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不哭》 分卷阅读1 《元初不哭》作者:风载云旗 文案: 玲珑冰雪玉琢心,世上几许人?明月井旁低檐下,那年尘事无语随落花。 杜宇声声清泪啼,寂寞辞君去,绣湖岸边水空流,夜半凄风谁怜忆昭华?—沈澈紫衣骏马宝剑,禁城十万羽林。日落不见江陵岸,冬雪满空泪沾巾。几度梦初心。 醉里长生恨别,醒时惘却前尘。千年朝暮西陵畔,松风阵阵细语吟。麒麟待归人。—赵元初 犹忆江南月下潮,风姿矗立,任罗衣轻飘。若非人间浮生梦,便是谪仙天上来。 如今烟雨夜声潇,青衫不见,空余凭栏岸。一曲琴音红尘断,万里长风鸿雁绝。—戚飞羽 宫 宇亭台,红墙深倚,高楼独望天涯路。杨花欲伴东风去,却恨春归无觅处。 青盏茗香,浅承朱颜,幽幽心事换流年。也慕芙蓉出清水,奈何早把风尘误。—陆文琪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因缘邂逅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一 沈澈是半夜三更被叫醒的,因为就住在府衙后院,值夜的衙役一接到案情就来通报,所以刘大人急急忙忙连夜赶回府衙的时候,沈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现在有多少人手?”刘大人急匆匆问道。 “十五个兄弟,能来的都来了。” “那就走,快去陆府!”刘大人边整理着衣冠一面又看了沈澈一眼,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就穿这点衣服?” 大冬天的半夜,最冷的时候,衙门的官服里面却似乎只有一件单衣。 “习惯了,也不觉得冷,请大人上轿。”沈澈快速回着话,一边上了马。 “沈捕头,可是俸禄不够用?”等上了路,刘大人掀开轿旁的帘子问道。 沈澈一笑回道:“属下平日开销多,省不下银子。” “你?你能有什么开销?”刘大人惊奇地打量了沈澈几眼,一个尚未成家的年轻人,钱能花在什么地方?而且这个下属自己是知道的,平日行事规矩有度,乱七八糟的地方从来不去,也没有嗜赌的习气。 “请兄弟们喝酒吃饭就能花掉不少,再说京城的东西贵。。。”沈澈不好意思地笑着。 刘大人立刻就知道了问题所在—俸禄几年没加过了。可是自己的手下竟然大冬天没件像样的衣服,总不是个事。 陆府灯火通明,刘大人远远看到,微咳一声:“沈澈,一会到了陆府,切记千万不能称陆公公,要说陆大人。” “属下知道!”回答得简单明了。 虽然人已经出了事,半夜突然“西去”,但称呼上绝对不能出错。陆公公生前位高权重,一来是三朝元老,二来当今皇帝能够即位,也是陆公公在先帝面前使了力气。 不过,虽是公公,但生前最恨这个称呼,所以朝上朝下都称呼“陆大人”。 御赐一等侯爵府,占地面积广大,下人自然也不少,让沈澈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陆府俨然不乱。 门口的灯笼已经换成了素白,护院的兵丁在大门两侧一字排开,每边站了十人,全部持枪戒备,刘大人的轿子才一落地,就有人迎了出来:“小人陆福,掌管府里琐碎之事,已恭候刘大人多时!” 掌管琐碎之事是句客气话,主旨是点出自己陆府管家的身份。 “快引本官入内查看!”刘大人顾不上客套,疾步便走。 沈澈紧随其后,一面问道:“陆总管,陆大人可有家眷在府中?” 陆福道:“我家老爷向来独身,怎会有家眷?自然是没有的。” “那陆大人突然身故,这一个时辰内便是陆总管在料理主事了?” 陆福虽然话语恭敬,举止有礼,但也看不出能让偌大一个府邸临变不乱有条不紊的本事,甚至一路往里,看到下人们都换上了黑色服饰,手拿白布在张罗布置。 “小人哪有这个能耐,这会是陆公子在主事!”陆福忙道。 刘大人听了也是一愣:“陆大人不是没有家眷,陆公子又是何人?” 陆福一拍脑袋:“是小人一时心急忘说了,陆公子是老爷的义子,也住在京城,老爷出了事,小人急忙派人去把陆公子请了过来。” 说罢陆福停住脚步:“里间便是老爷的卧室,老爷便是在这里。。。这里。。。” 刘大人一摆手径直入内,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刘大人不禁紧皱起眉头。 “这位便是府衙的刘大人?” 说话的人长身玉立,眉目清秀,态度斯文有礼。 “阁下是。。。”刘大人明知故问。 “在下陆文琪,半夜突然获悉义父被害,便赶了过来。” “哦,陆公子既然立刻就到了现场,可有所发现?”刘大人说着便向里面看了看,看到地下一大片血泊。 “待刘大人看过现场之后再详谈不迟。”陆文琪说起话来也是有条不紊,大概与行事能力不无关系。 带来的仵作立刻验了尸,陆大人的死因十分简单,被利器伤在颈上,片刻间便流血而亡。 “既然陆大人半夜突遭暗害,陆公子怎么不多安置些人手在此处戒备?”沈澈问道。 府邸门口安排了不少人,这间做为第一现场的卧室却只有陆文琪一个,未免奇怪。 “人多手杂,万一破坏了此间格局,刘大人来了岂不是要责怪?”陆文琪谦卑地道。 刘大人正待点头,陆福突然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以陆公子的身手一个人能顶得上十个府中兵丁,所以有陆公子在这里,再周到不过了。” “陆总管这话,是要让两位府衙的大人笑话在下了!”陆文琪赶忙对陆福使了个眼色。 沈澈心里一动,不由仔细打量起陆文琪,大概是为了给义父服丧,也已换了一身白衣,神态平和,看不出多少悲伤,只是眉眼过于俊秀,所以不经意地眨眼转眸,都有一种特别的神韵。 陆文琪避开了沈澈的视线,道:“刘大人方才问在下可有所发现,在下倒是的确捡到了一样东西。” 东西放在桌子上,是一张浸透了血的纸,上面还有几个依稀可见的字。 这是一张进京城城门的路条。 “原本是折好的,在下怕血迹一干难以展开,便擅自先展开了。”陆文琪解释道。 “昨日下午西城门开出来的。”沈澈看了看道。 刘大人也仔细辨认了一番,也只能辨认出这个唯一的内容。 回了衙门,刘大人第一件事并不是坐下分析案情,而是拿出一把钥匙进了库房。 “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几个衙役面面相觑。 “说是库房,其实就是个杂货仓,里面乱七八糟,大人 分卷阅读2 不会这时候想起去收拾整理吧?”有人道。 “收拾东西让谁去不行,还非得大人亲自动手。。。” “哎,这你就不懂了!里面放的都是历年来的赃物,没人认领的失物,值钱的东西不少,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 刘大人果然拿着“值钱”的东西出来了,说是值钱,其实也就是一件质地还算不错的夹衣。 “沈澈,这个拿去穿!”刘大人不由分说把衣服递过来。 “大人,这,这怎么可以?”沈澈不安地道。 “让你穿就穿,没事!”刘大人摆摆手。 “这个,大人,万一有人来认领。。。” “我查了一下,这衣服都放了五年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认领?再放就烂了,给你穿也算没浪费东西。”刘大人不慌不忙地道。 好在衣服不算十分名贵,颜色也不张扬,沈澈穿上,觉得天气顿时没那么冷了。 “皇宫刚刚来了人,带着皇帝的手谕,让尽快查清案情,缉拿凶手归案。”刘大人说。 “这是件大案,朝廷一定格外重视。”坐在一旁的蔡师爷捋着稀疏的几条胡须道。 蔡师爷的住处离府衙远,半夜接到消息赶来,等到了府衙,刘大人和沈澈已经回来了。 “大人在朝中可曾听说过陆大人与什么人不合?”沈澈问道。 一般在深宅大院里发生的命案,多数都有预谋,尤其是陆府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绝不会是小偷入室盗窃被发觉,临时起意杀人,再说有哪个小偷敢偷到一品官员陆大人的府上? “怎么,沈捕头觉得那张路条并不重要?”刘大人有些意外。 “路条或许就是凶手失落在现场的重要证物,当然重要,”沈澈停了停,“但那只是寻找凶手的线索,而不是动机。” 刘大人点了点头:“话虽不错,但朝中与陆大人不合的。。。只怕不在少数。” “哦?”沈澈愣了愣。 陆公公的名声并不是太好,京城的人多数都略知一二,从多年前在老家私占土地修建祖坟开始,糟糕的传闻历年不断,比如提携门生,打压其他大臣,在朝中结党营私,甚至还传过卖官鬻爵的事。有没有被人參过不知道,但在皇帝面前的地位倒是从未动摇过,朝廷仅有的两面“如御驾亲临”的金牌,一面就在陆公公腰上挂着,可见皇帝对这个辅佐了自己登上至高权位的大臣心怀不少感激。 “沈捕头平时只管破案抓人,对朝廷的事不太了解,这样说吧,陆大人在朝中排除异己,不少大臣对此不满,像端王、北靖王、尚书方大人、太常寺陈大人。。。”蔡师爷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沈澈忽然觉得要从动机上查找凶手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难怪刘大人想从路条入手。 “路条是陆公子捡到的,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守在卧室,该不会其中有诈吧?”沈澈思忖着道。 蔡师爷早就把路条详细看过几遍,道:“东西倒不是假的,而且已近年关,进京的人越来越少,说不定到城门上一问便知。。。只不过说到那位陆公子,究竟是何模样?” “我看和沈捕头年纪差不多,样貌端正,蔡大人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刘大人好奇地道。 蔡师爷压低了嗓门道:“京城一直有传闻,陆公公这个义子并不简单,从小买来,净了身,是陆公公用来讨好皇帝的手段。。。” 刘大人赶忙看了一眼门口,沈澈已经几步过去把门关上了。 “这事可不能乱讲啊,蔡大人!”刘大人直皱眉头。 “我也是半信半疑,所以才问问你们。”蔡大人小声说道。 ☆、二 沈澈拿着路条到了西城门打听,守城的小官看着被血浸得骇人的纸,似乎吓得不清,半晌才回忆起昨日下午的确有一个进城的人,而且声音颤抖地承认,路条上的字就是自己写的。 “只有一个人?”沈澈问道。 “入了冬,马上过年,哪还有人往城里来?都是来城里干活的往外走,所以这几天只有一个人进城,错不了,我还奇怪,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来。。。”小官说道。 “记不记得叫什么名字?”沈澈追问。 “这个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个年轻人,还穿了身黑衣服。” 年纪和衣服的颜色实在没什么用,不过沈澈想到了一点,这人很可能已经投宿,如果住的是客栈,那就不难追查。 午时早过,早上又没吃东西,沈澈只好就近找了间小店铺,看了看菜单,不敢乱点,要了两个馒头一盘素菜,就着一壶茶水匆忙吃喝完毕,付了账,两钱银子。 在京城这是最低的午饭价钱,但沈澈还是摇了摇头,要是在衙门旁边相熟的店里吃饭,还能再便宜几分,但就为了几分银子从城西跑回城东的府衙,实在划不来。 这样的事时有发生,甚至一次为了守几个疑犯,和一众兄弟不得已去了就近的餐馆,一个菜就是好几钱。往往越是贵,越不好让跟着自己的兄弟们花费,只好一个人付了账,两壶酒和七八个菜算下来一顿饭不见了好几两银子。沈澈不敢细算这些花销,怕算得清楚了,自己意志消沉,萌了离意却无处可去。三年前张捕头因年事已高离开衙门回家种地去了,至少,张捕头还有个老家,能种地,而自己原本就是京城人氏,想种地连地都没有。偶尔想起自己在城郊的祖屋,沈澈不由感慨万千,当年雁栖寺扩建的时候有居士来谈过,想把这块地纳入寺庙,当然也给出了不错的价格,可母亲留下的遗训是:祖屋无论如何不能卖。 现在时过境迁,自己住在衙门,雁栖寺早已建成,祖屋也荒了。 还好,沈澈今天的运气不错,两个时辰不到就站在了青松客栈二楼一间客房门外。 “昨天下午有个人来投宿。”小二拿出本子翻看着说道。 “有没有出去过?” “小店不供应饭食,所以这人晚饭前就出去了,早上才回来。” 门一打开,沈澈看到的果然是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 一身黑色的映衬下,这个人的脸色也就更显得苍白,漆黑的双瞳清明澄澈,在暮色将近的微光中闪着寒冷的光芒。 “你是衙门的人?”黑衣人静静问道。 “你怎么知道?”沈澈扬起眉毛,一脸诧异。 “你露出了半寸暗红色的衣领,这种衙门专用的的布料普通百姓是买不到的。” 沈澈摸了摸领子,自己虽然外面穿着刘大人从库房翻出来的衣服,没想到从领子上露了破绽。 既然是这样,也不用兜圈子了。 “跟我去衙门。”沈澈道。 黑衣人道:“为什么要去衙门?” “因为在昨夜的案发现场捡到了这张路条。”沈澈取出褐红色的 分卷阅读3 纸。 “昨夜陆府的命案现场?” 黑衣人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城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错,这张路条是你的吧?”虽是问句,但沈澈胸有成竹。 不料黑衣人连看都没有看,也取出一张纸:“我的在这里。” 这张纸当然干干净净内容清晰,也是昨日下午由西城门进的城,而且姓名也能看清:戚飞羽。 沈澈愣住了,明明只有一个人进城,怎么会出现两张路条?如果眼前这个叫戚飞羽的人和他出示的路条毫无问题,那自己手里的又是怎么回事? “你昨晚似乎不在店里?”沈澈只好问道。 “既然来了京城,自然要四处看看,夜晚能去哪里消遣,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吧?”戚飞羽微微笑了笑。 “你是说。。。繁花楼?”沈澈惊讶地说。 “怎么,衙门的大人从来不去那种地方?”声音很轻,淡淡的语气。 沈澈的确从来不去,而且连想都没想过,可以说,沈澈是个规矩人。 所以沈澈没有理会对方的讥诮,而是继续问道:“整晚都在繁花楼?” “五更才离开,的确算是整晚了。”戚飞羽懒懒地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沈澈觉得戚飞羽并不像是那种会去烟花场所消遣的人,而且这个人的眼睛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有点奇怪。这就是沈澈对戚飞羽的第一印象。 繁花楼这会才刚刚开门,一见沈澈进来,鸨母王妈小跑着迎上来:“哎呀这位公子好眉好貌,一定要找个登对的丫头。。。” 沈澈急忙退后,掏出衙门的腰牌亮了亮:“我是来问几句话的。” 一看是官府的人,王妈没了笑脸,但也知道不好得罪,便道:“大人尽管问。” “昨夜可有个穿黑衣的人来过?” “是说戚公子?来过来过,还给了不少赏钱。”大概是因为“不少赏钱”,王妈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他什么时候走的?” “这个嘛,我也不晓得,得问问昨夜服侍戚公子的迎喜。” 迎喜年纪不大,最多十六七,一双杏眼滴溜溜透着水灵。 “五更过了才走。”迎喜吃吃笑着,红着脸说。 最后沈澈问了一个与案情无关的问题:“他给了多少赏钱?” 迎喜看了王妈一眼,道:“四百两的银票,说是让我拿着好用,特地分了四张给。” 有句话叫作“没吃过猪肉未必没见过猪跑”,沈澈在衙门久了,见的事也多,知道繁花楼抽水极深,几乎是五五分账,若是一整张银票交上去,鸨母找个借口便扣下了。难得这位“戚公子”能设身处地为一个烟花女子着想,给了散票。 戚飞羽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这么有钱? “难道戚公子出了什么事?”迎喜小心地问道。 “没事。”沈澈随口应了句,心下有些烦乱,陆公公被害是在二更,而戚飞羽五更才离开繁花楼,时间对不上,路条这个线索突然断掉了。 回到衙门已经天黑,手下的兄弟好心买了几个馒头放在自己桌上,不过早已冰凉。点了火盆,烧开茶水,就着热茶吃了馒头,忽然值夜的衙役端着一个大盘走进来,飘着一股油腻的饭菜香气。 “沈大哥,朝廷的赵大人来了,正和刘大人在堂上说话,还带来了饭菜说是慰劳兄弟们!”说罢放下大碗,只见几大块肥瘦适中的肉浸在酱色飘香的汤水中,旁边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饭。 “赵大人?哪个赵大人?”沈澈对于朝庭官员不太熟悉,何况赵姓普遍,姓赵的官员得有好几十人,说了名字自己也未必知道,但循例问一句还是有必要的,最起码,总得知道吃了谁“请”的饭菜吧? “小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赵大人,但看跟来的手下都穿着王府的号衣。”值夜的衙役迷迷糊糊地说。 姓赵的王爷在京城只有两个,端王和北靖王,沈澈纳闷了,不论是哪个王爷,能驾临府衙? “赵大人年纪如何?” “哦,这倒是奇怪了,说是大人,年纪却不大,好像和沈大哥差不多。。。” 沈澈立刻就明白了,来的不是端王也不是北靖王,而是端王世子赵元初,因为北靖王爷的两个儿子还未成年,尚在封地。而且赵元初也的确是“朝廷的大人”,因为除了端王世子这个身份外,赵元初还有一个更响亮的称呼—御林军校尉兼御前侍卫统领。 沈澈站了起来:“我去见见赵大人。” “沈大哥,这饭菜马上就凉。。。” “你吃了吧,我刚吃了馒头,不饿了。”沈澈笑道。 赵元初这个名字,京城没有人不知道,因为第二面“如御驾亲临”的金牌就在他身上。五年前刚刚进京就任职皇宫侍卫副统领,还与一品大员杜太尉的千金杜婉联了姻,后来杜婉病故,皇帝一纸赐婚又把兴乐公主嫁给了他,同时升任侍卫总管还统领御林军,可谓红极一时,风头无两。 不过驸马没当多久兴乐公主也突然病亡了,所以赵元初只剩下四个身份:御林军校尉,御前侍卫统领,世袭的端王,皇帝的堂兄弟。 沈澈真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上让加紧侦破此案,刘大人最近一定辛苦,这个时候还在衙门。”说话的人想必就是赵元初了。 带着王府的手下,想必已经回过端王府,但一品武官的暗紫色麒麟纹朝服还没有换下来,穿在此人身上果然显得气宇轩昂,人也是剑眉朗目,轮廓分明,端的是一表人材,人中龙凤,难怪皇帝能把嫡亲的妹妹嫁给他。 “哪里哪里,都是下官应尽的职责,有劳赵大人关心,下官感激不尽。”刘大人坐在桌前,说着话夹了口菜,又喝了口茶。 刘大人也是忙到这会还没吃饭。 “这位是。。。”赵元初忽然看见站在门口的沈澈,微微笑着,眉宇间露出几分诧异。 “哦,这是。。。”刘大人赶紧放下筷子。 “下官沈澈,职位卑微,就不打扰二位大人进餐了。”沈澈闹了个红脸,转身便走。 自己傻站在门口这样张望实在有些无礼,也怪来的时候没想到找个借口,哪怕拿件公文进来找刘大人批示也比站在门口要好看得多,再说自己只是一个捕快统领,论地位,怎么也不该出现在二位大人用餐的时候。 “沈澈?”赵元初问道。 沈澈吓了一跳,赶忙停住脚步:“下官在。” “刘大人刚刚还说到你了,过来一起吃饭。”赵元初笑道。 “谢过赵大人,但下官还有要事。。。”沈澈出了一身汗。 “回头再忙,既然赵大人开了口,就坐下一起吃吧!”刘大人指指旁边的空位子。 这样大的官沈澈还是头一次见,而且还要 分卷阅读4 一起吃饭,难免坐得不自在,赵元初倒是没什么架子,给沈澈夹了几次菜,沈澈慌得连连起身。 “刘大人说你可是最得力的手下,不多吃点怎么行?”赵元初打趣道。 “下官饭量不大,而且刚刚吃了馒。。。吃了晚饭。”沈澈硬是把馒头二字吞了回去,在赵元初面前说馒头,未免太失礼了吧?不光失礼,怕是连刘大人的面子也不保。 “刘大人,朝廷许多机构三年都没有加薪了,不知府衙的情况如何?”赵元初给刘大人倒了茶,又给沈澈也添满了。 刘大人扶着杯子欠了欠身道:“衙门机构不大,想不到蒙赵大人如此关心,不过还好,下官和手下衣食尚且能自足。” 刘大人说的是场面话,沈澈明白,毕竟赵元初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是第一次接触,是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话不能敞着说。 所以沈澈也跟着道:“下官穿的这件衣服价值五两纹银,花费并不算大,平日还常和手下的兄弟们饮酒吃饭,俸禄绰绰有余。” “哦?”赵元初忽然打量起沈澈的衣服,“这件衣服才花了五两银子?倒是不贵。几年前王府的管家丢失了一件相同的衣服,说是花了三十两银子订做的,后来一直没有找到。。。” 沈澈登时汗流浃背,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后悔自己不该插这个话,画蛇添足,弄巧成拙这两个词用在此处一点也不冤枉,余光扫到刘大人竟然也红了脸,端起茶杯做喝茶状,半天都没放下来。 赵元初只管说着,一点都没注意到两个人的窘态:“不过管家是在去江陵办事的时候丢失的,回了京才发现,自然是找不回来了。” 端王的封地就在江南江陵,管家回封地办事并不奇怪,沈澈总算呼吸畅顺了,汗也慢慢消了。 刘大人把茶杯放回桌上,脸色恢复了正常,勉强笑道:“赵大人连府上管家丢失了衣服都知道,果然不愧出自王侯世家,懂得关心下人。” 赵元初笑道:“谁让那个管家跑到父王那里诉苦,让父王多打赏几两银子的车马费当作体恤,这下管家的倒霉事闹得府里上下全知道了!” 不光是刘大人,连沈澈也笑了。 又吃了一阵,喝了几杯茶水,赵元初微微笑道:“我朝开国才历经三代,无论国库民生都不富庶,皇上倒是早有调整各机构俸禄的打算,可目前还难以做到,倒是有人曾提议增加税收,还上了奏折,却被皇上打了回去。。。不过我看各个机构情况不一,比如外地州县的衙门就能自己屯田解决吃穿,比京城要强上百倍。” ☆、三 这番话让刘大人颇有感触,不禁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赵大人果然是明白人,京城的衙门不但没有地种,就连养几头猪都不行,天子脚下,必须严肃啊!” 沈澈差点没笑出声来,没想到刘大人连养猪这个方法都考虑过了。 赵元初也笑了起来,道:“就算皇帝不怪罪,但衙门一旦养起猪来,刘大人和沈家兄弟岂不是要天天闻着泔水的气味?” 沈澈原本想笑,笑容却凝住了,沈家兄弟?这是什么称谓?自己怎么有资格和赵元初称兄道弟? 想要推脱一下,赵元初已经在说别的事了,而且是正经事。 “陆大人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不瞒赵大人,今天沈捕头忙了一天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汇报。”刘大人赶忙说道。 眼见两位大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头上,沈澈忙道:“下官查找路条的线索本已有了眉目,在青松客栈找到了昨日进城的人,可是十分奇怪,此人手中也有一张路条,而且经下官查看,的确是昨日下午由西城门签发,上面的印鉴也是真的。” “那就是说,明明进城的是一个人,却出现了两张路条?”刘大人皱着眉急道。 “不错。”沈澈点头。 “青松客栈?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赵元初忽然目光闪动,急着追问。 “戚飞羽。”沈澈奇怪地看着赵元初,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对这个人有了兴趣。 “果然是他!”赵元初欣喜地道,是我在江南时的一位故友,前些日子我发了书信让他进京游玩,来时就在青松客栈落脚,那里离王府近,往来方便,没想到他已经到了!” “是赵大人的朋友?”沈澈难以想像,那个眼神难以捉摸的黑衣人竟然和眼前丰神俊朗的赵元初是朋友,而且还是故友。 “确实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所以沈家兄弟不必怀疑他了,掉在现场的路条或许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倒是觉得。。。” 说到这里赵元初停了停,语速也放慢了:“陆文琪也该查一查。” 沈澈和刘大人对望了一眼,的确,沈澈的下一步打算就是去找陆文琪,刘大人也缓缓点头。 “赵大人,下官还有一个问题。。。”沈澈犹豫着。 “沈家兄弟只管问。”赵元初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赵元初越是爽快,沈澈越是不自在,定了定神,沈澈问道:“赵大人的朋友这些年在江南做何营生?” “他是个乐师,弹琴很好听,有机会一定请你听听。”赵元初说。 说话的瞬间,一丝落寞从赵元初的眼中一闪而过,却被沈澈看得真真切切。 “对了刘大人,饭菜算不得什么礼物,这个才是送给府衙的,也算是皇上的一份心意。”赵元初取出一个细长的纸筒递过来。 刘大人一听皇上立刻站了起来,又看到赵元初拿的纸筒是正式的朝廷文书,神色一凛不敢怠慢,躬身接过,小心打开,里面不是圣谕,却是尚书府的一道公文,一番下来,刘大人当即问道:“赵大人,这可是真的?” 赵元初一笑:“这还能有假么?刘大人就笑纳了吧!” “臣感激圣上隆恩!谢过赵大人!”刘大人躬身一礼。 赵元初一挥衣袖道:“刘大人不必客气,早该如此了,还有这位沈家兄弟,我府中有几件衣服还没穿过,哪天给你拿来,不嫌弃就好。” “这怎么好?”沈澈一时愣住,关键是刘大人手里的文书究竟写了些什么,怎么赵元初一下说到了衣服上。 “没事,今日叨扰了,后会有期!”赵元初拱了拱手,大步出了府衙,待刘大人急忙赶到门口相送,眼见赵元初已经纵马而去,手下众人策马紧随在后,马蹄声由近而远,最终不闻。 “端王世子果然是个潇洒的人!”刘大人摇头叹道。 “大人,文书里写的什么?”沈澈忙问。 “唉,你一定猜不到!尚书府把府衙两旁的饭铺和三间店面的税收划了一部分来补贴衙门的俸禄和各项开支。”刘大人也像蔡师爷一样捋起了胡须。 “这个时候?”沈澈皱了 分卷阅读5 皱眉。 “怎么,这个时候有什么特别?赵大人不是说早该如此了吗?”刘大人对于沈澈的反应感到奇怪。 沈澈摇了摇头:“既然是尚书府的公文,就该由尚书府派人送来,赵大人傍晚带来,未免曲折了些。” “你啊,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很多朝廷公文都是赵大人送去的,要不怎么说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呢?”刘大人笑道。 “属下孤陋寡闻,的确不知,”沈澈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但属下觉得赵大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来这一趟。” 刘大人点头道:“我也在想赵大人刚才都说过些什么。” 沈澈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赵元初对自己“沈家兄弟”的称呼,不过除去这个令人不安的称呼,沈澈想到了一个重点:“赵大人的意思是,查一查陆文琪。” 陆文琪在城南有着自己的宅院,沈澈来到门口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从这里到陆公公的府邸,一个时辰内绝对赶不到,骑多快的马也不行。 陆福说,陆公子接到老爷被害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来了。 “沈大人误会了,在下当时并不在家,所以义父府中的仆从并没有到这里来。”陆文琪把煮开的茶水倒进盏里放在沈澈旁边的几案上,斯文有礼地回着话。 宅院不大,甚是幽静,布置也高雅,落座的茶室墙壁由紫竹铺成,室内还摆放了不少盆兰花草,似乎都在显示着此间主人雅致淡泊的性情。 沈澈差点就要问“那晚你本来在哪”,话到嘴边突然忍住了,蔡师爷所说的传闻若是属实,陆文琪很可能当时在皇宫,而且还是在。。。 端起茶盏作势品尝,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毕竟在衙门三年,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到。 盏是上好的青瓷,茶汤碧绿,清香直沁肺腑,沈澈知道是好茶,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喝下去,总要开口问些什么。 倒是陆文琪先开了口:“这本是上等的西湖龙井,可惜从春天放到现在,已经失了原有的清新之气,沈大人随便喝喝,莫要介意。” “陆公子客气了,我不懂品茶,不过闻到这种香气,想来必然是上品。”沈澈勉为其难地说。 陆文琪笑了笑:“在下当晚就是在和几位茶友品茗清谈,而且是在京城有名的紫竹馆,义父的手下都知道在下晚上多数在那个地方,所以直接就去了。” 也许陆文琪有着洞察他人想法的心思,却轻描淡写地道来,丝毫不动声色,本该是女人的性情,却生在了男人身上,沈澈有些恍惚,难道传言是真的?陆文琪真的是个净了身的男人? 抬眼看去,陆文琪垂着眼睛,正在看手中的茶盏。 “紫竹馆是个清雅之地,也是京城名士聚集的地方,不过那里夜晚也不关门么?”沈澈问道。 陆文琪摇摇头:“沈大人有所不知,说是每日黄昏时分闭馆,其实是为了避免太多的人打扰清净,真正能够留下彻夜秉烛长谈的,都是与馆主相熟的几个人,在下也是其中之一。” 说罢抬头一笑:“黄昏而聚,日出而散,每日便是如此。” 这句话从陆文琪口中说出来颇有一番情调,虽然此时是上午,沈澈却有些发怔,也越来越信蔡师爷的话,对着如此貌美的人,即便是男人也未免有心神荡漾的瞬间。 也许是茶水过热,也许是不好说的原因,沈澈出了不少汗,忙岔开话题:“陆公子身怀武艺,不知是从何处学来?” “自幼义父就找来高人让在下拜师学艺,说是在下样貌。。。样貌柔弱,学些功夫将来不至吃亏,没想到义父被害身亡,自己学来的本事丝毫没有派上用场。” 陆文琪神色黯然,这也是沈澈第一次看到陆文琪因为陆公公的身死而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陆大人身故之后,陆府的事务都由陆公子主持,想来陆大人在九泉之下也必然心怀安慰。”沈澈劝解道。 陆文琪转头望向窗外,久久才道:“没有义父,在下根本活不到今天,可惜做得再多,义父也看不到了。” “怎么?你不是陆大人买。。。”沈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差点说漏嘴,幸好及时停住,差点咬了舌头,可是买字已经出了口,话不好兜了。 “买来的?坊间倒是一直有这个说法,”陆文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其实在下是孤儿,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义父好心收养,这些年不光让人教授武艺,还请了先生教在下识字念书,可惜义父的养育之恩已经无以为报。” “陆大人难道从来没打算让你做个一官半职?” “有,但是在下对做官毫无兴趣,义父也就没有再提。” “陆公子在朝中可有认识的人?端王世子赵大人,年纪与公子相仿,或许也是紫竹馆的常客?” “赵大人在下倒是见过,但算不上认识。”陆文琪眨了眨眼,这个动作一样没有逃过沈澈的眼睛。 “除此之外呢?比如京城以外的朋友?” “没有,在下在京城长大,不认识外面的人。” 沈澈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问题:“陆公子独自住在此处,还是已经有了家室?” 陆文琪淡淡一笑:“沈大人问话总是爱饶圈子,”顿了顿,才道:“在下自幼净身,何来家室?” 沈澈虽然心里一直猜测,但没想到陆文琪自己说了出来,一惊之下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是陆大人的意思?” “是在下自己的决定,既然跟着义父,这样做便是表明自己要为义父养老送终,再无二心。” 沈澈不禁看了陆文琪一眼,不管下这个决心的时候是多大年纪,其勇气绝非常人能比拟,而这个“义父”也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分,修到这样一个“儿子”。 陆文琪又道:“已近正午,沈大人若是不忙的话,就在此处吃了饭再走。” “哦,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就不打扰府上吃饭了。”沈澈急忙站了起来。 就近找了个地方吃饭,依旧两个馒头一叠菜,这次要了一壶白水,虽说普通茶水不要钱,但在陆文琪那里喝了一上午,实在不想再喝。 表面上看,陆文琪没有丝毫嫌疑,路条的事更是不需要问,若是陆文琪伪造,他肯定不会承认,而且沈澈也没有证据。 但是陆文琪的回答里有没有假话呢? 吃了饭,人也慵懒起来,回到府衙便想歇息一会,昏昏欲睡中想到陆文琪竟然真的是个净过身的人,不禁觉得十分可惜。 向刘大人汇报了几乎毫无进展的进展,刘大人沉思不语,蔡师爷捋着胡子道:“竟然是他自己的决定,真是不可思议。” 眼看蔡师爷的思绪跑偏了,刘大人咳了一声 分卷阅读6 道:“沈澈,紫竹馆你去过了?” “还没有,属下这就去。” 这几日晚睡早起与刘大人商讨案情,加上还要安排手下处理别的案子,精神难免困乏。中午才歇息了一会功夫,倦意还未过去,沈澈把马牵出来,在大门外迎着西北风站了一会,想清醒清醒再走,却眼花般看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向自己走来。 “赵大人?”沈澈愕然。 赵元初不是身兼朝廷两个武官职位么?怎么能在当值的时辰里离开皇宫? 赵元初也牵着马,做了个手势道:“小声,我是偷跑出来的!” 沈澈更是惊愕地愣住,脸上一副“这也行”的表情,赵元初把一个盒子塞过来:“快拿去放好了,别让刘大人看见!” “这是什么?”沈澈赶忙问。 “衣服,不是说拿几件衣服给你吗?省得我想起你穿的像个管家一样,就哭笑不得!”赵元初眨着眼睛说。 “那,那怎么不能让刘大人看见?” “笨,我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会我不在皇宫!” 赵元初边说着话边四处张望,倒让沈澈觉得心下愧疚,客气话不敢多说,道了声“多谢赵大人”,一道烟跑着把盒子送回了房间。 出来一看,赵元初还在。 “你要去哪?” 沈澈道:“下官正要去紫竹馆,不过下官先送赵大人回皇宫。。。” “我不回皇宫,沈家兄弟,你去紫竹馆做什么?” “陆公子说那晚在紫竹馆,下官想去看看。”沈澈如实回答。 “那就一起去,顺便喝茶。”赵元初不由分说上了马。 大概早有不回皇宫的打算,赵元初没穿官服而是一身普通的打扮,但在沈澈看来,普通的衣服穿在赵元初身上也显得裁剪精致,似乎量身定做一般。人靠衣装这句话并不太准确,像赵元初这样宽肩细腰的身材,随便什么衣服穿上身都能把人衬得气宇轩昂,英武不凡。 低头一看,自己仍是像个管家一样。 紫竹馆此时已经开门,喝茶的人寥寥无几,赵元初走在前面刚一进门,便有人过来了,打量二人一番道:“两位公子,敝馆今日不营业。” 沈澈立刻明白过来,穿着普通未必是好事,这里既然是名士聚集的地方,大概有先敬罗衣后敬人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刚要亮出腰牌,被赵元初一把拉住。 “潘鹤云在不在,让他出来。” 迎客的人重新打量赵元初几眼:“客官怎会知道馆主的姓名?” “道听途说而已。”赵元初淡然说道,然后随随便便打量起四周的花草摆设。 沈澈此时才感受到了赵元初身上几分世家公子的味道。 “馆主志趣高雅,不是谁都可以见的,尤其是俗人,两位请回吧!”那人说罢便要转身。 赵元初一笑:“不是我要见他,是要他来见我,摆几盆四五百两银子的墨兰在门口就想冒充志趣高雅,也不怕让人笑话?” 那人闻言略略一愣,几盆墨兰价值不菲,而且此时开花十分难得,在赵元初口中说来竟似不屑一顾,不由转过身道:“客官这话未免托大了,若是墨兰不好,什么才算好?” “鹰嘴兰,去,问问潘鹤云,上次的鹰嘴兰是不是没养活?”赵元初的口气已有些不耐。 那人显然吃了一惊,脸色也端正了:“二位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请馆主!” 沈澈已经看呆了。 ☆、四 “赵大人认识这里的馆主?鹰嘴兰也是一种兰花?”问题一堆,沈澈只能挑重要的问。 赵元初摇头:“第一次来,潘鹤云我也没见过,不过尚书方大人说紫竹馆的用地是他批示的,开张的时候方大人来看过,父王与方大人多年交情,看在方大人面子上送了盆鹰嘴兰。” 赵元初接着道:“鹰嘴兰不过是兰花的一种,只是来自西域,在中原不要说千金难求,而是根本见不到。” “这位想必就是赵大人了,下人不懂礼数,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多包涵!”说话的人深施一礼。 潘鹤云宽袍大袖,几缕长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 “潘鹤云,那盆鹰嘴兰呢?”赵元初根本不理会潘鹤云的一番客套说辞。 “不瞒赵大人,鹰嘴兰本是西域之物,难以在中原生长,所以。。。”潘鹤云谨慎地道。 赵元初把玩着马鞭,正眼也不抬:“都说紫竹馆是清雅之地,却以衣冠取人俗不可耐,上品的兰花在这里沾久了俗气根本养不活,我看,还是让方大人今年就把地收回去,省得浪费在一班自誉清高实则满身铜臭的人身上。” 沈澈心里暗暗喝采,刘大人曾说此人潇洒,但在沈澈看来,赵元初不止是潇洒,还有清晰的思路,犀利霸气的言辞。 潘鹤云道:“大人误会了,紫竹馆并非以衣冠取人,只是阳春白雪难免曲高和寡,试想若是车夫挑脚之人也进来喝茶,这里岂不是如井市饭铺一般了么?” 这话也有一番道理,赵元初却讥讽地道:“井市之人自有井市之人的去处,一个车夫一日挣不到一两银子,难道会来喝你这十两一杯的茶?潘鹤云,莫非茶喝多了也会伤了脑子?” 潘鹤云知道辩不过眼前这位赵大人,只好闭口不言。 之前迎客那人也站在一旁,此时突然跪下道:“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赵大人若要怪罪,就怪罪小人便是!” 潘鹤云忍不住又开口道:“你也是眼拙,赵大人这件衣服颜色虽然普通,却是麻纱混了府绸,只有皇宫造办处才做得出来,属于皇家用品,一千两银子也买不来!” 那人苦着脸道:“这就是了,小人哪有机会得见皇宫里的东西?” 赵元初更是不耐:“潘鹤云,我看你去经营衣料店铺倒比在这里附庸清雅要合适!不过我和沈家兄弟走得渴了,先找个清静的座位,再拿两壶茶水来!” “二位请!”潘鹤云也不争辩,引着二人穿过庭院池塘上的九曲桥,来到一座暖阁。才一落座,便有人摆好红泥小炉,各式茶具,仔细烹起茶来。 “潘馆主,沈家兄弟有几句话问你,你知道便说。”赵元初的语气总算客气了几分。 潘鹤云有些诧异:“沈公子有何事要问在下?” “沈兄弟和我一样也是朝廷的人,自然是为了公事。”赵元初道。 暖阁里生着火盆,沈澈的汗又出来了,经赵元初一说,自己的地位似乎提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心里发虚,只得咳了一声道:“潘馆主,前日夜晚陆文琪陆公子可是来过?” “沈大人是问这个?不错,那晚陆公子来过,约了几位朋友把盏清谈,不过二更过后陆大人府上出了事,有下人来把陆公子叫走了。” 沈澈点点头又问 分卷阅读7 :“陆公子常来此处?” “时常来此,约莫有三四年了。” “陆公子的朋友都是哪些人?” “哦,邱公子,长孙公子,还有那边坐着的王公子。”潘鹤年一指门外,远处另一座暖阁也正开着门,正好能看到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都是读书人吧?”沈澈问。 “听说邱公子几年前就考取了功名,长孙公子正在考虑今年去应试,王公子和陆公子一样,虽读了不少书,但没有应试的打算。”潘鹤云知道得还不少。 问得差不多,潘鹤云出去了,茶也烹得恰到好处,赵元初挥了挥手:“都出去吧!” 潘鹤云的话不过证实了陆文琪的话,除此之外再没有特别的内容,沈澈闷声不响捧着茶杯,觉得今天又是一无所获。 “沈澈。”赵元初忽然叫他的名字。 沈澈吓了一跳:“赵大人?” “青松客栈你再没去过?” 沈澈摇头,戚飞羽既然是赵元初邀来京城的,又有合法的路条,再去也没有什么用。 “他。。。”赵元初欲言又止。 “赵大人想问什么?”沈澈有些奇怪了。 “你见到他的时候,他有没有提起过我?”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沈澈道:“没有。” “他当时都说过什么?” 沈澈想了想当时的情况,便把几句对话重复了一遍。 “还是那副样子!”赵元初苦笑了一下。 “难道赵大人还没有见过他?” “没有时间,所以。。。” 这个理由实在牵强,既然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又从江南不远千里而来,赵元初应该好好尽地主之谊,朋友之义。 “赵大人此时既然不忙,不妨去青松客栈看看。”沈澈出主意。 “之前有些误会,他未必想见我。”赵元初摇摇头。 这话听起来竟然有些暧味不清的味道,沈澈迷惑了,莫非从小到大的朋友,还有另一层不同寻常的关系? “戚公子肯应邀来京,大概已经没有把误会看的太过重要,赵大人也许多虑了。”沈澈说。 “其实不是误会,而是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了头,当初,五年前,要不是父王让我来京城,就什么也不会改变。” 赵元初看着窗外说着沈澈无法听懂的话。 “大人出身王侯世家,也有自己不能决定的事么?” 赵元初突然笑了:“我自己能决定的事只有在当值的时候偷跑出来找你!” 沈澈摇头,这样说未免太夸张。 “要是这辈子能重新开始,江南我是不会离开的,哪怕父王只有我一个儿子,说不离开就不离开,其实功名权力有什么用?一个人要是没了自由。。。” 暖阁里火盆烧得旺,几杯香茶喝下去,一松弛下来沈澈又觉得泛起了阵阵困意,开始还能听清赵元初在说什么,尔后没多久,声音便似往天边飘去,越来越远不可闻,沈澈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唉,你是怎么搞的?和赵大人在一起喝茶还能睡着?让赵大人抱着你回来,成何体统!” 刘大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沈澈还想多睡会,听到最后一句立刻跳了起来,发现方才一直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赵。。。赵大人?”沈澈不知该从何问起。 刘大人直摇头:“赵大人说喝着喝着茶你就睡着了,正好又赶上变天下雪,见你穿得少,干脆两人骑了一匹马,你倒好,就一直睡在赵大人怀里,一路上也不知道醒来!” 沈澈不敢抬头,窘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蔡师爷也在一旁,此时插话道:“刘大人稍安勿躁,我看是赵大人不想把他吵醒了,否则也不会骑一匹马,还牵着另一匹,一路冒着雪慢慢走回来。” “不管赵大人怎么想,府衙不能出这种失礼的事,沈捕头身份不比赵大人,等清醒了,去给赵大人赔个罪!”刘大人一脸严肃。 沈澈低头道了声“是”,额上汗如雨下。 赵元初也是,把自己放在马上牵着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过沈澈也知道在雪里睡觉后果严重,若是得了伤寒,能不能治好就全凭运气了。 等刘大人和蔡师爷一走,沈澈急忙打开盒子,四件冬天的御寒衣物叠得整整齐齐,而且簇新,沈澈心里打鼓,用手仔细去摸,越摸越像是今天赵元初穿的那种“皇宫造办处”的衣料,不禁愣愣地出了神,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人来,漆黑清亮的眼睛,苍白的脸,沈澈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此时想起戚飞羽。 晚饭的时候刘大人少有地从旁边饭铺叫了两桌菜,一桌和蔡师爷沈澈一起享用,一桌送到后院给值夜的衙役们。 “今天仍是没有进展?”虽然吃的不错,但刘大人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不过只要不提赵元初送沈澈回来这件事,沈澈就觉得说什么都无所谓,哪怕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力的话。 “大人,属下有个不情之请。”沈澈说。 “什么不情之请?”刘大人疑惑地问道。 “请大人到朝中调百官的档案来,属下想看看。” “百官档案?”刘大人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绳。 “不错,属下还是想看看陆大人在朝中究竟与其他大臣的关系如何。” “这倒不是难事,衙门有这个权力,而且这次又是朝廷重案。”蔡师爷道。 “那我试试。”刘大人一旦决定了的事便十分爽快。 蔡师爷拿起茶杯嘬了一口,发出喝酒一样的声音,然后道:“下午听仵作说,陆府差人来传话,若是衙门再没有什么可验的,就尽快通知他们取回尸身,那边等着举殡发丧。” “也是,今天第三天了,该验的也差不多了。”刘大人点点头。 蔡大人叹道:“仵作说要是换了别人,还得等着亲戚来衙门签认尸的文书,陆大人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死后竟然连个能来的亲人也没有。” 沈澈问道:“陆文琪不行吗?” “他只是义子,并无血缘关系,不合律法。”蔡师爷摇头。 沈澈扒了几口菜,浑然不觉是什么味道,忽然放下筷子:“属下去殓房看看。” “你,咳,我说沈捕头,这会正吃着饭,你就不能等等?”蔡师爷捂着嘴直皱眉,仿佛殓房的气味已经飘到了饭桌上。 “是啊沈澈,把饭吃完也不迟嘛!”刘大人也赶忙劝阻。 “你们吃你们的,有什么关系?”沈澈不明白了。 “我们吃着饭,想着你跑到殓房去了,太煞风景,哪里还有胃口?!”蔡师爷苦着脸道。 “那就当属下出门去了!”沈澈扔下一句话快步走了。 陆大人的致命伤在颈上,看得出只是用利器划了一下大片皮肉便分离了,仵作显然也重 分卷阅读8 点研究过这个地方,所以伤口被翻开得很仔细。 沈澈见过的尸体不少,但净过身的人究竟是怎样,心里不禁好奇起来,再三犹疑之下,沈澈终于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五 “怎么又是你?”戚飞羽冷冷的看着站在门外的沈澈,并且丝毫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几天不见,戚飞羽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比雪的颜色还要苍白。 “我想来借一样东西。”沈澈有些局促地说。 “这个?”戚飞羽拿出路条。 不错,就是路条。 “只借用半天的时间,下午就能还回来。” “不必还了。” 沈澈明白,既然已经凭着路条住进客栈,路条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 关上门,戚飞羽站着没有动。 “你不想让他看见我?”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俊朗的面容,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落寞。 “我们再没有半点关系了,不该让人误会。”戚飞羽冷冷地道。 “我等了五年才能见到你,所以我什么也不在乎。”赵元初说。 戚飞羽忽然笑了:“这只是个巧合,赵元初,不管你对别人怎么说,但你心里明白,我不是你叫来的,也不想再见到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扰你了,我这就走。”赵元初低声说着,却迟迟没有动。 戚飞羽拉开门,一股冷风刮进房子。 “不要再来了。” “我已经记不清你的样子。” “我在京城的事一完就走。” “是回江南吗?”赵元初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像数九寒天的三尺寒冰一样重重击打在赵元初心头。 你可以说也许,可以说不,可以说任何让我无法确定的答案,但是为什么偏偏要说这样三个字。。。戚飞羽,我还会见到你,一定会。 “这个。。。这个。。。”城门口的小官瞪着两张路条,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难道两张都是你开的?”沈澈也头疼。 “不可能,肯定只开了一张,可是。。。”小官又不说话了。 “自己写过的东西也认不出来?”沈澈急得直跺脚。 “唉,大人,这两张上面的笔迹的确一样啊!”小官哭丧着脸说。 “该不会是你们提前就写好了,有人入城就临时填上名字盖上印?”沈澈疑惑地问。 小官不说话了,眯起眼睛又看了一阵,忽然道:“这官印好像不太对。” “怎么不对?”沈澈顿时一通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天晚上正巧官印掉到地上摔了,有一个角缺了一小块,这张似乎是用摔过的印盖的。”小官战战兢兢指着干干净净的那张路条说。 只是缺了米粒大的一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官印不是铜的吗?能摔坏?” “那晚,咳,老梁头他们几个喝了点酒,不知道胡闹什么,就把印摔了。” 军中饮酒是大忌,不过沈澈顾不上追问这些,“那就是说,这张路条上面的印是半夜以后盖上去的?” “肯定不是白天盖的。”小官不停点头。 “晚上谁管印?” “就是老梁头,不过老梁头昨天走了,告老还乡了,要不怎么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喝酒呢!”小官说。 沈澈的头又开始疼,喝酒摔了官印,然后告老还乡,干干净净,线索又要断。 “那晚都是谁和老梁头在一起?”沈澈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可以问问庆子,他这会在!”小官几步跑远,拉了个人过来。 庆子憨头憨脑,人也迷迷糊糊,“晚上城门早关了,怎么会有人进城?” “不是问有没有人进城,而是有没有城里的人来找过老梁头!”沈澈重新耐着性子说话。 “有,哦,没,没有!”庆子慌忙摆手。 沈澈气不打一处来:“当值的时候喝酒可是犯了军纪,要么发回原籍,要么挨八十军棍,你自己选!” 庆子道:“官,官爷,你又不是军中的人。。。” “哎,你就别傻了!”小官一拱庆子,“这位大人不是军中的,难道不会去报告么?老梁头反正也走了,说出来又能怎么样?” “哦,”庆子老实了,“其实来找老梁头的是他在城里的一个相好,大概是看老梁头要走了,半夜来私会一场,两人进了屋半天没出来。。。” “女人?”沈澈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是女人,身材还很苗条,老梁头一向舍得花钱,在繁花楼找了个不错的。。。” “繁花楼?”沈澈简直惊呆了,繁花楼的价格不便宜,一个看城门的兵卒也能去消费? “这位大人大概不知道,繁花楼也有便宜的,比如那些嫁过人的,年纪稍大的,姿色不好的。”小官口若悬河,似乎在暗示自己也是个常客。 这下又对不上了,繁花楼的女子半夜来找老梁头盖印?沈澈觉得头真有点隐隐作痛。不想再去繁花楼打听老梁头和女人私会的事,毕竟和案子没有关系,而戚飞羽的路条上发现了疑点,暂时不能还给他,所以沈澈回了衙门。 刘大人动作迅速,已经把朝廷官员的卷宗档案调来了,正在和蔡师爷一同翻看。 “来得正好,你快来看看,原来陆大人的家乡在陈州,和太尉杜大人的老家是一个地方。”刘大人指着一页纸说。 沈澈觉得太尉杜大人听着有些印象,但此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便默不作声拿过几册档案翻看起来,眼前的字有些模糊,仔细眨眨眼睛才看清了。 “沈澈,沈澈?”刘大人的声音。 沈澈一个摇晃抬头道:“大人,怎么了?”再一看蔡师爷也正望着自己。 “累就去歇着吧,这几天也实在辛苦你了。”刘大人关切地说。 沈澈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是睡着了。 本来下午还有个打算,去找赵元初“赔礼”,可是自己看着看着书就能睡着,万一见了赵元初又睡着了怎么办?再说赵元初可能正在皇宫当值,不好见到,不如作罢。 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刘大人和蔡师爷早已走了,沈澈烧起火盆,就着开水吃了衙役一早买来的几个馒头,在灯下翻看档案。 看了一会就觉得十分热闹,不止是陆大人和杜大人的老家在陈州,朝廷还有不少大臣的老家都在陈州。 沈澈突发奇想,若是按照籍贯来归纳朝中百官,必定热闹无比,比如陈州一栏就能填入二十几个名字,江陵也能填入十个左右。想着想着动起手来,等写完才发现一件事—剩余的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了。 说是陆公公结党营私,难道王爷们也在培植自己的人? 沈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停在赵元 分卷阅读9 初的名字上,怔怔看了一会,找出了赵元初的档案。 与京城里人所共知的一样,这是一份青云直上的升迁表,短短五年,升迁婚娶一气呵成。。。沈澈忽然一愣,想起自己对杜太尉的印象原来来自于赵元初的第一个妻室杜婉。 杜太尉是陈州人,而皇室赵家来自江南的江陵,若是因为地域之别两边的官员关系不睦,这桩婚事能否圆满?赵元初的档案里记载着杜婉在婚后一年病逝,大概就是答案。不过兴乐公主也在婚后一年病亡,只能说赵元初运气不好。 想到这里沈澈的思绪拐了个弯,赵元初和戚飞羽如果是那种关系,那他对女人。。。这是个令人迷惑的地方。 第二日午后难得出了太阳,赵元初大概是又“偷跑”出来到衙门找沈澈。 “赵大人,那日失礼了。。。”话没说完,脸上通红,看也不敢看赵元初一眼。 “哦,小事,总不能让你睡在雪里吧?看你睡觉像个孩子一样,哪里像衙门的捕快?”赵元初笑道。 这一说沈澈更加抬不起头。 “那天没冻病吧?”赵元初问。 “没。”也许是受了凉,头疼了两天,已经没事了,不好对赵元初说。 “衣服穿上了?我就觉得跟你身材差不多,果然合适!”赵元初满意地打量着沈澈。 “多谢赵大人关心,不知赵大人来衙门所为何事?”沈澈低着头像背书一样。 “一来看看你,二来问你件事。” “什么事?”这下沈澈抬起头来了。 “走,去找个地方坐下说。”赵元初拉着沈澈便走。 虽然只是拉着衣袖走了几步路,沈澈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 这间店沈澈从来不敢进,走过门口时也从来不敢往里面看,听说一个凉菜都要好几钱银子,茶水也不免费。 “这里我没来过,不知道好不好,随便吃吃。”赵元初抱歉地笑笑,把菜单递过来。 看在价钱的份上菜是不会差的,沈澈心里说。本想大大方方挑两个便宜的迅速点了,哪知看着价钱就是下不去手,磨蹭了一会,赵元初干脆拿过菜单:“我来!” 赵元初也不看,叫过小二一通指点,点了六七样,然后吩咐:“再拿壶好茶来。” “两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沈澈有点心疼。 “有时候菜不是吃的,而是用来看的,你不喜欢桌子上热热闹闹的吗?”赵元初问。 沈澈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从来没想过菜叫来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看,也许有人喜欢这样。 沈澈笑了笑:“每个人的习惯不一样。” 赵元初眨了眨眼睛,又瞪大了眼睛。 “赵大人,怎么了?”沈澈真怕自己又在出什么丑。 “你好像很少笑?”赵元初好像发现了重要的事,表情都凝住了。 “我,我的确不常笑。”沈澈尴尬地看着别处。 “可你笑起来很好看。”赵元初说。 沈澈咬着嘴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静了一阵,沈澈给两人倒了茶:“赵大人要问下官什么事?” 方才几句言语上的暧味烟消云散了,赵元初微微皱起眉:“你借走了戚飞羽的路条?” 看来这两个人终于见过面了。 “他说不用还。” “沈澈,”赵元初手里的筷子在盘子里划着圈子,“我是御林军统领,要是城里或宫中出了什么事,就要派人全城搜查,没有路条的人处境很危险,你知道吗?” “想来衙门的人也知道这个规矩。”沈澈道。 “那就好,除非是路条有什么问题,不然就尽快还给他。” 沈澈突然沉默了。 赵元初剑眉竖了起来:“难道真有什么问题?” “是怎么回事下官还没想清楚,等想清楚了,一定告诉赵大人。” 赵元初也沉默了。 “赵大人,下官也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 沈澈垂着眼睛,一边吹着碗里滚烫的茶水一边问道:“大人府中总管的衣服真是丢在了江陵?” “我也不记得了。”赵元初有些心不在焉。 一桌饭菜上齐,林林总总五颜六色,还有两碗汤面。 赵元初没有再说话,边吃边把汤面里的豆干挑在桌上,偏偏店家大方,豆干放了不少。 “你不喜欢吃?”沈澈问。 赵元初苦笑着摇头:“你呢?” 沈澈犹豫了片刻,从赵元初的碗里挑了豆干放在自己碗里,然后小心地翻找着,几下便把豆干挑干净了。 “你。。。”赵元初愣住了。 “我小时候家里穷,什么都吃。”沈澈笑笑。 “你的家人都还在老家?” 沈澈低头吃着面,说:“我家就在京城郊外,父亲二十多年前病死了,前些年母亲也死了,只剩了一间空屋子,草长得比人还高。” “沈澈。” 一抬头,赵元初的目光直视自己。 “以后就这么说话,别再下官下官的。” “知道了。”沈澈说。 ☆、六 胡三把煮开的一大锅豆浆倒进木桶,抹着汗直起腰,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人,黑色的衣服,苍白的脸。 “客官坐吧!”胡三熟练地抹了抹桌子,拉开木凳。 “京城的生意有这么好?”戚飞羽轻声说着,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今年特别,快过年了,生意多是好事!”胡三满面红光捧着一碗碗的豆花,豆饼,豆浆,不停地放在每张坐满人的桌子上。 “客官你的,拿仔细了别烫着手!”一碗豆浆摆在了戚飞羽的面前。 坐在胡三的豆腐店前喝热气腾腾的大碗豆浆,再嚼两个刚出炉的烤饼,能顶得住腊月里呼啸的北风,所有人都专注地吞咽着手里碗里那股热乎劲,没人留意到这个黑衣人没有付账,也没人留意到黑衣人只是浅尝了一口,然后拿走了碗底压的一张细小字条。 来府衙接陆公公尸体的是陆文琪,带着几十个陆府的护院,一辆庞大的马车和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 “怎么没有带管家来?”沈澈问。 “陆福在府里布置灵堂,还要接待来吊唁的宾客,所以只好是在下来了。” 沈澈觉得这两个人的事完全安排反了,布置灵堂和接待宾客的应该是陆文琪,而带着人车棺材来接走尸体这样简单的事,让陆福做还差不多。 “在下担心路上马车颠簸,惊扰了义父,交给别人办不放心。”陆文琪淡淡一笑,似乎又看穿了沈澈的心思。 沈澈点点头:“陆公子孝心可嘉,想来墓地也已选好了?” “选在西郊,清净又依山傍水,相士说是个风水之地。” “陆大人虽无子嗣,但有你这样的义子送终,也是难 分卷阅读10 得!”说话的是刘大人。 “刘大人过奖了,在下只是尽绵薄之力,义父养育之恩,难报万一。”陆文琪伤感地说。 “府上举殡可是安排在明日?”刘大人问道。 “不,是今日午后。” “如此仓促?”刘大人一愣。 陆文琪略一迟疑,道:“已经耽搁了数日,在下与管家商量过,都希望义父能尽早入土为安。” 耽搁了数日,这数日都在衙门,刘大人一听忙道:“甚妥,甚妥!” 按照礼数规矩,衙门也要在举殡前去吊唁一番,所以刘大人和沈澈在陆文琪走后不久就出发了。 “沈澈,你真有把握?”刘大人捻着胡子问。 “陆府急着下葬,属下更觉得把握十足。”沈澈照旧骑在马上,走在刘大人轿旁。 “只有两个时辰就要出殡,时间的确仓促,也不知与陆大人平素交好的那些官员是否能到齐。”刘大人说。 “陆府一早就发出帖子,住得再远也能赶到,大人不必担心。” “我担心什么?不过是想知道你的推测对不对。”刘大人道。 “这一点属下也有把握。”沈澈回答。 “沈澈,让前面慢点,万一追上陆府的马车就不好看了。” 吊唁的宾客正如沈澈所料,“陈州一栏”里的人全部到齐,官位最高的便是太尉杜大人,而“江陵一栏”里没有一个人来。 “这样的情景,皇上知道吗?”刘大人远远看着,忍不住自言自语。 直至举殡,刘大人和沈澈才打道回府,不料一出门便遇到了赵元初。 “皇上下诏让御林军在往西郊的沿途两旁戒备,本官戎装在身不便下马,请刘大人见谅!”赵元初一身银色盔甲,英姿焕发骑在马上,手下的御林军也已在道旁整齐排开,煞是威风凛凛。 陆公公是一品官员,这个规格是必要的。 刘大人忙道:“赵大人客气了!赵大人辛苦!” 沈澈第一次看到赵元初穿戎装的样子,英武之气难以言喻,觉得男儿便应如此,又想到自己曾与赵元初数次吃饭喝茶,面对面的倾谈,甚至还共乘一骑。。。虽是微微红了脸,却不禁露出笑容。 “沈澈,笑什么?”赵元初突然问道。 沈澈的脸顿时又红了几分,许是自己笑得发傻被看到了,赵元初的眼中竟然也带着三分笑意。 “我。。。下官在想,若是衙门也能有这样的盔甲穿戴便好了。”沈澈急忙编了个果然很傻的理由。 “哈哈哈哈!这也想的出来!”赵元初忍俊不禁,刘大人一向矜持,也差点大笑出口。 回到衙门,蔡师爷迎上来道:“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可是沈捕头你得小心啊,挖坟可不是好事,而且还是朝廷一品大员。。。” 话音未落,有人从大门直冲到堂下:“大人,太尉杜大人突然遇害身亡,请大人速到现场!” 刘大人厉声道:“本官一个时辰前还见过杜大人,你是何人,敢在此谎报案情!” 那人穿着杜府家丁的号服,闻言立刻跪倒:“大人,小人不敢谎报,小人跟随杜大人到陆府吊唁,回程途中杜大人突然遇害,请大人速去!” 沈澈道:“大人,属下在陆府见过此人!” 刘大人一挥手:“备轿!” 杜大人遇害时在轿子里,据后面两个轿夫说,当时只觉得轿子猛地摇晃了一下,抬头一看,有黑影飞上了路边树梢,几下就不见了。 杜大人的致命伤同样在颈上,仵作看了说,一个人干的,错不了。 轿子顶部被刺出一个口子,沈澈琢磨了一会,凶手一定是从树上跃下,一剑或一刀隔着轿顶杀死了杜大人,然后飘然而去。 对于一个武功不差的人来说这样杀人易如反掌,可是陆公公或者杜大人难道有一个共同的仇人?而且武功这么好? 沈澈在陈州一栏里划掉了陆公公和杜太尉两个人名,同时也知道,衙门的压力又要大了。 杜大人的遇害可以说与陆文琪毫无关系,因为陆文琪此时应该还在往西郊的路上,有嫌疑的就只剩下戚飞羽。轿夫说看到了黑影,戚飞羽不就总穿着黑衣吗? “沈澈,挖坟的事先缓一缓。”刘大人满脸凝重。 “大人不可,杜大人遇害没有任何线索,唯一的线索就在陆大人的案子里,所以挖坟宜早不宜迟。”沈澈道。 刘大人忧心忡忡地说:“可是挖陆大人的坟万一被发现,府衙实在担当不起啊!” “大人,属下小心行事,绝不会出差错。”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就在今晚。” “今晚?才葬下去,不会有人守灵吗?” 蔡师爷道:“守灵的通常都是家眷,陆大人没有家眷,恐怕不会有人守灵,再说刘大人,这也是为了替陆大人和杜大人缉拿凶手啊!” “也罢,沈澈。。。”刘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衙役来报:“赵大人到!” 赵元初匆匆忙忙走进来,简单见了礼,一落座便道:“杜大人被害可有线索?” 盔甲还穿得整整齐齐,想必当值才结束,还没来得及回府换衣服。 “哪有线索?”刘大人摇着头,满怀郁闷。 “赵大人,陆大人的棺木已经安葬了?”沈澈问道。 赵元初道:“我没有去西郊,不过前队早就从西郊回来,说是安置妥当了。” “赵大人想必还没吃饭吧?下官想请赵大人吃饭,不知可否给个面子?”沈澈忽然说道。 刘大人与蔡师爷面面相觑,赵元初瞪大了眼睛:“你请我吃饭?” “上次赵大人带来尚书府的公文,刘大人一直说不知如何感谢,所以下官一直有请赵大人吃饭的打算。” “对,对,沈捕头想得周到。”刘大人点头称是,蔡师爷忙暗中塞给沈澈一锭大银。 出了衙门,赵元初道:“沈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大人这身衣服不便行走,不如先去换了?” “那你跟我回府。” 沈澈脸上一热,觉得“跟我回府”四个字似乎有些不妥,道:“我在门口等你。” 赵元初换了便装出来,顺手递过来一样东西:“快吃!” “什么?” “梨,西域来的,跟中原的梨味道不同。” “看来西域的都是好东西。”沈澈边笑边咬了一口,顿时满口汁液,甜得几乎窒息。 “怎么样?”赵元初得意地道。 沈澈被呛的咳嗽,一时说不出话,赵元初只好在沈澈背后一阵拍打,半天缓了过来,沈澈一抹嘴,顺手擦在衣袖里。 “你怎么这么。。。”赵元初皱着眉头掏出手巾递过来,“拿这个擦!” 沈澈拿过手巾看看,又递回给赵元初道:“没事, 分卷阅读11 别弄脏了。” “拿去用吧,这种东西有的是,以后别擦在衣服上!”赵元初摆了摆手。 沈澈一笑:“知道了,去吃饭吧!” 赵元初也笑了:“你以为我真没吃饭?” “你吃过了?”沈澈愕然。 “不然怎么能跟你出来?还想问问你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赵元初道。 “今晚就会有进展。” “今晚?” “既然吃过了,就有力气干活,走,跟我到衙门拿东西!” 工具就放在前院,拿出来不费吹灰之力,两把铁锨,又牵了两匹马,沈澈对满脸惊奇的赵元初道:“跟我去西郊挖坟。” “挖谁的坟?”赵元初突然严肃起来。 “陆大人。” “什么?你疯了?”赵元初一把抓住沈澈。 “你不是想知道进展吗?挖了坟就看到了。”沈澈不动声色地说。 “挖一品官员的坟是大罪,弄不好会被砍头,你知不知道?”赵元初急道。 “你是担心我被砍头,还是怕我连累你?”沈澈的眼睛在月光下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赵元初叹了口气没回答,从沈澈手中接过缰绳。 安静的冬夜里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一轮寒月在云中穿行,时而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时而漆黑一片。 “到了!”赵元初指着前面一座巨大的坟墓。 “从边上挖,土少。”沈澈说。 赵元初卷起袖子:“还有什么?” “还有,挖到棺材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坏了。” “不说我也知道。”赵元初瞪了沈澈一眼。 “赵大人,明天还要当值吧?” “你叫我什么?”赵元初抬起头。 “赵大人?” “别这么叫了,赵大人竟然半夜挖坟,不太合适,换个称呼。” 沈澈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怎么称呼?” “叫赵大哥。” 沈澈一愣:“你怎么知道比我大?” “一看你就比我小,再说我看过你的档案。” 原来不光自己会查,别人也会查,但是这个称呼沈澈并不喜欢。 “沈澈,有时候我想,要是有个弟弟大概就是像你这样的,既然你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做兄弟。”赵元初看着沈澈道。 “赵大人,你是皇亲国戚,我是衙门小吏,云泥之别,恕沈澈不敢高攀。” “沈澈,别再叫我赵大人!” “大人慢点,已经挖到棺材了。” ☆、七 “这不过是陆公公的尸体。”赵元初皱着眉头说。 “可是一直摆放在衙门的并不是这具尸体。”沈澈冷静地道。 “为什么?” 沈澈叹了口气:“为了让仵作以为陆大人是在二更被害。” “难道不是?”赵元初的眼中明显有一丝慌乱。 “真正的陆大人在二更前就遇害了,尸体被调了包,这样凶手就有不在场的证据。” “你怎么知道是在二更以前?” “仵作会的,我也会,从这具尸体的皮肤颜色和硬度就能判断出大概,陆大人遇害的卧室当时满地都是血,有的已经凝结,有的还能流动,出血的时间分明有先有后。” 周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在地上的声音,沉默了良久,赵元初道:“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沈澈反问道:“陆文琪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陆文琪?” “他真的认识皇帝?” 赵元初摇了摇头:“这只是传言,至少我不知道。” 作为皇帝的堂兄弟,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澈道:“等我弄明白了,再告诉你谁是凶手。” 如果陆公公死在更早些的时候,那么陆文琪在紫竹馆的品茗聚会,戚飞羽在繁花楼的一夜贪欢,这些不在场证据就全都没用了。 棺材依样掩埋好,沈澈牵着马信步而行,赵元初跟在后面。经过刚才的一番对话,赵元初觉得沈澈绝对是个聪明人,不但聪明,还很冷静。 “这里有个地方可以歇歇脚,至少可以挡风。”沈澈拨开几丛灌木,露出一扇简陋的柴门。 破败的茅屋,墙角还堆放着一些锅盆瓦罐,沈澈掏出一根蜡烛点燃了放在地上道:“外面有井,我去打点水。” 赵元初四处打量,发现茅屋里除了几个瓦盆就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便拿了两个盆倒扣在地上,拂拭一番坐下了。 不多时沈澈进来,递过一个木桶笑道:“家里简陋,不过待客的水还是有的。” “这是你家?”赵元初惊得站了起来。 “想不到吧?还会有这么破旧的房子。” 赵元初急忙道:“不,这里只是没人住而已,要是修缮一下,是个不错的地方,我看旁边还有座寺庙,住在这里的人会有佛祖保佑。” 沈澈眨着眼睛没有说话。 “沈澈,你父亲是得了什么病死的?” 沈澈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时候我才两岁,后来听母亲说是一种治不好的病。” 赵元初皱起眉头:“端王府有大夫,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让大夫给你看。” “我哪里都好,不劳赵大人费心。” 赵元初无奈地道:“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叫赵大人?” “可是坟已经挖完了。” “不是因为挖坟,是我早就对这个称呼不习惯了。” “什么时候?” “去紫竹馆那天。” “好吧,你既然能叫我的名字,为什么我不能这样叫你?” 赵元初一愣。 “元初。”沈澈静静地道。 赵元初站起来:“该回去了,早上还要当值。” “我知道有个人这样叫你,所以别人就不能再这样叫了。”沈澈说。 “你。。。你怎么知道?” “虽然我没有听到过,但我不会猜么?”沈澈一笑,站起来向外走去。 第二天早上府衙刚开门圣旨就到了,刘大人忙整理了一下衣冠,蔡师爷也匆忙从后堂跑出来,边跑边纳闷:“怎么来得这么早?” 虽然府衙不是大机构,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接圣旨的机会,但刘大人和蔡师爷都神情肃穆,知道越是来的急越不是好消息。 圣旨不长,几句读完,刘大人上前接了,送了颁旨的公公一行出门,半晌没有说话。 “刘大人,只给半个月的时间,这。。。怕是不够啊!”蔡师爷脸上的愁云阴霾得像是要下大雨。 刘大人站了一阵,道:“接连两名官员被害,朝廷急着缉拿凶手也是正常,罢了,我等尽力而为,若是半个月没有结果,我无话可说,辞官走人!” “圣旨就是这个意思?”沈澈此时才从后院出来,没赶上颁旨。 “唉,可不是,半 分卷阅读12 个月内抓不到凶手,我们各自回家种田。。。对了沈捕头,昨夜去过了?怎么样?”蔡师爷急忙问道。 沈澈想起自家周围哪有地可种,原本能种些蔬菜瓜果,可陆公公的坟一起来,按规矩方圆几里之内都不能种东西了,也许过段日子祖屋也得拆掉。 说起昨夜,沈澈道:“不出属下所料,陆大人的尸体被调包过。” 蔡师爷道:“那就只能是陆文琪干的,案发后他一个人守在卧室,昨日又是他来接走陆大人尸体。。。” 刘大人道:“这点我也确信,不过陆大人对他有养育之恩,他杀死陆大人的动机是什么?还有,他怎么会有戚飞羽入城的路条?” 这也正是案情的关键,沈澈道:“属下也在想这个问题,陆文琪说不认识京城以外的朋友,未必是真话。” 蔡师爷叹了口气:“这案子线索少,人又乱,麻烦啊麻烦。” “但属下觉得要在半个月内找出凶手,也是有可能的。”沈澈说。 “哎,沈捕头,这话可要算话啊!大家一起努力努力,要是成了,就都不用回去种田了!”听沈澈一说,蔡师爷的脸色又多云转晴了。 以往衙门处理的多数是琐碎案子,命案不多,也没有来自朝廷的“回乡种田说”,所以人也不累,不象这次,沈澈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客栈的几层楼梯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发晕。 戚飞羽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澈,等着他开口。 “你什么时候都在?从不出门?”沈澈问道。 “是你运气好,每次都赶上我在。” “赵大人说你是乐师?” 戚飞羽停了片刻,道:“赵大人?赵元初?” 沈澈点点头:“他说你们是朋友。” “官府的人还打听这些?” “是我私人问的。” 戚飞羽拉开门道:“进来说话。” 这不象是住了人的房间,除了客房提供的桌椅床铺和一套茶具,就什么也没有了。让沈澈无法接受的是两扇窗户全部敞开着,北风直灌进来,房间里比走廊还冷。 “南方没有这么冷的天气吧?”沈澈看着窗户说道。 “南方人比北方人耐冷。”戚飞羽看了沈澈一眼,关了窗户。 “所以就开着窗子吹风?” 戚飞羽没有说话,握住了沈澈的手腕。 “你干什么?”沈澈正要挣脱,忽然停顿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沈澈觉得握在自己腕上的简直是一块寒冰,丝毫没有正常人的温度。 “所以我喜欢冷天。”戚飞羽松了手。 沈澈把路条放在桌子上:“没有路条不方便,还是还给你。” 戚飞羽不置可否地一笑:“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要小心拿好,别丢了。”沈澈道。 “丢了会怎么样?” “丢了要想再补回来就太麻烦了。” 静了一阵,戚飞羽道:“刚才你想说什么?” 沈澈知道,是在门外时关于赵元初的话题。 “只是听赵大人说,江南是个好地方,比哪里都好,真是如此?” “各人感觉不同罢了。”戚飞羽道。 “戚公子觉得呢?” “哪里都一样。” “你一定去过不少地方。” 戚飞羽没有说话。 “赵大人说你是乐师,看来乐师不但能演奏授艺,还能到处游山玩水。” 戚飞羽看着沈澈道:“你也可以。” “我没那个本事。”沈澈笑笑。 “弹琴?” “不一定是弹琴,我说的是挣钱的本事。” “那有很多。” 沈澈点点头:“戚公子这次到京城却没有带琴来,大概只是来赴约的吧。” 戚飞羽没有说话,沈澈知道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便跳了过去,道:“赵大人一直说有些误会怕你不肯原谅,大概他心里也放不下。。。” “他对你说这些?是他让你来的?”戚飞羽诧异地问道。 “当然不是,是一次喝茶的时候听他无意中说起。” 戚飞羽眨了眨眼睛,看着窗外道:“虽说以前是朋友,但现在也没关系了,事情过去就回不了头,你再见到他的时候告诉他,让他别再来,不然我只能换地方住。” 事情过去就回不了头,这句话赵元初也说过,沈澈苦笑着摇头,为什么明明能够见面说话的人,却一点也不珍惜呢? “戚飞羽,”沈澈说,“你换地方住我也能找到,我不知道你在京城还要住多久,但愿别再出什么命案。” 戚飞羽忽然盯住沈澈:“你想说什么?” “如果再有朝廷官员被杀,拿着路条也未必安全。” “还有一句,我不想再来了。” 戚飞羽重新打开窗户,客栈楼下,沈澈牵着马向远处走去。 这是个怎样的人呢?戚飞羽眨着眼睛想。 沈澈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戚飞羽和赵元初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回不了头的事?难道只是因为赵元初离开江南到了京城?似乎不会这么简单。 “沈大哥!” 沈澈一愣,一个衙役急急忙忙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可算找到你了!刘大人叫你赶快回去,有急事!” “不是又出了案子吧?”沈澈也紧张了。 “不是,衙门来了个人,和刘大人说了半天话,我进去的时候只听在说挖坟什么的,因为急着出来,也没听仔细!” 沈澈心头一紧,不会是被发现了吧?这也太快了! 一路忐忑不安回到衙门,刘大人正在和人谈话,一见沈澈立刻道:“好了好了,总算回来了,这位是杜大人的兄弟,坐了半天,就在等你。” 来人五十开外的样子,穿的便服,估计没有做官,否则刘大人会一并把官职报出来。 沈澈打了个招呼,心下奇怪,杜大人被害毫无曲折复杂之处,当时就让家眷接回去了,按说除了案情有结果外,不会再与衙门有什么瓜葛。挖坟两个字难道是衙役听错了? “不知杜先生所为何事?” “沈大人,家兄前一阵有意给几年前故去的杜婉迁坟,结果事情还没办家兄不幸身亡,成了遗愿,嫂夫人委托我办此事,但迁坟要通报衙门,找出之前登记的丧葬记录,所以就来找刘大人。。。” 刘大人接着道:“沈澈,原本这事不该叫你回来,可蔡师爷说前些年整理文书的时候你和衙役都有帮忙,结果现在蔡师爷找不到当年的丧葬记录放在哪里了。。。” 沈澈这下彻底放了心,笑道:“不错,那几本记录是属下带着几个兄弟放置的,蔡师爷的确不知道,属下这就去取来!” 虽说是已故的杜府千金迁坟,但不需要告知赵元初么?杜先生刚才一 分卷阅读13 番话里完全没有提到赵元初,是因为陈州江陵两派势力互不来往,还是因为杜婉死后赵元初又娶了公主? 沈澈仔细想了想,还有第三个答案,而且是最有可能的答案—杜婉婚后一年病逝,也许赵元初对她并不好。 “赵大人那边不需要通知吗?”沈澈把找出的册子递给刘大人,顺便问道。 “已经通知过了。”杜先生说。 “不知新坟安在何处?” 杜先生叹了口气:“家兄一直没有提起要迁往何处,家中无人知晓,成了憾事,嫂夫人的意思是,就和家兄的坟墓毗邻,父女也有个陪伴。” 刘大人点头:“甚妥,甚妥!” 杜先生起身告辞,拱手道:“待日子一定便报知衙门,届时还要劳烦刘大人派人督管。” 刘大人道:“杜先生客气了,只是按律例衙门要有人到场,哪里是督管。” ☆、八 做丧葬登记的不光是杜家,安葬了陆公公,陆福也到衙门来办理手续。 “陆大人一不在,府上的人大概也散了吧?”沈澈问道。 陆福无精打采地说:“可不是,陆公子发了遣散的费用,有的回老家了,有的去了别的府邸当差。” “你呢?” 陆福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要是不能再找个管家的差事干,就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去要饭了。” 沈澈哭笑不得:“干什么不行非得当管家,老家没田地?再不行还能回家种地吧?” “唉,老家的地里根本种不出来东西,老父老母加上两个成了家的兄长,十几口人一年就收点萝卜白菜,全靠小的挣钱接济,要是小的找不到管家这种俸禄高的差事,可不只能去要饭。” 沈澈心念一动:“管家的俸禄有多少?” “要是大点的府宅,一年也有几百两银子。” 沈澈吓了一跳,原来在王侯官员的府里当差不但有吃有住,还有这样高的薪水,至少比自己高多了! ”陆福,你先别着急,我帮你去问问,不过你本来就姓陆?” “哦,不不,”陆福顿时两眼放光,眉头也舒展开了,“管家嘛,一般都是跟着主家姓,我本姓马。” 沈澈破天荒第一次去找赵元初,进不了皇宫,只能在外面等。 ”沈澈!” 一样东西飞了过来,接住一看,红的,不知道是什么水果,然后才看到赵元初笑嘻嘻的脸。 “没事吧?”沈澈不安地问。 “什么没事?”赵元初也问。 “这个时候叫你出来。” “哦,没事,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沈澈回答,赵元初忽然说:”你找到凶手了?” 他们还没见过面,沈澈心想。 “还没有,这是什么?又是西域来的?”沈澈看着手里的水果。 赵元初松了口气:“这是御花园里种的石榴,从秋天存到现在了,你尝尝!” 沈澈看着光滑的果皮,不知道是不是该咬下去。 “笨!”赵元初说着一把拿了过来,掰开两半递给沈澈。 红艳艳的一粒粒凝在一起,看的眼花。 赵元初说:“告诉你,皇上帽子上的宝石就是这样的,吃吧,吃完肚子里都是宝石,你就比皇上的帽子还值钱了。” 沈澈说:“人又不是帽子,再值钱也不能卖。” “谁说不能,小心哪天我把你卖了!”赵元初笑道。 沈澈也笑道:“你不怕卖不出去砸手里?” 赵元初想想,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先养起来了。” “赵大人,这是谁?你府上来的?”几个穿侍卫服的人正好从宫门口经过。 “我兄弟。”赵元初说。 “赵大人还有兄弟?怎么没听说端王爷还有个儿子?” 赵元初收起笑容:“你们几个从哪来?” “赵大人,属下刚吃完饭,这就回去,马上马上!”几个侍卫一溜烟跑了。 “味道怎么样?”赵元初见沈澈半天没说话只是吃石榴,小心问道。 “半酸半甜,不过太多了,吃不完。”沈澈把另一半石榴递给赵元初。 “对了,你来有什么事?”赵元初又想起来了。 “给马福找个管家的差事,薪水越高越好。” “马福是谁?” “以前陆府的管家。” “为什么要帮他找?” “赵。。。大哥,马福家里穷,十几口人等着吃饭,我想帮帮他。” 赵元初半天没有说话。 “赵大哥?”赵元初站在那里似乎出了神,沈澈不得不又喊了一遍。 “我王叔府上倒是想多请一个管家,回头我去说一声。”赵元初回过神来。 赵元初的王叔便是北靖王,府里气派,薪水不会低。 沈澈点点头:“还有,杜大人府上要为小姐迁坟,你知道吧?” 赵元初诧异地道:“杜大人在的时候派人来说过,现在杜大人不在了,还要迁?” “昨天杜家来人说,这是杜大人的遗愿,还是要把事情办好。” 赵元初的脸色阴沉下来:“那就让他们去挖吧!” 冰冷的语气,让沈澈心里也随之一凛。 “等迁了坟就要和杜大人葬在一处,你不去再拜祭一下?”沈澈问道。 赵元初摇头:“没什么可拜祭的,我得回宫里去了,有了凶手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沈澈回到衙门,才知道又出了事,之前告老还乡的守城老梁头被人抬到了院子里,人已经断了气,旁边席子上还躺着个女人,也是死了的。 “怎么回事?”沈澈惊愕地问。 蔡师爷皱着眉道:“多事之秋啊,都说财不露眼,偏偏还要到处喝酒找女人,看上了酒馆里一个寡妇,没想到那寡妇不是个正路女人,夜里叫人来谋财害命,几个凶手倒是被乡邻抓住了,女人一惊之下上吊要挟,结果弄假成真,真吊死了。” 沈澈目瞪口呆,不过一算,老粱头离京也好几天了,好像没走多远。 “事就出在京城和济县交界的地方,济县那边的衙门说,出事的酒馆按距离算离京城近,就送过来了。” “退伍的兵卒能拿多少钱?怎么会被谋财害命?”沈澈不明白。 “怪就怪在这了,乡邻把凶手和银子都送了过来,你看,这就是装银子的袋子。”蔡师爷指指桌子。 银袋不大,拎了拎也不沉,沈澈干脆往桌上一倒,不禁吃了一惊,除了几锭碎银外,竟然滚出来一大捆银票。 “刘大人也百思不得其解。”蔡师爷道。 “既然没什么可疑之处,先把人埋了吧。”沈澈看着外面两张席子说。 “女人好办,就是老梁头。。。” “交给守城的军营。”沈澈说着就往外走。 “哎,沈澈,刘大人叫的饭 分卷阅读14 菜一会就送来。。。” 蔡师爷的话还没说完,沈澈已经出了大门不见影了。 繁花楼,又是繁花楼,如果不是办案,沈澈是不愿意来的,伴随着一阵胭脂花粉的香气,鸨母王妈出现在面前。 “又是这位官爷?这回是找个姑娘唱小曲,还是问话?” “找个姑娘问话。” 花了一个时辰,王妈折腾出一身汗,才把一个叫素莲的女子带来了:“这大概就是官爷要找的姑娘,要知道这里的姑娘差不多有成百个,挨个问来问去还真是不容易。。。” 沈澈拿出几两碎银递给王妈,王妈笑道:“好说,好说!”扭着身子走了。 沈澈打量了眼前叫素莲的女子几眼,要说身材苗条,只能算勉强,姿色也是一般。 “老梁头死了。”沈澈说。 素莲果然没什么表情:“不是回去了?死在半路上了?” “他带的钱太多,半路上被人谋财害命了。” “谋财害命?呸,每次为了几两碎银子跟我讲价钱的人能有多少钱?”素莲不屑一顾地说。 “几百两银票,你没见过?”沈澈紧盯着素莲问道。 “他能有几百两银票,母猪都能上树!”素莲忽然笑弯了腰。 “他走前的那天晚上你没去找他?” “鬼才会去找他!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去找那个穷鬼,官爷是开玩笑吧?” 那就是说,老梁头一直没多少钱,临走前却突然有了几百两银票,会是哪来的?难道就是那天夜里去找他的女人给的? 老梁头五十开外,麻子脸,身材矮胖,这样的外形条件如果说要挣女人的钱。。。沈澈不敢再想下去。 问完了话,又让王妈把迎喜找了来。 “官爷,还好这是白天,要是晚上这样弄,这生意可就。。。”王妈陪着笑说。 沈澈明白话里的意思,也不说什么,又拿出些银子打发了王妈。 “官爷只管多来,别听她的,银子也不要给她!”迎喜做了个鬼脸,捉狭地笑道。 沈澈原本还想忍一忍,后来实在忍不住也笑道:“多来有什么好,不碍着生意么?” 迎喜眨着一双杏眼道:“谁爱做那样的生意?说话要慢走路要慢,连吃东西都不能快,成天装模作样,客人给钱还不能一把抓过来,要推三阻四表示不爱财,我看啊,要是客人当真把钱收回去,王妈妈还不得哭个三天三夜!” 沈澈忍俊不禁,边听边笑,末了道:“那戚公子给你钱的时候,你也是推三阻四了?” 迎喜一愣:“原来你是为了戚公子来的?” 沈澈灵机一动:“其实他是我一个朋友,在江南有妻室,上次就是他夫人让我打听他在京城都干些什么,怎么寄回去的家用少了。” 迎喜脸上一红,低头道:“戚公子只来过一次,但是也没做什么,你们都误会了。” “误会?”沈澈反问道,“他来这里难道不是找姑娘过夜?” 迎喜咬了咬牙道:“戚公子是个正经人,只是在房里说了会话,不过他让我不要对人讲,要不是怕你们误会他,我是不会讲出来的。” “我不会去问他,不过这样一来,他夫人也就放心了。”沈澈眨着眼睛说。 找这样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戚飞羽还真想得出来,沈澈叹了口气,不过,这些都已经没用了。 “沈澈,你去哪了?”蔡师爷抹着嘴上的油,又指指桌子,“刘大人给你留的菜,先吃!” “去打听老梁头的银票是从哪来的。”沈澈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还是坐下拿起了筷子。 “打听到了?” “没有。” 蔡师爷感慨地道:“唉,又白跑了吧?老梁头的事不重要,命案才重要,别看现在还能叫饭菜吃,等回家种田的时候,大概只能就着咸菜喝粥喽!” “打听不到也是一种结果,再说老梁头管城门的官印,我怀疑银票和命案有关系。”沈澈边吃边说。 蔡师爷刚要问是什么关系,猛然想起来:“那个丸子你小心着吃,好像不新鲜,我刚吃完就觉得胃里。。。” 话没说完沈澈已经捂着嘴往外跑了。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也吐不出多少,不过胃里好受了些,丸子是不敢再碰了。 “两张路条里必然有一张假的,老梁头又是管印的人,说不定是有人拿钱买通了他让他在假的那张盖了印。”沈澈说。 “要是这样,那人肯定很有钱,沈澈,你觉得哪张是真的哪张是假的?” “现在还不好说,蔡师爷,尸首都处理了?” “女人的尸首乡邻们不肯搬回去埋,说一来她是外地人,只是嫁到当地,二来这女人守寡后名声很不好,现在又摊上谋财害命的案子,更不能埋在当地,刘大人只好让人抬到北边坟场去了。” “银票呢?” “刘大人说虽然来路不明,但也是老粱头的钱,就和老粱头的尸首一起送到守城的军营去了。” “刘大人回去了?”沈澈有些意外,最近刘大人一直留在后堂通宵办公,但刚才好像看到后堂的灯是灭的。 一听提起刘大人,蔡师爷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刚才杜府来了人说请刘大人过去吃饭,还用的是杜大人的八抬大轿,结果刘大人已经跟我吃完了,就推辞了,结果杜府的人说那就过去说说话,老夫人想见见刘大人。” “老夫人?”沈澈的脸色也阴了下来。 ☆、九 蔡师爷见沈澈停下筷子不吃了,便道:“多数是为了杜大人的命案,可去了又能怎样?不过杜老夫人年事已高,既然出了声,又是八抬大轿来接,刘大人能不去吗?” “或许是为了迁坟的事?”沈澈说。 “迁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不至于找刘大人过去说这个。”蔡师爷摇摇头。 “杜婉的坟在哪?”沈澈后悔自己没翻看一下那本丧葬记录,现在杜家的人已经把那页盖了衙门大印的纸拿走了,为的是开挖的时候万一有人过问,拿出纸来就能证明清白。 “好像是静。。。静恩寺,对对,静恩寺,我当时看过一眼!”蔡师爷对于自己能记起这些细节而沾沾自喜。 “这就是了,静恩寺离得远又在山上,马车上不去,杜府大概人手不够,想找刘大人借几个人帮忙。” “沈澈,你这小子都能当师爷了!”蔡师爷笑道。 沈澈忙道:“我才来几年,只知道东跑西跑混口饭吃,哪有蔡师爷深思熟虑的本事?以后还得多多仰仗蔡师爷提携。” 蔡师爷叹了口气:“刘大人总说你能干,谦虚,是难得的人才,我看这话一点也不错!” 刘大人三更过后才回来,当然还是坐的八抬大轿,值夜的衙役都睡下了,沈澈打了 分卷阅读15 盆热水端到后堂,拧了毛巾递给刘大人。 “还没休息?”刘大人擦了把脸问道。 沈澈一笑:“晚上和蔡师爷说话,属下说杜府请大人过去,肯定是因为迁坟的事向衙门借人手,蔡师爷说属下聪明,所以属下就急着想知道答案,万一错了,明天见到蔡师爷心里也有个准备。” 刘大人笑着骂道:“你个机灵鬼,让你猜中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沈澈也笑着道。 刘大人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另一半事关机密,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哦,那借人手的事大人答应了?”见是机密,沈澈也不问了。 刘大人点点头:“不光是借人手,到时我也会去。” “日子想必也定下来了?” “定了,就在后日。” “属下和大人一起去?” “不,你继续追查命案,现在不论是朝廷还是杜家,都很着急。” 沈澈知道刘大人亲自到场肯定和“机密”有关,所以更不便追问了,便道:“静恩寺路不好走,刘大人这趟要辛苦了。” 回到房里火盆已经灭了,离天亮不到两个时辰,沈澈不想再跑到外面取木炭,索性从赵元初给的衣服里又拿出一件裹在身上,和衣盖上被子。才睡下便觉得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用手一摸,竟然摸出半个铜带钩,显然这件衣服赵元初穿过。躺了一会,沈澈起来把这件衣服换到里面贴身穿好,这才安稳地睡下了。 这一睡,竟然睡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衙役进来,沈澈才迷迷糊糊坐起来。 “沈大哥,昨夜睡晚了吧?”衙役笑道。 “嗯,什么时候了?”沈澈看着窗外大亮,急忙问道。 “午时刚过,刘大人让买了饭给你送来。”衙役把一碗菜一碗饭放在桌上。 “已经午时了?”沈澈站起来就往外跑。 “沈大哥,沈大哥!饭还吃不吃了?!”衙役急得直跺脚。 “给你!给你!”沈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沈澈要去的地方是京城恒记银庄。 “五十两一张,大概有十几张。”沈澈比划着。 “官爷,真是恒记五十两?”掌柜的半信半疑。 “肯定是,你们再想想。” 掌柜和几个伙计望来望去,掌柜思忖着道:“一般来开银票的都是生意人,随身带着银子不方便,所以面值越大越好,五十两这么小根本没人要啊,所以敝庄从不发行。。。” 忽然有个伙计一拍脑袋:“掌柜的,不是生意人,五年前隔壁的洪升号不是过来兑过一次银票?” 掌柜的忽然眼睛一亮:“对,对,是洪升号,就那一次,兑了十万!” “洪升号?”沈澈进银庄前好像有点印象,旁边也是一间门面绰阔店铺。 “洪升号是当铺,掌柜的五年前过来找在下洽谈,要兑一批五十两的银票,按说恒记从不出五十两,但看在做了多年邻居的份上,而且数值也不小,总共十万,就印了,所以官爷说的五十两,肯定是从洪升号出去的!” 沈澈出了门转个身又进了门,进了洪升号。 “不错,有这么一个人,应该是个当兵的。”当铺的人认人认东西奇准,而且记性非常好,让沈澈省了不少事。 “他当了什么?”沈澈赶紧问。 “官爷,当铺的规矩,只要一当断,就算是贼赃证物也不能取回了,要是官爷点头,在下就拿出来。” “我只看,不上手,更不拿走。”沈澈道。 “好。”掌柜的转身打开一个木柜,取出东西摆在沈澈面前。 沈澈差点跳起来,这也太黑了! 一只翠绿莹润的扳指,流光通透,没有一丝瑕疵杂色,这样的东西沈澈从没见过,但也知道绝不止几百两银子,而老梁头只拿了几百两,还为此送了命。 见沈澈看得发呆,掌柜的迅速收了扳指,又忍不住道:“虽说东西不能问来路,不过在下也十分好奇,一个当兵的怎么会有皇宫里的宝贝?” “皇宫?!”沈澈脑海中忽如有电光闪过。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这可是御用的东西。” 陆文琪,陆文琪!这三个字几乎就要从沈澈胸膛里跳出来。 “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当兵的?” “他手上虎口有厚茧,长年拿枪磨出来的。”掌柜的得意地说。 “御用”两个字让沈澈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偏偏是“御用”,让已经想好的案情突然变得支离破碎,而半个月的限期已经一天天逼近。 沈澈在路边坐了一会,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御用就御用吧,千万人,吾往矣! 繁花楼的王妈远远看见沈澈走过来眉头便皱上了,这会是掌灯时分,姑娘的时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不比前几次都是大白天,客人少。 沈澈没说话,直接掏出一张银票:“我要迎喜姑娘,包夜。” 迎喜是从几个客人的包房里被叫出来的,包了房听曲打茶围,一晚也有几十两银子的进账,但到底比不上包夜的价钱。 几个客人立刻就站了起来:“大爷几个也是花了钱的,怎么说走就走?” 王妈不经意地晃着手里刚收的银票陪着笑道:“姑娘多的是,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知道大爷是什么人?伺候不好小心砸了你这场子!刚才那个姑娘,赶紧叫回来!”几个人大声说道。 “几位大爷,有位熟客刚刚点了迎喜姑娘包夜,繁花楼的翠柳姑娘是当红头牌,琴棋书画都是一绝,不如让翠柳姑娘过来?”王妈赶忙说道。 “熟客又怎么样?大爷倒要看看,什么人敢跟大爷几个叫板?” 轰地一声门板被踢飞,几个喝得半醉的人从包房里冲过来。 这几个人可谓人高马大,身材魁梧,而且来势汹汹,沈澈小声对迎喜道:“快进屋,别站在这!” 不料几个人里突然有人喊起来:“都别过去了,这是赵大人的兄弟,自己人!” 沈澈也认出来了,说话的便是那天见过自己和赵元初站在宫门外的其中一个御前侍卫。 那人大笑着走过来道:“兄弟,你也常来消遣?怎么没见过?” “我来的少。”沈澈忙道。 “哥几个不认识你,差点得罪,兄弟别介意!”那人笑道。 “不会,不会!”沈澈也笑着说。 那人拍着沈澈肩膀道:“兄弟眼光不错,这姑娘水灵,春宵日短,就不打扰兄弟了,回头一起玩!” 进了包房,见迎喜只穿了件鹅黄抹胸半倚在绣床边上。 “你不冷?”沈澈不安地往别处看。 迎喜捂着嘴直笑,道:“官爷在找什么?” 沈澈红着脸半天没有说话,然后从怀里又取出一张银票。 “什么? 分卷阅读16 沈捕头一晚都没回来?”蔡师爷有点不敢相信。 刘大人也道:“是不是出去的早,你们没看见?” 值夜的衙役道:“属下三更巡夜时见沈大哥房里一点火光也没有,以为火盆熄了,拿着炭火进去一看,床上根本没人,五更又看了一次,还是没有。” “这大冬天的晚上能去哪?”蔡师爷纳闷了。 “或许是发现了什么要追查的东西。”刘大人捋着胡子说。 “半夜?”蔡师爷不太相信。 刘大人不说话了,这个解释自己也觉得靠不住。 还好,沈澈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刘大人早,蔡师爷早!” 刘大人刚要开口不禁呆住了,沈澈的双眼周围蒙了一圈深深的青黑色,脸色苍白黯淡,一夜之间憔悴得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沈澈,你去哪了?”刘大人又急又气。 沈澈低着头边向里走边说:“去看朋友。” “站住,什么朋友?”刘大人责问道。 沈澈没说话。 “一夜没睡?” 沈澈点点头。 “那好,不说清楚不准回房睡觉。”刘大人坐在椅子上看起公文来。 “大人,属下。。。属下昨夜去了繁花楼。。。”沈澈小声说道。 刘大人立刻站了起来:“你?你去繁花楼做什么?” 蔡师爷使劲扯刘大人的袖子,刘大人浑然不觉。 “属下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沈澈咬牙说道。 “你。。。你竟然去繁花楼找姑娘,那种地方是什么人去的你知不知道?”刘大人边说边四周找东西,却没找到合适的,只好一把把惊堂木抓在手里。 “使不得,使不得!”蔡师爷上前便拦,晚了一步,惊堂木正打在沈澈肩上。 “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怎么做人!枉我一直说你品行端正,原来还是糊涂!”刘大人的怒气仍然未消。 “属下知错了。”沈澈低着头道。 “刘大人!算了,沈捕头就快站不住了!”蔡师爷毕竟心细,发现沈澈的腿在抖个不停。 刘大人这才又仔细打量了沈澈一眼,发现蔡师爷的话果然属实,便道:“回去闭门思过,晚饭前不准出来!” 沈澈勉强撑着回到房间,发现桌上的官员档案都不见了,想是被刘大人拿了去归还,还想再把总结出的案情梳理一遍,却熬不过阵阵袭来的倦意,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十 “澈儿!” “娘,娘!” 娘怎么看着自己不说话呢? “娘,留下陪澈儿,不要走了,澈儿这些年。。。很孤独。。。” “娘只是来看看你,澈儿,要懂事,可不能做坏事啊!” “娘,娘,不要走。。。” 沈澈睁开眼睛,抹了泪水,发现已经是午后,桌上的木盘里有几张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葱油饼,一碗酱肉,一碟酸菜,火盆里的炭火早已换过,此时烧得正旺。 知道这些都是刘大人的安排,包括让自己“闭门思过”睡到晚饭前,沈澈不禁百感交集,虽说挨了训斥,也是头一次刘大人对自己动怒,但话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已经表露无余。 “沈大哥,醒了?”一个衙役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张望。 “刘大人在堂上?”沈澈想好好找刘大人认个错,说只此一次,繁花楼自己再也不会去了。 “大人昨晚收拾了你桌上的那堆书册,刚才出门说是去皇宫归还。” “哦。” 刘大人不在,那蔡师爷呢?和蔡师爷解释几句也好。 “蔡师爷午饭后也出去了,前面街上的老李家丢了一床被褥,蔡师爷说去看看。” 蔡师爷竟然也不在。 “沈大哥。。。”衙役欲言又止。 “什么?”沈澈没反应过来。 “你昨晚真的。。。那个。。。”衙役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的表情,既小心又好奇。 “去,去去!”沈澈想把他赶走。 “其实也没什么的吧?我听蔡师爷都帮着你说话呢!”衙役抓抓脑袋说。 “蔡师爷什么时候帮着我说话了?” “早上,你一回房,蔡师爷就跟刘大人说,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不看看这小子都多大的人了,也该找女人了吧,成天在衙门忙来忙去哪有机会认识个像样的?可不得往那地方跑?” “那刘大人怎么说?” “刘大人半天没说话,后来才说,唉,我也明白,没爹没娘的,没人给找媒人张罗这事,但我就是怕他让人给骗了,那地方哪有靠得住的女人?” 衙役学着刘大人说话,还模仿刘大人捋胡子的动作,却学得不伦不类,沈澈想笑,心里却是一阵酸楚。 “沈大哥,沈大哥!”又一个衙役跑进来了,“哦,三子你也在啊,赵大人找你!” 衙役三子一愣:“赵大人找我?” “嗐,不是,是找沈大哥!” “赵大人来了?”沈澈赶忙往外走。 “赵大人没进来,在门口!” 赵元初就站在府衙的大门外,一见沈澈便道:“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穿着暗紫色麒麟纹的御林军校尉官服,必然是还在当值,见赵元初的脸色不好看,沈澈也不好多问,默不作声地跟着,七拐八拐到了一片小树林。 “沈澈,昨晚你去哪了?”一停下脚步,赵元初劈头就问。 一定是那几个御前侍卫告诉了赵元初,沈澈心想。 “繁花楼。” “还跟我手下抢姑娘?” 沈澈愕然:“没有,那是误会。。。” 忽然胸口一痛,沈澈没站稳,直接摔倒。 “赵大哥,那是误会,真的是误会。。。”沈澈忍着痛分辨。 “误会?我手下说的很清楚,他们叫来的姑娘让你包了,还说你是那里的常客?”赵元初语气冰冷,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 怎么会这样?当时不是没事了吗?赵元初就因为这件事生气?沈澈呆呆地看着赵元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赵元初一把揪住沈澈的衣领:“你倒是说话!” “说。。。什么?”沈澈不明白。 “你真去了?” “嗯。”沈澈低着头。不是刚刚已经承认了吗? 嗯字才一出口,沈澈只觉得眼前一花,又被赵元初重重摔在了地上,手上的皮顿时擦破了,额头上也是火辣辣地疼。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衙门当差?也敢去那种地方?朝廷机构的人怎么能往繁花楼跑?”赵元初指着沈澈骂,自己也气得浑身发抖。 沈澈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只睡了几个时辰,根本不够。 “赵大人。。。你的几个手下,不也是。。。朝廷机构的人吗。。。”沈澈断断续续地说。 “你说 分卷阅读17 什么?”赵元初一把抓起沈澈,突然愣住了。 沈澈的脸上分明是泪水,紧闭着眼睛,殷红的血也从额头上淌下来。 这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眼四周还蒙着浓重的阴影,赵元初定定地看着沈澈,最后一拳打在了树上。 衙门里,刘大人又在着急:“赵大人把他叫走了?” “赵大人是穿着官服来的,大概就是来说点事,耽搁不了多久。”衙役自作聪明地说。 “刘大人,这和昨晚的事又不一样,急什么?”蔡师爷觉得刘大人对沈澈的紧张程度实在过了头,沈澈现在一出门,刘大人就风声鹤唳。 “哎,你不知道!”刘大人一跺脚,欲言又止。 “来了来了,这不是回来了。。。咦?”衙役指着门口,忽然呆了。 赵元初牵着马一直走到府衙的大堂门口,才从马上抱下一个人,道:“他住在哪间屋子?” 沈澈闭着眼睛,额头上包扎着厚厚的布,血从里面不停地渗出来,顺着脸庞往下淌。 “后面,快,快!”刘大人带头就往后院跑。 蔡师爷跟在后面,一面吩咐:“顺子,去把火盆点上,多拿点炭!” 衙役顺子来不及回应,撒腿就往后院跑去。 赵元初把沈澈小心地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了,还没站直就听到刘大人说:“赵大人,怎么回事?” 刘大人口气生硬,完全没有了以往见到赵元初时的三分客气,七分恭敬。 “大人,属下。。。摔了个跟头。。。”沈澈全身无力,但话还能说。 “胡说,这么大的人无缘无故摔跟头?还摔得这么重?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大人没看沈澈,完全是冲着赵元初说的。 “刘大人,”赵元初也没了以往的潇洒气概,“沈澈,沈澈。。。他昨天和几个侍卫有点言语上的冲突,我只是。。。只是。。。” “大人,赵大人知道属下去了繁花楼,责问属下身为朝廷机构的人如何能去哪种地方。。。”沈澈小心地说。 “刘大人知道?”赵元初愕然地看着沈澈,小声问了句。 “赵大人又怎么会知道?”刘大人追问。 “属下在繁花楼和赵大人的手下侍卫起了些误会。”沈澈小声说道。 刘大人表情严肃:“赵大人,你就是为这件事来责问沈澈?还动了手?” 赵元初道:“这。。。沈澈是府衙的人,也是朝廷机构。。。” 刘大人一拍桌子:“府衙的人自有府衙管,赵大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各司其职?同为朝廷机构,赵大人的手下能去繁花楼,我的手下怎么就不能去?” 此言一出,不光是沈澈惊呆了,连蔡师爷也瞪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赵大人,按朝廷律例,官员动手打人要罪加一等,就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循私例外。。。” 赵元初满脸错愕,睁大了眼睛看着刘大人,余光里却看见一旁的沈澈似在笑。 蔡师爷又在猛地拉扯刘大人袖子了,看看拉不住,只好插话道:“刘大人,赵大人把一品官服都撕了给沈捕头包伤口,大概也是一时错手,无心之过,不如就从轻发落,从轻发落!” 刘大人这才发现赵元初原本威风潇洒的麒麟纹官服襟口缺了一大片,正包在沈澈额上。 赵元初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道:“刘大人,我知道出手重了,也不求刘大人原谅,我这就让府上的大夫。。。哦不,我去把宫里的太医请来给沈兄弟看伤,再把伤药费拿来,其余的,就由刘大人按法例惩处判罚。” “判罚要依伤势而定,先验了伤施了药再说。”刘大人不卑不亢地说。 “不用了,”沈澈挣扎着坐起来,“属下不想见到大夫,也不想闻见药味。” “沈澈,这都是好意,你就别推辞了。”蔡师爷赶忙劝道。 沈澈摇了摇头,黯然道:“属下只记得幼时家中常年熬药,大夫不停上门,可父亲还是病死了,自那以后,就再也不想看到大夫,闻到药味。” 蔡师爷与刘大人,赵元初三人对视了几眼,蔡师爷道:“衙门也有治疗外伤的药物,倒是没气味,就是好起来慢,那就。。。” 刘大人叹了口气:“那就用吧!” 安顿了沈澈,三人便要出去,沈澈忽然道:“赵大人留步,下官有几句话说。” 刘大人一听,似是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赵元初局促不安地把被子掖了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见沈澈只是出神地望着自己不说话,只好道:“伤口还疼不疼?” 沈澈摇摇头。 “胸口那一拳。。。也不疼?”赵元初伸手想解开看看,迟疑片刻又把手缩了回去。 沉默了一阵,沈澈道:“你怎么不问我要说什么话?” 赵元初终于缓缓坐下:“要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说,就算没有话,我也想多留一会。” 沈澈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光泽:“你那么生气,究竟是为什么?” 赵元初怔了一下,道:“不是说了,你不该去哪种地方。” “是朝廷机构的人不该去,还是沈澈不该去?” 赵元初站了起来:“不错,就算与朝廷机构无关,可你还是我兄弟,要是我弟弟跑去那种地方。。。” 沈澈越来越听不清赵元初在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庞,看着看着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杜府迁坟,刘大人出发前到沈澈房中看了看,看到沈澈还在睡,头上包的布去掉了,偌大一条伤口显露出来,不禁扼腕摇头,却对蔡师爷说:“这小子,受了教训就该长记性了。” 蔡师爷说:“刘大人简直是把沈捕头当成儿子了。” 带着一干衙役回到衙门已是夜晚,蔡师爷和沈澈叫了饭菜没吃,正等着刘大人。 抹了把脸,洗去了风尘仆仆,刘大人坐下吃饭,却一直皱着眉头。 蔡师爷和沈澈对望几眼,沈澈小心问道:“大人,可是迁坟的事不顺利?” 刘大人摇头:“一切顺利,只是有些奇怪。” “有何奇怪?”蔡师爷按捺不住好奇。 刘大人想必劳累了一天,连着夹了几口菜,又咬了口馒头,边嚼边说:“你们听听也就算了,万不可出去张扬。”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乱说过话?是不是,沈捕头?”蔡师爷看着沈澈道。 沈澈连忙点头。 “杜老夫人找我谈话的那晚,说了些事,说杜家一直觉得杜婉死得不明不白,死前两日回家省亲,和杜大人杜老夫人吃饭喝茶没有一点异状,两日后竟突然病亡,杜家立刻上门吊唁,却扑了个空,原来端王府已将杜婉匆匆下葬了,杜老夫人说,杜大人生前对此事耿耿于怀,就想借着迁坟开棺查看一下。” “原来是 分卷阅读18 这么回事,我就说嘛,静恩寺那么清静的地方,多少人想葬在那里还求之不得呢。”蔡师爷说。 “那大人所说的奇怪,难道是今日开棺真的发现了不寻常之处?”沈澈问。 刘大人摇头:“怪就怪在丝毫没有不寻常之处。” 蔡师爷道:刘大人,不是我说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没事,你还希望有事不成?” 刘大人哑然失笑:“这话在理,我之前想着要是杜婉的死因有疑问,赵大人是脱不了干系的,也就不想沈澈和赵大人有什么来往,不过现在看来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蔡师爷笑道:“沈捕头和赵大人年纪相仿,能交个朋友也算难得,更难得是赵大人不计较官职高低,总是一口一个沈兄弟,刘大人真是多虑了!” 沈澈低头吃菜,红着脸不发一言。 ☆、十一 过年的气氛喜气洋洋,一整天城里到处是爆竹声,穿着新衣的孩童满街跑来跑去,刘大人和蔡师爷呵呵笑着,一人拿着一个竹箩站在府衙的大门外,把里面的糖果撒给经过的孩童们,沈澈在一旁帮忙。 “小的时候,一过年就是吃面,里面还有肉,那时候真想知道城里人是怎么过年的!”沈澈笑道。 “就是吃一顿有肉的面?然后呢?”蔡师爷问。 “然后就出去找朋友玩,和往常一样,只是话题不同,都说将来要到城里找事做,像城里人一样过年。” “你娘没给你做件新衣裳?”蔡师爷笑着问道。 刘大人不会扯袖子,而是一脚踩在了蔡师爷脚背上。 蔡师爷立刻就想把话往回兜,但是又想不出来该怎么兜,端着竹箩直发愣。 沈澈也有点愣,自己从来没有过年要穿新衣服的概念,不知怎么回答,便微微笑着道:“今年正巧赶上了大案,明年两位大人就能回家过年了。” “是啊,明年就都在老家种田了。”蔡师爷感慨地说。 刘大人不得不又重重地踩了蔡师爷一脚。 “大人,属下想去看一个小时候的朋友。”沈澈说。 “去吧,别回来太晚。”刘大人和蔼地说。 沈澈哪里还有小时候的朋友?离开祖屋一年后再回去,那些朋友也都到别处挣钱去了,就此没了联系。 沈澈去的地方是客栈,站在楼下抬头望去,二楼的房间没有点灯。 他来过了?还是。。。 这个夜晚他是不会让戚飞羽一个人留在客栈的吧? “沈澈!” 沈澈怔了怔,一回头,灯火珊阑,那人就在不远处。 赵元初坐在客栈旁边一个喝酒的小店门口,桌上除了酒瓶还有一盏灯,灯火被呼啸的北风吹得乱闪,却吹不灭。 “爆竹声声辞旧岁,不好好守岁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看桌上的酒瓶就知道赵元初喝了不少,但说起话来一点醉意也没有。 的确,远处爆竹声声,身旁夜风凛冽,沈澈站在风里,看着赵元初:“有父母的人都不在家守岁,又是为什么呢?” 赵元初笑了,笑容有些落寞:“我是来喝酒的。” 沈澈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你要在这里喝到天亮?” 赵元初没有回答。 “你见过他了?”沈澈说。 赵元初忽然抬头盯住沈澈。 沈澈一笑:“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一晚上过去也算是在一起过了年了。” 沉默许久,赵元初把一瓶酒放在沈澈面前:“你能喝酒吗?” 沈澈想了一下,拿起酒瓶:“还行,但是要有故事听。” 赵元初仰头灌了一大口:“以前和母亲住在江陵封地,府上一有人生病就要请大夫,他是大夫的孩子,常跟着来,我喜欢和他一起玩,就让母亲留下他做我的伴读,母亲见他长得端正人也乖巧,就答应了。。。” 两小无猜,这样互相陪伴长大的十几年应该是很幸福的吧,沈澈心想,一边慢慢抿了口酒,听着赵元初继续说。 “到了十七岁那年,母亲要给我提亲,我拒绝了,他家里也给他说了门亲事,他也没有答应,那年父王回封地看我和母亲,看到我和他还住在一间房子里,就下令让他离开王府,我不答应还和父王吵了起来,父王一怒之下。。。” 说到这里赵元初停住了,又拿起酒瓶猛喝起来,后面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沈澈皱了皱眉,抓住赵元初的手道:“别这样喝,伤身体!” 赵元初一把甩开沈澈:“你知道吗,我喝酒从来不会醉,我也想醉,但就是不会,无论什么酒喝起来都像水一样。” 沈澈无奈地道:“那就一边说一边慢慢喝,店家已经打烊了,一口气喝完就没有了。” “你还要听?”赵元初问。 “要。”沈澈点头。 “父王一怒之下把他关进了牢狱,逼我离开江陵进京任职,我以为只要有母亲替我讲情,父王生两天气就会把他放出来,我也不用离开。。。” 沈澈暗自摇头,赵元初是端王的独子,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可是等我去看他的时候,我。。。我差点认不出来。。。”赵元初猛地抓住沈澈的手,胸膛不停起伏,声音也哽咽了,“我不知道父王怎会如此狠心,他被打得浑身都是血。。。就快没有气了,可他还对我说,元初,别难过,你父王就你一个儿子,去京城吧!” 原来是这样! 在自己生死未卜的时候,戚飞羽还在为赵元初着想。。。可是,赵元初就这样走了的话,两个人又能有什么误会呢? 沈澈轻轻拍着赵元初肩膀宽慰道:“赵大哥,事情早已过去了,他不是也没事了?” 赵元初摇摇头,仍是哽咽着道:“我去找父王说这就离开江陵,想让父王把他放了,父王却拿出两封写好的信让我照着抄一遍。。。沈澈,你知道那是什么信吗。。。” 说到这里,赵元初已是泣不成声。 “一定是让你与戚公子彻底不能再来往的信。”沈澈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赵元初怔怔地抬起头。 沈澈叹了口气:“处在你父王的立场,一定会担心即使你到了京城,你们还有机会见到。” “沈澈,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赵元初忽然笑起来,眼中却满是泪水。 沈澈拿出手巾替赵元初擦了眼泪,道:“赵大哥,要是心里难受就不要再说了。” 一阵阵北风吹过,赵元初清醒了些:“不说出来,就好像总是压在心里,尤其是那两封信,这些年总是让我一想起来就喘不过气。” “你也是迫不得已,难道他不知道吗?”沈澈问道。 赵元初没有回答,而是说:“一封是写给他家里的,说这些年我与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又是如 分卷阅读19 何朝夕相处。。。另一封信是给他看的,信里说。。。他不过是我的玩物。。。娶妻生子才是我真正向往的生活。。。” 沈澈愣住了,这两封信的后果不言而喻。 “。。。他父母看到信,当晚就上吊死了,这样的事情做父母的难以接受,他家也只有他一个孩子。。。” “啊,那后来呢?!”沈澈听得心里发凉,也终于明白了真相,什么都能说清楚,可父母的两条人命,成了戚飞羽与赵元初之间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后来我被迫动身进京,因为父王说必须我走了才能放他出来,听江陵府上的人说,那几天他被打得太厉害,伤了身体,放出来后脸色一直没有恢复,我前几天见到他,真的是那样。”赵元初低着头说道。 难怪戚飞羽的手那么冰冷,连眼睛也是冷的,身体上的痛苦终归能过去,但心里的呢? “赵大哥,你等一下!”沈澈转身就向客栈跑去。 一口气跑上二楼,敲门没有反应,沈澈一脚踢开门,不由吓了一跳,戚飞羽就站在门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大年夜来抓人?”依旧冰冷的声音。 “你也知道是大年夜,为什么不见他?”沈澈大声问道。 戚飞羽皱起眉头:“你要是说这个,就出去!” “我不出去!戚飞羽,他要是不写那两封信,你根本活不到今天,端王不会放你活着出来!” 戚飞羽忽然眨了眨眼:“他都跟你说了?” “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里,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听他解释也好道歉也好,一个机会就足够了!” “他怎么会对你说这件事?”戚飞羽似乎没有在听。 沈澈忽然闭了嘴,静静地看着戚飞羽,戚飞羽也看着沈澈,等着他的答复。 “因为,”沈澈说,“他想要我知道,他喜欢的是怎样一个人,而这个人绝不会是杀人凶手。” 戚飞羽的眼睛流露出惊异,但也只是片刻,随即笑了一下:“不管他怎么说,什么都不会改变,其实我倒是希望他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忘了以前的事。” 沈澈愣住了,戚飞羽的语气里没有讥诮讽刺,难道是真话? “如果他忘了以前的事,那你呢?” 戚飞羽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道:“我也不会再想起来,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如果我想见到他,何必要等五年呢?” 这是真的?但好像是真的。 “这五年里他过的并不好,虽然两次婚娶,但都没有结果。”沈澈说。 “这是他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戚飞羽淡然说道。 沈澈叹了口气,有没有关系,谁能说得清? “他在等你下去。”戚飞羽看着窗外说。 漆黑的夜,孤独的身影,衣襟在风里飘然翻飞,人就立在风中,仰望着窗口。 沈澈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这个人,这颗心,就像酒桌上那盏被风吹得摇摇欲灭的灯火一样,就是不肯熄灭,他等的是戚飞羽,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其实我不介意他信里对我说的那些话,就算是真话,我也不恨他,可是父母的死,我永远没办法忘记。”戚飞羽对着风里的那个身影静静地说。 沈澈终于明白了,这是一段无法挽回的感情,如果还有恨,就还有消融的机会,但戚飞羽没有恨过赵元初,他陪伴在赵元初身边的那些年,哪怕被当作玩物,他也是真真切切喜欢着这个人的,只是父母的死让他把这段感情彻底放下了。 “这些话你应该对赵大人说,至少让他知道,你没有恨他。”沈澈叹道。 “你还叫他赵大人?”戚飞羽耸了耸眉毛。 “那叫什么?”沈澈突然心里发虚。 “熟了的话就叫他元初,他喜欢别人叫他的名字。” 那是你,不是别人,沈澈笑了笑,在心里说道。 回去的路上赵元初一直低垂着头:“我知道不会有结果。” 该把戚飞羽的话告诉他吗?沈澈拿不定主意,那是一番足以让人死心的话,没有恨,但也没有了爱,什么也没有了,再也没有希望。 想了想,沈澈岔开话题:“赵大哥,差点忘了告诉你,杜府昨天把坟迁了。” 赵元初忽然停住脚步:“昨天?” “嗯,一切顺利,没耽搁,当天就弄好了。”沈澈说。 “你去了?”赵元初看着沈澈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没去,迁坟不是要有衙门的人出面吗,我是听回来的人说的。”沈澈特意没有提起刘大人,当然更不能说刘大人透露出的“秘密”。 “就是一切顺利?再没有别的?”赵元初皱着眉头问。 “还能有什么别的?赵大哥是想问杜府有没有对王府的陪葬不满?”沈澈故作轻松。 “好像真是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赵元初道,“当时天热,下葬匆忙,母亲让人拿了一块刻着我名字的玉佩放进棺材陪葬,别的我就不记得了。” “杜府也没说什么,大概没问题,不过赵大哥,杜大人的千金是怎样的?”沈澈有些好奇,说起迁坟,赵元初从来没提起过杜婉,就像是个不相干的人。 赵元初又皱起眉头:“很漂亮的女子,人很聪明,不爱说话。” “怎么聪明?”沈澈问。 “常到我书案上看往来的公文,还能批改,要是个男子的话,绝对能考取功名。” “你不喜欢她吗?” 赵元初摇了摇头。 “那公主呢?” 赵元初还是摇了摇头:“心里有一个人就够了。” “你父王一定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谁也不知道,除了你。”赵元初叹息了一声。 ☆、十二 一连几天沈澈没有再出去过,倒是这天下午陆文琪到衙门来了。陆府的人员都已经遣散完毕,陆文琪拿来了所有人的去留记录,衙门一登记在册,陆府的事就算彻底完结,听说府邸也被朝廷收回,正打算重新修缮,安排给需要的大臣。 沈澈看到陆福的名字下面写着北靖王府四个字,就知道赵元初果然替陆福安排好了,心下松了口气。 “陆管家这么快能到北靖王府做事,真有点本事。”陆文琪不置可否地说。 沈澈看着陆文琪,心里想到的却是一个翠绿的扳指,御用。 “陆公子,陆大人落葬那天,路上可顺利?”沈澈问道。 陆文琪道:“因为棺木重,车马停过几次,除此之外一切都顺利。” “就停在路上?”沈澈似乎对这点小事有了兴趣。 “停在道旁,也好让手下们就地歇息一会。” “陆公子,往西郊那条路与杜大人回府的路是一个方向,杜大人当时在附近出事,陆公子可有什么异常发现?” 分卷阅读20 一旁整理文书的蔡师爷不禁抬头看了看,杜大人出事的那两天沈澈难道没想起来,怎么现在才问? “没有,当时在下和陆管家在一起,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陆文琪摇头。 “只是循例问问,陆公子不要介意。”沈澈笑道。 陆文琪道:“不要紧,在下听说杜大人遇害,凶手和杀死义父的也许是同一个人,真有此事?” “陆公子,当晚你到陆大人卧室的时候,只发现了一张路条?” 蔡师爷又奇怪了,难道沈澈有新的发现? 陆文琪道:“的确只有一张路条,而且已经看不到名字了。” 沈澈点了点头,此时蔡师爷已经登记好了,看看没有什么疑问,陆文琪告辞,沈澈道:“我送送陆公子。” 出了衙门门口,陆文琪道:“沈大人是有事要问吧?” 沈澈一笑:“果然瞒不过你,陆公子,皇宫内院你去过吗?” 饶是陆文琪善解人意,也万万没有料到这样一个问题,眨了眨眼,道:“沈大人的意思是。。。皇宫内院?” “其实我是想问陆公子,皇宫内院里可有熟识的人?”沈澈盯着陆文琪的眼睛说。 陆文琪垂下眼睛,面上微微泛了红,半晌才道:“沈大人大概听了坊间传闻,问的是皇上?” 沈澈心里叹息,若在以前自己也许真的想知道,但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还是灵机一动:“传闻?” “在下怎么可能见得到皇上?皇宫里倒是去过,都是义父带在下进去的。”陆文琪的表情不那么自然了。 “那陆公子一定也认识一些宫里的侍从公公?”沈澈随口问道。 见沈澈没再提皇宫内院,陆文琪抬起头道:“义父认识的,在下也认识几个。” “对了,”沈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陆大人出事时,那面御赐金牌可在身上?” “在下当时并没有查看,后来搬动义父尸身的时候发现是在腰间。”这个问题陆文琪答得有一丝慌乱。 蔡师爷见沈澈回到后堂,不由问道:“难道陆公子有问题?” 沈澈点点头,却不说话。 正巧刘大人进来听到了,道:“沈澈,陆文琪究竟为什么要换掉陆大人的尸体,可弄明白了?” 沈澈抿着嘴,皱着眉头,显然在考虑刘大人的提问。 蔡师爷叹道:“还有两天这半个月的期限就到了,我看啊,不如都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刘大人道:““回去也没什么,你我二人年纪也差不多了,再干也干不了多久,只是沈捕头还年轻啊,这样走了可惜,不如我写封信,向朝廷提议,看看能不能让沈捕头和衙门里的年轻人都留下来,跟着下一任的大人接着干。” “大人,”沈澈咬了咬牙,终于抬起头道:“事情很简单,凶手就是陆文琪。” “哦?你找到证据了?那路条又怎么解释?”刘大人立刻问道。 蔡师爷赶紧倒了杯茶给沈澈,嘴里说着:“慢慢说,慢慢说!”但表情神色却是恨不得马上就要知道答案。 “蔡师爷,这就记录下来吧,若是刘大人觉得合理,后日便可呈报上去。”沈澈冷静地道。 蔡师爷立刻拿了纸笔,等着沈澈揭晓答案。 “陆文琪杀害陆大人是在二更前的早些时候,从落葬的棺木里真正的陆大人尸身上便能看出来,等案情呈报上去,朝廷可以派人开棺重新验尸。” “沈澈,这个你那天回来后可一直没说过。”刘大人似乎略略有些不满。 “属下当时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后来想到,这样一来,陆文琪就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据。” “哦,也就是说,陆文琪杀了陆大人以后才去了紫竹馆?那他又从哪里找了个尸体来冒充陆大人呢?”蔡师爷提出了疑问。 “接到陆大人的死讯后,陆文琪用陆大人的御赐金牌到了皇宫,找了个与陆大人年纪相貌相仿的公公,然后带到陆府,用这个人换了陆大人。” “这也是你推测出来的?但他是怎么把人带进去陆府去的?”蔡师爷不明白。 “一来陆福说过陆文琪身负武功,二来陆大人的卧室与后花园相邻,把人杀害后从后院进入隐藏,然后趁独守卧室的时候调换了尸体。” “你又怎么知道他找来的替身是个皇宫的公公?” “属下看过那个替身的尸体,看的出净身还不到十年,而陆大人是自幼净身进宫,差异太大。” “这你也会看。。。”蔡师爷露出惊异的表情。 刘大人一直听着,此时突然开口道:“陆文琪在何时调换了尸体?” “依属下推测,就是大人和属下到陆府前不久。” 刘大人捻着胡子沉思着道:“你的意思是,陆文琪先是在早些时候杀害了陆大人,接着去了紫竹馆,接到陆府报丧后就用金牌到了皇宫,找了一个替身,从后院进入,调换了尸体?” “属下的意思正是这样,陆文琪当时一个人守在卧室,就是怕人发现尸体不是陆大人,后来陆福虽然跟着进去,但没有走近去看尸体,直到把尸体运回衙门,陆府的人都没有细看过。”沈澈很有把握地说。 蔡师爷展开一张京城地图:“大人,陆府和紫竹馆,还有皇宫的距离都不远,陆文琪接到陆府报丧后立刻到皇宫找替身,然后杀了此人带回陆府,手脚快的话,这人的尸体便能验出是二更左右被害。” 刘大人点着头,半晌问道:“那陆文琪发现的路条又如何解释?” 蔡师爷也是一愣,停了笔看着沈澈。 沈澈不慌不忙地道:“蔡师爷不妨再看一下地图,陆府与西城门的距离不过半盏茶功夫,陆文琪把现场安排好以后,到过西城门,用一个御赐的扳指换了老梁头一张盖了印的空白路条,为的就是转移查案的视线,让府衙把路条当成关键的线索。” “御赐的扳指?”刘大人一皱眉头,“你怎么知道?” 沈澈便把那日从恒记银庄查到洪升号的经过说了一遍。 “看看,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蔡师爷得意地笑道。 “沈澈,你又怎么知道是陆文琪去找的老梁头呢?”刘大人又问。 “守城的兵卒说那晚来的是老梁头在繁花楼的相好女人,可属下曾经去繁花楼问过,那个女人当晚没有去,属下又想,若是陆文琪以女子装扮去找老梁头,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隐瞒自己的身份样貌。” “听起来是那么回事。”蔡师爷边写边不住点头。 “御赐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拿的出来,”刘大人也点着头,忽然又想到一个疑问:“仵作说陆大人和杜大人被害是一人所为,如果真是陆文琪,当时他不是正在出殡的路上吗?” 沈澈沉思着道 分卷阅读21 :“这一点属下也有些疑惑,请大人明日传陆福来衙门,属下想问问他当时的情况,还有,刘大人能否明日进宫打听两件事?” “什么事?”刘大人问。 “一,陆大人被害当晚,陆文琪有没有用陆大人的御赐金牌进过皇宫,二,皇宫里有没有哪个公公不见了。” “好,我明日一早就去!”刘大人立刻应道。 “还有,蔡师爷,麻烦你画一幅陆文琪的像,不过要穿着女子服饰,明日让兄弟们拿到西城门打听,问问那晚是不是这个人去找过老梁头。” “我这就画,这就画!”蔡师爷立刻拿出一张纸,认真地铺平了。 案情果然像沈澈说的那样,已经改名赵福的陆府管家说:“那天老爷出殡,陆公子让车马走走停停,还没出城就停了好几次,小人直纳闷,车子好好的又没出毛病,后来陆公子还离开了一阵,小人觉得大概是方便去了,也没太注意。” 刘大人立刻追问:“离开了多久?当时在什么地方?” “离开了小半个时辰,至于在什么地方。。。”赵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是枫林口。” 枫林口,与杜大人遇害的地方相隔不到两里路。 而刘大人和从西城门回来的几个衙役都分别有了结果:陆大人被害当晚,陆文琪用金牌进过皇宫,那晚以后宫里一个半路净身的扫地公公就不见了,不过谁也没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而西城门的兵卒顺子指着画像说,就是这个女人,也不知是老梁头几世修来的福气。 “沈捕头,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蔡师爷打心底表示由衷的佩服,连带笑的表情都仿佛写着“佩服”两个字。 “你也是,怎么不早些说出来,害得蔡师爷成天惦记着收拾行李。”刘大人捧着热茶,全身放松地坐在椅子上,也是一脸愉悦的笑容。 沈澈红着脸:“属下是一点一点想到的,又要拼凑在一起,就打算梳理通顺了才告诉两位大人。” “以后还是早点说,多个人多个思路,大家一起想,说不定还能快点想出答案。”刘大人笑着道。 “属下记住了!”沈澈老老实实地说。 “不过,沈澈,”刘大人说,“你有没有想过动机?你一开始不是说想从动机着手吗?” 沈澈摇摇头:“大人,属下原先是想研究动机,但发现这个方法不可行,完全没有蛛丝马迹,所以也就放弃了。” “也就是说,陆文琪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猜不到?”蔡师爷问道。 沈澈道:“这就要等刑部审理的结果了。” 刘大人不禁摇头叹息:“年纪轻轻的一个人,竟然一连杀害两名朝廷大员,也不顾陆大人对他的养育之恩,实在是匪夷所思,刑部的审理一向严格,这位陆公子就是判了极刑,刑前也要吃吃苦头了。” 听着这话,正在喝茶的沈澈忽然一口呛住,咳了起来。 ☆、十三 “我早就说过他不是凶手,你看,果然吧?”赵元初的心情明显格外好,与阴郁的天气完全相反。 这次赵元初是特地来衙门请沈澈出去吃饭的,刑部受理了陆文琪的案子,刘大人的心情也畅顺了,说了声别玩晚了,就由着沈澈出去了。毕竟,年轻人是要跟年轻人在一起的。 沈澈只是笑着不出声,听着赵元初不停重复那几句“他不可能是凶手”的话。 倒是好久没有见到赵元初的笑容了,虽然天色阴暗北风卷地,阵阵寒气透彻骨髓,但眼前眉飞色舞的一张英俊脸庞让沈澈忘了寒冷,就像身边有了温暖的阳光。 “走,找个有好酒的地方,今天不醉无归!”末了,赵元初重复够了,才想起后面跟着的沈澈。 “喝酒?”沈澈呆呆地问。 “你不是能喝吗?”赵元初问。 只能喝一点。。。沈澈在心里小声说着。 赵元初找的地方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天香阁,一坛自酿的玉兰春价值三十两银子,沈澈直皱眉头,自己一个月的俸禄也没有这么多,再加上点的一桌多数用来看的菜,沈澈不敢想像这一顿要花掉多少钱。 “不够再要!”赵元初的公子气派表露无遗。 “今天又是偷跑出来的?”沈澈问道。 “嗯,今天一听说案子有了结果,凶手也抓到了,怎么也要来请你吃饭!”赵元初笑着在沈澈脸上捏了一把。 沈澈脸上发热,觉得被捏了的地方立时滚烫起来。 “头上的伤好了没?”赵元初忽然收起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澈一直用头发掩着伤疤,谁也看不见,听赵元初一问,道:“没事了,早就好了。” “哦,那就好。”赵元初小声说着,飞快地看了沈澈一眼。 小二端上来两碗面,面里竟然又是豆干,赵元初拿着筷子没动,沈澈依旧把赵元初碗里的挑干净了,才说:“吃吧,没有了。” “沈澈,你要是娶了哪个女人,那真是她的福气。”赵元初叹了口气。 沈澈顿时哭笑不得:“我还没这个打算。” “那你。。。你去繁花楼,只是玩玩?”赵元初一边低着头吃面一边说。 沈澈一愣,没有说话。 “那种地方没有正经女人,别再去了。”赵元初说。 “你对那些手下也是这么说的?”沈澈问。 “你和我的手下不一样,你是。。。” “我是你兄弟。” 赵元初先是一愣,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我想去哪自有我的打算,你别管。”沈澈低头说道。 “衙门的俸禄不高,你怎么会有钱去包夜?而且听说是个当红的姑娘,大概得几百两银子吧?”赵元初纳闷地问。 “这几年我存了点钱,原本想重新把父母的坟修一下,好让他们知道我还惦记着。。。” 一滴泪水落进了酒杯,沈澈举起杯子把酒干了,擦了擦眼睛,又倒了一杯喝了。 赵元初又是叹气又是惋惜:“看看,叫你别去那种地方,花了多少钱,我拿给你!” 沈澈苦笑了一下:“花在女人身上的钱,怎么能让别人给呢,算了。” “对我来说钱不是问题,你要用钱的时候就出声,要不,我这里有几张银票,你先拿去!”赵元初立刻掏了一沓银票出来,说是几张,但都是一千两的面值。 沈澈摇了摇头:“我拿这么多钱没用,你给的几件衣服也够穿了,吃饭也不会上这种酒楼,赵大哥,你留着吧。” 赵元初听了总觉得不是味,但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沈澈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不过倒是想到了刚刚说过的话:“你不是要给父母修坟?” 沈澈道:“修坟的钱我会自己挣,更不能用别人的。” 赵元初一时再找不到 分卷阅读22 别的借口,只好不语。 几杯酒喝下去,赵元初道:“杜家想抓我的把柄,结果没抓到,真想看看他们当时的样子。” “把柄?”沈澈好奇地问道。 “不瞒你说,他们怀疑杜婉死的不明不白,杜大人在朝上见到父王时旁敲侧击暗示过好几次,迁坟只是一个借口,就是要借此机会开棺看看。”赵元初面无表情地说。 “不是没事了吗?”沈澈连着喝了几杯酒,有点迷糊,说话也没力气了。 “大概他们不甘心,昨天周大人突然上书皇上,说兴乐公主的陵墓周围渗水,要重修,也是个借口。”赵元初冷冷地道。 “周大人?”沈澈没听过,不知道是什么人,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最近怎么总是跟挖坟迁坟重修陵墓的事打交道? “周大人是礼部尚书,和陆公公杜太尉关系交好,我怀疑是杜家人对周大人说了什么话,周大人才有这样的举动。” “哦,兴乐公主不是葬在皇陵吗,那里是高出一块的平原,怎么会有水。。。”沈澈的眼皮发沉。 赵元初愕然道:“沈澈,你怎么了?” “我。。。喝不了了。。。”沈澈咳了几下,趴在了桌上。 昏昏沉沉似乎是在移动着,耳边有马蹄声,嘈杂的闹市人声,北风吹过的声,沈澈拼命想睁开眼睛,偏偏做不到,人也是一下清醒一下迷糊,不过恍惚中感觉到自己是靠在一个人的怀里,既温暖又舒服。 “赵大哥。。。”沈澈闭着眼睛喃喃地说。 “睡吧,别动。”赵元初的声音。 环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挡在身前厚厚的披风遮阻隔住了呼啸的寒风。如果就这样下去不用醒来,那也不错,沈澈想着,侧着的头不觉向后贴了贴,放心地睡着了。 “。。。澈,沈澈!” 沈澈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也该醒来了,可一醒来头就开始疼,用力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赵元初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我睡了很久吧?这是什么地方?”沈澈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别动!”赵元初一把按住沈澈。 “这是哪?我得回衙门。”沈澈还想起来。 “客栈,我看你睡着了,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赵元初按住沈澈说。 “刚才。。。是叫我澈吗?”沈澈想起将醒未醒的时候,朦胧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你看看,这是怎么了?!”赵元初拿起被子的一角急着问道。 被角上竟然有一大片血迹。 “哦,我不能喝酒,喝多了就是这样。”沈澈赶忙解释。 “我知道喝酒多了会吐血,可你也没喝多少,再说你睡着睡着血就从嘴里渗出来,我。。。”赵元初忽然转过了身。 “旁人觉得没喝多少,对我来说已经是多的了,不过醒了就没事了。”虽然头疼得厉害,沈澈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那你就不该跟我来喝酒,至少你也该告诉我你喝酒会吐血。”赵元初又转过身来抓着沈澈的手,眼睛分明有点发红。 “我看你心情好,不想扫你的兴,这不是没事了吗?”沈澈眨着眼睛,灯下,眼里的光芒格外清亮。 “我还以为你怎么了。。。”赵元初的声音有些哽咽,犹豫了一下慢慢放开了沈澈的手,却把他抱在怀里,“我以为路上让你冻着了,抱着你暖了半天,可是也没用。” 沈澈闭上眼睛,头倚在赵元初肩上,自从娘不在了,就再没有人把自己抱在怀里过了。 “我从小就身体弱,下次再喝酒我少喝一点。”沈澈说。 “我以后不喝酒了,不管是不是和你一起,喝茶喝水,就是不喝酒。”赵元初说。 “不用,你喜欢就喝。”沈澈说。 赵元初摇摇头:“我也从没想过要戒,但今天我看着你的样子怕极了,如果再喝酒,还会想起来。” “怕我死了?”沈澈眨着眼睛笑道。 赵元初看着沈澈,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就你这一个兄弟,不想你出任何事。” “赵大哥,现在案子破了,凶手也抓到了,京城里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吧?”沈澈忽然问道。 赵元初一愣:“怎么这么问?” “只是随口问问,但愿不会再出什么事,大家都好好的。。。”沈澈靠着赵元初,身上一舒服,又困了。 “我也不知道。”赵元初摇摇头。 “凶手已经抓到了,不会再有事了。”沈澈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今天还要回衙门吗?”赵元初迟疑着问道。 “我想再睡会。。。”沈澈迷迷糊糊地说。 赵元初不再说话,吹熄了灯,解开沈澈的襟扣替他脱了外衣,自己也脱下衣服进了被子,然后抱紧了沈澈。 这个家伙,身上简直没有一丝热气,第一次在马上抱着沈澈回衙门的时候赵元初就发现了,单薄的身体,穿多少衣服都似乎没有用。 “赵大哥,让我自己睡。。。”沈澈动了动。 “你身上冷得像一块冰。”赵元初没有放手,而是把他抱得更紧了。 “你心疼?” “有点。” 静了片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心疼?” “因为。。。你是我兄弟。”赵元初对着一片漆黑怔怔地说。 ☆、十四 “沈澈,你怎么晚上又没回来。。。”刘大人看着踏进门的沈澈正要责问,忽然有点发呆。 清秀的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眼神也是久违了的明亮,刘大人很久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沈澈了,连不经意抬起头的蔡师爷也是一脸惊奇。 “昨天赵大人请喝酒,一下子喝多了,就在附近找了家客栈过夜。”沈澈不好意思地笑着。 “以后可不能老是喝酒,对身体没好处。”刘大人装模作样地责怪。 “属下知道了!”沈澈吐了吐舌头。 “对了,沈澈,昨天下午刑部来了人,说案情报告还有些要商榷的地方。”刘大人捋着胡子说。 沈澈愣住了,明明写的清清楚楚,还有什么要商榷的,难道是。。。搬了把椅子坐下,沈澈等着刘大人说下去。 “刑部来的人说,陆文琪不承认他杀害了陆大人和杜大人,不肯签字画押,事情有点棘手。” “不肯签字画押,刑部就没办法了吗?”沈澈觉得不该是这样。 “说来奇怪,这样的事我也是第一次听闻,呈上去的案子又要回头找府衙商榷。”刘大人轻拍着几案,一副“搞不懂”的表情。 “是啊,区区一个陆文琪。。。”蔡师爷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刘大人,”蔡师爷目光闪烁,“不 分卷阅读23 会是陆文琪后面有人吧?” “你是说。。。”刘大人压低了声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沈澈知道蔡师爷暗示的是皇帝,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让刑部把受理了的案子又打回头。 “陆文琪只说人不是他杀的?其余的没有否认?”沈澈问道。 “来人没有提到这些。”刘大人摇头。 ”这可奇了,人不是他杀的,他做那些事干什么?又是换尸体又是找路条。”蔡师爷觉得匪夷所思。 “大人,要是能与陆文琪当面对质。。。”沈澈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大人打断了:“我看陆文琪就算认了罪,刑部大概也不会判。” 蔡师爷点头赞同:“是这个意思。” “难道刑部还会放了他?”沈澈问。 刘大人和蔡师爷异口同声:“不好说。” 蔡师爷又加了句:“刑部的人一定还会来,等来了再看吧。” 进展不出自己所料,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大概皇帝一看凶手是陆文琪,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压下去。。。难道在皇帝眼里,陆公公加上杜太尉两个位高权重大臣的性命都比不上一个陆文琪? 沈澈在房中的桌子上找出那张分别写着陈州,江陵两派人名的纸看了看,陈州一栏里写在陆公公和杜太尉之后的就是礼部尚书周大人。 “昨天周大人突然上书皇上,说兴乐公主的陵墓周围渗水。。。”耳边又响起了赵元初的话。 一想起赵元初,昨夜相拥而眠的情景便从脑海中浮现出来,被赵元初的身体温热着,沈澈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甩了甩头,沈澈把思绪集中到了眼前的事上。皇家陵园不是随便选的址,不光风水好,关键是所在的平原高出地平线,渗水的可能性极低,又跑到后堂书架上找出一本京畿及附近各郡县地形概述仔细翻了一阵,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午饭的时候沈澈破例买了算是丰盛的几个菜请蔡师爷和刘大人吃饭。 “怎么好让你破费?”刘大人局促不安,搓着手看着饭菜,不知该不该坐下。 “刘大人,坐吧,沈捕头的一番心意,再推托就放凉了。”蔡师爷笑着指指凳子,刘大人只好坐下。 “饭菜简陋,两位大人莫怪。”沈澈也笑着说。 蔡师爷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嘴里道:“冬天能吃到蔬菜已是难得,毕竟比不上在老家的时候,自己种的东西,随手摘了就能下锅。” 刘大人也道:“是这样,冬天不用种地,不过菜还是种的,吃起来真方便。” 沈澈问道:“刘大人的老家不在这附近吧?” “不近,”刘大人摇头,“一直往西去骑马也得走上半个月。” 蔡师爷面露得意之色:“刘大人要三四年才能回一趟老家,不比我,要不是年前赶上大案,我早就回老家过年了!” 沈澈也笑道:“这里谁不知道蔡师爷的老家就在京师南面的丰邑,离皇陵不远,沾了不少皇气。” 蔡师爷捋了捋胡子道:“不是我吹牛,我们村里的秀才人数可是京城附近各县历年第一,都说是借了皇陵龙脉的风水。” 刘大人忽然咳嗽起来,拿出手巾抹了抹嘴,道:“蔡师爷,中举的又有多少?” “中举?”蔡师爷摸了摸头,“也不少,不过没有计算过。” 沈澈见蔡师爷刚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怕说远了,赶忙问道:“皇陵那里真有龙脉?” 蔡师爷看了刘大人一眼,笑道:“说是这么说,但真的假的有谁知道?” 刘大人也笑笑:“听闻那片平原上有几座土丘,当初选定了做皇陵就打算把土丘挖了,有相士说不能挖,会破风水,蔡师爷,土丘还在吧?” “在,一直在,老远看过去和陵墓差不多,不细看还以为埋了多少皇帝皇后呢!”蔡师爷说罢,拿起茶杯嘬了一口。 蔡师爷喜好杯中之物,桌上无酒,以茶代酒,过一把干瘾。 沈澈琢磨了一会,还想问点别的,饭已经吃完了。 地形概述里对皇陵的地势描述得详细,但就是没具体的图,偏偏沈澈就急需那么一张图。 正在想着从哪能弄到,一个衙役跑来了:“沈大哥,你知道谁来了?” “是赵大人?”沈澈立刻往门外走。 “不是,是陆公子!” “陆文琪?”沈澈一愣。 来的正是陆文琪。 “在下想问沈大人几句话。” 沈澈踏进大堂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陆文琪虽然从刑部走了一圈出来,语气依旧谦和平稳,听不出端倪。 “陆公子请讲。”沈澈不亢不卑地说。 蔡师爷早招呼衙役端了茶放在陆文琪面前。 “沈大人,陆福究竟是如何去的北靖王府?”没有一丝质问的神态,陆文琪微微蹙着长眉,仿佛只是在关心这个昔日的管家。 “陆福说家中贫困,十几口人等着他赒济,我便请赵大人替他找了个差事。”沈澈道。 蔡师爷与刘大人对视一眼,大有“原来是他”的表情。 陆文琪似乎并不意外,低头看着手中茶杯缓缓地道:“所以陆福就替你做了假证?” 刘大人和蔡师爷立刻站了起来,刘大人道:“陆公子此话何意? 陆文琪道:“陆福说为义父出殡的途中在下曾离开过,而且就在距杜大人遇害不远处的枫林口,此话不实,在下让车马停过几次,但一次也没有离开,陆福一定是被人教唆才说了谎话。” “陆公子,你可是调换过陆大人的尸身?”沈澈问道。 陆文琪一咬下唇:“不错。” “用御赐之物换来一张入城的路条,可是你做的?” 陆文琪依旧道:“不错。” “那皇宫中不见了的扫地公公,也是你杀的?” 陆文琪闭口不答。 沈澈道:“陆公子处心积虑做了这些事,不会只为了消遣吧?如此大的命案刑部不予追究,其中的缘故府衙也不得而知,但陆公子既已脱身,就该闭门清静,不该再到府衙来追询案情。” 陆文琪脸上红了红:“沈大人果然厉害,难怪陆福会对沈大人言听计从,但在下一没有杀害义父,二没有杀害杜大人,在枫林口究竟有没有离开过,可以问当时护送出殡的陆府下人!” “陆府下人都已遣散,当日护送陆大人棺木的几十人都已回了原籍,除了陆福,无人可问!”沈澈也不甘示弱。 “原来沈大人早有准备!”陆文琪的目光瞬间锐利了,盯在了沈澈脸上。 刘大人已经和蔡师爷不知交换过多少愕然的眼色,眼看气氛不对,刘大人忙道:“陆公子这几日在刑部协同查案想必劳累,不如回府休息,陆福所说是真是伪,容后再辨。” 刘大人目的在打圆场, 分卷阅读24 一来客气,二来也说得颇为中肯,陆文琪看着沈澈道:“沈大人编故事的本领高强,平日却深藏不露,在下十分佩服,但沈大人就真的不怕得罪人吗?” 沈澈静静地道:“我既在府衙当差,职责所在,也没什么好怕的。” 陆文琪摇了摇头,看了刘大人一眼,目光又回到沈澈身上:“只怕并非如此,沈大人心里自有答案。” 沈澈默不作声,看着陆文琪的身影消失在府衙门外,一转身,发现刘大人和蔡师爷都在盯着自己。 “到底陆福的话是真是假?”刘大人问道。 “当然是真的。”沈澈说。 “那陆文琪怎么说。。。” 蔡师爷道插话道:“陆文琪表面不在乎,心里大概并不服气,想找衙门的麻烦,还好沈捕头反应快,没让他问倒。” 刘大人半晌说道:“但愿陆文琪那句话只是说说而已,沈澈,以后行事小心,不要再和他有言语上的顶撞。” 刘大人指的当然就是那句“沈大人就真的不怕得罪人吗?” 中午请吃饭花了不少银子,上个月领的俸禄所余无几,但关键的钱还是要花的,沈澈跑到外面买了一瓶酒拿到蔡师爷面前,不由分说打开盖子。 “香,真香,这是。。。”蔡师爷拿过瓶子一看,“果然是玫瑰露,这可是好酒!” “吃饭的时候没准备酒,蔡师爷莫怪。”沈澈谦卑地说。 蔡师爷就着瓶子喝了一口,咕咚有声,然后出了一口长气:“你小子今天又请吃又请喝,大概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果然瞒不住蔡师爷,”沈澈笑笑,“我想请蔡师爷帮个忙。” “什么忙?东跑西跑的事我可不行!”蔡师爷赶忙道。 “当然不是,这件事蔡师爷要是不行,也就没人能做到了。” “哦?什么事,你说说看?”蔡师爷来了精神。 “我想要一张皇陵的图,要画着所有陵墓和土丘位置的。” “这个不难,”蔡师爷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抽出一张纸,忽又愣住了,“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想学学风水,看看龙脉是怎么个格局,将来哪天真的要回家种地了,也能有一门本事多挣点钱养活自己。” “你这小子,鬼心思还挺多!”蔡师爷笑着骂道。 两座帝后合葬陵墓,两座皇子的陵墓,还有四个公主陵墓,再加上五座土丘,不规则地分布在皇陵的平原上。 这该是个什么形状?沈澈冥思苦想了一阵,又在图上比划了半天,最后拿起笔把这些陵墓和土丘连在了一起。 ☆、十五 刘大人从皇宫回来气还没喘一口,蔡师爷就从里面跑了出来:“听说早朝的时候吵起来了?” 因为级别不够,刘大人是不用上朝的,但隔三差五总要去皇宫里办点文书上的公务。 “怎么连你都知道了?”刘大人坐着轿子从皇宫回到府衙路上只是一会功夫,竟然还没有小道消息走得快,简直哭笑不得。 “刚才在外面正喝着茶,就听有人说周大人和端王爷在朝上吵起来了,还吵得特别厉害?” 一听到端王爷的名字,正好经过的沈澈停下了脚步。 刘大人点着头:“我听说是因为陆大人的谥号引发了争议,周大人提议用“文忠”,端王爷不同意,说陆大人文采不高明,朝政上又没有太多建树,两个字都不合适,要重议。” 蔡师爷摸着胡子无声地笑了:“端王爷说的是实话。” “皇上的意思呢?”沈澈问。 刘大人道:“不清楚,要是皇上当场表了态的话,大概也不会吵起来。” 沈澈觉得最好尽快找到赵元初,许多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暗中却是千丝万缕扯在一处。 又是在皇宫门外等着赵元初出来,不过这次已经是熟脸,侍卫笑道:“赵大人的兄弟,这几天没去繁花楼玩?” 沈澈脸上一热:“公务忙,哪有时间。” “兄弟,没事还是少去吧,赵大人那天还没听我们说完就拿起马鞭打人,把人都吓坏了!”侍卫小声说道。 “为什么打人?”沈澈不由奇怪。 “赵大人以为我们跟你动手了,一边打人一边说,谁要是敢伤了他兄弟,就别想活着走出皇宫。。。”侍卫一脸苦笑。 沈澈瞪大了眼睛,赵元初说过这话?心里一阵乱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侍卫又道:“赵大人出身显赫,有这种脾气也不奇怪,我们几个也不会放在心上。。。哦,来了!” 见赵元初从后面走过来,侍卫闪身跑了。这次赵元初没带什么瓜果,不过手里拿了个金晃晃的东西:“看看怎么样?” 接过来一看,簇新精细的一根簪子,黄金打造,拿在手里尚有余温,大概赵远处一直放在身上。 “这是宫里做的?”自从在洪升号见识过御赐的扳指,沈澈对于皇宫造办处便有了概念,知道簪子价值不菲。 “皇上给的,你拿去玩吧!”赵元初笑着说。 皇帝和赵元初是堂兄弟,这种小玩意大概随手就给了,不用搞什么“御赐”之类的文章。 沈澈摆了摆手:“不要,我拿着没用。” “这东西能怎么用,还不是戴在头上?来,我给你戴上。”赵元初说着就要把簪子往沈澈头上戴。 沈澈急忙退后几步:“我不能戴,我一个月才多少俸禄,戴这样的东西,别人还以为是偷来的!” “你。。。”赵元初瞪着沈澈说不出话来。 “既然是皇上给的,留着吧!”沈澈道。 赵元初似是叹了口气,慢慢收起簪子。 “陆文琪被刑部放了,你知道吧?”沈澈说起正题。 “知道,昨天就知道了,”赵元初说着立刻又加了一句,“不过刑部没说要重新审理。” 沈澈点点头,又道:“听说周大人和你父王在朝会上吵了起来?” “周大人固执己见,简直是冥顽不灵,这几年赈灾的款项到了地方上已经所剩无几,周大人就应该收敛一些了,他以为皇上年轻就什么都不知道。。。”说到这里赵元初忽然停住了。 “怎么,是周大人负责赈灾的款项?”这几年洪水泛滥,赈灾不力,民间时有怨言,沈澈也听闻过。 赵元初停了半晌,终于又开口道:“周大人只是其中一个,很多人从中得到了好处,杜府一年前修缮的时候用了三万两银子,你说这钱是从哪来的?” 沈澈心里一动:“这些事皇上也知道?” “皇上知道也没办法,都是先帝的大臣,皇上能怎么样?”赵元初夸张地摇着头。 “那,那周大人。。。” “嗯?什么?”赵元初见沈澈吞吞吐吐,有点奇怪。 “周大人不是说公主的 分卷阅读25 陵墓渗水,皇上怎么说?” “我对皇上说那片地方不可能渗水,皇上却说当初葬得仓促了,就是不渗水也该翻修装点一下,还怪我不念夫妻之情,对这件事毫不上心。”赵元初沉着脸说。 “赵大哥,公主是喜欢你的吧?”沈澈突然没来由地问了句。 不知道为什么,沈澈觉得提起兴乐公主和杜婉两个人时,赵元初眼中的微妙变化不太一样。 “公主啊,她很善良,又温柔贤惠,是个好女人,只可惜。。。”赵元初的声音越来越轻,终于没有说完。 只可惜她还是没能得到你的心。 “其实像赵大哥这样的人,谁见了会不喜欢呢?”沈澈喃喃地说。 “是吗?你赵大哥就这么讨人喜欢?”赵元初忽然转过头看着沈澈,“可是我送别人东西,别人却一点也不喜欢,而且还拒绝了。” “你是说簪子?”沈澈一笑,“那是皇上给你的,再说你我是兄弟,兄弟之间送什么簪子?”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怕别人以为。。。?”赵元初忽然不明白了。 “都一样。”沈澈说。 赵元初皱着眉,觉得好像并不一样。 “给,你看看。”沈澈把一张纸递给赵元初。 展开纸,一串星星点点,看不明白,赵元初问:“这是什么?” “皇陵的图,”沈澈指着其中一处,“这是兴乐公主的陵墓。” 听到兴乐公主,赵元初仔细看了一下,可也就是一个点,没什么特别。 “你看这是什么形状?”沈澈看着赵元初问道。 又看了几眼纸上,赵元初抬起头刚想说看不出来什么,却忽然发现面前这双眼睛清澈闪亮,深褐色的双瞳像是隔着一汪清冽的溪水望着自己,而自己的影子,正清清楚楚地倒映在这汪溪水中。 赵元初看着自己的影子呆住了。 “赵大哥,你没发现这是一颗龙珠吗?”沈澈的目光移到了纸上。 “龙珠?”赵元初连忙专注到纸上。 “你看,这几座陵墓和土丘连成了一条龙的形状,兴乐公主的陵墓在最左边,像是龙头上的龙珠。” “哦,还真是,”赵元初道,“太皇帝和先皇都喜欢她,皇上也宠她,所以就葬在了太皇帝的陵墓附近。” 沈澈把纸卷了起来递给赵元初:“拿去给皇上看。” “给皇上看?”赵元初吓了一跳,“给皇上看这个做什么?” “这里面是有风水的,相传龙脉里如果有龙珠,就不能动,一动就破了风水,会影响国运。”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赵元初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这样一来,周大人就不能借着渗水的理由动兴乐公主的陵墓了!” “沈澈,你这家伙太聪明了!”赵元初拍着沈澈的肩膀,拍得沈澈直咳嗽。 “赵大哥,戚公子还会留在京城么?”沈澈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赵元初一愣:“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问问。。。”一阵风刮来,话音虚无缥缈,“京城不太平,让他走吧!” “他?他。。。”赵元初迟疑着。 “你还想留他?” “你说什么?”赵元初突然盯住沈澈。 “我是说,要是被端王爷知道了就麻烦了。”沈澈说。 赵元初的脸色缓了缓:“父王不会知道,除非你去告密。” “我?”沈澈无奈地抿了抿嘴,“我当然不会那么做。” “我也知道你不会。”赵元初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带着几分孩子气。 “可是。。。” 可是这样下去很危险。 “没什么可是,我想去看看他,一起吧?”说起戚飞羽,显然赵元初的心思立刻飘到青松客栈去了。 “你去吧,我还有事。” 回去的路上,沈澈脑海里一直都是赵元初的笑容,兴乐公主的陵墓大概不会被惊动了,上次杜家迁坟一结束,赵元初也笑得很轻松,有些事不能问,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但愿戚飞羽见到赵元初的时候不要再那么冷淡了吧。 沈澈回到冷冰冰的屋子里,点起火盆烤火,蔡师爷走了进来:“沈捕头,刚回来?外面冷吧?”说着拉过椅子在火盆边坐了下来。 这个举动让沈澈有点意外,蔡师爷没事不会到自己房子来,而且还坐下了,难道有话要说? “还好。”沈澈看着蔡师爷,等着下文。 “刚才你一走刑部又来人了,这次可是来者不善,说府衙呈报的案情里既有假口供又穿凿附会,诋毁他人名节,几乎弄出冤假错案。。。”蔡师爷摇头叹息。 “刘大人怎么说?”沈澈愣住了,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刘大人当然一直解释,对方最后才说出了来意。” “来意?刑部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蔡师爷紧皱着眉头:“说让府衙必须有个交待。” “我知道了!”沈澈站了起来,“是冲着我来的,是陆文琪!” “小声!”蔡师爷赶忙做了个手势,“刘大人也明白,不过周旋了半天也不肯提你的名字。” “不能连累刘大人,既然案情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好了,刑部没说要怎么交待?”沈澈冷冷地说。 “蔡师爷,你在这干什么?”刘大人突然进来了。 “哦,刘大人,刚才的事我觉得沈捕头也应该知道一下,所以就。。。”蔡师爷干笑着。 “大人,属下做的事不连累衙门,要怎么惩处,全凭大人一句话。”沈澈道。 “你为衙门做事,惩处什么?别听蔡师爷的,就是刑部的人再来,也有我顶着!”刘大人急了。 蔡师爷道:“刘大人,不如这样,就说罚沈捕头三个月的俸禄,公务暂停,以示惩戒?” “胡说!”刘大人怒道,“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我干不来!” “这只是个说法,敷衍上面的人,实际上什么都不用做,沈捕头还和以前一样!”蔡师爷赶忙解释。 刘大人狐疑地看着蔡师爷,没有马上说话。 “大人,就这样吧。”沈澈也劝道。 刘大人叹了口气:“就是这样也委屈你了!” “没事,属下倒真想找个机会暂停公务呢,最近天冷,总是想多睡觉。”沈澈笑着说。 “你这小子,没事就多睡会,年轻人觉多,不过公务可不能暂停!”刘大人语气严厉,脸上却是一片和蔼。 ☆、十六 “沈澈,听说陆文琪找你的麻烦?”赵元初没让人通报直接就冲进来了,和刘大人打了个招呼就匆忙到了后院沈澈的房间。 沈澈才披着衣服起来,今天有点冷,像是要下雪的天气,人也有点没精神。 “哦,事情已经 分卷阅读26 解决了。。。赵大哥,你怎么来了?”沈澈诧异地看着一脸严肃的赵元初,这会还是早上,赵元初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穿着官服,是从皇宫跑来的? “一听刑部的人说起这事我就来了,想看看你怎么样,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衣服穿好?”赵元初不由分说上前两步替沈澈把衣服系好了。 沈澈脸上一红,偷偷看了赵元初一眼,看到的是一脸焦急之色,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 “你见过他了?”沈澈问。 “谁?”赵元初没反应过来。 “戚公子。” 忽然叹了口气,赵元初黯然摇了摇头:“只是在门口,没进去。” 沈澈也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他大概也该离开了。” “哎,沈澈,我是来看你的,怎么说起别的来了?”赵元初又把话题拉回来了。 “你以为我被衙门开除了?”沈澈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不过真有点担心,来的时候还怕找不到你了!”赵元初皱起好看的剑眉,心有余悸地说。 “万一我真走了呢?” “那就去找你!” 沈澈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罚三个月的俸禄,停职。” “真的?刘大人会这么做?我去找他!”说着赵元初便要往门口走。 “别去,假的!”沈澈赶紧拉住赵元初。 “你。。。”赵元初一手便向沈澈腋下抓去。 “别,别,这里是衙门!”沈澈边躲边说。 “谁叫你骗人!”赵元初不依不饶。 “哎,哎,赵大哥,你怎么知道是陆文琪?刑部的人说的?”沈澈急忙岔开话题。 “我猜的,其实一想就能想到,他仗着。。。”赵元初忽然闭上嘴。 “我知道,他有皇上做靠山。”沈澈道。 “其实我见过他好几次,在皇上的寝宫,但一直不想说。。。”赵元初摇了摇头,握住腰间的剑柄冷冷地道,“陆公公把他送到皇上身边,果然得逞了,要不是皇上喜欢,他怕是活不到今天!” “你想杀他?”沈澈诧异地问道。 “几次皇上耽误上朝,就是因为他在寝宫里,而且皇上到现在没有子嗣,想杀他的人多了。” 大概念着堂兄弟之间的情谊,赵元初只能对陆文琪视而不见。 陆文琪身上还背着三条人命,不过赵元初没提,沈澈也没提。 “你让我给陆福找个管家的差事,就是要把他留在京城作证?”赵元初忽然问道。 “是。”沈澈说。 “为什么?”赵元初的眼神忽然变得奇怪了。 “因为他的证词很重要。”沈澈静静地说。 “是因为你的职责,还是因为别的?” “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已经过去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进屋子,盆里的炭火灭了,气温开始变冷,两个人静静地站着,相对无语。 “再穿件衣服,这里太冷。”赵元初打破沉寂,四处找着,然后拿起一件衣服走过来。 沈澈一把夺过衣服:“穿两件太奢侈了,留着慢慢穿。” “省什么,不是我给你的吗,我那里还有,回头再挑几件好的拿来!”赵元初无奈地说。 “不用了,够了。”沈澈道。 “还有明年呢,总不能一辈子就这几件衣服吧?”赵元初说。 “明年再说,也许明年我有钱了呢?赵大哥,你总对我这么好,我过意不去。”沈澈笑笑道。 赵元初一愣:“好吗?真的好?” “已经很好了,以前总是我娘说天气冷,多穿点,没想到赵大哥也会这么说。” “可我和你娘。。。不一样吧?”赵元初问道。 “不一样,我娘比你大多了。”沈澈笑道。 “这,这怎么能比?”赵元初哭笑不得。 “反正我知道不一样就行了。”沈澈小声说。 “对了,皇上看到那张皇陵的图,又听了我一番解释,说幸亏没听周大人的话,不然就把龙脉破坏了。”赵元初忽然想起来了。 “那就好。”沈澈也松了口气。 “你早饭还没吃吧?走,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我再回皇宫。”赵元初一把拉着沈澈往外走,差点和冲进来的衙役撞个满怀。 “赵大人,赵大人不好了!”衙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怎么不好了?”赵元初一愣。 “不是,赵大人,刘大人让小的来通知二位,周大人突然出事了!” 沈澈抓住衙役便问:“出了什么事?” “周府刚来人说,周大人突然病发身亡,刘大人已经和蔡师爷带着人动身去周府了!” 沈澈眉头一紧:“仵作也去了?” “去了。” 要不是周府的人对死因起了怀疑,不会立刻通知府衙。 沈澈急忙往外走,赵元初皱起眉头:“你也去?” “刘大人都去了,我怎么能不去?” “那好,一起!” “你?” “虽然和周大人没什么交情,不过跟你去看看。” 江陵这边的官员大臣和陈州一派不止是没什么交情,而且关系还很不好,沈澈担心地问:“你去行吗?” “他们敢把我怎么样?再说我是去吊丧的。”赵元初一脸的傲然,一点也不象吊丧的样子。 一直到进了周府,赵元初也是这副表情,不过周府忙着布置灵堂,没有对赵元初的到来有什么表示。 周大人下朝回家后感到身体不适,午饭没有吃就回房歇息,一个时辰后下人拿着熬好的粥进去,发现周大人已经气绝身亡。 “什么都没有吃吗?茶水也没喝过?”刘大人问。 “没有,连朝服都没换,直接就进卧室了。”周府的人回答。 这间卧室和郑府的不同,没有连着后院,只有一扇门,窗户和门都是一个方向,而且周府的人说下人一直守在外面,担心周大人随时要请大夫。 仵作看完摇了摇头,刘大人犯了难,既然没有什么疑问,周大人身故就是自身的原因,可周老夫人出来说,老爷身体健康,从来没得过什么病。 “那本官只能带周大人的尸身回府衙一验。。。”刘大人勉为其难地道。 “此事就仰仗刘大人了。”周老夫人道。 “这几日天气骤变寒冷,周大人又年事已高,突然发了病也不奇怪。”赵元初淡淡地说。 周老夫人老态龙钟,说起话来却十分清晰:“是不是因为发病,待府衙验过才知。”又道:“周府的事不劳赵大人操心,赵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赵元初面色一变刚要开口,被沈澈一把拉住了。 “别说话。”沈澈小声道。 “你没听这老太太说什么?”见是沈澈,赵元初的 分卷阅读27 声音也放低了。 “她说的没错。” “没错?什么意思?”赵元初的眉毛竖了起来。 “毕竟人家府上有丧事。” “沈澈,”赵元初低低地说,“除了父王,没人会这样对我说话。” 沈澈愕然地看着赵元初,第一次明显意识到在出身显赫的赵元初面前自己不过是个府衙的小吏。 “我不是。。。不是有意的。”沈澈低下头道。 “算了。”赵元初不知在想什么,有点出神。 把周大人的尸身带回衙门后,仵作仔细验了一遍,没有结果,赵元初回皇宫前也说了句“周大人是到年纪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刘大人和蔡师爷便商量先等一两天再回复周府,表示府衙这两天在认真办事,已经尽了力。 沈澈猜想赵元初多少有点生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去找他赔礼也不知道话该怎么说,这种事第一次遇到,想了一个下午,总算做了一个没有十分把握的决定。 小时候娘把一个玉锁挂在自己脖子上,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说沈家一脉单传,望自己平安长大,冬天来临的时候沈澈把玉锁从脖子上摘了下来,一直放在枕头下面。 沈澈拿着玉锁到皇宫外面等赵元初, 这次没有让人通报,而是一直等着,天黑得像锅底一样,没多久就开始飘雪,沈澈呵着气暖着手,觉得今天似乎什么都不太顺。 “哎,那不是赵大人的兄弟吗?” 冷得不停发抖,人也开始迷糊,原本靠着宫墙几乎哆嗦得站不住的沈澈一听这句话立刻又站直了。 “赵,赵大人还在忙?” “赵大人去见皇上了,一时半会走不了,下这么大的雪,你也别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侍卫好心地说。 “没事,我再等等!”沈澈赶忙说道。 “你真没事?脸色可不太好。。。”侍卫疑惑地看着沈澈。 “真没事。”沈澈挤出一个笑脸。 就算见皇上,也有见完的时候,只要知道他会出来,自己就能等下去。 天完全黑了,皇宫里亮起灯火,远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飘来了饭菜的香气,一天没吃东西,沈澈连哆嗦的力气都没了,只感到全身麻木,勉强把玉锁放进怀里,生怕自己一个握不住掉在地上。 赵元初从皇宫出来的时候,觉得宫墙下好像倚一个人,原本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这个人身上落满了雪,头上肩上堆了一层。 “什么人?”赵元初握住剑柄走过去。 “元。。。赵大哥。。。”沈澈费力地睁开眼睛。自己竟然睡着了?还好赵元初看到了自己,不然就错过了。 赵元初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沈澈?!你在这里干什么?” “赵,赵大哥,今天我,我说错话了,有个东西想,想,想给你,想让你别别生气。。。”沈澈觉得舌头太不争气,自己一番有诚意的道歉,竟然是这样表达出来的。 “你这个笨蛋!别说话了!”赵元初一把背起沈澈就往宫门里走。 “去哪?”皇宫不是随便进的地方,沈澈急着想下来,可是四肢僵硬,身上使不出半点力气。 “别乱动,不然我更生气!”赵元初不由分说背着沈澈一直往里走,直到走进一座大殿。 “赵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咦,这是谁?怎么。。。”一个侍卫正从大殿里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呆住了。 “去御膳房拿参汤来,就说是我要的,快去!”赵元初大声喝道。 “哦哦!”侍卫吓的立刻转身跑了。 “这是,是什么地方?”大殿里虽然暖和多了,沈澈却惊慌起来。 “昭华殿,是我的殿。”赵元初把沈澈放到一张软塌上。 “你的?”沈澈惊奇地打量着,殿里高大空旷,一张几案上堆着文书,几个一人高的铜炉立在几案和软塌附近,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 “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元初板着脸问道。 也许是因为炉火离得太近,沈澈的脸微微红了:“我怕你生气。” 赵元初吃惊地道:“就因为在周府我说的那句话?” 沈澈又想起了当时自己难受的心情,不过也只是让这种感觉一掠而过:“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知道自己不配。。。说那样的话。” 赵元初惊讶地看着沈澈:“你怎么会这么介意?” “我。。。”沈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沈澈,是我该道歉,就因为一句话害的你下着大雪在外面等我,你这家伙身体本来就不好。。。”停了停,赵元初接着道,“你不明白,我。。。我只是觉得,除了父王,就再没有人会对我那样说话。。。” 赵元初的表情很奇怪,而且虽然重复着和之前一样的话,但意思却好像不太一样。 “赵大人,参汤!”侍卫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你把皇上要喝的拿来了?”赵元初看着碗愣了一下。 “这不是青瓷碗吗?皇上用的碗碟可都是黄的。”侍卫笑嘻嘻地说。 “皇上喜欢这种青瓷,晚上在书房喝的参汤是用这种碗进的。”赵元初无奈地直摇头。 “啊?那我赶紧拿回去!”侍卫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立刻往回跑。 “拿来就拿来了,放下碗,这里没你的事了。”赵元初不动声色地吩咐。 “是,可是大人,这人不是皇宫里的人。。。”侍卫欲言又止。 “我带进来的人,有什么事我负责。”赵元初摆了摆手。 “是,是!”侍卫疑惑地又打量了沈澈一眼,转身走了。 “我在这里不方便吧?”沈澈也想走了,自己倒是没什么怕的,只怕给赵元初惹来麻烦。 “沈澈,”赵元初把碗端了过来,“快趁热喝了。” 沈澈皱起眉头:“不行,这是给皇上的!” “皇上,你认识他?我说行就行,这碗没了,御膳房会再做一碗。” “我是说,这个碗是皇上用的。” “你怎么这么婆妈?你要是怕,我先喝一口。”赵元初真的喝了一口。 “哎,我怕给你惹麻烦。”沈澈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赵元初。 “不会有麻烦,皇上的脾气我知道,快点,我喝着不烫了,马上就凉,听话。” 一句“听话”让沈澈闹了个大红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赵元初也不说话,直接把碗端到沈澈嘴边。 “我来!”沈澈赶忙要接过碗。 “别动,就这样。” 也许是赵元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威严,沈澈红着脸用最快速度喝完了。 “你这个家伙,再别说什么配不配的了。”赵元初把空碗放到几案上,眨着眼睛说道。 “嗯。”沈澈不 分卷阅读28 敢看赵元初的眼睛。 “对了,你刚才说要给我什么东西?” “哦,在这里。”沈澈把玉锁从怀里掏出来。 “长命百岁。。。是你的?”赵元初仔细看着玉锁。 沈澈有些不好意思:“玉很普通,不过我只有这个东西,是娘给我的。” 赵元初呆了呆:“你娘给你的,怎么不留着?” “不用了,”沈澈摇摇头,“这是小孩子带的,我已经长大了。” “可是。。。”赵元初有些犹豫。 “东西太简陋了吧。。。”沈澈低头说道。 “不,既然你不带了,我就替你保管吧!”赵元初拿着玉锁看了一阵,放入怀中。 ☆、十七 一碗参汤喝完,身上彻底暖和了,沈澈觉得自己不好留在皇宫里,而且又是赵元初处理公务的大殿,便想告辞。 “今晚别回去了,太晚,我也不回王府了。”赵元初说。 “在这里过夜?”沈澈犹疑着,自己从没想过会在皇宫里过夜。 “床榻够宽,能睡下两个人,有时候处理事情晚了,我就睡在这里。”赵元初轻松地说。 “不会有人来吗?”沈澈心里七上八下,不管被什么人看见总不是太好。 赵元初一笑:“晚上不会有人来,除非皇宫着火了。” 果然能够睡下两个人,和衣而卧,赵元初的手臂搭在沈澈肩膀上:“一个人睡在大殿里总觉得空空荡荡,现在身边有个人,真好。” 以前也曾经是两个人,不过那是在江陵的时候吧,沈澈想着。 “你呢,你从小都是一个人睡吗?除了那晚?”赵元初问道。 “那晚?”沈澈问,在客栈的那晚? “在繁花楼那晚。” 静了一阵,沈澈道:“我不会再去了。” “真的?”赵元初忽然贴近了。 “真的。”沈澈觉得出汗了,在客栈那晚赵元初也是这样抱着自己,但那天不一样,自己在发冷,而此刻昭华殿里燃着炉子,温暖如春。 赵元初摸了摸沈澈的衣领,解开了领子下的襟扣。 沈澈一把抓住赵元初的手,心里一阵乱跳,真的要这样吗。。。怎么会。。。 雪被西风席卷着飘进了昭华殿,乱空飞舞,这个夜晚也是凌乱的,沈澈紧闭着眼睛,原本颤抖着的肩膀渐渐不动了,赵元初抬起沈澈的脸,看到蹙在一起的眉毛和咬破了的嘴唇。 “伤到你了?”赵元初怔怔地看着沈澈,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沈澈没有说话,身体上撕裂般的疼痛,脑海里也是一片混乱,可是当混乱渐渐平息,一切都回归到夜的静谧之中的时候,心里竟然涌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可是,为什么? 沈澈不敢问。 一动不动地躺到天亮,赵元初和沈澈都没有说话,该起来的时候,沈澈理整齐了衣服,想在还没有人进来之前离开皇宫。 “我送你出去。”赵元初的语调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比平时低沉了些。 沈澈不敢看赵元初,低着头跟在后面。到了皇宫门外,赵元初解下披风披在沈澈身上,系好带子道:“小心着凉。” 心里明明装着另一个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几次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沈澈呆呆地转身走了。 从皇宫到府衙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沈澈正好可以借着这段路理一理复杂的心情,不停地提醒自己忘记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自己只是个代替品,是赵元初偶尔想发泄一下时遇到的人。 沈澈低着头走路,完全没留意到面前站着一个“熟人”。 “沈大人!” 沈澈便如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站住了,一抬头,陆文琪正站在面前。 “陆公子。”沈澈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沈大人从皇宫来?”陆文琪的眼神有些奇怪。 一想起陆文琪有洞悉别人心理的本事,沈澈不由得一阵慌乱。 “是从赵大人那里来吧?” 沈澈心里有事,所以陆文琪的语气听起来也就不同以往,由着陆文琪这样连猜带问下去是不行的,沈澈直接问道:“陆公子有事?” 只是偶遇在路上,当然不会有什么事,沈澈等着陆文琪说句没有,便好接着走路。 哪知陆文琪道:“不错,在下想请沈大人赏光,去一个地方。” 沈澈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陆文琪:“你是来找我的?” 陆文琪点了点头,仍是一副优雅的姿态:“刚去过府衙,说沈大人昨天出去没有回来,在下就想到皇宫去看看。” “你既然去过府衙,就该知道我已经停职,不是什么大人了。”沈澈赶忙把话题岔开。 陆文琪一笑:“其实那不是在下的意思,而且听说沈大人昨天还跟刘大人去了周府,停不停职,大概也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面带笑容,但沈澈知道来者不善,既然不计较自己是否受到惩处,想必后面还有更复杂的情况,便道:“陆公子想让我去哪?” “去吃东西。”陆文琪说。 沈澈睁大了眼睛:“吃东西?我和你?” “跟我来。”陆文琪不再说什么,走在了前面。 绝不是吃东西这么简单,陆文琪很可能想借机报复自己,如果是去偏僻的地方,而且还埋伏了人,沈澈也做好了准备。用刘大人的话说:沈捕头要不是瘦弱了些,身手还是不错的。 奇怪的是陆文琪一直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丝毫没有往窄街小巷里拐的意思。 “到了。”陆文琪停在一家小店门口。 沈澈抬头看了看,是一家毫不起眼的豆腐店。 从昨天到现在只喝了一碗参汤,沈澈真的是有点饿了,也不理会陆文琪,直接要了一碟豆饼和一碗豆浆坐下吃起来。 “这里的生意不错。”陆文琪说。 雪虽然停了,但寒风烈烈,客人不多,看不出生意好在哪里。 “我说的生意,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些,你以为这里真的只是一家吃东西的小店?”陆文琪不动声色地说。 沈澈抬头仔细看了看四周,不是小店是什么?廉价的木桌椅不知用了多少年头,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粗瓷碗碟上有着不太明显的崩口和裂痕,掌柜里外忙碌着,说是掌柜,也是伙计,反正就一个人,这样的店在京城比比皆是,毫无特别之处。 “有话就直说吧。”沈澈底下头趁热喝了口豆浆。 陆文琪忽然放轻了声音:“只要你有本事,就能在这里接到另一种生意,一单就是好几千两。” 沈澈一愣:“什么生意?” “收买人命。”陆文琪道。 “就是这里?”沈澈放下碗,吃惊地重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沈大人,”陆文琪眨了眨眼睛,“你问的话 分卷阅读29 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 “听起来沈大人早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你的意思,难道不是说这里是黑店?”沈澈立刻掩饰。 “黑店?沈大人在说笑吗?”陆文琪脸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许多年前京城不是发现了一家黑店?虽说当时被官府查办了,但也有人说黑店不止一家。”沈澈道。 “二十年前的那件案子?人肉包子店?” “对。” “沈大人果然是官府的人,一下就想到案子上去了,可那是包子店,这家是豆腐店,难道能把人肉混在豆腐里吗?” 沈澈忽然笑了:“是我弄错了。” 陆文琪摇了摇头:“沈大人心思细密,是不会犯这种错的。” 沈澈也不想再分辩,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陆文琪说:“这里的掌柜是个杀手组织的联络人,负责接揽生意。” 沈澈表情愕然:“你有什么凭证?” “在下有些朋友,消息也比较多,慢慢就打听出来了,义父和杜大人的死,和这里脱不了干系。” “这里?我以为是你做的,陆公子。”沈澈不紧不慢地说。 陆文琪淡淡地笑了:“沈大人,你明知不是我做的。” 沈澈看着远处一片飞在风里的落叶出了神,自己并不后悔,至少陆文琪手上有一条人命,虽然是宫里微不足道的一个侍从,但也是一条性命。而陆、杜两位大人的死,真正的凶手是那个让赵元初一直放不下的人。 沈澈仿佛又看到了那双寒星般清冷明亮的眼睛。 “是不是你做的,都已经过去了。”沈澈淡然说道。 “没有过去,不然我怎么会带你来这里?我本来对这里毫无兴趣,可是沈大人把我当成凶手,我只好自己寻找真相。”陆文琪说。 “陆公子,当晚你大概见过凶手吧?而且还认识他?”沈澈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不认识,但是也不恨他,那晚原想帮他一个忙,谁知都被你当成了我杀人的证据。”陆文琪道。 人不是陆文琪杀的,而且陆文琪做的一系列手脚,都是在帮凶手掩盖作案的时间,沈澈很清楚,所以就提出了一个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你为什么要帮他?” “我也不知道。”虽然一语带过,陆文琪的表情却不是这样,显然是不想说出理由。 陆文琪又道:“我也想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当成凶手?” 因为,因为只想看到赵元初带着阳光的笑容,而不想看到他担心的样子。 “你不是也杀了一个人?” 陆文琪淡淡一笑:“这样说未免本末倒置,沈大人应该知道,杀那个人是为了让凶手有不在场的证据。” “既然你也替凶手掩饰,我们就没有什么分歧了吧。”沈澈说。 “原本是该结束了,可是周大人突然暴病身死,事情就又变得麻烦了。”陆文琪意味深长地说。 沈澈惊讶地抬起头:“和周大人有什么关系?” “如果周大人的死因可疑,朝廷就会彻查下去,和前面的命案一起查。” “你怎么知道?”刚问出口沈澈就想到了,答案只有一个—这是皇帝的意思。 陆文琪果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无论如何,凶手再不会是我了。” 豆腐店的掌柜是个五十开外的人,模样老实,满脸殷勤的笑容,沈澈多看了几眼,不过也知道,仅凭着外表是无法对一个人下定论的。 “你是说,雇主就是在这里下单,然后杀手来这里接单?他们互相并不见面?”沈澈问。 陆文琪点点头:“所有的生意都是通过这个姓胡的掌柜来完成,为了便于在夜晚行动,杀手都习惯穿黑色的衣服,这一点你不知道吧?” “我现在知道了。”沈澈沉思着说。 陆文琪和陆公公的关系真的很好吗?为什么他会帮助杀死自己义父的人?从豆腐店出来,沈澈一直在想。不过,至少戚飞羽暂时是安全的,陆文琪没有打算把凶手说出来,不然他早就这么做了。 对于沈澈又是一晚上没回衙门,刘大人已经有点习惯了,和赵元初在一起总比去繁花楼要好得多,沈澈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过多解释。 仵作验不出周大人突然得了什么病,蔡师爷拧着眉毛说:“这怎么办?周府觉得有问题,可是又验不出来。” 沈澈道:“验不出来就是没问题,府衙照足了规矩做,到时候就这样回复。” 刘大人捋了捋胡子:“沈澈,你不是也会验,而且你心细,不如你也去看看。” 周大人两手自然张开,双目微阖,说明死时没有痛苦,完全像是寿终正寝,但是按年龄算,周大人六十三岁,还不到时候。 “用过银针了?”沈澈问。 仵作道:“用了,没有中毒的迹象。” 沈澈盯着尸体看了一会,要说有哪里不太对的话,那就是周大人的脸色和嘴唇颜色都异常苍白。 死去的人颜色都不会好看,等仵作走了,沈澈把尸体彻底检查了一遍,竟然在背部发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就像被针刺过一样,犹豫了片刻,沈澈用银针在红点处刺入,然后取出来小心地闻了闻。 “真的是。。。?”沈澈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周大人的死因是不能有问题的,不然。。。赵元初和戚飞羽就麻烦了。 ☆、十八 “验出结果了吗?” “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沈捕头看过后也是这么说。” 沈澈走进后堂的时候,赵元初和刘大人,蔡师爷正坐着说话。 赵元初是什么时候到府衙的?怎么没有人来通知自己? 沈澈原想装作不经意地打量赵元初一眼,却正好和对方的目光接触了。 “沈澈,刘大人说你还在休息,就不想打扰你。”赵元初说。 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端倪,沈澈红着脸避开赵元初的视线:“是下官的不是,最近天冷,总是起晚了。” 赵元初点点头:“这也没什么。” 什么都没什么,沈澈心想,对赵元初来说一切都不算什么,包括自己,除了一件事,一个人,这正是赵元初今天来的目的。 后堂上安静下来,似乎突然之间都没了话。 刘大人虽然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古怪气氛,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不能这样安静地坐下去,便道:“赵大人百忙之中还来府衙关心案情进展,本官十分感激。” 赵元初微微一笑:“也是替皇上办事,皇上也很关心周大人的死因,不过没有疑问就最好,皇上知道一定也就放心了。” 说罢站了起来:“不打扰各位了,告辞!” 沈澈愣愣地站着,这就要走了 分卷阅读30 吗?不知道为什么赵元初似乎冷淡了许多,就像一道看不见的墙悄然矗立在自己面前。 “大人,外面有个姑娘找沈大哥!”一个衙役匆匆跑进来。 赵元初一愣,停下了脚步。 迎喜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脸上也干干净净没有脂粉,只是一双眼睛依然透着水灵。 “你怎么到这来了?”沈澈拉着迎喜就往外走。 刘大人正要开口问,被赵元初抢先了一步:“沈澈,这是谁?” “这位姑娘是。。。下官的一个朋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沈澈只好这样回答。 “就是你在繁花楼认识的那个?”赵元初的反应奇快。 迎喜瞪起眼睛:“这位公子从哪里看出我是繁花楼的?” “快别说话,这是赵大人!”沈澈急忙低声说道。 “赵大人?多大的大人?”迎喜不服气地问。 “反正很大很大。”沈澈又要把迎喜往外拉。 “沈澈,到底是不是?”刘大人和蔡师爷已经站了起来,一起看着拉拉扯扯的沈澈和迎喜。 “是又怎样?难道繁花楼的人就不能到衙门来?再说我是来找沈大哥的,又不是找你们这些大人!”迎喜不满地说道。 蔡师爷赶紧扯了扯刘大人的袖子,刘大人已经话到嘴边,被这一扯硬是忍住了。 不料赵元初却开了口:“衙门不是不能来,而是说话要有规矩,你找沈澈有什么事?” 沈澈觉得后一句话应该是自己问的,但眼前人多,万一迎喜说错了话就麻烦了,便道:“这位姑娘找我是私事,就不打扰几位大人了。”说罢就要拉着迎喜走开。 “等等,”赵元初的脸色变了,“私事?难道你又去繁花楼了?” 刘大人和蔡师爷对望了一眼,沈澈这一阵根本没有去繁花楼的时间,不过赵元初为什么这么紧张? “没有。”沈澈说。 “那能有什么私事?”看来赵元初不问出个结果来绝不罢休。 沈澈急的出了一头汗,倒是迎喜不慌不忙地道:“我和沈大哥之间有什么事,按理不该轮到别人过问,不过既然是这位很大很大的大人想知道,那我也只好说了。。。” “迎喜!”沈澈急得直跺脚。 迎喜扯了扯沈澈的袖子接着道:“上次沈大哥包我的夜,银子算错了,多给了三十两,我是来退银子的。” “这。。。这。。。”因为话里有“包夜”两个字,刘大人脸上挂不住了。 蔡师爷立刻干咳两声,压低嗓子道:“刘大人,既然没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进去吧。”说罢扯着刘大人往里面去了。 赵元初愣了一下:“退银子?” 按照惯例,多给的银子算作打赏,从来不退,所以眼前的事匪夷所思。 沈澈的一身汗顿时下去了,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不用退了,你拿着买胭脂水粉吧。” “那怎么行?退给你,下次再来嘛!”迎喜笑盈盈地道。 “他不会再去了!”赵元初立刻说道。 沈澈怔怔地呆住了,赵元初的态度为什么还是这样? “这位大人,你是沈大哥的上司还是什么人?连这些都要管?”迎喜瞪大了眼睛。 “我是他。。。他大哥。”赵元初说。 “走,我送你回去!”沈澈终于把迎喜拽走了。 才走了几步,发现赵元初就跟在后面,沈澈一直把迎喜送到繁花楼,迟疑了一阵,转过身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赵元初说。 “看什么,看我会不会进去不出来?”沈澈问。 “对。”赵元初回答得很干脆。 “你。。。”沈澈抬起头,“我要是真的进去了呢?” 赵元初扬起剑眉:“那我就叫人把繁花楼砸了!” 沈澈愕然地看着赵元初:“为什么?” “因为你答应过我再也不到这里来。”赵元初说。 “就因为我说过的话?”沈澈问道。 赵元初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沈澈,原本锐利的目光此时竟深邃得难以捉摸。 “我得回皇宫了,皇上还等着消息。”赵元初转身走了。 他想说什么呢,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从府衙打听到结果的赵元初心情应该不错吧,沈澈静静地叹了口气,只要周大人的死因不出问题,一切平安度过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 事情往往不象想的那么顺利,刘大人打算午饭后去周府回复,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 沈澈的头又开始疼了,后堂上又坐着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文琪,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好像是在紫竹馆远远见过的王公子。 “这位是王英云王公子,祖上是宫中的太医,所以懂得医术,得知府衙在查周大人的死因,就想来助刘大人一臂之力。”陆文琪开门见山地说。 “哦,”刘大人点着头问道,“不知这位王公子可有功名在身?” 沈澈暗暗叫好,按规矩,府衙查案外人是不能插手的,刘大人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王英云没有一官半职,医术再高明也不能参与。 “刘大人,在下虽然尚未考取功名,但常随家父进宫为大臣官员们诊病,经验还是有一些的。”王英云谦虚地道。 “皇上也见过他,深为赞赏。”陆文琪补充道。 能见到皇帝,肯定不是一般人,刘大人沉吟着问了一句:“令尊常常进宫诊病?” “不瞒大人说,家父讳名立德,也是一名太医。” 刘大人吃了一惊,王立德?就算不是身在朝廷也知道这个名字,因为王家的“同济医馆”在京城赫赫有名,已经传了八代,现在医馆的主人就是王立德。 沈澈心里一沉,王英云显然是陆文琪带来的,陆文琪要插手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陆文琪瞟了沈澈一眼,微微笑道:“事不宜迟,这就让王公子去验一验吧!” 刘大人道:“王公子出身显赫,竟然来府衙验尸,实在是屈就了。” 王英云笑道:“刘大人说哪里的话,周大人是朝廷重臣,在下也只是尽绵薄之力。” 眼看推脱不掉,一行人到了殓房,沈澈原本就在头疼,殓房里没火盆,突然冷下来头更疼了。 “不对,”王英云才看了一眼就说,“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这是心力衰竭血液凝滞的结果。” “这不正是突然发病的结果?”刘大人奇怪地问。 “据说周大人一向身体健康,绝不会突发这样的病。”王英云说。 “难道真是中毒?”刘大人也疑惑了。 “如果是中毒,府衙早就验出来了,刘大人,尸身可仔细看过?”王英云问。 “看过,没有发现特别之处。”沈澈连忙回答。 陆文 分卷阅读31 琪看了沈澈一眼:“那就要再看看了。” 红色的血点已经变淡,但就是这样不起眼的细处也被王英云很快发现了,王英云取出随身带来的银针,然后做了和沈澈如出一辙的动作。 “虽然没有毒性,但这种药可以令人心脏麻痹衰竭,几个时辰之后死亡。”王英云把银针递给刘大人,刘大人闻了闻,针上的味道果然怪异。 “药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刘大人看着淡淡的红点问道。 王英云点点头:“我想应该是了,周大人一定是下朝回府的途中被浸过药的针刺到,但没有为意,药力慢慢发作,所以回府后便觉不适,最后一睡不醒。” 刘大人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药?” 王英云也皱着眉头道:“这就是奇怪之处,这种药需要五种药物合在一起,通常是为病人切肤锯骨时麻木伤口减轻疼痛所用,份量上也有严格的要求,多一分少一钱都不行,只有精通医术的人才懂得如何调配。” “也就是说,凶手是个医生?”刘大人越听越奇。 沈澈道:“京城的医生很多,不如马上开始排查。” 陆文琪摇了摇头:“精通医术的人不一定都是医生,沈大人怎么突然武断起来了?” “那就更没有线索了。”沈澈道。 王英云沉思着道:“并非没有线索,以前家父传授这种药方时曾说,五种药物里倒有三种不好找,已经渐渐失传,现今能配制的只有几个行医世家,只是当时我没有细问,要是回去问问家父,说不定能问出来。” “也好,那就拜托王公子了!”刘大人忙道。 陆文琪和王英云一走,刘大人擦了一把汗:“幸亏让王公子验了验,不然真是难以觉察!” 沈澈也匆匆忙忙往外走,却被刘大人叫住了:“等等!” 以为要过问迎喜来找自己的事,不料刘大人拿出一个盒子:“赵大人让我交给你的,说是你身体不好,让你留着慢慢吃。” 盒子一打开,沈澈愣住了,里面二十多粒丹药整整齐齐摆放着,每一粒都包着一层轻帛,帛上一个朱红的“御”字。这是御用药物! 刘大人的眼睛也瞪大了。 “赵大人为什么不亲手交给你?” “他为什么让大人转交给我?” 刘大人和沈澈异口同声问了出来。 这样一问,也就都明白了,两个人谁也不知道答案。 赵元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澈真想当面问个清楚,但片刻间的冲动很快按捺了下去,也许,这是一种补偿?不需要,自己已经不需要了。沈澈淡淡地笑着,放下盒子走了出去。 除了赵元初,沈澈没想到自己还会等第二个人,这个人就是戚飞羽。 不过还好,天没有下雪,傍晚还出了一丝难得的阳光,站在没有温度的夕阳下,沈澈竟然感到了一阵温暖,大概就是因为赵元初送的药吧。 没多久戚飞羽就回来了。 “你不舒服?头疼?”戚飞羽问。 “你怎么知道?”沈澈惊讶地问。 “他没跟你说过吗,我父亲是医生。”戚飞羽转身又要走。 “只看一眼就能看出来?”沈澈觉得不可思议。 戚飞羽一笑:“很奇怪?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有这样的本事却不去做医生。” 沈澈道:“你自然有你的打算。。。对了,你怎么不问我来的目的?” “没必要,你自己会说。”戚飞羽轻松地道。 沈澈苦笑:“这是去哪?” “到了。” 抬头一看,是间药铺,戚飞羽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店家打开药柜,取出些药拿纸包了。 四钱银子,倒是不贵,戚飞羽拿起纸包递给沈澈:“放在嘴里咬着吃,别咽的太快。” “这是干什么?”沈澈愕然。 “能治你的头疼。”戚飞羽说。 几片枯叶一样的药放进嘴里,立刻生出清凉,头也清爽了。 “你经常来买药吗?”沈澈问。 “我又不头疼,为什么要来?”戚飞羽反问,虽然眼底仍是清冷的寒光,但带了几丝笑意。 沈澈看着这双眼睛,突然更理解赵元初了,理解他为什么这些年念念不忘,因为这样清澈纯净的眼睛在世上独一无二,即使受过伤害,却依然亮如星辰。 沈澈终于站住了:“戚飞羽,为什么还不离开京城?” 戚飞羽也站住了:“我为什么要走?” “因为危险。”沈澈说。 “有多危险?” “已经有人在注意你了,懂医术的人京城也有。” “同济医馆?”戚飞羽笑了,“京城里也只有王家懂得高深的药理。” 果然,他们果然互相知道!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王公子还没有找到答案。”沈澈道。 “你来就是要对我说这些?”戚飞羽好奇地问。 “还有豆腐店。”沈澈咬牙说道。 戚飞羽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告诉我?” 沈澈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赵大人一直在担心你。” “你真不象是官府的人,很特别,”戚飞羽笑着说,“连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你。。。”沈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怎么也想不到会听见这样的话。 ☆、十九 “从江陵的牢狱里活着出来,我就没再怕过什么,多危险都没有关系。”戚飞羽说。 “你是为了他才一直留在京城吧?”沈澈问。 戚飞羽忽然认真地看着沈澈:“是为了我自己。” 沈澈不明白。 “你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别人,为什么不为自己而活呢?” “为别人,也是为自己,都一样。” “不一样,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该让他知道,不要把自己的心隐藏得太深。” 沈澈呆住了,难道戚飞羽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 “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也许他想的和你一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沈澈笑了。不一样,他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就是你,戚飞羽。 “回去吧,别忘了我说的话!”戚飞羽又眨了眨眼睛。 看着戚飞羽往客栈的相反方向走,沈澈问道:“你去哪?” “去解除危险。”戚飞羽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澈失神地看着戚飞羽的背影,难道。。。他不会是去。。。这条路正是同济医馆的方向! 等沈澈赶到同济医馆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同济医馆的第八代馆主王立德当时正在为人诊病,被突然走进来的黑衣人一剑穿心而入。 医馆内外乱成一片,初初是等着诊病的人和附近四邻人声鼎沸,继而京城的人渐渐闻讯赶来,医馆被围得水泄不通。 同济医馆在京城有口皆碑,但凡穷 分卷阅读32 人上门求医,不但免了诊金还免费施药,王立德常说的话就是:医者为救世而生,不为求财。 沈澈站在人群里浑身冰凉,王立德的死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原本想让戚飞羽知道危险而离开京城,可现在适得其反,妄害了一条人命,而且还是个好人! 自己虽然身在衙门,可做的事早就与职责背道而驰,沈澈茫然地看着眼前纷乱的场面,知道这条路永远也无法回头。 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责怪吧?还有那个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印象的父亲,会对自己失望吗?自己是沈家唯一的一个人了,可是却没能做一个好人。。。下辈子只要一家人在一起,种田种地,穷也好,但求平静安稳,不再分开。想到这里沈澈心里一痛,当初进府衙的时候曾经在父母的坟前发誓要做个好人,为沈家争光,那情景就像一场梦一样,到如今慢慢地破碎了,在把陆文琪定为凶手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不再是个好人,或者还要更早,早到那天夜晚,带着二百两银票走进繁花楼的那天夜晚。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沈澈抓了一把药放进嘴里,刚要转身回府衙,就看到了陆文琪。 “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陆文琪冷冷地问道。 “我不知道。”沈澈说。 “你不知道?大概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王大人是怎么死的了吧?”陆文琪的脸上满是讥讽。 沈澈此时没有说话的心情:“陆公子觉得是怎样就是怎样吧!” 陆文琪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怎样都没有用,关键是皇上怎么想!” 沈澈淡然一笑:“那就去对皇上说,就说我是凶手,让皇上把我法办了。” “如果我要对付的是你,沈大人,你早就死了!”陆文琪冷笑。 沈澈像突然被惊醒了一样,陆文琪果然是有目的的!难怪他会带王英云到府衙来验尸,他要对付的人,已经不言而喻! “如果你不带王公子去府衙,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沈澈塘塞着,脑海中却飞快地转动起来,原来危险的不是戚飞羽,而是赵元初。 “这种道理我真是闻所未闻,就像人不喝水就不会呛到,对吗?”陆文琪明显愤怒了。 “大概是吧!”沈澈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应付了一句转身便走。 “站住!”陆文琪抓住沈澈。 “要动手吗?”沈澈站住了。 “你试试!”陆文琪推了一把,沈澈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这样的身手也能在府衙当差?”陆文琪露出讥诮的表情,上前把沈澈推到墙边。 人多纷乱,谁也没注意到这两个动手的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沈澈问。 “你见过那个人了?是你告诉他的?” “谁?” “凶手。” “没见过。”沈澈说。 “不可能!”陆文琪一拳打在沈澈脸上,血顿时从嘴角渗了出来。 如果这就是一条人命的代价,已经算是很轻的了,沈澈漠然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陆文琪的手臂又抬了起来,可突然之间人就飞到了几丈开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沈澈面前,宽阔的肩膀,俊朗的面容,沈澈吃惊地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赵元初,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陆文琪,你敢对他动手?”赵元初的脸色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样阴沉。 陆文琪站稳了道:“赵元初,他究竟和你是什么关系?” 话音才落,下巴上又挨了重重一拳,陆文琪退后几步摔在地上,原本俊秀的嘴角登时红肿起来。 赵元初几步上前狠狠踢了一脚:“别以为是我皇兄身边的人就能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离了我皇兄你什么都不是!” “难道是我自己选择的吗?”陆文琪挣扎着站起来,“赵元初,你就那么厌恶我?我到底做错过什么事?” 陆文琪的话里竟然有悲凉的味道,沈澈愕然了。 “你不过是陆公公养的一条狗,这就是答案!”赵元初冷冷地道。 陆文琪凄然一笑,继而恨恨地道:“我不是狗,是人,和你一样的人,只是我没办法选择另一种命运!今天的话我不会再问你了,谁能笑到最后,看结果吧!” 沈澈呆呆地看着陆文琪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直到听见赵元初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赵元初抬起袖子在沈澈的嘴角抹了抹,抹掉了血迹,一双剑眉紧紧皱着,胸口起伏不定。 沈澈不敢看这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慌忙低着头在身上找手巾,一边道:“别用袖子,脏!” “还要跟我见外?已经擦干净了。”赵元初的声音似乎格外温柔起来。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该让他知道,不要把自己的心隐藏得太深。” 戚飞羽的话犹在耳边,现在这个人就在面前,可是自己却不能告诉他。 “我没事了,谢谢你,赵大哥!”沈澈笑了笑。 “你,你说什么?”赵元初抓住沈澈的肩膀,抓得生疼。 沈澈忍着痛,维持着一脸笑容:“我说谢谢赵大哥。” “你对我说谢谢?”赵元初的眼睛里分明掠过了一丝失望。 “你帮了我,道谢是应该的。”沈澈道。 “好,好的,”赵元初喃喃地说,“可你怎么会在医馆外面?” 一提到医馆,沈澈像是突然被拉回了现实里面。 “陆文琪带同济医馆的王公子到府衙验尸,发现周大人是因药物致死,我。。。我就去见了戚公子,然后,王大人就被杀了。” 这番话别人也许听不明白,但沈澈知道赵元初不是旁人。 “你为什么要去见他?”赵元初轻声问道。 沈澈的心里有些痛,不过没有表露出来:“陆文琪发现了一家豆腐店,我觉得戚公子会有危险。” “豆腐店?”赵元初突然愣住了。 “赵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沈澈岔开话题。 “什么事?”赵元初站定了,认真地看着沈澈。 “陆文琪喜欢你,对吗?” 赵元初大概没有料到沈澈会这样问,呆了半晌才道:“陆公公刚带他进宫觐见的时候,他倒是想和我交往,虽然人长得漂亮,但一想到他是陆公公的义子,我就说不出的讨厌。” “所以他就开始恨你?” “我不知道,也许还有另外的原因,父王王叔和几位大臣对陆公公这样做早就不满,皇上尚无子嗣,怎么能再纳男宠?所以不停上书劝谏,可能也是陆文琪怀恨在心的理由。” “赵大哥,这个人要多加提防,他针对的不是戚公子而是你。”沈澈担忧地说道。 “我没什么好怕的,”赵元初停了停,“只是沈澈,王大人的死,你别想太多,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 分卷阅读33 意。” 沈澈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赵元初竟然能想到这些? 装作被风吹眯了眼睛,沈澈抬起手抹了一下,道:“让戚公子走吧,不要再留着他了!” 赵元初浑身一震:“你怎么知道我在留他?” “那间豆腐店,赵大哥,戚公子接的单都是你给的吧?先是陆大人,接着是杜大人、周大人,都是与你们在朝中敌对的人,既然我能想到,陆文琪也一定想到了,如果他告诉皇上,你还怎么保护戚公子?”停了停,沈澈接着说道,“你用这个方法把他留在京城,但是事情越来越大,只会害了他。” 赵元初只是静静地听着,平静地没有任何表情,很久才问了一句:“戚飞羽,他知道是我吗?” 也是过了很久沈澈才说:“也许他只是想多留一会,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你想让他离开,只是为了他?”赵元初出神地看着远处问道。 为了你,所以也为了他。 “是为了你们两个。”沈澈说。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赵元初走得很快,就像是时间刻不容缓,沈澈紧紧跟着,直到城边一座偏僻的山丘下,赵元初快步登上山顶。 一道血红的残阳正徐徐沉入天边,大地笼罩着一片金光,煞是壮观。 “从这个方向一直向前走,就能回到江陵,刚到京城的时候我几次夜晚站在这个山顶,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我知道远方有一个人,一个从小就印在我脑海里的人,很多次,我都想就这样跳下去。”赵元初眨着眼睛,声音也微微颤抖着,沈澈不由握住了赵元初的手。 “可是最近那种感觉慢慢模糊了,我开始害怕,怕自己忘记过去,忘记这些年的痛苦,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家破人亡,不会在牢狱里受尽折磨,而我却一个人到京城做官娶妻。。。” 夜色已经降临了,赵元初的脸上似是有泪水在反着清澈的光芒。 沈澈的心也在颤抖,这个时候站在赵元初身边的不该是自己,而应该是戚飞羽啊! “戚公子的记忆已经封存在五年前了,”沈澈静静地道,“因为那段时光一直是美好的,他不再见你,就是为了让那些记忆完美地保留下来。” 赵元初蓦地转过头:“你说的是真的?你。。。你怎么知道?” “他一直留在京城而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使不见,也是和你在一起,只是。。。”沈澈叹了口气,“只是他无法再面对你出现在他面前了。” 赵元初怔怔地站了半晌,道:“我一直没想过会是这样。” “过去的事是不会忘记的,尤其是痛苦,也许你和他一样想把那段记忆保留起来,这不是忘记,而是在往前走。”沈澈轻声说着。 赵元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许是新的记忆要掩盖住以往的记忆,而我却不知道应不应不该。” 沈澈摇着头道:“人这一辈子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就够了,太多了只会增加烦恼。” “你在说什么?”赵元初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澈。 “天黑了,走吧,我回去晚了刘大人又要责怪了。”沈澈转身往山下走去。 ☆、二十 因为出去了几个时辰,赵元初回到昭华殿把下午的事处理了一下,编排了明天各处当值的侍卫名单,又把桌上一堆关于御林军事项的公文签署了。看看天色已晚,打算回王府,才走到殿门口就碰到了秦越。 秦越是御林军副统领,平时在军营的时候多,这个时候跑来让赵元初大感意外。 “赵大人你总算回来了,皇上找你都找了半天了!”秦越一脸急色。 “找我?御膳房有吃的没有,先给我拿点来!” 这会是晚上了,皇帝一找人必定有长篇大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是,我去看看,不过赵大人,皇上今天像是有重要的事,你尽快去吧!”秦越叮嘱着。 “什么时候找我的?”赵元初忽然问道。 “大概是晚饭的时候。” 赵元初立刻就往宫里走,秦越在后面直喊:“赵大人,吃的还拿不拿了?” 赵元初一摆手:“不用了,我去找皇兄要!” 御书房的陈设精致典雅,宫灯悬挂,香炉静立,几个书架上摆满了书,黄花梨木的几案上堆了一堆奏折,皇帝正拿着笔在批示,赵元初就进来了。 “皇兄,有吃的没有?” 皇帝吓了一跳,差点把笔掉在桌子上:“你怎么又不让人通传?” “每次都要通传,太麻烦了,再说你不是急着找我?” “嘘,嘘!”皇帝连忙打着手势,一脸的无奈。 在御书房里赵元初从来不用敬语,像“陛下,臣”这类的词皇帝极少听到,但皇帝不计较,一来二去,站在外面的侍从也听习惯了。 看着一盘宵夜点心就摆在几案上,赵元初干脆端了过来。 “哎,慢点,今天这个莲蓉糕朕也喜欢。。。”皇帝一抬头,盘子已经空了,话便说不下去了。 一碗鸡丝燕窝和一碟夹着粉蒸的面饼从御膳房端来的时候,赵元初已经半饱。 “宵夜吃这些也不错。”赵元初把两样食物放在皇帝面前。 “朕晚上不吃这些。”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元初又开始吃起来。 “你怎么和饿死鬼一样!”皇帝不满地看着赵元初。 “皇兄找我有什么事?”赵元初问。 皇帝又低头在奏折上批了几个字,才道:“下午王太医死了,你知道吧?” “我知不知道,皇兄心里有数。”赵元初说。 如果不是陆文琪已经见过皇帝,皇帝绝不会急着找自己。 “你还动手打了人?”皇帝不动声色。 “皇兄,是他先动的手。” “他对你动手了?” “我的一个朋友。” “是什么朋友?皇叔知道吗?” 皇帝此时说的皇叔,当然就是端王,赵元初的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了常态:“不过是认了个兄弟,父王没必要知道吧?”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元初一眼:“朕听说他还在昭华殿过了一晚?” 陆文琪,一定是陆文琪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赵元初也不动声色地道:“前几天他有事找我,来的晚,雪又大,是我留他住在昭华殿了。” “元初。。。” “皇兄急着找我就是问这件事?” “当然不是,周大人死的蹊跷,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朕听说三位大臣被害都有人在幕后指使,就想找你来问问。” “如果皇兄要问御林军和皇宫侍卫,我一定知无不言,可三位大人的死我并不清楚。” “你不清楚?”皇帝突然盯住了赵元初。 “陆 分卷阅读34 文琪到底说了什么?”赵元初看着皇帝问道。 “他说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而且不光是你,还有你那个在府衙的兄弟也一清二楚。” 赵元初突然愣住了,怎么会把沈澈也牵连进来了? “皇兄,陆文琪的话根本不足信,臣弟的那个兄弟只是府衙的一个捕快,他能知道什么?今天在医馆门口起了纠纷,陆文琪被我。。。被臣弟打了两拳,心怀不忿才出言挑拨。” “看看,提起你那个兄弟就紧张起来了,大概比朕这个兄弟还要亲?”皇帝皱起眉头。 “这不一样。”赵元初突然安静下来,话也简洁了。 “听说陆大人杜大人的死,府衙呈报的案情就是他整理的,竟然说文琪是凶手,朕真是吃惊不小,这人很聪明,案情编排的天衣无缝,幸亏朕了解文琪,不然就是冤案。” “案情难免一时出错,再说他也不是故意。”赵元初急忙说道。 “你小子,和他不是兄弟那么简单吧?”皇帝试探着问。 赵元初叹了口气,这个问题自己也说不出答案,虽然那个晚上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可沈澈依然是把自己当成赵大哥,言行举止上也没有丝毫不同。赵元初时常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皇帝看着这个堂兄弟,不禁黯然地道:“元初,早知道你是这样,朕不会把兴乐嫁给你。” 见皇帝提起兴乐公主,兄妹之情溢于言表,赵元初心里也是一片感慨:“皇兄,死生有命,有的人能寿终正寝,有的人就只能英年而逝,也许冥冥中自有天命。” 皇帝道:“你可要小心,再让皇叔知道的话,你那个兄弟就有麻烦了。” “只要皇兄不说,父王绝不会知道,只是皇兄,你到现在还没生出一男半女,父王和王叔他们都在替你操心。” “朕知道,这些年把文琪留在身边,连你也看不惯他,朕的压力不小,不过朕年纪也不大吧?子嗣什么的,就那么急?”皇帝不满地说。 “没有子嗣,江山社稷就不稳固,这个道理你怎么会不知道?皇兄,陆文琪以前不太说话,现在竟然开始挑拨你与臣弟的关系,不可不防。”赵元初不失时机地说。 皇帝沉思了半晌,道:“朕知道那几位大臣多年专权,而且不时干预政令,可他们毕竟位居一品,陆文琪的话朕姑妄听之,事情还是要彻查清楚,如果真的和你有关。。。” 赵元初道:“如何?” “朕一定严惩不贷。”皇帝定定地说。 “如果真是我,难道要偿命?”赵元初问。 “三条人命,都是一品大臣,再加上今天被杀的王太医,你让朕怎么办?当作不知道?那样如何对满朝文武交待?这可是比没有子嗣更加动摇江山社稷的事!”皇帝忧虑地说。 “元初,”皇帝接着道,“朕不知道此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但如果真有了证据,就算你是朕的皇弟,朕怕是也要大义灭亲了。” “果然是个圣明君主,”赵元初半玩笑半讥讽地道,“这样一来,皇兄不徇私情公正严明的形象就深入民心了!” 皇帝摇了摇头:“元初,虽说你和朕只是堂兄弟,可十几个皇弟里你和朕年龄最接近,长得最像,和亲兄弟有什么区别?你以为朕愿意那么做?” “我知道,你是皇上,天下为先,家人也只能排在后面。”赵元初把玩着案上的玉玺,似乎在对着玉玺说话。 “小心别再打了!”皇帝连忙说道。 “上次摔烂的地方还没补上?”玉玺的角缺了一块,赵元初摸着缺口皱起眉头。 “造办处说要补好得花几天时间,朕一听就懒得补了,也就是你,敢在御书房跟朕动手,要是换了别人看朕不好好收拾他!”皇帝装出一副愠怒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那个陆文琪,皇兄,后宫佳丽那么多人,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别说朕,你呢?皇叔没再催你娶亲?” 这个话题一扯到自己身上,赵元初立刻没了精神,的确父王已经提过几次,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千金,虽然自己不是皇帝,但端王府一日后继无人,父王就寝食难安。 “我没有这个打算。”赵元初懒懒地靠在铺着丝绸软垫的檀木椅上,一脸的沮丧。 “就是因为你认的那个兄弟?”皇帝却突然来了精神。 赵元初迟疑着,表情忽然变得迷茫起来:“元恒,怎么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皇帝吓了一跳,赵元初竟然直呼自己的名字!继而又明白了—在这个问题上赵元初没打算把自己当外人。 “很简单,这个人要是总出现在你脑海里,就是喜欢。” “可是,如果是两个人呢,想起一个的时候,另一个也会出现,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两个?还有谁?”皇帝错愕。 赵元初剑眉微蹙,低着头没有回答。 “难道是在江陵气得你父王大发雷霆的那个?” “你也知道?”轮到赵元初惊讶了。 “别看朕成天在宫里,消息还是不少的,哎,究竟是不是?” “是。” 皇帝想了想:“同时喜欢两个人是不太可能的事,肯定有一个是真的,而另一个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想起来的,至于哪个才是真的,只能你自己去分辨了。” 赵元初苦笑了,这些日子只要一个人独处,脑海中就不停闪现着沈澈和戚飞羽的影子,总是一个去了一个又来。以前那么地渴望看到戚飞羽,可昭华殿那晚过后,自己竟然害怕见到他,心里的愧疚也如影随行般折磨着自己。 傍晚带沈澈看日落时说的那些话,原本是想解脱,可是,似乎没有结果。 “难道我同时喜欢着两个人?”赵元初痛苦地说。 “你还有这个本事?”皇帝诧异地看着赵元初。 “元恒!”赵元初恨不得把手里的玉玺砸过去。 “哎,你要弑君?你敢?放下,快放下!再砸了就麻烦了!”皇帝急忙跳起来一边躲闪一边大喊。 赵元初干脆拿着玉玺在后面追,动作一快,撞翻了一张桌子。 “这是什么?”赵元初看着撒了一地的糕点直发愣,只是片刻,目光就移到了皇帝脸上,“元恒,你藏的?” “皇兄都不叫了,太没规矩了吧?”皇帝干咳一声,掩饰着尴尬。 “你也就比我大七个月。。。元恒,你给谁藏的?陆文琪?”赵元初狐疑起来。 皇帝一脸无奈:“给谁也没用了,都让你摔了。”虽然这样说着,皇帝还是弯下腰想挑几块完整的捡起来。 “那就别捡了,反正都脏了。”赵元初迅速伸出一脚把看着完整的几块糕点踢到一边。 “哎,”皇帝无力地道,“元初,要是换别人做皇帝,你 分卷阅读35 小子恐怕九条命都没了!” “要是换别人做皇帝,想找我都找不到!”赵元初不甘示弱地说。 闹了半天,两人终于又安静地坐下说话。 “要是陆文琪总在你面前说我的不是,你怎么办?”赵元初问。 “难道要让朕把他法办?” “你肯?” 皇帝摇了摇头:“他不是个坏人,你怎么总是对他不满?” “也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是你那个兄弟把他当成凶手,他原先是什么话也不说的。” “凡事总有开始,只要一开始,胆子就会越来越大。” “朕会衡量。” “皇兄,”赵元初神色凝重地道,“祖训有云,内侍僭越朝政则当即诛杀,前朝就因此死过人,要引以为戒。”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朕了?”皇帝似乎有些不悦。 “臣弟只是好心提醒,不是教训。” “管好你自己的事,把你那个兄弟看好了,别让他再惹麻烦。” ☆、二十一 这年的开春和往年有所不同,京城里笼罩着压抑的气氛,三位大臣和王太医连续被害,真相不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朝廷下令重新彻查,直接委派刑部负责。 府衙的刘大人暂时松了口气,蔡师爷也没了随时准备解甲归田的担忧,时不时喝上二两小酒,沈澈要做的事也轻松了,寻找失物,调解纠纷,不时抓几个窃贼,好像一切又回归了往日的安宁。 可对于沈澈来说这只是表面,暗涌总在平静的水面下,朝廷要重新彻查,说明事情不但没有过去,反而更严重了。 “沈澈,药都吃完了吧?”赵元初在沈澈的屋子里四处张望,想找到那个装药的盒子。 赵元初一进府衙就说明了是来找沈澈,刘大人客气几句,让人把茶水送到了沈澈的房间,然后对蔡师爷说:“赵大人将来要是能提携一下沈澈也不错。” 蔡师爷只是皱着眉头,没说话。 “药。。。还在。”沈澈拿出盒子,还是整整齐齐,一粒也没少。 “为什么不吃?苦吗?”赵元初惊讶地问。 沈澈笑了一下:“觉得挺好看,吃了可惜。” 赵元初哭笑不得:“那我再拿一盒来,一盒吃,一盒留着慢慢看。” “赵大哥,这药是你从皇上那里拿的?” “是,太医署隔三差五就送一盒来,都是名贵药材调制,听说能滋补身体,皇上吃不完,放着也是浪费。” 又是金簪又是药,赵元初和皇帝的关系应该不错。 于是沈澈问道:“皇上对重新彻查案情的事没说过什么?” 赵元初犹豫了片刻:“没多说。” 一瞬间的犹豫被沈澈看在眼里,回答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有个地方。。。很麻烦。”沈澈沉思着,心思好像飘远了。 一看到沈澈这个表情,赵元初顿时不安起来:“你又在想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老老实实在府衙呆着,什么也别管。” “虽说交给了刑部,但陆文琪不会放手不管,现在豆腐店是最大的破绽。”沈澈继续说道。 一句话—“把你那个兄弟看好了,别让他再惹麻烦”,在赵元初心里投下了一道阴影,所以轻描淡写地说:“我来解决。” “你打算怎么解决?” “很简单,让手下去搜查一下,找个借口把店关了。” “姓胡的掌柜怎么办?” 赵元初忽然笑了:“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沈澈也笑了笑:“只是好奇,赵大哥,那个掌柜见过你吧?” “有没有见过,我也记不清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沈澈,最近天气暖了,早上能起来了吧?” 沈澈开始还觉得奇怪,豆腐店只有掌柜一个人经营,赵元初既然去那里谈过“生意”,两人怎么会没见过,而赵元初又怎么会“记不清了”?一听后面赵元初岔开话题心里立刻明白了,赵元初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而且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 沈澈只好说道:“这几天事情不多,总能多睡一会。” “我向皇上告了一天假,明天想去绣雪湖,听说湖面早就解冻了,明天你早点起来,别睡过头。”赵元初笑着说。 沈澈一愣:“和我去?” 绣雪湖是城外的一座大湖,属于皇家园林,每年秋天皇帝会去狩猎,即使在平日,闲杂人也不准进入。 “不然我来找你干什么?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 沈澈立刻就混乱了,特地告了一天假就是要和自己去绣雪湖?赵元初竟然有这样的心情? “每年秋天都要陪皇上去打猎,带着御林军和一堆侍卫,人又多场面又乱,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自己去就好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沈澈差点脱口而出,这样问不合适,于是换了个方式:“两个人毕竟不如一个人幽静,再说我大概没有资格去皇家园林吧?” “一个人太安静,两个人还可以说说话,说到资格,和我在一起还不够吗?” 最后这句话让沈澈觉得有些暧味,一抬头,深邃的目光正从两道剑眉下向自己望来,顿时脸上发烫,额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 抓起杯子借着喝茶掩饰,一杯下去脸色总算正常了,汗也消了大半。 赵元初发现沈澈还穿着自己送的衣服,而且每次都是藕荷色的这件,也是巧了,送来的衣服里只有这件自己穿过,想到这里赵元初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你喜欢这个颜色?” “哪个?”沈澈不明白。 “这件衣服的颜色。”赵元初说。 “还好。” “难怪总穿这件。” “洗过好几次了,冬天干得快。” “明天多穿一件,城外冷。” “不用吧,冬天也是这一件。” “听我的,水边风大。” 见赵元初这样坚持,沈澈只好点头。 “别省,夏天还有一堆要送给你的呢!”赵元初道。 沈澈赶忙推辞:“不用了,把里面的夹层去掉就是单衣。” “刚说让你别省,我衣服多,穿不完!”赵元初急着道。 “今年穿不完还有明年,还有后年,大后年。”沈澈说。 “这是什么道理?”赵元初愕然。 “我娘说过,衣食来之不易,要节约。”沈澈笑着说。 “那也得看是什么情况,放在我那里浪费了总不好。” “你今天也告假了?”沈澈问道。 “今天没有。。。”赵元初一看窗外马上站了起来,“我得回去把明天的事提前处理了,不然皇上又要找我麻烦。” 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道:“时间过的也太快,才说几句话就到正午了。” 沈澈也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才一会功 分卷阅读36 夫,话也才说了几句,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赵元初还没喝的茶就放在桌子上,沈澈拿起来才发现早已冰凉。 窗外,赵元初的背影往府衙门口的方向去了,匆匆的不止是脚步,还有流逝的时间,沈澈默然想着。 “走了?刚走?”刘大人看着午饭的时候到了,准备叫一桌菜送来请赵元初一起吃,才得知赵元初已经离开了。 “赵大人是来看沈捕头的,又不是来吃饭的。”蔡师爷笑道。 “怎么走也不打个招呼。”刘大人说。 “刘大人,”蔡师爷看看左右没人,压低了声音道,“赵大人恐怕是。。。” “是什么?”刘大人看着蔡师爷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奇怪。 “他和沈捕头。。。大概不一般。” “不一般。。。?”刘大人看着蔡师爷。 “就是。。。不是一般的朋友。”蔡师爷神秘地道。 刘大人原本在捋着胡子,一听这话,几根胡子顿时揪了下来:“你、你可不要乱说!这怎么可能!” “刘大人,你想想,赵大人自从见过沈捕头以后,来了府衙多少次?而且沈捕头几次在外面过夜也是和赵大人一起,还有啊,最近我听说赵大人在江陵的时候就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是端王爷硬把他们拆散了。” “有这样的事?你从哪听到的?”刘大人立刻压低了声音问道。 “最近很多地方都在传这事,说来也奇怪,赵大人来京城五年了,现在才传出来。” “皇亲国戚、世家子弟什么样的没有?可沈澈还没娶亲生子,听说沈家就他一个孩子,他这是要干什么?”刘大人急的直拍桌子。 蔡师爷摆摆手:“刘大人,这事没办法强求,沈捕头跟赵大人一起的时候心情不错,笑容都多了,难得他高兴,我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刘大人呆了半晌,摇头叹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刘大人和蔡师爷说话的时候,沈澈也离开了衙门。 赵元初会怎样解决豆腐店这个棘手的破绽,沈澈猜不出,但如果这次胡掌柜也突然遭到不测的话,凶手绝不会是戚飞羽。沈澈听说过,杀手要是杀死分派生意的联络人就是犯了行规大忌,所以赵元初要是打算灭口,只有自己动手。 沈澈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一个有着这样笑容的人不该杀人,或者说,不该再去杀人。 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而这个办法自己一个人是想不出来的,必须找人帮忙。 “上次的药吃完了?”戚飞羽扬起眉毛问道。 怎么又是药?沈澈暗自苦笑,在别人眼里,大概总是要把自己和药联系在一起了。 沈澈摇摇头:“你为什么要杀王太医?” “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杀一个悬壶济世的医生,不过要是什么都不做,你今天还能在这里找到我吗?”戚飞羽眨了眨眼睛,几句话说得沈澈哑口无言。 “说吧,你的来意。” “戚飞羽,豆腐店的胡掌柜是个怎样的人?”沈澈问道。 “不是坏人,当然也不是好人。”戚飞羽说。 沈澈无奈地道:“如果他被官府带走,会不会把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说出来?” 戚飞羽反问:“官府要抓他?” “案子已经交给刑部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陆文琪很可能会把豆腐店这个地方告诉刑部。”沈澈迅速说道。 戚飞羽深思着说:“如果引起官府的注意,一般都会销声匿迹,不过胡掌柜大概还不知道,走吧,我们去找他。” 豆腐店这会生意正好,一来天气暖和,二来是正午,正是吃饭的时候。 胡掌柜端着盘子出来,一张笑脸顿时凝住了,因为戚飞羽竟然是和一个陌生人一起来的。 “这是我朋友。”戚飞羽说。 沈澈看了戚飞羽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当自己是朋友。 “什么事?”胡掌柜压低了声音。 “胡三,这个店要关门了。”戚飞羽说。 胡三看了看沈澈:“是他说的?” “和他没关系,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 胡三的脸上恢复了笑容,把手里的两碗豆花放在二人面前,不慌不忙地转身向闹市走去。 沈澈看着胡三的背影问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喝吧,不会有人来收钱了。”戚飞羽端起碗慢慢喝起来。 这真是个不错的办法,沈澈一边喝着还温热的豆花一边觉得心里总算踏实了。 “你笑什么?”戚飞羽问。 沈澈一愣:“我笑了吗?” “你自己不知道?” “好像没有吧。”沈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笑了没有。 “心里一轻松人就不知不觉会笑,赵大人安全了,你也就轻松了。” 沈澈猛然一惊站了起来:“你知道?你知道和胡掌柜联系的人是他?”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戚飞羽摇了摇头。 “是胡掌柜说的?” 戚飞羽淡淡地道:“这行的规矩是不能说的,胡掌柜也没有这个胆子,但是我会猜。” “你。。。你是为了他才冒这么大的险?”沈澈问。 戚飞羽一笑:“在你们看来朝廷的大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可在我们看来,什么人的命都是一样的,所以只要是生意,就都能做。” 沈澈摇了摇头:“你杀王太医,让胡掌柜走,不是怕自己被发现,而是怕连累他。”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做杀手的第一件事不是杀人,而是保护自己。” 沈澈知道这样问不会有结果,就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做杀手?” “只是偶尔才做,多数时候我喜欢弹琴,也会帮人看病。” 看来戚飞羽的心情不错,沈澈便想多问问:“做乐师弹琴给人听是一件高雅的事,帮人看病也可以救死扶伤,都比做杀手要好吧?” 戚飞羽道:“弹琴要到别人的府上弹奏,看病有时也要上门,总是会遇到麻烦,所以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去杀人。” 沈澈静静地看着戚飞羽,能够想象出眼前这个清秀俊美的人抚琴时的样子,琴音如流水,人如玉,世无双,定是令到多少人乱了心智,所谓麻烦,大概便是如此吧。 “想听吗?” 沈澈忽然被打断思绪,吓了一跳:“什么?” “琴。” “想。” “等着。” 戚飞羽走进豆腐店,竟然拿出一张琴来。 “这里怎么会有琴?”沈澈惊讶地问。 “一来京城就放在了胡三这里。”戚飞羽不再多说,从黑色布罩里把琴取了出来。 看得出是一张古琴,已经有了年头,但一直被保养得很好。 沈澈想,这琴一 分卷阅读37 定是赵元初送的。 行云流水般的琴音在闹市响起,闹市顿时变得安静了,经过的人渐渐围拢过来。 琴声悠然清扬如山间细流,初时澶湲流转,继而便汇聚成了宽阔的溪水,沈澈想起娘曾在溪边洗衣服,自己在一旁玩耍,琴声中年幼时的情景重现出来,不觉润湿了眼眶。 戚飞羽凝神弹奏,指尖的琴弦渐渐拨动得快了,而琴声中的流水也明快起来,从河流最终融入江海,此时的琴音波澜壮阔,气势磅礴,听者宛如置身于浪涛之上,心情也随之澎湃不已。 待浪涛平息,不再奔腾,水却依然宛转流淌,沈澈的心情随着琴声慢慢安静下来,直到最后一声悠扬嘎然而止,围拢来的人还都静静地站着。 “你该回去了吧?” 沈澈一抬头,戚飞羽正看着自己,清冷的眼里有一种异样的光芒。 ☆、二十二 “你还不走吗?”沈澈问。 戚飞羽没有回答,而是说:“沈澈,如果你愿意,就告诉他,他最喜欢的曲子我已经弹给你听了。” 沈澈觉得这好像是戚飞羽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可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回到府衙,想起明天要出去,沈澈到后堂找刘大人告假,刘大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府宅,一听立刻停住了。 “和赵大人?” 沈澈发现刘大人的表情异常严肃。 “嗯,赵大人说想去绣雪湖。” “皇家园林,不错。”刘大人说着不错,脸上却没有不错的神色。 “属下早去早回。”沈澈说。 “晚上回来?”刘大人问得很奇怪。 “当然回来。”沈澈心里开始打鼓,觉得有些事不太对。 刘大人道:“这个。。。赵大人,他没有出什么难题给你吧?” 沈澈惊讶地抬起头:“难题?什么难题?” “我是说,他和你。。。和你。。。”刘大人轻拍着桌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看到刘大人竟然吞吞吐吐,沈澈已经有点明白了,脸上不知不觉开始发热:“大人,他。。。和属下是。。。是兄弟。” “兄弟?”刘大人愠怒了,“成天一起过夜,一来就到你房子里去,话能说几个时辰,这是什么兄弟?” “大人,真的是,赵大人是把属下当成兄弟的!”沈澈红着脸急忙说道。 “唉,你不懂,赵大人是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让人骗了!”刘大人拍着桌子说道。 “赵大人一直对属下很好,绝不会是大人所说的那样。”沈澈低着头道。 刘大人大声道:“你怎么选择我不管,但你也要想想沈家就你一个儿子,你要是和他一起,还怎么传宗接代?” 沈澈原本急得恨不得立刻在刘大人面前消失,一听这话突然安静了。 “沈澈?”见沈澈半天没反应,刘大人也愣了。 “大人,属下想去歇息了。”沈澈低声说道。 “沈澈啊,你和我儿子一个年纪,作为长辈,有时候话说重了点。。。唉,去吧,早点休息。”刘大人的口气缓和下来,语重心长地说。 沈澈心里一酸,泪水几乎就要落下:“大人关心沈澈,沈澈怎会不明白。。。”话未说完,一个转身低着头快步走了。 刘大人看着沈澈离去,叹了口气暗想:莫非我今天话多了?这孩子虽然出身穷困,但人聪明,又努力,我是怕他被耽误了啊! 回到后院的房中,沈澈把装药的盒子取出来看了一会,把药丸分成两份,用纸包了拿到后堂,刘大人已经走了,沈澈便把其中一份放在桌上,另一份放在蔡师爷的桌上。 想起赵元初叮嘱过明天要多穿件衣服,于是拿出一件夹衣放在床头准备着,又拿出戚飞羽给的药抓了几片放进嘴里,脱了外衣叠好放在枕边,这才躺下。 虽然刘大人一番话让沈澈着实难过了,但回想起戚飞羽的琴声,心情渐渐平复过来,那首曲子,是赵元初最喜欢的?琴曲动听,但更重要的是弹琴的人吧? 这个早上,天不亮沈澈就醒了,值夜的衙役还没起来,刘大人蔡师爷也还没到,沈澈到门口小店里买了两个馒头匆匆吃完,牵着马站在府衙门口,刚站好便听到了马蹄声。 赵元初一身锦衣白袍,英武俊逸,在马上打量了沈澈几眼:“上马,走!” 沈澈今天外面穿的是件蓝色的夹衣,藕荷色的穿在了里面,赵元初问道:“这个颜色你也喜欢?” 沈澈道:“还好。” “什么都是还好?怎么不把昨天那件穿在外面?” “那件穿惯了,贴身穿着舒服。” 赵元初笑了笑,不再说话。 两匹马在通往城外的路上疾驰,城门刚刚打开,沈澈减慢了速度想按规矩下马,赵元初道:“跟着我!” 守城的兵卒见到两人两骑飞驰而来没有停下的意思,举起手中□□便要阻挡,其中一人喊道:“不用拦,这是赵大人!” 赵元初一笑,两匹马从城门疾驰而出。 “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出过城。”沈澈有些不习惯。 “那应该是怎样的?”赵元初问。 “朝廷有规矩,至少应该牵着马通过。” “笨,你知道我要是下了马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沈澈好奇地问道。 “他们全都得跪下,等我们走远了才能起来。” 沈澈立刻不说话了,自己怎么忘了赵元初的身份呢? 想了想,又问道:“你不下马,就是不想打扰他们?” “我是想快点和你到湖边!” 赵元初一面笑着,看见沈澈呆呆的样子,忍不住从马上伸出手在沈澈脸上拂了一下。 沈澈低下头不出声了。 也许在冬天大雪过后,绣雪湖的景色便如织锦绣缎一样美丽,但此时湖畔和山林萌发出一层嫩绿,意味着春天已然来临,晴朗的天空下,湖水湛蓝清冽,带着几分寒意,虽说是湖,但一眼望不到彼岸。 “就像海一样。”沈澈被湖水的蓝色刺得眼睛微痛,但却被辽阔的水面吸引着,不舍得把视线移开。 “你见过海吗?”赵元初问。 “没有,”沈澈摇摇头,“我没离开过京城。” “在江南的时候我去过海边,去钱塘江观潮,那种壮观的景象文字都难以形容。”赵元初感慨地说。 “也许用音乐才能表达。”沈澈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琴声,琴声里有各种水,包括巨浪翻腾的江海,也包括宁静的湖面。 赵元初很久都没有说话。 —“沈澈,如果你愿意,就告诉他,他最喜欢的曲子我已经弹给你听了。” 戚飞羽,那首天籁般的琴音应该留在他一个人的心里,不该再有第二个人分享。所以,我不会告诉 分卷阅读38 他。 “如果哪天皇上派我去江南办事,就带你一起去,看看江南的湖光山色,也看看大海。”赵元初忽然说道。 沈澈羡慕地想着那种画面,在气宇轩昂的赵元初身边,伴随着一个清秀的身影,月色下潮水滚滚而来,那个如玉般的公子低垂着眼目,凝神抚琴,海风中两人衣袂翻飞,宛如已在三千红尘之外。 那才是最美好的,就算是回忆,也不枉了这一生。 “皇上会派你去江南?”沈澈问。 “虽然我现在做的事根本走不开,但可以找机会。”赵元初说。 沈澈笑了笑:“我不想离开京城到外面去,一走远了就像是要离开家离开娘一样。” “可是,你娘已经不在了,再说又不是不回来。”赵元初困惑地说。 “那也一样。”沈澈说。 “你就不想去外面看看?” 沈澈笑了笑,如果是和你的话,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去。 “外面的世界,和我没有关系。”沈澈说。 “沈澈,”赵元初蹙起一双剑眉出神地看着湖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和你一起来,只是,和你一起的时候不管心里有多乱都能静下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也是一样,如果不是跟着赵大哥,怎么能来到如此风景宜人的皇家之地呢?”沈澈道。 赵元初诧异地刚想说什么,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停在二人面前,马上的人穿着侍卫服装,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请赵大人速回,城内马上就要戒严了!秦副统领正在部署!” 不光是沈澈,连赵元初也惊愕了:“戒严?为什么?” “属下也不清楚,只听说刑部已经抓到此前命案的要犯,恐有同党作乱,所以向朝廷请了戒严令。” “你说什么?抓到了要犯?是谁?”赵元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听说要犯已经交给了皇城司秘密审理,属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沈澈心里一凛,皇城司隶属刑部,刑法严苛,而且有着不经审讯便能处死的权力,被抓到的是谁?难道是戚飞羽? 赵元初迅速问道:“让你们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大人,我们去的时候小店已经没有人了,但有打斗过的痕迹,听周围的人说昨晚官府在那里抓人,去了三百多人。” 戚飞羽执意让自己先走,难道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危险?沈澈紧紧皱起眉头。 赵元初突然盯住沈澈:“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去店里?!” “是我和他一起去的,因为他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沈澈原打算今天告诉赵元初胡掌柜已经走了,可是还没来得及。 赵元初一把揪住沈澈,犹如刀锋般的目光落在沈澈脸上:“那间店周围早就安插了刑部的人,你带他去是害了他,你知不知道?!” 沈澈怔怔地看着赵元初,如果我知道那是个危险的地方,我宁愿一个人去,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现在是,将来也是。 “我们快回京城!”沈澈说。 赵元初推得沈澈向后打了个趔趄,上马勒起缰绳,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低沉着声音说:“沈澈,如果他死了,我不会放过你!” 从山顶吹来的一阵风直吹进沈澈心底,穿着两件夹衣也抵挡不住凉气,“我知道。”沈澈说。 用最快速度回到城里,赵元初对一路跟随的侍卫道:“去告诉秦副统领马上带人到皇城司!” 侍卫调转马头往皇宫的方向去了,赵元初纵马便向皇城司奔去,按规矩京城中心一带的街道不准驰骋,但沈澈明白,这时候就是皇帝来了也拦不住赵元初。 戚飞羽是不会把赵元初说出来的,但这样一来戚飞羽的处境就更危险。可以不经审判就处死犯人的皇城司在京城里是个让人谈虎变色的地方,沈澈在府衙不止一次听刘大人和蔡师爷说起过,一旦进了皇城司能活着出来的机会很小,相比起刑部,皇城司用刑的手段更为残酷无度,曾经有犯事的官员一听到要被送往皇城司,当时就自杀身亡。 沈澈心里抽紧了,怎么办?怎么才能救出戚飞羽?自己只是一个衙门小吏,不是跟着赵元初连皇城司的门也进不去,就是用自己把戚飞羽换出来,也一时想不到充足的理由。 赵元初才一下马就受到了阻拦:“高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高大人想必就是皇城司尉,赵元初一挥马鞭直接把说话的守卫抽倒在地,一语不发往里走,其余的守卫大概意识到了来者不善,纷纷跑进去报信。 “别冲动,先问清情况!”沈澈低声提醒着。 “不用你管!”赵元初冷冷地说。 “原来是赵大人,稀客稀客!”高大人从里面几乎是跑着出来,在中堂前迎住了赵元初和沈澈。 “高大人,听说凶手被送到这里来了?”赵元初捺着性子问。 “昨夜刑部送来的,不过似乎不在赵大人的管辖范围吧?”高大人有些咄咄逼人。 “问出什么来了?”赵元初根本不理高大人的质疑。 “赵大人,本官只对刑部汇报案情,外人不便过问吧?” 赵元初刚要发作,沈澈道:“赵大人的御林军奉旨戒严京师,以防疑犯有同党作乱,可是同党在何处,有多少人,赵大人当然有权过问。” 高大人打量了沈澈一眼,从说话的语气判定沈澈必然是赵元初的随从,所以也就没有过问沈澈的身份,关键是这番话很有道理,竟然一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赵元初不再等待,大步往里走去,高大人立刻拦住了:“赵大人,这是刑部让皇城司审理的案子,要是赵大人想知道进展,等本官问出结果一定向赵大人汇报!” “我要见见这个人!”赵元初一把推开高大人,加快了脚步。 “赵大人!”高大人的语气严肃起来,“这不合规矩!” 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亮了出来,“这就是规矩!金牌所到如御驾亲临,凡有阻拦者杀无赦!”赵元初凛然说道。 “这、这。。。”高大人立时出汗了,自从见到赵元初就知道此人不好对付,不光身份尊贵,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现在这面传说中的御赐金牌就亮在自己面前,恐怕真的是拦不住了。 “赵大人和皇上是什么关系,没有人不知道吧?皇上身边虽然还有别人,但按血缘亲疏来算,那些人也只能排在一边,”沈澈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高大人想必早就听说过。” 高大人一咬牙:“不错,是陆公子和刑部的人一起来,下令此案一定不能让外人参与,并非本官刻意为难。” 果然是陆文琪,沈澈不禁皱起眉头。 赵元初拔出剑道:“金牌高大人见到了,要是再阻拦,我就有权杀人!” 高 分卷阅读39 大人叹息一声:“赵大人请。” 赵元初终于看到了戚飞羽。 漆黑的头发拂在苍白俊美的脸上,眼睛紧紧闭着,似乎在昏迷中仍然感受着痛苦,赵元初迅速解开戚飞羽的衣服,发现这个身体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紫红色的烙印遍布全身,而身体下面大片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二十三 泪水瞬间滑落下来,赵元初紧紧抱着戚飞羽颤声道:“羽,羽,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沈澈抹掉脸上的眼泪,转身一把抓住高大人:“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高大人支吾着道:“这人一个字也不说,用刑也不管用,手下就。。。这样的方法也不是没用过,一般的犯人受到□□,多数就招了,可这人。。。” 沈澈不敢想像从昨晚到现在戚飞羽都经历了什么,身体下的血迹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个清秀俊美出尘脱俗的人竟然被牢里的狱卒侵占□□,难怪在昏迷的时候眉头紧紧皱着,被绑住的双手解开后也紧紧地攥在一起。 天籁般的琴声犹在耳边,沈澈心里掠过一阵阵痛楚,自己都如此心痛,更何况是赵元初? 沈澈的手也攥紧了,扬起马鞭就向高大人头上打去,高大人脸上顿时现出几道红色的印子。 “住手!你是什么人,敢打本官?!你不想活了?”高大人躲闪着一面退后一面惊恐地喝道,几个狱卒不知道沈澈是什么来头,局促着没有上前,只是不停喊着:“不准伤害高大人!” 只是片刻功夫几个狱卒倒在了地上,沈澈从来没有这样冲动过,从赵元初手里夺过剑,除高大人外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你们反了!”高大人大喊,“来人!快来人!”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一个守卫跑了进来:“大人,突然来了五百御林军把皇城司围住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高大人惊愕地怒道。 赵元初抱着戚飞羽缓缓站起来,脸上的泪水清晰可见,赵元初冷冷地道:“我本来只想把人带走,但是现在,我要把皇城司夷为平地!” 高大人立刻转身就跑,当皇城司被一把大火烧得浓烟滚滚,所有建筑葬身火海的时候,高大人已经趁乱跑得不见踪影。 “不该让他逃了!”沈澈后悔当时没有也给高大人一剑,因为他不知道赵元初会让人放火烧了皇城司。 “有什么事我顶着!”赵元初说着,眼睛还有些发红,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戚飞羽,露出担忧的神色。 “烧了皇城司是重罪,如果你出了事谁也保护不了他。。。”沈澈皱起眉头。 “秦越他们是我的手下,什么也不会说,但高大人一定跑去刑部了。。。沈澈,事情也许没到最坏的地步,目前京城里除了御林军再没有别的军队,皇上大概不会太为难我,但我必须马上进宫见皇上解释!”赵元初道。 “那就把他交给我。”沈澈道。 没有别的选择,戚飞羽绝不能去端王府,但是。。。 “你带他去哪?”赵元初问。 “府衙。” “府衙?府衙里有那么多人。。。” “我就说是小时候的玩伴,遇到劫匪受了伤。” “沈澈。。。”赵元初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澈有点奇怪,这个时候进宫见皇帝刻不容缓,赵元初还在犹豫什么? “我不该生你的气。”赵元初低声说。 “快走!要是陆文琪和刑部先见了皇上,事情就更麻烦了!”沈澈接过戚飞羽小心地放在马上,然后翻身上马向府衙疾驰而去。 因为戒严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所以沈澈放开马一路飞驰到了府衙,没想到这里却像开了锅一样,都在议论着刚才的大火,不光是刘大人蔡师爷,连衙役们也围在堂前议论纷纷。 所以没人看见沈澈抱着一个人进了后院房间。 烧了温水,沈澈用手巾仔细地擦洗了戚飞羽身上的伤口,又找出一件赵元初送的衣服给戚飞羽换上,然后犯了难。府衙有外用的伤药,但都不是太好的药,沈澈不想用,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又放下了。可是上哪去找好点的药呢? 想着想着头又疼起来,沈澈在头上敲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不争气,面前还有要照顾的人,自己却在这个时候头疼。 赵元初已经去皇宫了,这会不可能再去找他,而且自己在皇城司杀了人,还打了高大人,自己也未必安全。想到这里沈澈咬了咬牙,能照顾戚飞羽多久就照顾多久吧,就算多一天、多一个时辰也是好的。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是你。。。?”戚飞羽醒了。 沈澈连忙到了床边:“戚飞羽,这里是府衙,是我住的地方,别担心!” 戚飞羽好像是笑了:“沈澈,带我来这里,你不危险吗?” “不会,”沈澈摇摇头,“记住,就说你是我小时候的朋友。” “我到真想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又聪明,长得又好看,不光心细,胆子也大。”戚飞羽说。 沈澈刷地脸就红了,岔开话题道:“你醒了就好,该用什么药,你说,我记下来,现在就出去配,尽量用好点的,钱我有。” 戚飞羽摇摇头:“不用,一点也不疼。” “怎么会不疼?就算不疼也得用药,不然好得慢!”沈澈急道。 “慢慢就会好的,我不喜欢用药,沈澈,头又在疼吧?上次给你的药吃完了?”戚飞羽仔细看着沈澈问道。 知道戚飞羽医术高超,沈澈已经不奇怪了,被戚飞羽一说才想起来,自己顾着担心,把戚飞羽给的药忘了。 掏出来放了一把在嘴里,头疼顿时好了大半,可是看着戚飞羽虚弱的样子心里还是不放心,只好拿起府衙的伤药道:“虽然不太好,但总比没有强,我帮你搽。” 戚飞羽摇着头:“有人来了。” 沈澈愣了一下,才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不禁暗暗佩服。 刘大人一进来就吓了一跳,地上满满一盆血水,一件透着血红的黑色衣服放在一边,沈澈的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虽然脸色苍白,眼睛却异常清亮。 “这是你表亲兄弟?”刘大人诧异地问道。 “是属下儿时的朋友,遇见盗匪受了伤。”沈澈赶忙说。 “遇上了盗匪?”刘大人难以理解,从京郊到城里没有偏僻的地方,没听说过有盗匪出没。 “我家那一带山里有盗匪。”沈澈急忙说。 刘大人又狐疑了:“在那么远的地方受了伤,还能坚持走这么久的路?” “大人,属下今天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他,是属下骑马把他带回来的。”沈澈吃力地解释,但愿刘大人别再问了,再问自己也不知道能 分卷阅读40 不能圆下去。 “这位大人,”戚飞羽道,“在下知道这里是衙门,也觉得打扰了,等身体略一好转,在下立刻离开。” “哦,不妨,你既然有伤在身,就在这里好好歇息吧!”刘大人觉得这个年轻人谈吐斯文也有礼貌,疑惑消了大半。 “多谢大人收留!”戚飞羽谦和地说。 刘大人点点头,忽然道:“沈澈,你回来的时候见到大火没有?” 沈澈心里一阵猛跳:“火?大人是说。。。” “就在刚戒严的时候,皇城司突然着火,全烧光了,听说当时赵大人的御林军也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澈当然不能说实话,便道:“赵大人今天不在京城,大概他也未必清楚,也许过几□□廷就会有说法。” “我觉得这件事大概和被抓到的凶手有关,昨晚才送到皇城司,今天皇城司就被烧了,绝不会是巧合。”刘大人摇着头说。 “大人,或许是疑犯的同党。”沈澈说。 “也许真是那样,要是凶手被府衙抓到,着火的恐怕就是府衙了。”刘大人心有余悸地说。 沈澈看了一眼戚飞羽,发现戚飞羽也正看着自己。 “大人吃过了?”沈澈问。 “打算回去再吃,还好朝廷机构不受戒严的影响,可以回府。”刘大人原本想问问沈澈今天和赵元初游玩是否顺利,见戚飞羽在,觉得说话不方便,便出去了。 “戚飞羽,想不想吃东西?”沈澈问。 “皇城司是你们烧的?”戚飞羽问。 “是赵大人下令先砸后烧,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大概就是皇宫,他也敢烧,就是皇帝来了也管不了他。”沈澈带着几分敬佩说道。 “你没拉住他?”戚飞羽皱了皱眉头。 “我?我恨不得一起放火,谁让他们。。。他们。。。”沈澈立刻闭上嘴。 戚飞羽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手也紧紧地抓住了被子。 沈澈后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戚飞羽醒后已经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自己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 “别想,什么都别想,我把那几个人全杀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来,再也不会!”沈澈紧紧抓住戚飞羽的手安慰道。 静了很久,戚飞羽道:“你怎么会杀人?你身在府衙,应该知道杀人是犯法的,而且官府的人杀人罪加一等。” 沈澈又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只得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当时什么也没想。” “不,这不是答案,”戚飞羽轻轻摇了摇头,“因为你不想看到他难过。” “不,”沈澈道,“是因为我心里太难受了!戚飞羽,我喜欢听你弹琴,喜欢看到他谈起你时的样子,喜欢你们一起拥有的记忆。。。所以,虽然我保护不了你,但我能替你报仇!” “傻瓜,”戚飞羽笑了,“你平时不照镜子吗?” “镜子?”沈澈茫然了,怎么会突然说到镜子? “你一定不知道我们两个的样子有点像吧?”戚飞羽的笑容带着善意的捉狭。 沈澈的确从来不照镜子,听了这句话顿时呆住了,自己和戚飞羽?像吗?刘大人刚刚一进来就问戚飞羽是不是自己的表亲兄弟,难道真的。。。可是,戚飞羽是怎样漂亮的一个人啊,自己怎么可能像他呢?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他一定也发现了。”戚飞羽说。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晚在昭华殿里发生的一切就不难理解了,沈澈一直觉得自己是代替戚飞羽陪在赵元初身边的人。 “但是人有相似,性格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不会把你当成我,他绝不是那样的人。”戚飞羽看着沈澈说。 “为什么要说这些?”沈澈被看得不自然起来,脸也红了。 “因为时间不等人,沈澈,喜欢一个人而藏在心里只会变成遗憾。” “既然时间不等人,就让时间匆匆而过吧。”沈澈安静地说。 戚飞羽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去找点吃的来,你喜欢吃什么?”沈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我也不知道。。。”戚飞羽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的,等着!”沈澈摸摸怀里银子还够,快步出了房门。 没用多久,桌子上就摆满了,沈澈又找来一个低矮的宽桌放在床上,扶起戚飞羽拉过枕头让他靠在上面,然后把一桌□□样饭菜移到矮桌上。 菜点的很精致,有冷盘有热菜,五颜六色荤素都有,还有两碗面。 “你。。。”戚飞羽看看面前,惊讶地抬起头。 “菜有时候不是吃的,是用来看的,”沈澈眨眨眼睛笑道,“我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做,因为你喜欢。” 戚飞羽清澈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一层濛濛的雾气:“其实我不饿,不过既然你买了,就一起吃吧。” 面里还是有很多豆干,戚飞羽犹豫着,用筷子挑了挑。 另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在面里轻轻翻动几下,把豆干都挑走了。 “如果我知道你不吃豆干,就让他们不要放。”沈澈抱歉地说。 戚飞羽低头吃着,慢慢说道:“沈澈,现在我的记忆里也有你了。” 沈澈笑了笑:“他很快就会来看你,如果看到你已经能吃东西,一定很高兴。” ☆、二十四 和沈澈相比,赵元初那边显得非常不顺利。 因为赵元初又杀了一个人。 就在匆匆往御书房走的时候赵元初和陆文琪不期而遇了,还有刑部的李大人,皇城司的高大人。 高大人一看到赵元初脸色立刻变得又惊又怒:“赵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去见我皇兄,怎么,高大人这么快就跑到皇宫里来了?从皇城司过来一路辛苦了吧?”赵元初面带讥诮地说。 “赵大人不也是从皇城司来的,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说话的是陆文琪。 “我是刚从绣雪湖回来,正要和皇兄说说那里的风景。”赵元初不慌不忙地说。 刑部的李大人立刻和陆文琪对视一眼,高大人怒道:“你胡说!” 赵元初悠然道:“高大人,论官位你只是四品,而且还是从四品,和正一品的官员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怕掉脑袋吗?” “你、你。。。”高大人满脸通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陆文琪道:“赵大人,就算是正一品,犯了罪一样要被砍头,皇亲国戚也不能例外。” “这话要是皇兄说出来我会听,但你算什么东西?皇兄身边的一个侧室,连官位也没有,对了陆公子,怎么不让皇兄赏你个黄门公公做做?”赵元初道。 陆文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大人忙道:“赵大人,陆公子是在协助刑部查案,并非有心得罪,孰是孰非一会 分卷阅读41 到了皇上面前自有定论。” 陆文琪道:“赵大人从皇城司带走的那个人恐怕大有来头,不知端王爷可见过?” 最近京城的传闻也零星传到了赵元初耳边,原本不知道是谁放出的风,现在一听这话赵元初立刻明白了,一切都是陆文琪在暗中作祟,紫竹馆是个消息众多的地方,陆文琪大概就是从那里听来然后又散播了出去。 要是被父王发现戚飞羽在京城,事情就严重了。 赵元初一笑:“陆公子异想天开的本事让人钦佩,不过我既没有去皇城司带走过人,也不知道陆公子在说什么。” 一个侍从从御书房出来道:“皇上宣赵大人,李大人,陆公子觐见!” 赵元初从身份官职来说是排在第一位的,李大人是一品大臣,主理刑部,自然一起宣了,陆文琪没有官职,大概因为和李大人同来议事,又得皇帝宠信,也放在了一起,唯独高大人官位低微,只能暂时在外等候。 赵元初突然转身便走。 “赵大人,哎,赵大人去哪?”侍从急得大喊。 “我去方便!”赵元初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以高大人死的很可疑,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在御书房外自己用匕首把自己捅死了。 “死在朕的书房外?”皇帝觉得不可思议。 “高大人一定是畏罪自杀。”赵元初道。 “高大人有何罪?”李大人满脸愕然。 “皇城司突然失火,而且刚刚抓到的要犯也烧死在里面,高大人难辞其咎,还怎么敢面见皇上?”赵元初说。 陆文琪道:“高大人早就知道要来见皇上,怎么会到了御书房外才自杀?赵大人,事发的时候你说去方便,有人看到吗?” “怎么?方便的时候还要让人看到?陆公子,难道你想看?”赵元初嘴角带着一丝讥笑。 “够了!”皇帝明显心情不好,一拍书案,“元初,你少说两句,文琪,你是什么意思?” 陆文琪道:“陛下,文琪只是怀疑高大人的死与赵大人脱不了干系!” “元初?你怀疑他?”皇帝看了看赵元初,目光又回到陆文琪身上。 “陛下可以问问李大人的看法。”陆文琪道。 李大人忙道:“陛下,我等四人一起在外等候召见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赵大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陛下传旨宣入的时候突然去方便,本身就有些可疑,而且刚才赵大人还和高大人在书房外发生过口舌之争。” 赵元初突然笑了:“李大人,刑部就是这样断案的么?何时去方便竟然也成了莫须有的罪证?高大人官居四品竟然对我出言顶撞,朝廷的规矩何在?皇上的威严何在?说他两句有何不可?或许高大人就是因此而心生愧意,一个想不开自杀而死。” “哦?你说过高大人?”皇帝问道。 “也许臣弟当时的语气重了,但也没想到高大人竟然心胸如此狭窄。”赵元初道。 “元初,但朕刚刚听李大人和文琪说,是你带着御林军到皇城司带走了要犯,还放火烧了皇城司?这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不可儿戏,你老实说话!”皇帝道。 ”皇兄,李大人和陆文琪可曾亲眼看到?”赵元初问。 “赵大人,我们虽不曾看到,但高大人是人证,是他亲眼所见!”李大人道。 “高大人已经身亡,你们再说什么也是凭空捏造,”赵元初转过头道,“皇兄,今日臣弟一回京城就接报说皇城司起火,便带领御林军速去救火,可惜晚了一步,大火没能救熄,高大人怕朝廷追究失火的原因,因此编造谎言说是臣弟放火还带走了要犯,以图瞒天过海推卸罪名,皇兄,臣弟。。。”说到这里,话语忽然哽咽起来,“臣弟屡遭诬陷,上一次就有人说三位大臣的死与臣弟有关,这次又有人要把失火的罪名推到臣弟身上。。。望皇兄明察!” 皇帝万万没有想到赵元初竟然有这样的反应,一时无措,陆文琪道:“赵大人,究竟和你有无关系,你心里清楚!” 赵元初黯然道:“若是没有证据也能入罪,就让皇兄砍我的头好了。” 皇帝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李大人和文琪先下去吧,元初你留下。” “元初,”等人一走,皇帝严肃地问道,“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皇兄觉得像是我吗?”赵元初委屈地道。 “朕看着有点像,你有这个脾气。”皇帝皱着眉头道。 “那我无缘无故跑到皇城司放火干什么?还说我带走要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元初不服气地道。 “朕也在想,刚才文琪说你认识那个凶手,还说就是你在江陵时的那个朋友?如果是真的,那朕就得相信他们的话了!”皇帝厉声说道。 “陆文琪?”赵元初道,“皇兄,臣弟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突然又改口称臣弟,皇帝有点好奇了。 “皇兄,陆文琪曾经对臣弟。。。”赵元初欲言又止。 “他?他对你怎么?”皇帝站了起来。 “他曾经约臣弟到他府上品茶做客,臣弟以为他不过是想多结识一些朝中的人,就去了,哪知他关了门对臣弟表示。。。” “表示什么?”皇帝的声音已经不太平稳。 “他说喜欢臣弟,想让臣弟在他府中过夜。。。” “真有这样的事?后来呢?”皇帝的脸色变了,语气也极为生硬。 “臣弟当然拒绝了,他已经在皇兄身边服侍,怎能再和臣弟有来往?当时臣弟一怒之下动手打了他。。。他一直怀恨在心,所以现在处处为难,恨不得将臣弟置于死地。” “竟然有这样的事,难道朕待他不好吗?为什么他还要去找你?”皇帝喃喃地说。 “皇兄,他并非真的觉得臣弟优秀,而是想在宫里多找一个靠山。”赵元初谨慎地说。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朕?”皇帝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书案上的灯火。 “虽然我不喜欢陆文琪,但这样的事说出来皇兄心里一定难过,如果不是现在陆文琪处处针对,想置我于死地,我是不打算说的。” “朕知道了,元初,你下去吧,朕。。。觉得有些累。”皇帝无力地摆了摆手。 赵元初从皇宫出来的时候,也觉得很累,事情暂时是了结了,自己也重新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但是接下来呢?陆文琪会善罢甘休吗? 此时戚飞羽不知道怎样了,醒了没有?有沈澈照顾,赵元初觉得很放心,不知不觉沈澈已经成为了自己最相信的人,而且还有点。。。依赖? 赵元初迫不及待就要往府衙去,却在宫门口遇到了王府的仆从。 “你怎么来了?”赵元初诧异地问。 “老爷让小人来找公子,让公子 分卷阅读42 今晚务必回去。” “父王找我有事?” “小人也不知道,不过靖王爷也来了,和老爷一起在等公子。” 看来府衙是去不成了,赵元初皱着眉头上了马。 晚饭还没有开,两位王爷对着一桌饭菜喝茶说话,显然是在等赵元初。 “元初,回来了?”北靖王先打了个招呼。 “王叔!”赵元初点点头,抓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 “这么大了还没规矩,应该让你王叔先吃!”端王不满地说着。 “父王,你们找我有事?”赵元初想快点说完去府衙。 “元初,今天皇城司的火有人说是你放的?”端王问道。 赵元初立刻变得小心起来,如果只是问起火的事就最好,千万别再扯到别的事上。 “刚刚才对皇上解释完,我是去救火,不是放火。” “皇上也过问了?”端王和北靖王对视了一眼,均是神色凝重。 “这么大的事皇上当然要过问,不过一解释清楚我就出来了。”赵元初轻松地说,一面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 端王略略放下心,又道:“元初啊,你王叔说最近听到一些传闻,有人把江陵的事传到了京城里。” 赵元初明白了,一定是这位王叔听到传闻跑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赵元初道:“不光是江陵的事,今天有人说我放火,说我把皇城司的要犯带走了,还说那个要犯就是戚公子。” “什么?!”端王立刻坐直了,“元初,可真有此事?!” “当然没有,父王,王叔,你们如果知道是谁说的,就知道能不能相信了!” “谁说的?”两位王爷异口同声问道。 “陆文琪。” “是他?”端王立刻皱起眉头。 “陆公公一死,他只剩下皇上一个靠山了,没想到竟然嚣张起来!”北靖王摇头说道。 “江陵的事也是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然后传出来的。”赵元初快速吃着东西。 “元初,还有一个说法,说陈州那几个人还有王太医的死都和你有关,也是陆文琪说的?”北靖王问道。 陈州那几个人指的就是陆公公杜太尉和周大人,这是出自江陵的王公大臣惯用的称呼。 “王叔果然消息灵通,不错,也是出自陆文琪之口,不过空口无凭,皇上也不信他。”赵元初道。 “那几个人一铲除,陈州党派多年为祸朝政的局面也就结束了,是件好事,我看皇上心里也很清楚,不过无论是谁做的,都太危险了!”端王忧虑地道。 “如果是我做的,那岂不是能得到父王的赞赏?”赵元初笑着说。 “你这小子!”端王在赵元初头上拍了一记,“那是大罪,要处亟刑!” “只要不株连父王和王叔就行。”赵元处说。 “要是元初的话,可能不会株连,”北靖王算计着说,“一来元初是正一品,二来他是御林军校尉,这个名头比品级还要大,第三,元初做过驸马,就凭这三样皇上必须酌情。” “唉,”端王放下筷子,“不要说的真像是元初做的一样好不好?”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北靖王大笑起来。 ☆、二十五 赵元初还是在半夜到府衙去了。说是回房休息,关上门就从窗户跃到了楼下花园,然后到马厩牵了马,在门口和守卫的兵卒打了个招呼,说王爷不问就算了,问起来就说自己突然想起件事要回昭华殿去处理。 府衙的门口有衙役值夜,看着赵大人子时出现在面前,揉着眼睛还以为是在做梦。 “我来找沈澈。”赵元初径直就往里走。 “哦,哦。。。”衙役支吾着,看着赵大人快步进去了。 戚飞羽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微微闭着眼睛,沈澈则坐在桌子旁边拿着一本书在看,一见赵元初,沈澈立刻站了起来:“赵。。。赵大人!” “你。。。他怎么样了?”赵元初疾步走到床边。 “已经好多了,睡了两个时辰。”沈澈说。 “怎么不躺下睡?”赵元初握住戚飞羽的手,还是那么冰凉。 戚飞羽睁开眼睛:“躺得太多了,就想坐着。” “真的好点了。”赵元初明明是在笑,眼里却似有泪光闪动。 “赵大人有没有带药来?”沈澈问道。 “有,有!”赵元初急忙从怀里往外掏,“从父王那里拿的,是宫里的药!” 沈澈松了口气,不再说话,拿了一壶水放在火上烧热了倒进盆里,又找出一条干净的手巾搭在盆沿上端到床前,这才笑道:“赵大人,下官得去看看门口值夜的兄弟。” “你要出去?”赵元初有点发愣。 “嗯,值夜的兄弟晚上总是偷着睡觉,必须去看看!” 不等赵元初再开口,沈澈快速出了门。 “羽。。。”赵元初握着戚飞羽的手,这只手灵巧得能弹奏出世上最动听的音乐,现在却被烙得满是伤痕,在自己手里握了半天,却还是没有丝毫温度。 这么久了,自己终于又见到了戚飞羽,而且这次他没有再像以前那么冷淡。。。如果他的伤好了,一定又会离自己而去吧? 戚飞羽静静地看着远处,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赵元初。 “羽,我带了药来。”赵元初低着头想解开戚飞羽的衣服。 “别动,我不搽药。”戚飞羽把手抽了回来。 “羽。。。不要这样。。。你知道那不是我想的,是父王拿你的性命要挟,我才。。。我根本不知道会。。。会。。。”泪水从赵元初的脸颊默默淌下,话也泣不成声。 “我们在一起就只剩下这些话了,所以什么都别说了。”戚飞羽道。 “可是,这些话一直憋在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羽,如果你想杀了我为你父母报仇,我愿意死,真的愿意!”赵元初拔出剑调转剑柄放在戚飞羽手里握住,剑尖直指在自己胸口。 “就算我杀了你,我的父母也是死了,多死一条性命又有什么用?”戚飞羽把剑放在一边缓缓说道。 “至少我不会再痛苦了!”赵元初说。 戚飞羽说:“这些年我也很痛苦,但我还活着,如果你死了只会伤害喜欢你的人,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意义。” “羽,那个人是你吗?我们还会不会回到从前?我做梦都想回江陵,回到以前我们一起住的地方,在梦里我还像以前那样抱着你睡,醒来的时候。。。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死在梦里。。。”赵元初埋下头低泣着说。 一只冰凉的手抚在脸上,赵元初呆呆地抬起头,戚飞羽轻轻拭了赵元初脸上的泪水,道:“有个人比以前的我还要喜欢你,但是他不想说。” “你是说。。。”赵元初心里闪过一个名字。 分卷阅读43 “我的记忆已经封存在五年前了,因为那段时光一直是美好的,我不再见你,就是为了让那些记忆完美地保留下来。”戚飞羽看着赵元初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你当时就在附近?”赵元初惊呆了,那天日落的时候沈澈说过的话,戚飞羽竟然听到了! 戚飞羽一笑:“他知道我的想法,也知道你的心,用尽了心机只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为了你他什么都愿意做,只是有一点他错了,他以为你心里不会再有别人。” “我。。。我。。。”赵元初忽然觉得无法回答。 ”如果新的记忆要掩盖以前的记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为什么要逃避?” “你全都听到了?”赵元初惊异地看着戚飞羽。 戚飞羽缓缓地说:“我知道你,从来都知道,你觉得再喜欢别人就是对我不公平,可是我们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了,你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 赵元初低下头道:“在所有人面前我都像个开心的人,但一想起你我心里就难受得喘不过气,只有和他一起,心里才会觉得轻松,觉得有什么话都可以对他倾诉。” 戚飞羽笑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别说是你,连我也有点喜欢他了。” “你?”赵元初愣愣地看着戚飞羽。 “怎么,怕我把他抢走了?”戚飞羽的笑容更灿烂了。 “你笑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赵元初看着戚飞羽说道。 “以前,”戚飞羽摇了摇头,“在他心里一定很羡慕我们的以前,但是以前再好也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不抓住现在?” 赵元初细细品味着话里的意思,末了摇了摇头:“羽,你还恨我吗?” “我从来没有恨你,我知道是王爷逼你写的信。” 这个瞬间赵元初的感觉无法形容,仿佛世上所有的悲喜都交集在了一起,正如沈澈说过的,戚飞羽还保留着那段记忆,那十几年的美好时光,只是五年前发生的事让那一切嘎然而止,没有恨,但也无法再爱。 赵元初轻声道:“羽,你知道吗?我虽然娶了杜婉,但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甚至没有和她在一起睡过,那时候我写过很多信想寄给你,但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说你已经不在以前的地方住了,那些信始终没有发出去,有一次被杜婉看到了,她说要告诉父王,我怕父王再找你的麻烦,就。。。就在她喝的水里放了毒藥。” “你毒死了她?”戚飞羽抓住了赵元初的手。 “是,杜家一直怀疑她的死因,前一阵还借着迁坟想找出破绽,但是没找到。” “那公主的死,也是。。。”戚飞羽不禁问道。 “公主说是病亡,其实是自杀的。”赵元初叹了口气。 “自杀?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没有和她同房,一次喝醉了酒,我不小心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人只有一个,是一个漂亮的公子,琴弹的很好,还懂医术,公主当时很伤心,说想不到我喜欢的竟然是一个男人,没过几天,公主就死了。” “你心里一定很内疚。”戚飞羽叹了口气。 赵元初也叹息着道:“有点,如果公主不嫁给我,以她那样国色天香的女子,一定能嫁给一个对她好的男人。” “皇上没有发现?” “没有,公主是自缢死的,前一阵周大人突然说要修缮公主的陵墓,幸亏沈澈想出来让我告诉皇上,动了公主的陵墓就会破坏龙脉,不然一旦打开肯定会发现。” “这些事,你一定没对他说过。”戚飞羽道。 “你怎么知道?”赵元初问。 “因为你不想破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戚飞羽说。 “可是我给胡掌柜的生意,让去你杀人,他都猜到了。”赵元初无奈地说。 “我也早就猜到是你了。”戚飞羽笑了笑。 “你知道,但你还是来了。”赵元初静静地说。 “我想看看你所在的京城是什么样子。”戚飞羽说。 —“他一直留在京城而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使不见,也是和你在一起。” “他什么都知道。”赵元初喃喃地说。 “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心也像冰一样透彻,所以被我一眼看穿了。”戚飞羽笑着说。 “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他喜欢你,还看到。。。”戚飞羽忽然停住了。 “什么?” “告诉他你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他喜欢你很久了,所以要快点告诉他。” 话音才落,窗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鼓声。 府衙前有一面鼓,但凡有人有了冤情便会到府衙前击鼓鸣冤,但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且城里已经戒严,不可能有人半夜击鼓鸣冤。 赵元初知道一定是门口出事了,迅速把戚飞羽抱了起来,戚飞羽道:“别管我,快去门口看看!” 一个衙役冲进房间急迫地道:“沈大哥让小的带你们从后门出去,快走!” “出了什么事?”赵元初抱紧戚飞羽跟在衙役后面问道。 “好像是刑部的人,把门口围住了要进来搜查,沈大哥敲鼓就是想让你们听见了快走。”衙役打开后门说。 “那他呢?”赵元初和戚飞羽同时问道。 鼓声已经停了,沈澈此时怎么样了?赵元初心里掠过一阵强烈的不安。 “不知道,刑部来了很多人,看那样子是来抓人的,小的担心他们会把沈大哥抓走。”衙役满面愁容地说。 戚飞羽眨了眨眼睛:“我们先走!” “那他怎么办?”赵元初心里七上八下,戚飞羽绝不能再落到他们手里,可是沈澈,万一沈澈被抓走,会不会又像戚飞羽一样。。。 “相信我,他不会有事。”戚飞羽说。 府衙附近有驿站,赵元初趁着驿站的人都在熟睡,解开了一匹马。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容身,而且安全。” 被灌木掩盖的柴门,简陋的木屋,墙角还有锅碗瓦盆,小屋的一侧还有一口井,赵元初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这井里的水有股甜味,你尝尝。”赵元初把手里的碗递给戚飞羽。 戚飞羽喝了一口就笑了:“这里一定是他住过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赵元初问。 “因为你能从水里喝出甜味。” “真的是甜的!”赵元初急忙分辩。 “我也感觉到了。”戚飞羽忍着笑。 “羽,靠在我身上睡一会,等天亮了我出去买吃的,顺便打听一下消息。”赵元初小心地让戚飞羽倚在自己胸口,然后伸手扶在他腰间。 “明天我就能走路了。”戚飞羽说。 “多休息几天再离开,不然我不放心。”赵元初说。 “不用了,”戚飞羽说,“你一直很会照顾人,到现 分卷阅读44 在也没有变。” “是吗?那时候我总照顾你?”赵元初笑着问道。 戚飞羽也笑了:“每次我一有点不舒服,你就紧张得坐卧不安,半夜还要在我头上摸几次看看发烧了没有,早上才醒来,药已经端在床边了。” “你会帮人看病,但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好。”赵元初感慨地说。 “医者不能自医,”戚飞羽说,“要不是那样又怎能体会到被人照顾的幸福呢?” “真的幸福吗?”赵元初轻轻抚摸着眼前漆黑的头发。 “真的很幸福。”戚飞羽说。 “我也是,”赵元初说,“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读书的时候,出去玩的时候,你总在我身边,羽,睡醒了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曙光静静地从门缝穿透进来,洒在熟睡的两个人身上,渐渐地,初升的阳光从窗棂照进屋子,外面传来百鸟欢快的鸣叫声,赵元初睁开眼睛,发现戚飞羽正望着自己,清冷美丽的双瞳明亮而透彻。 “我出去找吃的,你等我。”赵元初克制着内心的悸动说。 “我等你。”戚飞羽说。 一个时辰后赵元初回来了,发现戚飞羽静静地坐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宛如一座极美的雕像。 “羽!”赵元初立刻冲了过去,“羽,你怎么了?” 戚飞羽突然睁开眼睛笑了:“我只是睡了一会,不过感觉比昨天好多了。” “你不要吓我!”赵元初一把抱住戚飞羽,心里仍然在怦怦乱跳。 “有他的消息吗?”戚飞羽推开赵元初问道。 “先吃东西。”赵元初把纸包小心地打开,拿出两张饼。 “没想到还会和你一起吃饼。”戚飞羽看着赵元初微微颤抖的手,不动声色地说。 “一戒严,店铺都关门了,我敲开一家店的门,把里面人正在吃的早餐买了下来,这些东西太简陋,回头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去酒楼吃饭。”赵元初抱歉地说。 “你以为我只喜欢叫一桌菜用眼睛吃?”戚飞羽摇着头,“其实只要是和你一起,吃什么我都不在乎。” “我也是。”赵元初说。 “说吧,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被刑部的人带走了。”赵元初低着头,声音有些嘶哑。 戚飞羽没有再说话,慢慢地吃完了一张饼。 赵元初倒了碗水递过去:“这饼太硬,喝点水。” 戚飞羽扶着赵元初的手就着碗沿喝了两口,然后站了起来。 “你能走路了?”赵元初惊讶地说。 “还好,不算太晚。”戚飞羽向门口走了几步。 “你要出去?你去哪?”赵元初立刻站起来。 戚飞羽道:“我去救他。” “你怎么救他?难道。。。你想把他换出来?”赵元初大惊失色。 戚飞羽回头看着赵元初,清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柔和的光芒,这是赵元初第一次在戚飞羽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光芒。 “昨天我没让你搽药,因为已经没有用了。”戚飞羽静静地说。 ☆、二十六 “你在说什么?什么没有用了?”赵元初一把抓住戚飞羽的手臂惊慌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担心他就像担心我一样,所以不能让他再遭受那些折磨,相信我,我会把他救出来。” “我的确担心,但我会去救他,不能让你去换!羽,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没有用了?!”赵元初颤声问道。 “我的伤已经没办法治了,不过昨晚睡了个好觉。”戚飞羽淡淡一笑,挣开手臂继续向门口走去。 “不,我不信!你在骗我!”赵元初浑身颤抖,泪水不知不觉淌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戚飞羽略略停下脚步,“元初,以后会有人替我这样叫你,你一定要珍惜,时间从不为谁停留,所以不要留下遗憾!” “羽,羽!你不会死,你回来!不要让我再也见不到你!”泪水模糊了赵元初的双眼,赵元初跌跌撞撞冲到屋外,马蹄声已经绝尘而去。 沈澈回到府衙是这天中午,刘大人和蔡师爷一见沈澈回来立刻紧张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沈澈只是摇了摇头,忍着痛一回到屋里便躺下,断了几根肋骨。站着坐着都疼得钻心,但是和心里无法忍受的痛苦相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一动不动地躺着,任泪水无声流淌,自从看到戚飞羽出现在刑部大牢里的那一刻,心痛和眼泪就已经无法抑制,因为沈澈知道他是为救自己而来。 如果不是被铁链锁在木桩上,自己一定冲过去拉着戚飞羽就跑,就算面前有千万人,也要拼了命带他出去。 戚飞羽远远地看了沈澈一眼,道:“把他放了!” 胸口的剧痛让沈澈发不出声音,但还是想喊出来:“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知道他会难过吗?” 模糊的视线中,戚飞羽似乎对自己笑了一下。 虽然城里已经戒严,但蔡师爷照旧在第二天早上出去转了一圈,带回来两个消息。 一,赵元初在皇帝的寝宫外跪了一夜,早上端王冲进宫里硬是把他带走了。二,戚飞羽死了。 沈澈心里一阵剧痛几乎就要窒息:“他是。。。怎么死的?” 刘大人看看双目红肿眼里泛着泪光的沈澈,暗暗对蔡师爷做着手势。 蔡师爷道:“听说死的并不痛苦,在牢里一直一动不动地坐着,四更的时候要提审,一看人已经没有气了。” “那他什么也没说?”刘大人问。 蔡师爷摇头:“所以啊,说他是凶手,究竟是不是,没有人知道了。” “没想到我还见过他。。。”刘大人刚开始感慨,一想到沈澈就在旁边立刻收住话头。 沈澈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想起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做,便走出后堂到门口牵了匹马,咬紧牙关忍着胸口的疼痛坐了上去。 天上阴云密布,暗示着春日里的第一场雨即将到来。这样的天气真的很合适,沈澈想,戚飞羽,你和赵元初都是人中龙凤那样的人物,想必天上的神灵也觉得遗憾吧! 才几天的时间豆腐店已经蒙了一层灰,街道上无人出没,就更显出凄凉的味道,沈澈走进店里四下寻找,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就放在一个柜顶上。 古琴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似乎还在等着自己的主人,而那个人已经永远不能再回来了。 沈澈小心地抱着琴,一转身就看到了赵元初。 无人的街道上,大雨来临前的狂风中,赵元初呆呆地站着,原本挺拔的身材已经无法站得笔直,宽阔的肩膀也塌了下去。 “给我。。。”赵元初定定地看着沈澈怀里的琴,拿过来抱在自己胸前。 分卷阅读45 “他们说,人已经烧了,烧了,我想,想带他回江陵,可是烧了,没有了,烧了就没有了,是不是烧了就没有了,是不是。。。”赵元初反复说着,眼神散乱地看着虚无的空中。 一股浓烈的酒气从赵元初身上传来,沈澈扶住赵元初道:“喝酒有用吗?” “喝酒好,喝酒好!”赵元初突然露出笑容,“喝醉了就睡,睡醒再喝,时间一下就过去了,多好!” “走,我们喝酒去!”沈澈拉着赵元初便走。 赵元初似乎犹疑了一下:“好像,好像不能喝酒,好像不行。。。”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酒,跟我来!”沈澈不由分说把赵元初拉走了。 豆腐店附近有一个酒馆,因为戒严,门关着,沈澈敲了一会,门一直不开,干脆一脚把门踢开了。 里面果然没有人,但是酒还在。 一张木桌,几坛烈酒,赵元初拿着坛子:“干,干了!” 沈澈也像赵元初一样拿着坛子把酒倒进嘴里,喝着喝着咳嗽起来。 “你不行,”赵元初对沈澈摇着手,“你肯定喝不过我!” “呛到了,不算。”沈澈笑笑。 “那再来!”又是一坛酒放在沈澈面前。 “一起来,看谁快!”沈澈说。 “好!” 两个人同时举起酒坛,放下的时候赵元初愣了愣:“你竟然比我快?” 沈澈喘了口气,刚想说话又忍住了,只能笑着点点头。 “再来!我不信会输给你!”赵元初来了兴致。 “我再去拿两坛。”沈澈站起来走到酒馆后面,终于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酒混着血大口大口从嘴里喷涌而出,这会不光是头疼胸口疼,连全身都疼起来,沈澈闭上眼睛喘息着,拼命支撑着站直了身体。 一会功夫桌上又添了两个空酒坛,赵元初伏在桌上,也许是醉了。沈澈把琴背在身后,用尽力气扶起赵元初,跌跌撞撞敲开了客栈的门。 “你们是什么人?没看到戒严了吗?本店不营业!”开门的人被酒气薰得直捂鼻子。 沈澈拿出府衙的腰牌亮了亮,那人看了一眼,开了门,却是一脸厌恶的表情:“趁着戒严跑出来喝酒,官爷们倒真是舒服!” 沈澈扶着赵元初躺下,拉过被子盖了,又出去打了盆水,拧干手巾在赵元初额头和脸上轻轻擦拭,也许是感觉到清爽,赵元初动了动,抓住了沈澈的手。 沈澈仔细端详着,看着面前这人轮廓分明的五官,英俊的脸庞,和之前不同的是眼眶和两颊都深深凹陷了进去,原本变得苍白的脸在酒后泛起了一层红晕。 醒来会好些吗?能不再想起痛苦的事吗?沈澈这样希望着,苦笑了一下,自己都不能忘,何况是赵元初? 坐了一会,觉得身体再也撑不住,便慢慢在赵元初身边侧身躺下,犹豫片刻,手轻轻地放在了赵元初腰间。 一觉睡到晚上,沈澈觉得身上有些凉意,睁开眼,自己的衣服竟然被解开了,赵元初正仔细看着自己的身体,还轻轻抚摸着。 “你,你干什么?”沈澈脸上一热,立刻就要拉过衣襟。 赵元初按住沈澈,抬头轻声说道:“你的肋骨断了?是他们打的?” 沈澈心里一阵阵悸动,虽然面前这双眼睛依旧红肿,但眼里的那一抹深邃又重新回来了! “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的。”沈澈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说。 “我帮你接上,忍住。”赵元初说。 赵元初是带兵的武官,接骨这样的事一定稀疏平常,虽然这么想着,但当那双手触到胸口的时候,沈澈还是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了。 “疼吗?”赵元初问道,一面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在沈澈胸前固定好。 ”不疼。”沈澈说。 也许疼过,但沈澈没有留意,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在脑海里晃动,即使是看着墙壁,也像是在看着那双眼睛。 “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陪我喝酒?你忘了你不能喝酒?”赵元初责怪地问道。 没有关系,沈澈在心里说,我只想陪着你做你喜欢做的事。 “他们真的没有为难你?”赵元初问。 “没有,我没事。”沈澈怕赵元初又想起戚飞羽,就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这几天不要骑马,走路也别太快,还有,不要拿太重的东西。”赵元初叮嘱道。 赵元初已经完全清醒了,越是这样沈澈越觉得要小心,一个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很容易绽开。 “我知道了,”沈澈点着头,“想着自己是个鸡蛋,万一摔了碰了就什么都完了。” 赵元初忽然笑了出来:“你可一点也不象!” 沈澈看了赵元初一眼,看着久违了的笑容:“那我像什么呢?” “你像冰。”赵元初轻轻地说。 一定是自己身上太冷,让赵元初睡觉的时候又感觉到了。 “到了夏天会好一些,很快就到夏天了。”沈澈抱歉地笑笑。 赵元初摇摇头,声音依然很轻,:“是你的心,像冰一样玲珑透彻。” 沈澈眨了眨眼睛,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评价吧?可惜自己不是这样,编造过案情,杀过人,做过很多与这种比喻完全不相符的事。 “没有那么好。”沈澈不安地说。 “不是用好和坏来衡量,而是感觉,”赵元初说,“感觉最真实。” “赵大哥,今晚不用回去吗?”沈澈岔开话题。天黑下来已经很久,赵元初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赵元初迟疑了一下:“不想回去。” “那就在这里过夜。”沈澈拿起地上的水盆出去打水。 夜晚是心情最低落的时候,身边有个人总比没有强,沈澈也不希望赵元初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王府去,说不定一回去就又要用酒来麻醉自己。 不过有一点沈澈放了心,端王一定什么都知道了,但不会再难为赵元初,因为戚飞羽已经不在了。 戚飞羽一定见到他的父母了吧?沈澈怔怔地想着,眼睛又湿润了。 躺下很久赵元初一直看着窗外,没有睡意也不说话,大雨过后的夜空清晰明朗,缀满了星星。沈澈犹疑了一阵,解开了衣扣。 “怎么了?热?”赵元初转过头。 沈澈脱了衣服,拉着赵元初的手放在胸口。 手突然间变得炽热了,就像那双眼睛一样,炽热的目光和双手在沈澈的身体上游走不定,沈澈转过身,看着墙壁想着那双深邃的眼睛。 可是一切都和沈澈想的不一样,那双手慢慢停在背后,一个温暖的身体贴了上来,抱紧后就不动了。 “怎么了?”沈澈轻声说。 “是想让我把你当成他吗?”声音从耳边传来。 沈澈无法回答。 分卷阅读46 “你的心跳和往常一样。” 静了良久,赵元初说:“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沈澈说:“我没有,我做的事都是自己愿意的。” “哪怕我抱着你的时候想的是他?” “。。。是。” 赵元初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 ☆、二十七 身上的伤很快就能愈合,但心里的伤痛只能交给时间。夏天的时候赵元初的脸上终于又有了血色,沈澈总是有些担忧,如果一场不该发生的误会让他在五年的时间里都无法平复,那么戚飞羽的离去只能让痛苦深深地埋藏在他心里,也许是一生。 戒严早已解除,戚飞羽的死让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命案不得不告一段落。 赵元初常来府衙,刘大人和蔡师爷已经见怪不怪,“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刘大人总嘀咕,蔡师爷说:“你就别瞎操心了,我看什么问题也没有。” 其实两个人的活动很简单,不是一起吃饭就是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 慢慢地沈澈有了一种感觉,觉得赵元初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变远了,虽然常常见面,但总有些和以前不同,唯一让沈澈心里加快跳动的片刻,便是赵元初从沈澈肩上把落下的杨花柳絮轻轻拂走,再顺手掸一下。 赵元初再也没有提起过戚飞羽,一次也没有。 “后天就是端午,想不想去看龙舟?”赵元初问。 “在哪?”沈澈刚问出来就后悔了,京城里没有那么大的水,能划龙舟的只有一个地方,就在那天,那个地方,赵元初接到了不好的消息。 “绣雪湖,你去过。”赵元初说。 “太远了吧,再说你一定是跟着皇上去。”沈澈小心地说着,一面偷偷看了看赵元初的脸色。 “我是去给皇上充场面的,皇上都不怕远你还怕?我找一顶轿子让你坐着去怎么样?”赵元初笑了起来。 好像只有刘大人那个年纪才会坐轿子,沈澈忍不住笑了:“我好像还没那么老。” “其实我要是想坐轿子,说一声就有了。”赵元初笑着说。 “你是一品大臣,按规矩可以坐,而且还是八台大轿。”沈澈说。 赵元初点点头:“父王和王叔他们每天早上摸着胡子提着官服往里钻,我一看就觉得老了十岁,所以宁愿骑马去宫里。” “那你还想让我坐?”沈澈问。 赵元初眨了眨眼睛:“沈澈,你可以打扮成姑娘坐进去,然后我骑着马走在你旁边。。。” 这是什么古怪的想法?沈澈本能地推了赵元初一把,赵元初大笑着跑了,沈澈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娶亲的场面! “你当我是。。。” 沈澈满脸通红,立刻追上去,赵元初边跑边道:“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你站住!你站住!”沈澈恨不得立刻在赵元初身上捶两拳。 “你答应我就不跑了!”赵元初说。 沈澈追得急了,一阵猛咳不得不停下,赵元初赶忙跑回来:“好了,不玩了,就当你答应了!” 咳了一会,沈澈抬头问:“我长的像女人吗?” 赵元初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是在开玩笑!” “这是什么玩笑?”沈澈忍不住给了赵元初一拳。 赵元初捂着胸口弯下腰:“沈澈。。。能不能轻。。。轻点。。。” 沈澈吓了一跳,自己竟然用了这么大力气? “你没事吧?要不要看看大夫?”沈澈想扶着赵元初找个地方坐下,低头一看,赵元初正在偷笑。 “你。。。” 今天是怎么了?赵元初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沈澈,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不错,一起去试试?” 每次到了要吃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开场白,要么就是哪家店最近出了特色菜,哪家馆子请了有名的厨子,要么就是哪里新开了酒楼食肆,反正花样种种,看来赵元初在宫里当值的同时还忙着接收各种与吃有关的信息。 吃饭也不再是一桌菜连吃带看,而是每人点两样,不过赵元初每次都会多点一个果盘:你身体不好,要多吃点水果。 果盘的价格比所有的菜肴加起来都贵,毕竟把天南地北的各式水果聚集在一个盘子里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近天气干燥,你也多吃点。”沈澈把果盘往赵元初那边推。 今天这家新开的酒楼专做蜀地菜肴,沈澈吃了一口就说:“小心吃,有点辣。” “你能习惯吗?”赵元初问。 “习惯,小时候经常吃辣椒。”沈澈说。 “京城这边好像不太吃辣椒吧?” “没菜吃,娘就把辣椒晒干了炒着下饭,所以吃习惯了。” “你们家没种菜?” “种了,但是要卖钱,买药给父亲看病。” 赵元初迟疑了一下:“沈澈,我吃不了辣,不如换个地方?” “现在?”沈澈看着桌上已经上齐的菜有些愕然。 “早知道菜里全是辣椒就不来了,换个地方吧。” “好像也有不辣的,我看看,”沈澈把桌上的菜单拿起来,“银丝泡螺,这是清淡的,锅贴豆腐,这个也不辣,煎鹿脯。。。这是什么?” 赵元初看着沈澈认真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煎鹿脯可不能随便吃!” 沈澈又看了看菜单:“好像也没什么?” “要是吃了,很可能今晚就要用轿子抬你过门了!” 鹿肉崔情,沈澈才反应过来,看着赵元初笑得不怀好意,真想把手里的菜单扔到他脸上。 “好了,不换地方了,就这么吃吧。”赵元初看沈澈的脸上阵红阵白,微微笑着说。 “也别叫别的菜了,罚你把这些辣的都吃完。”沈澈说。 “行,我吃,”赵元初拿起筷子,“对了沈澈,你一定念过不少书?” “念过几年,不多。” “念过诗吗?” “也念过。”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下面两句是什么?”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赵元初半天没说话,侧着头,斜斜地凝视着沈澈。 “有什么不对?”沈澈问。 “倾国倾城,男人也一样。”赵元初说。 沈澈已经明白了,但是有点不甘心,不动声色地道:“的确,你也一样。” 赵元初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你都吃完了?”沈澈这才发现赵元初把面前盘子里的菜吃了个干净。 “江陵那边吃辣很厉害,你不知道吧?”赵元初得意地眨眨眼睛。 “那你为什么说吃不惯?”沈澈奇怪地问。 “傻瓜,小时候还没吃够么?我是不想让你吃!” 他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沈澈怔怔地想。 酒楼分上下两层,二楼风 分卷阅读47 景独好,靠窗的位置能眺望远近街景,所以客人都愿意到二楼挑窗边的位置,可惜靠窗的桌子不太多,赵元初和沈澈就坐在其中一桌上,还有几桌也坐满了。 “赵大哥,你后面第三桌上也坐着朝廷官员。”沈澈说。 “不是很久都没叫赵大哥了,怎么今天想起来了?”赵元初竟然还会留意到这样的细节。 “你回头看看。”沈澈不理他。 “叫我的名字我就看。” “赵元初。” 赵元初无奈地回过头,看到第三桌上有几个人正在把酒谈话,好像就有刑部的李大人。 “你见过他?”赵元初问。 “在刑部见过,你看和他坐在一起的是谁?” “紫竹馆的潘鹤云?”赵元初微微一愣。 也许李大人也成了紫竹馆的常客,不然不会和潘鹤云坐在一起吃饭喝酒,沈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想不到。 这时又有几个人从楼下上来了,当中的一个竟然是陆文琪。 “赵大人好兴致,当值的时候还能跑到这里来?”陆文琪一眼就看到了赵元初和沈澈。 沈澈立刻扯住赵元初的衣袖。 赵元初淡淡地道:“我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轮不到别人过问。” 陆文琪笑了笑,目光移到沈澈身上:“沈大人的伤好了?骨头断了可不是小事,还以为要躺上几个月呢!” “你说什么?”赵元初剑眉一竖。 “原来你还不知道?”陆文琪的笑容更深了,“他没告诉你骨头是怎么断的?” “不会是你吧?”赵元初开始往桌子外面走。 沈澈拼命想拉住赵元初,却被他带得往前走了两步。 “沈大人,差一点,你就不是断几根骨头那么简单。。。” 沈澈不明白,拥有这样美丽的脸庞,为什么心里却如此阴暗?陆文琪用铁棍打在自己胸口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眼中也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沈大人,这根棍子还能有别的用处,想知道吗?”陆文琪抬起沈澈的脸说。 沈澈想起当时的情形就全身发冷,幸亏,戚飞羽就在那时出现了。 一阵响声把沈澈的思绪拉回眼前,面前几张桌子翻倒在地上,客人争相走避,只有李大人和潘鹤云那桌人围了过来。 赵元初已经和陆文琪动上了手,两个人拳□□加招式凌厉,桌椅碗碟四处乱飞,沈澈急道:“赵元初,别打了!” 李大人和潘鹤云等人也纷纷大喊:“赵大人罢手吧!陆公子,你也别打了!” 不过这些劝阻一点用也没有,两个人充耳不闻,战况反而更激烈了。 陆文琪身手不差,如果对手是普通人大概早就占了上风,但在赵元初面前就不管用了,没多久陆文琪连连后退砰地一声摔向窗边,如果不是潘鹤云站在附近一把拉住,陆文琪便要从窗子掉下去。 “赵。。。赵元初,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陆文琪弯着腰,说话间血从嘴里不停涌出来。 “陆文琪,回去养上一年半载顺便学学该怎么说话吧!”赵元初头也不回拉着沈澈下了楼。 “赵元初。。。你跟这个姓沈的。。。端王爷。。。” 楼上断断续续传来陆文琪的声音。 一路不停地走,赵元初开始只是沉默,后来眉头紧紧凝在了一处。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一道阴冷的影子却袭上了沈澈心头,赵元初成天来找自己,如果真的被端王爷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自己没什么怕的,可赵元初不一样,心情才开始平复,怎么能再。。。 “沈澈,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还说是骑马摔的?”赵元初面色凝重。 从酒楼出来自己的手就一直被赵元初拉着,此时握得更紧了,街上有人在看,沈澈微微用力把手抽了出来。 “事情过去了就没必要再提,你也不该和他动手。”沈澈说。 “谁让他打伤你,我恨不得要他的命!”一看沈澈的眉头皱了起来,赵元初的语气马上缓了缓,“我在皇上面前说过他几句话,皇上对他疏远了,所以又开始想找我的麻烦,不过,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只要你没事就好。。。”沈澈停了停,“刚才和李大人潘鹤云还有陆文琪一起的那些人你有没有留意?” 赵元初想了想:“一个也不认识,没有仔细看。” “你没看到他们手腕上都系着黑色带子?”沈澈已经把“不太对”的地方想到了。 “那是什么意思?”赵元初一愣。 “聚会的时候用来识别自己人,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聚会。”沈澈沉思着说。 “先别想这个,先说去不去看龙舟?”赵元初的脸上又露出笑容。 “都有哪些人去?”沈澈问。 “很多,到时候你能看到满朝文武,还有皇上!”赵元初说。 “你父王也去?” “大概吧,”赵元初的笑容凝住片刻,很快又恢复了,“沈澈,别管那些,父王总不能干涉我结交朋友!” 怎么能不管呢?沈澈担忧地想着,说:“我问问刘大人,看他让不让我告假。” “他要是不让,我去找他!”赵元初立刻说道。 “你闯的祸还不够?才在酒楼里打了一架。”沈澈皱着眉头道。 赵元初说:“如果再有人欺负你,我还会这样。” 这句话就像阳光一样洒在沈澈的心上,还带着丝丝甜蜜的味道。 “我得回去了,下午还要帮刘大人整理公文。”沈澈说。 “那我后天早上来找你?”赵元初怔怔地问。 “好吧。”沈澈说。 ☆、二十八 整理公文是个借口,只是整理归纳这个月积攒下来的几件小案子,谁家的鸡被偷了又找回来,谁和谁因为门外晒被子的地方归属问题发生口角告到衙门,经调解大家和好如初。。。诸如此类。 “这么好的天气,没在外面多走走?”刘大人忍不住问道。 沈澈的气色明显比冬天的时候要好,刘大人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不能理解这些年轻人之间的事,但看着沈澈和赵元初来往了这么久也平安无事,一直悬着的心慢慢开始放下。 沈澈一边整理着桌上不多的几页纸,一边说:“出去了半天总觉得不合适,毕竟没向大人告假。” “你还知道告假?”刘大人问。 沈澈立刻不说话了,赵元初来府衙的时候总是拉着自己说走就走,常常连刘大人的面都没见到。 刘大人想了想,又问:“银子还够用?” 沈澈有点发窘,每次吃饭都是赵元初请,只有偶尔在路边买些果子露茶水解渴的时候自己才好意思掏出钱来,一开始还担心赵元初喝不惯这些路边摊子上的东西,不过看 分卷阅读48 到他一口气喝光,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虽然是这样,自己还是希望能请赵元初吃一次像样的饭,哪怕一次也好。 不想为自己的事麻烦刘大人,沈澈说:“够用,又不买什么东西。” “我是怕你丢衙门的人,银子是紧张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了,沈澈,你去看看!”刘大人掏出一把钥匙递过来。 “这是。。。”沈澈拿着钥匙不明白。 “库房的钥匙,”刘大人说,“里面有些东西都放了十几年了,你看看哪些能拿去换钱,就拿去。” “这。。。行吗?”沈澈忐忑地看着刘大人。 “没问题,上次我进去给你找衣服就发现了,太多东西那么放着等于毫无价值,还不如流通到市面上。”刘大人说。 沈澈感激地看了刘大人一眼道:“属下一个人去不合适,不如和大人一起去看看。” 刘大人摆摆手:“我信得过你,对了沈澈,上次赵大人给你的药,你怎么全给我和蔡师爷了?” “属下只是觉得,在府衙这么久都没有孝敬过两位大人。。。” 沈澈的话还没有说完,有衙役进来通报:“有人找沈大哥。” 沈澈往院子看了一眼,没人。 “那人说不进来了,让沈大哥到旁边茶馆去。” 衙役们都认得赵元初,所以这肯定是个陌生人,沈澈点点头道:“大人,属下去看看。” 茶馆不大,只摆了几张桌子,这个时辰喝茶的人基本没有,沈澈一进门,就只看到一个人坐在里面。 五十上下年纪,颌下长髯,穿着缎面的绸衣,质料讲究,戴着碧玉扳指的手握着一把折扇。 “你就是沈澈?”那人上下打量着。 沈澈心里怦怦乱跳,但仍旧稳稳地道:“在下正是。” “就是成天在元初身边的人?”那人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声音不怒自威。 “端王爷!”沈澈立刻跪下了。 茶馆里本来还有掌柜和两个小二,一看这情景立马没了踪影。 “本王在问你话。”端王说道。 “王爷,下官并不是常常见到赵大人。”沈澈说道。 端王冷笑一声:“今天元初在酒楼打架,你也在吧?” 沈澈道:“不错。” 能这么快把消息传到端王耳边,必然是刻意,除了陆文琪不会再有别人。那道阴影重新笼罩了沈澈的心,而且越来越大。 端王点点头:“他打了什么人本王不管,但事情的起因在你,本王就不得不要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元初重蹈覆辙!” 不,不是这样,他只是刚刚才走出一个阴影,身边需要有人陪伴。 “王爷误会了,赵大人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端王一拍桌子打断了沈澈的话:“本王也知道他最近心情不错,但没想到是因为你!而且听说你们来往很久了,本王竟一直蒙在鼓里。。。”停了片刻,端王的语气放慢了,“元初是什么身份你不会不知道,一个府衙小吏也敢去勾引他?” 沈澈愕然抬头,勾引?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字眼?虽然喜欢看到他,喜欢和他在一起,但自己一直按捺着不让他察觉。。。这就是勾引吗? “下官不认同王爷的话。”沈澈静静地道。 “你当然不会承认!”端王又拍了一下桌子,“勾引男人,你不觉得羞耻吗?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元初到现在都不愿意成家,本王今天来,就是要解决了这件事!” 端王一个人坐在茶馆里,附近还有没有带来的人沈澈不清楚,但是无论如何,绝不会有好的事发生。自己也会像戚飞羽那样被抓进牢里吗?没有父母,没有亲情的牵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赵元初,当自己是兄弟也好,朋友也好,能够暂时替代戚飞羽的人也好,毕竟这些日子他的笑容渐渐多了。。。他的心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王爷,沈澈只有一个请求。” “你?请求?说!” “不管王爷做什么,都不要让赵大人知道!” “为什么?” “因为他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坚强,能够承受得住王爷带给他的所有伤害。” “你。。。”端王一怒之下站了起来,突然又缓缓坐下了。 “你和他一起,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 沈澈第二次愕然了,端王竟然是这样想的? “下官并没有半点想贪图什么,戚公子更是这样,戚公子在赵大人身边十几年,最后家破人亡,但也没有半分悔意,直到死都没有恨过赵大人!”沈澈激动地道。 “那都是本王的不是了?”端王脸色阴沉地问道。 “王爷对赵大人是父子之情,但世上有些事无法强求。”沈澈道。 端王点点头:“本王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本王就用另外的办法解决。” 沈澈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另外的办法,会是什么? 端王不疾不徐地道:“元初现在统领御林军和御前侍卫,虽然是他喜欢的职务,但本王想让他把这些先放一放,去别的地方散散心,过个三年五载再回来,说不定就能安下心成家立室,了结了本王的心愿。” 把这些放下?去别的地方?这不是等同流放?怎么能这样对他?!端王要赵元初放下的不是职务,而是自己! “王爷的办法大概只说了一半。”沈澈抬起头。 “沈澈,你果然是个聪明人。”端王若有所思地道。 公文放置得整整齐齐,沈澈却不见了,到处都没有,房子里也没人。 “这小子,怕又是和赵大人出去了!”刘大人苦笑着摇头。 “昨晚就没回来。”蔡师爷压低了声音说。 “昨晚没回来?”刘大人诧异了,昨天下午沈澈不知道出去见什么人,直到自己离开府衙都没再见过沈澈。 “听说晚上回来一下又走了,一走就到现在。” 这会午时都已经过了,刘大人一愣,想起库房的钥匙,打开抽屉钥匙果然放在里面。 拿了钥匙刘大人直奔库房,仔细查看一番,少了几件,都是放了超过十五年的财物,加起来价值几千两银子。 “他怎么突然急着用钱?还要用这么多?”刘大人觉得事情蹊跷了。 “昨天来找他的是什么人?”蔡师爷也觉得不妙。 把昨天进来传话的衙役找来问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四五十岁,看上去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蔡师爷追问了一句。 “小的看他手上戴的扳指应该是玉的。” “不会是来借钱的。”蔡师爷断然摇头。 天快黑了也没见要回来的样子,刘大人和蔡师爷干脆到沈澈的房间看了看,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衣服也叠得整齐,像是精心收拾过 分卷阅读49 一番。 “回家去了?”刘大人自己也觉得难圆其说,沈澈家里已经没人了,就是回去上坟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 蔡师爷把几件衣服展开看了看,道:“刘大人,沈捕头一直穿的是这件吧?” 藕荷色的衣服拆掉夹衬变成了单衣,冬天过去春夏依然可以穿。 “对,是这件,昨天下午还见他穿着。”刘大人肯定地说。 “刘大人,他从冬天到现在一直穿着赵大人送的这件,但昨晚回来却换了下来,把你给的那件穿走了。”蔡师爷说。 刘大人立刻翻了翻,果然自己给沈澈的那件不见了。 “不会是和赵大人。。。”刘大人疑惑地道。 “这两人肯定不太对。”蔡师爷也露出忧虑的神色。 “对了,看看马!”蔡师爷和刘大人又来到外面。 马一匹不少。 “看来他没去太远的地方。”刘大人皱着眉头说。 “假如昨天来的人不是为了借钱,但沈捕头却突然急着用钱,又没有远行的打算。。。沈捕头这个年纪的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用到那么多钱?” “难道那人是来说媒的?”刘大人突然灵机一动。 蔡师爷的眼睛立刻转了转:“像,像!要不然怎么会把赵大人给的衣服换了?银子就是买聘礼嫁妆用的!” 也还是不对,就算是亲事说成了,难道还能连着两个晚上留在姑娘家里过夜?怕是一个晚上也不行吧? 到了第三天早上,刘大人道:“蔡师爷,以往都是府衙帮别人寻人,这次大概要帮自己寻了。” 蔡师爷拿着笔半天落不到纸上:“怎么写?画个像,下面说府衙的捕头不见了?” “让我想想。。。”刘大人也犯愁,冥思苦想了半天道:“像要画,但是不要说府衙不见了人,就说姓名年龄衣着。” 蔡师爷刚要动笔,就听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谁不见了?” 蔡师爷立刻看了刘大人一眼,赵元初来了。 府衙的门槛踏得多了,也就没了那些繁文缛节的客套,蔡大人向刘大人使了个眼色,笑道:“赵大人是来找沈捕头的?” 今天圣驾要去绣雪湖观龙舟,赵元初带着御林军随行护驾,所以穿了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可是怎么会跑到府衙来? “是,顺便带了些东西来。”赵元初面带笑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刘大人露出询问的神色。 “皇宫里分给各大臣的粽子,反正多,就拿了些来。” 除了粽子还有一个盒子,像是装衣服的盒子,一定又是给沈澈的。 蔡师爷忙道:“赵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没关系,沈澈呢?还没起来?”赵元初说着话就要往后院走。 既然还来找沈澈,那就是说沈澈的行踪连赵元初也不清楚。 刘大人看看不说是不行了,便道:“赵大人留步!” 赵元初愣了一下,转过身,这还是第一次去找沈澈被刘大人拦住。 “赵大人啊,沈澈不在,我们也正想找他。。。”刘大人勉为其难地说。 “不在?他出去了?”赵元初惊愕地问。 “赵大人,是不是你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绣雪湖?”蔡师爷问。 “前天就说好了,他说会向刘大人告假。”赵元初看看蔡师爷又看看刘大人,表情疑惑起来。 “可是前天他并没有向我提过。”刘大人茫然地道。 “昨天也没提吗?” “昨天。。。”刘大人迟疑了一下才道,“赵大人,沈澈前天晚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元初愣了愣,转身就往沈澈的房里冲去,刘大人原想跟着,被蔡师爷拉住了。 他是换了衣服走的!赵元初也发现了这个细节,可是他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说好的事,怎么变了? 平素在刘大人和蔡师爷的眼里赵元初年轻有为气派非凡,虽说带着几分王侯世家的纨绔冲动,但在这个年纪就能把御林军和御前侍卫管理得井井有条,绝对堪称精明干练,可这个早上才一会的功夫,赵元初竟然有些乱了。 “不见了两天,你们都没有找?” “沈捕头从来没有出去过这么久,以为昨天不回来,今天也该回来了。。。”蔡师爷赶忙解释。 刘大人也道:“这不正在画像,准备贴告示。。。” “多画一些,除了贴的,再让衙役们人手一张,马上出去找!”赵元初急得几次坐下又站起来。 刘大人立刻有一种被架空的感觉,但目的一致也就无从计较,挥了挥手对蔡师爷道:“就这么办!” ☆、二十九 赵元初原本吩咐副统领秦越先带着人马随行圣驾,打算自己和沈澈随后追上去,现在找不到沈澈,赵元初不想走。 “赵大人,护驾是大事,你一定要去!”刘大人坚持着说。 “是啊赵大人,副统领只是暂时替你带兵,等到了地方,皇上见你不到,这可不太好。”蔡师爷也跟着劝说。 赵元初当然没有一点心情,但也知道两个人的话有道理,强打精神站起来,也不说话便往外走。 “赵大人,可算找到你了!秦副统领两次派人回来催,说已经走到快一半了怎么还不见你追上去!”一个御前侍卫从马上下来急匆匆地说。 御前侍卫是要留一部分在皇宫当值的,除了皇帝的安全,皇宫各处的治安也是这些侍卫负责,说话的侍卫便是留下来的其中一个。 赵元初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正要上马,那个侍卫又道:“赵大人不会是来府衙找沈兄弟的吧?” 自从见过沈澈,赵元初手下的侍卫有消息灵通的就打听出来沈澈在府衙做事,所以赵元初也不奇怪,加上心情不好,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里是找不到了,他两天都在外面。”侍卫随口说了句。 赵元初一把揪住侍卫:“你说什么?你知道他在哪?” 刘大人和蔡师爷正往外走打算送赵元初,一听这话脚步立刻加快了。 “大人,属下。。。属下当然知道。”侍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跟着紧张起来。 “快说!”赵元初抓着侍卫使劲摇晃。 “他。。。他在繁花楼。。。” 刘大人和蔡师爷面面相觑,而这句话彻底改变了赵元初的行程。 “官爷,官爷这么早?”王妈和繁花楼的人看赵元初穿着盔甲配着剑,又不是普通士兵的衣服,知道有点来头,但是什么官职谁也不认得,只能陪着笑称呼“官爷”,还没到开始营业的时候,但谁也不敢阻拦。 赵元初停下脚步:“沈澈在哪?” 王妈想了一会:“姓沈?沈公子?” “你们这有几个姓沈的?” 分卷阅读50 “要是客人,就他一个,要是算上。。。” “就是他,在哪?”赵元初不耐烦地问。 “在二楼东头迎喜姑娘的房里,官爷是有公事找他?” 赵元初不得不又问了一句:“哪间?” “哦,第三间,第三间!”王妈观颜察色的本领还是有的,一看势头不对,说话也快了。 赵元初几步上了二楼抬脚踢开房门,一眼就看见沈澈还在睡觉,一旁梳妆打扮的女子穿着艳红的抹胸,正是那日在衙门遇到过的。 “这不是赵大人?”迎喜一脸惊愕,但还记得赵元初。 赵元初直接就往床边走去,“赵大人,沈大哥昨晚累了,让他多睡会吧。”迎喜吃吃地笑道。 不说还好,一说犹如火上浇油,赵元初一把抓起沈澈抛在地下:“我看他再睡!” 迎喜尖叫一声便往外跑,沈澈迷迷糊糊爬起来,抬头看了看,又要往床上躺。 “还没醒是吧?”赵元初一掌掴在沈澈脸上。 “赵。。。赵大哥。”沈澈看着别处,脸上慢慢浮起一片红印。 “你叫我什么?”赵元初厉声问道。 “赵大哥,你怎么来了?今天还要去绣雪湖当值,别耽误了。”沈澈依旧看着别处。 赵元初胸口激烈起伏,一连猛吸了几口气才道:“我怎么来了?我是来找你的!你还记得今天要去绣雪湖?我倒想问问你怎么来了?你说过不再来,忘了?!” “我说过?”沈澈表情茫然。 “你。。。”赵元初扬起手,眼看就要落下却硬生生停在空中,眼里却像要冒出火来。 “赵大哥,我想再睡一会,昨晚太累。”说着沈澈又倒在了床上。 “你喜欢在这里睡?”赵元初的语气突然变了。 “不打算说话了?也不解释吗?”赵元初扬起眉毛。 沈澈拉过被子蒙住头,一副不打算再说话只想睡觉的样子。 赵元初扔下手里的马鞭扯开被子,又几下撕开了沈澈的衣服。 “赵元初,你干什么?”沈澈挣扎躲闪着。 赵元初一语不发,把拼命反抗的沈澈按在床上压了上去。 也许是因为痛苦,泪水从沈澈脸上不断淌下,赵元初视若不见,狠狠地折磨着自己下面的这个身体,原本紧咬着牙的沈澈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叫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过后房里一片死寂,赵元初放开沈澈的手腕,发现已经被自己攥出了两道殷红的瘀痕。 “我从没把你当成别人,包括所有的时候,包括那个晚上,我知道我要的是你,沈澈,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喜欢在你身边,可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戚飞羽,因为以前的事我无法忘记,我欠他的太多。” 停了停,赵元初接着道:“后来我明白了,已经发生的事永远不能改变,只能成为遗憾,所以。。。”赵元初原本平稳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我想和你有一个新的开始,没有以前的记忆,只有我们两个,我一直以为你的出现是上天对我的补偿,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有去爱一个人的力量。。。你一定不知道,我做过很多打算,想和你走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和你去江南看海,去这世上所有美丽的地方,哪怕一辈子不成家也不会后悔。” 赵元初解开衣领,露出的竟然是那面刻着“长命百岁”的玉锁。 “你一直戴着?”沈澈呆呆地看着赵元初。 “我戴着它就像和你在一起,白天,夜晚,都不用分开,沈澈,我对你的情意一直如此,直到今天。”赵元初缓缓取下玉锁放在桌上。 “我不会求你原谅,因为今天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错了,你根本不值得!如果你喜欢这里,喜欢这些女人,就一辈子住在这里吧!” “我,我,”沈澈低泣着,“喜欢女人有什么错?迎喜已经答应嫁给我,你是皇亲国戚,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愁,但我什么都没有,只是想有个家,难道不行吗?”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赵元初大声问道。 “人总是会变的。。。”沈澈低着头泣不成声。 “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沈澈,我今天才看透了你,你说我什么都有,你什么都没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是有想法的吧?!”赵元初冷冷地问道。 “不错,我知道你的身份,你的家世,我一直想有机会走出衙门去更好的地方,虽然我从来没提起过,但是荣华富贵谁不想要?所以,我一直。。。帮你。。。帮你。。。”沈澈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你真的是为了这个?”赵元初的眼中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沈澈吸了口气:“是,我从来都不想去你说的那些地方,只想能做官,有更多的钱,风风光光过日子,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结果,我。。。我不想再等,不想再和你一起!” 赵元初转过身向门口走去:“沈澈,再见!” 这两个字沈澈已经没有听清了,赵元初转过身的那一刹那,沈澈眼前的光亮消失了,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迎喜坐在一旁,见沈澈睁开眼睛便端了一碗粥过来:“沈大哥,趁还热着快喝了。” 身上的痛楚提醒着沈澈白天发生过什么事,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遭到那样残忍的对待,没有一丝喜欢,一丝怜悯,就那样凶狠疯狂地占有,和以往判若两人。 昭华殿那一夜过后沈澈就已经默默接受了和赵元初的关系,哪怕只是身体上,哪怕只是一个代替戚飞羽的人。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地狱里的一个轮回,被痛苦撕扯的除了身体,还有身体里的那颗心。 原来他真的喜欢过自己,喜欢过沈澈,而不是一个代替品,曾经以为是错觉的种种瞬间,原来都是真的。赵元初不再提起戚飞羽,提起以前,是为了和自己开始一段新的记忆! 多想告诉你—我喜欢在你身边,喜欢看你笑起来时的样子,就像阳光一样温暖,要说有多喜欢,那就是:我想看一辈子,尽管一辈子很短,短得让你意想不到。 沈澈默默地想着,这一切就像一个美梦突然变成了现实,却就在触手可及的那一刹那又像梦一样破灭了。 一定很快就会忘了我吧?失望总比伤心要好的多,我并不占有你太多的记忆,只要端王爷不再难为你,不会让你离开,就忘了我吧!只是,我的记忆永远都在,就像戚飞羽的那样,即使封存了也不会消失。 沈澈喝了粥,又想躺下,迎喜扶着沈澈慢慢躺了,道:“沈大哥,我虽然不明白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但觉得和男女之间好像也差不多。” 沈澈脸上一红:“迎喜,别想这些。” “沈大哥,赵大人要不是喜欢你,绝不会这么对你 分卷阅读51 。”迎喜不理沈澈的话,接着说道。 沈澈摇了摇头:“就算喜欢,也过去了。” 迎喜想了一会道:“我不明白,男人若是对喜欢过的女子再没了感情,恨也好失望也好,不要说碰,连看都不会再看一眼,赵大人这样对你,真的很奇怪。” “男人不会对女人动手,但对男人不一样,这就是区别。”沈澈淡淡一笑。 “你一定也喜欢赵大人吧?为什么不对他说呢?说了一定就没事了。”迎喜又道。 “谁说我喜欢他了?”沈澈又红了脸。 “我能看出来,你的眼睛不会骗人,”迎喜得意地说,“再说赵大人长得俊气,人又高大,不要说是你,换了女子又有哪个会不喜欢呢?” “那么说你也喜欢他了?”沈澈心里轻松了些,不觉露出了几分微笑。 “我喜欢的人不是那样的。”迎喜笑着说。 “那是什么样的?”沈澈好奇地问。 迎喜想了一阵道:“和赵大人差不多高,又清秀又漂亮,还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就像溪水一样清澈。” 沈澈知道自己眼睛的颜色,所以一听就明白了。 “迎喜。。。我。。。” “你怎么?放心,我知道你喜欢赵大人,所以我喜欢你就够了,不用你再来喜欢我!再说,我不是还要嫁给你吗?”迎喜调皮地眨着眼睛。 ☆、三十 “沈澈,这个样子下去,府衙怕是留不住你了。”刘大人痛惜地说。 沈澈今天回来了,对从库房里拿走的东西向刘大人做了个交待,并且着手处理了两件小案。 刘大人观察了一整天,心里实在惋惜,聪明干练的一个年轻人,怎么总是执迷不悟? “刘大人,沈捕头既然回来了,说明心还是在正事上的,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蔡师爷说。 这是事先编排好了的,刘大人唱白脸,蔡师爷□□脸,目的就是要让沈澈迷途知返。 沈澈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听到蔡师爷的话才抬起头:“迎喜那里属下还会去,她答应嫁给属下。” ”嫁给你?”刘大人睁大了眼睛。 蔡师爷的眼睛瞪得比刘大人还大:“你是说,你要娶她?” “两位大人知道属下的出身,迎喜也是一样,所以娶她也没有什么不妥。”沈澈沉稳地说道。 刘大人咳了一声:“你这个想法倒也突然,难道那天来的人就是来做媒的?” 沈澈眨了眨眼睛:“是。” “沈捕头,娶亲不是件坏事,可我觉得这个姑娘不合适,像你一样出身穷苦的人有不少,但未必就要娶一个青楼女子。”蔡师爷捻着胡子说。 沈澈道:“属下。。。只喜欢迎喜姑娘。” 刘大人皱了皱眉头:“沈澈,你。。。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蔡师爷明白,刘大人是担心沈澈年轻,在繁花楼那种地方过了几次夜就当真了。 沈澈沉默了片刻,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总想看到他,不惜为他付出一切。” 刘大人愣了愣,话是没错,但沈澈和那个叫迎喜的姑娘才见过几次面? 蔡师爷和刘大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道:“那就把沈捕头住的地方修缮一下,也好像个新房的样子。” 沈澈道:“不用,属下习惯了现在这样,要是改了样子可能会不习惯。” “那就重新布置一下,置几件箱柜,几床被褥。 “也不用,什么都不用添!”沈澈忙道。 这就是沈澈对娶亲的打算?刘大人和蔡师爷都愣住了。 粽子放了几天已经干了,盒子依然完好,几件夏衣整整齐齐叠在一起,都是讲究的质料,其中有两件藕荷色。沈澈忽然拿起衣服仔细看了看,发现都是穿过一两次的,一张短笺压在衣服下面:与子同袍。 娶亲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两天后。刘大人和蔡师爷合计着买些灯笼绸缎装点一下,却又被沈澈一口拒绝,这次刘大人坚持住了:“虽然是你娶亲,我们也想沾点喜庆,怎么,不行?” 蔡师爷也说:“沈捕头,你这不要那不用的,人家姑娘心里怎么想?” 沈澈这才让了步。 两日后府衙张灯结彩悬红挂绿,衙役们凑了份子买不少爆竹在门口燃放,沈澈雇了一顶轿子去繁花楼,不多时便带着迎喜回来了。 没有高堂父母,便对着刘大人和蔡师爷拜了几拜,和迎喜一同奉了茶,刘大人把一个红封塞到沈澈手里:“三年说长不长,但也是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今天一过就是成人了,这是我和蔡师爷的一点心意,你们拿去添几件衣服首饰,好好过日子吧!” 沈澈拿着红封的手忽然颤抖起来,泪水盈盈而下,哽咽着道:“这三年里两位大人对沈澈的关怀便如再生父母,没齿难忘,只可惜沈澈辜负了两位大人。” “说哪里的话,”刘大人赶忙拍拍沈澈肩膀,“才说你成人了,怎么又像个孩子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蔡师爷也忙道:“沈捕头现在是大人了,可别让新娘子笑话!” 迎喜干脆一把扯了盖头往沈澈脸上便擦,沈澈急忙接住,惹得刘大人蔡师爷和堂上的衙役顿时笑起来。 左邻右舍和附近店铺都知道府衙今日办喜事,纷纷送来米面干粮酒水果蔬,大户人家还送了些银钱,旁边的饭铺掌柜亲自带着伙计送来了几桌酒菜,来道贺的人不断,所以门口也十分热闹。 “大人!”一个衙役匆匆跑进来,站定了只是看着刘大人,却不说话。 刘大人点点头对蔡师爷道:“张家的人来了,我去看看。” 张家是这一带有名的的大户,捐输也好做善事也罢从来都是出手绰阔,所以表面上是刘大人因为张家带着厚礼前来必须亲自去辞谢一番,实际上却是之前与蔡师爷和衙役们商量好的暗号—如果赵元初来了,马上进来通报,就说是张家送礼来了。 刘大人急匆匆走出大门,没看见赵元初,倒是有几个御前侍卫装束的人站在门口。 蔡师爷一直担心赵元初知道了会来找麻烦,要是带着御林军来很可能府衙都难保,所以早就提醒刘大人提防,一旦真的来了,一是尽量别让沈澈和赵元初见面,二是刘大人先去应付住,蔡师爷见机行事,势头不好就火速去皇宫请救兵。 不见赵元初和御林军,只有几个侍卫,而且侍卫面前的地上还放了一大堆东西,绫罗绸缎、干鲜果品、各种风干的山珍海味,还有几十个装首饰的盒子,里面装的什么不知道,但刘大人认得盒子是檀香木做的,就算是空盒子,一个也价值上千两。 “大人,这是赵大人给府衙的贺礼。”一个侍卫恭恭敬敬地道。 刘大人定下心来,知道这些都是送给沈澈的,早知道 分卷阅读52 真应该把沈澈住的房子修缮扩大一些,不然这堆东西要是放进去,就得把床搬出来了。 “赵大人呢?”刘大人问。 “大人先走了。” “哦,怎么也不进来喝杯水酒?”刘大人客气地问。 “大人只是站了一下,没打算进去。” “那他。。。没说什么?” “大人什么也没说。” 侍卫交待完就回去了,刘大人打算让衙役都出来帮忙搬东西,一转身,沈澈就站在门口,虽然没有表情,刘大人当时脑子里就冒出了“失望”两个字。不然沈澈不会出来。 “沈捕头,回去吧,酒席就要开了。”蔡师爷也出来了。 后来听蔡师爷说,刘大人出去后沈澈就直发愣,和他说话也听不见,愣了一会就往门口跑,刘大人和侍卫说话的功夫沈澈一直站在那里。 “瞒不住他,这小子聪明。”蔡师爷摇着头。 “这门亲事啊,大概就是为了给沈家传个香火。”刘大人叹息着说。 最近府衙比较清闲,刘大人有心给沈澈放几天假,不过沈澈拒绝了,说放假也不知道去哪,不如整理文书,再不然就做做清洁打扫一下府衙。 迎喜也跟着一起帮忙,两个人把府衙上下里外弄得干干净净,然后迎喜跑到多年没开过火的后厨做了一大桌饭菜。 “手艺不错!”蔡师爷看到还有二两小酒,高兴地说。 刘大人也满意地看着桌上林林总总荤素搭配的几个盘子,觉得这个姑娘虽然出身不好,但人还是能干的,从这点上来说,对沈澈不无好处。 “小女敬二位大人一杯!”迎喜笑语盈盈地端起酒杯。 “还能喝酒?”蔡师爷刚一惊喜桌子下就被刘大人踩了一脚,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迎喜是青楼出身,那里的女子有哪个不能喝? 迎喜也不介意,一杯干了,道:“明日小女回乡探望亲戚,要离开几天,沈大哥便麻烦二位大人照看了。” 沈澈笑道:“你去就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别人照看。” “家里。。。还有人?”刘大人问。 沈澈不是说过迎喜和他一样也是无父无母的吗? “还有一个姑妈,这些年小女来了京城一直没有回去看过,现在赎了身,又嫁了人,也该回去看看了。”迎喜道。 刘大人点点头:“沈澈,那你明天就去送送。” “大人不用了,小女想一个人回去。”迎喜连忙说道。 “这。。。”刘大人一时语塞,觉得奇怪。 迎喜笑了笑道:“沈大哥在官府做事,让人看到和小女走在一起总不太好。” “但你已经过了门。。。”刘大人觉得这个姑娘还算懂事,只是以后日子还长,总会有一起出行的时候吧? “小女喜欢一个人出门,买多少衣料首饰也不会有人管!”迎喜笑道。 刘大人哑然失笑,蔡师爷忙道:“沈捕头,小声说一句,可要把银子看好啊!” 沈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日沈澈还是雇了辆马车送了迎喜一程,然后自己骑着马往回走,路过紫竹馆的时候不禁看了一眼。 站在门口的分明是陆文琪,还有李大人和几个不认识的人,李大人穿着便服。沈澈留意到这些人腕上都隐约露出黑色缎带的标识,便停下来远远地看。紫竹馆原本接纳的都是闲云野鹤般的高雅之士,可这些人看上去却不太像,衣着也不象是读书人。 陆文琪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未几潘鹤云从里面出来和众人纷纷打招呼,然后把一干人迎了进去,陆文琪没进去,仍旧在外面站着。 沈澈下了马,找了个能看清紫竹馆大门的隐蔽地方仔细观察,大约半个时辰不到又来了一批人,和陆文琪说了一阵子话,仍是潘鹤云出来把人带进去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聚会?沈澈心里的疑问更大了,而且这个聚会至少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若是文人雅士的诗社,怎么会有一些像是行武之人参杂在里面?而且,李大人也有兴趣? 想了想,沈澈径直往紫竹馆走去。 “是你?”陆文琪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澈。 “进去喝茶,不行吗?”沈澈说。 “这里的茶不便宜。”陆文琪说。 最近沈澈的手头宽裕了点,便掏出了一张银票。 陆文琪忽然笑了:“听说沈大人几日前刚办了喜事,赵大人给的贺礼还丰厚吧?” 赵元初送的贺礼还堆在府衙的走廊上,沈澈一直没动过。 沈澈道:“应该送贺礼的人是你。” “为什么?”陆文琪反问。 “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陆文琪又笑了起来,“这点事谈不上什么目的,我以为端王爷还会像上次那样,也许还会杀了你,没想到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事也没有吗?沈澈悲哀地想着。 陆文琪问道:“你想进去干什么?” “只是路过,想进去坐坐。”沈澈说。 如果陆文琪刻意阻拦,这里面就大有文章。 不料陆文琪道:“跟我来。” 上次来的时就就知道里面全都是雅座包厢,有大有小,风格各异,这次沈澈更加留意了一下包厢的分布和数量。奇怪的是包厢大概有十几间,坐了人的很少,刚才进来的人共有三十多个,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一间水榭雅座,陆文琪也坐下了,沈澈皱了皱眉,第一次见陆文琪的时候还有几丝好感,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厌恶。 没有叫人来,陆文琪拨了拨精巧的炭炉,点了火,然后拿起一个竹筒走到外面,就在水榭下取了一竹筒水。 “这里的水引自山上,如果不煮就喝的话虽然入口清冽,但寒气很重。” 沈澈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喝茶,所以也就没有说话。 水倒进一个红泥小壶,放在炭炉上温热,陆文琪又开始摆弄茶叶。 这样下去,天黑也未必能煮出茶来,沈澈心想。 ☆、三十一 “很奇怪吗?我这么快就没事了。”像是看穿了沈澈的心思,陆文琪问道。 沈澈的确奇怪。 “正常要躺上一年半载,不过皇宫里什么样的大夫什么样的药都有。” 一定是得到了皇帝的特别关照,沈澈心想。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他。”陆文琪淡淡地说着,手里一边有条不紊地拨弄茶叶,淡色的衣袖虽然摆来摆去,却丝毫不乱。 沈澈心里一跳,自己的确想知道,他肯说了? “因为他做了一件我一直都想做的事。” 沈澈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抬起头,陆文琪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对沈澈的惊讶不以为意。 “为什么?”沈澈问。 陆文琪却显然不打算再说了。 分卷阅读53 沈澈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站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将暮,应该是紫竹馆人最多的时候,可亮起灯火的只有刚才自己看到的那几间包厢。 “泉水引到这里来一定费了不少功夫。”沈澈说。 “潘馆主想出来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修一个这样大的水池大概要很久吧?” “你就是来查看水池的?”陆文琪抬头问道。 “只是好奇。”沈澈说。 茶总算煮好了,沈澈一口喝完,陆文琪看得直摇头:“暴敛天物。” “能喝就行,什么都一样。”沈澈想起在刑部大牢里陆文琪的行为,故意说道。 的确是好茶,齿颊留香,不过陆文琪没有要沈澈的银票。 陆文琪说:“你不是来喝茶的,所以不用付钱,我也不是要请你,而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 “这里的水池没什么好看,不要再来。” 水池当然不好看,但留给沈澈的印象却很深,这样大的水池上才有十几个包间,格调高雅之余未免荒凉了些。 思考是一件不错的事,可以分散心情,沈澈想着紫竹馆的水池就不会再想起赵元初,但却在回到府衙后经过走廊的时候站住了。 这些礼品级别高,数量庞大,完全就是王公大臣办喜事时收礼的规格,沈澈觉得应该原封不动退回去,可是怎么退?自己不能再去见他,刘大人和蔡师爷也不好出面,让手下的兄弟们送回去?如果对方拒绝了呢? 沈澈想来想去终于有了打算—直接送到端王府。 叫上几个兄弟帮忙,东西放在了端王府门口。 “怎么回事?”出来的是管家。 沈澈知道这会赵元初还在皇宫。 “不敢劳烦赵大人送礼,如数退还,就此谢过!”沈澈带着人走了。 很安全,真的很安全,端王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最多也只会责备赵元初几句,说他多事。 走廊空了,心里好像也空了。如果他不想见我为什么要来送礼?可是,来了为什么又不见,又走了? 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见,送礼只是因为曾经相识过。 一想到“曾经相识”四个字,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也随之涌上心头,岂止是相识,简直太多太多。。。 沈澈关上门,取出赵元初送的夏衣换上了其中一件,与冬天的夹衣不同,夏天是单衣,所以也就略显宽松。沈澈怔怔地躺着,想着这衣服都是赵元初的尺寸,肩胸的宽度自然和他本人一样,便又回忆起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 早上沈澈还想多睡会,却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出来一看,衙役们正在往走廊搬东西,昨天送回去的礼品又回来了,沈澈立刻就往门口跑。 门外空无一人。 “沈大哥,你找赵大人?他早就走了!”一个衙役跟出来说。 “他来过?” “来了,还带了几个王府的人,站了一会就走了。” 站了一会?沈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醒来。 为什么要把东西又送回来?如果第一次送是因为客套,那这次肯定不是。 是讥讽?还是不能忘? 或者是因为赵元初的任性,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沈大哥,再给他搬回王府去?”衙役大概觉得有趣。 沈澈摇了摇头,这不是游戏。 往回走的时候沈澈才发现自己穿着赵元初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真在门口遇到他就麻烦了。 午后刘大人去了趟皇宫,办事之余领回了府衙上下这个月的俸禄。 “皇上这次是真生气了。”刘大人压低了声音。 “为了什么事?”蔡师爷问。 刘大人扫了一眼门口,才道:“去看龙舟的事。” “是。。。赵大人?”蔡师爷的声音也低了。 刘大人点点头:“那天赵大人没去绣雪湖,听说皇上脸色很难看,后来又一直告病假没去皇宫当值,今天一去,皇上发怒了,朝会上训斥了大半个时辰,还罚他跪在大殿外面。” “皇上跟他不是年纪相当,关系也不错吗?”蔡师爷惊道。 “听说朝会的时候皇上就是这么训的,说他恃宠骄横,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所以要杀杀他的锐气。” “刘大人,赵大人病了?一直没去皇宫?”蔡师爷思索起来。 “听说昨天宫里还有太医去端王府了,看不出平时好好的一个年轻人,能一病这么多天。”刘大人摇头道。 “我看这事的原因大概在这里。。。”蔡师爷往后院看了看。 “你是说沈澈?” “可不是,才一娶亲,赵大人就病了。” “别让他知道,不然。。。” 咣啷一声从门外传来,刘大人和蔡师爷立刻坐不住了,跑出来没见人影,两人不约而同便往后院跑,果然,房里早没了人。 刘大人直跺脚:“早知道就不说了!” 沈澈跑到一半路才想起自己忘了骑马,又不想再回去,便接着往皇宫跑去,到了宫门外还没站定已经咳了起来。 “沈兄弟,你怎么来了?恭喜恭喜,怎么样,繁花楼的头牌姑娘还不错吧?” 沈澈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半天才站直身子:“这位大哥。。。赵大人。。。在里面?” 侍卫吃了一惊:“怎么吐血了?要不要看看大夫?” 沈澈赶紧用衣袖把嘴边的血抹了,摆了摆手:“小毛病。。。没事,赵大人,他怎么样了?” “赵大人。。。哦,他被皇上罚跪,不能出来。。。”侍卫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眼睛都直了。 “这位大哥,能不能借件衣服给我,我想进去看一眼。”沈澈掏出银票。 替迎喜赎身后,变卖库房那几件东西的钱就剩下了这一张银票。 “不用不用,”侍卫赶忙推辞,“不过你进去干什么?” “我。。。”沈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有事找他?” “是,上次送礼我还没当面谢谢他。”沈澈想了个理由。 “不用了吧?沈兄弟太客气了!”侍卫笑道。 “就进去一下,很快就出来!”沈澈坚持着,又把银票塞到侍卫手中。 沈澈也知道,负责皇宫安全的御前侍卫纪律森严。 侍卫看了看手里的银票,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大概在判断沈澈有没有带来危险的可能,末了说道:“你等着,不过见到赵大人不能过去说话,最多站在远处打个招呼。” “不用。”沈澈说。 “你不是要向他道谢吗?”侍卫奇怪地问。 “哦,对对!”沈澈急忙改口。 换了侍卫不知从哪找来的衣服,一路跟着进去,侍卫又说:“你见到赵大人别奇 分卷阅读54 怪,别露出破绽,我们可是天天见他的。” 天天见他。如果自己真是一名侍卫,便也能天天见他了。 沈澈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也不是没见过他。” “赵大人最近身体不好,瘦了很多,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澈皱起了眉头,刘大人也说宫里有太医去王府给赵元初看病,难道很严重?早上不是还带着人搬礼品来了? 不过一看到赵元初,沈澈的心立刻揪成了一团。 伟岸挺拔的身材瘦得让人难以辨认,原本穿起来威武凌人的麒麟纹官服像是随随便便套在身上,被风一吹,衣服上出现了层层褶皱,显得空空荡荡。 此时的阳光依然猛烈,赵元初闭着眼睛,汗水不停地从消瘦的脸颊上流淌下来,背上的衣服也明显湿透了。 “他会晕过去!”沈澈趁侍卫没注意擦了脸上的眼泪。 “皇上下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侍卫皱着眉头无奈地说。 “皇上不知道他生病了吗?!”沈澈激动地道。 “嘘,你小声点!”侍卫急得使劲扯沈澈的袖子。 “拿点水给他!” “这个。。。”侍卫想了想皇帝的命令,好像没说不能喝水。 “快去拿碗水来!要大碗!”沈澈赶紧说。 “哦。。。不过你别乱跑,就在这里等着!” 不一会功夫,一大碗水端来了。 “谁去?你去?”侍卫踌躇着。 “我去!”沈澈拿过碗便向赵元初走去。 水触到唇边,赵元初接过来喝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已经很久没有离得这样近了,沈澈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消瘦憔悴的脸,如果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会怎么样?沈澈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冲动,想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抱住! 回到府衙沈澈疲倦地倒在床上,一路上眼前都是那张憔悴的面容,直到现在依然心痛得无法释怀。 如果可以,自己真希望能替他生病,替他跪在那里,替他接受任何惩罚。。。 “沈澈!”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沈澈吃了一惊,赵元初?! “起来,跟我去一个地方!”赵元初伸手拉起沈澈。 “你怎么来了?” “我都知道了,原来父王找过你!你怎么不告诉我?!”赵元初微微皱起剑眉责怪地说道。 “我以为你真的讨厌我了,这些日子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什么也不想干,你应该早对我说!”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端王爷会不会让你离开京城,孤零零地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然的话,我可能比你还要喜欢在一起的感觉。。。 “我已经和父王说清楚了,他也拿我没办法!”赵元初得意地笑起来。 “真的?!端王爷。。。同意我们交往了?!”沈澈几乎不敢相信。 “傻瓜,骗你干什么?我还向皇上告了假,带你出去!” 阳光一样的笑容又回到了赵元初脸上,沈澈觉得全身都温暖起来。 “去哪?” “去江南,看海。” “现在?” ”快走,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赵元初拉住了沈澈的手。 “就这样去?不用带别的东西?”沈澈看看房间里还有什么需要带的,路上要用的。 “带着你就行了!”赵元初在沈澈的脸上拂了一下。 沈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娘也说让我拿几件衣服,不过带那么多东西太麻烦。。。” 。。。赵元初的娘,不是在江陵吗? 沈澈睁开眼睛,枕上一片冰凉,脸上也满是泪水。 如果一直都不醒,该多好! ☆、三十二 礼品仍然堆放在府衙的走廊,沈澈每次经过都克制着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过多的事情。不过零零星星听来的消息说,赵元初的病已经慢慢好了。 “沈澈,迎喜姑娘是怎么了?都半个多月了,人不回来,却写了封信给你?”刘大人把刚收到的信递给沈澈。 沈澈拆了信,看完道:“她说乡下住的舒服,想多住一段,让我别担心。” 刘大人直摇头:“这不妥,没点新媳妇的规矩,沈澈,你写封信让她回来,成了家还和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一样,那怎么行!” 沈澈连忙点头:“属下知道,不过她几年都没回去过了,路又远,难得回去一次多住段时间也是好的。” “我就知道你脾气好。”刘大人打趣地说。 沈澈刚要走,刘大人忽然想起什么:“沈澈,那堆东西不能总放着,你看该怎么办?” 沈澈知道刘大人说的是礼品,便道:“过段时间属下再退回去。” “上次不是退过一次,又送回来了?” “属下再想想办法。” “我说沈澈啊,你为什么不收下呢?再说已经这么久了,夏天有的东西怕放不住。” 沈澈想了一个理由:“太贵重了,要是传出去,属下担心会有人说闲话,影响府衙的声誉。” “你倒心细。”刘大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用送来送去的了!”蔡师爷从前院走过来。 “怎么?”刘大人问。 “赵大人来了,要见沈捕头。”蔡师爷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既然是指明要见沈澈,刘大人就和蔡师爷留在了后堂。 赵元初的气色好了一些,但仍然和上次看到时一样瘦削。 “赵大人。”沈澈小心地打着招呼。 “沈夫人呢?”赵元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平淡。 “她回乡下老家去了,过几天回来。”沈澈说。 赵元初点点头:“你身体还好?” 沈澈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不过还是答道:“还好。” 沈澈很想问问赵元初病好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为什么还是这么瘦。。。可是,不能问。 ”别再把东西退回来!”赵元初说。 “可是。。。” “可是什么? ” “太贵重。” “你不是喜欢这些吗?这是王府送礼的等级,是太贵重还是不够?” “不,不是!是。。。是。。。”沈澈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回答。 “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赵元初冷笑了一下,“可惜房子太小,装不下吧?” 心又开始痛,头也跟着疼起来,沈澈不明白赵元初为什么把自己违心说出来的话记得一清二楚,记忆为什么还没有淡去? “你的东西,拿回去!”赵元初把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银票,自己给侍卫的那张银票。明明叮嘱过要保密,怎么还是让赵元初知道了?那。。。会不会也知道了那碗水是自己拿给他的? 赵元初冷冷地说:“他们赌钱被我看到了,才知 分卷阅读55 道你来过皇宫,你跑来干什么?看我是不是快死了?” “以为我不喝水就活不下去?要你来假惺惺的可怜?还是因为你娶了个女人,就想对我做点补偿?”赵元初猛地抬起沈澈的下巴,沈澈扭过头,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他都知道了,但是。。。 赵元初转过身背对着沈澈:“你的样子真让我噁心,我今天是来把银票还给你的,不然我根本不会来,还有,桌子上的东西是给刘大人的,你交给他!” 说完话,赵元初走了出去。 沈澈木然地站了许久,心里一阵悲凉却笑了出来,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他真的厌恶我了,那么的厌恶。。。笑着笑着,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刘大人狐疑地看着手里的锦盒,又看了看神色黯然,无精打采的沈澈。 “给我的?”刘大人把盒子打开了。 黄色丝缎衬着黑漆漆的一大片,一股浓郁的药香立时飘出来。 刘大人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是什么?不象是普通的药。” 蔡师爷也盯着看了半天,又仔细闻了闻:“应该是阿胶,还混了别的药材,肯定有当归,别的我就闻不出来了。” 刘大人的眼睛都瞪大了:“阿胶?阿胶和当归都是补血的药物,而且是大补。。。送给我?” 蔡师爷一下子笑了出来:“刘大人,这药你要是真用了,别说补身体,估计马上看大夫都来不及!” 刘大人一笑,把锦盒放回桌上:“沈澈,府衙里能用这种药的只有你,还不快拿去?” 一听说是补血用的沈澈就有点怀疑,会不会侍卫把自己在宫门外吐血的事也说了?可是想想刚才赵元初冷淡的表情,伤人的话语,觉得药不可能是给自己的。 “属下可没有这样的福气,”沈澈勉强笑道,“大人留着吧!” 蔡师爷道:“这盒子里的黄缎子按理是不能出宫的,出了事可大可小,要真是想送给刘大人他会冒这个险?肯定是想都没想就拿来了,沈捕头,你说还能是给谁的?” 沈澈摇了摇头:“赵大人有时候不拘小节,所以一点也不奇怪。” “不奇怪”的事接踵而至。第二天,城里有名的金铺“祥和”号给府衙送来一对鸳鸯摆件,刘大人一看纯金的鸳鸯比拳头还要大,说什么也不让放下,来人说一对鸳鸯是吉祥圆满的意思,图个喜庆。蔡师爷立刻道:“那就多谢了。” 等人一走,刘大人埋怨起来,说府衙摆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再说还是纯金。蔡师爷说你怎么没转过弯来,这分明是送给人家两口子摆在房间里的。 沈澈没说什么,拿布罩了和走廊的礼物放在一起。 哪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讲究的吃喝玩物每天都从京城各处往府衙集中,蔡师爷本能地弄了个账本一一登记在册,刘大人长吁短叹,脚跺得官靴都快穿底了。 “刘大人,你看看这个东西!”蔡师爷递过来一个条状物。 刘大人一看差点没晕过去,这是十二格的玉带,全是上等墨玉,好像还是同料。京城的官宦人家攀比吃穿,其中一样就是身上的腰带,只要是镶了超过六块玉,哪怕不是好玉,出门也能引来一群人侧目,最不济的,找一两块玉缀在腰上也算是有了面子。 “这可是稀有之物,在京城能换一座一品官员的府邸!”蔡师爷苦笑着说,“还有,全京城的有名店铺基本上都来齐了!” “这样下去不行!”刘大人跺着脚,目光重重地落在沈澈头上。 沈澈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给自己的,心里越发难过了,不停地用这些奇珍玩物来嘲讽,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贪图富贵的人!没想到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竟然变得如此不堪! “沈澈,”刘大人严肃地说,“把东西全退回去,府衙都快堆不下了,而且传出去人人都会说府衙成了敛财的地方!” 沈澈默默地点了点头,茫然无绪,想着要是一次运走必须雇车,可是该送到哪里?最近送来的已经不是贺礼那么简单,不能再送到王府,也不能送去皇宫,不然见到了又要被他冷嘲热讽。 宁愿不见,也不想再听到那样冰冷无情的话,听一次,心就痛一次。 就在沈澈还没想出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信封被送来了。 虽然刘大人和蔡师爷最近已经磨炼出见怪不怪的本事,这次还是变了脸色。 信封里不是信,是房契。 蔡师爷紧张地一连看了好几遍,说:“是真的,有户部的印章,就是府衙后面原先那座染坊的位置!” 刘大人神色凝重:“我说前一阵染坊怎么搬走了,原来是要盖房子。。。” “那可是一大片地啊,有整个府衙这么大!”蔡师爷惊愕地说。 刘大人一语不发,把房契重新放回信封拿着来到沈澈的房里,轻轻放在桌上就走了出去。 谁都明白,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赵元初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说服染坊搬走不难,可以用钱解决,但要让户部批准盖一座这样大的私宅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经过重重审批,正常来说就算能批下来也得一年半载,但这座偌大的宅院从染坊搬走到房契送来府衙,只用了半个月。 沈澈又怎么会不清楚?赵元初这么做,真的是一时任性对自己的嘲讽吗?万一被端王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继续。 沈澈拿起房契跑到门口,上了马就往皇宫而去。 赵元初很快就出来了,冷冷地看着沈澈等着他先开口。 “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沈澈拿出房契问道。 “只是一座房子,大惊小怪干什么?没见过?正好能把你那些贵重的东西装下。”又是和上次一样讥讽的语调。 “我用不着,你拿回去。”沈澈把信封递给赵元初。 赵元初没有接,而是说:“我知道在你眼里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他知道?他终于知道了?!沈澈疑惑地抬起头。 赵元初接着说道:“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 又是一个信封递过来。 “这是什么?”沈澈有些慌乱,自己想要的,绝不是能装在信封里的东西。 “高官厚禄。” 沈澈用发抖的手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公文,鲜红的印章赫然入目。 “京城里的官位不太好办,不过正好皇城司要重建,人员也要重派,虽然是个副职,不过也是五品,一个月俸禄一千,现在虽然少了点,但往后。。。” “赵元初!”沈澈激动得浑身发抖,两个信封一起扔到赵元初身上,“我难道就是。。。就是。。。赵元初,你给的东西我不稀罕,看不上眼!” 赵元初愣住了,人也像一下子变成了石像:“你。。。你。。。这些都还不 分卷阅读56 够吗?” “不够,差远了!”沈澈大声说道。 你给我什么都不够,永远不够,我想要的是你! 。。。只是你。 “别再送东西来,不然我全扔出去!” 沈澈不敢看赵元初,猛地转身走了。 府衙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刘大人放松了心情,在后堂品着一盅茶,蔡师爷也弄了二两小酒慢慢嘬着,看看沈澈不在,蔡师爷道:“听值夜的说这两天沈捕头总是半夜起来洗东西。” “半夜?洗衣服?”刘大人问。 也许是想半夜洗了晾起来,早上干了就能穿,毕竟沈澈自己的夏衣只有两件。 蔡师爷摇头:“好像不是衣服,是被单,而且都三更了还拿出来洗。” 刘大人一皱眉,三更半夜洗被单?有这个必要吗? “大人,该不会是迎喜姑娘一直不回来,沈捕头不习惯吧?”蔡师爷小声说。 刘大人前一阵被送礼的事扰得心绪不宁,被蔡师爷一提才想起来:“怪了,都快两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 “几天前不是又来了封信,说她姑妈的儿子要办喜事,要再耽搁一阵子。”蔡师爷说。 也不好说什么,刘大人皱了皱眉。 蔡师爷感慨地说:“沈捕头也是命不好,从小就家穷,又这么年轻就没了父母,按说以他这么聪明的人要是能念几年书的话,怎么会到衙门来当衙役?现在好不容易娶了个女人,还是个不念家的。” 刘大人也感慨起来:“可惜府衙再没有晋升的位置了,把他提拔成捕快统领已经到了头。” 沈澈一进来,两个人的话题立刻转了。 “那就把王二的户头给他上上?” “对对,上上,虽说不是亲生,但也照顾了王老头十几年。。。” 沈澈并非没有听到之前的对话,只是不想再听下去,最近几天半夜咳得厉害,大口大口的血染在被单上,要是不马上洗迟早会被发现。被误会也好,刘大人和蔡师爷已经成天为自己操心,不该再让他们担心。 “要给王二上户籍?”沈澈问。 蔡师爷点点头:“也该上了。” “我去通知他来。” “那你就去跑一趟,让他把原本的姓名籍贯能想起来的都写在纸上一起带来。”刘大人叮嘱。 沈澈刚走,衙役进来说:“刘大人,外面来了个客人。” ☆、三十三 刘大人一阵紧张:“没拿什么东西吧?” “没,没,就骑了匹马。”衙役赶紧说。 松了口气,刘大人理了理官服,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了。 二十七八的样子,身材颇高,走路的速度快,很有点气派,不像是普通百姓。 “是刘大人?”来人拱了拱手。 “阁下是。。。” “姓秦,名越。” 刘大人一愣,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是御林军副统领,赵元初的手下。 “原来是秦大人。。。”刘大人还了个礼心里开始琢磨,府衙和御林军在官场上没什么来往,难道是赵元初派来的?把东西搬回去?那样的话再好不过。 蔡师爷让人上了茶,也一起坐下了。 “秦大人来府衙,不知有何贵干?”刘大人问。 “京城不少机构我都去过,只是从没来过这里,今日路过,进来拜访。”秦越笑道。 虽说有点突然,刘大人也不以为意:“秦大人到访,府衙蓬荜生辉,只是预先不知,招呼不周,请秦大人见谅!” 秦越道:“刘大人客气了,御林军人数庞大事务繁多,平时没时间出来走动,远不如刘大人这里清闲,不知府衙现有多少人手?” 刘大人略微一算:“总共有三十几人。” 秦越又问道:“都是刘大人手下的衙役?”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蔡师爷说话了:“除了沈捕头是个统领,手下有四名捕快,其余的都是衙役。” “统领?定是刘大人的得力助手?”秦越立刻问道。 刘大人刚要开口,蔡师爷抢先说道:“沈捕头在衙门这三年的确帮了不少忙,事无大小,都能替刘大人分担。” 秦越道:“这样的帮手也是少见,不知沈捕头叫什么名字?既然来了,不如让他出来见见?” “叫沈澈,刚刚出去办事,不远,一会就回来。”蔡师爷说道。 刘大人几次想说话都被蔡师爷抢了先,正暗自纳闷,一见秦越不住点头,又想到话题突然缩小到了沈澈身上,立时怀疑起秦越的来意,难道真是来找沈澈的? “秦大人,”刘大人干脆开门见山,“可是赵大人让你来的?” 秦越愣了一下才道:“不是。” 这就奇了,既不认识沈澈,来找他做什么? 就在这时沈澈走了进来:“大人,王二不在家,属下留下话让他一回去就到府衙来。”说罢打量了秦越一眼,见不认识,以为是来找刘大人的客人,便想走开。 刘大人点点头:“沈澈,这是秦大人,御林军副统领,你来见见。” 听到御林军三个字沈澈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见过秦大人!” “就是你?”秦越立刻仔细地上下打量沈澈。 刘大人已经彻底确信秦越是来找沈澈的,一看蔡师爷,更是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沈澈从秦越的表情里猜到他的来意或许与赵元初有关,但这个表情有点复杂。 秦越半天没有说话。 刘大人站起来:“还有点公事,失陪一下,沈澈,你招呼秦大人。” 蔡师爷当然也跟着走了。 “你就是赵大人的。。。朋友?”秦越语气生硬。 “只是曾经认识而已。”沈澈说。 秦越点了点头:“不错,曾经认识,前一阵是你来找过赵大人?” 沈澈小心地道:“因为有些东西要还给赵大人。” “原来真的是因为你!如果我不是到侍卫那里打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秦越突然激动起来,话也好像没说完。 沈澈觉得不太对:“秦大人是什么意思?” 秦越盯着沈澈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你把赵大人对你的好都当成了一场玩笑?他成天问我们京城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成天把军营的事丢给我自己跑出去,而且不象以前那样几乎从来不笑,我们都以为他喜欢上了哪个女子,没想到是你这样的人!沈澈,你勾引谁、骗谁不好,非要骗赵大人?以为自己长得不错,就想利用赵大人飞黄腾达?” 沈澈脸色刷白,咬紧了牙一声不吭,勾引、骗,这样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但还是像鞭子一样抽在心上,疼得喘不过气来。 “赵大人这样潇洒的人,为了一座房子跑到户部上下求人,又为了一个五品的官职低三下四,我 分卷阅读57 到昨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赵大人死了,你记住,沈澈,不光是御前侍卫,还有御林军,只要见到你格杀勿论!”秦越越说越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轰然倒塌。 沈澈猛然抬起头:“他。。。他怎么会死?” “你还关心这些?赵大人现在成天到军营来喝酒,前晚喝得太猛吐了很多血,到现在没醒过来,不怕告诉你,赵大人当时醉得厉害,流着泪使劲抓着我说,他真的不要我了,我说谁,他说,澈,我的澈。。。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能伤心成这样!” “他是这么说的?”沈澈怔怔地看着秦越。 我的澈。。。是真的? “告诉你沈澈,要不是太医说还有一线醒来的机会,我今天就是来杀你的!”秦越愤怒地道。 沈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端王府,只记得似乎看到了王爷被怒火烧得通红的脸,然后,看到了赵元初。 冰凉的手和脸,冰凉的身体,除了用参汤续着一丝微弱的气息,就再也没有活人的样子。 为什么不能忘了我?对你来说,我竟有那样重要?那些伤人的话,原来都是你在骗我,因为怕被我拒绝,对吗?就算我贪慕虚荣,想利用你,你也愿意不惜一切来满足我?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醒来,但是此刻,我想抱着你。。。 “元初,不是还要带我去看海?你不醒来怎么去?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就把这世上所有美丽的地方都去遍。。。元初,你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是我不需要的,我要的只是你,是你这个人,但我要一个活生生的你,可以说话可以笑的你,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像阳光一样温暖灿烂,一辈子都想看见。。。” 清秀的脸庞紧贴着赵元初冰凉的手心,沈澈想起这只手曾经拉着自己的手走过长街小巷,也曾轻抚自己的脸,在寒冷的冬夜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从窗棂投射进来,宁静而温暖,沈澈觉得赵元初的手似乎动了一下。 “站住,你要去哪?”端王一口气松下来,觉得自己又能再活几十年了,一看沈澈在往外走,立刻叫住。 “王爷,赵大人既然醒了,下官就该走了。”沈澈回答。 “万一他再昏过去怎么办?”端王爷的脸色阴晴不定。 “太医说一醒过来就没有危险了。”沈澈说。 端王沉默了一阵:“他真的没有看到你?” “没有。”沈澈静静地说。 端王点点头,打开一个箱子:“这是你应得的。” 箱子里大概有几百根金条,普通人一辈子大概也没机会见到这么多金条放在一起。 “元初的性命当然不止这个价值,但这些金子已经足够你用一辈子,而且能生活得很好。”端王说。 “王爷,对我来说,他的性命是无价的。” 沈澈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说赵元初醒来的当天晚上,端王到皇帝的御书房谈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人没事就好,”刘大人也松了口气,“不过沈澈,以后要注意别再搞出什么麻烦来。” “大人放心。” “沈澈,你媳妇还不打算回来?” “她说姑妈的大女儿要生孩子了,可能要留下照看一段时间。” “什么?上次是儿子办喜事,这次又是女儿生孩子?” 沈澈点点头:“她姑妈家里人多。” “赵大人来了!”外面的衙役忽然大喊。 刘大人之前吩咐过,如果一看到赵元初要马上通报,大概是来得太快,衙役想跑进来也来不及了。 沈澈十分惊讶,昨天才醒,今天就能四处走动?真的没事了? 赵元初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刘大人,父王让我来拿上个月的账目。” 如果王爷们愿意,能兼管很多事,其中就包括朝廷各个机构的收支进出,不过端王从来没过管过,这是第一次。 所以刘大人愣住了:“账目?账目?” 沈澈静静地打量着赵元初,发现他除了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之外,精神也不错。 还是那么瘦,不过慢慢会好的,沈澈心想。 “对,府衙的账目。” 刘大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打开抽屉把上个月的账目拿出来递给赵元初:“请赵大人转交端王爷过目。” 赵元初点点头:“打扰刘大人了。”又转身对沈澈说:“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赵元初的语气比之前要好了些,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你昨天有没有去过王府?”赵元初劈头就问。 端王不会让府里的人说出来,而秦越,昨天好像也没有跟着自己。 “没有。”沈澈说。 “可是。。。”赵元初迟疑着,终于说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但愿不是噩梦。”沈澈说。 “不是,我梦见。。。梦见一个人,对我说了很多话,都是很温暖的话,后来我醒了,才知道已经躺了两天。”赵元初的语气很轻缓。 沈澈忽然很想抓住赵元初的手。 “赵大人还有别的事吗?”沈澈问。 赵元初叹了口气:“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沈澈,秦越说他来找过你,他都说了什么?有没有难为你?” 沈澈道:“他只是说你最近身体不好。” “他和你说这些?”赵元初愕然地问。 沈澈点点头:“秦大人大概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生病。” “我。。。”赵元初没有说下去。 “如果没有别的事,赵大人就回去吧。”沈澈说。 赵元初似乎还不想走:“今天父王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一听提到端王爷,沈澈立刻紧张起来:“王爷说什么?” “父王问我上次是不是给你送过贺礼,还问我你娶的是什么人。” 沈澈睁大了眼睛,端王打听这些干什么? “那你怎么说?” “我说你娶的是繁花楼的姑娘。” “然后呢?”沈澈淡淡地问。 端王一定不喜欢听到繁花楼这三个字。 “父王说了句奇怪的话,说,那就好办了。” 沈澈一愣:“什么好办了?” 赵元初说:“我也不明白,父王没再说什么,不过真的很奇怪,听他的语气好像知道你一样。” “你去弄清楚怎么回事。”沈澈说。 如果和迎喜有关,自己不能不管。 “那,我问明白了再来?”好像是试探的语调。 “赵大人还是先把身体调理好,多吃点东西。” 赵元初又叹了口气,终于说道:“别这样对我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皇上罚我的跪,你跑去还吐了血,如果我当时知道是你端的水可能就会一把抱住你。。。我也知道你已经成家 分卷阅读58 ,可我就是放不下,又想见到你又怕看到你冷冰冰的样子,所以只能送你东西,只要想到能让你高兴的事,我就去做,我以为装得比你还要冷说着伤害你的话心里就能好过一些,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沈澈默默地看着远处,内心却在激烈地翻腾着,赵元初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肯把所有心思都说出来,就等于在自己面前放下了最后的尊严,可是。。。赵元初,你不知道。。。 “就像赵大人说的那样,既然我已经成了家,这些就不要再提了,那天去皇宫只是想谢谢你送来的贺礼。”沈澈淡淡地说。 赵元初低着头,半晌说道:“沈澈,你最近也瘦的厉害,上次我给刘大人的药,我知道他会明白是给你的,你吃了没有?” 沈澈道:“我没事,小毛病,再说我不喜欢吃药。” “那我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小毛病也得治,长期下去对身体影响太大。” “赵大人,这些事就让迎喜替我操心吧。” 赵元初愣了愣,黯然转过身低着头走了。 ☆、三十四 这天沈澈才从外面回来,蔡师爷就递过来一封信:“迎喜姑娘寄来的,大概她姑妈家又有人要办什么事了。” 沈澈看完,没说话。 蔡师爷问:“是我猜对了?还是她要回来了?” 沈澈道:“蔡师爷料事如神,不过不是要办什么事,而是她姑妈下地的时候扭伤了腰,所以她得留下照顾。” 蔡师爷摇头道:“她姑妈家里一年到头各种事情不断。” 回了房间把信放好,沈澈刚想躺下歇息会,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冲了进来:“沈澈!” 沈澈吓了一跳,赵元初一把拉起沈澈:“快帮我想想,我不明白!” 沈澈急忙挣脱了赵元初的手:“赵大人,你怎么了?” “我问父王了,父王说,那个繁花楼的女子,给她一笔钱,让她走,沈澈,你说父王为什么要管这些?” “让迎喜走?”沈澈糊涂了。 “父王的意思,会不会是让她离开你?” “你父王还说什么了没有?”沈澈的心里怦怦乱跳。 “有,父王还说,听说府衙那个叫沈澈的是个聪明人,也会办事,让我多学学!他不知道我们早就认识了!”赵元初笑着说。 沈澈噌地站了起来,掐了一下自己知道不是在做梦,这才露出迷惑的表情:“王爷真这么说?” “当然,父王还说让你到府里去吃饭,他想见见你!”赵元初激动得站不住,不停地走来走去。 沈澈愣了愣,端王一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可是为什么不象上次一样单独来找自己呢? “你女人还没回来?”赵元初忽然看到沈澈床上的两个枕头,停下来讪讪地问。 “她还得过一段才回,”沈澈说,“你父王让我什么时候去?” “现在!”赵元初拉起沈澈就走。 王府的饭菜级别颇高,很多东西沈澈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就是吃到嘴里也弄不清是什么,赵元初就在端王的眼皮底下给沈澈夹了几次菜。 “这是鱼翅,就当粉丝吃吧,味道差不多。” “这是猴头菇,就是蘑菇。” “这是海参,海里的东西,吃起来像木耳。” 沈澈见席上有一大盆红枣炖的鸡汤,枣子硕大,自己从没见过,便舀了一大勺到赵元初碗里:“多吃点,红枣补血。” 赵元初嘻嘻笑着,一口全放进了嘴里。 见赵元初吃的开胃,沈澈又在席上寻找了一下,看到有虫草枸杞炖的肉,干脆舀了一大碗给赵元初:“全吃了,是补身体的。” 赵元初笑着几口吃完,又添了一大碗饭:“再看看,还有什么想让我吃的!” 沈澈抬起头,忽然发现端王正看着自己,脸上立刻热了,筷子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想起端王半天没说话,好像也没夹过菜,而且桌子又大,自己竟然疏忽了。 “元初今天胃口不错。”端王咳了一声说道。 “父王,今天是个好天气,心情自然就好了。”赵元初简直是兴高采烈。 “沈公子,尝尝这盘鱼脍,是江陵的做法。”端王指指席上,语气雍容。 沈澈依言夹了些,慢慢吃了,心情又忐忑起来。 “元初,还有鸡丝燕窝没拿来,你去看看。”端王吩咐。 赵元初应了一声跑了。 沈澈知道端王有话要对自己说才把赵元初支开,便放下了筷子。 “能见到那么多金条而不动心的,本王第一次看到。”端王说。 沈澈静静地道:“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也会这样,是王爷把机会错过了。” 端王道:“如果本王早点明白,元初就不会闷闷不乐了这些年,有些事真的无法强求,沈澈,本王问你,对你来说,元初真的比一辈子都重要?” “是的,王爷。”沈澈说。 “和你成亲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下官本以为成了亲,他就不会再想和下官来往。” “那个女人是你找来的?” 沈澈点点头。 端王道:“既然这样,那就让她离开你,本王会对她有所补偿。” “王爷的意思是。。。?”沈澈不敢相信面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元初差点醒不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本王也后悔了,他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好好吃过东西,所以,你以后要多陪他吃饭。” 沈澈愣住了,多陪他吃饭?端王的意思是。。。允许自己和赵元初交往了?! “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端王今天见自己的目的,就是这个意思? 从王府一出来,沈澈也发现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沈澈,原来你一直在骗我!”赵元初一把抓住沈澈。 “我。。。我怎么骗你了?”沈澈开始心虚。 “我刚才都听见了,原来是父王在捣鬼!你娶亲,想利用我,都是假的!我也想过,以前给你钱你死活不要,皇上给的簪子你也没看在眼里,怎么突然就变了?说,父王是用什么来要挟你的?!” 沈澈笑道:“你父王只是想让你快点生孩子,没有用什么要挟我,再说,现在不是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别想了!” “你这个家伙!”赵元初推了沈澈一把,“要是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澈的脸上顿时红了,赵元初也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那天。。。太粗暴了,对不起。” “别说了!”沈澈转过头。 “下次一定轻点。”赵元初又补了一句。 “你。。。”沈澈一拳捶在赵元初胸口。 “要是不解气,再来!”赵元初立刻挺起胸膛。 沈澈摇着头: 分卷阅读59 “太瘦了全是骨头,打得手疼,等你吃胖了再说。” “这个简单,以后天天和你一起吃饭,我还要担心自己真变成胖子呢!”赵元初大笑起来。 “难怪迎喜姑娘一直不回来!”刘大人和蔡师爷脸上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沈澈,你瞒谁也不该瞒着我们!”刘大人埋怨道。 “就是,害的我们成天替你操心,怕你让人骗了!”蔡师爷也说。 “属下也是迫不得已。”沈澈小声解释。 “好了,现在没事了,那些东西怎么办,你们两个想想办法。”刘大人赶紧把问题摆出来。 “沈澈,你一直不肯收下,就因为你不是真的娶亲?”赵元初问。 沈澈点了点头。 赵元初笑了:“既然是给你的,怎么处理你说了算。” 沈澈琢磨了一会:“要是可以,我想都换成钱,用其中一小部份给两位大人和府衙的兄弟们添些四季的衣服、用品,再把摆放公文档案的那几个快散掉的书架换了,请两位大人和兄弟们好好吃一顿饭,剩下的分给附近穷困的人家。” “就这么办!”赵元初拍拍沈澈肩膀。 “沈澈,”刘大人说,“别的都按你说的办,但我和蔡师爷的那份就不用考虑了。” “不,两位大人就让属下孝敬一次吧,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沈澈说道。 “怎么?你当我这么小气?你什么时候想请人吃饭送东西,和我说一声就行了!”赵元初急忙说道。 沈澈看着赵元初的样子笑道:“听你的口气就像暴发户一样!”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像,尤其是弄到房子的时候。”赵元初不好意思地笑笑。 “对了,房子你怎么处理?”蔡师爷问。 “我也不知道,沈澈,你主意多,还是你说! “可以改一下格局。”沈澈微微笑着说。 “改格局?”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沈澈道:“我想过让染坊再搬回来,但那样房子就要拆掉再改成染坊,花费太大,落在谁头上都不好,所以就想简单改动一下,改成一座医馆,如果看病的人付不起诊金药费,就免费看病施药。” “这是件好事!”刘大人兴奋地说。 蔡师爷也点头赞许:“沈捕头就是聪明!” 赵元初默默地看着沈澈,觉得这个想法一定是来自沈澈小时候的经历—父亲的病让原本就贫困的家雪上加霜。 “如果可以的话,医馆的名字就叫栖羽吧!”沈澈转过头看着赵元初。 赵元初的眼睛湿润了,栖戚同音,戚飞羽精通医术,如果他愿意,原本可以成为一名技艺高超的医生,而用他的名字命名医馆惠泽苍生,是对他最好的怀念! 每天的阳光都很灿烂,因为沈澈总是在赵元初身边,一起吃饭,一起漫无目的的走,一个月后,赵元初的身体彻底恢复了。 “一直要这样。”沈澈看着赵元初狼吞虎咽的样子说。 赵元初说:“当然,看着你就能下饭,所以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往嘴里塞。” “我是说你一个人的时候。”沈澈笑道。 “那我会想着你的样子,一样。”赵元初说。 “你最近不忙吗?能天天出来?” “军营的事都交给秦越了,侍卫那边容易处理。”赵元初简单地说。 “还是要多在宫里当值,不然皇上会不满意。” “皇上?对了,忘了告诉你,原来父王还去找过皇上!”赵元初神秘地笑着。 “你父王是皇上的叔叔,去见皇上也很正常吧。” “本来没什么,不过那天皇上对我说,父王去找他是为了请教一些事。。。”神秘的笑容更深了。 “端王爷向皇上请教?”沈澈不明白了。 “是,父王竟然问皇上,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会不会。。。有危险。。。”赵元初笑得喘不过气。 沈澈觉得脸上发热,又觉得哭笑不得,端王竟然想知道这些? “皇上怎么说?”沈澈掩饰着尴尬问道。 “皇上说,没有危险,皇叔你看朕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沈澈笑得趴在桌子上。 “我这个皇兄真了不起!”赵元初大笑着说。 夜里沈澈不得不又在三更起来,这次咳出来的血染到了枕头,用了几乎一个时辰才弄干净,早上也就起得比平时晚,赵元初来的时候,沈澈还在睡觉。 刘大人说要是不急就等一会再叫醒他,赵元初说急倒不急,就是奇怪,哪有半夜起来洗东西的?刘大人说沈澈习惯了晚上洗早上干,赵元初说被单好办,回头我多拿一些来,一天换一张也能用一阵子。这时候蔡师爷进来了,说这个时候还不醒最好还是叫一下,都快吃午饭了。 赵元初一听立刻往后院走,叫不动沈澈,只好推了几下,半天沈澈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你来多久了?”沈澈问。 “没多久,你怎么半夜洗东西?被单不够?” “夏天干得快,夜里晾了早上就干了。” “下次来我拿给你,别这么辛苦。” 沈澈怔了一会,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了?”赵元初笑着说。 沈澈摇了摇头:“梦见了一个穿绿衣服的人。” 绿色的衣服十分怪异,赵元初皱皱眉头,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梦。 “然后呢?” “然后他问我一年有几个季节。” “等等。。。你说季节?穿绿衣服的人?”赵元初好像有点印象。 “你知道?” 赵元初想了一会:“这是一个故事,怎么成了梦呢? “那你说来听听。”沈澈笑道。 “拿我开心?骗我说是梦?”赵元初笑着在沈澈脸上捏了捏。 “快说故事。”沈澈抓住赵元初的手。 “孔子的学生有一天遇到了一个穿绿衣服的人,那个人问孔子的学生,一年有几个季节?学生说四个,那人说不对,只有三个,后来两个人争论到了孔子那里,孔子看了看穿绿衣服的人,说,你是对的,一年只有三个季节,等那人开心地走了以后,学生问孔子,明明是四季,为什么你要说他正确呢?” “因为他穿着绿衣服,是一直蚱蜢,春天生,秋天死,看不到冬季。”沈澈说。 “你是真的梦见了,还是想听我讲故事?”赵元初问。 沈澈摇摇头:“没有什么区别,赵大哥,今天我不想出去,想多睡一会。” “那也行,我陪着你,不过你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赵元初,今天我想一个人好好睡觉,你回去吧。” “叫我元初。” 元初。。。。。。 沈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赵元初 分卷阅读60 并不想走,可是看到沈澈困倦的样子,也怕打扰他休息。 “那就好好睡一觉,我明天来。”赵元初在沈澈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三十五 可是赵元初没能再看到沈澈。 谁也说不清沈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衙役说只知道沈大哥一直在睡觉,直到晚上都不见起来,进去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刘大人和蔡师爷也懊悔昨天怎么没留意,沈澈虽然喜欢睡觉,但很少从白天睡到晚上。 “赵大人,你说他昨天做了一个梦?还让你讲故事?”蔡师爷问。 赵元初面色焦急,根本坐不下来,对蔡师爷的话也有些不耐烦:“就是那个穿绿衣服的蚱蜢的故事,他说梦见了穿绿衣服的人,问他一年有几个季节。。。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想想他可能会去哪!” 刘大人虽然也是一脸忧虑,不过还是说道:“赵大人不要急,急是找不到人的。。。” “再没别的了?”蔡师爷问。 还有,我想让他叫我的名字,但他没有叫。。。赵元初不想说。 刘大人摇了摇头:“这个故事谁都知道。” 蔡师爷却皱起眉头:“人没精神的时候不爱说话,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谁都知道的故事?” 为什么?赵元初按捺着焦急的心情想了一下:“可能因为他正好做了这样的梦。” 蔡师爷像是没听见,自顾自思忖着:“一年有几季。。。当然是四季,蚱蜢只能活到秋天才会说是三季。。。现在是。。。” 咣啷一声椅子翻倒了,蔡师爷站起来大声问道:“刘大人,那天沈澈说什么来着?” “哪天?你怎么了?”刘大人见蔡师爷脸色发白,顿时惊愕了。 “说请府衙的人吃饭那天,他说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蔡师爷急促地问。 刘大人想了一下:“是有这句话,蔡师爷,你是什么意思?” 蔡师爷还没开口,赵元初已经往后院跑去。 房间像往常一样干净整齐,床铺也收拾过,赵元初一把扯过被单仔细查看,看着看着头晕了一下,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这是。。。是血!刘大人,全搞错了,他洗的是血!”蔡师爷拿着被单的手直发抖。 一层淡淡的痕迹晕染在被单上,还有枕头,平时谁也不会留意这些地方。 “蔡师爷,你刚才的意思是。。。”刘大人也慌了。 “马上就到秋天,他是在暗示赵大人,他很可能早就知道自己。。。”蔡师爷不忍心说下去。 “这孩子,脸色一直不好,成天咳嗽、睡觉,可是谁也没往坏的地方想,他。。。他怎么就从来不提呢?他还年轻啊!”刘大人狠狠地跺着脚。 赵元初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路,幸好骑在马上,马一直把他带到了王府。 “父王,父王,他要死了!我找不到他!他走了!” 端王手里的茶杯一下子掉在地上,差点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满面笑容,这会脸上被泪水掩盖得让人看不清容貌,这真是元初? “谁?他是。。。”端王立刻闭上嘴,还有谁?还能有谁? “父王。。。我心里。。。难受。。。”赵元初拼命撕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痛苦地几乎要倒在地上。 端王站了起来:“元初!是男人就要想办法,哭有什么用?跟我进宫!” 为找一个衙门的捕快而全城戒严,一下子了轰动全京城,不光是府衙的三十几个衙役全部上街,连御林军也出动了三千人。 “每家每户,每一寸地,只要是能站住脚的地方,都要仔细找!”赵元初已经稳住心情,或者说硬是克制住了内心的焦急与悲痛。 端王知道这次的搜寻关乎着自己儿子的性命,也衣不解带地到军营里坐镇,并且叮嘱秦越:“秦大人,夜里也不能停下,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赵元初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话。 —“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他喜欢你,还看到。。。”戚飞羽忽然停住了。 —“什么?” —“告诉他你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他喜欢你很久了,所以要快点告诉他。” —元初,以后会有人替我这样叫你,你一定要珍惜,时间从不为谁停留,所以不要留下遗憾!” 时间从不为谁停留。戚飞羽,他早就知道了。那样精通医术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时常咳嗽,吐血,苍白的脸色,单薄的身体。。。推说不喜欢吃药所以不喜欢让大夫给自己看病,他是怕被自己发现这是无法医治的病!所以,在父王终于允许交往以后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笑容。 澈,不肯叫我的名字就离开,是怕我伤心吗?你真笨,真傻,我根本没办法一个人吃饭,那样的情景太可怕了,我不敢去想! 两天过去,搜索毫无结果,城里已经找不出没有被反复翻动过的地方,皇帝来了御林军营,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端王也得行礼,只有赵元初高大的身影呆呆地站立着,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元初!” “大人,大人。。。” 赵元初好像没听见,又好像听见了,却惘然不顾。 “元初,逝水如斯,人亦如此。”皇帝说。 “弱水三千,只此一人。”赵元初说。 “如果找不到呢?”皇帝问。 “总有一个地方能找到。”赵元初回答。 这是一句不祥的话。 皇帝皱起了眉头:“元初,你是储君,知道吗?” 这句话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皇帝无子嗣,如果有不测,赵元初就是第一个继承王位的人,虽然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皇帝年轻健康,没有人会多想,皇帝自然也不会过早地宣布王位继承人。可今天这句话竟然从的皇帝口中说出来,意义非凡。 赵元初说:“皇兄,即便是千里江山万人颂赞,在我心中也比不上一个人的容颜,若是他死了,世间一切便再没了颜色。” 时间越久,找到的机会就越渺茫,刚开始赵元初带着人马在城里到处搜寻,只要听说发现了相貌身高相似的人就立刻赶过去,虽然每天只休息一个时辰,接过手下端来的食物看也不看就囫囵吃下,但还能支撑得住,但到了第五天,赵元初不再说话也不再吃东西,连水也不喝了。 这天对常人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节气—立秋。 和端王商量过后,秦越找了一小桶酒拿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喝一点也无妨。” 酒香四溢,赵元初好像没有闻见,也没有听见。 “大人要是不想喝酒至少也要喝点水,要是真的找到了,大人的身体却坏了,还怎么去见他?” 赵元初看着面前装酒的木桶直发呆。 分卷阅读61 秦越干脆提起酒桶倒进碗里递到赵元初面前,不料赵元初一把抢过酒桶摔在地上,站起来便向大营外跑去。 “快!快跟上!”秦越一面上马一面大喊。 赵元初的马一直保持着最快速度,秦越和一队士兵尽力跟在后面,还好城中已经戒严,道路畅通,秦越发现这是往西郊的方向。 远远看到庙宇的红墙,继而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赵元初知道灌木从后面有一扇简陋的柴门,里面有一座低檐的茅屋。 这是他的家,他会在里面吗?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过,只有地上多了一根燃过的蜡烛,赵元初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泽:“他真的回来了!他就在这里!” 手下士兵早已站在四周,一听这句话呼拉一声尽数了冲出去,赵元初正要往外走,被秦越一把拉住了。 “放手!” 身为御林军副统领的秦越也是身手不凡的人,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掀在了地上。 “赵大人!”秦越迟疑了一下,拿起蜡烛递给赵元初。 赵元初没有接,而是继续向外走去:“他一定就在附近,就在附近,不过这里地方很大。。。” “赵大人,这蜡烛至少已经熄了两天了!”秦越只得大声说道。 一层薄薄的灰尘蒙在烛芯上。 赵元初终于站住了。 “秦越,你知道吗?这屋子旁边有一口井,里面的水是甜的。” 井还是那口井,用来喝水的木桶就放在井边,可是,人呢? —“好吧,你既然能叫我的名字,为什么我不能这样叫你?” —“元初。” 曾经发生过的,即使是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不小心就会藏进心里变成记忆,而记忆并不永远美好,它可能是一把刀,突然有一天让你痛彻心扉。 “大人,这附近很荒凉,只有两座坟,倒是坟头上有烧过纸的痕迹。”士兵回来说。 坟上的草清理得干干净净,墓碑也擦拭过,他是回来拜祭父母的,可为什么又走了呢?要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吗? 赵元初看着眼前的坟墓出了神,最后一语不发上了马,向着皇城奔去。 军营里的情况发生了改变,刘大人和蔡师爷正和端王坐在一起,一看到赵元初,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元初,你去哪了?有线索没有?”端王问道。 赵元初没有回答,只是问了句:“皇上在哪?” “皇上今天没有来,”端王忍不住又道问,“你找皇上?” 赵元初转身便走。 “元初,有件重要的事。。。”端王的嗓音开始发颤。 赵元初立刻转过身:“是不是找到他了?在哪?在哪?!” 赵元初的脸上泛起一片奇异的红晕,眼里的光芒已经接近疯狂,端王捂着心口,不知道该怎样把消息说出来。 刘大人道:“赵大人冷静,人还没有找到,但是今天下午他的马回来了。” “马。。。马回来了。。。”赵元初愣愣地重复。 自从那天匆匆离开府衙就没有再去过,自己完全忘了问他走的时候有没有骑马。 难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可是,马独自回来。。。人呢?人在哪? “赵大人,那匹马已经带来了,就在外面!”蔡大人立刻说道。 因为双手哆嗦的厉害,马缰掉了两次,赵元初咬着牙解开缰绳,在这匹一直陪了沈澈五天的马的头上轻轻抚摸着。 “如果你还记得是哪里,请带我去,不管是生是死,我一定要找到他!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一匹脱缰的骏马从御林军大营飞驰而出,赵元初纵马紧随在后,而跟在赵元初身后的,是御林军的五百骑兵。平成二十三年,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穿过了京城的十里长街,在人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三十六 沈澈的马一直向出城的方向奔去,城门渐渐出现在赵元初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赵元初长长地吸了口气,催动马缰超过了带路的马,向着绣雪湖如离弦之箭一般狂奔。 澈,想一个人死在这里,就因为这是我们一起来过的地方? 对于从来没有出过京城的沈澈来说,也许这里就是所见过的最美的景色吧?赵元初那颗已经被悲痛折磨得渐渐失去知觉的心又重新像刀绞一般痛了起来。 五百御林军立刻在湖畔散开寻找,赵元初原本并不希望有任何人跟着自己,可是端王执意要这么做。现在看着五百人马在偌大的绣雪湖边一散开就变得零星稀疏,赵元初恨不得自己带来的是整支御林军。 日暮时分,湖水倒映着斜阳,落叶在微冷的风中纷纷飘落,秋天本就凄凉萧瑟,此刻此景更是让人不堪承受。 “大人,天快黑了!”有人说道。 “点火把,找不到就不回去!”赵元初强撑着下令。 忽然两名士兵从远处飞马驰来,“大人,大人!湖里好像有人!” “在哪?!” 赵元初仿佛看到一道闪电划亮了黑暗的长空。 澈,湖水那么凉,不冷吗? 冰雕玉琢般的脸庞依偎在赵元初怀中,仿如熟睡,让人只想默然凝望,不忍唤醒。 赵元初的马如风驰电掣一般直入皇宫,一直停在了乾颐宫外,这是皇帝的寝宫。 二更时分,皇帝已经睡下了,却被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吵醒,几个侍从慌慌张张跟着赵元初一起进来:“陛下,小人拦不住赵大人!小人罪该万死!” 一看赵元初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皇帝立刻坐了起来:“元初,人找到了?!” “皇兄,他还活着!请皇兄传太医,传魏太医!要快!”赵元初跪下急促地说。 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堂兄弟下跪意味着什么,上次为了一个重要的人跪了一整夜,这次也是为了重要的人,加上被自己罚跪的那次,一共也就跪过三次。 太医魏冀历经三朝,在太医署资格最老,今年九十高龄,阅历丰富,医术精湛,堪称有回天之术,但皇帝皱了皱眉,自己平时只要不是大病都不好劳烦魏太医,现在深更半夜,请魏太医来皇宫为一个外人看病? “请皇兄快下旨!臣弟求你了,求求你!臣弟怕。。。怕来不及。。。”赵元初哽咽着伏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皇帝疾步走到窗前书案拿起纸笔便写,写出了自开国立朝直至后世改朝换代两百年间最短的一道圣旨—魏冀速来! 一个侍从拿着圣旨飞奔而出,皇帝立刻又道:“让当值的太医全部来朕这里,快!” 乾颐宫顿时灯火通明,皇帝也顾不得君臣尊卑,干脆让赵元初把沈澈放在龙床上,一看赵元初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又找出一件便服让他换了。 “元初,听皇叔说你找 分卷阅读62 朕有事?”皇帝问道。 “现在没事了。”赵元初随口应着,只是看着沈澈发呆。 皇帝叹了口气,上一次见赵元初的时候都知道希望渺茫,做了最坏打算,赵元初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现在人一找到,赵元初又有了几分生气,可万一救不过来,这种连番打击谁也经受不住。 十几个太医轮流把完脉,均是面色凝重。 “陛下,赵大人,此病乃家族相传,生下来就有。” 赵元初心里一凛,家族相传,难道就是沈澈父亲的那种病? “如何医治?”赵元初立刻问道。 太医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说话,皇帝刚想开口,看了看赵元初又忍住了。 “难道。。。真的无法救治?”赵元初呆呆地说。 皇帝终于道:“都跟朕说实话,恕你们无罪!” 一个太医小心地道:“这种病世间罕见,幼时尚不明显,到了年近二十便会发出来,初时头疼欲裂,继而频频咳血浑身乏力,此病滴酒不能沾,活到二十三四便算是运气,若说硬要施药的话,人参鹿茸之类常人可以吊住性命,但对于此病毫无用处。” “滴酒不能沾?要是喝了酒会怎样?”赵元初紧皱起眉头。 “只会加速病情。” 赵元初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沈澈早就知道自己的病,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就说不能喝,可是陪着自己喝了,难怪夜里吐了血,自己说过再也不喝酒,可是没有做到,害得他又一次陪着自己喝。。。澈,你这个傻瓜,就算是为了陪我,自己也什么都不顾了吗? “魏太医到!”一声通传让赵元初立刻又站了起来。 这些太医说无药可救,魏太医未必没有办法! 魏太医虽然老迈年高,但健步如飞,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 “陛下,赵大人!”行了礼,不待皇帝和赵元初说话便查看起躺在床上的沈澈。 魏太医阅历丰富,知道皇帝半夜三更下旨让自己来肯定有重要的病情,而此刻能躺在龙床上的人,一定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此病难医。”魏太医简短地说。 难医?难医就是很难医治,但不是无法医治! 赵元初的眼睛又亮了:“魏大人,如何难医?” 魏太医又号了号脉,半晌不语,皇帝道:“魏大人但说无妨!” 魏太医长叹一声:“此病在上古医经里曾有记载,需用东海鲛鱼的鱼目做药引,再用产于昆仑山顶的灵芝、西域的雪莲、漠北千年冰海下的乌草一起熬制七七四十九天,炼制成膏,每个时辰服食一碗,不可间断,但这样也只是能吊住性命,无法根除。” 昆仑山顶的灵芝和西域的雪莲这两样药材皇宫里就有,可东海鲛鱼出自传说,漠北千年冰海下的乌草就连皇帝也没听说过。 赵元初默然无语,皇帝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是老夫诊断不差,此人的性命原本就在这两日,但似是突然被寒气侵入心肺,病情阻了一阻,反而延长了一个月的寿命。”魏太医缓缓说道。 “他,他是从湖水里。。。魏大人,寒气便可延长寿命?!”赵元初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魏太医摇了摇头:“只此一次,下次便无用了。” 皇帝道:“若是还有一个月的寿命,能否让他醒来?” 魏太医道:“用热水浸了湿巾敷在额上,一时三刻便可转醒。” 赵元初站起来就要跑出去找热水,皇帝挥了挥手,一盆热水和干净的布巾便送上来了。 “唉,元初,你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皇帝叹了口气。 魏太医和十几位太医走了以后,赵元初在床边坐下,抓住沈澈的手放在自己手里道:“皇兄,下午想找你,的确是有件事。” 皇帝不动声色:“你说。” “皇兄先答应了,我再说。” 皇帝知道这一定是件难办的事,便道:“你先说了,朕才能知道能不能答应。” 赵元初抬起头:“皇兄,这事你能不能都得答应!” 一听这样的语气,皇帝顿时警觉起来:“元初,这不是件好事吧?” “陛下!”赵元初直直地跪下了,“恳请陛下允许臣修建陵墓,臣要与他合葬!” 这是皇帝第一次听赵元初称自己为陛下,而且臣弟的弟字也去掉了,心里一阵难受,使劲拽起赵元初,声音也颤抖了:“你要修陵墓?” “陛下,臣别无他求!” 帝王世家的人提前给自己动工修陵墓的不在少数,但修合葬墓的全都是夫妻,皇帝皱起了眉头:“元初,两个男子合葬从未有过先例,朕如何答应你?” “那就从臣开始。”赵元初说。 皇帝看着赵元初的脸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身在皇位,这样的事永远不能做,可是赵元初有这个机会,既然真心喜欢,百年之后同葬一处又有何不可?何必拘泥于男女?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让元初去做吧! “朕准了!”皇帝说。 “皇兄,我还有一个要求。”赵元初微微露出笑容,也许是得到皇帝的应允,心情好了,称呼也改了回去。 “什么要求,说吧!” “我想在陵前立一对公麒麟的雕像。” 按照皇家级别,陵前都有石雕,或神人,或神兽,麒麟也常见,若是一对公麒麟在陵前伫立相望,便是要将生前的恩爱傲然彰显于世。 “朕也准了,朕这就下旨,要用西域进贡来的上等白玉精雕细刻,元初,那白玉原本可是朕打算留给自己的呢!” 赵元初静静地道:“元恒,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不用,谁叫你这辈子是朕的皇弟,长得又像朕!对了,”皇帝好像想起了什么,“这事朕要在朝上特别下旨,因为皇陵从没有葬过皇室以外的人。” “皇兄,我没打算修在皇陵。”赵元初立刻说道。 “那修在哪?”皇帝惊讶了。 “西郊。” “西郊?为什么?” “沈澈的家就在西郊,他父母也葬在那里,要是葬在皇陵,他一定会觉得孤独。” “那你将来不会孤独?” “和他一起,怎么会?” “可是元初,你出身皇室,还是世袭的王,这样太降低身份。” “只要能和他一起,是王侯还是普通人,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皇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那就修在西郊吧,不过陆公公的墓也在西郊,你要是不介意。。。” “把它铲了。” “你。。。”皇帝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皇兄,我不希望那里再有外人。” 皇帝无奈地道:“那朕就下旨迁坟,随便给他找个地方。” “搬到哪里都占位置,不如直接挖掉, 分卷阅读63 就说迁回陈州了。” “朝里还有不少陈州的人,朕看着办。” 皇帝又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事就交给朕吧。” 赵元初想了想:“过两天我把碑文先写了,你拿去让人刻,皇宫的手艺比王府找来的好,对了,修陵的事别让我父王知道。” “不会,朕替你保密,皇叔要是知道他还没修你倒先修了,不得气死?” 赵元初淡淡地一笑:“迟早会知道。” 皇帝又想起了什么:“元初,碑文刻在左边还是右边?” “我的在左,他的在右。” 皇帝眨了眨眼,想了一下道:“那就先刻在右边?” “不,一起刻。” “元初你傻了?你的碑文怎么能预先写?你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皇帝的话突然停顿。 赵元初笑了笑:“我说的合葬就是这个意思,记住,君无戏言,你已经答应了!” “赵元初!”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 一阵轻微的响声,两人同时望去,发现沈澈已经睁开了眼睛。 ☆、三十八 虽然刘大人不忍心再让沈澈做任何事,但沈澈不想一直这样闲下去,以前就算不忙沈澈也会自己找点事情做,刘大人说最近清闲,其实秋天是比较忙的季节。 蔡师爷往外走的时候被沈澈看到了:“蔡师爷,有事出去?” “小事,去通知周家,他们丢的那袋面粉有人捡到送来衙门,让他们来领。” “我去吧!” “不行,你别乱跑,这点小事我打个转就回来。。。哎哎,沈捕头,你得注意休息。。。”话没说完沈澈已经没了影。 周家离府衙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传完了话沈澈还想在这几条熟悉的街上多走走,一想府衙可能还有事,便匆匆返回,就在快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陆文琪正从对面骑着马过来。 陆文琪诧异地看着沈澈:“你没事了?” 一定很多人都知道发生过什么,沈澈心想。 “沈澈,我有话问你。” 陆文琪的语气明显不太客气,沈澈想不出他能问自己什么,不过还是道:“那进来说话。” 已经到了府衙门口,进去说总比站在外面要好,沈澈想起陆文琪喝茶讲究,自己那里没什么好茶叶,只能凑合。 陆文琪道:“本来就是想找你出来,旁边有个茶馆还算清静。” 专门来找我的?沈澈愣了一下。 茶馆掌柜一见沈澈就认出来了,上次是王爷见他,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人,上了茶就避到了后面。 茶馆果然还是那么清静,除了陆文琪和沈澈外再没旁人。 “魏太医给你看过病?”陆文琪问道。 “我不记得了。”沈澈摇着头说。 陆文琪笑了:“你当时还没醒,当然不知道。” 看来陆文琪已经把一切都了解得很清楚,不过自己的事和他应该没关系吧? “这里的茶真是一般,”陆文琪吹着飘在水面的茶叶,看了沈澈一眼,“你觉得呢?” “我不懂茶,觉得没什么不好。”沈澈说。 陆文琪点点头:“对你来说,喝的东西只要能解渴,吃的东西只要能吃饱就行。” 这句不知道是贬低还是平淡的话并没有让沈澈有什么想法:“的确是这样,难道不应该吗?” 陆文琪笑了笑:“沈澈,你小的时候家里虽然穷,但还算有个家,不象有的人连家都没有了,能找到东西吃就算不错,吃饱两个字是从来不敢想的。” 陆文琪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自己已经比很多人都幸福了,所以从来没有抱怨过,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你?”沈澈问道。 “只是某个人而已,原本家里开茶庄,生活很好,可是后来。。。”陆文琪品了一口茶,“什么都没有了。” 沈澈确定陆文琪说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因为家里开茶庄,所以到现在还对喝茶情有独钟,可是,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他家很倒霉,茶庄的生意不错,被一个当官的看上了,强霸了去,他父亲投河自尽,母亲带着他到处要饭,每天都吃不饱。” 陆文琪语态优雅从容,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于是他就遇到了一个恩人,认他做义父?”沈澈问。 陆文琪忽然笑了起来:“沈澈,是你听戏文听到的,还是书里看来的?” 沈澈知道自己没猜对,便不说话了。 “于是他就想着怎么才能让母亲和自己吃饱,可是才十二岁,到处想找活干都被人赶了出来,母亲也生病躺在破庙里,走投无路,他就去陪有钱人吃饭喝酒睡觉,把母亲的病治好了。” 沈澈心里阵阵发冷,不禁有些同情陆文琪,十二岁的时候自己还在母亲身边,可陆文琪竟然已经。。。 陆文琪笑了笑:“那时候一天挣的钱可能比你的俸禄都多,你信不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办法。”沈澈说。 “就是这样,”陆文琪说,“可惜好景不长,母亲发现他用这种办法挣钱,一个晚上也悄悄投了河,父母没有了,于是他就想找到那个霸占他家茶庄的人报仇。” “是陆公公。”沈澈肯定地说。 “这回你猜对了,”陆文琪说,“为了接近陆公公,他自己净了身认陆公公为义父,转眼就过了十年,这十年里陆公公又把他送到了皇帝身边,享尽了荣华富贵。” 原来这就是陆文琪的经历,表面上看似风光,背后却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这十年里他没有机会报仇吗?”沈澈问。 “有,有很多,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陆公公是他的仇人,却给了他荣华富贵,又有几个人能成天在皇帝身边呢?” 沈澈愕然了,陆文琪是这么想的?荣华富贵有这么重要?重要到足以弥盖家破人亡的仇恨? “我发现自己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比你还要惊讶,可我已经不想再改变现在的生活了,很多年我都在问自己,究竟现在重要,还是以前的仇恨重要?直到那天有个人杀了陆公公,这个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终于不存在了!” 原来是这样!是为了这个原因陆文琪尽了全力不惜杀人也要帮戚飞羽做一个不在场的证据,也许戚飞羽去繁花楼就是陆文琪的主意。究竟,他是在帮戚飞羽,还是在做一件让自己不至于太过愧对父母在天之灵的事? “你很聪明,除了把凶案推到我身上以外很多事情都猜对了,只是没想到你身为府衙的人会收买陆福来作伪证。”陆文琪摇了摇头。 沈澈不想再提起这些,岔开话题:“你要问我的话,究竟是什么?” “沈澈,你在皇上的龙床上睡过?”陆文琪问道 分卷阅读64 。 沈澈惊愕地抬起头,陆文琪要问自己的,就是这个? “我。。。我不是有意。。。”沈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不是赵元初也在吗? “是不是有意,事情总是真的吧?” “陆文琪,当时我还没有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且后来也没有和皇上说过什么话。”沈澈觉得自己已经说清楚了。 “皇上听了赵大人的话对我一直疏远,昨天忽然对我说了一句—沈澈比你好多了,也许在皇上的心目中突然有了新的发现,又发现了一个能躺在龙床上的人。。。”陆文琪讥讽地说。 “陆文琪,你住嘴!”沈澈站了起来,因为激动而全身发抖,皇帝为什么说那样的话自己虽然不明白,但绝不是陆文琪想的那样。 陆文琪俊美的脸上露出冰冷的微笑:“你真的比我好多了,我吃了很多年的苦,可你却不费吹灰之力,沈澈,接近皇上还不好?这样的机会不能白白错过吧?” 沈澈再也按捺不住,一拳把陆文琪打了个趔趄:“别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陆文琪上前抓住沈澈:“陪陪皇上,让他帮你杀几个人,你不就能活下来了?怎么不利用利用?也好让我看看赵大人会有什么表情!” “什么?你说什么?”沈澈完全听不懂。 陆文琪笑了起来:“沈澈,最好别死的太快,不然精彩的部分你就看不到了,你以为皇上永远是皇上?你的赵大人永远都能心高气傲?” 沈澈刚回去赵元初就来了。 “找到了吗?”沈澈赶忙问道。 陆文琪说的几句话沈澈听不明白,但却有些不祥的感觉,尤其是最后一句。 “一见我就问这个?”赵元初装出一脸的不满。 “元初,这很重要!”沈澈无奈地说。 “那一会出去说,先把这个戴上!”赵元初拿出来的,好像是上次那根金簪,但是又不太一样。 ”出去?去哪?”沈澈边问边紧张地盯着赵元初手里的金簪。 “去一个地方。。。”赵元初迟疑了一下,又笑着道,“今天让造办处把簪子改了一下,你看!” 金簪的顶部镶了宝石,却不是像石榴籽的红宝石。 “是什么?”沈澈觉得这个颜色很柔和。 “琥珀,像你的眼睛。”赵元初拿过金簪给沈澈戴好了,又退后一步仔细看了一会,看的沈澈十分不自在。 赵元初忽然紧紧抱住沈澈,抱了很久才道:“走吧!” 要去的地方是一个作坊,堆满了石头。 “这里专门给皇宫做雕刻。” 赵元初停在几个匠人面前,看着正在雕的东西—比人还高的白玉已经有了麒麟的雏形。 “澈,喜欢这样的玉吗?” “喜欢,这么白的玉很少有这样大的。” “西域来的美玉,一丝瑕疵也没有,要雕成麒麟的样子,而且是一对公麒麟。” “一对都是公的?” “澈。。。这是放在我们陵墓前的。” “我们?” “对,我和你。” 沈澈这才明白那天听到合葬两个字原来是这个意思,顿时慌了,一把抓住赵元初:“你。。。你不会是也想。。。想。。。” 赵元初叹了口气:“不会,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们总会在一起的,所以你要等我,愿意吗?” 沈澈定了心,微微笑道:“我等你一千年。” 赵元初也笑了:“傻瓜,不会那么久,一定不会!” “可是,元初,皇上和端王爷能允许吗?你和我,和一个男人。。。”沈澈皱起了眉头。 “这对白玉就是皇上给的,放心!”赵元初笑道。 沈澈没有笑,因为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元初,我的出身不好,而你。。。” “澈,这座陵墓会建在西郊。”赵元初轻轻摸了摸沈澈的脸。 “西郊?真的?”沈澈的眼睛里突然闪着光芒。 “所以到时候你就在家等着我,将来。。。带我见你的父母。”赵元初说。 沈澈轻轻握住了赵元初的手。 ☆、三十七 “澈,澈,你醒了?还冷吗?想不想吃东西?”赵元初几乎是扑到了床边。 。。。澈? 沈澈迷惘地看着赵元初:“我在哪?” “在皇宫,你这个傻瓜,我从湖里把你捞出来的时候。。。你都。。。冻僵了。。。”赵元初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沈澈觉得浑身无力,不过把一切都想起来了,可是。。。自己怎么还活着? “赵大哥,我没事了,别这样!”沈澈笑了一下,伸手抹了赵元初脸上的泪。 赵元初拉过沈澈抱住:“叫我元初!” “元初。” 赵元初深吸了口气:“澈,以后不许一个人跑掉,去哪里都要一起!” 沈澈不安起来,赵元初又变得憔悴了,一定是因为到处找不到自己的缘故。 “元初,对不起。。。” 还是被他找到了,还是错了,原以为死在不会被发现的地方他就不会那么难过,可一切都是徒劳,也许,自己原本就不该走,不该离开他。。。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的病和父亲的一样根本治不好。。。我知道自己快死了,就想一个人走开。。。”沈澈低声说道。 “不,”赵元初摇摇头,“我找不到你更难过,其实就是死也没什么可怕,如果真的治不好,我就陪你一起死!” 沈澈从赵元初怀里挣开:“不行,别做那种傻事!” “究竟是我傻还是你傻?”赵元初心疼地看着沈澈说。 沈澈醒后皇帝就出去了,这时候才走进来:“你们两个都多久没吃东西了?陪朕一起吃饭!” 沈澈一看到皇帝的衣着就明白了,挣扎着要从龙床上下来,无奈身上没劲,拗不过赵元初,只好低头道:“下官沈澈参见陛下,下官太失礼了!” 皇帝道:“比起全城戒严,三千御林军连续五天衣不解甲,朕的龙床也就不算什么了。” 沈澈愕然抬头,看了看皇帝,又急忙看看赵元初:“是。。。为了找我?” 皇帝接着道:“你该问问元初,这几天他都是怎么过的?” 赵元初赶忙道:“皇兄,说这些干什么,我不是还好好的?你刚说吃饭,吃的呢?” 皇帝向门外摆了摆手,三个侍从端着木盘进来,分别放在皇帝、赵元初和沈澈面前。 “澈,先喝点粥,暖暖身子。”赵元初端起碗用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吹了几下送到沈澈面前。 沈澈心里一阵难受,自己从没想过会让赵元初付出这么多,虽然被他关心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幸福,是一直潜藏在自己心底的渴望,可是,这个代价太大了。。。 分卷阅读65 “元初,认识我你后悔么?”沈澈问。 赵元初抓起沈澈的手:“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你们当朕不存在的吗?”皇帝干咳了一声。 沈澈的脸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赵元初道:“皇兄,你今天不用早朝?” “朕把今天的朝会取消了,元初,你刚才说的事。。。”皇帝没有说下去。 “就那么办,皇兄,不要让我觉得你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赵元初说。 “元初,你刚才说过什么?”沈澈模模糊糊有个印象,自己醒来的时候赵元初正在和皇帝说话,好像还听到合葬两个字。 赵元初道:“没什么,我刚才对皇兄说,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分开。” 沈澈眨着眼睛,皇帝才说取消了朝会就提起赵元初说过的事,应该不会是因为这句话。 第二勺粥才喝进嘴里就随着一阵猛咳咳了出来,咳出来的除了粥,还有血,碗里一片殷红。 “澈!”赵元初放下碗抓住沈澈的肩膀,“躺下,快躺下!” 沈澈知道,虽然自己还活着,但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也无法改变。 “魏太医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皇帝摇着头。 “皇兄手头上的事要尽快办。”赵元初道。 “朕不能那么做。” “皇兄答不答应,结果都是一样!” “元初,朕。。。觉得太难了。。。” 静了片刻,赵元初说:“皇兄,如果你是我,大概也会这么做。” 皇帝默然望向窗外,良久才道:“朕明白了,这一世无论是兄弟还是父子君臣,缘起惜缘,缘灭随缘,也许冥冥中早已注定。” “谢皇兄成全!” 沈澈总觉得赵元初和皇帝的对话十分奇怪,但说起兄弟父子君臣,自己无从问起,应该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沈澈想。 “陛下,魏太医求见!” 魏太医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又想起了什么?皇帝和赵元初对视一眼:“请他进来!” “陛下,魏太医说想单独见觐见。” 皇帝一皱眉头:“那就请魏太医到朕的书房。” “皇兄快去,魏太医也许刚才话里遗漏了什么!”赵元初急忙催促。 皇帝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沈澈猜想魏太医会不会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给自己看过病,但显然也是没有办法,就不打算再问,躺了一会觉得身上好些了,便道:“元初,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赵元初问。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别太难过,不然我心里不安乐。”沈澈说。 “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去难过,”赵元初仰起头吸了口气,“我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你好好睡觉,不会有人打扰。” 沈澈道:“元初,别把我埋了,烧掉,把灰洒了。” 赵元初一把抓住沈澈:“不行!为什么要烧掉?” “我每次到父母的坟上去都很思念他们,心里非常难受,所以,不希望你也这样。”沈澈说。 “澈,你这个傻瓜,就算。。。就算这个世界灰飞烟灭,你也是在我心里的!”赵元初激动地说。 沈澈想到自己一旦不在,赵元初一定伤心难过,那时候不知道有谁能宽慰劝解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什么都别想,也不用说将来的事,等你身体好点我们还要和以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在街上走,我准备向皇兄告假带你去江南,皇兄一定会答应的!”赵元初说着,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见赵元初的心情好了,沈澈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真的?什么时候去?” “一会等皇兄回来我就跟他说,但也要看你的身体,因为路上要骑马骑很久。” “大概明天就能骑马。”沈澈低头说。 “澈,是不是很想跟我去?”赵元初狡黠地笑着。 沈澈红着脸说:“想和你去看海,看潮,想去很多地方。” 赵元初愣了一会:“和我做的那个梦一样,在梦里你也是这么说的!” 沈澈一笑:“不管是梦也好,真的也好,反正马上就要去了。” 一个侍从进来道:“赵大人,陛下让赵大人去书房。” “澈,再休息一会,我说完话就来,要是有什么事就叫这些侍从。”赵元初叮嘱几句,又仔细把被单盖严实了才走。 沈澈想起就要和赵元初出行,心里有些激动,曾经做过的梦竟然变成了真的,也许是上天给自己的安慰吧,想着想着身上困乏起来,便沉沉地睡去。 “娘,澈儿很开心,因为就要和元初去看海,澈儿会告诉娘大海是什么样子,元初对我很好,这段日子真的很幸福!” 沈澈梦见娘对着自己笑了。 “魏太医刚才怎么不说?!”赵元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 “他说刚才太医们都在,不能说,毕竟用这种方法治病有违医道。”皇帝脸上也有了笑容。 “难怪,什么东海鲛鱼,漠北冰海下的乌草,简直是不可能找到的东西,原来只是借口!”赵元初笑道。 “元初,你看怎么办,虽然方法有了,可是总不能乱杀人吧?”皇帝说。 赵元初道:“要不是皇兄你管着,我真的会去杀人,杀该杀的人!” “元初!别胡说!”皇帝立刻喝止,“有王法在,想想别的办法!” “皇帝说话就是不一样,”赵元初瞥了皇帝一眼,“那上哪里去找活人的心,还得是直接取出来的?” 皇帝来回走了几步:“动物的不知道行不行?” “要是行,魏太医当着那些太医的面就说了,还用单独见你?” 赵元初想了想,突然说道:“皇兄,秋天不是要处决犯人?” 皇帝眼睛一亮,又暗了:“那是处斩,总不能改成挖心吧?本朝没有这样的刑法,再说要处决的一共才两个人,魏太医说的可是要十个啊!” 赵元初低着头冥思苦想,活人取心十分残忍,可这是沈澈能活下去的唯一机会!而且魏太医说要是能连用十次,病就能彻底治愈,这种病之所以成为了绝症,就是医治的方法太过有违人道,所以渐渐失传了。 上哪去找活人的心?赵元初没想出头绪。 “元初,不用急着修陵墓了吧?”皇帝问。 赵元初想了一会:“还是修,修好了我心里踏实。” 皇帝叹了口气。 出行的事不如治病急,赵元初把行期推迟了。 沈澈又回到了府衙,刘大人说先好好休息,不要操心衙门的事,最近清闲,不急着用人。 “到底能不能好?”蔡师爷偶尔会嘀咕两句。 “到了这个份上,只能听天由命了。”刘大人叹着气说。 分卷阅读66 赵元初也把皇宫的全部事务放下了,每天只是来府衙,一到晚饭的时候端王府就会送来丰富的菜肴,不光是赵元初和沈澈,连衙役们也有份。 “澈,你说什么样的人该死?” 最近赵元初总是问这样的问题。 这天沈澈想了想:“如果是杀人偿命的话,我也该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我是说。。。算了不说了,吃饭。”赵元初拿起筷子。 王府送来的都是高级东西,沈澈想到自己已经快死了,就不该再糟蹋,便不停地把菜夹到赵元初碗里,又怕赵元初担心自己,只能勉强吃几口然后说饱了。赵元初倒是从不拒绝,多少都往嘴里塞,有时候吃的急了呛住咳嗽,抹掉呛出来的眼泪接着吃。 吃完饭,喝着茶,沈澈突然想起一件事。 “紫竹馆的潘馆主是不是京城人氏?” “听尚书方大人说,潘馆主是几年前从外地来的,你怎么问这个?” 沈澈道:“上次不是见到几个手腕有黑带子的人?后来我又去过紫竹馆,发现不太对,那些人一进去就不见了,难道紫竹馆里除了水榭包间,还有别的地方?” “你又去过紫竹馆?没有碰到陆文琪吧?”赵元初立刻问道。 “和他说了几句话。” “和他说话?他那么对你,你还和他说话?他伤好的倒快,要是我在的话。。。”赵元初脸色变了。 沈澈道:“元初,我是想从他那里打听紫竹馆的情况,看来他知道,但是不肯说。” “以后别再去。”赵元初说。 沈澈皱了皱眉:“那些人像是一个组织,不知道在搞什么活动,万一是不太好的,府衙就得管。” “不太好的?你是指什么不太好?”赵元初不明白。 “李大人是朝廷官员,但也参与其中,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沈澈想了想又说:“元初,你去查查当年修建紫竹馆的情况,朝廷的机构应该有记录。” “那我明天去看看,澈,你想问题的时候。。。” “怎么?” “眼睛特别好看!” “赵元初!”沈澈一拳打过去。 “真的,比琥珀还要漂亮!”赵元初躲闪着说。 ☆、三十九 对于一个就要死去的人,说起陵墓总是会让心情阴沉,可沈澈却觉得心情好多了,能够和赵元初葬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元初,快说紫竹馆的情况!”在酒楼里一坐下,沈澈就开始催促。 “哦,差点忘了,我查了档案,紫竹馆修建之前那一带很荒僻,土质坚硬不能种东西,所以附近没有住户,后来潘鹤云用很便宜的价钱买了下来,申请修建了紫竹馆。”赵元初一口气说道。 “土质坚硬。。。就是不太好挖。。。”沈澈自言自语。 赵元初给沈澈碗里夹了些菜:“快吃!”一低头看到叫的汤面已经送来,里面又是豆干,不由皱了皱眉头。 沈澈伸过筷子把豆干挑了,又自言自语起来:“要挖那样大的水池不是难上加难?” “你是说紫竹馆的水池?说不定潘鹤云买之前也不知道。”赵元初说。 沈澈摇了摇头:“他不象,元初,你觉得潘鹤云是个行事随便的人吗?” 赵元初想了一会:“倒像是个有城府的人。” “今天晚上我想去看看。”沈澈说。 “去哪?”赵元初惊讶地问。 “紫竹馆。” “那里晚上也营业,就这样进去看?” “不进去,看看周围。” “我跟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看什么?”沈澈笑道。 “你看什么我就看什么。”赵元初眨着眼睛说。 “那就快吃,天马上就黑了。” 一听到天黑赵元初顿时沉默不语。 又过去了一天。皇帝说陵墓已经动工,今天也和沈澈去看了麒麟,可赵元初一直都没有放弃那个医治的方法。 沈澈还是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碗,想起紫竹馆,心情慢慢沉重了,如果真的有问题,而且还会对皇帝和赵元初不利的话,就要尽快查明。戚飞羽曾提醒过自己时间不等人,也许是那次在客栈被他抓在腕间察觉了脉象,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 没有时间了,一定要在死前找出答案。 “澈,如果我杀几个人,你会不会讨厌我?”赵元初若有所思地问道。 沈澈眨着眼睛,杀几个人?这句话听起来耳熟。 —“陪陪皇上,让他帮你杀几个人,你不就能活下来了?” “为什么要杀人?”沈澈问。 赵元初说:“万一去紫竹馆遇到危险,可能就要杀人。” 沈澈皱了皱眉,赵元初怎么会一下想到这种情况? “别轻举妄动,只是看看,不会遇到危险。” 赵元初不说话了。 紫竹馆门口虽然亮着灯火,但算不上是通明,两个人远远看了一会,没看到有客人进去。 “的确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赵元初说。 馆外的土地仍很荒凉,漆黑里什么也看不见,沈澈抬起头,依稀能看见几点寒星。 “元初,你怕黑吗?” “我?不怕,澈,你怕?”赵元初立刻拉住了沈澈。 “只怕过一次。”沈澈说。 “说来听听?” “一天夜里,也是这么黑,走了很远的路去打开一座坟墓。” “是陆公公的坟?那天你怕?”赵元初有些奇怪,那天不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吗? “不是。”沈澈摇摇头。 赵元初不明白,刚要再问,沈澈忽然跺了跺脚。 “怎么了。。。” “嘘!” 走了几步,又跺了跺脚。 赵元初也跟着跺了跺,没发现异常。 沈澈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 “你怀疑下面有东西?”赵元初压低了声音。 “我不确定。” “要不要我派一队士兵来挖一下?” 沈澈哭笑不得:“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再说,乱挖没有任何意义。” “可这片地方太大,我们两个人能找到什么?” “就因为地方大,才容易找。” 赵元初又不明白了。 “潘鹤云就是看上了这片地,既荒凉又没有人,可以好好利用。” “利用?” 沈澈突然做了个手势,又跺了两下脚。 赵元初惊异地抬起头,因为这次发出的声音明显不一样了。 “下面。。。是空的?” “走!” “去哪?” “回去。” “刚有了发现就回去?” “元初,你想趴在地上刨土吗?”沈澈瞪了赵元初一眼。 “那怎么办?” “回去告诉你。” “快说, 分卷阅读67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坐下赵元初就忍不住问。 “在周郡,潘姓是大姓。”沈澈说。 赵元初道:“不错,前朝王公贵族的其中一支。” 沈澈迟疑了片刻:“元初,我觉得紫竹馆在密谋推翻朝廷。” 赵元初惊得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沈澈不想让赵元初生气,就没有提起陆文琪在茶馆说的那段惊人的话,而是道:“潘鹤云从外地来到京城,说话带着周郡口音,应该是前朝皇室的后人,紫竹馆平日只接待文人雅士,外人不能随便进,是在避免被人发现里面的活动。” 赵元初听的出了神,不禁问道:“很多官宦人家的子弟也常去,就不怕被他们发现?” 沈澈道:“潘鹤云一定是想从他们身上打听朝廷的情况,结识陆文琪就是这个原因,陆文琪经常能见到皇上,容易从他那里得知一些有关皇上的动向,前段时间陆文琪参与刑部查案,潘鹤云又通过陆文琪结交了李大人,好像是在慢慢扩大自己的圈子。” “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潘鹤云把地下挖空了要干什么?”赵元初皱着眉头问道。 “有很多用处,能存粮食、放大量钱财、屯兵。。。” “屯兵?”赵元初飞快地看了沈澈一眼。 “元初,我想看看地图。。。”沈澈边思考边说。 “哪里的地图?我现在去找!”赵元初说着就往外走。 “京城和附近郡县,不过天亮再去,”沈澈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该回去了吧?” “三更都过了,不回了。” 沈澈不再说什么,低着头收拾床铺给赵元初让出一侧。 “澈。” 手被赵元初抓住了,这一夜注定不再平静,沈澈心里怦怦直跳,看了一眼桌上的灯,灯还亮着。 “我想看着你。。。”赵元初轻轻地说。 还是痛,尽管肌肤贴在一处,内心的渴望如身体间的缝隙被填满,但阵阵痛楚还是不断袭来。 “澈。。。睁开眼睛。。。看着我。。。”赵元初喘息着,轻轻抚摸这张令人怜惜的脸庞。 沈澈蓦然睁开眼睛,因为渴望而倍受煎熬的地方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润湿的摩擦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元初。。。”沈澈喘不过气。 “澈。。。我的澈。。。” 灯花跳动几下,熄灭了,黑暗中两个身体紧紧相拥,像是贪婪着这个所剩无几的夜,要在天亮前融为一体。 “澈,还疼吗?” “不。” 如果就这样死去,在他的怀抱里,一定会是很舒服的感觉,沈澈默默地想。 也许是想让沈澈多睡一会,赵元初走的时候没有叫醒沈澈。 枕边突然空了,沈澈心里有一丝失落,但又想到这不过是暂时的分别,仅仅用时辰来计算,相比起将来漫长岁月里的黑暗,现在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幸福。 赵元初很早就睁开了眼睛,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睡,借着窗边的晨光一直看着沈澈,直到太阳斜斜地悬挂起来才转开视线。 除了找地图,赵元初下定决心有件事今天必须要做,虽然查明紫竹馆的密谋是件大事,可还有件事比这个急得多。 “赵大人?”新修的皇城司座落在旧址上,不过人事皆非,新任的许大人也没和赵元初这样的一品官员打过交道,十分意外。 赵元初按捺着焦急的心情客套了几句,然后问道:“最近牢里可有犯人?” “有几个。。。” “几个?” 许大人一愣,赵元初是来过问犯人数量的? “四五个。” “四个还是五个?” 许大人又愣了一下,想了想:“五个。” 赵元初点点头:“是不是还要交回刑部?” “这个。。。李大人没有交待。”许大人警觉地看了赵元初一眼,难道要把犯人提走?赵元初不是管御林军和皇宫侍卫的吗?要几个犯人做什么用? “许大人打算怎么处置这几个人?” 许大人犹豫了半天才笑道:“这几个人家境富有,每天送钱银来让牢里关照,恐怕真是有隐瞒的案情,所以一时还无法决定。” 赵元初一听就明白了,隐瞒的案情只是借口,重点在于送来的钱银,皇城司从上到下全是新来的人手,久旱逢雨,自然想尽快狠捞些油水。 这样的事赵元初深恶痛绝,一边食朝廷俸禄一边滥权中饱私囊,置朝纲法纪于不顾,若是自己为此事而来,可能当场就拿出皇帝给的那面牌子把许大人办了。 但今天不一样。赵元初深吸了几口气道:“许大人,犯人家里能送多少钱?喝几杯酒就没有了。” 许大人摸不透赵元初的意思,小心地跟着附和:“也是,也是!” “这几个犯人要是不用交还刑部,本身就是一笔银子。”赵元初又说。 许大人更加小心了:“赵大人的意思是。。。” 赵元初道:“最近军营练兵要用活人做靶,我看这几个犯人正合适,依许大人之见,多少为合?” 许大人彻底明白了,赵元初要买这几个犯人给士兵训练用,既然让自己出价,肯定价格不菲,但赵元初是什么人,自己怎敢开价? 许大人面有难色,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话,赵元初道:“这样吧,要是一个犯人按五千两算,许大人觉得会不会太少?” 许大人差点没跳起来,一个五千,五个就是二万五,除了要分些出去外大部分都能归了自己,刚想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假意推辞,又听赵元初说道:“五个人不够,还缺五个,要是许大人觉得价钱合适,肯帮这个忙,就再留意一下,但是要尽快!” 许大人一听有了台阶,赶忙借机道:“能帮上赵大人的忙,许某荣幸之至,此事一定尽快,就请赵大人等下官的消息!” 赵元初心里并不舒服,整个过程没有问那几个犯人是因何而入狱,这样自己就不用再去考虑这些人是否该死,而且不是一般的死法。 出身王侯世家,明知朝纲法纪却罔顾人命,自己比许大人更为人所不齿,可是就算知道,就算再选择一次,自己还是会这么做。 “皇兄,对不起!就算留下一世骂名,对我来说澈也是最重要的!” ☆、四十 京城和附近郡县的地图不难找,赵元初一拿到手就离开了皇宫,路上一直在算计,一个月还剩下大半个月,许大人为了五万银子不会不尽全力,时间足够。心里一宽,人也放松了,这会还不到午时,没到吃饭的时候,想买点好吃的东西带给沈澈,就勒慢了马在街上慢慢走起来。 这天是个好天气,赵元初看着哪里都能想起那双琥珀般的眼睛,澈,这个名字真好,和你的眼睛一样。 分卷阅读68 王家栗子糕很有名气,赵元初挤在一堆买小吃甜食的姑娘当中和她们一样称了一大包拿在手里又挤出来,有一种很想笑的冲动,这样的事自己还是第一次做,可是心情好极了。 沈澈看看栗子糕又看看赵元初:“你怎么想起买这个?” “不知道该买什么。”赵元初嘻嘻笑着。 沈澈也笑了,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会不会太甜了?”赵元初问。 “有点,不过好吃,你也试试!”沈澈把一块糕放进赵元初嘴里。 “唔,唔,就是甜,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赵元初大嚼起来。 “吃慢点,要不要喝口水?” “不用,再来!”赵元初又把嘴巴伸过来了。 沈澈没说话,只是笑着,又喂了赵元初几块栗子糕,赵元初边吃边说:“以后就是两只手都没了也不用担心了。” 沈澈装作没听见,倒了水递过来:“快喝,别噎住!” 一包点心吃完,沈澈问:“地图拿来了?” “在这!” 摊开在桌上,两个人仔细看,赵元初指着一处:“这里是紫竹馆。” 沈澈点点头:“离北边的山不远。” “为什么留意北边?” “因为北边没有民居,没有河流,什么都没有。” “好像也没有路。”赵元初看着地图说。 沈澈皱起眉头。 “怎么了?” “路不一定在地上。” 赵元初吃惊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潘鹤云会挖一条地下的路?” “元初,那叫地道。” “对对,地道,他挖地道有什么。。。”话还没说完,赵元初的脸色变了。 地道的用处太大了,可以运兵! “我这就去让皇兄下令查抄紫竹馆!” “先不要,这都是推测,还没有证据。。。” “还要有什么证据?” “到北边的山下看看是不是真有地道通过去。” 赵元初算了一下,骑马来回要几个时辰,便道:“这次我去,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 “太远,你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元初,没事,最近我好像好点了。” 赵元初沉默着没说话。 这不是真的好点了,相反,这是个不好的兆头。 “元初,北边山下那么大,你能找出地道吗?”沈澈问。 这下赵元初不得不犹豫起来。 “这次只是我们两个不行,你要带人,二十个左右,要让他们保密。” 午饭没有出去吃,两人和刘大人蔡师爷一同进餐。赵元初见送来的菜肴里既没有辛辣也没有荤腥,都是清淡小菜,知道刘大人为了沈澈的身体也是尽了心,不免十分感慨。 “大人,下次不要叫这么多了,才四个人。”沈澈看着摆了一桌的菜觉得有些可惜。 刘大人道:“不多,也花不了几个钱,以前没这个条件,银子全用在公务上还要精打细算,现在有了店铺的税收帮补,总算能摆上桌子一起吃。。。”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发颤。 很明显刘大人在伤感,清苦的日子熬过去,现在境况好了,沈澈的时间却不多了。 蔡师爷一边在下面猛扯刘大人的袖子,一边岔开话题:“赵大人最近心情不错,大概朝中有什么好消息?” 蔡师爷向来心细,又有些观颜察色的本事,成天见到赵元初来来去去并没有太过伤痛的神情,好像总在琢磨什么,便想试探一下,也就把“好消息”三个字略略加重了。 赵元初隐约明白,说:“皇上略感风寒,太医署的药差了一味,正在派人各处寻找,一旦找到,龙体康复,便是好消息。” 蔡师爷急忙问道:“太医署广集天下名药,这差的一味可是非比寻常的药物?” 赵元初皱了皱眉:“的确,药是找到了,不过采集起来十分困难。” 蔡师爷露出笑容:“既然已经找到,只需假以时日便可,皇上多福多寿,必定能康复!” 赵元初抬起头:“但愿如此!” 刘大人听着二人对话,觉得偶染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没有插话,沈澈心里不安,对赵元初道:“皇上生病你该多去看看,陪他说说话。” 赵元初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蔡师爷也道:“赵大人心里有数,沈捕头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要安排人手去北山,事不宜迟,赵元初午后就离开了府衙,尽管心里十分不愿意,但沈澈一直催促,只好匆匆到了军营。秦越一见赵元初便说:“刚才陆公子来过。” “他来干什么?”赵元初诧异地问。 “找你,没找到就留了个话走了。” “什么话?” “说是有要紧的事,事关十个人的性命,让你到他府上去面谈。” 赵元初现在对“十个人”这三个字极之敏感,心里顿时一紧:“他。。。他再没说别的?” “没有,赵大人,十个人的性命是什么意思?” 赵元初心里一阵烦躁:“没什么意思,秦越,你找二十个人,要话不多的,有任务。” “知道了,用不用配械?” 赵元初想了想:“不用,但是要骑马,带铁锨。” 秦越愣了一下,随即道:“什么时候任务?” “随时等我命令。” 陆文琪怎么会知道?他去过皇城司?他肯定见过许大人,但未必知道这十个人是做什么用的。 赵元初刚刚懊悔自己没有叮嘱许大人保密,忽然想起陆文琪到军营只留了一句话,没问过军营是不是要用犯人训练,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许大人没有说自己要犯人的目的,二是陆文琪已经知道了真相。 最好不是第二个,赵元初心想。 陆文琪想谈什么? 赵元初想起上一次在陆文琪府上发生的事就心生厌恶,自己愿意去哪,喜欢什么人,谁也不能勉强,陆文琪未免太自负。 “这种茶叶产自南海,味道浓郁,虽不算是上等,但南海到京城路途遥远,也就成了名贵之物,赵大人一定没有喝过。” 之前的事一概不提,陆文琪把碧绿的茶盏轻轻放在赵元初身旁的小桌上,暗红的茶汤荡漾出一种沁人肺腑的香气。 皇宫里,王府里,茶叶的品种不下百余,但赵元初的确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茶水,味道也是第一次闻。 赵元初急于弄清陆文琪的目的,而且既然来了,难免要对话,便道:“皇宫里都没有的茶,你从哪里找到?” 陆文琪道:“京城有不少茶庄开的店铺门面,我经常去,偶尔能遇到不常见的品种。” 赵元初道:“你常去的地方除了茶庄店铺,还有朝廷机构?” “赵大人想问我是不是去过皇城司?”陆文琪 分卷阅读69 不慌不忙地说。 “陆文琪,你让我来的目的就是喝茶?”赵元初的语气也很淡定。 这两句对话带来了良久的寂静,陆文琪低头凝视手中茶盏,赵元初的目光在陆文琪脸上逡巡不定。 “你和皇上不一样,”陆文琪静静地说,“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和皇上称兄道弟却没一点架子,只有生气的时候才把威严端出来,眉宇间总是心事重重。” 陆文琪很仔细地留意过自己?赵元初皱起眉头。 “你那时从来不会正眼看我,现在也是,如果不是我留下话,你绝不会到这里来,可是。。。就算你动手打过我,我也从来没有因此而记恨你,我只是不明白,沈澈哪里比我好?连皇上都夸他?你可以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他值得吗?” 赵元初抬起头:“你永远也比不上,要说我为了他什么都不顾,我只怕自己做的还太少了。” “永远也比不上?”陆文琪怔怔地看着赵元初。 “他比你干净,像清水一样沉静透澈,只是这一点你就比不上。” 陆文琪的表情凝住了:“干净。。。干净?你。。。觉得我很脏?” 赵元初不想看陆文琪这副表情,转开了视线:“你不知道自己只是陆公公用来讨好皇上的工具?还是根本无所谓?你投靠陆公公以前都做过什么,以为别人不知道?” 陆文琪又惊又怒:“是沈澈告诉你的?” “他?他怎么会知道?”赵元初诧异地问。 “因为我对他说过!” “他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你以为他和你一样?陆文琪,皇上怎么会接近一个不明来历的人?我早就查过你,知道你是怎么一步一步爬到皇上身边,极尽魅惑引诱皇上,得到荣华富贵!” 陆文琪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赵元初,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元初,荣华富贵我固然喜欢,可是比不上一盏清茶。。。” “别叫我的名字!”赵元初站起来厉声喝道。 泪水从陆文琪眼中涓然而下:“无论我经历过什么,陪过多少人,心里却只喜欢一个人,就是你。。。” 赵元初吸了口气:“陆文琪,要不是你留了话,我根本不想看到你,你说的这些如果被皇上知道,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皇上?”脸上泪水未干,陆文琪忽然冷冷地笑了,“皇上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倒是你,赵元初,拿十个人的性命去换一个人,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句话像当头一棒落下,赵元初眼前一阵眩晕:“你。。。你怎么知道?” “我去找过魏太医,说是皇上让我去问个详细,他就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赵元初,皇上要是知道了你怎么办?也许你不怕惩处,但你喜欢的人也活不成了!” 陆文琪的眼里流露出怨毒的光芒,让赵元初全身发冷,第一次后悔自己刚才把话说的太绝。 “如果能治最好,如果真的不行,我会和他一起死。”赵元初用平淡的语气说。 陆文琪端着茶盏吹了吹,优雅地说道:“也许不用死。” 赵元初没有说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元初,让我陪你一个晚上,这件事就过去了。。。”陆文琪缓缓抬起头看着赵元初,身体也贴近了。 赵元初后退两步,克制着转身就走的冲动硬是把自己钉在地下,拳头紧紧地攥在了一处。 怎么办? 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澈怎么办? 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答应了陆文琪就是背叛了自己,哪怕澈不会责怪—他心里就算难过也一定会对自己说,元初,别放在心上。 澈就是这样的人!一个让自己无法割舍的人!却又让自己此刻无法转身离开! “元初,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陆文琪上前两步又站在赵元初面前,语气低沉而轻柔。 也是倾国倾城的貌,眉间一点幽怨,迷蒙的眼中闪动着期盼的光芒,还有一丝柔媚,幽暗的室,静寂沉谧,茶盏里飘出氤氲的香气,似是在无声地催促。 赵元初终于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你真的要走?”身后传来陆文琪颤抖的声音。 不用回答,什么都不用。换了别人也许选择留下来,可是,和澈的感情是无论如何不能被玷污的。。。澈,原谅我! “赵元初,你会后悔,一定会。。。” 身后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代替的是呼呼的风声,赵元初纵马疾驰,泪水被风吹干又淌下,再被吹干,重复着不知过了多久。 皇帝说到做到。西郊植起了一大片松林,一座依照皇家规格修建的陵墓完成了大半,上百名民伕正在加紧赶工。 “元恒,你怎么搞的,修了这么大一个?幸亏是两个人,不然澈一个人该多寂寞?”赵元初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四十一 平成二十三年的秋天注定是个多事之秋,这一年的中秋来临之前京城里出了一件大事—端王世子,御林军校尉,御前侍卫统领赵元初被皇帝下了狱。 才一天,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议论起此事,各种传言层出不穷: “听说是因为收买人命,惹怒了皇上。。。” “惹怒皇上的不是这件事,是因为他动了皇上身边的人!” “你是说陆公公的义子?” “除了他还有谁?陪了皇上好几年了,谁敢碰?赵大人肯定是仗着自己来头大,连皇上也没放在眼里!” “赵大人不是有个喜欢的人吗?前阵子全城戒严,御林军出动了几千人,不就是为了找那个人?” “谁知道,说法太多,究竟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 沈澈一直等着刘大人从皇宫带着消息回来,同样等着的还有蔡师爷。刘大人本来是去领中秋节朝廷发放给各个机构的犒劳物品—糕饼和一些日用物件,可是偏偏昨天赵元初出了事,刘大人的心思也不在中秋物品上了,进宫四处打探了一番,收了不少消息。 “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开口问的是蔡师爷。 刘大人把大包小包一边往桌上放一边说:“麻烦了,和你在街上听来的不太一样,赵大人的事情还要大,之前陆大人和另两位大人被杀的事也把他扯进去了!” 蔡师爷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吧?外面怎么从来没听说?” 刘大人道:“宫里压着严禁往外传,要是朝廷内斗,怎么能传出去让人知道?” 蔡师爷点头称是,刘大人又说:“消息太多太乱,我也没听明白,说赵大人收买人命,又没说死了什么人。。。” 沈澈一直静静地听着,昨天赵元初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去北山的人手,没想到就在 分卷阅读70 这个时候出事了。 沈澈不相信赵元初会收买人命,但也想到几天前赵元初总是提起杀人,好像随时都想把剑□□,心里不得不产生了疑问。 最坏的消息当然就是三位大臣的死因终于落在了赵元初头上,这是大罪。 皇帝会怎么处理,沈澈简直不敢想,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皇帝不是个不念兄弟情谊的人,怎会为此事特地下御旨公然抓人? 听说赵元初是在街上被刑部的人带走的,在通往府衙的一条街上。 蔡师爷见沈澈没什么表示,便道:“沈捕头,这样就对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不用管,皇上和赵大人是什么关系?还能真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一场误会,过两天就没事了!” 沈澈的心思早已经飞远了,就是在刑部,也想去见他,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他再有危险,自己怎么能放心地闭上眼睛? 可是,刑部会让自己进去吗? 沈澈默默地往外走,刘大人刚想说话,被蔡师爷扯住了:“让他去吧,”蔡师爷小声说,“他要是不担心才怪了!” 沈澈去的不是刑部,而是端王府,门口的人一看到沈澈立刻就把他带到了满面愁云的端王面前,和端王在一起的,还有北靖王爷。 “这就是。。。沈公子?”北靖王马上打量起沈澈。 “你就别留意这些了,快想想办法!”端王没好气地说。 沈澈问道:“王爷,究竟是什么原因?” 刘大人和蔡师爷听来的未必可靠,但端王这里的消息应该准确。 端王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沈澈,府衙对三位官员的死因追查你不是也参与了?真的和元初有关?” 沈澈心里一沉:“怎么会有这个说法?” “刑部抓到了一个叫胡三的人,说元初让他雇佣杀手杀人,刑部把他画押的口供呈给了皇上,陆文琪又对皇上说元初到他府上把他。。。”端王越说越气。 北靖王道:“王兄生什么气?陆文琪算什么东西,元初会把他看在眼里?根本就是编造!关键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陆文琪说元初到皇城司收买人命,打着军营的幌子重金买犯人。” “这个我也听说了,但他要犯人干什么?”端王疑惑地问。 北靖王摇了摇头:“皇上说到这就停住了,我也很奇怪!” 沈澈半天才理清头绪。说赵元初和陆文琪会发生什么,自己绝不会相信,刑部抓住胡三一定又是陆文琪在从中作祟,因为只有陆文琪知道胡三的相貌。但收买犯人是怎么回事,赵元初从来没提过,沈澈也想不明白。 “王爷,下官在调查三位大人的死因时误以为凶手是陆文琪,后来此案不了了之,并没有牵涉到赵大人。”沈澈说。 “根本就是污蔑元初!”端王拍着桌子说。 沈澈道:“那个叫胡三的人还在刑部?” 端王摇摇头:“据说用了刑才招,用刑过重,没几天就死了。” 沈澈眨了眨眼睛,胡三真的招了?还是刑部自己写了口供把胡三的手按着画押?现在死无对证。 “能不能见到赵大人?”因为紧张,沈澈的心跳加快了。 端王忽然想起了什么:“沈澈,你的病。。。” 沈澈有些奇怪,端王怎么这时候想起自己的病来了? “谢王爷关心,下官最近一直很好。” 北靖王立刻道:“很好?很好你就更得留神。。。” “咳,咳!”端王立刻打断北靖王的话,“沈澈,你要不是操心他,不会来见本王,本王明白,但你的病情如何?能不能见他?万一你再有点什么事,元初怕是经受不住,本王心里也不安乐。” 沈澈心里一阵激动:“下官不会有事!要是可以,就烦请王爷替下官写一封书信,下官这就去刑部!” “不用了,”端王站了起来,“本王也正要去,不过沈澈,到了那里不能说话,只能看一眼,这点本王也不能例外。” 沈澈一愣,怎么能把赵元初当成重犯来严加看守? “王爷。。。也不能和他说话?王爷去过了?”沈澈怔怔地问。 “去了,我们都去过了,还好刑部不敢把元初怎么样,只是。。。这样下去怎么行啊!”北靖王摇着头说。 心里一急,胸口突然烦闷,沈澈拼命捂着嘴没让自己咳出来,憋得满脸通红,还好端王和北靖王走在前面,没有察觉。 刑部大牢里阴森晦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澈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这里是自己最后见到戚飞羽的地方,现在赵元初又被关进来,同样的事千万不要再发生了! 李大人看着沈澈,一丝诧异从眼中掠过,也许是跟着端王和北靖王,李大人没说什么。 “到了!”狱卒让在一边。 赵元初一见沈澈立刻站了起来:“澈!你怎么来了?” 元初,你手上的是什么?! 端王爷和北靖王爷为什么不说,他们给你带了镣铐? 沈澈心里一酸,呆呆地看着赵元初,一天不见,人竟然有了变化,原本深邃明亮的眼睛没了光泽。 赵元初忽然对沈澈眨了眨眼睛,大声道:“李大人,把门打开!” 李大人道:“赵大人委屈一下,这是皇上的意思。” 赵元初道:“皇上?皇上在这里!” 金灿灿的牌子突然映入了李大人的眼睛,李大人惊道:“你,你怎么没交出来?!” 赵元初笑了笑:“除非皇上亲自来拿,否则谁有这个资格让我交?李大人,见此金牌如见皇上,你敢不开门?” 牢门一打开,沈澈急忙上前抓住赵元初的手:“让他们把链子去了!” 赵元初拍拍沈澈的脸:“就是去了也不能出去,还不是一样?澈,皇兄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吃好睡好,千万别担心!” 端王咳了一声:“元初啊元初,上次我和你王叔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把金牌拿出来?” “哦,父王,王叔,上次我忘了。。。”赵元初笑笑。 北靖王哭笑不得:“王兄,今天我们都不知道沾了谁的光了!” 沈澈没有留意别人在说什么,只是急着问:“皇上有没有来过?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他怎么会来?”赵元初忽然想起什么:“澈,陆文琪说我把他怎么了,这事皇上也不信,你千万别听人胡说!” 沈澈看李大人站在附近,便小声问道:“元初,是不是你得罪了他?他才。。。”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赵元初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抓着沈澈的肩膀直摇晃。 沈澈看着这个自己喜欢的笑容,也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元初,他为什么又要针对你?”沈澈小声问道。 “不知道,不过别担心,皇上最多 分卷阅读71 关我几天就放了,小事,和上次罚跪一样。”赵元初笑着说。 这次不一样,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在安慰我?摸了摸赵元初腕上冰凉的锁链,沈澈心里一片冰凉,还很痛。 “我想想办法!”沈澈简短地说。 “澈,什么都别做!”赵元初紧张地抓住沈澈。 沈澈没有再说话。 端王爷趁着能说话叮嘱了许久,让赵元初放宽心,自己和北靖王一定会想办法,走的时候也没和李大人打招呼。 出了刑部沈澈一直默默打算,想着怎么才能帮赵元初洗脱与命案的关联,端王和北靖王也上轿各自回府,这时候一匹快马到了端王面前,王府的管家下马说道:“魏太医正在府里等着王爷!” “本王的府里?”端王简直不敢相信,一时间有了错觉,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北靖王从轿子里又钻出来:“王兄可是最近身体。。。” 端王一摆手:“比你好!” 沈澈想见见魏太医,想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时间,便道:“王爷,魏太医给下官诊过病,下官想知道病情究竟如何,恳请王爷允许下官同去!” 端王点点头:“本王也想知道魏太医对你的病是如何说法,若是尚能医治,也了了元初的心病。” 一行人又回到端王府,魏太医正在厅上坐着,面色凝重。 “魏大人是三朝元老,今日竟然到本王的府邸做客,本王实在荣幸!”端王恭敬地说道。 “王爷,老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听闻赵大人到了刑部,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马上来了。”魏太医道。 “哦?莫非此事和元初有关?”端王立刻问道。 魏太医看了沈澈一眼,点点头道:“正是。” 沈澈见几位大人说话自己不便开口,便一直恭敬地立在一旁,一听魏太医的来意与赵元初有关,又看了自己一眼,立刻凝神专注。 “老夫听闻赵大人在皇城司收买犯人,而且要买十个,就知道一定是为了这位沈公子。” 端王和北靖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沈澈也茫然无绪:“魏大人,不知此事和下官有何关系?” 魏太医道:“沈公子,你想必还不知道,你的病必须要用活人的心趁热煎汤服用,连续吃十副便可痊愈。” 沈澈惊愕地抬起头,自己的病原来是可以医治的?但是,用这样的方法。。。难怪赵元初总想着杀人,还要重金收买犯人! “那。。。那陆文琪说的都是真的了?元初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端王惊得站了起来,北靖王也愕然瞪大了眼睛。 魏太医道:“老夫也是才想明白,前几天陆公子来拜访,问过沈公子的病情,说皇上让他再来核实一下,没两天赵大人就被刑部带走,老夫心里有了疑问,以皇上和赵大人的关系,没必要如此隐晦地派人来旁敲侧击,现在想来多数是陆公子自己在查探此事,老夫上了这个当,也是心有不甘啊!” 沈澈已经忘了自己要问的事。赵元初一定又与陆文琪起了冲突才遇到了现在的麻烦,可是,要不是赵元初真的做了,又怎会被陆文琪发现? —“陪陪皇上,让他帮你杀几个人,你不就能活下来了?” 原来陆文琪的话是这个意思! 元初,你真傻,想为了我去杀人,皇上知道了能放过你吗?而且,杀活人取心这样残忍的事你真的愿意去做? 现在两条罪名加在你身上,该怎么办。。。 ☆、四十二 “沈公子,你一定想问自己还有多少时日,但老夫觉得知道还不如不知,与其一天天算日子,还不如放开心情,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魏太医说道。 沈澈道:“魏大人,下官只是在想,去年冬日有场大雪记忆犹新,不知今年是否也会有如此大雪?” 魏太医长叹一声,起身道:“不打扰两位王爷了,老夫告辞!” 送了客,厅上沉默了。 端王端着茶半晌不语,北靖王来回走了两步:“沈公子,元初如此对你,也是难得,你。。。” 沈澈静静地道:“王爷的意思沈澈明白,两位王爷不用担心,沈澈早已知足。” “唉,元初与你。。。”端王一时感慨。 “王爷,现在要想办法救赵大人,这两条罪名都不轻!”沈澈迅速说道。 北靖王道:“王兄,你我二人立刻上书向皇上陈情,也不在乎徇私枉法了,但求保元初一命!” 端王立刻站起来:“朝里还有几个人都能帮忙上书,事不宜迟,我这就派人请他们来一同商议!” “两位王爷,”沈澈急忙道,“这个办法虽好,但皇上现在的想法谁也不知道,皇上素来与赵大人兄弟情深,若是迫不得已才下的旨,这么多人一同上书只会让皇上更加为难,说不定适得其反。” 端王愣了愣:“这话有道理!” 北靖王皱起眉头:“那怎么才能知道皇上的意思?我去见皇上的时候,皇上没对我透露半点打算。” 迟疑了片刻,沈澈道:“下官想去见皇上!” 端王想了一下:“虽说皇上见过你,但这时候你去,皇上肯定知道原因,还会不会见你?” 沈澈道:“下官想试试,因为。。。没有时间了。” 端王明白沈澈的心意,便道:“那本王就等你的消息! 没有时间了。就像穿绿衣服的蚱蜢见不到冬天一样,沈澈知道自己仍旧要在秋天离开,离开天空的阳光和身边的阳光。 昨晚一听到赵元初被刑部带走的消息,夜里又吐了血,在别人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身体疲惫不堪。沈澈不喜欢打扰别人,因为所有的人都已经对自己很好,尤其是能用接受的眼光看着自己和赵元初,那种眼光,是世间最大的温暖。得到的已经非常多了,多得超出了想像。。。沈澈真的很满足。 皇帝谁也不见,朝会也停了,一日三餐都送到御书房,自然,连沈澈也不见。 “沈公子回去吧,皇上不可能见你!”门口的侍从摆了好几次手。 沈澈一直跪着,秋凉的季节,却因为身体虚弱而汗如雨下。 一个宫女捧着托盘袅袅婷婷地过来了,站在书房门口笑着道:“只是一碗粥,就不用验了吧?” 门口的侍从道:“那也得验,是规矩!”说罢拿起托盘里的银勺在碗里搅动几下。 “和早上那碗一样,也要验得这么仔细!”宫女不满地说。 “皇上吃的东西能不仔细?”侍从板着脸道。 “皇上真是吃才好,从昨天开始就进粥膳,每次吃的还不到半碗,这样下去早晚要生病。” “皇上的身体也是你能议论的?别乱说话,进去吧!” 沈澈觉得快支持不住了,一抬起头来 分卷阅读72 就眼冒金星,硬撑着说:“这位大哥,能不能,帮我给皇上传句话。。。” “传话?传什么话?”侍从见沈澈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也有点同情。 “就说。。。就说我有办法让赵大人不必死。。。” 侍从惊讶地看了沈澈一眼:“皇上正为这件事生气,你敢担保皇上听了不会更生气?” “不会,”沈澈费力地摇摇头,“一定不会。” 皇帝的确心烦意乱,不过见到沈澈的脸苍白得像纸一样还是吓了一跳:“你这是。。。” 皇帝收住了话。怎么了?明摆着的答案还用问吗? 改了口:“多久没吃东西了?” 沈澈想了一会,想起上一次吃饭好像是昨天中午。 “去拿点吃的来!”皇帝不等沈澈回答就冲着门外喊。 侍从以为皇帝恢复了胃口,进来欣喜地问:“陛下,是传汤面还是糕饼?菜要清淡些还是。。。” “能吃就行,有什么就拿什么,要快!”皇帝不耐烦地说。 沈澈一见到皇帝,精神稍稍好了些:“赵大人在刑部一直戴着镣铐,也不知能不能吃好睡好,这些陛下想必都知道了?” “朕。。。朕不知道。”皇帝说。 沈澈点点头:“陛下一定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怎么会让赵大人这样受罪?” 皇帝转过脸去:“朕也是没有办法!” 沈澈问道:“陛下的难处下官也能猜到一些,但是陛下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皇帝忽然激动起来:“你说朕该怎么处理?皇城司的许大人倒是一开始不愿意说话,文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许大人写了一纸证词,刑部也把画押的口供呈了上来,没想到真是元初干的!沈澈,你知不知道,皇室宗亲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两条罪名随便拿出一条都是死罪!朕就是有心保他,可下面还有多少人在看?” “陛下并不想判赵大人的刑,对吗?”沈澈立刻问。 “你当朕真的无情无义?元初的罪名是要判极刑的啊!朕从早到晚都在想,怎么才能改成正常的。。。正常的。。。”皇帝说不下去了。 吃的东西送来了,皇帝立刻道:“快吃,吃了再说!” 托盘里放着一盘金黄香脆的不知是什么食物,可沈澈没有一点胃口,道:“陛下为此事操劳了,倒是应该多吃点东西。” 皇帝看了沈澈一眼,不禁叹息:“文琪是个带来麻烦的人,而你正相反,只会替人分忧,朕有时候真羡慕元初。。。” 沈澈没想到皇帝会如此评价自己,有些不自然起来,只好默然不语。 “对了,你刚才让人传话说有解决的办法,是什么?”皇帝问道。大概是侍从怕提起赵元初触了皇帝的心病,把原话略略改动了。 沈澈道:“下官可以代替赵大人。” “你说什么?”皇帝没明白。 “只要下官把罪名承担下来,写好供词,再得到陛下的御批,事情便了结了,赵大人也可以平安无事。” 在来的路上沈澈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自己把所有的罪名承担下来替他去死,就能把他解脱出来,以后再也没人能找他的麻烦,只有这个办法,一了百了。 “荒谬!”皇帝皱起眉头,“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去谋害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朝廷重臣?怎么可能去皇城司收买犯人?” 静了片刻,沈澈道:“陛下不必深究,只要结果,不需理由。” “沈澈,你。。。”皇帝用发抖的手指着沈澈,“朕要是批了,这就是最大的冤案啊!” “陛下,”沈澈抬起头:“只要下官甘愿承认,就没有冤字可言。” “你。。。你要替他去死,可是朕。。。怎么能允许。。。”皇帝激动地说。 沈澈道:“这是救赵大人的唯一机会!陛下,下官。。。已经时日无多了。” 皇帝无力地说:“元初要是知道了,和他自己死了有什么分别?” “不能让他知道,陛下,一定要想想办法,让他知道下官是因病而死!”沈澈急切地说。 皇帝摇了摇头,也许结果都是一样,西郊的陵墓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朕答应了元初对谁也不说。。。即使是这样朕也不忍心杀元初,这个成天在自己面前喊着“皇兄”“皇兄”的兄弟。 皇帝强打精神道:“朕可以想办法让文琪远离京城,再下一道禁令,严禁提起此事。” 肯让陆文琪离开,皇帝一定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沈澈轻声道:“陛下真的愿意这样做?”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要元初的命,朕还能留下他吗?” ☆、四十三 沈澈想留一封信给赵元初,告诉他如何在北山寻找有可能存在地道的位置,写着写着,脑海里忽然空了,自己只是想告诉他这些吗? 把供词交给皇帝的时候,皇帝问了一句:“还有什么想对元初说的?” 沈澈想不出该说什么,就像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话也不太多,“只想站在你的身边看着你笑”,但是这句话沈澈不想说,能忘了自己是最好的,他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打开抽屉,沈澈看了看里面放着的东西,都是些回忆,其中就有那面玉锁,元初曾经戴过。 天色渐渐暗了,该来的人也快来了吧?刘大人和蔡师爷明天来府衙的时候一定会很吃惊,但只要元初平安无事地从刑部出来,他们大概也能猜到,不过他们一定不会说。 泪水不知不觉涌了出来,元初,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和你分开。。。在刑部见的那一面,竟然真的是最后一面! “澈,在想什么?”赵元初站在门口。 “你。。。” 赵元初笑着走过来:“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梦里总是会好好的,可是,经不起现实的碰触,一碰就会碎,沈澈开始慢慢往后退:“别过来。。。元初,千万别过来。。。” “笨蛋,你在干什么?!我就不能抱一下你吗?” 沈澈还没来得及躲开,忽然就被抱进了温暖的怀中! 不是梦?这是真的?!沈澈拼命挣扎着抬起头:“你。。。你没事了?” “你以为在做梦?”赵元初大笑着伸出手,“来,咬一口看看我疼不疼?” 沈澈当然不会真的去咬,况且怀疑做梦的是自己又不是赵元初,便拉着他的手看了看,腕上还有镣铐留下的痕迹。 “我烧点热水,敷一下能好得快点些。”沈澈说。 “别动,几天没见了,让我好好看看样子变了没有?”赵元初不肯放手。 才一天没见赵元初就说成了几天,那,将来呢? “皇上让你出来了?”沈澈简直不敢相信,自 分卷阅读73 己和皇帝商量好的并不是这样,按照顺序,自己进了刑部后赵元初才会被释放。 “皇兄今天亲自到刑部去了,当场颁了一道旨,”赵元初兴高采烈地说,“你真该看看李大人那副样子,眼睛瞪得有核桃那么大,嘴里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元初,皇上颁了什么旨?”沈澈心里紧张起来。 “圣旨说,真相已经查明,犯事的另有其人,元初被冤枉了,马上放人!”赵元初绘声绘色地学了一遍。 沈澈刚想笑,又疑惑了:“犯事的另有其人?是谁?” 这完全不对,和皇帝的约定怎么突然变了?那,自己还用不用。。。? “皇兄没说,不过我会找机会问清楚,不知道皇兄怎么突然开了窍想到了这个办法,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什么事也不会有!”赵元初笑着说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皇兄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沈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兄说,让你放心养好身体,不用再担心别的,你能做的事他也能做!” 难怪一直没有刑部的动静,原来皇帝改了主意,找了别的替身! “澈,什么叫你能做的事他也能做?” 沈澈瞥了一眼赵元初:“除了担心你还能有什么?” 赵元初扬起了剑眉:“怎么我听着那么怪?” 沈澈琢磨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元初也笑了一会,抬起头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 “还有个好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说。。。”赵元初显得犹犹豫豫。 “好消息为什么不能说?”沈澈问。 “澈,你的病。。。”赵元初一咬牙,“不是治不好,而是,而是。。。” 沈澈低下头:“而是代价太大。” “你知道了?”赵元初惊讶地问。 “不光是我,你父王和王叔也知道了。” 赵元初握着沈澈的手微微发颤:“澈,皇兄已经答应把皇城司的犯人给你治病,你什么都不要管,一定要好起来!” 沈澈吃了一惊:“什么?皇上他。。。元初,你在骗我吧?” “皇上今天在刑部对我小声说的,说有他在,让我只管去做,所以,澈,你也要答应我。。。” “元初,不行!皇上怎么能这样做?而且,把活人的心当作药,我,我吃不下去!”沈澈紧皱着眉头说。 “你。。。”赵元初猛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我做的那个梦里,你对我说想一起去看海,去很多地方,你还说喜欢看我笑的样子,难道那只是一个梦,都是假的?澈,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要离开我?” “元初。。。我怎么会不愿意?可这个方法太残忍了!”沈澈转过头,泪水落了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可这是唯一的办法。。。”赵元初缓缓地跪在了沈澈面前,“澈,我想天天都能看到你,拉着你的手,这个要求真的很过份么。。。” “元初!”沈澈眼前一片模糊,用力想拉起赵元初却怎么也拉不动,便也跪下了,“元初。。。那个梦不是假的,只要能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皇帝也是下了狠心要成全自己这个兄弟,罪名全都归到了陆文琪头上,立刻就把他下了狱。 “皇兄,你怎么会想出这个办法?”赵元初问。 皇帝没有说是从沈澈那里得来的灵感,因为答应过沈澈要保密,就说道:“所有的事都是因他而起,用他一个人换两个人的性命,朕觉得还是划算的。” 赵元初皱着眉头说:“他不会承认。” 皇帝说:“只要结果,不需要过程。” “皇兄,这可不象你!”赵元初笑道。 “人总是会变的,元初,你要改改性子,以后做事规矩些,朕可不能每次都一边给你收拾烂摊子一边让人在背后骂。” “元恒,别像我父王那样一副教训人的口气,再说只要澈没事了,让我怎么样都行。” “哎,皇帝的名字别乱叫,对了,皇城司那里到月底就能凑齐十个人了。” “好,皇兄,下个月我要告假,去江南。” “冬天去?” “早就想和他去了,不想再拖,皇兄有没有什么想让我带回来的东西?” “你皇兄这里什么也不缺,倒是元初,你是想让朕派你出去呢,还是像普通人一样自己走?” “不用了,自己去比较自由,再说要去的地方多,总不好到哪里都要应酬地方官员,一半时间都花在和不相干的人吃饭上。” “元初,你。。。你不是只去江南?那你打算去多久?”皇帝愣了。 “江南只是开始,至于多久。。。一年半载总是少不了的吧!”赵元初眨着眼睛说道。 就剩下一件事了,陆文琪虽然被下了狱,但紫竹馆的阴谋还是要追查下去。 “人手都安排好了?”沈澈问。 “好了,今晚就可以行动。”赵元初刚刚去过军营,把秦越早就选好的人查看了一遍,没想到秦越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赵大人,属下也是话不多的。”秦越说。 赵元初还听说了一个消息,陆文琪的行刑日期已经近了,大概还有四天。 “他的身世也很可怜。”沈澈叹了口气说。 “你就是善良,不过别同情他那样的人,不值得。”赵元初说。 善良?沈澈觉得自己早就不配这个字眼了,现在要用这样残忍的方法来医好自己的病,更和善良没有半点关系,如果娘还在,一定很失望吧?但是,真的不想离开他,离开这世上唯一的羁绊,无论如何,都不想。 骑马到北山用了两个时辰,一直到了一片山谷里,树木稀少,土地荒凉,沈澈停下马:“如果有的话,就在这一带。” “你怎么知道?”赵元初问。 “这一带地下没有水,适合挖掘地道。”沈澈说。 “就这么简单?”赵元初愕然。 “赵大人,这么多山谷,能一下找到这座没有水源的已经不简单了!”秦越说道。 沈澈想起秦越曾经对自己声色俱厉地痛斥,话也说得颇重,心下还有些尴尬,便微微转过头道:“其实也不难,来的路上能看到北山全貌,只有这座山谷的树木比其他山谷低矮稀疏。” 赵元初点点头:“跟着聪明人就是好,什么都不用想。” 沈澈瞥了赵元初一眼,下马向一边的树丛走去:“元初,每人砍一截一人高的树枝,要结实的,一头削尖了,分散□□地里。” 赵元初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办法能试出地下有没有被挖空。 “怎么不用上次的办法?”赵元初记得上次在紫竹馆附近只是跺了跺脚就试了出来。 “上次地方空 分卷阅读74 旷,这次地方狭窄。”沈澈简短地说。 趁着都在留意地面,秦越走到沈澈旁边小声道:“沈公子,上次在府衙实在是得罪了,说了不少过份的话,秦越向你道歉,请沈公子再别放在心上!” 沈澈心里一阵不安,秦越的官职只是比赵元初低一个等级,却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现在竟然来向自己道歉,实在有些屈就,便急忙说道:“秦大人不要再提了,只要不再误会下官就好,不用道歉。” 秦越说:“那次我也是笨了,赵大人的眼光能有错吗?今天赵大人到军营,一进来就笑得像一朵花一样,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沈澈觉得这个比喻实在有趣,刚笑起来就听赵元初在远处问:“秦越,你在说什么?” “大人,我说让沈公子以后要多帮你!”秦越大声喊道。 ☆、四十四 沈澈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一连十几根树枝都一下子□□了土里。 “地道挖得很浅,可能是为了便于通风。”沈澈说。 “挖开看看?”赵元初问。 沈澈看着士兵手里的铁锨想了一会,道:“挖开就会破坏地道,被他们发现。” “沈公子,这么大的事应该向皇上禀报吧?”秦越问道。 沈澈点了点头:“现在可以告诉皇上了,但是只能戒备,不能采取行动。” 赵元初和秦越不理解,就连皇帝也不明白。 “为什么不能查抄紫竹馆?只要把潘鹤云抓住不就行了?”皇帝一得知消息便有了下旨的冲动。 沈澈道:“陛下,抓住潘鹤云虽然能阻止他们的阴谋,但究竟还有多少人参与,都是什么人,潘鹤云未必会全说出来,还有,挖地道是为了运兵,紫竹馆附近面积颇大,是为了屯兵地下,但兵从何而来,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就都没办法知道了。” “兵从何而来?”皇帝不解。 “北山的地道一边连接紫竹馆,一边通向北山山后周郡的方向,下官只是猜测潘鹤云早就在密谋起兵,时机一到便会有军队从周郡到北山进入地道,再从紫竹馆进入京城。” “周郡的军队。。。可是当地戍守的军队?”皇帝皱着眉头说。 赵元初立刻说道:“我已经派人查探过周郡戍守军队的动向,最近正分散在周郡附近郊县收割粮草,没有集结在一起,所以不象是参与了叛乱。” “你还能想到这些?是不是有人给你出的主意?”皇帝笑着看了看赵元初,又看了看沈澈。 沈澈一笑:“陛下,是赵大人自己想到的。” 皇帝点了点头:“元初,你的脸怎么红了?” 赵元初讪讪地道:“皇兄这里点着炉子,太热。” 沈澈忙道:“下官怀疑潘鹤云自己暗中组织了军队,一次在酒楼下官就见到潘鹤云与几个人坐在一起,都不像是常去紫竹馆的那种文人雅士,很可能就是潘鹤云手下带兵的人。” “李大人也在的那次?”赵元初问。 “李大人竟然会和这些人勾结,朕真是意外!只可惜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皇帝重重地拍在案上。 赵元初道:“李大人多数是被陆文琪说服参与了此事。” 一听陆文琪三个字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沈澈急忙扯了扯赵元初,让他别再说话。 “那现在该怎么办?”过了好一会皇帝才问道。 沈澈眨了眨眼睛:“留意紫竹馆的动向,也要留意李大人。” 从御书房出来又到了黄昏,赵元初忽然说:“澈,想不想去军营看看?” 沈澈从没到过军营,心里有些好奇,尤其御林军是赵元初统率的军队,也想看看赵元初成天出入的军营是什么样子,可自己是个外人,职位低微,怕不好进这样的军事重地,便问道:“我能去吗?” “当然!”赵元初神秘地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沈澈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赵元初又想到了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笑容更神秘了。 “元初。。。”沈澈疑惑地看着赵元初。 赵元初一把拉住沈澈便往军营走,沈澈惊慌起来:“快放手,军营里人多!” “人多才好!”赵元初的手紧紧地握着,沈澈根本挣不开。 “澈,快别这样,让人看见还以为你是被我抢来的!” 沈澈红了脸:“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 赵元初似乎更高兴了,手也拉的更紧了。 “大人,他是。。。” “咦,这不就是上次大人从湖里。。。” 赵元初道:“他叫沈澈,是我的人!” 是我的人! 沈澈愣住了。 “元初,你怎么能对手下说。。。” “怎么不能?我恨不得让每一个人都知道!” 赵元初拉着沈澈上了一座高台:“这里是指挥全军的地方,整个军营都能看到。” 黄昏的大旗下,两个身影伴随着站在一处,斜阳在身后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看,那就是赵大人喜欢的人!” “虽说是个男人,但是和赵大人真的很般配。。。” 平成二十三年那个秋天的黄昏,御林军营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赵元初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伟岸轩昂地站在点兵的高台上,而站在他身边的人清秀俊美,有一双琥珀般澄澈清纯的眼睛,两人十指相扣,衣袂随风飘扬,成为了夕阳下一道异常亮丽的风景。 门窗阻隔了夜凉的秋风,昭华殿里燃着暖炉,温暖如春。沈澈默默望着身边的赵元初,甜蜜而温馨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不禁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元初,江南的冬天会下雪吗?” “会,但是很少,你想在江南看雪景?” “我喜欢下雪,因为很温暖。。。”沈澈怔怔地出神。 “下雪?温暖?”赵元初不明白。 “下雪的时候,在一个人的怀抱里。。。” 赵元初抱住沈澈:“澈,那个人是我吧?” 沈澈笑着没有说话。 “那时候我真想用厚厚的毯子把你裹起来,你身体太单薄,身上也没什么热气,让人心疼。”赵元初感慨地说。 沈澈眨了眨眼睛:“幸亏你找不到毯子!” “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赵元初一翻身俯视着沈澈,眼睛里的光芒不停闪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真的没有想过,难道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你呢,元初?” “我第一次见你,就想认识你,想找机会多和你说几句话,可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 “你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有一个兄弟!”沈澈笑道。 “不准笑我!”赵元初使劲摇晃沈澈。 “好了好了,不笑了,元初,我们就这样去?不用带什么?” 分卷阅读75 “还要带什么?” “衣服,路上吃的,用的。。。” “不用,带着你就够了!”赵元初笑着说。 “真的。。。?” 这句话真像梦里梦到的一样! “真的,我娘说。。。” 一双手忽然紧紧地抓住了赵元初。 “澈,你怎么了?” 沈澈怔怔地说:“你娘,她说什么?” “以前娘总是说,元初,你成天丢三落四,出门可别带太多东西,拣重要的带上就行了!澈,对我来说,重要的不就是你么?” 沈澈终于开心地笑了,这不是梦。 “真有那么重要?” “当然,不过,你刚才把我抓疼了,怎么办?” “哪里?”沈澈红着脸尴尬地在赵元初腰间摸索。 “这里。。。” “元初!刚刚不是。。。不是才。。。” “谁让你乱抓!” “元初、元初!” “澈。。。给我。” 这个夜晚沈澈睡得很沉,而且没有做梦,一切美好的梦境都已经变成了真实,梦就不再需要了。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事,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陆文琪突然失去了踪影。 刑部大牢戒备森严,关卡重重,原本极不可能发生,但偏偏就发生了。 李大人禀报的情况是这样的:这两天来探视的人多数带来着食物,狱卒们见份量多往往扣下私自分了,昨晚有人给陆文琪送的不止是食物还有不少酒,说是请牢里多关照,酒是请大家喝的,结果喝完就出了事。 赵元初一开始就觉得陆文琪关在李大人管辖的刑部十分不妥,但除了刑部,关押犯人的地方只有皇城司,这次皇帝判了陆文琪的死罪,心里必定不好受,不可能再让陆文琪转到皇城司,所以赵元初一直没有提出来,现在果然出了事,赵元初很怀疑李大人说了假话,甚至怀疑就是他放走了陆文琪。 判了死刑的犯人竟然能消失不见,皇帝半晌说了一句话:“一定要找到,当场。。。诛杀!” 皇帝还想贬李大人的官职,可沈澈不同意,说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什么变动,皇帝只好作罢。 紫竹馆也有了不寻常的情况。安排在附近装扮成车夫路人的御林军士兵报告说,紫竹馆几乎闭馆歇业,不但不再接待客人,也没有因为中秋将至而张灯结彩,丝毫没有打算过节的气氛。 “难道快了?”沈澈沉思着说。 “我准备把军队布置在京城各处,随时戒备,一旦出现异常情况,当时就能 采取行动。”赵元初说。 沈澈想了想:“皇宫周围是不是应该多安排些人手?” 赵元初也想了一下,道:“从紫竹馆到皇宫距离不近,加上我们已经有所防范,皇宫应该安全,我的打算是把主力安排在紫竹馆周围,因为潘鹤云的人马一定从那里出来。” “你是御林军校尉,你决定。”沈澈说。 “那也得跟你商量,现在连皇上都要听你的,别说是我这个小小的校尉了!”赵元初装出委屈的样子。 沈澈一笑:“元初,你可是威风凛凛的统帅,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 “这些人里也有你吗?”赵元初眨着眼睛问。 沈澈摇了摇头。 “我也知道,功名利禄在你眼前毫无用处。” 沈澈觉得赵元初的话里似乎有种酸酸的味道,不禁笑了:“要是在以前我也会羡慕,但是现在这个威风凛凛的人就站在我身边,所以也就不用羡慕了。” “只是站在身边?” 赵元初斜斜地看着沈澈,脸上似笑非笑。 “你想让我说什么?”沈澈避开赵元初的视线。 赵元初忽然抓住沈澈,认真地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睛:“澈,说你喜欢我,我还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这三个字虽然早就在梦里在心里出现过无数次,但面对着赵元初总是说不出口,沈澈红着脸道:“元初,我喜欢。。。喜欢和你在一起。” 赵元初无奈地道:“好吧,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那就想想,中秋我们怎么过?” 沈澈想起往年这个时候自己和手下的兄弟们在府衙内外悬挂灯笼装点节日气氛,中秋的夜晚刘大人蔡师爷和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赏月,出灯谜让大家猜,十分热闹,节日就这样过了。但是今年有点不一样,今年。。。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可是,自己没有父母没有家,赵元初却不是这样。 “中秋是一家团聚的日子,你不用和端王爷一起过节?”沈澈问。 赵元初得意地笑道:“父王几天前就对我说,元初啊,中秋要是没什么打算,就让沈澈来府里一起吃顿饭吧!澈,你想不想去?” “如果端王爷开了口,礼数上我是应该去的,不过,那不是打扰了你们过节。。。”沈澈不安地说。 “什么你们我们,你怎么还分得那么清?那就这样,我也不回去了,我们找个好点的酒楼两个人吃团圆饭,吃完了一起去赏月看灯!”赵元初十分爽快。 团圆饭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吃,沈澈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顿时脸又发烫了,尴尬地道:“怎么能让你父王一个人在府里过节,还是一起回去吧。” 话一出口觉得“一起回去”的说法似乎更是暧味,想改口又一时找不出合适替代的词来,脸上越发红了。 “一起回去,一起回去!”大概赵元初也感觉到了话里的特别之处,兴奋地不停重复。 沈澈窘得真想给他一拳。 “别忘了军队在随时戒备,你也不能松懈。”等赵元初激动完了,沈澈提醒他说。 “我算明白了,”赵元初叹了口气,“连我一个堂堂御林军校尉都要听他的,他怎么可能再羡慕我呢?” 话音刚落,胸口就挨了一拳头。 ☆、四十五 中秋节这天沈澈起得很早,虽然夜里又咳了几次血,几乎没怎么睡,但一想到今天这个节日是要和赵元初一起过的,愉快的心情便顷刻驱散了倦意。 和衙役们一起清扫过地面,悬挂好彩灯,沈澈来到后堂和刘大人蔡师爷打招呼,刘大人道:“沈澈,今天晚上大概要在外面吃饭了吧?” 沈澈觉得不好意思,便道:“大人,属下晚饭后就回来。” 刘大人还没说话,蔡师爷已经开口了:“回来?回来干什么?晚饭吃完都出去赏月看灯了,你回来值夜?” 沈澈明白蔡师爷的意思,也就红着脸不再说话。 中午赵元初请客,整个府衙上下在旁边的酒家摆了四桌,饭菜种类丰富,份量十足,除了刘大人和赵元初、沈澈三人不喝酒外,其余的人酒水任点。 蔡师爷几杯酒下肚,想起件事,道:“赵大人最近总是面带笑容,大概是给皇上医病的药找到了 分卷阅读76 ?” 沈澈隐约明白了蔡师爷的意思 ,略略有些不自然起来。 赵元初道:“已经找到,不出十日就能送来。” 蔡师爷大喜:“这样的好事赵大人怎么不早说?” 刘大人早从蔡师爷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一听也是脸上冒出了红光。 赵元初看了沈澈一眼,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加上自己也不想多提,便道:“皇上的病让人担心了许久,不想再添打扰,所以打算等痊愈了再告诉各位。” 刘大人笑道:“有喜事还怕被打扰?我一向不饮酒,今天高兴,也要破例喝上一杯!” 蔡师爷立刻拿杯子斟满了递给刘大人:“那就为皇上的健康干一杯!” 说完与刘大人一同干了。 沈澈心里一阵感动,觉得能一直在刘大人和蔡师爷手下做事,又屡次得他们的关心照顾,怎能不是上一世修来的福气? 刘大人放下杯子刚想再说几句庆贺的话,一看桌子上越来越多都快摆不下的碟碟盏盏和衙役们不停打开的酒坛,眉头皱了起来:“赵大人,这,这不好吧?” “刘大人是在担心传出去被人说闲话,影响府衙的声誉?”赵元初问道。 刘大人点点头:“府衙一向清贫,突然这样排场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得来了不义之财。” 赵元初笑道:“刘大人为官清正,令人钦佩,不过不用担心,这顿饭钱我让店家到王府去收,不会和府衙有半点关系。” “赵大人,这顿饭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还是不要惊动端王爷吧?”蔡师爷有些担心。 “不妨,”赵元初一笑,“江陵的封地富庶,每年的税收不在少数。” “哦。。。”刘大人捋着胡子想了想,道,“沈澈,你房里那套桌椅在府衙年头不短了,上次我一碰就摇晃得厉害,是不是该换了?” 蔡师爷一听也道:“岂止是桌椅,沈捕头房里就一个火盆,底子都快穿了,下月就要入冬,如果能换成炉子就好了!” 沈澈一想起治病的方法,心情原本有些沉重,却听到刘大人和蔡师爷忽然说起自己房中的摆设,不由愣住了。 赵元初笑道:“明天我叫人送两个铜炉过来,至于桌椅,我记得府里还有一些檀木,明天拿去让人做一套桌椅,顺便再做几件柜橱。” 沈澈急忙道:“都还能用,换了可惜!” 蔡师爷笑道:“沈捕头,赵大人是一番好意,你就接受了吧!” 赵元初忍住笑说:“澈,你怎么没听明白,这是刘大人和蔡师爷的好意。” 沈澈这才琢磨出来,刘大人和蔡师爷是围着赵元初绕了个圈子,而且竟然是刘大人开的头,显然心情不错,只好无奈地笑了。 府衙里难得齐聚一起,加上过节气氛热闹,这顿饭扰攘了近乎两个时辰,沈澈几次问赵元初要不要先回军中看看部署的情况,赵元初道:“来的时候已经安排妥当了,今天的任务就是和你过节。” 沈澈偷偷看了看刘大人和蔡师爷,发现二人虽然在低头吃东西,脸上却均有笑意,不禁尴尬地瞪了赵元初一眼。 “澈,”赵元初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这里吃完了还要回府里去见父王,今天我是不会走开的。” 虽说是去王府吃晚饭,但真的赶在晚饭时分才到未免唐突,加上从酒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两人缓缓往王府而去。城中气氛已经开始热闹,到处都在搭戏台,挂彩灯。 “澈,以前的中秋晚上有没有出来看灯?”赵元初问。 沈澈摇了摇头笑道:“都是和刘大人他们在府衙过,也很热闹。” 其实是可以出来的,但沈澈一想起和娘坐在屋檐下一起看着月亮吃着娘做的糕点的情景再也回不来,就不想到街上去,怕看见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场面。 也想问赵元初这个问题,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一定也很难过,这个团圆的日子只会让他平添思念和伤痛。 一只手轻轻扶在了沈澈肩上,“澈,以后都不会孤独了,因为你有我,我有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元初,再也不会分开了,这种感觉真好。” 一个下午端王爷跑了几次后厨,管家也来回跟着,忍不住说:“老爷,都是府里多年的厨子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知道什么?”端王皱起眉头,“这顿饭不一样,一定要家常。” “老爷,按您的吩咐,所有的菜都是从本地买的,做法也是按本地普通人家的做法,油也不敢多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端王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王府,还没到晚饭时间,管家出来说:“老爷今天累了,想歇息一会,吩咐说要是沈公子来了,就让公子先招呼着。” 赵元初巴不得听到这样的话,一拉沈澈:“走,去我房里看看!” 管家赶忙道:“老爷还说,要是公子和沈公子回来了,最好先去后院佛堂祭祖。” 沈澈立刻愣住了,大户人家都有中秋祭祖的传统,每年中秋自己也会在房里点起香烛拜祭父母,赵元初出身王侯世家,理应这样做,可是管家一番话说的不明白,自己怎么能跟着赵元初去祭祖呢? 刚想退开几步,却被赵元初一把拉住。 “香烛都备好了?”赵元初问。 管家一招手,几个下人拿着香烛供奉恭敬走到二人面前,赵元初拿了些香烛纸钱,转头看着沈澈。 “元。。。赵大人,我就不去了。。。”沈澈尴尬地说。 “沈公子,这是你的。”管家拿起几支香烛放到沈澈手里,继而道,“府里没有赵大人这个称谓,沈公子平日如何称呼我家公子便如何称呼,不用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见外。” “听见没有?”赵元初一把拍在沈澈肩上,“还不快跟我来!” 沈澈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这是端王爷的意思吧?能够和他一起祭祖,分明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而且管家的话更是说明王府上下都承认了自己和赵元初的关系。 佛堂里一侧是观音佛像,一侧是历代祖先牌位,沈澈跟在赵元初身后拜祭了,发现赵元初手里还有两根香烛。 “澈,还有你的父母,我们拜拜他们。”赵元初恭恭敬敬对着观音像拜了下去,然后小心地把手里的香烛供上。 沈澈呆呆地看着,赵元初浑然不觉,轻声说道:“两位前辈,让我和澈在一起吧,我会照顾他,保护他,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泪水顿时溢满了眼眶,父亲,娘,澈儿别无他求,能和他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赵元初的房间宽敞明亮,墙上有字画有书法,桌上有纸笔,也有一些木制的兵马,临窗的几案上放着一张古琴。 “只是。。。只是一 分卷阅读77 张琴。”见沈澈快步走到窗前,赵元初有些不安地说。 “元初,”沈澈轻轻抚摸着古琴,“这张琴曾经弹奏过世上最动听的乐曲,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澈。。。” “这是什么?”沈澈笑着拿起桌上满是墨迹的纸。 “别,别动!”赵元初想一把夺过来,却被沈澈闪开了。 “怎么好像。。。” 怎么好像是自己的样子? 有的侧身而立,凝思不语,还有的是正面,微微盈笑,瘦削却挺拔的身材,藕荷色的衣衫,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沈澈惊讶地抬起头,什么时候,他画了这么多的自己? 赵元初有些不好意思:“想你的时候就画,画好了就像你站在我面前一样,不过,别看了,快拿来!”说罢伸手又要拿回去。 沈澈不给,一张张看着,突然愣住,画中的人目光低垂,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沉静,衣襟轻分,从脖颈到胸膛隐约可见。 “元初,你。。。你怎么画这个?”沈澈觉得全身都出汗了。 赵元初一把抱住沈澈,轻声道:“因为这个时候的你特别好看!” 不想被赵元初看到自己红着脸的尴尬样子,想挣开,却半天挣不脱,只好由他抱着,低头抵在赵元初宽阔的肩膀上,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澈,等你的病好了,我要天天看!” 沈澈窘得抬不起头来,轻轻抓着赵元初得的手臂,心里却是一阵阵的甜蜜。 “元初说你是本地人,不知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端王轻描淡写地说。 吃饭的地方不在豪华的厅堂,而是在花园里摆了张桌子,沈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顿时呆住了,这哪里是王府吃饭的规格,一盘盘简直就像是以前娘做出来的菜,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满载着回忆的味道。 “谢王爷!”沈澈的语气有些哽咽。 “念旧的都是有心人。”端王感慨地说。 赵元初看着桌上的菜,拿着筷子没有动。 沈澈夹起一箸碧绿放在赵元初碗里:“这是番薯叶,尝尝,好吃!” “这是番薯叶?这不是喂。。。喂。。。” 端王一声大咳,赵元初立刻不说话了。 “是喂猪的,但是人也能吃,而且味道一点也不差,你试试就知道了!”沈澈笑着说。 赵元初急忙分辨:“澈,我不是不想吃,只是听说这种菜常用来喂猪,有些好奇。。。” 话音未落,菜已经到了嘴里,然后看到沈澈眨着眼睛在笑。 “真的好吃,父王,以后让他们多做!”赵元初觉得嘴里甘香清脆,还有些甜。 “秋葵也不错!” 赵元初碗里又多了几根翠绿的东西。 这顿饭不仅是风味家常,连王府平日盛装饭菜的细瓷碗碟也换成了普通的瓷器。 沈澈有些歉疚地说:“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是中秋佳节却让王爷不能吃好,沈澈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端王一摆手,“本王早就听说这样的吃法健康,以后还打算让府里常做呢!” ☆、四十六 “从没见过你这么开胃!”赵元初欣喜地说。 “很像我娘做的菜。”沈澈微微笑着说。 “那还不容易!以后每天都让他们做这些,每天你都跟我回来吃!” “元初,那样不合适,我在府衙当值,怎么能成天去王府呢?”沈澈笑着摇头。 “我还想让你搬过来住呢!”赵元初看着沈澈,一副委屈的样子。 沈澈愕然,赵元初竟然有这个想法?可那是端王府啊,自己只是个。。。 “如果不是王府,是别的地方,大概也没什么。。。”沈澈轻轻地说。如果是别的地方,自己是愿意的。 赵元初拉住沈澈的手:“那我就搬出来,找一座幽静的房子,我们住在一起。” 幸福的感觉同时也是温暖的,无声无息地漫进心里,几乎要把心融化掉,月圆时分街上到处是节日的喧闹声,沈澈只觉得心里充满了宁静,喜悦,与满足,是这世上最温馨的一隅。 “元初,我们也猜灯谜!”沈澈拉着赵元初来到一盏彩灯下。 “好!我先来!”赵元初抬头看看,念道,“七品小官不明断。。。” “猜一种食物。”沈澈接着念。 “七品小官。。。”赵元初仔细想着,“。。。像什么吃的?番薯?” 沈澈差点没笑出声来:“为什么像番薯?” “就是感觉像。”赵元初没笑,还在认真地冥思苦想。 “既然是七品小官,肯定是在强调一个小字。”沈澈忍着笑说。 “你已经猜到了?”赵元初不相信地看着沈澈。 “没,哪有这么快!”沈澈赶紧说。 “哦,”赵元初似是定了定心,接着思考,“七品是最小的品级,不是常说,七品芝麻官。。。” 见沈澈直点头,赵元初顿时笑道:“我知道了,是芝麻!” “那还有不明断三个字,应该也有暗指的含义。”沈澈说。 “不明断,就是糊涂呗!”赵元初又疑惑地看着沈澈,“芝麻糊涂?芝麻怎么会糊涂?” 沈澈哭笑不得:“哎,元初,你再说一遍,说慢点!” 赵元初便慢慢地重复起来:“芝麻糊涂,芝麻糊。。。是芝麻糊?” 沈澈看着赵元初满脸懵懂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元初,你现在就像一碗芝麻糊!”说完转身就跑。 “你,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不准笑,站住!”赵元初紧追不舍。 两个人在人群里穿梭追逐,沈澈跑着跑着看到一旁的彩灯上的字,不觉停下了脚步。 —月有圆缺,落地满霜,屋檐重重,梁燕喁喁,相顾无言,思君无悔,颜华易老,色减清辉,暮光萋草,云轻风扬,春归旧人,树柳垂荫,想来惆怅,望不能及,丰姿笑颜,仪如梦里。 这是一首很长的灯谜,沈澈默念一遍,心里竟生出莫名的惆怅,人也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发起呆来。 “抓到你了!”赵元初抓住沈澈的肩膀,见他一动不动,便也顺着目光抬起头。 “这也是灯谜吗?怎么有股悲伤的味道?”赵元初也感觉到了。 沈澈道:“谜面是这样,谜底却不一定,我猜一下。” 赵元初皱着眉头说:“谁写的灯谜,今天这样的日子怎么能让人心情沉重,要是谜底不好,我就。。。” “就怎么样?你想干什么?”沈澈急忙抓住赵元初。 赵元初道:“把它摘下来扔到河里去!” “元初,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冲动!”沈澈无奈地说。 “快猜,我想知道谜底。”赵元初拍拍沈澈的肩膀。 沈澈又默默念了一遍,月有圆缺, 分卷阅读78 一开头就不好,但又何尝不是呢,人的一生总有悲喜起伏,谁能事事遂自己的心愿?屋檐重重,梁燕喁喁,相顾无言,思君无悔,颜华易老,色减清辉,这几句分明是在述说思念,檐下的梁上,燕子去了又来,心里的话无人倾诉,思念的情怀却一往无悔,直到经年之后,容颜衰老。暮光萋草,云轻风扬,春归旧人,树柳垂荫。。。沈澈想起一首古人的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诗里写的是春日送别,而灯谜里的意境则是在春天感怀故人。还好,沈澈笑了笑,春天的时候赵元初与自己常常走在飘满杨柳飞絮的街上,温暖而惬意,谁也不用感怀。到了最后四句:想来惆怅,望不能及,丰姿笑颜,仪如梦里。沈澈觉得丰姿笑颜这几个字完全就是形容赵元初的,而惆怅、望不能及、 梦里,这些字眼与现实完全联系不到一起,他就在自己身边如此之近,屏住自己的呼吸就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只要回过头,就能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这样一想,沈澈又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了,笑容也重新回到脸上。 赵元初一直没有说话,怕扰乱他的思路,何况沈澈沉思时的样子非常吸引,是一种安静的魅力,直到看见沈澈的笑容,赵元初才开口问道:“想出来了?” “其实谜底一点也不悲伤,这是一首藏头诗,”沈澈凝视着面前这双深如潭水亮若星辰般的眼睛,静静地说:“元初,月落屋梁,相思颜色,暮云春树,想望丰仪。” “澈,”赵元初拉起沈澈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是谜底?还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沈澈微笑了:“这个谜底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拉着的手不知不觉间更紧了,“澈,有时候我也很奇怪,明明你就在我面前,可我却还是想你,就好像面对面都不够。。。” 自己不也是一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有时会让心里忽然疼痛起来,因为无论再怎么喜欢,也是两个人,不能合而为一装进一个身体跳动一颗心,连影子都是一个。 节日的夜晚不比寻常,人流熙熙攘攘,不时有人驻足望来,一边指点一边窃窃议论,但两个人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赵大人,沈澈,原来你们在这里!”匆匆忙忙说着话的竟然是刘大人,一身便服,语气十分急迫。 “刘大人,你也来看灯?”赵元初有些意外。 刘大人急道:“赵大人,刚才秦大人派人到府衙来找你,说军情紧急,看你没在,又派了人四处找,现在整个府衙的人都出来找了!” “军情紧急?!”赵元初和沈澈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刘大人点了点头:“秦大人说如果看到你们,让你们速去定安门!” 沈澈心里一凛,定安门是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而且离皇宫不远,难道那里突然有情况? “走!”赵元初无暇再问,拉着沈澈便走。 与繁街闹市的气氛迥然回异,定安门一带已经封锁了,月下,除了士兵和栅栏,看不到一个行人。 “赵大人!”秦越立刻跑过来。 “怎么回事?”赵元初神情严肃,剑眉紧蹙。 “便衣巡查的手下发现这里有一片房屋突然塌陷,原想入内救人,却发现空无一人,屋内有地道向下延伸,而且还找到了这个!”秦越递上一张纸。 地图,一张详尽的京城地图! “有没有派人下去查看?”赵元初迅速问道。 “大部分人马都在紫竹馆周围,这里人手不多,属下不敢冒然行动。”秦越道。 赵元初看了沈澈一眼,不禁悔恨地跺了跺脚:“马上通知紫竹馆外的军队到定安门集结!” “等等!”沈澈拿过地图仔细看起来。 “不用看了,这里就是地道出口,没想到潘鹤云能挖到这里!”赵元初决断地说。 “沈公子,没有时间了!”秦越也急道。 沈澈点了点头:“秦大人,你快去召集紫竹馆外的人马!” “元初,这里离皇宫太近,宫外虽有护城河,但河上三面有桥,无险可守,你马上去皇宫报信,让宫里留守的御林军和侍卫紧闭宫门严加戒备!”沈澈迅速说道。 “派人去就行,我留在这!”赵元初说。 沈澈摇头:“御林军和侍卫只听你一个人的调遣,出了这样大的事,必须你亲自去!” 赵元初翻身上马:“澈,你和士兵守在这里,万一有什么情况,记住不能硬碰,等秦越带着人来接应!” “知道,快去!”沈澈匆匆应道。 赵元初一走,沈澈又拿着地图看了起来。 “沈。。。沈大人,地图有问题?”御林军已经没有人不认识沈澈了,既然赵元初是赵大人,那沈澈自然也应该被称作大人。 沈澈的视线一直落在地图上,却没有再移动,只是怔怔地出神,半晌才抬起头:“不是这里。” 说罢伸手沾了些地上封锁道路用的白灰在地图上圈了几下,交给问话的士兵:“快去交给秦大人!” “可秦大人一会就带着人来了。。。” “那就太晚了!” 士兵带着地图飞驰而去,沈澈又吩咐道:“去皇宫找赵大人,让他不要回来,直接去南清门与秦大人的部队会合!” 两道命令发出去沈澈松了口气,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要不是自己平时喜欢研究地图,这次差点就中了对方的圈套。 “有动静!” “什么人?!” 守在地道出口附近的士兵突然喊起来。 沈澈皱了皱眉,这里就是出现潘鹤云的人马数量也不会太多,但因为没有准备,御林军的人数更少,只有四十几个。 所以瞬间涌出来的百十人立刻在数量上占了上风,沈澈一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后。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沈澈。”说话的人微微笑着,俊美的脸在皎洁的月下泛起冷酷的寒光。 ☆、四十七 陆文琪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沈澈十分意外,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阴冷的语气让沈澈心里顿时生出一片寒意。 “才这几个人吗?”陆文琪看了看周围的御林军,不屑地说。 四十几个御林军早已拔刀出鞘,听到这句话立刻就要上前,而对方的百十人也持刃在手,顷刻骚动起来。 “慢着!”沈澈大声说道。 拿四十几个人去拼对方的将近二百人,虽然也能僵持一阵,但最终凶多吉少,这些都是跟随赵元初的手下,自己一定要保住他们。 “怕了?沈澈,你是个聪明人,明知道没有胜算,还是让他们弃械投降吧!”陆文琪不慌不忙地笑道。 “陆文琪,为什么要参与谋反?李大人是 分卷阅读79 被你劝说的吧?是他放了你?”沈澈问道。 “这些年潘鹤云一直都想拉拢我,但我不想参与,直到有一天连皇上也疏远我了,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赵大人的话!”陆文琪恨恨地道。 沈澈叹了口气:“皇上一直对你不错,你怎么从不知道珍惜?” “不用你来教训我,沈澈,皇上再好,也比不上一个人,可那个人从来不曾看我一眼,如果他。。。我曾经想过,为了他我宁愿舍弃荣华富贵,哪怕变回以前的样子,一介布衣,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从来不给我这个机会。” 沈澈知道,这个他就是赵元初。 “他一直放不下以前的经历,所以没有那种心情。”沈澈默默地说。 陆文琪冷冷地道:“你能在我面前用了解他的语气说话,是因为你得到了他,沈澈,如果你是我,你绝不会这样想!” “如果我是你,”沈澈轻声道,“我会陪伴他,分担他的痛苦,为了让他能高兴起来,哪怕是片刻也好。。。而不是为了得到。” 陆文琪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这么做的,别人做不到的你都做到了,所以我不可能是你,我从来都是被人请求而不是去求别人,李大人是主动要跟着我参与此事,也是主动放我走的,这点你没想到吧?” 沈澈悲哀地看陆文琪,怎么会这样?如此美丽的脸庞,却成为了罪恶的诱惑?这样做,会开心吗? 陆文琪忽然笑了笑:“我的心早已经麻木了,除了看到他的时候,可惜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心里只有你,我有一个疑问,沈澈,如果你死了,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忘了你?” 沈澈淡淡地笑了:“我希望是这样,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不想看到他有一丝痛苦。” 陆文琪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就试试。” “陆文琪,你不奇怪这里的御林军人数太少了吗?”沈澈忽然问道。 陆文琪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愣了一下才说:“你们毫无防备,大队人马来不及调动,这就是潘鹤云的成功之处。” 沈澈摇摇头:“不可能成功,尤其是那张错误的地图。” “那是京城的地图,而且非常详细,你说它错了?”陆文琪皱起眉头不明所以。 “的确是京城的地图,连酒家食肆各种店铺都标记出来,一个小孩子拿着走都不会迷路,”沈澈笑了笑,“错就错在上面少了一个地方。” 陆文琪立刻紧张起来:“什么地方?” “南清门。” “你。。。你看出来了?”陆文琪的脸色变了。 “地图上的定安门被画了几个圈,让人容易联想到这里是要全力防范的地方,这大概是个调虎离山的计策吧?” “竟然会被你发现,沈澈,你。。。可你手下就这几十个人,胜败顷刻便分,然后我再去南清门也不晚。”说到后面,陆文琪的表情又从容起来。 沈澈道:“这几十个人是他的手下,不是我的,而且御林军训练有素,一旦真的动起手来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你还会替我考虑这些?”陆文琪忽然觉得可笑,但笑容刚出现在脸上就突然凝固了,“沈澈,你一直在拖延时间!” 沈澈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明月微斜,半个多时辰了,秦越应该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在赶去南清门的路上了,赵元初也应该接到消息去南清门了。 “陆文琪,如果你想节省时间就不要动手,我跟你走。”沈澈静静地说。 “你的话很有吸引力,但我不太相信。”陆文琪道。 四十几个御林军一起冲了上来:“沈大人不要再说了,我们拼了命也要保护你!” 沈澈转身道:“各位的好意沈澈心领了,但敌我悬殊,拼命没有用,记住,你们要保护的应该是赵大人而不是我,请各位速去南清门与赵大人会合!” 忽然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沈大人说得对,我们马上去通知赵大人尽快赶来,越快越好!” 沈澈心里一急:“别让他来,他是统帅!必须守在南清门!” “沈大人不用说了,一切让赵大人定夺!” 在黑暗的地道里走了很久,经过几个交错的岔口,才到了一间有着灯光的密室,陆文琪挥了挥手,沈澈被绑在原本是用来支撑地道顶部的柱子上。 “这里太简陋了,没想到会有贵客光临,所以什么也没准备,就连杯清茶也没有。”陆文琪有些遗憾地说。 沈澈并不是一点都不怕,尤其是对着陆文琪,刑部大牢里的阴影又在心里渐渐弥漫开,不过还好,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盏油灯外,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 “陆公子,要不要我们出去看看,找点什么来玩玩?”一个手下狞笑着说。 沈澈打了个冷战,在决定换那四十几个御林军性命的时候,自己没有考虑过会遭遇什么,也许真的会很糟糕。。。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不死,就还能再见到他! “派去南清门的人走了没有?”陆文琪问。 “已经赶去了,我们三十几个人留下来保护陆公子。”手下立刻回答。 陆文琪笑了笑:“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地道里岔口繁多纵横交错,除了自己人谁也找不到,要什么保护?你们出去看看,修地道的时候有很多钉子,找到了就拿来!” 纤长的手指轻轻拉开沈澈的衣襟,一种梦幻般的声音在密室里飘荡:“这就是他喜欢的身体?我怎么看不出好在哪里?这里?还是这里。。。”手指在沈澈胸前游走着,继而向下移动。 “拿开你的手!”沈澈咬着牙喊道。 “怎么?我的手很脏么?”陆文琪优雅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我的人不干净?可就算你也嫌弃我,你还是得乖乖忍着!” 胸前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陆文琪慢慢地按着,冷汗从沈澈头上滴下来,“上次一定让他心疼了吧?”陆文琪一笑,一根肋骨应声而断。 用手慢慢地按下去直到折断,这样的痛苦比上次剧烈百倍,沈澈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一连折断了几根肋骨,陆文琪抬起沈澈的下巴道:“你一定觉得不好玩,所以才不说话,那我们就换个方式。” 十根锋利的铁钉钉进折断的肋骨之间,一阵阵陌生而难以忍受的痛苦让沈澈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元初。。。你会来吗。。。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 被绑住的双手突然松开,沈澈倒在了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意识被强烈的灼痛惊醒,烧焦的味道顿时在密室里漫开,陆文琪看着手里的油灯道:“可惜油太少了,不够用。” 沈澈闭着眼睛,贪恋着脑海中的漆黑,可背上强烈的灼痛让他无法昏阙过去, 分卷阅读80 突然,陆文琪带着笑意的声音把密室变成了寒冷的冰窟:“沈澈,别以为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我这里还有别人,我倒要看看你被他压在下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有没有那么诱人。” 彻骨的寒冷让沈澈禁不住全身哆嗦起来,和身体上的痛苦相比,这样的□□足以让人生不如死,沈澈用仅余的气力发出声音:“不要。。。陆文琪。。。不要。。。” 陆文琪冷笑道:“这个时候才说话,你心里一定非常喜欢,我当然不能让你失望!” 沈澈忍着痛拼命挣扎,可一切都是徒劳,在陆文琪那些手下面前这样的反抗简直微不足道,手脚很快被牢牢地按住了,原本褪到腰间的衣服被几下撕碎,双腿也被硬生生地分开。 “这小子看上去还不错,起码不是一副让人恶心的样子!”一个手下在沈澈身上肆意□□着,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沈澈抬起头就往地下撞去,却瞬即被陆文琪踩在脚下:“别死的太快,至少也要先享受一下,再说,我还不舍得让你死呢!” 砰地一声一个人飞跌在地下,所有人眼前一花,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密室门口。 “元初。。。”泪水从沈澈的脸上淌了下来。 你终于来了。。。 赵元初满身血迹,肩膀和手臂的衣服都破碎了,殷红的血还在不停往外渗,但手中的剑却稳如磐石。 “你。。。受伤了?”沈澈睁大眼睛,一阵不安的痛楚袭上心头。 赵元初剑眉紧锁,陆文琪的几个手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倒在了地下。 “我的澈。。。”温热的泪水滴在沈澈脸上,赵元初脱下衣服盖住沈澈,小心地抱在怀里。 “元初。。。你怎么。。。怎么受伤了?”沈澈勉强抬起手擦去赵元初脸上的泪水。 “我没事,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下!澈,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初时低泣声还压抑着,可是说到最后赵元初终于放声哭了起来。 “别这样。。。我不是还好好的。。。不怪你。。。元初,不哭!”沈澈吃力地说,还想替他擦干眼泪,可是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你还劝我,你自己就像一个孩子,我一刻都不能离开你!澈,是要我恨自己是个统帅吗?”赵元初痛苦地哽咽着。 “赵大人!”几个御林军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吃一惊,“大人,你受伤了?沈大人没事吧?!” 沈澈用力挤出一个笑脸:“我没事,赵大人。。。是怎么受的伤?南清门那边。。。” “南清门怎么样了?”赵元初问道。 怎么?赵元初也不知道战况吗?他不是战斗结束才赶来的?沈澈疑惑起来。 “据说大部分已经被秦大人剿灭了,正在追击残余的叛军。” 赵元初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沈澈,吩咐道:“去王府让父王把轿子派来,再让父王去宫里找太医!” “大人,这里还不安全,大队人马没有过来,不如再等一下,大人不能再受伤了,就让我们在这里守着吧!”士兵急道。 “到底。。。是怎么伤的?”沈澈急着想起来,可身上痛得使不出力气。 “大人刚到南清门就接到消息,把队伍交给秦大人就往这边赶。。。” “不准说!”赵元初立刻喝止。 “大人,你为了沈大人差点连命都不要了,沈大人难道不应该知道吗?”士兵擦着眼泪说道。 “元初,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要隐瞒的。。。”沈澈挣扎着说。 ☆、四十八(完) “大人的马太快,赶到定安门的时候就剩下我们几个跟在后面,可是一进地道就遇见了岔路,大人下令去南清门调了一部分人马过来。。。” “去南清门。。。调人?”沈澈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元初。 赵元初微微一笑,低头抚摸着沈澈的脸:“傻瓜!” “沈大人,大人为了你简直没什么不能做的,从南清门调来的一千人按照大人的命令一下子就把这一带的地面挖开了,直到看清地道里最后就剩这一条路,赵大人也怕耽误军情,就让那一千人又回了南清门,带着我们几个进了地道。” 一千人?而且还是在保卫皇宫战斗中的一千人?就为了挖开地面?沈澈怔怔地看着赵元初:“然后。。。你就受伤了?” 赵元初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我没注意地道里竟然还有几个人,不过已经把他们都杀了。” “大人杀了三十多个人,是属下没有跟上大人才让大人受了伤。”士兵低着头说。 地道狭窄,剑在这里根本无法施展,赵元初一定走在前面,而且走得很快。。。沈澈一阵心悸,好像看见赵元初走进了暗黑的地道,而等着他的,是三十多个手持兵刃的暴徒。。。 “别担心了,傻瓜,都过去了!”赵元初眨了眨眼睛。一见两道秀气的眉毛紧紧蹙了起来,就猜到沈澈是在想着刚才自己在地道里惊险的一幕。 “大人,到外面去吧,这里太憋闷!”士兵说道。 赵元初没有说话,刚才自己冲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了陆文琪,可是连杀了几个人后顾着看沈澈,陆文琪像突然消失一样不见了。 想了想,赵元初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如果见到任何人,格杀勿论!” 月亮就快下去了,东方的天际已经能看到黎明的曙光,这时的空气清新而美好,沈澈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躺在赵元初的怀里竟然能忘记身上的伤痛,便微微笑了:“元初,累吗?” 赵元初摇了摇头:“傻瓜,别担心我,一会让太医给你看看伤,这次大概要休息十天半个月,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真的,以前一想起时间就催心灼人,现在时间再也不会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障碍,而刚才的遭遇就像一场噩梦,终于过去了。。。元初,我们有的是时间,真好! “总是让你担心我。。。”沈澈笑着说。 赵元初看着沈澈的眼睛,那里面有自己的影子,有黎明到来时的光芒,清亮得让人沉醉,让人心疼。 可是沈澈的话没能说完。单薄的身体忽然抱住了赵元初,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冷风,赵元初似乎听到了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 当东方的红日旭旭升起,大地一片光明的时候,赵元初的眼前只剩下黑暗,那天的晨风和第一抹曙光都清清楚楚地见证了一个声音—“元初,我喜欢你!” 平成二十三年中秋过后的第二天,节庆前后不行死刑的先例被打破了,午门外凌迟了一个人。这个长身玉立有着绝世容颜的人在死前说了一句话:“我不姓陆,我的名字叫林逍。” 京城里看似恢复了平静,但从此多了一个禁忌, 分卷阅读81 从朝野到民间,有一个人永远不能再提起,所有他生活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府衙里的人装得若无其事,只有在路过后院的时候会默默站住,默默擦去流淌的泪水。 “刘大人,他没什么东西,只在枕头下发现了这个。”蔡师爷递过来一个手巾和两块玉。 刘大人伸出的手抖个不停,怕把玉打了就连忙放到了桌子上。一个玉锁上刻着长命百岁,蔡师爷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刘大人把目光移到另一块玉上,这是一块上好的碧玉,上面刻着两个字—元初。 “我要拿给赵大人。”刘大人用发抖的手把两块玉包进手巾。 “刘大人,这是禁忌!”蔡师爷急忙抓住刘大人,“万一,皇上要是知道了,端王爷知道了。。。” “不,我必须这么做,出了事我一人承担!”刘大人坚定地说。 蔡师爷愣了一阵,忽然道:“我也去!” 没有惊动端王,只在王府门前交给了管家,刘大人道:“这是赵大人的东西,请物归原主。” 管家疑惑地看了看手巾,没有打开,道:“两位大人放心,我一定交给公子。” 回到府衙,一个素衣女子已经在后堂等候多时,正是多日不见的迎喜。 “我听到京城出了事,就想回来看看,没想到。。。”迎喜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迎喜姑娘,你就别哭了,你一哭,我这心里也跟着难受。。。”蔡师爷叹着气说。 “迎喜姑娘,虽然你和他不是夫妻,但能为他伤心一场,也是有情有义,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能感到安慰。”刘大人黯然说道。 “小女虽然喜欢沈大哥,但和沈大哥之间一直清白,第一次来府衙的时候就是想把那晚他给的银票退回给他,可是你们都在,沈大哥又让小女要保守秘密,所以那天也没机会给。” “迎喜,虽然你与他成亲是假,但那晚他第一次去繁花楼的时候也没有与你。。。?”蔡师爷奇怪地问。 迎喜摇了摇头:“根本不是那样,那晚沈大哥虽然付了钱,但没有过夜,说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又不能让人知道,所以让小女替他保密。” “这孩子,去了哪呢?”刘大人摇着头说。 一个衙役进来道:“刘大人,蔡师爷,刚才你们出去的时候,上次济县那个女人的亲眷来了,说是想把尸首迁回老家去,可是尸首找不到了。。。” 刘大人道:“当初葬的时候就不仔细,这么久了,现在上哪里去找?” 蔡师爷道:“拿些银两当作抚恤给他们吧,下次不能再出这样的事了。” 皇帝已经半个月没有上朝了,这天仍是在御书房里,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从早上到中午对着书桌怔怔地发呆,几次拿起笔又放下,最后重重地把笔扔了出去。 “还是让他来吧。”皇帝叹了口气。 桌上是上好的帛纸,墨也磨得恰到好处,笔,是御笔。 “皇兄找我就是为了写几个字?”赵元初笑着问道。 “对,就写几个字,年号。”皇帝说。 “怎么,皇兄是突然不会写字了呢?还是觉得自己的字不能见人?”赵元初开玩笑说。 皇帝避开赵元初的视线:“元初,这几个字是要你写的。” 赵元初摇了摇头,有时经常能听到奇怪的话,不过自己已经见怪不怪了。 —平成二十三年卒,平成二十三年秋元初立 “这是去年的年号,谁死了?为什么后面要署我的名字?”赵元初对着卒字皱了皱眉头,觉得十分奇怪。 “没有谁,朕要休息了,你下去吧。”皇帝疲倦地说。 书房里,皇帝拿开盖着大半帛纸的几本书册,整张纸上的字完整地显露了出来。 —沈澈,平成三年生,平成二十三年卒。山无陵,江水为竭,平成二十三年秋元初立。 赵元初看着手里的东西半天也没明白,管家说是自己的,可是一件也不认识,也难怪,自从病好以后,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手巾倒像是自己的,和平时用的是一种。刻着长命百岁的玉锁,大概是小时候戴过的吧,似乎还有点印象,赵元初干脆戴在了颈上。还有块玉,刻着自己的名字,却十分陌生。 “父王,这是我的东西?”赵元初问。 端王吃了一惊,当初给杜婉下葬的时候为了怕杜家起疑,元初的娘特地找了一块刻着元初名字的玉作为陪葬,怎么这块玉突然出现了? “你没见过,很早的东西了,你娘让人刻的,元初,玉是从哪找到的?”端王故作轻松地问。 “管家说是外面有人捡到,见刻着我的名字,就拿到王府来了。” 赵元初一走,端王立刻叫来管家。 “老爷,是两个不认识的人在路上捡的。”管家低着头说。 端王看着手里的玉佩,一脸茫然。 “王爷,元初真的不会再想起来?”元初的娘一脸担忧地说。去年秋末的时候,元初的娘就从江陵赶来了。 “太医说不会,不过我总是担心,你不知道,要不是。。。要不是那孩子硬撑着顶住,那一刀就是两个人的性命啊!你说,万一元初要是想起来会怎么样?”端王叹着气道。 赵元初从军营出来的时候,觉得风和日丽,阳光格外温暖,杨柳的飞絮在风中轻舞飘荡,不时落在衣服上。这条路一定是以前常常走的,而且那时的心情一定也像今天这样轻松美好。 很多东西都无法再想起来,只是偶尔会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面孔。赵元初有时会想起一双像琥珀般清澈的眼睛,也许是以前的哪个手下吧,赵元初笑着摇了摇头,听说自己病好以后,很多手下都调走了,换了些新人。秦越一直跟着自己,不光是在军营,甚至从军营回王府的路也要跟着,记得以前秦越的话很多,可是现在变得沉默了。赵元初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让人担心的,难道就是因为大病了一场,病了整整一个冬天? “赵大人,回王府的路是这边!”秦越说。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今天赵元初不想马上回去,就走了另一条路。 “秦越,这条路是去哪的?”赵元初问。 “是去郊外的路。”秦越回答。 “这是往西边去的吧?” 秦越没有说话。 “郊外的风景一定比城里要好,我想去看看。”赵元初上了马。 “赵大人!”秦越立刻抓住马缰。 “怎么?”赵元初奇怪地看着秦越。 秦越迟疑了片刻,放开缰绳:“大人早去早回,免得端王爷担心!” 一路向西,行人渐渐少了,花草树木布满道旁。 “真的比城里好多了!”赵元初微微笑着,催动马缰,继续向西驰去。 (完 分卷阅读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