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令》 1、赏桂宴 魏国的太子做了个很久远的梦,梦里的结局是他被自己的胞弟吴王斩杀在昆明池,部下被吴王的军队一网打尽。 本是个血腥些的梦而已,然而梦里他的小妾林青梅抱着他哭的肝肠寸断,倒令他生出几分愧疚和怜悯来。 他一直都很嫌恶她。 睁开眼,四周寂静的可怕,天光未亮,贴身太监泉安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疾步趋入,捧着朝服在帐外站定:“殿下,该上朝了。” 赵凌掀帐起身,泉安一边更衣一边道:“今日初八,林尚书府的赏桂宴殿下可要去?” 初八,赏桂宴?赵凌温润的脸庞忽然阴沉下来,他记起了自己的梦。这个梦并不简单,它条理清晰,层次递进,将他短暂的一生演绎的纤毫毕现。他觉得那并不是一个梦,他应当是真的死了,只是现在,死而复生了。 梦里,这一日的赏桂宴,他得以和林七姑娘林青梅相遇。从此,她成了他一生中最恼恨的污点。 他意有所指的说道:“当然得去了,孤还得见林四姑娘不是么?” 林四姑娘林玉兰,是他前生的嫡妻呢!昆明池被杀,可与他这位太子妃脱不了干系。 泉安会意:“林四姑娘许久未见殿下了,这次当好生说说话才是。” 赵凌意味深长的一笑,更衣完毕,衣袖一振出了殿。 尚书府的赏桂宴安排在晚上,弦月初上,轻轻淡淡的月光铺就在桂园中,丝丝甜气沁入心脾。尚书府的筵席就摆在桂园之中,初秋的风拂过,纷纷桂花雨就落在席面上,赏桂喝酒,别有情趣。 赵凌在桂园徘徊了一会儿,饶过垂花门往北走去。不知绕了多久,朱漆廊庑下,他和林玉兰不期而遇。 “哎呀!”林玉兰羞涩的抬袖遮脸,佯装要逃,赵凌心下冷笑:这惺惺作态的模样,与前生一模一样呢! 他叫住她:“四姑娘何故在此?” 大红灯笼映照在她脸上,更添殷红:“往桂园送一坛子桂花酒,没想到和殿下偶遇了。” 她闪了闪身,露出身后抱着酒坛子的婢女来,心下却纳闷:往常太子惯会柔情蜜意的唤她“玉兰”,怎么今儿称呼如此生分? 赵凌道:“这并不是通往桂园的路,四姑娘在府中住了这么久,竟没有孤熟悉吗?” 饶是林玉兰再迟钝也听出了赵凌语气中的疏离冷淡,女儿家为见情郎的那点儿小心思他不可能不懂。 她尴尬的勾起笑,温柔道:“是呢,不知不觉就绕到这里来了。打扰了殿下,还望见谅。” 她返身告辞,赵凌却在她停留的地上看到了一放绢帕,前生他心中窃喜,将这块帕子收入了袖笼之中。现在的他再不是之前那个毫无戒心的人了,他吩咐泉安:“这帕子拿去给葛太医瞧瞧。” 泉安见他仍旧往北走,提醒道:“殿下,要开席了。” “唔。”他应了一声,将想见林青梅的心思暂时压下。 桂园之中,尚书府别具心思的在桂树之上缠了红绸,将一盏盏的小灯笼悬挂在上面,灯火荧煌,与席间灯台上下相照。赵凌到时,大家已经开始行酒令,他看了看面前的酒樽,想起前生的赏桂宴上,素来海量的他只喝了三杯便头脑昏沉,继而闯进了林青梅的闺房。 他看着杯中澄净的酒浆,轻嗤一声,泼在了地上。 酒宴开后,林玉兰只喝了几杯便借故离席,寻到了赵凌案前。 “殿下。”她见赵凌的酒杯空空如也,执酒壶为他斟酒,赵凌冷眼看着,就在她倾倒酒壶的那一刻盖住了酒杯。 “孤喝多了。” 林玉兰心中有些恼:早不说晚不说,就在她倒酒的那一刻才拒绝,这是明摆着捉弄她! 然而她面上却不显,温柔的笑着:“殿下可要去稍间休息?” “不必。” 林玉兰的表情噎住了:今日的太子太反常了,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柔可亲。难道是她和母亲的计划被他知晓了? 赵凌起身道:“孤去醒醒酒。” 林玉兰不敢拦,他不紧不慢的往内院走去,桂花的甜香弥漫在府中,他细细嗅着,试图找出前生那缕暗香来。 前生他喝醉后,一股奇异暗香指引着他往林青梅的闺房走去,这股暗香令他热燥难耐。可是现下他闻了许久,并没有那股暗香。 没有暗香的指引,他居然不知道林青梅的闺房怎么走。 2.小青梅 行至倚梅院门口,他听到林青梅嫌弃的叫嚷声:“碧玉,这个东西好臭哦!快去扔掉!” 与前生一模一样充满了童真的声音。他跨进小院,听到碧玉安慰道:“姑娘乖,这是大太太拿来的熏香,断扔不得的。姑娘不喜欢,奴婢拿出去放院子里就是了。” “吱呀”一声大门洞开,温暖的光线透了出来,赵凌迎面碰上了出来的碧玉。 他走上台阶,居高临下看着她,口气寻味:“碧玉?” 这个林青梅身边的婢女,上辈子他只见过寥寥几面,印象之中很是忠诚。 只是可惜,他前生对林青梅深恶痛绝,连带着也看她不顺眼。 碧玉行礼:“请太子殿下安。”心里却纳闷太子怎么走到内院来了。 “你手中的香给泉安吧!”他说着往闺房内走去,碧玉虚拦:“殿下,我家姑娘尚待字闺中,还望殿下怜悯。” 一个痴儿,本就为世人所看清,若再失了闺誉,林青梅这一生当如何自处? “你放心,孤有数。”面前的太子骨植柔立,气清而朗,温润的话语不容置疑。 身后的泉安将碧玉手中的熏香接过,顺带着将她拉走了。 进了房,房中还残留着一种淡淡的鱼腥味,他自桂花树下而来,芳菲满襟,裹挟着一股甜香,冲淡了这腥臭之气。 林青梅正坐在圆桌旁绣帕子,忽然闻到一股甜香之气,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相貌伟岸的男子,天真的问道:“你是谁呀?” “梅儿,”他竟语噎,“我……” 两生加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唤她“梅儿”,从前的他在提及她时,永远用“那个傻子”代替。前生之事历历在目,此刻面对她时的那份愧疚,令他无地自容。 他走上前,说道:“我是你的夫君,梅儿知道夫君的意思吗?” 若是寻常姑娘家听得这样问,多半会羞恼,可是林青梅不懂,她清澈的眼眸扑闪扑闪看着他:“夫君是要和梅儿过一生的人。祖母说,若是梅儿今年还没有人来说亲,就把梅儿许配给乡下的富户。梅儿有个做尚书的伯父,夫君不敢欺负梅儿。” 天真的话语,赵凌听来却是道尽了辛酸:嫡出的官家千金配给乡下富农,该是怎样的无奈之举? 前生他厌恶极了她,赏桂宴后他擅闯闺房毁了她的清白,他将所有怨愤都发泄在她身上,却从来没想过她也是受害人。她痴傻,如何布的下精细的局来诱他? 今日她的话语,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设局的亦不是林老夫人,她宁愿把林青梅许配给富农,也不会送她去做妾。 “梅儿,”他牵起她的手,“别嫁富农,嫁我可好?” 林青梅的手生的极嫩滑,手指纤长,手背上还有几个浅浅的小肉窝,可爱极了。赵凌忍不住摸了一把。 林青梅并不抗拒他的亲近,她被人排斥久了,很渴望和人交心。 “梅儿想起来了,你是兰姐姐的夫君,叫凌哥哥。”她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在混沌中牵出了关于他的一丝记忆。 凌哥哥……这样的称呼,他听到的次数屈指可数。前生他的妻妾因地位之差,从来只唤他“殿下”,只有她天真的唤他“凌哥哥”,而他却厌极了这个称呼。 他斩钉截铁:“不是,我是梅儿的夫君,不是你兰姐姐的夫君。梅儿不想嫁凌哥哥吗?梅儿要知道,除了凌哥哥满京城都不会有人来提亲了,到时候梅儿只能削了头发去做尼姑,梅儿想做尼姑吗?” “不要不要!梅儿不想做尼姑!”林青梅抽回手护住自己的秀发,她的头发生的黑而直,烛光映照下如同丝缎一般反着光,赵凌又忍不住摸了一把:做尼姑岂不是浪费了这样的好头发? “那梅儿要不要嫁凌哥哥?” “要,要!梅儿要嫁凌哥哥。” 赵凌微微一笑:小青梅呀,你可真好骗。 “可是凌哥哥,你不是要娶兰姐姐吗?祖母说兰姐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心眼儿坏着呢!最适合嫁给凌哥哥了。” 呃…… 赵凌语噎:这话说的,倒像是他就该配坏女人似的。 3、庙里寿星公 他算算时间,林玉兰和她的母亲王氏应该快来了,念头刚起,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嘈杂,王氏在门外疾呼:“可看见太子殿下往这边来了?” 有声音三三两两应“是”,赵凌看一眼林青梅,发现她吓得面色苍白,扒着床柱子不敢动弹。皱眉问道:“梅儿怕她?” 林青梅点点头,又鼓起勇气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凌哥哥别怕,梅儿保护你。” 这床柱子如何藏得了人?赵凌摸摸她的脑袋宽慰:“凌哥哥不怕她,梅儿也无须怕。从今往后,凌哥哥让她们不敢欺负你。” 林青梅扑闪的大眼睛充满了希冀,水汪汪的看着他:“真的吗?” 太子殿下不用承诺什么,他只需做便是了。 他淡应一声,闪身出去,恰逢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氏气势汹汹的领着一群仆妇进来了,身旁的林玉兰泪痕斑驳,我见犹怜。 她见到赵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又有些伤心不能自已,眉目凄婉仿佛万语千言无法诉诸于口。 赵凌心下冷笑:这惺惺作态的模样,她在他面前扮了多少次?可恨他双目无珠,次次轻易被她蒙骗。 “夫人来的真巧。”赵凌讽刺道。 王氏顿时有种犯了错被抓包的心虚:“殿下多虑了。府中大小事宜皆是臣妇主持,所以有些风吹草动臣妇知晓了也不奇怪。梅儿身为尚书府的姑娘,竟胆大包天勾引自己的姐夫,臣妇不能不教训。” “勾引?七姑娘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好端端的在房中绣花,是孤走错了地方擅闯,何来勾引一说?这样吧,孤帮你把老夫人叫来评评理。”赵凌一个眼神瞟过,门口立着的泉安立即剔透玲珑的去寻老夫人了。 “梅儿。”赵凌唤身后的林青梅,她仍旧扶着床柱子瑟瑟发抖,怕极了王氏。赵凌见状给她撑腰:“凌哥哥明日再来看你。”说着警告般的看了一眼王氏。 这般话语,想是王氏母女不敢为难林青梅了。 他往外走,林玉兰楚楚可怜的唤住他:“殿下为何如此?是玉兰做错了什么吗?” 赵凌轻笑:“四姑娘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孤都不好意思责怪你。”他振袖出门,房中顿时暗了下来。 赵凌风度翩翩,他在时,一身白衣令昏暗的房间陡然明亮,轩轩如朝霞升举。他一走,房中暗下来,气氛也陡然凝滞。 “哼,”王氏从鼻间发了个音,阴阳怪气道,“供你吃供你喝,拿你当尊菩萨般敬着。你倒好,琴棋书画样样学不精,勾栏院儿里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信手拈来。你怎么不傻了?” 林青梅听不懂她的讽刺,但她听得出她口气中的鄙薄,潜意识的觉得就是说她傻,她咬着唇,忍着眼眶中的泪:“梅儿不傻。”可她又惧怕王氏,这辩驳也显得苍白无力,没有底气。 王氏伸手要打,林青梅瑟缩着躲避,这时林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要打梅儿,先打我!” 王氏扬起的手如同针扎了一般猛地缩回,和林玉兰对视一眼:这老婆子心眼偏的紧,又不好糊弄,有她在怕是没法儿算计林青梅了。 王氏谄笑上去扶她,老夫人却一避,半分面子也不给,径直走向林青梅。落在她身后的王氏撇了撇嘴。 “梅儿告诉祖母,今儿你大伯母又寻了什么由头来找茬?” 赤裸裸的偏心!林玉兰也暗地里撇了撇嘴。 “大伯母说梅儿勾引凌哥哥,梅儿没有,大伯母就要打梅儿。”林青梅眼泪汪汪的看着祖母,神色委屈。 王氏讪笑着上前解释:“娘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喝多了擅闯亿倚梅院,姐儿已然失了清誉,为了其他姑娘着想,还是送到庙里去修行为好。” 林老夫人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紧紧盯着她看了片刻,啐了她一脸:“黑心毒舌的妇人,你心里想的什么难道我老婆子不知道?不过是嫌她白吃白喝还要分一份嫁妆,你心有不甘想赶走她罢了!” 王氏立在原地不敢动弹,颇有唾面自干的觉悟。 林青梅的娘亲死后,嫁妆被她的外祖家悉数拉回去了。将来她若是嫁人,嫁妆自然得从尚书府里出,身为嫡出的姑娘,这嫁妆的份量必然不能少,林老夫人早就发了话,说自己那些体己,将来可都是要给林青梅的。惹得王氏背后抱怨不断,越发看林青梅不顺眼。 林老夫人正颜厉色的警告王氏:“今日之事若是外面敢传出一点儿风声,你就替梅儿去破庙里修行吧!” 王氏唯唯诺诺应是,带着林玉兰灰溜溜的跑了。 * 次日林老夫人带着林玉兰和林青梅二人去京郊的紫云宫拜神。紫云宫建在半山腰,阶梯蜿蜒而上,长松夹道,悠然风来。 今日是初九,本不该是烧香的日子,只是昨晚一事令老夫人心中忐忑不安。林玉兰仗着样貌好挑挑拣拣到了十八岁,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攀上了太子,老夫人不能让这门婚事出岔子。 入了观,一个小道士引着拜了管子嗣的泰山老母和管小儿疾病的痘疹娘娘,老夫人让林玉兰添了些香油钱,便带着两个孙女去后院小坐。 一个手持拂麈的老道精神矍铄的走来道好,对着林青梅微微笑:“小梅儿长这么大了。” 林青梅因着从小祖母带大的关系,对和颜悦色的老人家尤为亲近,她上前问道:“寿星公公也认识梅儿吗?可是梅儿没见过你。” 一旁的林玉兰撇撇嘴:这傻子到底是不是真傻?居然知道叫老人家为寿星。 老道哈哈一笑,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糕来:“老道和小梅儿没见过,却知道小梅儿贪嘴,拿去吃吧!” 老夫人连声道“不敢”,官宦之家的糕点常常做的很小块,指甲盖儿那么大一点就着茶吃。这老道给的糕饼足有手掌大,林青梅瞧着稀奇便伸手接过,甜甜的道谢。 她献宝似的拿给老夫人和林玉兰看,抬头时却发现老道已经走了,她掰下一小块给老夫人:“祖母快吃,这个吃了能长命百岁。” 老夫人笑眯眯的接过,又将心肝儿肉给夸了一遍,及至咬了一块才发现这糕点做的极为精致,咬一口满口生香,令人神清气爽,全身都似熨烫了一般舒坦。 林青梅又掰下一小半,林玉兰以为她要分给自己,没想到这小傻子拿帕子裹了当宝贝一般收进了袖中,当下气恼极了,只碍于林老夫人在场不好发作。 4、慎表哥 是日祖孙三人歇在庙中,用了午膳便各自回房了,林青梅将桂花糕宝贝似的藏在小食盒中,碧玉笑道:“姑娘这是留着给表少爷的吗?” 林青梅点点头:“嗯,慎表哥也要长命百岁。” 这时门外传来悠闲的脚步声,二人抬头看去,只见赵凌自外走来,金冠衮衣,形仪雅致:“好巧啊梅儿,凌哥哥偶然来此,和你很有缘是不是?”笑容活像一只想要吃了小白兔的大灰狼。 碧玉腹诽:太子怎么跟来了? 林青梅笑容甜美,甜甜的叫了声“凌哥哥”,赵凌竖起食指摇了摇:“梅儿忘了该叫我为‘夫君’了吗?” “夫君!”林青梅听话的唤了一声。 碧玉轻呼:“姑娘,不可如此。” 赵凌冷冷瞥她一眼:“休得打岔。” 碧玉愤愤闭嘴,暗骂他脸皮真厚。 赵凌见林青梅手里护着个小食盒,问道:“梅儿藏了什么好吃的吗?” 林青梅听了这话,嫩葱般的手指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桂花糕拿出来,道:“这是寿星公公的桂花糕,梅儿想带给慎表哥吃。” 唔,言下之意,不能给他吃了。这如何能忍?自己的小青梅惦记别的男人,该好好教育一下! 赵凌摸了摸肚子:“梅儿,凌哥哥饿了,这桂花糕给凌哥哥吃吧!” 林青梅委委屈屈的看着他:“凌哥哥把桂花糕吃了,慎表哥就没有了。” 赵凌正色道:“凌哥哥可是梅儿的夫君,女儿家要以夫君为重,知道吗?你不给凌哥哥吃,凌哥哥就打碧玉板子!”他说着不容置疑的将桂花糕取了来,本以为这桂花糕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没想到入口即化,心肺间都是沁人的桂花香。 一旁的碧玉:厚颜无耻! 林青梅泫然欲泣,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惹人怜爱:“桂花糕都给凌哥哥,凌哥哥不要打碧玉板子,碧玉对梅儿最好了。” 她说着又从袖里摸出自己没吃完的桂花糕来递给他:“凌哥哥别打碧玉。” “小姐……”碧玉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暗地里翻了赵凌好几个白眼。 赵凌看着林青梅递来的桂花糕,一时也觉得自己欺负小青梅太过分了,于是道:“凌哥哥吃饱了,这些梅儿自己留着吃。” 林青梅听了,大眼睛扑闪扑闪,泪珠尤挂在睫上:“那梅儿留给慎表哥。” 赵凌叹气:小青梅这是避着他欺负她呀!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将剩下的桂花糕也吃了。 林青梅嘤嘤道:“凌哥哥,梅儿……梅儿也想吃。” 唔?小青梅也想吃? 赵凌环顾一下,没有外人,于是扣着她的脑袋,将口里的桂花糕哺给了她。 林青梅的唇温温润润,含着茶香,赵凌将桂花糕渡给她时,桂花香与茶香彼此交缠,赵凌一时竟有些陶醉。 一旁的碧玉急的跺脚:“小姐,不能这样!” 赵凌放开林青梅,冲碧玉沉下脸:“出去!” 碧玉咬牙:素来听闻太子殿下持重老成,怎么到了这庙里,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登徒子行径? 赵凌眼见她愤愤出门,心想可以好好逗弄一下小青梅了,却不成想小青梅喜笑颜开:“凌哥哥,你再给梅儿喂一些,梅儿也这样把桂花糕喂给慎表哥。” 赵凌气笑:这小傻瓜,学的倒快! 只是小青梅这么香甜,怎能让那纪慎修占了便宜去?于是他哄骗道:“梅儿明日才回,桂花糕含一夜早酸了。这个忙凌哥哥帮你,凌哥哥一会儿就回去找他!” 这时,门外响起了纪慎修的声音:“碧玉,你怎么独自站在这儿?梅儿呢?” 赵凌僵住:孤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随叫随到的人。 5、不许你问 面前的小青梅早已兴高采烈的冲了出去:“慎表哥!快来快来!” 纪慎修尚未来得及与她说话,已经被她拉到了赵凌面前。本朝太子素不信神佛之道,何况是在梅儿下榻的厢房中与他不期而遇,纪慎修看赵凌的目光难免多了些审视。 他揖礼问道:“殿下何故在此?” 赵凌微微抬头挺胸:情敌面前,气势不能丢。 “孤……”尚未说完,林青梅兴奋的摇他手臂:“凌哥哥,你快把桂花糕喂给慎表哥。” 碧玉跟进来,看到赵凌那一脸头大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 纪慎修头皮一麻:“喂给我吃,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赵凌喟叹一声点了点头,颇有些悲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什么痴傻的明明是林青梅,他却被她给摆了一道? 林青梅催促道:“凌哥哥快呀!慎表哥饿了。” 纪慎修连连摇头:“梅儿,哥哥不饿。” 跟太子玩亲亲?不!他拒绝! “不饿也要吃一口,寿星公公的桂花糕,慎表哥吃了可以长生不老,还可以变得聪明,慎表哥考试就不怕了。” 赵凌只好继续扯谎:“凌哥哥刚刚已经喂给碧玉了。” 他问碧玉:“是不是碧玉?桂花糕好吃吗?” 碧玉早看他不顺眼了,想摇头,却听得他威胁性的嗯了一声,连忙点头:“对对,刚刚姑娘和表少爷说话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全部喂给奴婢了。” 林青梅听了,扁起花瓣似的小嘴巴:“凌哥哥最坏了,抢了慎表哥的桂花糕却不给慎表哥吃。” 赵凌见她眼里又水汪汪的,连忙哄道:“梅儿别哭,让碧玉再喂给你慎表哥便是了。” 林青梅于是眼巴巴的看着碧玉,赵凌威胁的眼神也冷冷瞟了过来,碧玉又羞又恼:让她亲表少爷,这可如何使得?这太子殿下的心肠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黑? 纪慎修尴尬的轻咳一声:和亲太子相比,亲碧玉显然是个非常好的选择。于是他走到碧玉面前,背对着林青梅佯装亲了一下碧玉,然后回头作咀嚼状:“唔,真的很好吃。” 林青梅这才作罢,赵凌心想再待下去这小青梅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奇思妙想折磨自己,于是先行告辞。纪慎修看着满脸殷红的碧玉,也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臣有一事想问殿下。” “孤不许你问。”赵凌任性极了。 纪慎修脚下一个趔趄,眼见着赵凌往后院去了,颇有些哭笑不得。 后院早有几个小黄门准备了茶点,炉子上的茶水沸了,咕嘟咕嘟顶着壶盖,飘散着茶香,是西湖龙井的香气。 赵凌在石台前坐定,见纪慎修锲而不舍的跟了来,眉眼一凛:“纪翰林想说的话孤心里都知道,所以不必问了。” 纪慎修紧趋几步,拜道:“殿下知道,但是臣还要啰嗦两句。殿下与林四姑娘心心相印,已在京中传为佳话,若是殿下看上了梅儿,想必林家会将她充作媵妾入宫。但是殿下有没有想过,梅儿痴傻,在那等环境之下能活几天?殿下之爱人,当为之计深远才对。” 赵凌久久没有说话。他今时今日对小青梅的感情,大半是存着感激和愧疚,其中爱慕占几分,他自己也说不清。 6、平妻 此时林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玉红来寻纪慎修,道安后笑言道:“老太太说连表少爷的面儿也没见到,表少爷就急匆匆去看七姑娘了,正念叨着呢!” 纪慎修起身辞别,玉红跟在身后悄声问道:“表少爷怎么和太子殿下在一处?今日四姑娘没提起和太子有约呀!” 纪慎修颔首:“太子非来寻人,是与我相约游山的。” 太子殿下私见青梅一事,还是瞒下来为好。 及至见了老太太,老太太照例寒暄两句,又问起了他的未婚妻范家姑娘。纪慎修道:“范姑娘也记挂着老祖宗,前些儿日子还与晚辈说起要来拜访一事。” 林老夫人听罢,暗地里叹了口气。 纪慎修是林青梅舅家的儿子,与她是表兄妹,若不是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凭着他对林青梅的疼爱之心,倒不失为一桩美满的婚姻。纪家书香世家,最讲道理不过,又是林青梅的外祖家,可谓是最合适的亲家了。 林老夫人愀然道:“梅儿这孩子你知道的,到现在婚事都还悬着。她脑袋有些痴傻,偏又生的好容貌。多少新贵旧阀来讨她做妾,都被我给拒了。现如今想来,唯有将她配给清白些的富农人家,可是离了我的庇护,她被那下里巴人欺负了去又怎么好?”老太太说着已经潸然泪下,拿着帕子不断拭泪。 纪慎修安慰道:“老夫人过虑了,俗话说‘傻人有傻福’,说不准哪天就有贵人将梅儿娶回家了呢?” 林老夫人见他真心诚意,话到了嘴边又拐回去了,嗫嚅好几次都开不了口。纪慎修见她模样吞吐,问道:“老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林老夫人长叹一气:“我原想着你和梅儿是表兄妹,姊妹堆里最是疼她不过,想着你若是没有婚配,将她嫁了你倒是圆满。可是现如今你和范家有婚约,岂能食言不娶?所以我想着把梅儿配给你做平妻,知根知底的,好过嫁给富农。只想着你能念在兄妹的份儿上,养她一生便够了。” 纪慎修起身辞道:“并非晚辈狠心,实在是老夫人所想有失周到。范家自家主范祭酒过世后,一直担心纪家会食言悔婚。晚辈若是娶梅儿为平妻,只怕范家心中怨怼,徒增怨言。且日后范姑娘为正,梅儿为庶,让她日日在主母面前伺候,实非晚辈所愿。晚辈视梅儿为疼爱的妹妹,岂能看她受人驱使、被人奴役?” 林老夫人徒然靠在大椅上,良久才叹气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是老身欠考虑了。” 纪慎修起身要走,忽然又记起太子,试探道:“晚辈今日在观中遇到了太子殿下,殿下可是与四姑娘有约?何以会在梅儿院中碰到?” 老夫人微阖的双目陡然睁开,目光剡剡:“你说你在梅儿房里遇到了太子?” 纪慎修无言一笑,随即拜别。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不必尽宣于口。 老夫人遣来玉红,问道:“你方才可看见太子了?” 玉红具道所见,老夫人低眉思忖道:“太子到访紫云宫,居然没有去寻玉兰,反而去了梅儿那里。这是什么意思?” 7、各怀心思 林老夫人每日惯常要午睡,可是现下却精神奕奕,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不久起身道:“玉红,带我去梅儿那边看看。” 紫云宫依山而建,前殿供香客烧香拜神,道房在后,距离前殿有百丈之远,颇为幽静。老夫人一路上走来,暗想果真是偷情的好地方。长松翠竹,人若有心隐在其中,很难被发现。 到了林青梅的道房,林青梅正准备午睡,听闻祖母来了,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恹恹道:“祖母不累吗?梅儿好累,刚刚才送走凌哥哥和慎表哥,正想睡觉呢!” 老夫人素知小梅儿实心眼,问她什么都会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于是屏退左右问道:“梅儿告诉祖母,今儿太子殿下来寻你,和你说了些什么?” 林青梅天真道:“没说什么呀!凌哥哥喜欢吃寿星公公的桂花糕,梅儿就都给他了。” 林老夫人心想太子殿下君子言行,又有碧玉在场,不至于轻薄梅儿,但是他昨日才私闯梅儿的闺房,今日又赶来道观专门见梅儿,这其中没有门道,鬼都不信。 老夫人又循循善诱问道:“梅儿还记得昨晚太子殿下寻你说了什么吗?” 林青梅想了想,澄澈的眸扑闪道:“他说他是梅儿的夫君,要梅儿嫁给他。” 林老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她镇定的抚了抚梅儿的小脑袋,慈祥道:“快睡吧!” 林青梅闭眼躺下,呼吸很快均匀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睡颜漂亮极了。 林老夫人回了道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梳理了一番,她思忖道:太子一诺千金,既然和玉兰在议婚,若非玉兰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太子是断然不会悔婚的。现如今的状况看来,太子似乎还看上了梅儿?若是他透露出一星半点儿喜欢梅儿的意思,那梅儿岂不是要作为玉兰的陪嫁一起入宫?就凭玉兰对梅儿的态度,入了宫梅儿岂有好日子过? 她唤来玉红,道:“前些日子我听你说起柳下村的张地主在为长子相看,等回了府就让他带公子来和我老婆子叙叙话吧!” 这厢林玉兰听说太子来了紫云宫,心里讶异:怎么殿下来紫云宫,却不来寻她呢? 她遣来婢女荷花儿问道:“太子来紫云宫是作甚?” 荷花儿支吾着不知如何说,林玉兰便拔了头上的金簪在她手臂上使劲戳了一记:“你支支吾吾的想隐瞒什么?” 荷花儿不敢大哭,这四姑娘折磨起人来最狠不过,只啜泣道:“奴婢见太子殿下去了七姑娘的道房里,逗留了许久,最后和纪家的表少爷一起走了。” 林玉兰一惊:太子接二连三的去见那傻子,难道真的察觉到了她们动的手脚? 然而她面上犹作气愤状,恨恨骂道:“这傻子使了什么手段勾引太子?难道想取我而代之吗?” 她愤愤的往外走,想去找林青梅发泄一番,然而迎面碰上玉红,玉红见礼后,她问道:“午后这么热,你是要去哪儿?” 玉红掩口一笑,神秘兮兮道:“说出来四姑娘可能不信,七姑娘姻缘近了,老太太派我下山走一趟。” 林玉兰听了,心中忐忑不已:难道老太太也有心撮合太子和那傻子? 她连去寻林青梅的心思也歇了,勉强一笑便匆匆回了自己的道房。 8、拨乱计划 次日林老夫人携二孙女回尚书府,马车之上,林玉兰多次有欲语还休之状,老夫人遂问道:“玉兰是怎么了?” 林玉兰嗫嚅半晌,轻声道:“祖母可知昨日太子殿下到访?听说还在梅儿房中逗留了许久呢!” “空穴来风之词!”老夫人厉声斥道,“你和太子正在议婚,他为何不去寻你反而寻梅儿?你昨日亲见太子进了她房里吗?” 林玉兰唯唯不敢辩解,心里却早已骂上了:这老婆子有心撮合太子和傻子,岂不是要避着她瞒着她?还好那傻子是个好骗的,一会儿回了府寻她说两句话便全套出来了。 * 东宫之中,葛太医将帕子上熏得香辨别了出来,呈到赵凌面前,道:“殿下从何处寻来此香?这是海中产的腽朒脐,以海狗肾制成,有催情之效。若是遇上石葵,则功效加倍,中腽朒脐的人闻之有异香,常人闻之则腥臭难近,故又称‘引路香’。” 赵凌问道:“此香只沾在帕子上,如何催情?” “腽朒脐一般用作药丸,口服或者塞入肚脐封之。若是不服用,则凭借香味窜入血脉而动情,微臣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丢帕子的人一定穿了高领束袖的衣服。殿下细想一下,便知何人作祟了。” 赵凌略微思忖,便记起林玉兰桂花宴上穿的是窄袖束腰的襦裙,这帕子本坠在她腰间,她行了一礼,帕子便“不经意”掉在了地上。 前生的他醉心痴慕她,对她的东西珍之重之,发现她留了帕子后,便喜滋滋的藏在袖中,之后便浑浑噩噩闻到了那股异香,仿佛有所指引般闯进了林青梅的闺房。 今生的他若非对她有戒心,只怕这样的陷阱,他会一次一次往下跳。 葛太医走后,他沉思道:“林家为何要这样欺侮一个痴儿?” 身旁的泉安敛息轻语:“奴斗胆为殿下分析一二。林七姑娘父母双亡,养在老夫人膝下,便成了尚书府的悬疣附赘,令王氏母女厌恶。如今四姑娘议婚在即,倒不如想个计策把七姑娘送进宫,既全了媵妾陪嫁之俗,又送走了七姑娘这不讨喜的瘟神,岂不两全其美?” 赵凌细细回味一番,了然道:“林老夫人疼爱七姑娘,必不舍得她入宫做妾,所以她二人暗中筹谋,将每一步都给算计到了。” 可惜呀,碰到了他这个重生的人,将她们周密的计划拨乱了。 唔,小青梅这辈子再也不能被这母女俩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吩咐道:“今晚孤要去尚书府,晚些落钥。” 泉安正要应,却听太子改口道:“不必了,孤今晚宿在外面,不回了,明早将朝服送去尚书府,勿为人知。” 天色将暗时,一辆华丽马车停在尚书府后的巷道之中,从中走下一位器宇轩昂、容貌瑰丽的年轻郎君,他朝车夫摆摆手,车夫便驾车疾去。年轻郎君纵身跃上墙头,消失在尚书府中。 月色清亮,碧玉提灯为林青梅引路,林青梅方从祖母处吃完晚膳回房,今日祖母又和她说起议亲一事,问她对未来夫君有什么想法。她想了想道:“和凌哥哥一样就行了。” 可是祖母听了这话却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愁闷,没说几句话便让她回房了。 碧玉却是知道,如太子殿下那般的郎君,是不好找的。不论家世,不论学识,不论礼仪气度,光是那夺人耳目的容颜和温柔的嗓音,便已胜却人间郎君无数。 9、九重糕 碧玉甫一推开门,便看到金冠衮袍的太子殿下落座案前,手执《搜神记》看的津津有味。她不由咬牙:这个黑心肠的太子怎么又来了? 林青梅却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她见赵凌夜间来此,很是欣喜:“凌哥哥,你怎么来了?” 赵凌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来,道:“昨日凌哥哥吃了你的桂花糕,心里很过意不去,今天宫里有九重糕,我便带些来与你吃。” 他拆了油纸包,是食指粗细、灿绿如帝王翡翠一般的九层糕。 林青梅摸了摸肚子:好饱哦!吃不下了。可是这糕点看起来晶莹剔透,很好吃的样子。 她捻起一小块放进口中,嫩滑又弹牙,甜丝丝的好吃极了。她吃了一块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可是一双柔荑却抚在肚子上,真的吃不下了。 烛光之下,她舔过的唇亮晶晶的,赵凌只看了一眼,便想起了昨日道房中的滋味。彼时他心中顾念着道门净地,不敢有非分之想,可如今小青梅的嘴唇娇艳欲滴,仿佛那盛开的芍药一般待人采撷,他有些心痒。 他问道:“好吃吗?” 小青梅重重点了点头。赵凌循循善诱:“好吃是好吃,只是吃多了难免会腻,配上明前龙井可以解腻。” 林青梅于是回头问碧玉:“碧玉,我们有明前龙井吗?” 碧玉摇头:“雨前龙井倒是有二两,珍贵的很呢!” 赵凌立时道:“非明前龙井不可。” 龙井素有“雨前为上品,明前为珍品”一说,明前龙井俱是贡物,寻常官宦之家非恩赏是喝不着的。碧玉狐疑的扫了一眼赵凌,直觉黑心肠的太子又开始捉弄她家姑娘了。 果然赵凌说道:“我出宫时倒是喝了明前龙井,现在唇上大抵还沾了些,梅儿要不尝尝?” 碧玉暗中呸了一声: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当即笑眯眯的将林青梅拉开,说道:“殿下真是糊涂了,从宫里到咱们尚书府,唇上留的那点儿茶早干了,哪还有剩余的留给姑娘呢?” 赵凌冷眼瞟她,语气不容置疑:“出去看门!” 碧玉气厥,暗中白了一眼赵凌,不甘不愿的出去了。 赵凌将小青梅拉到怀里坐下,问道:“梅儿要不要尝尝明前龙井的味道?” 小青梅点点头,凑过来在他唇上舔了舔,舌尖划过他的唇,有如柳絮拂过平静湖面,荡起层层涟漪,令他心湖震颤,久不能静。 林青梅吮了片刻,嘟起嘴埋怨:“凌哥哥骗人,根本没有茶的味道。” 赵凌佯作惊愕:“没有吗?你再尝尝,铁定是有的。” 林青梅却不肯尝了,她眼巴巴的看着剩下的九重糕,又苦恼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凌哥哥的九重糕很好吃,但是还是没有寿星公公的桂花糕好吃。” 她做私语状在他耳际轻声道:“梅儿告诉你哦,那个桂花糕是神仙吃的,可以长命百岁。” 赵凌见她一副稚儿模样,忍不住逗问:“梅儿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是寿星公公给的呀!寿星公公头顶上有个好大好大的包,和咱家荣寿堂里挂的寿星公一模一样。” 赵凌不以为意,当她说些痴语,笑了笑没有接话。 10、胭脂花 远远的梆声传来,一更了,太子殿下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碧玉有些着急。 她在门外提醒道:“姑娘,戌时到了,该梳洗准备睡觉了。” 赵凌知道她是在赶客,回呛道:“孤也要梳洗,备盥具来。” 什么!碧玉探头进来问道:“殿下这是准备歇在尚书府吗?” 赵凌略作停顿,揶揄道:“确切的说,应当是歇在倚梅院。” 不可以!绝对不能让这个黑心肠的太子继续占便宜!三番五次私下见姑娘已经很逾越了,现在还想歇在姑娘房里? 她正想拒绝,却听得林青梅开心的说道:“凌哥哥要歇在梅儿这里吗?太好了,梅儿和你一起睡,给你讲好多故事!” 赵凌眉目间满是温柔:“哦?梅儿会讲些什么故事?” 林青梅掰着手指头说道:“哪吒闹海,八仙过海、田螺姑娘、孟姜女,凌哥哥想听什么?” 碧玉送了热水进来,听赵凌不急不慢道:“梅儿想讲什么都可以,凌哥哥都爱听。”言语间满是迁就,令碧玉有些恍惚。 或许,太子殿下是真的喜欢姑娘呢? 赵凌接过她手中的布巾道:“孤来吧!”说着将巾子浸了水,温柔的给林青梅擦脸。 小青梅天生丽质,圆圆的眼纯澈又无辜,一管樱鼻平添精致,花瓣似的唇刚被他擷芳过,红红润润的,不知是否还残留着九重糕的味道。 他就着她脸上的轮廓轻轻勾勒,心中叹道:这样的相貌,恐怕满京城也无有出其右者。若她不是痴儿,上辈子怎会沦落为人妾,还受尽他的欺辱? 盥洗完毕,小青梅从化妆匣里取出十几粒黑黑的小丸子来,赵凌问道:“这是什么?” 小青梅寻来玉杵将小丸子捣碎,里面白色的粉状物便磨了出来,她剔去外面的黑壳道:“这是胭脂花的种子,里面的粉可以养颜,梳妆时也能直接用来上妆。大伯母说梅儿年纪小不该打扮,每月只给倚梅院胭脂一豆、粉一钱,梅儿不够用,就采胭脂花种子来敷。” 碧玉在旁掩口笑道:“这粉倒是极细腻的,胭脂花瓣捣出汁儿来和粉调一调,胭脂便做成了,拍脸最甜香不过。还是姑娘告诉我的呢!” “梅儿真聪明。”赵凌称赞道,心里却想着回宫后当送些胭脂水粉来。 “因为梅儿是山鬼呀!”林青梅随口答道。 碧玉笑道:“姑娘又在说些听不懂的话了,姑娘是人,怎么是鬼呢?” 赵凌却知道山鬼不是鬼,只是也当林青梅道听途说来的,没有深究。 梳洗完毕,碧玉又想赶客,谁知赵凌捧了书便上榻躺下了,林青梅兴冲冲的爬上来:“凌哥哥,你真好。” “嗯?哪里好?”赵凌漫不经心的翻着书,漫不经心的和她搭话。 林青梅在他身旁躺下,叽叽喳喳的说道:“凌哥哥来看梅儿,却不说梅儿傻,还带好吃的给梅儿,还愿意和梅儿一起睡。大伯母和兰姐姐总说梅儿傻,还欺负梅儿,说梅儿又脏又臭,只有碧玉那样的奴婢才配和梅儿一起睡。她们最坏了,梅儿不喜欢她们。” 她停了停又道:“碧玉对梅儿最好了,凌哥哥不要凶她。” 赵凌听着听着,眼神定住了:世人恶言中伤,带给了她多少难堪? 11、小黑熊 赵凌扔了书,和她一起躺下,伸手揽过她的小脑袋,嗅了嗅道:“哪里臭?明明香香的,你大伯母骗人。”说着还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的头发很顺滑,如同丝缎一般,凉凉的。 林青梅在他怀中蹭了蹭,笑嘻嘻道:“凌哥哥别生气,今早回来的时候,祖母也骗了兰姐姐。” 她说着煞有介事的坐起身,如同稚子一般教育他:“凌哥哥,撒谎不好哦!不过梅儿不喜欢兰姐姐,所以她被祖母骗了梅儿也不告诉她。” 赵凌见她表情认真,还有些小小的得逞,觉得她可爱极了,忍不住轻声一笑:“你祖母骗了她什么?” 她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兰姐姐说你去寻我玩,祖母说没有这回事,还骂了她一顿。”她说着竟忍不住笑起来,咯咯咯的,温热的气息在他耳际缠绕,令他心痒。 说完她又皱了皱鼻子,颇有些得意:“哼,梅儿才不告诉她真相。” 赵凌捏了捏她的脸颊,哄骗道:“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她正是为了我寻你一事才生气,你告诉她我不光来寻你玩,还每天和你睡一起,气死她不是更好?” 林青梅咯咯笑了,一双眼充满了崇拜之情:“凌哥哥好聪明!” 俄而她又蹙起眉头,似乎很愁闷的模样:“可是祖母说祸害遗千年,像兰姐姐这样心眼儿蔫坏蔫坏的人,才不舍得死呢!” 赵凌扑哧笑了:小青梅痴傻,什么心事都藏不住,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总是能令人捧腹。 她真的和一个童言无忌的稚子一般可爱。 他佯作正经:“你兰姐姐对我有所企图,梅儿经常刺激她一下,她自然就痛不欲生舍得死了。” 林青梅眼眸亮晶晶的,问道:“为什么呀?” 赵凌语塞,觉得向她解释其中原由是件很费力气的事情,于是他板起脸道:“再问就打碧玉板子。” 林青梅立即捂住了嘴,一双眼委委屈屈的,欲语还休,眼眸中颇多苛责之状。 明明说过碧玉对她最好了,为什么凌哥哥还要欺负碧玉? 赵凌拉她躺下,安慰道:“好啦!梅儿不问,凌哥哥也不打碧玉板子,行不行?” “梅儿不问。凌哥哥,梅儿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她说着不管不顾的讲起熊夫人的故事,说的是一个樵夫进山砍柴被熊捡去做夫君了,生了三个熊儿子,后来樵夫回到了京城,把熊接回家养着,大家都叫她“熊夫人”。 她讲完后问道:“凌哥哥是梅儿的夫君,那梅儿以后会不会也生三只小黑熊?” “噗!”赵凌忍不住笑了,片刻后,忽然又有些悲凉。 前生他耽于子嗣,正妻林玉兰未曾孕育,两个侧妃倒是给他各生了一个儿子,然而他身死那日,两个儿子也横尸在吴王刀下,他终其一生,竟连后嗣也没留下一个。 前生,他本不止两个孩儿的,只是其他两个孩儿,都被他亲手杀了,只因他们的母亲是他厌恶的小妾林青梅。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在她额上印了一吻,声音哽塞:“梅儿怎么会生小黑熊呢?梅儿这么漂亮,一定会生又白又胖又可爱的小团子。” 12、张有财 次日四更,泉安就已将朝服送至,碧玉打着呵欠开了门,乍看到泉安时还有些懵,随即反应过来,心想太子还算顾及她家姑娘的声誉,来去都避着人。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吵醒了林青梅,她睁开惺忪的眼,迷迷糊糊喊了一声“碧玉”,赵凌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时候尚早,梅儿继续睡吧!” 林青梅喊了一声“凌哥哥”,声音残留着睡意:“凌哥哥今晚还来玩吗?” 赵凌应了一声,道:“若是不忙,自会来的。”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碧玉送出去,笑意奸诈:“今儿我们姑娘有晚宴,殿下不用来了。” 赵凌脚步一顿,语气狐疑:“谁家的晚宴?” 碧玉遥手向东一指:“东街的杨御史要为嫡孙相看,老太太准备带姑娘去呢!” 哦,原来是杨宣武家。赵凌眉尖微挑:“孤也受邀去吃晚宴,晚上和你家姑娘一起回来岂不是顺路?连老夫人都不用走这一趟了,孤会照顾好你家姑娘。” 说罢含笑而去,碧玉在原地恨得直跺脚:杨御史为嫡孙相看,怎会请太子?本想提醒太子别来,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一在杨府碰到太子,自家姑娘凑上前去怎么办? 而后墙外的赵凌登上马车,心情愉悦:逗逗小青梅,呛呛碧玉,顺便气气林玉兰,唔,尚书府真有意思,得常来。 * 城门开后,一辆绒布马车在秋霜寒露中驶进了城,清晨的寒气从车帘缝钻进车厢,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 这是林老夫人为林青梅相看的柳下村地主张有财和他的儿子张德裕,张家有二百亩的田产,靠收租过日子,颇滋润。张有财本是想给儿子找个家境相当的媳妇儿,没想到前天李家那典卖出去的玉红给他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之前心里盼着想着的那门亲事,有眉目了! 他乐不可支,嘴巴快咧到耳朵根了:玉红和他说过,老太太膝下养的七姑娘,虽然脑子有些不太灵光,但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出嫁时嫁妆是万万不寒酸的。老太太素来又疼爱她,准备将自己名下的两个庄子并一个山头以及半顷地都陪嫁出去。要求只有一个,嫁的人家要老实,不能欺负七姑娘。 张有财自认很老实,儿子也同他一样,从小老实的过了头,送他去读书也没读聪明。 然而当他带着儿子站在巍峨的尚书府大门前时,深深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内心的自卑和门第悬殊的压迫感。 尚书府的叩门锁是用红铜做的,这在他们村子里,可是拿来当钱用的赤金,朱漆大门刷的平滑如镜,光可鉴人,比他们家最好的铜镜都要亮。 他上前道:“劳烦大爷通报一声,柳下村的张有财前来拜谒老祖宗。” 门人低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鼻间哼了一气,浑不在意的模样。这时玉红从角门探出头来,远远喊道:“张伯!” 张有财这才知道,富贵人家的大门,平常是不开的,有重大宴会或者贵人到访时才能开。心里这么一想,只觉得这门亲事更遥远了些。 13、阴差阳错1 下了朝回东宫,赵凌方翻开奏折,便问泉安:“东宫之中可有胭脂水粉?” 泉安愣了片刻:“此皆女流之辈所用,奴不曾过问。” 女流之辈……赵凌翻奏折的动作停了停,东宫之中没有太子妃,也没有姬妾,只有宫女,她们用的香粉想必不好,即使有,他也断不能送给小青梅。 于是道:“你去皇后那儿讨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送到尚书府去,记得别让人瞧见。” 泉安七窍玲珑心略一思忖,便知道太子殿下想要送谁了。四姑娘林玉兰正与太子议亲,殿下若是想送些东西,大大方方送去便是了,还怕人议论?唯有这几日他时常挂心的七姑娘不敢让林家上下知晓。这香粉板上钉钉是送她的了。 他立即玲珑剔透的去中宫见皇后了。 皇后年过四旬,保养得体,丰颐慧目,威严端庄。然而看到泉安,她却绽开柔柔的笑,招呼他上前问话,道:“刚刚夕芳说东宫要讨胭脂水粉,怎么,太子要送人?” “殿下说要送去尚书府给林姑娘,还说要上乘的。东宫之中都是些宫女用的俗物,比不得娘娘宫里的精致。” 林姑娘,七姑娘林青梅自然也是林姑娘,他可没撒谎。 皇后笑的更开怀了:“太子年岁大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挂念谁。如今定了亲倒学会讨好姑娘家了,他既然这般在意,本宫这个做娘的自然要帮他。” 她吩咐夕芳将自己用的香粉各挑了一些来,连洗澡用的猪胰子都拿了几块,泉安捧在怀里,满满当当的拿衣服兜了去,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告退了。 他兜着香粉去东宫邀赏,却被太子给踹了出来:“如此紧要之事,你居然还回东宫?赶紧送去尚书府!” 泉安委屈极了,屁颠屁颠往尚书府赶。 尚书府中,林老夫人见了张有财父子俩,心里直叹气:这张德裕看着有些蠢笨,问他话时总是长长的“啊”一声,然后才慢吞吞的回上一两个字。 就这一两个字,也大多答非所问,令老太太失望极了。 世人都说梅儿痴傻,但梅儿同“蠢笨”二字是完全搭不上边的。 她命玉红奉上送客汤,然而张德裕吸溜吸溜喝完了后又讨了一碗,玉红见老太太脸色不太好,托辞称没有了,连忙带着二人出了府。 打从角门出来时,泉安正好路过,听得一个丫鬟对着两个布衣道:“老太太对七姑娘的婚事最谨慎不过,今日既然相看了,想必会和姑娘说,你们且回去等消息吧!” 泉安听了这话,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少年目光迟钝,行动迟缓,一见就不机灵,林老夫人给七姑娘相看的居然是这等人家?她不是最疼七姑娘吗? 更委屈的是他家太子,居然和这样一个蠢物争美人?是殿下不够帅还是不够多金,林老夫人居然这样埋汰他? 他气愤极了,翻墙偷偷摸摸寻到了倚梅院,见着碧玉,恨恨将怀里的香粉包袱扔进她怀里,一言不发的走了。 碧玉正要酸两句,见他匆匆来匆匆又走,面色还不太好,心里惊讶极了。 14、阴差阳错2 泉安翻出尚书府时,玉红还在和张家父子周旋,张有财如丧考妣,脸色沮丧,玉红安慰了几句,他方带着儿子往回走,泉安觑见玉红进了门,连忙跟上去道:“二位留步!” 张有财回身,见是宫中黄门,连忙毕恭毕敬的问候:“公公何事?” 泉安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扔给他:“七姑娘有贵人看中了,你且回了他们。” 张有财不敢收钱,只唯唯点头:“方才与老太太叙话,想是这门亲事不成,公公多虑了。” 泉安将银子硬塞进他手中,潇洒走了。然而角门露出荷花儿的脑袋来,将这一幕看了个明明白白。 回了香兰居,荷花儿绘声绘色的说道:“奴婢看到泉公公把钱塞进了那个中年人的手里,就是今儿早上据说要给七姑娘议亲的那两个。” 林玉兰听罢,失色道:“难道这富农不是给自家儿子议亲,是来替太子议亲的吗?为了避人耳目,还带了自己儿子做幌子?” 几个丫鬟都说那议亲的张公子蠢笨迟钝,老太太是断不可能同意的,这样想来,他二人是奉太子之命而来,便说的通了。 她顿足道:“我不知为何得罪了太子殿下,他竟想与我解除婚约去娶那个傻子?我居然不如一个痴儿?” 她声泪俱下,向信任的小厮递了信,要他务必拆散这场婚事。 是夜,杨御史在家举办夜宴,设宴于府中花园。 花园之中布了五百盏灯,上灯时,奴仆鱼贯而至,点亮了一盏接一盏的红灯,将花园照的亮如白昼。林老太太携着林青梅在亭楼之上俯观,只见灯下人群涌动,剪烛灯奴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林青梅开心极了:“祖母,好壮观啊!” 一旁的林玉兰见状微讽:傻子就是没见过世面。 林老夫人道:“上灯了,该吃晚宴了,走吧!” 祖孙三人携手而下。 席至一半,忽听得园外唱喝“太子驾到”,杨宣武急忙出谒,心想今日晚宴太子并不在邀请之列,怎么会来?然而太子驾到是莫大的荣耀,说是蓬荜生辉也不为过,于是压下心中惊疑,恭敬趋出。 太子温和谦恭,话语徐徐如春风:“爱卿不必惊慌,孤去尚书府寻人不获,故折道来此。” 杨宣武知道太子正与林四姑娘议亲,于是以为他来寻林玉兰,连忙引路:“今日的确邀请了林家,想必林四姑娘也跟来了。” 太子但笑不语:他可是来寻小青梅的。 太子进了园,席中的贵女们纷纷交头接耳,不乏胆大者目光在他身上流连。 众所周知,太子后宫虚设,如今和林四姑娘议亲,不过也只占一个太子妃的席位,其他妃位空闲,令人心动。 赵凌走到林老夫人面前行了一礼,冲林玉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杨御史养了许多兰花,四姑娘爱兰,现在正是兰花怒放时,今日来御史府可曾一见?” 前生林玉兰因其名中有“兰”,爱在宫中养兰花,然而亲自侍弄的却少,不过是做做样子糊弄他这个太子罢了。可笑他以为她性情高雅,将她宠爱到了骨子里。 林玉兰惊讶极了:爱养兰花也不过她随口说说而已,兰花金贵不好养,侍弄起来尤其烦人,所以她养兰花大多是一时兴起,浇上几天水便丢给丫鬟照顾了,不问死活。 如今太子居然将她一时之言放在心上,难道不是对她情有独钟吗? 15、春兰 一旁的林青梅见他只和林玉兰说了两句话便带着杨御史走了,委屈巴巴的盯着他的背影,和碧玉小声埋怨道:“凌哥哥为什么生梅儿的气了?他都不和梅儿说话。” 碧玉趁机说道:“想必是舍不得那点儿脂粉呢!下次太子殿下再来姑娘房里,姑娘就把那些脂粉还给他,让他永远别来。” 而这时的太子殿下猜到小青梅大约会不开心,可惜现在不是和林玉兰闹翻的时候,他得好好捉弄她一番再跟她分道扬镳。 晚宴后,杨宣武将自己侍弄的兰花搬了一盆出来送与赵凌,说道:“府中大多是些俗物,不足以献给殿下,这是荷瓣素心兰,春兰的一种,是兰中上品。还望殿下笑纳。” 赵凌正愁今日忽略了小青梅不知如何讨好她,见杨御史雪中送炭,便朗笑道:“今日御史费心了。” 他吩咐泉安收了兰花,附耳道:“晚上送去尚书府。” 泉安听罢,面上有些不乐意,他嘟哝着埋怨:“亏得殿下还对七姑娘牵肠挂肚的,殿下不知道,那林老夫人正给七姑娘相看呢!也不知怎么找的,居然找了个脑子迟钝的农家子。这不是埋汰您吗?” 赵凌一听:那纪慎修才在他眼皮子底下蹦哒了没几天,怎么又冒出个农家子来?林老夫人不会是真的要把小青梅许配给富农吧? 他接过兰花护在怀里,道:“这花儿孤自己送吧!” 宴席结束后,林青梅闷闷不乐的跟着祖母回府,一路无话,不似平时叽叽喳喳活泼极了的模样。林老夫人心知大约和太子有关,但是碍于林玉兰在场,她便按下不提。 回到倚梅院时,发现房中已掌了灯,碧玉道:“姑娘不在家,房里怎么点了灯?” 跨进门槛一看,泉安正簪笔磬折立在廊下,乍见得主仆俩,狠狠翻了个白眼。 碧玉气不打一处来:好啊!明明偷偷摸摸的是你们,居然敢给我们翻白眼? 林青梅却是开心的奔上前问道:“泉安,凌哥哥来玩了吗?” 泉安尚未作答,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赵凌现身在幽幽光影之中。 “凌哥哥!”林青梅早已忘了宴席上的冷落,扑进了他怀里,他稳稳接住,揉揉她的发,道:“梅儿猜猜凌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林青梅煞有介事的猜了起来,从吃的到玩的,认认真真数了十余样,赵凌均是摇头,眼见着小青梅颇有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的架势,才徐徐带着她去看那盆兰花。 “咦,这是兰草。” 赵凌眉毛微微一挑:“梅儿认识?” 林青梅嘟起嘴,颇有些气恼:“哼,兰姐姐院里养了很多,一年四季都有兰花开,梅儿有时路过了会去看,兰姐姐就说梅儿蠢笨,会把兰花摔坏。” 赵凌心中冷笑:对待小青梅时,林玉兰表现的特别爱花,而实际上,她只是借机侮辱小青梅罢了。 他宽慰道:“梅儿不难过,这盆兰花是上等的春兰,一盆比她那一院子都值钱。梅儿好好养,等天冷开了花,满屋子都是香气。” 小青梅遂珍而重之的抱起荷瓣素心兰移到窗下,又跑回来抱着赵凌亲了一记:“凌哥哥,你好好呀!给梅儿带好吃的和香粉,现在还送梅儿这么好的兰花,梅儿要报答你。” 小青梅说要报答他?快哉,让小青梅去林玉兰面前炫耀一回,气气她岂不美妙? 16、玉帝生日宴 梳洗罢,赵凌轻车熟路的爬上榻看书,小青梅坐在他身旁,兴奋的和他说起杨家花园。 “凌哥哥,你应该早点到的。梅儿在楼上时,看到那些灯笼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来,下面点灯剪烛的人走来走去,可热闹了。从楼上往下去,满眼都是红灯笼,特别漂亮。” “哦?梅儿喜欢看大场面?” 林青梅兴奋的点点头:“梅儿很少出去参加宴席,像今天这么漂亮的,还是第一次见。” 赵凌低头沉思:小青梅痴傻,王氏断不会带她出去走动。林老夫人年纪大了,这种宴会提不起什么兴趣,若不是杨宣武为嫡孙相看,老太太想必也不会走这一趟。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的两腮因为兴奋有些微红,他微微一叹:他的小青梅,想让她开心是如此的容易。 他问道:“梅儿想不想看更漂亮的灯?凌哥哥可以弄一个灯会。” “真的吗?梅儿想看杨御史家那种好多好多灯的灯会,下面有好多人走来走去,热闹极了的。”小青梅兴奋难掩,一双美眸倒映着烛光,亮晶晶的。 赵凌故作为难:“哎呀,我送了梅儿好些东西了,梅儿居然都不报答我。” 小青梅听了这话,羞赧的低下头,纤长的手指不断绞着:“凌哥哥,可是梅儿好穷哦!凌哥哥给梅儿的都是好东西,梅儿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抬头看他,他故作深沉不说话,小青梅怕他反悔,连忙道:“凌哥哥,梅儿给你讲故事好不好?讲梅儿去参加玉帝生日宴的故事,也有好多好多的花灯,比杨家的还漂亮。” 赵凌装作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小青梅便爬到他面前来,挽起他的手臂,生怕他逃掉似的,煞有介事的说道:“梅儿以前做山鬼的时候,有一年腊月二十五,听到昆仑山顶上有仙乐,山里的神兽说是玉帝生日,西王母在昆仑山为他设宴庆贺。梅儿心里痒痒的,也偷偷跑去看了。” 小青梅故意停顿了一下,徐徐诱问:“凌哥哥,你知道为什么会设在昆仑山吗?” 赵凌尚未作答,她又骄傲的解了谜:“因为大家都想吃蟠桃呀!王母娘娘住在昆仑山,种了好些呢!” 赵凌见她一脸认真又骄傲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小青梅说的有板有眼,倒像是真的一样。 他颔首道:“梅儿讲的很有趣,我很喜欢。” 林青梅得了鼓励,越加开心了,她道:“梅儿没有受邀,就和几个神兽一起在外面玩,有个神兽来得早,给我们讲了一个笑话。” 她立即摇了摇赵凌的臂膀:“凌哥哥,快问梅儿笑话是什么?” 赵凌忍俊不禁,配合道:“梅儿听到了什么笑话?” “就是寿星公公啦!寿星公公头顶上有个大包,门童说他把蟠桃藏在里面了,不许他进去,还说没有人的头可以长那么长。” 她童真的话语,认真又天真的表情,让赵凌觉得有趣极了,仿佛在听一个稚子煞有介事的描述经历一般。 “生日宴结束以后,门童也撤了,梅儿就偷偷溜进宫里去玩了。梅儿看到王母娘娘倚靠在一个小矮桌旁边,头上带了好多玉器,旁边还有三只青鸟在找吃的喂给她。梅儿本来藏在一朵特别大的花瓣里,一只青鸟找到梅儿这边来,把梅儿叼到王母娘娘面前去了。王母很生气,说梅儿不懂规矩,要让梅儿吃些苦头。” 赵凌听罢,心中一揪,早已将这故事当成了真的一般:“王母娘娘让梅儿吃什么苦头了?” 小青梅甜甜一笑:“王母娘娘肯定忘了呢!她说要让梅儿历情劫,要让梅儿嫁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君。”言辞中满是庆幸和天真。 赵凌柔柔的抚着她的青丝,喃喃道:“不会的,凌哥哥会好好爱梅儿。” 17、桂花糖藕 次日四更,赵凌依旧早起上朝,林青梅睡眼惺忪的唤了一声碧玉,赵凌走上前捏捏她的鼻子,道:“梅儿还记得昨晚凌哥哥和你说的事吗?” 林青梅揉了揉眼,懵懂的眼眸逐渐清亮,同水杏一般:“凌哥哥让梅儿去气兰姐姐。” 赵凌赞许的刮了刮她的鼻尖:“梅儿真乖。” 他走后,碧玉急忙走来劝道:“姑娘别听殿下的,那四姑娘岂是个好相与的?若是惹恼了她,她又要寻法子来治你。” 林青梅将半边床空出来,碧玉便爬到了床上和她躺一起,林青梅笑眯眯的说道:“碧玉别怕,凌哥哥说兰姐姐若是敢欺负梅儿,他就罢了大伯父的官,让兰姐姐再也嚣张不起来。” 说完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又睡过去了,碧玉心想今日一刻也不能离了她半步。太子的话岂能听?四姑娘面上温柔,心里阴毒极了,自家姑娘完全不是对手。 四姑娘只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时,偶然听得院里老婆子说她心肠坏,于是在这老仆的孙子洗三日时,用一根银针刺进了婴儿的肚脐中,导致婴儿夭折。老仆一家哭的肝肠寸断却不知死因,若不是后来院里的婢女说漏了嘴,这事儿能瞒一辈子。 天亮后二人起了床,林青梅梳洗罢在窗底下看着兰花出神,碧玉笑道:“太子殿下说这是春兰,得开年才开花,姑娘别太心急。” “梅儿只是在想凌哥哥。”小青梅双手支颐,声音又甜又软:“凌哥哥对梅儿太好了,梅儿在想怎么报答他。” 碧玉本想说她的绣活儿好,可以绣些帕子香囊送给太子,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绣这些东西送男人,大多有着定情之嫌,自家姑娘如今瓜田李下,还是别出这个风头了。 林青梅苦恼的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现:“有了,最近府里的莲藕熟了,拔些来做桂花糖藕给凌哥哥吃。” 去林老夫人那儿用了早膳后,林青梅便挎了小篮子去荷花塘里采莲藕了。现如今荷花早谢了,莲子也采完了,正是收藕的好时节。 林青梅系了攀膊,脱了鞋袜就要下水,碧玉忙拦到:“姑娘,这入秋了早晚太凉,还是叫个小厮来吧!”她说着便径直去寻小厮了,林青梅穿上鞋袜,听得身后脚步纷杂,回头一看,是林玉兰带着几个丫鬟袅袅娜娜的走来了。 她皱皱眉:兰姐姐来了,凌哥哥说要惹恼她,怎么才能惹恼她呢? 林玉兰见小傻子只顾盯着她看,一副愁绪万千的模样,于是目光寒凉,冷冷问道:“傻子在看什么?” “哼,你才傻!你就是太傻所以凌哥哥把兰花送给了梅儿。”凌哥哥说了,兰姐姐喜欢兰花,更喜欢他送的兰花,要狠狠的气她。 果然林玉兰语气狐疑:“凌哥哥?太子送了你兰花?” 她暗中腹诽:昨晚在杨家,太子还特意问起她,怎么会转头就送了兰花给小傻子? 这时碧玉寻了小厮来,一见林玉兰在场,头皮都麻了:祖宗,怎么离了这么一小会儿,这阎罗便来了?她赶紧上前行礼,林玉兰问道:“太子送了这傻子一盆兰花?” 碧玉道:“劳四姑娘费心了,不过是品相不太好的兰花,聊胜于无。” 林玉兰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这傻子是傻,她的婢女却是个人精,每每想寻那傻子的错处,都被这碧玉给周旋开了。 林青梅嘟起嘴:“碧玉,那盆兰花可好了,凌哥哥说……” 碧玉连忙拉起坐在地上的她,替她掸了掸灰,掩饰道:“姑娘哪儿知道好不好呀?不过是些哄人的话罢了。奴婢见四姑娘院子里那些兰花才叫好呢!” 她于是半推半拉将林青梅带走了,身后的林玉兰目光追随着她,令她如芒在背。 18、吃里扒外 林老夫人在院子里喂锦鲤时,玉红匆匆跑了来,老夫人向来忌惮慌张,见她步履匆忙,冷声呵斥道:“何事慌张?” 玉红喘息稍定,悄声道:“昨日老太太让我回家里省亲,顺带去回了张家,结果我在张家看到了府里的马奴刘二郎,他见着我便抬起袖子遮脸跑了,我跑去问张家,张家说是为七姑娘婚事来的。” 林老夫人诧异道:“这刘二郎是不是荷花儿的未婚夫君?他去张家打听梅儿的婚事做什么?” 林老夫人活了一把年纪,心思活络的紧,略一思忖便知道了:大约是王氏和玉兰想赶紧把梅儿嫁出去,所以暗地里去买通张家。但是王氏若是暗中使坏,必会将玉兰摘出来,现如今去的却是玉兰的亲信,想必王氏不知情。 她愤然道:“那张家的小子蠢笨不堪,梅儿岂能嫁这样的夫君?她还是梅儿的亲堂姐,怎就生了这副坏心肠?” 她问玉红:“你昨日和那张家都说明了吗?这亲事是断不能成了,不能让玉兰从中作梗。” 玉兰安慰道:“老太太放心吧!张家也自知配不上七姑娘,奴婢一说出来意,他们便首肯了。” 她向玉红道:“你去把四姑娘叫来,我有事问她。” 玉红去了半刻后回来禀道:“四姑娘出府去了,据说走的时候气性大的很呢!” 林老夫人将手里的鱼食都投进了缸里,唤她去将林青梅寻来。 林青梅来的时候,手上的攀膊还没解。老夫人见这早晨寒凉,她的臂膀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遂“心肝儿肉”叫开了。将碧玉责怪了一番,亲自给她解攀膊,小青梅却躲闪道:“祖母别急,梅儿等桂花糖藕做好了再解。” 她说着将两只手背到了身后,林老夫人虎下脸:“什么桂花糖藕要亲自做?丢给下人便是了。” 林青梅执拗的摇摇头:“不要不要,梅儿要送给凌哥哥。” 林老夫人佯怒:“莫胡说,他可是你的姐夫,离他远些。”老夫人是不舍得将她送进宫去做媵妾的。 她问道:“梅儿除了喜欢太子那样的夫君,还喜欢什么样的?祖母替你慢慢挑。” 小青梅摇了摇头:“祖母,凌哥哥对梅儿可好了,梅儿喜欢和他玩。慎表哥对梅儿也很好,可是慎表哥从来不和梅儿一起睡觉,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拿去送范姐姐,凌哥哥才不会这样。” “碧玉!”林老夫人突然厉叱,“带上姑娘到屋里来!” 及进了屋,老夫人喝退所有下人,让碧玉跪在自己跟前,问道:“太子最近是否留宿姑娘房中?” 碧玉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发抖,老夫人呵斥道:“说话!” 碧玉颤声回答:“留、留了两夜。” “啪!”林老夫人虽然年老,但是手上的力气丝毫不减,她一掌劈过,碧玉的脸颊上便红肿了起来。 “祖母别打碧玉,碧玉对梅儿最好了。”林青梅见碧玉挨打,连忙将她护在怀中,拿一双冰凉的手替她轻揉。 林老夫人见状,涕泪俱下,恨声责骂道:“姑娘待你这么好,你却吃里扒外替太子做红娘?” 碧玉伏启,泣声道:“并不是奴婢吃里扒外,是太子殿下身份高贵,并且态度极其温和,每每骗得姑娘心花怒放。太子每次提及过分的要求,奴婢若是在旁阻挠,便被他呵斥赶出,并不是奴婢不作为。”一旁的林青梅连连点头,生怕祖母苛责碧玉,林老夫人见状,长叹一声:梅儿这般痴傻,真是书里说的被人卖了还得替对方数钱。 19、兰花 先是玉红听林老夫人的差遣去寻林玉兰,却发现她早已出了府,原来林玉兰听说赵凌送了兰花给林青梅,早早乘了马车去打探消息了。 荷花儿道:“姑娘是要去宫里向太子殿下求证吗?” 林玉兰余怒未已:“那傻子生不出会撒谎的脑子,她说太子送了,那便是送了。昨晚太子在杨御史府里提及兰花,杨御史若不是浆糊脑袋,一定会割舍了送他,只是不知道送的是什么品种。咱们先去御史府问个明白,再去太子那儿探探口风。” 若是普通的兰花倒罢了,若是上品……林玉兰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手:若是上品,就说明太子对林青梅的态度不一般,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毁了它! 荷花儿小心翼翼的劝道:“姑娘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咱们直接去七姑娘房里搜一搜便知道了。” 林玉兰白了她一眼:“谁稀罕去那傻子的院儿里搜?一股蠢钝不堪的朽木之气。” 说话间御史府到了,荷花儿跑去叫门,一个小厮来迎,见是尚书府的马车便放了进去。林玉兰直奔后院去寻管家夫人金氏了。 金氏见了林玉兰便打趣:“昨儿你的未婚夫君才带走一盆兰花,今儿你就上门来了,莫非是要将兰花还我?” 林玉兰故作害羞的低下头,诺诺道:“夫人说笑了,昨日殿下虽带走了兰花,却不知怎么养,让我寻个空子来问问夫人。不知夫人的兰花是什么品种?何时开花?如何浇水施肥?” 金氏语气柔婉,说起养兰花的事儿慢条斯理极了:“如今要越冬,七日浇一次水便可,只保持土壤湿润,莫浇太过。还得养在房里,不能放在外头任它风霜凌落。这花儿可是上好的荷瓣素心兰,养起来更需费心,时时要注意保温……” 林玉兰后面的已经听不下去了,自她听到“荷瓣素心兰”之后,心里便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荷瓣素心兰千金难求一支,整个京城怕是只有杨御史这样既爱兰又有钱的人才舍得买一盆回来养着。年初时她在御史府见过一次,花开时肩平心阔,茎细瓣净,香味淡而优雅。杨御史珍如拱璧,太子收了这等贵重的花儿,却转头就送给了一个傻子? 她起身辞道:“夫人所说,玉兰都记下了,这便回去好生养着。告辞了。” 她匆匆拜别,金夫人面色怔愕:还没说完呢!施肥的事儿不听了吗?可是见林玉兰已敛祍拜别,她只好咽下话语。 林玉兰上了马车,咬着后槽牙恨恨骂了一句“贱婢”,虽骂的是林青梅,却逮着荷花儿狠狠掐了几把,荷花不敢出声,只默默忍着。 “去东宫!”林玉兰唤了一声,车夫便驾马往北去了。 到了东宫,林玉兰被侍卫拦下了,她斥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两位侍卫面面相觑,暗自摇了摇头,其一问道:“姑娘来寻谁这可是东宫,平日里不许女眷出入。” 林玉兰听了这话,心里的愤怒稍稍平复了些:太子洁身自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正因为如此,她得以和太子议亲时,全城贵女都羡慕极了。 她放缓语气,道:“我是林正堂尚书的……” “四女”二字尚未说完,便听得身后马蹄奔腾,回头望去,太子赵凌身穿黑色蟒袍坐在马上,沐浴在秋日晨光中,如玉山耸立,巍峨无双。 他纵马上前,低垂着双目看她:“四姑娘来寻孤?” 小青梅真听话,这么快就惹恼她了。 林青梅盈盈施礼:“听说殿下从杨御史那儿得了一盆兰花,殿下知道玉兰很喜欢养,所以唐突来此,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惺惺作态!赵凌心中冷哼:想必是知道了自己将兰花送给了小青梅,所以是来责问的,只不过惯要摆出无辜和善解人意的模样来博他的好感。 他唇角微勾,语气轻佻:“啊,原来是为那盆兰花来的,可是那盆兰花,孤昨日已经让泉安送去尚书府了。” “泉安!”他唤了一声,身后的泉安便下马疾趋:“殿下有何吩咐?” 赵凌假惺惺道:“孤昨日命你将那盆兰花送去尚书府,你自个儿吃进肚里去了吗?怎么四姑娘大清早的就来讨?” 泉安:殿下,这锅太大了,不太背的动啊! 林玉兰:这太子的嘴巴真毒,我不过是说来看看,怎么就成了讨了? 泉安脑子转的极快:“殿下并未说送给府里的四姑娘,奴才想着殿下前段时间去尚书府里参加桂花宴时,冒犯了七姑娘,所以拿兰花送去赔罪了。” 赵凌笑骂,一语双关:“你倒是机灵。” 他朝林玉兰摊手:“既送了七姑娘,孤也不好讨回来转送于你。不过四姑娘和七姑娘同住尚书府,时时去看一眼甚是方便,你觉得呢?” 林玉兰柔柔一笑:“殿下说笑了,臣女只是想来看一眼是什么品种,顺便和养花的宫女交待两句。既然殿下送了七妹妹,那臣女每日替她费些心思是应当的。” 赵凌唇角勾起讽刺的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她生的很漂亮,有种柔弱气质,每每说话时声音轻柔,又一贯的装出善解人意的模样,轻易便将男人骗了去。若不是前生之鉴,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重蹈覆辙。 他纵马入宫,竟连请她入内一叙的客套话都没有,身后的侍从鱼贯从林玉兰面前走过,林玉兰待得脚步声消失后,方才克制道:“走吧!”转身登上了马车。 太子现如今的态度,仿佛在逗她玩,他表现的不喜欢她,却不明说。就像那盆兰花,他明明知道送与了林青梅,却还要编些谎话来安慰她。他的心思,可真难猜呀! 她对荷花儿道:“先前夫人拿了石葵香去傻子房里,是想着让她随我做媵妾嫁到宫里去。太子后来去倒是去了傻子房里,但是这态度怎么不一样了?那日见他衣冠整洁,倒像是将计就计,去傻子房里等着我们去抓奸一样。荷花儿,你说太子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 荷花弱弱奉承:“姑娘和夫人用的香需合在一起方起效,寻常人是察觉不出其中奥秘的。依奴婢看来,可能是太子并没有拣那帕子呢?他去七姑娘房里只是个巧合。” 林玉兰听罢,心里不太认同,忐忑极了。 20、追风散 是夜,赵凌又驾轻就熟的翻墙进了倚梅院,然而今日的倚梅院黑漆漆的,好在月光澄净,照亮了庭院。 他在门外看碧玉呆立着,两眼无神像是个纸人一般,唬了一跳:“碧玉?你怎么在外面站着?梅儿呢?” 碧玉侧了侧身,掩饰着肿起的脸颊,推开门道:“姑娘在里面呢!” 赵凌狐疑的在她身上打量,迟疑着迈进门槛,问道:“为何不点灯?” “殿下进去便知道了。”碧玉毫不客气的一推,赵凌踉跄窜进房内,尚未来得及训斥,身后的门已经被碧玉眼疾手快的关上了。 屋内黑漆漆的,窗纱透进些微月光,不甚明亮,赵凌一边摸一边探,瞎子般寻到了床前。他摸着床柱子,见床前坐了个人,身影模糊看不清,于是问道:“梅儿,你怎么不点灯?” 床前的人从鼻间哼了一声,没答话。 赵凌摸索着在她身旁坐下,闻到一股追风散的味道,戏谑道:“梅儿是不是刚从祖母那儿回来?怎么贴起狗皮膏药来了?” 身旁的人声音有些苍老,慢吞吞的:“殿下的鼻子可真灵啊!” “妈呀!”赵凌如被马蜂叮了一般从床沿上弹起,“老夫人何以在此?” 老夫人的声音凉凉的:“老身在此不奇怪,倒是殿下在此有失体统。” 殿下想唤泉安掌灯,才想起自己是偷溜进来的,于是唤道:“碧玉!掌灯来!” 这死丫头不掌灯,差点儿调戏了林家老太太。 林老夫人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床前灯,灯光由暗及明,照亮了太子殿下那尴尬无比的脸色。 “殿下入夜了来找梅儿叙话,有些不合时宜。” 太子殿下脸上青红皂白精彩纷呈,然而他是从小浸淫在官场中的人精,随机应变是必备技能。当即整整衣冠,扯来一张椅子优雅坐下,闲闲道:“老夫人此话差矣,孤白日里政务繁忙,晚上才能得些空闲,是以夜间来此并不唐突。” “逾墙而入,于礼不合。殿下为何不走大门?”老夫人咄咄逼问。 “只是怕麻烦门人通报,徒费时间而已。” 老夫人笑意渐冷:“殿下巧舌如簧,连老身都说不过你,难怪梅儿会被你哄的五迷三道。” 这时房门洞开,碧玉手里掌了灯,引着林青梅走进来。林青梅乍见到赵凌便开心了奔上前:“凌哥哥你饿不饿?梅儿给你做了桂花糖藕。”她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赵凌宠溺一笑:“刚刚梅儿不在房里是去给我做好吃的了?”他向老夫人投去一瞥:老太太真会见缝插针啊! 林青梅重重点头:“嗯,凌哥哥送梅儿礼物,梅儿也想对你好。” 她打开食盒,将桂花糖藕取出来,赵凌捻起一块吃了,桂花香沁入心脾,莲藕脆而嫩,只是糖放多了些:“唔,好吃,梅儿记得下次少放些糖。或者做糯米藕也不错。” 林青梅认真记下了,点点脑袋,一双澄澈的眼看着他,亮晶晶的。 一旁的老夫人语气凉凉的:“下次?殿下,老身有句话要劝劝你,贪多嚼不烂,还是少吃些为妙。” 老夫人顿了顿,递进道:“少吃,也少来。” 赵凌笑意温雅:“孤听说老年人早睡早起方是养生之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人该回房歇息了。”说着不等老夫人拒绝便高声唤碧玉:“碧玉!送老太太回房歇息!” 碧玉进得屋来,老夫人气鼓鼓的要拒绝,然而赵凌状似无意的把玩着腰间的令牌,老夫人便将话语咽了回去,越发气鼓鼓的站起身,气鼓鼓的走了。 拿地位压人,先忍他三分! 老夫人走后,赵凌将小青梅拉入怀里,在她发间使劲嗅了嗅,林青梅怪道:“凌哥哥在闻什么?梅儿头上臭吗?” 赵凌摇摇头,心里怪异极了。想到他差点儿将老夫人当成了小梅儿,他就不得不使劲儿嗅一嗅林青梅,拂去心中那萦绕不去的追风散味道。 “梅儿刚刚做了桂花糖藕,怎么会臭?倒是有一股桂花香,好闻极了。”现如今的他,只要没那追风散的味道,都是令人心安的。 次日,赵凌照旧早起上朝,他朝睡得迷迷糊糊的林青梅道:“昨晚忙着应付你祖母,倒忘了和你交待一件事。昨日你兰姐姐去宫里找我,要讨那盆兰花。梅儿可要将花看好些,别让她使坏得了去。” 小青梅睡眼惺忪,澄澈的眼眸仿佛蒙了雾般动人,她声音软糯,朦胧应了。 天亮后去老夫人房里用早膳,老夫人问碧玉:“昨晚太子走了没?” 林青梅以为祖母相见凌哥哥,于是道:“祖母,凌哥哥四更就走了,祖母要见他吗?” 老夫人心里堵得慌:“不见,我老婆子还希望多活几年。” 恰好王氏带着林玉兰也来了,老夫人想起她遣人去柳下村的事,心里更堵了。用完了早膳,她问王氏:“太子近日和玉兰的婚事进展如何?” 王氏道:“儿媳尚在为选媵妾一事烦恼。”她说着看了看林青梅,老夫人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媵妾随便找两个家生子嫁去便得了,你难道想打梅儿的主意?” 王氏连道“不敢”,但是心思犹存:“只是想着先前太子擅闯了梅儿的房间,梅儿已经不清白了,倒不如一起嫁进东宫去,也了却母亲的心事。” 林老夫人恨不得撕烂她的嘴,只按下怒气问林玉兰:“玉兰是什么想法?” “祖母,玉兰认为不妥。”林玉兰见王氏那怪罪的眼神投来,不觉如芒在背,她道:“梅儿毕竟是嫡女,如何充的了媵妾?只恐折煞了身份。” 林玉兰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林青梅和太子有瓜葛了,太子现在的态度很微妙,她不能壮着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林老夫人冷笑一声:这母女二人都不存好心,王氏想让梅儿进宫,是想甩了这包袱。玉兰不想让她进宫,是想将她嫁给那乡下泥腿子,从此从云端跌下去低人一等。 21、敬安堂 母女二人出了老夫人的静安堂,尚未走远,王氏便诘问:“玉兰,你怎么临阵变卦了?将那傻子送到宫里去给你做媵妾,这是最万全不过的法子。咱们家里既少了个吃白食的,你在内外还能挣个怜恤堂妹的名声。” 林玉兰早知母亲会责怪,遂好声劝道:“女儿怀疑太子钟情于小傻子,若是带她进了宫,太子独宠她一人,我怎么办?和一个傻子争宠有失体面。” 王氏责骂:“太子岂会看上一个傻子?你也傻了吗? 林玉兰按下不耐,将连日来的疑思剖析与她听:“母亲难道不记得当初去倚梅院抓奸时,太子泰然自若,好似在等我们入瓮一般?后来我与祖母在紫阳宫拜神时,听说太子也入了观,但是却没有去寻我,反而在小傻子房里逗留了很久。再然后,杨家夜宴,太子明明已问起我兰花一事,却转头将杨家赠送的上品春兰送给了小傻子。母亲,我若果真依你之言将她充了媵妾,将来太子疼她爱她,我如何放下身段和她争宠?” 王氏诧异道:“还有这等事?” “母亲若不信,那小傻子走来了,母亲亲自问问她便是。” 月洞那边,林青梅手掣碧玉徐行,容貌绝伦,身段风流曼妙,于端庄中透着娇媚。 行过月门,她乍见王氏母女驻步于小路,脚步迟疑,蹀躞不前。 王氏摆出惯常欺负人的气势,方要恶狠狠的唤她上前,身旁的林玉兰却笑意盈盈的问:“妹妹怎么来这么慢?是和祖母说什么了吗?” 林青梅摇摇头:“没说什么。” 林玉兰亲昵的走上前,挽起她的臂膀问道:“梅儿难道没有和祖母说起那荷瓣素心兰吗?那个可不太好养活,当多问问祖母才是。” “梅儿会养兰花,凌哥哥已经教过梅儿了,越冬时少浇水、施淡肥,注意保温便行。” 林玉兰用眼神示意王氏,王氏听罢,气不打一处来:“那兰花何等珍贵,太子岂会送与你?他难道不知你是个痴傻粗笨之人吗?” 林青梅垂着脑袋不说话,眼神怯懦极了。 林玉兰唱红脸周旋道:“母亲何必生气?昨日我在东宫之外碰到了太子殿下,他说只吩咐泉安送了兰花到尚书府,未明说送与谁。”她说着顾自害羞道:“其实我与太子正在议亲,稍剔透些的人都知道当是送与我的。可惜阉人弄权,竟擅凭己意送与了梅儿。” 她问林青梅:“梅儿不介意我取回吧?” 林青梅摇了摇头,林玉兰暗自得意:这小傻子如何敢拒绝她的提议?更何况她还特意放低了身段和她说话。 然而林青梅弱弱道:“不给。” 林青梅忍了忍怒意,仍旧好言道:“那分一株与我种也是一样的,妹妹从没养过兰花,万一养死了呢?当未雨绸缪做些保障才是。” 林青梅忽地抬起头来,声音娇蛮:“不给你!一片叶子也不给你!凌哥哥说了,别让你使坏得了去!” “你说什么?”林玉兰拔高了声音,与刚才温柔的模样相去甚远。 林青梅拉着碧玉匆匆跑上另一条小径,边跑边说:“梅儿说不给你!” 林玉兰盯着她遁逃的背影咬牙切齿:本想着那兰花若是能讨来,她便看在贵重的份上不计前嫌养着。现如今小傻子不肯解囊,还出言羞辱她,可别怪她使手段! 王氏听得太子竟然真的送了兰花给林青梅,来不及恚怒,诧异道:“那泉安是太子近宦,最玲珑不过,怎么会误解其意将兰花送给傻子?” 林玉兰被母亲猜透心思,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王氏见状了然于心,道:“也罢,不过是区区一盆兰花,送她就送她了。” 林玉兰不甘心极了,面上佯装顺从,心里却想着钻空子去毁了那盆兰。 是夜,太子殿下又造访倚梅院,却扑了个空。 时近中秋,明月高悬,清光如水遍照小院。他见屋内漆黑一片,以为林老夫人又玩瓮中捉鳖,于是推了推门,却发现扃钥甚固。回望廊下,灯笼也不亮,诧异极了。 这时墙角边碧玉露出脑袋来,小声唤道:“殿下请回吧!老夫人说往后姑娘都随着她睡。奴婢料想你会来,特来相告。” 她缩回脑袋准备走,赵凌却唤道:“孤每夜造访尚书府,还未和老夫人好好叙话,且带路!” 碧玉僵住:……殿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到了敬安堂,正房灯火通明,偶有笑声传来,碧玉指着灯火荧荧的正堂说道:“老夫人正和姑娘叙话,殿下请吧!” 赵凌摸了摸鼻尖,心虚极了,道:“老夫人与梅儿祖孙情深,孤一个外人怎好打扰?梅儿晚上歇在哪间房?速带孤去。” 碧玉撇撇嘴:“殿下,这可不是倚梅院。” “带路!休得聒噪!”赵凌低斥。 碧玉避着人绕到了西次间,赵凌推门而入,见房间虽小,却干净整洁,那张榻有些小,甚合心意。 他于是盥洗完毕爬上了榻,嘱咐碧玉将门掩上。碧玉去后不久,忽闻门外脚步杂沓,纷繁而至,赵凌正想着小梅儿一个人从正堂往次间来,何须这么多人相送,便已听到门外老夫人的声音饱含慈爱般说道:“我老婆子晚上爱咳嗽,可别把我的乖孙女给惊了。” 赵凌:……孤这是作了什么孽?想抱美人而已,何以回回都要加赠老太太? 须臾之间门已推开,仆妇陆续进门掌灯,赵凌只好盖住脑袋做挺尸状。 林青梅的声音已经进了房,声音乖巧:“梅儿不怕祖母咳嗽,祖母年纪大了,梅儿要体谅祖母。” 她走到床前准备铺床,却发现被子已经散开,还有些凌乱,墙壁处高高耸起,仿似睡了人。她以为是碧玉,正想问话,却发现赵凌飞快的掀了被子,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飞快的掩上了。 她呆愣了许久。 林老夫人见她痴立,问道:“梅儿,床早铺好了,你怎么不睡?” 林青梅迟钝的应了一声,爬上榻,与赵凌紧紧靠在一起。 22、 林老夫人慢吞吞挪过来,在外边躺下,翻了个身,蹙眉道:“梅儿往里面去些,祖母要掉下去了。” 林青梅使劲往里面挤,赵凌差点儿被挤的背过气去,然而老夫人仍旧道:“再往里些,祖母年岁大了,睡觉占地方。” 林青梅还未动,林老夫人坐起身,见被子下的轮廓宽的不像话,疑惑道:“梅儿,你怎么躺下会这么胖?”她将手探进被中,在赵凌脸上摸了摸,赵凌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冰凉起皱的手、粗糙的手指,每划过他的脸,他便不由自主的战栗一回。 老太太越摸越疑惑:这怎么像是多了个人似的? 玉红走上前来,见床前多了一双皂靴,方想问个究竟,这时,赵凌被摸的害怕、闷的不行,他一把扯开头顶的被子,鲤鱼打挺一般坐起身:“老夫人请回吧!孤今晚借宿。” “哎哟我的天!”老夫人贸然见被子里钻出个人来,惊厥不定。 林青梅赶忙钻出被子,替祖母拍拍胸口:“祖母不怕不怕,凌哥哥在和你玩躲猫猫。” 林老夫人:躲猫猫?这是躲老虎吧?命都快吓没了。 她平复心神,语气颇为不悦:“殿下怎么到我老婆子这儿来了?” “孤来寻个夹膝。”赵凌面色不改,说起谎话来镇定极了。 所谓夹膝,是用竹篾或者藤蔓编织的筒状物,四面镂空,长三尺许,夏日里常用来抱在怀中纳凉,也称“竹夫人”。 老夫人将计就计:“玉红,去寻个夹膝来!” 赵凌却又懒懒道:“如今入秋了,竹夫人太凉。”他说着将小青梅往怀里带了带,语气轻佻:“得换成梅夫人。” 林青梅搓了搓手,将赵凌的手握在其中:“凌哥哥不凉,梅儿给你捂暖。” 林老夫人看着这一幕,怨道:“殿下何故捉弄梅儿?天下美人何其多?想为殿下红袖添香的趋之若鹜。梅儿心思单纯,还望殿下放过她。” “孤很喜欢梅儿,并不是觉得她可爱而一时兴起逗逗她。” 林老夫人义正言辞:“殿下若是喜欢梅儿,便应发乎情,止乎礼。何况殿下如今在和玉兰议亲,若是被玉兰知晓,岂非伤她的心?” 赵凌恍然想起前生,他大婚时林家送出了两顶轿子,一辆八抬大红花轿和一台粉色的二人小轿。粉色小轿上的是林青梅,在王氏和林玉兰的设计下,终于如她们所愿进了东宫当妾。林青梅是林老夫人的心头肉,林玉兰却毫不怜悯的剜了它。而现下林老夫人说起林玉兰,却有着祖母的拳拳之心。当真是高下立见! 他试探道:“若是孤想与四姑娘退亲,求娶梅儿呢?” “万万不可!”林老夫人目光锐利,掷地有声:“玉兰已经十八,再不出嫁就要被耽误了,梅儿还能缓一缓。同是我林家的姑娘,老身不能因为偏宠梅儿就失了分寸。殿下请歇了心思吧!” 唔,有道理。但他是不会听的。“可是孤非常喜欢梅儿,不如让她作为媵妾充入东宫吧?” 林老夫人长叹一声:“殿下不知,那玉兰素来和梅儿不对付。若是进了宫,梅儿没了老身的庇护,还不是像个面团子一样任她拿捏?况媵妾之属低贱至极,说是个陪嫁的物品也不为过。人必自贱而人贱之,梅儿充了媵妾,他日欺负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嚣张。” 说罢,她浑浊的双目紧紧盯着赵凌,郑重道:“殿下请歇了心思吧!” 她爬下榻,将林青梅拉起,对床上犹自发愣的赵凌下逐客令:“已近亥时,殿下该回了。” 林青梅怜悯的看着赵凌,哀求祖母:“祖母,凌哥哥没有梅儿,晚上睡觉会很冷哦!” 林老夫人慢吞吞道:“年轻人火气大,降火还来不及,怎么会冷?梅儿若是给他取暖,无异于火上浇油。” 赵凌道:“孤的车马俱已回宫,从尚书府到东宫有二十里远,夜间独行,费时不说,恐生变故。”他说着又开始把玩腰间的金令牌,林老夫人看了,咬牙切齿:又来这招! 她牵着林青梅去自己的卧房,赵凌在身后意懒道:“孤需要梅夫人降火。” 林老夫人深呼吸,强制自己不生气。她松开小青梅,小青梅便笑意吟吟的奔上榻,飞快的钻进被子里去了。 林老夫人走后,小青梅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把玩着他腰间的金令牌,天真的问道:“凌哥哥,你腰里挂着的这块令牌,为什么每次祖母见了都很害怕?” 赵凌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玩心顿起:“因为这是月老的追妻令,是神物,你祖母自然怕咯!” 林青梅歪着脑袋思忖了半天:“没有呀!梅儿没见到月老有这块令牌。” “因为他送给凌哥哥了嘛!”赵凌胡诌。 林青梅眉眼弯弯:“梅儿以前见过月老,他坐在石阶上翻书,那本书上的字好奇怪,梅儿一个也不认识,他说那个是姻缘簿。他一边翻书一边从旁边的布袋里掏出红绳来,说给梅儿也系一个。梅儿问他系了有什么用,他说天下男女,不管是仇敌之家、地位悬殊、远隔天涯,只要系上同一根红绳,就能历尽万难结为夫妇。” 赵凌道:“梅儿那根红绳另一头必定是凌哥哥了对不对?” 林青梅摇头:“不知道呢!” 赵凌听罢,有些失落:虽是小青梅的痴语,但他总希望自己和她成双成对方才圆满。 他道:“若是梅儿的红绳没系在凌哥哥脚上,凌哥哥就斩断它重新接上。” 小青梅吃吃笑了:“凌哥哥,你好笨哦!若是梅儿的夫君是别人,凌哥哥就把这块令牌送给梅儿,梅儿不就变成你的妻子了吗?” “呃……”赵凌结舌:刚吹的牛转眼就被将了一军。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令牌,不假思索的解了递给她,胡编了一句咒语:“急急如律追妻令,出入东宫无禁忌。” “可是梅儿听太上老君的咒语说的都是‘急急如律令’,凌哥哥,咒语会不会不灵?” “它敢!”他赵凌的底盘,它敢不灵?“这是月老的令牌,当然和太上老君的不一样啦!老君是个单身汉,哪里想得到这样的好咒语?” 小青梅将“追妻令”翻来覆去看了个仔细,才甜甜一笑藏在枕头底下,抱着赵凌睡去了。 熄灯后,赵凌于黑漆漆中扪心自问:为何哄骗小青梅这般吃力? 22、粉楦 次日中秋,赵凌早起后嘱咐小青梅:“梅儿今晚记得去宫中赴宴,凌哥哥带你逛皇宫。” 小青梅本睡得迷迷糊糊,听得去宫中赴宴,立即坐起身来:“凌哥哥,梅儿没有收到帖子也能去吗?” 赵凌挑眉:“当然了,梅儿有令牌,出入无虞。” 为了让小青梅能漂漂亮亮的参加中秋宴,赵凌下朝后特地遣泉安送去了衣服和首饰,朱翠绮纨,一应俱全。 日衔半规时,林青梅穿着一新去向林老夫人告行,林老夫人只担心她一人赴宴会被人欺辱,着碧玉好生看着,嘱咐了几句便放行了。马车在渐暗的天色中徐徐前行,铃音清脆,伴随着轱辘声与马蹄声,交相呼应,悦耳极了。 小青梅的马车停在东宫之外,她下了马车往里走,被侍卫拦了下来。她往腰间一探,发现顶顶重要的追妻令居然没带,沮丧极了。恰好这时赵凌乘马来,朝侍卫道:“娇客到访,勿拦!” 小青梅一见到他便冁然一笑,眉眼弯弯甜美极了,她跑上前,抬头问道:“凌哥哥,你是不是特地来接梅儿的呀?” “当然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赵凌弯下腰将她勾在怀里,臂上一使力便将她拉上了马。 他揉揉她的脑袋:“宫宴尚早,祭月后方得开宴,凌哥哥带你去上林苑玩一圈。” 上林苑在整个太极宫的正北方,从东宫径入比绕行更省时,赵凌纵马进了东宫。此时上灯时分,廊下的琉璃灯一盏接一盏被点亮,如同水晶裹挟着星星,灯上画着各色图样,有花鸟、有侍女,勾勒纤细、色彩浓丽却不喧宾夺主,林青梅一眼不错的看着,赞叹道:“真漂亮的灯。” 赵凌驻马灯前,林青梅痴看,眸似点漆,灯光倒影点缀其中。 美人看灯,他看美人。赵凌看了半晌,忽地意识到有些不对:今日的小青梅,气色怎么这么差?仔细瞧了瞧,原是没上妆的缘故。 他问道:“梅儿今日怎么不上妆?前些日子送去的香粉不好用吗?”这般盛大的场合,女眷们卯足了劲儿打扮,小青梅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小青梅听得他问,连连摇头:“凌哥哥送给梅儿的香粉很好,可是梅儿不敢用。” “为何?”难道小青梅知道是皇后的东西,生了供起来的心思? 林青梅有些愤愤:“凌哥哥不知道,大伯母可坏了呢!她每个月都只给一丁点儿的脂粉,大家都不够用。她房里有个婢女用月银买了些脂粉,大家不上妆时只有她上妆了,大伯母说她妖里妖气的勾引人,叫人拿刀在她眉毛上割了好长的口子,把她买的黛粉全敷了上去。还拿个小锁烧的滚烫滚烫按在她眼角上,敷上胭脂。听说皮肉都焦卷了呢!” 赵凌听罢:如此妒妇,该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他纵马去了后宫,带她去上妆,林青梅尚有些抗拒,为难道:“凌哥哥,今天大伯母和兰姐姐都来了,梅儿还是别上妆了。” “不怕,凌哥哥给你撑腰。”他带她去了皇后的甘露宫,皇后宫中女眷甚多,乍听得太子驾到,俱万福以待。皇后笑道:“他平日很少来,想必是有意中人在此。” 然而环顾四周,林玉兰并不在列,家中有适龄少女的宗妇心思便活络起来了。 及至太子入殿,手中却牵着一丽人,丽人生的明眸皓齿,艳冠群芳。她掠发微笑,与太子相携而来,直如一双璧人,冷艳不可方物。 皇后大为诧异:“太子所携是谁家姑娘?” 赵凌行礼毕,恭敬答道:“回母亲,是尚书府的七姑娘,养在深闺之中甚少出门,所以母亲未曾得见。” 众人听罢,纷纷使眼色:居然是林家那个有名的痴儿。 皇后了然的“哦”了一声,意味深长:怎会带个痴儿来?但见那痴儿并不似人所说的眼神呆滞口水横流,反倒生的明丽端庄,有如人间仙子,遂柔声问道:“七姑娘今日怎么也来了呀?”语气仿佛在哄稚儿。 赵凌冲她微微一笑:“梅儿,快给母亲见礼。” 林青梅依言敛袵道:“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应了一句“平身”,朝赵凌投去探究的眼神:给“母亲”行礼,而不是给“皇后”行礼,难道太子看上她了?模样是不错,只是一个痴儿…… 赵凌坦然自若,任她猜测纷纭,他道:“今日又要来讨母亲的脂粉,梅儿来的匆忙尚未上妆。” 皇后尚沉浸在猜测中不能自拔,闻声下意识招夕芳送来。宫里有专门供女眷补妆的更衣室,于是赵凌捧着香粉盒子在众人纷繁不一的注目礼中带小青梅走了。 小青梅入了更衣室,见其中放置了好几个梳妆台,便寻了一个坐下。旁边一个老妇正对镜上妆,只见她问身旁婢女:“粉楦可带来了?” 婢女应道:“在呢!”袖出一盒子,里面骨碌有声。启匣一看,居然是两枚打磨的极其平滑的核桃,小青梅诧异极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只见老妇将两枚核桃塞进口中,鼓起双颊,这才慢慢扑粉。扑毕将核桃吐出,婢女自去洗净擦干,又收回了盒子。 老妇见小青梅不错眼珠的看着,笑道:“姑娘莫奇怪,老身年纪大了,两颊凹陷,粉扑不匀,所以得塞两枚核桃。” 小青梅觉得好玩儿极了,她上完妆,兴冲冲的奔了出去。圆月已经升起,光照寰宇,遍地生辉。赵凌立在院中,见小青梅朝自己开心奔来,连忙接住了她,问道:“梅儿见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小青梅兴奋的点头:“凌哥哥,梅儿要送两颗核桃给祖母。” “核桃不值什么钱,梅儿送那个做什么?若是想要,凌哥哥送你一颗核桃树。”赵凌觉得自己阔气极了。 小青梅摇摇头:“不要那么多,梅儿刚刚看到一个老妇人上妆时口里含了两颗核桃,她说这样扑粉扑的匀,梅儿想让祖母也漂漂亮亮的。” 赵凌听了,坏心顿起:“梅儿,祖母年纪大了用不着打扮,倒是你大伯母应当缺这个物件儿。” 24、姮娥 小青梅听说让她送大伯母,心里不情愿极了:“大伯母坏,梅儿不想送她。” 赵凌捏捏她的脸颊:“凌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梅儿把核桃送给大伯母,凌哥哥想法子治她一治。” 小青梅遂展颜一笑:“凌哥哥很坏,每次让梅儿去惹恼兰姐姐,兰姐姐都会上钩,所以梅儿听你的。” 唔,这夸奖,怎么听怎么别扭。 赵凌带着林青梅往前宫去,一路灯火荧荧,灿若星点。宫中所用灯烛,在制作时灌入了龙脑、沉香、龙涎香等香料,行过处便带起香风,如月光之如影随形,却又不可捉摸,似近似远,若隐若现。 宫宴设在太极殿外,太极殿是议事朝堂,外有广场,甚宽广。此时广场上已经摆满了宴席,宫宴不分席,官员依品阶入座,家眷陪同。赵凌身为太子,坐在左上席第一,小青梅自然而然的在他身旁落座,引来许多探视的目光。 王氏见了,悄声问林玉兰:“咱们家不是一共就三个名额吗?那小傻子是怎么来的?” 林玉兰见赵凌和林青梅言笑晏晏,赵凌时不时亲昵的捏捏她的脸颊,只觉得刺眼极了。恰巧户部姚侍郎家的千金也来问:“林姐姐,太子身旁那个姑娘看起来很眼熟,是不是你的堂妹?” 林玉兰尴尬极了,但是笑意不减,维持着惯常的体面:“是呢!姚妹妹没看错。梅儿她很少出来见世面,所以今天便带她来了。” 姚家千金顿时嫌恶的撇了撇嘴:“她难道不知道太子是她姐夫?痴呆若此,带出来做什么?” 林玉兰故意没接话,显得受了好大委屈。 这时席外有太监运来一车接一车的沉香木,堆成了一座小山,然后用铁栅栏围上防止出入。赵凌道:“快开宴了。”只见沉香山被点燃,亮如白昼,香飘宫苑。此时声乐大作,威仪煊赫的皇帝在众人簇拥下徐徐走来,身后跟着仪态端方的皇后。众人纷纷跪拜,皇帝落座请免,见太子身旁多了个佳丽,心知是皇后说起的林家痴女。但见她姿容绝艳,一双眼眸澄净极了,看向自己时毫无惧怕,便悄声与皇后道:“朕当知道这痴儿为何名气如此之大了,原是因为生了这样倾城的貌。” 皇后吃吃笑了,低声道:“太子带她来时,她连妆都没上,就这样已经把妾宫里的一堆女眷比下去了。现在看着比之前更胜一筹。” 皇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直叹:可惜是个痴儿,这般容貌给了一个痴儿,真是暴殄天物呀! 丝竹声罢,婀娜多姿的宫女开始上菜。林青梅看着陆续不断的宫女在眼前走来走去,甜甜一笑,夸赞赵凌:“凌哥哥,你真好。” 赵凌挑眉:小青梅怎么又发感慨了?总是夸他,他这厚脸皮都快不好意思了。 林青梅笑的极灿烂:“先前梅儿说杨家的灯很漂亮,凌哥哥就带梅儿来参加宫宴,梅儿看到了漂亮的琉璃灯,现在还有这么多的人、这么香的火山,漂亮又热闹,梅儿很喜欢。” 赵凌了然:小青梅很喜欢大场面,他居然忘了。他有些心虚:带她来宫宴,本不是为践灯会之诺,现在居然歪打正着讨了她的开心。 他的小青梅真是太好哄了。 他笑道:“这有什么?凌哥哥不是说要给你弄个漂亮的灯会吗?等到上元节,凌哥哥带你游京城,看最漂亮的灯好不好?” 小青梅连连应下了,仿佛怕他反悔。片刻后她又有些泄气:“凌哥哥,你会不会以后就不和梅儿玩了?” “嗯?此话怎讲?”小青梅一向活泼可爱,除了开心之外便只有提起王氏母女才会表现出厌恶,好似她的世界非常简单,没有太多复杂的心绪。可是如今她却很怅惘一般,盯着自己的眼眸神采黯淡。 她道:“你看哦,慎表哥对梅儿也很好,可是他有了范姐姐之后就不和梅儿玩了。梅儿心里很难过,可是范姐姐对梅儿也很好,梅儿不应该怪她。” 这世上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输给了时间二字,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赵凌道:“所以梅儿要嫁给凌哥哥,凌哥哥就可以天天陪梅儿了对不对?” 小青梅痴看他半晌,冁然一笑,艳光四射:“梅儿知道了,凌哥哥是梅儿的夫君。祖母说夫君是要和梅儿过一辈子的人,凌哥哥做了梅儿的夫君,梅儿就不愁没人玩了。” 这小傻瓜……赵凌又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旁若无人,自然极了。 上首的皇帝与皇后离的极近,听得两人这般话语,彼此相看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读出了自己的想法:太子和林七姑娘说话如此自在,怎么有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此时宫女端了月饼来,林青梅边吃边抬头。今日的月亮又大又圆,悬挂在玄穹之中,与沉香火山相媲美。林青梅道:“凌哥哥,嫦娥姐姐在哭呢!” 赵凌一抬头,林青梅又道:“噫,嫦娥姐姐害羞了,拿云朵擦眼泪。” 帝后二人听得稚语,稀奇极了,抬头望去时,果见清云遮去小半个月亮,就像小青梅说的一样,害羞了。 皇帝问道:“七姑娘看到嫦娥在哭,怎么不安慰她一下呀?” 林青梅吃着月饼,小嘴巴鼓鼓的,她摇摇头:“嫦娥姐姐不想和梅儿说话,她说梅儿连她的名字都叫错了。” 皇帝听了,循循善诱:“那七姑娘问问她本来叫什么呀?”皇帝夫妻俩,面对痴儿小青梅时,都放缓语气用哄孩子一般的姿态说话,颇有爱护之心。 小青梅随口道:“姮娥。” 赵凌刮了刮她的脸庞:“梅儿真聪明。”却只以为是小青梅听故事听来的。 皇帝却愈发奇了:“七姑娘是看书知道的吗?” 小青梅眼眸纯澈:“不呀,嫦娥姐姐自己说的。”她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唇:“噫,又说错了。” 赵凌道:“让父亲见笑了,梅儿经常会提到各类神仙,想是家中太夫人没少给她讲故事。” 皇帝爽朗一笑:“无妨,这孩子率真可爱,倒令朕刮目相看。” 25、生肖 火山烧去了五车沉香,酒席过半时,火焰渐渐暗下来,林青梅道:“凌哥哥,沉香没有了,是不是大家就要回家了?” 赵凌摇摇头:“还有甲煎。” 果然有小黄门运来两车香料,尚未行近便能闻到扑鼻的香气。小黄门将甲煎香小心翼翼的覆盖在沉香山上,甲煎香中混合了麝香及各类花粉,由黄蜡粘合而成。在沉香山的烘烤之下香味被激发出来,而其中的黄蜡又渐渐融化渗入沉香之中助燃,于是暗下去的火山又重新腾起火焰。小青梅看的直咋舌:“凌哥哥,这要好多钱的哦!梅儿有甲煎做的胭脂,可贵了呢!” 赵凌笑道:“今岁边疆频发捷报,父亲心情很好,所以隆重些。这般奢侈的场景,好几年才有一次。” 此时皇帝祝酒:“不知不觉朕都四十了,自登基以来六年,天下升平,海晏河清,众卿当共饮一杯!” 于是大家纷纷举杯,小青梅问道:“凌哥哥,陛下四十了,那他是属什么的呀?” 皇帝正好听到了,于是和颜悦色道:“七姑娘算不出吗?朕的属相是那十二生肖里最犟的,好些时候都跟群臣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呢!” 席间的王氏撇撇嘴,悄声道:“那傻子蠢笨,怎么算得出来?” 果然,小青梅凝眉想了许久,不确定的问道:“是驴吗?” 一时间,满座默然,只听得沉香山火苗的呼呼声。赵凌脸色一变,忐忑的看了看上首的皇帝,下意识握紧了小梅儿的手。 皇帝举杯的手悬停片刻,忽地朗声大笑:“哈哈哈,你这孩子,那十二生肖里岂有驴?朕脾气虽犟,却是头勤勤恳恳的牛呐!” 于是满座哄笑,各自劝饮压惊。林正堂一家三口坐在席中,拿酒杯的手已觳觫不能定:刚刚,他们离杀头就差一步!若是皇帝发怒,他们连坐之罪哪里能逃? 林青梅喝多了酒要去如厕,赵凌唤来宫女引她去,王氏见状也离了席,心里思忖着今日非得教训一下小傻子,她家老爷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皇帝,这小傻子一句话差点儿就惹上灭门之灾! 小青梅出了更衣间来,遍寻宫女不得,倒是在廊下见王氏气势汹汹的立着,她头皮一麻,转身往反方向走去。谁知身后的王氏骂道:“蠢婢过来!” 林青梅越发急匆匆的小跑起来,身后的王氏人高马大,三两步便追上来将她擒在手中:“你还敢跑?你知不知道刚刚你闯了大祸?要不是圣上慈悲,咱们一个府里的人头都不够砍!” 小青梅认为自己只是说错了答案,犯错是很正常的事,并不值得大伯母这般动怒。于是她觉得大伯母此番行径,像是祖母说的“又来寻借口找茬”。 她仗着是赵凌的底盘,心里有底气了些:“大伯母坏!又想欺负梅儿!” 王氏见状火气更甚,举起手要打,此时赵凌的声音冷冷传来:“林夫人为何在此动私刑?宫中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 王氏连忙撒手,百般赔笑:“殿下误会妾了,实在是梅儿不懂规矩冲撞了圣上,不施以小惩,只怕将来酿成大祸。” 林青梅咚咚咚跑到赵凌身后藏起来,露出个小脑袋呛她:“大伯母坏!”又回头向赵凌告状:“凌哥哥,刚才大伯母骂了梅儿,还想打梅儿的耳光。” 王氏面色愠怒,却碍于赵凌护着不好发作,只勉强赔着笑脸,不敢责骂。赵凌声音缓慢,带着威胁:“方才陛下都已经原谅了梅儿,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能罚她?如此僭越,你比陛下的地位还崇高不成?” 王氏一听,膝盖一软跪在地:“殿下言重了,妾如何敢与天子相提并论?” “谅你也不敢。”赵凌丢下这句话,牵着小青梅走了。 林青梅边走边道:“凌哥哥,你好棒呀!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 赵凌听了小青梅的夸奖,方才的恚怒转瞬而逝,他笑道:“因为送你来的宫女一个人回去了,凌哥哥怕你不认路就只能寻来咯!” 他走到一个岔路口,左边通往太极殿,沉香山的火光直冲云霄,右边通往一处小花园,赵凌带着小青梅往右边去了。 小花园中有石桌石凳,赵凌将小青梅拉入怀中坐下,捏了捏她的脸颊,亲昵道:“小梅儿连生肖都不会算,真羞。” 林青梅害羞的捂起脸:“梅儿会算,只是一时半会儿忘了。” “不行,梅儿不会。”赵凌强硬的否定她,“所以梅儿要入宫来上学,凌哥哥天天监督你。” 小青梅急忙摇头:“不要不要!梅儿不要上学!先生会拿好厚的戒尺打手心!” 赵凌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让她上学,其实是想将小梅儿从林老夫人的敬安堂摘出来。往后去天愈发冷了,每晚披星戴月的往尚书府跑还得吃林老夫人的挂落,滋味实在不好受。倒不如让小青梅入资善堂上学,每晚歇在宫里,方便极了。 他循循善诱:“凌哥哥的地盘谁打你?梅儿若是来宫里上学,你大伯母和兰姐姐就寻不到你的错处,梅儿就不用怕她们了对不对?” 小青梅低头将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方才笑靥如花:“凌哥哥对梅儿真好。” “唔,怎样报答?”赵凌其实想的是让林青梅用粉楦羞辱一下王氏,谁知小青梅捧起他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他抬起头看看圆月,明月当空,花好月圆,正是恩爱团圆的好时节,于是扣住小青梅的脑袋深深的吻了下去。 碧玉寻到时,二人亲的难舍难分,她不自在的转过身去当没看见。此时太极殿外燃起了烟花,震耳的爆裂声中,火树银花在夜空中绽放,如星坠落。只此神仙二人置若罔闻,仿佛魂游天外,人世间纷纷扰扰不挂于心,物外之情,自此抛却。 26、礼物 宫宴会持续到半夜,小青梅到亥时初便困的不行了,呵欠连天,上下眼皮直打架。赵凌托辞送她回家,同众人拜别,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去不返了。 今日宫外也同样热闹,处处朱门绣户,彩棚上挂着明灯,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魏国不实行宵禁,只在日落后关闭城门禁止出入。赵凌让碧玉去干果铺子称了些核桃,挑挑拣拣一番,选出两颗最大的递给林青梅:“这两颗明日送给你大伯母,梅儿可记好了。” 小青梅困的直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听得赵凌吩咐,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不移时又警觉的张开眼道:“大伯母坏,不给她!” “乖,大伯母坏才要给她。这么大的核桃,塞了噎住她。”赵凌哄骗道。 小青梅将两枚核桃拿在手中比了比,开心的笑了:凌哥哥从不骗人的。 次日林青梅在敬安堂用完早膳后,从袖中摸出两颗打磨的极光滑的核桃来,递给林老夫人道:“祖母,这两颗核桃给你上妆用。” 一旁的王氏见了,撇撇嘴:“这傻……”见林老夫人的眼神刀子一样甩过来,她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这梅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核桃怎么上妆?” 林玉兰笑道:“母亲不知道,奉直大夫韦固新娶继室,年已五十多,上妆时因脸颊干瘪粉扑不匀,所以在口中含两颗核桃。” 王氏听了哈哈大笑:“这傻子,莫不是在嫌老太太年纪大?”她话一说完,就看到老夫人重重的放下茶碗,连忙止住了笑声。 林青梅听了她的话语,连忙道:“祖母,梅儿没有嫌弃你年纪大,梅儿只是想让祖母也漂漂亮亮的,每天漂漂亮亮的才有好心情。” 林老夫人慈爱道:“祖母养大了梅儿,还能不知道梅儿的心思?” 她转头看王氏,王氏已经小心翼翼的立在原地不敢出声,低着头眼神不时偷摸瞟一下她。她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平日里自认脑子清爽,怎么专做糊涂事气我老婆子?依我看来,梅儿比你懂事百倍千倍!” 王氏挨了骂,心里颇不服气,听得老太太还拿自己跟小傻子比,更不乐意了。她道:“母亲眼里自然是梅儿千好万好,可是母亲当知道‘扶不起的阿斗’的道理。昨儿晚上去宫里吃宴席,梅儿居然说圣上是属驴的,得亏圣上大度,看在她痴傻的份儿上不计较。若是计较起来,咱们这府里的人哪,一个都别想活!” 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拿手扇了扇风:“说起来儿媳这心里就气得慌,傻子就是傻子,一世都教不聪明。” “圣上都不计较了,反倒是你来当出头鸟?”林老夫人的态度与太子如出一辙,心眼儿偏的没边,“你最好庆幸自个儿没在圣上面前数落梅儿,不然咱们这府上真有可能触犯天颜!” 林老夫人咚咚咚敲着桌子,骂道:“梅儿只是痴,你却是蠢!痴儿尚能教导,你却蠢的无可救药!” 王氏原本振振有词,听了林老夫人这番话,心惊肉跳:她原是真的想闹到圣上面前去的,无它,想让圣上知道林家不愿意和傻子有瓜葛,趁机把傻子给赶出去。现在想来,幸好太子拦下了,此事圣上有意接过,她若是刻意提起,很可能龙颜大怒。 她唯唯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媳受教了。” 林老夫人白她一眼,顾自喝着漱口茶,小青梅想了想,又摸出两颗大核桃来。这两颗核桃不光大了一圈,外面也没有打磨,坑坑洼洼的,头顶还有尖刺。老夫人笑道:“乖囡要吃核桃?”她拔下头上的凤头钗,作势要替林青梅剔核桃肉。林青梅缩了缩手,怯怯道:“祖母,这是给大伯母上妆用的。” 王氏早在林青梅缩手的那一刻便笑开了,以为又是给老太太的,刚想说“这得多大的嘴脸才塞得下”,蓦然听到林青梅说是给自己的,笑意僵在脸上,眼睛瞪的老圆,活像是庙里的神像一般,滑稽极了。 “我怎么用的上这种东西?”她见老夫人又要发难,忍了又忍,勉强用不含怒的口气说道。 林青梅低着头,胆小极了:“梅儿也不想给你……” “那你就留着自个儿用吧!”王氏没好气的说。 “可是凌哥哥说一定要给你。”林青梅慢吞吞的接上下半句。 林老夫人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口:“难为他这片孝心,竟然想着未来的岳母。”瞪王氏:“还不快接了?” 王氏气的直咬牙,恨恨夺过大核桃,面色不虞的告退了。 她边走边骂,林玉兰劝道:“母亲,此处离敬安堂不远,小心隔墙有耳!” 王氏将核桃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个稀巴烂:“去它的上妆核桃,那傻子什么时候聪明起来了?会这样耍人!” 林玉兰幽幽叹气:“她说是太子的主意呢!” 王氏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看你,长得不丑,性子不差,怎么就被个傻子给比了下去?那太子眼瞎了不成?” 此时前院儿来禀,说是太子驾临,要王氏前去接驾。王氏心里有些慌:大早上的不能骂人,一骂太子,太子就来了。 到了前院儿明堂里,自家老爷已经陪坐在旁,太子言笑晏晏,心情不错。 王氏上前福礼,太子微笑道:“孤让梅儿转送给夫人的礼物,夫人收到了吗?” 王氏脸色一变:“收、收到了,谢谢殿下。” “夫人用着可还好?尺寸还合意吗?” 王氏不知如何作答,一旁的林正堂不知太子打什么哑迷,但听得是送礼物,自家夫人又面色为难、模样吞吐,没好气的道:“你在磨蹭什么?快拿出来试试,给殿下瞧一瞧。” 王氏硬着头皮,声如蜂虿:“不小心弄丢了……” 太子爽朗一笑:“无妨,孤知道夫人素来粗心,所以备了好些存货。泉安,去将盒子捧来。”泉安依言去了,捧来一个食盒大小的梨木匣子,里面骨碌碌声音不绝。 泉安启匣递到王氏面前,笑容开怀:“夫人,这些个粉楦都是最大号的,嘴大脸大的最适合不过了。夫人请收好!”他盖上盖,不容分说的塞进了王氏怀中。 赵凌在旁意味深长道:“夫人可别再弄丢了,孤赏赐下去的东西,还没有人敢这么大意。” 王氏唯唯赔笑:“不敢了,再不敢了。”心里知道太子怕是为了昨晚一事才这么整她,那小傻子怎么就入了他的眼,把玉兰都比过去了? 27、关扑 十五日称“望”,十六称“既望”,今日既望,太子殿下早早的便到访倚梅院,如入无人之境。碧玉心里鄙视:往常是将寝时太子才偷偷摸摸的来,今天晚膳还没用,就堂而皇之的来了。 “凌哥哥,你今天来的这么早,是想和梅儿一起用晚膳吗?” 赵凌许之:“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凌哥哥带你去城南吃螃蟹赏月。” 尚书府在城西,驾马去城南要两刻钟。清风楼是京中最有名的纳凉去处,足有五层楼高。近年来已封闭顶楼,不许登高望远,盖因目极之处能望见大内宣德楼,时见宫女太监步履其中,仪态甚妙。不过赵凌身为皇族,店家不敢尘封顶楼。 清风楼建在御街旁,道旁房屋鳞次栉比,甚为繁华。小吃店、香粉铺、成衣铺、酒铺充斥其中,处处都是吆喝声,林青梅在马车中目不暇接的看着,赵凌见状,摸出一块盖头来给她围上,盖头四四方方,上面两角用簪子挂在发间,下面两角交相系在脖子后面,用以遮挡面容。 他牵着林青梅走了一小段路,林青梅边走边看,时不时便喟叹道:“好热闹啊!”尚未看过瘾,清风楼已经到了。中秋时节,酒楼在门前搭起了花架子,上面挂着酒旗,画着醉仙像。每到中秋之时,酒家纷纷挂起酒仙旗售卖新酒,一旦售尽便取下旗帜。 上了清风楼,抬头就看到圆月悬在天幕中,光芒清幽。低头看去,一片灯海。小青梅趴在栏杆上看了又看,赵凌方要唤开席,泉安忽然道:“殿下,楚银台来了。” 楚银台是赵凌的心腹侍卫,前段日子被派去边疆刺探消息,赵凌转身下了楼,小青梅一人凭栏远眺,手中把玩的银调羹不小心掉下了楼。她见四处无人,便下楼去寻。 楼下的银调羹早被人捡起,小青梅寻了半天,一无所获。此时一个温润的嗓音问道:“姑娘在寻什么?” “寻一个调羹哦!”小青梅埋首细看,认真极了。 那公子将银调羹递到她眼前:“是这个吗?” 林青梅见了,欢喜道:“谢谢你,就是这个。”她转身进了清风楼,不一会儿又小跑出来,原来心里挂念着繁华的夜市,想出去转一转。 窦延章本见她露在盖头外的一双眼清澈动人,已心旌荡漾,再听得她声音空灵有如黄莺娇啼,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可是美人道谢后便匆匆离去,他怅惘之间徘徊不去,忽见美人重新出来,心中一喜,以为美人对自己有意,谁知她目不旁视的从自己身旁走过,淹没在了灯海之中。 他赶忙跟上,林青梅稀奇的在道旁小地摊流连,中秋时节官府不禁关扑,京中男女无论贵贱长幼,都会带上些许家资到市集上赌一赌。所谓关扑,是用赌博的方式购买商品,赌输了,客人的赌注便被店家收入囊中,反之则商品被客人收入囊中。京中人赌赢了,便用一根竹竿将赢来的彩头高高挂起,招摇过市。小青梅一路走来,见到一个竹竿上挂满了的老叟,神态倨傲,走三步停两步,向过往行人展示他的战利品。 道旁有关扑小宠物的,林青梅驻足良久,盯着两只貂儿看,那两只貂儿通身雪白,跳窜之余主人喝一声令,两只貂儿便直立拱手,如人作揖。小青梅心里爱极了。 有客人问貂儿的赌注,主人便伸出两根指头:“非二十两不赌。” 来人咋舌一番,不舍而去。窦延章见美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貂儿,可叹今日出门没带那么多钱。魏国善使铜钱,非往来客商不使银锭,而二十两银的铜钱,得用车拉。由此可见,这两只貂儿只是用作拉客的招牌,并不是真心要卖。 小青梅摸了摸荷包,空空的,没钱。窦延章想看美人庐山真面目,便调笑道:“姑娘为何不拿头上的簮钗做赌注?这些首饰看起来都很名贵。” 小青梅于是拔下头上的簪子,盖头的一角便随之而落,露出大半张倾城绝艳的脸蛋来,窦延章神魂为之摄去,小青梅刚准备拔下另一只簪,一只温暖的手制止了她。赵凌的声音在耳际响起:“梅儿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他替她将取下的簪子插上,艳丽的脸庞被重新遮住,窦延章的魂魄方才慢慢归位。小青梅见了赵凌,便指着貂儿道:“梅儿想要这个。” 赵凌问了赌注,微皱眉头:“太贵。”虽说贵,但他毫不犹豫的探向腰间,摸出两颗十两银锭来,问道:“如何赌?” 店家洒出十九枚铜钱,道:“字面过十,两只貂儿便是公子的了。反之,二十两银子归我。” 赵凌掷了铜钱,字面不过十,小青梅数了好久,失望极了,主人乐呵呵的将二十两银子收入囊中,心想一年的嚼用不愁了。 窦延章显是没料到美人身旁的公子会这么阔气,二十两说赌便赌了,赌输了也没有撼色,只朝美人温柔一笑:“凌哥哥不善于赌这些,关扑会放三日,明日让泉安来赌。” 小青梅向来很好哄,乖乖的跟着他回去。上了清风楼,酒博士已经备下了荷花蕊和螃蟹。泉安在旁使着蟹八件,已经麻利的解了两只。小青梅边吃边道:“泉公公,你很会赌钱吗?” 泉安手一抖:宫中禁赌,他怎么敢?于是在赵凌殷切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不会,七姑娘真是太冤枉奴了。” 小青梅听了这话,泫然欲泣,向赵凌告状:“凌哥哥,泉安也不会,怎么办呢?” 赵凌骂道:“蠢奴,赌钱都不会,花钱你总会吧?不管使多少两银子,将那两只貂儿给买来。”泉安细问一番,飞快的去了。小半刻后如丧考妣的回来禀道:“殿下,姑娘,那貂儿被人给赌走了。” 小青梅喝酒也没滋味,吃蟹也没滋味,神情恹恹,赵凌只好劝道:“不过是两只会作揖的貂,赶明儿让泉安训两只。” “泉安!”赵凌一个眼神瞟过,泉安立马精神抖擞的回答:“奴赌钱不在行,训这些小宠物倒是略知一二。” 小青梅方才破涕为笑:“要和那两只一模一样的,雪白雪白的。” 泉安连声应是,赵凌暗自耳语:“你速去查是谁家赢走了,花些银钱买回来。训貂花的时间长,别让七姑娘等太久。”泉安听令而去。 28、明姨娘 酒楼中的酒博士取来两枝荷叶,将温好的荷花蕊酒倒在荷叶上,用木刺将中心贯通,荷花蕊便顺着中空的枝干沥沥落进了酒杯中,赵凌道:“好雅趣。” 酒博士如样给林青梅斟了一杯,道:“此时荷花落尽,荷叶也败了,寻了两三亩的荷塘才寻出几扇来,荷叶清香,可用来解螃蟹的腥味。” 小青梅喝了一口,果然酒浆之中混着荷叶香,只一口下去,便压制了口中蟹肉的腥、激发了蟹肉的甜,两相得趣。 “真好吃。”小青梅赞不绝口,早将貂儿的事抛之脑后了。 赵凌道:“宫中也进了螃蟹,梅儿若是爱吃,凌哥哥便让泉安送些去尚书府。” “梅儿不想给大伯母吃,凌哥哥若是送去尚书府,大伯母就会抢走。”小梅儿颇有些委屈。 赵凌想想是这么个理,送螃蟹不比送脂粉,可以偷偷摸摸的送,螃蟹这东西,送去了得让厨房做出来,王氏管家,不可能不知道。 “那梅儿早些进宫上学,,凌哥哥每天给你备螃蟹宴。” 小青梅边吃边点头,含糊应下了。次日早膳同林老夫人一说,林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乖囡都这么大了,哪儿还用得着上学?每日在家绣绣嫁衣多好。”老夫人知道赵凌的意思,无非是林青梅近日总歇在敬安堂,徒惹得他不痛快了。 林玉兰附和:“是呀,梅儿这脑子不是读书的料,去了不过白白气煞先生。”虽与林老夫人意见相同,但她的话说出来可没那么中听。 王氏却道:“母亲昨日还说梅儿虽痴尚能教诲呢!怎么就不能上学了?总比天天在府里卖傻充楞的好。” 林老夫人气的直拍案:“正堂呢?下朝了没有?让他过来!这等忤逆妇,不下堂留着天天气我老婆子!” 王氏一听要请自家老爷,连忙恭恭敬敬的闭上了嘴,朝林玉兰使了个眼色。林玉兰求情道:“祖母别生气,母亲只是心直口快,并没什么坏心眼儿。” “才不是呢!”小青梅在旁软声软语的开口,“大伯母最坏了,总是想偷偷摸摸的打梅儿,还说梅儿傻、笨。” 王氏讪讪解释:“打是亲骂是爱嘛……” 林老夫人气的直捶胸:“我这老冤家,前世作了什么孽要留这么个蠢妇天天在眼前晃悠?想那梅儿的娘亲,最孝顺不过,又善解人意。若她在世,我何至于这把年纪天天受气?” 王氏见老太太又提起纪氏,嘟哝道:“母亲还说呢!要不是她短命,我也用不着天天伺候在您跟前儿,省了多少事!”先前纪氏进门后,每天布膳的事便轮不到她,老太太甚少对她摆脸色。纪氏殁后,布膳的事又轮到了她头上,老太太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一天不挨骂。 林老夫人抄起身旁的拐棍追着打,王氏抱头鼠窜,林玉兰、林青梅姐妹俩慌忙劝架,林青梅道:“祖母年纪大了,当心摔坏腿脚。” 老夫人恨恨骂道:“就你这德性还想着把梅儿送去读书?梅儿若是走了,你每天气我一回谁来宽解?” 此时林正堂下了朝来请安,见王氏发散钗脱狼狈不已,再见母亲拄着拐棍直喘气,前趋拜道:“母亲何事发这么大火?” 林老夫人将拐棍一丢,寻了凳子坐下,发落道:“明儿换个人来伺候,往后请安、布膳、侍疾悉皆免除,我老婆子不想看到这个蠢妇在眼皮子底下晃悠。” 林正堂一怔:林老夫人一生只有两个嫡子,即他和胞弟林善堂,善堂夫妻殁后,府里便只有王氏能奉羹汤了。他道:“母亲,除了阿英,其他都是妾室,如何堪大用?只怕辱没了母亲。” “那就挑一个抬做平妻吧!你旧年纳进府的明氏,我听说她在闺中时便有贤名,父亲还是少府,家世清白。换她来!” 林正堂看了一眼王氏,转头吩咐小厮去寻明姨娘来听差。少时明姨娘款款而来,十八九的年纪,和林玉兰不相上下,举手投足温柔知礼,比王氏可人多了。 当着儿媳的面给妾室面子,林老夫人直到明姨娘跪在面前行礼,才恍然发觉自己气昏了头。王氏再蠢,那都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室,明姨娘再优秀,只是个从偏门里抬进来的妾。可是话说出口又不能立即反悔,只好道:“从明儿开始,你顶替夫人来奉羹汤。” 明姨娘心知如此僭越不太妥当,王氏脾气不好,若是惹恼了她,往后在她跟前可讨不着好果子吃。好在自己腹内争气,已经种下善根,于是羞赧道:“老夫人垂爱,妾不敢推辞。只是近日月信推迟,昨日寻了郎中来看,已有孕两月,所以要拂老夫人的意了。” 林正堂闻言一愣:“我怎么不知?” 明姨娘娇羞道:“昨晚郎君未来房里,故未告知。” “是好事,歇着吧!”林老夫人吩咐玉红开库房取补药,明姨娘千恩万谢的走了。王氏撇撇嘴,故态复萌:“府里庶子庶女不少,何须这么金贵?母亲既喜欢,便是临盆了也得伺候。” 林老夫人对林正堂道:“你看,说话如此不讨喜,擢去屋里好生教训一番再放出来吧!”又训王氏:“庶子庶女亦是你的宗绪,将来他供奉的牌位是你而不是他的姨娘。将来他长大了,只要你不放他出府,他姨娘一辈子都掌不了家,这点儿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林玉兰道:“祖母,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待几个庶弟妹是非常好的,只是说的话不中听,祖母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吧!” 林青梅也劝道:“祖母别生气,府里要添小宝宝了是好事。”恰巧这时玉红捧了补药来,老夫人一一看过,吩咐送去海棠苑,小青梅开心的跟了上去:“梅儿也去看看小宝宝。” 不多时,林正堂一家三口也走了,老夫人唤人来捏额头,焚了安神香小憩,道:“都说梅儿痴,可谁知她孝顺?王氏倒不痴,可她哪儿有点讨人喜欢的模样?我看世人才痴,反将珍宝作敝履。” 29、嫁衣 玉红送补药去海棠苑时,明姨娘千恩万谢,吩咐小婢子收好,请玉红进来喝茶。这时林青梅在门边探出脑袋来,眼神怯怯的:“明姨娘,梅儿可以来玩吗?” 明姨娘掩口娇笑:“七姑娘快请进,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么不能来?” 林青梅笑逐颜开,明姨娘伸手将她牵进了屋,命小婢子添茶。林青梅好奇的看着明姨娘扁扁的肚子,问道:“明姨娘,肚子里的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他天天都在长大,等到明年入夏就能生了。” 她问林青梅:“七姑娘的婚事可有着落了?如今我嫁了人,倒是越发怀念闺中时光了。那时候每日和姐妹们聊天,玩玩闺中游戏,比现在自在多了。” “现在不好吗?”林青梅懵懂的问。 “自然比不上少女时无忧无虑。” “既然不好,为什么还要嫁人呢?” 明姨娘不知如何回答,半晌道:“自是年纪到了,家中留不得。” “兰姐姐年纪也很大了,她也没嫁人呢!”小青梅皱眉,神情像是巴不得林玉兰即刻嫁人。 明姨娘吃吃的笑,玉红慌忙摇手:“姑娘这话万不可被四姑娘听去,不然又要拿你做筏子。” 恰逢林正堂来看望,小青梅见明姨娘面对大伯父时总是恭恭敬敬的,于是道:“明姨娘别怕哦!大伯父不凶你。” 林正堂见她忙着布茶,于是道:“这些事由下人去做,你双身子不便,坐着吧!” 明姨娘道:“自从妾入府以来,有蒙郎君垂爱,已是三生有幸。如今不过奉些茶,如何就不便了?”她明艳一笑,将茶盏递到林正堂面前,林正堂凝视片刻,伸手捏了捏她的柔荑:“府中可人唯你而已,故而愿来。从今日起,我便歇在你院里,直到你临盆。” 明姨娘推拒:“郎君这样折煞妾了,妾有孕在身不能伺候枕席,若占着郎君,只怕夫人生怨。” 小青梅托着脑袋看着,点头赞同:“大伯父,你这样大伯母会生气哦!” 林正堂一哂,被小青梅说中了:“你这孩子,光胡说。” 玉红连忙拉起林青梅告退:“姑娘出来久了,该回去绣嫁衣了呢!”明晃晃的影响这对鸳鸯,恐怕老爷心里不快。 下午林青梅仍旧去寻明姨娘玩,明姨娘笑道:“七姑娘怎么不绣嫁衣?” 林青梅烦恼道:“嫁衣好麻烦呢!祖母说要绣满,还得用金线,蹙上珍珠宝玉,梅儿绣了好几个月了,才绣了一半。” “我也正要给孩子绣小衣,七姑娘不妨拿来和我一起消磨时间。” 于是林青梅开心的捧来了笸箩并一盒珍珠,明姨娘开了盒子,见都是寸许的大珍珠,寒光熠熠,笑道:“七姑娘真是好福气,这可都是东珠呢!” “是祖母给的,她说梅儿一辈子只穿一次嫁衣,要用最好的。” 明姨娘将她绣好的地方看了又看,一只袖子已经完成,上面只绣了一只凤凰翅,翅羽张开作腾飞状,金线上缠着翠羽,隐隐生光,仿佛真翅一般。只这一小半,就能预想到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昂首鸣叫,气势磅礴。她赞叹道:“七姑娘绣的真好,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针法。” 小青梅从笸箩中寻出金线来,又寻出一股极细的翠羽,翠羽是摘取翠鸟的翅,然后小心翼翼将每根翅上的细羽取下,用极细的丝线编在一起做成的,色泽靓丽,光感度也强。明姨娘叹道:“老夫人对七姑娘当真有心了。想当初我也曾尽心尽力的绣嫁衣,没想到最后却是嫁了人做妾,那红色的嫁衣只能留在家中,这辈子都没法再穿。”曾经也是待嫁少女心思怀春时,嫁衣上的一针一线,都凝聚了对未来夫君的幻想,幻想着琴瑟和鸣,幻想着红袖添香,幻想着白头偕老。可是命运弄人。 小青梅听得这话,歪起脑袋看她:“明姨娘,你很不喜欢做妾哦?可是大伯父很喜欢你,总是来寻你玩。” 明姨娘笑了:“可我终究是妾,夫君再喜欢,我也越不过夫人去。夫君心中真正敬重的只有夫人一人,我不过是替他生孩子的一个女人罢了。” “唔,好可怜哦!可是大伯父一点儿都不喜欢大伯母呀!大家都不喜欢大伯母,祖母是,梅儿也是。” “那七姑娘见过夫君责骂夫人吗?” 唔,好像没有呢!小青梅凝眉想了很久,的确没见过大伯父凶大伯母的样子。明姨娘笑着教她:“因为夫人代表的是王家,夫君若是不爱重夫人,便是不给王家面子。大家朝堂上低头不见抬头见,为点闺房小事闹的不可开交,岂不让人笑话?” “可你也代表了明家呀!” “我如何代表的了?”明姨娘温柔解释,“我是妾,明家和林家不是正经亲戚。” 小青梅觉得复杂极了,她悻悻的放下嫁衣,想到了赵凌。 凌哥哥也是这样的呢!他是兰姐姐的夫君,也是她的夫君,凌哥哥很喜欢找她玩,可是却从来没有凶过兰姐姐。 是夜赵凌到访,小青梅一反常态的没有扑到他怀里,反而在见到他后闷闷不乐的转过身去,委屈极了的模样。 赵凌奇了:小青梅痴傻,向来没什么心事,今日怎么了?竟敢对他摆脸色? 他扳过她的肩膀,问道:“梅儿这是怎么了?” 小青梅眼眸清澈,认真的盯着他问:“凌哥哥很喜欢梅儿吗?” 赵凌点头:“自然了,梅儿这么可爱,又漂亮。” 小青梅想了想,觉得明姨娘也很可爱很漂亮,于是她正色道:“凌哥哥,梅儿不能嫁给你,以后凌哥哥别来找梅儿玩了。梅儿要绣好嫁衣,好好嫁人。”如果嫁给凌哥哥,她就不能穿自己绣的嫁衣了,多可惜呀! 赵凌循循善诱:“梅儿为何要嫁别人?” 小青梅使劲的想呀想,想不出为什么要嫁别人:“梅儿只是不想嫁凌哥哥,所以要嫁别人。凌哥哥以后别来寻梅儿了好不好?” “不好。”赵凌死皮赖脸,“梅儿要是嫁别人,凌哥哥就打碧玉板子。” 顿了顿,又郑重道:“板子都打断!” 果然小青梅嘤嘤哭了:“梅儿嫁凌哥哥,凌哥哥别打碧玉好不好?”赵凌舒气:和小青梅讲道理是不理智的,威胁往往更见效。 30、馉饳 二人躺下后,赵凌问道:“梅儿今日见了谁?” “明姨娘呀!”小青梅毫无戒心,“凌哥哥,明姨娘好可怜哦!大伯父很喜欢她,总是去她那里玩,可是大伯父更喜欢大伯母呢!明姨娘说她是妾,所以好可怜呢!” 赵凌听这番话便知道小青梅没将妻妾之别弄清楚,只知道同情明姨娘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她说林正堂总是寻明姨娘玩却更喜欢王氏,想是推己及人,以为他也只是将她当成妾室玩物了。 他捏捏她的脸颊,故意板下脸:“明日便去宫中上学,省得你整日和长舌妇聊天。梅儿知道长舌妇吗?” 小青梅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眼扑闪扑闪的:“知道呢!地府里有拔舌地狱,好多长舌妇在那里排队,鬼差就拿铁钳把她们的舌头拔下来。” 赵凌调笑:“把舌头伸出来,凌哥哥看看长不长。” 于是小青梅缓缓慢慢的伸出个粉嫩的舌尖来,又迅速缩了回去:“凌哥哥,梅儿的舌头就这么长哦!” 赵凌扑哧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快睡吧!” 林青梅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出嫁了。 她的嫁衣绣得漂亮极了,金光灿灿,满室辉煌。也合身极了,与她的腰身严丝合缝,嫁衣上的凤凰展翅腾飞,引颈长鸣,骄矜自傲。 可是碧玉把她的嫁衣叠好,封锁在箱子里,对她说:“姑娘是妾,不能穿呢!” 林青梅很想穿,可是碧玉坚持着,祖母来了以后,她向祖母撒娇,祖母却说:“哪儿有妾室穿大红嫁衣的规矩?今日大喜,梅儿听话些。”她吩咐碧玉给她套上了粉色的嫁衣,寡淡寡淡的,没有灿灿夺目的金线,没有隐隐光辉的翠羽,更没有闪着寒光的大东珠,一点儿也不喜庆。 她乖巧的坐在闺房里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凌哥哥,后来碧玉催她上轿,她问道:“凌哥哥怎么不来接梅儿呢?”碧玉没有答话,她盖着盖头,只听得到她隐隐的哭泣声。 三更梆子敲过,小青梅蓦然醒了,四周黑漆漆的,她唤道:“碧玉,碧玉!” 碧玉连忙掌了灯来,身旁的赵凌睡得正熟。小青梅爬下床,翻开箱笼,将嫁衣拿了出来。 林青梅看着上面绣好的花纹,踟蹰了半天,寻来剪刀准备拆,这时赵凌醒了,拦住她问道:“梅儿这嫁衣绣错了吗?” 小青梅摇摇头。“那为什么要拆?绣起来多费心思!”赵凌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翅膀,幻想着小青梅穿上这件嫁衣走向他的模样。 一定漂亮极了,风姿绰约,袅袅娜娜,凤凰振翅,百鸟争鸣。 小青梅委委屈屈的说:“梅儿是妾,不能穿这么漂亮的嫁衣,要穿寡淡寡淡的粉色。” 赵凌夺过嫁衣,正色道:“谁说梅儿是妾?”掏心窝子的报答她尤嫌不及,怎么舍得让她做妾? 小青梅伸出纤纤食指,指着碧玉告状:“碧玉说的。” 碧玉瞪大双眼,冤枉极了:“姑娘,奴婢可不敢说这样的话,老太太非得掌嘴不可!” 小青梅摸着眼泪:“刚刚你在梦里说的,这么快你就忘了。” 这下轮到碧玉委屈了,赵凌气笑了:“做个莫须有的梦你便要拆嫁衣?” “才不是呢!梅儿的梦是真的。梦里梅儿穿着粉色的嫁衣嫁给凌哥哥,可是凌哥哥都不来接梅儿。”小青梅理直气壮。 赵凌哑然,心中仿似洪钟震响,余音缭绕。前生的她,不就穿着粉色的嫁衣嫁入东宫了吗?成亲的那日,他妻妾同娶,只接走了太子妃林玉兰,对林青梅这个附带的妾室不闻不问。 谁又知道,整个婚礼之中,最无辜的便是她,沦为王氏母女算计的弃子,带着老夫人无尽的不舍,顶着他深恶痛绝的厌烦,只带着碧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东宫中凄惨度日。 “梅儿,”赵凌喉间哽咽,“凌哥哥不会让你做妾的。梅儿早日把嫁衣绣好,凌哥哥娶你为妻,好不好?” 小青梅想了想,摇摇头:“不好。” 赵凌噎住了,只见小青梅道:“梅儿做了妻,凌哥哥就不和梅儿玩了,像大伯父大伯母那样。梅儿想和凌哥哥一起玩,一起睡觉。” 赵凌抚额:这小青梅,越发刁钻起来了。 不多时便四更了,赵凌半夜这般被小青梅闹腾一番,躺下后刚入梦便听得梆子声又起,该准备上朝了。 他边打呵欠边吩咐:“七姑娘最近总遇些乱七八糟的人,说些让她多心的话。等她起身后便去拟一道手谕来,孤把她接到宫里去读书。” 泉安连声应是,待得小青梅起身便吩咐车驾将她接进东宫。林老夫人吩咐碧玉跟着,泉安却道:“老夫人不必忧心,宫中自有使唤的侍女。况先前太子殿下送了一盆极珍贵的兰花给七姑娘,尚需碧玉照顾。”说完不管不顾的撇下碧玉,单独将林青梅接走了。老夫人无处撒气,等到王氏来奉早膳,见她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便将她狠骂了一通。 小青梅进了东宫后,赵凌刚刚下朝,见到小青梅愁眉不展的坐在庭院里发呆,问道:“梅儿在想什么?” 小青梅指着两颗橘子树,吞着口水道:“梅儿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吃这些橘子,可惜它们是青的,梅儿已经饿了。” 这帮蠢才!赵凌连声唤泉安:“去备膳!” 宫中的早膳很精致,有细料馉饳儿、石髓羹、姜泼刀、冷淘棋子、糖饼、寄炉面饭,并其它说不上名来的各色羹汤糕点八九样,都用琉璃浅棱碗装着,碧绿碧绿的,令人胃口大开。 小青梅吃的小嘴巴鼓鼓的,细料馉饳儿做的极好,腹部涨开,两边拖着小耳朵,咬一口便轻轻的“卜”一声在口中爆开,热气混合着馅料的香味直冲鼻腔。 赵凌笑道:“梅儿像不像这馉饳儿?气性大的很,不过做了个梦,便要寻剪刀来将嫁衣给绞了。” 小青梅难得的害羞起来,捧着碗背过身去,偷偷摸摸的吃。 31、天生一对 今日宫中的坐馆先生是纪慎修,纪慎修年纪不大,却是启蒙的好手,讲起文章来往往旁征博引讲些有趣的故事,宫里的皇子公主都很喜欢。赵凌将小青梅送入资善堂时,小青梅本战战兢兢的,一见到自家表哥,便开心的扑了上去:“慎表哥,你也在宫里上学吗?” 纪慎修亲昵的捏捏她的脸:“怎么,梅儿不喜欢表哥吗?” “喜欢呀!慎表哥不会凶梅儿的对不对?”小青梅满脸期待。 纪慎修但笑不语,将她牵到彭思王赵恪身旁坐下。赵恪年方七岁,乍见得一个漂亮姐姐坐在一旁,开心极了。小青梅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摊开在腿上,打开是嘉庆子和樱桃煎,她分了一些给赵恪,赵恪便丢了笔,依着她吃零食。 纪慎修见一大一小两只脑袋埋在桌下,遂朗声唤道:“赵恪!” 赵恪抬起头来,飞快的咽下樱桃煎,慌忙应道:“学生在!” “上课不能吃零食。” 不说还好,一说十几个孩子纷纷跑到林青梅身边:“我也要我也要!梅儿姐姐,我也要!”有四五岁的小皇子公主挤不上前,围在外围哭,林青梅道:“排队哦!一人一口,谁也不可以抢!” 纪慎修看十几个孩子听话的排了队,眼巴巴的看着林青梅,灵机一动,道:“今儿复习声律,一人接一句,接上的便吃。从上卷的一东开始,背到三江。” 于是第一个小皇子奶声奶气的跑上前:“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纪慎修点点头,示意小青梅给他塞了一颗樱桃煎。第二个小皇子见状,伶俐的接道:“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小青梅奖励了一颗嘉庆子给他。剩下的孩子,功课不太扎实的全跑去背书了,几个功课扎实的孩子吃的直打嗝,一堂课下来,效率比先前死记硬背高了不少。 小皇子和小公主们锦衣玉食的长大,并不缺这口吃的,但是比着背书太有趣了,于是一个两个的踊跃参与,唯恐人后,学习的气氛便活跃起来了。 赵凌送走小青梅便去了枢密院,枢密院总理全国军务,赵凌时常会审查。十六日楚银台从北疆带回来消息,称北方匈奴、鲜卑混战,正是渔翁得利的好时机,赵凌决定趁机突袭,解除北疆之患。 枢密使刘子固将八月以来的军务整理好呈给赵凌,赵凌问道:“近日可有北疆的消息?” 刘子固道:“北疆不足为虑,匈奴、鲜卑起干戈,今年冬天怕是无暇南下了,边疆可以过个安稳年。” “一锅端了!” 刘子固尚未反应过来:“啊,啊?一锅端?” 太子殿下用热血澎湃的眼神看着他,刘子固犹豫道:“殿下,谁有此将才能一次灭两国呢?” “孤自会请缨。匈奴、鲜卑开战未久,双方势头正盛,不宜出兵,等到他们胶着两月后再议。先让其斗,彼此耗费兵力钱粮。” 参知政事杨德祖反对道:“殿下岂可以身犯险?殿下贵为储君,只需懂得御下之道便可,何须亲临战场?况且两月之后,两国是否还战尚未可知,往年十月便是他们南下劫掠时,当以防御为主才是。” 赵凌知道前生采用了他们的建议,白白错失了机会。前生朝廷没有趁机北上,而是下令紧固边防,使得两国放心争斗,最后以匈奴西迁告终。从此鲜卑一方独大,朝廷攻了多次也没能将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这场争斗他们会打到明年二月,用不着担心戎人犯边。 他问道:“你们认为孤身为储君当安坐堂上,那么谁堪此重任?” 枢密院中十数人都推荐吴王赵远,赵凌面无波澜的点了点头:“孤考虑一下。” 吴王军功赫赫,的确有平北疆的才能,这正是赵凌忌惮用他的原因。 战功大了,即便吴王没有篡位之心,跟随他的谋臣将领岂甘心屈居人下?况吴王前生一刀将他斩杀在昆明池,杀身之仇,如何能放? 回到东宫后,赵凌心情不大好。 此时林青梅放学回东宫来,见赵凌独坐窗下,便捧着小皇子小公主送她的零食走上前:“凌哥哥,你心情不好吗?别难过哦,梅儿给你吃糖。” 她拣了一颗金丝党梅喂给他,赵凌含在口中,见到天真的小青梅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遂柔柔一笑:“很好吃,哪儿来的?” “是小皇子和小公主给的,每个人都给了一点儿,梅儿想和凌哥哥一起吃。”她寻来一只小银盘将零食装上,发现里面还有两张剪纸小花,指甲盖那么大一点儿,精致极了。她将一张贴在眉心,另一张贴在赵凌脑门儿上,说道:“花仙子和花仙童。” 赵凌抚着她的眉眼:“是呀,天生一对。” “凌哥哥为什么难过呢?”小青梅捧着他的脸安慰道:“凌哥哥不难过好不好?身上痛了梅儿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哦!” “凌哥哥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事,梅儿要不要听?” 小青梅点点头,赵凌徐徐讲道:“有个叫韦氏的姑娘,她及笄两年,有人上门求亲,她说:‘这不是我的丈夫。’过了一年,又有人求亲,她还是说‘这不是我的丈夫’。直到她二十岁时,有个姓张的进士上门求亲,她说:‘这是我的丈夫,我将嫁给他。’成婚后,她的母亲问她为什么。她说:‘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会嫁给张进士。梦到他将来会因罪伏诛,满门只剩下我和儿媳两人,充入掖庭为奴,十八年蒙诏得赦。我与儿媳离宫后南逃至一荒宅,坐在门口台阶上暂歇却被主人家呵斥赶出。自报家门后,一个少年郎走出来自称是我夫君的侄子,这房子是夫君的旧宅,让我们安心住下。我在房中转了一圈,发现果然和从前故居一样。’她的母亲很惊讶,认为此梦太过巧合,又不祥。后来韦氏的一生果如梦中一般,经历了夫君谋反伏诛、充入掖庭为奴,蒙圣上生辰大赦天下得免。” 故事讲完,他问道:“梅儿,若是你,你还会嫁给必死的张进士,过这样凄楚的一生吗?” 小青梅懵懂的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她为什么不劝夫君呢?” 是呀,她有很多次机会逃回厄运,可是她仍旧选择了覆梦之行。她蠢吗?不见得,上天从不眷顾蠢人。她重蹈覆辙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的力量太渺小了,天道之固,她改变不了。 一如现在的赵凌,想力挽狂澜避开昆明池被杀,只凭他一人,怕是无法拦住命运的脚步。 32、纯阳老祖 赵凌将小青梅安排在丽正殿。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丽正殿是太子妃寝殿。泉安犹豫道:“殿下,这样不太好吧?东宫后院儿里有许多空殿。“ 赵凌想了想,的确不太好,晚上想要和小青梅一起睡觉都得多走一段路,于是点头道:“嗯,移到崇教殿来。“ 崇教殿在丽正殿南,是太子寝殿。泉安默默的打了自己一嘴巴:多事! 太子寝殿常年不燃烛炬,用一百多颗夜明珠放置在灯台上照明。夜明珠的光温柔而不耀眼,宛如将天上明月摘下来悬在室中一般。 小青梅走进崇教殿时,见夜明珠错落有致点缀在室中,一室通明,赞叹道:“像星星一样呢!“ 赵凌微微一笑:小青梅不知是不是被王氏压迫久了,很喜欢奢侈和热闹的场面。寝殿中用夜明珠照明,一是因为火焰熏眼睛,影响看书;二是因为剪烛频繁,也影响看书。 “梅儿为何说像星星,不像月亮吗?月亮的光也是这样的。“ 小青梅认真的摇着手,眼眸纯净极了:“不是呢!月亮的光不是它自己的光,是太阳借给它的呢!星星的光才和夜明珠一样是自己的。“ 赵凌见她认真的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柔声问道:“梅儿怎么知道的呢?“ “梅儿以前在山谷里碰到一个人,他穿着白色的衣服躺在谷里睡觉。梅儿把他摇醒后,他说自己是修月亮的工匠,上古时天帝命人用七种珍宝造出了月亮,又命八万七千人修月亮,他就是其中之一。他说月亮如圆球,亮的地方是太阳照在了凸出的地方。梅儿不信他,他就把包袱打开给梅儿看,里面有斧头有凿子,还有好多工具。所以月亮真的不发光哦!“ “稀奇古怪!“赵凌探手在她脑门上轻弹一记。 就寝时,小青梅躺在床上问道:“凌哥哥,那个韦氏为什么不劝她夫君呢?“ 赵凌的坏心情原本在见到小青梅后已经渐渐消失。现如今听得她提起这故事,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重新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将她拦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说道:“命中注定的事,岂是轻易便能改的?她既然知道结局,想必规劝过她的夫君,可是她一个人是不可能逆转困境的。“ 小青梅听了直点头:“凌哥哥,梅儿告诉你哦,阎王伯伯有个叫生死簿的东西。那个上面记载了每个人的生平,生老病死,很完整的哦!韦氏如果不让阎王伯伯改生死簿的话,她的一生就注定很可怜呢!“ 赵凌的手停了下来:若这一生仍旧早亡,那么小青梅怎么办?他想娶她,好好报答她。可若是他死了,谁来护着她?她痴傻却貌美,能逃过吴王的魔爪吗? 次日小青梅照旧藏了好多零食去上课。却被纪慎修给搜走了。小青梅扁着嘴巴,眼泪汪汪的走到座位上,心里难过极了。 “羞羞哦,这么大也会哭。“五岁的南平公主走上前,伸出小小的食指在林青梅脸上刮了刮。 “哼。“林青梅抹了一把眼泪,“你昨天背不出书来也哭了呢!“ 南平公主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跑了。 下午纪慎修带着十几个孩子到宫外的琼林苑写生,琼林苑是皇家林苑,建在城西,临近金明池。林苑中有樱桃园和石榴园,从金明池引了水造了人工河穿梭其中,大小亭榭数不胜数。 林青梅抱着画具进了石榴园,园中有假山,正对着蜿蜒的人工河,人工河上架着一座桥,两岸种了垂柳。林青梅坐在假山下。对着河岸垂柳画画。几个小公主颠着小步伐跟了过来,南平公主问道:“梅儿姐姐,你要画桥吗?“ 林青梅点点头:“唔,要先画河呢!“话音刚落,几个小公主你一笔我一笔将她的画纸画满了。一个说“画点树“,大家便争先恐后的画垂柳和石榴树;一个说“桥忘啦“,于是几个孩子纷纷在树丛间架起了桥,最后河上不够画了,林青梅自己在树顶上画了一座桥,得意的说道:“彩虹桥哦!“ 几个孩子纷纷拿来画具:“梅儿姐姐,我也要彩虹桥!“ 南平公主奶声奶气的说道:“彩虹桥在天上,要爬高一点才能画。“于是独自抱着画具艰难的往假山上爬,小胳膊小腿儿的爬起来吃力极了。 林青梅看看自己已经画满的纸,觉得自己不用画了,歇了爬山的心思。谁知南平公主踩空一脚,从三尺多高的地方摔了下来,腿上被锋利的石棱刮伤了,裤子破了好大一条口子,露出细长的伤口来。 南平公主“呜哇“一声躺在地上哭开了,林青梅慌忙上前抱起她,哄道:“不哭哦!不哭不哭!“ “痛!痛!“南平公主指着伤口,哭的更伤心了。 林青梅见伤口渗着血,寻来水囊给她冲洗了伤口,从裙角撕下一片布来给她缠上,说道:“包好就不痛了哦!“ 她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南平公主仍旧抽抽噎噎的说:“还是痛。“ “不痛了哦!梅儿给你呼呼。“她朝伤口吹了吹,又取来画笔,说道:“梅儿给你画只玉兔好不好?嫦娥姐姐的玉兔,可漂亮了。“ “是红眼睛的大白兔吗?“南平公主停下哭声,挂着泪问道。 “嗯,雪白雪白的。“林青梅在包扎好的地方小心勾勒出一只小玉兔来,长长的耳朵,短短的尾巴,两只前爪正捧着玉杵捣药,活灵活现的可爱极了。林青梅很善刺绣,花样子都是自己画的,所以画工很不错。 她说道:“南平公主不哭的话,梅儿回去就绣一只玉兔送给你好不好?“ 南平公主伸出小小的食指指着腿上的玉兔:“和这只玉兔一样吗?“林青梅点点头,南平公主便将眼泪擦干,爬起胖嘟嘟的小身子去招摇小玉兔了。 不一会儿,假山上爬满了小皇子和小公主,林青梅一个接一个的将他们抱下来,他们又排着队爬上去了,一个个的吵着闹着要画小玉兔。林青梅答应了之后,爬在山上的孩子不乐意了:“他们没爬山的也有,那我们爬山的要两只。“纪慎修闻声赶来,见林青梅忙的满头大汗,问道:“大家怎么不画画了?假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南平公主骄傲的走上前展示自己的小玉兔:“老师你看,我从假山上摔下来都没有哭,梅儿姐姐就画了一只小玉兔奖励我。“ 纪慎修将孩子们从假山上扒下来,说道:“为了一只小玉兔,大家就要爬假山,是不是忘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了?伤害自己的身体会让父母亲难过,这不是孝行,对吗?“ “对!“孩子们异口同声。 “小玉兔老师也会画,你们跟着老师学,互相画好不好?“ “好!“孩子们纷纷将自己的画具抱来,纪慎修让他们围成半圆,自己坐在中央,数笔勾勒出一只小玉兔来。孩子们认真的看着,等他画毕,纷纷拿起笔互相画起来。 今日小青梅回到东宫后便描起了花样子,寻来布片剪成祥云状,打算做个香囊。赵凌以为是做给自己的,在旁傲娇的说道:“我喜欢仙鹤,梅儿绣个仙鹤吧!“ “凌哥哥别急哦!梅儿把小兔子香囊做好就给你做。“林青梅取来白色丝线开始劈丝,绣毛茸茸的小玉兔,对线的要求极高,要绣出绒毛林立、富有层次性的视感,必须将一根丝线劈出六十四根来,这样绣出的小白兔便如同真的一般。劈丝的技艺要求也极高,劈出的丝要均匀,需要极度的聚精会神,若是不小心劈断,便前功尽弃。 赵凌一听:什么?给别人绣得? 想想最近两天小青梅和纪慎修相处的最多,赵凌心里醋坛子都翻了,他见小青梅聚精会神的劈丝,眼珠子都快怼到丝线上去了,暗中使坏碰了碰她的手臂。 “哎呀!“小青梅手一抖,丝断了。她不满的叫唤:“凌哥哥!“ 赵凌故作不知:“怎么了?“ 林青梅指着劈断的丝说道:“断了呢!“ 赵凌应了一声,坏心又起,伸手将丝线搅得一团乱。林青梅见状惊呼:“不能搅呢!“她连忙捧起丝线整理,好在她耐性极好,虽乱成了一团,但她能静下心来慢慢理。 赵凌觉得小青梅的性格真是让他爱极了,他从未见过脾气软和成这样的姑娘,一言一行都注满了温柔沉静。 “梅儿要绣香囊给谁?慎表哥吗?“ 小青梅脑子痴傻,做不到在聚精会神理丝线的时候还能分心聊天,于是下意识的点头,赵凌见状更吃味了,他假装玩剪刀,又一不小心将她理好的丝线给剪断了。 小青梅美眸张的大大的,看看面前剪断的丝线,再看看赵凌,愣了半晌,方才将手中的乱线一丢,独自跑到床边去生闷气。 赵凌见状,发觉自己真的将小青梅惹怒了,他凑上前:“梅儿怎么不说话?“ 小青梅拿漂亮的眸子瞪他:“梅儿在凶你呀!“软软绵绵的语气,赵凌“扑哧“笑了,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凶了。 “那梅儿再凶一点给我看看。“ 小青梅作势摆出更凶狠的模样来,然而生的太美,性子太柔,生气也和闹家家似的没有威胁性。她见面前的赵凌只笑着看她,丝毫不惧怕,突然泄气般道:“想得美!“ 赵凌绝倒,笑倒在床半晌才止住。他正色道:“梅儿给你慎表哥做香囊,凌哥哥心里不开心,所以才捉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梅儿没有给慎表哥做香囊,慎表哥身上的香囊都是范姐姐做的。“小青梅向来很听话,说不生气。便不生气了。 赵凌知道小青梅不撒谎,她说不是就不是,刚刚应的那一声,大约是源于??她痴笨。 “那梅儿给谁做香囊?进宫才两天便这么要好,连凌哥哥都比下去了。“赵凌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是南平公主呀!今天她从假山上摔下来,梅儿答应送她小玉兔她才不哭,很乖巧呢!“ 赵凌暗自思量:乖巧?南平是他的胞妹,皇后娘娘连生四个儿子才盼来这么一个女儿,调皮的不像话,梅儿居然说她乖巧? 他哄骗道:“梅儿最近有没有学到长幼有序?凌哥哥是南平的兄长,所以梅儿绣香囊的话,先得给我绣,再给她绣。“ 他寻出自己画的仙鹤图来,指给她看:“梅儿替凌哥哥绣只仙鹤。“ 林青梅看了看,寻来炭笔临摹了一只曲颈仙鹤,说道:“那凌哥哥的先做,做完了再给南平公主做。“ “凌哥哥二十一岁,是南平公主的四倍,所以梅儿要绣四个香囊才行。“赵凌丝毫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的行径有多可耻。 小青梅有些抱怨:“那得做好久呢!南平公主会哭的。“凌哥哥一个人怎么用的上这么多香囊呢? 次日上学,南平公主颠颠的跑来问:“梅儿姐姐,我的小玉兔开始做了吗?“ 林青梅摇摇头:“还没呢,等梅儿把凌哥哥的四只仙鹤做好再给你做哦!“ “皇兄早就约好了的吗?“ 林青梅还是摇头:“不呢,昨晚见到梅儿要绣小玉兔,凌哥哥说长幼有序,让梅儿先给他绣仙鹤。“ “哼!“南平公主刁蛮起来,“皇兄太过分了!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我要告诉母亲!“她迈着小短腿往外跑,一头撞进赵凌怀里。赵凌问道:“南平这么急要去哪儿?“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南平气鼓鼓的:“去向母亲告状,皇兄居然抢了我定好的小玉兔。“ 赵凌放下南平,又开始讲歪理。他指着围墙问道:“南平知不知道这墙是怎么造起来的?“ “从下面往上面垒起来的。“ “那不就是了?先来的垫底,后来者居上,你去寻母亲也不抵用,皇兄占了理。“赵凌鬼话连篇。 “呜哇!“南平说不过赵凌,抹着眼泪回去了。 于是当天晚上皇帝皇后齐齐造访东宫,求一只小玉兔,皇后振振有词:“长幼有序,后来者居上,这两样理本宫都占了,梅儿先做小玉兔。“ 赵凌刚要开口反对,皇帝横眉怒目:“太子有话要说?朕不许你有意见!“气势摆的足足的。 皇后怀里的南平一个劲儿扮鬼脸,得意极了,赵凌偃旗息鼓,林青梅当晚开始绣小玉兔。 京都有内外两道城墙,魏国不实行宵禁,只在太阳落山后封闭最外面的城墙。城门一闭,玄穹下的都城便喧闹起来了。 从魏宫向四外辐射,直到内城墙的方圆二十里,是最繁华的去处。每当夜幕降临。夜市便悄然登场,随着一盏接一盏的灯笼挂起,白日的喧闹在黑夜中延续,文人雅士、走卒贩夫呼朋唤友,三三两两走上街头买醉。 纪慎修约了好友在会仙楼吃酒,入了会仙楼便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廊厅,两边各一个天井。天井外围了一排小包间,楼中豢养的酒妓临窗而立,等候着客人招呼去陪酒。窗台下种着花,四季不断,她们便在繁花丛中露出娇艳的脸蛋来,向来往酒客搔首弄姿。 纪慎修寻了包间,不多时窦延章也来了,少年意气,风流倜傥。他落座后,纪慎修招来歌姬唱曲,软语小调回荡在包间中,二人不时应喝,轻声伴唱。 不多时廊厅中有吵闹声,二人出门去看,原来是酒楼中的酒妓被浪荡子招来陪酒,被素来要好的纨绔子给撞见了,纨绔子见状便吃醋争执开了。 纪慎修嗤鼻道:“都是清贵人家,何至于此?歌姬舞姬人尽可夫,岂可动真感情?“ 窦延章笑道:“此妓姿容颇好,难怪引人争执。“ 纪慎修闻言,斟酒自饮:“兄说起容貌,不是我妄言,满京城中,没有人比得上我表妹。“ 窦延章与纪慎修是多年好友,听他说这个表妹已经耳朵快生茧子了。只是可惜他这个表妹是个痴儿,从小养在闺中。极少出门。纪慎修常常想带她出来同游,都被她家中拒绝了。 纪慎修喋喋不休的说开了:“世人都说表妹痴,怎知痴儿之妙?在我看来,我那表妹便是个妙人。昨日我带学生去琼林苑写生,南平公主摔伤了腿,我表妹给她包扎了伤口,还在绷带上画了只小玉兔。可谓童趣盎然,小公主片时便不哭了。“ 窦延章但笑不语,似有轻视之意。纪慎修正色道:“兄不信?我表妹虽痴,但天真可爱,全然不是外面那等眼斜嘴歪淌口水的痴人可以比的。“ 窦延章笑着赔罪:“并不是因为兄的表妹痴而笑,而是前段日子在夜市上见到一美人,单是一双眼便已美的摄人心魄。后来我使了小心机让她摘下盖头,这才发现造物主之鬼斧神工,竟能造出这等艳绝人间的美人来。可谓顾盼生辉、娇憨可爱,虽宋玉之东墙美人亦不能媲美其一分。近来每每想到她便忧思难寐。“ 他说着拿手遥廊厅中那引起纷争的酒妓,道:“此酒妓不及她百分之一,便引人拳脚相向。若是她??“他顿住了话语,心里想象着那日夜市上的情景。若她当时摘下了盖头,是不是整个夜市会发生拥堵? 纪慎修笑开了:“若如此,兄当真该见见我那表妹,比一比谁才是这京中一姝!“ 窦延章正色道:“兄的表妹,想来只是人间绝色,而那夜市佳人却是神妃仙子,岂可相比?我若得此姝,愿终生不蓄妾、不狎妓,唯她一人足矣!“ 纪慎修适可而止,心中却始终认为林青梅才是京中绝色,只是窦延章眼眸认真,将那只一面之缘的心上人比作了神仙,还是不触他逆鳞的好。 歌姬清亮的歌声伴着铮铮琵琶音,二人静默片刻后,纪慎修问道:“兄近年可准备下场科考?凭兄的才华,进士唾手可得。“ 窦延章摇摇头:“如此甚逍遥,何必困于官场?前些时日接到荆州好友来信,让我前去充观察使幕僚。别期将近,想必要好几年不相见了。“ “如此,至期必为兄饯别。“ * 魏国五日一休沐,京中的大相国寺隶属于朝廷,在休沐日会开放市集,设万姓交易。今日休沐,小青梅也放假,赵凌带着她去大相国寺游玩。 小青梅爱热闹,赵凌便投其所好。 大相国寺的山门之外设满了彩棚,多是卖犬、牛马、禽类,、因这些动物气味难闻,故被拦在门外不得入内。入了第二道门便多样起来,闺中用的帐幔、席子,马上用的缰绳、马鞍、刀剑,吃的时蔬瓜果、腊肉咸菜,笔墨纸砚、布料衣物也样样俱全。再往里走便被各个寺院的尼姑给占了,卖些刺绣和首饰,都是她们闲暇时自己做的,用来贴补庙里的用度。 赵凌照旧拿盖头将小青梅的面容挡了起来,小青梅在山门外逗留了许久,将所有摊头都看了个遍,失望的走了。赵凌问道:“梅儿在寻什么?“ “梅儿想找上次那样会作揖的貂儿。“ 赵凌回头便训泉安:“让你训的貂儿呢?“ 泉安:殿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明明说去寻买貂儿的人更方便啊!于是点头哈腰的告罪:“还在训呢!七姑娘莫急。“ “是雪白雪白的吗?“林青梅问道,露在盖头外的眼睛清澈极了。 “自然!“泉安面色严肃,“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咱们就训什么样的。“ “那梅儿不想要雪白雪白的貂儿了,梅儿想要橘子味的。“小青梅认真的找茬。 “噗!“赵凌乐不可支,转头训泉安:“听到了吗?林姑娘要橘色的。“ 泉安傻眼立在原地:橘色的仓鼠倒是有,西域进了好些,橘色的貂儿从哪儿去寻?这七姑娘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怎么刁难起人来比常人主意都多? 小青梅进了二道门后转眼又将貂儿给忘在脑后了,她乐颠颠的周旋在各个彩棚之间,赵凌便跟在身后。不多时走到大雄宝殿东面,有人摆了卦摊,赵凌停住脚步,见旗幡上写着“卜卦、看相、算命、太素脉“,便指着旗幡上写的“太素脉“问道:“先生会探太素脉?“ 算命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子,气质卓绝,有着不沾染尘世的仙气:“祖传太素脉绝学,探脉知吉凶祸福。公子不妨一试。“ 赵凌在他对面落座,伸出一只手腕,山羊胡子三指刚搭上脉搏便道:“贵命。“ 尔后又迅速缩回了手:“贱寿。“ 赵凌泰然自若的缩回手:“先生请细说。“ 山羊胡子捻须道来:“公子二十六时有性命之忧,过的去必当贵极,过不去的话??“他摇了摇头。 赵凌心中一震:前生昆明池被杀时,他正好二十六岁。 他问道:“先生可有办法禳解?“ 山羊胡子摇头:“在下算命,不改命。“ 赵凌给了卦金,山羊胡子嫌少:“公子极贵,贵命贵价。“ 赵凌气笑了,指着旗幡上的“卦金随意“道:“先生坐地起价可不好,这儿明明写了卦金随意,我若是乞丐命呢?先生反给我钱不成?“ 山羊胡子起身捉住他的手臂,将他腰间的荷包摘了去。摸出一颗银锭来,掂了掂,嫌不够,又将他腰带上的墨玉盘扣挖了下来:“若是贱命,我就少收些银钱,碰上公子这样的,便劫富济贫了。“ 他说着又要来摘赵凌头上的金冠,埋伏在暗处的侍卫早已蠢蠢欲动,但是赵凌不动声色,他们便按兵不动。 这时小青梅跑了过来,拉着山羊胡子说道:“纯阳老祖,你这样不好哦!你再欺负凌哥哥,梅儿就把你的酒葫芦抢走了哦!“她说着去拔卦摊上的旗幡,山羊胡子连忙拦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这活命的家伙什可不能让你得了去。“ 小青梅于是拉着赵凌跑了,大雄宝殿中有法师讲经,殿中跪了一大片人,小青梅见状也寻了蒲团跪下听经。赵凌不侫佛,陪她跪了一会儿便起身出去了。 他寻到卖珍宝首饰的彩棚,解下腰带要求装个碧玉扣,刚坐下便看先前算命的山羊胡子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眼疾手快的将他头顶上的金冠给摘去了,口里道:“这下够了,足够了。“ 赵凌傻眼了:“先生未免太贪。“ 山羊胡子将金冠揣进怀里,转身便跑。赵凌起身要追,却苦于没有腰带,一起身裤子便掉。无奈的对摊主道:“再挑个冠来。“ 这厢大雄宝殿里小青梅听经听得极认真,忽然感觉脚踝被人握住了。她回头一看,一个不认识的纨绔子笑眯眯的看着她,油头粉面的。她爬起身来往前挪了挪,那个人的笑容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不一会儿脚踝又被人握住了,回头一看还是那个纨绔子,他一边笑着一边小声问道:“姑娘贵姓?“ 林青梅心知没来由的有些害怕,他爬起身来,捧着蒲团跪到了最角落里去。可是那纨绔子见状也跟了过来,和她挨在一起:“小生谢程,家父是从四品谏议大夫谢道安,请问姑娘贵姓?字许何人?“他一边说一边摸林青梅的手,林青梅默默抽回手,低着头不说话:这个人好讨厌哦!像粘在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 她起身出了大雄宝殿,在鳞次栉比的彩棚中流连,寻找赵凌。寻了半天没寻到,于是便去后面的僧房去了。后院的僧房很寂静,和前面的热闹宛如天壤之别,林青梅寻了小石桌坐下休息。此时正午的太阳照着,颇有些热辣,她解了盖头,拿在手中扇风。 那谢程本见她方才跪在她身后时,见她腰细臀圆,认定是个尤物,于是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脚踝。谁知她转过头来,露在盖头外的一双眼清澈妩媚,世间少有,顿时心痒难耐。见她不愿搭理自己跑来了后院便偷偷跟来了,此番见她脱了盖头,露出一张倾城绝艳的脸庞来,只觉得呼吸都快停了,呆呆看了半晌不挪步。 林青梅扇了扇风仍旧不解热,口中渴的厉害,四下环顾,见先前的纨绔子倚在墙角处呆呆看着自己,心里越发害怕了。她起身往另一个方向小跑去,谁知那谢程见她又逃,心想若是逃了不知何时才能一亲香泽,倒不如趁现在人少先占些便宜。 林青梅听得身后脚步声,回头一看,那纨绔子大步流星向自己走来,心中惊慌不已,加快了脚步往前跑,谁知跑到门前才发现门上了锁。她倚在门边看着越来越近的谢程,又惊又怕。 “别过来,别过来!“她后退不得,拼命往墙上靠,以为自己能躲到墙里去。 谢程见她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惶不已。一双清澈的眼眸蓄满了泪,盈盈若若,心中怜爱不能自制,再听得她那黄莺一般的声音,早将那点儿怜爱和理智抛之脑后。一个健步跨上前便将她拉入怀中,上下其手,口中喃喃道:“美人字许何人?不如许了我可好?“ 林青梅害怕极了,挥舞着拳头不断砸他,可是他力气大,将她牢牢箍在怀中,埋首在她脖颈间淫言媟语。林青梅边哭边道:“走开!你是坏蛋!坏蛋!“ 此时赵凌装好了碧玉扣,走到大雄宝殿里寻找小青梅。四下环顾一番,发现小青梅不在,于是走出殿外问泉安:“七姑娘去哪儿了?“ 泉安摇头:“奴一直跟着殿下,未曾留意。“ “让人去找,该用膳了。告诉她今日吃相国寺的素斋。“赵凌以为小青梅只是贪玩去逛集市了。 不一会儿一个侍卫回来禀报:“殿下,七姑娘在后院僧房??出了些岔子。“ 侍卫言语吞吐:“请殿下移驾!“ 赵凌二话不说往僧房走去,到庭院时只见十几个侍卫森然林立,地上跪着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而小青梅缩在墙角里,身上满是泥污,发丝散乱,衣服被撕扯开了,露出细腻圆润的肩来,正嘤嘤的哭泣。 赵凌无暇顾及其它,他大步流星走到小青梅面前,蹲下身将外衣解下来给她罩上。谁知小青梅忽然伸出手使劲的推打他:“走开!走开!不要碰梅儿!“ 她一边哭一边后退,神情惧怕极了。赵凌心如刀割,他软声道:“梅儿,是凌哥哥,别怕,是凌哥哥来了。“ 小青梅仍旧只是哭。赵凌一边安慰一边慢慢靠近,小青梅渐渐止住哭声,抬起头来,见到他,“哇“一声哭的更大声了:“凌哥哥,好可怕,有人要吃了梅儿,他一直用嘴巴啃梅儿的脖子。“ 赵凌给她罩上外衫,温声道:“梅儿不怕,凌哥哥替你杀了他。“ 他抱起小青梅,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将她揽在怀中柔柔安慰。小青梅埋头在他怀里,尚有些心悸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 赵凌吩咐道:“将他家中底细盘问清楚便赐个火刑吧!“ 嚎叫声响了不一会儿,侍卫便回来禀道:“殿下,此人虽是白身,却是谏议大夫谢道安的儿子,此事是否需要知会谢大人?“ 赵凌眉眼愠怒:“将谢道安请来!身为谏臣,自身清正何其重要?怎会教出这样轻浮的儿子来?“ 谢程此时已经受了一番刑,这些侍卫都是练家子,下手往往带着内力,表面看不出伤,实际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遍。 谢程才知道自己招惹了宫中贵人,他觳觫求饶,额头都磕破了:“殿下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赵凌充耳不闻,吩咐侍卫:“去将京兆尹请来。“ 此时已过正午,小青梅在怀里渐渐平息下来,只是双手仍死死抱着他不放,她话语软糯:“凌哥哥,梅儿饿了。“ 赵凌道:“大相国寺的素斋不错,想不想吃?“ 小青梅点了点头,赵凌便抱着她往斋堂去了。 大相国寺的斋堂非常大,因时常开集和举办佛会。此时用斋饭的人已经渐渐散去,偌大的斋堂很空旷,几个居士收拾着残羹剩饭,瓷器的碰撞声不断在空旷的斋堂中回响。 赵凌带着小青梅坐定后,小青梅仍旧怯怯的,依着他眷恋不舍。寺中呈上了斋饭,有旋切莴苣、燋酸豆包、生腌水木瓜、夏月麻腐、瓠羹和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小青梅着实饿了,一口一口吃的不亦乐乎,暂时忘却了被人欺负的恐惧。 不多时,侍卫来报:“殿下,谏议大夫谢道安到了。“ “让他等着!“赵凌冷冷吩咐。二人吃完斋饭又开始慢慢的喝茶,寺中的茶是松针茶,清香扑鼻,回味甘香,小青梅连喝了两盏方才摸着肚子说饱了。恰逢侍卫又来报“京兆尹到了“。赵凌才将小青梅抱起去了僧房。 谢道安到的时候,自家儿子正像团烂泥似的趴在地上,他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 谢程嘴皮子掀了掀,嘴巴嗫嚅着动了动,说出的话气如游丝,不可辨。林立的侍卫纷纷缄默不言,谢道安堆起笑脸问泉安:“泉公公,劳烦告知原由,我儿因什么事冲撞了太子殿下?“ 泉安轻轻淡淡的说道:“大人问了原由,结局都是一样的,还是关心一下令郎的命吧!今儿太子殿下大怒,想是不准备留他过夜了。“ 谢道安汗如雨下,不多时京兆尹来了,上前验了验谢程的伤,见表面没有伤口瘢痕,心里便知道受了内伤。迟早要命的。 这时赵凌抱着小青梅接踵而至,侍卫寻来一张大椅,他落座后,谢道安与京兆尹纷纷上前行礼。他道:“虚礼免了,今日召你们来是要审理白身谢程轻薄良家子一案。光天化日之下,谢程拉住了孤的太子妃欲行不轨,我朝法律当判何罪?“ 京兆尹一听是轻薄太子妃,立即把罪名往重了说:“殿下,最轻是宫刑并判流放。“ “孤不想留着人命,赐个酷刑送他上路吧!“ “殿下!老臣唯有这一个嫡子,请殿下宽宥!“谢道安伏地跪请。 太子怀中的那个姑娘,并不像是林家四姑娘,何来“太子妃“一说?只可惜脸上蒙了盖头,不能一窥芳容,若是知道是谁家姑娘,派人去求情未尝不可。 这时,赵凌怀中的小青梅轻声说道:“凌哥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哦!“ 赵凌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耳垂:“梅儿想放过他?“ 小青梅想了半天,道:“梅儿不想放过他,他想吃了梅儿,我们把他关起来就好了。不让他出去玩、不能逛漂亮的夜市、不能看漂亮的灯笼,闷坏他!“ “太仁慈!“赵凌轻声评价,抬起头却道:“既然林姑娘求情,那便收监听候发落。谢卿管家不严,谏议大夫还是别做了,明日早朝孤要见到你的致仕折子。“ 赵凌并不介意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他知道受了内伤的人多是挺不过去的。 谢道安连声道谢:“谢殿下恩典!“ 京兆尹立即派人将谢程拉走了关在天牢里,赵凌见事情了了,便带着小青梅回宫。走到大雄宝殿外,小青梅挣扎着下地,拉着赵凌四处寻找。赵凌问道:“梅儿在寻什么?“ “寻刚刚算命的那个纯阳老祖呀!他最爱喝酒,酒葫芦里肯定装了,梅儿想喝他的酒,喝了酒梅儿身上被坏蛋咬伤的地方就好了。“ “小馋猫!他哪儿有酒葫芦?“赵凌算命时可没见到。 “刚刚挂在旗杆上的就是呀!“小青梅扑闪着大眼睛,天真极了。 “那是旗幡。“赵凌拉着她出了山门。 上了马车,赵凌询问小青梅被轻薄的过程,小青梅回想起来便害怕极了,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靠,说道:“梅儿在听经的时候,他总是摸梅儿的脚,梅儿跑开他又来。梅儿跑到后院儿里他也跟来,然后就抓住梅儿想吃梅儿,要把梅儿剥光了吃。梅儿好害怕,使劲的哭,然后凌哥哥的侍卫就来了,把坏蛋抓住了。“她一边回忆一边发抖,赵凌心如刀割,将她搂的紧紧的,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次日谢道安以年老为由请求致仕,赵凌监理国事已久,奏折很自然的转到了他手中,他朱笔一挥,写了“同意“两个潇洒的大字。 , 上一章相关 典故1:月亮靠反射太阳光发光,此观点来自《酉阳杂俎》,书中首次提到了 “月势如丸,其影,日烁其凸处也”,意思是月亮的形状就像个圆球,它有阴影,是因为太阳照在它凸出的地方形成的。 这个观点比西方早了700年,西方到伽利略发明望远镜后才发现月亮发光原理。 当然《酉阳杂俎》是作为神话故事流传下来的。非常建议大家读,如果你读的懂的话。 作者君目前也只看了一小半,太难了,放在床头几个月没有再翻。里面许多史书没记载的故事,可以用来佐证历史。 典故2:劈丝技艺来自苏绣,令人惊叹的绝技,可以百度搜索典故3:终生不蓄妾一说。 典故出自《世说新语》,令人感慨的故事,西晋八王之乱时,皇室南迁,许多大臣跟着逃难,邓攸是其中之一。 逃难途中纳了一个妾,非常宠爱,某天和妾说起她的娘家,她说自己是北方人逃难来的,说到父母姓名,邓攸才发现她是自己的外甥女。 邓攸 “素有德业”,经此一事后, “哀恨终身,遂不复蓄妾”。和本文没有什么关联,但是很感慨,写出来和大家分享。 典故4:纯阳老祖,即吕洞宾,道号纯阳子。道教神仙大多爱喝酒,天朝是个酒文化很悠久的国家,从大禹时期便有酒了。 大禹知道酒会醉人后,告诫后辈不能喝酒,因为会误事,结果他的不孝子孙夏桀喝酒把国家给玩完了。 典故5:大家大约认为调戏良家妇女的一般都是肥头大耳的街头流氓,然而作者君看了很多典故下来,发现调戏妇女最多的还是读书人,蒲松龄先生写的《聊斋志异》中,只要有美女,那么调戏她的一定是读书人,很轻浮。 蒲松龄在书里也评价 “轻薄之词,多出于士类”,并且自认为很可惜。文章相关:关于山鬼,山鬼是没有受封的山神,请将她想象成漂亮的神女而不是凶神恶煞的恶鬼。 典出《楚辞》,直接搜山鬼就行,屈原的文笔是一流的,写的浪漫细腻,把山鬼等待爱人的心理描写的非常棒,人物刻画的很多情,虽然缺失了一句,但是读起来依旧动人,非常建议大家读一读,改成的歌也很好听,如果你喜欢听古风的话。 33、胭脂记 谢道安致仕在家后,夫人每日以泪洗面,只因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深陷囹圄。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谢道安因儿子拖累心中埋怨,加之夫人哭哭啼啼,越发厌烦,每日歇在侍妾房中,寻些家妓过笙歌曼舞的荒淫日子。 可是儿子不得不救,荒淫沉溺了几天,他打起精神为儿子做打算,千方百计寻了大相国寺的慧参法师去狱中给儿子治伤。 慧参法师原是不想救谢程的,因为他公然在佛门之中欺辱良家子,有辱清净之地。然而小时蒙谢道安的母亲接济长大,恩情不能不报。 入了牢房,霉味扑面而来,谢程同一只死老鼠般躺在草席上,慧参法师取了疗内伤的抱龙丸喂给他吃,吩咐道:“公子内伤比较重。丹药虽能治疗,但之后的恢复尚需很久。往后少怒少欲,多读些佛经清心才是。“ 恰逢泉安与京兆尹来提审,谢道安便一同去了。见到泉安,谢道安鞍前马后殷勤的不得了,泉安示意他上前说话,谢道安凑了耳朵过去,泉安道:“给大人指条明路:林姑娘心心念念的要寻两只会作揖的貂儿,只是既望那日被人给扑走了。太子殿下着了人去寻。一直没寻到。大人若是有心救不孝子,倒不如讨好一下林姑娘,寻了那两只貂儿来讨她开心。“ 谢道安得了信便回去搜罗了,京兆尹提审完毕,问道:“泉公公还有要问的吗?“ 泉安摇头:这谢程受了内伤,早晚都是个死,审不审的就是走个过场,不必认真。况且趁机甩了个包袱给谢道安,着实让他心里畅快。今日就放过这登徒子吧! 不过两三日,一个黑漆漆的盒子就被谢道安珍而重之的捧进了东宫。赵凌开了盒子一看,两只貂儿揖手而立作施礼状,原本因谢程引起的愠怒平复泰半,他了然一笑:“你有心了。“ 谢道安忙不迭道:“为殿下分忧是臣的分内之事。这两只貂儿不只能作揖,还能相扑、倒立、玩小蹴鞠,实是一绝。“ 赵凌收了貂儿,却不提放人的事,谢道安等了许久,局促不安的问道:“殿下,犬子尚在牢中收押,可否允许老臣带回家休养?“ 赵凌“啪嗒“一声合上盖子,面色不悦:“卿在心疼令郎吗?孤觉得他还是待在牢里悔过自新比较好。不过孤可怜他,暂且派个御医前去照顾,留他一命。卿大可安心。“ 谢道安见没能拔儿子出牢狱,心里失望极了,唯唯诺诺的告退。 这两只貂儿可花了二百两银子!只买了个御医照顾儿子。儿子哪里还需御医照顾?慧参大师的灵丹妙药不香吗? 小青梅下学回来后便从箱奁中寻了香囊出来,小玉兔已经绣完了,她寻了香丸裹在囊中,急急忙忙往后宫赶。 赵凌拦住她:“梅儿要去哪儿?“ “梅儿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小玉兔做好了,要给南平公主呢!“她扬了扬手中的香囊,雪白的小玉兔绣在云团般的香囊上,绒毛纤毫毕现,立体逼真。下面坠着红色的流苏,红白相配,漂亮极了。 “从东宫绕去后宫有四五里地,梅儿还是别去了,明天带给南平便是。“ 小青梅犹豫道:“可是南平公主念叨好久了呢!知道梅儿已经做完了,一直嘱咐梅儿晚上送去。“ 赵凌心里不爽:凭什么南平次次都排在他前头?凭什么他要垫后? 他故作玄虚:“唔,梅儿若是现在去了后宫,可别后悔哦!“ 果然小青梅被吓唬住了,见他一脸神秘,忍不住揽着他撒娇:“凌哥哥有好东西要给梅儿吗?快给梅儿看看!“ 赵凌故意慢吞吞的说道:“梅儿还没去后宫呢!回来再看咯!“ 小青梅越发认定他藏了好东西,于是缠着他讨个不停,赵凌牵着她去用膳,她心不在焉的,一直往他身边凑,殷勤的给他布菜,两只眼亮晶晶的。 赵凌见小青梅着实娇憨可爱,于是唤泉安拿来捧上来二尺见方的盘托,上面倒扣着一只大盂。林青梅眼前一亮:“凌哥哥,要玩射覆吗?“ 所谓射覆,是在瓯、盂下覆盖一样东西让人猜,猜错了便罚酒一杯或是行个酒令。赵凌笑道:“梅儿猜猜这下面盖的是什么?“ “梅儿猜不出呢!“小青梅摇着头。赵凌佯作可惜:“猜不出的话,就不能给梅儿了。“ 小青梅盯着倒扣的盂看了又看,听得里面有轻微的震动声,问道:“会动呢!是小宠物吗?“ 赵凌刮了刮她的鼻子:“真聪明,继续猜。“ 小青梅的神色顿时欢喜起来:“是不是橘子味的貂儿?“ 赵凌神色一僵,暗道不好:怎么忘记叫泉安染个色了呢? 小青梅已经开心的掀了盂,见托盘上放了个木盒子,便捧了放在桌上,一打开盒子,两只貂儿便乖巧的作揖。小青梅开心极了:“哇,好可爱啊!凌哥哥你真好!“ 赵凌心虚了一下:“梅儿不嫌它不是橘子味儿吗?“ 小青梅开心的顾不上颜色,只觉得这雪白雪白的两只貂儿便是心头好。 赵凌凑上前来,将两只貂儿捉到琉璃罩中,朝里扔了一颗弹珠,两只貂儿便灵活的运起球来,如同人类踢蹴鞠一样,你攻我防,弹珠在二者之间不断交换,花样百出。 小青梅看的稀奇极了。搬了凳子守着,晚膳也无心用。赵凌道:“梅儿给它们取个名字。“ “唔,一个叫凌哥哥,一个叫梅儿好不好?梅儿也想像它们一样天天和凌哥哥在一起玩、一起睡觉。“小青梅托着腮,澄澈的眼眸盯着两只貂儿,心里期许极了。 赵凌闻言,将泉安唤来问道:“这两只貂儿是一公一母吗?“ 泉安也不知,看着两只体型一样细长的貂儿,心想不好这样直接摇头。于是随便一指:“殿下,这是公,这是母。这公母一窝才不会斗,要好着哪!“ 赵凌见他随手一指便分了公母,心里百般狐疑。两只貂儿生的差不多大、差不多颜色,太不好区分了。泉安这敷衍的可太明显了。他道:“你去将姑娘的胭脂取来,在母的头上点颗胭脂记。“ 泉安取来了胭脂,又是随便捉了一只出来,在它头上点了胭脂记。赵凌仍旧将它放回了琉璃罩,对小青梅说道:“这下好区分了。梅儿说一只叫凌哥哥,一只叫梅儿,这样不好听。凌哥哥给它们取个名字好不好?“ 小青梅点点头,赵凌便指着胭脂记道:“这是梅儿,叫梅凌霜,另一只是凌哥哥,叫凌霜梅。霜雪为白,和它们的颜色也相符。如何?“ 小青梅于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眼眸中倒映着夜明珠的光,似星星:“凌哥哥。你取的名好好听哦!凌哥哥是梅儿见过最厉害的人!“ 恰逢南平公主左等右等没等到林青梅送小玉兔给她,于是骑在小太监头上驾临东宫了。进了崇教殿便唤道:“梅儿姐姐,你给我绣得小玉??咦,这是什么?“ 南平高高骑在小太监头上,居高望远一眼便见到了两只踢球的貂儿,她使劲拍了拍小太监的脑袋:“下马!下马!“ 小太监将她放下地,她迈着小短腿颠颠跑上前,爬上椅子便要去掀琉璃罩。赵凌冷眼道:“不可以掀!“ 南平缩回手,对着林青梅摆出个哭脸来,林青梅连忙安慰道:“公主别哭哦!梅儿把它们抱出来给你看。“ 她抱出胭脂记放在她怀中,南平公主难得的收起调皮,小心翼翼的捧着貂儿,身体僵直不敢动。林青梅将另一只抱起,对她道:“凌哥哥说点了胭脂记的是梅儿,叫梅凌霜,公主可以和它玩。“她教南平抚摸它,南平公主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在梅凌霜身上顺了顺,露出细白的一排小乳牙朝她笑:“好可爱啊!“ 林青梅顺着怀里的凌霜梅。骄傲极了:“当然可爱了,凌哥哥寻了好久呢!“两人抱着貂儿并排坐在贵妃榻上顺毛,南平问道:“这只是梅儿姐姐,那只就是皇兄了吗?“ 林青梅点点头:“是呀,它叫凌霜梅。名字很好听是不是?都是凌哥哥取得呢!“ “梅儿姐姐,我想要一只回去养。“南平顺着毛,小脸上一脸期待。 小青梅为难极了:“不行呢!他们两个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分开的话会死掉呢!“见南平撅起小嘴满脸的不乐意,小青梅软语道:“分开的话,它们就没有办法一起踢球了。就像梅儿和凌哥哥,每天都要在一起玩才开心呀!“ 南平逗留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拿着小玉兔香囊回去,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两只貂儿吸引去了,拿到活灵活现的小玉兔香囊也没能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小青梅用完晚膳后,又开始忙着做针线活了。赵凌以为这次总算轮到自己了。没想到小青梅抱起两只貂儿将尺寸量了又量,竟是准备给它们做小衣服。 赵凌吃味极了:“梅儿要给两只貂儿做衣服?“不给他做? 小青梅认真的裁着布料:“冬天到了,凌霜梅和梅凌霜都没有衣服呢!会冻坏的。“ 冻坏?赵凌怎么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这个冬天的炭短了他的也不能短了这两只小牲口。 因为哄小青梅开心很简单,但是哄小青梅一直开心必须靠这两只貂儿。 赵凌故意将自己的袖口卷高些,长吁短叹:“哎呀,袖子短了呢!“一边说一边偷看林青梅的反应。 谁知小青梅放下布片认真翻了翻:“梅儿没剪袖子呀!“ 赵凌:气到晕厥! 他把手臂故意伸到小青梅面前:“凌哥哥这儿袖子短了呢!“ 小青梅再痴,也看得出赵凌这故意的行径。她颦眉轻蹙:“凌哥哥,你别闹哦!你有好多衣服穿,两只貂儿没有呢!“ “但是它们长了皮毛,凌哥哥可没有,全靠衣服过冬。“他说着又长吁短叹开始卖惨:“哎,袖子短了呢!“ 泉安看在眼里:他们家殿下的格局真是越来越窄了,前段日子和稚儿争香囊,现在居然沦落到跟牲口争衣服。 小青梅安慰道:“凌哥哥别急哦!它们的衣服很小,梅儿两个晚上就做完了。做完立马给你做好不好?“ 赵凌得寸进尺:“要过冬了,这里外都缺,梅儿可得做全了!“ 小青梅点点头,飞快的穿针引线缝出个指甲大的小袜子来。她抱起凌霜梅,给它后脚套了一只,说道:“凌哥哥,你看,梅儿先给你做的袜子,所以不要再争啦!“ 连袜子都有!赵凌正要表示不满,小青梅坐在他旁边,挨着他道:“凌哥哥别着急,梅儿给你唱歌好不好?“ 说着她柔柔唱开了,她的声音柔而甜,仿佛蜂蜜水一般滋润:“闲阶桃花取次开,昨日踏青小约未应乖。付嘱东邻女伴少待莫相催,着得凤头鞋子即当来。“ 词风清新婉丽,将一个赴约踏青的少女写的灵动极了。歌调柔柔的,很有吴语腔调。赵凌听罢,只觉得余音犹绕,意兴未尽。他问道:“梅儿是跟谁学来的?祖母吗?“ 林尚书祖籍苏州,老夫人应当会唱这样柔柔的歌谣。 林青梅摇摇头:“不是祖母教的哦!是好久好久以前一只黄莺鸟教的,她的声音可好听了。唱这首歌的时候,好多小动物小鸟儿都去听了,梅儿也在,就向她学了这首歌。“ 赵凌悻悻的闭了嘴:黄莺鸟教的?他怎么有种被小青梅捉弄了的感觉? 次日小青梅怀里藏了两只貂儿去上学,见到纪慎修要来搜,连忙说道:“慎表哥,梅儿今天没有藏貂儿哦!“ 小宠物不比零食,零食搜走了放着便是,小宠物搜走了可是会动的。纪慎修于是道:“梅儿回去藏好再来上课吧!“ 林青梅恹恹的往回走,这时南平公主迎面而来,见到她怀里鼓鼓囊囊的,还簌簌动个不停,开心的问道:“梅儿姐姐,你把两只貂儿带来了吗?“ 林青梅扁着嘴:“慎表哥不许呢!让我送回去。“ 南平公主听了也很沮丧,她攀着林青梅讨要,林青梅将胭脂记抱出来给她,说道:“还是梅凌霜给你玩哦!“ “为什么呀?“南平抱着胭脂记问。 林青梅吝啬极了:“因为另一只是凌哥哥呀!凌哥哥是梅儿一个人的,不能分给你玩。“ 南平做了个鬼脸:皇兄那么坏,她才不要! 两人撸了一会儿小宠物,回头见纪慎修忙着磨墨,连忙偷偷溜进了学堂。不一会儿学堂里便沸腾起来,十几个孩子跟猪崽子抱窝似的挤成了一团,纪慎修抬头一看,好嘛,惹事精小青梅又成功把气氛给带活了。 他走上前将两只貂儿捉了来,坐在讲桌后面道:“今儿还是对对子,大家对得上,老师就把这小宠物给你们玩。对不上便没有机会了。“于是出了上联:“貂皮裘。“ “羊角灯!“九岁的徐康王赵利一马当先。纪慎修将胭脂记递给他,命他躲在讲桌后玩。 小青梅眼馋极了,可是自己不会对对子,好捉急呀!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想起昨晚给赵凌唱的歌来,于是急匆匆跑上前:“慎表哥,我也会!凤头鞋!“ 纪慎修惊讶极了:“梅儿是哪里学来的?“ “黄莺鸟教的呀!“小青梅捉了另一只貂儿,洋洋自得。 不一会儿南平跑来抢走了徐康王的胭脂记:“老师,我也会!鱼鳞云。“ 纪慎修点头:“公主有进步。“ “是姆妈教的,她说天上鱼鳞云,地上雨淋淋。“ 其他诸如“猪鬃刷“、“鸡毛掸“、“鹿尾拂“、“虎头帽“不一而论,对对子是最基础的启蒙课,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来教学生如何对韵,但是今日学生的表现令纪慎修大开眼界。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很多孩子会对出“马桶刷“来贻笑大方。 今日学生表现好。纪慎修放了早学,中午早早的出城去了。前些日子他与窦延章约好了今日送别,已在琼林苑中设了饯别宴。 琼林苑中有一条宽敞的官道,从城内延伸出来,穿过琼林苑,直往远方而去。纪慎修到时,窦延章正凭着女墙频频往里窥视,见到他,窦延章笑道:“我总是不能忘怀那日夜市上的佳人。真希望透过这道低矮的女墙能看到她。“ “兄遇到的是仙,仙自有仙境的去处,岂会时时流连人间?“纪慎修打趣。 窦延章爽朗笑了,二人驾马进了琼林苑。琼林苑中有亭榭上百所,都被酒家占了,有的卖酒,有的设酒席,纪慎修寻到定好的牡丹亭,招呼窦延章入席。 吃酒时。有那外面的下等妓走进来唱曲,窦延章赏了些钱打发她走了。纪慎修道:“兄如今当真是痴情绝恋了,往常最爱怀里报个美人陪酒,如今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窦延章放下酒杯,道:“见过她后,其他人再也入不了我的眼了。就如这酒,喝了纪兄你的羊羔酒,这家的羊羔酒便不足为道了。“他想起她,便仿佛酒不醉人人自醉,语气带着微醺:“那日夜市上,她想关扑两只小宠物,可惜没带够钱。当时我若带足了银两,必会趁此机会问得美人居所,不至于这样日日单相思。“ 说到小宠物,纪慎修心里十万个熨帖,加之喝了羊羔酒,越发兴致好。他道:“兄说起小宠物,今日我表妹带了两只貂儿去上学,一帮孩子眼馋的不行。我趁机出了个对子,你猜怎么着?“他故作停顿后又解开了谜题:“那帮小坏蛋,一个两个比赛似的对,还对的圆满、齐整。“ 他只顾说的高兴,未曾想对面的窦延章忽然沮丧的说道:“兄不知,当日那美人就是想关扑两只会作揖的貂儿,可惜我未能为她效劳。他日若是得以再遇??“ 他郑重的拜托纪慎修:“请兄美言几句,让令妹将那两只貂儿让与我可好?无论价钱。“ 纪慎修也郑重的回绝他:“兄可知我表妹寻这两只貂儿花了多少心思?只怕不能割舍。“纪慎修时常在课时闲暇听见小青梅趴在窗台上抱怨说无聊,觉得应当有小宠物逗趣方才圆满。 窦延章心知那两只貂儿对少女的诱惑力。通体雪白会作揖,真真是有趣极了。不管是谁得了这样有趣的宠物都是不能割爱的,他太痴心妄想了。 琼林苑中种了许多南方进贡来的花,有茉莉、瑞香、山丹、素馨等类,京城冷的早,花儿也早早的凋谢了,唯有茉莉和素馨三三两两绽放着雪白的小花,飘着幽香。 此时一行大雁排做人字形从高空飞过,纪慎修举起酒杯祝酒。道:“雁南飞,兄也要往南走了。“ 窦延章一口饮尽,涓滴不剩:“雁南来北往,正如我等闲人四海漂泊。兄不必伤感,人生总有相见时。“ 酒喝完后,纪慎修挥毫写赠别诗:“别路云初起,离亭叶正稀。所嗟人异雁,不作一行飞。“ 窦延章收好这首《送兄》,拱手告辞。他翻身上马,轻夹马肚,一骑绝尘消失在天际。 京城中的人啊!来来往往,不多也不少,不增也不减。如此繁华之地,竟留不住一个游子。 纪慎修喝多了酒,醉醺醺的斜跨在马上回城。夕阳晚照,灰黄色的女墙镀上一层金。高头大马之上,他醉眼迷蒙看到林青梅抱着两只貂儿在城门口站定,脸上裹了盖头,眼神笑眯眯的。 他揉了揉眼睛,见果真是她,便跳下马问道:“梅儿怎么来了?“ “凌哥哥说今日下学早,带梅儿来看大龙船。“ 琼林苑的北面便是金明池,金明池中有一搜五层楼高的大龙船,属朝廷所有,每当时令节日便拉出来游湖。 纪慎修玩笑道:“适才在琼林苑吃饯别宴,有人想买你的两只貂。梅儿可愿卖?“ 小青梅连连摇头,将两只貂儿护在怀里:“不卖不卖!梅儿要和凌哥哥在一起,不能分开!“ 纪慎修扑哧笑了,想伸手捏她的脸蛋却嫌盖头碍事,悻悻缩回了手。他道:“真傻,人总有离别时,岂能朝朝暮暮厮守呢?“ , 34、林芙蓉 次日休沐,小青梅入宫上学已经半个月了还没回过林家,趁着今天放学早,赵凌早早的送她回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林老夫人半个月没见乖孙,搂在怀里不肯放手,想起前些日子听说的谢家嫡子冒犯太子妃一事,她问道:“梅儿在宫里有没有见到其他姑娘?听说也姓林。前段时间因为被人轻薄,惹得太子殿下大怒,将那登徒子下狱了。“太子殿下称那是太子妃,想必是要和玉兰罢了这门亲事。这可如何使得?被皇家退了亲可嫁不出去了。若是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前去探探底,也好做些准备。 林青梅使劲想了想,问道:“祖母说的是梅儿吗?有个坏蛋在大相国寺里要吃梅儿,被凌哥哥关起来了。“ 林老夫人此刻可顾不上其它了,神情慌张,问道:“那坏蛋把梅儿怎么了?“ 小青梅想起那天的事便惊恐不已,一个劲儿埋在祖母怀里,颤抖着告状:“他把梅儿的衣服撕破了,想吃梅儿身上的肉,梅儿的肩膀被他咬伤了。后来凌哥哥的侍卫把他抓住了。凌哥哥就把他关起来了。“ “简直禽兽!“林老夫人愤慨道。 她安慰了许久,想起太子总和林青梅睡在一处,心里没底,于是问道:“梅儿告诉祖母,太子殿下有没有咬过你的肩膀?“ 小青梅登时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又认真又生气:“祖母!凌哥哥才不吃人呢!“ 老太太悬着的心放了一半下来:“那乖囡每晚都和太子殿下睡一起,他有没有扯过你的衣服?“ 小青梅摇了摇头,老夫人舒了一口气,劝道:“梅儿年纪这么大了,哪儿还用的着读书?不如就罢学回来吧!“ “不行呢!“小青梅舍不得两只貂儿。一只她带了回来。另一只胭脂记留在凌哥哥那儿了。两只貂儿要后天才能相见,它们会很孤单的。 她从怀中捉出凌霜梅来,这只貂儿见着人便拱手作揖,乖巧极了。老夫人看了直乐:“乖囡,这是哪儿来的?这么听话肯定很贵吧?“貂儿向来灵活,能这么乖巧的藏在人怀里不乱跑,当是费了很大功夫训出来的。 小青梅骄傲的告诉她:“是凌哥哥送的哦!还有一只留在宫里了,梅儿后天要带回去一起玩呢!“ “太子有心了。“老夫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愁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梅儿若是代替玉兰成了太子妃,那玉兰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恰逢秋闱乡试。林家嫁出去的庶女林芙蓉跟着夫君来京赴考。旧年,林芙蓉嫁入世代簪缨的荥阳罗家,成了罗府的三少夫人。 林芙蓉与夫君罗子晋住在她旧居中,罗子晋此人,落拓不羁,自诩风流。平时花名在外,妾室一个接一个的往家抬。此番本想独自上路,谁知林芙蓉称自己许久没有归宁,便一道跟来了。此番在林府安置好,他便火急火燎的往外赶,要去喝花酒。 林芙蓉早看出他的心思,取笑道:“那风月场里的妓子有什么好?夫君若是见了我堂妹,保管你不想去烟花柳巷快活。“ 罗子晋道:“你既提起你家堂妹,为何不引见来共侍一夫?她既痴傻,想是极好骗的。“ 林芙蓉朝敬安堂的方向努努嘴:“老夫人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哪儿舍得送与你做妾?“ “那便歇了心思罢!莫撩我!“ 林芙蓉回头,他已经消失在院外,林芙蓉嗤了一声:“拿着砖瓦当宝贝,这是没见过真正的珠玉!“ 她收拾完毕去王氏那儿请安,王氏见她挺着肚子一个人来,心里膈应道:“你夫君怎么不来?“ 好不容易归宁,就她一个人来请安像什么话?况且她有孕在身,夫君应当陪着护着,这可是嫡脉! 林芙蓉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告诉她:“夫君狎妓去了,他平日便爱好这些。“ 王氏道:“你也当劝着些,那些个腌臜地方,万一染上什么病回来??“她余光瞟到林玉兰,便住了嘴,林玉兰还未出嫁呢! 林芙蓉问道:“玉兰婚期定了吗?太子殿下看着很清正,想是专情人。“ 林玉兰口张了又张,目光躲闪:“还没??“ 林芙蓉见她吞吞吐吐似有隐情,再见王氏,头撇在一边也不说话,于是按下心中好奇,笑道:“母亲说的很对,那些个风月场所不干净,夫君爱去不过是贪图新鲜罢了。若是有一等一的漂亮可人纳进府,想是赶他走他也舍不得。女儿这次回来便是想着在京中挑个模样出挑些的充后院儿,让夫君收收心。“ 王氏一听,心里计较开了:现在那太子看上了小傻子,对玉兰不闻不问。若是设法儿把小傻子送人做了妾,那太子的心也回来了,府里还能省出嚼用来。 她与林玉兰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 她装作不经意道:“要说模样出挑,谁比的上你青梅妹妹?只可惜是个傻的。“ 林芙蓉愕了愕,这关头提起林青梅,母亲这是存了让青梅做妾的心思呀!她先前不过是和夫君玩笑几句,没存这么歹毒的心,青梅好歹是嫡女,还是老夫人亲自带大的,母亲这是魔怔了不成? 王氏见她表情怔愕,掩饰道:“你那是什么意思?以为我要把她送给你夫君?老夫人那关可过不了。“ 然而一旁的林玉兰却道:“母亲何必掩饰?阿姐不是外人。“ 现如今太子每日和小傻子厮混,已将她完全抛之脑后,若是现在有人能解决了小傻子这个麻烦,她不惜一切代价!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她将太子看上林青梅的事和盘说与林芙蓉听,林芙蓉听得云里雾里:“太子看上了青梅?这??凭什么呀?青梅那么安分,成日家被老夫人约束在闺阁内。府中有酒席也不让她见客,怎么就会招惹上太子呢?“ 气氛又尴尬起来,林芙蓉见状,知道这母女俩想必动了手脚,不然凭林青梅的性子,她怎么有胆量和智慧去和太子周旋?这母女俩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王氏清清嗓子:“这事儿你考虑一下,若是成了,你夫君每日不往外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再说一个傻子,又是你的妹妹,你还能治不了她?“ 林芙蓉起身拜别:“此事容我细细谋划,母亲勿急。“ 她带着婢女小翠在石径小路上慢悠悠的三步,问道:“你认为把青梅妹妹配给夫君做妾可行吗?母亲和玉兰是巴不得的。可是老夫人那么精明,只怕成不了。“ 此时明姨娘正好在篱笆墙后摘桂花,原原本本听了去,林芙蓉喋喋不休的和婢女说话,竟没有发现她,慢慢走远了。 林青梅在老夫人处用了晚膳便抱着貂儿去寻明姨娘说话,她想看看小宝宝长大了没有。 “明姨娘,梅儿来看你和小宝宝了!“她在门外探出脑袋,往里逡巡一番,见林正堂不在,才放心的迈进了门槛。 玉红告诉她,大伯父和明姨娘在一起的时候不能打扰他们呢! 明姨娘正在纳小鞋子,听得她的声音,忙往里请:“七姑娘读书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还记挂着我,真是有心了。“ 林青梅把貂儿递给她玩,煞有介事的说道:“别怕哦!它不咬人。“貂儿窜上明姨娘的肩膀,拱起小手朝林青梅作揖,憨态可掬。林青梅将它捉到自己肩上,它又如法炮制给明姨娘作揖,逗得她花枝乱颤。 明姨娘问这机灵的小东西哪儿来的,听林青梅说起是太子送的,笑容里满是担忧:“太子真是有心了。“夫人想把七姑娘送去做妾,若是成功了的话,不知太子会多伤心呢! 小青梅摸摸她的肚子,疑惑道:“明姨娘,小宝宝怎么还没有长大呀?“ 明姨娘笑了:“哪儿有那么快?七姑娘十六年了才长成大姑娘,他才两个多月呢!“ 林青梅说起学堂里的趣事,自告奋勇道:“明姨娘,学堂里的小皇子、小公主都很喜欢梅儿呢!等你把小宝宝生下来。梅儿也给他画小玉兔。“ 明姨娘听了,意有所指的感慨:“那上天一定要保佑七姑娘,若是做了妾,一辈子困在别人家后院儿里,再也见不到我了。“ 唔,明姨娘怎么又说起妾了呢?凌哥哥不喜欢听哦! 她说道:“梅儿不做妾,凌哥哥说梅儿不是妾。“ 明姨娘暗中叹了口气:七姑娘痴傻,怎么斗得过夫人?太子即便有心,又岂能时时护她周全? 林青梅临走时,明姨娘说道:“七姑娘若是不嫌弃,晚上便来和我睡吧!自从怀了孩子,婢子都不敢和我同睡,往冬天去了晚上怪冷的。“ 小青梅点点头,开心的应了:“好呀!貂儿身上很暖,可以给明姨娘捂脚,梅儿再抱着你,就不怕冷了。“ 小青梅在倚梅院梳洗干净后,抱着凌霜梅去海棠苑就寝,碧玉故意没提太子,坏心眼儿的将她送去明姨娘那儿去了。 恰巧赵凌今日因为些琐事耽误了没有去。一晚上孤枕难眠,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烙饼,三更时他坐起身来,唤泉安道:“几时了?怎么天还没亮?“ 泉安打着呵欠:“三更了,殿下还打算问几次,一次问完奴好去睡个整觉。“ 赵凌抓起软枕扔在他头上:“明日就把梅儿接回来!一晚上也不许耽误。“ 胭脂记趴在床头睡得正酣,赵凌顺了顺毛,自言道:“也不知那小没良心的是不是也睡得这么香。“ 今日无月,繁星丽空,林尚书府一片寂静,唯有归宁回来的林芙蓉院儿里还灯火通明。三更之后,罗子晋醉醺醺的回来了,抱起林芙蓉身旁的婢女便亲,婢女吃吃笑着,当着林芙蓉的面和他狎亵。林芙蓉倚着桌子撑腮道:“浪荡子,还知道回来?“ 罗子晋放了婢女,一头倒在榻上,醉醺醺唤醒酒汤。林芙蓉打发婢女出去,爬上榻道:“夫君可想见一见我那堂妹?今日我去见母亲,她也有心把堂妹配给你做妾。不是我夸口,这满京城比她漂亮的,屈指可数。“ 罗子晋迷迷糊糊睁开眼:“你不是说老太太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吗?“ 林芙蓉面似不屑:“老太太年纪大了,想瞒着她还不简单?母亲想算计的人,还没有不得手的道理。“ 罗子晋听了,骨碌在床上滚了一圈,坐起身来,打起精神问道:“按岳母的意思,是要我趁机污了她?“ 林芙蓉掩口娇笑:“迟早是你的,何须用污这等字眼?“ 次日罗子晋精神抖擞的跟着林芙蓉去拜见王氏,王氏见了,只笑嘻嘻道“好“,罗子晋道:“岳母慈爱,小婿着实感谢,只是不知何时能一见堂妹?“ 王氏道:“这时辰应当在老太太那儿用早膳,你随我一道去给老太太请安,自当见得到。“ 三人一道去了敬安堂,尚未进门,便听得一个黄鹂般动听的声音,软软的让人心都化了:“祖母,它不光会作揖,还会踢球哦!“ 不多时房里传出惊讶的赞叹声来,王氏示意了一眼,罗子晋心道:光这声音听起来便让人酥了半边,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妙人。 王氏掀了帘进屋,罗子晋紧随其后,玉红眼见进来一个青年,呵斥道:“谁家狂生?为何不通报?“ 这时林青梅怀中抱着凌霜梅,听得声音抬头看来,罗子晋与她对视一眼,只觉魂魄俱被摄去,痴痴望着不知作何语言。那美人生的眉眼盈盈、唇若点朱,一双眼眸清澈的看着他,只这双眼,便澄净的令他无地自容,恨不得缩进地缝里去。原来真正的美人,是会让人自卑的。 玉红见状,命小厮架了他去,王氏拦道:“这是罗家姑爷,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老夫人强压怒气:“为何不通报?你不知梅儿要避嫌吗?“这罗子晋自打进了门,那双眼就没离开过梅儿,如此浪荡模样,着实可恶! 王氏讪讪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通报呢?“ 老夫人一见她那贼眉鼠眼的模样便知她没安好心,此时玉红拿来盖头给林青梅围上,林青梅问道:“祖母,我们是要出门吗?“ 罗子晋连忙上前请安:“祖母大安,若是要出门的话,孙婿现在就命人去备车马。“ 老夫人念着他是客,没有直接下面子,而是不冷不热的拒绝:“有劳你费心,我们不出门。“ 林青梅抱着凌霜梅顺毛,罗子晋痴痴看着,吸溜了一下口水,林青梅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令她很不适,就像那日在大相国寺遇到的会吃人的谢家公子。 她抱着凌霜梅退到老夫人身后,身子瑟瑟发抖,玉红道:“姑娘先去里间歇歇吧!“ 她拉着林青梅往里走,问道:“姑娘怕什么?“ “玉红,那个人好可怕,像是那天寺庙里会吃人的人。“小青梅将怀中的貂儿抱得紧紧的,仿佛抱紧些很安全。“玉红,你送我去宫里找凌哥哥好不好?凌哥哥会把他们关起来。“ “姑娘别怕,老太太的底盘,谁还敢动你?“ 林青梅觉得不安极了,唯一的念头便是见到赵凌。 林老夫人打发走了王氏,怒气难遏:“我老婆子一心想着撮合玉兰和太子,她王英却整日想着把梅儿送去给人当妾!当我死了吗?“ 林青梅听得祖母在前面发怒,连忙抱着貂儿来安慰:“祖母,大早上的别说这些哦,不吉利呢!祖母要长命百岁,活很久很久呢!“ 此时早膳还未用老夫人便打发了王氏走,王氏待走远了,便悄声与罗子晋道:“那小傻子今日休沐,晚上歇一夜明日便要去宫里上学,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错失了,怕要等上半个月,到时你秋闱结束了,拿什么理由留在林家?“ 罗子晋垂涎不已,心里也盘算着早日得手。他弓着腰讨好王氏:“还望岳母成全好事,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王氏道:“今日让老太太见疑,想必晚上会留她住在敬安堂。晚上三更时我自会灌迷香进去,到时你见机行事便可。“ 林青梅陪着祖母说了一会儿话仍旧去了明姨娘房里,老夫人不放心,吩咐玉红好生跟着。明姨娘笑道:“昨晚得亏了七姑娘的小宠物,一晚上脚都是暖洋洋的。“ 林青梅骄傲的摸着怀里的凌霜梅,说道:“明姨娘若是喜欢,梅儿今晚还来呀!“明姨娘本是有心帮她,听了这话柔柔笑道:“七姑娘不嫌弃才好。“ 入夜后。老夫人道:“梅儿随我睡吧!“ 小青梅摇摇头:“不呢!明姨娘怕冷,梅儿要和她睡。“她靠在老夫人怀里数手指:“祖母,梅儿和你睡过觉,和碧玉睡过觉,和凌哥哥睡过觉,你们都对梅儿好,梅儿喜欢你们。现在明姨娘也和梅儿睡过觉了,梅儿也喜欢她。“ “乖囡喜欢才最重要,既喜欢她,那便去吧!“ 今晚赵凌将奏折批了。见时已二更,想起昨晚的辗转难眠,便吩咐驾车。泉安想睡一夜整觉,再晚都乐意送太子出宫,于是马蹄哒哒,车轱辘欢快的转着出了东宫。 赵凌翻墙进了尚书府,见倚梅院黑漆漆的,扃鐍寂然,心里怪老夫人多事:不过回来睡两晚还得防着他偷人。于是又绕到敬安堂去寻人。 小青梅一般睡在西间,赵凌轻车熟路的往西间去,今日无月,繁星丽空,勉强照见人影。赵凌一路走来纳闷极了:老夫人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廊下连灯笼都不点。 他摸索着进了西间,摸了摸,床上没人。心里纳闷极了:难道小青梅睡在老太太卧房里了? 正在这时,廊下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仿似有人垫着脚尖在走,赵凌了然一笑:想是小青梅知道他会夜访,故意和他躲猫猫呢! 谁知门被人推开一条缝来,一股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赵凌立即屏住呼吸,心中大震:这是迷烟!半夜三更的往卧房里喷迷烟,想也知道是要做什么!非奸即盗! 他运起龟息功,迷烟散尽后,一个黑影蹑手蹑脚的进了房,在黑漆漆的房中小心摸索,待得摸到床边时,低低笑出了声:“美人?“声音轻佻,令他皱了皱眉。 来人摸上了床榻,赵凌乘机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笑的越发淫荡了:“青梅妹妹等不及了??“ 赵凌原本以为是敬安堂的婢女与人私通,没想到这个浪荡子竟是想靠下作手段得到林青梅!他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肖想他的小青梅? 他默不作声,心想这局似曾相识,把他换成面前这浪荡子,不就是前生桂花宴上的闹剧?应当很快王氏母女便会来捉奸了。 此时浪荡子早已躺下,晦暗之中见青梅妹妹只坐着不说话,这身影也比白日里高大些,心里纳闷极了。他方要抱美人入怀,忽听得门外喧闹声起,心知应当是王氏到了。暗骂道:“个贼婆娘,我都还没成事。“ 赵凌不动声色的听了去,此时廊庑下的灯次第亮起,光亮透过窗纱映照进来,罗子晋借着些许亮光一看,面前的竟是个男人,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与此同时,西间的大门洞开,仆妇拥着王氏母女并怀孕的林芙蓉走了进来,三人一见床上是个男人,均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细看之下竟是太子,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赵凌伸出食指一个一个数过去:“一、二、三。“顿了顿,指着摔下床的罗子晋道:“四。这下应当全了。“ “是不是啊王夫人?“他挑眉质问。 王氏心惊肉跳:“殿下、殿下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孤只是半夜来此看了场好戏便将来龙去脉了解的清清楚楚,夫人你是始作俑者,居然反问孤是什么意思?“ 此时林老夫人闻声赶来,见到地上的罗子晋和王氏等人,恨声道:“果然被我料到!只是没想到你们胆子这么大,连我敬安堂都敢插手!若不是梅儿坚持要睡在明姨娘那儿,今日岂不是被这条狗得了逞?“ 她伸出拐杖击打王氏等人,连林芙蓉也没放过:“你有孕在身还做这等缺德事,不怕孩子得报应吗?“ “老夫人息怒。“赵凌下榻请她坐下,问清了来龙去脉,嗤笑一声:“这等小人岂能让他入场考试?其他学子恐有怨言。“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来,径直将罗子晋的左手小拇指给切了下来。罗子晋本晕了过去,这下又疼醒了,捂着手不断嚎叫:“你是谁?竟敢动用私刑!“ “孤姓赵。“赵凌擦干匕首,居高临下,蔑视道,“听说你来京中参加乡试,现在你大可打道回府了。本朝规定,残疾不得入仕。“ , 35、北斗小猪 半夜三更,敬安堂的西间里一室炯明。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林老夫人抄起拐杖将王氏母女并罗子晋夫妇狠狠责打了一番,直打得四人鼻青脸肿方才罢休。老夫人从来没有这样亲自动过刑,此番是气极了。 敬安堂的动静惊动了林青梅,她爬起身要出去,明姨娘生怕王氏趁机陷害,拦她道:“七姑娘怎么不睡了?“ “梅儿要去看热闹。“敬安堂的吵闹声在寂静夜色中传的很远,小青梅能想象到好几个人打架的壮观场面。 若是她知道祖母和凌哥哥单方面武力输出碾压四贼,定会崇拜极了。 明姨娘拦她不住,心里又担忧,便起身陪她一起去敬安堂。到了敬安堂果然热闹极了,西间里满满当当挤满了人,当中跪着四人,凌哥哥和祖母端坐上方,正横眉冷对地上四人。 林青梅见其中那男人捂着手,鲜血淋漓,再一见他那憔悴的面目,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她跑上前躲进赵凌怀中:“凌哥哥。好可怕!好可怕!“一边说一边使劲将脑袋埋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梅儿怕什么?“他拍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小青梅伸出食指,飞快的抬起头来指了指罗子晋,又飞快的埋回去:“他也想吃梅儿。“ 赵凌知道小青梅说的“吃“便是猥亵,他将她使劲按在怀中,劝慰她:“梅儿不怕,凌哥哥已经教训过他了。“ “要把他关起来!“小青梅躲在怀里嚷嚷。 “好!“赵凌将她抱起往倚梅院去,“凌哥哥把他困在荥阳,让他一辈子不能出门。“ 倚梅院中。碧玉已经点起了灯,闺房中一如往常的简单。窗下的玉兰养的极好,叶子碧油油的,门风一带便轻轻摇曳。 小青梅经这样一闹很快便睡着了,赵凌困极了,昨晚没睡好,今晚又碰上这样的堵心事,再过两刻便是四更,又该早起去上朝了。可是他紧紧揽着怀中柔柔软软的小青梅。心中惊怕未已。 还是要牢牢的把她控制在身边才不会妄生事端。若是今日她没有去明姨娘处过夜,他也没有偷偷摸摸夜访,明日晨光一亮,她将永远和他分道扬镳。 思及此,他便愤怒、庆幸,恨不得将罗子晋等人千刀万剐! 四更梆子敲响,赵凌一夜未睡,泉安前来伺候更衣,他道:“一会儿孤独自去上朝,你等七姑娘醒了一道回宫。昨夜孤处置了一个偷香未遂的采花贼,已削去他一根手指。天亮之后你遣他回原籍,与当地长官知会一声,不许发放路引与他,将他一辈子困在荥阳不得出。“ 泉安闻言,知道小青梅又招惹了烂桃花,不免埋怨:“殿下总是为七姑娘处置这些事,着实费神。七姑娘好端端的生这么貌美做什么??“ 赵凌低声呵斥:“世人好色与她何干?她从未以色勾人,全无错处!“ 天明之后,泉安护送林青梅入宫,返身又押送罗子晋与林芙蓉回荥阳。他见林芙蓉大着肚子,便问林老夫人:“三少夫人身怀六甲,需不需要留在京中待产?“ 林老夫人拿拐棍敲着地,掷地有声:“可怜人必有可恨处,公公何须怜她?只管上路便是!“ 送走了罗子晋夫妇,老夫人将林正堂和王氏母女叫到敬安堂来训话。她对王氏道:“我本以为你只是糊涂些、蠢笨些,没想到你还心黑!玉兰和太子正在议亲,你不但不知收敛些给他留个好印象,反而因为太子亲近梅儿便对她下毒手!若我今日做主替她回了这门亲事,你是不是又要怨我偏心?“ 王氏跪在堂中,瑟缩不敢回话。老夫人随即又骂林玉兰:“你年纪这么大才与太子看对眼,不安分些绣嫁衣,反随着你那糊涂娘算计你亲堂妹!现在你可后悔去吧!太子的态度你看到了,那可是把梅儿当成宝贝一样呵护,眼里哪儿还有你半分影子?“ 林玉兰只顾无声流泪,一双眼早已哭肿了。自从昨晚她见到太子之后,便知道这门亲事再也挽不回了。从三更哭到现在,两眼肿成了核桃。 “活该!“老夫人骂道。 “自作自受!“ “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夫人骂起来很有文化。 林正堂在旁垂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又骂开了:“同床共枕的婆娘,她肚子里那些个坏水儿你竟一点不知?“ 林正堂惊惶拜倒:“母亲言重了,儿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善堂弱息仅存,儿若是还算计他唯一的女儿,岂非遭天打雷劈?“ 老夫人抄起身旁的茶壶便往王氏头上砸去,“咚“的一声闷响后,茶壶在地上碎开,滚烫的茶水泼了王氏一脑门。她战战兢兢跪着,茶水滴滴答答往下落,丝毫不敢抬手去拂拭。 “你不敢和正堂说这些事,想必你心里不糊涂,知道这丧尽天良!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气我老婆子。是也不是?“ 王氏发抖着回她:“母亲说的是??“ “带着你的乖女儿去庄子上过年!“老夫人一声令下,转头又吩咐林正堂:“那明姨娘我瞧着是个明白人,一会儿把府里的账册都交与她,让她学着管家吧!“ 昨晚若不是明姨娘邀了梅儿去过夜,只怕梅儿在劫难逃。 宫中的小青梅,堂而皇之的逃学了。近日来她连遭登徒子调戏,赵凌对纪慎修充满了不信任,不敢把小青梅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秋日甚好,他处理完政务后带着小青梅游金水河。金水河自西向东穿过魏宫,沿着这条河泛舟可以一直到宫外。从城楼上望去,江水如练,清波粼粼,午后荡舟是最惬意不过的事。 宫中的金水河两岸垂杨蘸水。烟草铺堤,舟行其中,拂过一道一道的杨柳枝,偶尔杨柳拂尽,便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 赵凌和小青梅坐在扁舟之上,任其漂流,水势很缓,小舟慢慢向东飘去。赵凌寻出鱼竿来垂钓,小青梅便抬手折杨柳枝编鱼筐,两只小宠物似乎知道有鱼吃了,站在赵凌肩头翘首盼望,时不时发出表示开心的“咯咯“声。 小青梅一边编柳条框,一边朝它们打手势:“嘘,有声音就钓不到鱼了哦!“ 两只貂儿仿佛听得懂,爬下赵凌的肩头,钻进他怀里耐心等待,赵凌一边顺小宠物一边钓鱼,惬意极了。小青梅将编好的柳条筐放在他面前,轻声问道:“凌哥哥,什么时候才有鱼上钩呀?“ 赵凌将鱼竿放在一旁压住,腾出手来抚摸两只貂儿,轻声笑道:“钓鱼是乐趣,别着急。“ 小青梅素来耐性好,挨着他坐着,手里捧过凌霜梅来逗弄。河里的浮子随着水波漂流,很久没有鱼咬的痕迹,头顶的阳光很温暖。在杨柳梢跳跃,静谧极了。 船漂出魏宫时,赵凌才堪堪钓上来两条小鱼,两只貂儿瓜分了。小青梅看着空空的柳条筐,仍旧夸道:“凌哥哥,你好有耐心哦!这么久才钓两条小鱼。“ 赵凌:??梅儿你夸人真是别出心裁。 不多时浮子动了,迅速往下沉去,赵凌拉了拉鱼竿,朝小青梅炫耀:“这下可是大鱼了。“ 鱼竿异常沉重,被拽弯了,小青梅见状,开心的唤道:“凌哥哥快拉,真的是大鱼!“ 忽然“崩“一声脆响,鱼竿从中间折断了,赵凌应声向后一倒,“噗通“翻入了水中去。扁舟一时失衡,将小青梅也摇入了水中。 赵凌此时顾不得大鱼了,慌忙游到小青梅身后将她拖上了岸。二人浑身湿透躺在草地上直喘气。不一时两只貂儿也游了来,爬到小青梅脑袋旁直甩水。小青梅本惊魂未定,被两只小宠物甩了一脸水,顿时咯咯笑开了。 秋日的水,当真是有些凉。 赵凌将上衣脱了晾在树枝上,小青梅见状也将外衣剥了下来,赵凌发现时,她已脱得只剩中衣。他连忙拦道:“使不得。“ 中衣是丝制,浸了水便呈半透明色,紧紧粘在她肌肤之上,凹凸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赵凌每日与小青梅耳鬓厮磨,还未曾见过这等惑人的场面。可恨这小青梅半点不自知,反而一边拉扯着中衣一边向他抱怨:“可是衣服粘在身上好难受哦!“她眼巴巴的看着他,嘟起小嘴撒娇,无辜极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凌将她拉到阳光下晒,说道:“梅儿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剥光衣服,知道吗?“ 小青梅清澈的眼眸在他光溜溜的上身逡巡一番,眼神怀疑极了。赵凌低头看看,心一虚:“梅儿记得那些要吃人的男人吗?如果不想被他们吃了,梅儿就要保护好自己,把衣服穿好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知道吗?“ 小青梅顿时爬起身来,将他晾在树枝间的衣服给取了来替他裹上:“凌哥哥也要保护自己。“ 湿衣服裹在身上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赵凌为了教小青梅自保,只得强忍着穿上,好在出了魏宫便是繁华的集市,市集上有喝卖旧衣的摊子,赵凌拿腰间的玉佩换了两套旧衣,二人换上后慢悠悠逛集市。金水河两岸也有垂钓人,赵凌买了两条鱼,拎去酒楼让酒家烹了吃鱼宴。 小青梅抱着两只貂儿爱不释手,酒博士端了酒来,问道:“姑娘这两只貂儿不会打架吗?看着都像是母的。不过呀,有时候一公一母也会打架。“ 母的?赵凌眉毛一凛:“如何看出来是母的?“泉安可说是一公一母。 酒博士道:“这细长细长的一般是母的,若是公的会圆润强壮些,个头大上一倍。姑娘这两只貂儿看着都成年了,所以当是母的。“ 赵凌笑容温和的点点头:天杀的泉安,等你从荥阳回来了再跟你算账! 这时小青梅骄傲的告诉酒博士:“它们两个可乖了呢!从不打架。“ 酒博士奉承道:“不打架的一般是一公一母,姑娘这两只若不同性,那么想必其中一只是阉割了的。“ 阉割?阉??割?赵凌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还不如是母的! 酒博士此时又插刀,指着胭脂记道:“这只应当是母,脑袋上点了红。那么那只一定是被阉了的公公了。“ 小青梅摇摇头:才不是呢! 酒博士见状,讪笑一下退了去,小青梅嘟哝道:“这是凌霜梅,是凌哥哥,才不是泉公公呢!“ * 大相国寺中,一辆朱茀绣櫶的华盖马车停在山门之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下了车来,在婢女的搀扶下精致往僧房走去。 这是谢家的老夫人,谢程的亲祖母。 慧参法师听说谢老夫人到访,心里料到必定是为谢程而来。他簪笔磬折恭候她,却不料谢老夫人见了他便行跪拜大礼,他侧身避了,问道:“老夫人何故如此?“ “老身腆颜以旧时之恩挟报法师,法师法力高深,深得圣上器重。如今我嫡孙谢程深陷牢狱,望法师替我嫡孙通融两句,救他出狱。“ 慧参法师道:“老夫人若是要财帛珠宝,贫僧当十倍酬谢。只是圣上执法严明,难以通融,岂是贫僧三言两语便可徇私枉法的呢?“ 谢老夫人固执的跪在地上,大有他不首肯便不起身的架势。慧参法师推却良久,谢老夫人见请不动他,愤然起身,指着他骂道:“旧时何必养活这个秃驴?“恚怒离去。 慧参对徒弟道:“一饭之恩,尚思相报。我幼时丧父丧母,全亏谢老夫人怜悯,日常接济方才得活。如今她来求我,我若是不报答,便是不思图报;我若报答,这等不肖子孙放出狱来,天道不能申,损我福寿。“ 谢老夫人走后不久,慧参便登门,谢老夫人心中怨怒不肯见,于是他转而去寻谢道安。 谢道安的日子过的很颓废,听闻慧参法师来访,勉强打起精神接待他。慧参法师道:“方才老夫人在寺中央求贫僧救令郎,贫僧思来想去,唯有冬至日劝圣上大赦天下方能得救。但此举劳心劳力,令郎出狱后请好生管教,若是再出去滋事,贫僧便回天乏力了。“ 谢道安本为儿子入狱一时心力交瘁,听得慧参法师愿意施以援手,连连拜谢:“法师若愿救我儿出狱,我愿为大相国寺捐银千两以助香火。“ 慧参法师只道:“无须破费,只需大人管教好令郎便足以报答贫僧了。“ “自然,自然。若是犬子回来,我定将他束缚在家中,再不许他出去惹祸。“谢道安连连答应。 冬至时。京中处处忙着祭祖,前一天宫中便已忙开了,准备着祭祀的各项物事。赵凌道:“今夜河中会有人放河灯,梅儿要不要去看看?“ 小青梅抱着貂儿天真的问道:“是乘船吗?“ 自然是乘船才方便,五颜六色的河灯围绕着画舫,河中星星点点,宛若荧虫。倚窗喝上两杯酒,赏河灯听小曲,是最惬意不过的事。 赵凌方一点头。小青梅便皱眉道:“梅儿不想乘船,这么冷的天翻到河里很冷的。“ 赵凌哑然:小青梅这记性可不是一般好。 泉安谄笑道:“七姑娘多虑了,游河的船都是大画舫,最沉稳不过,不会翻的。小舟才会翻,还得碰上大风浪,咱们京中这几条河掀不起风浪来,哪儿会翻船呢?除非撑船的舟子蠢到家了。“ 他话一说完,就看到太子的眼神如冷刀子一般射了过来。情不自禁的战栗了一下:好像??没说错什么呀! 小青梅在旁皱起鼻子:“凌哥哥才不蠢呢!凌哥哥最聪明了。“ 泉安连忙遁走: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反被撂了一蹶子。 入夜之后,宫中便三三两两开始放河灯,意在为游魂施食。赵凌带着小青梅放了几盏灯,说道:“点河灯可以许愿,吃了香火的游魂会尽力报答。梅儿想许什么愿?“ 小青梅想了想,声如珠玉,和和缓缓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是《诗经》中男女互赠信物、永结同好的诗歌。赵凌闻言,眉毛一抬:“纪翰林这么快便教《诗经》了吗?“ 小青梅摇摇头:这是谁送她的诗呢?唱起来那么悠扬,好听极了。可是她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很伟岸、很温柔?? “凌哥哥,这不是慎表哥教的哦!这是??“是凌哥哥教的吗?小青梅眉头紧锁: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是谁教的?“赵凌心中一顿:这段时日他将小青梅保护的很好,她并没有机会接触太多男人。 小青梅苦恼的摇摇头:“忘了呢!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 赵凌听她说起“好久好久之前“,便想到了她的爹娘,以为是她儿时父亲与母亲的情话。 他取来纸笔,在纸条上写下了这首诗歌,边写边念:“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小青梅见他低头书写,唇角含笑,一边写一边柔柔的念,忽地说道:“凌哥哥,你很像他哦!“ “像谁?“赵凌随口问道。 小青梅摇摇头:不知道呢! 赵凌写了许多,一一卷起放在河灯中顺水漂去。随后自己也许了愿。偷偷摸摸写在纸上。写的是: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放完了河灯,赵凌带她去游汴河,今夜天空星光灿烂,与河中灯火相照。两岸游人如织,来来往往的画舫中笙歌不断,乐曲之声飘荡在天际。 赵凌带着小青梅坐在临窗的包间里,小青梅看着河中陆续飘过的河灯,赞叹道:“真漂亮。“ 转头又夸赵凌:“凌哥哥。你真好,总是带梅儿出来玩。梅儿好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有人、有灯,还有好吃的好玩的。“她一边说着,怀里的两只貂儿便爬上她的肩头,一边立一只朝赵凌作揖,逗得赵凌开怀大笑。 林青梅将两只貂儿捉了抱在怀里,亲昵的说道:“凌哥哥还送梅儿这么好玩的小宠物,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比祖母和碧玉都好。“ “梅儿知道为什么吗?“赵凌目光温柔。 小青梅只吃吃笑着看他,他温和道:“因为凌哥哥是梅儿的夫君啊!“ “夫君真好!“小青梅毫不吝惜的夸他。 今日酒家提供的是蒲桃酒,澄净的酒浆呈红色,注在琉璃杯中漂亮极了。喝起来带着丝丝的甜、扑鼻的香,小青梅连喝了好几杯,两颊红红的,与那蒲桃酒一般。 她歪在窗台上,抬头看满天星子,忽然眨眨眼,说道:“凌哥哥,天上有大和尚在赶小猪呢!“ 赵凌当她喝醉了,玩笑道:“几只呀?“ 小青梅认真的数了数:“七只哦!“ 赵凌乐不可支:“和尚赶猪做什么?他们吃素。“ 小青梅摇摇头,仍旧抬头望着天:“梅儿也不知道呢!大和尚要把它们赶下来,它们到处跑。跑到东面,大和尚就拦在东面;跑到西面,大和尚就拦在西面。梅儿觉得它们在劫难逃了呢!“ 赵凌只觉得她稚儿般的话语和模样惹人怜爱,便也抬起头,循着她望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天上的北斗七星忽明忽暗,笑道:“北斗在眨眼,梅儿看到了吗?“ “因为小猪在跑呀!“七只小猪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大和尚赶它们,它们一跑,位置上就暗了,跑回去位置上就亮了,所以才一亮一亮的呀! 赵凌不明所以,仍旧缩回脑袋回来喝酒,小青梅看的津津有味,良久才“哎呀“一声,惋惜道:“完蛋了,小猪被赶下来了呢!“ 赵凌绝倒,玩笑道:“梅儿见它们跑到哪儿去了?“ 小青梅撑起身子,扒着窗户向北看:“唔,离得不远,好像是大相国寺呢!“ 赵凌喝着酒,只觉得面前的小青梅怎么看怎么可爱:“看来大相国寺准备全体开荤了,正巧明日寺里开放集市,凌哥哥带梅儿去吃杀猪菜怎么样?“ 小青梅眼神认真极了:“不呢!不能吃!它们是天上的小猪,吃了就死掉了,回不去了哦!“ , 36、重生是为好好爱你 大相国寺的菜园之中,两个弟子看着布囊,窃窃私语:“师父说让我们看见七只猪便捉了装进囊中,这么小的布囊,如何装的下?且一只都不能少。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另一人为难道:“师父想来神通,当不会捉弄我们,还是听话些等着吧!“ 话音刚落,七只闪着金光的小猪后门外窜了进来,挤在角落之中哼哼。二人见状,连忙一人张口袋且拦路,一人抓猪往里装。说也奇怪,这布囊连塞了七只小猪,且装且大,只见鼓起。未见盈出。七只金猪满满当当很沉重,二人便扛起布囊去向慧参法师交差。 大相国寺中早已辟出一间干净的僧房来,当中装了一只大瓮,慧参法师守在瓮旁,盘腿趺坐,听得声响便抬头问道:“都抓来了吗?“ 二人将布囊交给他:“回师父,一只也不少。全在这儿了。“ 慧参法师站起身来,将七只小猪一一从布囊中取出,如数塞进了大瓮之中,拿木盖盖住,封上六一泥,又用红笔写了数十个梵文大字。两位弟子看的云里雾里,慧参只道:“此事万不可泄露。“随即将僧房牢牢锁起。吩咐两名弟子看管,不得放人入内。 而此时的魏宫之中,太史局连夜急奏:“圣上!不好了!北斗七星不见了!“ 皇帝闻言大惊:“此可是帝王车驾,为何会突然不见?速招慧参法师来见!“宫中上下听闻北斗消失,纷纷走出殿宇仰头瞻望。原本北斗七星的位置空空如也,真的不见了。 东宫之中,赵凌也听说了,他走到庭院中观望,想起方才还和小青梅说起北斗眨眼一事,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当真匪夷所思。 他自言道:“北斗形如帝王车驾,象征帝德,父亲继位以来一直勤恳,未曾有失德政,怎会突然不见?“ 宫中使者夜奔大相国寺请慧参法师入宫,慧参法师端坐禅房之中,仿佛早知会有使者来访,夜半三更仍未就寝。 到了宫中,皇帝正带着皇后面向北斗请罪,慧参法师施合十礼道:“圣上金安,娘娘金安。“ 皇帝遥指星空,说道:“深夜有劳法师了。方才太史局来报,称天失北斗,恐有大祸来临。法师可有办法禳解?“ 慧参法师道:“前朝曾失荧惑星,致天下纷争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北斗七星一瞬消失,想是上天给予圣上的警示。“ 皇帝闻言,毕恭毕敬道:“若上天降罪于朕,朕甘愿受之;若降罪于百姓,朕于心何忍?即日起,朕茹素三月,日夜祈祷,可禳灾否?“ 慧参摇头:“此小德也,恐不济于事。如今天下人不能各得其所,所以上天有此警示。贫僧听闻如今牢狱中多冤狱,陛下赦死囚、葬枯骨,泽被天下方能解禳。“ “此是易事。“下个诏令比茹素三月容易多了。 次日早朝,皇帝说起大赦天下之事。赵凌带头反对:“父亲执政以来,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牢狱之中多不许刑讯逼供,何来冤狱成灾一说?赦免天下可以,罪大恶极之人不当在列。“ 皇帝闻言,觉得言之有理,便道:“那暂且先设祭坛祈祷。“ 谁知祭坛连设三日,北斗仍旧没有亮起的迹象,皇帝着了慌,朝中上下一致劝说大赦天下。赵凌为自己判断失误深感愧疚,道:“如此便依法师所言赦免天下罢!“ 若将死囚赦免。其中大奸大恶之人重回百姓间,岂不是罪过?可上天却以此为德,岂非本末倒置? 然而赦免死囚的诏令下发之后的当天晚上,天上的北斗星便亮了一颗。七日之后,北斗复原如初。 魏史记载:癸未冬至,失帝车,上赦天下,葬枯出系以彰圣德。 自此事后,赵凌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上天似乎在与他开玩笑,给了他预知的能力,却又悄悄改变轨迹,逼他承认自己在天道面前是渺小而无能为力的。 前生并没有这样的事,若是有,也必不会通过大赦天下死囚来禳除。 圣上大赦天下,谢家终于从牢狱中救出了谢程,谢程吃了慧参法师的丹药,又经过御医细心条理,已好的差不多。关在牢狱中三个月仿佛隔了三世之久,想起先前花天酒地的日子,早已心痒难耐。方出狱便拾掇一番要出去喝酒买醉听小曲儿。 谢老夫人和夫人惯着他,生怕他憋坏了。于是将慧参法师的话当耳旁风。反倒是谢道安生怕儿子再次连累自己,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好不容易才出来,又想去抛头露面,万一被太子瞧见,寻你个错处再关进去怎么办?为父已经致仕,朝中并没有帮忙说话的人。你安分些吧!“ 谢程一听到“太子“便龟缩起了脑袋:听说圣上要大赦天下时,太子带头反对,还是安分些避避风头吧! 东宫之中,小青梅见赵凌近日来忧心忡忡,乖巧的寻来布料给他做衣服。她在他身上量尺寸,问道:“凌哥哥,你这几天在愁什么呀?“ 赵凌看着小青梅,想起他前生死后,唯有她替自己收尸。心中哀不能言。他捧着她的脸颊,忽地眼眶微热,泪珠直下,不得不仰头闭眼。他道:“凌哥哥在想如何保护你。“ 他浓长的眉紧锁,小青梅轻轻抚摸着他眉间山川,安慰道:“梅儿会保护自己呀!凌哥哥不用担心。“ “凌哥哥只是在想,若我只能活二十六岁,梅儿你该怎么办?“ 小青梅捂住他的唇:“凌哥哥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哦!凌哥哥吃了寿星公公的桂花糕,会长命百岁的。“ 赵凌苦涩一笑:“凌哥哥知道自己寿命不长,故而时常纠结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梅儿,你若嫁了我,日后我死了,谁来照顾你?你若不嫁我,我??舍不得。“ 原本接近她,只为报恩。只为将太子妃一位拱手让出,像供奉神佛那样将她供起来。前生昆明池之变后,他的太子妃林玉兰与吴王在丽正殿颠鸾倒凤,两个侧妃匆匆抛下儿子逃回娘家,只有她奔跑着跨越半个京城寻到他的尸首,为他收尸。 可如今扪心自问,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已深深刻入他的心里,印在他的骨髓之中,如何能放? 他忽地将她揽在怀中,哽咽道:“凌哥哥重生回来,最庆幸的事便是没有急着报仇,而是和你花前月下的厮守了这么久。若我仍旧早死,那么和梅儿在一起的日子将是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小青梅着了慌:“凌哥哥不会早死的,凌哥哥若是早死,梅儿,梅儿就??就??就去打寿星公公的大脑门!“ 赵凌听了这话,“扑哧“笑了:小青梅总是用近乎天真的话语逗他开心。 他捏捏她的脸颊,忧愁如云开雾散,霍然开朗:“凌哥哥舍不得梅儿,不会引颈就戮等着赴死。荀子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凌哥哥且试与天斗,看看这结局究竟如何。“ 他见小青梅给自己量了尺寸,又想起她的那件嫁衣来,问道:“梅儿的嫁衣有没有带进宫来?早日绣好,凌哥哥娶你好不好?“ 小青梅转过身去背着他,良久才非常难为情的轻声问道:“凌哥哥可不可以不娶兰姐姐?梅儿不想和她玩。“她两只食指很不自在的绞着,仿佛在说一件让人非常为难的事。 赵凌正色道:“为何要娶你兰姐姐?咱们俩出去喝酒游玩,带上她多不方便?“ 小青梅闻言开心的扑进他怀里:“那凌哥哥娶碧玉好不好?出去玩的时候碧玉可以照顾梅儿。“ 赵凌都快忘了碧玉了,如今听小青梅提起,恍然如梦似的:“碧玉是你的侍女,照顾你是应该的,凌哥哥何必娶她?一生这么短,我们俩相处起来都嫌不够,为何要加上旁人来捣乱?“ 小青梅听得云里雾里:“碧玉不会捣乱呀!碧玉可乖了,和梅儿一样。“ 不开窍!赵凌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凌哥哥不娶别人,梅儿也不可以嫁给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懂了吗?“ 小青梅忽地捂住唇,大眼睛四下望了望,重重点头,附耳悄声:“梅儿知道啦!这是小秘密,梅儿和凌哥哥都要保守秘密。“ 次日休沐,赵凌难得的放下公务陪小青梅回林府。马车一颠一颠的,两人坐在一处,小青梅将凌霜梅围在脖子里取暖,给赵凌也依样围了:“凌哥哥这样就不会冷了哦!“ 赵凌记起前生也这样陪林玉兰回过林府,那是在她归宁时。 唔,小青梅不是归宁,但是他有种送妻子回娘家的错觉。因为他决定今日去退了林玉兰的亲事,转而求娶林青梅。 王氏和林玉兰都在庄子上悔过,林正堂与太子寒暄过后,致歉道:“小女心思糊涂,竟做出那等令人不齿的事来,臣无颜面见殿下。“ 唔,说的很好。赵凌点点头:“卿不必愧疚,孤今日来是想与四姑娘退亲。烦请大人将当日小定的礼物转交给四姑娘。“他说着取出一对金跳脱来,又道:“孤当日送与四姑娘的是一块翡翠璧,按照孤的性子,送出去的东西万没有讨回来的道理,但是此乃定情物,留与四姑娘不太妥当。烦请大人讨来后就地摔碎瘗埋。“ 林尚书唯唯应是:因自家女儿做了这等事,他实在没有脸面和太子争什么。 而小青梅在旁听说要将玉璧摔碎。心疼道:“梅儿很缺这个。“ 赵凌不明所以:缺玉璧?这种东西除了欣赏一无是处,梅儿缺这个是做什么?他哄道:“宫里不缺这个,梅儿若是喜欢,尽管去库房里挑。“ 小青梅于是开心的抱着两只貂儿去寻祖母了。 “祖母,冬至那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大和尚抓小猪?可好玩了。“ 林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口:“乖囡,大和尚抓猪做什么?他们不吃肉。“大相国寺属朝廷所有,吃肉也是吃鱼羊这等鲜物。猪肉生痰湿,贵人不爱。 小青梅嘟起嘴,恹恹道:“祖母,是真的呢!大和尚把它们赶到大相国寺里去了,好几天才放出来呢!“ 林老夫人心不在焉的逗弄着貂儿,应付着“嗯“了两声。此时玉红来报:“老太太,太子殿下来见。“ 老夫人遂起身相迎,太子走进来,见她毕恭毕敬的恭候自己,揶揄道:“孤来府上多次,老夫人是第一次这般讲礼数。“ “殿下为君,老身为民,自然当讲礼数。“ “老夫人请平身,“太子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挽起,“长幼尊卑,年岁在先,地位在后,老夫人不必多礼。他日孤成了老夫人的孙婿,反倒应向老夫人行礼才是。“ 林老夫人叹气道:“那等心思奸滑的孙女,岂敢嫁入宫中去害人?殿下不提是体恤我这把老骨头,可我不得不请殿下退了这门婚事。以解我心头之惭愧。“ 赵凌:??早知道你们一个个的这么讲情理,我就不当出头鸟了。现在率先开了口,倒像是做了恶人一般。 他笑容有些凝滞:“孤刚刚已经和林大人商量好了,和四姑娘的婚事就此作罢。“ 老夫人闻言,愕了一把:“那老身祝殿下早日觅得佳妇。“ 太子殿下没回答,只朝一旁抱着貂儿柔笑的林青梅唤道:“梅儿过来。“ 小青梅走来,甜甜的笑着。赵凌向林老夫人道:“七姑娘甚佳,孤欲聘为太子妃。“他一撩衣摆,铿然跪地:“请祖母成全!“ 老夫人愕然看着地上跪着的赵凌,再看看一旁抱着貂儿笑的正甜美的林青梅,不确定的问他:“太子欲聘梅儿为妻,不是侧妃,不是妾室?“ “祖母,是如假包换的太子妃之位。“赵凌抬起首,眼神坚定。 “好!“老夫人中气十足,掷地有声,“我的梅儿,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夫君!“ 她养大的孩子,天性纯善,脾气温柔,她就该被人小心翼翼的呵护一生! , 37、象戏 北斗七星复原后,皇帝为庆祝天道得彰,带领文武百官上宣德门欣赏象戏,与民同乐。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冬至过后不久便要新年,京中百姓已开始备年货,是一年之中最热闹时。 宣德门洞开五门,门外便是御街,阔约二百余步,极为宽敞。两边有朵楼,供文武百官居高临下观赏表演。赵凌带着小青梅上了宣德门,阳光很好,晴空万里暖洋洋的。 宫中驯养了七头大象,这么冷的天,大象身上也裹起了厚厚的棉衣。训象的小黄门手中拿着一个短柄铜镬。头上削的尖尖的。若是大象不听训,便会刺它一下。两声锣鼓后,象戏开始了。 七头大象依次排好,一头接一头在宣德门内外走了一圈,小青梅在城楼上看着,说道:“凌哥哥,大象比马大了好多哦!“ 两边有骑马的侍卫维护天子御驾。相比之下,大象比马大了一倍不止。 皇帝闻言,见太子又带了林家的七姑娘来,遂好奇道:“太子不是与林四姑娘正在议亲吗?今日怎么没带来?“ 小青梅眨眨清澈的眼,天真道:“兰姐姐在庄子上思过呀!“ 赵凌具道所以,言罢诚恳道:“儿已与四姑娘退了亲事,想娶七姑娘为妻。“ 皇帝与皇后本听说林玉兰算计林青梅时对她报以深深的同情以及极大的愤慨。然而当赵凌说要娶林青梅时,二人相视一眼,面上表情凝滞,不作一言。 小青梅虽痴,但是能感知到两位长辈对自己不太友好。她从小被王氏呵斥冷脸,对这类凝滞的气氛尤其敏感。 半晌,皇帝道:“看戏吧!“ 这时七只象在城楼下面北排成一排,直起上半身拱起前脚作揖,皇后怀里的南平兴奋的叫起来:“哇,梅儿姐姐的貂儿也会这样!“ 她扭着从皇后身上爬下来,跑到林青梅面前,说道:“梅儿姐姐,快把貂儿给我玩玩!“ 林青梅从怀中捉出凌霜梅来,凌霜梅被她捂的暖洋洋的,乍一捉出便往南平怀里钻,要寻个温暖的去处。林青梅将它围在南平脖子上,说道:“它很暖哦,可以当围脖。“ 南平围着凌霜梅去向皇后炫耀,赵凌见皇帝与皇后笑吟吟的,想为自己加些筹码,遂道:“父亲,北方匈奴与鲜卑胶着已久,儿想趁机北上将他们灭了,父亲以为如何?“他想的是,有了军功傍身,可以平一平吴王的傲气,也可作为娶林青梅的筹码,实是一举两得之举。 皇帝知他素来不争军功,诧异道:“兵戎之事,向来有老三打理。你身为储君,何须亲自带兵?“ 赵凌心中有些冷:前生吴王因有军功,在朝堂之上骄矜自傲,常不将他放在眼中。而他的父亲,却始终天真的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吴王不会对他下手,放心的将兵权放给吴王,直接导致了昆明池之变。 他的父亲皇位来的太简单,没有经历过争储,故而戒心极低。 他道:“父亲可记得触龙说赵太后?秦攻赵国,赵氏向齐求救,齐国要赵太后最宠爱的长安君为质,太后不允。触龙说:太后宠爱长安君,给他尊贵的地位、丰沃的封地,却不让他建功立业、为国效力。一旦太后山崩,长安君何以在赵国立足?由此,赵太后亲自送长安君为质齐国。儿现在的处境,与长安君何其相似?在内理朝政,有父亲主使;在外带兵马,有吴王效力。儿不知如何立足于天下。“ 皇帝笑道:“你多虑了。你是储君,吴王是臣下,他为你效力是应当的,为你效力便是为国效力。不过你既有建功立业的想法,为父当然要支持。年后你便去边疆历练一番吧!“ 皇帝想的是,太子去边疆待上一段时间,边疆的兵戎会让他热血沸腾,壮丽的河山会让他忘却儿女情长。林家的那个七姑娘,实不是良配,纳了做妾都嫌不能照顾夫君。况且太子的意思是要娶为妻,将来若是他继了大统,难不成上朝时还要带个哭哭啼啼的痴儿? 父子两人的想法南辕北辙,但是奇异的达成了一致。 这时城楼下的象戏正在表演高空抛人:两头象面对面站好,其中一只将小黄门卷起抛向对面,对面的象便稳稳接住,来回数次,博得了许多喝彩。御街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宽敞的御街被挤的水泄不通。 小青梅道:“这样一定很好玩,梅儿喜欢抛来抛去荡空的感觉。“她是小孩子心性,如同稚儿一般喜欢被举高高、喜欢热闹。 赵凌道:“若是喜欢,一会儿让小黄门赶去尚书府转一转。梅儿乘着大象游街好不好?“ 小青梅摸着怀里的貂儿,天真的问道:“可不可以也像这样抛来抛去?“ 赵凌摇头:“太危险。“若是一不小心没接住,十来尺高的地方摔下去可不是开玩笑! 小青梅艳羡的看着楼下的象戏,安安静静的,没有像稚儿一般吵着闹着要玩。皇帝与皇后看着,相视一眼,彼此心道:这痴儿倒是听话,不像一般的那么难哄。 这时楼下又在抛绣球,小青梅开心道:“抛绣球娶亲咯!“ 皇后道:“梅儿过来。“ 小青梅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赵凌,见赵凌点头,便拘束的抱着胭脂记走到她面前。皇后很和蔼,拉着她的手让她一道坐,说道:“梅儿知道娶亲的意思吗?“ 小青梅眨眨眼:“讨新娘子。“ 皇后笑了:“是呀。讨了新娘子回来,就要她掌管家事,家中一切事务都要操持。大到奴仆田产、小到锅碗瓢盆,事事都要鞠躬尽瘁。梅儿会这些吗?“ 小青梅摇摇头。 皇后料想她也没学过管家,温柔道:“这些都是太子妃必须做的事,梅儿若是不会,就要拖累太子。“ 赵凌在旁默默关注,心知母亲要为难小青梅,见状不满的唤了一声:“母亲??“ 皇后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他微叹一气咽回话语。 小青梅抱着貂儿,低着头:这次的皇后娘娘和上次的不一样呢!上次的很温和,这次的好像很不喜欢她。她轻声道:“梅儿可以学。“ 皇后轻轻笑了,笑容有些嘲讽:“那可得学好久呢!“她伸出两根手指:“常人两年,你大约要二十年。“ 赵凌忍无可忍,走上前来将小青梅护在身后:“母亲明知梅儿是痴儿,还要这样强人所难吗?梅儿不会管家算账,宫中自不缺擅长的宫人,何必为难她?“ 皇后口气冷冷的:“本宫也由宫人算账,但每月宫中账册必须核对。她连账册都不会看,难道将来要你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管吗?她一介痴儿,底下的人想糊弄她何其容易?你岂能保证事事亲自过问?“ 这时小青梅在他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微弱:“凌哥哥和皇后娘娘吵架不好哦!慎表哥说过要孝顺父母,要恭敬哦!“ 她牵住他的手,温柔劝他:“凌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梅儿会学管帐,不让凌哥哥为难。“ 皇帝本冷眼旁观,见小青梅如此懂事,心里颇为讶异,劝皇后:“暂且让她学着吧!“ 此时楼下象戏又开始表演荡秋千,两头象将鼻子交叠,人坐其上,晃悠晃悠优哉游哉。赵凌有意揭过和皇后的不愉快,指着象戏道:“这个不危险,梅儿一会儿去坐坐。“ 及象戏完毕,文武百官都围着小黄门,邀请他带着大象去家中表演,赏钱丰厚自不必说。赵凌用权势压人,率先挑了一头最健壮的。小黄门拍拍象头,大象便跪下身子,赵凌将小青梅扶到象背上的小椅上,大象慢悠悠站起身来,缓缓沿着御街溜达。 大象很高大,御街两旁的民居围了墙,此刻形同虚设,小青梅从旁走过,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院中或嬉戏,或聊天,或劈柴洗衣,世间百态尽在眼底。她咯咯笑着,围墙内的人们便抬起头来,隔着围墙艳羡的看着她。 小青梅道:“凌哥哥,梅儿能看到好多人哦!“形形色色的人,忙碌的、悠闲的、富贵的、贫贱的,都同在这片阳光下活着。 赵凌骑马追逐在后,拿出盖头来递给她:“梅儿围起来,要保护自己。“ 小青梅听话的围上了盖头,此时大象慢悠悠走过谢府,高墙之内,谢程正在百无聊赖的晒太阳,听闻墙外锣鼓声大作,心里早痒痒的不行。锣鼓声渐远后,一个脸上蒙着盖头的丽人乘在极高大的坐骑上慢慢悠悠从墙外走过。她朝墙内看了一眼,漂亮的眼眸极其不经意的扫过他,眼神含笑的别过了头去。 竟是那日在大相国寺被他轻薄过的美人!那样漂亮又澄净的眼睛,他只见过那一次! 小青梅没有注意到他,一路走来,相似的院落那么多,见过的人那么多,都如过眼云烟一般,在她眼底扫过,顷刻便忘。 谢程好了伤疤忘了疼。加上出狱后一直被束缚家中,心里蠢蠢欲动。如今见到林青梅,身体已不受控制的往围墙边走,希冀能与美人近些、再近些。 他在门缝中见到美人渐行渐远,回头擦了擦口角涎液:“害老子蹲了一回大狱,放出来还得跟坐牢一样在家束着。你等着,得不到你老子死也不甘心!“ 而小青梅对此浑然不觉。大象慢悠悠走到林府,惊动了老夫人。老夫人走出来一瞧,小青梅正坐在象鼻子上晃悠,眼神笑眯眯的,太子在旁宠溺的看着。 老夫人道:“神象是送菩萨的童子来我林家了吗?“ 小青梅闻言咯咯笑:“祖母不是童子,是梅儿啦!“ 她跳下象鼻,大象便在小黄门的指挥下表演象戏。林老夫人头一次看象戏,大大方方赏了不少钱。小黄门扶着林青梅坐上象背,又慢悠悠往宫里去。林青梅怀中的貂儿站在大象的大脑门儿上,活脱脱一副在前开路的模样,逗得大家笑乐不已。 林老夫人感叹道:“往常太子和玉兰议亲时,可没这样费过心思呢!“自遇他后,梅儿比先前活泼了不少。 回宫之后,小青梅问道:“凌哥哥,东宫里的账册是谁管呀?“ 赵凌闻言,心知小青梅将皇后的话听了去。他心疼她这样多心,便道:“如今东宫没有女主人,全部由皇后掌管。梅儿若是想学,只能去后宫跟着母亲学。“ 唔,小青梅不想去呢!皇后不喜欢她,她有些害怕。 她不安的绞着手指,半晌后,忽然眉开眼笑:“对啦!大伯母去庄子上了,祖母让明姨娘管家呢!梅儿回去向她学。“ 赵凌:世人都道她痴,她尚知不让他为难、尽力周旋他和皇后的母子关系。许多常人,只知索取,不知回报。比她又低了多少倍? 几日后的休沐,赵凌打算带小青梅去游金明池,小青梅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不行哦!梅儿要回去找明姨娘,凌哥哥忘了吗?“ 赵凌哑然,玩笑道:“那大龙船梅儿不想乘了吗?足有五层楼高,站在最上面一层,可以看到城内。比上次坐在象背上的视野更宽广。“ 小青梅听得这等诱惑的场面。纠结极了。她将两只貂儿放在桌上,闭上眼念咒:“点点点,点到凌霜梅就去,点到梅凌霜就不去。“睁眼一瞧,手指霍然指着胭脂记,她沮丧的将两只貂儿抱入怀中:“好啦!不能去玩了呢!梅儿要回去学管帐。“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频频回头:“凌哥哥,梅儿要回去了哦!“ 赵凌忍俊不禁:“梅儿记得学管帐,别学长舌妇道东家长西家短。“赵凌始终觉得明姨娘是个三十多岁的饶舌妇人,只因她在小青梅面前多嘴提了妻妾的事。先入为主真是件可怕的事。 小青梅很想去乘大龙船,可惜上次天色晚了,没能如愿。当时在金明湖畔远远看了一眼,大龙船巍峨又高大,足有三四十丈那么长,头尾鳞鬣都用金饰雕镂,若是乘在上面听小曲赏夜景,一定很惬意。 , 38、泰山老母 林老夫人听说林青梅回府是为学管家,诧异道:“梅儿为何想起要学管家了?“ 林青梅不会撒谎,一五一十的告诉她道:“皇后娘娘说如果梅儿要嫁给凌哥哥,就要学管家。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林老夫人心一沉:让梅儿学管家,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她这把年纪竟这么天真,以为只要太子和梅儿两情相悦便能在一起。可是呢?太子是储君,将来君临天下,他身后岂能没有一个同样优秀的国母? 梅儿??只会拖后腿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梅儿心性如此,怎能不拖后腿? 她面上只不显,慈爱的摸摸林青梅的脑袋:“乖囡想学就去学。“ 明姨娘听说林青梅要学管家,一点儿也不觉得为难。她笑道:“账务类只需细心耐心些便是了,七姑娘刺绣学的好,这两样都不缺,想必管家也能学好。“ 恰逢厨房送来菜蔬肉品的清单,明姨娘取了本新册子递给林青梅:“七姑娘将这些分门别类抄下来,然后再对比一下上月的价格。便知外面的菜价是涨是跌。“ 林青梅问清了如何分类,便取了笔认认真真誊抄,安安静静的。过了许久,明姨娘凑过去瞧,见林青梅抄的极方正,并且菜蔬与肉品分门别类归开。一丝差错也无,比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认真对比了清单和誊抄的账册,称赞道:“七姑娘是极认真的。“她取来算盘慢慢拨动算盘珠子,将加法口诀教给小青梅,说道:“算账一定要细心,府中每日购入的时蔬肉类大约在八百文左右。如今将近年下,蔬菜价格暴涨,所以每日会上升到千文。“算毕,见总数九百五十七文,她放下账册道“对了“。 小青梅苦恼的默念口诀,什么“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光是背这些就要绕晕了,她眨眨无辜的大眼:“明姨娘,这个好难哦!梅儿记不住。“ 明姨娘笑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七姑娘日日都背一背,时间久了自然就记住了。想当初我学这些时也费了很久功夫呢!“ 小青梅听说可以慢慢背,当即扔了账册,在她挺起的肚皮上摸了摸:“明姨娘,小宝宝长大了吔!“ “是呀,快五个月了,等到来年三月份就能出生了。“她掩口柔笑。 小青梅觉得神奇极了,明姨娘的肚皮鼓鼓的,硬硬的,里面有个小宝宝。她问道:“明姨娘,小宝宝是怎么来的呀?是泰山老母送来的吗?为什么梅儿肚子里没有?梅儿也想要。“ 明姨娘赶忙捂住她的嘴,脸上羞红一片,强自镇定:“七姑娘嫁为人妇才能生小宝宝,不然的话,小宝宝生下来没有父亲,很可怜呢是不是?“ 小青梅大眼睛水汪汪的,眨眼看她,懵懂一片。明姨娘将今日的账册整理好便放她走了,林青梅去了敬安堂,朝林老夫人撒娇:“祖母,梅儿想去紫云宫。“ 林老夫人正歪在贵妃榻上小憩,林青梅怀中的两只貂儿爬到她身上,挥着两只小前爪给她捶肩膀,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 “乖囡去紫云宫做什么?天这么冷。“ 小青梅煞有介事的说道:“明姨娘肚子里的小宝宝长大了,好可爱,梅儿也想要一个。祖母带梅儿去求泰山老母好不好?“ 林老夫人虎下脸:“要小宝宝做什么?乖囡还小,不急。“这哪是求泰山老母便能求来的?胡闹! 这时玉红来禀:“老夫人,纪家递来了喜帖。说是年后初八表少爷娶亲,让七姑娘去吃喜宴呢!“ 小青梅歪着脑袋问:“范姐姐是有小宝宝了吗?明姨娘说,小宝宝要有父亲哦,不然会很可怜。“范姐姐肯定是不想让小宝宝很可怜,所以要嫁给慎表哥了。 “呃??“玉红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答,林老夫人接过帖子,漫不经心的应道:“你范姐姐还没去求泰山老母,哪儿会有小宝宝?“ 一旁的玉红“扑哧“笑了:哄骗七姑娘,还是老夫人有一套。 小青梅越发想去紫云宫了。 次日回宫上学,小青梅开心的拉着纪慎修问道:“慎表哥,范姐姐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两只貂儿爬上她肩头,朝纪慎修直拱手,仿佛在贺喜。纪慎修茫然半晌:“尚未成婚,如何会有小宝宝?“ 小青梅失望极了,追问道:“是不是没有去拜泰山老母呢?慎表哥,梅儿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梅儿也想要小宝宝。“ 纪慎修:太子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义正言辞:“不行!梅儿这么小怎么能生小宝宝?“ 林青梅难过极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许她生小宝宝呢?明姨娘是,祖母是,连慎表哥也是!她眼眸之中水雾蒙蒙。凄凄道:“慎表哥最坏了,都不肯带梅儿去求小宝宝,梅儿不要跟你好了!“ 她抱着两只貂儿堂而皇之的逃学了。 东宫之中,赵凌正在明德殿中会见谋臣。明德殿是东宫中处理政务的所在,相当于魏宫上朝的太极殿。群臣交相讨论年后出征北疆一事时,忽地噤声不语,眼神一致瞟向殿门之外。 赵凌抬起头来,见冬日暖阳之中,小青梅怀抱着两只貂儿半掩在门外,大眼睛水汪汪的,我见犹怜。见他抬头望去,小青梅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凌哥哥。“ 在群臣面前一向肃着面容、不苟言笑的太子在见到小青梅后。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神情来:“怎么逃学了?“ 小青梅扶着门弱声道:“梅儿想去紫云宫。“ 太子起身走出,拉着小青梅往后院走。他身形修长,白色衮服在阳光下镀着光晕。身旁的小青梅身姿婀娜,批着大红色的披风,怀中抱着两只貂儿,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来。 二人浑似璧人一对,为冬日萧条的庭院增添了生机。 不多时崇教殿便到了,赵凌生怕小青梅冻坏了,将她往炭盆旁带,问她:“梅儿为何要去紫云宫?非年非节的,观里很冷清。“小青梅一向都很喜欢热闹。 小青梅鼓起腮帮子告状:“梅儿想要小宝宝,可是祖母和慎表哥都不带梅儿去求泰山老母。凌哥哥,你带梅儿去好不好?“ 赵凌闻言,怔愣半晌。 小青梅想要小宝宝? “梅儿想要小宝宝,求泰山老母是没用的,没有凌哥哥,泰山老母想送小宝宝也送不了。“赵凌哄骗道,“泰山老母和凌哥哥约定好了,等到成了亲,她就会送小宝宝过来。“ 小青梅不依不挠:“不行呢!泰山老母好忙好忙,她每天要送好多小宝宝。梅儿如果不去将她请来,她很快就忘记了。“ 真难哄!赵凌捏捏她高挺的鼻子,无奈的吩咐驾车。 紫云宫在城外,马车到时已经午后。小青梅饥肠辘辘,还是认真的先去拜了泰山老母,口中念念有词:“泰山老母,梅儿想要小宝宝了,你可不可以送一个给梅儿?“ 上座的泰山老母低头看了一眼,心中诧异道:“这小山鬼尚未出阁,怎会想起讨子嗣来?“ 小青梅抬起头,见座上的泰山老母簮钗华服、宝相庄严正盯着自己看,遂笑嘻嘻的找来一只小小的泰山老母彩绘泥偶。她托在掌心道:“泰山老母,你跟梅儿回家好不好?梅儿每天给你吃好多好多的香火,只要你给梅儿一个小宝宝。“ 泰山老母走下座来,点着她的额头打趣:“小妮子愚钝,夫君尚还没有,居然要讨子嗣。若是真有了孕,岂不是被人笑话?“她化作一缕青烟融入了小青梅手中的泥偶之中,小青梅珍而重之的放在衣襟中,开心的往后院去寻赵凌。 紫云宫的方丈周诚宗道长素来好客,见太子来访便邀请同谈,一旁还有慧参法师在座。慧参法师与周道长虽佛道不同门,但是相见如故交,各称知己。 庭院之中爇着柏香,青烟直上如柱状,是极上等的。小青梅寻来时,周道长正在抚琴,赵凌与慧参法师凝神静听。她蹑手蹑脚的走上前,生怕扰了他们的雅兴。 一曲罢,小青梅对赵凌道:“凌哥哥,梅儿饿了。“ 周道长闻言,吩咐小道士送来素斋,邀请三人一道用斋。小青梅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不断瞟向对面的慧参法师,慧参法师生的圆润,两只耳朵上有肥厚的耳垂,慈眉善目的甚有佛相。见小青梅总是瞟向自己,慧参笑道:“施主有话要与贫僧说吗?“ 小青梅放下碗,认真道:“大和尚,梅儿好像见过你哦!“ 赵凌在旁解释:“梅儿曾经在大相国寺赶过集。“ 慧参了然一笑。点头道:“贫僧不甚记得施主,想必施主记性极好。“ 小青梅摇摇头:“不是呢!不是赶集的时候见过,是在天上哦!“这个大和尚,就是冬至那天赶小猪的大和尚呀!他把小猪都赶到大相国寺里去了,好几天才放出来呢! 周道长打趣:“佛家最信轮回,想必前生法师与林姑娘都是天人。“三人均一笑置之。将话题岔开去了。 吃完斋饭,小青梅从怀里摸出泰山老母小泥偶来,说道:“周道长,庙里的泰山老母先借给梅儿回去生小宝宝哦!“ 周道长见只是个手掌大的小泥偶,不以为意:庙中时常会有善男信女送些小泥偶来,这泰山老母的泥偶。多半是求子的信女送的。于是大手一挥,大大方方的送了她。 倒是慧参法师在旁,慧目不移盯着小泥偶,提醒道:“这可是碧霞元君。“ 周道长点点头:对啊,是碧霞元君,掌管子嗣的泰山老母嘛! 慧参法师见周道长不能领悟,爽朗一笑:“老友想讨回来得费些工夫了。“ 不多时赵凌带着小青梅告别,待得走远,周道长闲来无事,八卦道:“法师可知刚刚那姑娘?正是前段时日在大相国寺中被谢家公子轻薄的林家姑娘,听说太子已与林四姑娘退了亲,打算聘她为太子妃。“ 慧参闻言,颇有些不安:向来以为谢家公子不过是贪些小色,没成想居然看上了这等艳光四射的美人来。这姑娘容貌冠世,想是那谢家公子不会轻易罢休。若是他再生出些心思来?? 他心中极为忐忑,拨指筹算一番,忽地大惊失色:“我命休矣!“ 马车中燃了炭盆,小青梅手里捂着小手炉。脖子里围着两只貂儿,浑身暖洋洋的。她摸出泰山老母向赵凌邀功:“凌哥哥,泰山老母跟梅儿回家以后就能生小宝宝了哦!“ 赵凌当她玩笑,遂半真半假道:“先前泰山老母和凌哥哥约好了成亲之后再送小宝宝来,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小青梅清澈的眼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泥偶。半晌道:“没有呀!泰山老母说从没见凌哥哥去求子。“ “唔,她骗你呢!“赵凌丝毫不脸红。 泰山老母:小子,今天这仇我记下了,你可别后悔! 回了东宫后,小青梅煞有介事的将泥偶取出来放在案上,寻来干净的香炉、果盘供奉它,赵凌本因陪她去紫云宫耽误了正事,便由着她折腾,自去寻谋臣商量出征一事。 忙完正事回来,小青梅仍旧在香案前忙碌,赵凌上前一看,她将自己的胭脂香粉寻了来,手中握着细毫笔,正一丝不苟的给泥偶上妆,粉中透白的香粉,青黛色的眉毛,嫣红的唇颊。像那出门游玩的少女一般,妆容精致极了。 小青梅认真起来的时候是极沉静的,低垂的眼眸,羽睫长长的在眼下投下阴影,如铺开的折扇一般。时不时口中蹦出轻声的呢喃,诸如“好啦“、“很漂亮“、“喜欢吗“这类,仿佛手中的泥偶有生命。 小青梅给泥偶化完妆,又去寻作画的颜料来为衣服上色,还寻了金粉来要替泥偶画金簪。赵凌拦道:“泰山老母年纪很大了,用不着打扮这么漂亮,梅儿用普通的颜料敷上就是了。“ 泰山老母:小子,一天之内你得罪我两次了。 好在林青梅执拗的很,仍旧用金粉把她装扮的漂漂亮亮的,放在案头左看右看,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她道:“泰山老母,梅儿把你打扮的这么漂亮,你要早点儿送小宝宝给梅儿哦!“ , 39、天工开物 赵凌入夜后惯常要读书,泉安将《郁离子》、《说苑》并其它儒家典籍三四本捧了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赵凌时常会读些故事给小青梅听,小青梅则在一边逗弄两只貂儿。 赵凌见有《天工开物》,心想泉安怎么会把这类农事著作拿来了。讶异的拿来一翻,顿时合上了。 外面写的是《天工开物》,翻开封面后,里面又是一张封面,写的是《风流绝畅图》。 赵凌当然知道这书里是什么内容。 他将书扔回小几上。正想把泉安叫来训一顿,谁知两只貂儿麻利的从林青梅怀中挣了出来,跳到小几上,互相合作将那本《风流绝畅图》给翻开了。 赵凌:??你俩真是乖巧过了头。 小青梅见两只貂儿跑了。便爬过来捉,恰好见到两只貂儿将《风流绝畅图》给翻开了。《风流绝畅图》是些文人狎妓的图片,举止亲昵,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两只貂儿见小青梅爬过来。煞有介事的将书本往她那方推了推。待得小青梅看完便又翻一页,贴心极了。 小青梅自然是看不懂的,她指着图上的搂搂抱抱的男女说道:“凌哥哥也经常这样抱着梅儿。“ 赵凌脸一红,将两只貂儿赶走,唤来泉安:“你怎么弄了一本画册来?“ 泉安将书接过,翻开一看不过是《天工开物》的图文版,趣味性很强。他谄笑道:“殿下不喜欢,奴这就拿了去。“ 赵凌心中怪异极了:东宫藏书楼中的书,绝大部分是经史子集,连趣闻都很少,遑论春宫图册?泉安也不是办事不妥当的人,若没有他示意,绝对不敢送这类书来与他读。 是夜,赵凌做了个梦。 ?? 他伸手抚着她的眉眼,她是美极了的,眉毛修长又浓郁,眼眸清亮又美丽。此时的她将大相国寺中遭受的伤痛忘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她的肩膀再没有伤痛了,只有他留下的无数温柔。 她笑逐颜开:“这是凌哥哥和梅儿的第二个小秘密吗?“ 赵凌捏捏她的耳垂:“当然是,快睡吧!“ 次日泉安无端受了一番责罚,心里委屈极了:不就拿错了一本《天工开物》吗? 不多久便是新年,从除夕夜开始,魏国夜晚不关闭城门,直至上元节结束。期间魏宫笙箫不断,皇室日日在宫苑之中观赏百戏,赵凌打算上元过后便去北疆,因此打算这半个月都带她出去寻开心。 腊月二十八学堂便放假了。林青梅回了尚书府。明姨娘挺着大肚子到敬安堂请安,说道:“老夫人垂爱,让妾代为管家。只是肚中孩儿月份渐大,近来颇觉吃力。还望老夫人体恤,早日将夫人和四姑娘接回来管家吧!“ 小青梅不想让大伯母和兰姐姐回来。她在旁嘟哝道:“明姨娘,你管家很好啊!梅儿听下人说你从不克扣他们的月钱呢!“ 明姨娘只柔柔的笑,不说话。一旁的林老夫人心中赞许:“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是年节时常常有客登门,家中岂能没有主母?可惜你那主母是个糊涂人,只怕回来后听说你管家管的好,心中不但不感激反而生怨。“ 林青梅在旁附和:“是呢!大伯母最坏了。“她说话时皱着鼻尖嘟着嘴,天真极了。然而不管她怎么反对。林老夫人仍旧派人去庄子上将王氏母女接回来了。 小青梅回了倚梅院后,见兰花养的极好,青葱碧绿,曳曳生姿。碧玉每日都将炭盆挪到靠窗处给它供暖,照顾的极细心。 她从箱笼中翻出未绣完的嫁衣来,说道:“太子殿下要求娶姑娘,姑娘这嫁衣可得抓紧时间绣了。等过段时间回去上学,姑娘就把嫁衣带到宫中去吧!“她替林青梅拿来笸箩。小青梅却翻出几匹极细腻的齐纨布来,说道:“要先给凌哥哥做哦!“ 碧玉掩口偷笑:还没嫁呢,就这样心心念念想着太子。她道:“宫中自有绫锦院的宫人给太子殿下做衣服,姑娘何必亲自做?“ “凌哥哥讨要了很久呢!“小青梅记性很好,她在布料上比着尺寸,很快标好了暗记。“梅儿给两只貂儿做了衣服,之前看象戏,大象身上也穿了衣服,凌哥哥却没有新衣服呢!“ 碧玉打趣道:“是是是,太子殿下不光缺冬衣,一年四季的都缺!“ 林青梅取了剪刀来裁纨布,忽地见明姨娘的婢女素心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七姑娘,快去请老夫人到千禧堂看看吧!夫人拿了明姨娘的错处,正罚她呢!“ 碧玉诧异道:“夫人这么快便回来了吗?“老夫人午后才刚遣了人去请。 素心急的眼泪直掉:“还不是姨娘心善,说这番求一求老夫人,定是会首肯的。昨日她就已经派人去请夫人回来了。“碍于自己只是个姨娘的婢女,她连老夫人的庭院都进不去,只能来寻林青梅。 林青梅拿了帕子给她擦泪:“素心别急哦!碧玉这就去寻祖母。“ 倚梅院与敬安堂隔了两道院落,老夫人去千禧堂正好要路过。小青梅老远便听得祖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院落中回响:“我就知道这个不省事的回来要找茬子,年节要到了她都不消停!走快些!让我看看她怎么耍的威风!“ 她放下手中活计赶了出去:“祖母!梅儿也要去!“ 林老夫人年纪大了走的慢,唤了个年轻力壮的小厮驮着。她虽年老,声音却是一等一的大,小厮耳际嗡嗡嗡的,仿佛一窝蜜蜂交相飞舞。 “乖囡莫跟来,祖母一会儿怕控制不住打人。“林老夫人挥着拐杖,只恨被人驮着,没法使劲戳打地面。 碧玉跟在后面,见小青梅往前凑,连忙拉住她,说道:“夫人训起人来最狠,加上四姑娘在旁出阴招,明姨娘只怕凶多吉少。姑娘还是别去了,万一见了血,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此时明姨娘冒着寒风跪在庭院之中,王氏在廊下喝着热茶、烘着炭火,气势不输林老夫人:“当日老太太说要让你管帐时,你假意推脱,我便知道你迟早要对我下手!后来呢?果不其然,老太太寻了我的错处将我发落到庄子上去,到底是让你得了逞!现如今你人心收买的不错。府里上下都忘了我才是正室。“ 明姨娘此刻悔极了:若是早知夫人这样恩将仇报,她累死也不愿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说话。 她跪久了膝盖酸疼,身子略微歪了歪,便有膀大腰圆的婆子狠狠在她腿上踹上一脚。生如震雷般喝道:“跪好了!“ 明姨娘原本身子弱,经她这么一踢便扑在地上半晌不能动弹。腹中一阵难忍的绞痛袭来,她忽地大惊失色,捧着肚子哀哭:“我的孩儿!“ 那婆子见状看了看王氏。王氏放下茶碗:“哪儿有那么精贵,说掉就掉了?“于是婆子揪起明姨娘的头发将她跪好,明姨娘腹痛难忍,只捧着肚子歪坐,婆子见状又狠踹了几脚。 此时林老夫人骂骂咧咧的赶到了千禧堂,见明姨娘发髻散乱,衣服上满是尘泥,歪坐在地上捧着肚子,表情痛苦不堪。来不及教训王氏,立马唤人来将明姨娘送回海棠苑休养。 明姨娘一走,王氏战战兢兢走上前请安:“母亲怎么来了?“ “啪!“林老夫人爽利的奉上一掌。 王氏摸着被扇痛的脸颊,尚未回神。林老夫人又在她另一边扇了一掌:“王英!今儿那孩子若是有闪失,你就去家庙奉鬼薪,永远别回来!“ 王氏低着头不敢说话,一旁的林玉兰劝道:“祖母何必动怒?明姨娘越俎代庖。趁着管帐的时候笼络人心,大有取主母代之的野心。母亲不过略施薄惩教训一下她。“ 林老夫人指着她骂道:“你娘嘴毒,你心狠!你们俩天生就是对好母女!把怀了孕的孕妇打的伏在地上不能动,被你说成是略施薄惩?漫说那明姨娘怀了身子动不得,就是寻常妾室,主母外出时代管家务,岂有半分僭越?“ 不多时玉红神情慌张,满面泪痕来报:“老夫人,明姨娘滑胎了,这七个月都不到,若是生下来可是救不活的呀!“ 林老夫人闻言,眼睛一翻直直向后倒去,王氏和林玉兰互看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 , 40、剪刀 王氏唤人去请郎中来,林玉兰在旁劝道:“明姨娘这胎想是保不住了,不如直接请产婆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王氏心里害怕老太太醒来后究责,也怕林正堂知晓她责罚妾室后生怒,执意要请郎中,林玉兰道:“母亲魔怔了不成?这明姨娘年纪轻、长得漂亮,性子还好。自她来后,父亲三不五时歇在她房中,老太太青睐她,底下奴仆也服她,上下爱之。那小傻子何其难哄?竟也被她哄的服服帖帖。不如找个产婆来,趁机让她一尸两命。“ 王氏大骇:“这如何使得?“她虽苛待婢妾辈,仅限鞭挞斥责,还未下手杀过人。 “母亲忘了咱们在庄子上思过的日子了吗?那庄子里虽说样样都不缺。但也样样都不精细。老太太若非有明姨娘做退路,哪敢轻易送了咱们去庄子上?若是她不死,待得她养好身子,老太太定会故伎重演。“ 林玉兰说话时总是温温柔柔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急不躁,王氏见面前的女儿说这些话时柔顺极了。顿觉浑身发冷。 她犹豫道:“只怕你父亲知道了会发难??“ 林玉兰言辞恳切:“这等事自然会做的隐秘些,母亲勿忧。“ 王氏遂改了口去请产婆,林玉兰塞给产婆一根金簪子,嘱咐她送明姨娘上路。产婆大骇:“年节就要到,怎敢做这等损福折寿的事?“ 王氏道:“主意是我们出的,你不过是从犯,若论折福。自然是我们受之。“ 林玉兰又从手上退下累丝镯子来递与她,说道:“我曾经读过一些野史,称产妇产下胎儿后,产门未闭,可于其中塞入利器秘杀之,此事做来神不知鬼不觉。劳烦嬷嬷将刚刚那只金簪留在姨娘肚内,不至于让她立时暴毙,自然无人怀疑你。“ 产婆看了看手中的金簪,心中贪吝,暗自决定扣下来。遂谄笑道:“夫人小姐所言,老身俱已知晓,请勿忧虑。“ 王氏带着产婆去了海棠苑,示以眼神后产婆默默点了点头。进了房,只见窗牖扃闭,床前围着几个婢子。她凑上前,见床上躺着一个十八九的丽人,眉头紧锁,正在呻吟。 她道:“我是夫人请来的产婆,来帮忙安胎的,速让我瞧瞧。“一边说一边去掀被子。 素心拍开她的手,怒目道:“安胎当请郎中,为何请产婆?“ 产婆冷下脸:“这姨娘的胎早不中用了,你若是拦着,只怕连大人的命也保不住!“素心只不信她,拦着她推攘,门外王氏听得诟骂声,吩咐两个婆子去将素心几人轰了出来。 明姨娘见这产婆穿的朴素,手上却套了金镯子,知晓在劫难逃。 她道:“如今已到年下,嬷嬷这金镯子想必能置办许多年货。“ 产婆看了看手上的桌子,嘿嘿一笑藏进了袖中,伸手给她揉肩:“姨娘若是听老身的,这孩子少受些折磨便下来了,否则伤了根,往后再不好怀。“ 她使劲揉捏着明姨娘的肩井穴,这是催产落胎的穴位,有孕之人常忌讳之。揉了不过小半刻,明姨娘原本只隐隐作痛的腹中忽然坠胀不止,伴随着激烈绞痛。 她向来端庄自持,此刻号啕大哭不能自制:“我儿何其无辜!“ 产婆麻利的接生,因手法粗暴,明姨娘痛不欲生。不多时孩子落下来,是个男胎,浑身粉粉嫩嫩,血管清晰可辨。 她将孩子扔在地上,孩子尚还蠕动,明姨娘见状,气怒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竟晕死过去。 产婆见状。连忙将那剪脐带的小剪刀塞入了产门之中,藏好那只金钗出去交差。王氏见了那粉粉嫩嫩带着血污的胎儿,连连双手合十念佛。产婆心中讥笑:此刻念佛,欲盖弥彰。 王氏吩咐她将胎儿带去埋了,产婆在半道儿上碰到了林玉兰。林玉兰远远的便捂着鼻子要避开,谁知产婆袖中的金钗没藏好,“叮“一声落在地上。林玉兰见状,拉着她问道:“嬷嬷没将钗子留在明姨娘肚内吗?“ 她狐疑的扫了一眼产婆:“嬷嬷收了她的好处?“她早该想到的,此等贪财小人,赂以重金便能策反。 产婆环顾四周,道:“姑娘多虑了,不过是换了把剪刀进去,那个杀人更快些,也更折磨些。“ 此时小青梅从茂密的竹林中飞快的奔了出来,直往海棠苑而去,产婆惶惶不安,林玉兰嗤道:“嬷嬷莫怕,这是个傻子,不用避讳她。“ 产婆心道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是个傻子。 林玉兰见她只是换下了钗子,便放心的走了。这厢林青梅奔进海棠苑。见明姨娘容颜憔悴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她急切道:“明姨娘,梅儿给你找郎中哦!你别怕,梅儿会把你肚子里的剪刀取出来。“ 明姨娘空洞的眼神看向她,心如死灰。 她喃喃道:“七姑娘如此纯善,人善被人欺,当谨记莫为人妾。我太天真了,才落到今日地步。“ 林青梅掀了被子,被褥上触目惊心一片血红。明姨娘腹中被塞了剪刀,稍一动身,腹痛难忍,血流如注,不多时被褥被洇透,滴滴嗒嗒落在床下。血滴的声音在寂静的冬日中显得无比惊悚。 明姨娘强忍腹痛,问道:“郎君为何还没回来?“ 小青梅摇摇头,明姨娘长叹一声:“想是被夫人拦住了。“ 她连唤几声“郎君“,目光眷恋的看向门外。那个她一生需要依靠的男人,始终没有来。 明姨娘死了,死的时候只有林青梅一人。林老夫人晕厥在敬安堂、林正堂在外公务未回家、贴身婢子被王氏清理了个干净,院中空荡荡的。 碧玉寻来的时候,林青梅抱着明姨娘哭的正凶,她劝道:“姑娘快放开吧!这产后本就秽气丛生,如今明姨娘还遭了产难,离远些为好。“ 林青梅哭诉道:“兰姐姐好坏,梅儿不喜欢她!她害死了明姨娘!“碧玉慌忙捂住,四下看了看,阒静一片,方才放下心来,悄声嘱咐:“奴婢早说了四姑娘阴险,若是有她在旁出阴招,明姨娘多半是凶多吉少。“ 她半拉半拽将林青梅拖走了,跑去禀告老夫人。老夫人听说明姨娘母子俱亡,又心间大恸晕厥过去,敬安堂中忙成一片。 林正堂回到府中时,明姨娘已被殓收入棺。王氏小气,只给置了二寸许的薄棺。他猩红着眼,向来温和的人第一次在府中大发脾气:“早晨出门时还好好的,为何下午回来人便死了?“ 素心披麻戴孝,手指王氏痛诉:“姨娘本可保住胎儿,是夫人心机叵测寻来了产婆强行催生!姨娘遭难时,我等皆被夫人赶出不得近前,夫人虎狼之心,来日定当天灭之!“ 林正堂双眼如淬寒冰,死死盯着王氏,许久声如震雷喝道:“是不是你!“ 王氏欲言又止,唇一张一翕半晌没有吐出一个字来。林正堂四下逡巡,见挂灵幡的竹篙三两只插在院中,拔了便打。夫妻二十年,他从未对她冷眼相向,更没有动手打过她。即便老夫人责难,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可是她却如此狠毒,连他的孩儿都要杀! 他手中的竹篙一下紧连一下,狠狠的敲打在王氏身上。事已寒冬,王氏身上的棉袄被抽打成缕,稀稀落落,雪白的棉絮掉了一地,脸上满是一道一道的伤痕,口角淌着血只敢嚎叫、不敢求饶。 打了许久,林正堂力气用尽,他颓然坐在灵堂前,筋疲力尽唤来小厮:“我欲出妇,唤轿與来送王氏回娘家。“ 王氏听说要休妻,顾不得哭了,爬到他面前哀求:“夫君,妾跟了你二十多年,难道你一点儿情分也不顾吗?“ 林正堂心很累,并不想多言:若果真有情分,她为何对他的孩子下狠手?他仅有两个妾,一个是成婚前母亲送与她的,另一个便是纳了才一年的明姨娘。多年以来,他对她爱重有加,自问恩情深重。可是她呢?犯下的错事罄竹难书。 他背影萧索,佝偻着背往海棠苑走去。海棠苑空荡荡的,他枯坐在廊下,神色憔悴。 明姨娘是官家千金,若不是被他看上,家中是会给她选一门好亲事的。夫君不必太出色,但一定与她琴瑟和鸣、其乐融融。 她很温柔,脸上总是挂着柔柔的笑,说话时也温柔极了,令人舒适。他本因自己年纪大了,心中时常介怀,她仿佛知晓他的心事。总是笑道:“妾时常在想,若是嫁个残暴荒淫的夫君该多可怕,好在郎君温文尔雅,宠爱妾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郎君还能与妾谈诗文、论时事,从不嫌弃妾愚钝寡闻。上天待妾真是深恩浩荡。“ 如此善解人意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林正堂心里空落落的,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发呆。 是夜。赵凌夜访倚梅院,见小青梅靠在窗前发呆,泪盈于睫。心中讶异道:“梅儿怎么哭了?“ 小青梅抹了一把泪,抽噎道:“明姨娘死了,小宝宝也死了。小宝宝好可怜,才一点点大,就被兰姐姐叫人扔掉了。“ 林玉兰的心狠赵凌是领教过的。前生若不是她和吴王暗通款曲,赵凌也不会命丧昆明池。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向吴王告了密,致使吴王反客为主,将他带去昆明池的兵马一网打尽。 他安慰道:“梅儿若是喜欢小宝宝,往后凌哥哥和你慢慢生。“ 小青梅犹自抽噎,向他控诉:“兰姐姐还让人把剪刀塞进明姨娘的肚子,明姨娘淌了好多好多的血,床都湿透了,明姨娘好痛好痛,可是梅儿找不到郎中,明姨娘就活活痛死了。好可怜!好可怜!“ 赵凌闻言心中大震:往产妇的肚子里塞剪刀,这是赤裸裸的谋杀! 这时碧玉慌忙走上前来给她抹泪:“姑娘,这话可别乱说,若是让四姑娘听了去,她又要想法子治你。“ 赵凌冷冷制止:“梅儿从不撒谎,让她说。“ 碧玉静默:有太子撑腰,四姑娘不足为惧。 小青梅得了鼓励,一股脑儿的将自己在小园里碰到的事竹筒倒豆子般道了出来:“那个嬷嬷捧着明姨娘的小宝宝去扔掉,兰姐姐看到她掉了一根金钗,就问她为什么没有塞到明姨娘肚子里。嬷嬷就说她塞了剪刀。比金钗杀人快多了。梅儿心里好怕好怕,就赶紧跑掉了。“她一边说一边往赵凌怀里钻,赵凌安慰道:“别怕。“ 林玉兰这个祸患,迟早要根除的。 次日赵凌约见林正堂,问道:“听闻府中骤亡一妾,可有其事?“ 林正堂神容憔悴,眼底黑青。尚沉浸于伤心中不能自拔。他默默点了点头:“劳殿下关心,确有其事。“ “孤常听闻七姑娘谈起此妾,言语中颇多夸耀。听说她有孕六月有余,怎么突然暴毙?卿到家时,棺盖是否已经钉上了?“ 林正堂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恍如赵凌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臣到家时,棺盖的确已经钉上,臣想一窥遗容,被小女阻止了。臣问起为何上钉如此之快,小女称妾室之流,仅能在家停灵一日,故而急匆匆便钉上了。“莫非明姨娘的死另有蹊跷? “爱卿后院之事,孤本不欲置问。只是七姑娘与此妾感情颇深,她临终前七姑娘曾去海棠苑一观。她称姨娘产后出血洇湿被褥,是因腹中被产婆埋了剪刀。孤既然听闻,自然要彻查此事。劳烦爱卿回府后开棺验尸以证真伪。“ 林正堂闻言,震惊、愤怒、失望难以言表:若梅儿说的是真的,那么急于盖棺上钉的玉兰便是罪魁祸首! 他匆匆拜别,今日明姨娘要下葬,林玉兰已经吩咐小厮抬棺出府。林正堂赶巧拦在门外:“抬回去!开棺!“ 林玉兰心中有鬼,问道:“父亲为何要开棺?姨娘当入土为安才是。“ “住口!“林正堂咆哮,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对林玉兰施以怒容。 她这番举动,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 , 41、奚表妹 一介姨娘,何须嫡女送葬?况你母亲被休回家,你不急着为她筹谋,反而在意一个妾室的葬礼。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林正堂悲愤、失望,他强忍喉间酸涩质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为父知道?“ 林玉兰跼蹐不安,额头细汗缜密,仍强辩道:“父亲多虑了,不过是年下停棺不吉利。“ 林正堂强硬的要求回府开棺,并吩咐马奴去寻京兆尹并仵作来。林玉兰一听寻仵作,腿软如泥扒着墙才勉强站住。 棺材抬回灵堂后,林正堂亲自起钉,移开棺盖一看。棺中的明姨娘面色惨白、发丝散乱,下身光秃秃的,血迹斑斑。王氏竟没有给她清洗整装,就这么草草的扔进了棺材中。林正堂恚怒难遏,扶棺痛哭:“阿纤竟被人如此虐待,我究竟养了怎样的豺狼妻?“ 回看棺材。仅两寸许,连府中的奴仆都及不上。他举起榔头狠狠敲打,直将那薄薄的棺材敲碎方才罢休。此时京兆尹带仵作来谒见,他解下自己的披风将明姨娘裹好,吩咐仵作验尸。 仵作拜道:“请问姨娘是何故丧生?“ “产难,胎儿已落下。只是想请仵作确认是否腹中被人塞了异物。“ 墙边的林玉兰瑟瑟发抖:父亲居然知道姨娘腹中被人塞了异物,怪不得对她不假辞色。 仵作在尸体的小腹上摸了许久,以手比量尺寸,皱眉道:“像是有把剪刀在内。“他取出炭笔一边摸索一边沿着痕迹描画,约莫一盏茶时间才将一把长着口的剪刀画了出来,刀刃朝下,想必腹中子宫已被割裂。 仵作画毕,摇头道:“好歹毒的手法。若没有人证,这等隐秘的谋杀,怕是无人知晓。“ 京兆尹闻言,上前拜道:“大人既已知晓姨娘为人所害,想必得了人证,请将人证请来,下官即刻缉拿凶手。“ 林正堂颓然立着,捂脸唏嘘不知作何表态:明姨娘被人谋杀,杀她的是他的发妻和嫡女!他若有心偏袒,明姨娘沉冤不能昭;他若秉公处理,一夕之间失去妻妾儿女四人,其苦多深?其痛多深? 许久他哽咽道:“人证只一痴儿,不能对簿公堂。此事就此作罢,大人请回吧!“ 京兆尹固请:“大人多虑了,痴儿若能道姨娘死因,想必也能指认凶手。请大人念在亡魂无辜的份上,让其指证凶手,绳之以法。“ 林正堂执意不肯,京兆尹望见墙角处一美人倚墙发抖,窥其妆容,整洁妍丽,身上所穿都是锦缎,头上所戴都是金玉,只面色惨白好似惊惧不已。他指问道:“此是府中何人?为何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 林正堂朝林玉兰望了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吐出两个字:“小女。“ 京兆尹主管京都治安,经手的案件多如牛毛,早练就出明察秋毫的本领来。此番见林正堂执意不讼,又见林玉兰簌簌如筛面粉,心知此事必定与她有瓜葛,便曲意道:“既然大人不追究,那么此事便了。下官告辞!“ 林正堂送走京兆尹,吩咐置办足六寸的檀香木棺材来,亲自为明姨娘清洗入殓,寻了许多金银玉器陪葬,满满当当的塞了整个棺木。 敬安堂中。林青梅抱着老夫人哭了一回,道:“明姨娘对梅儿很好,教梅儿管帐,和梅儿一起睡觉、一起绣花,还会教梅儿好多道理。大伯母从来不会这样。“ 林老夫人自身也伤心难抑,搂着她感叹:“聪明讨喜的人总是不多寿。“ 不久玉红来禀,说老爷不追究明姨娘被害一事,京兆尹已经走了。林老夫人恨声道:“这等孽障,护着她做什么?“ 林青梅腮边挂着泪,晶莹莹的:“官府没有把兰姐姐抓走吗?“ 林老夫人替她拭去泪珠,慈爱道:“你兰姐姐是嫡女,若是为了谋害妾室入狱,咱们这尚书府脸面就丢了,往后你想嫁进东宫也便不能了。“除却林青梅,府中还有未成婚的公子哥儿姑娘两三个,得为他们考虑。 林青梅难过极了:若是凌哥哥,一定会让官府把兰姐姐抓起来的! 当晚赵凌来访,说道:“明日除夕。梅儿要不要去宫中吃宴?凌哥哥和你一起守岁。“ 小青梅恹恹的:明姨娘死了,兰姐姐却没有被抓起来,明姨娘好可怜! 她拉着赵凌的衣角,期期艾艾,似有所托。赵凌问道:“梅儿怎么了?“ “凌哥哥可不可以把兰姐姐抓起来?今天京兆尹都没有把兰姐姐抓走。“ 唔,原来小青梅是要为明姨娘申冤。 这怎么好拒绝?他的小青梅这么正直,一定要满足她! 他道:“凌哥哥若是将她抓起来,按照谋杀定罪,她只判个砍头,一刀下去太便宜她。将来凌哥哥寻个法子慢慢折磨她一回,替明姨娘出气好不好?“ 小青梅是极好哄的,见他答应为明姨娘申冤。便亲昵的抱着他撒娇。明姨娘一死,她特别粘他。 从除夕开始,百官便休假在家,不再往朝中递折子,即便有,也大部分被通进司扣下,只选紧急的往上奏。 除夕这日宫中有大傩仪,选一千多人扮演各类驱鬼的神仙,浩浩荡荡的巡皇城,意在将鬼祟驱除魏宫之外。赵凌给林青梅选了一个钟馗的面具,自己选了个门神,二人相携在东宫驱鬼。 小青梅边走边道:“凌哥哥,其实阎王伯伯不凶哦!他长得和大伯父一样,瘦瘦高高的,脾气很温和。“ 赵凌伸手要捏她的脸颊,见她戴了面具,转而捏耳垂,戏言道:“若如此,想必钟馗很美貌。“一语双关。 面具后的大眼睛笑盈盈的,小青梅道:“凌哥哥知道钟馗伯伯最怕什么吗?“ 赵凌摇头不知:鬼都不怕,还有何惧? 小青梅遂咯咯笑了:“怕捏耳垂啦!钟馗伯伯最怕小鬼捏他的耳垂,因为他会舒服的闭上眼,这样的话他就人鬼不分了。“ 赵凌绝倒:小青梅总是会说些奇奇怪怪但细思又特别有道理的话来。 这时一个丽人抱着南平公主来东宫,身后逶迤跟着一大群宫人。赵凌微微诧异:除了南平的随从,居然有皇后宫里的夕芳姑姑。 那丽人身着浅绿色对襟褙子,容貌秀丽,含羞带笑。赵凌摘下面罩,她便放了南平公主盈盈施礼:“表哥。“ 她脸上的妆容显是精心画了的,浓丽的眉、娇嫩的唇,恰到好处。 赵凌怔了怔,才发现竟是皇后的娘家侄女、自己的表妹奚红亭。 他摘了面具,大笑道:“红亭越长越漂亮了。“ 奚红亭赪颜不语,害羞极了。夕芳道:“表姑娘随父在外漂泊,离京四年已长成大姑娘了,不比从前。“见赵凌毫无波澜,又道:“太子殿下小时常常抱着表姑娘玩呢!表姑娘周岁时,殿下不过才五岁,抱她不住,时常滑下来,走路也摇摇晃晃,摔了好几次仍旧要抱。只道喜欢这个妹妹,把舅母楚夫人心疼的不行。“ 赵凌道:“小时候的事孤早已忘了,想必对其他表妹也是这般。“ 一旁小小的南平嚷嚷道:“才不是呢!皇兄就不爱抱我!“ 此时林青梅怀中的两只貂儿听得稚儿的声音,纷纷从厚重的披风下钻出脑袋来。南平一见,欢喜的跑上前抱住了林青梅的腿:“梅儿姐姐,你怎么戴着面具呀?“ 林青梅将胭脂记捉给她玩,说道:“因为要和凌哥哥一起驱鬼呀!梅儿是钟馗。“她说着飞快的掀起面具朝她做了个鬼脸,又飞快的盖上了。 只是转眼之间的事,奚红亭却惊诧于她的美貌,心中惶惶不自安:这美人只是极快的掀起了面具,已然让她窥见了天人般的姿容,她微微吐露着粉嫩的舌头,大眼睛中满含笑意,天真又可爱。姑母想让她做太子妃,可是太子有如此美人,心怎会在她身上? 南平缠林青梅道:“我也想要面具。“ 林青梅从怀中摸出一面牛头面具来,道:“这是牛头伯伯,抓鬼可厉害了。“小小的面具正巧戴在南平脸上。 这时夕芳道:“殿下与奚姑娘许久未见,当好生说说话才是。“ 赵凌狐疑的看了看夕芳:夕芳是母亲的心腹,平时少言寡语。甚少有自作主张的时候。如今频频将话语往他和奚红亭身上引,让人很不自在。 他前生对这种送上门来的艳福很有经验。 他笑道:“孤表妹甚多,每年离京回京的都一大把,个个都像奚表妹这般要叙话,孤岂不是忙颠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客气的在前引路。将她带到崇教殿的书房去叙旧。小青梅和南平公主两人逗弄着貂儿,抬起头见赵凌往回走,便也要跟上,夕芳拦道:“林姑娘陪公主玩吧!公主很喜欢你。“ 小青梅见赵凌大步流星的在前走,身后的奚红亭时不时小步跟上,郎君高挑。女郎小鸟依人,般配极了。于是问南平:“梅儿和凌哥哥一起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南平摇摇头:皇兄和梅儿姐姐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慢腾腾的,才不会这么快呢! 小青梅抱着貂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二人离去,赵凌时不时回头与奚红亭说上两句话,脸上笑容可掬。 凌哥哥很少对人笑呢! 她带着南平往东宫外走去,说道:“要把鬼祟驱到很远很远的南薰门外才行哦!“南薰门属外城,离魏宫有二三十里地,出了南薰门还得往外走十来里方是埋鬼祟的地方。夕芳见傻姑娘带着公主徒步往外走,忙拦道:“这么远的路怎么能走着去?姑娘和公主把面具交给宫人,让宫人去吧!“ 林青梅于是将面具摘下递给了宫人,又和南平往回走,方走到崇教殿,看到奚红亭从书房出来了。 奚红亭方才只是惊鸿一瞥,如今林青梅摘了面具,她才深深被她的容貌所震惊:额如美玉,眉如墨画,鼻如削塑。唇如点朱。无处不精致,无处不美艳。那一双澄澈的眼不经意望来,便令人心神荡漾,宛如清冽溪流从心田淌过。 面对她,奚红亭产生了深深的自卑与挫败感。她匆匆与她见了个礼,便抱着南平落荒而逃。 小青梅从门外探进脑袋四下张望。见赵凌坐在束束阳光中,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她便展颜一笑,径直入了书房,趴在书案上问道:“凌哥哥喜欢和奚姑娘玩吗?“ 赵凌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尖:“为何这么问?“ “梅儿刚刚看凌哥哥和奚姑娘两人一起走,好像外面的夫妻一样:夫君在前面走,娘子在后面跟着,两人边走边笑开心极了。“ 赵凌见她眸色认真,将她这番话仔细回味了一遍:嘶,小青梅这是在吃醋? 他喜笑颜开:“梅儿想岔了,凌哥哥和梅儿才是夫妻。凌哥哥对梅儿摆过脸色吗?“小青梅摇摇头,赵凌道:“凌哥哥和奚姑娘小时常打架,经常把她打得嗷嗷哭。方才只是在赔罪,当然要笑一笑表示诚意。“ 小青梅是极好哄的,特别是在赵凌甜言蜜语的攻击之下,她丝毫没有抵抗力。闻言便笑嘻嘻的将藏在怀中的饴糖拿出来喂给他:“凌哥哥吃糖。“ 赵凌故意虎下脸:“不吃。“ 他捉她入怀,禁锢道:“凌哥哥和梅儿有小秘密,凌哥哥会亲梅儿、和梅儿一起睡觉,但是凌哥哥不能和别人做这样的事,因为男女之间,唯有两情相爱才能如此。但是凌哥哥会对每个人笑,因为这是礼貌,不是爱。“ 小青梅听不懂,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懵懂的看着他,他微微一叹,扣着她的脑袋肆虐吻下去。 直把小青梅亲的呼吸急促,两颊粉红,他才放开她道:“梅儿往后不许质疑凌哥哥对你的爱。“ 小青梅眼眸中水雾濛濛,似有所触,半晌道:“梅儿亲凌哥哥是爱,亲祖母是礼貌,对吗?“ 赵凌暴走:为何要亲林老太太,他不香吗? “唔,老人家其实不用亲的。“他哄骗道,“像凌哥哥这样缺爱的人,才需要梅儿经常亲。“ , 42、盖头 除夕宴上,皇后给足了奚红亭面子,让她与赵凌同坐一席。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赵凌辞道:“母亲,席案只容两人,若是表妹加进来就太挤了。“想把小青梅挤兑走?门都没有!他这么缺爱,怎么可以没有小青梅? 皇后诚恳道:“若是你表妹与你同席,自然是要七姑娘让出的,日后她为妻,七姑娘为妾,规矩不可废。“ 若是没有林玉兰,小青梅是很乐意给凌哥哥做妾的,她并不懂妻妾之别。可是现在她经历了明姨娘之死。脑海中时时想起明姨娘与她说的“莫做人妾“,她不想做妾。 她低头绞着手指,声线微弱,不绝如缕:“梅儿不想做妾。“明姨娘对她很好,和祖母、碧玉一样好,她们的话都可以相信。 赵凌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打算与皇后争得面红耳赤。吓着他的小青梅可不好。但是他又不能让小青梅平白受委屈,刚刚她那副怯弱极了的模样看得他心生爱怜。 “母亲若是如此,儿??儿??“ 太子殿下忽然双目发直,身体如僵蚕一般向后倒去,满座大惊。小青梅吓得扑在他怀中,泪如雨下。边哭边语无伦次的唤他:“凌哥哥,凌哥哥!“ 太子向来身康体健,不过因皇后提了一句让奚姑娘做太子妃便遽然发病,群臣短暂的惊吓之后,大部分都已回过神来。皇后则面容失色,急忙起身探视,然而赵凌早已没了先前的僵态,只躺在地上对小青梅耍赖:“凌哥哥缺爱才会如此。“ 小青梅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听得他说“缺爱“,想起日间二人亲吻时凌哥哥所说的“爱“,便毫无顾忌的捧了他的脸便亲。二人旁若无人亲的难舍难分,群臣纷纷侧目:噫!太子真不要脸! 小青梅亲了许久,才放开他问道:“梅儿把爱给凌哥哥了,凌哥哥好些了吗?“ 赵凌若无其事的爬起,坐回席上:“好了。“ 皇后又气又恼:“你是太子!堂堂国宴,说装病就装病,你的脸皮往哪儿搁?“ 上首的皇帝看了这出闹剧,心里又气又觉得好笑。 赵凌耍赖的本事是一流的:“母亲说要将表妹配与儿做太子妃,试问母亲,若是儿果真有病,非表妹当众亲我不得愈,表妹会否放下世人偏见毫无顾忌的亲我?“他说着将目光转向奚红亭,后者立在皇后身旁,早已羞红了脸。 皇后训道:“人皆有廉耻之心,岂如痴儿?漫说是你表妹,本宫也做不出来!“ 赵凌正色道:“母后错了,儿小时母亲是常亲的,群臣面前亦如是。“他起身拜道:“表妹不能拯我于水火中,便是不如七姑娘爱我,请母亲绝了念想。七姑娘可以为了救我而当众亲我,我亦可为她献丑于群臣。“ 上首的皇帝和稀泥:“卿卿,开席了。“ 皇后默不作声回了席,面沉如水不发一言,气氛尴尬极了。群臣只顾埋头苦吃,不敢触霉头。 席间歌舞升平,有西域的舞姬跳起热辣的胡旋舞,节奏明快,旋转蹬踏令人目不暇接。跳至一半时,有两名舞姬口含绢花踩着鼓点到了御席之下,其中一人将口中珠花捻在手中,目光热切的递给了皇帝。皇帝笑眯眯的接过,一双眼在她暴露的身体上流连。 另一人转到太子面前。如样献出了绢花,太子神色自若的接过,随即给小青梅别在了发髻上。小青梅伸手摸了摸绢花,朝他甜甜的笑。 舞姬:??这借花献佛的本事好娴熟?? 上首的皇帝一见太子做了正确示范,赶忙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绢花别在了皇后头上,皇后原本因太子顶撞、皇帝贪色而起的怒气瞬间被浇灭了,微露瓠犀现出笑容来。 宫中的除夕宴饮是要通宵达旦的,赵凌至夜半时方带着小青梅回东宫。小青梅知道除夕要守岁,早在下午时睡饱了,此时精神奕奕,与赵凌夜游东宫,将廊下的琉璃灯欣赏了个遍。 不多时东宫之外有车马声,二人伫足望去,见夕芳姑姑又送了奚红亭来。见到二人便曲膝拜道:“娘娘说今日宿在宫中的人太多,中宫拥挤,故遣奴婢送表姑娘来借宿。“ 赵凌心中不快:后宫可比他的东宫大上十几倍,何须车马劳顿专程来东宫借宿?方欲拒绝。夕芳又道:“丽正殿常年无主,表姑娘可暂居。“ “若表妹不弃,便跟孤来吧!“丽正殿是太子妃寝殿,让给她住不是不可以,反正小青梅是住在他的寝殿中的。 规矩?整个东宫他就是规矩。他的小青梅这么可爱,任她胡作非为些有何不可? 夕芳见太子答应的爽快,心中生疑,后见太子果然带着奚红亭去了丽正殿,才放心的回头。然而她见林家傻姑娘和太子手挽手的出了丽正殿,两人亲昵的调笑,一路往崇教殿走,心里很纳闷。遂问道:“殿下,林姑娘还不歇息吗?“ 太子丢了个眼神给泉安,泉安会意,笑眯眯道:“姑姑会错意了,姑娘从入宫读书那天起,便一直住在殿下的崇教殿里,不往北面来。“ 夕芳愕然,奚红亭立在廊下,深感羞耻:“姑姑,东宫之中没有姐妹陪伴,我还是去后宫陪姑姑吧!“ 姑姑一心想拆散太子和林家姑娘,可是他二人感情甚笃,她这个乍然出现的人怎能轻易离间? 林青梅听得她说无人相伴,便拽住赵凌的袖子,天真道:“凌哥哥,表妹没有人玩。“ 赵凌道:“不管她。“ 小青梅却跫身折步跑回来,拉住奚红亭往崇教殿走,边走边道:“表妹别难过,梅儿带你一起玩。梅儿有好多好多的玩具,你跟梅儿一起守岁好不好?“ 夕芳汗颜:表姑娘是来做仇敌的,这傻姑娘却拿她当朋友,真是令表姑娘为难。 回了崇教殿,小青梅径直爬上榻,招呼奚红亭:“表妹快来!“ 她掀开锦被,两只貂儿睡得正熟,浑身暖洋洋的,小青梅将它们捉了出来抱在怀里,两只冰冷的脚占据了暖洋洋的底盘。奚红亭也是纯真少女,见得两只貂儿雪白可爱,也脱了鞋爬上榻去。 小青梅从枕头下摸出一颗东珠来扔在被子上,两只貂儿便玩起蹴鞠的游戏来。然而被褥软塌,东珠滚不动,两只貂儿忙的气喘吁吁躺倒在被子上,逗得奚红亭乐不可支。 赵凌道:“梅儿这般捉弄,它们日后便不肯玩蹴鞠了。“ 小青梅立时收了东珠,将两只貂儿抚慰一番,两只貂儿便爬起身来连翻几个跟头,滚到角落中睡觉去了。 赵凌摸出一只红包来递与奚红亭:“表妹好几年不在京中,今天将压岁钱一并补给你。“ 奚红亭掂了掂,轻飘飘的,打趣道:“这么轻,莫不是一张白纸?“ 赵凌但笑不语,小青梅见状,眼巴巴的看着他,大眼睛一眨不眨。 赵凌故作叹息:“表妹的红包原本是给梅儿准备的,现在给了表妹,梅儿便没有了。“ 小青梅失望极了,扁扁嘴:奚表妹有压岁钱,她却没有压岁钱,好可怜哦! 奚红亭看看手中的红包,再看看小青梅那无辜的眼神,只觉得这红包扎手极了:“表哥怎可拆东补西?我年岁已大,这些哄孩子开心的东西不收也罢。“ 赵凌但笑不语,见小青梅望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可怜了,遂坐在床沿上,在被褥下摸了摸,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只红包来:“这是不是梅儿落下的压岁钱?“ “不是呀!“小青梅诚实的摇摇头。 赵凌严正的纠正她:“这崇教殿中的东西都是属于梅儿的,自然是梅儿落下的压岁钱。“ 奚红亭:??表哥你这样宣示主权会让我很没面子。 小青梅听不懂赵凌的话中意,见赵凌说红包是她落下的??唔,凌哥哥从不骗她。肯定是她落下的。 她开心的拆了红包,见是一份清单,和当初明姨娘让她抄的厨房采买单差不多。赵凌道:“这是花仙银楼的首饰单子,梅儿随时去取,过年了打扮漂亮些。“ 奚红亭凑上前,见单子上满满当当列了五六十种首饰。从头饰到项圈手镯,再到禁步玉佩,再看名称,多是豪奢的珠宝并繁杂的手艺打造的,惊讶道:“个个都价值不菲,想必是镇店之宝。表哥你是强取豪夺了吗?“ 赵凌怒:“这些何须用权势压人?不过是拿库房里的珠宝送去让他们按样子打的。“ 奚红亭眼神一亮。看了看手中的红包,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轻飘飘的,想必也是一张清单。 果然是一张清单,只不过是两人小时打闹的清单,上面清晰的写了她五岁时自扑于地却嫁祸于他导致被皇后责骂、七岁时她爬树却不小心摔下来将他砸的鼻青脸肿到现在都没道歉、九岁时刁蛮的抢走了他的玩具小弓箭没还回来??诸如此类满满当当写了二十条,最后还加了一句:尚有其它,不能尽录。 奚红亭绝倒:“我年岁比表哥小了四岁,这些事早不记得了,难为表哥记了这么些年。“ 赵凌正色道:“若表妹做了太子妃,这些事孤能记一辈子。“ 呃??奚红亭收起笑:“做太子妃只是姑姑的意思,我对此并没有太大期待。“ 赵凌默了片刻:如此便好。 几人玩樗蒲玩到四更,小青梅实在熬不过便倒在榻上睡着了,奚红亭打着呵欠去了后宫。赵凌躺在小青梅身旁,将她揽在怀中,紧紧的,埋首在她耳际轻声道:“梅儿又长大一岁,该嫁给凌哥哥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美丽的女郎呀,你长大了,容色正好,年华正茂,请嫁与我,让我好好疼爱你。 次日奚红亭请辞。皇后诧异道:“是太子怠慢你了吗?“ 奚红亭摇头:“表哥对红亭很友善,只是红亭思来想去,对表哥并无男女之情。“ 皇后有些纳闷:之前与她说时,她脸颊微红,含羞带笑,显然是愿意的,怎么去东宫歇了一晚便换了心思? 她认定林青梅没有本事给奚红亭难堪,一定是太子。于是道:“无法,太子只是图新鲜罢了,你与他从小的情分,根基深厚,他岂能不喜欢你?“ 奚红亭见劝不住,心里直叹气。恰逢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皇后自嫁入宫中后甚少回家,此番便赶了一次潮流回奚家小住,顺便送奚红亭回家。 初二这日,小青梅将案上的泰山老母取了来拿细布轻轻擦拭。忽然她自言道:“什么什么?泰山老母,你说要换衣服哦?“ 她便又寻了画笔来给泥偶上色,大红色的,喜洋洋的颜色。上毕又自言道:“宫里无聊你要回庙里去听经?不要啦,梅儿还没有小宝宝,你怎么可以回庙里去?等到上元节梅儿带你去看灯好不好?“ 赵凌听她小声自语,仔细一听又是和泰山老母叙话,笑道:“上元节定是热闹极了的,梅儿想出去?“ 小青梅将泥偶小心翼翼放回案上,一双澄澈的眼充满希冀的看着他:“凌哥哥带梅儿去看花灯吧!“ “唔,上元节会有许多人放孔明灯,凌哥哥带你去放灯。“ 他凑上前,见案上的泰山老母涂了大红色的衣袍,颜料还未干,一时兴起想捉弄小青梅,于是沾了些未干的颜料往泰山老母脸上按去。小青梅惊呼道:“哎呀!不行呢!泰山老母的脸会花掉!“ 赵凌移开手,泰山老母的脸上已然多了一道指印,螺纹清晰,满满当当印了满脸。他玩笑道:“梅儿要带泰山老母去看花灯,自然要给她蒙个盖头。“ 泰山老母:气到晕厥! 小青梅连忙取了香粉来扑,但是大红色的印子不好盖,画了许久仍旧脸上红红的,泰山老母气道:“你这夫君不像话,我要惩罚他一下!“ “泰山老母别生气,凌哥哥不是故意的。“小青梅急切的为他辩解,而一旁的赵凌见小青梅莺莺细语,只当她又在发痴,浑然不知自己惹恼了泰山老母。 , 43、鹦鹉 皇后娘娘带着侄女归宁,在奚家用了午膳便打道回宫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队伍蜿蜒壮观,有士兵在道两旁挡了帐幕并清道,道两旁的人家纷纷登上楼阁一睹为快。 队伍缓慢行进到西城时,皇后问道:“林尚书府上是否在此?“ 夕芳回道:“就在前面半里路,娘娘要在林家暂歇吗?“ 高大的马车内许久才回复道:“虽然唐突了些,但有些话不得不与林家说,去吧!“ 皇后凤驾莅临,林家上下惊慌失措忙乱成一片。林老夫人与林正堂面面相觑:素与皇后无交集,怎么会突然驾临?林老夫人心中惴惴,觉得必是为林青梅而来。 凤驾在门外停留了半刻,有两个小黄门进来铺地毯。直扑到待客的厅堂方才作罢。不多时皇后威仪端方,手扶夕芳慢移莲步走了进来,两个宫女在旁撑着华盖,十余宫女在后,浩浩荡荡进了厅堂。 林正堂与老夫人上前拜见,皇后道:“七姑娘归家来否?“ 林老夫人眼皮子突突直跳:果然是为梅儿来的。她屈身道:“回娘娘。梅儿尚在外未回。“ 皇后微微勾起唇角,笑容有些鄙夷:“不在也无甚干系,七姑娘痴傻不能主事,本宫原也没想着和她商量。“她顿了顿道:“太子宠爱七姑娘,想娶其为妻。只是本宫审视七姑娘已久,认为其不堪此大任。只能做一个枕边人。若是林家有意,本宫可让太子纳了七姑娘为妾,他日诞下皇嗣来,再行论妃。“ 林老夫人当即闭嘴不答:做庶就算了,还是做没名分的,欺负人!梅儿虽然痴傻,却是正儿八经的嫡女! 林正堂见母亲不言,生怕皇后怪罪,连忙道:“娘娘,此事还需与梅儿商量。“ 皇后讥笑:“痴儿何足与论?“她站起身,面色颇为不悦:“大人不过是托辞罢了。本宫话放在这里,太子娶七姑娘为妻,本宫绝不同意!尔等也当有自知之明,这等神智不该肖想做太子妃!“说罢拂袖而去。 林正堂看着面色同样不好的林老夫人,为难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林老夫人沉默良久,道:“我林家与天家无姻缘,从此罢了吧!“那宫里是见不得人的去处,让梅儿做太子妃她尚提心吊胆,遑论做妾?若是她真的舍得让梅儿做妾,京中世家如云,缙绅之辈多如牛毛,选个门户相当的又何其简单? 她回了敬安堂便吩咐玉红道:“往东宫递个信,说我身体不适,让梅儿回来侍疾。“ 东宫之中,林青梅接了口信便收拾东西回林府,见案上的泰山老母孤零零的,怕赵凌又在它脸上乱画,一并裹在怀里带回了林家。 回了家,林老夫人精神尚好,正在在院中观赏锦鲤,廊下的笼子里新养了一只鹦鹉,见到林青梅便嚷嚷:“美人到,美人到。“ 老夫人闻言,一时愁绪消散,笑了起来,打趣道:“小畜牲也知道美丑?“ 鹦鹉扑棱着翅膀,朝林青梅直望,不时歪一歪脑袋,又唤了两声:“美人!美人!“ 老夫人笑道:“想必是个浪荡子所养。“玉红在旁偷笑:“养鸟的这家老翁有个不肖子,尤爱猎美,见了漂亮姑娘便教它唤美人。故而学坏了。“ 林青梅一见鹦鹉,开心的凑上前,怀中的貂儿露出小脑袋来,一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鹦鹉见到两只貂儿,吓得振翅直扑。林老夫人笑道:“乖囡,你吓到它了。“ “祖母,你没有病吗?“林青梅回过头问。林老夫人道:“原本病了的,只是你柏弟弟送来了这只鹦鹉逗趣,便全好了。“ 林柏是林玉兰的同胞弟弟,今年才十三岁,送这只鹦鹉来是想为王氏求情。林老夫人心里忿怒,但是想到府中没人打理,一边想着原谅王氏,一边又越发怨她弄死了明姨娘。两相矛盾迟迟没有表态。 林青梅摸出怀中的泥偶来:“泰山老母,这只鹦鹉会说话哦!“ 鹦鹉仍旧上窜下跳,林青梅将两只貂儿按回衣襟中,方才安静下来。它小眼睛盯着泥偶看了看,叫嚷道:“丑。丑!“ 泰山老母:以为太子嘴巴毒,这个比太子还毒! 小青梅连忙把泰山老母塞回衣襟中,冲鹦鹉摇手:“才不丑呢!只是凌哥哥按了手印而已。“ 林老夫人问道:“梅儿去过紫云宫了吗?“ “是呀!和凌哥哥一起去的,梅儿还把泰山老母带回来了。泰山老母会早点送小宝宝给梅儿哦!“她说着献宝似的将泥偶拿给老夫人看。老夫人信道,不像赵凌那么坏心眼,也不像鹦鹉那么口无遮拦,只是道:“梅儿送回去吧!泰山老母要住在庙里受人供奉。“和太子的婚事告吹了,要小宝宝做什么?贻人笑柄。 “梅儿也供奉的呀!“林青梅才舍不得送回去,“梅儿给她换新衣服、给她化妆,每天都给她吃香火。泰山老母最喜欢吃柏香,梅儿早晚都会烧三支。“ 向晚赵凌来了,见林青梅悠闲的逗着两只貂儿。惊诧道:“梅儿怎么没去侍疾?祖母不是病了吗?“ 小青梅摇摇头:“没有病,柏弟弟送了一只鹦鹉给祖母,祖母的病就好了。“ 赵凌不信:鹦鹉又不是药,哪儿能一见即愈? 此时恰逢玉红来请林青梅去宿敬安堂,赵凌琢磨出门道来了:老夫人这是刻意将小青梅带离他身边哪! 他尾随跟去,到了敬安堂,林老夫人意迟迟,不太想搭理他。赵凌询问:“祖母为何又变卦了?孤自认对梅儿没有始乱终弃。“ 林老夫人叹道:“殿下所作所为可圈可点,老身都看在眼里。只是今日凤驾莅临,皇后认为梅儿不能嫁入东宫,故而老身便歇了心思。议婚一事,请从此绝。“ 赵凌听罢,了然的点点头:“此事无需祖母担忧,请相信孤。“ 次日他仍旧带了小青梅回东宫,林老夫人拦不住,愤然道:“何须撩拨一个不得之人?徒增其妄念!“ 赵凌头也不回:“梅儿,孤势在必得。“ 赵凌回宫后没急着找皇后对质,而是日日陪着小青梅吃喝玩乐。初八那日纪慎修大婚,赵凌也抽空陪着小青梅去了。太子到可是莫大的荣幸,阖府上下喜气洋洋。 小青梅见廊下大红灯笼排成一排,廊柱上裹了红绸,出入婢仆头上簪着红花,开心道:“今天好热闹。“ 纪慎修抽空唤住小青梅:“梅儿一会儿多喝些羊羔酒,祖父特意给你留了一坛子。“纪家的羊羔酒是京中一绝,求沽者无数。可惜纪家老太爷空闲不多,羊羔酒除极少数赠送亲朋外,其余仅能自足。 赵凌:总算占了一回便宜! 林青梅问道:“慎表哥,范姐姐在哪儿?“ 纪慎修指了新房的方向,林青梅便揣着泰山老母去了。新房中很安静,两只巨烛烧的正旺,范青君已卸了凤冠坐在床头吃羊臛,嫣红的唇小口小口喝着羊汤,姿态优雅。见了林青梅,她便笑问:“梅儿要不要喝羊臛?天气冷喝些暖暖身子。“ 小青梅点点头,便有小婢子盛了羊臛来,她一边喝一边问:“范姐姐,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 范青君诧异的看着她,摇摇头:“没有呢!“ 小青梅于是从怀中摸出泰山老母来放在梳妆台上,认真的说:“那范姐姐拜一拜泰山老母,她就会送小宝宝给你哦!“ 范青君顿时红了脸,想起母亲昨晚塞在箱底的一个瓷盒子。她方拿到时以为是个香粉盒,谁知打开一看,竟是两个瓷质的裸身男女,顿时又好奇又羞涩,故作镇定的盖上盖。母亲道:“男女相爱是为绵延子嗣,勿羞,勿羞。“ 母亲与她说了许多子嗣的事,告诉她若是子嗣不丰,便主动为纪慎修纳妾。如今见小青梅拿出泥偶来,便借着烛光仔细瞧了瞧,诧异的指着脸道:“为何脸上红红的?梅儿给她上了胭脂吗?“ 小青梅摇摇头:“是凌哥哥给她蒙的盖头。“ 范青君毫不介意这泥偶丑与不丑,将它放在小屉上供了些瓜果。今日大婚,瓜果都是现成的。不一会儿小青梅开心道:“范姐姐,泰山老母很喜欢你哦!她说苹果很好吃,像是秦中的呢!“ 范青君闻言笑道:“喜欢便好,泰山老母要记得多送子嗣来呀!“ 她取了边角布料来蘸水擦拭,说道:“梅儿盖是盖不住的,得用水把颜料洗掉。不过这是泥偶,怕沾了水就融。颜料看着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道能不能擦尽。“ 好在泰山老母帮忙。颜料擦净后泥坯无损,中间眉目轮廓依稀,范青君寻了画笔来,和小青梅你一笔我一笔画了个美美的妆。 后来,范青君和林青梅都在为同一件事烦恼:太能生了。为此纪慎修备足了牲牢去紫云宫还愿,范青君生孩子的脚步才戛然而止。 酒宴吃完后。小青梅打着酒嗝要宿在外祖家,赵凌道:“今夜留客多,梅儿还是回宫吧!“ 一旁的纪慎修拦路:“殿下不知,梅儿小时常在府里过年,府里专门有她的房间,无需多虑。“ 纪慎修想让小青梅留宿。因为他年前就已和窦延章通信,称大婚时会邀请表妹,想让他亲眼见见林青梅。 他不信这京中还有比林青梅更漂亮的美人。 可是眼下酒席都散了,窦延章还没来,想是已经来不了了。 赵凌问小青梅:“晚上没有两只貂儿给你暖脚,梅儿睡得着吗?“ “嗝??“小青梅又打了个酒嗝,默默跟在赵凌身后回宫。 方登上马车,突听得寂静巷内有奔驰的马蹄声,赵凌从帘缝中看去,见一个黑衣青年驰马而来,面目文秀,不一会儿停在了纪府门口。 赵凌未当一回事,车驾辘辘前行,驶出了巷道。 而此时的窦延章呵气暖了暖冰冷的脸颊在门外等候,不多时纪慎修迎了出来,叹息道:“兄何来迟?我表妹刚走。你果真是无缘见她。“ 窦延章失笑:“兄屡次推销你家表妹,是想让我娶了她为妻吗?“ 纪慎修闻言,忽地掴掌道:“兄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表妹如今未婚嫁。兄也无妻室,恰好能议婚!“ 窦延章摇头:不想娶。除了夜市上碰到的那个丽人,他谁都不想要。 “兄不是说你那表妹在宫中上学,太子甚嬖爱之吗?还说为了哄她开心使尽了手段。我若不自量力与太子争美人,太子还不活剐了我?“ 纪慎修神秘一笑,凑上前道:“太子无足为虑。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去了一趟林府,表示不许表妹做大,只能做小。林家正气着呢!这婚事八成要黄。“ 此时的马车中,赵凌与林青梅同时打了个嚏。二人面面相觑,赵凌道:“定是哪个碎嘴的在嚼孤的舌根。“ 纪府中那碎嘴的自酒席中灌了点老酒下去之后便情绪高涨,三更漏下仍不觉困,拉着窦延章要继续喝,窦延章素来豪饮,馋纪家的羊羔酒又久,见状便不推却,二人开了坛子便喝。 纪慎修道:“兄若是能放下那夜市美人,我便做冰人替兄去林家说亲。不是我吹牛,这满京城的人想要比我表妹更美,都得回炉重造!“ 上天在造他表妹的时候,一定偏心加了许多美貌。 窦延章摇头:“世间再美,不过凡人尔。“若夜市那等丽人,想必真的是仙子偶入尘世间,留给他惊鸿一瞥便匆匆离去。她无心逗留,他却日夜思念不能放。 纪慎修见劝不动,唉声叹气:“兄真是不开窍,若那画笔能画的表妹十分之一形神,我便不惜笔墨画与你。“ “并非不开窍,只是若得君家表妹为妻,他日若与夜市丽人重逢当如何?扪心自问,当是唯有负表妹而徒惹兄不快。既窥见了结局,何如一开始便固守本心,从现在起便防微杜渐?“他碰杯道:“我不想失去兄这样的知己好友,议亲一事,兄勿再言。“ , 44、灯海 年节时林府之中常招伶人唱戏,府中建了戏楼,顶上是繁复的木制藻井,用以扩散声音。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今日上元,老夫人赶了年尾巴听戏,阖府上下都聚在戏楼,热闹极了。 林玉兰被父亲林正堂关了许久的禁闭,凭着弟弟林柏送与老太太一只鹦鹉得了特赦,让她出香兰居来透气。路过倚梅院时,见院门洞开,院里空荡荡的,便问荷花儿:“小傻子还在宫里没回来吗?“ 荷花儿摇头不知:老夫人戒备林玉兰。连带着香兰居的婢仆都被冷眼,有关七姑娘的事从不与他们说。 林玉兰频频窥视,见闺门也开着,便道:“碧玉这小蹄子怎么懈怠了?出门连门都不关。“她说着迈进了倚梅院,荷花儿回头四顾,见没有人才提心吊胆的跟了进去。 她家姑娘现在处在风口浪尖。正是该韬光养晦时,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老太太想必会送她去破庙里静心。 林玉兰见房内静悄悄的,窗下的荷瓣素心兰已经吐露花蕊,枝叶绿油油的。她冷笑道:“这花儿本是我的,小傻子却据为己有。我欲分枝她也不肯。“ 窗下燃了小火炉,上面正咕嘟咕嘟煮着茶水。林玉兰开了窗,将花盆内的清水泼了,灌入了滚烫的开水。荷花儿看了暗自心惊:“姑娘,这可是太子送的!“ 林玉兰放下茶壶:“怕什么?府里的人都去看戏了,谁瞧见咱们进了倚梅院?“ 她若无其事的走了,荷花儿看了看兰花,仍旧碧油油的,只是根已经烫坏了,过上好几日才看得出遭了毒手。此时抢救尚来不及,何况几日后? 她家姑娘,真的很有些阴毒。 林青梅对此一无所知。年后万物复苏,春日步伐悄然而至,赵凌打算带她游园。内城外多有园林,最有名的是前朝仁王建的私家花园,大有七十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杂以良木名花,处处柳暗花明,奇妙无穷。不见豪奢,只见清贵,颇有江南风格。 向晚之时,城中纷纷点起了孔明灯,数以万计的灯火缓缓升起漂浮在半空之中,从仁王园中望去,一片灯海。赵凌问道:“梅儿要不要放孔明灯?“ 小青梅点点头,便有两个小黄门带着已经点好的孔明灯来。赵凌道:“可以许愿,孔明灯飘到天上去,许的愿就能被神仙看到了。“ 小青梅唇角弯弯:“梅儿要生好多小宝宝。“ 赵凌提笔写道:多子多福。随后自己也写了愿望:早日缔结两姓好。 上元时城中处处都是花灯,赵凌道:“梅儿想不想看灯海?“ 小青梅点点头,赵凌带着她走到一片梅园之中。黄色的腊梅星星点点,梅树上缀满了灯笼,尚未点灯。月色清寒,如水遍照。 小青梅在月光下走着,疏影横斜,梅树的枝桠在地上投下狰狞的阴影。她问道:“凌哥哥,这里哪儿有灯海呀?“ 话音刚落,梅园之中万灯齐发,由近及远倏忽亮起,上万盏红灯在树间轻摇。目所极处,唯见通红一片,灿若星河。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开心。嚷道:“哇!是神仙点的灯吗?为什么这么快?好多好多灯呀!“ 赵凌宠溺微笑:“梅儿喜欢,让神仙来点灯也无不可。“ 小青梅在树下开心的奔跑,两只貂儿也兴致勃勃,不时穿梭在树间和她肩膀之上。她直跑的气喘吁吁、面颊微红,仿佛那大红灯笼的颜色印在脸上一般,才跑回来真诚的看着赵凌,漆黑的双眸中倒映着灯海,灯海之中,赵凌白衣金冠,相貌伟岸。小青梅看着他,只觉得他好极了,好到无法报答。 “凌哥哥对梅儿真好。“她伸出纤纤十指,一一数道,“带梅儿逛夜市、喝美酒、放河灯、看灯海,还送梅儿可爱的宠物。梅儿想去紫云宫,祖母和慎表哥都不带梅儿去,只有凌哥哥愿意去。唔,还有好多好多。数也数不清。凌哥哥,你为什么对梅儿这么好?“ 赵凌看着她,星眸深沉,若有所指:“因为梅儿对凌哥哥也好。“ 前生他死后,只有她来收尸。吴王部下太史宁窥见她美貌,意欲占为己有。骗她道:“若是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不砍太子的头颅。“太史宁司马昭之心,正常人岂能看不出他的企图?可她不懂,为了保住他的尸身,她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梅儿痴傻,可谁知梅儿情深?我的梅儿,剜心挖肺报答你。何足道哉? 小青梅歪着脑袋问道:“凌哥哥,神仙帮忙点灯,那他会不会剪灯烛呀?这么多灯,神仙会很累哦!“ 赵凌在她鼻上轻轻一刮:“哪儿有什么神仙?凌哥哥就是你的神仙。今日用的灯烛里藏了极小的爆竹,每一寸灯芯便绑一颗,时时爆裂,这样就省了剪灯烛。“ 小青梅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凌哥哥好聪明啊! “那点灯的又是谁呀?“凌哥哥一直陪着她,没有功夫点灯呀! “是火线,用火线将灯笼串上,引燃首端便能万灯齐发,很省事。“ 角落里的泉安:是省事,但穿这些火线制这些灯芯他忙的嘴角都燎起了大泡! 小青梅感动的快哭了:“凌哥哥对梅儿这么好,梅儿一定要给你生好多小宝宝。“ 二人在梅园中席地饮酒,小青梅从怀中摸出泰山老母来,祝道:“泰山老母,梅儿带你出来玩,你要早些送小宝宝来哦!“她特地斟了一杯酒放在泰山老母面前,赵凌在旁捉弄:“泰山老母若是喝多了,脸又该红了。“说着伸出大拇指来作势要按泥偶的脸。小青梅忙拦道:“凌哥哥,你这样泰山老母就不送小宝宝来了呢!“ 二更漏下,两人相携出了仁王园。今日城中异常热闹,汴河两岸游人如织。定了亲的男女情意依依互诉衷肠,,骑驴的歌姬沿着河岸慢行,身后必定跟着护送的富家公子。画舫之上传来丝竹歌乐,文人雅士三两成群在河边吟诗作对。河中月光碎波,星火点点。开春之后,已有卖花人提着篮子沿着河岸叫卖,爱美的仕女便驻足挑选,不时有花瓣落进汴河之中,与河中灯火共舞。 赵凌牵着小青梅在河边徐行,小青梅道:“凌哥哥,若是有花灯提着就好了。“今日城中花灯铺多设灯谜,时有猜灯谜被领走的花灯。花灯铺的灯笼制艺精巧,轻薄透光,画上雅致的画悬挂在门口,引得游人纷纷驻足。 赵凌道:“梅儿想要什么灯?“ 正好一个稚儿拖着四轮兔子灯从旁走过,身后跟着一脸慈爱的母亲。小青梅指着兔子灯道:“想要这样会跑的兔子灯。“ 赵凌让她在原地等着,进了花灯铺去猜兔子灯。 而今日上元,许多被禁锢在家的人也难得的出来透风了,比如林玉兰、谢程。 林玉兰下午时因兰花发了一通脾气,对林青梅怨气颇大。她带着荷花儿在汴河边买花,抬头见到林青梅坐在河岸的栏杆上,脸上裹着盖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花灯铺。她扔了花,没心情玩了。 而此时的谢程租了画舫在河中游湖,偶尔抬起头便看到河岸上那窈窕的背影,这背影他绝不会认错,即便冬衣厚重,他仍能窥见那日相国寺中的玲珑有致。 他一扔酒杯:“靠岸!老子要上岸!“ 船方停泊,谢程便率着四五个小厮冲上了岸,几人气势汹汹的朝林青梅跑去。林青梅逗弄着怀里的两只貂儿,不时看向花灯铺:凌哥哥好慢哦!猜了这么久还没有把兔子灯猜回来。 忽地一大片阴影投下来挡住了她的目光,她抬头看去,见是大相国寺中那个会吃人的人,又骇又怕。那个吃人的人跨到她面前,禁锢住她的手腕,恶狠狠的说道:“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林青梅惧怕不已,拼命挣扎:“走开!你走开!“ 林玉兰与荷花儿在不远处看着,荷花儿问道:“姑娘。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不用,五个大男人难道还对付不了她?“ 谁知不一会儿,东宫的侍卫便赶了过来,林玉兰心中着急,生怕林青梅逃出生天。好在谢程发现了侍卫,将林青梅强行拖进了小巷之中。林玉兰见状也跟了上去。 侍卫紧随其后进了小巷。巷中黑漆漆的,侍卫长道:“分头去找!“物流人悄无声息散了开去。 林玉兰跟着谢程进了一个极其偏僻的巷道,谢程察觉身后有人,以为是宫中侍卫,心中紧张不已。林青梅又在哭闹,他一咬牙将她打晕了。可是此时跟随的林玉兰已在咫尺之外,没办法只能抛下人自己跑了。 林玉兰见他扔了林青梅,暗骂他成不了大事,上前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林青梅双眼紧闭软倒在墙根底下,知觉全无。荷花儿道:“奴婢去寻人来将七姑娘接回家。“ “接什么接?“林玉兰语气冷静,“这只是个娼妓罢了,该送她回妓馆。“ 荷花儿骇然:这可是嫡出的官家小姐! 林玉兰心中毒计横生:这傻子抢了她的好姻缘,上天让她碰到这种事,就是提醒她报复回去!只要这傻子入了娼籍,就休想再翻身! 她吩咐荷花儿去寻轿子来,打算卖林青梅入娼门。荷花儿有心帮林青梅,劝道:“姑娘糊涂了不成?入娼籍要去官府登记,铁定露馅儿。“ “那就卖去做私娼!“林玉兰贼心不改。 荷花儿又道:“京中私娼少,没人肯买,姑娘还是算了吧!“ “不行!“林玉兰恨极了林青梅,“这傻子虽痴傻,勾引男人却天生有本事。不做娼岂不亏了?今日正好不关城门,你去寻轿子来,咱们连夜出城,明日将她卖到外地去!“ 荷花儿无法,只得去租轿子。此时赵凌已然猜回来一只兔子灯,见小青梅等候的地方空荡荡的。心中纳闷:小青梅一向很听话,不会不告而别。 此时侍卫长神色凝重来告:“殿下!林姑娘被人掳走了!“ 赵凌以为他在开玩笑:“梅儿怎么想起玩这种游戏?告诉她兔子灯孤已经猜来了,让她快来!“ 侍卫长纹丝不动:“殿下!林姑娘被人掳进了小巷之中,属下等人遍寻无获,特来禀告!“ “还不快去找!“赵凌脸上的笑意一寸一寸冷了下去,“增派人手,立即关闭城门,全城搜寻!“ 这帮蠢才!人在眼皮子底下还能被掳走! 而此时林玉兰已经租了轿子顺利将林青梅送出了城,几人刚出城,便听得身后城门关闭的声音,城楼上有士兵小跑着巡逻,大声呵斥:“城门关闭,不许出入!“ 荷花儿急道:“姑娘,咱们今晚回不去了,这可怎么办?“ 林玉兰拔下头上的簪子递给她:“烦请轿夫寻个驿馆让我们住下,明日再回城。“ 而此时赵凌在林青梅丢失的地方徘徊不去,不多久侍卫长回来禀道:“殿下,已查清掳走林姑娘的是谢家公子谢程。“ 又是他!赵凌勃然大怒:“去谢家!孤亲自审问!“ 此时夜已三更,谢府自从谢道安致仕之后,已经很久没热闹过了。听到府外脚步声急促,灯火通明,不时有兵器相击声,谢道安与夫人面面相觑:“出什么事了?“ 不多时,大门被宫中侍卫撞开,赵凌盛气凌人,面容冷肃走了进来:“谢程何在?“ 谢道安茫然道:“犬子在家关禁闭,殿下寻他何事?“ 一旁的谢夫人抖如筛糠,小声道:“出门去看花灯了,不在府中。“ 谢道安大惊,怒骂道:“此孽子为何放出去害人?“ 赵凌不耐听他们闲嚼,吩咐侍卫去搜,不多时谢程穿着中衣被侍卫拎了出来,寒冷的夜里冻的直发抖。当他看到赵凌时,抖得更厉害了,想起之前在大相国寺遭遇的酷刑,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赵凌冷笑:“孤以为你应当早就死了。“ 谢程瘫倒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孤上次说要赐你火刑,结果你命大,逃了过去。现下正好,你冷的厉害,孤给你取取暖。“ , 45、荆州 两个侍卫抬了烧的正旺的火盆来,里面放了烧红的烙铁。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赵凌道:“当初你重伤在身,是谁救了你?“ 谢程额头冒汗,惊魂不定:“是、是慧参法师。“ 赵凌冷笑:“真是枉费他一番心思了,孤今日是不打算留你性命的。“他取出一块烧红的烙铁,问道:“你将林七姑娘藏哪儿去了?“ 谢程以为追自己的是侍卫,现下听赵凌的意思,才发现自己猜错了。方一摇头说“不知“,赵凌手上的烙铁便狠狠印在了他背上,“刺啦“一声,剧痛非常,伴随着阵阵白烟与烧焦的肉香。 谢程嚎叫,声彻云霄。赵凌道:“孤不想与你玩躲猫猫,痛快些招了。孤且少折磨你些。“ 谢程竹筒倒豆般道:“原本小人是想抢了林家姑娘回来做妾的,可是宫中侍卫追了上来,小人就赶紧跑了,人被打晕了扔在巷子里。“ 侍卫长禀道:“殿下,巷中已搜过五六遍,没有找到林姑娘,也没有人称碰到谢公子。“赵凌诘问再三。谢程仍旧摇头称“不知“,他双眼猩红,愤怒的情愫被竭力压制,他丢了烙铁,恨道:“谢道安夫妇教子五方,赐杖六十;谢程,死不足惜。酷刑遍施方解我恨!“ 谢夫人闻言,顶撞道:“林家贱婢勾引我儿,为何殿下反责怪我谢家?“ 赵凌怒发冲冠,厉声斥道:“教出这样的儿子来,你功不可没!“遂吩咐侍卫:“蠢妇杖杀勿论!“ 全城搜索一整夜,林青梅仍旧杳无音信。 赵凌枯坐在汴河畔,天光亮起时,他才恍如梦醒般看着逐渐沐浴在晨光中的汴河。他守了一夜,等着乖巧的小青梅玩够了便回来找他,可是她居然没有来。 小青梅痴傻,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懂得如何与他生气、从不任性,偶尔心血来潮捉弄她,她也只是软声软语的对他说“不行哦“。 她一直不来,便是真的遭了不测。 赵凌心如刀绞,想到她可能遭遇的坎坷,他便痛不欲生。她痴傻,被人打骂怎么办?被有心人哄骗怎么办?如今城门已开,寻找她的希望又渺茫了些?? 复命的侍卫一拨接一拨,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没寻到“。 今日本该是他出征的日子,所以他费尽心思留给她一个美好的上元节,可是现在她不见了,出征??又何必?他出征是为她增加筹码而已呀! 他疲惫道:“继续找,向城外扩散。“ 与此同时,林家也派出人寻找林玉兰,听说上元关闭城门是因为太子宠姬被掳,林老夫人闻言,急的号啕大哭:“这可怎么办?太子身边只有个梅儿,梅儿丢了可怎么好?“ 梅儿痴傻,被人奴役折磨也想不出逃生的法子呀! 此时前院又有人来报,称林玉兰昨夜也未归,林老夫人伤心无暇顾及,啐道:“她心眼儿多,岂会有事?“ 三日之后,林青梅仍然杳无音信,赵凌将带兵之权放给了吴王,心中怅惘:是否他真的无法阻止命运的脚步?上天又一次和他开了玩笑。明明他可以通过揽军功来与吴王对抗,可到头来,又鬼使神差的交出了兵权。 泉安推开沉重的雕花大门,疾步禀道:“殿下,上元节失踪的林四姑娘回来了。“ “召她来问话。“ 想了想又道:“算了,孤亲自去尚书府。“ 此时的尚书府中,林玉兰正梨花带雨的哭诉自己的遭遇:“上元节那日,我见梅儿被人拖进了巷子里,心里很担心她便跟了上去。谁知那歹人发现了我,将我们全打晕了,醒来后我发现已经出了城。半路上我与荷花儿趁机跑了出来,梅儿痴傻,我没有办法带着她一起跑。现在想必。想必??“ 她说着拿帕子不断拭泪,赵凌到时,她又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赵凌听罢大怒:“一派胡言!“ 立时有个年长的嬷嬷左右开弓扇肿了她的脸,赵凌问道:“你说你与梅儿一同被俘,为何谢程的供词中没有你?你既然是偷摸着跑回来,为何还能带上婢女?“她与林青梅向来针锋相对,小青梅如此脾气软和的姑娘说到她都是一脸厌烦,她怎会拔刀相助?定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林玉兰一愣,没想到谢程这么快就被查到了。赵凌见状,越发认定她在撒谎,指着她身旁的荷花儿道:“你来说!“ 荷花儿惧怕林玉兰,太子殿下若是发难,最多受些皮肉苦。可若是林玉兰发难,那都是防不胜防的阴招。于是将早就与林玉兰串好的台词供了出来:“上元节奴婢与姑娘见到七姑娘被人掳走,便跟了上去??“ 话未说完,赵凌打断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上刑!“ 泉安鄙夷的看了一眼主仆俩,将早就准备好的夹板和老虎凳搬了出来。赵凌道:“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上元节时,你们主仆俩究竟做了什么?“ 荷花儿仍执旧辞,赵凌不耐听。吩咐道:“既不说实话,那就教教她做人。“ 两个侍卫架着荷花儿去受杖,侍卫们都是练家子,知道怎样打声音最小皮肉却最痛,每一下都下足了功夫,十下未到,荷花而已哀嚎不能听,可她仍旧不说实话。 赵凌见她一双眼时不时愤恨的看向林玉兰,遂将林玉兰绑去了后院,又问:“说不说实话?“ 荷花儿从老虎凳上滚下来,厚厚的冬裤上已渗出了血,她趴在地上嚎哭:“是四姑娘趁着七姑娘晕倒后将她送出了城,已经卖给来京城寻货的荆州老鸨,还让她看好七姑娘。千万别让她回京。“ 赵凌雷霆震怒:“恶毒之极!将她千刀万剐!“ 侍卫寻了渔网来行刑,林正堂在旁哀求:“殿下,府上可以派人去荆州寻梅儿,请殿下看在梅儿的份上,暂且饶玉兰一命吧!若是玉兰下狱,府中其他姐妹将议不成婚,梅儿也会因此受到拖累。“ 林玉兰被推到赵凌面前,面容煞白浑身直冒冷汗。赵凌低眸看着这个前生的枕边人,只觉厌恶无比:他居然和一个如此恶毒的人同床共枕了五年之久! “你的心是不是拿炭涂过?为什么能黑成这样?“若不是顾忌小青梅,他在林家便将她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上一次明姨娘之事你父亲饶过了你,这一次孤又要顾忌着梅儿饶过你。你三番五次犯下弥天大祸,要不是有梅儿做保护伞,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世间有此恶妇,简直天理难容! 林玉兰极度惧怕之后,听得他有饶过自己的意思,竟慢慢冷静下来,冷笑道:“卖进娼门她便人尽可夫,以她的样貌,想保持完璧是不可能的。想娶她为妃,殿下就死了这条心吧!“ 嬷嬷上前又是两掌:“死到临头心思还如此恶毒!“ 赵凌冷笑:“孤从不在意这等事!“ 他返身去了倚梅院,院中空荡荡的,碧玉捧着荷瓣素心兰在廊下凄楚的哭。见了他便道:“殿下送与姑娘的兰花不知为何死了,前几日还好好的,突然叶子就萎了下来。“ 赵凌心中一惊,隐约认为这是不好的兆头,接了兰花一看,树叶耷拉下来,花苞摇摇欲坠,他急切的倒了盆中水和卵石,见根系上发了新芽,不是萎靡的样子。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晚上发现有点儿蔫,奴婢以为是通风不好,今早起来发现花苞掉了好几个,叶子也弯了。“碧玉说着又哭起来:“姑娘很喜欢这盆兰花,若是回府都是亲自浇水施肥,突然就死了,会不会是姑娘??“遭遇了不测?? 碧玉咽下话语,将那个可怕的念头强行压了下去。 赵凌捧着兰花,心中着慌,大声唤道:“备马!孤要去荆州寻人!“上天薄待他,难道连小青梅也舍不得给他吗?储君之位,吴王想要,拿去便是。可是小青梅,小青梅??这一生他还没有好好报答她。 太子殿下甚至来不及次日出宫,便急匆匆整理形状奔赴荆州,皇后听说他为了林青梅已经整整三天没休息好,上朝都耽误了,现在不过得了一丁点儿消息便往荆州去寻人。气的直叹:“这逆子,逆子!他储君之位不想要了吗?“ 而此时的荆州百花楼,老鸨从京城带回一个貌如天仙的姑娘,原本心中洋洋自得,可是相处了几日下来,发现这姑娘心智不全,见了陌生人便拼命往角落里躲,稍加大声呵斥便嘤嘤直哭,恼人极了。 老鸨看在她样貌好的份儿上没亏待她,只拿铁链锁在房中:这么傻,若是被人骗走,银子就白花了。 小青梅被锁在床头,她缩在角落里,摸出泰山老母来,抹着泪道:“泰山老母,这里有好多好多想吃人的人,怎么办?梅儿好怕!“ 泰山老母道:“你那两只貂儿呢?放出来,我让它们给太子送信。“ 小青梅从怀中摸出胭脂记来,泰山老母注了些灵力与它,胭脂记便跳跃着窜上窗台,转眼消失在檐角上。 此时夜色来临,寻常人家劳作了一天开始休息,而这里笙箫渐起。富绅文人相继走入妓馆寻欢作乐。 老鸨经过两日的水路,总算将林青梅顺利带回了荆州,心中忍不住洋洋自得。恰逢知州府的贵人们来吃花酒,她便解了林青梅脚上的铁链子,令换上一副轻便的脚镣,呵斥着让她去陪客。 林青梅怕极了的,一出门。那闹哄哄的妓馆便安静了下来,大厅之中的人们目光纷纷望来,个个目露惊艳。林青梅脚上拖着脚镣,走一步便发出刺耳的拖地声,她边走边哭,怀中的凌霜梅不断向老鸨作揖,眼神哀求。然而老鸨恍若未闻,仍旧呵斥着林青梅快些走。 走到贵人们的包厢前,老鸨夺走了她怀中的凌霜梅:“这小畜生别扰了贵人的兴致。“说着打开门将林青梅推了进去,林青梅被门槛一绊,摔倒在地,再回头看老鸨,早已提着凌霜梅走了,心里越发害怕了。 席间都是知州府幕僚,几人本吃酒吃的正开心,忽然间老鸨将一个极端美貌的歌妓推了进来,纷纷停杯,这时老鸨扔了凌霜梅又打头回来,脸上带着谄笑:“几位爷多担待些,这是新到的姑娘。若是不懂规矩,使劲打便是,只别打脸!“ 林青梅听得老鸨让人打她,心里怕得不行,躲在门后阴暗处,缩成一团小声哭。此时几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其中一个修髯汉子道:“如此绝色,怎舍得打?妈妈说笑了。“ 窦延章闻言抬起头来。见阴暗的门后一个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面目模糊不可辨,遂道:“我们不喝花酒,妈妈领回去吧!“ 其余几人俱拦道:“窦兄说笑了,来了花楼岂能不喝花酒?“修髯汉子遂唤小青梅:“快来斟酒!“ 小青梅低着头嘤嘤哭,梅凌霜回去报信了,凌霜梅被老女人扔了。怎么办?凌哥哥送她的两只宠物都没有了,好难过好难过! 老鸨见林青梅不动,心里恼怒,捽起她扔在众人面前:“唤你斟酒呢!哭什么哭?“脚镣声混着扑地声,席间众人纷纷心生不忍。修髯汉子道:“妈妈太粗鲁!且去吧!我等自会好生待她。“ 老鸨陪着笑脸出去了,林青梅爬起身来,拖着脚镣慢慢走上前,一边抹泪一边给修髯汉子斟酒,修髯汉子摸了摸她的手,她便惊吓的将酒壶掉了。“砰“的一声,窦延章抬起头来,见竟是夜市上碰到的丽人,她楚楚动人的站在他面前,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面上泪痕犹在,此刻被吓坏了一般,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魂魄出窍了,各种感知都魂飞天外,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几人笑道:“肖兄未免太心急,吓到美人了。“ 那修髯汉子便哈哈大笑,伸手拉林青梅入座,林青梅极端抗拒,后退几步,脚上的镣子铃铃作响。 窦延章见她又被绊倒了,魂才飞回来一般,急忙上前去扶,轻声问道:“姑娘还记得两只会作揖的貂儿吗?“ , 46、卖身契 小青梅抽泣着看眼前人,这个人生的面如冠玉,皮肤白嫩很文秀。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她问道:“你怎么也知道呀?“她说话时声音软软糯糯,窦延章只觉心底柔软一片。他哑然失笑:他心心念念的想了她许久,当日她的一言一行都牢牢记在脑海中,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拉着她坐在身旁,小青梅拘束的很,脚步跨的极小,脚镣拖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窦延章问道:“你来这儿多久了?“上脚镣一般用来对付不听话的新妓,眼前的姑娘看着极怯懦,为何要上脚镣? 林青梅不安的绞着手指,低着头弱声道:“今天。“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醒来后会和兰姐姐在一起。兰姐姐在一户农户家中碰到了老女人,老女人说要寻漂亮姑娘,兰姐姐就把她送给了老女人。老女人带着她上了一条船,不知过了多久就来到这个地方。 席间数人纷纷问道:“窦兄怎会认得如此绝色?“ “实不相瞒,这正是我曾与大家提起过的夜市丽人。“ 众人纷纷了然,那修髯汉子仗义道:“即是窦兄心上人。那么我等便凑钱将这姑娘赎了去。“ 大家于是七嘴八舌的唤老鸨来,老鸨以为林青梅惹了贵人不开心,心里七上八下的:“大官人有何吩咐?“定睛一看,带回来的傻姑娘坐在贵人身旁,低着脑袋仿佛挨训了一般,上前便骂:“空长了一副好容貌。连伺候人都不会!“伸手要打,窦延章拦住了:“妈妈好生无礼,唤你来不是因为姑娘犯了错,是想替她赎身。“ 老鸨尴尬的笑了笑:赎身?这摇钱树刚栽下,还没掉下钱来呢,就要被挖走了? “哎呀!“她摆起架子,寻了张椅子坐下,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这姑娘可花了我不少银两,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顶顶上好的?你们看看她身上的料子,那可是宫廷里才用的起的缂丝,再看她头上戴的首饰,那可是顶顶贵重的点翠手艺。你们瞧她的模样也该知道妈妈我是花了大价钱的。想赎?别痴心妄想了。“ “才不是呢!“小青梅听得她撒谎,摆弄着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争辩道:“这些都是凌哥哥送的,才不是你买的。你也没有给兰姐姐钱,反而是兰姐姐给了你好些金首饰。“ 老鸨脸色一变:“蠢货!你知道什么?“ 她这几日时常打骂小青梅,小青梅见她板下脸,害怕极了,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呵,逼良为娼?“窦延章抬抬眉,“有意思。“ 老鸨连忙道:“可不敢做这等缺德事!这姑娘明明是她姐姐缺钱花才卖与我的,花了上百两呢!“她说着举起一根手指:“大官人若要赎这等天仙似的美人儿,必须得千金,一个子儿都不让。“ 几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千两银?这可凑不出来! “既不能赎,那我便带她回去,每日按价付与你可好?“窦延章是不放心将丽人留在百花楼的,且不提老鸨这态度令他心惊胆战,便是她生的如此貌美,定有豪绅一掷千金将她买走。 老鸨狮子大开口:“一日三十两银。“ 修髯汉子厉声道:“她今日才到百花楼来,想必还未入籍。将她的卖身契拿来,我等赎一个卖身的丫鬟可用不了千两银!“ 老鸨一听,心虚极了:她并没有立卖身契将林青梅买下来,林玉兰自己倒贴钱将林青梅送给了她,送给她是没有办法立契的。 她半晌不说话,修髯汉子催促再三,她方硬着头皮交待:“这姑娘没有立卖身契。“ 众人纷纷替修髯汉子壮威:“那便是良家子,我等随时可以奉律抢走!与你二百两,速将镣铐解了!否则公堂上见,告你一个逼良为娼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按魏国法律,无父无母无夫家的姑娘,可被随时抢走。只要被抢的姑娘尚未到男家。亦可半道劫走。 老鸨听得“公堂上见“,连忙站起身来赔笑:“二百两便二百两,各位官人何必闹到公堂上?“这些都是官府中人,那县官岂有帮她的理?倒不如将这傻姑娘送走,白得些银两。 几人纷纷回家取银两,老鸨将小青梅扣着,直到二百两凑齐方取了钥匙来解镣铐。窦延章扶着林青梅上马,自己牵马潜行,冽冽春寒中,他止不住心中的喜悦,不断的找话题与她聊天。 “姑娘是哪儿人士?荆州吗?“ 小青梅觉得他好笨,明明记得两只貂儿,怎么说她是荆州人呢? “不是哦!梅儿是京城人。“ 窦延章见她说话时语气软软的如同在哄孩子,心里熨帖极了。又问:“姑娘怎么会在百花楼?“ 真笨!她明明说过兰姐姐把她送给老女人的呀! “是兰姐姐呀!她给了老女人好多钱,让老女人带梅儿来荆州。“ 几番问话下来,窦延章察觉出了不对:这姑娘怎么像个小孩子一般,自称“梅儿“,说话时的语气也像孩子。 “姑娘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唔。梅儿姓林,叫林青梅。就是那个酸甜开胃的青梅。“小青梅毫无心眼,问什么便答什么。这个人令她没有惧怕感,她很乐意和他聊天。 “林姑娘许配人家了吗?“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他喜欢就行了。只是若是已经许配了人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有呢!“小青梅摇头。 窦延章默默笑了:寻个时间带她回京寻亲,顺便找个媒人去提亲,两全其美。 他似乎已经预见成亲后的幸福生活,鬼使神差的回头唤她:“卿卿。“他说话时满面春风,“卿卿“两字饱含深情爱护,眼眸认真。 小青梅认真的纠正他:“我不叫青青,我叫梅儿。“ 她说话时一双大眼睛认真极了。也澄澈极了,花楼的灯光映照在她眼眸中,她微微低头看他,灯光在眼眸之中闪烁,如同天际的孔明灯。他只觉得这双漂亮的眼仿佛湖中的漩涡,吸引着他不断沉沦、再沉沦。 他真的太喜欢这个姑娘了。 他笑着没有答话,卿卿、卿卿,你是我一个人的卿卿。 他在荆州充幕僚,出钱租了一处小院,小院很干净,有两间瓦房,一间用作卧室兼书房,一间待客兼厨下,炊爨起居都在里面。 他将床铺理好,问道:“姑娘累了吧?快歇息吧!“说着独自举了灯烛去写信。 小青梅爬上榻,认真的问道:“你要不要和梅儿一起睡?“ 窦延章惊讶片刻,心中又有些小欢喜:“可以吗?“ “可以呀!“小青梅将半边床铺让给他,“梅儿很喜欢你。“ 窦延章面对如此真挚的邀请,几乎被心魔所魅惑。好在他足够理智,心里想的是娶她为妻,而不是做孟浪子与她只争朝夕。 他道:“我自有睡处。“ “哦??“小青梅恹恹的,“你是不喜欢梅儿吗?大伯母和兰姐姐就不和梅儿一起睡,她们不喜欢梅儿。“ 她澄澈的双眼无辜极了,眼巴巴的看着他,令人生怜。他不得已爬上床与她挨在一起,她将一双冰冷的脚塞在他怀里,得逞般咯咯笑。 他见她笑的一脸天真,遂玩笑般捉住了她的脚,她忽然惊慌失措,往角落中退去,眼神害怕极了:“别过来!别过来!“ 林青梅想起了谢程,他在大相国寺中要吃人时,便是接二连三的摸她的脚踝。 窦延章不知自己哪里惹了她惊恐,遂好言问道:“卿卿怕什么?“ 小青梅却只往角落里缩去,看他的眼神无比害怕。她紧紧缩着脚,将它们藏在被中,裹得严严实实的:“梅儿的肉不好吃!不好吃!“ “我不吃人。“他耐着性子说。 但是小青梅仍旧抗拒的看着他,他只好爬下床,仍旧去书案上写信。 小青梅见他走了,便赶紧将帐幔放了下来压在被底,以为这样便安全了。窦延章心中很疑惑。 他提笔写给纪慎修一封信:“兄忆夜市丽人否?吾荆州遇之。“将自己遇到小青梅的事完完整整叙述了一遍,又称自己打算回京向她家中求亲,笔墨间满是温存与喜悦。末了他向纪慎修借银两,称自己赎回丽人花了二百两,囊中羞涩需要帮助。 他刚封好信封,发现书案上多了一封京中来信,正是纪慎修的,开头便是:延章吾兄:见信如晤。近日表妹被掳,两祖啼甚,不知其何之去也。 他看罢信,感叹不已,想安慰两句却发现信已封了蜡,只好作罢。回头看看帐幔中模糊的人影,心中再次感叹皇天不负有心人。 小青梅累极了,裹着被子很快睡去。窦延章悄悄掀了帐幔,心中越看越爱,痴痴看了许久。最终忍不住蹑手蹑脚钻进床褥,和她一起睡去。 世间夫妻便是如此同床共枕的,他想。 而此时的赵凌经过一整天奔波,早已疲累不堪。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他躺倒在冷硬的床板上,心里想着没有他,小青梅晚上怕冷可怎么办?她最爱缩成一团钻进他怀中取暖。 他迷糊睡去,却梦到梅凌霜在他眼前蹦跳着不断作揖,可它完全不似往日那般逗人开心一般拱手,而是一边拱手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似在哀求、乞求。 他喉间酸涩,捉住它问道:“是不是梅儿出事了?“可它只是不断作揖,眼神可怜极了。 赵凌忽然梦醒,这个梦令他心疼极了,他竟在梦中流泪、哽咽,醒来后喉间仍旧涩痛不已。他倚在床头。想到小青梅可能经受的坎坷,他便心痛不能自已。 他非常后悔让她等他,他的小青梅,前生他让她独守空房那么多年,今生说要报答她,他却仍旧选择让她等! 次日,春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格束束洒了进来,小青梅睁开惺忪的眼,看身旁躺着一个人,脑袋迷糊中以为是赵凌,抱着他便亲:凌哥哥身体很弱,每天早上都要亲他,他才不会生病。 亲了片刻,凌哥哥没反应,她眨眨大眼:咦?好像不是凌哥哥哦! 她抬起头,见自己亲的是昨晚那个男人。再想一想,唔,肩膀不痛呢!他不吃人吗? 此刻窦延章已经醒来。唇上温软的感觉残留,他伸出食指细细摸着,看向小青梅的眼神充满了热切。 小青梅怯怯问他:“你不吃人吗?“ 他摇头,小青梅伸手摸了摸肩膀的位置,开心的笑了。窦延章问道:“还亲吗?“ 小青梅摇摇头:“不行哦!不可以亲别的人。“凌哥哥说过只能亲他呀! 窦延章失望极了:早知道就一直装睡了。 二人起床后,小青梅像个尾巴似的跟着他。他哑然失笑:这形影不离的样子,当真像是新婚夫妇。 他问道:“会做饭吗?“ 小青梅点点头,将米下锅后便一直盯着他看,他问道:“怎么了?“ “生火的灶婢在哪儿?“她天真的问。 没有灶婢就不能做饭,小青梅记得可牢了。 窦延章乐不可支:“我独居,没有灶婢,万事都靠自己。“说着折了柴禾生火,小青梅见灶口暖洋洋的,便和他挤在一起取暖。 他不时回头看她,她生的极美艳,骨相周正,侧面望去,高高的鼻梁精致极了,她的眼尤其生的美,大大的、水灵灵的,如同无辜的不谙世事的小鹿一般。上天鬼斧神工,竟能造出这等旷古烁今的美人来。 他问道:“你家中有多少仆人?“竟连专门生火的灶婢都有,想必是大家。 窦延章家中条件也不错,但没有豪奢到这等地步。 小青梅苦恼的掰了掰手指:太多啦!数不过来!东宫里的宫人来来往往,她住了好几个月都没办法一一记住。 窦延章见她不断的数手指,越数心越沉:这架势,得是郡主级别还得往上吧? , 47、延章,延章 窦延章每日都要去官府公干,但是他不舍得将林青梅一人留在家中。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他朝思暮想了这么久,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 他问林青梅:“卿卿一人留在家中可以吗?“ 林青梅眨着水汪汪的眼可怜兮兮的问:“不能跟你出门吗?梅儿想跟着你。“ “当然可以!“正中下怀!他潜意识里觉得她是不能留在家中的,连生火都不会,会把自己饿死。 “那我们出门去玩什么呀?“林青梅天真极了,每次凌哥哥带她出门,不是去热闹的集市,就是去极雅致的园林,她很喜欢出门。 窦延章觉得自己可能会错了美人意:他以为林青梅喜欢自己所以要跟着,但林青梅只是想出门去玩。 他问道:“卿卿常出门玩吗?“ 林青梅摇摇头,托腮道:“没有呢!梅儿很少出门。“ 他笑道:“等过几日我将路费筹齐了,就带你回京好不好?我们可以边走边玩。荆州山清水秀。一路北去有辽阔的湖、巍峨的山,处处都是壮丽美景。“ 小青梅歪着脑袋看他,感叹道:“你真好!“唔,大哥哥对她这么好,但是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卿卿可以唤我??夫君。“窦延章词句委顿。面颊赪红。 夫君?他怎么也是夫君呀?夫君不是凌哥哥吗? “不可以!梅儿的夫君只能有一个!“小青梅锁眉看他,小嘴巴撅的老高,振振有词。 窦延章面上作烧:“唤我延章也可。“ 明明只是想调戏她一下,没想到她竟当了真,惹的他好生羞惭。 他以为面前的美人会恚怒的下他面子,没想到她转眼又笑语吟吟的唤他:“延章。延章。“ 曼声娇吟,这是窦延章听过的最好听的唤声。她声音甜美软糯,唤他时如同在抑扬顿挫的读一首极好听的诗歌,意绪风流,使人耳目一新。 六日后,赵凌一路打听着抵达荆州。 而此时,纪慎修与窦延章的信件因是走官道,在赵凌到达的同时,窦延章收到了纪慎修的回信。信中附带了德发银庄的银契,二百两整。 窦延章将赎小青梅的欠债还完后,还剩二十余两,他去向观察使请辞,观察使令支了十两与他做路费。 观察使问道:“窦世侄为何突然要辞?“ 窦延章羞赧道:“实不相瞒,晚辈已寻到意中人,想带她出去游玩一阵。“ 观察使喟叹:“耽于儿女情长终不是正道。“ 窦延章唯唯告别。当晚他与林青梅说起回京一事,小青梅歪着脑袋问道:“那梅凌霜和凌霜梅怎么办呀?留在这里吗?“ 窦延章不知道这是两只貂儿的名字,以为是林青梅在花楼中认识的姐妹。 他如今已经没有能力再赎人了。 “留着吧!“他道。 林青梅恹恹的:还是凌哥哥最好,凌哥哥若是知道两只小宠物不见了,肯定会找回来的。 次日赵凌一路打听着寻妓馆,荆州多是私娼,寻起来很不方便。他寻了一上午仍旧一无所获,发怒道:“若让孤知道谁买了梅儿,孤夷了他九族!“ 而此时他驻足在一处小院门口,里面一个文秀儒士正在喂马,他透过半掩的门扉看去,只觉得这儒士似曾相识。仔细想了半天,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而此时的小青梅,与他只有三丈之遥。她绣好了一个盖头,蒙上脸走了出来,然而怀中的泰山老母一见门口的赵凌,心里恼他三番两次捉弄自己,于是使了个障眼法故意挡住了他的视线。 赵凌只见小院之中走出来一个身段窈窕的姑娘,然而她的脸却似逆着光一般看不清楚。他以为这是儒士的妻子,一直盯着看很不礼貌,于是策马走了。 然而小青梅看到赵凌,刚开口要唤,嗓子却堵住了一般唤不出来,她追出门去,赵凌早已消失在巷道中,她倚着门框不断抹眼泪,希望他回头看一眼,可他最终没有。 窦延章见她倚着门框哭。走来为她轻轻拭泪,问道:“卿卿怎么了?“ 小青梅再度开口,仍旧喉间被堵发不出音来,她看看他,又盯着巷口直哭,窦延章心疼极了:“别哭别哭,咱们很快就走了。“ 小青梅越发哭的伤心不能自已:凌哥哥明明看到了她,可是他却狠心的走掉了,他不喜欢她了! 马儿喂饱了就该走了。小青梅坐在马上伤心的抹泪,她好想去找凌哥哥玩,可是凌哥哥跑的那么快,她追都追不上。 而此时的赵凌寻到百花楼,抬头便瞧见凌霜梅在招牌上不断拱手作揖。来往的人纷纷驻足观望,不时有穿着艳丽的娼妓出来招揽顾客。 赵凌定睛一看,凌霜梅脖子上竟栓了链子,他勃然大怒,指着它问门人:“这是哪儿来的?“ 门人见过许多气势凌人的恩客,然而如眼前人这般从内而外透露着摄人气息的极少。眼前的这人。他生的俊朗周正,剑眉英挺、鼻如悬胆,相貌伟岸世所罕见。 他不怒自危,此刻生如洪钟指着招牌上小畜生质问,门人点头哈腰道:“大官人,这是楼里养的,大官人若是喜欢,仆就将它捉下来给您观赏。“ 说着一抽门上的铁链,凌霜梅就从一丈高的招牌上跌了下来,赵凌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凌霜梅见了故主立时开心起来,一扫先前乞怜的眼神,不断向他作揖。 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刀将百花楼给围了。来往行人匆匆避让,唯恐祸及。 门人一看这阵仗吓傻了眼,赵凌下了马来让他解锁,门人慌忙去寻老鸨。不多时老鸨骂骂咧咧的出来了,一见赵凌那身穿绫缎的富贵模样,立马换上谄笑,迎上前道:“大官人快往里请,不是妈妈我夸口,这满荆州的姑娘数我这儿的最漂亮。“ 赵凌不为所动,老鸨僵持了片刻,讪笑着给凌霜梅解了锁链。赵凌进了百花楼,锦袍一掀,落座问道:“这只貂儿哪儿来的?“ 老鸨见他一心只问貂儿,谄笑道:“大官人,这貂儿有什么好玩的?楼里的姑娘才好玩。“她方准备唤几个红人来待客,一旁的侍卫长喝道:“住口!这是本朝太子殿下!“ 太子?老鸨怀疑自己听错了,再一看赵凌那通身气度,不怒自威、威仪赫赫,的确是荆州城内从未见过的人上人。她不自主的跪了下去:“太、太子。“ 赵凌深呼一口气,竭力忍着怒意,和颜悦色的问道:“孤再问一遍,这只貂儿哪里来的?“ “是、是一个姑娘带来的。“ “将那姑娘带出来。“赵凌有些激动,语调微微昂扬。他寻了这么久,终于要见到她了! 然而老鸨支支吾吾的态度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厉声道:“还不快去!“ 老鸨扑倒在地直磕头:“太子殿下,那个姑娘已经被人买走了!“ “砰!“太子殿下气急败坏,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给孤买回来!“ 老鸨哪儿敢不应命?连忙叫了几个打手前去官府讨人,然而等了一个时辰才有人战战兢兢回来复命:“回太子殿下,买那姑娘的人已经走了。“ 赵凌怒极反笑,他语气阴森森的:“你们知道那姑娘是谁吗?那可是孤的太子妃!“ “啊!“老鸨扑地晕死过去。赵凌吩咐侍卫将她泼醒,春寒料峭,井水冰凉,两个侍卫毫不客气的泼了一桶。老鸨悠悠醒转,见面前的太子怒发冲冠,一双眼恨不得化成利刃将自己千刀万剐,她不住磕头,颤抖着求他:“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赵凌将凌霜梅塞进怀中,对老鸨道:“孤见你对待这宠物便知道是心狠手辣之人,你对那姑娘做过什么?一一招来,孤好给你留个全尸!“ 老鸨抵死不认,侍卫们将百花楼里的娼妓一窝蜂赶了来,赵凌道:“今日揭发老鸨有功者,孤一应销去贱籍。“ 有个穿着清凉的艳妆女子嗲声道:“奴家曾见过妈妈打骂太子妃,说她蠢钝。“ 另一个穿绿装的容长脸儿也附和道:“太子殿下怀里的那只貂儿也是妈妈从太子妃手里抢来的。“ “奴家见到妈妈逼着太子妃去陪客??“ “奴家见到妈妈给太子妃绑了脚镣,像那大牢里的犯人一样。“大家七嘴八舌纷纷作证,赵凌听罢,愤怒难忍:“孤捧在手心里的梅儿,你就这么糟践她?孤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来给她,你却拿脚镣锁了她去陪客?“他目呲欲裂,手指紧紧握着剑柄,骨节发白。 忽地,“噌“一声,寒光一闪,太子殿下手起刀落,老鸨的人头应声而下,血流一地。而老鸨的人头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眼神仍旧极端恐惧。 赵凌命留下一个侍卫善后,问清了买小青梅的是观察使幕僚,立即出门上马直奔官府。 观察使秦大人听说太子驾临。以为通报的小厮在开玩笑,笑骂道:“太子何得来此?莫闹莫闹!“ 然而赵凌已率领十余侍卫走了进来,他龙行虎步,一路走来脚下生风,端的一个极端威仪之人。观察使与人打交道久了,知道这是上位者才有的睥睨天下之态。急忙拜见:“太子殿下金安!“ 赵凌上首坐:“孤没有时间与你客套,此番孤来荆州,是因为林家七小姐、孤未来的太子妃被掳,孤方才问过百花楼的老鸨,她说已将人卖与你的幕僚,但是此人目前已经离开荆州。你是否知道他的去向?“ 秦大人道:“殿下说的是窦延章吗?此人是京城人士。想必是回京了。不过他说好不容易寻着了意中人,准备带她游山玩水,下臣并不知其确切去处。“ 即使知道那个窦延章是京城人士,赵凌也不会回到京中慢慢等他回家,小青梅太好骗了,这一路上被他骗了怎么办? 赵凌想到这里,心就钝痛无法呼吸。 他将跟随的侍卫分成四路,在城门口询问是否有儒士带着极漂亮的姑娘的出城,只有南城门的守兵道“儒士有很多,但是极漂亮的姑娘只有一个,坐在高头大马上,脸上还蒙了盖头。那双眼睛漂亮极了,小的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 赵凌当即拍板往南追。 他的小青梅向来很听话,他曾经告诉她,出门要蒙盖头,她一直记得牢牢地。 而此时小青梅坐在马上,与泰山老母说着心里话。 她难过极了:“泰山老母,凌哥哥为什么不理梅儿了?“ 泰山老母安慰道:“男人都是这般薄情的。小梅儿别难过。“ “可是梅儿的宠物没有了,只有凌哥哥才找的回来,梅儿想和凌哥哥在一起。“小青梅又开始抹眼泪了。 窦延章听得身后有啜泣声,回头望来,见林青梅又在哭,遂递了帕子给她:“今天是怎么了?不想回京吗?“ 小青梅嘤嘤道:“回了京城也没有凌哥哥。“ 窦延章从她口中听到许多次“凌哥哥“了。不禁纳闷道:“凌哥哥是谁?“ “是对梅儿最好的人。“小青梅说起凌哥哥,仍旧骄傲非常,“凌哥哥京城带梅儿出去玩,而且他很聪明,会做不用剪灯芯的蜡烛。“ 窦延章温和道:“我对你不好吗?“ 小青梅为难的点了点头:“也好的。“可是凌哥哥更好!她想要什么,凌哥哥都会给她弄来。 此时泰山老母听得身后有马蹄声,中间夹杂着呼唤声,像是在唤“殿下“,知道太子又追上来了。于是又使了个迷障,将小青梅与窦延章裹在了迷障之中。 赵凌追上前来,大为惊异:方才还看到有两个人,一人头戴儒巾,另一人高坐在马上,身段像极了梅儿,怎么追来便不见了? 他在原地踟蹰了许久,才策马继续往前奔去。而窦延章见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在自己身旁停顿了片刻又往前驰去,心中也纳闷的紧。 而此时马背上的小青梅,喉间塞滞一开,“哇“的一声哭的伤心极了,全然不是方才那小声啜泣的模样。 泰山老母安慰道:“好啦!这下知道你的凌哥哥不好了吧?这种薄情的男人,何必还跟他好?“ 小青梅边哭边道:“梅儿不许你说凌哥哥不好!“ 窦延章:我什么都没说呀!这凌哥哥是何方神圣,能惹得美人如此挂念? , 48、泥人小宝宝 赵凌失望极了。 日衔半规,晚霞红了半边天,他仍旧没有找到小青梅。 官道蔓延着向远方,他目光空洞的看着消失在天际的道路,颓然问道:“孤会不会再也找不到她了?” 侍卫长道:“殿下,那窦延章若是带着林姑娘游山玩水,当是走小路或水...... 《追妻令》48、泥人小宝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问亲 向晚纪慎修回来,听说窦延章来着,又听说林青梅也寻回来了,掴掌道:“梅儿与窦兄向来无缘相见,今日倒得了巧。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他一进书房,见窦延章正沉静看书,闲适的靠在雕花大椅上,手上执卷,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见了他来,他便放下书,文秀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 “分别未久,又来叨扰纪兄了。“他客套道。 纪慎修制止道:“今日兄赶巧,我表妹也在府上,带你去见一面如何?“ 窦延章笑着摇头:“毋须。我已寻到卿卿,打算娶她为妻,特来烦劳纪兄做冰人去提亲。“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纵世间美人无数,独你是我的情之所钟。 纪慎修叹息道:“兄与表妹,当真是无缘。“ 多年后窦延章回顾起这情景,才知他一语成谶:他与纪家表妹。当真是无缘的。 纪慎修问道:“兄的意中人是谁家千金?我去打探打探。“ “姓林,她称父母早亡,随祖母长大,寄住在伯父家中。“他说着拿小笺写下“林青梅“三字递给纪慎修,纪慎修一瞧,诧异道:“兄是不是在开玩笑?这正是表妹闺名。“ 窦延章嗤笑:“莫闹莫闹,卿卿天真可爱。怎么会是兄的痴儿表妹?“ 纪慎修放下小笺,正儿八经的给他掰指头:“表妹姓林,名青梅,年幼失怙,由祖母养大并住在林尚书府上。表妹上元时为歹人所掳不知去向,今日忽然回来,难道是窦兄带回来的?“ 窦延章越听越诧异: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聊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说的是同一人? “兄将表妹请来我确认一下。“若卿卿真是纪慎修的表妹,他竟被老天捉弄了这么久! 纪慎修方起身,林青梅的声音便在院中响起:“慎表哥回来了吗?“有婢子答“回来了“并给她掀了帘,她在门口探进一张小脸来,见到纪慎修便笑弯了眼。 “梅儿!“ “卿卿!“ 二人异口同声。 纪慎修与窦延章面面相觑,又同声道:“真是表妹?“ 气氛一时沉寂?? 纪慎修: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要当我小舅子?? 他拍板道:“既然兄看上的是表妹,那我义不容辞为兄做媒!“ 当晚窦延章要求送林青梅回尚书府,纪慎修拦道:“兄不知,太子殿下为寻梅儿已经快要疯了,若为长远计,梅儿还是留在我府上较好。“ 提及太子,窦延章想起荆州官道上时遇到的侍卫与歌妓,太子不坐镇京城,去荆州定是为了寻卿卿。他感觉压力倍增。 太子乃一国储君,恩威并施下,四海之内无不敛衽。而他连功名都没有,处处受人支使掣肘,拿什么与太子争? 纪慎修仿佛看出了他的忧虑,他道:“兄无须担心,表妹与太子的婚事有圣上与皇后阻挠,成不了事。林老夫人因为梅儿痴,曾想将她许配给乡下富户,兄书香传家,比起那泥腿子来不知又清贵了多少倍,何必自惭形秽?“ 窦延章听罢,神清气爽,一路的疲惫、心底的担忧都烟消云散。 纪慎修将林青梅回京的事压了下来,不许向林家通报。而他选了休沐时去寻林老夫人,林老夫人为林青梅走失一时劳心伤神,已缠绵病榻好几日。 纪慎修道:“老夫人赶紧养好身子,梅儿年纪大了,等着您给她主婚呢!“ 林老夫人头上裹着抹额,闻言抹泪,泣道:“梅儿如今生死未卜,老身哪儿还有心思给她选夫家?“ 纪慎修没说话,从怀中摸出泰山老母来与她看:“老夫人,梅子熟了,该有人来采了。“ 老夫人乍见泰山老母,怔愕片刻,精神立时为之一振,惊喜问道:“这是梅儿的东西。世孙哪儿来的?“她浑浊的双眼犹挂着泪,却忘记了去擦。 “晚辈交友颇广,有一儿时同伴在荆州充幕僚时,遇到了被卖进花楼的梅儿,他举债凑齐二百两银将梅儿赎了回来,并央求晚辈来与他说媒。晚辈之所以没让梅儿回林家,是怕走漏风声让太子闻风而动,依着太子的性子,只怕梅儿从此会被束之宫墙,再也不得出。“ 他将窦延章在荆州所遇完完本本告诉了林老夫人,说完诚恳作揖:“晚辈擅自做主,让老夫人担忧了。“ 林老夫人听着,且恨且庆幸:“你做的很对,我林家与皇家无缘,让太子就此断了念想也好。“最后又慎重道:“你那好友家中是何等境况?“ “窦兄幕僚世家,小时与晚辈在同一所私塾中读书,感情甚好。“ 老夫人听罢,靠坐在榻上,面有难色:“既然书香传家,想必是极清贵的。只是没个功名傍身,处处仰人鼻息。“ 幕僚收入不高。仅能养家糊口。林青梅出嫁,老夫人是打算给她一笔厚重的嫁妆的,但是林青梅痴傻,夫家哄骗她拿了嫁妆养家怎么办?况且幕僚的工作具有很多不确定性,很多人接了信去充幕僚,到了任所后却发现官员死了或卸任了,只能郁郁而返。 这样的差事,想要给梅儿安定富足的生活,是痴人说梦。 窦延章才华不低,然而他生性不羁,不愿束缚官场。此番若是借婚事让他参加科考,不免有些强人所难。 纪慎修非要强他之所难,他道:“老夫人所虑,晚辈感同身受。窦兄才华横溢。举个孝廉不在话下,只是他一直不爱周旋于官场中,晚辈将尝试劝说他。“ 林老夫人挥挥手,他便退下了。老夫人从床上爬起,拄着拐杖去廊下逗鹦鹉,红玉道:“老夫人如今知道了七姑娘没事,整个人都精神了。“ “梅儿从小便乖巧,虽说痴傻,但偏招人疼,与我的心肝肉一般。“老夫人朝小食盅里添了小把瓜子,鹦鹉用弯弯的喙灵巧的啄开了壳,边吃边道:“累煞我矣!累煞我矣!“ 老夫人笑呵呵骂道:“小畜牲又馋又懒,吃几粒瓜子还想着老婆子给你剥好。“ 她一边剥瓜子一边道:“若是梅儿在家,她能给你剥一盘子出来,那孩子天性纯良,最疼你们这些小牲口。“ 林老夫人喜欢林青梅不是没理由的,她所憎恶的林玉兰又草菅人命了。 林玉兰被困在香兰居中,整日嫌弃新来的丫鬟用不顺手,再想到荷花儿背叛自己,便寻了由头去看她。 荷花儿住在香兰居的偏房里,林玉兰想下手容易极了。 她命人拿小铜壶煮了锡水,锡这东西遇热就化,遇冷就凝,极其没骨气。 林玉兰觉得荷花儿同这锡是一样一样的。太子不过笞杖了几棍,她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荷花儿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杖伤已经差不多恢复,原本只能趴着,现如今已经能仰着了。林玉兰道:“你身子也太弱了些,还需养多久的伤?那些个压环粗粗笨笨的,一点儿也没你伶俐。“ 荷花儿一见她身后那只小铜壶便知来者不善:四姑娘恶毒,甚少夸人,当她笑眯眯的夸人时,心里已经毒计横生了。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是如此。 她道:“姑娘说笑了,奴婢也很蠢笨。“ 林玉兰将小铜壶举到她面前,笑道:“张嘴,这是给你疗伤的良药,温度正好。“ 荷花儿大惊失色,紧紧闭着嘴,眸中带泪,抗拒又哀求的看着她,不住摇头。 林玉兰和颜悦色的看着她好一会儿,见她不肯配合,便吩咐婆子打晕了她,撬开她的嘴将滚烫的锡水灌了进去。 锡水烫坏食道,冷却后又堵在喉咙口导致窒息,验尸时因有喉结阻挡,这等隐蔽的杀人手法也不会被检出。 锡水融化后流动性强,倒出后无残存。林玉兰一点儿也不怕人查到这等精致的作案工具。 而下人向林老夫人禀告说荷花儿死在自己屋里的时候,老夫人虽对她参与拐卖林青梅一事有怨怒,仍旧拨了十两银子的安葬费过去。荷花儿是家生子,爹妈知道她的死有蹊跷却不能为她申冤。奴告主,登堂先受极重的笞刑,大部分人过不了这一关。 玉红旁敲侧击的提醒老夫人:“老夫人,荷花儿当初挨打,差点儿腿都折了,仍旧顽强的活了下来。怎么如今伤都快养好了反倒一命呜呼了?“ 老夫人本在熏艾,艾草清香,穴位暖洋洋的引人放松,她听了玉红的话,忽地睁开眼,目光锐利:“你想说她被人害了?“ 玉红又有些局促:“奴婢也只是猜测而已,听说香兰居因为四姑娘被禁足,进出的人极少,环境安静很适合养伤。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她字里行间都指向林玉兰。进出的人少,说明下手的只有院里人,而林玉兰作为主人,院里人只听她的差遣。 林老夫人听罢,点头沉思:“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林家积善之家。若肆意凌虐婢仆,必遭天怒。你去寻个仵作来验尸,看看到底有没有蹊跷。“ 然而仵作验尸后却表示是正常的窒息,有人附和道:“荷花儿先前趴着睡了好些天,乍一翻过来,被子蒙了头也不知道,铁定是闷死的。“ 而一旁的林玉兰假惺惺掉泪。称荷花儿是自己最信赖的婢女,突然离世令她崩溃。 玉红见没查出蹊跷来,私底下叹息着对荷花儿的爹娘道:“四姑娘害死明姨娘的手段你们是见过的,若没有七姑娘作证,明姨娘入了土也没人知道其中冤情。你们想想,明姨娘那时刚产下胎儿,肚子还鼓着。仵作若不是知道里面有东西、加上非常仔细的摸,恐怕也和今天一样囫囵吞枣的便说没有了。你们若想给荷花儿洗刷冤屈,除非知道四姑娘用了什么手段。否则死者为大,还是尽早入土为安吧!“ 她摸出老夫人赏的丧葬费来,又安慰了一番急匆匆走了。 荷花儿的爹娘做了一辈子婢仆,深知蚍蜉撼树的道理,收了银子抹了泪,换上笑脸去伺候主人。 林老夫人心里也深深的怀疑林玉兰,然而仵作没查出什么来,她只好将狐疑咽回肚里,私下与玉红道:“养这等坏心眼儿的害人精,还不如养十个梅儿。“ 老夫人的心,偏的没边。 说起梅儿,老夫人心里便痒痒的要去看她,连声唤轿子去了纪府。 纪府之中楼阁俨然,茂林修竹、百花吐蕊,好似画卷一般。林青梅每天都爬到最高的楼阁上去向北望,京中高楼林立,巍峨的宣德门只能隐隐露出一角来。她常常伏在栏杆上,一望就是大半日。 她很想念凌哥哥,可是他都把她忘了。这么久都不来找她玩。 林老夫人走到楼下,仰头唤道:“梅儿实在望祖母吗?“ 小青梅听得声音,“啊“一声飞快的跑下楼来:“祖母!梅儿好想你!“大眼睛中满是孺慕之情。 林老夫人故意板下脸:“想念祖母居然都不回去看看,祖母可听说你回来好几日了。“ 小青梅羞赧的搓着手指,颇有些难为情:“不是啦,是慎表哥不让梅儿回家,不是梅儿不想祖母哦!“她眨巴着眼希冀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开怀一笑:“还是乖囡懂事。“ 她问起窦延章,问她喜不喜欢他。林青梅摇头道:“没有祖母那样喜欢。“又加了一句道:“延章很笨哦!梅儿和他说话好累好累。梅儿想要小宝宝,他就给梅儿买小泥人。梅儿问他为什么来外祖家,他就说这不是他外祖家。他真的好笨哦好笨哦好笨哦!“小青梅从来不会重复说话来强调,然而她今日连用三个“好笨“形容窦延章,想必是心累极了的。 能将她这等软脾气的痴儿都逼出怨言,林老夫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迂腐书生的形象来。这书生一定长得俊俏,行为守礼,然而开口便是“之乎者也“,动不动引经据典讲大道理,让人敬而远之。 林老夫人幼时,隔壁家住了个书痴,以为“猪“便是“珠“,道:“珠是世间瑰宝,价格不菲,宜囤之。“于是倾尽家财买了上百头猪,每日家中粪臭熏天,林老夫人一家也因为受不了而搬离了。 小青梅从不说谎的,若是嫁得这等呆子?? 林老夫人义愤填膺: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 50、稠饧 纪慎修从林家回了便去寻窦延章,将林老夫人的担忧原原本本的与他说,劝道:“兄才华横溢,给人充幕僚实在屈才,不如下场考个功名回来,安安稳稳留在京中,成婚后表妹也不用随你奔波。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此非我所愿。“窦延章面有难色。 “兄想一想梅儿,梅儿若是嫁与你做妻,兄定是不愿再纳妾了,不纳妾便要带上她四海为家,她这等姿色,想打她主意的人何其多?兄护得住吗?不若留在京中,纪家、林家都会给她撑腰。“ 是呀,这等绝色。他如何护得住? 他思来想去好几日,下定决心进科场,恰巧碰上林老夫人来看林青梅。林老夫人不认识窦延章,只觉得这年轻书生修长如竹,面容文秀俊朗,很有儒士风范,遂目光相随看了许久。窦延章羞赧的作揖。落荒而逃。 林老夫人对玉红道:“这谁家郎君?生的像姑娘似的漂亮,性子也是,我还没见过这么腼腆的郎君。“ 不多时林青梅在身后唤道:“延章!延章!你是不是要带梅儿出去玩呀?“ 林老夫人一回头,见那书生对着梅儿温柔的笑,梅儿一脸希冀的看着他,然而他却摇了摇头。 梅儿的神情顿时很失望。 林老夫人心道:原来这就是要和梅儿议亲的窦家郎君,样貌倒是好。只不知品性如何。 林青梅泄气的朝她走来,抱怨道:“祖母,梅儿好想出去玩,春天了该去郊游了。“若是凌哥哥在的话,一定会带她去春游,还会带上好些菜蔬去野炊。 林老夫人板下脸:“乖囡莫闹,你上元节就是出去玩才被拐走。乖乖待在外祖家。“ 林青梅落寞的低下了头:这里没有凌哥哥,没有小宠物,也没有好看的花灯,她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里玩,可是慎表哥和祖母都让她留在这里。 如果是凌哥哥的话,她想去哪儿凌哥哥都会带她去。好想和凌哥哥一起玩! 她又爬上楼阁北望去了。燕子在高墙之间起起落落,杨柳依依,桃花红了一片,眼底到处都是焕发的春日生机,小青梅越发想念赵凌了。 忽然,一只灵巧的小动物拖着长尾巴窜上了楼台,林青梅定睛一看,居然是胭脂记。荆州时她遣它去给凌哥哥送信,它怎么跑到慎表哥家里来了呀? 梅凌霜身上全是泥污,泥块结在身上,雪白的皮毛成了灰色,脏兮兮的惨不忍睹,唯有一双眼仍闪亮有神,见到林青梅,它便抬起前爪作揖,又兴奋的跳进了她怀中。 小青梅:??哎呀梅凌霜你好脏的啦! 她捧着梅凌霜下了楼台,寻了水来给它洗澡。边洗边道:“梅凌霜,你有没有给凌哥哥报信呀?凌哥哥为什么都不来找梅儿玩?“ 梅凌霜在水中任她搓揉,乖巧极了。听得林青梅问凌哥哥,它歪着脑袋看她,不明所以。 它只是个小宠物,早就忘了自己的任务了。当初它逃出百花楼之后,一个劲儿的在外撒野,最后感觉到孤独了,才一路循着主人的气味寻到了纪府。 小青梅一见它那一头雾水的模样,便知道它没有找凌哥哥了。不过她脾气软和,将它擦干了抱在怀中,在梳妆台上翻了一遍发现没有蔷薇水,这才想起来蔷薇水是凌哥哥送她的,都放在宫里了。 凌哥哥说,蔷薇水是西域商人带来的,极其珍贵。还说“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在绮罗到死香“,有着浓郁又持久的香味。 林青梅常在给貂儿洗过澡后滴上一滴,两只小宠物跳窜之间,空气中满是馥郁的香气。 没有蔷薇水,梅凌霜身上只有淡淡的澡豆香,它仿佛也不习惯洗完澡不抹香。在梳妆台上伫立了好久。 林青梅寻了胭脂出来,在它脑门上画了漂亮的胭脂记,仍旧抱着它去楼阁上登高,她指着北方隐约的宣德楼说道:“那里就是凌哥哥住的皇宫哦!不过凌哥哥不喜欢梅儿了,他都不来和梅儿玩。“ 梅凌霜杀有介意的站在她肩上,支起小脑袋往北看。林青梅将它捉进怀中,又道:“凌霜梅被老女人抓走了,不知道凌哥哥去荆州的时候有没有找到它。你们也和梅儿一样,要有人玩才开心呀!“ 纪慎修公干回来时,林青梅抱着梅凌霜去寻他,说道:“慎表哥,梅儿的梅凌霜回来了,可是它只有一个人,好可怜哦!“ “唔,梅儿想再买一只?“会作揖的貂儿可不好买,当初太子为了两只貂儿可费了不少工夫。 “很难买哦!“林青梅认真的告诉他,眼眸清亮天真,“慎表哥可以问问凌哥哥凌霜梅在不在他那儿。“ 纪慎修不太想帮忙,一旦问了,太子必定会刨根问底。若是被他知道梅儿回来了,窦延章岂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决定偷回来。 太子去荆州只带回了一只貂儿。每天都揣在怀里,空闲的时候就拿出来逗一逗。不过自他形单影只回来京城后,空闲的时候一大把,时常发呆。 次日他去东宫拜谒,自林青梅失踪后,太子总寻他说些林青梅的旧事,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太子此时坐在崇教殿的书房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怀里的凌霜梅,见了他来,便问道:“纪翰林有事?“ 纪慎修心中惴惴,道“无事“,从腰间摘下一条玉佩络子来递给他:“殿下,这是梅儿打得络子,臣见你对梅儿日思夜想。特地转赠聊表心意。“ 赵凌接过看了一眼,心情低落的藏进了怀中:“等她回来,孤让她接在玉佩上。“ 此时凌霜梅从怀中钻了出来,纪慎修见它跳到面前,便捉进怀中逗弄。恰逢泉安来禀:“殿下,北疆最新战况到了。“ 纪慎修连忙抱着凌霜梅避到殿外,隐约间听到赵凌说道:“吴王若要储君之位,给他便是??“ 纪慎修想带着凌霜梅走,然而凌霜梅认主,纪慎修方走到崇教门,它便挣扎着窜上肩头,借力一跳上了墙,跑回去了。 偷凌霜梅计划失败。 当晚他跑回家哄骗林青梅:“太子说得让梅凌霜去接凌霜梅。“ 小青梅听了,不疑有它,将梅凌霜梳洗的干干净净的,第二天纪慎修便揣着它又去了东宫。 他想借梅凌霜诱哄凌霜梅出宫。 东宫之中,赵凌还在为昨日北疆发回的信函忧心:吴王不愧为战神,此番将匈奴与鲜卑同时击破,俘虏了两国皇室大批人马,回朝后想必又要趾高气昂一番了。 纪慎修仍旧捉了他怀中的凌霜梅来玩,凌霜梅闻到同伴的味道便钻进了他的衣襟中,赵凌见状,伸手来捉:“连主人也不认识了。“ 纪慎修连忙捂住,笑道:“殿下且让微臣玩上一玩。“ 赵凌叹息:“若是尚有两只的话,孤不介意让你玩上一玩。可惜自梅儿走失后,孤只有时常抱着它寄托哀思,不忍心与它暂别。“ 他仍旧伸手来摸,纪慎修连忙道:“微臣来吧!“他怕赵凌摸到两只貂儿,并且被一个大男人在怀里摸很别扭。 他探进怀中揪出一只貂儿来递与赵凌,赵凌定睛一看,脑门儿上居然有胭脂记,诧异道:“纪翰林哪儿得来的梅凌霜?“ 纪慎修脑门儿上一层汗:拿错了! 他对赵凌对视,在他虎视眈眈的眼神中又摸出凌霜梅来:“有个好友在荆州时买下的,微臣见它与梅儿的宠物很相似,便讨了来。“ 赵凌狐疑的看看他,再看看胭脂记,笃定道:“不对,这胭脂记是新画的。“他目光希冀的看着纪慎修,嗫嚅着唇,答案就在眼前,他却步了:“这是不是梅儿画的?“ 纪慎修连连摇头:“是内人画的,梅儿曾经抱着两只貂儿给她玩过。“ 赵凌仰头长叹,将两只貂儿都收回了怀中,郁郁的,再没有搭理纪慎修。纪慎修讨了个无趣,夹着尾巴逃走了。 回到家,他怀里空空如也,小青梅翻了翻,问他为什么一只也没了,他说道:“太子说两只貂儿都是他买来的,一只也不分给你了。“ 小青梅眼眸中含着泪,伤心的哭了:“凌哥哥不和梅儿玩,两只小宠物也不给梅儿,梅儿不和他好了。“ 纪慎修劝道:“对嘛,太子对梅儿不好,梅儿就别想着他了。我看延章就很好啊!“ 小青梅抹着泪,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她想和凌哥哥玩,但是大家都说延章好。现在凌哥哥不和她好了,她是不是只能和延章玩? 她伤心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房中的嫁衣是祖母前几日带来的。祖母说她很喜欢延章,打算把她嫁给延章,让她赶紧绣嫁衣,等到入秋了她就可以做漂亮的新娘子了。 小青梅不想绣嫁衣。 她记得自己寻剪刀剪嫁衣时,凌哥哥很霸道的说不许剪,还说以后要她穿着漂亮的嫁衣嫁给他。为此他给了她很多漂亮的珠宝让她点缀在嫁衣上。 小青梅想嫁给凌哥哥,可是凌哥哥不要她了。 她伏在床上哭了很久,直到天黑才饿着肚子睡去。往日在东宫她从没有受过饿,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她了。 而此时的赵凌越想越不对劲,纪慎修的那只貂儿,怎么赶巧也是荆州带回来的?而且新妇并未见过两只貂儿。因为当初纪慎修要梅儿宿在府上时,他说“晚上没有两只貂儿暖脚“,梅儿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宫。 他吩咐泉安:“驾车,孤要去尚书府。“ 二更时,赵凌照旧摸黑翻进了倚梅院。院中静悄悄的,一盏灯火在窗边明明灭灭,碧玉的丫髻映照在窗格上。赵凌推开门。见她正在绣袜子,房中只她一人。 碧玉见到赵凌,惊讶极了:“殿下怎么来了?“ 赵凌不死心的在房中寻了好久,问道:“梅儿没回来吗?“ 碧玉摇头。赵凌颓然坐在床沿上,床榻很整齐,但是脚踏上有薄薄一层灰,当真是不像有人睡过的模样。 自回京城后。他隔两三日便会来她房中坐坐,碧玉有时会与他讲林青梅的旧事,多是一些惹人发笑的稚语,二人笑着笑着,总是会不约而同的叹一口气。 赵凌见床头的箱奁没上锁,这是小青梅顶顶重要的箱子,里面放着她的嫁衣,他启了箱,见里面空空如也,诧异道:“梅儿的嫁衣呢?“ 碧玉道:“老夫人说要拿姑娘的嫁衣做个念想,前几日吩咐玉红取走了。“ 箱内空空的,连针线与东珠也不见了,包括他送给梅儿的那些漂亮珠宝。他盖上盖:“老夫人哪里是要做个念想,这是把地皮都搜刮干净了。她怎么不连箱子一起抬走?“反正里面什么也不剩。 窦延章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参加科举,然而乡试三年一举,旧年已经举行过了。 纪慎修千般劝说、万般保证,嘴皮子都磨破了,称他若是下场考试,必定能考个功名回来。林老夫人又见他时常在纪家苦读,这才松了口允许他婚后再考。 这天林青梅刚捧起嫁衣。窦延章便来拜访。窦延章见那嫁衣是杭绸,上面用的线是金线和羽线,流光溢彩,心知不菲。于是道:“卿卿这嫁衣绣下来得费不少钱吧?“ 小青梅天真道:“没有花钱呀!这些都是祖母和凌哥哥给的。“ 窦延章知道她口中的“凌哥哥“是太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自卑。 他给不起她这么好的礼物。他家祖辈充幕僚,家中不过田产二十余亩、婢仆七八人,仅比常人光鲜一些。与林家比尚且天壤之别。与太子比??自取其辱。 他将手中的纸包递给她,里面裹了些稠饧糖,道:“丑婆婆糖铺的稠饧,卿卿吃吃看。“ 小青梅专注的穿着线,偏过头来张开嘴,贝齿微露。窦延章心中一顿:这是要他喂。 他捻了一块稠饧糖喂她,她咬住糖块,温软的唇在他指尖稍稍停留,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便顺着手臂直达心间,全身熨帖。 小青梅鼓着半边腮帮子道:“真甜!“ 窦延章心中大为安慰:林青梅虽然锦衣玉食,但是一点儿不娇气,回京的路上,他买什么她便吃什么,从不挑剔。这样的姑娘,即使他家中条件不好,他又何愁养不活? , 51、看戏 暮春三月,京中牡丹盛放时,吴王回朝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吴王赵远长年在外带兵,比一般的皇亲显得更刚毅些,刀削的鼻与唇,硬朗的脸部线条,无不显示这是一个杀伐夺予极其果断的人。 吴王喜欢打仗,他喜欢看着败军一步一步走进他的陷阱中的荣耀感。 他也喜欢权力,喜欢高高在上发号施令而手下马首是瞻的自豪感。 他身穿黑色铠甲,乘着白蹄乌,仰首看了一眼宣德门上迎接他回来的皇帝皇后,以及他的胞兄:太子赵凌。 三人沐浴在春日暖阳中,太子赵凌身穿白色衮服,神情肃穆低着头看他。 他一直认为赵凌是平庸的。只在投胎时抢了先机做了长。将来他是皇帝,而自己是为他奔波劳累的臣下。他高枕无忧,他血战疆场。 他不甘心,天下平叛,功劳全在他,只因赵凌是太子,父亲便可将他所有的功劳淡化抹灭了去。 宣德门上的赵凌。见前生的杀身仇人与自己抬头对视,神情桀骜。他敛着目,心中有如巨浪滔天:曾以为自己和小青梅花前月下,早将前生恩怨看开。然而当吴王出现在眼帘中时,他第一反应仍是怒火中烧,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怀中的两只宠物察觉到了主人的愤慨,纷纷探出头来查看。赵凌低头看了一眼,将它们捉出来抱着。皇后怀里的南平跑来讨要,赵凌将凌霜梅递给她,她扬起小脸问道:“皇兄,梅儿姐姐都是把有记号的给我玩。“ 她说着将凌霜梅裹在脖间,赵凌见状,内心深处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来。冬日寒风瑟瑟时,他的小青梅总是会温柔的笑着,将一只貂儿围在他脖间。这世间的温暖便从此开始,慢慢溢散,如沐春风。 赵凌忽地喉间哽塞,眼眸中水雾蒙起,他抢走了南平的貂儿,跌跌撞撞下了城楼。 皇后见状,安慰了吓哭的南平两句。皇帝在旁皱眉:“当初若允了他娶林七,或许就没这么难过了。“ 皇后没说话,皇家代表的是天下,娶一个痴儿做太子妃,不光国民嘲之,他国使臣来朝,难道还要让她把脸丢到国外去吗? 赵凌失魂落魄回到崇教殿,失声痛哭! 她的气息仿佛还在,崇教殿中处处都有她留下的印记:她的梳妆台放在南窗下,在她进宫前,他的寝殿中是没有这等东西的;她的针线篓放在床头小几上,入夜后,他安静看书,她便在旁娴静绣花;他的衣柜中放满了她的衣服,因为他想拼命的补偿她??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泉安找来的时候,他颓然坐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怀里的貂儿,两只貂儿仿佛知道他的心事,安静极了。 听得声音,他颓唐的抬起头:“何事?“声音嘶哑,双眼红肿。 泉安见状,不忍极了:“殿下,圣上让您去两仪殿议事。“ “不去!“ 泉安:??殿下你太任性了,这可是国事! 赵凌见泉安呆滞在原地,爬起身来,将两只貂儿揣在怀里,向太极殿去了。 到了太极殿时,大家正在商量如何安置两国皇亲一事。部分人赞成囚禁,但是两国皇亲接近五百人,加上侍卫婢仆,得专门造一座行宫来容纳。 皇帝宅心仁厚,想着天朝之威,在于以德服人,因此走的是善待俘虏的路子。而吴王却道:“彼与我不睦已久。时常南下骚扰边境,令我大魏子民苦不堪言,不如坑杀之。“ 善待太仁,坑杀又太残忍,群臣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赵凌到时,赞成坑杀的人渐渐占了上风,无它,养一大批俘虏耗资颇多,将来战俘还会生小战俘,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活活拖垮财政。 赵凌默默听了许久,此时怀中的两只貂儿闻到了林青梅的气息,探出脑袋来四下打探,最后目光锁定在纪慎修身上。 纪慎修最近将林青梅关在家中,为了安抚她时常去看望,身上不免残留林青梅的气息。两只貂儿跳出怀抱,窜到了纪慎修肩上。群臣吓了一跳,待见得是两只灵巧的貂儿,原本争得面红耳赤的两拨人马纷纷开怀大笑,顿释前嫌。 纪慎修摸着两只貂儿,心里想的是上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得翻倍赢回去。 皇帝问赵凌:“太子认为战俘当如何处置?“ 赵凌见两只貂儿缠着纪慎修,心里很纳闷:胭脂记若是缠他,是因为他养过几日,何以凌霜梅也缠他?此时耳际听得父亲问话,他收回思绪,道:“儿曾见古人以盗治盗,给抓到的盗贼封官,委以捉贼之任。盗贼熟悉同伴的作案方法以及藏身之所,一抓一个准。不出旬日,城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如今两国乃虎狼之国,若大魏派人去管,不易服众。不如将战俘封官,让他们回原籍治任。只是要斩杀首领及有威望者断绝他们的念想。“ 大家纷纷赞同:去那等荒凉的地方上任,不如辞官回家。将这个铁饼扔给战俘自己吃,既解决了事情,又彰显了天朝仁德。 皇帝连赞三声“好“,显然对赵凌满意极了。他对群臣道:“朕以仁治天下,太子以智治天下,而吴王以武平天下。此为君与为臣之别也。昔日子路仗剑横行,霸道不讲理,唯孔子以礼服之、以仁服之、以德服之、以智服之。君臣之道,亦复如此。“ 太子偏头去看吴王,见他面色微哂,不太服气。 群臣纷纷拜谢:“国有储君如太子,是国民之福。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亦走下座回谢,他特地握住吴王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起:吴王常年练武,肌肉刚健,掌心下的手臂如同钢铁一般坚硬。 赵凌在盘算杀他需要多少人马。 群臣散后,纪慎修偷偷摸摸抱着两只貂儿往宫外走,赵凌追上前将两只貂儿抢了回来:“纪翰林忘了这两只貂儿不能与你玩吗?“ 谁知两只貂儿仍旧蹦上他的肩头,一副要跟他走的阵仗。赵凌心中奇怪,以为两只貂儿闷坏了,便吩咐一个侍卫跟着,让纪慎修带两只貂儿出去散心。 纪慎修将两只貂儿顺利带回了家,两只貂儿一到纪府大门便循着气味窜上了墙,迅速在繁茂的树枝间跳跃,很快越过围墙去了内院。 侍卫要跟上去,纪慎修心中有鬼,拦道:“内院多女眷,待两只貂儿玩腻了自会出来。“ 侍卫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在纪慎修的盛情邀请下跟着他喝酒去了。 林青梅正在绣嫁衣,虽然不想嫁给延章,可是祖母和慎表哥都喜欢他,她只能嫁给他了。嫁衣已经绣了一半,振翅长鸣的凤凰已经雏形微露,线条虽浅显,却能窥见做成后的大气与辉煌。 两只貂儿窜进屋来,争前恐后的往她怀里钻,她惊喜的抱着它们问道:“梅凌霜、凌霜梅你们怎么来了呀?凌哥哥是不是又要和梅儿玩了?“ 她开心极了:如果凌哥哥愿意和他玩,她就不计前嫌和他好。 两只貂儿身上香喷喷的,看来凌哥哥每天都给它们喷蔷薇水。貂儿是极容易脏的小宠物,需要每天洗澡保持干净。 两只貂儿玩到日落时分,晚霞斜照,尚不知归去。林青梅打了热水来给它们洗澡,洗完又拿画笔给梅凌霜画了胭脂记,一边画一边道:“凌哥哥怎么不给你画记号呀?这样会混掉哦!“ 而此时侍卫催的急,纪慎修又来讨两只貂儿。林青梅护在怀中:“不给!上次慎表哥你带走了就没带回来!“ 纪慎修暗中损了赵凌一把:“太子说了以后要和你一刀两断,什么都不能留给你。这两只貂儿还是我千方百计带回来的,如果不还回去,往后再带回来可就难了。“ 小青梅听得凌哥哥说这么伤人的话,难过极了,抱着两只貂儿直抹眼泪:呜呜,再也不要和他好了! 纪慎修趁机将两只宠物夺了来,飞快的跑了。边跑边道:“明天让延章带你去逛集市。“聊作安慰。 侍卫将两只貂儿带回去交差,赵凌一看,梅凌霜的脑门儿上又画了胭脂记,诧异道:“这是谁画的?“ “是纪府的女眷。“侍卫不敢说自己整天都忙着喝酒,“两只貂儿在内院中逗留了许久,纪府的女眷给洗了澡画了记号。“ 赵凌心中隐隐期待:“是哪个女眷知道吗?“ 侍卫摇头:“属下为避嫌未曾去内院。“ 赵凌捧着胭脂记,答案呼之欲出:这一定是小青梅给洗的澡、画的记号,普通的女眷只顾着玩,怎么会想到照顾它们? 纪慎修这厮胆子是肥了吗? 恰巧次日为迎接吴王得胜归来,皇帝决定在金明池上观赏百戏表演,百官都去陪驾看戏。赵凌带着泉安去了金明池,暗地里却吩咐侍卫去打探纪府。 没有纪慎修从中作梗,他不信翻不出林青梅来! 然而侍卫潜伏在纪府的大树里,真的没见到林青梅。 窦延章早早的就将她接去逛市集了。昨晚纪慎修与他说起太子那两只宠物,认为小青梅一定伤透了心,趁机安慰她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二人在市集上逛了许久,林青梅道:“延章,梅儿想回家看看祖母。“ 窦延章从纪慎修那儿知道太子今天会在金明池看百戏。可以放心的逛,于是牵着马从南城往西城走。然而金明池也在西城,小青梅路过城门时,见到行人来来往往热闹极了,到处是吆喝声,便要求出城去看。 “延章,好大的锣鼓声。是不是在唱戏呀?“小青梅坐在马上,外城多是低矮的女墙,她可以轻松望到城外,然而人群涌动,金明池上的热闹不能窥见。 她只有幸看到一个在竹竿顶上玩杂耍的,心里蠢蠢欲动:“延章!延章!梅儿要去看戏!“ 窦延章心知太子在这儿,于是假装没听到。牵着马继续往前走。小青梅见状,泄气的想:延章真的好笨哦! 她于是小心翼翼侧过身子,“扑通“一声跳下了马,而人声嘈杂,窦延章竟没发现她跑了。 泰山老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小梅儿,你这样跳下马很容易受伤的。“差点儿把她寄住的泥偶都摔碎了。 小青梅将泰山老母摸出来:“不会啦!泰山老母,梅儿带你去看戏。“ 金明池四岸都围满了人,东岸上有许多酒家设了彩棚,来往行人纷纷挑了位置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看戏,悠闲极了。南岸上有皇帝观戏的宝津楼,有侍卫把守。北岸只有放大龙船的奥屋,不能过。南北都被隔断,于是西岸便空荡荡的,唯有卵石成堆,烟柳铺堤。 小青梅在东南角看着百戏,目光投向北岸的奥屋,那里的大龙船真大,有五层楼那么高,她一直想去大龙船上玩,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东岸人满为患。头顶暖阳曛人,小青梅被挤的满头大汗,不得不往戒卫森严的南岸靠去。而两只貂儿在宝津楼上跳窜,胭脂记眼尖的看到了她,招呼着凌霜梅灵活的跳下台阁,欢快的奔进了她怀中。 赵凌回头寻找两只貂儿,却见到它们跳进了一个蒙着盖头的窈窕少女怀中。少女的眼睛漂亮极了。大大的。神采奕奕。她抚摸着两只貂儿,眼神温柔极了。 赵凌忽然心中一紧:“梅儿!“ 他急切的探向窗外:“梅儿!“ 然而小青梅没有听到,人太多太嘈杂,她笑眯眯的抱着两只貂儿,将它们塞在怀中,手里捧着泰山老母看戏。 怀中的两只貂儿香喷喷的,凌哥哥昨晚一定给它们滴了蔷薇水。 泰山老母听到了,然而想起小青梅这段时间以泪洗面,不打算再捉弄赵凌了。于是听之任之,安安分分在林青梅手掌上看戏。 赵凌眼见她不应,倏忽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梅儿!“他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奔跑着向她而去。然而她看到他的一霎那,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以及??令他摸不着脑的抗拒。 小青梅太委屈了,她以为凌哥哥是来将两只貂儿抢回去的。她眼中含着泪,哭着将两只貂儿捉出来扔进他怀里:“还给你,梅儿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 52、章台柳 赵凌看着怀中的貂儿,再看看小青梅那泪光点点的大眼睛,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小青梅气咻咻的撇下他就走,他哪儿还顾得上两只貂儿,上前两步拽住了她的手臂:“梅儿这是怎么了?“ 小青梅哭的伤心极了,一如前生他死后她肝肠寸断的模样。她撇着头不看他,他心里恼极了:为伊寝食难安、为伊消得人憔悴,可伊人看到他居然还想跑? 他将她箍进怀里,强硬的逼着她对视,小青梅眼睛红肿了不少,这段时间一定没少哭。他见她如此模样,心里不由柔软一片。轻声问道:“跑什么?“ 小青梅哭累了。抽抽搭搭的说:“凌哥哥不把两只貂儿给梅儿玩。“ 赵凌怒:“没有的事!那本来就是买来逗你开心的,为何不给你玩?“太子殿下不接受无妄之灾! 两只貂儿跳上他的肩头,他捉住塞进她怀中,她大眼睛懵懂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抚摸着两只貂儿。 “可是慎表哥带着梅凌霜去接凌霜梅,凌哥哥不许。还说是你买的,不给梅儿玩。慎表哥好不容易将两只貂儿带回来给梅儿玩,凌哥哥就让他送回去,说要和梅儿一刀两断,以后再也不和梅儿好了。“小青梅清澈的眸看着他,带着怯怯的情愫。 赵凌咬牙切齿。恶声:“纪慎修!“ 他粗暴的扯下她的盖头,捧住她的脸,强硬的告诉她:“凌哥哥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小青梅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恼的模样,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呆愣着看他。他忽地埋下脸来,含住了她的唇。 一旁的泉安:殿下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您能不能克制一点? 赵凌亲着亲着,轻咬了一下她的唇。小青梅“嘶“一声颤了颤,退开了去。 赵凌逼上前,仍将她揽在怀中,言辞不悦:“这是惩罚你胡乱猜疑凌哥哥。“ 小青梅怕他来咬,连忙捂住唇,眼眸委屈:“才没有呢!凌哥哥在荆州的时候,明明看到梅儿却装作没看到。“ 赵凌一头雾水:“何时?“ 他不待小青梅回答,便抢白道:“凌哥哥去荆州就是为了寻你,怎么会见到你还装作没看见?“纪慎修孤跟你没完! 泉安附和:“七姑娘这话可冤枉殿下了,殿下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呢!“ 小青梅闻言,反抱住他,用手指丈量着他的腰身,煞有介事的点头:“凌哥哥真的瘦了好多哦!“ “小没良心!“赵凌将她打横抱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回了宝津楼。 小青梅很喜欢凌哥哥抱着她登楼梯的感觉,晃晃悠悠、忽上忽下,心仿佛被抛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又急剧落下,刺激极了。她笑咯咯的攀着他的脖子,开心极了。 凌哥哥还是喜欢她的呀!他并没有小气的把两只貂儿藏起来不给她玩。 宝津楼上有一处阁楼,私密且视野宽广,金明池上的百戏就在眼底,精彩纷呈。 然而时近中午,百戏表演已经结束。小青梅看到金明池中正拆水棚,抱着赵凌撒娇:“凌哥哥,梅儿今天还没有看百戏。“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对她有求必应,那一定是凌哥哥! 金明池东岸人实在太多了,小青梅挤在人群中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她使劲向前伸手倒让泰山老母过足了瘾。 泰山老母今天看戏看的极尽兴,所以性情通达放过赵凌了。 赵凌见小青梅娇娇模样可爱极了,心里又忍不住想要捉弄她。于是故意唉声叹气:“何必对一个小没良心的好呢?她只信纪慎修的话。“ 小青梅闻言很羞涩,她局促的坐在椅上,两只手不停的绞,轻声道:“凌哥哥,你别生气呀!“ 赵凌将她拉坐在怀中,她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着头。赵凌道:“梅儿走失后凌哥哥缺爱很久了。“ 泉安:??他家殿下在哄骗林七姑娘这方面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小青梅立即抬手捂唇。眼神戒备的看着他。赵凌心一沉:去了一趟荆州,为何她总是这般抗拒他? 小青梅摇头不已:“凌哥哥,梅儿亲亲你,你可不可以不咬梅儿?“凌哥哥咬人好痛哦! 原是担心这个,赵凌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有相好了呢! 他移开她的手,在她唇上轻触,温温软软、气息如兰。她贝齿微露,笑道:“凌哥哥,梅儿被延章接回家的时候和他睡在一起,早起时梅儿亲了他一下。可是他不动,梅儿才发现亲错人了。“如果是凌哥哥,一定会笑着张开眼,然后将她按在怀中亲昵的揉她脑袋。 赵凌闻言:?? 一想到那个幕僚占了天大的便宜,他就愤怒的抓狂! “延章?“赵凌心里醋的不行:小青梅居然唤的这么亲热。 “是呀!延章。“小青梅揽着他的脖子倒苦水:“凌哥哥,延章真的好笨哦!梅儿说叫青梅,他就唤梅儿青青,梅儿教他改他都改不过来,真的好笨哦!可是祖母和慎表哥都很喜欢他。想让梅儿嫁给他。梅儿不想嫁给他,他太笨了。“ 小青梅掰着指头向他诉说窦延章的笨,连今天她要来看戏、窦延章没有听到也算进去了。赵凌闻言,心中打起了算盘:纪慎修和林老夫人居然想瞒着他把小青梅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幕僚?这到底是埋汰他还是埋汰小青梅? 小青梅掰完了指头,眼眸真诚的看着他:“凌哥哥才是梅儿的夫君,梅儿不想嫁给延章。“ 这才对!他刮了刮她高挺的鼻梁:“梅儿想不想听故事?“ 小青梅点点头:凌哥哥讲的故事都很有趣。 “梅儿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叫《章台柳》。“赵凌说着,不紧不慢的吟唱起来:“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唐代诗人韩翃看上了李王孙府中的歌姬柳氏,李王孙慷慨相赠并为之举办婚礼,二人婚后恩爱甚笃。当安史之乱到来时。柳氏因是外室,韩翃只能将她舍弃在长安,带着家小奔逃。安史之乱被镇压后,韩翃回到长安,看到旧日风景,心中感慨写下了这首《章台柳》。 “他想表达自己的担忧,担忧曾经的爱人嫁给了别人。然而在凌哥哥看来,昔日危险时他狠心抛下爱人,安全了之后又担忧她被人娶走,是非常没有担当的行为。“赵凌话语缓慢,眼眸中水光波动:“昔日梅儿被人所掳卖往荆州,阴差阳错与延章有了爱情,凌哥哥不怪你,只恨自己没能将你保护好。“ 小青梅懵懂的看着他:爱? 她摇摇头:“梅儿没有把爱给延章,梅儿只是以为那是凌哥哥,所以才亲他了。后来梅儿没有亲过他。凌哥哥说不能亲别人的呀!梅儿记的很牢哦!“ 赵凌知道小青梅从不撒谎的。 小青梅学着他的样子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上温柔又深情的吻。亲罢神情认真极了,道:“这种事只可以和凌哥哥做。“ 赵凌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乖。“ 小青梅骄傲极了:“梅儿一直都很??“此时肚子适时唱起了空城计,她呆了呆:“饿??“ “泉安!“赵凌忍俊不禁,“吩咐虎翼军将龙船拉出来,孤要和七姑娘在上面看争标赛。“ 虎翼军是朝廷养的水军,专门用作水上表演。 小青梅开心极了:她一直想乘大龙船,今天终于如愿了,而且还有比赛可以看。 她真的好喜欢和凌哥哥在一起。 金明池上的龙船停驻在北岸的奥屋中,奥屋是专门修建的,为的是给龙船遮风挡雨。龙船上没有船舵,全靠二十艘小龙舟拉动。大龙船长足三十丈,宽四丈,上面造了五层楼,为防止船身颠簸倾覆,船底铺了厚厚的铁铸银元宝,每个都有桌子那么大。 不多时二十艘小龙舟下了金明池将龙船缓缓拉出了奥屋,赵凌带着林青梅登上船,俯眼四望,金明池尽在眼中,东岸彩棚变得极小,人如蝼蚁。低矮的西城女墙形同虚设,城内处处扬着酒旗,街道上香轮缓碾尽是游人。因清明将至,许多店铺在店门口挂起了纸马纸楼,店家与串街货郎的叫卖声嘹亮极了,繁华尽在眼中。而湖中龙舟不知何时撤去,换上了四条彩船。 泉安将午膳布好,小青梅饿极了,然而眼睛却瞟向窗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赵凌见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倍觉可爱,令她放下筷子只管看,而自己做起了布膳,哦不,喂食的工作。 泉安:也就林七姑娘这样没心眼儿的敢吃,换了正常姑娘,只怕惶恐的跪在地上请罪了。 清明节前是寒食节,如今三月之暮,城中到处卖着与寒食清明有关的东西。午膳里有一道“子推燕“,是为纪念介子推发明的,将炊饼捏成飞燕状,形制精巧可爱,色香味俱全。 他夹起子推燕喂林青梅。小青梅很乖巧,从不挑食,他喂什么她便吃什么。此时四条彩船上舞起了大旗,小青梅兴奋的掴掌:“开始了开始了!“不忘回头咬一口子推燕。 大旗舞罢,有两个驯兽军士赶着狮子和老虎出来玩马戏。赵凌喂了一口酒酿小圆子,这小圆子做的极精巧。米粒那么大点儿做成了兔子模样,眼睛、尾巴用黑色点缀,惟妙惟肖并且非常弹牙。吃一口,弹滑的小圆子便在舌齿间跳窜爆开,小青梅边吃边回头问:“凌哥哥,这些老虎和狮子不吃??“ “兔子吗?“她本想说的是“不吃人吗“然而见到这么精巧的小圆子。脑袋拐不过弯来,顺口说成了“兔子“。 彩船上的老虎与狮子正在钻火圈,异常温驯。赵凌道:“这些都是从小便驯养的野兽,不会伤人。“ 林青梅怀中的两只貂儿也看的津津有味,两只前爪搭在窗台上,认真极了。这时彩船上换下马戏演起了木偶戏,木偶一举一动都伴随着拍板的节奏,栩栩如生。 “真好玩!“小青梅感叹道。 赵凌又喂了一口羊头签,小青梅又夸他:“凌哥哥,你对梅儿真好,祖母和慎表哥只会让梅儿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因为他们怕你遇到我啊!赵凌心里明镜似的。 他微微一笑:“凌哥哥对梅儿好,梅儿也报答一下凌哥哥好不好?“他已经想到报复林老夫人和纪慎修的办法了。那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好。“小青梅一点儿也不拒绝。 此时彩船上开始玩杂耍,一个白衣人手里拿着柄鱼竿垂钓,两旁鼓乐大作,上来一个童子说了几句祝词,不过是“太子殿下千岁“之类的吉祥话,话音刚落。白衣人手中的鱼竿便腾空而起,线上勾了一尾小鱼。小青梅开心道:“哎呀正好,两只貂儿还饿着肚子呢!“ 泉安闻言,早伶俐的去讨鱼了。白衣人给皇家表演杂耍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讨道具的,满脸不可思议的将小鱼解下来送上了大龙船。林青梅让凌霜梅先吃。梅凌霜在旁直勾勾的看着,林青梅道:“凌哥哥可以让他再钓一条吗?“ 易事! 于是彩船上鼓乐声又起,白衣人一甩钩一拉杆,又是一条小鱼活蹦乱跳上了船,泉安照旧去讨来了。白衣人:??这么讨下去,道具就不够了。 然而林青梅道:“凌哥哥,梅儿看到岸边有垂钓人钓到鱼就拿去酒馆里炖了吃鱼羹,梅儿也想吃鱼羹。“ 赵凌强忍着笑,吩咐泉安再去讨,必须得大鱼。白衣人:??到底是谁这么能吃! 第三条鱼送进酒家去炖鱼羹时,赵凌道:“这些鱼都是戏法儿变出来的,梅儿将他们的鱼都讨来,他们可就没法儿表演了。“ 白衣人此时已经黔驴技穷了,事不过三,若是那馋嘴主子来讨第四次,他上哪儿变出鱼来? 好在泉安命令表演水秋千,白衣人心有余悸的退下去了。 水秋千是将四条彩船紧紧连在一起,在上面放置一个极高的秋千,表演的人便站在秋千之上,荡与秋千架齐时,忽然在半空之中翻个筋斗,直直扎入水中。而此时暖律暄晴,气候宜人,正是戏水的好时节。 小青梅惊呼:“好险!“好刺激! , 53、争标赛 水秋千表演完后,便是争标赛的序幕。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四条彩船倏忽退去,不知隐向何处。二十条小龙船激水如箭在眼底快速划过,每条小龙船上都有五十个士兵,气势昂扬。精神振奋。 一条虎头船驶来,上面站立着一个挥旗的统领,他将一杆虎头旗插在金明池正中,挥舞了一下旗帜,二十条小龙船便围着虎头旗形成了一个圆。再挥舞一下,小龙船分列两边。形成两个圆。船儿在水中快速的行驶,有条不紊。统领将手指伸入口中打了个啸,二十条小船便迅速往南北两岸驶去,等待争标。 虎头船退到东岸,手中旗帜扬起。二十条小船便在士兵的奋力击水之下如离弦之箭般飞快移向中央的虎头旗,虎头船上鼓声振奋人心,将比赛推向高潮。小青梅在楼上看的聚精会神,忘记了咀嚼。 冲在前面的小龙船势不可挡,落在后面的小龙船充当起保护队友的角色。与对方打成一锅粥。不时有人落水,“噗通“声不绝于耳。 争标赛三局两胜,赵凌问道:“梅儿要不要下注?“ 小青梅指着南岸船队说道:“那梅儿赌这个。“她去拔头上金钗却摸了个空,羞赧的冲赵凌笑了:“凌哥哥,梅儿没有彩头。“ 赵凌皱眉:“纪家连首饰也不给你备?“ “不是啦!是慎表哥说延章家中条件不好,让梅儿不要在他面前戴很贵重的首饰。“ 赵凌拍案: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当成夜明珠一样捧着的小青梅,何须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泉安!将七姑娘放在梳妆台第二层抽屉第三格的压岁包拿来!“除夕夜他送了小青梅一个首饰单子,小青梅每日没心没肺的,到现在还没去花仙银楼兑票。 他要把小青梅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气死纪慎修那厮! 泉安领命去了,这时池中正进行着第三场比赛,先前两局两边各占上风,第三场是决定性的。鼓声震耳,浑身湿透的士兵们纷纷抹去头上的汗珠,眼神坚毅。 这是最激烈的一场比赛,两边队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南岸的龙舟有如神助,径直往虎头旗划去,小青梅兴奋的拍手:“凌哥哥,梅儿要赢了哦!“ 赵凌朝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南岸的小龙船一马当先冲到了虎头旗下,后面护卫的龙船纷纷挡住了对方的去路,虎头旗被南岸一举拿下。 泉安办事真叫人放心。 小青梅看了百戏和争标赛,肚子也吃饱了,打了个小小的嗝,满足极了。 “梅儿赌赢了,想要什么?“ 小青梅托腮想了许久:“梅儿不想嫁给延章,凌哥哥可不可以劝劝祖母和慎表哥?“延章太无趣了。 小青梅是极喜欢热闹的性子。她从小被林老夫人关在家中,走出去又被人孤立,所以极渴望融入到人群中去。 “这个不算,梅儿本来就不该嫁给他。凌哥哥才是你的夫君不是么?“ 啊,除了这个,小青梅好像没有什么愿望了呢!她的愿望就是可以和凌哥哥天天都能在一起玩啊! 唔,对了! 小青梅看到窗台上的泰山老母,喜笑颜开:“那梅儿想要小宝宝。“她将怀里的撒尿娃拿出来递给他看:“凌哥哥,延章好笨的哦!梅儿想要会动的小宝宝。他说集市上有好多,结果只买到这样的小宝宝。“ 赵凌心里飞醋横生,他将撒尿娃拿来抛着玩,却故意没接住,撒尿娃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砰!“这声音真让人心情舒畅。 小青梅呆愣的看着地上的撒尿娃片刻,赶忙将泰山老母揣进了怀中。 “梅儿若是喜欢,凌哥哥给你买。“ 而此时林家有如惊弓之鸟:林老夫人听说林青梅又失踪后,呼天抢地招呼家中婢仆去寻。 原来窦延章送林青梅回来看望林老夫人,慢慢悠悠走到林府门前才看到马上空空如也,林青梅已经形迹杳然。他不敢耽误,一边跨上马沿着原路去寻,一边将消息告诉了林家。 泉安恰巧带着首饰清单打从林府门前过,见林老夫人坐在门槛上放声大哭,身旁的家奴一个接一个往南边跑。 “我的乖囡。怎么又被人掳走了,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天天为她担心??“ 林尚书跑来劝道:“母亲不如回去等消息,儿会加派人手去寻梅儿。“ 林老夫人扒着门框不肯动弹,老泪纵横:“那又不是你的亲女儿,你不过安慰老婆子我罢了!“ 泉安闻言,故意上前问候,诧异道:“七姑娘失踪已久,听老夫人的意思,怎么是刚丢的?“ 林老夫人从门槛上爬起。拄着拐杖步履踉跄逃回府里去了。 泉安质问林正堂,林正堂脑门儿上一层汗:欺瞒太子可是欺君! 他战战兢兢将窦延章带回林青梅,被纪慎修留在纪府打算与窦家议婚一事和盘托出。泉安听罢大怒:“你们难道不知道太子殿下为寻七姑娘差点儿绝食了吗?谁给你们的胆子?“策马而去。 而赵凌听说林家举阖府之力寻林青梅,心中大为舒畅:报仇的时候到了! 今日不方便带着小青梅去逛集市了,带回宫里藏着先! 然而半路上路过泥人铺子时,赵凌仍旧停了车驾,命泉安去买了两个撒尿娃。小青梅捧在手中,献宝似的指给他看:“凌哥哥,这两个小宝宝没有神仙住在里面,所以不会说话哦!“ 神仙住在里面也不会说话,赵凌心想。 小青梅道:“这两个小宝宝一个是凌哥哥,一个是梅儿。“ “这两个都是男宝宝。“赵凌纠正。 恰巧林青梅怀里的两只貂儿探出脑袋来,赵凌想起酒博士说的“都是母的“,心里那股别扭淡了去:也罢,他做得了母的,小青梅为何不能做小男娃儿? 小青梅将怀里的泰山老母拿出来递给他看:“凌哥哥,泰山老母就会说话哦!“ 赵凌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小青梅煞有介事:“梅儿在荆州的时候被老女人关在一个房间里,是泰山老母让梅凌霜给凌哥哥报信的哦!“ “凌哥哥没收到信。“赵凌坦然。 小青梅捏着胭脂记的小耳朵,羞赧道:“它忘记了嘛!“ 到了宫门口,小青梅扔在喋喋不休的向他介绍泰山老母。赵凌将她拉到崇教殿按在梳妆台前,挑了十来只步摇给她插在发髻上,问道:“梅儿将泰山老母说的这么好,凌哥哥去荆州寻你的时候她怎么没帮忙?“ 小青梅哑然,她捧着泰山老母问道:“对呀!泰山老母你为什么不帮忙呀?“ 泰山老母:??自打看到赵凌毫不留情的砸了窦延章买的小泥人,她就感觉离自己寄住的泥偶被砸不远了。 她道:“因为延章很好啊!我想你嫁给延章,所以让他找不到你。“ 小青梅生气的将她放在桌上:“不可以!梅儿的夫君只有凌哥哥一个!你怎么可以让凌哥哥找不到梅儿?“她头上十几只步摇乱晃,亮闪闪晃晕了泰山老母的眼。泰山老母道:“谁让他在我脸上盖个手印儿呢?我小小的惩罚他一下咯!“ 小青梅闻言顿时泄了气:对哦!是凌哥哥有错在先呀! 赵凌见小青梅认真和泥人说着话,自言自语的模样娇娇俏俏的,心里爱极了。他从背后揽住她,将纤弱的小青梅围在怀中,梳妆镜里倒映着一对恩爱璧人。 这时泉安来禀:“殿下,林老夫人来了。“ 赵凌将小青梅安顿在崇教殿,自去前面的明德殿接见。小青梅道:“凌哥哥,梅儿想祖母了。“ 赵凌略作思忖,道:“一会儿你在暗处看两眼。凌哥哥有话和祖母说,但是梅儿不能相信,因为祖母想将梅儿嫁给别人,凌哥哥要将梅儿藏起来诓她一诓。“ 小青梅虽痴傻,却是极听话的,任何事赵凌与她解释了原由,她便会乖乖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啊!是要玩躲猫猫让祖母找不到梅儿吗?“小青梅兴致高昂,决定配合凌哥哥讲游戏玩的十全十美。 “唔,算是吧!“ 赵凌带着她去了明德殿,将小青梅藏在屏风后,林老夫人一边喊着“老身死罪“一边抹着泪走进来,“扑通“跪在地上:“求殿下派出宫中侍卫去寻梅儿!梅儿今日上午在西城失踪,不知是否又被人掳走了。“ “又?“赵凌抬眉,“孤一直未曾找到七姑娘,为何称又?“ 林老夫人供述:“梅儿二月底已经被慎修的朋友带回了京城。只是老身碍于皇后阻挠,因此打算将她嫁给恩人窦延章,一直寄住在纪家。今日窦延章带着她回林府,没想到半路上她又失踪了。“ 赵凌冷笑:“孤亲自去荆州都未找到人,反而是窦延章将人带了回来。老夫人应当去求窦延章才是!“ “彼不过因缘巧合,这次却是要借殿下之力。请殿下看在梅儿的份儿上不计前嫌!“老夫人说着伏地稽首,姿态放的低低的。 屏风后的小青梅见到祖母如此伏低做小,心疼极了。然而又和凌哥哥约定好了要躲猫猫,只能暗中焦急。 赵凌漫不经心的站起身:“一会儿孤就派人去寻。老夫人请回吧!“ 他已感觉到屏风后的小青梅蹀躞不安,生怕露馅儿。 林老夫人刚走,纪慎修接踵而至。赵凌讶道:“纪翰林也是为寻梅儿来的吗?“ 纪慎修尴尬的扯了扯嘴皮子:“殿下,纪府和林府都派了人马去寻,但是人不够多,微臣请求殿下放出京兆尹的官差张贴寻人启事。“ “人在时,你们一个两个的瞒着孤,人丢了,你们反倒想起孤来了。孤若是找到人,你们仍旧瞒着孤将她许配给窦延章怎么办?“尤其是你! “微臣岂敢?“ 赵凌冷哼:不敢?属你胆子最大! 他道:“爱卿先前带回来的貂儿,头上那颗胭脂记说是府中女眷所画。正巧,孤不擅长画这些。爱卿将女眷送进宫来帮忙画记号,孤立马就出兵怎么样?“新婚燕尔的,孤也拆散你们让你尝尝这滋味! 纪慎修如丧考妣的回去了,未时将范青君送进了东宫养小宠物。范青君听得纪慎修打算将梅儿配给窦延章惹恼了赵凌。不由数落:“梅儿那等姿色怎能嫁进小门小户?你看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纪慎修神情沮丧:每次算计太子都被他反将一军。 范青君入了宫,赵凌立马拨了第二批人马去巡城,告诉他们不必找人,但一定要煽风点火引起林府与纪府的恐慌。而范青君进了东宫后院。看到小青梅怀里抱着两只貂儿逗弄的正开心,诧异又惊喜,这才反应过来纪慎修被太子耍了一遭。 她笑嗔:“活该整他一回!“ “范姐姐,泰山老母说你该有小宝宝了。“小青梅将泰山老母放在石桌上吃明前龙井,泰山老母爱一切雅致的东西。 范青君摇头:“还没有呢!“ 于是小青梅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泰山老母,泰山老母悠闲的吃着茶,娓娓道:“不急,不急,这就送来。“ 小青梅将她移到范青君面前,泰山老母在袖子里摸呀摸,摸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娃娃来,刚准备扔进范青君肚子里,小青梅拦道:“泰山老母,要漂亮一点哦!“ 泰山老母看看手中的玉娃娃,高鼻子大眼睛,极漂亮的。又准备扔,小青梅又拦道:“泰山老母,要问问范姐姐喜欢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哦!“ 泰山老母:小梅儿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这玉做的小人很重的! 范青君绝倒,玩笑道:“成婚时大家都祝一举得男、早生贵子,我要个男孩儿吧!“泰山老母再没给小青梅机会,利落的将小玉人扔进了范青君的肚子,说道:“金玉之命,终生显贵。“ 小青梅将这话转述给范青君,范青君捧着茶杯吃吃笑:“多谢梅儿吉言,看来我要生个贵子!“ 小青梅看着自己瘪瘪的肚子,纳闷道:“那梅儿和泰山老母在一起玩了这么久,泰山老母为什么还是不送小宝宝来呀?“ 范青君:“??可能泰山老母要捏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小宝宝送给你呢?梅儿这么漂亮,小宝宝要长得像你就要费很多心思呀!“ 泰山老母真是太喜欢范青君了。 , 55、琼林苑 清明到了,京中有成年少女的家庭,都在这一日举办及笄礼。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魏宫之中早在半月前就排遣宫人去皇陵和各大公关祭祀,以致到了清明这日,反以游玩为主。 寒食时家家户户门前用柳条儿串起的子推燕还未撤去,纸马铺纷纷用纸衮叠成楼阁放在门前,这是一年之中生意极旺时。 出宫祭祀仅仅走个过场,赵凌想着带小青梅出门踏青。于是将她带上了。皇后皱着眉:“皇家祭祀,非宗妇不得参与,带个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这林七运气真是好,被拐了还能安然无恙的跑回京城来。 “儿正好想去郊游。所以带上梅儿。“ 山路陡峭,他替小青梅准备了极轻便的轿子,轿子四面镂空,顶上簇满了杨柳枝。间杂许多时令花朵,芬芳扑鼻,四面垂散。 一路走来,山路上处处奇花异草、树木参天,踏春的人们便纷纷在树下席地而坐,喝酒听曲儿。喝罢酒的人会在路边买上些玩具带回家,有泥塑的亭台楼阁、刀枪剑戟,巧夺天工。也有买花儿、瓜果、零食的,大多为了哄孩子。 林青梅道:“凌哥哥,梅儿也想喝酒。“ 于是祭完皇陵赵凌便带上林青梅去琼林苑喝酒赏花了。 琼林苑中杏花如绣,赵凌在杏林中铺了席,宫人们摆上百味羹、鸡蕈、葱泼兔、鹿脯等山珍野味,琼林苑中多有酒家占了小亭子卖酒,泉安买了一坛子九丹金液来,这种酒味道淡,喝了不易上头,另买了些果干下酒,有栗子、甘棠梨和嘉庆子。 杏花纷纷扬扬花色粉红,花瓣轻盈翩跹而下,落在席上、衣上,将花香沾染。 小青梅道:“要洗手哦!“于是怀揣着两只貂儿去寻水源,琼林苑有人工河穿梭其中,杏花落在潺潺流水中,相逐而去。 小青梅净了手,怀中的两只貂儿却越下了地,向着一处亭榭奔去。小青梅在后追逐,唤道:“梅凌霜、凌霜梅,别乱跑啊!“ 亭榭四面有窗。密闭严实。两只貂儿越到窗下,调皮的向她作揖,她上前将它们揣在怀中,刚想教育一顿,却听得亭中有个低沉的男声道:“太子无功却能安坐储君之位,寡人在外带兵立功无数,却被父亲说成是为臣之材,气煞人也!“ 另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声道:“大王如今功勋卓著,已经引起圣上猜疑,当尽早铲除太子才是。京中不是我们的底盘,若要除掉太子,不如趁夏日圣上避暑时逼迫太子造反。“ 小青梅慌极了。有人要杀凌哥哥!她急急忙忙跑远,亭榭之中的人却察觉到了有人在偷听,将窗户洞开却发现空无一人。吴王道:“今日琼林苑中踏青的人甚多,不要被有心人听去才好!“ 他的得力部下太史宁生的高大黝黑、虬须满面颇为凶恶,闻言翻窗追了出去。 然而他一路追去,却并没有发现端倪,反而在杏林之中碰到了太子。他身旁有个蒙着盖头的窈窕少女,春衫轻薄。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引人遐思。 少女生了一副非常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时眼眸清澈极了。然而当他开口向太子请安时,少女忽然眼眸惊慌,一个劲儿往太子怀里靠。 赵凌看着眼前的太史宁,若说前生他最恨的,除了吴王之外,便是太史宁,连林玉兰和两个侧妃都要靠边站。 前生他死后,亲随带领兵马围困昆明池,吴王被围苦不得出,太史宁献计砍下他的头颅退兵。然而当他看到小青梅抱着自己哭的伤心欲绝时,心中贪图她的美色,哄骗她道:“只要姑娘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不砍太子的头。“ 小青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然而当他来剥她的衣服时,她却恐惧的大叫:“不可以!不可以!“ 他恼羞成怒:“为什么不可以?“ 小青梅的话语,让身为魂魄的赵凌悔恨莫及,心中愧疚难当。她说,梅儿会痛。 他强掩下内心滚滚仇恨,漫声道:“太史将军怎么也在此?和吴王出来喝酒吗?吴王人呢?“ 太史宁心中怀疑刚刚偷听的人是他,然而他表现的太过正常,于是道:“吴王殿下在不远处,是否需要微臣请他来与殿下一叙?“ 与吴王一叙?赵凌笑容轻讽:他是嫌命不够长吗?请杀身仇人来碍眼? 他摇头微笑:“不必了,七姑娘怕生。“ 太史宁见他怀中的少女娇娇怯怯,听得他的声音便不住往太子怀里埋,当真怕生极了。看在她如此漂亮的份儿上,太史宁第一次决定怜香惜玉。于是告辞。 恰逢两只貂儿钻出来嬉戏,太史宁心中一松:方才只听得到脚步声却看不到人,想必是这两个小畜生将自己引来了。 既然没有人听到私密的事,便可以就此翻篇了。 他不知道,他追的小青梅其实一直在他前面,只是泰山老母施了障眼法。 他一走,林青梅挽着赵凌的手臂哀求道:“凌哥哥,我们回宫里好不好?梅儿怕!“ “怕什么?“赵凌解了她的盖头:难道前生小青梅被太史宁杀了所以怕?“别怕!有凌哥哥在。“ 这一生的王牌握在他手中,他即使不能改命,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小青梅?小青梅怕太史宁,寻个借口杀了他便是! 小青梅钻进他怀中,将他抱得紧紧的:“凌哥哥,那个人想要杀你,梅儿好怕!他跟一个叫大王的人想杀你。“ 大王?想必是吴王了。 “梅儿是看到什么了吗?“ 小青梅慌极了:“梅儿听到他说要让凌哥哥造反。梅儿逃跑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追,追到这里来了。凌哥哥,他会不会杀了梅儿?“小青梅说到最后,已经泪眼汪汪。泫然欲泣。 赵凌大惊:“他是跟着你跑到这儿来的吗?“ 小青梅点点头,赵凌心中七上八下:若是跟着小青梅来寻到这里,可就难办了。 怀中的泰山老母悠悠道:“怕什么?老母我刚刚使了障眼法,他是自己瞎转悠跑来的。“ 小青梅闻言将她捉出来放在席上。斟了一杯九丹金液给她喝,泰山老母道:“汉武帝时用蒲桃酒招待西王母,今天小梅儿用这淡的似水的淡浆招呼我,心意太薄啦!“ 小青梅眨眨眼:“凌哥哥,泰山老母要喝蒲桃酒。“ “蒲桃酒是西域贡酒,民间没有。“泥人要喝酒? 小青梅托腮看他:“可是泰山老母说刚刚她施了障眼法哦!那个大胡子没有看到梅儿。“ 障眼法?赵凌狐疑的看看她,再看看席上一动不动的泥偶,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是不信神的,然而荆州官道之上,他明明看到了梅儿,走到面前时却发现她神奇的消失了,难道也是障眼法? “凌哥哥在荆州时。她是不是也施了障眼法?“ 小青梅看向泥偶,泰山老母虚抹了一把汗:“罗浮酒也是可以的小梅儿。“ 小青梅便是这样,旁人一旦叉开话题,她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走了。 “凌哥哥。泰山老母说罗浮酒也可以哦!“ 赵凌笑的极其温和:“好!“ 泉安买了一坛子罗浮酒来,赵凌道:“这酒烈,咱们出门在外不能喝,都给泰山老母吧!“小青梅于是将坛子放在泰山老母面前,泰山老母看着面前有如千仞之山的酒坛子,噎住了。 “泰山老母,你怎么不喝呀?“ 赵凌伸手捏起泰山老母,笑眯眯的告诉林青梅:“一定是坛子太高了。“他将泰山老母放在坛口上,泰山老母晃晃悠悠的,一颗心吊的老高。 她感觉自己又要被整了。 赵凌见泥偶险而又险的立稳了,小青梅嘴角弯弯:“泰山老母,罗浮酒好喝吗?“ 泰山老母点点头:挺好喝的。 小青梅开心的转述给赵凌,赵凌道:“那泰山老母一定要喝个尽兴呀!“手指一推将摇摇欲坠的泰山老母推进了酒坛子里。 泰山老母:??我说什么来着?离被整不远了! 泰山老母在酒坛子里咕咚咕咚喝的直打酒嗝,小青梅着急道:“哎呀,泰山老母这样会喝醉的啦!“ 赵凌装作很焦急,却拿了筷子在坛子里慢悠悠的捞,时不时将泰山老母滚个圈儿。泰山老母本喝多了酒,再被他三番两次翻跟头,头越发晕晕乎乎不知方向。赵凌慢腾腾捞了许久才将泥偶捞上来,小青梅连忙取了帕子将泰山老母擦干,埋怨道:“凌哥哥,你不能总是这样欺负泰山老母哦!老母都喝醉了,打呼噜呢!“ 赵凌见那泥偶沾了水半点儿没化,心里诧异极了:难道在荆州时他当真被障了? 然而,是神仙也不能捉弄他!他为了寻小青梅,简直到了呕心沥血的境地,结果泰山老母居然从中作梗?此仇不报,恶气难舒! “泰山老母睡着了吗?“ 小青梅点点头。 “唔,那咱们也早些回去吧!喝了酒的人要点安神香安眠,不然起床后会头痛。“赵凌表现的通情达理极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泰山老母虽喝的迷迷糊糊,然而听到赵凌说“安神香“,心里仍明镜似的叫嚣着“不要不要“,但是人如烂泥发不出声音来,绝望极了。 小青梅是极开心的:凌哥哥对泰山老母好,泰山老母才会早点儿送小宝宝来呀! , 55、吉服 回宫之后,林青梅寻来柏香供奉泰山老母。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赵凌道:“宫里有沉香怎么不用?那个比柏香更醇厚些。“于是不等小青梅反对便让泉安取来了沉香,小青梅见沉香是碎末香,得用熏香炉,于是去寻。赵凌一见她走了,立即吩咐道:“去膳房刮些柴火来。“ 不多时回来了,赵凌将柴火末混在沉香中,喷了极少的水。小青梅寻来熏香炉,将沉香倒进去点燃,闻了闻味道,果然香味醇厚,比柏香更深远。 然而泰山老母呛得不行。 混了杂末的沉香烧起来有股呛人烟气。太子还坏心眼的洒了水,烟气更甚。泰山老母熏的直流泪,不停咳嗽。小青梅听得咳嗽声,诧异道:“泰山老母怎么在咳嗽呀?“ 泰山老母被呛的酒醒,捂着口唇唤道:“小梅儿快将这香拿来,太熏人了。“ 小青梅移开香炉。赵凌明知故问:“怎么了?泰山老母不喜欢沉香吗?“ “唔,泰山老母不喜欢哦!她在咳嗽呢!“ 赵凌: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跟他对着干! 泉安将沉香撤下,仍旧换上柏香。赵凌忽地记起小青梅说的吴王一事。若他没有记错,今年夏天圣上出宫避暑时,他的两个部下运了兵器准备入京,然而消息却被人告知给了圣上。圣上因此大怒。认为他想趁机自立,若非谋臣强烈要求他负荆请罪,储君之位想必已废。 他问泉安:“庆州都督徐怀光近日可有信来?“ 泉安摇头,赵凌道:“去一封信给他,若是有人要求运兵入京,让他按兵不动。“ 而纪慎修今日跟着去祭祀皇陵,见到赵凌堂而皇之的带了林青梅去踏青,这才醒悟自个儿被耍了。 林老夫人得知消息,气的要绝食:“太子将梅儿藏在宫里,把我老婆子耍的团团转!“ 她吩咐道:“去宫里跟梅儿说一声,就说老婆子我因为思念她已经茶饭不思好几天了,让她赶紧回来!“ 小青梅听说祖母好几天不吃饭了,着急忙慌的往尚书府赶。到了家,林老夫人绝口不提被赵凌整蛊,一反常态的将太子夸了个遍,说道:“梅儿若是喜欢太子,就该早些议婚。现如今小定都还没过就住进夫家,授人话柄。“ 小青梅很开心:“祖母,凌哥哥送了梅儿好多东西的呀!小定早就定过了的。“凌哥哥送了她好多首饰、珠宝,每一样都独一无二、价值连城。 林老夫人想过了小定也不怕,只要八字合不上,有的是理由推脱。何况皇帝皇后那一关,太子无论如何是过不了的。 她问道:“梅儿的嫁衣绣得怎么养了?“ “还在外祖家,好多天没有绣了呢!“小青梅有些羞涩。 “无妨,什么时候绣好,祖母就什么时候把你嫁出去。“ 小青梅听了这话,心里开心极了:一定要早点儿绣好呀!她想早点儿嫁给凌哥哥。 她去纪府拿了嫁衣便回东宫了,在崇教殿聚精会神绣了一下午的嫁衣。她绣嫁衣时认真极了,眉间眼梢都是温柔的情愫,岁月静好慢慢从眉目间洋溢出来。 她手指纤巧的穿针引线,在嫁衣之上飞快的走针刺绣,一针一线都凝聚了她的爱。 她痴傻,不知何为爱,只知为凌哥哥绣嫁衣时是极快乐的,不同于先前绣给窦延章时。那时她每刺一阵心里都会难过、苦涩。 赵凌一下午都没有听到小青梅粘着他叽叽喳喳,很不习惯。他问道:“梅儿怎么不来寻孤?“ 泉安:?? “殿下要不自己去看看?“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孤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对。“赵凌为自己找借口。 崇教殿中阳光温柔,小青梅坐在西窗之下全神贯注的绣着嫁衣,金线反射着夕阳霞光,灿烂辉煌。红色的嫁衣颜色美极了,印的她面庞浅红。仿佛醺醉。 赵凌放轻了脚步走上前,轻声问道:“梅儿绣了一下午的嫁衣?“ 小青梅不能一心二用,放下嫁衣道:“祖母说梅儿绣好嫁衣就可以嫁给凌哥哥了,梅儿想早点儿绣好。“ 赵凌太喜欢小青梅的实心眼,从不与他玩虚的。 他见小青梅又开始绣,问道:“祖母怎么突然间这么通情达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整了老夫人一回,老夫人不想着如何报复,反倒撮合他和小青梅,令他疑窦顿生。 “梅儿绣嫁衣的时候,凌哥哥不要和梅儿说话哦!“ 赵凌忍俊不禁,笑过后却慨叹:小青梅不能一心二用,正如她对待感情,一心一意。 而林府之中,林老夫人请来了窦延章,与他说起和林青梅议婚一事。窦延章颇没有底气:“老夫人,太子甚为宠爱卿卿,我一介白身,家中境况比之林府尚如云泥之别。如何敢和太子争?“ “梅儿年纪小,小时候常被老身关在府中,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太子用些心思讨她开心她便缴械投降了。可那宫里是吃人的地方,她这等心性,嫁进宫去得吃多少苦头?我将她嫁你并非不爱她,而是爱她就要为她作长远计。你虽是白身,求个功名却不难,让她安稳一世,难道做不到吗?“ 窦延章太喜欢林青梅了,喜欢到??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便远远看着就好。 可他又有些不甘心,老夫人和纪慎修都在极力撮合他和林青梅,他为什么轻易放弃?太子固是富贵无伦。他难道不是这世上的独一无二? 他问道:“成婚不比纳妾,婚前需要走许多礼仪。卿卿每日都和太子在一起,怎么办呢?“ “无事,梅儿那边我自会处理。“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林老夫人便将林青梅唤回家,美其名曰教她一些为妻之道。赵凌心里纳闷,常常横加阻拦,小青梅便会气咻咻的告诉他:“凌哥哥,梅儿是要回去准备嫁给你的呀!你这样拦着祖母会生气哦!“祖母如果生气了,不让她嫁给凌哥哥怎么办? 赵凌可以拒绝任何一个人的请求,哪怕合情合理。然而对于小青梅的要求??他来者不拒。 小青梅每次回林家都会碰上窦延章,这次也不例外。 林老夫人已经偷偷摸摸过了“纳采“和“问名“两道礼仪,纳采指的是南方上门提亲,林老夫人早允了的。问名问的是姓名与八字,老夫人也早就备好了。林青梅痴傻,老夫人怎么教她便在怎么做,稀里糊涂将顶顶重要的姓名与生辰八字给了窦延章。 今日老夫人召她回来,是要进行第三步“纳吉“,纳吉通常用雁,雁一生只一配偶,取其忠贞之意。小青梅见窦延章带了一对活雁来,问道:“延章,你怎么带大雁来呀?“ 窦延章笑容羞涩:“给你解闷。“ 小青梅鼓鼓腮帮子:延章好笨哦!大雁又不像祖母的鹦鹉会说话,怎么解闷呀? 林老夫人笑呵呵接了大雁,窦延章从怀中摸出聘书来递与她:“老夫人,这是聘书。“三书六聘,到此流程过半,若要悔婚便难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接过,连道三声“好“,小青梅听得廊下鹦鹉扑棱,便出了房去逗鹦鹉。 “新娘子,新娘子!“鹦鹉见了她便叫唤。小青梅开心极了,喂了些金丝党梅给它。不一时窦延章出来,鹦鹉叫唤道:“新郎官,新郎官!“ 小青梅大惊失色,拼命摇手:“不是呢!不是呢!延章怎么会是新郎官呢?“她要嫁给凌哥哥的呀! 窦延章在旁看着,她急切否认的模样令他心中钝痛。她生的极美的,顾盼生辉,姝丽无双。此刻她的眉微微凝着,美眸睁得极大,连修长的睫毛都隐了去:她着急的不行。 “不是新郎官,不是新郎官!“鹦鹉叫唤了两句,又道:“为何送大雁?“ “唔,你好笨,延章说是给梅儿玩的呀!“ 鹦鹉气咻咻转过头去,不肯再吃她的金丝党梅。小青梅也生气了:将手里的金丝党梅一股脑儿塞进嘴里,鼓着酸痛的腮帮子回宫去了。 延章才不是新郎官呢!凌哥哥才是新郎官! 回了宫后,小青梅急切的问赵凌:“凌哥哥,你有嫁衣穿吗?“ “那是女儿家穿的,梅儿问的是不是吉服?“ “就是大红色的,娶梅儿的时候穿的那种,凌哥哥有吗?“小青梅眼珠不错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字。 “自有尚衣局操心,梅儿问这个做什么?“小青梅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真是太诱人了,她的眼珠子又黑又亮,炯炯有神,赵凌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 小青梅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愕住了,早将林府之中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她道:“梅儿绣好嫁衣就可以嫁给凌哥哥了,凌哥哥的季付也要早日做好才行呀!“ 小青梅大半个月都在没日没夜的绣嫁衣,还剩一只袖子便能收尾了。 赵凌立即带着小青梅去尚衣局量尺寸了。 尚衣局中养了近百个绣娘。这些绣娘主管宫中贵人的穿着,另外若为宫人大批量发放四季新衣则统一到宫外采买。饶是如此,这些绣娘仍旧每日忙的不可开交。 尚衣局的管事嬷嬷见到太子到访,忙满脸堆笑迎了上来,赵凌问道:“孤大婚穿的吉服该做了,来量个尺寸。“ 嬷嬷道:“殿下的吉服早在上前年时便已做了。不过齐纨精贵,每年上贡有限,还得先紧着圣上和娘娘们用,殿下的前段时间才刚裁好呢!“ 小青梅在绣房里转悠了一圈,认认真真的看了绣娘们的绣品,决定还是自己给凌哥哥做吉服吧! 这些绣娘的手艺都不如她呢!凌哥哥要做英俊的新郎。怎么可以穿绣工不好的吉服呢? 她听得嬷嬷说衣服刚裁好,便道:“凌哥哥的衣服拿来吧!梅儿来做。“ 嬷嬷看了看赵凌,赵凌挑挑眉:“还不快去?“ 二人拿了吉服回东宫,小青梅便开始画花样子。凌哥哥是太子,衣服上是绣龙纹的,这等神兽平常人家不敢用,小青梅费了好多手稿才满意的舒了一口气。花样子上的龙双目突出、威风凛凛,鳞鬣毕现,精致又不失大气。 夜晚,小青梅做了个梦。 梦里她日以继夜的给凌哥哥做吉服,可是吉服不知为什么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耽误进程。她的嫁衣已经绣好,华光溢彩,祖母让她把嫁衣带回去了。 祖母告诉她马上就要嫁给凌哥哥了,婚前一个月是不可以和凌哥哥见面的。于是她听话的去了庄子上待着。可是凌哥哥的吉服还没有做好,他会不会如期来娶自己? 到了成婚的那一天,祖母说凌哥哥来接她了,给她盖上了火红的盖头,在震天响的爆竹声中。一个白皙修长的手牵住了她,带着她往外走。 她心里怪异极了:凌哥哥的手因为常年握笔,右手的无名指上有老茧,可是这只手没有。 她顿住脚步去掀盖头,祖母道:“本路上不能掀啊!“她听话的住了手。 她唤了一声“凌哥哥“,凌哥哥低沉的“嗯“了一声。仿佛很不开心。 “凌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呀?你不喜欢娶梅儿吗?“小青梅走在鹅卵石丛生的石径小路上,天真的问他。 可是前面的凌哥哥脚步越走越快,没有搭理她。她脚步踉跄跟在后面,被他拽倒在地,头上的凤冠连着红盖头一起摔在地上。 她委屈极了,抬起头却发现新郎官是延章。她惊讶的忘记了哭:“延章,凌哥哥呢?“ 延章走上前来,温柔的将她扶起,说道:“没有凌哥哥,梅儿,你要嫁的是我。“ 小青梅听得这话,趴在地上不肯起来,泪珠儿如断线珍珠般滚滚下落:“不可以!不可以!“她心里难受极了,喉间酸痛难忍:她要嫁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凌哥哥呀! 可是延章不管她哭的伤心,将她抱起塞进了花轿中。花轿外上了锁,她使劲的拍门、哭喊,喜婆却笑嘻嘻的:“新娘子哭嫁呢!“ , 56、计中计 小青梅在梦中呜咽,泪湿枕巾。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赵凌将她摇醒,她睁开泪眼,见得面前眉目依稀的人是凌哥哥,心中大恸,扑上前抱住他,呜咽道:“凌哥哥为什么不来娶梅儿?梅儿不想嫁给延章。“ 唔,这是又做梦了。 赵凌拍拍她的后背,抚着她一头秀发,柔声安慰:“凌哥哥当然会娶梅儿。梅儿又做噩梦了?“这小傻瓜总是拿梦境当真的来质疑他。 小青梅抽抽搭搭。他的肩膀宽阔又温暖,令她安全极了,她渐渐止住哭泣。抬头见凌哥哥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鼓鼓腮帮子:“梅儿的梦都是真的。“ “梅儿梦到嫁给谁了?“是谁这么大胆? “是延章,梅儿梦到嫁给延章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无辜极了:“祖母说梅儿要嫁给凌哥哥,可是凌哥哥没有来,只有延章来了。他把梅儿关在轿子里,梅儿一直哭一直哭,可是他都不会安慰梅儿。“ 赵凌:怒!小青梅一直哭一直哭。都哭醒了!这厮居然不安慰? 去他妈的梦,这笔仇太子记下了! 次日下朝,赵凌唤住了去资善堂教课的纪慎修:“纪翰林随孤来。“ 纪慎修心里暗搓搓的高兴了一路:难道太子准备放青君回家了? 然而到了东宫明德殿,赵凌却问道:“你的好友窦延章如今在京中吗?“ 纪慎修如临大敌,浑身抖了抖:“在、在呢!“ “孤这里缺一个管藏书房的人,想让他来做东宫洗马,他会愿意吗?“ 纪慎修抖得更厉害了:“臣??不知道啊!“给情敌办事,是个人都不愿意吧? 赵凌微微一笑:“卿能说服他来东宫做事,孤就放范青君回家。这几日梅儿总嚷嚷着送她回纪府,说她有身孕了。“ “臣定不辱使命!“纪慎修掷地有声。 当爹的人,从不认输!纪慎修胸中烈火熊熊,斗志昂扬! 纪慎修回了家就找来窦延章,向他转述了太子殿下的意思。窦延章一百个不情愿:“我不愿入东宫就职。“ 纪慎修是个能为兄弟两肋插刀、为美色反插兄弟两刀的狠人,见色忘义是他一贯的奉行标准。他苦口婆心劝道:“兄为何如此想不开?若是兄入了东宫,就可以每日都见到梅儿,何须等着林家老夫人传唤时才能见缝插针的看上一眼?况且太子殿下仁德、宽宏大量,岂会在意你和梅儿在荆州那点小事?兄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太子殿下:夸得孤有些心虚。 窦延章惊愕的看着他,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他的话有几分真。纪慎修舔了舔嘴唇上的唾沫子,再接再励:“兄想啊,如今是你和梅儿偷摸着议婚的紧要关头,梅儿成婚时要一个月不能回宫,太子一定生疑。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太子眼皮子底下,他定不会怀疑你。兄为何还要推辞?“ 窦延章被说动了。纪慎修三寸不烂之舌,不做说客都浪费了这张好嘴皮子。 次日纪慎修兴高采烈的带着窦延章去了东宫,赵凌与窦延章打了个照面,彼此惊讶不已:居然是他? 太子记起了在荆州时屡次见到的那个儒士,怪不得小青梅说他明明见到了她却不和她玩。原来彼时他察觉到的熟悉感,竟真的是来自小青梅。 而窦延章记起了夜市上那个为小青梅一掷二十金的豪客,也记起了在荆州的好几次相遇。只是他心中纳闷:何以荆州三见,太子都仿佛不认识小青梅,生生与她错过呢? 他怀疑太子的眼神不太好。 然而太子端坐上位,星目熠熠,看向他的眼神温和有礼。 纪慎修当着他的面儿领回了范青君。窦延章颤着手指他:“你!“太重色轻友了! 纪慎修抱歉的笑:“兄勿恼。死道友不死贫道,兄要有随时为好友牺牲的思想觉悟。“ 小青梅送范青君来,一路上小心翼翼扶着她,直到将她交给纪慎修。她聒噪不已:“慎表哥,范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是泰山老母送来的哦!是个玉做的小宝宝,要小心哦!“ 范青君被她说的脸红:“哪儿有的事?“明明没有啊! 小青梅认真极了:“真的有呀!那天泰山老母将小宝宝扔到你的肚子里,范姐姐没有看见吗?“ 一旁的窦延章听着稚语,恍然想起小青梅在荆州时说的“没有小宝宝凌哥哥不和她玩“,原来她想要的是这样的小宝宝,而他却可笑的会错了意。 小青梅见窦延章局促的站着,诧异道:“延章,你也来接范姐姐吗?“ 窦延章摇头,冲她腼腆一笑:“不是,来赴太子殿下委任。“ “可是宫里不缺烧火做饭的人呀!“小青梅此言一处,赵凌“扑哧“笑了。窦延章站在原地,脸上腾起了朵朵红云。 小青梅跑到赵凌身边撒娇:“凌哥哥,你不要让延章做粗活好不好呀?在荆州的时候延章对梅儿很好。“ 她一边说一边亲昵的揽着他的腰身,娇憨可爱。赵凌刮了刮她的鼻梁,笑道:“那梅儿说让他做什么?“ 小青梅认真想了想:“延章会识字哦!“ “好!让他做东宫洗马,专门管藏书楼。“ 小青梅喜笑颜开:凌哥哥真的对她很好!她想做什么,凌哥哥都会满足她! 她回了崇教殿又埋头绣嫁衣,凌哥哥对她这么好,她想早点嫁给他呀! 而窦延章被巧舌如簧的纪慎修卖进了东宫,满心以为真的可以日日见到林青梅。没想到明德殿往北便是太子的私人区域。过了太子住的崇教殿,往里是东宫后院,外人不得入内。他入职半个月来,见小青梅的概率和先前一样低。 他觉得太子不过是寻个理由监视他而已。 入夏的脚步悄然而至,圣上要去行宫避暑了。 魏国仁智宫建在长安北面,依山傍水,内有汤池无数,水道四通八达遍布行宫。夏日时,山间凉风习习,驱散燥意。圣上每到入夏便将国事抛与太子,带着宠妃前往仁智宫避暑。 赵凌心中忐忑:徐怀光的回信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他是否会像前生那样受吴王蒙骗而带兵造反? 他问泉安:“庆州有来信吗?“ 泉安摇头,赵凌锁眉沉思:若是徐怀光仍旧造反,他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必定一落千丈。虽然前生他负荆请罪保住了太子之位,但是父亲将他囚在仁智宫长达一个半月,并且委派吴王前去讨伐徐怀光,令其又增筹码。 赵凌知道最终他会平安无事,但是重生之后往往事与愿违,这次若是上天仍旧与他玩笑?? 他恨恨一拳砸在案上:“派人去庆州看住徐怀光,父亲避暑期间不许他出城!“ 而与此同时,窦家的聘礼陆续抬进了林家,下聘之后便要定日子,林老夫人知道小青梅的嫁衣绣好了,于是捡了最早的一个吉日:六月十六日,仅剩一个多月。按说如此大的动静,赵凌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为徐怀光会反一事忙的焦头烂额,加上小青梅只匆匆回去了半天便回了宫,他竟没有深究。 窦家的聘礼看着多,真正值钱的少,然而这已经是他们举全家之力备下的,耗资八百多两,羡煞了门当户对的人家。 而小青梅光是那件嫁衣用的是金线、翠羽和东珠,便已不止八百两了。 小青梅回宫时,祖母告诉她:“成亲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梅儿若是回了宫千万别和太子提,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凌哥哥这段时间很憔悴,不知为什么,他晚上睡觉时总是辗转反侧在床上翻烙饼。小青梅很想给凌哥哥惊喜让他开心。 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可是吉服才绣好一半,接下来要很辛苦很辛苦才能如期完成。 夜深后,小青梅打着呵欠收起吉服,赵凌将她揽在怀中,说道:“梅儿,若是凌哥哥有一个多月都见不到你,千万别慌,凌哥哥会回来见你的。“ “凌哥哥要给梅儿惊喜吗?“小青梅闭着眼迷迷糊糊的问,嘴角挽起了微笑:祖母说男女婚前要一个月不能见面,凌哥哥一定和她一样会等得很心急。 太子亲亲她的额:“嗯。“一个半月,他怕得不是被囚禁。而是不能将她置在他随时可以看到的地方,终究令他心中挂碍。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在太子亲信前往庆州的路上,吴王的心腹也出发了。 吴王想假传太子谕令诱骗庆州都督徐怀光带兵入京。从而污蔑太子趁京中无人时造反自立。若太子出兵镇压,便说他心中有鬼;若太子不出兵,则正好印证了他造反一嫌。 然而太子先下手为强,赶在他们之前控制住了徐怀光,暂扣了他的印信。吴王得知消息时正在仁智宫汤池内泡澡。闻言将怀中美人狠狠掼进汤池,厉声质问:“是谁走漏了消息?“ 此事他只与太史宁商量过,前去策反徐怀光的亲信也是临时受命,所以??走漏消息的人,不言而喻。 吴王眼眸中寒光凛冽:太史宁? 此时的京城之中,太子收到了亲信的信函,称徐怀光被牢牢掌控,心中大悦。想到前生吴王这一计不可谓不毒辣,冷笑丛生。 吴王最得力的人是谁?一定是太史宁,这个让赵凌恨得咬牙切齿的小人。 那便从剪除吴王的羽翼开始,一步一步削弱他的实力。 他写了一封信送往行宫,向吴王讨太史宁。用的理由正当极了:北疆之域仍归胡人接手统治,为防止他们谋反,需要太史宁这样的猛将前去坐镇。 吴王正怀疑太史宁不忠,收到太子来信。对太史宁越发横挑鼻子竖挑眼,话里话外讽刺中伤,太史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吴王道:“卿深得太子看重,打算将你派去坐镇北疆。寡人怎么不知你和太子交情这么好?“ “大王言重了,微臣一直对大王忠心耿耿。与太子只是点头之交。“ 而吴王此时已经不打算留他了,他的争辩无足轻重。 太子要人,他若是此时杀了,会引起太子猜疑,于是全须全尾的将太史宁送回京城,听由太子委任。 太史宁在京城的路上听了谋士分析,怀疑是太子使了离间计,于是拜见太子时神情倨傲、态度不恭。赵凌并不想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大度的放他回家了。 他走出明德殿时,窦延章迎面走来,见面前的武将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眼似铜铃,目光恶狠狠的,心中诧异。他问赵凌:“殿下刚刚接见的可是自己人?“ 赵凌摇头,窦延章道:“若非自己人,殿下当远之。此人目露凶光,怕非善类。“ 赵凌漫声应了,随口问道:“卿近日有喜事?孤见你精神不错。“ 窦延章忐忑道:“臣最近在议亲,已经有眉目了。“ 太子爽朗一笑:“这是好事!一会儿孤给你添些彩礼。“窦延章舒了一口气:卿卿真是听话,一点儿消息都没透露给太子。 而小青梅见日以继夜的绣吉服,总算在婚前堪堪完成了,她将吉服整齐叠好放在床头的大箱笼中,对赵凌道:“凌哥哥,梅儿也有惊喜要给你。凌哥哥若是见不到梅儿,也要耐心等哦!“ 她浑然不知自己这一去,赵凌急疯了,差点儿将尚书府夷为平地。 六月十五日,大婚前一天,林尚书府的嫁妆有如长龙一般在街道上游行,蜿蜒入了窦家。小青梅将嫁衣挂的高高的,睡前看了好久,心里幸福极了。 明天就要嫁给凌哥哥了,好期待。 她一躺下,两只貂儿便自发来与她捶肩捶背。这段时日她不停的做绣活,肩颈酸痛,都靠两只小宠物解乏。 她枕着甜甜的梦睡去了。 次日早晨,她却发现自己的嫁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绣工平平、衣料粗糙的棉布嫁衣,她着急的问道:“梅儿自己的嫁衣怎么不见了?“ 林老夫人拄着拐杖走进来,安慰道:“别急,新嫁衣一会儿就会送回来了。“ , 57、神农架 小青梅穿着一点儿也不光鲜漂亮的嫁衣坐在床头,她问道:“梅儿的嫁衣是要凌哥哥来了才能换上吗?“ 老夫人哄骗她:“是呀!“ 小青梅便不说话了,乖巧的坐着。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而林家嫁女的消息终究不胫而走,无它,林青梅痴儿的名声太大了。 泉安听了小道消息,急匆匆来禀:“殿下,七姑娘出嫁了。“ 赵凌怔愕:“嫁谁?“ “窦延章。“ 赵凌拍案而起:“林家竟敢在孤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抢亲! 太子殿下单枪匹马气势汹汹的往尚书府奔去。 到了西城时,新娘子的花轿堪堪出门,窦延章见赵凌怒发冲冠而来,不卑不亢的行礼:“殿下。“ 赵凌以一种仇恨的眼神斜睨他:“卿要娶的是七姑娘?“ 夺妻之仇,堪比挖人祖坟,赵凌怒火中烧。拔剑出鞘,指着窦延章:“太子妃你也敢打主意,活腻了?“ 他跨下马,提剑踹开了轿门。轿中的新娘穿着崭新又华丽的嫁衣,嫁衣上凤凰展翅仪态万千,赵凌认得这嫁衣。他拉住新娘的手,问道:“梅儿就是想给凌哥哥这样的惊喜?“ 他将新娘报上马,回头再看窦延章,他仍旧镇定的站在原地,脸上微笑不减,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赵凌心中纳闷:新娘被抢。难道不该呼天抢地要死要活涕泗横流外加跪在他面前要他高抬贵手吗? 他冷哼一声:跪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把梅儿还回去!轻夹马肚,将怀里的新娘紧紧抱着,颠颠往东宫走。 而窦延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得逞般一笑:还是林老夫人手段高明,早预料到了太子会来抢亲,所以把新嫁衣套在婢女身上混淆视线。没想到太子果然忙乱之中不及细察,竟真的将婢女抢走了。 他回头去接林青梅,林青梅坐在床沿上,头上蒙着盖头,乖巧的一动不动。他将红绸一端递给她,小青梅没有接,反而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摸了半晌。 她的手指很凉。 “凌哥哥,是你吗?“她问。 窦延章低沉的应了一声,林老夫人催道:“梅儿,该上花轿了。“ 小青梅坐在床沿没有动:“梅儿要等凌哥哥,梅儿是他的新娘,怎么可以让延章来接呢?“ 满堂惊顾:七姑娘没有看到人,怎么知道是窦延章? 林老夫人道:“梅儿,这是太子殿下,不是窦公子。“ “这是延章,凌哥哥的无名指上有老茧,梅儿梦里梦见过。“小青梅执拗的坐着不动。 “梦是不能当真的,“林老夫人将她曳起,送出了门,“梅儿,这就是太子殿下,快随他去吧!“ 小青梅扒着门:“这不是凌哥哥。“可是祖母不听她的。 小青梅被拉走了,窦延章脚步很急,小青梅追不上,果然如同梦中一般摔倒了。 她坐起身,摘下红盖头,静静的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窦延章。 窦延章神情慌乱。 “延章,梅儿不能嫁给你,梅儿的夫君是凌哥哥。“ “梅儿,刚刚太子殿下已经来过了,他娶了另一个新娘。“ 小青梅静静的看着他:“不会的,凌哥哥从不骗梅儿的。凌哥哥答应梅儿的事从来没有失约,梅儿只相信凌哥哥。“ 两个粗壮的婆子夹起她送出了尚书府的大门,小青梅如同梦中一样被关进了花轿之中,轿门外上了锁。小青梅着了慌:“不可以!梅儿不可以嫁给延章!开门!快开门!“她不住的拍着轿门,随着喜婆一声“起轿“,轿子被稳稳抬起。小青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梅儿不是延章的新娘,梅儿要嫁给凌哥哥!“ 而此时的赵凌抱着新娘跑到半路,只觉得怀中的新娘不似小青梅那般腰肢柔软,恰好马儿飞奔带起大风,将新娘的红盖头吹落。赵凌定睛一看,怀中的人竟是?? “碧玉?“赵凌勒停了马,“怎么会是你?“ “老夫人知道殿下会抢亲,所以让奴婢穿了姑娘的嫁衣。“ 赵凌大怒:“老妇误我!“ 碧玉自觉跳下了马,赵凌策马回头,刚走出两三步又折了回来:“梅儿的嫁衣她绣了好久,脱下来!“ 碧玉:??殿下你也太绝情了! 赵凌一手提缰一手捧嫁衣,飞快的折了回去,御街之上激起阵阵烟尘。 林府门前的婚礼仪仗队早已走了,太子殿下气怒攻心,抓起门人便问:“那窦延章家住何处?“ 一想到小青梅竟被林窦两家算计着出嫁了,赵凌就怒火中烧,恨不得夷平了尚书府,再将府中上下全部投入大牢。十八种酷刑伺候个遍! 门人指着南方,赵凌丢下他便往南追去。他的马快,而迎亲队伍走的慢,一盏茶时间他便听到了震天响的锣鼓声。 他策马急追,到了队伍前方,窦延章再见他时脸色慌乱又尴尬。 赵凌勒住马,平视他:“窦洗马好计策,连累孤跑的人疲马乏。“ 窦延章拱手:“殿下若是乏了,前方二里便是寒舍。今日是臣的大喜之日,殿下若不嫌弃,可随臣去喝两杯薄酒。“ “孤不喝酒,孤要梅儿。“他纵马走到轿子前。见轿门上了锁,眉头紧皱,怒喝:“你们竟敢把梅儿关在这么小的轿子里!这么热的天是要热坏她吗?“他抽剑“当啷“一声劈开了铁锁。 上好的玄铁剑,削铁如泥真不是吹的。 轿中的小青梅又热又累,已经哭的迷迷糊糊,赵凌滚下马来,弯下修长的身形探进轿中,轻轻拍了拍小青梅的脸蛋:“梅儿?“ 小青梅哭的双眼红肿,脸上的妆被泪水冲的一道一道,凤冠盖头被扔在一旁,头发散乱粘在额前,模样滑稽又狼狈。可是赵凌却宝贝极了。 小青梅朦朦胧胧睁开眼,盯着他看了许久,红着眼睛说道:“凌哥哥从不骗梅儿的,凌哥哥说要娶梅儿,所以一定会来的。“ “嗯,凌哥哥来晚了。“赵凌将她抱上马,往魏宫的方向驰去。 迎亲的队伍在原地站了许久,大家面面相觑:新娘子没了,这亲还能成吗? 而赵凌与小青梅信马由缰,不知不觉走到了偏僻的小道上去。道旁绿树成荫,清江如练。小青梅道:“凌哥哥,梅儿不能穿这么破的嫁衣嫁给你。“ 赵凌停下马,二人走到树荫下避热,小青梅换上了新嫁衣,小心翼翼踱到河岸边照镜子。然而当她看到自己妆容斑驳、脸上一道一道满是泪痕时,羞的捂起了脸:“梅儿太丑了,不可以这样嫁给凌哥哥。梅儿要做漂亮的新娘子。“ 赵凌倚着树干宠溺的笑:“梅儿一点也不丑。“ 小青梅背着他掬起水洗脸,洗的干干净净,如出水芙蓉一般素净又楚楚动人。赵凌招招手,她便不顾酷热扑进了他怀中。 “梅儿是最漂亮的新娘。“他刮刮她的鼻梁。 “梅儿饿了。“他的手指落下时,小青梅轻轻咬住了他。 小青梅是极易调教的,赵凌时不时调戏她一回,她便依样学样,久而久之,撩拨起他来驾轻就熟。 赵凌也饿了,还有些心猿意马。 时近中午,酷热难耐,二人在树荫下待着不动,仍是大汗淋漓。赵凌将她抱上马,往魏宫驰去。而此时太史宁听说太子单枪匹马去抢亲,心想这可是报仇的好机会。纠集了二三十个部下越小道往南驰来。 赵凌远远瞧见前路烟尘飞扬,心中纳闷,勒停了马观望。待见到滚滚烟尘之中,太史宁首当其冲驰来时,他心中“咯噔“一顿。 太史宁远远便举起了弓箭,小青梅大惊失色:“凌哥哥,那个大胡子要杀我们!“ 赵凌策马南逃,冷静道:“他是为杀我而来。“ 小青梅转过头往后看,见大胡子已经搭上了箭,慌忙摸出怀中的泰山老母:“泰山老母,泰山老母,快帮帮凌哥哥!大胡子要杀凌哥哥!“ 泰山老母见事态紧急,没时间再和赵凌算酒坛子的账了。她吹了一口气,二人乘的马便借着神助,飞快的消失在了太史宁的视线中。 太史宁刚瞄准赵凌便发现他不见了,他放下弓箭纳闷:大白天的见鬼了? 他带领人马追了三四里地,见果然追丢了,恨恨道:“立即禀告行宫,太子无德强抢良家妇女。让他把储君之位拱手让出!“ 想挑拨他和吴王?他先下手为强拉他下马! 二人的马一直跑到天黑才停下,赵凌看着夜色之中全是大山的轮廓,纳闷道:“这是何处的山?“ 小青梅仔仔细细看了看,忽然开心道:“呀,是梅儿的山头!“ “噗!“赵凌忍俊不禁,“梅儿何时占山为王了?“ 小青梅没说话。只开心的跳下马,拉着他往西走。月色清光如水,照亮了崎岖小路。很多地方没有路,然而小青梅却能熟练的找到落脚的地方,坚定的、一步一步的带着他在山中缓行。 小青梅一手拉着他,一手举着泰山老母。她问道:“泰山老母。你怎么知道梅儿的山头呀?“ 泰山老母:??我是神仙呀! 小青梅见泰山老母不说话,将她塞进怀里,回头喋喋不休的对赵凌道:“凌哥哥别怕,梅儿的山头没有人会杀你。凌哥哥饿吗?“ 赵凌点了点头:两顿没吃,快饿成纸片了。 小青梅打了个响亮的哨,啸声在宁静的山谷中荡起层层回声,不一会儿传来一阵猛兽的咆哮声,山中鸟儿惊飞,树影婆娑摇曳。 赵凌停下脚步:“梅儿,山里有野兽。“ 小青梅又啸了一声,野兽的声音更近了。赵凌震惊的看到幕天席地的萤火虫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明灯一般将他们脚下的路照的光明透彻、纤毫毕现。 小青梅回头安慰他:“凌哥哥别怕,那是阿豹,是梅儿养的。“ 话音刚落,一阵震耳的吼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大地微震的律动,一只赤红色的豹子双目剡剡发着绿光,脚步优雅的冲二人走来。 赵凌“噌“一声拔出剑。赤豹冲他一啸,震耳欲聋,赵凌几乎不能站稳。 这啸声几乎如同狂风一般,令人难以抵抗。 赵凌捂住耳朵,啸声停后,他耳中翁鸣。整个人懵了许久。 赤豹扑上前来将他压倒在地,沉重的身躯仿似千斤之石,压得他喘不过气。山谷光亮,赵凌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赤豹舌上的倒刺。 一旁的小青梅顺顺赤豹的毛:“阿豹,不可以哦!这是凌哥哥。“ 赤豹爬起身来,前爪搭在林青梅肩头,亲昵的在她脸上摩挲。小青梅被摩的直笑,赤豹放开她,匍匐在地上,回头殷切的看着小青梅。 小青梅坐上赤豹的背,唤道:“凌哥哥,阿豹带我们去找吃的。“ 赵凌??太惊诧了,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小青梅说什么,他便下意识的做什么。等到坐在赤豹背上时,赤豹缓缓爬起,赵凌才恍如梦觉一般紧紧抱住了前面的小青梅。 赤豹仍是惯例一吼,随即风驰电掣一般在山间跳跃。二人乘坐在它背上,竟丝毫不觉颠簸,山中风景在眼下倏忽略过,掠成道道模糊的影子。 萤火虫如影随形,照亮了山谷,赤豹飞驰了许久,停在一处险要的山脚下。小青梅带着赵凌进了一处洞穴,赤豹重又腾去,不多时背回来一只花狸猫,狸猫乖巧极了,身体蜷成一团趴在赤豹背上。见了小青梅它便跃下,怀里护着的果子纷纷落在地上。 “阿狸!“小青梅抱起它,将地上的果子捡起递给赵凌:“凌哥哥快吃!“ 赵凌??早已忘了饿了。经她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早已饥肠辘辘。果子极甜美多汁,赵凌只吃了一个,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饱了。 不过拳头大小的野果,竟能果腹? “梅儿,这里是什么山?“赵凌觉得马儿只跑了半天,应当离京城不远。 小青梅慢悠悠啃着野果,赤豹依着她悠闲的甩着尾巴,她一边逗弄阿狸一边含糊道:“这里叫神农架,是神农氏尝百草的地方。“ 神农架!赵凌惊愕:只半天时间,他的马竟然从京城跑到了鄂湘之地?这岂止千里之遥? , 58、山鬼 赵凌太诧异了,短短一刻钟,他眼中所见到的景象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他不知道萤火虫可以这么听话,只在倏忽之间,便能从四面八方涌来照亮山谷;他也不知道世上原来有赤色的豹子,毛色光鲜宛如朱砂血滴;他更不知道狸猫可以这么通人性,将野果藏在腹下带回来喂他吃。 赵凌不信神、不侫佛,他从小到大都不信子虚乌有的东西。现在,他觉得自己无知极了。 小青梅慢悠悠啃完了野果,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赤豹见状便驮着花狸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背上驮了许多芭蕉叶,花狸站在芭蕉叶上,见了林青梅便跃下地,芭蕉叶簌簌落下。 林青梅将芭蕉叶铺了一层在地上,赵凌道:“梅儿是要睡地上吗?“山洞湿冷,睡地上会得风寒。可是如今条件艰苦。只能睡地上了。 “不睡地上呀!地上冷。“ 赵凌揉揉眼睛:没错啊!这芭蕉叶不就垫在地上吗? 林青梅走出山洞,这里的山峰不知有多高,赤豹驮着她在半山腰间灵活腾跃,赵凌看的心惊胆战,只见明亮的月色和萤火之中,小青梅在半山腰停下。云雾在她周身围绕,仿佛仙子步履云端。 他看到她如同采棉花一般采了许多云絮堆在赤豹身上,堆满后赤豹便独自回来,狸猫抬起前爪将云絮滚下地,如同滚雪球一般滚到芭蕉叶上。云絮沾到芭蕉叶便轻薄的铺开了,赵凌看的目瞪口呆。 如此数匝,芭蕉叶上的棉絮有三四寸那么厚时,赤豹驮着林青梅回来了。 林青梅又寻了芭蕉叶来盖在云絮之上,不一时招呼赵凌:“凌哥哥,该睡觉啦!“ 赵凌狐疑的移到芭蕉叶旁,只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芭蕉竟变成了一条锦被,他伸手按了按,锦被柔软极了。小青梅爬上锦被,说道:“凌哥哥,你不睡吗?“ 赵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僵硬的躺上锦被,纳闷极了:“芭蕉怎么变成锦缎了?“ 小青梅也纳闷极了:“不是变的呀!这是梅儿做的。“拿芭蕉和云絮做的锦被呀! 赤豹见他们并排躺下,在云絮被前徘徊了许久,它歪着脑袋看看林青梅,林青梅笑道:“凌哥哥,阿豹是梅儿的被子,它也要和梅儿一起睡哦!“ 赵凌立即反对:“天这么热,哪儿用得着盖被子?“ 刚刚还嫌山里冷,现在又说热! 赤豹不听它的,爬上云絮被来横在二人身上,它腹部温暖极了,温软的皮毛如同厚实的被子一般盖住了他们。 赵凌以为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没想到这赤豹有如轻薄的毯子一般,轻盈极了的。 赤豹从喉间发出极轻的呼声,洞中的萤火虫便在瞬息之间飞了出去,清浅的月光投了进来,堪堪视物。 赵凌睡意全无,一旁的小青梅呵欠连天。赵凌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小青梅即使疲惫不堪,仍旧会乖巧的回应他。 她的脾气太温柔了。 “梅儿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神仙吗?“ 小青梅迷迷糊糊摇头:“因为梅儿住在这里很久呀!梅儿不是神仙。“ “很久?“赵凌纳闷极了:小青梅今年不过十七岁,自从她两岁上父母双亡之后,林老夫人便一直带着她住在苏州,直到十岁时林尚书考上功名,林老夫人才搬到京城安享晚年,并没有在鄂湘之间漂泊过。 小青梅困极了的,她伸出手捂住赵凌的唇,声音朦朦胧胧带着睡意:“梅儿在这里生活了好几百年的呀!“ 好几百年?赵凌越发睡意全无。他挪开小青梅的手:“梅儿不是才十七岁吗?“ “是呀!“ 赵凌:??到底是几年啊? 身旁的小青梅应声越来越细弱,赵凌借着清淡的月光看去,她早已阖眸入睡,长长的睫毛如同羽扇一般盖下。 赤豹早已睡着,花狸蜷在床尾也打起了小呼噜。赵凌独自在月色清辉中想了许久,迷迷糊糊睡去。 赵凌这一夜身体睡得极舒服,精神却疲惫极了。他做了整晚的梦,梦里都是些稀奇古怪令人难以解释的东西,他在梦里探秘了一整晚。 起床之后,小青梅带着他到山东外洗漱,赵凌见山洞外只有参天大树及层峦叠嶂的山峰,惊讶道:“没有水如何洗漱?“ “有风呀!“ 赵凌感觉自己一定是听岔了,然而山风徐来,小青梅便伸出手腾空做盥沐状,不时抓几缕风送入口中漱口,然后轻轻将浊气吐出。 她见赵凌只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眉眼弯弯笑问:“凌哥哥怎么不洗漱呀?“ 赵凌呆愣着摇头:“凌哥哥不是神仙,要用水洗漱。“ 小青梅越发笑的开怀了:“梅儿也不是神仙呀!“她伸手捉了一缕风:“凌哥哥张嘴。“ 赵凌闻言下意识张开嘴。小青梅将山风送入他口中,说道:“就像漱口一样呀!“ 赵凌便尝试着如同含一口水般漱口,山风清新极了,在口齿之间冲撞,将沉积的秽氛包裹。他倾吐出山风来,口齿之中清凉极了,呵气如兰,精神为之一振。 他诧异又惊喜道:“洗脸沐浴也可以这样吗?“ 小青梅温柔笑着,捉了山风放在他手里,他小心翼翼捧着往脸上敷去。山风从中央往脸颊边和缓扩散,如同清扫一般驱走了他的疲惫。 “梅儿真的不是神仙吗?“赵凌怀疑极了。 小青梅摇头:“不是呀!“ 小青梅是极偏心的,先前窦延章不过多问一句她便要嫌弃他笨。可是赵凌同一个问题问了好多遍,她仍旧温温软软的耐心回答。 赵凌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 晨阳初起,橙红色的。树梢、草叶、花朵上的露珠迎来了胜辉,晶莹的露珠闪着光,有的坠落,有的升华成了云雾。 云雾濛濛,山腰仿似缠上了白练。夜间的山峰狰狞,而日间,它的美丽才真正绽放。 树木苍翠,山峰此起彼伏、层峦叠嶂。秀丽的、巍峨的、挺拔的、险峻的,处处鬼斧神工。随着阳光初现,一切都苏醒了,鸟儿鸣唱、野兽在树林间穿梭,树叶在山风中摇曳,沙沙作响,此起彼伏,如波涛翻浪。 山间到处是厚厚的落叶,踩一脚,松软极了,伴随着悦耳的清脆的碎叶声。 小青梅问道:“凌哥哥饿吗?“ 赵凌点点头,小青梅又问:“凌哥哥想吃什么呀?“ 赵凌有心与她玩笑,又想确认她到底是不是神仙,便道:“想吃神仙吃的玉屑饭。“ 他存心为难小青梅,然而小青梅笑眯眯的,从山洞里将赤豹赶了出来:“阿豹,快去把车赶来。“ 车?这山里能行车?赵凌将信将疑。 然而赤豹在他狐疑的眼神中自信的扬了扬脑袋,朝天嗥叫一声,优雅的腾空跃去,瞬间消失在层层密林中。 “吃玉屑饭要走很远哦!凌哥哥肚子很饿很饿了吗?“小青梅生怕把他饿坏了。 饿也得忍着,赵凌告诫自己。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身体上的折磨不算什么。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赤豹套着一辆平头车来了,赵凌诧异极了:光凭一只野兽,它是如何将车头套进去的? 平头车不似人间那般用木头做成,而是用小腿般粗壮的大毛竹。一根一根的毛竹削去了竹枝,平整的铺就出了载货的车板,两侧拦了低矮的栏杆。小青梅拉着赵凌爬上车,赤豹便拉着平头车缓缓在山间行驶。 山间小路崎岖不平,赵凌以为这平头车会如履平地,没想到颠簸起来不比寻常人家的马车差,顿时有些悻悻。 赵凌每每以为小径到了尽头时,总能见到赤豹于绝境之中分开丛莽,找出一条山道来。他诧异道:“阿豹寻路的本事不错。“ 花狸在树梢之间跳跃,树枝哗哗作响,闻言它停在枝头“喵喵“叫了两声,颇有些不满。小青梅眉眼弯弯,笑容甜极了:“因为阿狸在前面引路呀!凌哥哥说阿豹本事大,阿狸有些不开心哦!“ 赵凌这才注意到花狸总在前方三尺之遥的树上,它越向哪里,赤豹便往哪儿转弯,分毫不差。 他慨叹:“真是太通人性了。“ 这若不是神仙养的,打死他都不信! 马车颠簸了两刻钟,终于停驻在一处极小的山谷之中,山谷约一亩大小,很平坦。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中,紫色的,如繁星缀空。 小青梅席地而坐,赤豹卸下了平头车在她身旁小憩。不一时花狸叼来两片芭蕉叶,小青梅熟练的裁下卷成碗状,赵凌目不转睛的看着。知道她又要幻化神通了。 小青梅将芭蕉碗递到他手中时,他却震惊的看到自己手中是一只陶瓷碗,碧绿晶莹,秘色瓷的成色。 他甚至没有看到小青梅念咒语,这只碗在她手中时尚是芭蕉叶,到了他手中便瞬息成了陶瓷。他现在万分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快没用了。 “梅儿。这碗是怎么变出来的?“ “不是变出来的呀!这是梅儿做的,拿芭蕉叶做的。“小青梅眼眸诚恳极了。 “对,芭蕉叶是怎么变成陶瓷的?“赵凌追问。 “没有变呀!是梅儿做的。梅儿要陶瓷碗,就拿芭蕉叶做成的陶瓷碗呀!“ 赵凌:??好想揍人是怎么回事?他无力的躺在草地上:小青梅太痴了,完全问不出答案来。 小青梅给自己做了个陶瓷碗,将剩下的芭蕉杆子搓了搓。芭蕉杆子便成了一头尖一头粗的棍子,小青梅手里拿着棍子在地上挖呀挖,不多时开心的叫唤:“哎呀!这块玉璧没有被人抢走!“ 赵凌探着脑袋一看,只见土里埋着一块绿色玉璧,上面泥土斑驳,问道:“这玉璧难道要用来做玉屑饭?“ “对呀!玉屑饭就要用玉做呀!“小青梅捉来山风清洗玉璧,玉璧上的尘泥随风飘落,不一时便干净温润起来。小青梅举着它在阳光中照,阳光透过玉璧便在她脸上投下绿色通透的影子。 赵凌好奇极了:“这玉吃着不硌牙?“ 小青梅诧异的看着他:“饭也会硌牙吗?“ 赵凌抓狂:为何跟小青梅交流起来这么难? 他闭上嘴,不错眼珠的看着小青梅。小青梅将两只陶瓷碗放在一起,一手捧玉璧,一手在边缘处掰下玉屑来。玉屑扑簌簌落在陶瓷碗中,叮叮作响,赵凌心想这次可得看准了,看看到底怎么变成玉屑饭。 然而两只碗盛满之后,小青梅放下玉璧,碗中的玉屑已经成了浅碧色的玉屑饭,如同燕赵之地上贡的碧粳米一般。晶莹剔透。 赵凌捂住胸口,他有些心肌梗塞:为什么小青梅一点儿都不避着他,他还是没能看破她所透露的天机? 小青梅将棍子搓呀搓,搓的细细的,折下两双筷子来,递给他道:“凌哥哥快吃。“ 赵凌将信将疑吃了一口玉屑饭。没有想象中的硌牙感,反而软糯弹牙,口齿生香,一种从未品尝过的甜香盈满口间。 他大快朵颐,一碗玉屑饭竟被吃的干干净净,吃完后他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轻松,一种轻盈的感觉从腹内腾起,人仿佛卸去浅金重担一般松快。果真是好东西! 他问道:“梅儿怎么知道这里有玉璧?“ “有人祭祀的呀!这片山头属于梅儿,山人要祭祀山神,就会在山里抛玉璧,不管抛到哪里,梅儿都能在这里挖到它。“ “然后梅儿就拿它做玉屑饭吃?“赵凌目露艳羡。 小青梅摇摇头:“不呢!梅儿要收集玉璧献给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每年都会考核,如果献的玉璧数量不够,梅儿就不能做山神。但是梅儿的玉璧总是被人抢走,所以一直做不了山神。“ 赵凌忽然想起当初他去林家和林玉兰退婚时,小青梅听得他说将玉璧“就地摔碎“便心疼的说她很缺这个,原来玉璧还有如此用途! “梅儿已经是山神了,这玉璧就是祭祀山神的,不然梅儿怎么会收到它?“ “梅儿是山鬼。“小青梅郑重其事的说道。 , 59、鄂君 山中岁月悠长又悠闲,山风徐徐送来,赤豹慢悠悠背着花狸去山中寻食,小青梅和赵凌二人远远跟着。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山里到处是不知名的花草,小青梅在林间穿梭,时而弯下腰采花,时而踮起脚采野果。 她将采下的各种不知名的花束成一束递给赵凌,眼眸认真极了:“这些是送给凌哥哥的。“ 赵凌接过,玩笑道:“都说鲜花赠美人,宝刀赠英雄。梅儿送我花,我岂不是要送宝剑给你?“他说着要解腰间佩剑,小青梅笑眯眯的:“不用呀!凌哥哥送了梅儿好多礼物。已经够了呢!“ 辛夷花的清香仿佛穿过千山万水而来,一缕一缕怡人极了,小青梅循着花香四处寻找,说道:“梅儿要把辛夷花装在车上,会很香哦!“ 不一时花狸在树梢上跳跃,小青梅开心的在地上奔跑相随。赵凌看着找不到路径的密林,深感有心无力。 好在不久小青梅便回来了,她奔跑的两颊绯红,额上渗着细汗。赵凌抬起衣袖给她擦汗,她怀中抱着紫色的辛夷花和桂枝,清香扑鼻。赵凌道:“天这么热少奔跑。“ “梅儿的平头车要漂漂亮亮的、香香的。“小青梅鼓了鼓腮帮子。 赤豹将平头车拖到了松树下。小青梅坐在车板上将辛夷花一朵一朵插在缝隙中,一辆光秃秃的平头车便慢慢变得清新起来。 小青梅将桂枝插在车头,随手摘下头上的女萝花挂在桂枝上。赵凌恍然一眼,那女萝花已经成了一面红色的小旗子,在山风中轻扬。 赵凌鬼使神差的咏道:“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戴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理,辛夷车兮结桂旗??“他忽地住了口,双目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屈原的山鬼,何以和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样? 小青梅歪着脑袋看他:“凌哥哥,你说的是梅儿吗?“ 小青梅痴傻,竟也察觉到了这首诗与她的关联。 赵凌知道这首诗写的是什么,他不想告诉小青梅。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美丽多情的山鬼等待爱人,然而爱人却始终没有来的故事。山鬼等了许久,雷鸣电闪、寒风萧瑟,她独坐幽篁之中翘首盼望。 梅儿等的是谁?她的故事,为何会被写在《楚辞》之中流传? 他问道:“梅儿曾经有没有等过一个人?他是谁?“ 小青梅摇摇头,赵凌依着她坐下,神情专注,娓娓唱起了这首《山鬼》:“??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小青梅怔怔望着他。这首歌仿似触动了她的心弦,她竟忽然??泪如雨下! 她捂着心口,泣不成声:“心好痛!心好痛!“ 许久许久之前,她在山中等着一个人,她等呀等,从白天等到晚上,从晴空等到飘雨,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来。 “梅儿等得是谁?“ 小青梅仍旧摇头:她记不起来自己等的是谁,只知道开始的时候很开心,后来却越来越伤心了。 小青梅在他面前落泪,只有两次:一次是他在金明池畔寻到她时,她误会了他而哭的伤心难抑;另一次便是现在,她哭的是她等了许久的爱人。 赵凌心中五味杂陈。 他异常嫉妒那个放了她鸽子的男人,却又异常气愤他的失约。他还非常心疼小青梅,看到她落泪伤心的模样他便忍不住将她安慰。 小青梅在他怀中放声大哭,声嘶力竭的质问他:“鄂君何以不来?“ 鄂君? “梅儿,鄂君是谁?“那个负心汉吗? 然而小青梅的记忆模模糊糊,关于“鄂君“的一切,她无法梳理清楚。她只摇了摇头,又扑进赵凌怀里哭的歇斯底里。 小青梅在金明池畔的哭是极收敛的,而这次却仿佛有积年的委屈一般。哭的肝肠寸断收不住泪。赵凌心疼的为她擦泪,安慰道:“梅儿别难过,你还有凌哥哥啊!凌哥哥从不让你等的是不是?“ 小青梅眼中的泪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如同那天上的云雾挡住了丽日,她的眼中也雾气蒙蒙,始终看不清面前的人。 是鄂君耶?是太子耶?仿佛是同一人,又仿佛不是同一人。 赤豹将剩下的玉璧叼上车板,异常有灵性的将平头车套在了自己脖子上。小青梅哭声渐息,赵凌道:“梅儿累了吧?我们回去休息。“ 小青梅爬上车板,赵凌将她送与自己的花束塞给她,说道:“凌哥哥借花献佛,梅儿收到花有没有开心一点?“ 小青梅破涕为笑,点点头:“梅儿不难过了。“ 赤豹拖着平头车,花狸扔在树梢之上引路,走了不久,两人听得“啪“一声,车板随之倾斜。赵凌眼疾手快将小青梅护进怀中,一手扶着栏杆堪堪稳住。 小青梅下车看了看:“凌哥哥,车轮崩了。“ 赵凌见车轮也是竹子做的,将毛竹劈成了小儿臂一般粗细的条状做成。他道:“竹子怎么能做车轮呢?没有木头的坚固。“ 小青梅撅起嘴:“可是梅儿的山头到处是燧人木的后代,燧人木不许梅儿砍树。“ “燧人??木?“ 燧人他知道,是钻木取火改变茹毛饮血习惯的神话人物,这个燧人木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霸道? 小青梅点点头:“燧人木是个很老很老的老爷爷,胡子头发都花白了,他已经好多好多岁了。山里的生灵都很尊敬他,梅儿也是。“ “带我去会会他!“赵凌不信治不好这霸道的老头子。 赤豹扔下车,驮着二人往南奔去。赤豹腾跃山间有如乘风而行,快而平稳,不一会儿停在了一株巨大的楠木树前。 这楠木树大可一丈,枝叶繁茂竟结成龙凤形,微风过处簌簌作响,声音竟比普通的沙沙声清脆些,仿似木石之音。 赵凌抬头仰望,这颗楠木一眼望不到头,日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细碎的打下来,光斑点点。 他指着天问道:“老爷爷住在树顶上吗?“这老东西挺能爬啊! 小青梅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呀,这棵树就是燧人木呀!“ “这就??“是?赵凌噎得不轻,“不是说是老爷爷吗?“ “这就是老爷爷呀!“小青梅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赵凌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啊,这是一颗大楠木树,没有老爷爷啊! 小青梅指着楠木树的主干说道:“这是燧人木爷爷的身体,上面的枝叶都是他的手,他最喜欢把风招来挥舞自己的手,因为他喜欢听枝叶撞击的声音。“ 赵凌是来以理服人的,不是来以礼服树的。面对这颗楠木树,他满腹的才华都噎在喉咙口不得发挥,跟一棵树讲道理?是他疯了还是树疯了? 他道:“梅儿有斧头吗?“ 没有斧头小青梅也能变出来,赵凌丝毫不担心。 果然小青梅拔下头上的钗递给他,他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小青梅执拗的伸着手,赵凌接过,手中力道一沉,一把斧头差点儿砸到脚上。 钗已成了斧,而他下意识的以为那只是钗,轻敌了。 他刚举起斧头,忽地风雷大作,冰雹齐下。小青梅拉着他躲到一旁,说道:“凌哥哥,燧人木爷爷生气了。“ “为何生气?舍己为人是美德,它把木材献出来给我们做车轮是在积德,为何要生气?“赵凌歪理一套接一套。 小青梅静听了许久的风声,说道:“凌哥哥,燧人木爷爷说它是燧人皇帝钻火的树,功劳很大哦!天地开辟后,三皇递兴,一万余年之间,天下只有水没有火,五行不全。燧人木爷爷舍身度世,教燧人皇帝钻木取火,从此人间才有了火食。“ 小青梅痴傻,断不能说出这般条理清晰的话来,只有一个可能:她在转述。 赵凌看多了她的神奇之后,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她拉着他在楠木根部寻了许久,指着一处焦黑的灼痕说道:“当年燧人皇帝取火的印记都还在哦!“ 焦黑的印记宛然,有拳头那么大。赵凌思索了许久,说道:“教燧人皇帝钻木取火功劳固然大,但是燧人木的过错也不小。“ 此时风雷声渐小,小青梅抬头看了看风中挥舞的楠木枝叶,笑道:“燧人木爷爷很好奇呢!凌哥哥快把道理说给他听呀!“ 她双眼期待的看着他,有神极了:凌哥哥这么聪明,一定会说服燧人木爷爷的。 赵凌席地而坐,捡起地上鸡蛋大小的冰雹把玩,心想这老头子下手真狠,这么大一颗,要不是躲得快,头顶都砸穿了。 他道:“此处是神农尝百草、寻百草的地方,神农为何要寻?皆因大家在火食之前,身体是不生病的。用不着吃药。而火食之后,腹中肠胃经受烟火气,小则生疮痔,大则生痰壅,所以神农尝百草以治百病。火食之前,上古人类动辄活上千岁。火食之后。寿命剧减,百岁尚且少见,难道不是燧人木的过错吗?“ 楠木在听了这番道理之后,原本摇曳的枝叶竟安静了下来。小青梅开心道:“凌哥哥,燧人木爷爷脸红了耶!他说他与天地同生,希望能与天地同尽。让我们去砍他的曾孙。“ 她带着他去寻,不久指着一颗合抱粗细的楠木说道:“凌哥哥,这颗可以哦!“ 唔,粗细正合适! 赵凌举起斧头砍了大半个时辰,砍的两臂酸麻,楠木只是被砍掉了一层皮,他筋疲力尽的靠在树上,小青梅替他捏捏酸疼的手臂,心疼道:“凌哥哥,好累哦是不是?要不要梅儿帮你?“ “梅儿砍不动,还是歇着吧!“让小青梅受累,他还不如自己扛着。 “唔,梅儿可以叫啄木鸟来帮忙,也可以让猿猴来拉大锯。“ 赵凌:??梅儿你怎么不早说? 小青梅举起手指啸了几声,山中回声绝后,铺天盖地的啄木鸟往这片密林用来,黑压压站满了树梢,遮天蔽日。 它们分成许多组轮流着上前来啄楠木。楠木属于极其坚硬的树木,啄木鸟啄在木头上的声音比之一般木头要深沉些。赵凌听着声音,不禁为它们感到嘴疼。 成千上万只啄木鸟啄到圆月挂在山涧,楠木才轰然倒塌。赵凌看着合围粗的楠木,又愁不知如何运走,小青梅道:“不用担心。燧人木爷爷会想办法的。“ 她竟然将曾孙楠木扔在原地,径自带着赵凌回了山洞。 山洞中已有萤火虫聚成荧灯照明,洞内绿莹莹的。小青梅从怀中摸出玉璧来,问道:“凌哥哥饿了吗?“ 赵凌以为又要吃玉屑饭,谁知小青梅摇头:“梅儿想和凌哥哥一起喝酒。“ 见识了小青梅的神奇,此刻她哪怕带着他去吃蟠桃宴,他也是深信不疑的。他问道:“酒从何来?“ 这时赤豹走进来,口里叼着一大块肉干,小青梅拿了赵凌的宝剑切成薄片,赵凌尝了一口,味道类似熏烤过的貊肉,甘香异常,吃了还想吃。他问道:“这是什么肉?“ “这是麒麟脯,以前祭祀时留下的,现在没有人祭祀这些了。“ 麒麟?那不是神兽吗? “是因为人间没有麒麟了吗?“ 小青梅点头:“嗯,以前的时候很多哦!大家都爱吃,后来吃的快绝迹了,天帝就把麒麟收到天上去了。“ 这时赤豹叼着两只碗进来,赵凌定睛一看,居然是吃玉屑饭的那两只秘色瓷碗,小青梅将玉璧悬在碗口,两只手像绞帕子一样绞,只见玉璧被绞成了麻花状,滴滴嗒嗒落下水来,慢慢汇聚成流,如同酒壶倒酒一般注满了碗。 酒是碧绿色的,像人间的绿蚁酒,然而芬芳有如九酿春,闻一口都要醉了。喝一口,酒液不像平常喝的那么薄,更像是稀浆一般,入口便从喉咙一路滑进胃中,热腾腾的感觉在胸腔间炸开,浑身舒畅。 “好酒!“赵凌身为皇族,喝过许多好酒,然而喝一口便能令人如此畅快的酒,唯此而已。 “这是琼浆玉露,是不是很好喝?“小青梅骄傲极了的。 赵凌感慨:怪不得人人要做神仙,光是吃麒麟肉喝琼浆玉露,他便不想再回皇宫去吃人间五谷。 , 60、禹王碑 山中雷鸣了一夜,燧人木的方向电光一闪一闪,暴雨如注,赵凌担心会发山洪,然而小青梅安安稳稳的睡着,赤豹和花狸也缩起耳朵打盹,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赵凌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次日早起,空气清新湿润,赵凌猛嗅来自山林间的花草气息,神清气爽。 潺潺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追妻令》60、禹王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1、少微星 神农架的山很高,仿佛青天触手可及,入夜之时,星空近在眼前。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小青梅带着赵凌去山顶上看星星,这里山峰险峻,巉岩峭壁,怪石破空直插天际。有一块平坦的大石如同山峰的手臂一般凌空生长在外,衔接处仅儿臂粗细。小青梅跳上大石。向赵凌招手:“凌哥哥快来。“ 大石之下是千仞之深的深渊,赵凌心里七上八下的,脚步小心翼翼的、一寸一寸往前挪。小青梅握住他的手:“凌哥哥别怕呀!梅儿不会让你掉下去。“ 她指着北斗七星旁边那颗小星星说道:“凌哥哥看到那颗小星星了吗?那是太上老君的化身。每当他出现的时候,山里就会有很多很多的精灵到这里来参拜磕头。“ “那我们岂不是占了它们磕头的蒲团?“这大石看起来太危险了。赵凌宁可将它还给山精。 “它们知道梅儿要来就会去别的地方啦!它们从不会和梅儿争抢的。“ 赵凌心里有些失望:这些山精为什么不蛮横一点?害的他心惊胆战在这里看星星。 夜风徐徐,神农架的山峰在夜色下起伏。满天星辰不见月,星光点点,比之月色遍照大地的柔和。星光显得璀璨明亮,更像是一粒粒夺目的珠宝。 赵道:“这星星若是能摘下来就好了,放在山洞里不劳萤火虫奔劳。“ 他没有之前那样害怕了,夜风一缕一缕,吹走了他的恐惧。 就这样和小青梅并肩坐着,吹山风、看星星、说情话,悠闲又浪漫。 小青梅甜美的笑了:“凌哥哥想去天上摘星星吗?“ 赵凌诧异的看着她:听小青梅这意思,她真能带他去摘星星? 小青梅坐在岩石边上,采摘着来往云絮,将它们一缕一缕揉成一团,云絮轻巧蓬松,慢慢在她手中揉成了采菱船大小的云团。 她将云团推到赵凌面前,说道:“凌哥哥,梅儿带你去摘星星。“ 赵凌抬起一只脚踩上云团,落脚绵软仿佛踏虚,他退却了。 小青梅爬上云团,冲他笑:“没事呀!凌哥哥别怕!“ 赵凌眼一闭跃了上来,没有落地的踏实感,也没有无止境的坠落感,他张开眼,发现自己已身处云团之中。 云团飘飘荡荡,慢悠悠往天上升去。赵凌伸手扯下一片云絮,如同棉花一样,轻轻软软的。手能摸到,为什么脚不能感觉到呢?他试着在云团之上行走,仍旧如同踩着虚空一样,可是落下脚却可以稳稳站着。他同小青梅一般坐在云团之上,却又觉得身体微微摇晃。 太不可思议了。 云团飘到了天穹之下。抬头仰视,星星近在咫尺,如同莲蓬中镶嵌的莲子缀在空中,大的像瓮,小的像酒杯,琳琅满目,大小不一。 他伸手摇撼,大星星岿然不动,小星星却摇摇欲坠。他伸手摘了一颗小星星拿在手里端详,觉得神奇极了。 “这真的是星星吗?“他如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小青梅点点头:“是呀!“ 她凑上前静听,少时笑道:“这是一颗少微星。“ 赵凌越发诧异了:“何以见得?“ “它自己说的呀!“小青梅笑嘻嘻的指着他手中的星星。 赵凌探着身子往下看,人间黑压压一片。小青梅指着一处黄豆大小、如同孔明灯一样亮起的地方道:“凌哥哥,那里是京城哦!“ 赵凌点头:“京城繁华,夜市开到天明,所以比别处亮些。“ “凌哥哥想家了吗?“ 赵凌顿时警惕起来:“梅儿要去京城?“小青梅要是把他从云头上踢回东宫可怎么好? 小青梅声音不紧不慢,温温柔柔的:“凌哥哥要是想家,梅儿就送凌哥哥回家。“ “不回!“赵凌不假思索。 当神仙不香吗?何必回去勾心斗角! 云团慢慢悠悠飘回了山洞,小青梅道:“凌哥哥明天就该回家了,梅儿直接送你回宫不好吗?“ “明天我也不回!“赵凌跃下云头钻进了山洞。 他摸出袖中的星星放置在床头。星光焕然,一室通明。 小青梅忙碌的替他收拾行装,赵凌盘腿趺坐在床上,一本正经的梗着脖子:“我不走!“ “凌哥哥要乖呀!“小青梅柔声劝慰,“慎表哥他们已经往这里来了,明天早上就会寻到我们,凌哥哥要跟慎表哥一起回家。“ 乖?赵凌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乖宝宝,他最大的乐趣便是与人作对。 他道:“纪慎修要是敢来威胁我,我回去就把范青君抓去宫里当苦力。“说着强硬的拽了小青梅上床睡觉。 小青梅被他禁锢在怀中,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聊作安慰。 次日红霞映透半边天,小青梅感知到西北端有十余人跋山涉水而来,她知道领头的是慎表哥,可是她心里很舍不得凌哥哥。 纪慎修一行人在山中走了许久,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仍旧回到了原地。向导看着做下的记号,说道:“山神不许我们上山,得备些牲牢和玉璧祭祀她。“ 众人看着记号,一个个毛骨悚然:他们走了一个时辰的路,竟然一直在原地绕圈? 牲牢是早就备下的:一只大公鸡和一头羊,玉璧没有现成的,纪慎修解下腰间的玉环递给向导:“这个可以吗?“ 从来祭山用的都是一尺许的玉璧,这么小个玉环??是拿来嘲笑山神的吗? 向导为难道:“暂且试试吧!“如果不行,就只有下山了。可是神农架这么大,他们进来的更是深山老林,几乎无人踏足的地方。要是回头去备玉璧,又得耽误好几天。 向导将玉环埋在地下,上面一次盖上大公鸡和仰头。祭祀完毕之后,十余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向导。向导等了片刻,说道:“走吧!“ 再次登山。 纪慎修见到太子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根竹棍在地上写字。小青梅在一旁温柔的注视着他,很突兀的唤了一声:“鄂君!“小青梅想起曾经有个人写了一首诗给她,他下笔时专注的模样和凌哥哥很像,日光勾勒他的眉眼,在他身上洒下温柔的金光。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他将那首诗赠予她时,他的脸红了,星目熠熠看着她,而她怦然心动。甜蜜的情愫在二人之间悄然绽放。 赵凌是万分不情愿听到这个称呼的,他异常嫉妒那个被小青梅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抬起头,却意外的看到了纪慎修,纪慎修正诧异的看着他。半个身子隐在松树后面。 “鄂君?“二人异口同声。 “你就是鄂君?“赵凌操起手中的竹棍,却在纪慎修的一句话中偃旗息鼓。 “殿下何时自封了鄂君?“ 差点误伤友军,赵凌将手中的竹棍往身后藏了藏。 他道:“梅儿给封的,这里地处鄂地。封个鄂君当地头蛇玩玩。“ 纪慎修:“??殿下不当太子却跑来当过家家的鄂君?“ “有梅儿处此心安,当太子与当鄂君,孤自认并没有什么区别。“孤乐意,你管的着吗? 他见纪慎修长了络腮胡子,笑道:“纪翰林这胡子是从戏班子里讨来的吗?何以月余不见便蓄了这么长?“ 此言一出,纪慎修等十余人皆惊恐万分,赵凌抬眉:“怎么了?孤说的不对?“ 纪慎修小心问道:“殿下真的以为只和臣月余未见吗?“ “不然呢?窦延章成亲的时候孤可没见到你。“算算日子,他上山不过才七八日光景,这纪慎修找来可够快的。 纪慎修呆愣的张着嘴,表情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惊愕。半晌道:“殿下,你已失踪三年了。“ “当啷!“赵凌藏在身后的竹棍掉落在地,表情仿佛吃了两只苍蝇。 小青梅在旁笑道:“凌哥哥。山里的时间要比外面慢哦!“ 纪慎修见赵凌呆愣着不说话,连忙道:“殿下,此番是圣上命我等来寻你回宫。慧参大师占卜得知殿下未死,指示我等南寻。微臣走到鄂地发现有人拿了殿下马鞍上的玉器去典当。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殿下看在微臣如此尽心尽责的份儿上,早些随微臣回宫吧!“ “那孤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赵凌的表情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纪慎修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微臣??也不是很清楚。“ “不回!“赵凌斩钉截铁。明年就二十六了,该死了,回去干嘛? 十余人倒吸冷气:“殿下连储君之位也不想要了吗?“ “不要了!“赵凌丢下这句话便径直回了山洞,对十余人不闻不问。 纪慎修巴巴的看着林青梅,林青梅安慰道:“慎表哥别急哦!梅儿帮你劝劝凌哥哥。“ 时近中午,一行人饿的饥肠辘辘,小青梅准备了羊臛和鸡汤来招待他们。纪慎修吃的满嘴流油,乐呵呵的问:“梅儿这鸡和羊养在哪儿?味道如此鲜美,一会儿送两只给表哥我。“ “不是梅儿养的,是祭祀的祭品。“ 纪慎修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批评她:“偷祭品不好,会惹神仙生气,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啊!“ 小青梅委屈巴巴:不是偷的呀!这本来就是祭祀给她的祭品呀! , 62、石碑过境 小青梅寻了酒来,赵凌道:“这是神仙才喝得上的琼浆玉露。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说着做东道主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 大家见太子如此殷勤,惶恐极了。 纪慎修战战兢兢举起酒杯:“殿下如此体恤,实在令我等诚惶诚恐,微臣先敬殿下一杯!“说完仰头喝下,琼浆玉露果然是好酒,一路有如烈火燃烧,滚烫的烧进了肚中,浑身舒畅。 他放下酒杯:“好酒!“ 其他人见状,纷纷举杯敬酒。十余人敬下来,赵凌已有些支撑不住,他摇首:“这酒不能这么喝,暴殄天物!这是神仙酒,当慢慢细品。跟牛饮水一样便失了它的精髓。“ 纪慎修却道:“此等好物,当然是一次喝个痛快,我再敬殿下一杯!“ 说着十余人又是一轮敬酒,赵凌喝的有些迷糊,眼前人影重重。绿色的山林在眼中颠倒移动,晕乎乎的。 他放下酒杯倒在小青梅怀中,小青梅温柔的抚着他的脸颊,将酒杯送到他的唇边。 她的声音清甜又带着蛊惑:“凌哥哥,再喝一杯吧!“ 赵凌便无法抗拒的张开嘴,将那杯酒悉数饮下。 她一杯杯的劝,他一杯杯的喝,直到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小青梅抱着他,一缕一缕把玩着他的发丝,她神情寂寥,眉眼落寞。 纪慎修道:“梅儿去收拾一下行装,咱们一起下山。“ 她摇摇头:“梅儿要留在这里等人,慎表哥带凌哥哥下山吧!“ 有一个人,他说他会回来陪她,让她在这里等着他。她等了,可是上千年过去了,他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她等了多少个春去秋来,等得神农架上的树白首了一批又一批,她终于决定去寻他。 可是她遇见了凌哥哥,那个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便暂时被抛却在了脑后。直到那日凌哥哥唱起了那首诗,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那样痴痴的等待过一个人。 小青梅给赤豹套上平头车,将赵凌拉下山。十余人纷纷告别。 小青梅跟在他们身后,迟迟不肯离去。相送二三里,纪慎修道:“山路崎岖,梅儿回去吧!“ 小青梅便寻了一块岩石坐着,目送他们远行。 车上的赵凌睡得正香,小青梅目光紧紧相随,心中钝痛。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许久许久之前,她也这样送一个人走,那个人说他还会回来,她便傻傻的等着。如今凌哥哥走了,他没有说会回来找她,她与他。就此分别无期。 心仿似被锐利的竹刀划成了碎片,胸腔被堵,呼吸艰难。想哭,没有眼泪,想喊,喉间涩滞,想追赶,步履沉重。 就从此永别吧! 天黑时,野兽啸音四起,高大的树木伴随着风吹,发出沙沙声,在夜色下张牙舞爪,狰狞无状。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色暗极了。小青梅痴坐在岩石上,凌哥哥远去的方向早已模糊不可辨,她呆呆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在岩石上枯坐了一夜,如同等待旧时爱人那般。 而赵凌次日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之中,车轮吱呀吱呀,车铃颠簸中发出悦耳铃音。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这是哪儿?“ 他掀了车帘,纪慎修的大脸盘赫然在目,一双明亮的眼正透过车窗往里看。脸都快怼到赵凌鼻尖儿上了。见赵凌怒目,他讪讪笑了笑,在马背上直起了身子。 赵凌道:“停车!“ 马车戛然而止,赵凌跳下车,问道:“梅儿呢?怎么没和孤在一起?“ 纪慎修下了马来赔笑:“殿下,梅儿说要留在山里等人。“ 赵凌怒:他知道梅儿要等的是谁,绝不允许她想着别的男人! 他操起车夫的马鞭,一边追赶纪慎修一边骂道:“你个驴脑袋竟敢把梅儿一个人丢在深山里!孤要回去!不回去孤把你宰了吃肉!“ 纪慎修边跑边道:“殿下想吃肉,微臣不敢不从。昨日是梅儿执意不肯下山,微臣劝了许久。“ 赵凌停下追逐的脚步,将马鞭扔给了车夫,说道:“掉头!孤要回去接梅儿!“ 纪慎修连忙凑上前来:“殿下,若是梅儿不肯走怎么办?殿下仍然要留在神农架吗?“ “当然!“赵凌斩钉截铁。 自从上元节他将小青梅弄丢了之后,赵凌心中便惶惶不安,小青梅离了他的视线他便下意识的去找,心里缺失了安全感。 马车掉头,缓缓前行,纪慎修坐在马上絮叨:“殿下不知,咱们赶了一夜的路才走出神农架。况且神农架那么大,此番回去找不找得到梅儿还是个问题。“ “闭嘴吧你!“赵凌忍无可忍。 他决定回了魏宫就把范青君丢上神农架去修行。 一行人马进到小青梅的地界时,已经暮色四合。赵凌要趁夜上山,十余人已经疲乏不堪,在原地休憩许久,腿脚酸软,再往上爬一步都成奢望。 纪慎修道:“微臣上山,殿下和其余人等在此休息吧!“ “不行!“赵凌一点儿也不信任纪慎修。从他想坏心思的把小青梅嫁给窦延章,再到如今抛下小青梅一人在山中,这浑然就是一个对小青梅毫不在意的人。 “孤自己去!“赵凌在山中吃了许多人间没有的美食,身体轻盈比凡人矫健,此番大家累的气喘吁吁,他仍旧浑身充满了干劲,不知疲倦。 他仗剑上山,徐徐攀壁,轻盈矫捷如履平地。纪慎修怕他一去不回,咬牙强撑,拖着疲倦的身体跟着爬上了山。 二人到达山顶附近时,忽然听闻山中轰隆隆作响,怪风狂吹,十里外有火光一路烧来,烛林谷有如赤日。 赵凌又急又惊:“发山火了吗?这里离山洞不远,梅儿会不会有事?“他说着要往山洞的方向奔去,纪慎修拉着他说道:“殿下莫急,这火光冲天却没有热浪袭来,应当不是山火,我们上树看看再说!“ 二人爬上树,纪慎修闻了闻怪风卷来的味道,心中纳闷:“何以腥味甚重,仿佛有蛇群。“ 俄而火光渐近,两人见火光不似山火那般肆意向外蔓延,而是如同火球一般在山林之中穿梭。心里惊诧不已。须臾之间,一座石碑踟蹰自行而来,碑首凿猛虎形,光如万炬,燃照数里。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怪物。 二人屏息静气,石碑行至树下察觉有人,竟跃起三四丈,几乎触及纪慎修的脚。纪慎修仿佛僵死一般面色惨白,石碑渐渐往西移去。 二人方才庆幸虎口逃生。见火光渐行渐远,刚准备下数,却发现从东方腾空飞来千万条巨蛇,大的有车轮那么粗,小的也有米斗那么粗,蔽空遮住了月色。 二人惊诧更甚,以为要葬身蛇腹。然而巨蛇群忽然腾空破云,直冲云霄,仅有一条小蛇因非的不高,擦过纪慎修的手臂。纪慎修觉手臂剧痛,低头一看,已有碗口大一块肉被擦去,鲜血淋漓。而先前的石碑蹲立在林中不动,巨蛇从冲天的火光中过,掉落的蛇皮如同下雨一般。不时有啃啮声传来,令人遍体生寒。 不多时,巨蛇被吃尽,石碑亦迅速西移,冲天的火光消失在天际后。纪慎修才呻吟一声,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强忍着痛爬下了树。 赵凌见他手臂上鲜血如注,急忙带着他去寻山洞。此处离山洞已经不远,而洞内的小青梅感知到禹王碑离了她的山头,便撤去了结障。 结障撤去,熟悉的气息便在心中萦绕。这气息,像鄂君,又像太子。 她向南奔去,二三里之外,月色冷辉中,凌哥哥扶着慎表哥出现在她眼帘中,慎表哥捂着左臂,神色痛苦。 “凌哥哥!慎表哥怎么了?“小青梅奔上前,借着月色清辉一看,问道:“怎么是蛇咬伤的?你们碰到禹王碑了吗?“ 赵凌讶道:“那个就是禹王碑?梅儿不是说禹王碑过处,山林尽被焚毁吗?“ “是呀!“小青梅点点头,“可是禹王碑有两个,凌哥哥忘了吗?今天过去的是小碑,如果你们碰上的是大碑,真的会被烧死的呢!“ 她带着赵凌和纪慎修回山洞,在山洞里翻出一包药粉来,说道:“这是孙药圣练的蛇毒粉,敷上去会有点儿痛,慎表哥别怕哦!慎表哥中了蛇毒,普通的药粉只能疗毒不能生肌哦!“ “孙药圣?“赵凌倒是听过孙大圣。 “对呀,孙思邈孙处士,他在神农架修行的时候梅儿招待过他,他就送了些药给梅儿。“ 纪慎修痛的脑袋迷糊仍旧不忘嘲笑:“梅儿太傻了,那孙思邈早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哪儿会送药与你?“ 唔,小青梅生气了:“才没有呢!孙药圣活的好好的,已经去峨眉山修行了。慎表哥你这样梅儿就不给你治伤了哦!“ “痛死他!“赵凌在旁幸灾乐祸。 “我错了梅儿,你快把仙药与我敷上,我现在已经有点儿大舌头了??“纪慎修说话时,舌头有些僵直,两唇上下相触不听使唤,眼前的小青梅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 嗯,病入膏肓了呢!他头一歪倒了下去。 , 63、一半一半 小青梅取了水来清洗伤口,赵凌坏心顿起,说道:“我来吧!“ 他问道:“有盐吗?拿盐水清洗伤口最好,若是没有,拿酒也行。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小青梅呆呆的:“凌哥哥,这样慎表哥会痛哦!“ “不会,昏死过去是感觉不到痛的。“话虽这样说,当赵凌一股脑儿将盐水浇下去时,纪慎修仍旧闭眼嗷嗷叫了两声。 小青梅连忙拦住他:“凌哥哥,慎表哥在痛哦!“ “唔。说明没死嘛!“赵凌淡定极了。 小青梅拿了药粉来敷,小心翼翼给纪慎修缠了绷带。赵凌看着占了大半个床位的纪慎修,暗恼:“一会儿又得睡地上了。“ “凌哥哥不想睡地上,我们可以去睡云团里呀!“ 在云团里晃晃悠悠睡觉,在满天星子的拥抱之中安眠。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 小青梅出了山洞,赵凌见少微星在床头发着明光,心想这等好东西可不能让纪慎修占便宜,将少微星收入袖中追了出去。 小青梅在山洞外揉着云团,听闻身后脚步声。她浅笑回眸:“鄂君!“ 赵凌脚步仿佛定住一般,整个人僵直着,面色不虞:“梅儿看错了。“ 这个鄂君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了它,浑身难受。 他异常嫉妒那个被小青梅放在心尖上的男人,她等了他上千年。上千年,沧海变桑田,她竟然还没有忘记他,这是多深的爱才能让她如此? 小青梅浅笑,没有争辩,仍旧回头去揉云团。赵凌心里闷闷的,垂头丧气走到她身旁坐着。 “梅儿,忘了鄂君不好吗?“ 小青梅冲他摇了摇头。 “凌哥哥才忘了呢!“她轻声曼语。 云团揉好了,小青梅爬上去,向他伸出一只手:“凌哥哥,快来!“ 这只手纤细柔嫩,离他仅有一尺之遥。他霍然起身,道:“纪翰林伤重,我要去照顾他。“ “凌哥哥!“小青梅见他头也不回的往山洞走,急忙跳下云团来,脚步趔趄差点儿摔跤。她追上来拉住他:“凌哥哥,你不想和梅儿一起睡觉了吗?“ 她的眼眸倒映着星辰,满含期待。 赵凌很想推开她,可是他舍不得。 她的心尖上有个人,却不知他也把她放在了心尖上。他要她忘记她,她却不肯。 他怎么忍心让她受折磨?倒不如从此了断,天各一方。 “梅儿,“他深吸一口气,胸中郁闷难舒,“我本想回来带你一起走,可是我低估了你对鄂君的情。我以为凭我对你的好、对你的爱,你早该忘记他了。可是你没有,是我高估了我自己。等纪慎修伤势好转,我就会带他走,你℅℅留下吧!“ 天知道这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利刃剜心,字字句句都将他捅的伤痕累累。小青梅怔怔看着他,眸中泪光点点:“凌哥哥不要梅儿了吗?“ 赵凌看着眼前这个曾让他费尽了心思去宠爱的小青梅,心中舍不得、放不下,可她不爱自己,他万分难过。 他伸手紧紧将她揽在怀中,在她耳边道:“梅儿在山上要好好的。“一语毕,他哭声压抑,泪如珠落。他狠狠心放开她,头也不回的坚定回了山洞。 放在心里的姑娘,我们℅℅就此分别吧! “鄂君,鄂君!“小青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伤心的唤道。 他心中受伤极了,他那么难过,她唤的仍旧是“鄂君“。 她哭着冲上前来抱住他:“凌哥哥为什么不要梅儿了?梅儿晚上一个人睡觉很冷很冷。凌哥哥抱抱梅儿好不好?“ 赵凌很想回头将她按在怀中柔声安慰,替她擦去脸上涟涟的泪水,可他却狠狠心挣开她紧抱着的双手,冷冷道:“不是还有阿豹吗?“ 小青梅见他狠心的走了,在原地哭的肝肠寸断:一千多年以前,他也是这样头也不回的走掉,一千多年以后,他仍旧选择不要她。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这夜,小青梅在云团上抱着阿豹默默流泪。赵凌在明亮的星光中独坐一夜。 次日,黎明破晓,纪慎修从沉睡中醒来。他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 “醒了?“赵凌嘶哑的声音在床尾响起,“伤口怎么样了?若是好了的话,咱们就下山吧!“小青梅给他用的是仙药,想必已经好全了。 “哪儿那么快?“太子过河拆桥真是令人心寒,他昨天才受得伤呢! 纪慎修睡眼惺忪的拆了绷带,却惊呆了。 他揉揉眼睛,只见自己的手臂已经长出了新肉,颜色比旁边的皮肤浅白些,伤口四周有浅浅的痕迹。 “这℅℅仙药啊?“纪慎修迟疑问道。 “好了就下山吧!“赵凌双眼猩红站起身,将床头的少微星收入囊中。 少微星看起来像是黝黑色的石头,纪慎修问道:“梅儿不肯随你下山吗?“ “你怎么知道?“赵凌惊问。 “看你拿这么破的石头做念想便知道梅儿不肯走了。“纪慎修振振有词。 “你想多了。“先前是她不肯走,现在是他放下了,不准备带她走。 二人出了山洞,小青梅正迎风盥沐,见到纪慎修,她便摸出两颗杨枝来:“慎表哥可以去河渠边上梳洗。“ 纪慎修见她手上有两根杨枝,准备全部接来。然而小青梅死死捏着手,只肯给他一枝,他道:“梅儿忒小气,这杨枝满山都是,多给我一根怎么了?“ 小青梅着急的解释:“不行呢!凌哥哥还没梳洗。“ “都给纪翰林吧!“赵凌不打算接受她的好意。 小青梅闻言,手中一松,神情有些难过。 三人用早膳时,纪慎修见小青梅总是殷勤的给太子布膳,太子却只管闷头吃,小青梅堆在他面前的膳食一概未动。 气氛有些诡异。 纪慎修以为小青梅不肯走惹了太子生气,于是清清嗓子劝道:“梅儿啊,这山里贫苦,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 他话未说完,就见小青梅点头如捣蒜:“好呀!“ 然而太子却放下碗:“都是大男人,带个女眷不方便。“ 纪慎修看不懂了:明明是太子巴巴的要来带梅儿走,怎么梅儿答应了,太子反而又不乐意了? 太子回了山洞去收拾行装,纪慎修悄悄问小青梅:“太子在生你的气吗?他气你偷偷把他送下山不和他商量?“ 小青梅低着眉眼,摇摇头:“凌哥哥不喜欢梅儿叫他鄂君。“ “也是哈!鄂君只是一方之主,怎么比得上一国储君呢?“纪慎修洋洋自得,自认为找到了症结所在。 小青梅跑进山洞去,见赵凌正将少微星放在床头,连忙问道:“凌哥哥,这颗星星你不打算带走吗?“ “留给你照明。“东宫中多用明珠,这颗星星她更用得上。 小青梅将少微星塞在他手里,着急道:“梅儿也走,凌哥哥别生气好不好?“ 赵凌看着她急切的模样,心中很想原谅她。可是一想到她爱着另一个男人,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梅儿留下吧!“ “不,梅儿也走!“小青梅急的眼中水雾濛濛,“凌哥哥,梅儿再也不叫鄂君了。凌哥哥别抛下梅儿好不好?“凌哥哥不喜欢“鄂君“这个称呼,她就再也不这么叫他。 “梅儿何必勉强自己?“口中不叫,心里惦念,这根刺最终没有拔去,只不过削平了顶端。暂时安慰他罢了。 小青梅已经手忙脚乱的在收拾行装,二人来到神农架时只有一身衣服,住了七八日,山洞之中已然有了生气,到处是她和赵凌两人闲暇时的手工品。有赵凌做给她的竹蜻蜓、荆钗。也有她做给他的斗笠、鞋袜,她一边收拾一边不断的看向赵凌,生怕他丢下自己下山去了。 “凌哥哥,梅儿很快,凌哥哥等一等哦!“ “梅儿,我问你一件事。“赵凌坐在床头,拉住了手忙脚乱的她,“我与鄂君,你究竟爱谁?“ “凌哥哥和鄂君℅℅是一样的呀!“小青梅看着他,不懂为何他会这样问。 昨日她送他下山,忽地想起了前生她送鄂君走的情形。那时的她和一千多年之前一样,难过到流不出泪来。 她在岩石上枯坐了一夜,怀中的泰山老母才道:“傻姑娘,太子就是鄂君呀!你怎么看不透呢?“ 太子就是鄂君呀!凌哥哥见到慎表哥的时候,他说自己是鄂君。说是她赐予他的封号。他就是鄂君呀! 小青梅恍然大悟。 “梅儿,不一样的。他是他,我是我。“ 小青梅点点头:“梅儿知道,鄂君和凌哥哥不一样,凌哥哥是太子。不是鄂君。“她想说的是凌哥哥投胎以后便是魏国的太子,再也不是楚国的鄂君了。 “所以,梅儿究竟爱谁?“赵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个答案,他一定要知道! 小青梅快急哭了:“梅儿两个都爱,梅儿可以很爱很爱鄂君,也可以很爱很爱凌哥哥。凌哥哥,梅儿再也不在你面前鄂君了,你带梅儿走好不好?“ 原来,没有偏重。原来℅℅是一半一半。 赵凌要到了答案,他苦涩一笑。 , 64、双头莲 一路上气氛怪异极了,小青梅不断与太子搭话,太子不咸不淡的回应。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纪慎修纳闷:太子这是怎么了? 他有意试探,道:“梅儿先前和殿下私奔,此番回去,殿下打算如何交待梅儿?“ 太子没有回答,只问他:“窦延章娶妻了吗?“ “还在等梅儿,去年为了能与林家地位相当,窦兄下场科考,今岁会试考上了二甲。已经是进士了。“ “慎表哥,梅儿不能嫁给延章哦!“小青梅紧走两步追上来,生怕凌哥哥会答应。 赵凌思考了一路,都不知如何安置林青梅。他有意要和她分开,东宫是断不能住了;送她回林家。她和窦延章有婚约在身,林家一定会将她送到窦家。 想到她另嫁他人,他的心就滴血。 小青梅看得出凌哥哥不开心,于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像个不受宠的孩子费尽心思讨母亲的欢心。 然而回到京城。凌哥哥仍然是??不要她。 他送她回了林家,头也不回的走了。 纪慎修气恼道:“当初抢亲的是他,私奔的是他,如今却将梅儿丢在家中不闻不问!他若不要梅儿,梅儿嫁给谁?“ 林老夫人经过成亲一事,心有愧疚,拉着林青梅不住的抹眼泪,自责道:“当初不让你嫁给窦家就不会有这种事儿了。乖囡在山上受苦了吧?人瞧着瘦了不少。“ “祖母别哭,梅儿没有受苦。“小青梅拿着帕子乖巧的给老夫人拭泪。 老夫人听闻太子下山便要对梅儿始乱终弃,恶声道:“风水轮流转,将来有他后悔的时候!“ 山中旬日,京中已三年。此时正值盛夏,因为太子失踪,帝后已经两年未曾出宫避暑。 七夕要到了,京中到处都在贩卖磨呵乐,这是佛教中的摩睺罗神,魏国人常用来祈祷生男孩用。每到七夕时便有店家做了磨呵乐小土偶放置在小笼中,精致些的会在笼上盖红纱、缀珍珠。小儿们提在手中串街,欢声笑语飘荡在高墙之上。 窦延章听闻林青梅回家后,时常抽空来寻她。这天他在集市上买了些水上浮和谷板来给她寻开心,水上浮是用黄蜡做成的水鸟龟鱼,上面画上颜色,扔进水中便瞟浮起来,像水鸟在河中悠闲划水。谷板则是在一小块木板上铺上土,种上粟米,等到粟米发芽长出苗来,便在草上放在茅屋、大树、秋千、人物等精巧的手工,田园风光俨然入目。 小青梅将两只鸳鸯扔进水中,轻轻晃了晃盆中水,两只鸳鸯便随波逐流,悠闲的在水面晃悠。小青梅问道:“延章,七夕要到了,外面是不是很热闹呀?“ “是很热闹,梅儿要出去玩吗?“七夕之前的三到五天是最为热闹的时候,集市上到处在卖精巧的花瓜和果食。 小青梅托腮。专注的看着水盆中漂荡的鸳鸯,她笑起来时大眼睛微微眯起,卧蚕横卧在眼下,妩媚多娇。她说道:“往常过节凌哥哥会带梅儿出去逛集市、看花灯,梅儿想和凌哥哥一起出去玩。“ 窦延章的表情明显噎住了,他欲言又止好几次,方才道:“梅儿,七夕后不久就是中元,宫中很忙,太子殿下又是刚回京,想必没有时间陪你。“ 小青梅摇摇头:“不呢!“凌哥哥只是生气了,他不喜欢她唤他为“鄂君“。 窦延章想带小青梅去逛集市,林老夫人拒绝了。她道:“你是新科进士,正是为自己谋前程的好时机,梅儿先前逃婚已经拖累了你的名声。现在怎能再拖累你一次?“ 林老夫人想的明明白白,太子抢亲,旁人看在眼里便是与梅儿有私。现在太子始乱终弃,梅儿即便出家做姑子去,也断不能嫁进窦家任千夫所指。 于是小青梅晚上和碧玉两人逛夜市去了。 碧玉拎着小花篮,絮絮叨叨跟在她身后,说道:“姑娘在山上哪儿有这么热闹的集市?还是京城好玩对不对?“ “山上也很好玩呀!梅儿和凌哥哥在一起就不觉得寂寞。“ 街道两旁摆满了花瓜,所谓花瓜,是将时令鲜瓜雕出各色各样的花朵来,多为牡丹形。巧夺天工。碧玉买了个花瓜递给小青梅,说道:“山上也有这么漂亮的花瓜吗?“ “唔,没有。“小青梅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摇头,但是山里的瓜和这个一样甜。 路旁还有卖花人卖双头莲,双头莲是采未开放的莲花做成的,看起来像并蒂而开。卖花人塞了一只双头莲在小青梅手中,说道:“姑娘买只并蒂莲吧!回去养在水里能开出花儿来。“ 碧玉怒目:“你这老奴好没有眼力,我家姑娘还未出嫁,怎么能买并蒂莲?“ “没事哦!没事!“小青梅接了双头莲,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钱递给卖花人,对碧玉道:“梅儿的山里没有莲花,所以没有办法带凌哥哥去看莲花,这只并蒂莲正好可以带给凌哥哥呀!“ 碧玉嘟哝道:“姑娘真是一根筋儿,那皇家的人能有几分真心?太子不过是看姑娘貌美偶尔调戏一下,新鲜感过了就忘了。反惹得姑娘日日挂念他。“太子真不是东西!呸! “碧玉,凌哥哥只是生梅儿的气了,等他气消了还会来找梅儿玩的。“小青梅万分笃定。 碧玉和她争执了几句,小青梅气的眼泪直掉,气咻咻的回家了。 不久后便是上元,小青梅的双头莲养了四五天便凋落了。大相国寺外有荷塘,小青梅便带了碧玉去采荷花,打算亲手做两只双头莲。 大相国寺的荷塘有数十亩之广,为宫中提供莲藕和莲子。时下莲花含苞,荷盏接天,一眼望去都是碧色。小青梅和碧玉两人划了小船在近岸处采荷花。 岸上马蹄声不疾不徐,小青梅在密密的荷叶中伸长了脖子寻荷花,却看到了马背上的赵凌。 凌哥哥褒衣博带,白色衣袖在夏风里徐徐轻扬,他的马儿悠闲的迈着步伐,意态风流。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日光透过路旁的梧桐树细碎的打下来,他就在光影中明明灭灭。 “凌哥哥!“小青梅用尽气力喊他。 他仿佛听到了,目光疑惑的转过头来,然而荷叶密实,他没有看到层层荷盖中露出的那顶小脑袋。 他心中怅惘:许久未见小青梅,太思念她,居然幻听了。 马儿脚步轻快往前走,小青梅见凌哥哥没有停下来,急忙吩咐碧玉:“碧玉碧玉,凌哥哥来了,快把船划到岸上去!“ 碧玉慢悠悠划着船,荷茎密实,小船要从中劈出一条道来不太容易。采莲子、摘荷花这等事,从来是悠闲的,享受的是乘条小船慢悠悠在碧色中遨游的闲情。 小青梅见小船像蜗牛一样往前挪,再看凌哥哥的马儿已经快要消失的眼帘,连忙“扑通“一声跳下水,跋涉着淤泥往岸上走。 泥泞中行走,艰涩险阻。 “姑娘你疯了么!“碧玉大惊失色。伸手去拽她,却发现小青梅力气大的不行,拽她不住。她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岸上走,裙裾上沾了泥与浮萍,可她丝毫不在意。 每走一步都会陷进泥沼之中。水漫到了她的大腿,可她只顾拨开眼前的重重碧叶,在缝隙中寻找上岸的捷径。 她气喘吁吁的爬上岸时,赵凌的马已经消失了。她颓然的坐在岸边,看着自己脏污的裙摆和鞋袜。愁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碧玉上了岸来,船上载了好些含苞的荷花。她将小青梅的鞋袜退下来洗净放在荷叶上晒,说道:“姑娘太心急了,太子殿下既然从这里过,想必还会回来,姑娘守着便是,何必跳下水去追呢?而且太子居高望远的,一定见到姑娘了,只是不想理你而已。“ 她脱下自己的鞋子给小青梅套上,可是小青梅的脚要小,穿上她的鞋走路不便。她靠坐在树下,裙裾上脏污一片,鼓起腮帮子道:“凌哥哥才不会不理梅儿呢!他一定是没看到梅儿。“ 时近正午,日头毒辣,两人饿的前胸贴后背。可是这么热的天。连串街的货郎都不肯出门,大马路上光秃秃的。往大相国寺去的方向倒是有茶馆,但是得走上一里地,两人只有一双鞋袜。 “碧玉,好饿哦!“小青梅眼巴巴的看着她。肚子“嘟噜“叫了一声。 碧玉叹气,从船上拿了两朵荷花来,摘下花瓣递给小青梅:“姑娘先将就着吃,等到有过路的人来,咱们就花点儿银钱搭车回去。“ 尚书府中吃荷花,大多是裹上蛋液来炸,或者炖荷花粥,再或者剁成馅儿包荷花饼吃。可是现在没那条件,主仆二人用吃毒药的心情将整朵荷花吃下去了。 马蹄声又传来时,小青梅心花怒放:“一定是凌哥哥来了!“ 她赤着脚跑到马路上观望,果然看到烈日之中,赵凌驾马疾驰,宛如疾风席卷而至。 小青梅开心的挥手:“凌哥哥!凌哥哥!“ 赵凌勒马,见眼前的小青梅光着白嫩的小脚丫,裙裾上满是干透了的污泥和浮萍。他面容一肃:“怎么不穿鞋?“这路上这么多石子,不会把她的脚割伤吗? , 65、捉小猪 碧玉连忙道:“姑娘刚刚在摘荷花,见了太子殿下便涉水上来了,鞋袜全湿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赵凌坐在马上岿然不动。 他好想下去抱抱她,安慰她,她的眼眸如同少微星那般绽放着光芒,令他情不自禁的靠近。 可他只冷冷呵斥碧玉:“你怎么不把鞋给姑娘穿?“ 说着纵马前行,轻夹马肚,马儿便小跑起来。林青梅一见他走了,赤着脚去追,石子硌在脚心。钻心的痛,可她顾不上,边跑便喊:“凌哥哥!凌哥哥!“ 凌哥哥越走越远,小青梅追的磕磕绊绊,摔倒在地。她扑在地上。抬头看着凌哥哥的背影越来越小,忍不住伤心大哭。 “凌哥哥真的不要梅儿了??“ 赵凌心中不舍、难过,偶尔回头一看,见小青梅摔在地上,双脚满是尘泥。狼狈极了。碧玉见状来扶,她爬起来却仍旧跌跌撞撞的冲他奔来。 他心痛极了。 调转马头,他策马奔腾向她奔去,到了她面前,他怒道:“你的脚不想要了吗?“ 他弯下腰将她勾上马,回了她乘凉的树下。一路走来,路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她的脚被石子割破了。 “梅儿的衣服脏了。“小青梅极力将裙裾勾起,“凌哥哥不要碰到梅儿,很脏哦!“ 她两腮犹着泪,却担心他的衣服会被沾污。 赵凌狠狠将她箍在怀中,声音满是愧疚与无奈:“梅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说好了不再与她交集,可当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思念有如洪水一般倾泻,他根本无力阻挡。 也罢,若无礼抵抗,便束手就擒。 梅儿,我是你的俘虏。 小青梅在他怀中仰起脸,笑眯眯道:“凌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 “好。“赵凌毫不迟疑。 小青梅抱着他舍不得放手,马儿立在树下徘徊,他道:“梅儿怎么想起来要采荷花?“ “梅儿买了一朵双头莲,碧玉说要送给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可是梅儿把它养死了。那支双头莲是用牙签簪上去的,梅儿也会。“ “梅儿要送给谁?“赵凌很害怕她说出“鄂君“来,却又想要听她的答案。 “给凌哥哥呀!“小青梅仰着小脸看他,“凌哥哥是梅儿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就像双头莲一样,梅儿要和凌哥哥永不分开。“ “好。“赵凌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将小青梅抱下马,见她脚底沾满了灰尘,右脚心被割破,血迹混着泥尘,已经干涸。他拿帕子绞了水给她温柔的擦,说道:“往后不许这样,脚心都割破了还乱跑。“ “可是梅儿不跑就追不上凌哥哥了。“小青梅眼眸天真的看着他。 “凌哥哥何须来追?梅儿不记得凌哥哥给过你一个追妻令吗?月老说了。梅儿只需安稳的坐着,凌哥哥来追你就好。“ 说好了要宠她爱她,要护她一生,可他却猪油蒙了心,竟敢对她不闻不问。想到这些日子的食不甘味、寝不安枕,他就恨不得骂死自己。 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烈日烘晒下,小青梅的鞋袜已经干透,她穿上鞋袜,从船中取了两支荷花苞,说道:“这两朵荷花梅儿要做双头莲送给凌哥哥。“ 赵凌看了看船中还剩下三四朵,说道:“一并做了吧!别浪费。“ “不呢!梅儿饿了,碧玉也饿了。“小青梅摇摇头。 与小青梅说话很废脑子,赵凌拐了个弯才理解她的意思:“梅儿要吃荷花宴?“ 小青梅开心的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赵凌对于小青梅的要求,向来是大手一挥:满足她! 城南的清风楼向来以各种雅致的菜肴闻名魏京。暑热是吃荷花宴的时节,清风楼早在一月前便将菜单备下了。 赵凌要了最高的包厢,从这里望去,小半个京城都在眼底。碧玉从卖旧衣的摊子上买来衣服给林青梅换上,絮叨开了:“姑娘往后可再不能跳到泥潭子里去了,今儿幸好那泥不陷人,若是陷进去了怎么办?也亏得咱们碰到的是太子殿下,若是碰上登徒子,将姑娘的双脚看了去,要挟姑娘嫁给他可怎么办?“ 小青梅将银耳莲子粥端给她:“碧玉。你饿不饿?快吃。“ 碧玉喝了一口莲子粥,又准备念叨,小青梅将面前的莲心茶捧到她面前:“碧玉渴不渴?“ 碧玉摇头,小青梅放下莲心茶,诧异道:“可是碧玉你一路上都在唠叨,真的不渴吗?“ 呃??碧玉抱歉的笑了笑:姑娘这是嫌她啰嗦了。 赵凌看着主仆俩,小青梅天真,碧玉唠叨却忠心耿耿。他想起前生时,小青梅血崩,碧玉跪在他和林玉兰面前哀求他们赐药,可他却轻蔑的回她:“一个傻子而已,死就死了。“ 碧玉很伤心的回去了,后来小青梅好了,东宫之中却没有进药的记载,不知这个絮叨又聪明的丫鬟是怎么治好了小青梅。 他问道:“碧玉懂医吗?“ 碧玉摇头,他又问:“如果一个人产后血崩不止,而她又寻不到药材的话,该如何自救?“ 碧玉“扑哧“一笑:“奴婢恰好懂这个,别的一概不知。咱们府上那个看门的老头,头顶光亮的能照镜子,成日家念叨男主气,女主血,而发乃血之余,所以男人秃头,女人不秃头。这烧焦的头发是俗称的血余炭,是止血的良药。产后如果找不到药材,吃些头发灰就好。“ 原来如此,原来前生小青梅被他强行堕了孩子后,竟是靠吃头发灰治好了血崩。 那时的他,可真混蛋啊!若是没有碧玉,小青梅是不是会死在这次血崩中?那便没有后来的昆明池收尸,他也不知道会有一个人如痴如醉、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他为碧玉斟了一杯荷花蕊,说道:“你很聪明。“ 碧玉诚惶诚恐,小青梅笑道:“碧玉别怕呀!凌哥哥人很好的哦!“ 碧玉点点头:人好,但是地位在呀!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这是塔尖尖上的太子?而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婢仆,主人一声令下,连命都要舍弃的听喝人。 不多时酒席上来,琳琅满目的荷花菜肴吃的小青梅乐不可支。三人用完午膳,赵凌带着小青梅回东宫,吩咐碧玉回去报信,他道:“孤想好了,不管将来会有什么变故,孤都要娶梅儿。你回去与老夫人知会一声,让她把梅儿的生辰八字备下。“ 不管前程如何艰险,你都是我唯一的执念。 小青梅回了崇教殿,发现自己的梳妆台不见了,衣柜中也找不到她的衣服,她着急的问:“凌哥哥,梅儿的东西都被人偷走了吗?“ “不是。那些旧了,凌哥哥给你换新的。“先前为了彻底忘记她,他搬空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可是东西搬空了,他心里也空落落的。 “可是那些都是凌哥哥送给梅儿的,梅儿不想换掉。“她爬上榻打滚耍赖:“梅儿要以前的梳妆台和旧衣服。凌哥哥把它们找回来好不好?好不好嘛!“ 赵凌看的摇头直笑:这无赖子行径她是打哪儿学来的? 泉安谄媚的来禀:“七姑娘别急,东西都在呢!一会儿就搬回来。“他早知道殿下放不下七姑娘,当初赵凌让他把东西扔掉的时候,他自作主张留了下来,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光凭七姑娘那温柔到人见人爱的性子。他家殿下就过不去这道坎。 两只貂儿爬上榻来,亲昵的钻进她怀里。小青梅坐起身,将两只貂儿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凌霜梅,梅凌霜,好多天不见了哦!“ “不是好多天,是三年。“泉安谄笑着纠正。 白驹过隙,倏忽三年。泉安一开始的时候抱着极大的希望,可是一年一年过去,太子仍旧没有消息,他慢慢绝望了。 吴王在朝中一手遮天,仿佛储君已是囊中物,圣上也有意改立吴王为太子。可是改立太子要顺应天意,圣上招来慧参法师占了一卦,卦象却显示太子还活着。 “慧参法师就是大相国寺的那个大和尚吗?那个胖胖的会捉小猪的和尚。“ 赵凌早忘了“捉小猪“这回事。点头道:“今日我也正是去大相国寺里拜访他,若没有他,我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失踪三年了。“ 次日便是中元节,赵凌去拜访慧参法师,顺便请他入宫超度游魂。宫中每年枉死的宫人有很多。便在中元时统一做施食法事,超度亡灵。 “凌哥哥,那个大和尚很厉害哦!“小青梅说这话的时候极认真,眼神甚至带着敬畏。 “何以见得?“赵凌浑不在意:小青梅还是山神呢! 自从他在神农架里见识了小青梅的神奇,他便不再觉得慧参法师神秘了。慧参法师再能耐,不过是有些神通的人,哪里比得上他的小青梅? “唔,他会抓小猪。“ 赵凌:??这算什么能耐?要不是猪圈里臭气熏天,他一天抓一只给她解闷。 此时泉安恰好搬了梳妆台进来,小青梅又道:“北斗小猪。“可是搬动的声音太大,赵凌没有听到。 , 66、山海经 中元时宫中举行了大施食法事,宣德门内诵经一整日,木鱼和磬声终日不断。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宣德楼上张起了蔽日的彩棚,放置了几十盆冰块,小青梅一边吃着酥山,一边抱着两只貂儿逗弄。 南平公主八岁了,正是换牙的时候,两只大门牙空着。张嘴说话便漏风,在林青梅身边打转,“梅儿写写梅儿写写“唤个不停。 皇后是不太喜欢林青梅的,原以为她和太子一起失踪。早该死在外面了,没想到太子把她全须全尾的带了回来,还鬼迷心窍的说她是神女。 神女投胎的时候能砸坏脑子? “南平,你长的好快。都这么高了呢!“ 赵凌笑道:“梅儿,咱们离开已经三年了。“ 小青梅眨眨眼:“可是皇后娘娘一点儿也没变呀!“ 皇后本处处看她不顺眼,听了这话,忽然满心欢喜,对小青梅的好感极速攀升。 “这孩子??真会说话!“皇后抿唇笑,有些羞涩。 赵凌道:“母亲,梅儿从不撒谎,她生性纯良,也并非是为讨好母亲。“言下之意,这是真心实意的大实话。 恰逢慧参法师来拜见,帝后与他寒暄完毕,小青梅问道:“大和尚,今年你还会捉小猪吗?“ 皇后笑道:“法师不吃肉。“ “不呀!不是捉来吃的,是天上的北斗七星小猪,去年大和尚不是捉了藏在大相国寺里吗?“ 去年?帝后面面相觑:去年北斗七星没有异常啊! 然而赵凌却神色一凛:“梅儿是说,癸未年的北斗七星丢失,是被慧参法师捉去了?“ 帝后二人恍然大悟:太子与林七姑娘入了仙界,自认为在山中过了旬日,却不知外面已三载春秋。七姑娘说的去年,已是三年前的癸未年。 慧参法师慧目如炬,神色淡定,赵凌问道:“法师是不是该解释一下癸未年失帝车一事?“ 赵凌彼时力阻大赦天下,认为死囚不当赦免。然而北斗七星并不因为他的理智归于原位,反而是在赦令下达后回归。他曾为自己判断失误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挫败,以为上天在和他开玩笑。 原来??竟是慧参法师从中作梗! 慧参法师沉默良久,叹道:“罢!罢!早知不能相救谢家子,却为恩情所累不能不报。“他将幼时失怙被谢家老太太接济养大,后因谢程入狱。谢老太太挟恩图报一事悉数供出,说道:“谢程此人,十恶不赦、怙恶不悛,贫僧出家人,岂能帮助如此恶人?可惜恩情不能不报。彼仕宦之家,不缺钱米,无以为报,只能借大赦天下拔谢程出狱。当日我早已告诫过谢大人,要他千万看好逆子,不得放出府去害人。谁知他仍旧恶习不改,出了府便去寻林七姑娘的不是。贫僧早知会有今日,日日寝食难安。今日被林七姑娘道破,我心安矣!“ 他向帝后请罪:“贫僧承蒙圣上与娘娘厚爱,竟恃宠而骄蒙骗圣上与娘娘,恐五马分尸亦不足以消罪愆。“ “那就赏你五马分尸。“赵凌忍怒,双手捏成拳,骨节发白。 慧参向赵凌稽首:“贫僧死期已到,本应成佛,却因救谢家子惹怒上天。仍需入世修行。若五马分尸,则后世肢体不全,求殿下怜悯。“ 小青梅听得这席话,轻轻拉了拉赵凌的衣袖,轻声道:“凌哥哥,五马分尸很痛哦!“ “梅儿何须可怜他?若不是他救了谢程,梅儿也不会流落到荆州。“赵凌恨得直咬牙。 帝后看着面前的一切,怔愕不已。他们又是气愤慧参的以权谋私,又是惊讶小青梅的天赋异禀。怪不得太子回来后总说她不是常人,原来她真的有异能。 慧参再拜:“殿下当会赏贫僧一个全尸。“ “何以见得?孤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赵凌横眉相对。 “殿下和七姑娘有宿缘,但是殿下并不知其中瓜葛。“慧参娓娓道来,脸上没有死期将至的恐惧,淡然的彷如只是一场平常的告别:“我佛家对前世今生研究的甚为透彻,殿下与七姑娘,有一段令人催人泪下的前缘。殿下此番去神农架,是否知道了鄂君?“ 要说赵凌最不愿听到的字眼是哪两个,那绝对是“鄂君“莫属。这两个字简直就像他的克星,令他恨得咬牙切齿。 慧参见他神色不虞,呵呵一笑:“殿下何必作如此态?难道七姑娘不曾说过殿下便是鄂君吗?“ “什么意思?“赵凌霍然起身,近前拉住了他的衣领:“你把话说清楚,孤赏你个全尸!“ “殿下啊,七姑娘在山里等了上千年的那个人,正是你呀!“慧参淡然拂去他的手,原地趺坐,闭目入禅:“贫僧去矣!“ 赵凌还要再问,却听小青梅道:“凌哥哥,大和尚死掉了!“ 赵凌不可思议的伸手推了推慧参法师,慧参法师向后倒去,双腿仍旧盘着,姿势不变。帝后二人大惊失色:这慧参法师上一刻还在说话,下一刻就圆寂了,怎么会这么快? 今日相国寺的和尚都在宫中,替慧参法师诵经超度。赵凌道:“按佛家规矩火化了吧!“ 终是被慧参法师言中:他会赏他一个全尸的。 东宫之中,赵凌与小青梅坐在罗汉床上打双陆。赵凌问道:“梅儿知道凌哥哥是鄂君,怎么不早说呢?“ “梅儿说了呀!梅儿说凌哥哥和鄂君是一样的,可是凌哥哥就生气不和梅儿玩了。“小青梅移着手里的棋子,撅着鲜艳的唇:“凌哥哥好小气。“ 赵凌记起她喊自己“鄂君“,可是他以为她唤的是另一个人,心中醋极了。当他问起他和鄂君谁更重要时,她说“凌哥哥和鄂君是一样的“。原来她早已给了他答案,只是他蠢笨没有会意。 赵凌脸红:“凌哥哥以为你说的是,我和鄂君两人你都要。“ 小青梅将骰子滚到他面前:“不是呀,凌哥哥和鄂君不一样呢!凌哥哥是鄂君。但是鄂君不是凌哥哥。梅儿不能两个都要呀!“ 赵凌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把她话里的意思整理清楚:他的前生是鄂君,所以他也是鄂君,可是鄂君不是他,鄂君已经死了。 赵凌看着小青梅那乱七八糟的棋子。心道这么打下去又得赢她,小青梅玩这么久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两只貂儿看出了他的苦恼,爬上棋盘搅乱了棋局,小青梅低呼一声,连忙捉开:“不可以哦!你们这样凌哥哥就要输了哦!“ 赵凌暗笑:“梅儿好大的口气,凌哥哥何曾输给过你?“ 结果骰子连着掷了好几局的一点,他被困在地盘上无法出去,果真输给了小青梅。 赵凌:??我不信!我不信我能输给梅儿! 小青梅笑嘻嘻的将画好的大王八贴在他额头:“谁输谁是王八蛋。“ 东宫王八,天下独大。 赵凌恹恹的躺在罗汉床上,小青梅爬过来,揭了画看到凌哥哥闭着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便说道:“凌哥哥不想做王八蛋哦?别生气。梅儿也做王八蛋陪你好不好?“ 一旁的泉安:主子们这是什么恶趣味?安安分分做人不好吗? 赵凌张开眼,问道:“梅儿是不是使了什么法力?“ “没有呀!梅儿没有法力。“法力是什么呀?小青梅一头雾水。 赵凌坐起身,与她四目相对:“就像梅儿在山里的时候,心里想什么就能变什么。刚刚梅儿有没有想着让凌哥哥输?“ 小青梅摇头:“没有呀!梅儿是山鬼,在山里才能心想事成。“ 赵凌将这句话琢磨了一遍:“梅儿的意思是,只有在你的山头,你才能随心所欲活的像个神仙。一旦出了山头,你便和普通人一样了吗?“ 小青梅使劲点了点头:“凌哥哥,你好聪明哦!“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还要造出这样的限制来? “因为梅儿是山鬼呀!梅儿没有玉璧送给王母娘娘,所以做不了山神。“小青梅神情认真。 因为山鬼是未受封的山神,她的权力只在自己的底盘里有效。出了山头,她便是普通人。若是做了山神,她便是神仙,可以上入天、下入地,变幻无穷,再不受天道拘束。 赵凌绞尽脑汁的理解她的话才将这层意思理解透彻,他道:“下次梅儿再去参加王母娘娘的考核,凌哥哥就给你祭祀一箱子玉璧,必须让梅儿当上山神!“ 小青梅吃吃的笑:“凌哥哥,玉璧一次只能祭祀一块,多了没有用,没有用!“ “为什么?“当神仙怎么这么多条条框框? “因为《山海经》里规定了呀!祭祀山神用一块玉璧,牲牢可以备好多。“ “山??“山海经? 那不是拿来当话本子忽悠小孩子的吗? 他问泉安:“《山海经》里提到了祭祀山神吗?“ 泉安拿了《山海经》来,赵凌翻到《山经》,只见里面写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祭祀婴用一璧或婴用吉玉。 赵凌愕然。 《山海经》并不是简单的神话,他低估了它。 , 67、大婚 林老太太听碧玉说起太子要娶青梅,不以为然道:“只要帝后还在,太子的婚事他就做不了主。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然而此时宫里的帝后二人对林青梅的态度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是千方百计拦着太子娶林青梅,现在是盼着太子将她娶进宫。 这可是神女,娶神女做妻的天家有几个?这可是上天垂幸的好事! 圣上赐婚的诏书送到林家时,林老夫人以为宫人和自己开玩笑,她问道:“圣上确定是给青梅指婚。不是府里的其他孩子吗?“ 宫人耐着心说道:“老夫人,这其他孩子太子也不肯呀!“ “那怎么先前不肯,现在又肯了呢?“林老古人想不通。。 “此一时彼一时,七姑娘和太子一起失踪三年。大家都已经拿他们当夫妻了。圣上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林老夫人:早知这么简单,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让他俩私奔! 小青梅做好的双头莲又死了,她朝赵凌撒娇要去摘荷花。 赵凌道:“倒不如做荷露茶来喝,等到太阳下山了。凌哥哥带你去游荷塘。“ 宫里的荷塘不大,乘一艘舴艋舟漂游,向晚的凉风袭来,带着荷叶的清新。赵凌坐在船头,小青梅将茶叶用纱布包成小团,寻了那将开未开的荷花苞把纱团放进去。 夜晚之时,雾气会结成露水沾在荷花上,荷花慢慢盛开,露水便带着荷花的清香慢慢沁进茶叶中,用来泡茶极为雅致。 小青梅摘了一朵荷花替赵凌插在金冠上,赵凌看着水中倒影道:“这荷花太大了。“ “梅儿会做小小的荷花,可以让它的荷花只有酒盏那么大。“ “梅儿不是不能离了神农架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变东西吗?“让荷花只有酒盏那么大,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到吧? “对呀!梅儿是和祖母学的,祖母说在苏州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种碗莲,小小的可以捧在手里欣赏,很有趣呢!“ 她摘了赵凌头顶的荷花,将莲子剥下来,说道:“只要把莲子两头磨尖了塞到生鸡蛋里去孵,等到种子发芽就可以种下去了,泥用燕巢泥,再加些天门冬和河水,长出来的荷花就会很小很小啦!“ “听着很有趣。“赵凌托腮,“但是这个碗莲现在种还来得及吗?“ “祖母说一年四季都可以养,冬天养在火路边上就可以了哦!“小青梅将莲子塞在怀里,两只貂儿便捧着吃了个干净。 小青梅扁着嘴:“不是给你们吃的啦!这是要种碗莲的种子。“ 这等雅趣,真是令人向往。 “梅儿种两盆当嫁妆带进宫吧!凌哥哥和你一起养。“ 大婚前,林青梅的嫁妆送往宫中。里面有两盆碗莲,小小的荷花盛放着,精致可爱,两个宫人一人捧着一盆走在前头,神情像被雷劈了。 头一次见嫁妆里带盆景的。 男女婚前一月不相见,因成婚最重要的是繁衍子嗣,林家刻意避开了小青梅的月事期。 又是一年桂花飘香时,上弦月从西方升起,小青梅采了许多桂花下来做桂花蜜。桂花蜜是一种熏香,将半开的桂花浸在蜂蜜中一月,要用的时候便将桂花蜜涂在薄薄的铁片上烘烤,等到花苞盛开。花香也散尽了。小青梅拿来熏嫁衣,嫁衣上沾染了桂花香,仿佛甜甜的少女香。 这次成婚她心里一点儿也不难过。 林老夫人拄着拐棍来看她,絮絮叨叨说着为妇之道,听得小青梅直打呵欠。 老夫人拿出压箱底的《风流绝畅图》递给她,说道:“乖囡多看看,将来给太子多生几个孩子。“ 小青梅翻了翻,扔在床头。道:“这本书梅儿和凌哥哥看过,不好看。“ 都是男男女女靠在一起喝酒吟诗,无趣。 老夫人颤着手指着画上依偎在一起的男女,问道:“这种事梅儿和太子也做过?“ 小青梅点点头:“凌哥哥经常抱梅儿呀!“ 林老夫人:??太子简直衣冠禽兽! 次日亲迎,迎亲队伍由大规模的仪仗队开路,文仪和武卫排了一长排,负责奏乐。宫里的丝竹是极其悦耳的,配合着锣鼓有节奏的击打,听得人心潮澎湃、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 然而林老夫人总拿白眼瞧他,赵凌纳闷极了。 他走进小青梅的闺房,小青梅正乖乖巧巧的坐在床头等他。听得他的脚步声,小青梅的脑袋晃了晃,透过不甚清晰的红盖头看他。 “是凌哥哥来了吗?“ 赵凌伸手牵住她,她摸着他的手指摩挲了许久,方才声音含笑:“是凌哥哥,梅儿记得凌哥哥的手。“ 赵凌道:“祖母今日好像不太高兴,她还想让梅儿嫁到窦家吗?“ 小青梅在盖头下纳闷道:“昨晚祖母也不太高兴,她拿了一本书给梅儿,梅儿说和凌哥哥看过,祖母就不开心了。“ 碧玉红着脸将《风流绝畅图》递来给赵凌看了一眼,赵凌:??误会大发了。 “那是因为上次梅儿都没有好好看,今晚凌哥哥和你把这本书好好研究一下祖母就开心了,祖母喜欢认真学习的好孩子。“赵凌哄骗道。 太子妃乘坐的是厌翟车,顶盖是紫色圆形,车厢四角各竖着一根木柱,帷幕缠绕将车厢围盖起来,四周垂下华丽的玉带。围观的百姓可以透过帷幔隐隐约约看到穿着华丽嫁衣的林青梅,纷纷赞叹。 “太子妃的嫁衣太漂亮了。“ “听说生的也是极美的。“ “命也好啊!“ 迎亲队伍入宫时已经黄昏,赵凌领着小青梅进了丽正殿,这是太子妃寝殿。命妇寻来秤杆给赵凌挑盖头,说道:“殿下的新娘,可称心如意?“ “孤亲自选的,还能不如意?“赵凌挑去小青梅的盖头,殿中观望的人纷纷倒惊艳:天下怎有如此艳绝的丽人? 即便是痴儿,看在这么漂亮的份儿上,是个男人都愿意娶! 众人散后,碧玉盛来一碗汤圆给林青梅垫肚子,范青君挺着大肚子,手里牵着儿子纪蒙走进来了。 小青梅看到纪蒙,问道:“范姐姐。这是泰山老母送来的那个宝宝吗?“白白嫩嫩的,皮肤好像在发光,真的很像泰山老母扔的那个玉娃娃。 玉娃娃眼睛大大的,面前的这个男娃儿也是大大圆溜溜的眼睛。浑身上下透着机灵劲儿。 范青君笑道:“是呢!又调皮又乖巧,让人爱的不行。“ 小青梅看着纪蒙,稀奇的不行,她非常喜欢柔软的小胖娃娃。纪蒙才两岁,走起路来颠颠的像个肉团子,小青梅将他抱在怀中,他乖乖巧巧一动不动。 “蒙蒙,这是姑姑,快叫姑姑。“范青君教了两句,纪蒙却抬起小脑瓜对着小青梅唤了一声“仙女“,众人纷纷笑开了。 小青梅道:“范姐姐,你肚子里又有小宝宝了,怎么梅儿还是没有呢?“泰山老母好偏心啊! 范青君笑道:“梅儿别急,成了亲就会有了。“ 小青梅想起明姨娘了。 “是因为小宝宝生下来要有父亲吗?明姨娘说如果没有父亲的话,小宝宝会很可怜。“ 范青君讶了讶:“是呢!“这个明姨娘真是个妙人啊! 宾客散尽后。赵凌神清气爽的回来了,仍旧带着小青梅去崇教殿过夜。院中挂起了成串的红灯笼,有如火海中穿行。 小青梅是既喜欢热闹的,但是现在人散了。灯笼在黑夜中轻摇,灯火闪烁,很安静。 宫里照旧有戏班子唱曲儿,声音穿过浓重的黑夜隐约传来,小青梅便和太子二人在隐隐约约的歌声中携手同行。 这世上美好的事太多,但我有你,足矣。 赵凌在崇教殿设了小酒席,拉着小青梅坐在月色下喝酒。小青梅道:“凌哥哥,泰山老母送给范姐姐的玉娃娃长大了,真的好可爱。以前明姨娘说要成了亲才会有小宝宝,梅儿现在和凌哥哥成亲了,是不是很快也会有小宝宝了?“ 赵凌前生没有嫡子,仅有两个庶子。然而这两个庶子,最终也没有逃过吴王的魔爪,纷纷在东宫被杀。 他将小青梅搂在怀中,柔声道:“梅儿当然会有小宝宝,梅儿脾气这么可爱,小宝宝一定很喜欢你这样的母亲。“ 前生他不过临幸了她两次,她便两度有孕。这一生,他何愁没有嫡子? “凌哥哥也很好,凌哥哥很聪明,一定会有很聪明的小宝宝,不像梅儿这样傻傻的。“ 赵凌沉下脸:“胡说!梅儿一点也不傻!世人才傻。“世人太俗,不知她是蒙尘的明珠。他若不是重生一回,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矣。 酒喝完了,秋夜中的春色,才刚刚开始。 她是最美的新娘,他是最温柔的新郎。 梅儿不哭,此生再不让你伤心,凌哥哥好好爱你疼你,好不好? 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凌哥哥呀,盛装出嫁的小青梅,是否取悦了你?你的新娘,是不是你最合心意的心上人? 这一生的心心相印,方不负前生的痴痴等候。 , 68、苗疆 第一缕阳光钻进崇教殿时,小青梅醒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她做了一个好可怜的梦。 碧玉早备下了热水来替她洗漱,见她睁着双眼看着上方的帐幔,身旁的太子还在阖眼沉睡,悄声问道:“姑娘要起床吗?“ 小青梅看到她,忽地淌下一行泪来:“碧玉,凌哥哥好可怕。“ “姑娘别怕,这是新婚都要过的坎,过了这道坎,姑娘就是太子殿下真正的妻了。“碧玉只当是新婚夜太子吓到她了。 然而小青梅坐起身来。一边抹泪一边往角落里钻:“凌哥哥在梅儿的梦里打梅儿的小宝宝。“ “姑娘又混说了,太子殿下怎么会打姑娘的小宝宝呢?姑娘若是有了小宝宝,太子殿下高兴还来不及。“ 此时赵凌睁开惺忪的眼,伸手往旁一摸,空的。再定睛一看。小青梅缩成一团钻在角落里,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惧怕。 赵凌坐起身,声音带着沉睡后的慵懒:“梅儿又做梦了吗?“ 小青梅迟疑着点点头:虽然梦是真的,可是凌哥哥对她这么好,怎么会像梦里一样呢? “梅儿梦到什么了?“赵凌给她裹了毯子。说道:“又梦到凌哥哥欺负你了吗?“ 小青梅怔怔看着他温柔的给自己掖被角,只觉得梦境恍惚,她有些分不清了。 “梅儿梦到凌哥哥端了一碗药给梅儿喝,说是可以保护小宝宝的药,可是梅儿喝下去以后小宝宝就死掉了。“她轻声啜泣,“凌哥哥好狠心,都没有安慰梅儿,还开心的笑。“ 赵凌听着这番话,忽地捂住心口,心痛不能自制。 前生之时,桂花宴他遭设计,强行临幸了她,两月之后太子大婚,她已有了孕。可他得知后,非但没有为人父的喜悦,反而厌恶作呕,认为她污了皇嗣,强行给她灌下活血化瘀的堕胎药。 当时的她何其可怜?因为深爱他、怕他生气,她乖巧的喝的一滴不剩。 那是他们彼此的第一个孩子。 林青梅见他表情痛苦,眉间郁结,顾不上难过,捧起他的脸颊问道:“凌哥哥怎么了?哪里痛吗?梅儿给你呼呼。“ “梅儿??“赵凌扣住她的脑袋,紧紧将她揽在怀中,“凌哥哥这辈子都不会做这么禽兽的事,梅儿别怕??“ 碧玉道:“姑娘做梦呢!殿下不必当真。“ 赵凌却知道小青梅的梦是真的,他前生真的做过那么混蛋的事。 碧玉给林青梅梳洗时道:“姑娘是新妇了,头发要盘上去,盘个灵蛇髻怎么样?“ 小青梅点点头,碧玉便灵巧将长发束起,在顶端盘了个灵蛇髻,套上了一顶金丝绕城的步摇花冠。 小青梅先前的发髻都留下一半,散落的发丝半遮半掩,将她的美恰到好处的掩去,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可如今碧玉将她的头发全部盘起,她娇艳的面容便毫无保留的奉献在世人面前。 美的惊心动魄。令人心旌摇荡。 她的五官,每一处都生的那么恰到好处,只消看上一眼,便能被她的美貌所暴击,缴械投降。 赵凌在旁看着,取来盖头给她围上,说道:“挡着些,莫让旁人看了去。“ 小青梅抬头看他,眼神清澈又妩媚,如此的美艳却娇憨。 赵凌取了青黛给她描眉,说道:“梅儿生的这么漂亮,凌哥哥得想尽办法护你周全才好。“ 慧参一事暴露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被上天所捉弄,他不能引颈就戮,而是该去争取。哪怕明日就要死。也要提起手中的刀为她杀出一条血路来! 前生他死后,她的美貌为太史宁所觊觎,这辈子若他死了,她会落到谁的手里? 天凉了,该给前生的仇人添点儿堵了。 梳洗罢,二人去两仪殿谢恩,帝后二人盛装等待着。小青梅担忧了一路,就怕皇后问起管家一事来。 然而皇后和颜悦色的慈爱极了,拉着她坐在身旁,赐了甜糯的澄砂团子和蜜煎雕花给她吃。小青梅边吃边道:“皇后娘娘??“ “梅儿。该叫母亲了。“赵凌在旁提醒。 “母亲!“小青梅向来很听话。 “母亲,梅儿不会管家,母亲会不会生气?“小青梅眨着大眼睛看她,生怕她突然脸色就沉下来。 然而皇后依旧慈爱的笑着:“你这孩子,宫里的账务岂是你一个人能弄清楚的?光是那些分门别类的内外诸司你就背不下来,何谈将账务管好?不用担心,本宫会派人替你管帐。“神女只要庇佑大魏风调雨顺就够了,管帐?哪儿敢劳累她? 说到管帐,她拿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翡翠算盘来送给林青梅。算盘是由整块翡翠雕刻,滴翠通透,珠子可以拨动,精巧雅致。 赵凌笑道:“母亲这算盘拿来给梅儿做玩具倒不错,若是算账??还是算了吧!“珠子这么小,拨起来不容易。 小青梅将算盘拨了拨,玉器相击,声音清越,她道:“梅儿很喜欢,谢谢母亲!“ “管帐的事梅儿不必担心,早些给本宫生几个小嫡孙才是正事。“ 咦?母亲也很喜欢小宝宝吗? 她眉开眼笑:“好。“ 二人离去后,皇后叹道:“先前总嫌弃梅儿痴傻,现在看来,这孩子乖巧听话,倒比许多正常人好调教。“ 小青梅回了东宫便将泰山老母供了起来,面前放满了吃的:“泰山老母,你是不是可以把小宝宝送给梅儿了呀?母亲想要小嫡孙,梅儿也想要小宝宝。“ 泰山老母:新婚燕尔的,太子乐意吗? 小青梅见泰山老母不说话,知道她不乐意,于是嘟着嘴去寻赵凌告状了。 “凌哥哥,梅儿想要小宝宝,可是泰山老母好小气,她都不把小宝宝给梅儿。“ 太子立即摇头:“小宝宝再等等!“昨日新婚,后脚就来个小宝宝?他都还没跟梅儿好好的享受花前月下的浪漫! 小青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大眼睛顷刻蓄满了泪,泪珠儿摇摇欲坠。 “凌哥哥果然不喜欢梅儿的小宝宝,怪不得在梦里要让小宝宝死掉!“ 赵凌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泪:“梅儿这就误会凌哥哥了,梅儿年纪还小,生孩子多辛苦呀!等到梅儿年纪大一些再生不好吗?“ “不好!梅儿要和小宝宝一起玩!“ “凌哥哥也很好玩,来,凌哥哥陪你玩樗蒲。“如果小青梅不听话时,就用另一件事吸引她的注意力,百试百灵。 * 太子大婚时,苗疆动乱,北方的胡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三年,原本匈奴和鲜卑的地盘仍旧回归到了他们自己人手里,上下一心,早想反叛,如今苗疆动乱给他们提供了好时机。 朝中赞成先打苗疆的占了大多数,毕竟苗疆本属大魏,而如今北方的地盘是抢来的。 吴王仗着军功在身。以一人之力舌战群儒:“苗疆不足为惧,反倒是胡人和我们打了多年的仗,经验丰富,苗疆只需派个小将领去降伏就行,北疆才是大祸患!“ 他向太子作揖道:“苗疆这等小事。想必皇兄能摆平。“ 赵凌唇角含笑看他,不言语。 小将领?吴王真是看得起他。 群臣都看得出二人的剑拔弩张,吴王在太子失踪时已趾高气昂要做太子,谁知太子没死让他计划落空,现在正是浑身带刺的时候。至于太子。也不是什么好鸟,你看他平时笑眯眯的,吃过谁的亏吗? 皇帝道:“目前已经入秋,粮草是不缺的,但是年下打仗士气不振,不如先平苗疆。“ 太子道:“父亲,苗疆多山,要攻打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当从长计议。 吴王嗤道:“皇兄连苗疆都平不了,何以服天下?“ 皇帝抚额:储君之争他向来站太子,太子虽无军功,治国却是大才,可惜先前失踪三年让吴王威望大增,如今想压都压不住了。 “太子认为该怎么办?“ 太子拜道:“既然胡人想打仗,苗人也想打仗,就让他们两虎相争。我们坐观虎斗便是。“ 此言一出,大家面面相觑:两地相隔何止千里之遥,如何相斗? 太子娓娓道来:“如今胡人受到压制,心中不满,倒不如放兵权给他们。扣下他们的家属让他们去苗疆平叛,并许以高官厚禄安抚。“ 群臣点头:殿下此言有理。 吴王眼见着能打仗争功的好事又被赵凌三言两语解决了,心中不平,质问道:“皇兄此言差矣,胡人若是平了苗疆,又借机起义怎么办?“ 太子微微一笑:“当然是滴水穿石,慢慢磨平他们的斗志。“ 皇帝道:“快快讲来!“ 他的太子,总是能给他惊喜,不愧为下一任的接班人。 “大魏将军队交与胡人带领,从根本上就解决了跟着他们反叛的隐患。等到苗疆打完仗,朝廷便下诏令将这批胡人留在苗疆,并在当地给他们选择配偶指婚,有了配偶,他们就不会轻易离开苗疆,如此代代相传,便解决了胡人反叛的隐患。“ “妙啊!妙啊!“皇帝赞不绝口。 群臣纷纷拜谢:“国有储君如太子,是大魏之福!“ 皇帝道:“储君圣明,上天才会让神女嫁入我皇家,传朕旨意,赏太子妃玉如意一柄,蜀锦五匹,黄金千两!“ 赵凌:父亲你是不是赏错人了? , 69、归宁 吴王回府后在书房中大发脾气,摔坏了许多文玩,恨恨道:“拿个傻子当神女,到底是他们眼瞎还是寡人眼瞎?“ 谋臣劝止:“大王慎言!当心隔墙有耳。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吴王道:“本可以外出带兵再增筹码,谁知太子棋高一着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两个大麻烦,真是恨煞人!“他重重一拳捶在案上,墨水震颤。 太子这一招真的太高明了,谋臣们听说此事后。纷纷认为吴王根本不具备和他争锋的能力,除非??暗杀。 军功如何?会打仗的人不止他一个。但是论治国,明显太子更胜一筹。可惜吴王居功自傲看不透。 谋臣曹能始提出了暗杀,并将现在的情形仔细分析给吴王听。吴王虽冒进。但是能听取谋臣言,问道:“如何杀?“ 曹能始道:“太子原本是打算娶的林四姑娘,没想到最后和她退了婚,反娶了林七姑娘。林四姑娘想必与太子恨之入骨。加上她与太子妃有姐妹情谊,下手的机会比较大。万一暴露,她一人也可扛下罪责,不至于牵连到我们。“ 吴王不屑:“大丈夫做事,岂能利用一个女人?“ “大王此言差矣!吴越相争,西施凭一己之力灭吴;武王伐纣,妲己凭一己之力灭商。岂能因彼女子而轻视之?况臣下听闻这个林四姑娘绝非善类,大王若能与她联手,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你说的这些都是宠妃,太子只对太子妃言听计从,这个弃妇能掀起什么浪来?“ 英雄若有气短时,那一定是美人在怀乱了心智。 曹能始见劝不动,摇头叹息。吴王不知道女人嫉妒起来有多可怕。 而今日恰好是小青梅归宁的日子,她早早就备下了许多礼品,等到赵凌下朝回来,她便神秘兮兮的问道:“凌哥哥下午忙吗?“ 赵凌心知小青梅要归宁,于是正色道:“很忙!可能一下午都没空。“要陪她回娘家呀! 小青梅顿时神情萎靡:“凌哥哥忙什么呀?不能明天再忙吗?“ 归宁很重要很重要呢!碧玉说如果夫君不能陪着新嫁娘归宁,新嫁娘就会被人低看。 小青梅在认识赵凌之前,一直被人低看,滋味很不好受。 赵凌见小青梅当了真,让泉安拿来归宁的礼物单子,一边查看一边悠闲说道:“今儿要陪梅儿归宁,一下午都得在尚书府做好女婿,岂不是很忙?“ “啊!“小青梅开心的叫起来,“梅儿知道凌哥哥不会忘!“ 两只貂儿窜上她的肩头直作揖,赵凌捏捏她的耳垂:“在东宫的前院儿,国事为大,在东宫的后院儿。梅儿的事为大。“ 巳时两人乘着马车去了尚书府,林青梅没有亲兄弟姐妹,但是林正堂子女不少,门口站了黑压压一群人,个个穿着华丽翘首以盼。老夫人头顶带着沉重的金冠,就差拿拐杖支撑着了。 林正堂除去嫁人的三个女儿,尚有三个女儿待嫁,分别是四姑娘林玉兰、五姑娘林海棠、六姑娘林蔷薇。府中仅有三位郎君,最大是庶出的林松,其余都是前妻王氏所出,分别是老二林桐和老三林柏。 林海棠与林蔷薇是庶女,林正堂仅有的一个老妾孙姨娘所出。林青梅从小养在老夫人身边。和这两个庶姐接触的不多,不太亲厚。 而此时三个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人群中显眼极了。林海棠和林蔷薇两人身量高,随了林正堂,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旁边的林玉兰若不是姿色出众,很容易被忽略掉。 小青梅在马车上便叫开了:“祖母!伯父!“ 赵凌将她抱下马车,林海棠与林蔷薇相视一眼,目露艳羡。 小青梅上前来要挽林老夫人的手臂。林老夫人诚惶诚恐:“使不得,使不得,梅儿如今是太子妃了,当受祖母一拜!“ 说着跪地要拜,身后林家众人纷纷跪了一地。小青梅急的直摇头:“不行不行!祖母怎么可以给梅儿请安呢?梅儿要孝顺祖母呀!“ 赵凌道:“今日是家宴,只论长幼不论尊卑,各位兄弟姐妹请起,新女婿给你们请安了!“ 身后的泉安将见面礼一一奉上,三个姑娘得了同样的缠枝金钗,三个郎君得了上好的羊脂玉挂件。 林玉兰看着手中与两个妹妹毫无二致的金钗,咬紧了后槽牙:贱婢,抢了她的夫君,竟还带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就这样的破金钗,埋汰谁呢? 赵凌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心里不满:她向来自认身份高贵。前生她嫁给他后,提起她几个庶姐妹嘴角尽是鄙夷,然而却还要装作温柔含笑的模样表现自己的友爱大度。 真虚伪。 午膳早已备好,林府的膳食不比宫里奢侈,但很精致。有东坡茄子、翡翠白玉卷、虾仁珍珠小丸子、荷香糯米鸡,每一道都是按照林青梅的口味布置的。小青梅大块朵颐,腮帮子一直鼓鼓的。 小青梅吃饭很香,常常让人胃口大开,赵凌很喜欢对着她用膳,平素吃起来寡淡无味的白粥都会变得甜香。 小青梅指着白灼虾要吃,碧玉夹了一筷子给她,赵凌道:“我来吧!“ 林家众人便眼睁睁看着太子将虾壳剥了、剔掉虾线蘸上酱料喂给林青梅,而林青梅习以为常似的张口来就,丝毫不惶恐。 这太子,到底要多宠她才会这样? 三姐妹又是嫉妒又是艳羡,林玉兰在桌子底下狠狠绞着帕子,心里骂了不知多少遍。 林老夫人提醒道:“乖囡不可这样支使自己的夫君,祖母和你讲的为妻之道你忘了吗?“ “就是那些三从四德吗?梅儿没有忘。凌哥哥的话要听,所以凌哥哥说他给梅儿剥虾,梅儿就要听呀!“小青梅理直气壮。 “梅儿说得对!“赵凌在旁帮腔。 林老夫人:气人!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吃狗粮! 午膳用毕,众人各怀心思散去,赵凌带着小青梅回了倚梅院休息,小青梅每日都要午睡,捧着两只貂儿逗弄了一阵便睡去了。 赵凌虽然常来尚书府,但大多限于夜访,尚书府中的景致他还没有游览过。林老夫人是苏州人,将尚书府打造的很有江南韵味。在京中被传为一绝。 白墙黛瓦、小桥流水,柳暗花明。每一处都是景色,即便是简简单单的一堵墙,往往藏着豁然洞开的景致。 赵凌寻到了一处竹园。竹园之中有竹亭,桌椅都是竹子做的,和亭子连为一体。竹园里仅有小径,淹没在松软的竹叶中。没有人打理落叶,却显出极端的随性恬淡来。 赵凌坐在竹凳上,看着风吹落竹叶,竹枝轻摇。前生他没有这样的雅致在尚书府欣赏风景,因为彼时的他正为林青梅有孕而愠怒不已,连带着林玉兰归宁时他还心情不虞。 那时的他,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竹林中静谧极了,心仿佛被澄净的湖水洗涤过一样,干净透明,毫无杂念。赵凌靠在小栏杆上,听着竹叶的沙沙声,照着温柔的阳光。闭目养神。 有小青梅的地方,总能让他非常放松。 他听到有人蹑手蹑脚的走来,脚步轻盈,以为是小青梅睡醒了来与他打闹。于是安然闭着眼,等待着她用一根毛茸茸的狗尾草轻抚他的脸颊。 然而来人只是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了一件披风,她靠近他时,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穿越了前世今生,在他将它忘却之后,又卷土重来。 这是林玉兰身上的栀子花膏的味道,浅浅淡淡,却让人无法忽略。 他蓦然睁开眼,看到林玉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愕。 “殿下金安!“短暂的惊愕之后,她有条不紊的行礼。 “你有事?“赵凌拽下身上的披风扔在一旁。 林玉兰摇摇头:“没有,只是玉兰先前与殿下两情相悦,害怕殿下着凉,这才自作主张给殿下盖件披风。“ 赵凌哂笑:“孤闭上眼才一会儿,四姑娘的披风就送来了,真是用心良苦!“ 她所有的讨好,都是处心积虑。若说她没有提前望风,怎么会这么巧? 林玉兰被拆穿,面色尴尬,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赵凌道:“你知道孤当初为何不选你而选了梅儿吗?“ 林玉兰不想听,然而赵凌径自说道:“因为你对孤好,都在心中经过千万次的预演。而梅儿对孤好,却是发自内心的、随时随地的。孤爱她的一颗真心。“ “殿下为何觉得玉兰对你不是真心?玉兰与殿下议婚时,难道抱得是假意吗?“林玉兰不甘心,她自认当初对赵凌是极其爱慕的。 “你更爱的是太子妃之位,而非孤这个人。你扪心自问,若是孤被贬为庶人,你还愿嫁吗?“ 果然林玉兰迟疑了,上下唇翕合了半天。 赵凌提起小青梅,神色便温柔起来:“梅儿愿意,不管孤是什么身份,梅儿都愿意陪着孤。“哪怕他是一具死尸,她也会毫不介意的将他搂在怀中。 “梅儿,无可替代。“赵凌绕过她,快步走出了竹亭,他的小青梅此刻正在倚梅院中酣睡,不知甜美的梦乡里有没有他。 , 70、蔷薇 太子走后,林玉兰一人呆立竹亭中。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奚落的笑声从竹林中传来,林海棠、林蔷薇姐妹俩相携走出重重竹影,面色讥诮。 “兰姐姐还不死心吗?太子可是一点儿都不承你的情。“两姐妹说话直捅心窝子,半点儿情面不留。 林玉兰不屑和两个庶妹争论,她要是想整她们,办法多的是。 林海棠姐妹俩因为王氏被休、明姨娘过世,管家大权落进了生母孙姨娘手里。近几年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在林玉兰面前耀武扬威。 林蔷薇较之胞姐姿色略胜一筹,与林玉兰相当,加上身量高挑。看向林玉兰时总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她咯咯笑着:“兰姐姐难道没看见太子对梅姐姐那殷勤的模样?好似个奴仆伺候主人。兰姐姐先前和太子议婚时,太子可曾这样放下架子讨好你?说到底,还是太子不喜欢你,何必自取其辱呢?“ “轮不到我。难道还能轮到你们?“林玉兰睥睨二人,“你们有婚约在身,想攀太子还得费尽心机先退婚。我讨好太子又如何?没人规定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不能追求心上人。“ 她嗤笑一声拿着披风走了,午后秋风中,背影有些萧瑟。 林海棠恨恨道:“如今成了落水狗还这么傲气,他日若真是攀上太子,岂不是盛气凌人拿我们姐妹俩当狗耍?任她有再好的算盘,我也得拨乱它!“ 而此时东院的常青院里,林松正和妻子小王氏生闷气。林松是庶子,却占了长。当初议婚时,孙姨娘半句话也说不上,王氏直接将娘家庶侄女配给了他。小王氏在王家时便掐尖要强,是个让人头疼的刺儿头。嫁入林家之后,本以为夫君是长子会得林正堂倚重,没想到他和他那亲娘孙姨娘一样木纳老实,在林正堂眼里,这个儿子有和没有差不多。 小王氏看他坐在罗汉床上一言不发的做木雕,面前落了一层的木屑,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太子殿下,多高贵的身份,对青梅妹妹鞍前马后的照顾着,像疼女儿一样疼。你呢?自打嫁给你,你说过一句暖心话没有?“ “那你当初怎么不嫁太子?他和你年岁差不多。“林松反呛。 小王氏正在理秋衣,闻言狠狠摔了手上的衣服:“我哪儿有那福气?只能便宜你这不解风情的烂木头。“ “那不就得了?一个茶壶一个盖,上天早配好了的,争也没用。“听这娘们儿聒噪真烦人,还是木雕清净。 小王氏摔门而去,正好撞见孙姨娘站在院门口张望。见了她,孙姨娘转头便走,身后两个妹妹紧紧跟上。小王氏连忙唤道:“姨娘别走!“ 孙姨娘怕极了这个儿媳,不耐烦听她抱怨,回了自己的院子将门一关落个清净。然而小王氏敲开门,见了林海棠和林蔷薇便笑眯眯道:“两位妹妹生的这般好模样,将来也该和青梅妹妹一样攀个高枝嫁进皇家去。姨娘给选的那两门亲事,到底不太体面。“ 孙姨娘是个妾室,平日不在外面参加富贵人家的宴会,能接触到的只有娘家人。可是娘家不富贵,央他们说的亲事都是中等人家,孙姨娘挑挑拣拣。矮个子里面挑拔尖,挑了两家看得顺眼的给敲定了婚事。 林海棠倒算安分,只是林蔷薇生的漂亮,心里终究不大乐意。 现在林蔷薇一听小王氏说“嫁入皇家“,眼前一亮,连忙将她让屋里让:“嫂子可有好人家介绍?“ 小王氏指了指倚梅院的方向:“太子怎么样?“ 林蔷薇本对林青梅羡慕极了的,听她说的话戳中了心思,又是期待又是羞涩:“嫂子又不是不知道太子对梅儿多看重。我哪儿有机会?“ “妹妹长得漂亮,给太子做妾难道还配不上?“夫君没本事,凭这个漂亮妹妹打翻身仗还是有希望的。 孙姨娘在旁温吞的劝:“那明姨娘死的多惨你们没看到吗?不到山穷水尽千万别给人做妾。“ 然而太子生的俊朗、身份高贵,脾气还温和,是一众少女的梦中情人。即便孙姨娘说的在理,林蔷薇仍旧猪油蒙了心,听不进。 小王氏煽风点火:“姨娘此言差矣,皇家的妾和寻常人家的妾岂能两样?太子将来可是天子,他的妾就是宫里的娘娘,上哪儿都高人一等。“ 孙姨娘是个没脾气的,要不这么多年也不会在王氏眼皮子底下安分的过日子,还能给林正堂生一串儿女。眼下小王氏拿了主意,林蔷薇便跟着她去商量行事了,孙姨娘半点都劝不住。 而太子回了倚梅院后,小青梅不久便睡醒了,拿了窦延章送她的水上浮来玩,刚把两条漂亮的黄蜡鲤鱼扔进水里,两只貂儿便一人一个抢了来,张嘴便咬。 小青梅连忙拦住:“不能吃哦!这是假鱼。“夺来一看,两只鲤鱼头已经被咬掉一小块,两只貂儿正将口里的黄蜡吐出。 好看不好吃,上当! 赵凌道:“这些水上浮是七夕买的吗?“ 小青梅点点头:“嗯,是延章送的呢!“ 赵凌走上前,将两只鲤鱼接在手里端详,说道:“被咬坏了,凌哥哥给你买新的,这些扔掉。“ “好。“小青梅很听话,转头从箱子里搬出了小鸭子、水鸟、鸳鸯、小甲鱼出来,满满当当足有二三十个之多,色彩鲜艳不像历年旧物。 赵凌有些心肌梗塞:“这些也是窦延章送的吗?“ 小青梅点点头:“对呀!延章说他把店铺里的每样水上浮都买了一个。“ 赵凌:??怪不得丢掉两只鲤鱼一点儿也不心疼。 他道:“都要中秋了,怎么还玩七夕的旧物?这些不如带到宫里去融个大蜡像来玩。“ 小青梅歪着脑袋:“可以融一个门神吗?“ 赵凌纳闷:“融门神做什么?“ 小青梅道:“凌哥哥还记不记得那个追杀我们的大胡子?梅儿怕他,想融个大门神吓唬他。“ 原来是太史宁,赵凌正想找太史宁的麻烦,眼下小青梅提起门神,他倒想出个绝妙的办法来。 他将水上浮全部装进布囊中,说道:“凌哥哥有个吓唬他的好办法。“ 小青梅缠着他问详情,他却神秘兮兮的说道:“现在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小青梅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他:“那梅儿不问了。“ 京中新嫁娘归宁不能宿在娘家,晚膳用过后。小青梅略作休憩便要走。然而林蔷薇却穿着单薄的来了倚梅院与她说话,小青梅见她露着大半个肩膀,连忙寻了自己的外衣来给她披上。 林蔷薇道:“不冷呢!“她坐着时微微挺着胸,将傲人的曲线展示出来。 她见太子只低头在旁看书。于是装作不小心将手上的金钏掉落,正好滚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低头看了一眼,正要捡,林蔷薇却急急走了来。弯下腰去捡。她的衣领很大,弯下腰时胸前风光若隐若现,令人血脉偾张。 赵凌回头看了一眼小青梅,小青梅对这个庶堂姐的心思毫无戒备,正眼巴巴的等着她将金钏子捡回去。 林蔷薇捡起金钏却发现太子正眼也没瞧她,仍旧端坐看书,心里有些失落。她回了林青梅身旁,说道:“梅儿妹妹今晚不留宿吗?咱们苏州的风俗是可以留宿的。“ “这里是京城。“赵凌不冷不热的回她。 小青梅看得出凌哥哥不喜欢林蔷薇,但是林蔷薇来寻她玩她心里很开心呀!于是连忙说道:“凌哥哥每天都要批很多很多的折子,今天陪着梅儿归宁已经堆了好多了呢!晚上要回去批折子哦!“ 林蔷薇搓了搓手:秋天夜里是真的有些冷的。 小青梅说的:“蔷薇姐姐真的不冷吗?要不要披一件衣服?你的衣服??“ 话未说完,赵凌抬头道:“梅儿是不是喜欢堂姐的衣服?“ 小青梅懵懂的摇摇头:没有呀!凌哥哥怎么这么说? 赵凌却唤碧玉:“你把衣服换给堂姐,梅儿喜欢这样露肩露脖子的衣服。一会儿让她穿回东宫去。“ 林蔷薇后知后觉:“梅儿若是喜欢,我可以和梅儿换。“ 赵凌微微一笑:“梅儿的身量比你纤细,你这粗腰恐怕穿不进。“ 小青梅正想否认,碧玉却已经拉了林蔷薇去屏风后。毫不留情的将她那轻薄的衣裳给扒了下来,换了自己的丫鬟服给她。 林蔷薇欲哭无泪:太欺负人了!她再怎么样都是个官家千金,怎么能穿婢女的衣服?这样走回自己的院子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碧玉将她推出屏风,笑着与她告别:“六姑娘快回去吧!晚上凉气重可别伤风了。“ 小青梅呆愣愣的看着林蔷薇被强行送出门,着急的解释:“凌哥哥,梅儿没想要蔷薇姐姐的衣服。“ 凌哥哥好欺负人呢!居然让蔷薇姐姐穿丑丑的丫鬟服。碧玉给蔷薇姐姐换的是短打,没有裙裾一点儿也不飘逸。 赵凌道:“你蔷薇姐姐脑子是个傻的,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儿,凌哥哥给她换衣服是在帮她。“ 小青梅恍然大悟:凌哥哥好善良呀! 可是为什么蔷薇姐姐一副要哭的模样? , 71、灶王 赵凌回东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寻人来融水上浮。 他问泉安:“有没有一种毒药可以让人不知不觉的吃进肚中,短时间内不会有异样但是时间久了积够量便会毒发身亡?” “殿下想要的是慢性毒药?任何毒药都可以这样,但是想要瞒天过海,很难。” ...... 《追妻令》71、灶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2、瑞炭 小青梅嚷嚷着自己有孕了,可是御医们挨个儿把脉都说没有,甚至有人私下问泉安:“殿下是否和太子妃在婚前便已成了鱼水之好?”否则成婚才半月,怎么会这么快就说有孕呢? 泉安瞪起眼珠:“瞎说什么?殿下是那种人吗?” 御医讪讪笑了,暗...... 《追妻令》72、瑞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3、纳妾 林玉兰回了酒席却发现赵凌坐在上首,和身旁的小青梅轻声说着话,神情温柔极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他在她面前殷勤的不像是个太子,而是费尽了心思才抱得美人归的普通郎君,对林青梅实在是太宠溺了。 这时泉安的脑袋在龙柱后露了露,赵凌便走出殿外去了。泉安跟了出来,悄声道:“殿下,刚刚吴王去如意宫更衣时碰到了林四姑娘。两人还说了一阵子话。按照吴王的性子,怕是看上四姑娘了。“ 前生这两个人勾搭成奸害死了他,这辈子说什么也得阻止他们勾搭到一起! 赵凌道:“刚刚梅儿跟孤说了件事,说是四姑娘把她的婢女给害死了嫁祸到孤的头上。孤这个人行事磊落。做过的事痛快的认,没做过的事孤不背锅。你去查一下四姑娘先前那个婢女荷花儿葬在哪儿了,若是吴王有心要纳她,你就把这件事儿捅出去。“ 林玉兰的档次真是越降越低了。先前要做他的太子妃,无果后又想勾起他的旧情来做小,现在居然连吴王的妾都肯做,自甘下贱,自甘下贱啊! “是!“ 宫里的晚宴要吃许久,小青梅有孕在身,赵凌早早的便送她回去了。马车里燃了暖炉,暖洋洋的,小青梅将梅凌霜围在脖子里,给赵凌围了凌霜梅,问道:“凌哥哥想不想纳妾?“ “不想。“前生他有四个女人,到最后只有一个小青梅对他是真心的。这些没有心的女人,抬回宫里做什么呢? “那别的人都有妾,凌哥哥没有,会很可怜哦!“小青梅眼眸清澈,为他不平。 赵凌“扑哧“笑了,捏捏她的脸颊:“做妾的人才可怜,凌哥哥有梅儿,不可怜。“ 他将小青梅抱到腿上揽着:“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有一首诗,是用来写妾的。诗里说了一个姑娘和心上人私奔了,因为是私奔,心上人不能给她妻的名分。她的翁姑也时常念叨她是妾,上不了台面,家中祭祀时,姑娘就不能参加。梅儿觉得是她可怜还是凌哥哥可怜?“ “唔,她好可怜哦!“ 赵凌抚上她的小腹,那里他的第一个嫡子已经孕育,他怎么可以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让她伤心? 他道:“寻常人家纳妾是为了繁衍子嗣、开枝散叶。但是梅儿这么快就有小宝宝了,凌哥哥不担心没有子嗣,用不着纳妾。“ “妾也要凌哥哥把小宝宝放进她们的肚子里吗?“小青梅虽然痴傻,但是对于生小宝宝这件事,她敏感的觉得不可以让妾室代劳。 赵凌点头:“对,就像梅儿一样,凌哥哥把小宝宝放进你的肚子里,你才能生下他来。“ 小青梅紧紧抱住他:“梅儿会给凌哥哥生好多小宝宝,凌哥哥不可以让妾生哦!“ “好!“赵凌亲了亲她的额,“生小宝宝是梅儿和凌哥哥的事,不能让旁人代劳。梅儿要记住了,若是日后有人让你给他生小宝宝。一定要狠狠的骂他、打他!“ 赵凌想起了太史宁:还好前生他五年只临幸了小青梅两次,导致她对鱼水之好有着深深的阴影,否则最后就要被太史宁得逞了。 小青梅重重点头:“凌哥哥也要狠狠的骂哦!“ 唔,凌哥哥是个很端庄的人,他一般不会开骂,只会恶整。 次日吴王派遣从小贴身照顾他的奶嬷嬷来林府提亲,林正堂以为是要纳没有定亲的林玉兰,心里纳闷:难道吴王不知道玉兰是被太子退过亲的吗? 不想嬷嬷却道:“吴王殿下看上的是府中的六姑娘。听说她已经有夫家了,吴王殿下愿意替林家补偿他们。“ 呃??林正堂犹豫了。 悔婚另嫁,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赔笑:“嬷嬷请先回,我与小女商量一下。“ 奶嬷嬷冷笑一声:“这是要拒绝了?大人将六姑娘请来,嬷嬷我替你问!“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林正堂向来脾气软和,是朝中有名的好好先生,现下见奶嬷嬷仗势欺人,心里不爽极了:一个奴婢竟敢借势指使他! 然而他又惹不起吴王??这个手握重兵的实权亲王,常年在外带兵练就了一身的钢筋铁骨,反抗他?洗洗睡吧!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林蔷薇带了出来,林蔷薇心里忐忑,用眼神相问林正堂,林正堂板着脸看她,以为她和吴王有私。 奶嬷嬷见林蔷薇身量修长,生的花容月貌的,一看就是讨男人喜欢的尤物。她道:“昨晚吴王殿下与六姑娘在宫中花园相见,殿下对六姑娘一见倾心,姑娘还记得吗?“ 林蔷薇一头雾水:昨晚去参加宫宴的不是林玉兰吗? 林正堂也心中咯噔一顿:难道是玉兰遇到了吴王,为免受他的骚扰这才祸水东引自称蔷薇? 他正要找林玉兰出来问个清楚,却见林蔷薇羞涩一笑:“记得呢!嬷嬷有事吗?“ 这个林蔷薇可比她那个迂腐的父亲好说话多了。奶嬷嬷道:“殿下想纳姑娘做贵妾,姑娘愿意吗?“ 林正堂以为林蔷薇会摇头,毕竟她是个庶女,从小看着她姨娘手王氏欺凌。没成想她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小王氏可说了,皇家的妾是顶顶高贵的,和常人家的妾不一样。况且她虽在深闺之中,也时常听闻吴王的大名,知道他军功赫赫,是能与太子争锋的实权亲王。 先前太子失踪那几年,满上京都在猜测圣上会否立他为太子,她的父亲林正堂也在姨娘面前提起要不要站吴王一事。 嫁个与太子地位相当的人,即使是做妾,那也是能在上京横着走的! 林正堂:气到晕厥! 林蔷薇回了闺房后便得意开了,拉着林海棠去香兰居里得瑟:“兰姐姐,妹妹我就要嫁进吴王府里去享福了,你看你,还是没人要呢!“ “吴王?你是不是在做梦?“林玉兰讥笑:这等显赫的亲王,林蔷薇怎么会有接近他的机会? “兰姐姐要是不信,自去问父亲便是,或者过几日吴王府的聘礼送来。兰姐姐自然就知道了。“姐妹俩得意极了,若是有尾巴,此刻一定翘上天了。 林玉兰看着林海棠姐妹俩骄傲的离开,忽地回过神来:难道昨晚碰到的就是吴王? 这可是能在上京一手遮天的权臣!昨晚的她怎么没有问问清楚呢?现在倒好。便宜了林蔷薇。 泉安找到了荷花儿的坟,已经着手开挖了,忽地听说吴王要纳的是林家六姑娘林蔷薇,下巴都惊掉了:怎么会呢?昨晚那个明明是四姑娘啊!和太子议过亲的。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于是坟也不挖了,连忙跑回去禀告太子:“殿下,昨晚跟吴王见面的是四姑娘,结果今天吴王上门提亲,要的却是六姑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凌沉思了一会儿,提点道:“你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一下,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 泉安是见多了阴谋诡计的大太监,半晌揣测:“难道是四姑娘不想嫁吴王,所以蒙骗了他,假称自己是六姑娘?“ 赵凌点点头:“有可能!荷花儿的坟先不用挖了。“既然林玉兰和吴王绑不到一块儿去,他就用不着多此一举。 然而林玉兰是不安分的,知道了自己遇到的是吴王后。心思便活络开了:当初夜遇的是她,吴王看上的也是她,凭什么这么大个金龟婿白白丢给林蔷薇?吴王可是朝中唯一能和太子抗衡的人,嫁了他。有她的聪明才智和手段,还怕报复不了太子? 她将自己的所有不幸都归咎于太子的负心,全然忘了当初设计他时自己的心有多硬、多狠。 吴王下聘时专程来了尚书府看望“六姑娘“,然而当林蔷薇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神情疑惑:怎么和宫宴上见到的不一样?身量似乎高挑些。模样他记不太清了,但是眉眼间是有些相似的。 林蔷薇咬着唇,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吴王见状越发肯定不是宫宴上碰到的那个美人:那个美人气性很大,是朵带刺的玫瑰。这眼前的美人虽与她相似,却是无刺的蔷薇。 他问道:“六姑娘叫什么名字?“ 林蔷薇低着眉眼,柔柔道:“民女唤作蔷薇。“ 吴王:??这是什么孽缘?说她是蔷薇,她还真叫蔷薇。 也罢,面前这蔷薇生的也美,纳了就纳了,府里不差这点儿钱。他问道:“府中还有未字的姑娘吗?“ 林正堂摇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令人生厌! 然而吴王又问:“那许了夫家尚未出阁的呢?“ 林正堂:??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正要悲愤的摇头,林蔷薇却道:“民女还有个姐姐,唤作海棠。“姐妹俩都嫁进吴王府去,共侍一夫也很不错。 林正堂斥道:“吴王面前岂容你多嘴?“自甘下贱就算了,还想拉上胞姐? 吴王早看出了林正堂的强颜欢笑,心里有意和他作对:让他把女儿嫁给自己做妾是看的起他,这厮居然敢不高兴? “让你姐姐出来见见寡人!“ 他满心以为林海棠会是宫宴上的美人,然而林海棠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失望极了,姿色只能算中上,在林蔷薇面前当个陪衬都不够格。他挥挥手:“去吧!“ 仍旧问林正堂:“府中没有其他姑娘了吗?“宫宴美人为何无缘无故提林家?难道和林家有过节? 他承认自己当初有些唐突,但不至于让美人这般戏耍吧? 林蔷薇和林正堂都怕吴王看上林玉兰,于是异口同声道:“没了。“ 吴王只好作罢。 , 74、侧妃 吴王下聘,林玉兰被瞒的死死的。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小王氏拉着她说了好久的话,直到林蔷薇满面春风的回来,王氏才将她送走。 林玉兰知道真相后恨得直咬牙。 可是她一个深闺少女,除了宫宴能接触到吴王,平时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只好压下心中愤懑,从长计议。 林家挑了个日子将林蔷薇送上门。林蔷薇经历了新婚之夜后叫苦不迭。 吴王常年在外带兵,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他轻轻握住林蔷薇的手腕,林蔷薇便觉得骨头要裂。他轻轻拉一下林蔷薇。林蔷薇便弱不禁风的要摔倒,好巧不巧摔在他怀里,他便将她抱上榻去了。 吴王固是猛男,开始时尚怜香惜玉。后来兴致高涨便再顾不上梨花带雨的林蔷薇,将她狠狠折腾了一番才餍足睡去。 次日吴王早起,躺在床头看林蔷薇的睡颜时,忽地想起谋臣曹能始与自己说过的林四姑娘。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林四姑娘是被太子退了婚的,此时应该是未字之身。 被太子退了亲不好议婚,做妾又太委屈她的嫡女身份。 他问道:“寡人听闻林尚书还有一个嫡女唤作林玉兰的,应当未曾出嫁,那日下聘你怎么说没有?“ 林蔷薇睡颜惺忪,声音娇媚带着慵懒:“殿下不知,兰姐姐是被人退了婚的,父亲打算将她一辈子养在府里,不再议亲。“ “她是不是身量比你矮一些?“ 林蔷薇眼眸中水光潋滟:“殿下怎么知道?“ “因为寡人在宫宴上碰到的那个人是她。“吴王微微勾起唇角,看着眼前原本娇媚的小妾忽然神色惶恐,穿着单薄的从被中钻了出来,跪在他面前请罪:“殿下恕罪,妾不是有意要冒名顶替。妾听闻殿下鼎鼎大名,又点名要纳妾,这才一时贪心将计就计。“ 她咬着唇:“妾非常仰慕殿下,所以才??“ 吴王见她穿着轻薄的中衣,肩膀处松松垮垮露出精致的锁骨来,将她拽到怀里裹紧了被子,哑声问道:“如何赔罪?“ 林蔷薇战战兢兢:“妾、妾把兰姐姐引见给殿下好吗?“ 真识趣,吴王就爱这么通透的女人。他又折腾了一番去上朝了。 三日归宁,林蔷薇身为贵妾本该独自回娘家,然而吴王心里盘算着小九九,便做足了表面功夫陪她归宁。 林正堂原本没打算接待林蔷薇,骤然见到吴王一起来了。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急忙去迎。小王氏和林海棠听说蔷薇这么受宠,越发趾高气扬,仿佛跟吴王攀了正经亲戚。 然而饭桌上,吴王的表现给她们泼了一盆冷水,吴王高坐上方,林蔷薇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与那日太子和林青梅归宁的景象大相径庭。 吴王吃席到一半时,悄声问林蔷薇:“四姑娘怎么不出来?“ 林蔷薇勉强一笑:“殿下,兰姐姐被退婚是很丢人的事,父亲一般不让她见客。“ 吴王心里想着宫宴美人,吃酒吃的心不在焉,很快就佯醉逃席。林蔷薇送他回闺房休息。他半路叮嘱:“你去将四姑娘叫来,寡人要她来醒酒。“ 林蔷薇乖巧的应“是“,不多时去了香兰居,又在林玉兰面前耀武扬威了一把。林玉兰忍无可忍,讽刺道:“不过是个妾室,有什么好得意的?实话告诉你,当初吴王遇到的可是我,要不是一时糊涂。怎么会便宜你这个没脑子的蠢婢?“ 林蔷薇故作惊诧:“不可能!殿下一直说遇上的是我!“ 林玉兰与她争辩起来,林蔷薇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殿下看上的是你,那你敢不敢去和殿下对质?“ 当然敢了!林玉兰不信自己的美貌不能俘虏吴王! 然而进了林蔷薇的采薇居,林蔷薇便将她推进闺房反锁了房门,林玉兰当即意识到被骗,“哐啷“敲打着大门,恶声骂道:“蔷薇贱婢,你敢算计我?开门!不开门我杀了你姨娘!“ 林蔷薇见她的婢女要去唤人,吓唬道:“这可是吴王的命令,你们敢不听?“几个婢子面面相觑,纷纷躲到院子外去了。 吴王一听林玉兰这声音便知真是宫宴上的美人,这气性还是那么大。 他借着酒意大步流星向她走来,她专心致志拍着门没留意身后的危险。吴王两臂如同铁箍一般将她箍住,她大惊失色,拔了金钗便刺。 吴王轻巧的扼住她的手腕,金钗便“叮“一声掉在了地上。 “脾气还是那么大。“吴王在她耳际轻笑,含住了她的耳垂。 林玉兰浑身一颤:这声音?? 她以为林蔷薇是想找个地痞流氓来陷害她,没想到竟是吴王。 林玉兰顿时不挣扎了。 吴王没想到这朵带刺的玫瑰这么快就屈服了,他诧异道:“你怎么不反抗?“ 林玉兰低下头:“民女??很仰慕吴王殿下。当初以为轻薄民女的是他人,所以便一时兴起报了六妹妹的名字。殿下不会怪罪我吧?“ 吴王心花怒放:林家这两朵漂亮的姐妹花,竟然都仰慕他! “怎会怪罪?这样反倒有趣!“吴王将她打横抱起就要往床上钻,林玉兰双手抵着他:“殿下若是喜欢民女,大可和六妹妹一样纳了进府。如此苟合,岂非被人看轻?“ 吴王埋头便亲,声音含糊,呼吸间满是酒气:“你怕寡人不认账?放心,正室虽不能给,侧妃难道还能少了你?“ 林玉兰在这种时候,居然能头脑清晰的分析情况:以她的手段,当了侧妃不怕当不成王妃。于是半推半就在林蔷薇的床上和吴王成了好事。 吴王喝了酒,勇猛更甚,林玉兰差点儿半条命交待在采薇居。林正堂下午时分到孙姨娘处查账,听闻采薇居有动静,心里很恼怒:白日宣淫,真真让人唾弃。六女自打做了妾,越发没皮没脸了。 然而进了孙姨娘的门却发现林蔷薇好端端坐着,林海棠也在。他诧异道:“谁在你院里?“ 林蔷薇早让人开了锁,眼下佯作不知:“只有吴王在睡觉,怎么了?“ 林正堂以为是府中婢子爬床,怒气冲天寻了打狗棍便往采薇居冲。然而一脚踢开门却见到吴王和林玉兰正颠鸾倒凤,吴王淫言媟语,林玉兰娇声吟哦,不敢高声暗皱眉。 林正堂高举着打狗棍迟迟没有落下。他指着林玉兰:“你!你!“尔后两眼一翻直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林蔷薇和林海棠紧跟在后,林海棠是未嫁女,见了这等场面,连忙捂脸逃了。吴王慢腾腾起了床。吩咐林蔷薇来更衣,说道:“一会儿寡人会派御医来诊治你父亲,你立了功,寡人自会记得你的好。“ 林蔷薇替他束着腰带,低眉顺眼,轻声道:“只怕兰姐姐会记仇呢!“ 吴王歪头看榻上的林玉兰,她神情很惊慌,紧裹着锦被,无助的看看地上的林正堂,又看看他。这惊慌失措的模样,令他保护欲顿起。 他竟亲自取了小衣给她穿上,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有寡人在,你父亲不敢对你怎么样。今日寡人事务繁忙,不便留在府上,明日就会让人来下聘。“ 林玉兰本是想凭本事勾得吴王。谁知林蔷薇替她抄了近路,虽说结果是一样,然而被人算计她心中恼恨不已。 若她进了王府,首先便是收拾蔷薇这贱婢! 她梨花带雨的哭诉:“妾当初委实不该自称蔷薇,如今自食其果怨不得别人。殿下此去若是再无音信,妾便绞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和殿下两清!“ 看看,气性还是这么大。他都还没怎么着呢!她就就把归宿都给找好了。 林蔷薇的归宁,真的是给林家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林老夫人听说吴王陪着林蔷薇归宁却将林玉兰给临幸了,气愤道:“玉兰平日里心眼多,怎么现在反而蠢笨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正是该避嫌的时候,她怎么会想不通?“ 前几日才送了一个女儿去王府做妾,现在又要送一个女儿去做妾,这王府又不是天堂,有这么好玩吗? 而林正堂醒来后气的捶床直骂:“败坏门风!有辱门楣!“孙姨娘在旁端着汤药,小声道:“夫君该喝药了。“ “喝药?喝毒药还差不多!“林正堂气怒攻心,“我林正堂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竟要碰到吴王!“ 吴王说话算数,当真是想娶林玉兰未侧妃的。只是册封的金册需要宫中颁发,圣上见到林玉兰的名字时,诧异的多问了一句。 “这不是太子先前议婚的那个姑娘吗?“ 太子恰好在旁,闻言竖起了耳朵。 吴王道:“父亲真是火眼金睛,正是林家的四姑娘。昨日儿陪着小妾归宁,酒醉后误睡了林四姑娘,所以为了补偿她,想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 圣上歪头看了看赵凌,见他神色淡定的批奏折,问道:“太子会介意吗?“ 赵凌摇头:“不介意,儿与林四姑娘相交甚少。“ 吴王想让林玉兰做侧妃?赵凌微微一笑。 , 75、雪人 去把荷花儿的坟挖了吧!“殿下这样吩咐。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于是泉安率领着十来个侍卫浩浩荡荡的去掘了荷花儿的坟。 腐朽的白骨中,喉间有一条长长的锡块,侍卫忍着恶臭将锡块取了出来,泉安便拿着去了尚书府。 尸臭这种东西,是如影随形的。沾上一点儿,洗十遍澡仍有余臭,这种臭味仿似能透过层层冬衣钻进人的头发、毛孔,紧紧吸附难以消除。 泉安如同一缸行走的粪池在林府穿梭。轻车熟路的敲开了香兰居的门。 他奉上锡块,香兰居的婢子纷纷逃窜:为什么会有这么臭的东西,熏的人直作呕! 林玉兰捂着鼻子,横眉怒目:“泉公公这是做什么?“ 泉安笑的温和:“太子殿下让咱家来知会一声四姑娘。荷花儿喉管里的锡取出来了。如果四姑娘执意嫁给吴王,咱家立马就把这件事捅出来让天下人知道。四姑娘自己琢磨琢磨,看看是嫁给吴王重要呢?还是身败名裂重要?“ 林玉兰脸色铁青:三年前都查不出问题的荷花儿,怎么现在被太子抓住了把柄?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泉安捧着恶臭的锡块走了。林府仿佛被满天粪水泼了个遍,他走过的道路下人们纷纷避让。 泉安是不敢捧着这等东西去东宫的,太子妃肚子里有着顶顶重要的小皇孙,若是闻了这等恶臭吃不下饭怎么办?他仍旧将锡块扔回了荷花儿的墓里,让几个侍卫轮流看守。 回宫后他泡了许久的澡,猪胰子洗去两三块,自觉浑身的臭味被盖住了,这才往崇教殿跑。然而小青梅皱着鼻子闻了闻,嫌弃的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的问:“泉公公,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呀?好难闻!“她跑到梳妆台前翻出了蔷薇水,给他滴了几滴,然而香臭混合的味道更上头。 小青梅忍不住干呕,赵凌将泉安赶出了崇教殿:“一月内不许靠近这里!“ 泉安委屈巴巴:“殿下,奴可是为了给您解决大麻烦才惹了这一身臭。“ “解决了?“赵凌拦在大门口,抱臂看着泉安在庭院中吹冷风。 泉安点点头,赵凌毫不留情的赶客:“解决了你就离崇教殿远一些,别熏着梅儿。“ 林玉兰应当知道名声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如果她执意嫁给吴王,荷花儿的事捅出来,皇家第一个不答应,到时她便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最好的办法就是回了吴王的好意,保全名声。 吴王派奶嬷嬷带着金册去提亲时,林玉兰在闺房里已经哭了整整一天,最后红着眼圈告诉奶嬷嬷:“民女有一句话,烦劳嬷嬷转告吴王:心似流水不倦花,我如明月君勿恋。皇家门槛太高,玉兰自知配不上吴王侧妃的身份。嬷嬷请回吧!“ 奶嬷嬷以为她要坐地起价,假意劝了几句才发现林玉兰是动真格的,说什么也不肯嫁,愤愤的带着金册回府了。 吴王诧异极了:林玉兰分明已经委身于他,当初还为要个名分赌气说要去做姑子,怎么转眼就变卦了? 变卦就变卦,吴王是不缺女人的,特别是新纳的林蔷薇,柔柔弱弱的,软的像一滩水。他就爱柔情似水的姑娘。 赵凌心情愉悦:林玉兰和吴王,这辈子别想搅在一起坏他的事! 冬至时小青梅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民间称“冬至大如年“。这一天民间百姓会像过年一样穿新衣、祭祀祖宗。宫里照旧会摆宫宴,不过规模小一些,请的是三品以上大员。 林正堂作为从二品大员,带着林玉兰一起出席,然而东宫里小青梅抱怨了一声好久没见祖母了,赵凌便专程派马车把林老夫人一道接进了宫。 席间赵凌仍旧殷勤的给小青梅布菜,林老夫人得了特赦,坐在二人下首。旁边林玉兰相陪。林玉兰见到太子,心里恨意上涌。 即便当初的桂花宴她有错,然而他退了婚让她成为京城笑柄已经报了仇,为何还要步步紧逼,逼她放弃吴王? 赵凌察觉到仇恨的目光令人如芒在背,抬头看来,见林玉兰迅速收回目光,不由挑衅一笑:林玉兰在为嫁不成吴王怨恨他呢! 酒席上有歌舞助兴,大家纷纷举杯劝酒,林玉兰嗓音柔和,对林青梅说道:“妹妹有孕是喜事,姐姐在家中整日无所事事,若是妹妹觉得闷,姐姐可以来宫里陪你解闷。“ 小青梅歪头看了看她,轻轻“哼“了一声,不理她。 泰山老母说过了,要离兰姐姐远一点。 林玉兰讨了个没趣,林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凌的目光越过小青梅投向她:“不劳四姐烦心,梅儿在宫里快活的很,孤会陪她打双陆、玩樗蒲,还会带她去看蹴鞠比赛、打捶丸,再不济孤可以带她到金明池上看水戏、逛集市。梅儿每天玩的不亦乐乎,怎么会闷?“ 林玉兰的唇张了又合,好半晌才举起酒杯将话语和着酒一道咽了下去:谁在乎她闷不闷?她只是想给她添堵! 小青梅吃饱了便坐到林老夫人身旁嗑瓜子,林老夫人道:“乖囡知不知道你蔷薇姐姐?她嫁到吴王府里做妾去了。“ 小青梅顿时瞪大了眼,圆溜溜的:“蔷薇姐姐为什么要做妾呀?她也有一个坏娘亲吗?“可是孙姨娘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坏呀! 林老夫人撇撇嘴:“孙姨娘脑子可不糊涂,是你蔷薇姐姐糊涂,上赶着要给吴王做妾。“好好的亲事就这样给毁了。 “她是想让吴王把小宝宝放在她肚子里吗?她要和吴王妃抢着生宝宝对不对?“小青梅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 “祖母,吴王怎么不狠狠的打她骂她呢?凌哥哥说如果有人要做妾,就要狠狠的打她骂她哦!因为小宝宝只可以梅儿一个人生,不可以让别人代劳。“小青梅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扬高,歌舞恰好暂歇,满殿都听到她那义正言辞的歪理了。 满堂群臣:太子殿下这等觉悟,我等自愧不如! 太子顿时成了京中宠妻模范。 林玉兰心里太不是滋味了。她闷头喝酒,想了许多许多。 若没有林青梅,太子的宠爱都是她的,她会享受帝后的关爱、群臣的跪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嫁都嫁不出去。 她先前万分看不上的林青梅,如今却活成了人上人的模样,这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 宫宴散时。赵凌将林老夫人送上马车,林老夫人感叹道:“先前老身对殿下多有误会,如今才知道殿下对梅儿有多珍惜。“一国储君为了护住痴傻的妻子,竟情愿不纳妾。试问情深如他。世间几人能做到? 赵凌莞尔:“护梅儿周全是孤分内之事,祖母若是愧疚,请将四姑娘早早嫁出去吧!四姑娘对梅儿的敌意由来已久,孤不希望她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梅儿面前。“ 林老夫人叹:“她如今哪儿还有人敢娶?殿下若是不放心,老身回去就将她送到庙里修行。“ 赵凌目送她离开后,回头去接小青梅回东宫。 下雪了,夜里雪花纷扬,琉璃宫灯映照下,雪花慢慢从天空飘落,仿佛天女散花。 赵凌为了让小青梅赏雪,乘的是琉璃围起来的马车,四面通透。马车里燃了火炉。赵凌特地让车夫慢些走,琉璃马车缓缓行驶在纷扬的雪花中,如同映入了一幅雪白的画。 雪下大了,马车行驶过的痕迹很快被覆盖。片片雪花就在眼前飘落,仿佛落在了眼眸之中,然而却触摸不到。这种被雪花包围的感觉,令人感叹上天造物之美。 小青梅贴在琉璃上看了许久,回头问道:“凌哥哥,梅儿可不可以出去打雪仗?“ “不行。“赵凌毫不犹豫的拒绝。见小青梅神情落寞,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神情温柔:“梅儿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摔跤。“ 唔,这可是求泰山老母好久好久才送来的小宝宝,一定要珍惜呀!小青梅立即歇了打雪仗的心思,然而双眼憧憬的看着雪花飘落,这么美的景色不打雪仗真的很可惜呢! “回去凌哥哥给你堆雪人。“赵凌见她神情向往,不忍让她失望。 雪下了一夜,次日早起时,东宫庭院里一片雪白。泉安带着宫人将菱格窗换成了通透的琉璃窗,阳光在照进来,殿中明亮极了。 小青梅在窗前驻足观望:窗外凌哥哥正拿着图纸一筹莫展。赵凌下了朝后便急匆匆回来给她堆雪人,小青梅贪心的很,将她和赵凌画在图纸上,要他按照图纸堆雪人。不光如此,连山里的花狸和阿豹、两只貂儿也画上了,赵凌拿着图纸很是头痛。 有孕的小青梅越来越难哄了。 赵凌将图纸扔给泉安:“立功的时候到了,你把这些雪人堆好,孤就不记你上次把梅儿熏吐的仇。“ 泉安:讨主子的欢心是做奴婢的必备技能! 当天下午,太子和小青梅的雪人便做好了,肩上爬着两只雪做的貂儿,赤豹和花狸一卧一立守护在旁,惟妙惟肖。 殿里小青梅和太子围着火炉煮茶,殿外两只雪人手牵着手在阳光下一起白头。岁月静好。 , 76、世子 林家很快就将林玉兰送去紫云宫修行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紫云宫的泰山老母最近又灵验起来,香火很旺。陈国公世子夫人袁氏嫁入国公府已经四年,仍旧无法给世子生一个孩子,于是冬至节后带着婢女上紫云宫求子。 袁氏与世子伉俪情深,然而如今肚子总无音信,私下里提了好多次给他纳妾的事,世子总是摇头不允。 婢子将备好的香烛、灯油捐给了寺庙,袁氏虔诚的跪在泰山老母面前祈祷:她已经连着四年来上香求子。然而一直没有消息,心里有些绝望了。 拜完泰山老母,袁氏带着婢子去后院小憩。庭院之中,一个长的很有江南柔婉风格的漂亮姑娘吸引了她的注意。这姑娘身穿素净道衣仍旧掩不住容貌的美丽。说话时声音轻柔,含笑的模样和蔼可亲,举止大方似世家女。袁氏心生喜爱,上前与她说话:“姑娘是庙中居士吗?“ 林玉兰见她穿着华丽。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于是蔼然道:“是。“林玉兰在陌生人面前,向来是温柔可亲的。 袁氏便坐下和她话家常,说到自己已经连续四年来求子仍旧不获,神情很是失落。 林玉兰安慰道:“孩子总是会有的,这里的碧霞元君很灵验。“ 袁氏苦笑着摇头:若是灵验,为什么四年都不送一个孩子来呢? 她与林玉兰说话投机,问起林玉兰的家世。林玉兰犹豫着道:“我说出来只怕令夫人生嫌,你我虽初次相见,却相谈甚欢,是难得的知音。我不想失去夫人这样的好友。“ 袁氏连忙道“不会“,林玉兰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方吞吐着告诉她:“我是林正堂尚书的四女,当初被太子退婚后遭全城嘲笑的那个。“ 袁氏震惊了:这么温柔的人,就是京中传说的害死姨娘、心狠手辣的林玉兰?传言??可信吗? 林玉兰将自己扮演的无辜又弱小:“太子与我议亲时,哄骗我委身于他。然而他见异思迁,看到我的堂妹林青梅生的更加美艳,便不顾一切要退婚。彼时我已是他的人,自然不肯,哭着求他,可他却异常绝情的与我退了婚。京中人都传言是我心狠手辣害死了姨娘才惹的他退婚,实际却是他负了我,而我蒙受了不白之渊。不久前吴王来府中求娶我为侧妃,我想到他与太子是亲兄弟,岂能因我而兄弟阋墙?只好狠心拒绝了吴王的求亲,独自来观里修行。“ 袁氏听到的传言和林玉兰大相径庭,她与林玉兰相谈下来。觉得传言不可信。这样一个美貌又温柔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心狠手辣的人呢? 她道:“妹妹在观里清修,当真是浪费了这样的好容貌、好性情,恰好我在为夫君物色妾室,妹妹若是不嫌弃,我便让夫君去府上提亲。可以吗?“ 林玉兰闻言,装作羞涩的低下头,心里计较开了:国公世子身份显赫,虽说是做妾,却也算得上高攀。 她羞涩道:“可我议婚时曾和太子有过床笫之乐,太子若是横加阻挠怎么办?“ 若是这次太子仍旧出来威胁她,她难道真的要在道观里清修一生吗? 袁氏道:“不妨事。男女议亲时你情我愿的事,岂能用来威胁你?“ 她褪下手上的翡翠镯给林玉兰戴上:“这镯子象征着圆满,翡翠象征着忠实,希望你能和世子一生恩爱不移。“ 袁氏坐在马车上回府时,和婢女感叹了一路:“传言不可信呀!林四姑娘温柔娴静,居然被传成了人人喊打的恶女。“ 婢子劝道:“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京中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夫人怎么能偏听偏信呢?“ 袁氏微微一笑。不语。 什么传言都不如自己亲见来的可信。 回了国公府,袁氏向世子庄思恭力陈林玉兰之美与柔,表示希望他纳为妾室。庄思恭诧异道:“这是不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恶女吗?“ 袁氏极力摇头:“妾先前也以为林四姑娘是个恶女,可是接触下来发现并非这回事。京中流言大多由朝廷操控,她与皇家退婚,流言蜚语一边倒,岂可尽信?“ 庄思恭是极其信任袁氏的,她十六岁嫁给他为妻,春秋四载,二人如胶似漆、恩爱甚笃。他半信半疑的扮作下人,跟着袁氏去紫云宫查探虚实。 林玉兰没有火眼金睛,但她有个聪明的脑袋。袁氏身后这个小厮生的白白净净,一双手细嫩又干净,浑不似做粗活的人。再看他看向袁氏的眼神炽烈而温柔,倒像是个枕边人。她心里明白这是世子来探她的底,于是笑意更加温柔了。 她生的很美貌,不然当初太子不会看上他。 庄思恭与袁氏一样被她成功的蒙骗了。回府的路上,袁氏可劲儿的夸她,庄思恭玩笑道:“从来妻妾和睦的少、争宠的多,你如此贤惠,想必将来能与她和睦相处。“ “夫君也很喜欢她是吗?“袁氏惊喜道,“将来她若是诞下子嗣,我便带到膝下来养,总不至于亏待了她。“ 庄思恭但笑不语,表情分明是满意的。 尚书府又迎来了一个要纳林玉兰为妾的贵客,陈国公世子庄思恭。 往常林府络绎不绝来求纳妾的都是冲着林青梅而来,现在全是冲着林玉兰而来。林正堂深感羞辱想要拒绝,林老夫人道:“玉兰这辈子都难嫁个好人家,世子家中只有一妻,后院清净,是难得的好夫婿,就应了吧!“ 林正堂道:“若是玉兰又拒婚怎么办?“明明都已经委身于吴王还能拒婚,真不知在拿什么乔! “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她拒婚你便由着她耍性子吗?婚姻向来由父母做主,岂能任由她儿戏?“林老夫人敲了敲拐杖,劝道:“再蹉跎下去,难道真的扔在道观里一辈子不管她?既然有人要她,就收了财帛送她出嫁吧!“ 林正堂太憋屈了:今年送两个女儿出嫁,居然都是去做妾,简直在朝中抬不起头来! 当天晴空万里,林正堂听从老夫人的吩咐去将林玉兰接了回来。语气不善:“陈国公世子来求你为妾,你愿不愿意?“ 他以为林玉兰既然能拒吴王,想必是看不上陈国公世子的。不过他已经打算不管如何都要把她嫁走,所以林玉兰的表态无关紧要。他的问话只是走个过场。 谁知林玉兰柔顺的低着头:“这些日子让父亲操了许多心,不孝女有罪。如今再不敢挑挑拣拣,请父亲应了庄家吧!“ 林正堂胸中郁闷,将她赶出书房后独自静坐了许久。 袁氏开心极了。挑了个吉日将林玉兰抬进了门。新婚夜她温柔似水,庄思恭极其满意这个新纳的妾。 吴王不过才讨了林家一个庶女做妾,他却得了个嫡女,顿时感觉自己比吴王还牛气。 次日去拜见袁氏,林玉兰按照规矩要给袁氏敬茶,然而袁氏拉着她道:“我怎么舍得让妹妹这样的可人伺候我?快坐下吧!“说着取了一个金项圈送给她做新婚礼。 林玉兰此人不懂感恩戴德,她只会得寸进尺。 然而她面上却不显,温柔笑着说“不敢“,虽然立着,但是敬的茶却不动声色的放了回去。 两人互相道了年龄,袁氏才发现林玉兰比自己还大两岁,掩口笑道:“这下可怎么好?我虽占了大。年岁却比你小。往后这姐姐妹妹可就乱了套了。“ 林玉兰柔柔道:“何须在意这些虚礼?我既然比夫人大,不如以妹妹称呼夫人,希望夫人不要生气。“ 袁氏连忙摇手:“不气不气。“ 林玉兰走后,袁氏的婢女阿宝愤然道:“夫人刚才不过是客气一番。她竟敢将茶水放回去。这妻妾之礼未成,她日后欺压夫人怎么办?况且她刚入门就要做姐姐,这不是在挑衅您吗?“ “你太多虑了!“袁氏笑道:“玉兰姐姐不是那种人,她说的话在理我才会应她。“ 阿宝劝道:“夫人不该以貌取人,奴婢认为??“ “阿宝!“袁氏板下脸:“我知道你心里喜欢世子,但是世子一直不答应将你抬做妾,如今见了玉兰姐姐你便嫉妒了是不是?“ 阿宝震惊,指天发誓,跪地道:“夫人,奴婢绝无这等心思!“ “既然没有这等心思,就再也不要挑拨我和玉兰姐姐的关系,她是我为夫君纳回来的妾,将来是为夫君绵延子嗣的功臣。我不对她好,日后无颜去见庄家祖宗!“袁氏掷地有声。 林玉兰新嫁,袁氏大方的将夫君让给她。庄思恭与林玉兰新婚燕尔,恨不得日日粘在一块儿,对袁氏疏忽了许多。 林玉兰从不劝庄思恭去袁氏房里,她与婢女香丫道:“夫人嫁进来四年都不能生下一儿半女,何必浪费世子的精血?“ 香丫是她的陪嫁丫鬟,闻言谄媚道:“姑娘说的对,姑爷年华正茂,何必将心思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姑娘日日和姑爷在一处,早些为他诞下子嗣来,到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把夫人踢出家门!“ 林玉兰莞尔一笑。 是呀,嫡女做妾,如何甘心? , 77、不给她 林青梅自打有孕后便很少出门玩,着实闷坏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这天赵凌带着她到紫云宫散心,林青梅带了许多瓜果去供奉泰山老母,见到泰山老母面前堆满了贡品,便笑嘻嘻问道:“泰山老母,你最近是不是送了好多小宝宝呀?你看大家都来感谢你了呢!“ 泰山老母端坐上方,低眉道:“可不是!最近忙坏了。“ 这时袁氏带着婢女来上香,见到林青梅小腹凸出在供奉瓜果。羡慕的问道:“姑娘是来还愿的吗?这观里的泰山老母大家都说很灵呢!“ 小青梅转过头来,袁氏震惊极了:本以为林玉兰已经是艳冠群芳,没想到面前这个姑娘比林玉兰还美上几分。她美的极其大气,有种看一眼便令人沉沦的吸引力。 小青梅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贝齿:“对呀!泰山老母真的很灵哦!“ 袁氏闻言轻轻叹息:都说很灵,为什么她一直求不到呢? 她走上前上香,小青梅见泰山老母闭上了眼睛装睡,问道:“泰山老母。你怎么不理她呀?“ “她命中无子,理她作甚?你没看她的香火我都不吃吗?“小青梅仔细一瞧,发现袁氏的香,烟火都是往旁飘,不像她的香是直直往上。泰山老母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了她的香火就得送她个孩子,干脆不理会她。“ 袁氏拜道:“信女想求一个贵子。若是不行,家中尚有妾室,为夫君绵延子嗣也是使得的,请神仙垂爱!“ 泰山老母一听“妾室“,蓦地睁开眼,朝小青梅道:“你知道她家中的妾室是谁吗?“ 小青梅摇摇头,泰山老母道:“就是你那个心肠狠毒的兰姐姐。前段时间她们俩在这庙里闲聊,聊着聊着你那兰姐姐三言两语就把她给骗的团团转,她回了家就哄着自己的夫君把你兰姐姐纳回去做妾了。“泰山老母说着停顿了下,问道:“你那兰姐姐命里倒是有子,你说我要不要送给她?“ 命里有子,自会来投胎,不过泰山老母送的往往是贵子。 “唔,梅儿不喜欢兰姐姐。“小青梅痴傻,一点儿也不懂掩饰。 袁氏见漂亮姑娘一直抬头看着泰山老母的神像,痴痴立着,便问道:“姑娘还没有还过愿吗?“ “还过愿了。“小青梅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心想泰山老母说她命里没有小宝宝呢!怪不得要让兰姐姐代劳。 此时赵凌来寻,小青梅开心的小跑着扑到他怀里。他急忙稳稳接住,佯作生气:“梅儿肚子里还怀着小宝宝,摔倒了怎么办?“ 小青梅抱着他,悄声说道:“凌哥哥。这个夫人也来求小宝宝,泰山老母不给她哦!“ “为什么?“赵凌抬眉:还有神仙办不到的事? “因为泰山老母说不能给她,但是可以给兰姐姐。“ “这关你兰姐姐什么事?“赵凌一头雾水。 “因为兰姐姐是她找来给夫君生小宝宝的妾呀!“ 赵凌恍然大悟:前段时间听说林家将林玉兰送到陈国公府做妾,嫡女做妾,让朝中笑话了许久。圣上为此还恼怒不已:“朕封她为侧妃她都拒了,现在居然愿意到国公府做妾!“ 赵凌盯着袁氏看了几眼,将小青梅带到后院去喝松针茶。他道:“你兰姐姐的夫君碌碌无为靠祖宗荫庇过日子,往后生了孩子,难道孩子学他坐吃山空?“陈国公为嫡长子请封了世子,然而这位世子游山玩水很有闲情雅致,却于科举上毫无建树。将来除了袭个爵位吃空饷,难再出头。 袁氏正好也来后院。将赵凌这番话全听了去,当即恼怒道:“郎君是何人?这样在背后非议我家夫君恐非君子所为!“ 赵凌神情淡定,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孤是当朝太子,自认对庄思恭世子还算了解。“ 袁氏冷笑一声:原来是太子! 她字字诛心:“我家夫君虽碌碌无为,品行却是一等一的好。我与夫君议婚时,他始终规规矩矩不曾越雷池一步。反观殿下,与林四姑娘议亲时哄骗的她委身于你,转而又见异思迁看上了林七姑娘。太子这等行为。比之我家夫君可不耻太多了!“ 赵凌诧异道:“林四姑娘委身于孤?这话从何说起?“ 梅儿面前,夫人你不要信口开河! “殿下敢做不敢当吗?林四姑娘因非完璧身才拒绝了吴王的求亲,还说怕答应了求亲会引起你与吴王兄弟反目。这等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殿下为何抛弃她转而求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泉安!“赵凌怒喝:“有人非议太子妃,赐掌嘴!“ 林玉兰!林玉兰!赵凌恨得咬牙切齿:“林玉兰巧舌如簧,你便愚蠢的相信她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偏听偏信,怎么能知道真相?“ 泉安恭敬的上前,恭敬的向袁氏鞠了一礼:“夫人,得罪了!“ “啪!“袁氏脸颊上顿时殷红一片。她捂着火辣辣的脸,愤愤问道:“那么殿下所谓的真相又是什么?“ “孤来说与你听,你跪好!“赵凌怒发冲冠,身旁的小青梅还没见过他这么发怒的时候,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安慰道:“凌哥哥别生气哦!会吓到小宝宝。“ 赵凌的怒火竟被她瞬间浇灭,他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肚子。 “林玉兰在桂花宴时给孤下药,引导孤去了太子妃的院子,好在孤戒心重没有被她得逞。之后孤发现太子妃虽然痴傻些,性格却天真可爱,于是打算与她退婚迎娶太子妃。林玉兰为报复太子妃,将她卖往荆州做妓,若非神明庇佑,太子妃早已沦落风尘!孤与她退婚后,她恼恨婢女供出了她,暗中将婢女杀害。后又与吴王暗通款曲委身于他,意欲嫁给吴王做侧妃。孤寻到了她杀害婢女的证据,岂能让这等怙恶不悛的恶人嫁入皇家?遂威胁她不许出嫁,她才有机会嫁进庄家去做妾!“ 赵凌一口气说完,狠狠质问:“孤讲的是否比林玉兰更详细,更令你信服?“ 袁氏惊愕的张着嘴,一双眼紧盯着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林玉兰说的合情合理,太子说的天衣无缝,她到底应该相信谁? 她不可置信的淌下泪,嘴唇颤抖着辩白:“不可能的,玉兰姐姐说她不忍心害的太子和吴王反目才进了道观来修行,不可能的??她长得那么漂亮,性格那么温柔??“她跪在地上大哭。 赵凌嫌她哭声聒噪,带着小青梅要避。小青梅却从怀中摸出锦帕来。蹲在她面前给她拭泪,轻声安慰道:“别哭哦!梅儿给你擦擦眼泪,不哭了哦!“ 袁氏看着面前生的极端美艳神情却异常温柔的林青梅,心里愧疚万分:她竟将她想象成了勾引姐夫的荡妇。若非太子为她辩白,她这一生都会被自己误解。 小青梅将她扶起,她忽地想起来太子妃是神女,复又跪在她面前恳求:“妾听闻太子妃是神女。恳求太子妃赐一个孩儿与我。“ 林青梅连忙摇头:“不行呢!泰山老母说你命里没有小宝宝,求也求不来的哦!你上香的时候,泰山老母都不吃你的烟火呢!“ 袁氏为求子已经到了癫狂的边缘,她紧紧抱住小青梅的腿,哀声恳求。小青梅双腿被束险些崴倒,赵凌眼疾手快将她扶正,恼怒道:“太子妃并非送子娘娘,夫人歇了心思吧!“不由分说的掰开她的手将小青梅抱走了。 阿宝扶起袁氏,安慰道:“如今夫人知道了林姨娘的真面目,为时未晚。咱们回去就把规矩立起来,别让姨娘整日在您头上耀武扬威。“ 明明是个妾室却让正房唤她“姐姐“,霸占着世子好几个月也不知匀几天给夫人。哪儿有这么嚣张的妾? 袁氏揉揉酸痛的膝盖,神情悲哀:“你方才听见太子妃说什么了吗?“ 阿宝神情一顿,没有说话。 袁氏顾不上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殿跑。泰山老母面前的香尚未燃尽。她供奉的是九和香,颜色与太子妃供奉的柏香有差异。九和香的烟气往两边飘,而太子妃的柏香烟气如柱直冲上天,在泰山老母鼻子底下萦绕。 她脚底一软跪坐在地。 太子妃真的是神女,她能知道神仙想要表达的意思。难道这一生,她真的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阿宝也看到了两种烟气的差异,她安慰道:“夫人既然替世子纳了林姨娘,将来把她的孩子抱来养,林姨娘想必是肯的。“嫡母抱养,孩子日后便是嫡子。 袁氏神情颓唐,喃喃道:“依她的心性,她只怕会自己做嫡母。“ 阿宝闻言住嘴:那林姨娘现在已经开始不安分了,袁氏一直以为自己和她交好便放纵着。现在醍醐灌顶的看清了,倒真是将她的性子看的明白。 林姨娘岂是甘心做妾的人?将来生了孩子,真有可能撺掇世子休妻,自己上位。 , 78、林姨娘 袁氏回府后闭门谢客一下午,谁也不见。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次日早晨林玉兰来请安,她郁郁寡欢爱搭不理的,和平时眉开眼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玉兰心中诧异:怎么去了一趟紫云宫回来就转了性了? “妹妹这是怎么了?“ 袁氏身后的阿宝提醒道:“姨娘这称呼太不合规矩了,还是称夫人吧!“ 林玉兰暗忖:这态度分明是要跟她划清界限啊! 她笑道:“阿宝这是什么话?我与妹妹相见如故,这才姐妹相称。“ 阿宝神色认真:“姨娘错了,先前在紫云宫时,您与夫人是知交。所以姐妹相称不为过。现如今既然嫁到国公府来,出嫁从夫,一切都得按照夫家的规矩来。夫人虽然年岁小却占是正室,怎么能屈尊唤姨娘为姐姐呢?不如从今往后。夫人称您为姨娘,您称夫人。“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林玉兰咬牙。 她佯作惊惶的跪在袁氏面前:“妾哪里做错了,惹的夫人见嫌?妾自嫁进府来,日日为子嗣一事担忧。生怕不能为国公府开枝散叶。妾没想到多陪了几天世子竟惹了夫人不开心??“ 袁氏闻言大骇:林玉兰这张嘴当真如同杀人不见血的刀一般,竟三言两语将她说成了妒妇! 阿宝也明显一僵:这林姨娘可真会扮猪吃老虎!她道:“姨娘这是什么话?夫人若是不开心,当初便不会将你纳进府。姨娘为后嗣担忧,夫人的担忧比你更甚,岂会因为世子多陪了你几天便生妒?“ 林玉兰只梨花带雨的看着袁氏,一副受伤的表情。世子成婚四年后院才有这么一个妾,袁氏缺乏宅斗经验,此刻面对她那张无辜的脸,心里又动摇了。 她总是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人。 她扶起林玉兰,说道:“姨娘为国公府绵延子嗣,我岂敢相妒?一会儿姨娘去库房领些鹿胎膏来吃,争取早日生下孩子来。“ 鹿胎膏是暖宫助孕的良药,袁氏每月都要吃,肚子没动静,却把自己给吃腻了。 然而林玉兰回了房后却抽抽搭搭哭了一整天,世子回来见到她双眼红肿,心疼的问她怎么回事。她吞吐犹豫不肯说,香丫义愤填膺道:“姑娘今日去伺候夫人,没想到反被夫人的大丫鬟阿宝给训了,话里话外说姑娘霸占着姑爷、不懂规矩。“ 世子闻言一笑:“阿宝是我的贴身婢女,从八岁上便开始伺候我的起居,她不是这种人。“只不信。 林玉兰没有力争,只道:“自我入府以来,夫君时常宿在我房中,所以府中常有闲言碎语称我不懂事。今日起夫君便去夫人那儿住吧!“她说的楚楚可怜又大度,虽没有说阿宝的不是,却字字都在暗示挑拨。 世子走后。香丫急问:“姑娘这是做什么?把世子推给夫人,万一夫人有孕了怎么办?“ 林玉兰勾唇一笑:“放长线钓大鱼的时机来了,咱们徐徐图之。“ 有孕?袁氏四年都怀不上,她压根不担心。 世子满腹狐疑的去了正房,袁氏已经许久未见到他了,自打林玉兰入府后,她就跟守寡了一样。 袁氏正要传晚膳,见他来了,便吩咐阿宝:“去让林姨娘来伺候布膳。“ 世子刚拾起筷子,听她这样说便不悦的放了回去:“我从来没见你传她来伺候晚膳,怎么今天想起立规矩了?“ 袁氏微微一笑:“夫君平日里在林姨娘那儿用膳,所以妾不传她来伺候。今天夫君来了。让林姨娘布膳是应该的。“ 世子平日与袁氏鹣鲽情深,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可是如今后院里有了个林玉兰,正值新鲜劲儿,今天还看到美人梨花带雨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对袁氏排挤她半信半疑。现在见到袁氏立规矩,心里的天平便重重倒向了林玉兰那一头。 阿宝生怕林玉兰会抢了袁氏的风头,连忙道:“布膳的事奴婢也做得,何须麻烦林姨娘?“ 袁氏抬头瞧了瞧她。见她朝自己眨了眨右眼,便将话语吞了回去。 让妾室来布膳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夫君不太高兴? 用完晚膳后阿宝殷勤的去铺床,袁氏看着世子,欲言又止了好几遍,才硬着头皮问道:“夫君今日要不要去林姨娘房里?“ 世子想起临走前林玉兰那楚楚可怜的泪眼,应了一声:“我去看看她。“ 袁氏送他出门,阿宝直叹气:“世子这一看可得看一晚上呢!夫人怎么不拉着?“ 袁氏回想着太子妃说的“命里无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肚皮,道:“反正我也生不出来,何必耽误世子?“ 然而世子去了妾房,才发现林玉兰已经换上了布衣荆钗,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倚在门前张望。见了他来,她犹豫了一下才来见礼。世子问道:“你怎么穿的这么素净?“ 林玉兰低着头,柔顺万分:“夫君宠爱导致妾有些张狂,往后再不敢逾越了。“ 世子拉着她进房,她却扒着门劝道:“夫君去歇夫人房里吧!“ 世子不听,然而进了房她也规规矩矩的,他来揽她,她瑟缩着不回应,世子便有些恼了。 真是给她脸了!世子愤愤的去了正房。 袁氏和阿宝都以为他会一去不返,没想到他脸色薄怒回来了。 次日早起,袁氏在箱笼里翻盛装,世子问道:“你穿这么隆重要去哪儿?“ 袁氏不瞒他:“前几日妾在紫云宫拜神时遇到了太子妃,外面都传太子妃是神女,妾也觉得太子妃有些神通之处,想去宫中求她赐一个孩儿。“ 世子奚落:“先前你不是还替玉兰鸣不平吗?说太子一手遮天毁了她的名声。现在怎么又和太子妃好上了?“ 袁氏红了脸不说话,阿宝解围:“夫人一切都是为了子嗣。先前与姨娘交好是为子嗣,现在和太子妃交好也是为子嗣,并非朝秦暮楚。“ 世子闻言便不说话了:袁氏为了孩子可谓煞费苦心,吃过的苦头他都看在眼里,是以越发心疼她。 他道:“既然是求子嗣,就把玉兰也带上吧!“ 袁氏面露难色:“可是林姨娘先前和太子有过婚约,万一碰上太子岂不尴尬?“ “玉兰和太子妃还是堂姐妹呢!无妨!“ 阿宝神情讥诮,想拆林玉兰的台却被袁氏用眼神制止了。 袁氏带着林玉兰去东宫拜访太子妃,递了拜帖许久才有回应。侍卫拦下林玉兰:“太子妃身份尊贵,夫人不能带妾室谒见。“ 林玉兰气的直咬牙:大庭广众的让她没脸,那小傻子怎么这么刁钻了? 袁氏抱歉的看了她一眼:“姨娘要不先回去吧!“ 林玉兰气哼哼的,拔脚就走。 崇教殿是太子寝殿。不适合接待女眷,林青梅在丽正殿等她。见了她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咦,怎么是你呀?“ 袁氏羞涩一笑:“前几日与太子妃在紫云宫相见,多有唐突。还望太子妃不要怪罪。“ 林青梅摇摇头:“不怪罪。“ 袁氏与她寒暄了一番后,将来意挑明,说道:“那日太子妃说我命里无子所以泰山老母不吃我的香火,我去看了。果如太子妃所言。可是我心里是很希望给夫君生一个孩儿的,所以今日腆颜来见,希望太子妃帮帮忙,送我一个孩儿。“ 碧玉吃吃笑了:“夫人魔怔了吗?太子妃又不是送子娘娘。“ 林青梅点点头:“对呀!梅儿没有小宝宝送你哦!“ 袁氏自打听了太子的辩白后,对林玉兰已经不抱幻想,可如果自己真的命里无子,便只有依靠她绵延后嗣。于是又求:“若实在不允,我家中尚有一妾,太子妃赐一个孩儿给她也行。只要是庄家的血脉,我都可以当作亲子来养。“ “就是兰姐姐吗?“林青梅眨着水眸问她。袁氏点点头,一旁的碧玉闻言,瞳仁猛地放大:“夫人可要想好。我林家的四姑娘可不是个善茬。她若是有子傍身,你可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碧玉说的对哦!“林青梅点头劝她。 袁氏苦笑,身后的阿宝悄声道:“夫人不如去宗室过继一个来养,那林姨娘问题大的很呢!“ 袁氏看着林青梅凸起的肚子。眼神羡慕:去宗室抱养怎么比得上自己生呢? 今日求子仍是无果,袁氏失望的告辞。 而林玉兰将马车先行乘着马车回府了,碧玉遣了东宫的马车送她回家。回了府后,门人却道:“夫人,林姨娘怎么没和您一起回?“ 袁氏大惊:“林姨娘不是先回来了吗?“ 而此时吴王府背面的巷道里,陈国公府的马车正颠的摇摇欲坠。吴王伏在林玉兰身上,声息粗重:“美人儿当初不应我?“ 林玉兰眸中水光潋滟:“妾岂敢挑拨殿下和太子的关系?当初要嫁你,太子却来阻拦,妾只好忍恨推辞。“ “太子?“吴王冷冷哼了一声,“寡人早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林玉兰揽着他的腰身,笑的甜美:“那殿下可要早一些,这样偷情虽然刺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吴王衣冠整齐的下了马车后,香丫才从拐角处跑回来。马车中的气息尚未散尽,林玉兰正慵懒的理着发髻。香丫道:“姑娘,夫人的马车过去一盏茶时间了。“ “怕她作甚?就说我去逛集市了。“ , 79、柿霜糖 林玉兰慢悠悠的逛集市直到晌午才回,袁氏见了她,那吊着的心才放下:若是不见了,该怎么向世子交待? 林玉兰将买的零嘴挑出两包来递给袁氏:“劳烦夫人担心了,妾太久没有出门,今日得空便有些流连忘返。” 袁氏见是九曲子周家的狮子糖和柿霜糖,心中诧异:打从周...... 《追妻令》79、柿霜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0、车夫 袁氏没有想到求太子妃会这么灵,她前脚到家,后脚东宫的谕令便下来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太子让庄思恭去南疆主持婚配事宜。 这是一场潜移默化的汉化过程,久而久之,胡人的血统与文化便慢慢丢失了。 阿宝献计道:“世子要去南疆,不如让林姨娘跟着去。世子离了夫人,她的计划便落空了。“ 于是袁氏召来林玉兰,提出让她去南疆伺候世子。林玉兰闻言。高声反对,言辞激烈,忘记了自己该伏低做小。 “夫人,那南疆是穷乡僻壤。妾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袁氏是个软柿子,耳根软,性子也软。她看了看阿宝,又想妥协。 阿宝立即道:“姨娘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嫁进府的吗?既是为子嗣,姨娘随行是应该的。姨娘不去,难道让夫人去吗?夫人可是当家主母,该在家中坐镇的主妇,怎能像妾室一样跟在外面抛头露面呢?“ 林玉兰恨得直咬牙:她慢慢的让袁氏一天变漂亮一点,正是要将她打回原形的时候。现在跟着世子走,岂非枉费了心机? 她说什么也不肯去南疆,袁氏憋着一口闷气让她走了。她回房后想起阿宝那伶牙俐齿的模样,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世子回来后,她一反常态的梳妆打扮了一番,笑意吟吟的在院外等她。正房与妾房相隔不远,庄思恭回来往正房钻时,看到了花枝招展的她站在三月暖阳里,笑容明媚。 他于是转身便往妾房来了。 “今日怎么又开始打扮了?“这一打扮真像是画上的人一般。妖而不媚,艳而不俗。 林玉兰浅浅笑着,挽着他进了房,柔柔道:“夫君就要去南疆了,妾打扮打扮给您送行,夫君千万别忘了妾。“ “你不想去?“世子意料之中。 林玉兰装委屈:“听说那里到处是大山,走上好几天才能找到一户人家。荒山野岭的,妾这么娇气,怎么受得了?“ “唔。“世子应了一声:昨日袁氏和他说起让林玉兰随行时,他就觉得她应当是吃不起这种苦的。 他将她往床榻上带,压着她问道:“夫人不能去,你不肯去,那为夫寂寞了怎么办?“ 林玉兰早想好了:“阿宝姑娘生的不错,那屁股又圆又翘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不如夫君升了她做妾。让她跟去南疆吧!“对付袁氏何必非要靠世子,把这个狡猾的阿宝赶走,袁氏还不是任她揉圆搓扁? 谁知世子摇头:“不行。“ “为什么?“林玉兰微微拔尖了声音。 世子道:“她从小就伺候我,太熟了,我下不去手。“二人像是一起长大的姐弟,纳阿宝为妾,世子心里有种深深的罪恶感。 林玉兰见他低头来亲,脸一撇避开了:“夫君这是不心疼我了。“ 世子见她撒娇,无奈道:“要不你大度些将香丫送我,这一路有她,我必不会忘了你。“ 林玉兰只想支走阿宝好对付袁氏,没想到反折了一个香丫进去。说什么也不依:“夫君讨我的丫鬟。却放过了夫人的丫鬟,还是不心疼我。不如香丫暖床,阿宝伺候起居,一并带了去。“ 看在她今天这么漂亮的份上,世子点头应了。 阿宝收拾了包袱与袁氏告别,叮嘱道:“夫人没见过妾室争宠的手段,那林姨娘不是省油的灯,奴婢走后。夫人千万记得别招惹林姨娘,平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她一日两次的请安也免了吧!送来的吃食夫人先给狗吃,缎子也别再要她的了,这种东西穿在狗身上也不好看??“ 袁氏“扑哧“笑了:“这是在骂我还是叮嘱我呢?“ 阿宝后知后觉,面色尴尬:“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放心去吧!夫君不在家她犯不着与我争宠。“袁氏异想天开。 妻妾两人相安无事了几天,又到了每月十五烧香的日子,袁氏备了香烛去紫云宫烧香。 泰山老母听着她又在念叨子嗣的事:“家中妾室已入府半年,肚中仍无动静,希望泰山老母发发慈悲,送个孩儿来与我庄家。“ 唔,那个林玉兰命里是有子的,但是她可不想送个贵子给这等歹毒的人。 袁氏起身查看香烟,烟气仍往两边飘,失望的叹了口气。 而林玉兰自从阿宝走后,三番两次想去见袁氏,都被袁氏给拒绝了,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林玉兰愤愤的想:一定是阿宝那个狡猾的婢子教她,希望香丫能把她弄死在南疆。 然而她没有压抑多久,惊喜的发现了一件事:她的月信未至,不知是不是有孕了。 她想起世子走后,她借口回娘家和吴王又私通了一回,这孩子不知是世子的还是吴王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孩子都是她的倚仗,有了这个孩子,她还怕对付不了袁氏? 又等了十天,月信果然没来,而她开始头晕呕吐、食欲不振,越发认定自己有孕了。她扶着昏沉的脑袋去袁氏那儿求见,袁氏仍然拒见,她跪在正房门口:“夫人,妾应当有孕了。夫人不寻郎中来看一看吗?“ 袁氏喜出望外,连忙来迎:“果真?“ 四月里的天暖洋洋的,国公府的世子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孩子。 袁氏送走诊脉的郎中,喜形于色,激动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她问道:“林姨娘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我让厨房给你做。“ 林玉兰道:“妾在家中时有个庶妹也嫁给了人做妾,妾想去见见她。“得通过林蔷薇把这件事告诉吴王。 袁氏点头应了,第二天林玉兰顾不上头昏脑胀,虚弱的爬上了马车。 林玉兰有了孩子。袁氏对她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车夫把车赶稳。等到回了府,袁氏问起车夫:“林姨娘一路上没颠着吧?“ 车夫道:“夫人放心,都是大路。没颠着。“ 袁氏笑道:“都是大路?谁家这么阔绰?“ “吴王府呀!夫人不知道吗?“车夫异常诧异。 吴王府?袁氏心中起疑:林姨娘虽有个给吴王做妾的庶妹,但她和吴王也是议过亲的,怎么不知道避嫌呢? 她遣走车夫去了妾房,见林玉兰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歪在床头。细心的问她:“林姨娘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寻郎中来看看?“ 林玉兰摇摇头:“不必了,这是正常反应,夫人没经历过所以不懂。“ 袁氏表情噎住了,念着她肚中的孩儿,她将不满咽了回去。 不多时有小婢子将补药拿了进来,大包小包堆满了小圆桌。袁氏问道:“这是你自己去药铺里买的吗?“ 林玉兰见到补药时,精神一振,微笑着摇头:“不是,是妾的庶妹送的。“神情温柔的仿似看到了心上人。 袁氏感叹道:“一个妾室出手都这么大方,她一定很受宠吧?“ 她满心以为林玉兰会点头,没想到她嗤之以鼻:“算不上受宠,也就是众多妾室中的一个。新鲜感一过男人就提不起兴趣了。“ 她今日去吴王府可是在林蔷薇面前狠狠的扬眉吐气了:林蔷薇虽然漂亮,但是王府中不缺漂亮的妾,吴王早玩腻了。若不是她去寻林蔷薇,可能吴王都快忘了她的院门朝哪儿开了。 吴王得知她有孕。揽着她亲昵的夸:“还是美人儿的肚子争气。“ 林蔷薇在旁酸道:“殿下,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姓庄呢!“ 林玉兰连忙辩白:“夫君走之前已经三个月没碰我了。“这一定就是吴王的孩子!不然的话世子怎么没本事让袁氏怀一个? 吴王哈哈一笑:“寡人家大业大,替别人养孩子有何不可?昔日曹操纳尹氏为妾,对尹氏的孩子何晏喜爱有加,长大后还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又当儿子又当女婿的。曹操有此肚量,寡人岂能逊他?“ 林玉兰如今打得算盘是凭着孩子两边讨好,如果不能做世子的嫡妻,她就母凭子贵进王府去做侧妃。 袁氏离开妾房后,越发觉得林玉兰和吴王之间问题不小:不受宠的妾室怎么能送这么多补药?这分明是当家作主的人才有的派头! * 东宫之中,赵凌翻开奏折,猛然见到奏折上写的“臣汪日衡敬奏,丁亥年四月十六日“,想起自己离上辈子的死期不远了。 他的心拔凉拔凉的。 他算了算死期,正是小青梅要临盆的时候:五月十二日。 他唤来泉安,问道:“南城的昆明池是否有我们的人?“ 泉安道:“昆明池一般用作宴饮,我们的人不在那边伺候。“ 前生赵凌也是在开宴前带着人马去的,可惜吴王早知他要趁机下手,已经提前换下了伺候的宫人,就在他摔杯为号时,身旁伺候的宫人已经眼疾手快按住了他,吴王提起大刀踢倒席案冲了过来?? 这辈子没有林玉兰泄密,吴王还能在昆明池反客为主吗? 小青梅挺着大肚子在庭院中散步,赵凌透过窗牖看去,她步履沉重,走两步便撒娇要坐,碧玉柔声劝着:“医官说了,姑娘要多走走,生孩子的时候才容易呀!“ 小青梅想偷懒,然而看到窗牖里的赵凌正看着自己,立即明媚的笑了起来,朝他伸出手:“凌哥哥来和梅儿一起走!“ 赵凌无奈的起身,在生机盎然的庭院之中牵着她走了许久。 这么美好的时光,怎可因为吴王儿戛然而止? 他还有一辈子要陪她。 , 81、祈福 梅儿,下个月凌哥哥会有一件大事要做。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在这之前,凌哥哥会送你去紫云宫。这件大事若是成了,我自会去接你。若是不成,紫云宫外会有马车送你去神农架。“他在迎接这场劫难之前,已将她的后路全部铺好。 “凌哥哥会去神农架吗?“ 赵凌沉默了。若他不能去接她,便是已遭了不测。 他道:“不管如何,凌哥哥都会和梅儿再相见的。“ 小青梅走累了。 赵凌扶着她坐在蔷薇架下。小青梅认真的看着他,问道:“凌哥哥是不是要去做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 赵凌不忍心骗她,小青梅从不撒谎,因此她也不喜欢撒谎的人。 “是。若是凌哥哥没有来紫云宫找你,应当就是死了。“ “凌哥哥不会死的。“林青梅眼眸认真。 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一句吉利话,而是万分笃定。仿佛将命运掌握在手中一样。 “是,凌哥哥不会死的。“但愿如此。 “如果凌哥哥死掉的话,梅儿就让阎王伯伯放你回来。“ 赵凌“扑哧“笑了:“梅儿在地府还有熟人?“ “对呀!“小青梅点头,“梅儿认识阎王伯伯。梅儿投胎的时候不肯喝孟婆汤,因为梅儿要找鄂君,喝了孟婆汤就会忘记鄂君。阎王伯伯就说如果不喝孟婆汤的话,就要抽走梅儿的一魄。“ 赵凌知道她与常人有异,听她说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感觉很有趣。 “抽魂魄痛吗?“赵凌下意识的将她揽在怀中。 “痛哦!阎王伯伯从梅儿的眉心里慢慢抽,就像一根筋从身体里拉出来一样,很痛很痛哦!可是梅儿要找鄂君呀,就忍着痛。“小青梅说着说着委屈起来,靠在他怀里眼泪汪汪的:“真的好痛好痛的。“ 赵凌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眉心:“这里吗?“小青梅点点头,他便轻柔的打圈抚摸:“不痛了,梅儿不哭。“ 小青梅为了寻他,竟遭受过这样的苦楚。 小青梅将眼泪擦在他衣襟上,又道:“阎王伯伯说魂主善,魄主恶,梅儿比一般人少一魄,就会更善良一点,但是没有他们精明。旁边的孟婆婆就说梅儿会很傻。“ “哼!梅儿才不傻!梅儿只是没有凌哥哥聪明。“小青梅神情认真的给自己辩解。 “是,梅儿不傻。“赵凌无奈又好笑,心中的阴霾被她一扫而光。“梅儿天真、可爱、纯善,怎么会傻呢?“ “唔,可是阎王伯伯也说梅儿会傻。“小青梅泄气道。 “噗!“赵凌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小青梅为什么会这么可爱? “不傻,凌哥哥很喜欢梅儿这样没心眼的姑娘,一心一意的多好!“痴人往往痴情,不像林玉兰那样得陇望蜀。 这时中宫的赏赐又下来了,夕芳姑姑带了御医来请平安脉。问道:“太子妃快临盆了,最近有没有多走路?“ 小青梅立即点头:“有哦!刚刚凌哥哥陪梅儿走了好久的路。夕芳姑姑,梅儿没有骗你哦!“ 夕芳和蔼一笑:“太子妃的话自然是信得的。“ 御医诊了脉,道“一切平安“。夕芳道:“皇后娘娘最近天天在小佛堂子里念佛呢!希望佛祖保佑太子妃能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孙来。“ “夕芳姑姑让母亲不要担心哦!小宝宝会很平安的。“泰山老母说他是未来的天子,所以一定会平安降生的呀! 五月初十日,赵凌将小青梅送到紫云宫去,皇后极力阻拦:“梅儿这么大的肚子,这两天就要生了,你怎么还把她往外面带?“ 宫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万一在外面生了怎么办?外面哪儿有这么好的条件? “母亲,只是去紫云宫里祈三天福,很快就会回来。“若是小青梅留在宫里。万一后天他死了,吴王就会杀进东宫。若她一尸两命?? 赵凌不敢想,光是想想便心痛难忍。 “祈福的事本宫可以去,紫云宫建在山上,梅儿身子笨重怎么爬得动?“小青梅那大肚子,脚下的路都看不见,怎么能爬山? 赵凌好言劝她:“母亲不知道,观里的泰山老母和梅儿是旧交。有神仙在。母亲不用担心。“ 皇后这才半信半疑的收回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当真?“ 小青梅连连点头:“母亲,是真的哦!梅儿的小宝宝就是泰山老母送来的呢!泰山老母往梅儿肚子上吹了一口仙气,小宝宝就来了。“ 皇后听小青梅说起过泰山老母送子一事,现在听她这么说,坚信不疑:“那梅儿早去早回。“ 紫云宫的道士见林青梅挺着大肚子来祈福,面面相觑:太子妃这么大的肚子,万一把孩子生在道观里怎么办?这可是顶顶忌讳的。 方丈周诚宗却乐呵呵的替她准备了道房,一点儿也不介意。等他安顿好太子妃,小道士们便将他围住了:“师父,万一太子妃生了怎么办?“ 周诚宗语重心长:“你们怕太子妃冲撞神仙?神仙哪儿会这么小气?修道之人,积德行善是根基,太子妃现在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贫道怎么能不帮她?不要在乎小杰,那往往会误大事。“ 十二这日,赵凌早起时见小青梅安然的睡着,便轻手轻脚的下山去了。今日他已在昆明池部下了天罗地网,连洒扫的宫人都是东宫的心腹,他不信这次还能栽在吴王手里。 小青梅做了个梦,把她吓醒了。 她梦见凌哥哥浑身是血的躺在黄泥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紫衣,混着黄泥土。他的眼睛紧闭,脸上满是血迹,她抱着他呼喊,他却没有回应。 梦里的她哭的伤心极了,撕心裂肺。然后那个吓人的大胡子便瞪着铜铃眼提着大刀来了,他要砍凌哥哥的头。 小青梅的梦境便戛然而止,她大汗淋漓的醒了过来。心跳很快,她不安极了。 回望床榻,身旁空空如也,凌哥哥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他说今天要去做一件大事,事关生死的大事。 “碧玉!“小青梅惊慌的唤。 碧玉连忙打了竹帘走进来,见她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眼皮子直跳:“姑娘怎么了?肚子疼吗?“ “凌哥哥呢?“她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趿拉着绣花鞋便往外跑。 碧玉连忙扶住:“殿下去昆明池了,让奴婢看好您。说他要是下午未时还不回的话,咱们就乘外面的马车直接走。“ 碧玉以为“直接走“是回东宫,却不知太子说的是去神农架。 小青梅焦急的往紫云宫外赶,见了车夫便道:“快去昆明池!“ 车夫犹豫了一下:殿下让他等,太子妃让他去昆明池,听谁的? 碧玉见状怒斥:“太子妃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孙。马上就要生了!“ 车夫一听“马上要生“,连忙驱车往城内赶:道观里的道士也太不仁慈了,怎么能为了点忌讳把太子妃赶走呢? 而今日吴王赴昆明池午宴,提前将消息放给了林玉兰。林玉兰又借口要回娘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门了。 吴王对她的孩子真重视呢!她心里洋洋自得。 袁氏见她每个月都要回一两趟娘家。心里狐疑,于是也乘了马车跟上去了。 林玉兰与吴王幽会不敢带庄家人,出了内城便将婢仆都遣散了,独自一人走在宽阔的官道上。袁氏雇了顶小轿子远远跟着。见她慢慢走着,心里恨不得替她也雇一顶。 这可是世子第一个孩子。 五月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林玉兰走了一会儿便香汗淋漓,靠在柳树下乘凉。不多时吴王便驾马来了,她笑嘻嘻上了马,两人你侬我侬,任马儿悠闲徐行。 袁氏见了这一幕,有如五雷轰顶:林玉兰竟真的和吴王有奸情! 轿子缓慢的跟在后方,吴王本以为是林玉兰雇的轿子。可是仔细一瞧,见轿子被压弯了,心中生疑:他的马现在是任其散步,走的极缓慢。这轿子早该超过了,怎么总是不紧不慢的跟着? 他问道:“轿子里的是你的婢女吗?“ 林玉兰摇头:“妾一个人来的。“ 吴王便跳下马直直向轿子走来。他常年混迹疆场,身上自有一股摄人的冷冽杀气,两个轿夫见他气势凌人。连忙扔下轿子跑了。 袁氏从帘缝中看到吴王气势汹汹的走来,心里害怕极了,连忙钻出了轿子要逃。然而吴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她的脖颈,冷冷问道:“你是谁?“ 林玉兰见了袁氏,脸色一变:“夫人?“ “殿下,快杀了她!“林玉兰在马上尖叫,“她是庄思恭的嫡妻,今日见到我们有私,一定会想办法害死我们的孩子!“ 袁氏喉管被箍,两眼睁得极大:她不敢相信林玉兰怀上的竟是吴王的孩子,可笑她还一直拿这个孩子当宝贝一样供着。 吴王听了林玉兰的话,手指猛地收紧,袁氏瞪大着双眼软了下去。 吴王将她丢在路旁的杂草丛中,说道:“真是耽误寡人的事。美人先回吧!寡人要去昆明池了。“ 他将林玉兰抱下马,林玉兰和他依依惜别,仍旧沿着原路返回。 , 82、皇孙 东宫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颠簸的马车上,林青梅忽然眉头紧皱,低吟一声。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碧玉紧张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唔,小宝宝说要出来了。“林青梅倚靠在软枕上,手扶着肚子皱眉道。 这时车夫见官道中央拦了一顶轿子,停车去看,却发现轿子是空的。他拖着轿子扔到路旁,却又看到半人高的草丛之中露出一只白皙的手来。车夫胆小慌忙跑回来了:“太子妃,路旁有个死人。“ 碧玉斥道:“太子妃要生了,哪儿管得上别人?死就死了。让侍卫去埋了。“ 身后的侍卫长立即带着人去处理尸体,是具女尸,尚有余温,鼻息如缕。侍卫长将女尸拖了出来。碧玉从车窗中看到女尸很眼熟,心中一惊:“这不是世子夫人吗?“ 侍卫长来禀:“碧玉姑娘,人还没死透。“ 小青梅的肚子只痛了一会会儿便又没了动静,她道:“你们把她抬到车上来。“ 侍卫将袁氏抬上车,碧玉推推她,没反应。仔细再瞧,她脖子上红红的,像被人掐了。碧玉登时惊恐道:“夫人不会是遭到谋杀了吧?“ 小青梅心里担心赵凌,心不在焉的。这时肚子又痛了起来,小青梅仰头靠在马车上,神情痛楚。 真的好痛,不过还可以忍受。 而昆明池内的赵凌忽然心中慌乱不已,他频频问泉安:“吴王到了吗?“ 泉安总是摇头,眼见时近正午吴王还是没有来,心里更慌了:难道吴王又一次提前知道了内情? 他“腾“地起身:“去紫云宫!“ “殿下,午膳还没开呢!“泉安在后唤道。然而太子已经大步流星出了宴殿,一骑绝尘走了。 赵凌心里慌急了,这种说不上来的担忧不是为今日的生死未卜,仿佛是为小青梅。 追风马驰骋在官道之上,他远远瞧见东宫的马车迎面赶来,身后扬起灰尘。他勒马,大声质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待在紫云宫吗?太子妃呢?“ 他扬起剑,目呲欲裂:若是梅儿有个好歹,他就把车夫宰了下酒! 碧玉掀了帘露出脑袋来:“殿下,姑娘要生了!“ 赵凌滚下马来,爬上马车恶狠狠的凶碧玉:“下次早点儿说话!“他的大刀塞回去忒不方便。 小青梅靠在马车上,见凌哥哥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舒了一口气:“凌哥哥。梅儿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所以就来找你了。凌哥哥别生气哦!“ 赵凌上了马车才发现里面挤满了,一旁的长凳上躺着睡得正香的袁氏,他惊讶道:“国公府的夫人怎么也在?“ 碧玉尚未答话,小青梅捧着肚子直抽气,眉头紧锁,神情忍痛。 赵凌第一次见这场面,前生两位侧妃生子,他都远远避在崇教殿中,只等两个孩子生下才看了一眼。此刻小青梅疼的额头直冒汗,他手足无措的坐在她面前,不知如何安慰。 “梅儿很痛吗?“ 此时车夫不合时宜的大声问道:“殿下。咱们仍旧去昆明池吗?“ “回东宫!“赵凌吼道:“太子妃要生了!回东宫!“ 简直榆木脑袋! 回头又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容:“梅儿别怕,咱们很快就回宫了,到时让御医给你止痛。“ 他吩咐侍卫长率先回宫,道:“去把太医院的院史杜太医请到东宫,不得有误!“ 马车驶回东宫时,皇后已在明德门外等候,赵凌将小青梅抱下车来便往产房赶。 他抱着小青梅走的气喘吁吁:“梅儿真是重了好多,凌哥哥快抱不动了。“ 小青梅笑嘻嘻的揽着他的脖子:“因为梅儿肚子里有小宝宝呀!等他生下来梅儿就不重了哦!“ 赵凌应了一声:“梅儿要平平安安的。“ 他将她放在产床上。小青梅抬头看他,温柔笑言:“凌哥哥不用担心,泰山老母说梅儿肚子里的是将来的天子,很贵重哦!所以不会有事的。“她只是肚子有点儿痛而已。 “天子?“赵凌心中一惊。 小青梅点点头:“对呀!凌哥哥,天子是什么呀?“ 赵凌连忙捂住了她的唇,悄声道:“天子就是皇帝。“ 他的儿子是将来的皇帝,那么??他呢? 他心中忽然有些难以置信。 若他今日惨死,他的儿子必不会稳稳当当的坐到那个位子上去,吴王会极力的阻止! 他忽地想起大相国寺里那个探太素脉的山羊胡子,他说他二十六岁会有死劫,前生的今日,正是他的死劫。现在他从昆明池全须全尾的走了出来,是不是死劫已过? 前生他遭遇昆明池之变,难道是因为他将本该是天子的孩子给残忍的堕了吗? 他忽地紧紧抱住小青梅,泪如雨下:“梅儿,谢谢你为我生孩子。“ 如今的他总算知道,没有什么上天与他开玩笑,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便是上天的宠儿。从他选择小青梅的那一刻起,他便所向披靡。 小青梅拿袖子给他拭泪,安慰道:“凌哥哥别哭,梅儿不痛的哦!“ 太子妃产子,产房里悄无声息,产房外的皇后与太子等到半夜,焦灼不安。女医时常走出来禀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太子妃太坚强了,一声痛也不喊。“ “梅儿是个懂事的孩子。“皇后这样说。 只有赵凌知道,小青梅怕他担心,所以强忍着痛一声不吭。 将近戌时,东宫之中人来人往,个个神色紧张。亥时,房中传来隐约哭声,碧玉率先来报:“娘娘、殿下!姑娘生了个小皇孙!“ 皇后开心极了,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不多时小皇孙被裹在小小的夏被中抱了出来,赵凌伸着手要接,却怕摔了,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将小皇孙接了抱在怀里,奚落道:“南平小的时候本宫让你多抱抱,你却说她丑、爱哭鬼。现在好了,连孩子都不会抱。“ 赵凌不是不会抱,只是太珍惜了,生怕伤了他。 小皇孙的眼睛黑而亮。瞳仁很大,皇后爱极了:“以后一定像他娘,有一副漂亮的大眼睛。“ 赵凌小心翼翼接了孩子来,问碧玉:“梅儿还好吗?“ “一切都好。殿下放心吧!“ 而吴王去了昆明池后,发现太子已经走了。昆明池的宫人纷纷你看我、我看你:太子走了,吴王还要不要杀?最后一致屈服于吴王的健壮,安然放他走了。吴王回府后大发雷霆,双眼通红:“太子竟堂而皇之的戏耍寡人!“ 次日东宫添丁的消息传遍了魏宫,各宫娘娘纷纷送来小衣服、小布鞋。朝堂上皇帝心不在焉,一心想着下朝后去看小皇孙,听皇后说,小皇孙的眼睛生的很漂亮,一看就是机灵的孩子。 吴王禳袂,气势汹汹的问太子:“皇兄昨日为何不告而别?弟去昆明池扑了个空,最后饿着肚子回家。“ 太子丝毫没有放人鸽子的愧疚。理直气壮:“吴王别气,昨日太子妃赶巧要生孩子,孤便顾不上你了。“ 未来的天子和吴王、亲生的孩子和满腹坏水的弟弟,他当然选前者。 皇帝在御座上帮腔:“东宫添丁是喜事。太子顾不上你是应该的。“ 吴王暂时忍下了怒气:父亲总是这么偏心。太子难道不知太子妃产期已近吗?分明就是戏耍他! 下了朝后皇帝去东宫看望小皇孙,回来后唉声叹气。皇后见状问道:“添丁是大喜事,陛下叹什么气?“ 皇帝附耳道:“小皇孙生的像他娘。“ “像他娘怎么了?他娘生的漂亮,小皇孙一定也好看。“ 皇帝听了后,憋屈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他娘傻。“ 这下轮到皇后不淡定了:对呀!小皇孙要是像他娘一样傻怎么办? 东宫之中,皇帝刚走,皇后便来造访。小青梅正抱着孩子使劲儿瞧,只觉得他可爱极了,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小宝宝的眼睛和鼻子很像她,嘴巴和下巴却像凌哥哥。真的好神奇呀!她和凌哥哥的模样,竟然可以在同一张脸上复制,并且这么协调,漂亮又可爱。 皇后抱着孩子看了又看,心中七上八下的担忧不已:哎呦喂,这小皇孙怎么越看越像他娘呀?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简直和他娘一模一样!完了完了,这要是真的跟他娘一样可怎么办? 她把孩子闷闷不乐的递给了林青梅,去寻太子表达自己的担忧。 太子宽慰道:“母亲不用担心,梅儿痴傻是因为投胎时阎王抽走了一魄,并非智力有问题。“ 笑话!我儿子可是未来的天子!怎么可能会是个傻孩子? 皇后回了宫便埋怨皇帝多嘴:“妾看小皇孙聪明着呢!他娘因为是神女,投胎的时候被阎王抽了一魄,所以才傻。小皇孙是泰山老母送来的孩子,怎么会傻?“ 除了赵凌和小青梅,整个魏宫的人都是眼巴巴的盯着小皇孙的智力问题。还好小皇孙虽然生的像娘,那一肚子坏水却和他爹赵凌如出一辙。 , 84、云墨 袁氏此人虽是个麻烦精,但是赵凌往往能物尽其用。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他讨来袁氏耳上的明月珰,夹在信封中给庄思恭寄去了。 他让袁氏代笔写信,信中只写了一件事:林玉兰有孕了,但是孩子是吴王的。她如今正在东宫之中避难。 借刀杀人,就看庄思恭这把刀锋不锋利了。 信去后一月,庄思恭便从南疆回来了。此时林玉兰腹中孩儿已经三个月,自打袁氏被害后。她日日遣人去寻她的尸首,然而总是一无所获。 庄思恭回到家门前,她带了十来个人奴仆在门前迎接,派头大的仿佛当家主母。 庄思恭打从马上下来。在人群中逡巡了一番,柔声问道:“怎么夫人不出来,反倒让你出来?“ 林玉兰装作痛惜万分的模样告诉他:“夫君离家不久,夫人便独自一人去了外面一直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庄思恭神色讶异:“何时的事?“ “就是上月的事,那时夫人去紫云宫为妾祈福,不知为何一直没回来。“林玉兰撒起谎顺手拈来。 庄思恭拥着她往府里走,她娇羞的靠在他怀中,说道:“夫君,妾有孕了,算算日子,正是夫君走之前那一晚怀上的呢!“ 庄思恭惊喜之下,竟不知作何语言。他伸手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小腹,温柔道:“真的吗?“ “夫人给您写信没提起过吗?“ 庄思恭茫然的摇头:“没有。“ 林玉兰觉得很奇怪:袁氏这么在乎庄家后嗣,怎么会不提呢? 庄思恭稍事修整一番便去东宫述职,太子怀里抱着一个月大的孩子,正低头批奏折,怀里的小皇孙安安静静的睡着,不哭不闹不打扰。 见了他,太子道:“庄夫人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庄思恭跪地陈情:“收到了,多谢殿下相救。“ “人是太子妃救的,不必谢孤。你打算如何处置林玉兰?“太子殿下不喜欢拐弯抹角。 所以他爱极了小青梅有话直说的性子,哪怕很多时候她话里有玄机,他并不能听懂。 庄思恭稽首问道:“殿下,林玉兰腹中的孩子是皇嗣,却又是奸生子,微臣若不留这个孩子,是否算得上残害皇嗣?“ “卿这话可就逾越了,你府中岂能留皇嗣?“赵凌态度坚决。 庄思恭了然:别说是留,林玉兰肚子里那个哪怕是正儿八经的皇嗣,赵凌都不会承认他。 他又问道:“殿下可否将微臣调去吴王麾下?“ 赵凌抬起头,轻轻一笑:“你有什么高招对付吴王吗?“ “微臣从南疆带回了蛊虫。虽不能致人死地,但可以令吴王日渐虚弱下去,一生困于床榻上。“ 赵凌恍然大悟:他怎么没想到苗人最擅下蛊呢? 他道:“世子离京三月,想必很思念夫人。“遂吩咐泉安:“去把庄夫人请来。“ 袁氏见了庄思恭,除了哭还是哭,眼泪湿了衣袖,委屈的不得了却不知从何说起。庄思恭安慰道:“别哭了。“ 袁氏哭噎着点头,拉着他的衣袖依依不舍:“妾想跟夫君一起回家。“每天见到小皇孙,她都会羡慕的要发疯,不如回家歇歇心思。 赵凌拦道:“夫人不知那林玉兰的手段。你们知道林尚书先前有个爱妾明姨娘吗?明姨娘早产,林玉兰吩咐产婆将剪刀塞入她的产门,导致明姨娘血崩而死。夫人本是她谋害未遂的受害人。若是此番跟着回去,林玉兰狗急跳墙也用残忍的手段对付你怎么办?“ 袁氏登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妾不回了,不回了。“ 庄思恭却知道太子话里有话,他的意思分明是要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法炮制的用来对付林玉兰! 当天下午,庄思恭与太子在东宫大吵了一架。庄思恭摔门而去,神色愤懑。 据说是庄思恭想要为自己请功,太子认为他本就是去捡功劳的,不肯给他官位。两人争的面红耳赤,庄思恭愤然离去。 吴王听说这件事后,乐呵呵的将他召到了府上,说道:“寡人常年接触军事,于文学上不甚了了。世子若不介意,不如寡人在军中给你安排个都虞候当当,替寡人将军法再完善一下。“ 将庄思恭安排在眼皮子底下,他跟林玉兰两人幽会才方便。 庄思恭欣然答应。 吴王当天就带着他去军中入职了,他在军中安顿下来后,吴王便趁着空隙去和林玉兰幽会了。 庄思恭早叮嘱过门人要注意林玉兰,门人见林玉兰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走了,连忙叫了个不起眼的小厮跟上去了。 庄思恭从墨盒中取出墨条来,这墨条中有南疆带回的蛊虫,将墨条化开后,蛊虫便会一窝蜂的飞出来,在墨水上方腾绕,看起来如同烟雾。 庄思恭早已将军法条例整理好,他取来布条掩住口鼻,蘸了虫墨开始誊抄。 小蛊虫一旦从口鼻进入身体,就会迅速在体内繁殖,半年便能噬空内脏。 吴王与林玉兰两人你侬我侬在城外游玩了许久,回到军中时庄思恭将早已誊抄好的军法呈了上去。吴王翻开墨卷,见卷上腾起阵阵烟雾,奇异道:“这是什么?“ 庄思恭远远站着:“殿下,这是云墨,从苗疆带回来的。墨水经过的地方都会腾起小小的烟雾,故有此名。“ 人要多读书,若是吴王读多了书,他就知道庄思恭在胡诌了。 人还是要多读书,不然撒起谎来没有庄思恭这么机敏、取不出这么雅致的名。 庄思恭将墨条用完已经两月后,吴王的脸色越来越差,时常喉间发痒,轻咳几声便觉得喉间腥咸。他寻了御医来看,道:“寡人为何总是觉得浑身无力?腹中也时常隐隐作痛,时而痛在心、时而痛在胃,肝肺也不能免之。“ 御医诊了脉,面面相觑:吴王这脉象。怎么这么奇怪? 人体五脏,是体内阴、阳、气、血、津液储藏的地方,脉搏强盛,则五脏强盛;脉搏虚弱。则五脏虚弱。 而吴王的脉象显示,他体内的五脏没有一处是好的。这么突然的极速衰败,莫非是中了毒? 然而吴王将全府上下搜遍了,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出这么厉害的毒药来。御医们没有见过这种症状。对于“中毒“的说法各持己见,谁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毒。 小皇孙百日宴上,林青梅抱着三个月大的赵幸迎来送往。赵幸生的非常可爱,圆圆的大眼睛很有神,白嫩嫩的皮肤,像个瓷娃娃似的。女眷们心里或多或少会以为林青梅会生下个小傻子来,没想到才三个月的赵幸乖巧又可爱,并不傻。 吴王来时,女眷们吓了一跳:不过短短时日未见,吴王竟然已经瘦骨如柴。往日的健壮与威风悄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颓靡、形如枯槁。 林青梅见了他,连忙抱着小皇孙躲到了赵凌身后:“凌哥哥。吴王好可怕哦!“瘦的令人害怕。 赵凌心知这是庄思恭的蛊虫见效了,恐怕最多再熬三个月,吴王便要与世长辞了。 他佯装不知,作出一副吓了一跳的模样:“弟弟为何瘦成这样了?“ 吴王几乎要呕血:查了四五天。王府的地皮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所谓的“毒药“。若找不到毒药,御医便无法配置解药,他只能坐以待毙! 他咬牙道:“弟为奸人所害,不知中了什么毒。“ “查出是谁了吗?“ 吴王摇头。 赵凌故意提醒:“一定是府外熟识却又不常见的人,这样有机会下手,却不足以引起你的警惕。“ 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林玉兰。 吴王猛地顿悟:对!一定是林玉兰!她心狠手辣是个下手狠毒又不拖泥带水的人! 百日宴结束后,他趁着世子不在家,又寻了林玉兰出来。 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没有时间再与她周旋。而林玉兰见他短短两月便已行将就木,心中震惊万分:“殿下这是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吴王强打精神问她:“解药在哪儿?“ 林玉兰一头雾水:“什么解药?“ “寡人的毒,解药在哪儿?“ 林玉兰:??吴王是疯了吗?她哪儿来的解药? 吴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你把解药交出来,寡人立即将你肚子里的孩子封为世子。“ 林玉兰摸了摸肚子,不明所以:“殿下,妾非良医,哪儿来的解药?“ 吴王用力提起剑,指着她怒喝:“寡人的毒不是你下的吗?寡人哪儿对不起你?当初要纳你为侧妃,是你自己拒了,后来又主动与寡人通奸。寡人甚至允了你不管是谁的孩子都会善待他,你为何要毒害寡人?“ 林玉兰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殿下怀疑妾给你下了毒?“ “快把解药交出来!“吴王气喘不定。 “妾没有毒害殿下!“ “你!“吴王举着剑,剑仿佛有千斤沉,他胳膊酸痛不已。 他真的病入膏肓了。 “寡人??再给你一次机会,解药在哪儿??“吴王眼前仿佛蒙上了白纱,雾蒙蒙的,连林玉兰的身影也看不清了。 “妾说了没有!“林玉兰尖叫。 她见吴王使劲眨了眨眼睛,双眼迷蒙,身体摇摇欲坠,手中的剑颤抖着指向自己,恨恨道:“妾为何要害殿下?妾还盼着嫁入王府做侧妃,为何要害殿下?“ 吴王循着声音的方向挥剑乱舞,林玉兰四下逃窜。一阵马蹄声传来,庄思恭仿佛从天而降,将她报上马给予了她最温暖的救赎。 他微微一笑:“还好你躲过了吴王。“ 可你躲不过我。 , 85、狼狈为奸 林玉兰在最初的惊喜过后感到了恐惧:世子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回了府,她忐忑不安的问道:“夫君怎么会去寻妾?“ “回来府中没找到你,便骑马出去寻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世子道,“你怎么会和吴王在一起?“ 林玉兰扯谎:“吴王还在为妾不肯做侧妃一事耿耿于怀,总是来寻妾呢!他身份高贵,妾不敢不见他。“ 她极力将所有过错都推给吴王。 庄思恭道:“为夫在苗疆听说了一见很可笑的事,你要听吗?“ “什么事啊?“林玉兰不知不觉的上了套。 “为夫一直为无子苦恼,听说苗疆有苗医。便去看了苗医。可是苗医说,为夫的精血有毛病,无法让妻妾怀孕。为夫若是不行,你这孩子是哪儿来的呢?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说是不是?“世子说着嘲讽的笑了起来。 林玉兰本来越听越心惊,然而世子的态度又给她吃了定心丸。他温柔的抚着她的肚子,一副好丈夫的模样:“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将你扶正。“ 林玉兰如今对吴王已经没有念想了。那病怏怏的模样不知道还能撑几天。她如今唯一的倚靠只有世子。 然而夜里她睡得正香时,忽然觉得肚子上一阵剜心剧痛,她惊恐的睁开眼,发现世子正举着刀剖她的肚子,眼眸中满是戾气。 见她醒了,他举起刀:“你这孩子是吴王的是吗?“ 林玉兰忍着剧痛躲在床角:“不是,这是夫君的孩子!“ 庄思恭将她拉到身旁,邪佞一笑:“乖,我看看孩子生的像谁。“ “不行!不要!不要!“世子疯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看得出像谁呢? 然而庄思恭拾起罗袜塞入她口中,戾气横生:“不许喊!“他举起的刀淬着寒光,在透进来的月色中越发瘆人。 林玉兰“呜呜“摇头,庄思恭又在她肚皮上划了一刀,鲜血淌满了竹簟,他如同一个屠夫般不断的挥刀刺下、剖开皮肉。 林玉兰被生生的刀割而死。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温文尔雅的世子会有这么变态的一面。 一切都结束了。 东宫中的小皇孙睡得正香,两只貂儿如同守护神一般,比赵凌和林青梅还要尽责。每当小皇孙独自一人睡着,它们便一边一只守护着他。 小皇孙赵幸慢慢长大,帝后发现他不但不傻,反而比一般孩子更活泼机灵些,喜出望外。皇帝最爱将奏折推给太子,抱着赵幸去看各种百戏。 帝后二人时常逗他:“幸儿喜欢祖父祖母吗?“ 他会重重点头,用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说“喜欢“。 “那幸儿最喜欢谁呀?“ 赵幸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娘亲。“ 娘亲是世上最温柔的人,他喜欢娘亲的怀抱,娘亲身上总是会有一种令他安心的香气。 他是个很调皮的孩子,乳牙萌出后娘亲早晚都会给他刷牙。可是他慢慢长大。娘亲便让他自己动手。有一天他端着水杯好奇的想:为什么要刷牙呢?刷牙为什么要先含一口水漱口呢? 他见娘亲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摆弄碗莲,便颠着小身子跑过去,一股脑儿将口中的水吐进了娘亲的衣领中。 娘亲吓了一跳,回过身来发现是他,温柔的笑道:“幸儿,不可以哦!不可以这样,会吓到娘亲哦!“ 然后,噩梦般的父亲来了,他拎起他狠狠在他屁股上拍了两记:“不可以欺负你娘!“ 他不敢哭,因为哭起来会让娘亲心疼,父亲会打的更凶。只好扁着嘴委委屈屈的看向娘亲。 果然娘亲伸手要来抱,父亲却制止了。 “梅儿如今怀了孩子。怎么能抱幸儿?这孩子天天跟着他祖父祖母吃喝玩乐,快把自己吃成一个团子了。“ 唔,娘亲的肚子圆滚滚的,听说有小弟弟在里面。 赵幸想要妹妹,乖巧可爱的妹妹,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的那种,而不是和他打架的弟弟。 父亲放下他,他含着泪抱住了娘亲的大腿。娘亲伸手给他擦泪:“幸儿不哭哦!娘亲给你扎个小圆髻,把碗莲给你戴上好不好?“ 东宫里的碗莲已经长了好几年了,在赵幸的印象里,碗莲一年四季花开不败,花朵只有酒盏那么大。赵幸很喜欢破坏这些花草,但他往往不敢。 因为父亲会打他,因为“这是你娘亲陪嫁的东西“。 赵幸头上别着小碗莲去寻祖父祖母了。 林青梅去了崇教殿书房,赵凌稍稍耽误了一阵又开始批奏折。自从赵幸生下来后,他就忙翻了天,每日都要批奏折到深夜。 皇帝已经完全撂挑子准备养老了。 “凌哥哥不喜欢男孩吗?“ “怎么这么问?“赵凌头也不抬。 “凌哥哥总是凶幸儿呀!梅儿觉得幸儿很乖巧,可是凌哥哥为什么总是凶他?“还常常打他屁股。 “因为他欺负你了,凌哥哥帮你出气。“赵凌理直气壮。 “梅儿不觉得被欺负呀!“相反,小青梅乐在其中,觉得赵幸可爱的不得了。 赵凌放下笔,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凌哥哥和你讲道理。“ 小青梅低头看了看自己四个月的肚子:“梅儿很重哦!“ 赵凌哑然:再重也及不上她在他心里的分量。 他拉她入怀,道:“幸儿是长子,将来会同凌哥哥一样,要挑起整个国家的重担。如果从小不约束他,让他胡作非为。等他长大后,整个国家交到他手里,他的权力空前膨胀,很容易失去理智。国君如果不能理智,百姓就会遭殃。“ 小青梅紧紧看着他,神情懵懂。凌哥哥说的话她虽然不能理解,但是感觉凌哥哥懂得好多道理,很厉害的样子。 赵凌刮了刮她的鼻子:“梅儿若是生个女儿,凌哥哥就和你一起疼她好不好?“ 小青梅愁眉苦脸的:“可是这个小宝宝还是儿子。“好苦恼,两个小男孩,凌哥哥打的过来吗? “唔,那就下一个,多生几个总会有女儿的。“ 其实赵凌对生女儿不太有信心。上辈子他有两个儿子,如今小青梅给他生了一个,肚子里这个仍旧是男孩。他怀疑自己没有生女儿的天赋。 就像他母亲皇后娘娘,连生了四个儿子才盼来一个女儿,生南平时已经快四十岁了,死活不肯放弃,只因御医说“可能是个公主“。 他觉得皇后把生儿子这悲催的技能遗传给了他。 老二生下来真的如同林青梅所说,仍旧是儿子。 “凌哥哥,小宝宝刚生下来。不可以打他哦!“林青梅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凌,生怕他会在幼嫩的小屁股上拍两记。 赵凌气笑了:“他还没到调皮的时候,为何要打?“ 林青梅接了孩子,赵幸跑来了:“娘亲。妹妹呢?“ “是弟弟哦幸儿!“林青梅将弟弟放在才三岁的赵幸面前。赵凌盯着这个满脸通红丑了吧唧的弟弟,嫌弃的伸出小手在弟弟脸上拍了一记。 “好丑!“ 林青梅吓了一跳,赶忙把老二抱走了:“不丑哦!幸儿小时候和他生的很像呢!现在也是一个漂亮的宝宝了对不对?“ 赵幸太难过了,娘亲这么漂亮。居然生了个猴子。这猴子在投胎的时候一定泡过温泉,不然为什么脸会这么红? 赵幸又被他爹打屁股了,因为他不能“友爱弟弟“,是个不合格的兄长。 次子取名为训。赵凌对小青梅道:“男孩子不能宠,要多训才能成才。“ 满月宴那日,皇帝问赵凌:“可要纳妾?“ 太子妃连举两子,地位已经稳稳当当,纳妾对她造不成影响。 赵凌微微一笑:“父亲看上哪家姑娘了?“ 皇帝悄悄指着廊柱下的两个姑娘,明亮的烛光中,两个姑娘有说有笑,面容秀丽。 赵凌心中咯噔一顿:居然是他前生的两个侧妃,郎忆娘与张蓓。 他嘴角的笑越发温柔了。 两位姑娘恰好抬头。见太子立在柔和的灯光中朝自己微笑,均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皇帝问道:“还满意吗?“ “儿需要考一考她们。“ 酒席上皇帝不断的问起两位姑娘,见她们态度落落大方,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心里很满意,频频示意太子。小青梅抱着赵训、拖着赵幸,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种危机感。 凌哥哥的眼神总是看向那两个漂亮姑娘,嘴角还勾着笑,好像很喜欢她们呢! 她落寞的问赵凌:“凌哥哥,梅儿是不是老了?“ 她二十岁嫁与赵凌,如今不过二十四岁,怎么会老呢?况且在神农架三年,她的容貌一点儿都没变,与老是一点儿都不沾边的。 赵凌接过她手中的赵训,替她揉了揉肩膀:“累吗?“ 她摇头。 赵凌宽慰道:“你不老,凌哥哥只是在想,如何赶跑两只粘人的苍蝇。“ 此时两位姑娘被皇帝频频问话,已经有些喜形于色。然而太子突然突兀的插话了:“两位姑娘文思泉涌、对答如流,想必阅历丰富。孤曾经在山中见到过一种动物,不知两位姑娘能否替孤解惑?“ 两位姑娘一见正主发话了,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只要答上太子的问题,进东宫就有希望了!太子妃是个傻子,难道怕对付不了吗? “殿下请讲!“ 赵凌清了清嗓:“孤见过一群狼围攻一个高坐在柴薪堆上的樵夫,狼不能攀爬,在柴薪堆下来回徘徊。此时一只狼驮着一只未曾见过的动物出来了,这动物仿佛前脚无力,趴在狼身上,靠后脚走路。它很聪明,对着其中一只狼耳语了几句,这些狼便开始挖柴薪堆的,眼看着柴薪堆就要倒塌,樵夫就要葬身。天却亮了,来了一群上山打猎的猎人。狼群四下奔散,却将那只动物给留下了。这动物因为前脚无力,没法逃跑,只能在原地等着被抓。樵夫将它抓到酒馆里去宰了,吃起来味道极其鲜美。你们说,这是什么动物?“ 郎忆娘笑容甜美:“殿下说的是不是狈?有个成语叫狼狈为奸。我虽未见过,但是听殿下的描述,很像呢!“ 一旁的张蓓使劲点头:“郎姐姐说的在理。“ 赵凌爽朗一笑:“原来这就是郎蓓为奸,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前生她二人为争嫡位,上怼林玉兰,下害林青梅,比之“狼狈为奸“更为可恶! 二人笑着笑着忽地止住了:太子不是在夸她们,而是在讽刺她们“狼狈为奸“想进东宫。 皇帝:??太子你拒绝人的方式真是独特! , 86、小棉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前生两个侧妃一个出主意一个下毒手,凭借着儿子做倚仗,将东宫闹的鸡犬不宁。今生她们还想进东宫大展伸手,赵凌偏不给这个机会。 回东宫的路上,小青梅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神色满是依恋与欣喜。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一定以为自己看上两个侧妃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青梅依偎在他怀里开心的笑:“凌哥哥不纳妾吗?“ 他摇摇头:“凌哥哥不喜欢和别人生小宝宝。“ 前生他生了恶疮,两个侧妃借口要照顾儿子不肯侍疾。林玉兰怕脏便将废院里的小青梅叫来,说要用嘴巴将脓水吸出他才能痊愈。 她毫不犹豫的做了。 可是两个侧妃却怕他知道真相会宠幸她,在他面前进谗言,说她巴不得他死。他恼怒不已。送了鸩酒让她自尽。 碧玉护主,狠狠斥骂两个侧妃,然而两个侧妃却道:“你既然护她,倒不如你把这酒喝了。“ 碧玉看着眼前的酒。再不舍的看一眼痴傻的小青梅,含泪叮嘱她好好活着,义无反顾的喝下了毒酒。 酒里下的是牵机毒,毒发时腹部剧痛难忍,头足相就似牵机,南唐李煜就是死于牵机毒。 彼时小青梅哭的伤心极了,她跪在他面前求他救碧玉,可他心肠那么硬,只冷冷的淡看她一眼,若无其事的走了。 她后来独自一人在废院中过了一年,直到他死,她才逃出那个牢笼,越过半个京城去昆明池寻他。 没有婢仆,她那一年一定过的很苦,可他却不闻不问。 他将小青梅狠狠揉在怀里,恨不得二人骨血相融。 “凌哥哥有梅儿一个人就够了。“女人那么多,同他离心离德,又有什么用? 她虽只有一人之身,将满腔爱意都给了他,她爱他爱的深沉、炽烈、毫无保留,他何须转而求其次? 小青梅被他紧紧抱在怀,声音细细弱弱:“凌哥哥,梅儿觉得王母娘娘有时也不灵呢!“ “何出此言?“ 小青梅笑眯眯的抬起头:“王母娘娘说要给梅儿配一个坏夫君,可是梅儿却嫁了凌哥哥。凌哥哥对梅儿可好可好了呢!“ “凌哥哥也很坏。“坏到你无法想象,并且是对你一个人坏。 前生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别人,独独负她。今生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她。 小青梅连忙捂住他的唇,极力摇头:“不呢!凌哥哥最好!“ 她伸出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凌哥哥这么好,不能让王母娘娘知道哦!王母娘娘一定忘了呢!“ 赵凌握住她得手。轻轻的放在唇边亲,神情温柔:“梅儿生完幸儿之后,凌哥哥一直忙着国事没时间陪你,等到上巳节凌哥哥带你去看桃花采芍药。“ 上巳节时,情侣携手出游,互赠芍药表达爱意。 这天艳阳高照,京城中处处生机盎然。小青梅依依不舍的将两个孩子丢在东宫,在赵凌催促的眼神中登上了马车。 西城的琼林苑是皇家踏青的好去处,杏花落了桃花开,桃花烂漫杏花稀。琼林苑中有桃园,桃花盛放,远看如同一片粉色海洋。 “哇!真漂亮!“小青梅在桃花林中穿梭。“和上元节的花灯一样漂亮!“她太喜欢这样壮观的场面了,仿佛心中被风景填的满满的,令人满足。 赵凌宠溺的笑:这几年他忙着忙着处理政务,对她疏忽了不少。乍见得她这副满足的模样,他又想起了二人婚前的悠闲时光。 春风暖暖拂过,花雨缤纷,小青梅在花雨间奔跑,身上沾染了花香。冷冷的,淡淡的,不经意撩拨他的心弦。 他折了一枝桃花给她插上,小青梅道:“凌哥哥你等一等,梅儿去摘芍药。“ 大魏朝的男人爱打扮,发冠上时常会簪花朵。皇帝赏赐大臣的时候,往往到御花园摘下一大捧花来分发,大臣们便与有荣焉的插在高髻上,趾高气昂的招摇过市。 小青梅去了芍药园时,纪慎修与范青君两人拖家带口的来春游了。范青君肚子里怀着第四个孩子,手里牵着七岁大的纪蒙,纪慎修则怀里分别抱着四岁的二女纪云娘和两岁的三子纪鸿,见了小青梅纪慎修便得意洋洋的将纪云娘放下地,说道:“梅儿快来看看你表侄女儿。“ 林青梅将手中的芍药给她别在腰间,抱着她去寻赵凌。赵凌一见她,嫉妒极了:“纪慎修这厮也来了?“ 自从小青梅连举两子,纪慎修便总是炫耀他的女儿。时常从怀中摸出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来,得意洋洋的告诉他:“这是家中小棉袄偷偷放的。“ 小青梅将纪云娘放下地,赵凌怀里的两只貂儿便跃下来钻进了她小小的怀里。纪云娘和林青梅一样很喜欢小动物,抱着两只貂儿轻轻抚摸,生怕弄痛了它们。 赵凌看着这一幕,想起赵幸和两只貂儿相处的情形:他总是喜欢捏住两只貂儿的后颈,这里是动物的命门,被捏住后两只貂儿便软绵绵的无法动弹了。赵幸便看着它们无法动弹的模样咯咯笑。 林青梅将芍药花簪在他的法冠上,赵凌附耳道:“梅儿下次给凌哥哥生个女儿好不好?像你表哥家的一样,乖乖巧巧的不吵闹。“ “好呀!“林青梅对他的要求向来不拒绝,“梅儿还小,可以给凌哥哥生好多个小宝宝,一定会有女儿的,凌哥哥别急哦!“ “不用生很多,凌哥哥要两个女儿就够了。“赵凌不贪心。 这时纪慎修和范青君牵着纪蒙来了,见了赵凌他便得意洋洋的问道:“殿下,我家云娘没有闹人吧?“ 赵凌怒:就知道这厮会见缝插针的炫耀! 小青梅道:“没有闹人哦!云娘很乖呢!“ 桃园中已经铺下了席,桃花纷纷落满了席面,赵凌气咻咻的席地而坐,纪慎修乐呵呵的朝云娘招手:“云儿过来!“ 他也席地坐下,云娘颠着小步伐走来,阳光温暖的从桃枝间洒下来,落下奇形怪状的阴影。 “给阿爹揉揉肩膀。“ 云娘便挥起小拳头在他肩上捶了捶,又像模像样的给他拿捏按摩。赵凌看着眼红的不得了。酸道:“这样使唤自家女儿,真忍心。“ “哎呀,两个小子使唤不动,只能使唤使唤听话的姑娘了。“纪慎修佯作叹息。 “阿爹还痛吗?“ 纪慎修将女儿抱进怀中亲了亲:“不痛了。我家云儿这双巧手太灵了。“ 云娘咯咯笑:“云儿要骑大马!“ 于是人前斯文最重规矩的纪慎修便匍匐在地上,云娘吃力的爬上他的背,他像头老牛一样在地上慢慢爬。 赵凌:两个儿子若是有这种要求,他打的他们马都不认识! 范青君见了连忙将云娘抱下来。说道:“云儿,在外不能让阿爹丢脸。“ 赵凌也想和纪慎修一样丢人。 回宫的路上赵凌心情不太爽利,小青梅问道:“凌哥哥怎么不开心呀?“ 赵凌叹气:“凌哥哥想要一个女儿,像你慎表哥家的那样,会捶背会骑马的。“ “梅儿也会呀!“给凌哥哥捶背,拿凌哥哥当马骑,她也会呀! 赵凌:“??不行,凌哥哥不想当你爹。“ 两人回了东宫,小青梅去后宫接两个儿子,赵凌则在藏书楼翻医书。奈何医书里都是写如何得子的,没有如何得女的,他悻悻扔了书:“都是庸医!“ 皇后在中宫照顾着两个皇孙。大皇孙赵幸调皮,两三个宫人片刻不离才能将他看住。小皇孙赵训才两三个月大,独自躺在摇篮里看着上方笑容满面的皇祖母,怡然自得。 小青梅寻来时。赵幸扔了手里的小道弓箭冲到她面前,张开双手要她抱。林青梅抱起他,捏捏他鼓起的脸颊:“幸儿又重了,娘亲快要抱不动啦!“ 她抱着赵幸进了殿,皇后道:“训儿很乖,醒来一盏茶时间了,还没哭过呢!“ 小青梅生的两个孩子都不爱哭,襁褓中时只有便溺与饿了才会哭两声,是极省心的孩子。 小青梅伸手抚摸着赵训软软的头发,眼神温柔。她问道:“母亲,你当初是怎么生出南平公主的呢?凌哥哥好想要一个女儿,可是梅儿连生了两个儿子。“ 皇后对于生女儿并没有什么经验,全靠上天赏脸。小青梅什么也没问到,带着两个小皇孙回东宫了。 小青梅愁闷不已:皇后生了四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小公主,可是阎王伯伯说她只有五十八岁寿命,如果她也年纪很大才能有一个小郡主,那她死掉了的话小郡主就没有娘亲了,很可怜呢! 她想着想着将怀里的两个小皇孙搂紧了些: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宝宝没有娘亲怎么办?会被欺负的。 她红着眼圈去寻赵凌,赵凌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吓了一跳:“幸儿又欺负你了吗?“ 小青梅摇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赵凌沉默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固执竟会让小青梅这么苦恼,他太忽视她的想法了。 他宽慰道:“梅儿别难过,凌哥哥不逼你生女儿了。“ 没有女儿固然是缺憾,但如果小青梅伤心难过,他会自责。 , 87、小郡主 皇孙赵训两岁时,太子又开始琢磨生女儿的事了。 小青梅盯着自己的肚子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用膳时心不在焉的。赵凌问道:“梅儿在看什么?” “昨晚凌哥哥把小宝宝放进梅儿的肚子里了,恰好有小房子给他们住,梅儿在看女宝宝可不可以钻进去。” ...... 《追妻令》87、小郡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8、田忌赛马 太后得知前朝逼着皇帝纳妃,宽慰道:“梅儿别难过,哀家给你出气!“ 太后的銮驾气势磅礴的开到了太极殿外,将出宫的太极门堵的严严实实。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群臣下朝后便见到了气势汹汹的太后高坐在銮驾之上,低下的眼眸带着藐视一切的倨傲。 群臣跪拜,太后伸手一指:“牛太师上前来,哀家有话要问!“ 牛文崧上前,太后问道:“你家中可有十三至十八的未婚姑娘?既然撺掇皇帝纳妃,你不身先士卒的将她们送进宫,别人怎么服气?“ 牛文崧拜道:“回太后,臣家中没有适婚未字的姑娘。“ “哦?你那庶女五姑娘不是才十六岁吗?生的像朵花儿似的,你藏着掖着不肯配人。怎么不舍得送进宫?“ 虚伪! 牛文崧抹了一把汗:“回太后,这几日正在议亲。“ 太后冷笑:“圣上要是不纳妃,你这亲事议到二十岁也成不了。说白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圣上纳妃,却又都不肯把姑娘送进宫,你们不身先士卒。老百姓效仿谁?“ 群臣面面相觑: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谁愿意把姑娘嫁进去呀?皇后傻,别人可不傻。 太后气势汹汹训完话,又气势汹汹的走了。牛文崧想起家中爱女,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七岁的太子赵幸听说牛太师竟敢欺负说自家娘亲傻,还怂恿父亲纳妃。不禁义愤填膺。 他拉着五岁的赵训去见林青梅,说道:“娘亲别怕,幸儿给你出气!“ 恰巧牛太师的嫡孙牛文武在资善堂上学,赵幸便给他下了战书。 “放学你有种别跑!“ “哟呵,怕你不成?“牛文武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虽然和赵幸一样大,但是打架经验可谓是丰富。 赵幸怕打不过,叫了自己的表哥纪蒙来助阵。牛文武也不甘示弱,他居然把自己最小的小叔叔叫来了,另外还叫上了自己六岁的弟弟。 我方阵营:十一岁的纪蒙、七岁的赵幸、五岁的赵训。 对方阵营:十二岁的牛小叔、七岁的牛文武、六岁的文武弟弟。 双方约定好了:三局两胜。牛小叔和纪蒙纷纷捋起袖子,大有要将对方一记撂倒的架势。 赵幸看了看两方的兵马,再看看虽然和自己一样大但是明显比自己肥了一个号的牛文武,大声制止了表哥和牛小叔。 牛小叔抬抬眉:“怎么?太子殿下怕了?“ “怕就不会下战书!“赵幸叉腰:“既然是你爹出口不逊,规则就由我们来定。“ 牛小叔耸眉:“殿下请便!“ 于是赵幸将自己身后的的弟弟、才五岁的赵幸拉到了他面前:“汉王跟你打!“ “我不干!“牛小叔表示自己受到了侮辱。 赵幸不管他,将表哥纪蒙拉到了牛文武面前:“表哥跟牛文武打。大家都是以大欺小,你有什么意见?“ 牛小叔看着才到自己大腿根的汉王,提起的拳头又放了下去。然而牛文武自恃强壮,抱住纪蒙的腰身就要摔,纪蒙不甘示弱,凭借着身高优势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牛小叔眼看牛文武打输了,轻轻把汉王往地上一推,汉王便无师自通的躺在地上嚎了起来。 最后是七岁的赵幸与六岁的文武弟弟,两人打的难舍难分,最终赵幸以年龄优势略胜一筹。 我方两胜,对方输了。 赵幸将地上的赵训拉起,逼着牛文武给他当马骑,牛文武梗着脖子不干:“士可杀,不可辱!“ “并非辱你,汉王太重,我们驮不起,你肥腰耐坐。“赵幸的嘴巴和赵凌一般,是极其刻薄的。 牛文武看向牛小叔,牛小叔撇着脑袋不理他,牛文武憋屈的跪在地上,赵训骑在他身上驱使他爬了好久的路。 牛家叔侄灰头土脸的回去了,赵幸带着纪蒙和赵训回了后宫,林青梅一见赵训浑身是尘泥,心疼的问道:“训儿这是怎么了?又躺地上撒泼了吗?“ 她替他拍拍尘土,恰逢赵凌来,见两个儿子脏兮兮的,赵训脸上鼻涕眼泪还挂着,沉下脸问道:“你们在学堂里打架了?“ 赵幸怕父亲。缩着脑袋将自己的丰功伟绩和盘托出,赵训在旁附和:“父亲,我们打赢了!“ 赵凌沉默了半晌,就在赵幸以为他要勃然大怒时,赵凌忽地大笑起来:“好儿子!朕早就想揍牛家人了!“ 他将赵幸拉到身旁问道:“打架的技巧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儿最近学了田忌赛马,“他圆圆的大眼睛透着狡黠。“所以,弟弟就是那匹下等马。“ 几个孩子眼睛都很像林青梅,但是这样漂亮的眼睛在林青梅脸上透着的是天真,在赵幸脸上却是透着灵慧。 “噗!“赵凌忍俊不禁:谁还敢说他娘傻?他娘要是傻,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 “以后不可以这样坑弟弟。“ 七岁的太子殿下活学活用,用一招田忌赛马堵住了牛太师那张唠叨的口,群臣再也不怂恿皇帝纳妃了。 纪慎修在小儿子出生后,拎着许多牲牢和香烛香油去紫云宫还愿:范青君连生了五个孩子,他们想停一停,过过没有小儿啼哭的日子。 赵凌知道后,却揽着小青梅道:“咱们皇家最重皇嗣传承,后宫没有人,都要辛苦梅儿了。“ 小青梅是非常喜欢孩子的。她掰了掰手指:“母亲也生了五个孩子呢!梅儿觉得可以生六个。“ 六个孩子对于帝王来说不算多,但是对于一个后妃来说,可是天大的恩宠。 赵幸十二岁那年,皇后娘娘又有孕了,太后怀里抱着五岁的淮南公主赵不离和三岁的郑王赵真,乐呵呵的对林青梅说道:“要说这生孩子,还是梅儿最厉害,你看合宫上下,就没有比梅儿还能生的。梅儿加油,再生一个小公主咱们就不生了。“ 林青梅怀里抱着一周岁的晋王赵善,看看肚子里刚刚才安家的小公主,笑眯眯道:“被母亲说中了哦!这一次又要生一个小公主。“ 慎表哥有两个女儿。凌哥哥一直说要超过他,可是生完不离之后,她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凌哥哥心有不甘,一直念叨着再要一个小公主。 林青梅已经三十三岁了,赵凌看着一屋子的皇子和公主,感觉这辈子再也不用为子嗣发愁了,等到她肚子里的小公主生下来,他也去紫云宫还愿,再不让林青梅受生产的苦。 林青梅这一胎肚子很大,赵凌怀疑道:“会不会是双胎?“ 她摇头:“不呀!小公主比较胖,所以肚子才大哦!“ 赵凌很担心小公主会生不下来,他日日让太医来请平安脉,太医们想尽了办法控制小公主的体重,可是皇后的肚子仍旧跟吹了气一样大起来,等到年终要生的时候,简直和怀了双胎似的。 赵凌担忧不已,时常半夜惊醒,见她安稳的睡着,他便会轻轻摸摸她肚中的小公主。他最近时常做噩梦,梦到她丢下他和孩子,孤零零的走了。 林青梅宽慰道:“凌哥哥别担心哦!阎王伯伯说梅儿可以活五十八岁,梅儿不会有事的。“ 快要年下时,林青梅要生了。这一胎生的极为艰难,小公主太胖了,林青梅在产房中耗了很久。 小公主是臀位,产婆需要将小公主推回肚子里转个身,很痛苦,可是林青梅一声不吭。 可是太痛了,她大汗淋漓,痛晕了过去。 赵凌第一次面临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若是前生,他一定会暴跳如雷:“皇嗣与女人,孰轻孰重你们分不清吗?“ 可是现在他却斩钉截铁:“保大!朕不缺皇嗣,但是皇后只有一个!“ 他的小青梅要活五十八岁的,他怎么可以逆天保小? 经历了一夜的生产,林青梅筋疲力尽,小公主终于在破晓时出世了。然而皇后血崩,身下的褥子很快红了一片,触目惊心。 产婆尖叫:“快!御医快来止血!娘娘血崩了!“ 赵凌闻言闯进禅房,小青梅面容苍白的歪倒在枕上,褥子上的血迹蔓延,他心中揪痛:“梅儿!“ 林青梅吃力的睁开眼,冲他一笑:“凌哥哥别怕,梅儿不走。“ 他急忙唤太医:“太医人呢?快来给皇后止血!“ 血崩,太可怕了,触目惊心的红。鲜血彷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染透了被褥后,滴滴嗒嗒沿着床沿滴下。 院史杜太医先下针止血:灸足三里、气海、关元、三阴交,又加服升举大补汤,剔除了其中的黄连,加了地榆炭和乌贼骨两味药。 血崩渐渐止住,赵凌抱着林青梅心有余悸,林青梅握住他的手:“凌哥哥在怕什么呀?为什么手这么抖?“ “怕你丢下我。“赵凌的唇冰冰凉凉的贴在她的额头。 林青梅不说话了:方才她痛极了,竟然被阎王伯伯招去了地府,可是她说要和凌哥哥好好告别,阎王伯伯就放她回来了。 小公主取名为“亭“,封号赵凌不想生了。 “梅儿,以后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产后血崩,他不知妇女崩漏竟然这么可怕。在他见到那刺目的鲜血蔓延开来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失去她了。 他记得前生堕了她的孩子,她也崩漏了,可是碧玉来讨药,他却轻蔑的回道:“一个傻子而已,死就死了。“ 那时的他。竟然对她那样铁石心肠。 林青梅在他怀里虚弱的笑:“不生了呀!生不了了呢!“ 赵凌满心担忧,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直到小公主赵亭满月,林青梅抱着孩子在琉璃窗下赏雪景,对他道:“凌哥哥,以后这么漂亮的雪景你就要一个人看了哦!梅儿快要走了呢!“ 赵凌心中咯噔一顿:“去哪儿?“ “梅儿要去阎王伯伯那里了呢!“ 赵凌急了:“梅儿不是才三十三岁吗?阎王怎么能骗人?“ 这样戏耍他,信不信他死了以后大闹地府? 林青梅笑弯了眼:“阎王伯伯说凌哥哥本来只有二十六岁的寿命。可是梅儿拿自己二十五年的寿命续给你了,不然的话,凌哥哥就不能和梅儿生这么多小宝宝了呢!“ 赵凌震惊的立在窗下,窗外雪落无声,他心中波澜壮阔。 难道他得以重生,是因为小青梅将命续给了他? 他想起前生死后,太史宁要挟小青梅就范,然而她却哭着将他抱在怀里,喃喃道:“梅儿可以让凌哥哥不死的。“ 他想起今生他要赴昆明池死劫,她笃定的说他一定不会死,难道那时候,她也打定了主意要给他续命? 他的小青梅,从不花言巧语说爱他,却将一腔爱意都给了他。 他哽咽着将她们母女俩抱在怀中,问道:“梅儿可不可以不去地府?亭亭还这么小,梅儿怎么舍得?“ 小青梅拿出帕子温柔的给他擦泪:“可以呀!凌哥哥把梅儿送回神农架,梅儿继续回去做山鬼。阎王伯伯说,如果梅儿回地府的话。就可以拿回丢失的一魄再回去做山鬼。如果直接回神农架,梅儿就会一直这么傻。“ “梅儿不傻!“赵凌欣喜若狂,“凌哥哥明天就送梅儿回神农架,梅儿在神农架等几天,凌哥哥等到幸儿十六岁就把皇位让给他,咱们一起在神农架做神仙去!“ 林青梅眉眼弯弯:“好呀!“ “可是那时候凌哥哥都四十多岁了。梅儿还是这么年轻。“虽然小青梅从不嫌弃他的任何缺点,但是赵凌仍旧有些自惭形秽。 “凌哥哥不老呀!“她眨眨眼,“凌哥哥吃过寿星公公的桂花糕,不会老哦!“ 哦,他想起来了,紫云宫的桂花糕,他吃了泰半,彼时她还嘤嘤嚷着要分杯羹呢! 他笑言:“凌哥哥今日也吃了桂花糕,梅儿尝尝?“ 澄净的琉璃窗外,雪粒子晶莹剔透,反射着阳光,二人抱在一起,亲的难舍难分。 小公主赵亭两月时,皇帝送皇后入神农架修行,四年后让位太子赵幸,改年号“崇元“,随后太上皇入神农架修行。世间的“痴皇后“传说,从此画上句号。 , 晚更 坐在电脑前好久了,山鬼前缘压根写不出来,晚更,我白天补正文番外。 这本书是第一次不想完结的书,太喜欢这样的女主了,天真、可爱,永远保持着一颗童真的心。 但是我没有好梗,尽量把后记写的甜一些、长一些吧!山鬼前缘因为女主正常了,我压根没法下笔,拿着以前的旧稿两千字删删改改,快十二点了成稿才一千五。 大家等等我,晚上八点前更。 《追妻令》晚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9、真爹假爹 赵幸登基后三年,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嫡子赵鄂。他的父亲在位时总与他说起鄂君和神农架一事,为纪念父亲,他便给长子取名为鄂。 七年后,赵鄂长成了一个聪明机灵的孩童,他最怕他的父亲赵幸。因为父亲说:朕从小被你祖父打到登基,这等优良传统不可丢。 他的娘亲是父亲的表姐,正二品光禄大...... 《追妻令》89、真爹假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山鬼·前缘1 鄂君子皙迷路了。 千山纵隔,百里苍翠,极目望去,处处皆景,可他没有心情赏景,他已经被困在山里一天一夜,又冷又饿,还发起了烧,而他的侍从们并不知道他独自进了山。 他以剑作拐,逼自己静下心来听四周的动静,寂静的山中传来微弱的流水声,哗哗哗,是溪流蜿蜒而过的声音。 ...... 《追妻令》山鬼·前缘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山鬼·前缘2 子皙用石头磨了一根木簪,替她将散落的头发簪在了脑后。 她头发披散时,有如灵动的精灵,而今挽起来,却多了几分俏丽。 女罗走到小溪边,第一次见到了挽发的自己,原来她可以这么漂亮。 “谢谢你。” 两人吃了些浆果便下山了,她在前引...... 《追妻令》山鬼·前缘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山鬼·前缘3 桃花又开了,女罗挎上小篮子去桃林里采桃胶。鄂君带了画具去桃林里画画,将她和桃花一起映入了画中。 女罗走的很远,回来时发现郑美人也来了,她亲昵的去拉鄂君的手臂,可是鄂君将她推开了。 鄂君仿佛很生气,带着画具走了。女罗跑上前扶起郑美人,郑美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追妻令》山鬼·前缘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山鬼·前缘4 鄂君的弟弟襄成君成年后赴封地,路过鄂地,顺道拜访鄂君子皙。 襄成君庄辛,是个风流意气的少年郎,贵公子的气度与少年的冲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所以他是个……冲动又优雅的纨绔。 他身旁带着父亲赐给他的妾室郑国美人,郑国美人娇滴滴的求他:她有个好姐妹被...... 《追妻令》山鬼·前缘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山鬼·前缘5 女罗被强壮有力的侍卫推上了刑台,底下烈火熊熊,浓烟滚滚直上,呛得她直流泪。 很热很热,空气都被灼伤了,沾在她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痛意。 “我不是妖女!咳咳咳……” “女罗!”一匹疾风一...... 《追妻令》山鬼·前缘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山鬼·前缘6 女罗每天都要乘着赤豹去岩石上枯坐,鄂君让她等三年,人间的三年,不过是山里的十日。自从鄂君没有来,她的每一天都是第十日。 循环往复,不知所止。 火狐狸从竹林中窜出来,停在岩石上劝她:“他不会来了,人都是这样坏的,言而无信。” 女罗托着腮...... 《追妻令》山鬼·前缘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山鬼·前缘7 林青梅在苏州学了四年的苏绣,绣娘认为自己已经黔驴技穷,没有办法再教了。恰好此时林正堂考上了进士,在京中领了秘阁修撰的职,送了信回来接老夫人入京。 绣娘道:“七姑娘的绣活已经出神入化,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你的老师了。京中藏龙卧虎,七姑娘可以去京中再寻高人指点绣艺。” ...... 《追妻令》山鬼·前缘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山鬼·前缘8 桂园中宾客尚未散去,王氏将太子事大肆宣扬,而后院的林老夫人却丝毫不知。 碧玉哭的肝肠寸断,林青梅反安慰道:“碧玉别难过哦!梅儿不痛了。” 而倚梅院动静这么大,林老夫人次日才知道。 林老夫人在敬安堂大肆杖责府中婢仆,她质问王氏:...... 《追妻令》山鬼·前缘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番外·假如 泼墨文学,碧玉重生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牵机毒的痛苦历历在目,她决定这一生无论如何都要远离东宫那个折磨人的火坑。 桂花宴这日,林青梅要回倚梅院去绣花,碧玉却拉着她道:“姑娘怎么不陪陪老太太?今日前面摆桂花宴,大家都去凑热闹了,老太太没人陪呢!“ 林青梅很孝顺祖母。听碧玉这样一说,就乖巧的留在敬安堂陪老夫人。 赵凌没有喝酒,他心里想着林青梅。便离席去寻她。 倚梅院里亮着灯,但是里面空荡荡的。他扑了个空。 次日她听人议论太子曾经到过倚梅院,心里庆幸不已。 林老夫人带着林玉兰和林青梅去紫云宫拜神。纪慎修忙里偷闲来看林青梅,林青梅开心的将寿星公公的桂花糕分了一半给他。碧玉看着,觉得姑娘嫁给表少爷应当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青梅午休时,她跟着纪慎修去了后山,跪在他面前恳求道:“老太太说想让姑娘给表少爷做平妻,请表少爷一定不要拒绝。“ 纪慎修很为难:“我对梅儿只是兄妹之情。“ 梅儿那么痴,欺负她让他很有负罪感。 “表少爷可以只给姑娘一个名分,姑娘痴傻,不会和范姑娘争宠。他日进了门,奴婢就和姑娘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绝对不去影响范姑娘。“ 纪慎修不说话,碧玉又磕头道:“奴婢愿意给表少爷做妾,希望表少爷善待姑娘!“ “你起来吧!“他并不是想纳她为妾,只是不想看着她这么可怜的求。 纪慎修和范青君成亲不久,林青梅也穿着漂亮的嫁衣嫁入了外祖家。范青君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疼,时常劝说纪慎修去她房里住,可是纪慎修心里别扭,做不到和梅儿同床共枕。 范青君有孕后,又念叨着不能伺候他让他去找林青梅,纪慎修索性住进了书房。林青梅时常好奇的摸她的肚子,问一些可爱的问题。 “范姐姐。小宝宝也是投胎来的吗?“ 她点头,林青梅又问:“怎样才会让小宝宝来投胎呢?“ 范青君看了看纪慎修,不知如何回答。 林青梅摸着瘪瘪的肚子:“梅儿也可以有小宝宝吗?“ 范青君安慰她:“等我把小宝宝生下来,梅儿也可以抱去养啊!“ “唔,那范姐姐要对梅儿的宝宝好一点哦!要多吃一点让他长得白白胖胖的!“ 三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好几年,范青君怀第二胎时,纪慎修带着她去游郭太师园,林青梅抱着纪蒙,疼的像亲儿子一样。 今日是休沐日。纪慎修拿了鱼竿去小河垂钓,范青君挺着肚子支起了锅准备野炊,林青梅则带着纪蒙挎上小篮子去采菌子了。 纪蒙在平缓的小山坡上打着滚,林青梅慢悠悠跟在后,碧玉听得两个贵女窃窃私语:“太子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未娶太子妃,连先前议亲的林玉兰都没了下文。不知道在等谁呢!“ 碧玉对赵凌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不为他赐的那杯毒酒,而是为他无止境的伤害林青梅。 她抬头看了看采菌子的林青梅,她身段窈窕,眉眼精致带着娇憨,这么好的姑娘不该送进宫让她受欺负。 表少爷虽然不临幸姑娘,但是从未冷眼待过她,正头娘子范青君有的,她家姑娘也有。出游也是,纪慎修常常两人都带上。 纪蒙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一个贵公子伸手接住了他。他身穿白色衮衣,头上带着金冠,站在逆光中,周身放着光芒。 他抱着纪蒙上了斜坡,看向林青梅的眼神有些炽热:“这是你的儿子吗?“ 碧玉立即一脸紧张的跑上前来接过纪蒙,将林青梅挡在身后:“多谢殿下!“ 她拉着林青梅急匆匆的走了,林青梅忽然皱眉道:“碧玉,梅儿的心好痛哦!“ 她回头去看那个贵公子,心里难过的好像曾经被他深深伤害过一般。 赵凌见她回眸的瞬间,眼中似乎有泪,心中钝痛难忍:他重生回来想娶她,她却已经嫁给纪翰林做了平妻,连补救的机会也不给他。 眼见着她和碧玉越走越远,泉安问道:“殿下何时见过那个小婢子?“ “刚刚才见。“ 泉安的表情很惊愕:“可是她开口就唤您殿下,殿下真的没见过她吗?“ 赵凌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赏桂宴那日他扑了个空,原来碧玉也重生了。 若是没有人记得他曾经那样对待过她,他尚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什么都可以掩盖。可是碧玉?? 她是林青梅的婢女,他的所作所为,她了如指掌。 怪不得她会带着林青梅仓皇而逃。 范青君将菌子洗净,和纪慎修钓上来的鲫鱼一起炖了锅汤。赵凌心里挂念着林青梅。远远跟了来,纪慎修见了他,惊异道:“太子殿下也来游园吗?好巧!“ 太子点点头:“孤饿了。能不能沾沾你们的光?“ 纪慎修一口应下,赵凌拣了林青梅身旁的空地坐下,他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他真的很想报答他。 林青梅夹了一筷子菌子给他,语调温温柔柔的:“这是梅儿刚刚采的菌子,很鲜的哦!太子殿下对蒙蒙好,梅儿也对你好。“ 纪慎修欲言又止,轻轻拉了拉她的裙摆,悄声道:“梅儿,不能给太子殿下夹菜。“ 太子殿下这么尊贵,可能会嫌弃呢! 然而太子却将菌子吃下去了。温柔的问她:“蒙蒙是你儿子吗?“ 林青梅使劲点头,赵凌心里有些难过。 纪慎修道:“蒙蒙是我和青君所生,梅儿因为喜欢。所以一直由她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梅儿性子很好,蒙蒙更喜欢她,反而连亲娘都要排在后面。“ 赵凌想起了他曾经堕掉的那两个孩子,若是他没有那么铁石心肠,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合格的娘亲吧! 几人填饱肚子后,林青梅抱着纪蒙打双陆棋,棋盘上的棋子优先走出己方底盘就能赢。她痴傻,纪蒙年幼,两人竟然玩的不亦乐乎。 赵凌见碧玉暂时离开后,便走上前问道:“梅儿刚刚见到我时,为什么会哭?“ 林青梅蓦然抬起头,大眼睛望着他,表情很受伤。 “你好像梅儿要报答的一个人,可是梅儿已经报答过他了。“ 阎王伯伯说,她再也不用还一个人的情了,再也不用受伤了。 “你怎么报答的?“ 林青梅低头想了想:“阎王伯伯说,梅儿把命续给了他,他再也不会早死了。“ 赵凌失魂落魄的站起身走了。 东宫的崇教殿中空荡荡的,他将自己反锁在殿中,如同孩童一般,失声痛哭! 后来,他没有死在二十六岁,却在三十八岁那年闻知了她的噩耗,她终年三十三岁,他终生不娶。 痴情的人啊,希望你们永不被情伤! , 完本了 很喜欢这个故事,但是没有好梗和好笔力,导致它不能尽善尽美。 这本书的设定是痴儿,不会医好的那种。开篇时就想过大部分人不爱看这种缺陷特别明显的女主,但我还是下笔写了,因为我要写的是取悦自己的故事。 这本书的初衷是想写一个甜甜蜜蜜的小故事,但是后来灵机一动想起了曾经留下的底稿山鬼的故事。恰好小青梅是一个虽然痴却有异能的女主,我就将山鬼的故事融了进来,才有了两个故事的结合。 每一本书的完结都离不开读者的支持,兰怀恩、randyyl、皮卡咩、用户452740、随心、半个苹果、feir、CSZX、懒人与向往,还有很多默默支持的小天使,你们是我码字的最大动力! 全文看下来的读者想必知道我是个比较佛系的作者,除了偶尔让大家捐两颗钻,其余时间的作话里都是和文章相关的小典故。有的时候码完字已经半夜,导致很多小典故忘了写,如果有疑问尽管留言。 兰怀恩小天使在群里说起了书中的典故,说作者君每一章的典故都可以查到。对啦!江影君是个历史迷,写故事也喜欢贴近历史去写,所以大家不太会看到江影君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 文中的风俗和上京布局来自《东京梦华录》,这本书写的是宋徽宗时期的人文风俗,大家要知道宋徽宗是个大昏君,北宋到了徽宗后期,已经出现颓象。导致宋徽宗眼看烂摊子收拾不了时逼着钦宗登基、自己去做太上皇的时候,宋钦宗哭着闹着不肯坐龙椅。但是这本书里,它的夜市是通宵开的,酒楼中的餐具都是银制的,文人墨客意气风发,花街柳巷到处是唱曲作乐的歌姬,是个异常繁华的大都市,比起现在的大城市也丝毫不逊色。 写山鬼相关时,我融入了很多《耳食录》、《子不语》、《聊斋志异》里的典故,那首“闲阶桃花取次开,昨日踏青小约未应乖。付诸东邻女伴莫相催,着的凤头鞋子即当来”,不看文言的小伙伴可能看不懂,这里解释一下:台阶下的桃花依次开了,但是昨天东邻的女伴邀请我去赏花我没有应。今天请你不要着急相催,我把凤头鞋子穿上就来。 其他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大家江湖再见! 83、赵幸 被丢在一个小偏殿里的袁氏睡了一天一夜总算醒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张开眼,身穿宫装的宫女便温柔的问安:“夫人醒了?饿吗?“ 袁氏轻轻咳了一声,声音嘶哑:“我怎么会在宫里?“ 宫女端来了润口的茶,告诉她:“昨日夫人不知为何会躺在杂草丛里,太子妃从紫云宫路过发现了你就带回宫来了。这儿伺候的只有奴婢一人,夫人别介意。太子妃刚生了小皇孙,大家都忙着照顾,所以顾不上你。“ 袁氏想起昏迷前被吴王扼住咽喉的一幕。感觉喉间被掐住了一般喘不上气来。 她靠在床头,问道:“太子妃在哪儿?我要去谢谢她!“ 宫女给她端来一碗碧粳米粥让她垫肚子,她沉睡了一天一夜,尚有些虚弱。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喝完了粥休息了半晌才去见林青梅。 小皇孙刚刚吃过奶正醒着,不哭不闹,眼睛黑漆漆的很明亮。碧玉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小皇孙真是乖巧,除了喝奶和便溺了哭两声。其余时间不哭不闹的。“ 刚出生的孩子时常要睡觉,小皇孙不过片刻便打起了呵欠,林青梅将他接来抱在怀中,越看越爱。 宫女来禀:“太子妃,庄夫人醒了,要来向您道谢。“ 小青梅点头应了,袁氏进了殿便跪下了:“太子妃救我!“ 碧玉按了按额角:早知道她是个蠢人,自家姑娘生了孩子才一天,她就又来麻烦人了。 “梅儿已经救过你了呀!“小青梅拍了拍怀中的孩子,袁氏刚刚那一跪声音有些大,吓到他了。“夫人声音小一些哦!小宝宝刚睡着。“ 袁氏闻言便压低了声音,哭诉道:“太子妃不知,昨日妾跟踪林玉兰,发现她和吴王暗通款曲。他们发现妾后便要杀人灭口,幸好妾福大命大遇到了太子妃这样的贵人,否则如今早已暴尸荒野。“ 碧玉道:“夫人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哭。太子妃刚生了孩子,若是被你带哭了,这眼睛哭坏了怎么办?“语气责怪毫不留情。 袁氏便擦了泪恳求道:“妾如今没有其他念想,只想恳求太子妃收留几日,否则林玉兰与吴王一定不会放过妾。“ 袁氏是个没主见的人,除了忍就是躲,懦弱的没有主母风范。 小青梅答应了:“东宫里有很多空殿,你挑一间去住吧!“ 袁氏千恩万谢站起身来,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上前几步,伸长了脖子看她怀里的小皇孙。 碧玉端了圆凳来与她坐,她眼眸渴望的看着小皇孙:“妾可以抱一抱小皇孙吗?“ 小青梅犹豫了一下:“可以抱一抱,不过不能抱走哦!梅儿也只有这一个小宝宝。“ 袁氏摇头:“不会不会。“她怎么敢抢小皇孙呢? 碧玉将小皇孙接来递给她。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动作极生疏:她没有孩子,不知道怎么抱。 怀中的小皇孙又轻又软,夏被又小又薄,抱在怀里仿佛捧着轻软的棉花一样。虽然轻,然而却贵重如稀世珍宝,她不敢有一丝懈怠。 小皇孙太可爱了,小鼻子小眼睛,睡着时小嘴巴还会微微动,看的人心都要化了。她僵硬的抱着,直到肩膀酸痛才依依不舍的还给小青梅:“小皇孙真可爱,看着像太子殿下呢!“ 小青梅甜甜的笑了:“他睡着时像凌哥哥。睁开眼会像梅儿。“很神奇呢! 袁氏羡慕不已,心里苦涩难当:她也很想要一个孩子,可以日日看着他长大,比对他的眉眼会像谁更多些。 袁氏走后,碧玉愤愤道:“庄夫人真是没眼力见,姑娘生了孩子才一天,她怎么这么能麻烦人呢?“ 恰巧赵凌来了,听得碧玉又在说袁氏。问道:“她又怎么了?“ 小青梅道:“没什么呀!她只是想在东宫多住几天,因为她也怕兰姐姐呢!“ “怕你兰姐姐?她是妻,你兰姐姐是妾,她还能被一个妾压得死死的?“这得多软弱才能受妾欺压? 碧玉笑道:“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四姑娘呀,可是个害人的人才!庄夫人昨日被扔在官道旁,就是四姑娘跟吴王合伙干的。现如今四姑娘一定在国公府里作威作福呢!“ 赵凌看完孩子后将又去寻袁氏问话,这才知道林玉兰竟然已经有两月身孕了,肚中的孩子还是吴王的。 赵凌很奇怪:前生时他有两个儿子,这一生他和小青梅也有孩子,说明他没问题。如今林玉兰肚子里也怀上了,说明林玉兰也没问题。怎么前生两个人成婚五年,愣是生不出一个嫡子来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皇孙洗三日这天,艳阳高照,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赵凌意气风发,接受着各位大臣的道喜。有个平日里嘴巴比较笨拙的中散大夫拿着宫里派发的红包来谢恩:“殿下真是折煞微臣了!太子妃生孩子,微臣什么功劳也没有,却领了一份红包。“ 赵凌气笑了:“太子妃生孩子怎敢让你出力?孤一人就够了。“ 群臣短暂惊愕后哄堂大笑:太子真是雅量非凡! 林老夫人也来了,拄着拐棍颠颠的去看小皇孙。小青梅将小皇孙抱给她看,她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小皇孙更像太子些。“ 她抱着小皇孙唠叨开了:“你兰姐姐也有孕了,不过她给人做妾,到底不如咱们梅儿尊贵。“ “兰姐姐也有孕了吗?“庄夫人怎么没提起过呢? “对,你兰姐姐遇到了一个好主母,她若是把心收一收,这辈子就能靠着孩子安稳的过日子。就怕她不肯做小,费尽了心思去对付主母。“老夫人将林玉兰的劣根性看的透彻又明白。 碧玉在旁忍不住笑了:“老夫人真了解四姑娘,前几天姑娘从紫云宫回来的路上救了个人,老夫人猜猜救了谁?“ “不会是世子夫人吧?“老夫人一猜就中。 碧玉将林玉兰与吴王勾结谋害袁氏的事说给了老夫人听,老夫人听罢气道:“这等淫妇!若是被休回家,我林家也不要她!“成婚前和吴王在林家白日宣淫,成婚后和又和吴王勾搭导致珠胎暗结,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这时赵凌来抱孩子去行洗三礼,小青梅将小皇孙递给他,叮嘱道:“凌哥哥要一定看着哦!千万别让坏人把针扎进小宝宝的肚脐里。“ “把针扎进肚脐?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的对待一个孩子?“赵凌震惊了。 “有呀!兰姐姐就会呢!“幸好她今天没有来! 赵凌抬头看向碧玉,碧玉实在觉得四姑娘做出来的事恶毒又丢人,干脆低头不说话。 林老夫人叹道:“让殿下见笑了。玉兰曾经因为府上有个婆子背地里嚼她舌根,便在婆子家办洗三礼时拿针扎进了婴儿的肚脐,导致孩子当天就夭折了。可惜当时做的太隐蔽,玉兰一直没被怀疑。后来她院中的一个婢子跟人吵架时威胁对方说要拿针戳孩子的肚脐。这才真相大白。“ 赵凌听得毛骨悚然:前生他竟与这样的恶妇同床共枕了五年!真是替前生的自己捏一把汗! “孤太庆幸娶七姑娘了。“他心有余悸。 老夫人语气不善:“这等歹毒的人,上天就该让她绝后!等她生了孩子,老身就给她灌上些虎狼之药,让她再也怀不上!“ 什么零陵香啦、麝香啦、水银啦。保证个个顶用。 赵凌抱着孩子,突然明白为什么前生林玉兰怀不上孩子了。 前生的老夫人,一定知道了小青梅入宫做妾是遭了王氏母女的算计。小青梅入宫时已有身孕,他却狠心的堕了她的孩子。林老夫人这么偏爱小青梅。一定将气都撒在了王氏母女身上。他和林玉兰大婚后不久王氏便过世了,再然后,林玉兰一直怀不上孩子。 想必奔丧的时候,林玉兰便着了老夫人的道了。 林老夫人不是一个好人,但她是一个好祖母。 赵凌抱着孩子去洗三,忽地意识到自己前生太大意了。他没有发现王氏母女的阴谋、没有发现林老夫人的反击、没有发现小青梅的痴情。就连两个侧妃为了做正室挤兑林玉兰,他也只淡然的在旁看她们相争,听之任之。 他太糊涂了。若没有昆明池之变,他又怎么能醍醐灌顶,将这一生活的这么通透? 前生,前生。 上天为何如此垂幸他,让他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洗三礼的小浴盆中已经扔满了宗妇送的礼物。有小金镯子、长命锁、小金猪,还有玉如意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玉器。扔小金猪的最多,因小皇孙属猪,大家纷纷打了金猪做洗三礼。 洗三礼后。赵凌给小皇孙取了名。 赵幸。 重活一生,是幸。娶得小青梅,是幸。平安度过死劫,更是幸。 小青梅抱着洗的干干净净的小皇孙,笑的温柔极了,她伸出食指轻戳小皇孙的脸颊:“幸儿,你有名字啦!“ 唔,幸运的幸。她也好幸运呢!嫁给了凌哥哥,就是幸运又幸福的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