西岸出海的赌船发生一起命案,共有三人死亡、一人受伤,其中一位死者系温氏集团老总温至臻。涉事赌船名为港丽之星号游轮,去年注册于巴拿马,主要业务为公海赌博。目前游轮已经顺利返港,游客与工作人员疏散后前往警局接受询问,案件还在进一步侦查中,本台持续报道。” 唐家三口人俱是脸色一沉,整个客厅安静如死水,屏幕画面切换到案发现场,清早码头、豪华游轮、诡吊气氛,电视机内外都是一片严肃。 客厅旁,苏绮立在那柔声开口,打破沉默。 “发生什么?” “阿允,汤要凉了。” 声音再柔,也还是充满突兀。 …… 两个月前,茶楼,苏绮与旭仔对坐,放下竖起的那根手指,低声道来。 “二风险极高,但事成绝对稳妥。” “把温至臻解决掉。” 旭仔自然震惊,“你……” 苏绮解释:“不必震惊,也不必忧心我设圈套要你跳,这件事还离不开KK帮衬,我能对KK做什么?” 旭仔问:“你与温至臻无怨无仇,为什么?” 苏绮说:“并非无冤无仇。” “前段时间弘隽与温氏竞投屯门的地皮,附带一栋大厦经营权,温至臻与建设部高官早已经通气,弘隽白忙一场。” “你一定听说过,我跟唐允将近两年,没名没分,唐太终于松口肯让我进门,可他老豆非要我把这件事做成,我现在怎么办?” “不瞒你说,我已经在暗中联络杀手,只可惜没有信得过的渠道,弘社好久没见过血了,你懂的呀。” 旭仔盯着她,苏绮表情平常,有阿嫂的狠辣,也有无奈苦衷。 “你若是不信,可以随意托人打探。他这 分卷阅读107 件事太阴损,真的把我逼急,否则像你之前对我做那样的事情,KK求我我不还是立刻叫阿正放人?” 动之以恩情。 旭仔缓缓开口:“讲讲你的计划。” “温至臻钟意跨年夜出海,不是乘他自己那艘游轮,就是上赌船豪赌。孤舟之上,送KK一把精巧的兵刃,趁温至臻休息时动手。” 旭仔摇头,“那KK怎么办?” “我会叫弘社的人开船接应,她借助游轮上的救生艇逃生,再上我们的船,你也一起等她。随后小船换大船,我直接送你们两个去台湾,基隆港靠岸。钱我也会准备好,当你帮我做事酬劳。” 他已经入了她的道,认真分析可行性,“KK胆小,做不来。” 苏绮不再引导,低头抿一口茶,已经凉透,苦涩感更重。 “历来海上做事都是这样,有人响应一定比独自行动稳妥。还是不行的话,我只能找别人去做,你就当没听过。” “阿诗好怕你的,她认为你年纪轻轻就好狠,我知你不是来与我吹水,刚刚也讲想要亲手斩死温至臻,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晓之以情理。 旭仔说:“不是不做,是我与她一起做。” 苏绮激他勾他,终于看这位后生仔上道,还要佯装不解,“怎样一起做?” “我上船帮她。她做不到,我替她做,然后一起走。就算出事也要两个人一起死。” 她心里忍不住拍掌,有情有义古惑仔,生死相随野鸳鸯,二十世纪末居然还有这样的天真情人,他们一定相信死后可以化蝶。 苏绮不信,她认为只会生出食屎乌蝇。 旭仔信不过弘社的人,“不用弘社帮我,人多眼杂,我借一艘快艇就够。” “听你的。” 那天是最后一次见康嘉茵。 旭仔与她约在清早,谈完就去做事,苏绮独自驱车前往康怡花园,路上不止与唐允报备,还约了阿诗一个钟头后出街shopping。 康嘉茵听苏绮讲述计划,一开始吓得不轻,久久不能接受。 她没有过多劝她,转用怀柔政策,“这种日子你还想过几时?KK,你我亲如姊妹,我心疼你。” 话讲出口自己先红脸,羞的是里面那层皮,她化妆遮挡,天衣无缝。动情的是康嘉茵,低头垂泪,惹人可怜。 “我何尝不想安稳,可惜遇到的……绮姐,你送我一卦,旭仔是否是我的良配?他是钟意我又真心对我好的,有时我在想,如果这部电影在那时就黄掉,我与他过普通日子多好。” 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果。 苏绮说:“现在还不算晚,看你狠不狠得下心做,旭仔恨不得亲手帮你。” 见康嘉茵还犹豫,苏绮话锋一转,“没关系,KK,让旭仔做好了。” 她刚刚没讲旭仔决定上船帮她,本想劝康嘉茵狠下心来,毕竟温至臻对她做那样的衰事,如今看她实在无法应承,苏绮只能退步。 “让他上船动手,你接应他。钱我会准备好,你们去台湾,过新生活,年节记得给我寄相片。” 叫她对未来有美好畅想。 康嘉茵头脑之中长久地做斗争,最后像是狠狠地迈出一步,咬牙应承苏绮。 她还有想法,“不要让旭仔上船。” 苏绮心里一沉,“你什么意思?” 康嘉茵擦掉眼角溢眶的泪水,“温至臻交给我,我一定会做到。你叫他在离开的船上等我,为了和他一起走,我也会尽力。” “KK……” “万一,万一我没做到,你还是叫人带他走,离开香港。我相信外面的世界一定比这里好,我受够了这里,石屎森林、压抑天地。” 苏绮一颗心被狠狠地抠弄,她木着一张脸应承下来,犹豫如何与旭仔沟通。 她说:“其实你可以直接同他讲。” 康嘉茵了然一笑,“他不会答应的,我知道。所以绮姐,你一定要叫人看住他,要么等到我一起走,要么等不到我自己走,都是可能。” 苏绮无言,可也许根本没有弘社的人。她吃准旭仔与弘社结怨,宁可自己独自行动,也不愿意受弘社帮衬。 那天更大的可能是:只有旭仔自己,和一艘快艇。 要不要与旭仔沟通、怎样与旭仔沟通,是一个巨大难题。 后来苏绮开车,载康嘉茵到铜锣湾与阿诗会面,三姊妹最后齐聚的欢乐时光。 华润国贸,阿诗扮钟楚红,自称“靓绝砵兰街”,带宽发箍、穿连体裤,又为如何上厕所而头疼。 康嘉茵狂刷温至臻赠送副卡,好像末日前的尽兴,不忘为旭仔添置两件昂贵靓衫——她过去绝不敢这样放肆。 苏绮在路边食烟歇脚,不懂自己如今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傀儡一样行于世间。 * 猜猜死的是谁伤的是谁? 分卷阅读6 近,他现下日日穿西装打领带,严格管束唐允,唐太不苟言笑,内里很是欣慰,表面又连个眼神都不给。 她在鲤鱼门道刚开了铺面,最近跑得勤。去年在澳门食过一次葡式蛋挞,赞了句味道好好,唐协亭便差人去考察,请了地道的师父来港,亲自为她开店。 每每应酬场合,交际圈中少不了赞唐生唐太好恩爱,唐太好福气。 敬了香后,唐允着价值不菲的衬衫又栽进被窝,倒头就睡。 昨夜龙七和肥番玩同一个场子,肥番吸到嗨,为争一个嘉欣差点同龙七挥刀互砍,两边带的马仔也少不了煽风点火,见血才最劲。 唐协亭这些年鲜少管弘社的事,龙七和肥番仗着自己与唐协亭同辈,唐协亭明面上勒令不准生事,暗地里这些飞仔难免不安分——飞仔已经混过半生,许是该叫“飞佬”。 他惹不起这两位爷,任他们倚老卖老,挂着邪笑的嘴脸仔细看写着的是要他们早死早安分的毒咒,开口还是“阿叔们消气”,陪着几瓶酒下肚,又叫了个咏仪,蒙上眼睛玩捉人游戏。 你摸中我我选中你,一间包厢里咿咿呀呀好生喜气。唐允看着两张油脸挂着淫笑,假意接电话出去吸烟放风。 死扑街,没正经,真以为自己能玩到Miss HongKong。头几年连出多少惊世靓女,选美也步入平淡期,观众不买账,夜总会叫曼玉的倒是抓得出一大把。 世间男人大多平庸低俗到没边,靠另一种方式证明能力,实际上惨不忍睹,再不多说。 一支烟熄灭而已,差五个人叫过。开玩笑,弘社太子允赏脸喝酒,天大面子可要抓牢,苏州过后无艇搭,逾期不候啊。 最后还要搬出来明日属九,按例给先人上香,才算溜走。时间太晚,又不能在东山台的住处将就一夜,幸好阿正躲在外面看场,滴酒未沾,载他回家。 唐协亭钟意印度老山檀,满室氤氲,短暂仪式他都晕酡酡,被熏得更加头脑发胀。唐允长久不见上午天光已成习惯,再度醒来接近天黑,天黑了才是他的时间,大写的昼伏夜出的怪物。 阿正叫几个马仔等在门口,唐协亭日日准时到公司上班,唐允脸色挂着微愠出门,满腹空空。 一行人巡过湾仔的场,抓了几个顶风作案交易蓝精灵、四号仔的,人也被扣住,唐允今夜莫名烦躁,归结为昨日酒喝不顺——他最厌作陪老东西饮酒。 像是先知,过红磡隧道之前堵车,唐允便差阿正下去存钱,堵到入口阿正刚好上车。 路过尖东的时候,他想到前面不远拐过去就是庙街,庙街附近没几个场子,开口说道:“先去深水埗。” 然后到砵兰街,收完利是他还可以顺便到舆楼找那个神婆算一卦谈谈心,完美路线。 而他口中的神婆,坐在方寸大小的舆楼唯一桌前,表面上满分镇定,对坐的是胸前纹下山虎的古惑仔。 这群人是庙街新聚集的帮会,不懂得审时度势,弘社大佬唐三爷都开始经商,这些后生仔才开始拉帮结派,你说又能旺几时? 被推出来的这位也有点打怵,他们十几人是先驱,是敢死队,今夜预谋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找南街活仙姑来算一卦,十块钱买个心安,保准不亏。 苏绮丢了铜钱到卦盘上,还在不甚熟练地翻看《易经》上的爻辞,她是易学差生,过去绝对没有好好温书。 坐对面的飞仔频频看手腕间镀金褪色的Rolex手表,时间越来越紧迫,“你到底行不行?都已几时还要翻书?” “今日之事是否可成……”苏绮重复他问过的话,煞有介事地看卦盘答道:“未必可成。” 眼见那飞仔额头已经流汗,苏绮忍不住翘起嘴角,只觉好笑,再神叨叨地加上句,“根据今夜星象看,可往东北方向人多之处,砵兰街,有助行事。” “大师,砵兰街本就是红灯区,你指点古惑仔去那边,岂不等同于没说啊。” “弥敦道。”砵兰街一段东侧的弥敦道,已经足够缩小范围,“一卦一问,该付钱了。” 那些古惑仔走后,苏绮无声收拾卦盘铜钱,阿诗手里提着根细长头巾扭着腰肢走进来,在苏绮面前晃了两下。 “你今日跑神,非说找不到这条,我冲澡出来发现就在洗手台旁边。” 苏绮接过,背对阿诗系上,阿诗还在说:“还要多久才能祛除?我见你一张小脸挂着条巾都厌烦。” 她避而不答,反问道:“我已经卜过三卦,你才下来,年节要到,南街最犀利的凤姐也犯懒起来。” 阿诗坐下,点了支烟吞云吐雾,用眼神飞她,“你在讲屁话,我拿了你的头巾刚要下楼,耀辉哥来找我呀,总要让他爽过。” 苏绮笑笑,向外面看过去,刚刚等在门口的衰仔早已经没了人影。 耀辉哥是庙街旁那家美皇夜总会的老板,弘社罩的场子,唐允若是收利定然也会照顾到。他同阿诗维持良好关系有些年头,今日这时来过定然是收到信,唐允先去了深水埗,最后才到庙街,他借机出来约上一炮,免得太晚阿诗休息。 十一点三刻,苏绮看着店里挂钟,九号将过,他必然已经离开砵兰街,因弥敦道也有一间弘社罩的Bar,定是从那里过来。 十二点,九号已过,他还没来。 苏绮心里有些沉,将将守到凌晨一点收铺,阿诗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腰已经扭不动,疲懒懒地同她say hi后回了房间。 她开门关门,表情严肃,忍不住纳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终把它归咎为:唐允只是没来找她而已。 至于那些衰仔有没有成事,唐允是否受伤见血,明日才能知晓。 两点半,整条南街已经荒无人烟,只有三两的流浪汉跑出来捡垃圾找吃食,晚间成片的摊位好似草原聚堆的蒙古包,一阵人烟风沙过,夷为平地。 只剩霓虹下荒凉骤起。 苏绮在窗前吸一支烟,心事无边,孤寂无边。一月的晚风微凉,吹得人异常清醒,忽然传来粗暴无礼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节拍很稳,打在人身上一样又疼又昏。 苏绮一瞬间想到了两番景象。 还是孩童时代,Childe随父母来苏家做客,大人们在傍山那侧院子里饮茶,她同宝珊躲在房间里反锁住门,任Childe一遍一遍拍门不开。宝珊年幼,刚读过童话故事,口中讲着“Childe今日扮邪恶灰狼”,叽叽喳喳碎屑一地的纯真…… 又想到 分卷阅读25 是不想你心烦,更见不得你疼。” 苏绮试图从他手里挣脱,温谦良从未这样用力的拽过她,“你抓太紧……” 下一秒,他把她抱住,埋在她发丝间,声音有些不可控制的颤抖,“怎么能和那个烂人在一起?他不配。我的珍珍,谁都配不上。” 苏绮忽然就想哭了。 读书的时候他们约定保持给彼此写情书的习惯,她的信开头称呼永远是最普通的Dear Childe,非说这是质朴中蕴含深情;温谦良给她的却是My Precious Pearl,极度缠绵。 宝珊有次偷看到一角,直呼油腻黏糊,她气得追了宝珊两层楼,还要向妈咪告状没收她私藏的巧克力。 温谦良用双手握住她那只泛红的掌,低头百般温柔地用嘴吻她指间,苏绮觉得痒,可更严重的是灵魂在被安抚,整颗心都跟着频频战栗。 “你别管我好不好,我们不可能了。”说出口还是诛心话,她用最后的理智点明。 “我带你回家,你就算不是苏家大小姐,也还是温家契女,我同Daddy讲,他一定会同意。” “不行。”她眼泛泪光,“你已经告诉他……?” 温谦良摇头,眼里是明知不可又想要试试看。 苏绮松一口气,想不到一个能安抚住他的办法,她只能示弱,“我们现在这样真的不可以,唐允如果起疑去查我,我会死的。” Childe纯良,不知道温至臻做了什么,更不应该参与进来这些烂事,他只能在场外。 “Childe。”她终于叫他Childe,无声落泪,“你给我时间与空间好不好?唐协亭当年做的恶事,我总要报回来,我只想做这一件事而已,你让我自己去如愿。” 她稍微骗了他那么一点,她不能说,她恨的人还有温至臻,她都要报复回来。没关系,Childe是无辜的,Childe永远都是最好。 温谦良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他西装穿惯,换上休闲服也习惯性地随身带着,眼下刚好给她擦泪水。他还记得她一张脸敏感,手帕柔软,比粗糙的纸不知强多少。 “那你要我怎样做?让我帮你,好不好?” 她胡乱点头,“别和唐允起冲突,他疯狗一样,也别总来见我,你肯同我保持距离就是对我最好帮衬。” 他叹气,分外无力,“Daddy当年收购苏氏为的也是保全住苏家产业,他和唐协亭这两年合作越来越少,仅有的几个项目也是下面的人在管,你不要误解他。” 苏绮提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会,契爷最疼我,其实我何尝不想见他,可事情太危险,不让他知道更好。” 还会拿捏温谦良心思,说让他软化的话,“不论何时我知还有你在,就好心安。” 温谦良摸了摸她的头,触手发丝柔软,“我已经在接手公司,你相信我,Childe不再是六年前的Childe,你顾好自己,有事找我。” “好。” 又说到唐允,他欲言又止,“他强迫你?” 苏绮否定:“没有,他满口胡话,你不要信。” 温谦良眼神复杂,还是没再说什么,又留下了电话号码。 “保持联络。” “……好。”她又写给他串数字,“你可以打给我,这里太脏,我仍然记得Childe好洁癖。” 温谦良临走前又百般不舍地抱了她,苏绮觉得这个怀抱太温暖,她何尝不想就这样依附着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要把自己打醒。 桌子上留下了个袋子,小小一方,好像只能装首饰盒。苏绮看到里面的东西,心潮涌动。 一个确实是首饰盒,丝绒外壳,打开看是同那对黑珍珠耳钉相似的一对,乍地看不出差别。 另一个是张专辑——《霸王别姬电影原声带》。 马克笔的痕迹盖住了一部分字,她还是捕捉到了“李宗盛”、“林忆莲”,金童玉女的组合,唱那首《当爱已成往事》。 那时前路未知,哪里想到日后两人会相恋,结合、又破裂,爱果真成为了往事。 温谦良定然不钟意这首歌名,只是因为她喜欢张国荣,还专程托人要了签名。 To Precious Pearl Leslie 可她连电影都没看过。 苏绮拿了抹布沾水,想擦掉Leslie上面的三个单词,可墨迹防水,又干了太久,她怎么蹭也蹭不掉。 这盘光碟上的字迹不能留,再舍不得也心知肚明。 最后还是拿刀,直接把那一块都划破,一条又一条的印迹像疤痕横亘在上面,即便控制着力度,还是不可避免地把Leslie签名也毁坏。 苏绮楞在那许久,直到有人进来算卦才回过神。 唐允要去处理陈炳坤的麻烦,电话先打给阿正,吩咐另一件事。 “上次弥敦道跑走那个你还没找到?” “之前兄弟在庙街守他一整月,没见人回家,这都过去多久,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痴线,刚刚我还见他当街食鱼蛋,好惬意。” “啊?我这就叫人过去。” “你自己去。” “这种小事随便叫几个人就好啦。” 唐允骂他懒散,脚下踩了脚油门赶在最后一秒冲过路口,“我让你去,当然还有别的事。” 他昨天晚上在苏绮家里想了半个钟头。 陈炳坤救过唐协亭的命不假,可救的又不是他唐允,唐协亭要脸皮和名声,明明对陈炳坤起了杀心还要忍下。 唐允非得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陈炳坤必须死,还要死得合情合理。 本想借差佬的手,又怕差佬下手太轻,人送进监狱再横生差错,刚刚遇到那个飞仔让他想到了一月份弥敦道那桩事。 肥番不怕猝死破天荒起早,穿西装打领带到弘隽告状,生怕唐协亭不知道太子爷收利被砍,唐允则正好送上门挨骂了一通骂。 他记仇,本来对肥番用温柔政策,睁只眼闭只眼任他拿越来越多的粉,反正每月到货那么多,唐允不信他全都能吸光,那怕是早就死翘翘。 眼下有好机会送上门,陈炳坤这个心理变态的公公,搭上肥番这个爱咬人的瘦骨仙,刚刚好。 太子爷这次亲自做导演,顶多客串龙套,轻轻松松赚大钱。 到达路口他紧急调转车头,不顾周围 分卷阅读87 经挂断,才听到唐允问:“怎么听不到叫声?” 偷偷从窗户瞟进去,叹了口气:“没叫,在哭。”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补上一句:“八指蔡来了,他手很黑的。” 唐允手里攥着的书掉落,地毯很软,没发出太大声响。 阿正推门进去,八指蔡正在擦汗,把鞭子浸在水盆里,阿正心里一紧,摸不准该不该制止。 那盆水当然不是普通的水,里面加了盐。 他伸手拦下,转头跟苏绮说:“阿嫂,你就讲出来吧,送出去了什么?你老实讲清楚,允哥会放过你。” 苏绮强撑起上半身,狼狈地仰视阿正,她已经一天没有吃饭喝水,此时又觉得浑身发冷。 好像用光最后的力气,大声对阿正讲:“他要屈打成招吗?”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撑得住。” “只是不知腹中的仔能撑几时……” 阿正听到后表情惊恐,赶紧提起电话,他刚刚没有挂断。 确定唐允一定听到了,语气试探,“允哥……?” “送她回清风街,叫医生。” 阿正应承,赶忙收线,亲自把苏绮抱到车里。 苏绮浑身无力,埋在阿正肩头,没有人看到她发丝遮挡下微微扬起的嘴角——她赌赢了。 而唐允站在窗前,手里拎着那本捡起来的书,皇冠文学出版的《青蛇》,封面是王祖贤与张曼玉,风情婀娜,苏绮前几天落在他办公室忘记带走。 明明这一周两人相处得那样融洽,他也在学习享受平淡的幸福。 她坐在沙发里看,唐允在桌前办公,她会同他拌嘴,字字带刺又高傲可爱。总归动蛮力不是他的对手,嘴上让她几句也无妨……可一切的乖巧都是做戏。 才第二天,他命人关注廉署动向,以静制动,唐协亭明天返港,他还没知会过他。 手指随便攥住一页,他看到那样一句话:在这样的因缘里,谁先爱上谁,谁便先输了一仗。 简单交代下去几句,唐允独自驱车回家,电台女主播通知天气状况:一周的阴霾即将散去,全港放晴。 晴了吗?他总觉得前路是黑的。 下午,钟亦琛于廉政公署办公大楼收到拾金不昧好市民送还的白色公文包,全因包里名片夹写着ICAC首席调查主任钟亦琛,专程来送还。 钟亦琛连同那位女助调这才放下心来——她当时匆忙把公文包塞进了卖盗版盒带商贩的袋子里。 菲林连忙送进暗房冲洗,钟亦琛一颗心刚放下又悬起,他还无法确定苏绮安全。 苏绮发高烧,整个背后伤痕累累。唐允回到住处时,阿正正在客厅听医生讲话,正要问一句孕情如何,被进门的唐允打断。 唐允打算进卧室,阿正跟在身后讲:“睡了。” 开门看过,床上的人侧卧,微微隆起弧度,他再熟悉不过被子里的柔弱身躯,没想到的是她不仅嘴硬,骨头也硬。 带上门后知会阿正:“你回去休息吧。” 阿正点头,先行离开。 天黑之后,卧室的窗帘还没拉上,外面月色温柔,街上行人缓慢,唐允坐在沙发上看那位背对自己熟睡的人。她刚刚胡乱讲梦话,好像渴望有人救她,叫的是“唐允”,至少两声,不至于听错。 唐允甚至怀疑她装睡,可额头挂满汗珠,呼吸微弱,或许不是假的,谁也说不清。 苏绮在睡梦中翻身,压到背部伤口疼醒,强撑起身子拿起水喝,安静之中听得到水咽下肚的声音。 唐允仍旧是那样一身西装打扮没变,她感觉到窗边坐了个人,看过去,瞬间心惊。 她说:“我不钟意你这样穿。” 太正经,不像他,又暗藏杀机,为什么Childe穿西装就那样温柔? 唐允不赞同:“斩蛇救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讲。” 苏绮换另一侧卧,面对唐允。 “等我复元之后,你是不是还要送我回去?” 他明知故问:“回哪里?” “石塘咀。” “看情况。” “知不知昨天上午落雨时我在想什么?”苏绮问他。 “想什么?” “我想周三与你一起去Tree Bar小酌,再听上次那位靓女唱一首《偏偏喜欢你》。” 唐允不可否定,听到她讲这句话的时候有刹那的动容,但也仅仅是刹那而已,他缺乏慈悲。 苏绮继续说,她嗓子已经彻底哑掉,大概是发高烧缺水的缘故。 “阿允,你相不相信,每个人都是在变的。” “这一周我每天都到弘隽陪你吃午餐,我记得你钟意哪道菜,憎恶哪道菜。” “你有没有走进过红磡体育馆一次?我猜你没有,虽然Leslieg封麦,但还有Jackyg……” 苏绮低声絮语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他想到那天晚上与她讨论人和动物的区别。 当时他说“人比动物高级在于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如今还需要补上一句:欲望可控,情感难容。 唐允喉咙微动,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手掌抚上她脸颊,很烫,那双唇也不再水润,面色苍白。 顺势把她揽过来,苏绮乖顺伏在他膝头,彼此看不到互相表情。唐允的手在她头顶,抚摸披散的发,沉默许久才开口。 语气异样深沉:“别骗我。” 苏绮说:“我事事靠你,ICAC把你带走,我有什么好处?” 好奇怪的夜晚,不开灯的夜晚,她变得话多,他话少。 膝头的人赤裸上身,只有缠着的白色绷带略作遮挡,唐允手掌向下,轻轻抚摸她露在外面的肌肤。 他终于肯关切她:“疼不疼?” 眼泪浸润到他黑色的西装裤上,看不到痕迹,苏绮声音染上颤抖,“疼。” 他又故意问:“腹中的仔呢?” “没有了。”哭意渐渐浓烈,看起来倒真有些像刚堕过胎的失败母亲,流泪怨怼,“都怪你。” 唐允一张脸僵冷,陪她入戏,“嗯,都怪我。” …… 那天她睡好早,唐允一边松衬衫纽扣一边走出卧室,到外面的洗手间冲凉。 卧室短暂照进客厅的灯光,又重归于黑暗,苏绮睁眼,拿起床头柜上失而复得的手机传SMS,显示送达后立刻删除。 钟亦琛仍在廉署办公楼,对着冲洗出的照片犹豫该不该启动调查,电话响起,他打开看后立刻了然,心头悬着的石头也终于彻底放下。 “安,暂不联络,公事照旧。” * 1.助调:ICAC助理调查主任,最基本的职位。 2. Leslieg:张国荣;Jackyg:张学友? 3.SMS: Chapter 61(下) 当下,他选择遵从自己的欲望,空出的手攥住她纤细的脖颈把人按倒,苏绮心下一沉,唐允已经把裙尾推了上去,又不太温柔地扯下内裤。 苏绮感受那种掌控与压迫,放松身体,他把睡袍解开,提着欲望俯身对准穴口。 咬紧唇肉,仿佛迎接刑罚一样痛苦——她刚刚把他摸硬,可她还没湿。 唐允看得出她细微的皱眉动作,扭过她下颌印上深吻,苏绮以双臂搂住他脖颈作为回馈,下一秒男人的手指就已经插了进去,她还是感觉有些涩。 他轻重不一地吮咬她舌尖,苏绮低声嘤咛,紧接着吻印在耳垂、颈侧、锁骨,又亲又咬,最后含住她硬挺的乳头,隔着薄薄一层睡裙,印上口水氤氲。 苏绮一手覆上他头顶,另一只手主动推下肩带,他便毫无阻碍地吮吸、轻咬,双腿间的手指立刻顶进去两只。 苏绮胸前起伏,更加把白嫩的乳晕送到他嘴里,他舌尖打着花儿一样舔她乳肉,粗暴之中捕捉到的一抹温柔,虽然下一秒就在下方咬出一块红痕,还是很爽。 他很急,甚至像是急色的男人在催发情欲,苏绮无暇多想,身旁的枕头被他扯过去一只垫在她腰下,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他熟练到夸张,对准后扣住她双腿,欲望直入最深。 “啊……” 那瞬间好像心跳都被他压到骤停。 唐允丝毫不觉,略微挪动她腰下枕头调整位置,动作大开大合地抽插起来——他素了十天,绝不隐忍。 “嗯……嗯……啊……” 她叫声越来越大,还在压抑自己,双手胡乱地覆在自己胸上,其实渴望他分一只手抚摸,但她不会讲出口。 唐允看破也不多说,提着她双腿拢到一起,她本来就吸他很紧,这样更甚——他们两个今晚一定都无心恋战,越快解决越好。 下一秒她双腿被按倒在一侧,上身也略微偏转,唐允右手按住她的腿,跪在床褥间顶她侧面。苏绮袒胸露乳,手攥紧床单,五指张合又收缩,同他的频率一起。 “阿允……啊……慢点……” 他左手从她腰间向上游,狠狠抓弄了下胸乳,最终目的是掌控她的脖颈,似是用力,又似乎没有用力。 就那样钳制着她,下身加速顶弄,他不想调情,苏绮也被折磨到难以承受,绞着他泄了出来。 一波高潮未灭,一波又起,房间内一片黑暗,只听得到她的呻吟与下体交合的拍打。 她险些以为要被他掐死——幻觉,她只是觉得在被他折磨,又像惩罚。 可她还明明什么都没对唐家做。 比起以往已经足够短暂,好像一对互相疏解欲望的饮食男女,他终于放开手,攥着她的腰,顶在最深处射了出来。 全程剧烈地运动,他体力再好也要低声轻喘,苏绮更是长松一口气。 他整理好浴袍,撑着腿坐在床边,习惯性地要点一支烟,还是放手,反复把玩那枚方形打火机。 苏绮被头发遮住半张脸,双颊挂着潮红尚未褪尽,略微磨蹭赤裸的身躯,枕在他腿上。 唐允把她被汗水濡湿散乱的发拂到耳后,沉一张脸没有开腔。 苏绮暂时被动,极力争取。她搂住他的腰,以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依附于他。 用只有他们两个明白的话语意有所指,似乎彻底坦白。 她先问:“阿允,这十天,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他坦诚:“没有。” 他当然没有想未来,他想的是杀她。苏绮不在意,因为她想的也是一样,他们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 苏绮说:“我有想过。” 唐允不信。 讲不出口爱这个字,她慎重开口,听者一定触动。 “可是阿允,我心里有你。” 他嘴角勾起,她又在下蛊,他一招不慎就会被毒死,守住。 “我讲给你我的秘密。” 糟糕,毒性太强,指尖碰到一点都要全身腐烂。 “有一些不想提起的往事,理不清同你讲的头绪,概括地说就是:我幸福过,也崩溃过。” 他自然知情这些往事,幸福由温谦良制造,崩溃则源于他唐允。 “谋杀了那一切的凶手被我找到,如今已经死掉。其实你应该为我庆祝,胜利来之不易。” 凶手是温至臻,死于二十天前,讣告已发,即将出殡。 “还有我曾经的爱人,他明知一切,却背叛我。” 原来那位竹马并非纯良,作为“真小人”,唐允要暗骂一句:伪君子。 “阿允,我没有想到会遇到你,你让我有新开始,让我再度相信自己可以被爱。” Madam,这句话分量超重,他承受不起。 “可你也要抛下我了……” 他下意识否定,“我没有。” 苏绮头埋在他腿上,唐允看不到她骤然翘起的嘴角,只听得到语气依旧哀伤。 “你在香港与靓妹偷腥,我在日本走断腿,为你爹地妈咪挑选礼物。” 攻心计与苦肉计双管齐下,他累了。 “没有偷食。” 苏绮兀自讲下去:“三爷今天笑好多次,我猜他一定钟意年代久远的摆件,居然真的被我猜中,想讨好他好难啊。还是唐太温和,我在贞永寺为她求一支上上签,保她顺风顺水安康无虞。” 她好像一位竞争上岗的准儿媳,无论本港名媛身家再尊贵,讨好公婆也在所难免,可她看起来甘之如饴。 最重要的是,她算是他真心钟意。 唐允眼神飘忽,心流浪到九万里之外,无声地问:“苏宝珍,我能相信你吗?” 他略微弯腰,长臂一伸把匕首拾起来,拔一半的刀鞘,明亮的刃比在苏绮脖颈,她心慌,一动不敢动。 他说:“这是我的第一把刀,炯叔所赠,好多年没出过鞘。” “其实我不钟意用刀杀人,不仅缺乏果断,也不够干净整洁。” “但对你来说,还是刀比较好,你认为呢?” Chapter62 夜谈的结果唐允总结为死的是他。 既然他狠不下心来,就一定会被反杀,机会仅有一次,失不再来。 他在心里把自己设想成一位纯善至极之人——当年唐家灭苏家全家,如今她来复仇,只能说是风水轮流转,不义之财、非分之福享不长久。 下一秒咒骂自己,圣母玛利亚降临的光辉都不及他唐允盛大,未免太高尚。 刀收回鞘,他把匕首赠给苏绮做防身,她不适合用枪。 苏绮双手攥住那柄刀,头埋在他腰腹,呼吸顺着睡袍打在肌肉上,温水煮青蛙一样,他放弃抵抗了。 好像在那种温情的时刻,她讲一句“阿允,你的心脏怎么长在腹部啊”,他都会答“没错,天生就长在腹部”。 唐协亭不算一位称职的父亲,他们之间也缺乏沟通,但他确定他是敬爱他的,并且想保护他。 如果可以选,苏绮不如把自己杀掉——唐允是真小人啦,苏绮杀掉唐允,下一秒也会被杀。 她算作殉情,陪他一起下地狱,不孤单。 过去他以为她兴不起多大的浪,只能算三级防范预警,如今变成一级。 设想她如今想动他或者唐协亭,该如何做?本港没有杀手愿意接这份要命差事,难道苏家大小姐亲自提刀上阵?自寻死路而已。 最好的结果是她当真爱上他,情愿与他恩爱白头。 最差的结果,最差的结果他不敢想。 小年,农历腊月廿四。 唐协亭坐在办公室里神情矍铄,看一眼手腕的表,问坐在不远处的唐允:“温家公子今天走?” 唐允动了动眼睛,站起身来,“嗯,温氏清贷事宜急不在一时片刻,他委托信得过的人代理,想必不会再回来。温太唯一胞弟死的早,秦公势必要拉他这位外孙一把。” 温太姓秦,秦家产业转移到美国多年,树大根深。 唐协亭点头,眼神逐渐放空,语气也变得散漫,“你帮他搞定廉署,是我没想到的。” 温氏与土地局局长不正当的交易关系维系多年,温至臻以死脱罪,温谦良却摘不干净。唐允应承温太出面斡旋此事,ICAC掌握新线索,连夜追查这名局长账户余外的不明资金。 再避重就轻地把温谦良的罪名加在其他涉案人员头上,变成土地局局长主动向温氏勒索回扣…… 唐允心虚,不可能同唐协亭讲自己在为苏绮平事,语气含糊地应和过去。 唐协亭继续说:“过去我认为你做事太狠,比我年轻时更甚几分,这样好容易给自己惹债,年过半百都睡不踏实。” 唐允杀心重,源于他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古惑仔横行江湖,什么慈云山太保、庙街十三少,当街横尸常有发生。更不必说他这些年手上人命没断过,向前看的话,还有当年苏家。 唐太每次去寺庙少不了为他祈福。社团这条黑路不好走,你手下留情,对方势必有一天东山再起;你赶尽杀绝,阴德损到亏耗,下半辈子难安。 “如今我早已经看清,做人应当留有慈悲,只有后生仔才钟意愤世嫉俗。你肯帮衬他这一程,是慈悲,佛祖会给你福报。” 唐允闻言皱眉,“阿妈钟意念佛,你以前最多陪她食几餐素斋,如今彻底皈依?” 唐协亭低声笑,“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懂。” 唐允不讲话,听他靠在办公椅上低声地念:“我如今后悔好多事,敏仪赞成我种生基是为繁盛家业,不论多大的家业,我死了也都要留给你。” “可我想监督自己做善事,弥补过去犯下的过错。我后悔要你手上沾血,敏仪每次恼火都要提,我从来不敢劝阻,我愧对她、也愧对你。” 唐允浑身不自在,他无法面对这样的唐协亭。眼神瞟向办公桌对面的人,身子骨硬朗,毕竟是打出弘社地盘的人,身材保养的也很好,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白好多,他居然从未仔细看过他。 唐协亭与温至臻是两种气质,他不苟言笑,表情总是很凶。可唐允知道他这位老豆一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自有一腔柔情在,可惜穷仔恋上富家女的故事落到现实,不必戏曲里和美,只有互相耽误几十年,佳偶熬成衰偶。 他半天才讲出一句话,以为算是安慰唐协亭,“什么生基福地,她作心里安慰而已,你也信。” 唐协亭立刻冷眼飞他,“痴仔,又讲衰话!” 最后还不忘提点唐允。 “那扇新屏风如何?” “劲!”敷衍至极,他居然夸一扇屏风劲。 唐协亭不在意,“你马子送来的,讨好我这个家公。” “你好难搞,黑脸总把她吓到。” “你知我事事依你阿妈,如今也不算反感她。要她进家门,你先交她几件差事,算作投名状,我无话可讲。” 所谓的差事当然不是弘隽的干净公差。 唐允收敛神色,敷衍应承。 温谦良离港前一天,多次打给苏绮。那时她犹豫不决,接听前一秒还在想:他是否会约她出去见最后一面? 她也想亲眼确定他左腿的伤情状况。 没想到温谦良丝毫没有见她的意思,苏绮心里并不是滋味。 接听的那一秒,好像太久没有沟通,彼此都很陌生。 温谦良先讲:“Pearl,终于肯理我?” “我不知道当时撞你左腿。”她不想的。 “我不怪你,腿很快就会痊愈,安然无虞。” 苏绮放下心,“那你今后多加注意。” “多谢。”他好礼貌,礼貌总是与冷淡牵扯不清。“你早就知情,对不对?” “嗯。” 他问不出口,问不出口自己父亲的死是否与她有关,或者说他更害怕听到真实答案。 “Pearl,我承认自己动过邪恶念头,爹地实实在在铸成大错,温家亏欠你好多,还不起。” 她释然了,不是对仇恨释然,也不是对温家释然,只是对温谦良释然。 她就算不相信温谦良,也应该相信苏宝珍,她的Childe能坏到哪里去?没有人尽善尽美,Childe一生只错那一次,但罪不至死。 “Childe,如果可以重新来过……” “Pearl,我不会再回香港了。” 他为她提供与重新来过可以相媲美的解决方式:“我再邀请一次,你愿意一起离开吗?” 她沉默,决定显而易见。 温谦良叹气,“意料之中,你还是放不下。所以我帮你聘请一位帮手,当然,下个月开始需要你付钱他酬劳。” “Billie你是否记得?琼华的生意交由他负责。去年年尾我帮你把公司账户移到海外,比香港安全,你随时都可以联系Billie查证,只要别拖扣工资,他就是好好绅士一枚。” Billie,冯港生,温谦良老友,苏绮仅仅打过几次照面,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他的Boss。 他还有心思与她打趣,苏绮心不在焉地笑。 她说:“多谢。” 温谦良说:“你要做大事,怎么能缺钱。” “骨灰安放在北角一栋唐楼里的私人龛场,名叫静安堂。那栋唐楼我本想转到琼华名下,顾虑到一些突发情况,还是放在我手里。” 所谓的突发情况,即苏绮败露,她明白。 “如果你成功,我把整栋楼送给你作为贺礼,你不要嫌寒酸。如果……我会帮你供养一生,就这样说定,如今你听我的。” 苏绮泪流不止,“Childe,真的多谢你,对不住……” 她为伤害到他与他的父亲道歉,不为伤害温至臻道歉。 温谦良看楼下有条不紊整理物品的菲佣,表情并不轻松,还是发出笑声。 故作无谓地问她:“明天中午,你来送我吗?” 明知道她会拒绝,或者说没法出现,他自问自答,不让尴尬的氛围多持续一秒。 “没关系,妈咪见到你没法讲,而且dy临时与我们同行,她要赴美探住院姑婆,人多口杂,我不误你。” 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苏绮不确定那瞬间心里的感觉算不算吃味。Childe身边总是要出现下一位女士,她拒绝了他,自然不能要求他守身如玉终身戒色。 他应该还爱她吧?截止到电话挂断的那一秒。 有一缕声音语气奄尖:“谁知道呢?” 曾经Pearl因为自尊心受挫,敏感地在Childe身上发泄压抑,讲出口许多气话。 偏偏Childe每次被她气走还是会心疼,揉碎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穿睡衣踩拖鞋回来找她,啼哭争吵交杂,最后搂在一起重归于好。 她对于那些话至今仍旧追悔莫及、追悔莫及。 温谦良作为温开麟爵士唯一单传的男孙,从小成绩优异,处处超于旁人,又生性温和,彻头彻尾的好好绅士。 二十年唯独红过那么几次脸就是与苏宝珍吵架。 她讲伤人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过来,把他与那些眼高于顶的势力名媛少爷混为一谈,言语之间充满不屑。 忘记是第几次,他独自恼火时,匣子里跑出恶魔,勾引他一步踏错。 明明说只是恐吓苏家,逼苏世谨让出船路,借此打压苏家势力,同样熄灭宝珍高傲气焰。 而且还可以推动温氏发展、平衡恋人双方势力,虽然铤而走险,却也一举多得。 没想到情人前一天还在一起看电影,第二天苏家四口被绑、踪迹不明。他第一次与父亲产生争执、冷战、反抗、被关,直到苏家出事消息传出,悔恨终生。 …… 温谦良最后走进机场,临行前在路边吸一支烟。除了烟蒂丢进垃圾桶,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火漆封口的精致信函,同样随手扔掉。 那瞬间温谦良十分怅然,好像确定这一生再也不会与她见面——而最后一面则是她坐在车子里朝着他撞过来,这个“道别”缺乏体面。 机场外,庇理罗士女中两名Miss带领一群女学生出现在视线中,她们即将远赴澳洲参加国际音乐会。 其中两个穿白衬衫蓝长裙、脚踩圆头皮鞋的调皮女仔暂时脱离队伍,跑到垃圾桶旁捡起那封无意落在地上的信。 随后悄悄回归,小声低语:“刚刚那位持文明棍的先生粗心掉落呀,他好有气派,一定是贵族!” “痴女,他故意丢掉。本港开埠一百五十年,真正的贵族少之又少,你当随便就能遇到?” “可是他真的好hansome,一个侧影就足够。” “再hansome有什么用,可惜是位跛佬,拿好你的琴啦。” “珊妮,你好刻薄……” 温谦良乘坐的那架飞机起飞时,苏绮人在花墟道。 货比三家,她要选最鲜的一株桃花送唐太作新年插瓶,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才想起来旺角花墟距离启德机场超出可以看见飞机的范围。 或许她此时应该去观塘的那间西饼屋,还有可能目送Childe离港。 再度低头,瞥到脚边水桶里刚醒好的芍药,已经绽放过度。 芍药,别称“将离草”,花语——依依惜别。 桃花招情债,于年轻男女来说并不适宜,更忌床头摆放。 一株桃花赠唐太、两支腊梅与阿诗分、一捧芍药安床头,叮嘱司机轻手,她无心再逛,决定即刻返家——北仔老豆旧病复发、自杀未遂,他寸步不离地照料,苏绮准他无限期带薪休假。 回去的路上又下起小雨,苏绮看着雾雨朦胧的街景目光沉沉,好像一场风沙终于告一段落,天降甘霖冲刷铅尘,谁也不知道——雨势滂沱连绵,江海潮涨水漫,凛冬将尽。 电台无情的女声播报雨情通告,司机说道:“阿嫂p时间把握刚好,再晚就淋成落汤鸡,允哥该心疼你。” 苏绮一笑了之。 飞机上,安琪与珊妮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脑袋凑到一起。 “偷看是否不够光明,珊妮?” “傻女,他已经丢弃掉,又如何知道?” “对哦……” 质感高级的卡纸,看起来像是一场邀约,字迹隽秀,力透纸背,与安琪刚刚看到那位文明棍先生好相衬。 MyPreciousPearl, 深夜提笔,仍旧怀着多年不变的情意。其实离开香港五年,我始终保持写信给你,有时诉说惦念,有时满篇忏悔,最后被妈咪带到龛场,一把火烧下去,居然要被Coral看光。 91年我在LA独自看Leslie的《纵横四海》,他在里面讲“一刹那的光辉并不代表永恒”。我想,如果过错也能像光辉一样短暂、稍纵即逝,该有多好? 讲笑而已。 我还是想把二十岁的我们归结为互有过错。只不过你是天使降临凡间的呷呷哭泣,而我切实地做过恶魔,终生都不确定能否获得宽恕重新做一名好人。 好想听你讲一句原谅我,可我只能自己对自己说:没关系。 爱人这门课程我探索十年仍旧未能学成,唯一确信的准条则是我只钟意过你一人,(此处“过”字太瘦,后加进去概率极大。)至今仍旧不知该如何去开始一段新感情。 曾经约好21岁那年元旦要到寺庙初诣,听闻你与姊妹一同前往,苦学的日语在多年以后用到也好,而我难免对承诺失约,万分抱歉。 每次给你写信,总是越讲越多,最后我还是妄想,既然你肯为我到机场送别,看在这份情意上厚颜无耻地讲:如果有一天改变心意,不要忘记联络我。 Pearl, Childe 珊妮先一步看完,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摘掉笔帽,很干脆地在后面加上一句“ILOVEYOU”。 安琪拍她手臂阻止,“你乱写什么,信都被你毁掉!” 珊妮强忍住骂她“蠢”的意头,“你没看到Pearl后面是一枚逗号?我帮他写出来而已。” “可你怎么知道他要写Iloveyou?” “痴线,你看不出来这位Childe仍旧钟意Pearl?他通篇都在表达这一句。” “这不是一封道歉信?或许sorry更恰当。我爱你太老土了。” “你懂什么,‘我爱你’是世界上唯一一句兼具土气、浪漫、真挚、歉疚、承诺、道别……等等等等含义的话语。” “珊妮,你懂好多。只是,你的字实在太丑啦。” “……我已经每晚都在写penmanship,你作为老友,应该鼓励我。” “等从澳洲回来,我们去找Pearl,把信送还给她。” “……全港六百万人,Pearl没有一万,少说也有五千,MissAngel,现实一点。” Chapter63 天后庙前聚众自杀的四位阿婆中,苏绮最先找到的当然是毛姑。随后她筹谋已久,始终不知该如何设下一个引起旧事重提的局,直到在天后庙偶遇Fiona。 Fiona有二分之一黑人血统,中文名忘记叫费安娜还是费奥娜,总归只能确定随夫姓费。 温太与温谦良钟意她性情敦厚、为人老实,做事不算聪明灵光那一类,但胜在勤恳好学。肤色黝黑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特殊之处——最多温至臻对她略显冷淡。 苏家1987年尾出事,Fiona于1989年离开温家,同年年尾在天后庙遇到苏绮。 她在温家做事多年,自然知道苏宝珍长什么样子,即便苏绮变换妆容、发型,也实在是太过相像。 但苏绮更接地气,不像那位苏家大女冷漠高傲,唯独在亲近的人面前才露出笑颜。 苏绮以舆楼仙姑身份与她保持联络,但Fiona展现出异常热络的关切与爱护,难免让人浑身不自在。 直到Fiona一步步打开心扉,虽然只称前度雇主,苏绮知道就是温家。她向她吐露陈年秘辛,带着忏疚:男主人与外人勾结、出卖老友,以至于老友一家四口命丧城门水塘,又假惺惺地出面敛葬,设立龛场。 身为菲佣的Fiona无意窥探温至臻与唐协亭详谈,又不得不顾虑到还要在温家做事谋生,与清贫的丈夫一同抚育刚读书的女儿。温至臻开辟新马海上博彩取得巨大利润与成就,家中菲佣沾光,拿丰厚利是,Fiona至此更加讳莫如深。 讲述这些的时候,Fiona满腔悔恨,精神饱受折磨多年无处排遣——苏家出事后的两年内,丈夫出海遇险身亡,女儿车祸残疾,次年自杀。 Fiona说:这是报应,到死才能解脱。 苏绮则问:那你是否想解脱? …… 笔落在地上,苏绮立刻回神,弯腰捡起。她偶尔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旧事,难免情绪跌宕,又要在唐允面前装安然无恙,如果港姐选举有双面人组别,冠军非她莫属。 唐允头上挂着水珠走进书房,苏绮递过那份文件,“海关要的资料,你看一眼,没问题我会在年前交上去。关长那边还需要打点,他要这个数。” 看到苏绮比了个数字,唐允睫毛微动,接过来翻了几页。 “这些不用非等我签字。” 苏绮淡笑,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代劳,但她不想。 “好,那我来签。”她这样讲。 唐允想到唐协亭的提议,要苏绮手里攥些差事,实际上这半年来她做得不少,但都是以唐允名义。 伸手夺过苏绮的笔,胡乱在上面划了几笔,名字就签下。 苏绮佯装不解,又被他拽着离开书房,夜晚还很漫长,不应该浪费过多时间在公事上。 床上,表面看起来是低声碎屑的夜谈,只有苏绮知道被子里唐允的手在做什么,四处点火。 她有些累,不想再做,“明天还要早起,唐太一定叫我们也到禅寺上香,好困……” 后天就是除夕夜,唐家今年不过除夕,唐太提早到宝莲禅寺斋戒祈福,还有码头筹备已久的仪式。 唐允对她的推拒视若无睹,手指又进入一只,无形之中转移话题,“这个月是否正常?” 苏绮知道他问的是经期,闭眼含糊回应,“嗯,正常……” 或许最近事情太多,他深夜里胡思乱想,“它是否见我先上车后补票,所以迟迟不到?” 脑袋里转过一圈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它”是说bb,苏绮咬紧唇肉隐忍,低声回应他:“疑神疑鬼不如尽早去医院,医生会建议你……” 唐允以为她又要讲他有问题,人已经覆上来,危险逼近,“建议我什么?难道我真的有病?” “……”苏绮皱眉,提腰迎合他,“痴线,建议你放宽心,你要做就快点好不好?真的很晚……” “好吧。”唐允挑眉,仿佛天大慈悲,“那再做一次。” 她忍不住用手肘顶他腰侧,骂他贱格,明明是他主动,还要讲瞎话混淆视听。 …… 第二天清早,唐允在床上赖到最后一秒,苏绮已经化完妆,在衣帽间顺便帮他选出一身要穿的正装。没想到北仔那么早到,还带了洗好的相片——苏绮与阿诗在日本所拍。 她大概看过一遍后随意放在架子上,抽出其中一张,踩着拖鞋走进卧室。北仔等在客厅,饮一杯热茶。 唐允单手背到脑后靠在床头,睡眼惺忪问一句:“谁这么早?” “北仔,你叫他来开车,忘记了?” 唐允低哼一声,看到苏绮递过来张相片,略带疑惑。仔细看清楚画面,他手指用力揉捏,歪头冷笑。 苏绮还算满意她所看到的反应,同样在笑——好灿烂的那种。 下一秒就被他拽倒在床上,唐允隔着薄薄一层衫抓痛她胸脯,苏绮皱眉低喊,笑容依旧不减,“做什么呀?北仔还在客厅……” 唐允咬她肩膀,留下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下面晨起的异样贴合着她saym。 苏绮连忙阻止:“上山时间要耽误……” 他深深吐一口气打在她脖颈,“苏绮,你看我今晚会不会搞死你。” 伸手狠狠拍在她臀上,唐允果断起身下床,苏绮就差嚣张到吹口哨,“太子爷,你不怕明晚在你老豆面前腿抖。” 唐允嘴里含着牙膏沫,讲话莫名带上傻气,“不劳阿嫂费心,明晚码头我话事,腿抖也没人敢讲。” 苏绮早就听他提过,仪式的事情都是他在做,唐协亭没有出席的意向,更别说弘社这几年都是唐允话事。 好,一切都在计划内,她没再做声,转头去换衣。 唐允洗漱后出来,发现那张相片还放在床头柜上,他看得心烦,果断撕碎。 苏绮与阿诗去日本,自然要探牛郎店。 一众二十岁出头的青葱后生仔,给她捏肩揉腿、添酒送茶,腰肢细嫩的舞郎也点几个,居然还有人会唱粤语歌曲……只要钱到位,绝对包君满意。最后大方摆pose,众星拱月一样把苏绮捧在中心,经理按下快门,留影纪念。 苏绮刷唐允的卡,心情再不能更好。那晚与阿诗回到酒店还不忘抒发感慨:本港上万家夜总会,居然还没出现女士专供?生意一定火到爆。 阿诗赞“有道理”,击掌盟誓,姊妹携手创业,近两年必须提上日程。 可惜的是,那晚唐允并没有搞死她,或者应该算作两人互有损伤、三方动怒。 苏绮下山前与唐太道别,唐太不忘叮嘱:唐协亭最近应酬多酒,晚上记得准备清淡消夜以及解酒汤。 明明叮嘱菲佣就可以的事情,她要苏绮亲自去操持一番,为的是提高苏绮在唐协亭心中的分数,苏绮乖巧应承,唐太心满意足。 腊月廿九,阴,唐允在弘社与诸位堂口话事人议会,苏绮到深水湾别墅,等来提早从酒宴返家的唐协亭。 她买进口蔬菜——平时绝不会这样考究,只是要在这位准家公面前做样子。下厨的活计还是菲佣来做,苏绮对自己的厨艺没那么大把握,幸好唐允不算娇气阔少。 唐协亭略带薄醉而归,神色看起来依旧难以应付,她送上解酒汤就准备告辞,看他一饮而尽,对餐桌上浓淡适宜的消夜提不起兴趣。 他有更要紧的事情找上苏绮,叫她进书房单独对峙。 讲实话,苏绮是怕唐协亭的。正如一开始接近唐允时难免也会怕他,对唐协亭的惧怕只会比唐允更甚。 他甩过来一沓文件,语气微愠,“敏仪知不知你是位狐狸精?把阿允蛊到头脑发昏?” 苏绮仍旧伪装,“三爷,我不懂。” 唐协亭走近,用力推她肩膀,“痴仔,我要他把差事交到你手里,结果每一份署名都是唐允。不要告诉我你这位问米婆不会写自己名字。” 苏绮不躲,“我真的不知这些事……” “想做弘社阿嫂,还想万事不沾身。要阿允与你同富贵,你又能否陪他共患难?你在打什么算盘?” 苏绮习惯性做戏,却忽略眼前人名唤唐协亭、并非唐允,苦肉计无处可使,更没机会给她攻心。 唐协亭半醉状态难免发疯,不适合恋战。 苏绮从沙发里撑起身,眼神倔强地看向唐协亭:“三爷,您如今也会后悔吧?阿允与我都还年轻,为什么非要我们两个染上见不得人的差事?” “港英政府还能持续两年,一九九七一到您认为弘社还能嚣张几时?明晚阿允亲自主持金盆洗手仪式,大家今后都做干净生意,一切为赚钱,钞票至上。且我与阿允是一体,他出什么差池的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还有最后一剂强心针。 “更何况——您很快就要有第一位男孙,它是我全部指望。” 唐协亭皱眉,扶住旁边的摆架愣住几秒,消化苏绮讲出口的话。 她的意思是:她腹中已经怀有唐允的仔? 苏绮不等他回问,起身就走,“阿允想必已经返家,等不到我又要恼。” 唐协亭没拦,苏绮走出书房,走廊里安静到诡异,却在楼梯遇到刚上来的唐允。 唐允看她眼眶发红,浑身又在细微地抖,“你发癫病?屋子里好热,抖什么。” 苏绮好像无意地回头瞟一眼,随后推开他兀自下楼。唐允品味她那副委屈神色,像是明白什么,转而进了书房。 唐协亭双颊带着薄醉的红,领带与领口略显散乱,人立在那迟迟不动,太迷惑人的画面。 他冷笑一声,“阿妈今天刚走,你就忍不住?” 唐协亭随手抓了个不知什么年代的瓷瓶,朝他丢过去,“衰仔,你在讲什么?” 唐允手插在口袋里,凉飕飕瞥他一眼,转身离开。 车子里,唐允久久没启动,看副驾驶那位女士偏头盯向窗外。实际上他心知肚明,唐协亭不是那样没分寸的人,更不必说他对女色没什么太大兴趣。 那趁醉是否会失控呢?唐允居然不确定了。 他想讲安慰她的话,可是又忍不住在心底怀疑:她是否在做戏。再加上苏绮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气场,唐允看得心烦。 讲出口又是乞人憎的话:“他饮过酒,你还在他面前发姣?三岁小朋友都知道躲他五米远,痴线。” 苏绮胸前略微起伏,看起来像是强忍怒火,“你收声好不好?” 脾气与她对上,唐允说:“清早不是还与我炫耀合照?阿嫂你好犀利啊,我去夜总会也没叫过那么多小姐。” 看来是在借机翻旧账。 苏绮回头看他,笑容嘲讽,“你要与我比?叫二十位牛郎怎样,我只恨自己停留太短暂,没有一一睡过,否则还可以和太子爷一较高下,到底谁的sex经验更丰富!” 唐允同样气到笑,彻底放弃开车意图,“你有没有心?我与你拍拖之后再没摸过第二个女人的腰,你却刷我的卡抱泡男人,更不必讲还……” 她与温谦良接吻,想到那次口红花掉,唐允一把火更旺,但还是没讲出口。 “你讲啊!你没摸过?我车祸那晚你去仙都,43吋长腿索女,摸腰做什么?一双腿才最劲。” “……”他短暂语塞,很快重振旗鼓,“你放屁!我没摸过,你当我还是二十岁出头年纪?讲好要生仔,你塑造自己药都不肯吃的圣母形象,难道我就什么都没做?” 苏绮低头开始在他车子里翻找,唐允问:“你找什么?” 她终于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到他手里,“你脏死了,你让我作呕!烟给你,你点啊,谁要跟你这个衰人生仔?” 唐允看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就想拍她的头,苏绮动作更快,一掌呼到他肩颈,打出好大声响。 唐允错愕,立刻按住她双腕,苏绮挣扎,胡乱地抓他打他,车子里不算宽裕的地方限制太多。 直到苏绮停手,她自己都不知道与他闹这么一通做什么,明明刚刚只是故意扮委屈,只能归结为借机发作。 平复呼吸,她冷声说:“停战,你放开我。” 唐允松手,低头看自己颈侧的指印,骂她是“疯女”,混社团可以打到“红棍”。苏绮一手偷偷开门,下车的前一秒狠狠拍打他的头——好一对掐架中的幼稚学生仔。 她跑回车库里开自己开过来的那辆车,唐允彻底被她搞烦,放下车窗朝她喊:“苏绮,我叼你老母!” 他好久没讲过脏话,苏绮同样探出车窗,冷笑答他:“那我叼你老豆。” “叼啊,你上楼!” “滚!”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大门,夜已经很深,路上车少,唐允逗猫一样与她飙车。直到铜锣湾,他拐到清风街,苏绮却进了隧道。 他冷哼一声打过去电话,“别回来了,滚回你的庙街。” 苏绮语气更嚣张:“我与阿诗一起度除夕,而你,自己在码头吹冷风,必中风——” “……” 天空滚过一声闷雷,老天爷都忍不住破口大骂:好幼稚的一双人,居然是成年男女,惊! 可是啊,可是暴雨将至。 1995年1月30日,腊月三十,除夕夜,暴雨。 庙街路面分外冷清,人人都要念一句“夭寿”,除夕夜居然下大雨,意头差,只有乱跑玩耍的小朋友依旧热闹。 阿诗在窗边小厨房展示厨艺,苏绮帮忙打下手,不比清风街公寓或是深水湾别墅地方宽裕,她们时而互有磕碰,但气氛依旧温馨。 唐郑敏仪于宝莲禅寺的寮房内通夜诵经,唐协亭也进别墅祠堂祭拜弘社历任大佬,皆为祈福,满心虔诚。 唐允为滂沱雨势皱眉,默默让阿正采取PnB:室外仪式难以进行,改为室内,莫误吉时。 临近十二点,雨势逐渐减缓。 苏绮与阿诗攥着酒瓶立在窗前,任小雨潲进屋内,脸上挂着薄醉,心情再不能更美。可惜不远处又在传出疯狗叫声,平添吵闹。 唐允率弘社十三位堂口话事人、上百位红棍打手一齐敬香,随后奉上金制水盆,意为“金盆洗手”,宣告从此收山。 唐太身前敲打的木鱼莫名裂开细纹,顶差的意头,赶忙叫人来换过。 而唐协亭于别墅祠堂内身中数刀,流血不止,闭气的前一秒还在试图爬出去,口中不断哀叫“敏仪”、“敏仪”,可惜分贝太小,楼下睡梦中的菲佣根本听不到。 翌日凌晨四点钟,大年初一,白车开进唐家别墅,差佬出动,拉起警戒线。 唐允收声赶回,心头大恸,理智丧失之际打给苏绮质问。 “苏宝珍,你做了什么!” Chapter64 唐协亭的死因并非一刀致命。 法医在鉴定过程中十分煎熬,他身中近百条深浅相差不离的刀伤,最后死于失血过多,浸湿祠堂整片地毡,趴在门口背对弘社诸位前辈的牌位咽气。杀手则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 唐允亲自到停尸房看过,道上行走之人听多见多,再加上法医的判断与分析,得出结论:日本一种古老的刀法——蛹刀。 杀人手法专注于艺术,最顶级的蛹刀杀手能做到落几百招且伤者不死,直到血尽而亡,过程十分痛苦。 到如今二十世纪末,蛹刀流派几近失传,只听闻现任话事人隐居平城京,无人寻得到具体踪迹。 唐允自然最先想到苏绮前不久去过日本,完全可以确定背后主谋就是她。但扪心自问,唐协亭仇家太多,更不必说他唐允想见蛹刀话事人一面都不是易事,苏绮如何有通天本领,说见就见,还请得动对方赴港。 从警署出来,唐允坐在车子里许久未动,整个人失了力一样靠在椅背上。月初他还在可怜温谦良,如今轮到自己煎熬:唐协亭出事,如何与唐郑敏仪交代? 就算今天不讲,消息也瞒不下去,唐太斋戒三日,明天势必要下山。 好想死的是自己啊,这样对大家都好。唐允如是想。 唐家别墅被警察包围,重案组特地聘请专家前来破案,唐允面无表情地听之任之。 而昨夜宣告金盆洗手、文明做事的弘社古惑仔骤然出街,嚣张高调至极。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穿一身黑衫的打手,脸也够黑,群众赶忙四散,尽早归家。 开玩笑,弘社大佬唐协亭离奇死亡,凶手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刀客。不论弘社还是警方都大范围出动,场面盛极、故事离奇,可以写进王家卫电影剧本,《东邪西毒之堕落天使》即刻开拍。 大年初一,事发一天内,唐允除了给苏绮打过那一通电话质问以外,再没多说。 苏绮为那一声“苏宝珍”心头颤抖,她不是死人,感觉得到其中的复杂情绪,她体会到杀机、悔恨、还有爱而不得,她从始至终清醒一点:与唐允牵扯不清的这两年,谁没留情呢? 可没办法,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写下了结局。而她这一生的进度条已经读取到80%,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等同于解脱。 唐允有情,所以留给她时间逃跑,或者说他太自信,自认给她一天的时间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当务之急是抓到那位蛹刀杀手。 苏绮同样有情,她是一位与弘社太子爷恩爱不离的阿嫂,她此刻该做什么,就必须去做什么。 阿诗急匆匆赶往仙都夜总会——顶头大佬去世,弘社四处的场子都要有话事人镇住,赶来的红棍打手已经就位,一旦有争地盘之人绝不留情。 而苏绮乘的士到轮渡码头,唐允收到跟她的人汇报,表情更冷。 “让她走。” 大年初二,清早唐协亭死讯见报,唐允天还没亮就远赴大屿山——接唐太返家。 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寮房里掺扶唐太出门的人是苏绮。唐太双眸红肿、面色苍白,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与住持道别。 唐允趁住持与唐太打禅机安抚之际,扯苏绮又进寮房,避开他人。 苏绮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按在寺庙冰冷又粗糙的墙上,后肩撞到的瞬间疼到短暂失去知觉。 而唐允一手轻易攥住她脖颈,虎口逐渐收紧、收紧,苏绮在窒息的边缘奋力挣扎,她还不能死。 刹那间又恍然,上次唐允想要杀她,她主动勾引,亲热的全程被他按住脖颈是多么低级又温柔的情趣——此刻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你又在搞什么?” 他好烦,又伤又烦,她为什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苏绮攥紧他手腕还在挣扎,唐允仿佛践踏一只濒死的虫,突然又松开手,让她在窒息的前一秒喘过一口气。 “我……咳咳……我说这件事……这件事……与我无关……咳……你信……” “我信你妈嗨。” 唐允提起她领口,今日她也穿一身黑,开司米面料的大衣,他如今恨死黑色,曾经最钟意又百搭的一种深色,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会看哪里都是黑,足够生厌。 “等抓到那位蛹刀杀手,我亲自送你们上路。” 他转身就走,苏绮整个人瘫在地上,声音挂满哀痛,嘶吼喊他:“唐允!” 唐允略微停步,扭头冷笑,“别装了,游戏结束。” 迈过门槛的瞬间,她还在“做戏”。 “你不如现在就杀掉我啊……” 他险些就要立刻倒戈,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你看她哭声那样惨烈,仿佛真的被唐允抛弃,她好可怜,高高在上的公主几时那样狼狈过? 唐郑敏仪见唐允独自出来,投过疑惑眼神,唐允想到唐协亭从不与她多言社团之事,立刻下定决心选择隐藏。 于是他说:“吵架而已,她会自己回去。” 唐太没再多说,下山后还不忘回望。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心情去插手唐允的感情动向,可还是在上车后提点几句:“阿绮昨天一早就上山,我情绪不稳,她在床边陪了整夜未睡。阿允,要懂得惜福。” 原来唐太此时看起来这样淡定从容,是因为昨日崩溃整天,而他因为外事、因为逃避未能陪在她身边,一瞬间倒没想苏绮如何,反而是对母亲的歉疚。 他探身过去,主动揽住唐太,唐太错愕,随后泪洒当场,通通蹭到唐允肩头。 唐允声音颤抖,“阿妈……”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亲口、当面叫她,在丈夫去世的第二天,未免太迟又太伤,唐郑敏仪毫无顾忌地痛哭,颜面全无。 “阿妈……对不住,我对不住你,对不住老豆,最该死的是我。” 唐郑敏仪胡乱地回抱住他,连连摇头,“是我们对不住你。如果可以选,如果……你不该是这样的。” 唐允没忍住红眼,想人生哪有如果啊。只怪他自己醒悟太晚,与父母相互耽误二十余年,回忆起过往一团乱麻。 唐允说:“安心,你的仔今年已经二十有八,不论是弘社还是弘隽,今后都由我承担。” “阿妈,还有你的郑氏,你相信我会照顾好你。” 唐太点头,唐允已经抑制住哭意,眼神骤然变得更冷:“差佬靠不住,我派人寻找凶手,线索已有,这些事都交给我。” 唐太痛哭持续好久,司机迟迟不敢上车,最后她嗓子彻底哑掉,精神也变得不济。 昏睡过去之前还不忘叮嘱:“亭哥见你能够话事,九泉之下也安心,我再奢望一件事便是你早日成家,阿绮不离不弃,同你经历过风浪后更加不同……” 唐允目光沉沉,把她揽在肩头,不置可否。 唐允直接命司机开到太平山顶,那边有一幢房产在唐太名下。下午依旧是阴天,不知几时能够放晴,唐郑敏仪独自坐在花园里放空许久,背影萧条,唐允未敢上前。 他担心自己一靠近就也变得脆弱,不如转身回房间闷头补觉,接下来的事情只会更多,他绝不能倒下。 阿正的电话却在这个时候打过来,语气焦急。 “允哥,阿嫂出事了,在养和医院。” 唐允瞬间清醒,又满脑子疑惑解不开。 养和医院,阿正守在诊室外,唐允从门上方的窗户看进去,淡蓝色的拉帘遮得严严实实,见不到人。 阿正低声陈述:“阿嫂在置地广场shopping,提几袋战利品在停车场见过一位老友,看起来像中环精英。停车场开阔,跟住阿嫂的兄弟站太远,接下来她就被砍,幸亏赶过去及时,否则恐怕和三爷一个下场。” “她怎么样?” “蛹刀流出刀好快,仅仅发生在几秒钟内,双臂有四处见深刀口,正在缝针。” 看得出唐允眉头皱更深,阿正逐渐底气不足,“人跑了……阿嫂今天穿一身白,浑身都是血,情况太惨,手下不敢耽误,还是先送人到医院。” 唐允在空荡荡的长椅上坐下,长久一言不发,阿正见状也不敢讲话。 走廊安静,可他脑袋里混乱,将近两天没睡过觉,此时又开始耳鸣。 所以苏宝珍,难道真的不是你? 阿正又把苏绮遗落的购物袋拿过来放在唐允脚边,他看纸袋上的品牌Logo,还是弯腰翻了翻。 毫无例外,都是黑白素色衣衫,还有几件很明显是唐太钟意的风格与尺码。她好贴心,反而他这个仔完全没想到。 诊室的门突然打开,苏绮缓慢走出来,护士拿着剪掉的衣袖以及处理伤口产生的医用垃圾从唐允身边错过,他瞥一眼就知道状况多惨烈。 苏绮脸色苍白,额头还挂着汗,对他强撑了个苦笑。 唐允居然有些支吾,他承认自己深藏的心疼已经泛滥成灾,那瞬间就差要把自己塑成下跪铜像忏悔。 虽然纱布最近每天都要换,且在医院观察两天最好,苏绮还是拒绝住院。唐允等阿正处理好缴费单、拿药,默默告诉他回清风街,苏绮听得到、装耳聋。 车子里算上司机四个人坐满,一路上谁也没主动讲话。下车时唐允冷眼看苏绮小心翼翼地蹭,防止碰到伤口,脸色绷得更紧。 低声与阿正讲几句话,接过苏绮买的东西,默默跟上那位闷头前进、甩他十几米远的冷漠阿嫂。 “走这么快忙投胎?” “是啊,去见你老豆,反正刚刚也差点死掉。” 唐允神色闪过狠戾与不耐,还是没发作,“刚刚发生什么?” “我与杀手分赃不均,杀过弘社大佬又自相残杀,你满意了?” 他随手拍她的头,“苏宝珍,讲真话。” 苏绮为苏宝珍的称呼失神,随后语气变得低落,“你叫弘社的兄弟守住港口,我分析那位杀手并非香港人士,具体哪里我说不准,但他如今走水路离港可能性更大。” 唐允沉默,苏绮继续说:“温生走前给我介绍一位高级助理,冯港生,英文名Billie,你随意查。我在地下停车场偶遇他,他走后我发现有位马靴男行踪可疑,状态颓废但杀气好重,就跟过去……” 唐允冷哼一声,“你好坦诚,瘟生给你留精英助手,想显示你们有多情深?” 苏绮低声骂他“痴线”,两人立在门口许久,都在等对方开门。她手臂不能动,提腿就朝唐允踹过一脚。 “只知呷醋,你等我用嘴巴帮你开门?” 唐允低咒一声,默默拿钥匙。 进门后苏绮想要倒一杯水,唐允看她那副半残状态默默帮忙,水杯都亲自推到她嘴边,苏绮皱眉承情——他动作绝对不算温柔,而她这辈子也没这样“饥渴”地饮水。 唐允又说:“你确定是你追踪他,而不是他追踪你?” 差别太大,苏绮听得出来。她冷眼扫他,“你不信就立刻杀掉我,如今你什么都已经知道,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唐允语气嘲弄,更像自嘲,“苏宝珍,对你来说活着就是无边仇恨,一点爱都没有?” 他是全港第一大恶人毋庸置疑,只是此时此刻抛下身份,仅仅就情这一字心伤哀痛:拍拖两年,难道她从始至终心如磐石。 苏绮一开始还倔强地与他对视,闻言错开视线。 唐允追问:“是完全没有爱,还是不能有爱?” 她绝地反击:“那你呢?你早知情还瞒我,你在怕什么?” 唐允声音略微提高,坦然承认:“是,我早就知道,我惧怕。” 苏绮冷笑,坐在沙发里抬头看他,“你老豆死掉罪有应得。” “你收声!” “唐允,不要在我面前上演父子情深,你让我作呕。” 唐允承认,与她撕破脸皮、开诚布公地谈这些,他心虚——因为从她父母与胞妹去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不能与她站在同一高度谈话,他矮她一节。 “我对你不好?”还有讲不出口的后半句:他从未这样钟意过一个人。 “好啊,太子爷,你对我好好。”苏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与苦涩,她不知为什么如此想笑:“那唐协亭是我所杀啊,可你不准杀我,我会对你好、我陪你一生,不离不弃。” “这是否是你要的爱?你今年几岁?你不觉得廉价?” “对不起。”他突然讲这样一句。 苏绮久久不能平复,“你讲什么?” “我向你道歉。” 她用力拿起那只玻璃杯朝他丢过去,无暇顾及手臂是否渗血、疼痛几分,她撕心裂肺地吼过去:“唐允!你怎么不去死!过去八年,你同我讲对不住,我爹地妈咪与宝珊如何活过来?” 他似乎丧失理智一样凑到沙发前,几乎跪在她脚边,“过去我没得选,现在我给你选。” 茶几上果盘里放一把水果刀,唐允拔掉刀鞘递到她手里,“来,你杀了我。” 苏绮手抖不断,自己都无法判定到底源自害怕还是疼痛,“杀人犯法,我为什么要学你们,你滚开!” 他抬手捧住她双颊,冰冰凉,与她一颗心一样。 他甚至差点哭出来,他说:“阿绮……我是真心钟意你……” “苏宝珍。”她陈述事实,强撑冷淡。 唐允摇头,“宝珍是他们的啊,阿绮是我的。” 刹那间心脏收缩,苏绮怀疑看见魔鬼的眼泪,不顾是否会挣裂伤口缝合的线,果断抬手对着他的脸颊扇过去。 唐允已经持续耳鸣好久,实打实地承了这下后头疼到炸,还是仰视她,讲大言不惭又自作多情的话。 “你钟意我的对不对?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温谦良做得到?” “你帮我讨好老豆、照顾阿妈,你是港大高材生啊,在弘隽也帮我好多,你付出真心的。” 他还要继续说,被电话打断,阿正不等他开口就激动汇报:“杀手抓到了!在上环,是日本佬,八指蔡已经动刑。” 唐允喉咙耸动,克制声音开口:“我等下过去。” 讲完就收线,把阿正那句“允哥你怎么在哭”生生截断。 苏绮自然听到,冷眼看他,看他依旧跪在地上,模样狼狈。 他冷静很多,“我最后问你一次,这件事有没有你的份?” 苏绮冷笑,“滚。” 他猛地起身,膝盖撑在沙发上,手捧住她的头。苏绮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印下一枚实实在在的kiss,好缠绵,又像吻别。 唐允在那瞬间下定决意:只要这件事与她无关,他立刻就要娶她。她不同意,他困她一辈子,夜夜枕枪也无妨。 苏绮目送他走到门口,听他留下最后两句话。 “别再动手臂,阿诗要看砵兰街的场,我叫菲佣过来。” “阿绮,昨天我叫你苏宝珍你为什么不走?还是要回来。” 苏绮说:“你好烦,收声。” Chapter65 石塘咀,弘社堂口,唐允到达后取代八指蔡亲自用刑。上来先开两枪打断杀手的腿,断他逃跑后路,随后弘社一位做过兽医的白纸扇手快包扎,阿正与周围马仔大气都不敢喘,杀手的嘶叫声响彻整栋尾楼。 会讲日语的林师爷放下手里还没断奶的幺女,被阿正叫来临时担任翻译。 而唐允看到杀手的瞬间就顿悟——这位不可能是蛹刀派话事人。 他忽略一点,蛹刀高手钟意在杀人过程中融入艺术,所留刀数越多越能展现实力。而话事人是单传的佼佼者,不可能刀数尚未过百。 这样一想,又开始再度怀疑苏绮,雇佣普通杀手她做得到。 这两天始终都在怀疑与相信之中煎熬度过,好像耳鸣伴随着头晕,头晕又跟着耳鸣,好煎熬。 唐允选一枚做工精巧的小刀挑断这位杀手的手筋,他用日语怒骂,总之唐允不懂,权当听到鬼叫。 林师爷曾经在弘社做白纸扇,早已经退出江湖十几年,日子安闲自得,见状眉头深皱,忍不住开口。 “太子爷,您轻手,我晕血。” 刀落在地上,阿正踢一位四九仔捡起,随后扯林师爷站远些。 这位蛹刀杀手并非输在技术,只是寡不敌众。 弘社于全港范围内地毯式搜索,从港岛和九龙逐渐向周围扩散,各个码头早已经打点好严格排查,一有可疑人员立刻抓走。 阿正带几位红棍打手赶过去的时候,杀手先生正在用英语与倒卖票务的宾佬确定船票时间。刀客察觉到杀机,即刻从长到膝盖下方的马靴里拔出一把刀。 仔细看上面还挂着血,不出意外是苏绮的。 双花红棍赤手肉搏,喂了不知多少刀,阿正险些就要动枪,还好人数取胜,才没让他跑掉。 如今杀手先生左手手筋被挑,他仍旧想要保一只手,为将来一日还能卷土重来,殊不知更严重的是那双大概率残废的腿。 日语叽叽哇哇地讲一通,林师爷皱眉辨别,随后转述唐允:“雇主是一名日本女人,惯用左手,而且手臂有八岐大蛇文身。” “八岐大蛇?” 林师爷组织语言,“八头八尾蛇怪,钟意食仔女,恐吓小朋友必备。” 唐允又问:“如何确定是日本女人?” 林师爷与杀手交流过后回答:“讲话有京都口音。” “京都口音?” 林师爷崩溃,“大佬,难道要我一个香港人给你讲日本口音?只能证明对方在京都生活概率极大,是否土生土长谁也讲不准。” 唐允脸色凝重,这三条信息看起来很有指向性,完全符合的人数一定很少。但他多年涉黑的经验告诉自己:如果有人想要故意塑造这样的形象,也并非登天难事。 已经金盆洗手的人唐允不想让他沾染太多血光,没再多留,亲自送林师爷出门。 林师爷早年跟辉叔,年纪小辉叔许多,但也算他半个长辈,“太子爷,当我倚老卖老。古有穷寇莫追,今讲留有余地,三爷这些年都在主张做事带五分慈悲。” “年前我幺女满月宴,他送的是千足金弥勒佛,我知你从小杀心重,讲永绝后患,如今权当替三爷积阴德,不要做那么狠。要不是讲‘男戴观音女戴佛’,我都要回送给你。” “阿嫂亲力亲为做这么多年善事,全都为你,我赎罪十几年,到如今得仔女齐全,老天爷看我诚心赠我而已。你也该到年纪,我听闻她生得靓,做事又稳妥……” 唐允塞到他手里三封利是,“林师爷,你好能讲,不怕嘴干。” “喏,赠小朋友的利是,新年利利是是,加你刚刚酬劳。” 林师爷摇摇头,“你啊,已经是做大佬的人了。” 他只留两封,丢回一封,绝对不让唐允占便宜。摆摆手出门,就此分别。 北仔又从中环“客客气气”请过来一位年轻翻译,那样高大的一位精英,见到黑社会行刑场面还是浑身发抖发怵,唐允“温柔”搭他肩膀。 “如实翻译就好,我额外付你加班费,弘社经营很好,绝不存在断供赖账。” 中环精英闻声后抖更夸张,阿正实在忍不住,捂嘴偷笑,唐允仿佛背后长眼,直接踹过去一脚。 阿正噤声。 那天审到深夜,杀手快要被搞死,唐允靠在墙边精神不济,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日语精英也开始打瞌睡。 “他真的不知更多细节了。大佬,人都要打死,出人命的差事我不敢做啊。” 唐允整合信息:京都口音的日本女人、左撇子、右手臂八岐大蛇文身。见面那次对方戴墨镜、付优渥定金,爽快大方。 此外还有他的额外问题:额角有没有伤疤,很浅很淡的那种?没有;对方是否是黑色长发,卷的弧度已经濒临归零?不是,短发。 时间太晚,命令阿正亲自在堂口待命看守,阿正知道事情严重性,不敢懈怠。还差北仔帮唐允开车,“允哥,赶快回去睡觉,我好怕你突然猝死。” 唐允又想踹他,“少讲衰话。” 回到清风街,阿姨已经离开,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心情好放松,尤其是走进门的那一刻。 他甚至坏心眼地想:阿姨被遣走,她如今双臂仿佛废掉、无法用力,半夜起来口渴怎么办?口渴可以忍,上厕所方便呢? 秉一颗嘲笑的心思走进卧室,床褥微乱不见人影,他找过一圈,心头骤沉之际在靠窗那一侧的床边找到倒在地上的苏绮。 不用细看就知道,一只手臂压在下面,绷带的血已经完全渗出来,她晕厥过去。要不是唐允知道手臂实情,都要错觉这位女士割腕自杀。 赶紧把人抱起来,他两天两夜未睡,初次不敢开车,叫的士赶往医院。 这次轮不到苏绮选,她被迫住院。手臂重新缝针,局部麻醉时效过后,伤口的疼痛把她唤醒,正对着一只吊钟,显示凌晨三点三刻。 唐允双腿微张,靠在她床边的座椅上休憩,姿态放松,但脖子一定歪得很疼。 她想叫他到沙发上睡,嗓子干哑难听,仿佛一只待宰的乳鹅。 “阿允……” 唐允骤然睁眼,抬头的瞬间听得到脖子与肩膀骨架扭动的声音。他眉头皱更深,把她略微扶起靠在床头,苏绮完全不需要使力,他提着她的腰与腋下就能轻易做到。 温柔不过三十秒,语气仿佛申饬:“你搞什么?闹自杀啊?” 他一提及,苏绮立刻重回刚刚惊天的悲伤之中。阿姨走后她准备睡觉,没想到突然收到西贡打来的电话,是那位“表哥”,冷漠又直白地陈述事实: 毛姑死了。 毛姑从去年年尾就开始频繁于半夜疼痛呻吟,又不准告诉苏绮。一月份开始期待月末除夕能见到她,可是苏绮因为唐协亭的事,再加上当夜下暴雨,未能前往西贡。 表哥不敢耽误,想要送毛姑去医院,但毛姑坚决不准,因为她在这世上是一位活死人,毛姑已经于1992年年尾死亡,怎么能出现在医院? 就这样耽误,于昨夜被表哥发现吞掉家里所有储备用药,口吐白沫死亡。 唐允站在病床旁,把流泪不止地人抱在怀里,她从未那样乖觉地在他怀里呆过,伤感的心情加持,更楚楚动人。 她短暂无刺。 唐允生硬地抚她的头,苏绮又哭了许久,好像直到泪尽。 她知道,这是她的报应之一,最先来到。毛姑担心自己成为苏绮的麻烦,却忽略了苏绮如今对她的需要。 唐允不知道毛姑具体是谁,见此情景只能猜出来是很重要的旧人,更不敢吭声。 她情绪渐渐缓解后又靠回去,偏头不给他视线,抽泣着说:“唐允,我真的恨死你,恨死你们所有人。” 世界上最后一位真心疼爱苏宝珍的人也消失在风雨中了。 他主动凑过去,捧起她一张脸,眼神挂满血丝,但前所未有地正经、富含柔情、深藏懊悔。 而苏绮回盯过去,仿佛在无声之中发射刀子,看他煎熬开口乞求:“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明知她要冷笑、嘲笑,唐允吻上去,带着讨好润湿她双唇,又轻轻嘬吮嘴角。他与她脸颊贴着脸颊,完全不给苏绮开口讲拒绝的机会。 苏绮只觉得痛苦又压抑、安心又沉溺,他那样全然地把她包裹住,她双臂不能动、她不能动。 好像沙漠里长途跋涉的人遇到绿洲,那当然不是终点,她只是需要休整,再一次规划行程。 太子爷自问自答,好没意义,他明明已经下了决定,通知她走过场而已。 “等你伤好,我们结婚。” “你疯了!”苏绮眼神闪烁过去惊恐。 “我百分百认真。” “你滚远点好不好?我嫁一位乞丐都不会嫁你。” 唐允嗤笑,“我借你胆,你嫁试试看啊!” 苏绮语塞,唐允抚她鬓角发丝,低头审视她,语气变得认真。 “你配我都算下嫁,公主再差劲也不能嫁乞丐。” 他讲她是公主,苏绮咬紧牙关,回避他目光。 “你要笑是不是?”他毫不留情面地戳穿,又凑近吻她,喃喃自语一样讲个不停。 “我叫北仔跑一趟西贡,你阿姑的后事都交给他处理,北仔做事你总会安心。等天亮后我回太平山,亲自告知阿妈我们决定结婚。” “阿绮,我知自己是衰人烂人一枚,你权当给我机会赎罪。我再活五十年,给你当牛做马骑五十年,你讲东我不往西,你说一我绝不念二。” “杀手的事情我不该怀疑你,我给你讲一万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苏绮冷声开口:“你讲对不起就好好讲,能否不要吻我?再移开放在我胸前的咸猪手。” 他无耻地笑,“Sorry啊Madam,要不是你身体不允许,我保证更过分。” 苏绮白他一眼,“不必讲一万遍对不起,你现在跪到角落好不好,我不想对视你高过我。” 无耻升级,刚讲过的话就不作数——他不认为那叫不作数,是战术转移。 他说:“今天不合适,下次补跪给你。” 她隐约好像感觉到什么,还是选择回避。 1995年的二月,苏绮总共出席了两场葬礼。 毛姑的葬礼带着迟到已久的宿命感,原来当年天后庙自杀就写定结局。 回想起十几年前,有次在跑马地马场,陪爹地妈咪契爷契母一起看马赛——她看不懂,反而与宝珊在外面跑过一圈弄脏皮鞋。毛姑嘴里念着帮她们擦拭,两位小朋友为毛姑更爱谁而争吵拌嘴…… 小雨飘落,鼻间闻得到泥土与青草干净的馨香,透露的含义好像重生。 北仔撑一把黑伞,苏绮站在下面,扭头伏在阿诗肩膀低哭,阿诗温柔安抚。 唐允在这个时候到来。 没让阿正代劳,他亲自献上一束花,很虔诚地鞠躬,颜面给足。 那是在1995年二月初的石澳,回想上次五个人坐在庙街食宵夜,恍如隔世。 后来回程路上,唐允试着开口,提议为苏绮家人迁到宽阔坟场,意料之中遭到拒绝。 “他们在北角静安堂很好,我不想再动。” 静安堂那栋唐楼在温谦良名下,唐允当然知道,她不肯让唐允帮忙迁坟,总觉得像是仍旧留有退路,他心里难安。 表面上不置可否,眼神短暂闪过不耐,只能看向窗外,想其他事情。 唐协亭的葬礼举办在二月末,彼时香港早已经放晴。讣告上并没有苏绮的名字,她肯出席也属于唐允意料之外。 唐太本想催他们注册登记,苏绮算过二月缺少适宜吉日,这才作罢。她挽唐太露面,祭拜后就到后堂,最多见一些唐郑敏仪的亲眷,外客都由唐允应酬。 满目黑白。 而弘隽难免因唐协亭的死波折动荡,唐允从郑氏引资金注入,又在九龙开辟新楼盘。短暂颓势后产生繁象,有人怀疑彩色泡沫一场,有人不赞同,人家是真繁荣啦。 唐郑敏仪一经唐协亭去世,对生意更加冷淡,本来早就打算把郑氏股权全部交给唐允,这两年一拖再拖,如今彻底决定放权。 唐允与她夜谈许久,认为他如今手上仍不算干净,不如交给苏绮。唐太没有痴到那样程度,自然不同意,禁不住唐允与她分析利弊,她又确实无心留恋,最后还是转移30%到苏绮手里。 殊不知她这位仔满心透彻,时时刻刻不忘筹备后路:就算他唐允有一日出事,也能保证郑氏安然无虞,阿妈与苏绮安然无虞。 更多婆婆好书敬请加入: Q裙629400793 唐太没再回深水湾别墅,定居太平山顶。 陆陆续续奉几尊佛像在家,日夜相伴红鱼青磬,唐允对此默然,公事繁杂,幸好苏绮常常过去陪她。 而苏绮发现,弘社龙七消失已久,唐协亭当年同辈的元老如今仅剩他一个。 唐允对此轻描淡写:龙七叔亲自带手下到日本找人。 Chapter66(上) 苏绮认为,男人在感情上是迟钝于女人的动物。比如唐协亭下葬当日,唐太宛如已然心死,除了偶尔揩拭几下泪水,看起来体面到冷血。 苏绮最多面色凝重,眼神里的恨意掩藏在墨镜之下,天衣无缝。 而唐允始终浑身僵硬,偶尔同人讲话还会走神。 太平山顶,唐太与苏绮坐在花园里饮茶,苏绮用一支七星针为唐太击打手部穴位安神。 唐郑敏仪目光看得很远,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苏绮闲话,一片忧愁笼罩。 苏绮无法确切地形容唐太是一位好人还是坏人,只能遵循自己的内心,她此刻是个可怜人。 唐太说:“我最近觉得自己衰老好多。年轻时揸摩托车好像发生在上世纪,和亭哥这些年始终争吵不断,日子被我们过得好差。” 苏绮不知道该讲什么,她现在是一位聆听者。 “你一定猜不到,我与他为你都不知吵过多少次,现在想想好没必要。” 苏绮对此深有体会,“人已离世是最无力的,彻底丧失补救机会。” 她何尝不想回到十岁,多分宝珊一捧糖果;回到十七岁,与Childe约会也要带上她。 唐太苦笑,催苏绮早些回去,她与唐允母子连心,看得出他今天反常。 那天唐太还意味深长地讲过一句话:“你与我年轻时好像。” 她把这归结为唐太对她的好感,以及对自己一去不复返的青春之追悼。 她当然不懂唐太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唐郑敏仪只是从苏绮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狠,掩藏在温柔无害的外表之下,她们是一类人。 只是唐太以为,苏绮没那么恶,又或许只是她没看到而已,讲不清, 郑敏仪累了,余生只想念佛赎罪,祈求唐允安康。 郑婆,那位天后庙自杀案的四阿婆之一,菲佣出身,险些成为郑敏仪父亲的二太。 母亲难产身亡,郑敏仪直到懂事之前都视这位阿姑为阿妈,直到意外发现她与父亲早在母亲怀孕之时就勾搭成双,甚至从小骄纵郑敏仪长大,不外乎是一种捧杀。 成年后的郑敏仪飙车泡吧、赌博牌九样样在行,还险些沾染毒品,幸好遇到唐协亭。 而郑婆两次流产都离不开她的恶意,其中一次是她亲手把人推下楼梯。唐协亭讲她心思单纯,她万分羞愧,她哪里单纯,只不过在他心里她算单纯。 后来父亲去世,她夺家产、稳郑氏,郑婆为生计始终伴随她左右,好一段乳母情深的伪装大戏,求的不过是吃穿不愁。 唐允那几年戒毒后酒瘾骤增,加之他本来脾气就不算温和,少不了对郑婆示好回以冷漠或烦躁,郑敏仪则在楼上旁观,几乎从不多言。 苏绮于庙街见到郑婆的时候,她双眸浑浊,还有些神神鬼鬼的疯癫征兆,于是便推波助澜…… 开车路过中环,却不是回弘隽,反而去港大见一位故人:恩师黄柏坚。 熟悉的薄扶林道,他们约在紧临嘉利大厦的一间咖啡厅内,黄柏坚激动地给她一个巨大拥抱——她当年是老师的得意门生。 听闻她如今在弘隽高就,黄柏坚惋惜本港法政业流失一位大状,但还是为她劫后余生而感到高兴。 他带来苏宝珍的档案,前几年港大大范围清理陈年旧档,她的自然无人认领,黄柏坚本想留作纪念,没想到还有一日能够物归原主。 如今变成苏绮的纪念。 回去路上打给钟亦琛,她一开始没报希望能够寻回档案,全靠钟亦琛帮忙联络。 “拿到就好,毕竟苏宝珍履历那样完美,遗失可惜。” “那我为钟Sir无辜被跟这件事道歉。” “你还敢讲,我现在祝福你同唐允一对衰人长长久久和和美美啊,不要再荼毒本港无辜人士。” “多谢,我会记得邀你来饮喜酒。” “喜酒还是送行酒?” …… 苏绮到弘隽已经是下班时间,唐允平时只晚不早,今天却已经离开。 她又回到清风街扑空,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甚至怀疑他人在飞鹅山自杀崖,一不留神就要跳下去。 联想清早唐协亭下葬时唐允反常状态,苏绮立刻就猜到他在哪——深水湾别墅。 差佬的警戒线早就撤掉,祠堂偌大的地毡换新,好像无事发生,除了上方多一张唐协亭牌位。 楼下有位菲佣在例行做饭,苏绮更加确定唐允在楼上。她低声知会菲佣等下记得把饭菜扣盖保温,她相信唐允一时半刻不会下来。 随后悄然上楼,径直向祠堂走去。 苏绮没有想到会见到那样的唐允,整个人跪伏在蒲团之上,于平静之中突然爆发的哀痛,他前所未有的无助。 抬头看向苏绮的瞬间,泛红的双眼里带着奢求她安抚的渴望,可他立刻躲闪,颤声开口:“阿绮,对不住啊……我为我老豆流眼泪,你能否暂时回避……” 苏绮难以形容那瞬间的情感,原来这就是爱恨交杂。 理智告诉她:苏宝珍,请你转头就走。他怎么会可怜,他是大恶人,他罪有应得! 情感摇摇头:不是呀,阿绮,他为亲老豆流泪岂不是人之常情,居然还要跟你道歉! 双腿不受控制,苏绮走上前跪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唐允狼狈地抬头看她一眼,好像在确定苏绮的态度,下一秒立刻扑到她怀里,呜咽流泪。 苏绮好像被他感染僵硬了,也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唐允,她缓缓伸过手臂抚上他的头。 一开始语气还算冷淡,“别哭了。” 他点头,鼻间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安心许多,好像重新拾回全世界。 他说:“阿绮不要心疼我,我不值得……” 苏绮略微哽咽,咬牙说道:“谁疼你?好不要脸的一位古惑仔,居然能做大佬。” 他哭得更惨了,是第一天到幼稚园报道时嚎啕大哭的小朋友,每一位都要如此,绝无幸免。 苏绮暂时母爱泛滥,虽然她更想把这归结为他吵她太烦,“你再加重程度,我真的要走。” 他把脸埋在她腹部更深,好像这样就可以克制哭意,嘴里还在挽留,“你别走啊……我好多年没哭过……以前也无人安慰我……” “我不信从来没有人安慰你。” “我老豆打我,我又没有阿妈……每次闯祸,阿正比我哭还大声……” 苏绮忍不住翘起嘴角,忍住笑意,好像严格Madam审讯学生:“那你上次哭是几时?” “辉叔炯叔被砍,死在荃湾仓库。” “再上次呢?” 他本想骂她“痴线”,讲一句:那么久的事情哪里记得! 活生生咽回去,还短暂思考几秒,慎重回答:“十岁,想食蛋挞……” 暗道一声糟糕,果然,唐允又开始啜泣,“我那时好恨他,为什么不买给我啊……” 苏绮立刻要做晕倒动作,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追悼老豆,还是耿耿于怀一枚蛋挞。随即又想到,葡式蛋挞居然在那个时候才传入香港?她与宝珊当时早已经不钟意。 苏绮叹一口气,拍拍怀里的脑袋,“下次我给你做蛋挞好了,别再计较……” 他猛然抬头盯她,可惜双眸红红,眼神再狠也要大打折扣,“你当我现在还想吃?我没那么幼稚。” 苏绮挑眉,语气嘲讽,“是啊,二十八岁的大佬如今钟意士多啤梨,排排坐食红果,一点也不幼稚……” 他又埋下头,“我阿妈讲给你听?” 哪里需要唐太讲,唐家菲佣心照不宣的事实,每次一整盘果物最先消失的都是士多啤梨,太爷子挑着也要吃光。 “大佬,你好丢人,能否不要再哭?” 唐允停止流泪,只是还忍不住轻微抽动身体,苏绮确定至此结束,想要把人推开却遭到反抗——他狠狠锁住她的腰,就差一起倒在地上。 乞人憎的衰仔,“放开!” “你钟意我的对不对?阿绮,我此刻好满足,我知道不管怎样我还有阿绮……” 苏绮避而不答,他苦苦追问,蹭得她全身出一层薄汗。 最后她无奈,伸手抚摸他一头乱发,语气温柔:“你是乖仔,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 唐允仿佛被她看穿心事,无暇再追问上一个问题,“你怎么……” 苏绮借机抽身,携他一起下楼,她是真的好饿。 上次唐允生日醉酒,头疼整晚,在苏绮动手打他的边缘试探,胡话连篇。 苏绮记得最深的一句是:“他们从没赞过我是乖仔,黎永正那个痴线他阿妈都叫乖仔啊……” 哪里有弘社大佬,不过是酷爱士多啤梨的幼稚鬼。 哦不,是乖仔。 仲春三月,惊蛰,黄药师携一坛醉生梦死从东而来会老友,“欧阳锋”张国荣终于决定复出歌坛,签约滚石、筹备新唱片。 郑敏仪以郑氏名义举办酒会,名为交际,实际上算作道别,赴宴宾客心照不宣。 而苏绮时隔多年重拾奢华礼服,深V领口、复古泡泡袖,搭配丝绒材质的黑裙低调又张扬。 唐太亲自带她露面表达对这位准儿媳的认可,本港多少想搭唐家高枝的算盘破碎——弘社唐三爷去世、当家主母吃斋念佛,进门就是享福话事的命。 唐太神色淡淡地与人应酬,随后立在旁边饮一杯香槟,看年轻男女结伴跳开场舞,想到这几年刚教会唐协亭一些皮毛,难免心戚戚。 唐允携苏绮步入舞池,一张脸黑到仿佛上刑,也不知跳舞更烦还是看她胸前超大领口更烦。 苏绮不在意,随口问道:“太子爷会跳Tango,好犀利哦。” 唐允表情不自然,胡乱回答,“在新加坡时,白天跳舞,晚上戒毒。” 苏绮挑眉,“那是好忙,你应该很聪明。” 唐允冷哼一声,“你当我是废柴?” “不,是我天生肢体不协调、舞蹈白痴,学Tango时好艰难,又不得不学,幸好有……” 毫无疑问,唐允钟意听她讲过去琐事,可既然是过去、琐事,一定两句话离不开温谦良,他已经提前预见她讲“温生”二字,如今也许会直称“Childe”。 不顾节奏,骤然揽她入怀,打苏绮一个措手不及。 “Miss苏,你试一试讲出口‘瘟生’二字?” 苏绮秀才不与兵斗,暗骂他小气。 唐太离场很早,唐允知她提不起兴趣,办这一场更多是为他与苏绮扩充人脉,用心深远。 他告诉唐太晚宴结束后还有额外项目,唐太眼神打量,似乎看出什么,更加不想参与。 “那是你们后生仔的场合,我只想见你早日做爹地。” 唐允笑意更浓,“就快了。” 随后母子相拥作别,唐太先回太平山。 唐家与温家的社交圈并不相同,重合极低,但唐太以郑氏名义设宴又不一样,苏绮不可避免地遇到过去之人。 譬如眼前这位灯具大王,曾经到苏家做客几次,看到苏绮的瞬间眼里闪过惊悚,还是维持体面,客套说道:“苏小姐像我一位故人的女儿,生得一样靓。” 唐允表情丝毫不变,只道“好巧”,苏绮笑眯了眼讲“多谢夸赞”。 唐协亭已死,她从此百无禁忌,再也不必逛商场shopping都时刻戴墨镜、避人群。问到她面前是否是苏宝珍又如何,本港早已没有苏宝珍,只有苏绮。 宴会结束后,苏绮被他拉到顶楼。顶楼,并非天台,今夜风大,他又要临时更改PnB,只能安慰自己四周坐地玻璃窗通亮,与室外无差别。 他今夜一身西装同样从里黑到外,与苏绮算作一对雌雄黑煞,两团黑穿插在满地的红玫瑰之中,她心脏狂跳,他扑通下跪。 阿正蹲在角落里没忍住,大声叫道:“允哥!求婚要单膝跪,你当被砍下跪求饶?” 他身边没有趁手“兵器”,扯一支玫瑰花丢过去,“黎永正,你找死?” 阿正即刻收声,苏绮不知是喜是忧,低头看向这位仍旧跪得毫无颜面的大佬。 他手指旁边一大束玫瑰,999朵超重,他捧不起来。苏绮满目都是红彤彤一片,忍不住骂他老土,又讲不出口。 “你当我手捧那束花。” 他从口袋里拿出丝绒戒盒,恰巧与苏绮礼裙同色同料,里面是一枚尺寸刚好的钻戒,没有大到浮夸,也没有小到寒酸,刚刚好。 “我买三枚戒指,还有一枚超大size,一枚朴实戒圈,等下都给你,你自己选。” 她就知道,唐允这种要搞满地红玫瑰的人怎么可能在钻戒上有高级审美。 “上次说补跪给你,就在今天。我知你骄傲又敏感,没有求婚仪式怎么配娶你。这种事情我一定百分百认真,希望你会钟意。” “你肯给我机会赎罪,我好开心,阿绮,我照顾你一辈子,看一万遍无聊到爆的《青蛇》也没关系。” 可他何止看《青蛇》会睡着,苏绮钟意王家卫,料想他岂不是每一部都要从头睡到尾。 那时思绪重重,有悲喜交加之感,完全没有想象中求婚仪式该有的热泪盈眶。 她承认心动,仅此而已,不能再多。 又顿悟到与温谦良的感情问题出在哪里,他们拥有太过相像的高傲,在相爱过程中为维护自尊心互不相让。即便后来温谦良肯做低头的那一方,还是催发他成为恶魔。 唐允不同,他肯为她颜面尽失,他信奉她永恒至上。 难道适合真的那么重要?谁也不想承认将就更好。 唐允表情越来越凝重,“你还不应承?” 好像如果她讲“不”,他就会立刻拔枪对准她额头。再敢讲“不”,就会一枪打出去。 苏绮还算冷静,呛声刺回去:“你也没有问我啊!” 唐允赶忙补充,“阿绮,嫁我。” 这不算询问,苏绮自然也不算应承,只伸出手递到他面前——如果这算应承的话,那就算。 唐允转怒为笑,立刻给她戴上套牢,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就跑掉。 阿正与一众围观人士出现,开香槟庆祝,溅湿玫瑰花好像沐浴清早晨露;阿诗打趣她与唐允今日黑得彻底,随时可以掏出一把枪与人火拼;北仔远远站在一边,露出天真傻笑。 应景歌词应当是:今宵请你多珍重。 返家路上,苏绮夸张裙摆铺到他的腿上,唐允仿佛无骨一样倒在她肩头,满目都是她胸领暴露的细嫩皮肉。 苏绮顾虑前方司机,低声斥他不要过分,唐允眯眼抱住她,低声说:“你今晚好苏宝珍。” “苏宝珍是形容词?” “没错。” “哦。” “其实你往后每一天都是苏宝珍。” 苏绮沉默,听得出他的承诺。 “只是在我心里,永远只有阿绮。” 这句她会答,“因为阿绮是你的。” “没错。” Chapter 66(下) 她拖巨大裙摆进门,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按住,整个人背靠冰冷墙壁,唐允双手捧她脸颊,万分珍重地吻上去。 苏绮闭眼回抱他,黑暗之中两抹黑色身影纠缠相拥,光滑的颈部与锁骨任他留下印记,苏绮被他引逗心痒,又顾虑裙摆麻烦,低声催促。 “进房间好不好?” 他的吻逐渐向下,随后撩起乌黑的裙摆,他半跪在她身前、裙摆里,双手顺着小腿向上抚摸,最后把双腿分开缝隙。 内裤脆弱的丝带被他扯断,苏绮裙下变为真空,男人的手指轻柔地抚上阴阜,苏绮手掌贴住墙壁,隐忍惊呼。 他从未那样温柔,逐渐用力地揉捏她的阴蒂,在苏绮爆发低喘的瞬间覆上唇舌,轻轻舔弄那颗脆弱的芽。苏绮攥紧裙摆,“唐允……你起来……” 他用唾液濡湿她双腿之间,短暂离开,手指从阴蒂拨到阴唇,再向后抚到穴口,唾液与她分泌出的液体相融,光滑一片。 他声音从裙摆下方传出,带着异样的撩拨:“你站稳。” 下一秒腿被他又分开几分,苏绮手指攥紧旁边半人高的鞋柜边缘,低声呻吟,“你……” 他继续覆上湿热的舌,从阴蒂舔弄到阴唇,再送一支手指探进穴口,深入又抽出,搅弄出水声。 他好像在吻她,吻她下方那双唇,轻轻抚过,又逐渐用力吸吮掌控,再恶意地咬弄泛红充血的阴蒂,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苏绮哪里受过这些,闷叫不停,低头只见夸张的裙摆更加撑起,唐允正在亲吻她双腿间的脆弱,分外情动。 他短暂移开唇舌,即便一片黑暗也感觉得到她双腿间湿到彻底,他再添一只手指进入,双指缓慢的抽动,模拟交合。 “嗯……啊……” 听她低叫,沉浸在欲望中,唐允再度吻上去,轻轻撕咬、吮吸、拨动、扫弄那颗鲜红叫嚣的阴蒂,手指探入嫩穴更深、更快、更狠。 漫长的一声呻吟爆发,她依附于墙壁到达今晚第一次高潮,唐允明显感觉到手指插送的穴口在不自觉地收缩吸吮,他未移开唇舌,反而放慢动作大面积地安抚湿吻,为她延长那瞬间的快感。 她哼声更加急促,胡乱叫他“阿允”,唐允移出手指,把手指沾染的液体蹭到她大腿内侧,随后又温柔地把她阴阜舔得更湿,移开时还不忘吻她双腿的嫩肉,分在留恋。 他胯间的欲望已经难以忍耐,站起身后抱着苏绮走进卧室,他找了好久拉链,苏绮偷笑,自己从腰侧解开,那瞬间被他拽住裙身,立刻把人褪了个干净。 上身的衬衫还没脱掉,他心急,先解开裤子,把她双腿推了上去,对准的瞬间猛然插入。苏绮分开双腿夹紧他的腰,唐允覆下身,全部顶到最深,手攥紧她白花花的乳肉用力揉捏,低头与她深吻。 “嗯……” 他小气至极,看不惯她领口那样低,露出三分之一的胸脯,不知多少人看到。这样一想,手里更加用力,苏绮则毫不客气地打了上去。 “你弄疼我呀……嗯……啊……” 他耸动腰部,用尽全力地抽插,好像惩治,“我今夜好醋……” 苏绮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主动扭动腰肢迎合,他在身下,自在抚摸她双乳,揉捏变换形状,又时不时地顶她敏感点,引苏绮把他胸前抓出指痕。 她很快到达高潮,埋在他身前扮无赖,唐允叹气,把人按下去用枕头垫高腰部,跪在她身下制住她双腿,放肆抽插顶弄。 他今夜意外兴奋,正面射过一次后安静不过十分钟,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抚摸,很快又来兴致。 吻她赤裸光滑的背部,直到白皙丰满的臀肉,先是手顺着那层缝隙下滑,穴口里还在溢出浓浊的液体,他覆上去,不顾苏绮提腿招呼过来,轻而易举化解。 他是全港最无耻的咸湿佬,吻着吻着就又重振旗鼓、再来一次。 苏绮觉得腰都被他顶疼,双乳挂满淡淡的指痕,臀部又被迫翘起,他来势汹汹。 “你滚好不好?去找别人……” 他插进去,更方便顶到她敏感点,扯掉枕头用交叠的姿势插入,唐允闷声做事,绝不喊累。且不忘吻她耳后与肩颈,送她高潮不断,服务精神一流…… 最后于热吻之中结束今夜的不知道多少次,她累到虚脱,做三个钟头的发型也坍塌混乱,埋在他胸前。 唇上的口红仍有余留,大方印给他一枚,好像就此宣布“你已被俘虏”。 他的手仍在绕着她的发丝,苏绮低声问:“你爱我?” 唐允哼了一声,“我钟意你到死,若有出轨,你一枪打死我好不好。” 苏绮淡笑,抬头与他对视,眼神里写满高傲与挑衅,“你话事我话事?” 两年前他们第一次做爱,他全程用后入压制的姿势彰显征服,还要狠声问她:“你话事我话事?” 谁敢想两年后他讲钟意她到死。 毫无疑问,苏绮是赢家。 “你。” Chapter67 苏绮在日本那段时间里,唐允想的是杀她,她则谋划杀他老豆,他们彼此彼此,谁也不亏欠谁。 只不过他没下得去狠心杀她,她却切切实实促成他老豆死亡。 有人讲“情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果然不假,还是无情最好了。 此处指苏绮对唐协亭无情。 当年与温谦良筹划21岁那年到日本初诣,因为时间宽裕,温谦良便请一位日语老师,每周两次到南山别墅授课,外人自然不知。 那位老师来自日本京都,绘画专业出身,苏宝珍心想事事都有Childe,日语学得并不精通。反而老师每次讲起京都口音,她比谁学得都快,温谦良头疼不已。 直到半年后老师离港返日,宝珍送一副装裱好的八岐大蛇像作手信,老师直言:“珍酱现在开始学画不晚。” 她挽住Childe手臂,笑容得意,“等我成为大状,一定考虑辞职做艺术家。” 那位杀手只学到蛹刀皮毛,没有蛹刀话事人那样好命,只能做见血差事谋生。 苏绮讲京都口音的日语,戴短发假发与超大墨镜,右手小臂绘八岐大蛇文身——苏宝珍从小惯用左手,苏世谨与苏太没有强行要求她改右手,只是与Childe从小在一起难免也会学用,再加上当年苏家出事后她手指骨折、隐于庙街,才几乎不再用左手。 至于杀手为何死死咬定左手,来自于她对钟摆的利用。于钟摆敲动作响之时,她熟练用左手持茶筅,为他打一杯抹茶,加深目击者记忆。 杀手赴港,苏绮提前用假身份为他在上环租一间屋,确定唐协亭除夕夜独自在家后通知杀手行动。 置地广场遇袭那天,杀手从大厦安全通道取到她追加的额外酬谢。苏绮守准时间在地下车库见过Billie,故意追上去,引他对自己动手——她赌的就是唐允派人跟住她。 如果杀手直接一刀把她杀掉呢?那就当她运气不够,成全唐允。 而杀手看到没戴墨镜的苏绮自然会起疑,故意试探她用哪只手格挡,确定她惯用右手、且手臂没有文身,再加上弘社打手赶来,立刻收刀离开。 唐协亭的死,她怎么能不插手呢? 如果知道他在祠堂狼狈地爬、到死都哀叫“敏仪”,苏绮恨不得自己出席现场旁观,谁能忍住不赞一句大快人心? 她与唐允约定四月一日注册登记,农历三月初二,宜合婚订婚,大吉。 惊蛰没过几天,阿正在弘社堂口打给唐允,告知那位杀手濒死,请示唐允如何处理。 实际上警方尚未销案,暂且当作一桩悬案。唐允略微犹豫,在慈悲范围内踌躇许久,还是决定手刃真凶。 苏绮陪他一起到石塘咀,没有走进关押杀手的那间屋,唐允叫她等在外面,接过阿正递来的枪。 开枪的瞬间,苏绮立在远处举起相机,冷脸按动快门。 仔细回想的话,从惊蛰她答应他的求婚,至四月到来之前那段时光,也可以算作是偷来的幸福。 唐允这样判定,即便她并未全然真心,也已经足够梦幻到仿佛重回狮城。 他们做中环普普通通的坐班情侣,为公事繁忙忧心,返家一起弄乱厨房只为做一盘叉烧,咸到饮十杯水都不够;她不再看李碧华的志怪,改买杂志,读息影的林青霞所写专栏,不仅期待她重返影坛,还要期待Leslie新专辑,好繁忙。 唐允对文学与影视一窍不通,靠在沙发里充当她免费人肉靠枕,约她周末去跑马地看马赛,马季就快要结束。苏绮兴致缺缺,午后阳光打进客厅,杂志丢到脚下地毯,情人缠绵。 周末还会到太平山顶陪唐太听戏曲、饮茶,约定清明要上大屿山拜佛,一片亲睦气氛,他们好像终于把日子过成想象中和美。 三月下旬到来,苏绮忙于整理季度总结,返家后仍不忘刻苦,好像学生妹在灯下温书。 唐允无声走近,递过来几份文件要她签署,苏绮本没当好事,随意翻几页后震惊看他:“你做什么?” 他把好多产业转赠给她,还包括曾经属于苏家的船路业务,“给你做婚前财产傍身。” 他又补充:“你放心,都是干净的。现在只有弘隽还有些问题,所以公事上你要经我同意,什么时候解决好再给你。” 苏绮略微哽咽,低头拼命眨眼,“搞什么?好像交代后事……” 唐允嗤笑,忍不住拍她的头,“又讲衰话!” 笔送到她面前,“你做阿嫂有帮夫运,下季度我一定更旺,差事别急在这一晚。” 他把她签好的文件收起来,明天还要交付律师办理,随后带苏绮开车过海,前往砵兰街仙都见阿诗。 包厢内,依旧是唐允一众猪朋狗友,热闹非凡。 见唐允带苏绮来,其中一位抢过麦克风夸张感叹:“不是吧大佬,你就要注册登记,出来玩还带老婆?” 唐允作势拿酒瓶丢他,气氛欢笑,一扫苏绮刚刚伤感。 结果不知哪位小姐点唱《胭脂扣》,苏绮眼神怔怔地盯住那位靓女低声歌唱,唐允眨眨眼,把人招呼过来塞一把钞票,语气还算绅士地同她讲:“换一首。” 苏绮没忍住笑,下一秒扑到他怀里,语气挑逗,“听歌都要呷醋?” 他把人搂住,“今晚饮几杯好不好?绝不饮多。” 苏绮戳他痒,“你确定要饮酒?不用阿诗为你买一瓶醋?” 唐允低头咬她耳朵,“这位阿嫂,能否不要太嚣张。” 他数月未碰过酒,三杯居然就上头,双颊泛起淡淡可爱的红。 走出仙都后自然坐上驾驶位,苏绮明知危险,那瞬间却没阻止。 他加速穿过隧道,她心底生出莫名的恐慌,不算来自于自己,又讲不清楚从何而来。 他在呼啸的风声中问她:“你怕不怕死?” 忘记车子里放的音乐是黄耀明还是张学友,苏绮扭头看他侧脸,发丝被风吹动,他好像纨绔乖张的叛逆少年,而她梦回十八岁,公主违背心意,坐上古惑仔的摩托车。 她回以一笑,语气轻飘:“不怕啊。” 唐允分一只手摸她的头,分外温柔。 随后车速减缓停在维港,他们在晚风月色与霓虹之中拥吻,那一刻是单纯的“你仅有我、我仅有你”。 人们钟意在夏天游泳潜水,认为夏天的水温暖过其他季节,凉爽又舒服。可事实上阳光只能照到水下两公尺,超出两公尺的更深范围仍旧冰冷,因此潜水服需要防寒。 月末那天,苏绮委托Billie送一封整理好的资料给钟亦琛。 Billie动作快,她中午就收到钟亦琛来电,对方问她:“为什么不亲自送来?” 苏绮骂他:“神经病,你管我?” 钟亦琛说:“资料我还没打开,要不要收回?开弓没有回头箭。” “不好意思,我这支箭早已经发出。” 下午她又去太平山见过唐太,唐郑敏仪在书房静心抄经,苏绮坐在一旁看好久,几次想讲出口的话还是咽回去。 又陪唐太闲话唐允近况,唐太安抚她明日不过是注册登记,很平常又平淡的一件事,好像签署文件。但她没举办过婚礼,对此缺少话语权,打探苏绮婚礼计划。 苏绮略显迷茫,与唐允还没作打算,他们好像把注册登记看得太过重要。 唐太劝她一定要办,还要大办,看起来好像要把唐协亭那盏新抱茶也饮过。 碎屑一地的交谈,于傍晚结束道别。 庙街,阿诗住处的窗前,苏绮手指间夹住一支烟久久未动,深夜即将降临,距离四月越来越近。 唐允许久未曾独眠,打电话给她,爱人调情。 她讲故事哄他入睡:沙门瞿昙成道后在菩提树下趺坐,魔王派三位魔女铺陈欲望之网诱惑瞿昙,这三位魔女分别代表贪欲、乐欲、与爱欲…… 电话收线,阿诗带一身酒气返家,她偶尔遇到难缠主顾,还是免不掉饮酒应酬。 同苏绮一起立在窗前,看庙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打火机擦亮,阿诗吸燃一支烟。 苏绮略微皱眉,柔声说:“不要吸了。” 阿诗短暂愣住,随即按灭,“好。” 后来她始终发呆,想到一位故人,叫姚美芳,天后庙自杀案四位阿婆之一,也是唯一一位与苏家没有任何关联之人。 她需要一位这样的无关人士做障眼法,确保这起自杀案带有巧合。姚美芳从小自卑胆怯,活过半辈子也是如此,孤寡一身,时常寻死觅活,偶尔又装疯扮傻,庙街群众对她避之不及。 只有苏绮不嫌恶她,免费赠她算卦测字、与她宽慰谈心,姚美芳看起来短暂正常过,再后来就是突如其来震惊众人的聚众自杀,姚美芳去世。 阿诗在哼一首老歌,陈慧娴的《夜机》。 回头再看微微灯光/无止境寂寥不安 藏身于无人机舱/心跟你道晚安 那张专辑的名字叫《千千阙歌》。 苏绮说:“阿诗,我明天结婚。” 阿诗说:“嗯,我知。” 气氛太颓丧,楼下的狗叫声吸引阿诗注意,她轻拍苏绮肩膀,指远处讲:“那位疯佬又在打狗啊,今天好早。” 南街每天凌晨准时响起野狗哀叫,骤听只当流浪狗互咬,亲眼见过才知道:失智疯佬持棍棒打狗,已经多年,无人敢拦,拦也拦不住。 庙街逼仄天地的疯魔常态而已。 当年康嘉茵初至庙街心思简单,深夜下楼亲见骇人诡异场面,转身遇到黄毛旭仔。 人事斑驳。 阿正深夜突袭唐允清风街公寓,脸上挂彩,显然刚与人碰过拳脚。 唐允满脸不耐,“黎永正,你今年二十五岁,与人打架打输还要找我告状?” 他浑身怒火,“允哥,真的有事,” “你刚进弘社炯叔没给你讲过,囍事在即。” “小事免提。我知,可今晚一定要讲。” 两人到书房,阿正伸手递到他面前,唐允瞥一眼,轻松的神色立刻僵硬。 因阿正手心安静躺一枚耳钉,旋涡纹打底,品牌Logo点缀,93年的限定款,全港仅有几对。 他曾在佛门重地强行吻她,讲一句“别再回庙街,我养你”,眼睛看向的正是这枚耳钉。 熟悉的漩涡,他陷进去的漩涡。 阿正严肃地说:“龅牙金在上环出租他那间祖产单屋,房客用假身份信息租整个季度,直到今天始终联络不上,不知是否续租。” “邻居也讲仅见过几次,房客迟迟没再回来,是一位钟意穿长马靴的日本佬,好巧啊。” “龅牙金同北仔讲,他亲自搜过,报给我毫无异常。我看出不对,同他打起来才抢到这枚遗落耳钉,值钱货,我记得阿嫂有戴……” 唐允那瞬间喉咙哽咽,好像饮血。 阿正试探询问:“我去把阿嫂抓来……” “不必。” “允哥!你彻底昏头!” “你先回去,交给我。” “允哥,你明日要与她注册登记,这位阿嫂现在可疑,我不认。你养苏家大女在身边……” “黎永正,我叫你回去你听不懂?收声啊!” 阿正固执看他,明知打不过唐允,还是硬撑,“你失恋对不对?好难过就打我发泄,我不怕疼……” “你放屁,从小钟意哭,不怕疼?你滚回家给你老母打洗脚水啊。” “已经快十二点,我阿妈早就睡到打鼾……” 唐允把阿正扯到门口,推他出去,“滚。” 阿正盯住紧闭的门,坐在地上许久,还是默默离开。 唐允回到卧室,把苏绮装首饰的盒子倒空,一通慌乱地翻找,果然看到另一枚漩涡耳钉,和他刚拿到的那只配成一对。 那瞬间心里的感觉难以形容,他猜测心脏一定在流血,原来在爱情中受伤会这样痛,甚至一句话都讲不出口,脑袋里难下决策。 原地呆愣许久,又默默把每一对耳饰归位,放得比原来还整齐,随后盖上盒子,好像这样就可以给自己洗脑:无事发生。 他彻底失去困意,坐在那一动不动,心跳好像都在逐渐归零,阿正还在等他下决策。 唐允提起电话,打给阿正,“明天为七叔订返港机票。” 日本已经找不到那位雇主了。 阿正问:“那阿嫂……” “阿正。”唐允语气低沉,“别逼我。” 阿正忍不住咒骂,随后发现对方已经收线。 整夜,唐允坐在卧室窗前,看维港夜色退却,看天空放青、环卫返工、太阳如常升起。 脑袋里浑浑噩噩,他想苏绮是否在安眠,她一定睡得安心,她已经预定赢家。 又想打给唐太,问她一句沙门瞿昙最后有没有被三位魔女诱惑成功,可时间太晚,他不能打搅阿妈睡觉。 他想好多,一夜把自己一生都重看过,预感今天将会有重要变故发生,不知在他们注册登记之前还是之后——差别太大,不怪他为此纠结。 一开始纠结,随后不知几点钟变得释然。 他扪心自问:这是她想要的圆满结果吗? 如果是,他有什么理由不成全。 确定这一点后,他骤然起身,缓解过去头脑短暂的黑暗与眩晕后,决定给她留下点什么。 他干净的身家都已经交付给她,不必挂心,他想留下仅仅有关他们两个这段情的东西。 坐在书房桌前对空白纸张犹豫许久,迟迟未能落笔,唐允自知除签署自己名字以外,他字迹实在是丑。又不知该写什么,行不通,此条作废。 随后从柜子里翻出他曾经用过的呼机,不如给她留言,又想到苏绮并没有呼机,依旧作废。 最后找到一支录音笔,不知道沉默多久,沉默好久,他才讲出一句话,仅仅一句留给她。讲出口之后就心安,他不自觉露出笑容,录音笔放在她梳妆台的正中央。 随后从容走进衣帽间,穿她为他选好的那身西装,下楼开车,到庙街接苏绮,一起前往婚姻登记处。 她盯他穿着,语气轻快,“谁讲不钟意白衬衫?” 他偏爱黑衬衫,黑社会做派。 唐允挑起嘴角,“我趁你不在家偷偷试过,发现穿白衫一样有型,靓过Leslie。” 苏绮当他讲大话,摇头扮嫌弃,还低声念“好饿”。 唐允抱有侥幸,毕竟她看起来那样平常,他安抚自己:也许她已经结束复仇,是他多心。 即便如此,下车的前一秒还是从手扶箱里拿出枪别在腰后。 苏绮僵硬发问:“拿枪做什么?” “没事,不必担心。”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钟亦琛已经在远处就位,廉署不比警局,不知他今天是否有领枪,她已经开始提前紧张,心跳也宣布就位。 还没踩上登记处门口的台阶,钟亦琛走近,对唐允说:“你好,ICAC首席调查主任钟……” 唐允默默宣布游戏结束,手挪到后腰,苏绮赶忙按住他大叫:“你别冲动!” 可他已经抱必死决心,举枪上膛,钟亦琛与身后廉署专员同样拔枪对准,场面僵持,行人尖叫四散。 唐允挟持苏绮,低声在她耳边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你非要我死?” 钟亦琛试图安抚:“我们仅仅邀你参与调查……” 唐允不信,她能谋杀唐协亭、车撞温谦良、设计温至臻,势必也会要他把牢底坐穿,绝不轻手。 苏绮说:“阿允……你不要这样……” 唐允枪口对准苏绮,可那瞬间他们两个好像都心知肚明,他绝不会开枪。 “阿绮,为什么要闹到大庭广众之下?我甘愿死在你手里啊。” 苏绮眼角泛着泪光,一语双关,“杀人犯法……” “你同我讲,我自杀在你面前也好,或者我跳自杀崖给你看!” 她狠声回应:“我不要你死!” 你当她对唐允用情至深、不忍看他身亡?未免太自作多情,她那样心狠一个人。 “唐允,我要你进监狱,你应得的!” 他心碎一地、泣不成声。 钟亦琛暗示手下call警察,也许还需要谈判专家,可唐允在大事上一贯雷厉风行,瞬间就决定。 他声音狠厉,对苏绮讲:“我不会进监狱,阿绮。” “我要亲眼见一见,我死掉、你心里更爽还是更痛。” 话音落,他绝不纠缠,立刻推开苏绮,同时对准自己胸口开枪。她猜到他要这样做,被他推开的瞬间紧紧挂住他手臂,枪声震耳,她把他扑倒。 苏绮胡乱捂住唐允血流不止的胸口,痛哭大叫,“钟亦琛!Call白车!快点!” 唐允冷笑,仿佛已经灵魂出窍,悬在半空中审视她的狼狈哀嚎,到底谁算赢家? 讲不清了。 警车与白车一同赶来,场面混乱。 苏绮想到当年城门水塘逃命那天,算作初见唐允。 她被肥番手下在额间划伤一刀,血流满脸,长发狼狈。而唐允穿一身简单黑衣黑裤,神情淡漠,好像误入此处的清贫学生仔。 肥番讲荤话:“苏家一双姊妹花好靓,今晚洗干净送到太子爷床上?反正也……” 唐允视线都不曾给她与宝珊,冷声打断,“少生事。天黑处理干净,别留活口。” 好轻描淡写,像碾死几只虫。肥番应承,送唐允出门,苏绮看他劲瘦背影走远,浑身恶寒。 那天还记得:他停留半个钟头,食过五支烟。 如今他们一起上白车,医生紧急做止血处理,他始终偏头看向她,又或者说是看向她的手袋。 他知道里面一定有他赠她那把匕首,低声对她说:“杀掉我。” 苏绮狠狠咬紧唇肉,忍住泪水,虽然还是有几滴不听话地跑出来。 他见她不动,便拼命挣扎,疼到嘴唇发白,额头挂满汗珠。钟亦琛帮护士一起把他按住,苏绮情急之下讲出口,唐允果然停止动作。 “我怀孕了。” 他短暂求生,那瞬间居然想把牢底坐穿也无妨,至少还可以看到她腹大便便,产下一枚小小女婴,再把小朋友养大,生得与她一样靓。 苏绮继续讲:“所以你要活下去,看我把它打掉。” 钟亦琛都忍不住倒吸冷气,赞一句“好狠”,唐允嘶吼:“苏宝珍!你敢!” 苏绮切实地看到他在哭,她忽然就笑了,即便心里那样痛,她还是笑得高傲。 唐允熄灭气焰,他失血过多,随时下一秒就会上演晕厥。他声音颤抖,语气从未那样摇尾乞怜,丧失全部的力。 “阿绮……阿绮……” “我只问一句……你有没有爱过我?” 不等他补上那句“一丁点也算”,苏绮果断回答。 “没有。” “从始至终。” 白车停在医院门口,医生与护士准备推他下车,他曾经始终妒忌她唤温谦良“温生”,字句柔情,没想到有生之年听得到她这样叫他一次。 也是她给他的最后一句。 “唐生,我同你再不相见。” 唐允视线归于黑暗那一刻好像见到死神,通身黑煞。 死神带他回忆初见苏宝珍。 十五岁抑或是十六岁,跑马地马场,辉叔带他见世面,一张青蟹买入场券。他偷偷溜走,潜入灯光通亮的顶层包厢,偌大空间只有温、苏两家七口人,外加几位菲佣。 不知哪里播放出音乐,她与温谦良跳一曲Tango,频繁踩到温谦良的脚。那时她好天真单纯,调皮吐舌,提着裙摆心虚躲在苏太背后。而温谦良穿西装马甲,从小便是绅士一枚,始终带笑。 随后,他被侍应生粗暴赶走。 1995年4月1日,愚人节;农历三月初二,水静河飞。 繁华绮梦终化作罗仇绮恨,飘散风雨、尽成虚妄。 我祝你富贵余生、心事清盈、永不寂寞。 珍重。 尾声: 尾声: 一九九五年六月,马季结束,阿诗在金钟筹备新店,举办开业仪式。 那天是个吉日,苏绮把爹地妈咪和宝珊的骨灰迁往东莲觉苑供奉,迟到半个钟头。阿诗亲自出来迎她,姊妹之间不拘小节,只要利是足够丰厚。 她穿裁剪贴合的丝绸长裙,腹部微隆起弧度,阿诗分外小心照料。 在门口见到阿正,他瞪向苏绮,眼神满怀恨意,可还是丢掉指间香烟,抬脚踩灭,回头继续与人应酬。 她们进安静包间,苏绮看清手里的纸质结婚证明,语气调笑,“黎永正、林咏诗,名字也好相衬。” “假如太子爷未出事,也不会成全我们两个。” 阿诗自觉失言,下意识关切看向苏绮,却发现她面色如常,古井不波。 与阿诗分别后,苏绮忽然思念上环那家地道金沙骨,便叫司机去买。 车子停在路边,她把车窗放下几厘,听到音像店传出歌声,是去年年尾一部TVB的主题曲,郑少秋所唱。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 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点点无心错 莫名眼眶濡湿,她在手袋里寻找纸巾,无意碰到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后始终没有声音,也许已经坏掉。 司机提一客金沙骨上车,香气浓郁,平稳开回太平山,她在半山腰添置新屋别墅,并非与唐郑敏仪同住。 就在已经忘记那支录音笔还在播放时,安静空旷的客厅突然传出声音,冷静、深沉,略带无力的苍凉。 “结婚快乐,唐太。” ——正文完—— 番外:漩涡01 1.正文的结局就是唐允死掉了,因为枪打在胸口,最后见到死神。非要认为他没死也可以,但杀人被苏绮拍下作为罪证,HK95年已经废除死刑,那么就在监狱度过余生。 2.年少一见真的很匆匆,更没有钟情,十几年后记忆都模糊了,写出来仅仅是作为一个“情意结”放在最心底。 3.番外打算写四章,不保证日更,一周之内会写完。 Tips:这章结尾没断在HE,承受不住的建议等下章一起看。想玉石俱焚不求善终的就看到这章结束为止。 * 95年邓丽君去世,永藏台湾金宝山筠园。而香港九龙城寨公园宣布建成,罪恶之城居然也能从此掩埋。 台风季到来之前,阿诗举办婚礼。 好比苏宝珍依赖温谦良,阿正同样依赖唐允,二十五岁对前程无任何打算。 唐允骤然出事,弘社大乱,阿正不仅难以出面主持大局,还彻底失去钞票来源,随即与阿诗注册登记。 这样看来,阿诗讲唐允成全她与阿正确实不假。 喜宴办在沙田,华城酒楼,复古装潢是长辈最钟意风格,大厅摆满二十三桌流水席——黎师奶讲好事成双,临时加桌凑成二十四。 苏绮拿到请柬时不禁想到那位锒铛入狱的大佬,他讲自己廿岁以前奢望的是:有生之年能在华城酒楼办喜宴,简直风光到爆。 没想到老豆一朝发达,弘社太子爷摇身一变弘隽二世祖,还有豪门郑氏出身的阿妈加持,今非昔比。 他在狮城时讲:“每晚胡乱发梦,睡不安稳。” 苏绮问他:“你惶恐?” 他痴笑,仿佛看低B弱智,“我爽到睡不下啊。” 她怎么能把他想成那样纯善。 “钱多到花不完,随时可以到水星与嫦娥结婚。” 苏绮冷笑,“嫦娥应在月球,痴线。” 六月末,她腹部已经显怀,并未正式出席阿诗婚宴。 整座大厅酬酢不断,除却姑婆亲眷,几乎都是弘社成员,穿一身临时租赁又不贴合的西装,动辄露出骇人文身,吓哭小朋友。烟酒浓度过高,同样不适宜孕妇。 苏绮悄声进门,在楼上包厢等待阿诗,北仔也穿起西装梳背头,始终跟她身后。 阿诗与阿正几位老友在楼下拼酒,以一敌双,难分胜负。阿正酒量差劲,带醉上楼,扯住苏绮手腕撒酒疯。 “我当你是仙姑再世,没想到狐狸精一枚,祸国殃民……” 天大的帽子,黎永正还会用成语,场面滑稽。北仔动手,苏绮见他仅是拽住自己,并无进一步举动,便给北仔一个安心眼神。 结果阿正又拉住北仔,“你,二五仔一名,居然敢背叛大佬,你该受刑啊知不知?” 苏绮不懂,顾虑眼下阿正是难搞角色,并未立刻询问北仔。 阿诗闻声赶来,正红色的中式婚服衬她容貌更艳。她清醒得多,用力扯开阿正,并不开阔的包厢略显混乱,北仔紧紧盯住苏绮,生怕她出闪失。 阿诗扯他,阿正更烦,语气也变无赖,指苏绮额头讲:“你好毒啊!” “当初不是允哥送你一程,如今你与你细妹还在菲律宾做鸡!行情一定好好!” 阿诗怒斥:“黎永正!” 他整个人泄气,撑在阿诗身上,“老婆,我替允哥痛啊……” 北仔目光暗淡,眼神回避,苏绮心绞作一团,一刻不想多留。 她与阿诗作别,阿正彻底失去神智,胡乱地念“允哥好惨”、咒骂“她该做鸡”,阿诗一掌呼上他的嘴…… 坐回车里,她理解能力满分,猜得出唐协亭或肥番本想把她和宝珊卖到菲律宾当娼,而唐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提出灭口,并且最终按照他的决策执行。 他怜香惜玉?怎可能,他唯一一次到城门水塘都没给过她与宝珊视线,肥番把姊妹两个容貌夸上天都没用。 他一定是担心被报复啦,道上行走的规矩,杀人灭口,即便刚降生的bb也绝不能放过。 这样一想苏绮释然许多,看驾驶位的北仔,随意问道:“阿正讲你背叛大佬,几时的事?” 北仔老实回答:“三月末那晚,我在上环永乐街的一间出租屋内找到你的耳环。” 苏绮心下一沉,当初那间屋是她低调租下不假,专程寻找一位不起眼的租公,没想到还是跑不开弘社范围。至于那枚耳钉,她根本不知何时掉落,还知会家中阿姨打扫时记得多加关注。 喉咙微涩,好像猜得到随后发生的事情,“你没有交给唐允?” “我想帮你瞒下来,但还是被正哥发现端倪,他与我打架夺走,深夜跑去给允哥送信……” 苏绮愣在那一动未动。 原来他早就知道。 最先产生反应的是双眸,一定是怀孕的原因,泪水不受控制地向下流,慌乱拿纸巾擦拭。北仔看得到,装瞎一样兀自地讲:“阿姐,我背叛大佬,良心一辈子难安。” “人就是这样贱格的生物。你待我好、视我如亲弟,我老豆隔三差五出事,你帮衬我好多。允哥待我也好,可你更好,你们两个之间出问题,我下意识护你。” “可是你如今好像并不开心啊,大腹还要每天到公司忙,弘隽能稳住都靠你,唐太与元老却不记你恩情。你是不是好后悔,允哥能干,他在的话你只要享福就好……” 苏绮擦干眼泪,扯了个笑,“我几时需要靠他?我现在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唐太与元老是否记我恩情我不在意,我也不后悔,唐允要在监狱度过余生,难道我们都要陪他一起灭亡才好?” 北仔问:“那你哭什么?” “哭是胜者专属权利啊。”她叫他大名,语气严肃,“谭耀祖,你能否在公事上再用心一些,这样我也轻松好多。你与阿正不一样,你不必继续做古惑仔,九七迫近,本港房地产商都要北上拓展生意,我不想慢人一步,身家都要打折扣啊。” 他像犯错小朋友,面带歉疚。 苏绮第一次见他就讲他老实,混社团多年指甲大的文身都没有,阿正还有一只过肩龙,阿诗为争加上自己画像,二人时常争吵不休。他老豆在中学做国文教师,更是温吞到软弱的书生型,可惜抑郁多年,时常寻死。 “阿姐,对不住啊,我太蠢,我阿妈也讲我好平庸。” “她只是对你寄予过高厚望。” 车子启动,她今日要去医院做检查,心不在焉地与北仔聊他父母失败婚姻,想到自己险些成为唐太,好玄妙。 因上一位预约产检的吴太临时爽约,苏绮结束很早,北仔送她返家,他还要去巡视新动工的船厂,茶都没饮完一盏就走。 她抚着隆起更明显的腹部立在坐地玻璃窗前,目光所及视野开阔,还见远处黑云密集,逐渐蔓延着笼罩港岛,不需要打开电视机都猜得到:气旋即将抵港,台风降临。 还有高深莫测的云图上显示漩涡滚动,不知是否会如龙卷风一样带走几位无辜人士,上民生新闻。 也不知从几时开始,她发呆放空的时间与次数越来越多,不确定是唐允出事后,还是确定怀孕后,好像这两者又没差多少。 整幢别墅空无一人,苏绮仿佛游鬼立在那,从天空一片藏蓝看到它归于玄黑,无人帮忙开灯。 她不敢乱动,怕碰到哪里跌倒,从心底里生发出荒凉与孤寂感逐渐溢流——她请六位菲佣无间隙轮班,为何现在还是要独自落单? 好恼人,看来还要再聘几位。 实则菲佣不过结伴去买菜,Miss苏怀孕需要大补,几位师奶为哪一只乌鸡宰杀后肉更鲜嫩而认真争论。 苏太在世也会这样小心计较,苏世谨定大方全部买回,再不然一口气煲十只,亲自尝过后选最补的一锅送上桌,宝珊也许满脸挂嫌弃,她最憎饮汤。 不一定,宝珍都已经做大肚婆,宝珊也要长大的啦——宝珊居然会做成熟大人?完全想不出。 如今,如今她坐拥可保后半生无忧数额的财富、且大仇得报,可与苏宝珍有关联的人居然一个都已经不在世,好心酸。 她宠爱北仔,把他当亲弟教导、引上正途,不过因为他与宝珊同岁,属戌狗,排遣她无处安放的追忆。 数万万人追求无敌海景、山顶别墅,可惜大屋过大,寒心更寒。 余生好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苏绮做太久,做不回苏宝珍啦。 唐允被抢救过来后再没寻死,钟亦琛如释重负,ICAC与O记为此案联合调查,唐郑敏仪出山,四处周旋。 初次庭审时间确定后,钟亦琛打给苏绮告知,彼时她正在商场为一蓝一粉两件baby服犹豫——不知腹中是男是女。 转念一想,男女又有何妨,她更钟意蓝色这件,转身递给阿姨后冷淡回答对面:“钟Sir几时要与我打报告?我又不会做出庭证人。” “恶女一枚。”钟亦琛善意提醒:“他阿妈势必要把他保住,O记邝智民已经开始偏颇,你小心深夜撞鬼,见到出狱唐允。” 苏绮才不信他恐吓,“假如唐允出狱,我劝你即刻卸任,废柴一位。” 果然是同门师兄妹一对。 仲秋,北仔老豆于家中上吊自杀,月圆人难圆。 本以为从夏天阿诗成婚开始,日子终于否极泰来,却不知否与泰是个戏弄的轮回,循环往复。神佛之手薄情,于人间随意翻弄,居然配称为造化。 葬礼,葬礼,还是葬礼。从汤浚昌去世开始,她一直都在奔赴葬礼,不知下一场会是谁的? 好像百家乐的最后一张牌,残忍又神秘。 唐郑敏仪并非善类,四处打点关系,拖到苏绮即将临产还未下定最终判决,可惜她急到发病入院。 苏绮知她老毛病,还是出面探望。唐太从冷脸面对再到失声痛哭,苏绮并非磐石,内心又在绞紧。 负罪走出病房的那一刻还在怀疑:明明唐家人做错事,为何她此刻宛如罪人? 只能说明:他们坏透了。 又不得不承认——坏得很有含量,也是一门技术。 时间走到95年尾月,唐允宣判当天,苏绮于养和医院生产。 五磅七安士,女婴。小小一枚,她连碰都不敢,阿正抱过bb的次数都高过她。 出院后,北仔每天收工后雷打不动地到太平山陪苏绮,要不是家中阿姨知道他们实际关系,都要怀疑北仔就是爹地。 苏绮怪他次数太频繁,命令不准每天都来,北仔应承得不情愿,想同阿诗提点什么,看到她与阿正凑在一起亲昵,又生生咽回去。 他们默契地不提唐允,可阿正险些没守住嘴,被阿诗扯到偏厅拳打怒骂招呼。夫妻二人听到脚步声转头,见苏绮就站在那,满脸冷漠无神,情形尴尬又诡异。 月末,北仔决定送他老豆骨灰回内地,顺便到祖宅与多年未见的家人共度农历新年。苏绮表面看起来并无异样,在家处理公务,准备返工事宜。 那天下大雨,雷闪交加,北仔于深夜艰难开车赶到太平山,担心恶劣天气引发事故,大屋缺少牢靠男人。 一位阿姨住楼下,出来为他开门,楼上婴儿房又一名阿姨怀抱大哭不断的小公主耐心地哄——其实已经濒临临界,还是要忍。 他问阿姨苏绮是否睡下,阿姨回应:“刚刚还在呀……” 皮夹克上挂着雨水未擦,他匆匆赶到苏绮卧室,发现空无一人,一间一间屋推开看过,心底越来越紧张,总觉得情况那样像。 最后像是灵光乍现,找回她卧室洗手间,门被反锁,北仔敲门叫人,苏绮不应。 又跑下楼拿备用钥匙,强行打开门后累到低喘,苏绮缩在浴室角落里,长发抓乱,双手捂住耳朵,精神崩溃状态。 “阿姐……”他凑过去,把苏绮带到怀里安抚。家里曾有那样一位老豆,他早该想到她有抑郁征兆。 堵住她所有的话,任她埋在他臂弯痛哭,“阿姐,你只是生病而已,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医生,吃过药就会好……” 她讲胡话,语气又笃定认真:“你带她走好不好……我拜托你……带她离开这里……” 窗口闪过蓝色闪电,北仔哽咽,“阿姐,那是你亲生女,你不可以不要……” “她好吵……我怕……我忍不住杀掉她……” 北仔伸手抚苏绮头顶安抚,“她好可爱,是全世界最珍贵的baby,将来同阿姐一样靓……” 苏绮发疯一样摇头,哭更猛烈,与室外狂风骤雨交杂在一起,不仅她自己心绞到濒死,北仔也感同身受几分。 “我不该生她下来……我应该落掉……她是唐允的女嘛……同他一样是煞星……欺我气我……” 她怀胎与生产过程从未受苦,好像本港多少无知少女一样浑浑噩噩奉子成婚,爹地妈咪为何不在身旁?宝珍第一次做母亲,难免会迷茫。 而北仔身为男人同样不懂,女人哺育婴儿比孕期大腹艰难百倍,因此常人生烦生厌,睡不安稳、腰疼脱发,苏绮则要生恨。 “黎永正恨我……唐允被判八年也憎我……他们怎么还没死光……只有我是罪人……我不痛……” 她一通胡言,神智越来越不清晰,如果不是外面雨势太大,他恐怕现在就要带她去医院。 北仔又想到什么,撩开她长发与袖口,果然看到两条手臂、胸前、脖颈都有深红抓痕,短时间内褪不掉。他不过两天没来,她在自残。 “阿姐,我带你到内地散心好不好?北方冬季会下雪,你不钟意带bb那就拜托给阿诗,我……” 谈到阿诗,苏绮抓住关键,“你不是惋惜同阿诗失去一个仔?你带她走!我要留在香港啊……爹地妈咪都在……宝珊不准我离港……哭好久……” 她已经开始错乱,回忆当年考虑与温谦良一起出国,宝珊投反对票绝不应允。 他则心累到崩溃,暂时应承下来,为哄她安心。 阿姨找来卧室,怀里小公主还在哭,吵闹着不愿入睡,苏绮听到渐近的哭声失控大叫,婴儿听到叫声又哭更惨,死循环啮合上,无解。 北仔冷脸赶走阿姨,再低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晕过去。 混乱雨夜,混乱1995。 把苏绮抱回床上盖好被子,确定她状态稳定下来,北仔带上门前往婴儿房。 已经午夜时分,阿姨都换过一位,语气小心打探苏绮状况。 北仔百分百耐心,脱掉外衣后接过baby亲自哄,让阿姨先去休息,明早麻烦早起,阿姨应承。 他认为婴儿渴望父爱,暂时把他当作爹地,也可能是闹太久,很快乖乖入睡。 洗漱冲凉后躺在客房床上,北仔累到立刻合眼——精神负荷过重。 可他总觉得忘记什么,他忘记一点,很重要的关键,困意席卷,来不及想清就进入睡眠。 不到两个钟头,北仔浑身冷汗,骤然睁眼,此时窗外天还未亮。 腿脚先理智一步行动,下楼跑到客厅,确定果盘里水果刀还在,安心不过半分钟,又冲向厨房——砧板旁,刀具与刀架散乱。 心跳到喉咙,一步迈三级台阶回到楼上,还不忘带备用钥匙奔向苏绮卧室。 先开一道卧室门,又开一道洗手间门,她反锁两层,决意已绝。 而他好像推开死亡世界。 目之所及,苏绮穿单薄睡裙躺在浴缸里,刀落在地垫上,水染成血一般红。 “阿姐!” “让我就此消失这晚风雨内,可再生在某梦幻年代。”——达明一派《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