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喜欢你》 分卷阅读1 《今日宜喜欢你》作者:戈多糖 文案: 班主任 x 实习老师 纯甜饼,流水混账 ——————————————————————— 某人问:四班的班主任不是单身么?那我追他行么? 纪译:徐老师不可以,我想睡他很久了。 ——————————————————————— 我与你四目相接的几率,是千万分之一。 但我低头亲吻你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命运毫无商量,我的灵魂有了回响。 作品标签:都市爱情 甜宠 年下 情投意合 HE 第1章 南方的春雨无端的醉人,像是刚被启封的陈酒,贮藏了整整一年的醇厚气味。随雨水唰唰而下,呷一口空气,里头夹着湿漉漉的醉意。 纪译眯眯眼睛适应早上的晨光,带着作息突然被强迫改变带来的半担子起床气。 他快大半年没有这么早起床过了。 成凤街尽头是扇古朴简约的大门,半隐在门口花坛几株桂树的后面,左侧是一人高的大理石台,毫不起眼。景行中学四个字,更是只占了石面的四分之一不到,几道朱红色的笔划还被常年的雨水褪了颜色。 纪译看着这个与桐城前二所重点高中身份不太相符,带着历史沧桑的大门,心情瞬间一起沧桑起来。 此时刚过学生进校早读和老师们上班进校门的时间段儿,大门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唯独南主任光亮的额头,在铜绿色的栏杆之后格外醒目。 闪亮亮的额头下炯炯有神的四眼瞧见了他,南主任挥挥手示意纪译过去。 景行中学艰苦朴素的优良校风从这儿就可见一斑,连个自动推拉门都没装,南主任亲自给纪译拉开的铁栅栏。 “小纪老师,你倒来的很早嘛,早上地铁挤吗?“,南主任热情地关心他。 纪译看着他回身费力地再把滑道艰涩的推拉门地给拉上,忍了一忍,硬生生把半句“打车来的”给憋回了肚子。 “本来是徐老师负责你们这一届实习生的工作安排,不过他早上去区教育局领资料,我就替他来带一带你,”南主任带着纪译穿过连接校园和校门长长的甬道,边走边给他介绍学校概况和工作安排。 新一届实习老师接洽大会在昨天就已经隆重举行过了,纪译作为一个临时被挤进来的实习组员,能有教导主任亲自在门口接待,算很有排面了。 没走几步路就已经看见了红墙黑瓦的教学楼,整齐的排列在错落的绿植间,倒是和他们的校门一样低调沉稳的建筑风格,纪译在桐城待了这么多年,倒从来不知道景行是个这么别致的…高中。 到后勤处登记报备一系列工作流程都走完,纪译才从南主任那边脱身。 在教务处门口分开的时候,南主任握着纪译的手依依不舍,已经把他当成了这一届实习生里的重点种子选手,看他的目光格外热切——承载了几十年教育事业贡献者的殷殷期盼。 景行的教师资源普遍优异,其中光年轻老师的形象水平就能傲视全市重点高中,这和某教导主任严格遵循形象指标招聘准则不无关系。能来景行应聘的都是那么几所大学里出来的人才,被提溜到眼前一字排开的时候,各项业务水平分数都差不多,能比的不就剩下那么一项了嘛。 所以说各行各业竞争都很残酷。 南主任特别重视纪译不是没原因的,当初在双选会上,他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物理系第一。无奈最后的实习名单上没有出现这两个字。现在好了,南主任满面春光,满意地看着纪译离去的挺拔背影,深感自己真是个重视人才培养,承上启下的景行栋梁。 纪译的实习手册上签了两个名字,带教老师姓季。这位季老师,纪译上高中时就听说过,算是高中物理竞赛一块数一数二的老师。另一个名字写在带教班主任的空格里,后勤那边的老师字写得潦草,不巧这个位置的纸又被水浸渍了一点,墨水微微晕开,纪译辨认不出名字,只看出这位老师姓徐。 姓徐啊…他和姓徐的人八字好像不太合。 十分钟后,当纪译被突如其来的撞击震撼的头脑一片空白,同时眼角汩汩冒出的鲜血糊了眼睛的时候,他唯一冒出来的念头:八字真是诚不欺我。 “徐老师,新同学刚来第一天就被我伤害了…” “徐老师,他会不会瞎啊。” “徐老师,我就开了扇靠走廊的窗户,我也不知道新同学刚好在那儿啊。” 新同学?谁,我么? 纪译终于从撞击的迷蒙中回过神来,耳边一个单方面输出的声音喋喋不休吵得他耳膜疼,反应了几秒钟,才发现自己在一副宽厚的肩膀上趴着。身下的人脚步匆匆,但走得很稳,背着几乎一米八个子的纪译,还能气息平稳,冷静地打断身旁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先别问我那么多,到了医务室再和我交代你的作案过程。” 这句话的嗓音清冷明朗,清澈地淌进了纪译眼前血气弥漫的混沌里。他挣扎着睁开另一边尚属安全范围的眼皮,只看到眼前一段拱起的颈肩,领口和后发际线之前是白`皙的皮肤和因为发力隐隐透出形状的血管。 身旁的声音变得更加哆嗦了,作案嫌犯转过头来和自己的作案对象沟通。 ”同学,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扇窗户就是这么不牢靠,一推就飞出去了……“他说的自己都有点心虚,”它平时也不这样,可能看你转学刚来好欺负。“ “我不是…”纪译想解释的话还没开口就被抢了话头。 “不过同学,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要真有事,我以后就是你的眼睛!” 纪译:“……” 被喊做徐老师的那位终于忍无可忍:“林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还好伤口很浅,不用缝针,先按着伤口把血止住我再给你消毒。”医生把纱布垫在纪译额头上。 “林喻,你回去上课吧。” 沙方上只剩下纪译和这位徐老师。光线越过眼前的身影,再笼罩在纪译周围。 医务室里很安静,只有消毒水味儿和一阵若有似无的玉兰气。徐老师站在一旁没有打扰纪译,耐心地等他回过神儿。 等眼前的血雾渐渐散干净了,纪译终于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长相——眉眼端正,鼻梁挺拔,抿着薄唇。他五官都出挑,但组合在一起却收敛了摄人的锋芒,文质彬彬地站在那看着自己。 纪译恍惚地想起,曾经在江昙的脚下,纷纷扬扬洒了一地的照片,上面都是这张英俊的脸。活在各种传闻里,各色光环笼罩于一身的师大中文系毕业生。 徐杳然。 纪译半眯着眼睛,意识到,自己大概不是和姓徐的八字不合。他 分卷阅读2 只是和徐杳然这个人,八字不对,命理有劫。 第2章 “听说你上班第一天就被学生打进医院了啊? 程坎打电话来的时候,纪译正在医院换纱布,虽说没什么事,南主任知道以后还是特地来叮嘱他,下班以后去医院再确认一下,真是个体贴又周到的领导。 早上在医务室,他还没从狭路相逢里回味出勇者胜的味道,徐杳然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说:“不好意思,没来得及去门口接你。” 纪译微微抬头,诧异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转念一想,傻么,自己从大一到现在的简历,包括上面那张傻气透顶的一寸照都在对方手上呢。 这么一想,你都知道我是谁,知道刚才也不和林喻解释一下,你们景行的人都这么慢半拍的么? 不过徐杳然说的一本正经,纪译也不得不端正了下自己的态度:”没有,是我今天才来给你带来麻烦了。“末了补了一句称呼,”徐老师。“ 徐杳然带着礼貌的官方微笑:“第一天上班,这算火线负伤吧。要是感觉不舒服的话,我等下替你和季老师请下假。” 纪译立马摇摇头,被同学不小心砸到头,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你还能迷路到自己班门口。”程坎听完事故原因,对他很无语,“第一天就弄这么大动静,你也太招人恨了。” “那你想多了,我一向人气高。” 这倒是真的。直到纪译下午走进高二四班教室之前,林喻都坚持认为他就是他们班新来的那位转校生,看到他和季老师一起走进教室,还于心有愧地拉开他身边空着的座位的凳子,面对纪译的眼光充满了愧疚:“同学,你坐这儿吧,你眼睛不方便正好我照顾你。” “说什么呢你。”季老师正走到讲台边上,把课本往台上一丢震起一阵粉笔灰,他侧身给纪译让出半个身位让他走上讲台,对着全班说:“这是我们这学期的实习老师,教物理,也是位纪老师。纪老师先来介绍下自己。“ 台下立即一片热烈的鼓掌声,纪译前一天准备了三遍开场白,这下因为眼角的纱布,全班的目光都在他脸上了。他余光瞥见林喻看着自己的眼神,复杂又动人。 下课之后,林喻跑上讲台承认错误,顺便拍马屁:“小纪老师,你长得真不着急啊。” 程坎在电话对面笑出声:”我就说你该多去社会上磨砺一下吧,就你这张高中生脸,一点沧桑感都没有。你说你要回到高中坐课桌都不别扭,还要站讲台上给学生讲课,有人能信么?“ “怎么,长得年轻不算种优点?总比你只能在半夜含泪梦回你的十六岁花季要好吧。”纪译顺嘴攻击程坎惯了,不需要动脑子。 “说正经的,听老肖说你这次的班主任很有名气啊,本科也是师范毕业的,那不就是你学长了么?”程坎扯回话题道。 纪译听完更气:“你能听说这么多,你怎么不早点听说下这次我的班主任名字是什么?” “谁啊?” 程坎听到徐杳然的名字之后脑子空白了几秒,顿了片刻,才惊讶道:”不会是……你那个情敌吧?“ “那不叫情敌。”纪译纠正他。 的确,当初他还没轮到和徐杳然正面交锋的机会呢,他就缴械投降孤身败走了,怎么称得上情敌,最多算个败将吧。 程坎回想了一下纪译这位意气风发的学长,由衷道:“那你保重吧,别把自己搭进去。” 第二天纪译到的很早,帮季老师去带一节高二四班的早自修。景行的早读不止语文英语,物理也分到了一天,但不会真的朗读牛顿第一定律,说白了就是多一个早上讲卷子。纪译待了一天就能感觉到,景行的学习氛围倒不像校园布景那么悠闲。 但林喻是真的很悠闲。 “小纪老师!”林喻在校门口喊住他,嘴角的饭粒都没擦干净,手里还提了一袋子塑料袋。 “没吃早饭吧,我特地给你带的。” 纪译接到手里,两团粢饭团,还是热的,还没来得及感动,再一抬眼林喻已经一溜烟儿跑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大课间的时候,纪译喊他们班物理课代表来办公室帮忙裁卷子,课代表是班里几个个儿最高的男生之一,叫郑沛阳,长得也翩翩斯文。 纪译暗自在心里把小郑同学封成班草了,虽然他现在一个班的面孔都没认全。 郑沛阳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个林喻,一进办公室就往纪译眼前凑:“小纪老师,有什么活儿我能帮你忙的么?” 纪译把卷子小心叠到郑沛阳怀里之后才转头看林喻:“你是因为是班上最闲的所以才当上班长的么?” “不,是因为形象。我不是想到老师你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就过来帮忙嘛。”林喻熟门熟路地靠在他的电脑屏幕边,指指他额头上的纱布,“您不要记我的仇啊,季老师已经想抛弃我了,我只能靠您了。” 纪译一听乐了:“季老师为什么要抛弃你啊?“ “朽木难雕。”一旁的郑沛阳接到。 “他都没雕过我!”林喻忿忿反驳,“白白浪费我对物理的满腔热情。” “那好,想让我雕你也不是不行。下午公开课我需要个同学的卷子拿来给我当反面教材,”纪译啪一下合上面前的教案,“要不就你了。” 林喻一下按住傅沛阳怀里的卷子,慌了:“这种事还是找您的课代表吧我觉得。“ “我们班还有人比你反面么?没事,拿出你平时对物理十分之一的热情就行了,不要紧张,就几位老师来听课,不会太丢人。” 可能因为林喻的卷子真的挺典型,这节公开课上的出乎纪译意料的顺利,同学也配合积极没打岔儿。景行的第一次带课,纪译还有点紧张,顺利结束后才吁了口气。 南主任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我们这一届实习生都很不错,好好跟着老季学,争取以后把他的位置顶下来。”老季在一旁没反驳,用沉默表达对纪译表现的赞许。 就一节公开课之后,纪译的坊间称号一下子从四班的那个被砸了的实习老师,升级成了四班的那个业务能力很不错的,被砸了的鲜肉老师。鲜肉本人听到以后,叹了口气,大概人在江湖,挨了刀最大的好处就是之后行走江湖都能带点标志性。 到了下班,白天忙的时候没来得及想,纪译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一天都没见过徐班主任了,公开课也没来听,这遂了他意的同时,又让他莫名其妙地失望。纪译默默收拾好东西下班,走到楼梯口突然瞧见下一层转角一个身影两三步的跨上来,一下子到了自己面前。 纪译就这么杵在楼道口,差点撞进匆匆忙忙上楼的徐杳然怀里。对面的人突然止步,带着一阵风扑面 分卷阅读3 而来。 “徐老师。”纪译向后退了一步喊他。 徐杳然脚步还没站稳,听到这一声刚想说话,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纪译看他扶着楼梯咳得弯了腰,心想,自己有这么吓人么?小纪老师不明所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徐杳然拍拍背顺顺气。 这边徐杳然终于咳完了一阵,靠在栏杆边半弯着腰转头和他说话:“纪老师还没下班啊。” “准备回去了。徐老师你有什么急事么?”纪译也略微弯了点腰,保持和徐杳然一个高度和他对话,“看你刚才跑的很着急的样子,需要我帮忙么?” 徐杳然摆摆手:“下午去二中开教学评估会了,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回来。回来就听南主任说你今天公开课讲得很不错。” 赶什么?赶公开课啊? 纪译看到他胸前的工作牌还没摘下来,在衬衣领口下压着随着呼吸的起伏一晃一晃的:“是我们班同学表现的特别好。” 林喻那份稀巴烂的卷子起码占了一半的功劳。 “纪老师谦虚了。作为四班的班主任,我没听到你的第一节课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徐杳然的语气诚恳,但纪译很想反驳他——所以你一个语文老师,听我物理课干嘛? 等走了几节楼梯到下一个高度时,徐杳然突然又喊住纪译。纪译抬头看过去,那人站直了身子,一只手背在身后,笑着说:“下次我一定认真听讲。” 他牢牢地看着纪译的眼睛,眼神水光悠悠的,像含了两汪桃花潭。 第3章 出了景行的校门,走过一段僻静的分叉后就是熙熙攘攘的大马路。纪译隔着川流不息的车道,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后脑勺。林喻正站在两家快餐店的交界处,一会儿往右挪几步,一会又朝左边退几步,来回几次之后杵在那儿不动弹了。 “你怎么还不回家去,”纪译一拍那个后脑勺,“等着我请你吃肉呐?那走吧。” 林喻一回头吓了一跳:“小纪老师您干嘛呢,不会为了早上那两个饭团吧。” 他羞涩的低了低头,说:“其实那是给郑沛阳带的,他把我拒绝了,我就顺手给您了。” 纪译很想往这个后脑勺上再来一掌,他压下林喻翘起的几撮呆毛:“想什么呢,还要不要我给你开小灶了。” 麦当劳里,林喻咬着可乐的吸管说道:“小纪老师,我们商量个事儿吧,以后您要再拿我的卷子做反…做教学素材,提前和我说一声儿。我好歹美化一下自己,不能给您和徐老师丢人。“ “没事儿,”纪译抓了根薯条,“徐老师之前和说你是他的骄傲来着。” 林喻的眼神噌的亮了:“真的么,徐老师就是有眼光!不愧是我高一的男神,之一。” 纪译抬起头:”高一的男神?现在被你淘汰了么。“ 林喻嘴里含着可乐,含糊地说:“那倒也不是,徐老师还是很优秀的。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年轻,还长得帅的高中班主任,课也讲的好。高一一进来的时候大家就喊他校草,全班女生和部分男生天天围着他打听八卦。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徐老师看着人见人爱的,也有地方不太完美。” “什么?”纪译好奇。 林喻吸溜了一大口可乐:“就是,对待感情有点,渣男。” “噗——”纪译一口汽水呛在喉咙里,“你又打哪儿听来的。” “他同学说的啊,就是政治组的沈老师。”林喻喝的比说的还多,不停的吸溜,眼看一杯可乐就快见了底,“徐老师大学有个师妹,追了他四年,徐老师不仅没答应人家,最后拒绝的时候还说,他从来不知道师妹对他有这种意思,如果早知道的话,绝不会让她有这种想法到现在。你说拒绝就拒绝吧,说这种话干嘛,不是告诉人家这几年的真情都贴了冷屁股么?” 纪译从林喻手底下抢过一块香芋派,说:“那也不一定…可能是为了让师妹彻底对他死心呢。” “本来多般配呀,那个师妹还是他们系系花呢。所以我怀疑,徐老师的智商和情商全用在给我们当班主任这件事上了。”林喻抬头看着纪译,“小纪老师,你现在是我们班新的班草呐,您可不要再让我们伤心了。” “……就为这种事,你们伤心个屁。”纪译无语。眼看林喻喝可乐都快喝晕了,他赶紧抓起一支笔塞到他手里,准备开始干正事。 林喻吸了最后一口可乐,不忘总结到:“我们徐老师,全凭实力单身。” 纪译看着林喻做完了物理卷子再回到家里,没想到许女士在家等他。餐桌上放着楼下茶餐厅的虾仁炒饭,边上是一碗热腾腾冒着热气的元宵。 纪译慢慢坐到餐桌前,舀了舀碗里个个浑圆糯软的元宵,又放下了勺子。他中考那天的早上吃了徐女士一碗元宵,啪叽一下掉到了七中,高考的早晨又吃了一碗元宵,啪叽一下掉到了师范。所以现在,他有点生理上抗拒许女士的元宵。 不过,虽然纪译同学差了两分没考上梧大,失去了当凤尾的资格,但这两年在师范倒也混成了个鸡头。 “在景行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许女士给他打开餐盒摆到手边,“他们食堂好吃么?听说是高中里食堂条件最好的。” 许女士的关心很有重点,但纪译两天了还没机会进过食堂的大门。他现在一打嗝全是可乐味,实在吃不下,只能拿勺子戳戳面前大颗的虾仁,说:“我在您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好吃懒做的形象啊。” 纪译把妈妈送出家门的时候,许女士大概是终于抬头正眼瞧了一眼儿子,惊讶地问:“哎呀,你头上怎么回事?被谁打了啊?” “……妈,就算我不是你亲生的,您平时也多正眼看看我好么?我顶了这块纱布已经两天了您才看见,”纪译把手臂搭在妈妈肩上把她推进电梯,“没事儿,就蹭了下。别担心,您快回家吧。” 许女士回头瞪了眼纪译:“你当心点啊。你还回头怪我,我们后妈多难当啊,多说一句是错,不说一句也是错。” “好好好,世上只有后妈好。” 十几年来,许女士每每想让儿子妥协就用这句话噎他,屡试不爽。 第二天早晨,纪译终于能把眼上的纱布摘了,眼前瞬间开阔,神清气爽。 早上的空气干燥清爽,他混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里出地铁站,慢悠悠地走去上班。林喻就在校门口把他截了:“给,小纪老师。” 纪译接过他递来的热腾腾的纸袋,打开一看,是两个圆滚滚的包子:“郑沛阳又不要啊?” “我特地给你带的!”林喻摇摇尾巴,绕到他另一边,“报答你的一饭之恩。” “看不出来你这么爱学习,平时让郑沛阳给你答答疑不比我 分卷阅读4 方便多了?” “不不不,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林喻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光,“你能别和徐老师揭发我么?” 纪译才明白过来,这是昨天抹黑完班主任回去后,后知后觉有点心虚,现在来找补了。林喻趴到纪译的胳膊上,摇着尾巴说:“小纪老师,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结束了第一次公开课的纪译暂时没什么任务,物理组悠闲了一早上也没有要他帮忙的地方。季老师就打发他去校园里溜达,不要老在办公室里晃着,挡光线。 景行的红墙黑瓦是上个世纪留下的产物,已过经年,参差疏密的红砖之间偶尔有被风雨侵蚀的缝隙。纪译溜达到连接操场的主教学楼之间的甬道上,在围墙旁边停步,扶着膝盖弯下腰细细观察这些红砖上向地面八方眼神的裂痕,像石头上长出的岁月的皱纹。 围墙外有运河支流,涓涓而过,留下时隐时现的水声,如摇铃击磐。 走到了小路尽头,沿着围墙而拢起的花坛亦到了头,留下一大块与人同高的岩石竖在角落。纪译看见岩石后的墙砖里有块空白的缺失。 他退后一步抬头看,如果翻到岩石上再踩进围墙上的凹陷处,后脚撑着岩石顶部借力,轻轻松松就能翻过没有设铁丝障碍物的老式围墙。 纪译在脑内设想了一遍路线,看着墙砖上青苔,他转头左右瞧一瞧,僻静的小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能看到掩在树叶后的行政楼一角。 于是他倒退一步,一个发力,两三步就轻松到了岩石顶部。但没想到的是,到了石头上面反而站不稳,表面布满了厚到发黑的青苔,只能靠把手搭在围墙上保持平衡,黏黏腻腻的手感令人作呕。这下反而是站着也不是继续爬也不是了。 “你脑子进水了么?”纪译对自己无语。 正在犹豫是正面跳下去,还是转身贴着石头脚去够地面,余光里的转角处突然有个高削的身影出现。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没想翻墙。”纪译在徐杳然皱起眉头的瞬间,立刻开口解释道。 徐杳然说:“我没说你翻墙,你先下来。” 纪译本来还想故作轻松的跳下来,徐杳然直接走到墙边向他伸出了手,于是就握着他的手腕借力滑了下来。 走在回去的甬道上,纪译乖乖地跟在徐杳然身后,垂着头开口:“你别和季老师说啊。” “说什么?”徐杳然转过半个肩膀,看着他笑,“我和他说我从教务处回来,穿个捷径,正好遇见只小松鼠?” 松鼠的眼皮一跳,不懂徐老师这是什么路数。 “对了,有个事找你帮忙。“前面的人脚步慢下来,”下个月是文化节,应该是高三之前最后一次艺术比赛了,我同意他们自己选内容去参加。但也不能太由着他们胡作非为,纪老师可以帮我看着一下他们么,有时间的时候组织一下排练就行。“ ”啊,当然可以啊。”纪译两三步追到徐杳然身侧,“不过文化节具体要干什么?我没有什么艺术细胞。” ”合唱,朗诵,都可以,”徐杳然低头笑了笑,“不过我觉得他们会选舞台剧吧。 也是…一帮戏精,纪译想起林喻的脸。 “那就麻烦纪老师了。”徐杳然本来和他差了半个身位,突然停下来转头看他。 纪译被这么一看,愣了。他“嗯”了一声,感觉自己脸都有些发烫,大概是走得急了。 “我看过你们的培训安排了,你下一次考核还有挺长时间准备的。“ “嗯,季老师还给我划了几节正课,正好好好准备下。” “季老师一直对四班挺上心的。你觉得我们班同学怎么样,好带么?” 纪译点点头:“都是好孩子。” 徐杳然笑着说:“嗯,如果谁不配和你工作,可以给我打小报告。” 纪译瞥见徐杳然长而卷翘的睫毛下,他的视线正停在自己身上。眼神自带深情,说的就是这种人。 纪译突然觉得,那个师妹为眼前这个人耽误几年的青春,倒是不难理解。 “纪老师,如果他们跑过来,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问题,不用理他们。”斟酌许久,徐杳然还是开口道,“幸好你不是女孩子,不然现在已经被他们当成了以后的师娘在培养。” 纪译愣了:“还能这样?” “你不知道么?这是景行的传统。“徐杳然在语文办公室门前止步,回头说,“季老师的夫人,就是他刚工作时带的实习生。” 第4章 纪译回到物理办公室,坐在自己位子上发呆。 他之所以换来景行,是因为原本定好的附中名额让给了江昙。 当时江昙来找他提这件事儿,纪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但现在他突然想明白,江昙大概是为了躲着徐杳然。 在此之前,他和江昙上一次的联系已经是很久以前。那天纪译在江昙寝室,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笔记本。笔记本很厚,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一下子,十几张照片从书页里跌了出来,满满当当铺了一地。一眼望过去,照片上全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学长,翻过去的照片背面写着相同的名字:徐杳然。 江昙蹲下来,一张一张把照片拾起来,动作都紧张的颤抖,和他抬头看纪译的眼神一样,是突然被窥破了秘密的慌乱无章。 那时候还是大一,他们还是同一个辩论队的队友,他还误以为自己喜欢江昙。 等到放学,纪译到班里揪了几个同学出来,讨论文化节的节目。等商量出个结果,大家原地解散,抬头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黑幕笼照在整个校园之上,沉得像梧桐之下巨大的阴影。 纪译收拾好东西,准备拿餐券去食堂蹭一顿晚饭。走过语文教研室的时候,他故作不经意的朝里望了一眼,徐杳然的座位上果然还亮着明晃晃的一盏灯。 据季老师说,徐杳然是高二唯一天天加班的班主任。季老师摇摇头叹气:“毕竟家里没有一堆碗等着他刷。” 纪译一个人走到食堂二楼,排在教职工窗口前,弯着腰对里面说:“阿姨,要一碗笋丝面。” 大妈摆了摆手手里的大勺,都不抬眼看他:“学生去一楼吃饭去,这里是老师的窗口。” 纪译受伤了:“阿姨,你看,我有饭票。我是高二的实习老师,不是学生啊。” 大妈听了这话抬头看他,目光在脸上停了有好几秒:”同学啊,你说你是老师我也得信呐。来,要么给我看证件,要么刷职工卡。“ 纪译一摸胸前,空荡荡的,实习牌儿被他下班的时候顺手锁抽屉里了。 大妈看着他,眼神充满了质疑。 “两碗笋丝面,都刷这张卡。”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纪译 分卷阅读5 一回头,看见徐杳然站在身后,正捏着卡往读卡机伸。食堂泛黄的光从头顶射下来,笼在面前颀长的身影周围,照的他的头发丝末端都泛出了微光。 纪译端着面在窗口取筷子,看见读卡机上显示的数字,四之后还有三位数。啧,大款啊。 刚坐下,对面的徐杳然一只手接过纪译递过去的筷子,另一只手把饭卡递给了他:“你还有要的么,那个窗口有炒菜,你有想吃的就去点吧。不用客气,反正我的餐贴从来没用完过。” 纪译双手接过徐杳然的巨款卡,油然而生一种掌握财政大权的自豪感和安全感。 但最后,因为炒菜师傅提前下班了,纪译还是只吃到了一碗笋丝面。 吃面吃到一半,徐杳然抬头问他:“你去问过了么,他们商量好要准备出什么节目了么?” “哦,那个…他们提了几个剧本,最后一致通过了这个,”纪译需要深吸一口气才能说出这个名字,“十八相送。” 果不其然,徐杳然举着筷子的手在空气中顿了几秒,才道:“谁送谁啊?” “还在商量,男女主都没定呢。所以先来问问班主任你的意见,你要是觉得主题不合适,我回去就让他们改个剧本。要不还是演狼牙山五壮士吧。” “五壮士……那还是十八相送吧。在我们班找五个靠谱的,比只找两个难多了。”徐杳然作为班主任,非常有自知之明。 纪译点点头:“那你就算答应了对吧。虽然我们班班长是看着有点不靠谱,但班上的同学们大部分都很靠谱,韩潇潇他们剧本都写出来了。徐老师你得相信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在文化节上丢脸的。” “我丢不丢脸倒无所谓,”徐杳然放下筷子,说,“主要是,这次前三名,有奖金。” 吃完饭,整个高二的中流砥柱徐杳然,又马不停蹄地要赶回办公室加班。纪译嫌回家太早,厚着脸皮跟徐杳然回了语文组,美其名曰帮班主任干杂活。 徐杳然把一沓家校联络本抱到他对面的空桌子上,拉开椅子,说:“那这些交给你了,在每一本的最底下签上你的名字就行了。不过你要是看谁不爽,也可以给他多写两百字,这算是班主任特权。” 这时候,办公室门口突然又走进来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他看看徐杳然,又看看纪译和他手上的一沓本子,困惑地问:“徐老师,你哪里找来一个这么帅的小秘书?“ 徐杳然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纪译也只好装作自己没听见。他挪到自己的空位上,和徐杳然说:“这特权我还是不要了,让我多写几个中文,我宁愿在每本下面写公式。” 低下头准备开始干活,纪译余光瞥见徐杳然走到了门口那位男老师的边上,低声说:“沈栎,你再不过脑子乱说话,这个月的假条都不要找我开了。” 被喊做沈栎的沈老师一脸惊恐地抬头:“我说什么了啊?!我就下班路过看一眼,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徐杳然的手掌按上他的肩膀:“那你可以走了。” 办公室的暖气吹得纪译四肢百骸暖意洋洋,他一本本翻开手底下的联络册,每本的前一页都是徐杳然亲笔签的名。与此前工整优美的钢笔字相比,他的狗趴字跟在后面简直自惭形秽。等翻到林喻的本子,纪译差点没住笑出声。前一页上徐杳然行使了班主任特权,在签名前多添了一段话,最后一句是:课堂上废话过多,建议平时多和家长倾诉。 徐杳然就在纪译前一个座位上,能看见他认真工作的头顶和宽厚的肩膀。徐老师敲击键盘和移动鼠标的声音都很轻微,像是平时他的说话动作一样,幅度很小,但刚好让人觉得妥帖。 此刻整个办公室里,只有徐杳然工作的哒哒声和纪译面前纸张的摩挲声,裹夹着温暖的气流。突然在这一刻,纪译也想听一下徐老师的语文课。 “小纪老师,您真的是物理老师么?”林喻一个上午,在语文办公室第三次撞见纪译走进来,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怎么现在看您忙的,像个那什么。” “像个哪什么?”纪译这边手上还在打印资料,这边听到林喻的话,突然紧张地抬头盯着他。要是这个崽子也敢喊自己小秘书,他立刻拉着林喻的月考物理卷表演一个全年级巡演。 “像我们班副主任啊。”林喻说道。 “哦,谢谢你给我升职。”纪译心想,副主任就副主任吧,副主任总比小秘书好,“我还没说你呢。倒是你,每节课下课都跑来老师办公室,就是没说过一件正事,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找徐老师?” “不不不,这次有正事。”林喻凑上来,“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到现在都没拿到教材呢,我来替他问问。” 四班新来了一个转校生,就是纪译被砸的那天。 “还没领到?你把书单给我,我等下和你们徐老师说。” 等忙完手里的事,纪译才反应过来——诶说什么说啊,让林喻自己说不就行了。怎么忙着忙着自己就把自己忙成小秘书了,真气人。 纪小秘书度过了实习开始之后最忙碌的一个上午。到了中午,他的老板终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下午提醒我下去后勤那里拿书,不是班主任去,后勤那边就一直拖着不办。”徐杳然抬手按了按自己一边的太阳穴,“走,先吃饭去吧。” 纪译诧异的看他:“啊,还带着我啊。” 徐杳然一脸理所应当地看他:“当然啊。以后你要去食堂吃饭,都用我的卡就是,算是帮我消耗一下里面的餐补了,这样你的那点餐券平时还能省下来加餐。” 纪译想想有道理,屁颠屁颠地跟着老板朝食堂走去了。 餐厅的门口立了个自动售货机,纪译来这儿的第一天还没有,就这几天刚安上去的。学生都跟几年了没出过校门似的,一群人围在这儿排队。 “要么,我也给你买点?”徐杳然站在层层的人群外,回头问纪译。 纪译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女生看见徐老师来了,马上跑过来,带着一脸羞涩的表情,要把巧克力送给徐杳然。徐杳然摆摆手没收,女生直接把巧克力塞进他怀里,然后转头就跑走了。徐杳然哭笑不得,抱着巧克力回头问纪译:“你要么?” “不爱吃牛奶的。”纪译摇摇头。 “那你爱吃什么?” 纪译拿拇指和食指比出个三角形到徐杳然面前,说:“有杏仁的。” 徐老师点点头,说:“好,下次给你买。” 徐杳然半敛眼睫看着纪译,眼睛里有水光悠悠。那种眼神,好像他正在说的不是巧克力,而是答应他下次送来的一捧花,会是沾了露水的香槟。 要不是此刻是在朗朗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纪译几乎都要以为,徐老 分卷阅读6 师在明摆着用眼神勾`引他。 纪译没想到,下午会在景行的办公室边上看见江昙。“和老师来景行听课,就顺路来找找你。” 几个月不见,江昙还是像以前一样,气质温润的像块玉石,站在那里不动就折射八方光线。 “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下,我等下还要去上课,都没时间带你逛一下我们学校。”纪译把江昙带到走廊边上,照着日光。 江昙垂眸:“不用耽误你时间,我来就是想和你说一下,之前谢谢你把附中那个名额让给了我。突然给你带了麻烦,我挺抱歉的。” “这有什么呀,我特喜欢现在在这儿待的这个班,真的。” 纪译靠在窗台边,看着眼前垂着眸和他说话的人。日光在他头顶的漩涡转起一个熟悉的光晕,眉眼也熟悉,说话语气也熟悉。 当时纪译真以为自己失恋了,几乎一蹶不振,被程坎拉着连去吃了七八顿的烧烤。结果烧烤吃烦了,他自己也好了。程坎都说,他的自愈能力未免太好了一点。 但现在想想,大概都是还没走到适当的那一步。 他对江昙自以为是的喜欢没有走到合适的地步,而另一端,江昙对徐杳然藏之于口的感情也没有走到。所以两个人,始终隔着一条路的两边,遥遥向前。 第5章 纪译还靠在窗台边,突然有人在肩上轻轻拍了他一下。一回头竟然看见了徐杳然。 “等下忙完了,有空的话来办公室找一下我。” 徐杳然匆匆说完这句话,掉头就走。转身之前看见了对面的江昙,浅浅地点了下头。 江昙见状,收回靠在窗台上的胳膊肘,和纪译说:“那你先去忙吧,不耽误你了,我也准备走了。” 纪译有点懵,在他印象里,这两人的关系不该只是点个头就完了。但具体是到哪一步,他也说不出来。 江昙看着纪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过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语文办公室门口,纪译探进半个脑袋,问:“徐老师?你刚找我什么事儿?” 座位上的徐杳然正在批作业,见他来了,握着钢笔点点桌边上的一包纸袋,说:“沈老师给我的核桃酥,我记得你爱吃甜的。给你留了一袋。” ”谢谢徐老师。“纪译喜滋滋的进来接过纸袋,然后反应过来,“就这件事啊?” “还有什么事?”徐杳然从作业本里抬眼看他。 “哦…刚你看见我同学了么,就我对面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那个。” 徐杳然说:“江昙么?原来他是你同学,我都不知道你们是一届的。” 纪译点点头:“嗯,大一的时候我们都在辩论队。” “真巧。搬家之前,我们家离他家住得很近。我和江昙算是从小到大的邻居了,都还不知道他也是师范的。” 纪译抓紧了手里的纸袋,追问道:“就只是邻居啊?” 徐杳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然还是什么?” 回到自己办公室,纪译塞着桃酥,边动嘴边动脑子。林喻的情报真是太落后了,徐杳然辜负的何止一位师妹,还有一位师弟。哦不,可能也不止一位。他伸手拿过水杯,气呼呼的灌了一大口。 几天下来,连树枝头上两只喜鹊都定了演员,十八相送的两个主角却到现在都还没讨论出个合适的人选来。纪译正在座位上转着圆珠笔发愁,林喻突然跑来办公室,说祝英台的角色定下来了。 他说:“郑沛阳来演。” 纪译的圆珠笔啪的就掉到桌面上了,惊讶地合不拢嘴:“傅沛阳不演梁山伯演祝英台?那我们班谁还能演梁山伯?” 林谕腼腆地笑了笑:“我呀。” 纪译:“…….” 终于,在一位不专业导演和一众不专业演员及编剧的合作下,这部不专业舞台剧终于能热闹混乱地开始排练了。为了不占用他们自习课的时间,纪译把演员分成了几组,一小拨一小拨人用午休和下课几分钟先练起来自己的戏份,放学了再统一合一遍。 这下他往四班跑得更勤了,小纪老师几乎要后悔,怎么就在徐杳然面前头脑一个发热,揽下了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工作。季老师看他跑上跑下跑的勤,最近看他的眼光都变了: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 纪译还是不太能信任林喻,排练的时候,他把郑沛阳拉到自己身边:“ 你是自愿演的么,要是不愿意老师也没有强迫你一定要……” “台台!”身后一个烦人的声音砸过来,打断了纪译的话头。林喻夹到两人中间,“小纪老师你找我的台台干嘛呢?我还要和他对台词呢。” 纪译一掌拍在林喻背上,把人推开几步:“你先背你的词去。” 林喻委屈巴巴地和郑沛阳喊:“你快回来,你的伯伯等你啊。” “……”纪译回头同情地看着这位祝英台,诚恳地说,“你要是受不了他了就和我说,我给你换个梁山伯。让林喻去演那口井。” 郑沛阳第一次在纪译眼底下笑了,笑容灿烂,衬得他愈加帅气。 纪译在心里想,真是委屈了一颗好白菜。 十八相送的演出定在下周,文艺委员韩潇潇来问纪译,能不能周末来学校让他们最后彩一遍。但景行规定,老师不能擅自在周末给学生额外补课,演技课也不行,纪译摇摇头。 他看着韩潇潇垂下头失望的表情,又喊住她:“但是你们可以成立个学习小组来学校自习,谁还能不让你们周末学习呢,对吧?” 到了周末,纪译又不太放心这一帮兔崽子,还是起了个大早坐地铁赶来了。他本来只打算站在教室门口偷偷看下学生自己彩排的情况,没想进去,于是动作鬼鬼祟祟的。 正趴在门边,后脑勺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你干嘛呢?” 纪译回头,看见徐杳然揣着本蓝色的文件夹看着他。 教室里的同学们听见动静,纷纷看过来,一部分人喊“徐老师”,一部人喊“小纪老师”。纪译没和徐班主任报备他们周末也要排练这件事,瞬间有点心虚。、 徐杳然走进教室,把文件夹放到讲台上。:“周末占教室不合适,我带你们换个地方排练。” 纪译立马跟上去:“去哪儿啊,徐老师?” “大自然。”徐杳然瞥他一眼,“感受下新鲜空气,升华下你们的演技。” 然后十几个人,就站在校门口那块几寸大的草地上,准备拥抱大自然。 纪译失望地撇嘴:“大自然就这儿啊。” “不然你还真想去湿地公园,给那边的老头老太太们表演一段十八相送?”徐杳然在边上看着他。 因为有班主任在旁边杵着,几个同学排练的尤其敬业,纪译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长腿伸展到草地里,乐得悠闲。排了 分卷阅读7 几遍,他觉得差不多了,看看徐杳然也没什么意见,就想打发同学们各回各家吃午饭了。 散了一大拨人,纪译正打算跟着走,徐杳然喊住他:”一起吃饭去么?“ 纪译接着问:“你周末也有餐补啊?” 徐杳然无奈地看着他:“我没有,但是你可以有。走,请你吃饭,算是给你周末加班的补偿。” 旁边几米之外的林喻本来竖着耳朵,一听这边能蹭饭,拉着郑沛阳就凑上来:“徐老师,我们也饿了!” 结果路上还捡了只刚从政治办公室出来的沈栎老师,五个人坐在餐厅里。沈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来了,但他觉得每次徐杳然和这位实习老师同时出现的时候,自己身为徐杳然最正直靠谱的朋友,他应该在场。 纪译看不懂他们这是个什么组合。虽然徐杳然今天穿得休闲,但好歹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像个正经人。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帽衫和牛仔裤,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三个老师带着两个高中生。 点完正餐,徐老师要了四份冰淇淋,除了自己一人一份,他自己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纪译舔着冰淇淋上的上的奶油,问:“徐老师,你今天怎么会在学校?” “年级里的工作要加班,周末我一般也都在学校。” 纪译听完,杞人忧天地说:“那我以后,一定不在五十岁之前当班主任。” “嗯,不当班主任的时候倒还算不上太忙,但也和朝九晚五的生活告别了。”徐杳然说着抬头看他,“对了,南主任之前和我提过,但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他问你,考虑以后留在景行么?“ 纪译含着冰淇淋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倒真没想过。实习生如果表现优秀,毕业后继续留在实习单位工作的也不算少,但这可是景行啊。 当场考虑了片刻,纪译还是摇摇头:“暂时没这个打算,我更想考研。按现在这个脑子,未必直接工作就能表现得好。” “现在就表现挺好的啊。”徐杳然说。 “但现在是有你和季老师带着,还有实习考核在后面压着。我这个人没有压力就很难朝前进步。“纪译接着小声嘟囔了句,”而且你也不能一直带着我。” 徐杳然垂下视线,说:“那也不一定。” 边上的沈栎老师听着徐杳然这边的话题,一句都插不上嘴,转头去看另一边的林喻和郑沛阳,只有林喻一个人一直在嘚啵嘚啵嘚,郑沛阳安静地听着。两个人都不带抬头看他一眼的。沈老师夹在中间,突然一股扑面而来的委屈感。 试问政治老师做错什么了?要这样被排挤! 晚饭点的时候,许女士提着几大袋塑料袋过来找儿子,说外婆特地叮嘱他补补身子。纪译接过那一堆鱼肉蔬菜,忍不住担忧:“您亲自来给我补身体啊?” “我也想亲自给你补,但我哪会啊,等下蒋阿姨来做。我先给你下碗汤圆吧。”蒋阿姨是许女士家的钟点工,伺候许女士这位两手空空只会赚钱不会过日子的太太之余,还顺便伺候一下纪译这位少爷。 “别!我不饿。”纪译对着厨房喊,他不想再看见汤圆一眼了。 “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在学校?看着都累瘦了。” 纪译撇撇嘴,觉得老妈肯定没正眼瞧自己。他天天跟在徐杳然身后蹭吃蹭喝,照着镜子都发现自己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圆了一圈。 吃完饭,纪译突然和许女士说:“妈,我想好要考研了。桐大。” 许女士正在给他剥葡萄,只是点点头:“你自己想好就去吧,我可不敢指望你听我的安排,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 这话说的淡淡的,还有点嫌弃,但纪译知道,没有人比许女士更不嫌弃他的了,从小到大都是许女士在爱他。纪译隔着怀里的沙发靠垫,抱住她的腰,在背后撒娇道:“妈,你真好。” 纪译趴在床上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和妈妈第一次见面,他跟着爸爸来到许女士面前,小小的手牵上她的手,牢牢地捏在手心。在那之后,许女士就再也没有放开过他的手。 翻了个身一个大字朝上,纪译就这么睡着了。 第6章 随着逐渐攀升的气温,文化节在一片热闹里结束了,四班的十八相送荣获二等奖。 他们上一次拿的文体类奖项,还是高一的军训优秀奖,每个班都有的那个。这次久旱逢甘霖,林喻做梦都笑醒。 全班一致商量之后,徐杳然把上面发的奖金都买了西瓜。除此之外,每人一本状元题库。 纪译看着每个人收到一本砖头一样的习题册,堆在桌上和垒长城似的,忍不住回头和徐杳然说:“哈哈哈。” 一沓教资教材丢到他面前,比砖头还厚。徐杳然说:“这是你的。” 纪译被这一沓书吓得倒退三步:“这什么东西?!为什么还有我的事儿?” 徐杳然帮他把桌上的这摞书理整齐,说:“不客气,纪老师应得的。” 纪译看着这红彤彤的封面,心在滴血:“你要是想奖励我的无私奉献,给我提高点餐补就行,这也太,破,费,了。” “你现在每餐能吃三十块。”徐杳然淡淡提醒他。 “我哪有这么能吃?!” “吃完中饭,加杯奶茶,喝完饮料,添份水果。这还是你胃口不好的时候。” “……”纪译沉默了一会儿,“那您餐补还够用么?老板。” 徐杳然抬眸看他,说:“只用养你一个,完全够用。” 一个人的时候,徐杳然站起来活动了下他的老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自己的腰这两日也圆了一圈,再这样都下去都可以提起肉来了。都是因为天天看着纪译吃饭,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吃多了几口。 纪译这个人,除了自己吃得香,看起来也特下饭。 十八相送刚演完的这两天,纪译每次看见林喻和郑沛阳一起在他眼前晃过,心情都特复杂。他对郑沛阳有种莫名的怜爱,尤其是看了他的祝英台扮相之后——束发戴冠,像一掊掌心上的白沙。 林喻也怜爱,但仅限于闭上嘴的时候,只要他一下台张开嘴说话,气质全无,还令人生气。但这两个人一袭白衣在舞台上时,又着实般配。 这样想来,林喻好像更适合当个花瓶。 纪译和徐杳然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有老师喊住他们,称赞道:“ 我那天看到都被惊艳了,你们班的剧排的真好,尤其那两个主角呀,好灵了。” 徐杳然笑着说:“谢谢夸奖,不过这里我一点功劳也没有,都是我们纪老师排的好。” 纪译的名号就这么传开了。虽然忙完这一阵之后,他又变成了个游手好闲的副班主任,但闲得很有规律,不上课的时间在备课,不备课的时间在帮徐杳然管 分卷阅读8 自习课,剩余时间都在帮季老师修电脑和打印机。 纪译已经和徐杳然形成了一种良好的默契,每天中午同进同出食堂,从第一个窗口由左至右依次轮流吃过去。他比徐杳然闲,所以等徐老师中午忙完了,会走过来等在物理办公室门口,然后再一起走去食堂。徐杳然的脚步声就是纪译每天的开饭铃,不怎么准时,但从来不缺席。 可但今天,饿得像胃里有只兔子在跳,徐杳然还没有来接他去吃饭。 纪译一手捧着肚子,另一手在抽屉里摸摸索索,翻到底了都没有找到点垫饥的,顿时感到绝望,趴在办公桌上感慨。物理组真是一穷二白,徐杳然那儿一堆女老师给的零食,都堆在右手边的抽屉里,他自己还不吃,越积越多,每次拉抽屉拉得快了就洒一地。 诶,物理组怎么没个女老师,纪译把脸颊靠在冰凉的桌面上委屈。 可能是已经饿到了一个程度,纪译歪着的脑袋前,突然浮现出徐杳然的脸。他最近的确忙得不可开交,下巴上青黑的胡茬都长短不一地戳着,眼下还熬着淡青色的黑眼圈。 纪译瞬间抬起脑袋,徐老师不会是忙到晕倒了吧? 他两手一撑桌面,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起身朝语文教研室走去。 隔壁办公室门口,累出黑眼圈的徐杳然老师正一脸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地和对面的人说话。他半靠着窗台,侧脸对着走廊的这头,都没抬眼看到走过来的人。纪译一身不吭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余光瞥了下徐杳然对面那个姑娘,哟,还挺漂亮。 站在窗口前,纪译一个人要了四个菜,糖醋排骨,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酸菜鱼,再加一碗笋丝面。没卡刷,付的现金。 已经混了脸熟的大妈个他打了满满一餐盘的菜,疑惑地问他:“小纪老师今天怎么一个人啊?徐老师不陪你吃饭了啊?” “徐老师约会去了。”纪译边说边接过笋丝面,弯下腰对里面喊,“阿姨,再给我加点醋。” 一个人吃饭真的不怎么香,纪译塞了几口就饱了,感觉以前在徐杳然面前吸完最后一口汤的时候装的不是他的胃。本来想回办公室,走了几步纪译又折回来,朝高二教室走去。 一进教室门,本来几乎要站上桌子的林喻看见老师进来,立刻趴回桌子上哼唧:“小纪老师,不会吧,午休你也要管啊。” “谁上赶着管你了,“纪译走到讲台上坐下,说,“有些同学要我中午过来答疑。” 韩潇潇那几个女生立刻捧了物理作业本,围到讲台上的纪译身边。比起一板一眼的季老师,她们显然更喜欢这位只讲题不发脾气,长得还好看的小纪老师。 解释完一圈题,纪译在讲台上朝林喻勾勾手指,说:“林喻,把你昨天的物理卷拿过来。” 看见台下颤了颤的身影在鬼鬼祟祟地朝右平移,他沉声道:“不许偷郑沛阳的卷子。” 咬着牙批完林喻一塌糊涂,不堪入目的卷子,纪译把卷子丢回他怀里:“把错题都抄了,重新做一遍,做完找郑沛阳给你改。” 看着林喻苦兮兮的表情,纪译觉得中午酸掉牙的面终于是全都消化完了,悠哉哉地往物理办公室走。 要问他,他自己也说不清刚才突然其来的郁闷从何而来。只是纪译突然意识到,原来徐杳然不单单只是陪他一个人吃饭而已啊。 下午纪译正在座位上改卷子,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进物理办公室。 “我中午没来得及问你,你中饭吃饱了么?”徐杳然放了个纸袋到纪译桌上,又摆上一瓶巧克力奶。 纪译眼皮也不抬,说:“特别饱。” “中午我同学来找我说点事儿,谈完她坚持要和我一起吃个饭。没推成,我就请她出去吃了顿饭。来不及提前和你报备了,不好意思。” “喔,没关系啊。” 嘴上这么说,纪译心里想的是,请他吃饭就是消耗餐补,不吃白不吃的意思。漂亮同学一来,档次就提高到“出去吃了”。人比人,气死人。 吃面的时候还在想,徐杳然会不会刚才没看到他,依旧跑来物理组门口苦情兮兮地等他,半天等不到人。顺便还想象了一下徐杳然恶人先告状,控诉他留下自己一个人的画面。想太多。 纪译拿过牛奶,啪的把吸管掰开了,依旧没抬眼看对面的人。 徐杳然转头看看,也没找到多的椅子,索性坐到办公桌角上,看着纪译的生闷气的头顶,说:“有件事告诉你,让你开心一下。” 纪译终于抬头了:“你哪儿看出我现在不开心了。再说了,我是别人说句话就能随随便便开心起来的么,哪儿这么容易。” 说完把吸管戳进牛奶里,管自己吸溜。 徐杳然懒得搭理他的强盗逻辑:“刚南主任通知,下礼拜高二都去春游。” “哇…”纪译眼睛瞬间亮了,叼着吸管,忍不住地发出惊叹,”你们景行的课外生活这么丰富啊。“ “也不是一直这么丰富,我来了三年,这是第一次。”徐杳然看着纪译心想,还说不开心,两眼都放光了 ,“你想去哪儿,说出来我考虑一下。这次可以用上之前文化节剩下的奖金,你随便挑,也许都有可能实现。” “湿地公园啊,我上高中就想去,一直没去成。哎大家是不是都不喜欢去那儿,但我可喜欢和老爷爷老太太一起玩了。”纪译说完又想了一下,说,“诶不是,这种大事不是让班上的同学先提议再投票决定的么?你就这样暗戳戳地和我商量了,很不民主。“ “嗯,你倒是挺民主。”徐杳然已经掏出手机查湿地公园的门票,“但我们班比较落后,还在专制年代。” 最后徐老师还是派纪译去采纳群众意见了。同学们庆祝欢呼了起码有五分钟,纪译在一旁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吵吵闹闹。去露营的,去滑冰的,还听到了个声音说去爬雪山。纪译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春游就一天时间,想坐铁皮火车去塔克马拉干种树的同学们还是需要暂时克制一下。 郑沛阳把备选地点往黑板上一列,班上每个人举手投票,少数服从多数。期间林喻班长的胳膊就没放下来过,恨不得凑到讲台上去给郑沛阳当教杆。 结果拿到票选结果的时候,纪译彻底无语了。他民主的愿望是实现得彻底,但不得不感叹,现在应试教育多阻碍学生在有限空间里散发无限想象力。 整个高二四班投票出来的结果——湿地公园。 纪译叹口气,走上讲台嘱咐了下春游注意事项,特别提醒他们禁止带作业和课本去,要是有谁在半路上写作业,看见一个收一个。走出教室门的时候,的时候,纪译听见隔壁班也传来一阵欢呼声,估计刚通知春游。 他脑海不禁浮现出个画面—— 分卷阅读9 大半个景行的学生围在湿地公园的广场上,簇拥着老头老太太做广播体操。还挺和谐。 第7章 “林喻,我们就春游一天,你要是敢把语数外物理化的书都带上了,我等下就把你塞进大巴的行李箱。”校门口,纪译看到林喻的双肩包拱得像个王八壳。 “小纪老师,您怎么这么不爱学习啊?季老师说了,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粮食。”林喻把双肩包背到胸前,拿双臂托着省点儿力气,“不过我这儿都是真粮食。” 坐上大巴之后,纪译朝前后都望了望,还好,暂时还没有别的车子和他们是一个路线。 最后一个上车的徐杳然走到第一排,坐在了纪译旁边。今天天气温暖,他只穿了件低领的灰色锁边毛衣,露出里面黑色衬衫的领子。 纪译看见他腰间挎着的黑色军用水壶,瞬间乐了:“徐老师,是不是人上了年纪,都离不开热汤热茶的。您这水壶祖传的吧。” 徐杳然摘下水壶放到脚边,侧目瞥过纪译的头顶,说:“纪老师年纪小,您这草帽刚编的吧。” 纪译压住自己渔夫帽的帽檐,转身去和林喻分薯片,不打算和老年人争短长。 整个班一大帮人刚走进湿地公园的大门,同学们就三五成群散开各管各地闹去了。一走到野外,连林喻都不贴着纪译转圈了。 纪译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桃花树下。春风吹得真好,吹得一树桃花肆意绽放,吹得英打着转儿又被带上了枝头,吹得纪译心里骤然怅惘。是一阵孤寡老人的味道。 他扶着树干看着远处的身影,悲伤地说:“徐老师,你说他们不带我玩就算了,为什么还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和你待在一起。” 徐杳然正在收拾手上一堆门票票根,抬头不解地问:“和我怎么了?” “你是班主任啊,谁春游想和班主任待在一起,大手拉小手,看蓝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啊?”纪译说完抬头仰望了下天空,还真挺蓝。 徐杳然走到纪译跟前,扫过来淡淡的一眼:“不然你以为物理老师比班主任受欢迎到哪里去?” 纪译说:“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徐杳然伸手掂了掂纪译的双肩包感受了下重量,说,”物理老师就和班主任凑合过呗。“ 半小时之后,纪老师在心里呐喊,凑合也得凑合得了啊! 他紧紧跟着前面蹬蹬爬阶梯,如履平地的徐老师,连续翻了几个小山包之后,终于举白旗投降,承认凑合不下去了。他扒着路边的石桌边,强烈要求原地休息。 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季老师宁愿跟着三班去科技馆,也不愿意和他默契贴心的小徒弟一起来野外踏青。 因为有徐杳然啊! 纪译上下瞧着面前徐杳然的长腿,也没和自己差多少,怎么爬起山的时候,跟多长了两米似的。 “你让我喘口气,就坐两分钟。”纪译小声嗡嗡,“不用管我,你去前面的亭子那片儿的广场等我一会儿就行。“ 徐杳然托起他胳膊,搀着回到山路上,说:“多走几步路到前面去休息,这里风大,一会儿就吹感冒了。” 就几步的路,纪译几乎是被徐杳然半拖着扯到广场前。看到石阶下面平坦的草地,他立马就势坐上去,再也不肯挪了。 “你别就这么随便坐啊,等下沾一裤子草。”徐杳然连忙拉他起来,跟着从包里取出块塑料布,往草地上一抖。 “你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纪译两手撑在背后,帽檐几乎歪到了脸上,他还觉得腿肚子有点哆嗦。 徐杳然看着他的动作,低头把茶壶递到纪译面前晃晃,说:“老人家神秘能量来源。” 湿地广场的另一边是个巨大的花岗岩台,连着左右两个亭子,中间地势平坦开阔。平地的一部分被几位转着圈圈跳老年华尔兹的大爷大妈占据,剩下一部分则是一群年轻人溜滑板的区域,里面有男有女,头发颜色都还五颜六色,看着特别热闹。 青石板铺成的平台这么被割裂成了两部分,双方都互相格格不入,但两边都各有各的热闹。 年轻人的力气去得快来的也快,纪译在草地上靠着手臂休息了一会儿,精力就重新充沛了。他蹦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叶子,回头朝徐杳然扬扬下巴,说:“我给你表演个特长。” 徐杳然看他表情忍不住想笑:“什么特长?老头华尔兹?” “你才老头儿。” 纪译扔下一句话,转身登登跑向远处的滑板选手堆。他和其中一个紫毛鸡冠头男生说了几句,紫毛就把滑板递了出来。纪译轻松上了板,绕着亭子滑了一圈,然后双脚带板起跳上了一侧的平台,动作还挺酷。下台子的时候跟了一个花动作,看得周围抱着滑板的小孩儿自发地稀稀拉拉地给他鼓掌。 纪译一脚踏在滑板上,边凹造型边转头看徐杳然的方向,用力瞧了一眼,用眼神问他:看我帅么? 徐杳然远远看着纪译的身影。一些人不管年纪如何,总是脱不了身上的少年气。就像纪译,踩着滑板穿梭在人群里,看着和周围的小孩儿一般大。但又不一样,像是总有束光远远的打在他身上,照得周围流动的空气也泛着金光,衬着一个会发光的少年。 纪译绕着小花坛滑完一圈下来,又满头是汗,他把滑板还给小紫毛,走回了这边的草地。徐杳然打开他的老年暖壶,用杯盖子接了杯热水递给他。 纪译顺手接了过来,拿到嘴边却犹豫了,想说直接喝他的水杯不太合适,但看见徐杳然直拧开盖子就着杯口喝了口水,倒觉得自己瞎矫情。于是双手捧着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还是桂花茶。 徐杳然偏过头看纪译的刘海,因为汗水和茶的雾气,一缕一缕得贴在额头上。 正坐在地上休息着,刚才那个紫毛小男孩抱着滑板从远处走过来,问纪译,以后还有机会一起来玩儿么。 纪译说:“不一定,我不怎么来这片儿区,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来了。” 紫毛有点失望的垂了垂头,又抬头问他:“我能留你电话么?“ 纪译还没来得及回答,徐杳然突然从他手里接过杯子,给他加水。紫毛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个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徐杳然,又看了看双手捧回茶杯的纪译,随之沮丧地开口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纪译一口桂花茶突然卡在喉咙里,涨着脸开始剧烈咳嗽。 徐杳然伸出胳膊,轻轻拍着纪译的后背给他顺气,也没和紫毛解释,周围空气里安静,只有纪译一个人在没了命似的咳嗽。 纪译终于咳完,面前的紫毛还戳在那里没动,固执地等着回答。他只好大言不惭地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学校不让早恋。” 余光 分卷阅读10 偷偷看了看徐杳然,没什么表情,纪译又不敢多说了,怕多说多错。 边上的徐老师突然和紫毛说:“我是他班主任。” 紫毛身形一滞,一秒之后,嗦溜一下儿跑的没影了。带过的一阵风里只剩下桂花茶的味道。 “我没有不让他们早恋吧,你为什么和他说我们学校不让早恋?”徐杳然转头问他。 “他们倒是想啊,景行的孩子哪有时间早恋。”就算早恋上了,课间约个会还没牵上小手又得赶回去奋笔疾书了,纪译摇摇头,好像就他早恋过似的笃定,“谈谈恋爱还和挤牙膏一样,是我我也不谈。” “那你呢,”徐杳然呷了口茶,轻轻提问,“我也没管你早恋吧?” “我是还没来得及抓住早恋的机会,就光阴如梭了。” 徐杳然没接话了。 又待了片刻,吹了阵春风,纪译余光里看见徐杳然在摆弄地上的塑料布。不是吧,屁股还没坐热,不会又要马不停蹄得去翻小山包了吧。 纪译脑袋一转,看着面前的人认真地说,“徐老师,我有点饿,你饿么?” 徐杳然挑挑眉:“饿你就吃呗。” 话语刚落,两人中间的塑料布上,多了一堆饼干、薯片、牛肉干,纪译捏着双肩包的背带,还抖出一包棉花糖。 徐杳然看着这一堆东西,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小学生么?” 纪译递给他一颗三角形的杏仁巧克力,一本正经地说:“小学生哪有我这么能吃。” 嘴里吃着巧克力,纪译脑子还在转,他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就刚那个紫毛说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徐杳然一脸淡定的表情,也有点……太过淡定了吧。 虽说徐老师一直是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但是这种事,接受和自己就是,完全就是两个态度。纪译突然有点后悔没好好关心过江昙了,至少也该问问他徐杳然能不能追。 他想着这个问题,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憋住。咽干净嘴里的巧克力,纪译字斟句酌地问道:“徐老师,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谈恋爱啊?按你在同学间的受欢迎程度,怎么想都不应该找不到女朋友啊。” 徐杳然抬头看看他,没说话,好像在思考四班的崽儿到底把他的情报泄露了多少。 纪译被这一眼敲得心脏跟着一抖,不敢继续问了。他飞快地补充道:“不是我八卦,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要不想说就别理我。” ”嗯,我对这方面比较不敏感,也不算主动。”徐杳然说,“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一个人。像我这样温吞的性格,大概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吧。” 自我认识还挺清晰,纪译想起那个学妹,刚想开口,不过马上想到了江昙,又不想说了。 “那你呢,小纪老师现在风靡全校,不至于谈不成恋爱吧。” 纪译揪了把脚边的杂草,说:“我啊,我现在只爱管人学习。组织现在怎么还管实习员工的恋爱问题。” 徐杳然把手撑在纪译的手掌之后,捏住那些被摘下来的草叶,说:“组织什么都管,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我代表组织先听一下。” “说的和真的一样。“纪译撸了把身边秃了的草梗子,随口说道,“那快过节了,组织上考虑给我分配一个对象么?” 徐杳然扶着他胳膊把纪译从草地上提溜起来,说: “可以,看你表现。” 第8章 春游之后几日便是立夏,不过刚连着放晴了几天,南方初夏连绵不绝的雨季又无声无息地开始了。从早上开始断断歇歇下了一天的小雨,屋檐上一缕一缕汇成的细小水珠,落到半空中被横生的树枝折断,细细密密得变成了数不清的水珠,依次落到了地上 纪译在办公室等雨势渐小。 “小纪老师,“季老师隔着半间屋子喊住他,往下挪了半幅眼睛的位置,从间隙里看着纪译,”帮我把这些卷子带去四班吧。“ ”好。“纪译走过去接过卷子,拿起门口的长柄伞挂在手腕上,朝教室走去。 景行的老墙让雨水下落变得漫长又混沌,织出一张看不清周围的水网,四面八方地笼罩出一片阴郁的天空。 “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缀。像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 走到二层转角,便听见第一个教室里传来的念书声,纪译走到第一扇窗户前朝里望去。 徐杳然站在讲台上,在白衬衫外面多套了件砂灰色毛衣开衫。和平时不同的是,现在他鼻梁上架了幅细边眼镜,显得整个人的气质沉淀了下来。像是块白蜡包裹的软玉,未露锋芒,是镶进了周围融融的春景里的落拓身姿。 “唉,天可真凉了——” “可不是吗?一层秋雨一层凉了!” 念书的人用着书中描述的语气,了字念得很高,尾音拖得长,到了下一段又恢复平调。 “等枣树叶落,枣子红完,西北风就要起来了,北方便是沙尘灰土的世界,只有这枣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国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 Days…… 徐杳然念书的声音温润而清朗,一字一句,像玉石轻叩檀木桌面,啷当清透。 又像他念着的文字一样,白沙绕指,再从指缝间窣窣流走。握不紧,抓不住,空留了一手细腻柔软的触觉。 纪译听得晃了神。 教室里有学生看到了他,三三两两的抬头投来好奇的视线。 徐杳然好似是余光瞟到了他,有些迟疑的抬眸看了眼教室外杵在那儿的身影,看到是纪译,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视线多停留了一眼。 突如其来的对视。 纪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反应过来这时候应该举起怀里的卷子和徐杳然表达来意,又或者向前一步走到教室正门前等下课铃声在头顶拉响。 但他就是站在那儿,一步不动,直到看着徐杳然收回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低下头回去继续读他课本上剩下的文章。 窗外起了微风,吹动怀里一沓卷子沙沙作响,裹挟着徐杳然温润的嗓音绕过纪译身周。 心里也起了风,沙沙的刮蹭着肌肤。 纪译的思绪随着脚下的雨水一起化成了蒸气,轻飘飘的化进了风里,只剩下一双眼,停在空气中两个人视线接触过的某个焦点里。 就这样任凭两人间夹杂着几两梨树香气的微风,穿堂而过。 程坎以前说纪译,有时候太没心没肺,有时候又太感情用事。比如说江昙那件事儿,他如果退一步,不就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人家维持朋友的状态。没必要为了避免对方的尴尬,之后都像绕不过个坎儿一样, 分卷阅读11 两个人慢慢疏远了。但纪译自己知道,不只是为了对方。因为他自己,在窥见江昙秘密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 他误以为的喜欢,还好还好,还没有来得及抽枝发芽。喜欢千斤重,绝不是偶尔心血来潮就能宣之于口的东西。 从此以后,纪译好像再也没兴趣投入过多的精力在处理这种关系上。他就像个要等兔子过来的猎人,却从来没见过兔子长什么样,只傻傻抱着自己的猎枪,孤独地站在树下,等一个兔子来找他问路。 但现在兔子出现了,就站在讲台上,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好像多走一步就拥抱到兔子的温度。 纪译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抱着胳膊把头埋在臂弯里,窗外雨声淅沥。他第一次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就像场瓢泼大雨一样猝不及防。 “纪老师,你刚是找我么,还是找哪个同学?”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纪译的思绪。抬起头,他等着的兔子正站在眼前看着他, “哦我刚……”纪译这才发现,一沓卷子又被他给原封不动地抱回来了。他只好摇摇头说,“…我刚路过。” 徐杳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没有啊,”纪译脑子没绕回来,问,“有黑眼圈么?” “这儿。”徐杳然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纪译的眶下脸颊上。 “……“眼下突然一丝的冰凉触感。此刻的纪译做贼心虚,不敢说话。 冷清的空气里,这样的动作显得有些过分亲密。突如其来的心思,像此刻的暧昧气氛一样,在两个人周身抽芽,生长,合拢。 “吃枣么?” 就这个当口,季老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他抱着个果盘,递到他们两面前:“吃枣子么?刚洗的。” 纪译张张嘴,愣住了。 季老师定了定睛,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另外一个人,是隔壁办公室的徐杳然。他困惑地问道:“徐老师,你最近怎么总爱往我这儿跑?“ 徐杳然从善如流地接过青枣:“我来吃枣。” 他把枣儿递给纪译,纪译摆了摆手没拿,起身说去班里送卷子。季老师看着纪译离开的身影,扶了扶眼镜,总觉得他怀里那沓卷子长得格外面熟。 下午程坎微信约纪译去吃火锅,人最多的那家。 纪译:“你没毛病吧?周五人那么多,去那家排队吃什么火锅。“ 程坎:“我又失恋了。” 程坎:“你得安慰我。” 程坎:“QAQ嘤。” 纪译:“嘤你个头。” 傍晚的火锅店里挤满了人,生意完全没有因为连绵不断的雨天受到影响。纪译和程坎等了快半小时,才勉强坐上角落里的位子。几筷子肥牛下肚,献祭了五脏庙,空落落的心情才这才有了归宿,跟着胃一起充实了。 “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程坎吃了会儿才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情伤,落寞地说,“是不是我每次话说太满,表现得太热情。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高冷的小狼狗,我们这种小奶狗不吃香了。“ “一般这种时候都不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越找越难受。”纪译安慰道,“再说了,你好意思说自己小奶狗么……符合哪个字了?” “连在一起就都符合啊。”程坎不服地反驳他,”你不要以为就你的脸能被喊小纪译,小纪纪,小译译。我在我那儿也是年纪最嫩的的小坎坎,那个叫什么来着,忙内对吧?“ 纪译被他没脑子脱口而出的称呼震惊了,消化了几秒:”我觉得,你在你脑残片的这个疗程结束前都暂时不要谈恋爱了,挺委屈对方姑娘的。“ “我失恋你还骂我?我是在用残酷的现实给你实践出真理好么。算了,我不和你计较。”铜锅上方升起浓浓的雾气,刷着肉的程坎突然正经起来,“我和你说真的,对一个人再有感觉,你也得藏着掖着一点儿,先别着急给人剖心剖腹的。不然像我一样,单纯善良的直男总是受伤。“ 程坎低头又想了想,才放心地说:“不过也没你什么事儿。单纯,善良,直男,一条你都沾不上。我感到很欣慰。” 纪译点点头,然后开口道:“坎儿,我喜欢上徐杳然了。” 程坎的筷子连同肥牛一起扑腾一声掉进了热滚滚的红油汤里。 第9章 “单身这么久,不是洁癖就是流氓!你上点心吧!” 纪译到家打开微信,一连弹出了程坎十几条消息。中心思想就一个——“你看上徐杳然什么了???” 可怜孩子还没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又被纪译一巴掌打懵了,大概用了这么久才消化完了这个重磅信息,终于在脑子里提炼出一个重点来。 纪译想想,喜欢他什么呢。还在念叨姓徐的和他八字不合的日子,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现在这个姓徐的干什么,都很合他的心意。 见纪译没搭理他,程坎在那边自己把自己说服了:“好吧,你喜欢就喜欢了吧,但是千万别冲动啊。你想,他能单身到现在,绝对不是因为忙着当班主任没时间才单身的吧?你得观望一下啊,也不能太喜欢了,就一般喜欢吧。” 但小纪同学这边,已经飞快地把小程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世界上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喜欢多少是一点点喜欢,再多少是一般喜欢,又多少是超级喜欢。在现在的纪译看来,徐杳然现在好像哪里都好——脸蛋好,身材好,脾气好,工作好,就连不吃香菜也都好。 这么一想,他好像可以喜欢的更多一点,越来越多一点。 可惜多情总被无情恼,东边日出特别早。在小纪同学情窦初开的这一天,竟然一上午没在学校找到徐杳然。 现在的纪译半天没见着徐杳然,心里像就漏了个洞,呼呼地朝里面灌冷风。憋到下午,他终于没忍住给徐杳然发了条微信。 “我到校门口了。”对面很快回复过来。 纪译在教学楼楼底等到了徐杳然。他外套搭在臂弯,手上提了个塑料袋。等人走到面前,纪译才发现徐老师今天头发乱糟糟的,面颊绯红,衬衫领子都高低不平,下面是白`皙泛红的脖颈儿。 他做贼心虚的咳嗽了一下,关心道:“你上午怎么请假了,身体不舒服么?“ “没事,就有点感冒。” 徐杳然摆摆手朝楼外走去。一个擦身而过,纪译看见他手背上白色的医用胶布,旁边青蓝色的血管格外清晰。他立马急了,追上徐杳然问:“你刚去挂水了么,是不是发烧了啊?这么严重还算没事么。现在都下午了,四班也没语文课,你没必要赶回来啊。要不现在回家休息吧?你不能仗着年纪轻,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吧。 纪译一着急,就容易把一句话掰 分卷阅读12 成好几句说,眼见病着的是徐杳然更加担心了,几步路,嘴上叽叽喳喳的没慢下过语速。 徐杳然被他一路念叨到办公楼底下,终于忍不下去了,突然停下脚步。后面跟着他上台阶的纪译一个脚步没刹住,鼻尖擦过面前的颈窝。 徐杳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握上纪译的手腕,抬到自己的眉骨上方。纪译的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掌心一片温热。 “你觉得还烫么?” “还…还好吧,“纪译站在下面一节台阶,抬着头看眼前的人,脑袋还有点懵。他手指缝里还夹着对方额头几缕零碎的发丝,徐杳然的眉眼半掩在掌心里,长长的睫毛蹭着掌下的鱼际。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一个瞬间,纪译才收回自己的手,徐杳然的手指还搭在他腕上,指腹柔软但一片凉意。 纪译恍恍惚地开口:”但是你手好凉啊。“ “被冷风吹的。所以你赶快带我回办公室吧。”徐杳然说着,还轻轻晃了一下纪译的手腕。 纪译几乎要从他的口吻里听出一丝丝撒娇的意味了。发着烧的人都特别可爱么? 走进楼梯拐角,徐杳然松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饭卡,在纪译眼前晃了一晃:“况且,晚上你还刷我的卡吗?” 然后徐杳然就把自己的饭卡直接放在纪译这儿了,说这样如果他有事儿不在学校,纪译也不至于饿死。饭卡正面贴了一张一寸照,大概是徐杳然刚来景行的时候拍的。刘海比现在长,但鬓角稍短,面庞干净白`皙,整个人像棵稚嫩的韭芽,唇红齿白的少年样。 纪译在饭卡外套了一层卡套,照片面朝下,小心地收在桌角的资料袋里。 因为班主任身体抱恙,纪译这个副主任替他去班上宣读晚自习的强制条款。景行的传统,立夏过后高二所有班级开始周一到周四的晚自习。 班上一片意料之中的哀嚎,林喻几乎带着哭腔:“晚自习就晚自习吧,小纪老师你排什么座位啊。” “不是我排的,你们班主任排的。”纪译把座位表用图钉按在公告栏上,“不过今天徐老师身体不舒服,晚上你们第一天的晚自习我来管。” 每个人隔着一个空位的座位好像是要了这帮崽子们的命,他们眼看讲台上的是好说话的小纪老师,挣扎着最后一秒钟,讨价还价道:“难道选座位和选老师之间,我们一点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都没有的么?“ “有啊,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季老师他老人家今天加班亲自来给你们答疑。或者是南主任来给你们上课的时候,麻烦他亲自给你们排座位表,正好他也要挑一个班来管晚自习。”纪译补充道,“南主任和我说,他很欣赏林喻上次的物理卷。” 林喻懵了:“那还有第三个选择么?” “有啊,就按这个座位表,徐老师和我轮流来管你们的晚自习。“ 林喻一个敏捷的身手扑上来,说:”小纪老师,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你的人。“ 纪译探头进语文办公室,就看到徐杳然座位旁边的女老师不知道在说什么,说得徐杳然对着电脑屏幕不停得笑。看到纪译进来,徐杳然瞬间停下了笑声,隔着电脑看着他,像被按了个开关。 “我们办公室的打印机没油了,我来打印下其余的座位表。”纪译说。 徐杳然反应了几秒,才说:“哦好,你用我电脑。” 他起身给纪译让位子,纪译别过头强迫自己不要在他脸上停太久时间。办公室的温度高,徐杳然只在衬衫外面套了件绞花纹的毛衣背心,外套搭在椅背上。纪译坐下去的时候还留着他的温度。 “他们这么快就接受了这张座位表?”徐杳然在一旁端着茶杯,问道。 纪译哒哒哒鼠标,目光停在屏幕上:“没啊,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到现在呢。” “是么?怎么劝的?”徐杳然问他。 “就一步一步吓唬他们嘛。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纪译抬头,“鲁迅先生说的。” 徐杳然失笑,“你看书只记一半么,你记得鲁迅前半句在说什么吗?” “记得啊,不过我不是在和你强词夺理么。”纪译把胳膊撑在徐杳然的办公桌上,坦坦然道。 办公桌上的加湿器时不时喷出一阵水雾,一旁的打印机徐徐吐出几页纸。徐杳然拿过A4纸,在手里理好了才递给纪译。 纪译突然说:“啊,我把你之前打开的表格一起关掉了怎么办?” “哪个表格?。”徐杳然俯过身来,从纪译手里接过鼠标。纪译的手背从他手掌下擦过,太轻太痒,只是轻轻的一瞬间,还带着热咖啡的温度。 “这个没事,我刚已经保存了。“ 纪译微微低头,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发现,徐杳然的手腕特别好看。白`皙的皮肤之间,青蓝色的血管依稀可见,骨骼纤瘦而不失线条。 徐杳然一手搭在他的椅背,另一手搭在鼠标上,低头看他。 纪译脑海里的弦突然绷紧了,徐杳然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能让他耳边铮鸣作响。 “那我先回去了,你继续忙吧。” 徐杳然看着纪译磨磨蹭蹭地走出办公室,才坐回自己座位。他打开空白excel,重新开始拉表格。 按照他的工作习惯,在离开电脑之前一定会把手头的工作先完整备份存档,但刚才看见纪译,不知道怎么就完全没想起来做多余的动作。 打了几个字又停下来,他看着屏幕,眼前全是刚才纪译坐在他双臂之间的画面。两只眼睛睁大了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扑扇,像个小动物一样。 徐杳然低头笑了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第10章 整个景行上下,除了老南之外,纪译大概是唯一一个掰着手指头等晚自习的。抛开有那么几天要加班到九十点钟的事实,他和徐杳然每天总会有一个留在学校里。按徐老师平时的加班时间来看,不管轮着谁留下来看晚自习,纪译都有借口跟着去食堂再蹭一顿晚饭。 加上平时的午饭,他几乎包圆了徐杳然所有课余时间,下一步,可以争取把早饭也拿下。 “小纪老师,你在傻笑什么?”校门口,林喻问他。 纪译收敛了表情,正色道:“你怎么还没回家,这都放学多久了。郑沛阳呢?他今天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走?” 林喻垂下脑袋,神色惆怅:“他最近都没和我一起回家了。” 纪译以为男孩子闹别扭,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那你一个人路上当心点,快点回去吧。” 他目送林喻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几十分钟之后,地铁还没到 分卷阅读13 站,纪译就接到了林喻的电话。 “小纪老师!!!我在岳木场这边!你快点过来吧!” 岳木场在岳麓山脚下,是两条街和中间一片儿街区的统称。酒吧,KTV,摇吧,GAY BAR,穿插其间,分散而密集。城市愈大,愈容易把糜烂装点的繁华,纸醉金迷都被矫饰出了上流的气味。岳木场就是桐城不夜喧哗,流光绚烂的集中所在。 纪译皱眉问他:“岳木场?你下课不回家,去那儿干嘛?” “郑沛阳啊!我看见郑沛阳了!” 出租车停在了岳木场最大的酒吧门口,纪译来不及等司机找他零钱,匆匆打开车门,一下去就被酒吧招牌上的灯光照晃了眼。 酒吧门口停着一溜的跑车,纪译从头望到尾,再从后望到头,然后拨了林喻的电话:“你人呢?不要告诉我你已经一个人进去了?” “后门后门。小纪老师,快来后门。” 纪译穿过右边的巷子,终于在酒吧后门的垃圾桶旁边找到了林喻,气一下子不知道往哪儿撒:“你蹲这种角落里,是在等我还是在装变态?” 站起来把纪译也拉进了黑魆魆的角落里,林喻指指酒吧后门旁边一扇独立的铁门,说:“郑沛阳刚从这儿进去了。” 纪译朝那个方向望了眼,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这家酒吧只有前面被装点的漂亮,后门这儿脏乱不堪,像是布料被染透了的背面,污渍垢面,散了一地的空酒瓶子。 “小纪老师,怎么办啊。郑沛阳这两天,好像一放学来就是来的这儿,还不走正门,会不会被骗了啊?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强迫他来这里上班,不然就对他身边的人下手?!或者是哪个老板看上了郑沛阳的脸,把他拐到这里,然后…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还答应了他姑妈要好好照顾他的,现在怎么办?” 林喻越说越离谱,纪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下来。他不相信郑沛阳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但见林喻神色紧张,他更不敢告诉他,这儿好像还是家GAY BAR。 纪译问他:“你只是看见了他走进去,没看见他和谁一起吧?进去多久了?” 林喻点点头,说:“快半个小时了吧。” “等下我去敲门,要是进去了,你在外面给我看着时间。如果超过十分钟我还没出来,”纪译握了握林喻的手腕,“你就跑到大马路上,去报警。” 走到铁门前,纪译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很安静,伸手轻轻一叩,门竟然没有上锁。他转身朝林喻比了个OK,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门里黑魆魆的,只能瞧见一段楼梯,二楼的光线隐约地打在阶梯上。纪译蹑手蹑脚地踩着楼梯朝上走,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咔咔声。没等他迈上几步台阶,就闯进了二楼明亮的灯光里。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屋子里没有闪烁晃眼的霓虹和炸人耳膜的音乐,只有一盏炙亮的白炽灯打在头顶。房间中间是个巨大的会议桌,桌角一块显示屏,正在播着今日新闻。窗边是巨大的木质沙发,穿着校服的郑沛阳,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膝盖上的书。 郑沛阳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小纪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纪译:“……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走出了一位身姿窈窕的女人。她肩上披着枣色披肩,杏眼红唇,眼波流转,自带美艳气场。 郑沛阳合上书站起来,对着女人说:“姑姑,这是我们班上的小纪老师。” 郑姨把纪译和郑沛阳送下了楼。 小纪老师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沛阳的姑姑,我不是针对你啊。我只是刚好看见他一个人走进你这里,担心他会不会出事儿,就跟着进来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儿没事儿。哎小纪老师,你也喊我郑姨好了,不用这么客气。你刚进来第一眼,我还以为你是我们沛阳的同学呢,我想哪有这么年轻的老师。” “好的,不过郑姨,”纪译还是问道,“您为什么会带郑沛阳来这儿啊?” 郑姨捋起自己鬓边的一缕碎发,露出了手腕上的彩色刺青,笑着说:“我啊,我是这儿的老板。” 后门的巷子里此刻安静得如同深夜,本来等在门外的身影也不见了,一片漆黑里的萧索。 郑姨牵着郑沛阳的手说:“你下次记得带着林喻一起来看我呀,我好久没见到他了,可惦记了。” 郑沛阳正转头面朝着街角的方向,沉声道:“不用下次,今天就可以。” 林喻的身影从刚才的垃圾桶旁边,慢慢地挪了出来,他隔着几米的距离,害羞地喊道:“郑姨。” 郑姨一手揽了一个,要亲自把林喻他们送回家。她问纪译要不要一起搭车回去,纪译摇摇头婉拒了,郑姨也没再勉强。三个人走远之前,林喻回头楚楚可怜地看了眼纪译。 纪译面无表情,甚至想和他翻个白眼。 今天晚上乌云厚重,巷子里的月色昏暗。 纪译正打算离开,有人打开了后门,脚步凌乱地从酒吧里面走出来。壁垒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翻涌的音乐从酒吧里面泻出来,在后巷里冲撞。 走出来的男人混身酒味,显然是喝多了,嘴里喃喃不停,纪译侧过身子给他让路。男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一个转身,搭住了纪译的肩膀:“宝贝儿,原来你在这里啊。” 纪译被酒气熏得一个激灵,一把挣开男人黏腻的怀抱。他边往巷口退,边稳住气息道:“你认错人了。” 男人不依不挠,上来就揽纪译的腰,没揽到,伸手狠狠抓了把纪译的肩膀:“宝贝儿你说什么啊,你不是在这儿等我很久了吗?还装什么啊?” 他比纪译高整整一个头,健壮的肌肉从短袖下面顶起形状。纪译被他锢住了肩膀,抓到墙边,困在了手臂和墙之间。 纪译只感觉胃里一阵恶心,忍住想吐的冲动,把手搭在肌肉男的手腕上。“我是说,你真的认错人了。” 话音刚落,他一抬膝盖,腿折成直角,狠狠地撞向了男人的胯下。男人嗷地一声吃痛,放开了纪译的肩膀。 纪译转身朝着巷口,拔腿就跑。 身后一阵啪啦的响动,他来不及回头,只顾着向前跑。肩上突然一阵剧痛,纪译捂住胳膊回头,只见那男人举着一个不知哪儿拣来的空酒瓶,正狠狠地盯着自己。 大概是喝晕了找不着准头,男人这一打只是斜斜砸在了锁骨只上,没有打破皮肉,但狠劲儿使得大,疼得纪译半边胳膊发麻。 昏暗的灯光里,看不清男人的脸,只听到他嘴里低声咒骂个不停。纪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慌张,盘算着怎么对准对方裆下再来一次稳准狠。 这 分卷阅读14 时候,后门那儿一声轻响,又有人走了出来。 纪译正面朝着后门,看见从霓虹下走到自己眼前的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灯光下,徐杳然也同样诧异地看着他。接着视线一转,马上又瞧见了纪译身旁的男人,眼神倏的一凛。 “让你等久了,我们走吧。”徐杳然没有一秒迟疑,直接走上来牵住纪译的手,朝巷口走。 狭窄的后巷里,只有杂乱的脚步声。那男人愣了一秒,立即追上来。 徐杳然边牵着纪译,边回头紧紧盯着男人的每一个动作,眼神冰得像刀子。男人在后面跟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这个文质彬彬的不速之客,朝自己攥紧了拳头,掌背上爆起青筋,而手心里,有东西正在往下一滴一滴地滴答。血红色液体狠狠砸在肮脏的地面上,晕开成绯红的标记。 两人顺利走出了后巷,徐杳然才松开了纪译的手腕。 借着马路上路灯的光线,纪译看见了徐杳然滴着血的右手,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手怎么了?!” 徐杳然咬了一路的牙关终于松开。他摊开手,掌心一只钢笔,红墨水渗了半个掌面。 “靠!你和我变魔术呐!”纪译松了口气。 徐杳然把墨水都攥进手帕里,抬头说:“你和谁靠呢。” 路灯下,纪译看着眼前的徐杳然,还是有些不真切,低下头吸了口气:“吓死我了刚才,要不是你来了,我差点都要喊救命了。” 徐杳然正在仔细地擦拭着自己每根手指上的墨渍,闻言温声安慰他:“只是一个喝多了的醉汉,现在已经没事了。” 纪译忽然抬头看他,目光冰冷:“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徐老师?” 没料到纪译这次反应这么迅速,徐杳然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他难得浮现出这样措手不及的表情,组织了一会语言,才勉强开口解释道:“我晚上刚被喊到这儿,只是见同学,没有别的安排。下了班之后,才来坐了半小时不到,没想到第一次来这里就被你撞见了。果然,人不能有侥幸心理。” “噢,你见同学来酒吧见,那你见网友怎么办,还能去哪儿见啊?”纪译咄咄逼他。 徐杳然面朝着他,举起自己的右手作投降状,无奈地说:“我没有网友。况且和同学来这儿,也是第一次,没喝酒,估计也不会有下次了。你相信我,我真是刚抽身出来就看见你了。” 接着,徐杳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有个问题。纪老师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在后门那儿,你也是见同学?” 本来气势汹汹的纪译突然被打了个回头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磕磕绊绊地说:“我和林喻来这儿,找郑沛阳。人找到了,我就让他们早点回家了。他们大人送着回家的,应该很安全。我正准备回去呢,就碰见你了。” 徐杳然看着他,点点头:“嗯,来酒吧找学生,这个解释很合理。比我来这儿同学聚会的解释合理多了。” 树叶的间隙里透光路灯的光线,和夜风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是风光太朦胧,还是醉意未消。徐杳然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的起伏。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代驾又迟迟未到。于是只能放下手机对纪译说:“走吧,我先送你去地铁站。” 并肩走在安静的街道上,纪译抬头看旁边的人,一本正经特别严肃地说:“那你保证你以后不来这种地方了,别人约你也不来了。” 徐老师听话地答应:“好的,不来了。” 第11章 林喻大概心里愧疚,连着给纪译送了一礼拜的早餐,不带儿重样的。 这天中午吃饭,徐杳然看着纪译,突然问他:“你是不是胖了一点?” 纪译筷子里的排骨瞬间掉回碗里,他惊恐地看着对面:“连你也觉得我胖了?!那胖得得有多明显?” 徐杳然还把糖醋排骨往他面前推,不走心地说:“还好吧,也就脸圆了一圈。” 纪译放下筷子,吸了口凉气:“我吃饱了。” 下午纪译正饿着肚子改PPT,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点开一看竟然是徐老师发来的。他倒是很早就加到了徐杳然的微信,但是两个人从来没说过话。 纪译一直怀疑,徐杳然根本不知道这个拿柯基屁股当头像的是哪一位学生家长。他给徐杳然的备注,还是勤勤恳恳的“徐老师。” 徐老师:过来下。 纪译:?你知道我是谁么 徐老师:你是谁? 纪译:…… 徐老师:你忙完来语文办公室找我。太忙的话,等下我去找你。 纪译:什么事儿? 徐老师:有吃的。 纪译:来了! 他飞快地往PPT里随手插入几段特效,然后扔下鼠标,摇着尾巴朝语文办公室去了。 纪译敲门进去的时候,徐杳然正在办公室另一边和别的老师讨论什么。倒是他座位旁边那位女老师,抬眼看见进来的是纪译,立马乐了,转头对办公室那头喊:“徐老师,小纪老师来了。” 徐杳然抬头看见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一会儿。纪译挪着步子走到电脑边,一路上那位女老师都看着纪译,不知道在乐什么。 他三天两头的往语文组跑,别的老师不认识他,看也看到面熟了,但纪译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只属于他的强烈关注,心里一阵紧张,几步路走的踉踉跄跄。女老师倒是笑得特别慈祥,慈祥中还带着几分欣慰。 在电脑旁边站了几分钟,纪译有些后悔自己这么一招手就这么来了。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吃还是为了色,两样说出来都挺丢人的。 徐杳然走回来看到他别扭地站着,说:“你坐啊。” 纪译乖乖地坐下了,两手还放到了膝盖上。他余光看见女老师也没在看他了,于是左右转头张望,没找到什么,就小声地开口:“不是有吃的么,吃的呢?” “所以你中午何必把自己饿着?”徐杳然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提起一个丝带包扎的蛋糕盒。 “哇!你生日么?”纪译看见蛋糕,一下兴奋起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压低嗓子说,“Happy birthday to you ~” 徐杳然看傻儿子一样地看着他,问:“我过生日,然后我给你买个蛋糕?” 纪译听了,点点头附议:”那是太客气了,我多不好意思啊。“ 徐杳然想敲他脑瓜:“郑沛阳的生日蛋糕,他说特地给我们两留的。我的那份也归你了。” “那他干嘛不直接给我啊?”纪译接过徐杳然递过来的叉子和纸盘,奇怪道,“我中午还刚见到他的。” “因为给了你,在我连儿就蛋糕长什么样也见不着了吧。”徐杳然正 分卷阅读15 在拆蛋糕上的蝴蝶结,抬头问他,“你回去吃还是在这儿吃?” “就在这儿吃。”纪译开心地答。 厚厚的奶油里面还夹着巧克力碎片,看着怪甜的。徐杳然看着纪译乖巧地坐在那儿,一口一口安静地吃着,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 纪译吃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个问题,抬头问他:“徐老师,你这么不爱吃蛋糕,那你过生日的时候生日蛋糕怎么办啊?” “我一般不过生日。”徐杳然正在一旁翻文件,头也不抬地答道。 “那也太浪费了吧,你知道多少人想过生日过不了吗?像我这种一不小心日子没生好的,从小到大没过过几个生日,想收礼物也没人送,天天想着能不能换个生日专门用来收礼物呢。你说不过就不过了,对我这种牺牲自己给你们垫日子,把剩下的三百六十五天全留给你们的人公平么?“ “谁和你说我不爱吃蛋糕才不过生日的?”徐杳然每次听纪译瞎叨叨一大段就想笑,停下手里的工作问他,“你生日什么时候?” “……二月二十九。” 徐杳然看着他嘴边的奶油,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他,说:“我说怎么瞧着长的够不上年龄呢,原来是生日过少了。” 纪译说了几句就不敢继续打扰徐杳然工作了,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吃蛋糕,顺便用余光上下勾勒徐杳然认真工作的侧脸。哎,暗恋害人呐,他到现在嘴都没停过,但眼睛比嘴还忙。喜欢的人近在咫尺间,奶油再甜也比不上心里的甜,这太可怕了。 正舔着最后一勺奶油,办公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季老师站在门口,对纪译勾了勾手掌,说:“小纪,快过来,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一个窈窕漂亮的身影从季老师的背后冒了出来,年轻的女孩儿穿了件修身的漏肩连衣裙,头发卷翘地散在两边,容貌娇丽。她看见纪译,立刻举起手挥了挥:“原来你在这儿,找了你好久。” 纪译把方圆拉到了走廊上,“你来干嘛”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又有什么事儿吩咐”。他和程坎两个人向来对这位小青梅敢怒不敢言。 从记事起,方圆就是纪译,程坎三人组里的小头头。对小孩子而言,年龄就代表着绝对优势。比他们两大了整整一岁的方圆,由此成为了手持权杖的小霸王,天天追着剩下两个小男孩打。纪译还好,程坎这种心理素质差点的,现在见着方圆,腿肚子都还不自主地发抖。 看着眼前女大十八变,由小霸王进化成了落落大方的姑娘的“女朋友”,纪译很无奈:“你过来学校找我,为什么都不提前和我说一下。” 方圆正探头看着他身后的办公室,头也没转地说:“谁没事找你啊,我是来帮许姨拿钥匙的。她给你捎了点东西,到家才想起钥匙放在蒋阿姨那儿了,自己进不去,就让我过来找你拿你的钥匙。” “呢我妈呢?还有,你怎么就成我女朋友了请问?。”纪译对季老师那声女朋友耿耿于怀。 “许姨在家门口等着呢,我今天正好休假,陪她去逛了下商场。你说你一个物理老师,跑来语文办公室干嘛?我找了你大半个学校连操场都去了。你以为我愿意当你女朋友呢?还不是你老师看我长得漂亮和你般配,我解释都来不及。” 纪译从来吵不过家里的许女士和眼前的方圆,她们两人在某些方面有着亲生母女一般的默契。于是只好走上前一步,挡在方圆和办公室的视线之间,说:“那您快去救我妈吧,大小姐。” “你倒是把钥匙交出来啊。”方圆朝他摊开手掌,说,“纪豆子同学,你今天很魂不守舍哦。” 纪译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给她,然后两只手搭上方圆的肩,把姑娘转了个身,朝楼梯口推着走:“方大律师,求求你了,在外面就别喊我幼儿园的乳名了好么。” “你小时候多可爱啊,豆子,豆子,豆子~”方圆不甘示弱地重复了好几遍。 纪译把方圆送到了楼下,替她推开门,说:“团子,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方团子小朋友。” 团子是方圆小时候的外号,与纪豆子同一个时期而存在。她大概是吃了这个名字的亏,从小就长得圆滚滚,白乎乎,和一颗汤圆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方圆立马举起胳膊,作势要打纪译。就在要动手的一刹那,玻璃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推门走进来的沈栎老师,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步子。 他看着纪译,再看看方圆,有些迟疑地开口:“纪老师,你女朋友?” 纪译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正准备送她走呢。”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方圆突然安静地如同只小兔子,纪译回头看她——姑娘愣在原地,盯着面前的沈栎老师,眼睛像星星一样亮。 等纪译再回到语文办公室,徐杳然已经忙完了,正在收拾桌子。见他回来,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嘴。你就这样带着嘴边上沾着的奶油,去外边转了这么一大圈?” 纪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 徐杳然看着他,心下一颤,突然喊出口:“纪豆子?” 纪豆子本人抬起头,看着他,惊讶道:“这你都能听见?不要吧,你当做没听见好不好?” 徐杳然移开视线,把笔记本放进抽屉锁上钥匙,然后说:“我都能想象得到,你小时候有多可爱了。” 第12章 这天中午吃完饭,徐杳然顺手把女老师送他的苹果递给了纪译,美其名曰“上缴组织”。只是一个苹果,让小纪老师一天的心情都特别好,在家楼下等电梯的时候都忍不住自己笑起来,玻璃门上倒映着个傻笑。 “你没事傻笑什么?”一打开家门看见许女士正坐在沙发上,正好对着纪译进门的方向。 纪译一屁股坐她旁边:“看到你开心。” “少胡说八道,一个半月都见不到影子,我坐这儿等你半天了。”许女士嘴上恼他,手上却忙不迭地给儿子剥核桃。 纪译吃饱饭就爱撒娇,躺在许女士的腿上,没皮没脸的:“妈,我今天是不是特可爱。” 许女士拍拍膝盖上垫着的那个脑袋的额头:“你是不是看上谁了?” 纪译噌得一下坐起来,惊恐地看着妈妈:“您算命的啊?” “就你这样还用算啊?小时候在幼儿园亲了口隔壁桌的小女孩,被人家在脸上抓了道印子,回来就哭着问我是不是最疼你了。就你这点出息,在外面受刺激了就到我这儿找补。” 许女士拍拍手上的核桃壳,然后捏住纪译搭在沙发上的掌心,横放到他脸颊边,说:“手还得再这摆成朵花儿,别忘了。” 纪译在心里嘀咕:我小时候有这么直么,我怎么记得我亲的是个隔桌的小胖子。 分卷阅读16 许女士摸摸儿子的小脑瓜:“是什么样的人啊,肯定长得特好看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纪译脱口而出,然后反应过来,“诶妈,你现在怎么变成这种肤浅得会被表面迷惑的人了啊?” “我不是啊,但你一直是这种人啊。” 晚上群里在转学校公众号推送的文章,纪译随手转到了朋友圈,没想到万年不出现在朋友圈的徐老师竟然秒赞了。 然后纪译就脑子一热,冲动之下,打开对话框给徐杳然发了句微信。对面静悄悄的,半天没收到回复,纪译把手机一扔,仰面躺到床上,想起刚许女士的问题。 他把靠枕压在脸上,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也还好吧,就比我帅一点点儿。 徐杳然的手指轻轻一点,在他这里就是海啸过境滔天巨浪。这种事情,不能怪他没出息,只怪对方太招人喜欢。 凉夜裹挟一阵困意,纪译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抗争着睡意,在第十几次从低头抬头的往复中挣扎着清醒的时候,手一抖按到了屏幕。 纪译微信里的表情包本来全是祖传像素的大众流行款,但最近和四班的崽子混熟以后,他们分享了几页班上自制的新表情包——这里面十之八九都是徐班主任的。纪译偷偷摸摸地存了一页,但还没有发出去过一次。为了防止自己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手抖,他还自作聪明地把所有不能见人的表情都移到了最后。 由此今晚手一抖,好死不死,正停在某一张的徐杳然上面,屏幕右侧瞬间跳出一张正方形表情。 图片上是徐杳然背对黑板一手撑在讲台上,另一手食指正好在扶自己的眼镜架。表情只截到了他腰部的位置,下面用黑体白边大字盖了半张图:“自信”。 徐杳然.自信.JPG。 纪译:“……” 电光火石一瞬间,小纪老师瞬间脑子清醒了,背脊一道冷汗。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撤回,长按了图片之后,选择了删除。 死寂、漫长的两分钟,感觉像流走了一个世纪的平静。 徐老师的对话框突然没有预兆地闪了闪,一张图片跳到了纪译眼前。 上面是张教室背景的照片,不知道哪节课上哪个王八蛋偷拍的纪译。照片定格在他表情严肃的一瞬间,正从讲台上伸出手臂指着镜头的方向——像极了景行某位教导主任附身,下配一行白字宋体。 “你来一下我办公室”.JPG。 斗图来的太突然,只进行了这么一轮,就以纪译的沉默装掉线以偃旗息鼓。 当纪译把自己的.JPG愤怒地发给林喻质问他时,对方以同样的沉默掉线回应他。 “明天开始,我的物理自修课上,手机见一个收一个。”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着林班长打字道。 次日早上纪译走进物理办公室,一眼看见徐杳然坐在季老师的位子上,划拉着鼠标。 季老师站在一旁,虚心看着徐杳然操作他电脑上的表格。 纪译想着昨天那张表情包,心中不胜惶恐,只打算悄无声息地溜到自己座位上,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 “把这页到最后打出来就行了,有问题再喊我。”徐杳然边和季老师说边看见了他,随口道,“纪老师,早啊。” “你们早。”纪译挺直肩背,努力平静地朝座位走去。 经过徐杳然身边的时候,发现对方的眼神还在自己身上。徐杳然这人和别人讲话,无论对话短长,总会把自己置于和对方相同的高度,保证目光齐平。每说完一句话,又会下意识把视线移到对方的视线上,得到眼神的回应以后才继续往下说。 这一个习惯,配上他清澈真挚的眼神,往往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副此时此刻他眼里只有自己的认真模样。所以时至今日,文科班的女生依旧把徐杳然当作了景行的颜霸,心心念念不敢忘。 徐杳然帮季老师收拾完桌上的文件,起身正准备走。这时候,季老师转身和纪译说:“对了纪译,明天刘老师要回来上课了,他位子不能坐了,你要不把座位搬到我这里来。” 他指指最靠门位置,正被打印机和盆栽挤满了的一张办公桌,补充道:“等下我去收拾一下,你只能先坐那里了。” 纪译现在的座位是之前物理刘老师去休婚假才空出来的,物理组本来就拥挤,实习老师能有一张完整的办公桌已经难得。 于是纪译点点头道:“好的,我等下就搬过去。” “纪译去我那儿吧。” 徐杳然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纪译回头见他还没走,正一手撑在办公桌的侧板上,看着自己,“语文组那儿正好多个位子,他就搬去那儿吧,还能给你们的打印机腾个位子。” 纪译还没说话 ,季老师立马接到:“行啊,那最合适了。正好让我的树继续在这儿晒晒太阳。“ 他指的是摆在那张桌上,四五盆蔫儿了的仙人掌。 徐杳然笑着说:“您的仙人掌是该多补充点阳光。挣扎一下,说不定今年还能开花。” 纪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徐杳然带回了语文组。这边倒是一直有张空桌子,平时给偶来来串门的纪译拿来写家校联络簿用。但这张办公桌的情况也并没有比隔壁那张同胞好多少——那儿堆的是仙人掌,这儿堆的是一摞一摞课外书。 但这张桌子就在徐杳然座位的对面,甚至坐在这儿,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徐老师认真工作的头顶。比起以前季老师黑发稀疏可见的后脑勺,纪译觉得非常合心意。 在语文办公室待的第一个完整的上午,是纪译在景行过的最漫长安静的一个上午。语文组不像物理办公室那样人来人往。窗户外边,正对的又正好是那棵老梧桐的枝干,连屋子里的光线都比别的屋子稀薄。 纪译起身去饮水机打水,脚步走得谨小慎微,跟做贼似的,怕打扰到安静工作的徐老师。经过门口这张办公桌,伏案的徐杳然突然从书上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正好在偷瞟他的纪译的视线里。 第一次偷看就被当场抓包,纪译端着茶杯的手一抖。 但小纪老师毕竟反应敏捷,迅速把手伸向徐杳然面前已经见了底的瓷杯,甩了一句“我给你打水去啊”就溜出了办公室。 端个茶倒个水,再找个机会捏捏肩捶捶腿。纪译觉得不加时日,自己就可以正式被徐老师秘书协会聘用了。 经过走廊,窗外是密密匝匝的梧桐叶,叶子的脉络由树叶衍生到树干上。一些只属于春天的情愫,也和这棵梧桐一样,正悄无声息地勾出脉络,直到枝繁叶茂。 下午自修课,林班长大概是已经在背后传达了小纪老师严查手机的新规定,纪译在教室里竟然真的没发现一个学生低着头在抽屉兜底下鬼鬼祟祟的。直到临近下课的几分钟 分卷阅读17 ,纪译才截胡了一张小纸条儿。粉色的,叠成了个爱心,整整齐齐地压平了底下的角。 他把纸条捏在手里,一个个看过去,每个同学都无辜的看着他,直到看到最后一排,一个女生站起来,低头说:“小纪老师,我知道错了。” “你这个线路修的够长啊,最后一排到第一排了还没传完,那我再帮你跑个腿送到三班去?” “不用不用”,女生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回头去看前几排,想找出另一个作案嫌疑人,女生又在背后喊他:“小纪老师,你能先把纸条给我么。” 纪译叹了口气,把爱心“哆” 地一声敲在她桌面上,留了一句:“先写作业。” 坐回讲台上的时候,小纪老师心想,怎么高中的时候自己就没收到过这种别致的小纸条呢,还是爱心的。 晚上轮着徐杳然带晚自习,纪译回去收拾完手上的工作,就准备下班回去备课。收拾着东西,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最近他发现,只要是自己下班先走人的那几天,到了第二天吃中饭的时候,就会看见徐杳然饭卡上的数字一动不动,一分钱都没少过。 这样好几次之后,纪译终于忍不住质问徐杳然,为什么不吃晚饭。对方轻飘飘地回了句忘记吃了,就一笔带过。 小纪老师对此很操心。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纪译和隔壁桌的女老师两个人,比往常还要安静。纪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整理笔记,突然心眼一动,翻到笔记本最中间,沿着装订线撕了两页纸下来,小心翼翼地没让横线纸从中间裂开。 “我先下班了了。”纪译写完几个字又咬着笔盖思考了半天,补上一句,“你记得吃晚饭。” 同事之间的关心很正常,纪译在心里拼命给自己找借口。 写完纸条想直接递到对面的桌子上,眼前又冒出刚才教室里那个粉色的爱心。爱心他是不会叠,会叠也不敢叠。搜索了脑海力仅有的几种折纸模板之后,心灵手不巧的纪译动动手指,叠出一个纸青蛙,会跳的那种。 终于开完会的徐老师回到办公室,先看了一眼对面已经空无一人的座位,才低头坐下,然后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看见了一叠纸团。看着像个……青蛙? 平日反应过人的徐老师,竟然在这一刻,对着一个纸团浮现出了迷茫。 正好同一时刻手机传来条微信新消息的提示,他点开屏幕。 纪译发了个青蛙的表情过来:呱。 掌心里的青蛙合时宜地随风抖了抖腿,徐杳然低头它左右不对称的两条腿,又抬头看了眼对面熟悉的座位,终于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第13章 四班之没心没肺,有些时候真是让纪译心服口服。 “下周一是高考第三天,本来学校安排你们统一在阶梯教室自习,但因为场地问题,学校决定下礼拜一给你们放一天假。” 小纪老师话音刚落,台下一片欢呼。这一群人,丝毫没从高三学长学姐的背影里,品味出点身先士卒的味道。 徐杳然和季老师他们在高考的几天都要留在景行监考。领导没时间管他,纪译一下子跟着白蹭到了三天的假期。 但这个假放的纪译挺不情愿的。现在每一天上班,都可以面对着徐杳然吃饭工作再吃饭,平时隔着周末两天见不到人他就够浑身难受,现在还多了一天,简直是种煎熬。 程坎来找他的时候,纪译还焉在那儿,像颗瘪了水的小白菜。 “你什么时候实习期结束啊?得提前找主任盖章吧。”程坎操心地问。 纪译心不在焉:“九月份才结束,这不才过了一半么?” “暑假您老得放假吧?这么一算不只剩下两个月了,你倒是悠闲。” “高二得补课啊。”纪译理直气壮地回,“不能不补吧,我高二那个暑假都补了一个多月的课,假期连个整数都没给凑。景行这样的学校怎么说也得补两个月的课吧。” 程坎摇头啧啧道,爱情的力量太可怕了,简直能扭曲人格。现在什么样的废人都开始热爱起工作了。 纪译回了趟学校,在系主任办公室门口看见了独自站在那儿的江昙。 他主动走上前去,对着窗边上的人打招呼道:“江昙。” 江昙抬头看到是他,澄澈的眼神变得柔软,嘴角勾起个微笑:“刚刚听主任说你要考梧大?” 纪译点头。 江昙道:“嗯,梧大的数学系是很不错,我也有考虑。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去联系一下梧大物理系的教授。” 纪译看着窗边光线下勾勒出的单薄身影。自从上次之后,他们两就恢复了联系。但他总有一种错觉,江昙对自己的关心逐渐在超越某种界限,此时此刻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他笑着说:“不用了,我先打算自己准备,这些事儿不着急。还有,你都已经推免T大了,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的地方。在T大面前,你还考虑梧大的数学系?” 江昙没料到他说得这么直接,低头一顿才道:“如果我也和你一起考上梧大,如果我们还能在一个学校,那也许…” “江昙。”纪译打断了他。 “嗯?” “我这次在景行实习的带教老师是徐杳然。” 对面没有任何诧异,只是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和自己说这个。江昙说:“我知道啊。” 纪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而且我喜欢他。” 话音刚落的一秒里,江昙的眼神瞬息万变,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他马上反问道:“嗯,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直到很久之后,一想到江昙,纪译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江昙此刻的表情——咧开嘴微笑着看,带着无辜又诧异的神情。 “我和徐杳然从来没有任何关系。”说完这句话,江昙错肩擦过纪译身边,语气淡淡地说:“我实验室还有事,先回去了,再见。” 走去地铁站的路上,纪译接到了方圆的电话。对面的第一句话就劈头盖脸:“你们景行还有单身男老师么?要直的。” “有吧,还挺多个的,但直不直我不知道啊。你想干嘛?” 方圆的语速快得像在倒豆子:“那天我在你办公室楼底下碰见的那个呢?有女朋友了么?” 纪译眯了眼睛,办公室,是徐杳然?还是沈栎? “方大小姐,你就直接说看上我们景行哪个老师了吧?高二的物理老师,高一的政治老师,都有单身条件不错的。但高二的语文老师不可以。” 方圆问:“凭什么?为什么就语文老师不可以?程坎前几天还和我说,你们班上有个姓徐的老师,人帅腿长,各方面都很好,关键还没女朋友。” 纪译舔了舔下嘴唇 分卷阅读18 ,说:“嗯,是很好。但徐老师不可以,我想睡他很久了。” 地铁通过一段悠长的黑暗,停在了一个人流量密集的中转站。花白头发的老奶奶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走到车厢里,纪译立即站起来,示意老人家坐到他的位子上。 这节车厢挤得几乎无处落脚,纪译从人群缝隙里穿过,走到稍微空一些的末节车厢里。 地铁经过一段颠簸的路,车厢晃动得厉害,纪译不小心撞到旁边人的拉杆箱,连忙后退,结果被划过来的行李箱绊了一脚,踉跄地往身后摔。 下一秒,有双胳膊稳稳托住了他的腰。 纪译站直了身子,回头一看,徐杳然站在他身后的扶手旁,胳膊挡在扶手与他之间,用一个近似拥抱的姿势把他揽在了怀里。 车厢里明亮的光线洒在徐杳然的头顶,他今天穿了件边角硬`挺的白衬衫,衬出一身书生气。纪译抬头看了眼车门上的指示牌,正好刚到景行中学的那一站。 徐杳然看了看他手上的文件袋,问:“回学校了?” “嗯,回去找系主任签字了。” 徐杳然把自己原先握着的扶手让给了纪译,退后一步,拉着车厢最顶端横着的扶栏。他转头看着纪译,因为没有戴眼镜的关系,双眼微微眯起,泛着水雾。葱管一样的鼻梁下是樱色的薄唇,连着下颌角的完美弧线。他白`皙的皮肤在近距离白炽的光线下,亮的发光。 纪译心里的小人突然又开始放肆尖叫了——就是他就是他,我想睡的就是他。 车厢里的人声嘈杂,徐杳然凑近了纪译才能听见他的声音,他问道:“现在学生处的主任还是田平么?” 纪译想了想:“应该是吧,我进学校之后就没有变过。好像是姓田,你说的是发型和季老师差不多的那位么?” 徐杳然点点头,然后说:“我以前在他办公室见过你。” 纪译不可思议地转头看身旁的人,张开嘴灌了一口冷气,硬生生把嘴里那个惊讶的“啊”吞回了肚子。 “我就在田主任那儿待了半小时,你跑进来了三次,每一次都在给他送检讨书。”徐杳然笑着说。 “我那是代表我们班送的检讨书……”纪译悻悻地辩解,而后突然睁大了眼睛,”但你那时候怎么会就认得出我是谁?” 徐杳然斜靠在扶手上,看着他:“我们在你大一的时候就见过啊。准确来说,是我见过你。” 然后他就转回头去,低头看手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纪译本来还想追问,但没等他找到机会,下一站地铁就到站了。他只好和徐杳然摆摆手,走下地铁。 前脚刚下地铁,徐杳然后脚就跟着他下来了。纪译走出了几步路,转头才看见跟在身边的人,吓了一跳,脑子转不过来:“你不用送我回家啊。” 徐杳然看着他,无奈地说:“我也到站了。” 以前两人在一个办公室进进出出的,说来也奇怪,不是徐杳然太忙,就是纪译太闲,从来没有能一个时间点儿下班的时候,更别提同路回家了。纪译从来没机会知道,也没想到,徐杳然住的小区竟然只离他家隔了半条街。 四舍五入就是邻居了。 纪译住的地方离地铁站更近一些,徐杳然顺路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又顺路把他送到了楼底下。 站在楼下,徐杳然和纪译说:“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明天下午我要去趟上海出差。所以下午的语文课,纪老师去帮我看一下?” “可以啊,但我的语文很差,你不要对我有期望。“纪译一本正经地答。 徐杳然笑了:“那你给他们放电影吧,明天我把放影片的U盘给你。” 纪译点点头,然后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暂时还不知道,应该不会超过周五。所以这两天,四班就全部托付给你了。” 回家以后,纪译趴在窗口朝徐杳然家房子的方向望过去,只是有黑黢黢里几点闪烁的点点灯光。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徐杳然一直记得自己这件事以后,他的心情反而雀跃不起来。 窗外是数不清的,长得相似的各家灯火。如果徐杳然能记得几年前的他,那也能记住剩下的,那些其他无数经过他身边的“他”,各种奇奇怪怪与自己无关的“他”,都能记着。星星都长得相似,何况是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呢。 这么一想,纪译觉得自己记性差点也没什么该批评的,至少他一忘就忘全部,对大家都很公平,完全剥夺了自己成为渣男的资格。 晚上方圆又给纪译来了电话。 “我打听过了,那天我在楼底下遇见的是你们高二的政治老师,叫沈栎。这位沈老师没有女朋友,包括快要成为女朋友的对象吧?” 纪译想起天天为了相亲勒紧裤腰带的沈老师,笃定地说:“嗯,这个是真没有。” “喔,非常好。”方圆又问他,“那你也不想睡沈老师吧?” “………”纪译无语,很想挂电话,“我专一的很。倒是你,就这么一面,你看上人沈老师什么了啊?” “脸啊,”方圆想也不想地回答,“而且沈栎还是个政治老师,多么正直的职业。你放心吧,我有数的。” 比起不放心你,纪译心想,我更不放心的是正直善良的沈老师。 方圆接着说:“那你明天替我通知沈栎,他马上就会有女朋友了。” 纪译一下子噎住:“大小姐,你就算逼婚也得找个叫得上你名字的吧?而且为什么这次又是我去?” 方圆思考了一下,立刻又否决了自己:“也对,算了,还是我自己上吧。你个没出息的,那么长时间了,都没睡到你徐老师的头发丝儿,我脑子进水了才指望你。” 第14章 眼前是徐杳然的鼻梁,嘴角,再是喉结,锁骨,直到胸前,腰线,肌肉精瘦的腹部,一直往下…… 纪译半阖着眼,面前浮现的还是昨晚梦里几个不停交错出现的画面。他把唯一冰凉的手背贴在额头上,喘着粗气。 昨晚一阵抽搐之后他惶然惊醒,一片黑暗里下意识地点开手机,翻出通讯录里徐杳然的电话,就这么攥在手里盯了几秒,然后对着一串数字飞快地解决了没做完的梦。 ……真的是太惨了,小纪老师。 纪译这么想着,无限心疼自己。心疼完了有点委屈,委屈累了,又抱着手机迷迷糊糊地进入了酣梦。 现在天还没亮透,纪译躺在床上等窗外晨曦照亮房间,额头和脸颊都依旧是滚烫的,像贴着锅炉睡了一晚。他晃晃脑袋,努力去回想徐杳然穿着衣服的样子,好替代自己满脑袋龌龊下流的想法。 下床的时候纪译回头看了眼床单,差点没被吓得腿一软。 “太丢人了 分卷阅读19 ”,纪译把床单扔进洗衣机,双臂撑在机身上,深吸一口气,虔诚忏悔自己犯下的肤浅错误。 早晨校门口看见一如平常的徐老师,纪译慌不择路地避开了。他一路提心吊胆魂不守舍的,像带着赃物的小偷在跑路,到了办公室门口,终于避无可避。 徐杳然已经在座位上开了电脑工作,纪译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想,怎么会有人日常工作的背影都这么迷人。 纪译盯着徐老师伏案工作的后背,他把肘部撑在桌面上,半垂着头,纤长的脖颈连着挺阔的肩线,肩胛骨从薄薄的衬衣下凸显出来,勾勒出瘦削但不单薄的背部曲线。 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到景行,被林喻一窗户砸晕,然后在徐杳然的背上醒来。那时候眼前就是他的颈肩,鼻尖是领口淡淡的洗衣粉味。自己的两只手局促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好抓紧了身下的袖管,捏了一掌心的褶子。 揉揉自己什么伤疤都没留下的眼角,纪译后悔地想,这一下撞太早了,该现在撞的啊。现在的他一定会找着机会,至少多吃上一点徐老师的豆腐。 都怪林喻。 等纪译终于磨磨蹭蹭地挪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徐杳然正好把视线从电脑上抬起来:“纪老师早。” 纪译抬头看着徐杳然的正面,从喉结到下颌,从唇角到眼底,清澈得都能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正面比背影还要好看。他甩甩脑袋,把“穿不穿衣服都好看”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拼命甩了出去。 “U盘给你。”徐杳然把U盘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拔下来递给纪译。 纪译接过来,问他:“下午给他们放哪一部?” “里面有几部电影,你看着选吧,不要让林喻选就行了。” “哈哈哈,你怎么也针对自己的班长。” “不是我针对他,”徐杳然停下打字的双手,抬头和他说,”过元旦那天全年级一起看电影,让他们自己选的片子,林班长给我连播了两部咒怨。“ 纪译:“……” U盘的插口比一般的都扁一些,纪译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大小一样的口子,在外边掇了几次都没插进去。 对面的徐杳然看不下去了,伸长胳膊把掌心摊在纪译手边,说:“给我,我来插。” 纪译没松手:“为什么戳不进去啊,不就是插这儿么?” 徐杳然直接抓住纪译的手,一使力就把u盘送进了插口。 “……”,纪译无语,“为什么我插了半天插不进去。” “……你没用力插。” 沈栎老师在门口听见这对话,走过来狐疑地盯着徐杳然;“你们插什么呢?” 松开纪译的手,徐老师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敲门啊?” 沈栎没理他,一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纪译,诧异地睁大眼睛:“纪译?你改教语文了?” 纪译回答他:“物理办公室挤不下了,我刚搬过来的。” “诶,我刚路过不是还看到季老师旁边有张空桌子么?”沈栎茫然的伸出手指,点了点隔壁的方向。一秒之后,他突然换了副正义的面孔,低头愤然谴责道:“徐杳然,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要真把人家当小秘书啊!” 以前要走到物理组,还要先穿过政史地的办公室,因此偶尔纪译还能和沈栎打个照面。自打他搬到徐杳然这儿之后,倒是好多天都没见到沈老师了。 纪译现在看着沈栎的感情很复杂。方大小姐昨天干脆利落地通知他,准备对这位年轻的政治老师下手。但在他看来,何止是要下手,简直是下魔爪。 对自己垂危的处境浑然未知,天真无邪的沈老师,堆着满脸纯真的笑容,绕着徐杳然的桌子走了一圈,终于进入正题:“徐杳然,接济一下我呗。” 徐杳然伏案在办公桌上,头也不抬:“接济你什么?” 沈栎老师的声音听着可怜兮兮:“上个月我又忘了去领餐补,这个月太惨了。我好多天没吃肉了,现在连碗面都吃不起。看在我平日里这么善良的份上,让我蹭你一顿饭好伐?” 徐杳然瞥他一眼,问:“你平日里的善良给都放哪儿去了,为什么在我这儿只看见了你善良背后的穷困潦倒?这都是你善良的代价么?” 沈栎握紧了拳头,一拍桌面:“徐杳然,我劝你善良!” 放下手中的钢笔架在笔盖上,徐杳然抬头说:“我现在说了不算数。你想蹭饭,得问纪老师答不答应。” 纪译想着方圆压在他身上的重担,还是拉着沈栎这个拖油瓶一起去了食堂。 取菜的时候心不在焉,没怎么仔细看就随手拿了一托盘的菜。坐下的时候,纪译突然看见徐杳然盘里的水波蛋上,密密麻麻撒着一层翠绿的葱花。 小纪老师当了徐杳然的小秘书这么多天,渐渐摸清了徐杳然挑剔的口味,葱姜蒜不吃,油多的不吃,肥肉不吃,辣的少吃,绿菜叶子不爱吃——总而言之就是很难搞。 第一次在徐杳然盘里看见这么翠绿的水波蛋,纪译惊讶地盯了好几秒,吃饭的时候还一直拿余光去瞥这碗蛋。徐杳然动了几口筷子,准备舀蒸蛋的时候,顿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去吃别的菜了,始终没碰那碗水波蛋。 纪译看着他的小动作,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没动过的咸蛋蒸肉饼,想了想,轻轻开口道:“徐老师,我和你换个菜吧。刚没仔细看不小心拿错了,我其实想吃水波蛋的来着。” 徐杳然迅速把那个碗推过来:“不用换,你吃吧。” 两碗蛋钥匙都给他,纪译就吃不下别的肉了。犹豫一下之后,他把咸蛋肉饼往两个人中间放了放。看着蛋白之间油汪汪的蛋黄,有点肉疼。 一旁的沈栎突然吱声道:“不要和他换,纪译你那碗还有肉呢,不公平。要是吃不下,让我来替你承担吧。” 徐杳然头也不抬地拒绝他:“要吃二窗口自己加菜去。” “这里不正好多一碗么?”沈老师委屈。 徐杳然直接把饭卡扔了过来:“有人蹭饭蹭的和你一样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善良但没钱的沈栎,被没善良但只剩下钱的徐杳然排挤了,心里有苦还不敢说,他只能拿着徐老板的卡,愤愤起身,去给自己刷了两碗肥肠再加一碟肉饼。 端着菜回座位的时候,看见徐杳然拿起餐盘里干净的勺子,把碗里整颗蛋黄完整地舀了出来,然后放到了纪译碗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停顿。 沈老师整个人被这个画面震撼的手一抖,端着的餐盘差点洒了。 趁纪译跑去买水的时候,沈栎转头,忿忿道:“徐杳然,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经人。” 徐老师面色不迫,说:“看对象是谁。对你这样的,我确实是。 分卷阅读20 吃完饭徐杳然就匆匆赶去了高铁站,纪译也没来得及问他明天能回来么。 晚上临睡前,纪译打开手机,有一条徐老师发过来的的留言。 “我明天下午的高铁回来,辛苦了。“ 纪译把这几个字重复看了好几遍,像只被捋顺了全身上下所有逆毛的大猫,抱着手机倒回床上,餍足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第15章 自己也当上老师之后,纪译才明白一个道理——学生里有天生不适合当课代表的,比如林喻同学;老师里也有天生适合当班主任的,比如他这位徐老师。 办公室里因为临近期末,最近的气氛都有些低气压。徐杳然嘴上不说什么,但纪译还是能从他偶尔反常的沉默里感受到徐老师最近的焦虑。 南主任让他带四班去一趟市里的公开课,徐杳然都给拒了。这种大公开课的机会对老师来说不可多得,但对期末考前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同学们来说,就未必是好事。 徐杳然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和南主任推掉了。 纪译在一旁偷偷看着徐老师严肃的神情。他眼前挺拔的背影自动重叠成了一只展 开翅膀,挺胸抬头,用肥硕的身躯护住身后一群嗷嗷待哺小崽子的…老母鸡。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纪译回到办公室,竟然遇见徐杳然还坐在办公桌前。 他平常不管晚自习的日子,加班最晚也不会超过九点。等纪译十点下了晚自习回办公室,已经下班的徐老师,往往会给他留着办公室的门和灯。 这时候,纪译屏住呼吸,偷偷溜到徐杳然身后。还没等他伸出手,徐老师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突然转过身来。纪译的手掌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堪堪划过徐杳然的头顶,顺便撸了下他翘起的两根呆毛。 两人对视了三秒,纪译默默地收回手,当作无事发生过。 徐杳然看上去有些睡意朦胧,拿拇指揉了下额头,语气格外懵懂:“纪老师,你终于回来了。我刚批完作文看时间晚自习都快结束了,就想正好等你下班一起走。” 突然灌了一口糖水,纪译话都不会说了,耳边只有徐杳然说的”等你“两个字。等你,等你下班,特地等你下班,特地等你下班一起回家。 “……!” 从办公室到校门口的一路,纪译一路上消化完两个字的信息量,还没砸吧出味道,两个人已经比肩走出了校门。 “你要去哪儿。”路口边徐杳然一把拉住朝着地铁口方向走的纪译。 纪译愣愣地看他,问道:”不是回家么?“ “是回家,但我今天开车了。不介意的话就坐我的车回去吧,我们正好也是一路。”徐杳然虽然强撑着睡意,说起话来还是像平常一样彬彬有礼的,就是左手一直搭在纪译的胳膊肘上,没有松开。 纪译看着他右手从口袋掏出车钥匙,想都没想,飞快地点头:“好呀好呀。” 月色明晃晃得笼在头顶,照得纪译的小心思一览无遗。 停车场距离学校还有段路,他们两人走得缓慢但匀速。到了车库,徐杳然让纪译在门口等着,独自去把车开出来。 几分钟后,蓝黑色轿车停在了纪译面前,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车里一阵玉兰花的馥郁香气,纪译后知后觉地问道:“以前怎么都没有见到你开车,我一直以为你是和我一样每天挤地铁回家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你开车上班。” 徐杳然握着方向盘,转头和他解释:“因为停车不方便,我嫌麻烦。今天正好刚保养完开回来,就顺手停在这里了。我也是第一次搭人下班。“ 车里的空调吹得纪译脑袋发懵,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以前为什么不搭啊?” “没有想搭的人。”徐杳然把目光移回到马路上,双手转动方向盘。 “哦,那你运气也太惨了吧……”纪译自言自语。 徐杳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小纪老师大概是又断错了他的句,会错了他的意。 纪译代入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突然有些惆怅,不知道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徐杳然了,说:“没事的,运气都是守恒的,以后你一定运气很好。” 听到没头没脑冒出来的这句话,徐杳然忍不住扬起唇角,转头看着纪译,说:“好的,我等着。” “系上安全带。”开出了巷口,徐杳然踩下油门,开口提醒纪译。 “哦哦。”地铁坐久了,纪译都快忘记坐副驾驶是什么感觉,完全没想到这茬。慌忙地去拉安全带,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半天都没把安全带的扣子插准。 旁边好像有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气。 纪译这边好不容易摸到插销,没等他对准了着插进去,一只手伸过来,修长的手指盖在纪译手上,捏紧安全带的扣,“咔哒”一声。 徐杳然帮他扣上了安全带。 “……谢谢。”纪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立马转头朝另一个方向看窗外,跟着突然“咚咚咚”起来的心跳,小纪老师脑海里只剩下三个感叹词。 啊,啊,啊。 窗外的灯光交错,车厢里安静如长夜。纪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悄悄地蜷了起来,隔着空气,偷偷握紧了刚才碰过他掌心的那只手。 景行高二这次的期末考是四校联考,学校分到语文和理综的命题。题目老早就定好了,但细节一直在修改。所以考试之前的最后两天,徐杳然还在不停地往考试院跑。 由于徐老师是这次的景行的总考监,不单独参与监考,高二老师缺的那个空就顺理成章地由纪译填上了。 考试那天,一整个上午,纪译面朝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时不时地出神。明知道徐老师上午都不在,纪译还是忍不住没一会儿就抬头朝他的座位瞅上一眼,硬生生把自己瞅成了一座望夫石。 下午监管的考场在实验楼,教室比一般的都要大,季老师在讲台上坐着,小纪老师站在最后一排座位之后。四班的同学里只有郑沛阳和另一个女生在这个考场,纪译看着一整个教室齐刷刷的后脑勺,感觉也跟着屏起气来,比自己考试还紧张。 离考试结束只有半小时的时候,季老师在讲台上挥挥手,示意纪译走过去和他交换位置。纪译从一排排的座位中间穿过,正好经过郑沛阳身边,下意识地偏头朝他桌面上的试卷扫了一眼。就这偏头的一瞬间,坐在郑沛阳前面座位的男生,突然身子一抖,跟着一个纸团就从他的桌洞里滚了下来,正好滚到纪译的脚边。 纪译:“……” 他弯下腰捡起纸团,看见那个男生的背影绷得笔直。展开纸团,上面写着一道物理解答题的公式和答案。 纪译心下一沉,走上一步,拿起男生手底下的试卷 分卷阅读21 一看,理综试卷最后一道压轴大题上,正正好好一个字不也差的写着和纸条上一模一样的内容。 纪译低头去看座位上的人,男生握着笔的手抖得和筛糠似的。 老季在讲台上看见了这边的动静,问着“怎么回事儿?”走了下来,看到纪译手里的纸条和男生惨白的面色就明白了个大概,瞬间黑了脸色,厉声问:“这是什么东西?” 男生估计是吓蒙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季老师一把把人从座位里提溜了出来,然后把桌上的试卷翻到反面,盖在课桌上,回头对纪译说:“先带他去教务处,等这边监考结束了我马上过来处理。” 教务处里,南主任刚好不在,整个办公室里只有纪译和那个男生两个人。纪译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离这场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他让男生坐到沙发上去,问他:“你是哪个班的?纸条上的题目从哪里抄来的?” “十二班。”男生吸了口气,放大了自己的声音说,“老师你也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已经都这样了,我没话好说。” 纪译被他呛得无语,第一次见到作弊作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而且还是个实验班的学生。他刚想树立一下自己作为小纪老师的威严,办公室门口突然一阵动静,接着门咚得一下被推开了。 一个暴发户打扮样的男人,手上揣着皮包,哐的撞开门就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男人好像瞬间来了气。他伸出手指点点纪译的方向,大着嗓门质问:“就你是吧?你凭什么把我儿子关在这儿啊。你们哪个人说他作弊的,哪个看到他作弊了?你们当老师的就能张口胡说啊,我儿子的成绩需要作弊么?不让他考试耽误了成绩你们能负责么,这可是期末考!“ 气势汹汹的男人正是这个男生的家长,纪译再回头看眼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男生。装闷葫芦倒装的挺好,原来是背地里早已经偷偷搬好了救兵,才如此有底气。 “正是因为这是期末考,我们监考老师也是确认他的作弊行为之后才中断了他继续考试。您有什么意见可以和我提,但我得告诉您,您的儿子确确实实有作弊行为。“纪译昂起头,回答这位家长。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像不相信他老师的身份,愈加嚣张地说:“你谁啊?你是他的监考老师么?你亲眼看到我儿子作弊了?” 纪译缓了缓自己的脾气,继续解释道:“我是高二的实习老师,也是他的监考老师,要说亲眼,确实是亲眼看见了您儿子作弊。所以我建议您,与其在这边质问我,不如先找你儿子了解一下情况。” 一听说面前的只是个实习老师,男人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然后对着他儿子喊道:”你给我继续回教室考试去。别人一拉你你就跟着来了,你自己有没有脑子啊?” 第一次当面碰见这种素质的家长,纪译觉得和他讲道理也是浪费口水。他站在门口与沙发之间,对男人正色说道:“您有您的要求,学校也有学校的规则,作弊了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我希望您不要自作主张,也不要把这儿当成您自己的会客厅。” 请你不要在学校里撒泼。 男人听懂了他这层意思,立刻骂了句脏话,上前一步来,伸出拳头扯住了纪译的领口:“你听不懂人话啊,那你会不会说人话啊?” 纪译比眼前的男人还高了半个头,看着近在眼前油腻的发顶,终于不耐烦地推开他,掰开攥住自己领口的手,心一横开口说道:“我说过了你他么…” 办公室的门突然嘭的一下打开了,徐杳然喘着粗气,发型凌乱的出现在门口。好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看清门口突然出现的人是谁,纪译刚刚想骂出口的脏话,半句卡在了喉咙里。 还好反应敏捷收的快,乖巧懂事有礼貌的小纪老师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第16章 男人好像认识徐老师,上一秒还嚣张得眉毛飞上头顶,见到他进来,立马松开了纪译的衣领,转身去拉扯这个新来的:“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啊?这么多老师来看我儿子会不会逃跑还是怎么的?有这个时间他老早把卷子都写完了。我再告诉你们最后一次,快让他回去考试。” 徐杳然蹙起眉头,看着胡搅蛮缠的男人,没说话,只是从对方手里拉回了自己的衣袖。他扫了一眼沙发上的男生之后,视线又在纪译身上停了几秒,看见他衬衫领口上被大力攥紧留下的褶痕。 徐杳然转回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家长,眼神像刀子一样。他开口质问道:“您有什么理由和我们的老师动手?”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徐杳然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不顾对方沉到地下的语气,他依旧嚷嚷道:“我说的就是他,一个实习老师,凭什么不让我儿子回去考试?” “是我在问您,”徐杳然伸手捋了下自己袖子上的褶皱,才用更慢的语速重复了一遍,“您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老师动手?” 男人像是被徐杳然突然摄人的气场吓到了,久久没接话。 纪译惊讶地看着徐杳然的身影挺拔地站在面前,第一次从素来平易近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徐老师的语气里,听出昭然的怒意。 瞧着徐老师像不好惹的,男人有些怂了,转回头打算把炮火集中回比较好捏的纪译身上,又往这儿走了一步,想过来再次动手。但这次还没等他向前跨出一步,身后的徐杳然突然伸出手,果断地擒住了他的手腕。 他用力拗着对方的手腕,手背因为骤然发力青筋凸起。 “嘶——”男人手腕上吃痛,又挣脱不动,只好在嘴上发泄气愤:“你算老几啊,轮得到你在这里问我吗?我想动手就动手了,一个实习老师算什么东西?还敢污蔑我儿子作弊。“ 徐杳然冷声道:“我算不上什么,这里也轮不到我说话。但纪老师看到的事实是什么就是什么,轮不到你在这里撒野。” 感觉到面前的空气都凝固了一度,男人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这只柿子不是只软柿子,至少他完全捏不动。他用尽全力才把胳膊从徐杳然手里拔出来,悻悻改口道:“那你们先让他回去考试行吧?其他的考完我们再说。” 徐杳然冷冷看着他没说话。 办公室里的气氛僵持不下。男人见徐杳然不会退让,随即一扬胳膊,转过身点了点纪译的方向,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砰地一下摔门而去。 这场监考时候的小风波,在考试结束之后愈演愈烈,给本来平静的高二豁开一个波澜的口子。 会议室里,十二班的班主任和老南坐在会议桌的一边,季老师和徐杳然坐在他们对面,纪译被夹在中间。十二班班主任 分卷阅读22 是个过了半百的地中海老头,平时看着就很难相处,纪译也没有和他有过交集。 地中海直接开口说:“我认为季老师对于这次作弊学生的处理有失妥当。吴塬确实有错,但也不能这么一棍子敲死。” 季老师听了,啪的把茶杯往桌面上一摔:“那李老师说说,我哪个地方处理的不妥当?作弊的学生就是没有资格继续待在考场里!哪个班的学生都一样!” “道理是这个道理,”地中海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但季老师没有多想想么,为什么吴塬可以提前拿到了这次压轴题的题目,还准备好了答案?更巧的是,偏偏是他在你们四班老师监考的考场里被发现了作弊。据我所知,坐他后面座位的是四班的郑沛阳吧。季老师,是你负责出的这次物理题,你不觉得这一切不合常理么?” 季老师被他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说要按常理,这还是我们班同学联合你们班上的人一起作弊咯?题目还是从我这儿泄漏出去的?” 一旁的徐杳然冷声插话道:“李老师,您与其在这儿没有根据的怀疑季老师,不如直接去找你们班上那个作弊的同学,听一下他的解释吧来得更快吧?” 地中海冷哼:“吴塬和我说了,题目就是从你们四班的学生那儿传过来的。即然徐老师你都这么说了,不如我们就带吴塬去你们班上认一认,看看是哪个同学偷来的题目!” 一直保持沉默没说话的南主任,终于在这时候开口打断这场争执:“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把四班和吴塬那个考场的卷子,全部拎出来给我,我一张一张地看!” 走出会议室,十二班的班主任瞥了眼一旁的纪译,说:“老季,以后话不要说太满。就算你能保证自己不泄题,你能保证身边的人都干净么。” 纪译一愣,下意识地第一反应抬头看了一眼徐杳然,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季老师今天气都吃饱了,正愁没处洒。他一下子贴到地中海的面前,对着他喷了一脸怨气:“关你屁事!”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外走,留下地中海一个人站在原地擦脸上的口水。 徐杳然一手拉过纪译的胳膊,跟着走了。出了行政楼,他摆了摆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纪译一个人回了办公室。 刚走上第二层楼梯,林喻从对面的方向急吼吼地跑了过来。等到了几步跟前,他又有点怂了,踌躇着不敢走过来,隔着几米和纪译说:“小纪老师,你们不用查了,题目是从我这儿泄露出去的。” “你也来?你们两台词串过没有,交代起来一个字都不带差的。”纪译挑挑眉,看着林喻。跟着,郑沛阳从他身后的楼梯下走了上来。 林喻:“……” 他几步跨上来,一把扯过郑沛阳,拉到自己身边,瞬间气鼓鼓:“我就说我怎么在校门口找不到你人呢,你是不是脑子有水啊?有水你就晃晃,跑这儿来承认什么错误啊,有你事儿么?” 郑沛阳看着他没说话。 纪译把两人推进办公室,找了个座位坐下。他自己站在那儿,问林喻:“那就你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件事性质很严重,你现在坦白从宽还来得及。” 林喻看了眼郑沛阳,又抬头看了眼纪译,丧着脸说:“小纪老师;您那天不是让我去季老师的电脑上拉实验室申请表嘛,我就去了。打表格的时候,要死不死的,正好有一封邮件跳出来。弹出来的WORD上就是那道物理题,题型是新的,还没有答案,我一眼扫过去题都没看懂。然后我就多看了几眼,把题目记住了,想着等下去找郑沛阳问这道题。” 脑袋里装着题目的林喻走出办公室,一路小跑,在操场上找到了和刚十二班打完球的郑沛阳,一溜小跑上去给学霸呈上了饮料。 学霸说,有事启奏,无事回家。 林喻把纸巾一并呈了上去,说:“我有题要问你啊,物理题,很难,非常难。我刚在季老师的电脑上看见的,好长倒一题。” 说这话的时候十二班几个男生也还没走。郑沛阳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低下来,他点点头,问:“嗯,题呢?” 林喻朝他晃晃脑袋:“刚走太急了,我把题给晃没了。” 郑沛阳一甩手腕,把剩下半瓶饮料扔回了林喻怀里,转身就走。 林喻追着跑上去,边跑边喊:“反正就是木板和滑轮摩擦来摩擦去嘛,要不你再和我去问问季老师嘛! 不是故意耍你,我真的没脑子记啊!” 交待完了,林喻看着小纪老师,瞪大了眼睛:“所以从头到尾,这和郑沛阳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十二班是怎么拿到题目的,但我们班看见过题目的真的就我一个人。出了考场,听他们说我才想起来,这两道题好像是长得一摸一样。” 要是别人说这话,纪译绝对不会立马相信,但说这话的是林喻,平时抄了郑沛阳填空答案还能抄错单位的林喻。 纪译只是奇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了?” 林喻又看了一眼边上的郑沛阳,然后诺诺道:“这道题长成这副样子,我还以为是道竞赛题。不是马上就要物理竞赛了嘛,我就想,我不会做没关系,但郑沛阳一定得会做啊。” 他话锋一转,慷慨就义般抬头说:“小纪老师,你把我带去教务处吧,我虚心接受所有惩罚,肉`体上的也可以。” 纪译摆摆手打住了刚想开口的郑沛阳,转头对着林喻说:“肉你个头。你们两个现在快点给我回家了,明天还要上课,别又像上次一样不带教室钥匙,让整个班陪你站在门口早读。” 林喻懵懵地看着他,想问他“就这样么?”,纪译只是拍了拍这个脑袋,然后撇下这两个人,自己走出办公室。 “怎么你也来?!你们四班的老师怎么回事儿,抢着跟我这儿承认错误,作弊的学生又不是你们班上的,你们这么负责任干嘛?”南主任对着纪译咚咚咚地叩桌子,“先是老季在我这儿揽责任,徐老师又来和我说他负全责,现在你又来和我道歉,你们串通好了来找我麻烦的呢吧。” “徐老师?徐老师负什么责任?”纪译诧异地问。 “徐老师过来和我说,这件事最主要的责任在他没有保管好题目,又没管好自己的学生。十二班那个学生听了你们班上的消息,放了学趁没人偷偷去登了季老师的电脑,把题目一个字不落地抄了下来。这是吴塬刚才自己和徐老师交待的,他承认答案是他爸给弄来的,小抄也是他自己写的,和郑沛阳和你们班的谁都没关系。所以这件事就这样吧,我已经定了,给吴塬一个警告处分,再有类似行为,立马开除吧。” 季老师都这么说了,今天考场里这件事确实是牵扯不到林喻 分卷阅读23 头上。 但小纪老师仍然不放心他,追问道:“那卷子呢,您看完了么?如果答得特别好的,会被算作有舞弊嫌疑么?” “看完了,十二班的卷子,和你们班那几个的,都没有作弊嫌疑。小纪老师可以放心,我眼睛尖的很。”老南靠回椅背,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你帮我给老季带句话。让他以后多管一管你们班上那个林喻。” 纪译瞬间紧张起来:“林喻怎么了?” “你们四班这个班长,生物化学都答那么好,就这个物理,稀巴烂!”老南伸出手指,狠狠地点了一下空气,“他那道题第一小问受力分析,受力点都没给我写对!吴塬还说他作弊,作弊还作成这个样子我才要被气死!” “……”纪译心想——小林同学,真是个被上帝偏爱的笨蛋。 徐老师在行政楼门口站着,见纪译出来,等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林喻和你交代过了?” 纪译看着他点点头。 “怎么这副表情,南主任骂你了么?”徐杳然有些担心纪译下午被那个家长的粗鲁行为吓到了。 纪译摇头:“没骂我,他骂林喻来着。” 徐杳然领着纪译往校门走,边走边说:“嗯,骂得好。你要是看见他的卷子,你也得骂他。” “徐老师,”纪译问他,“你是怎么让吴塬说实话的啊?季老师和南主任问了他那么久他都咬着牙不肯承认,他爸还一直放狠话说要收拾我们。” 徐杳然答:“对待暴力就要回之以暴力,威胁虽然不是个好办法,但确实行之有效。” 纪译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体罚学生是犯法的。” “我知道啊。”徐杳然对上他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说,“我和吴塬说,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揍他爸。” 第17章 景行的体育馆里,学生挤得满当当,是蒸笼里一个个排列整齐等着熟到心底的大白馒头。老南心疼学生,把高二的年纪大学挪到了体育馆里开,操场上火伞高张,晒不到五分钟,祖国水灵灵的花骨朵都能给晒干瘪了。室内也没有好多少,日光是直晒不到,但老师在台上讲的口干舌燥,同学们在台下昏昏欲睡。 纪译站在队伍最后面,背上已经出了一身汗,体恤汗涔涔地贴着后背。 台上南主任官方古板的发言一个字一个字蹦到燥热的空气里。终于,老南咳嗽了一声,做了结语:“下面有请高二四班的班主任徐杳然徐老师做这次年级大会的总结发言。” 本来稀稀拉拉的掌声突然盛大起来。几百个学生,熬了一个学期终于熬到头了,又熬了几个小时终于熬到了这个时刻,而且压轴登场的还是徐杳然。 徐老师的人气在整个年级都无人可匹及。按沈栎的说法,如果完全按照学生民意推举工作和职位,徐杳然绝对一帆风顺,仕途顺遂。 四班的崽子前一秒还蔫着,下一秒看见自己的班主任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台,一下子齐刷刷地抬起脖子,唯恐其他班不知道徐杳然是他们四班的班主任。 台下的纪译一点点朝前挪,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更低更低再低一点儿。一点一点的,不动声色的,慢慢把自己挪到了队伍最前面的位置。 他坦然自若地站在领队的傅淼一边,视线定焦在空气里一个随便的空白点上,余光却一直牢牢箍着台上挺拔的身影。 其实靠这么近反而听不清音响放大之后的声音了,但纪译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满脑子想的却是要在徐杳然的余光里占据一席之地。 四班的学生平时看着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算得上靠谱。徐老师的四班成绩依旧是理科平行班第一。 就算在整个年级面前发言,徐杳然也像平时上课一样,吐字温柔,不急不缓。纪译还听到旁边班级的队伍里两个女生,窸窸窣窣地在讨论台上这一米八的长腿。 台上话音刚落下,纪译急忙抬起爪子啪啪啪地鼓掌,像是个混进四班的粉丝头子。后面他们班上的粉丝代表们在小纪老师的带领下,不甘示弱地啪啪啪鼓掌,手掌心拍得通红,对着周围一圈觊觎他们班主任的隔壁班同学,雄赳赳气昂昂地昭彰着他们的的占有权。 徐杳然在台上不变神色,但看着底下四班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勾起了一边的嘴角。 “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以为日子过不完,数不尽。等我过完了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那段时间,才发现总有一天,生活会过得比时间还快。当你不再执着于以数字划分时间,生活自然地会把你的时间分出好坏,好的被收藏,坏的被浪费。而梦想二字,在时间之上,毋论好坏。” 纪译抬头看去,视线里的徐杳然正在闪闪发光,成为他此时眼里唯一的光源。台上这个人,这么好,天天放在心上想一百遍都不够的好。 “我相信大家都怀抱着面对之后一年挑战的决心和勇气,远远胜过在场的每一个老师。所以不必管我们,不必管时间,只要你们都在朝未来奔去,而未来可期。” 徐杳然发言完,放下话筒,隔着大半个讲台,远远的,把目光停在纪译身上。纪译恰好抬起头头,对着台上的双眼,透过温柔的视线看尽了他的眼底。 纪译突然想起一篇课文里提到的,岳麓上广渺的星空,浩繁璀璨,绚烂的像一个奇迹。 恰如此时此刻,偶然出现的那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他生命里的奇迹。 散会之后,刚才还人挤人的体院馆片刻空了大半。蒸笼里待久了,一个个头顶冒着气,蹿的比兔子还快。 等同学们都相继走光了,留下来的几个老师也稀稀拉拉地离开,只有纪译还戳在体育馆门口的花坛边上。他想等徐杳然出来一起走,又不想等得太明显。只好握着手机,打开消消乐,一戳一戳地排列组合打发时间,装做自己在干正事,等人只是顺便。 徐杳然果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纪译看着他一手拿着文件夹一手插着裤袋慢悠悠地走下台阶。徐老师很少会在人前露出这种松散随意的姿态,有也只是偶尔的一个瞬间,仿佛只有他注意到。 刚才来来往往那么多老师,没一个人留意到暗戳戳站在花坛边当布景的纪译,但徐杳然却径直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他停在纪译面前:“你怎么还没走?” “刚接了一个电话,忙完抬头才发现大家都走光了。”纪译放在身侧的手指按住手机的侧边建,把一堆花花绿绿的方块缩进了屏幕里,抬起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咧开嘴说,“暑假快乐呀,徐老师。” “就七天半的暑假,你还这么开心。”徐杳然笑了笑,还是说道,“暑假快乐。” 纪译心里想,够了够了,见不到徐老师的日子,七天足 分卷阅读24 够了。 到了下班时间,他一步一步地磨蹭到办公室门口。好想再回头看一眼啊,就一眼。 “纪译,等一下。”身后的徐杳然突然喊住他。 他拉开抽屉里翻找东西:“你等我一下,之前问朋友要了点考研资料,放在抽屉里差点忘记,还好现在想起来了。” 纪译抱着厚厚一沓真题试卷,像抱了罐蜜糖。他说话都泛着甜味:“徐老师,开学见?” “好,开学见。” “小纪老师,你到哪了呀?“林喻兴冲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轰炸。 “应该到山脚下了,吧。” 纪译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上一次来黄龙溪公园还是初中春游。原本开来的公车上乘客座无虚席,纪译心想,那就跟着人群走总没错。结果一到站,人群一下散开了,里面大多都是去植物园看花博会,在这种天气还里去爬黄龙溪的闲人寥寥。从车站到黄龙溪溪口窄窄的一条步道,纪译走着走着,人群越来越稀稀拉拉,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站在岳麓山的入口,周围苍苍郁郁的侧柏倚道而立,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步道。方圆几百米,就他一个会说话的。 前一天。 林喻打电话过来:“小纪老师!郑沛阳跟着天文社去黄龙沟拍星星去了。我查了下天气预报,后天正好是能见度最高的一天,我们一起去他们营地隔壁扎帐篷看星星好不好?” 纪译说:“看星星?你四十六张卷子写完了吗?” “您现在怎么和季老师一样的冷酷?除了卷子我也得写作文啊,不出门我怎么有灵感,没有灵感我怎么写出感动徐老师的作文。您不能看不起语文啊,语文分比物理还多五十分呢。” “我挂了。” “诶别别别。现在郑沛阳正和不知道和谁看星星呢!我哪还有心情写卷子!”这句大实话脱口而出,说完林喻才意识到太过直白,赶忙解释就是掩饰地说,“郑姨让我一直盯着他,那我怎么能把郑沛阳一个人留在深山老林里呢!” “你拉着我去凑什么热闹,想数星星你自己去参加天文社不就好了么?” 林喻有些幽怨:“我去考了,没考上,天文太难了。小纪老师,您要是实在不想来的话就算了。您只要记得我走之后多看看新闻,有什么高中生在山里失踪的消息…” 纪译无语地打断他:“好吧,我陪你去,什么时候。” “后天早上八点半,黄龙溪公园门口见!“ 到了看星星的这天。 电话对面的林喻也懵了:“山脚?我们就在山脚啊。小纪老师你那边有什么标志物没有啊?” “有块木板,有两条路,还有很多树。” 林喻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阵他拿开手机和人说话的嘈嘈声,片刻之后,对面又贴上手机:“小纪老师!别怕,我找人去救你了!” 四周只有蝉鸣,盛夏里的聒噪。十几分钟过去,纪译张望了许久,两个方向都没有冒出熟悉的身影。等得累了,他拿鞋底蹭着路边焦色的新泥。 要是徐杳然在就好了,照他那个爬山的熟练程度,肯定来过这种山沟沟。 “纪译。”突然有人在远处喊他。 抬起头,纪译看见心里念叨着的那个人,就站在几步路之外,高高地杵在侧柏树之间。像是松椽落地,孑然玉立。 最近的徐杳然,好像有种随念随到的超能力。 纪译小跑到他身边,藏不住语气里的惊喜:“徐老师,你怎么来了?” “林喻喊我来救你。”徐杳然接过他手里的登山包。 “不是说天文社的活动么,你怎么和天文社的人在一起?” 徐杳然挑眉看他,问:“语文老师就不能进天文社么? 纪译小声答:“我以为只有物理老师懂这些呢。” “嗯,但是物理老师会迷路。” 沿着前山那条路一直走上去,十几分钟之后,就到了慈光寺,路上人烟逐渐熙攘。 “我下来之前让他们从前山上山了,那边路宽但是要绕一些,我们从这儿爬上去时间刚好差不多。”徐杳然说 纪译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在春游的时候就领略过徐杳然敏捷的长手长脚,现在到了野外,这种优势只增不减。 他在后面小声哔哔:“早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 隔着十几米,徐杳然跟背后长了耳朵似的,在上坡尽头停下来转身等着他。纪译走到身前,他马上伸出手一把拉过胳膊,把人半拉半抱得带上了更高的平台。 “林喻说小纪老师负责来带着他。”徐杳然回头,双眼装着他,说,“那我就负责来带着你。” 第18章 “纪译,起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搔着耳廓,纪译在睡袋里睁开眼睛,两眼惺忪,懵懵懂懂地以为自己还躺在家里的床上。 帐篷里光线昏暗,只有营地上露营灯的光线,从缝隙里隐隐绰绰地射进来。徐杳然在帐篷外,弯腰站着,双手撑在膝盖上,耐心地等里面的人完全清醒起来。 纪译钻出帐篷,接过徐杳然递过来的夹棉冲锋衣,套在身上,问:“现在看得见星星了么?” 林喻的天气预报查的真好,昨天晚上,按他的说话该是最晴朗的时候,事实却毫不留情地打了脸。傍晚时分,夕阳刚散去,风云骤变,从东南边飘来的巨大云霭,罩在整片岳麓之上。云层遮蔽的夜幕上,一颗星星也瞧不见。 于是天文社的人,连着林喻和纪译,只好围着露营灯,大眼瞪小眼地对着瞪了一会儿,就失望地各自去睡觉了。 徐杳然把纪译拉到营地灯边上,替他拉上兜帽的拉链,然后朝上指了指夜空,低声说:“晚上起了风,现在云层散的差不多了。但天也快亮了,星星大概是看不见了。但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去看下日出。” 四下安静,只有徐杳然和他两个人站在夜风里,纪译问:“就我们两个人去么,其他人呢?“ 徐杳然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面不改色地说:“喊不起来。” 往山顶的小路渐窄,到了最顶上才恢复了开阔。纪译刚睡醒,精力充沛,跟着徐杳然爬了这么长一段路倒也没觉得累。 他们刚上来的时候山顶还没有其他人,随着日出时间接近,渐渐的有愈多的登山者爬到这儿。一对瞧着像情侣模样的男女走到纪译他们旁边,坐了下来。男生把女生揽在怀里,等着看日出。气氛一下子有些微妙。 纪译别过头,尽量去无视这两个人。身旁的徐杳然却突然站了起来,拍拍手掸去灰尘,把纪译也一把拉了起来。 徐杳然带着纪译坐到山顶侧面,耸着角的石头上。石边上扒着一株茂盛的青冈。透过树杈,可以看见山脚下不远处的夕 分卷阅读25 湖,平静无澜,在月色下泛出水光。 “还是看得见星星诶。”纪译望着远方的天幕,有几个光源闪烁。 徐杳然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说:“嗯,启明星,太阳快出来了。” 除了东边最亮的那颗星,周围还有几点星光闪烁。纪译向来不喜欢接触大自然,更别提守在夜风里,对着寥寥一片夜空数星星。但现在不一样,他坐在徐杳然身边,手边就是对方靠在岩石上合拢的手掌。 他小心翼翼,饶有期待。数着日出前的星星,就像喜欢你的心情。 蓦地,东边出现一轮光圈,而后天光大盛。 半轮日出跃出地面的那一刻,纪译身侧的树叶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嘹亮的啼鸣。接着一团黑影从枝杈间如子弹般窜出,冲天而上。 徐杳然反应迅速,飞快地伸出胳膊,把旁边的人朝自己的方向揽了一揽。 纪译被鸟叫震得耳膜跟着肩膀一抖,愣在徐杳然的臂弯里,没反应过来,一动没敢动。等他彻底反应过来之后,更加不愿意动了。 徐杳然的手掌就这么覆在纪译的肩上,把两人笼在湖光与晨光之间,直至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 因为这只突如其来飞上天的乌鸦,小纪老师整个夏天的心情,都和这个日出之时的天际一样的敞亮。 “开学快乐,我不快乐。”暑假结束的第一天,林喻挡在教室门口,嘴里自言自语,像个忧郁的门神。 纪译扒过他的肩膀挤进教室,把卷子甩在讲台上,说:“别念叨了,先提前准备一下,等下季老师过来,你又要挨骂了。” “为什么是季老师?!不是说好了我们的作业都是小纪老师批的么?”林喻瞪大了眼睛。 “别人的都是我批的,但你的不是,你现在是季老师的重点保护对象。” 林喻瞬间瘪了气,倒在门板上:“全世界都在针对我的努力,我好希望默默无闻地过完这一辈子。” “……”,纪译提醒他,“你默默无闻之前,记得今天晚上要开家长会,放学之后留几个同学下来做家长引导。” “怎么会有学校开学第一天就开家长会的,简直令人发指!”林喻抱着自己的胳膊,表情悲怆地像抱着一对风雨里折断的翅膀,“我怎么这么可怜,本来晚上开完家长会被骂就完了,结果现在又要挨季老师骂。暴风雨还能来得更猛烈一点么?” 刚说完,走到教室门口的郑沛阳用指尖叩了下林喻靠着的门板,咚咚两声。“你有病么,一大早上,倒在教室门口装什么林黛玉?” 林喻捏着薄薄的门板,觉得自己是颗没人疼的黄花菜。 纪译走之前,韩潇潇喊住了他,问晚上家长会如果爸妈都来不了的话,能不能和他请假。大概是徐杳然通知完家长会的事儿之后,小姑娘纠结到现在也不敢去找班主任,只好先来问问看上去更好说话的小纪老师。 但小纪老师也没办法,只能让她去班主任那边请假。韩潇潇听完踟蹰一阵,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转身回了座位。 纪译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屁股,就伸出手上握着的钢笔,戳了戳他和徐杳然之间那株小小的仙人掌。他和徐杳然形成了一种不怎么光明正大的默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不得不说,就戳戳这颗蔫了的仙人掌。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他小声问徐杳然:”韩潇潇父母给你打过电话么?“ “没有,怎么了?“徐杳然抬头看他。 纪译咬着下嘴唇:‘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 家长会七点才开始,但操心的父母不会七点才到。景行寒酸落魄的大门开不进轿车,周围近的地方也没法儿停车。于是一个个西装革履、衣冠齐楚的爸妈,大多都是今年第一次用脚走这么多路。 “请问一下,你知道高二四班的徐杳然老师在哪儿么?” 纪译正好路过校门口那条道儿,忽然听见有个家长提到徐杳然。他对这个名字敏感度高于常人,立马锁定了目标,一溜小跑跑到对方面前,热情地说:“您好,您找徐老师是吧,我带您去吧。教室还没布置好,要不先带您去办公室?” 面前站着的是位盘发梳在头顶,打扮优雅,气质出挑的女性。她面带笑靥地看着纪译,“你是留下来引导家长的么?” 纪译点点头:“算是吧。我是徐老师的一块砖,哪儿需要往哪儿搬。” 一路上,纪译怕同学家长尴尬,走几步路就给她介绍一下周围的建筑和花花草草,说了几句,想起来还可以顺便夸一夸徐老师。于是他和家长说:“我和您说,我们班的班主任徐老师,您不要看他年轻带的第一届,又是文科老师,但我们四班的成绩一直都是理科班里数一数二的。您要是听过他讲课,就能了解徐老师为什么能带出成绩这么好的班级。” 家长慈祥的着看纪译,很认真的在听他说话。 纪译感觉自己有几分说服力,特认真的点头说:“我们徐老师真的特别好。” 徐杳然正在办公室里分每个同学的成绩单,看见两人进来,抬头看了眼,也没惊讶。他对着那位有气质的家长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个这个就走。”徐妈妈把手里的保暖壶放到桌上,“你爸今天不知道哪根筋开窍了,钓到的草鱼能有四五斤,一定要我给你送两条来。我想你今天开家长会回家晚了可以当宵夜,就给和豆腐一起炖了点汤。” 徐杳然让妈妈先在边上坐一会儿,安排完手上的话,才突然发现刚进办公室的另一个人一直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原地当了机。 “你怎么了?”徐杳然奇怪地看纪译。 纪译看了眼坐着微笑看着自己的徐妈妈,又看了眼徐杳然。 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该看看黄历:“没事儿啊,我先走了。” 说完傻乎乎地给徐妈妈鞠了个躬,转身就跑了 。 徐杳然看着纪译莫名其妙的反应,在心里反省了下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想不明白。于是转头问徐妈妈:“妈,您刚是不是喊他小同学了啊,把人吓成这样。” “我哪有,我早就看出来他不是你们班上的学生了。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实习老师吧。哪有学生开家长会这么开心,和我说话全程都憋不住笑的。“徐妈妈看着纪译跑走的方向,笑着说道,“不过看着是挺小的,跟未成年似的。 “您这话别当他面说,他就在意这个。”说完徐杳然又补了一句,“但除了长相,其他地方也都不像小孩儿。” 刚才徐妈妈正想谢谢纪译给她带路,没料到还没开口人就溜了。她只好回头和儿子说:“刚才我来找你的时候,他还很热心地给我带路呢,一路上都在变着法儿和我夸你。哎呀,比起你刚工作那会儿,现在的小 分卷阅读26 老师招人喜欢多了,多可爱啊。” 徐杳然笑了:“是啊,特可爱。” 第19章 景行的晚上第一次这么热闹。 四班的教师里坐着一堆家长,纪译不敢进去,怕遇见哪个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一不小心又是徐杳然的爸爸或者姥姥。 他现在恨不得把嘴缝上,怎么这么没出息。逢人就夸徐杳然还夸得挺自豪的,现在人家妈妈都听到“我们徐老师”了。真是恨自己不成钢,就差快把“阿姨,我看上你儿子了“这几个字拿记号笔往脸上写了。 纪译一个人站在教室门口,对自己的未来唉声叹气,心被夜风吹得透心凉。 家长会上徐杳然应该讲得挺好的,结束以后很多爸妈还围着他不让走。纪译一直在教室外面转圈,听得心不在焉的,但又不敢先溜,只好乖乖地等徐杳然忙完。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一个实习老师活生生的被他干成了实习秘书。 徐杳然终于解决完最后一个家长,出了教室门,才看见纪译一直在门口等着他。他诧异地问:“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干嘛不进教室来。” “我等你忙完再问你韩潇潇的事儿呢,她爸家长今天来了么?” “来了,爸妈都来了。” 纪译心里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徐杳然看纪译碎发被夜风吹得凌乱,鼻尖也有点红,可能是因为困了,双眼水雾朦胧的,看着样子怪委屈的。他突然一阵愧疚:“饿了么,一起去吃点东西?我妈给我带的豆腐鲫鱼汤还在办公室桌上呢。” 纪译想起那壶鱼汤就一阵心虚,摇摇头拒绝了:“我不爱吃豆腐。” “……”徐杳然提醒他,“食堂的豆腐砂锅你以前没少吃。” 纪译叹了口气,“今天开始不吃的。” 晚上回去风更大了,香樟树被吹得哗哗作响,仿佛季风过境。 挨了一路邪风,纪译到家一阵一阵地擤鼻涕,和许女士打电话的时候都没停下来。 “这两天就是降温啊,你明天多穿点出门知道么,等下又感冒了。这么大年纪的孩子了,老是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 操着心絮叨的许女士还没意识到,自己开了情窦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开水。 纪译鼻子塞着餐巾纸,突然想起徐杳然这两天一直咳嗽,于是擤着鼻子打字给他发微信:记得看天气预报,这两天温差大。 过了会儿对面回复:好,你也早点休息。 凉是着了,鼻子也塞着,但纪译这个晚上睡得特别沉。 梦里,他看见一片金光闪闪的海滩。踩着白沙往海里走,海水漫过了脚踝,越走越深。整个人没进了海里,他才发现自己周围,都是些鲫鱼和豆腐,簇拥着他在一望无际的鱼汤里,上下漂浮。 第二天纪译给季老师带第四季自修课。打铃了五分钟,他才发现第一排有个座位空着,韩潇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林喻说她今天来上课了,不过看上去情绪不太正常,也不和人说话。 纪译一下子心里的石头又抬了起来。这节是习题课,他让郑沛阳上讲台帮忙看纪律,自己去学校里找人。 景行的校园构造还真挺像个重点高中的,怎么刁难学生怎么来,小路绕了一圈又一圈。纪译平常溜达得多了也溜出了经验,倒不至于迷路,就是绕了几圈下来把自己转的头晕。 穿过甬道走上小路,听见树林里有阵窸窸声,纪译循着声音一路找过去,看见韩潇潇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埋着头轻声哭。 终于找到了人影儿,纪译松了口气。他走过去想坐在对面一块石头上,结果石面上的青苔打滑,一屁股滑到了地上。 韩潇潇抬头看见地上的是纪译,一下把头埋回去哭得更伤心了。 纪译拍拍自己的屁股,告诉它争点气,然后重新坐到了韩潇潇身边。 大多有矛盾的夫妻在这种时候,即使费力演着恩爱如初,也会等孩子高考完,再去扯一张绿色的离婚证。但韩潇潇的爸妈连这一点恩爱的戏码都不愿意继续出演了,三天一吵架,五天一打架。两个人到了女儿这儿,却又变得格外团结,用一句“爸爸妈妈的事儿不用你管”就把她给打发了。昨天家长会,他们两好不容易一起回趟家,刚进家门就开始吵,直到半夜一刻不停。最后韩潇潇甩了卧室门,客厅里才安静下来。 韩潇潇哭着说:“为什么他们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分不分开,都能拿我当借口呢?这样更让我觉得,我对他们自己的人生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毫无存在的价值啊。” 纪译想如果徐杳然在这里,一定会说出许多合适的话安慰住自己的学生,但他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也不知道如何从第三方的视角冷静的旁观一个人的难过。只能转换角度,尽量不给姑娘压力,才慢慢开口道:“不是这样的,只有对珍惜的东西,我们才会想出这样那样的借口,因为依然足够重要,对吧?” 韩潇潇依旧埋着头,纪译看着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家的情况,但我可以和你说说我自己的事儿。我从小就没见过我亲妈的样子,现在大了,几乎连我爸的样子都快忘记了。我爸再婚的那年我才四岁,第二年他就去世了,是嫁给我爸的妈妈一个人把我带大。所以我之所以能没心没肺,不带负担地长这么大,是因为我妈妈她对我来说,特别特别重要。因为有她在陪着我,因为她希望我过得开心。” 纪译把胳膊伸到对面,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顶:“为了你,即使很费力,即使很多摩擦,但你的爸爸妈妈依然在努力一起生活。所以你对你爸妈来说,一定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韩潇潇的下巴垫在校服袖子上,瓮声说:“我知道的,他们对我也很重要。” 身后的树林有窣窣的摩擦声,一片影子斜着打在石桌之间。韩潇潇突然站起来,拿袖子抹了把脸:“小纪老师,我去上自修了。” 她跑过纪译身后的时候,喊了句徐老师。 纪译仍然坐在那儿没动,只是回头看着走过来的人。徐杳然走过来坐在韩潇潇之前的位子上,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的?” “我看到了啊,你一米八的长腿,我又不瞎。” “韩潇潇上次偷偷一个人跑出来,我在这儿找到的她。”徐杳然手肘撑在膝盖上,朝纪译的方向弯着腰,轻声细语的,像在说悄悄话,“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说话的。但看你说得认真,又不想打断你。” “嗯,我只是为了刚才的气氛渲染了一下情绪,你不用安慰我,我又不难过。就是可怜我妈又被我拿来当素材了。” 纪译想着许女士,鼻头一酸:“我妈说,当初她本来和介绍人说看不上我爸,结果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跟着去了,我 分卷阅读27 看见她就走过去拉住她的小拇指扑进她怀里。三个月以后她就嫁给了我爸。这样子看来,你说我算不算她的扫把星了。“ 徐杳然伸手揉了揉纪译的脑袋,软乎乎的。 他说:“我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要求你的,但如果她和我的看法相似,你一定会是她的骄傲。” 纪译接着回去上了自修课。韩潇潇看上去状态好了一点,安安静静地在那儿坐着。倒是林喻,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桌子上,脊背都立不起来。爱操心的小纪老师默默叹气,唉,现在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忧郁。 昨天晚上家长会的过程中,季老师倒是没有点名针对林喻,但下来之后,把林喻的爸爸堵在走廊里聊了快一个小时,聊着聊着还顺便在家长会后去做了趟家访。这一趟家访,访得林喻的心灵和肉`体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小纪老师对小林同学这样的遭遇,深表同情,但还是不忘记提醒他:“忧伤归忧伤,但季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他刚才嘱咐我通知你,让你午休时候一定去物理办公室找他,别忘了。” 林喻:“……” 他牢牢地攥紧纪译的袖子,几乎要表演哭腔:“小纪老师,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记得和徐老师说,我当过他的班长,是我长这么大最自豪的事儿。你一定得记得和他说,我好舍不得他,我还想再当五百年徐老师的班长。” 纪译默默地抽出自己的袖子,说:“好的,我会和他说的,你放心去吧。”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被林喻牢牢挂念着的的徐老师正在自己的位子上,给仙人掌浇水。见他进来了,抬头打了声招呼。 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得太足,冷风吹得纪译一阵头昏。前两天暑假里露营完回家,他就不幸着了点凉,加上临近开学晚上赶课件,时间本来就不够用,睡觉时间被挤的更紧了。现在他只想倒头在桌上趴上一会儿。 但今天的徐老师认真工作的样子过分好看。从握着钢笔的手指到骨骼分明的手腕,从线条清晰的下颌角到抿着唇的嘴角,每一处都很好看。 强撑着一腔贪恋美色的倔强,纪译硬逼着自己不要歪个脑袋睡过去。别人是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习,他可以头悬梁锥刺股地偷看领导。 但困意来得如山倒,眼皮上下像粘着撑不开的蛛网,渐渐的,眼前纸页上的字都变成了占满脑子的徐杳然三个字。 等纪译再次睁开眼,四周静悄悄的,眼前一片阳光洒在办公桌面的木纹上。 顺着光线是一片雪白的背景。白纸上传来唰唰的摩擦声,纪译没睡清醒,趴在桌子上抬眼朝对面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和手指下面阳光投射出来晃动的阴影。 这手真好看。纪译心想,维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瞪着眼睛停顿了几秒。 午后的阳光强烈但不醺人,只需要几分钟就把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意识照清醒了,但纪译依旧趴在桌面上不想抬起脑袋。 “徐老师,为什么家庭美满的有那么多,就不能再多我一个呢?” 纪译余光看见韩潇潇站在徐杳然跟前,在抹眼泪。 徐老师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她:“我们能看见的都不算,往往幸福和不幸,都是其他人看不见的。” “可是我能看见的别人,都比现在的我好一些,每个人背后的阴影真的存在么。” 他摇摇头,说:“不是的,正因为看不见,所以它才必然存在。就像你以前在作文里写过的,每个人都是一座冰山。你不能知道每个人背后的遭遇,家庭离散,现实严酷,甚至是生死离别,这些都是我们看不见的。有些人光是站在你面前,就用尽了全力。但你要知道,冰山底下的看不见的部分越多,它越不会沉没,事实如此。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需要做的,只是当好一座冰山,就足够了。” 徐杳然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吵醒了了已经装睡很久的纪译。 韩潇潇点点头,又摇摇头:“但老师,我想不明白,你每天都在鼓励我们,但怎么才能和你一样这么喜欢工作啊?” 徐杳然笑着问她:“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工作?和你们讨厌补课一样,我最讨厌的事儿就是加班。” 韩潇潇笃定地说:“不可能!我们班上所有人都觉得,您上班的时候心情特别好,笑得也特别温柔。” 徐杳然立马收敛了笑容,正色说:“我愿意来上班,愿意来你们这一群天天找新麻烦的同学来上课,纯粹是因为这样才有工资拿,才能继续过日子。都是生活所迫。” 韩潇潇:“……” 徐杳然接着说:“不过也没错。能天天见到只有上班时候才能见到的人,因为这个,我的确心情很不错。” 纪译趴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听着这段对话,觉得自己的身子跟着意识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像只浮在天上的风筝,又有些困了。他终于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只蹩脚的风筝,不管飘飘荡荡地随风飘摇到哪儿,另一头的线,始终都握在徐杳然的手里。 第20章 纪译最大的优点,用季老师的话说就是,“非常弄的拎清”。 随着高二四班变长高三四班,这届实习生的工作也到了尾声部分。九月底,是他们这一届实习生最后一次的公开课。 准备公开课的这几天,纪译的脑袋里就真的只剩下那几页PPT, 还有要在课堂上承前启后表达的所有措辞。这不仅是他最后一节的公开课,也是给四班崽子们上的最后一节课。 距离小纪老师下岗,还有最后一天。快要离开景行而带来的失落落的心情,因为这两天的一沓沓工作压着,纪译几乎都快忘记去沮丧了。 徐杳然拿着语文课本走进办公室,走到纪译办公桌这边,突然弯腰问他道:“你周五还来上班么?” 纪译仍旧在临时抱佛脚地修改他公开课的PPT,抬头回答道:“不来了吧。周四上完公开课,之后再来拿来拿实习手册就可以了。” 徐杳然点点头,然后说道:“不要太紧张,已经准备得足够好了。” 纪译在用力地劈啪啦往键盘上敲字的时候,对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叩了叩他的桌面,徐杳然问:“明天我能去听纪老师的课么?” 纪译眨眨眼,说:”当然,首席看台的座位留给你。” “如果我在下面看着你,讲课的时候你会笑场么?” “当然不会啊。我上次在门口偷偷盯着你上课,你有笑场么?” 徐杳然看着纪译,眉眼弯弯,他说:“没有,我忍住了。” “忍什么?我又没在讲台上讲相声。” “没什么。”徐杳然摇摇头。 在纪译面前,徐老师最近总是话只说一半,欲言又止 分卷阅读28 的样子,倒是越来越像个摸不透的老男人了。 转眼就到了即将走进教室前的最后一刻。 透过窗户,纪译看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徐杳然,在一众老师间也气质出众,格外引人注目。他今天和纪译一样穿的正式,都在正装里搭了最基本的白色衬衫,打着领带,显得人英挺干练。 只有徐杳然瞥见了门外站着的人,他隔着大半个班级,遥遥地和纪译对视。 这一刻,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成了布景,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在看着自己。纪译深吸了口气,抱着笔记本,一步步走上讲台。 黑板上只有寥寥几笔粉笔字,纪译抬手把黑板上的字擦干净了,转身把剩下的半截粉笔放回粉笔盒里。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我们下课吧。” 小纪老师的最后一节物理课上完了。话音落下,讲台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而后愈来愈响。四班的孩子们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朝着他笑。 纪译有些伤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正在热热闹闹地朝着十八岁长大的崽子们还没有毕业,自己却要先毕业了。 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季老师当着徐杳然的面,和纪译说:“小纪真的很不错,特别是今天,表现得非常好。哎,这么些年,我第一次不太舍得放一个小伙子走。你考虑一下毕业以后要回来啊?我们物理教研组正好缺新鲜血液呢。“ 徐杳然在一旁淡淡接口道:“他要读梧大研究生的。” “读就读好了呀,读完再回来也行啊。”季老师伸出手拍拍纪译的肩膀,“季老师等你回来。” 季老师宽厚的手掌按在从肩上,传来温暖的掌心温度,纪译突然鼻子一酸。 刚才他和四班告别的时候他没想哭,以后不能当徐老师的饭搭子了他也没想哭,但现在因为季老师这么一句话,弄得他泪腺开始汹涌发动。 会在课前一丝不苟地确认自己烂熟于心几十年的教案的季老师,会在课后给纪译手把手讲授上课技巧的季老师,会为自己学生受到不公正待遇而据理力争的季老师。纪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遇见这样一位老师,运气有多好。 纪译憋住眼泪,用力地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季老师也红了眼眶,但仍旧凶巴巴地说:“看我干嘛!当我这里是动物园啊!好好学习,我相信你肯定能考得上!” 办公室里,纪译的东西都收拾地差不多了,待了这么久,走的时候一个双肩包就装得下全部东西。 纪译把一沓书抱在怀里,想抬起头和所有老师说声再见,徐杳然突然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身后的方向,示意他回头往窗外看。 办公室的对面就是新高三的修远楼,语文组又正好对着四班。平时冷清的窗边上,此时正挤着一个个探出脑袋的身影。 四班所有同学扒在窗户边,齐着声音,对纪译喊:”小纪老师!毕业快乐!” 纪译愣在窗边,怀里的书本搭在窗沿,他松开手,书就落到了窗台上。心里一阵温暖,他抬起手指去揉眼睛。 对面的林喻举着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小喇叭,把音量转到了最大,憋足了气喊:“小纪老师!毕业快乐!你要记得我永远都是你的人!” 纪译撑着窗台,同样用尽最大的声音朝他回答:“好好当你的班长!不要老气季老师!” 徐老师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学生和自己的小纪老师,傻乎乎地隔了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互相面对面地扯着嗓子大喊,喊到嗓音都破了,喊到半个校园里回荡着他们热闹的噪音。 徐杳然靠在墙边,觉得眼前这一幕,是来景行这么久以来,最圆满不过的一刻。 隆重地送别了小纪老师,四班的崽子们一个个恋恋不舍地回到座位上。下一节课的英语老师走了进来,她站在讲台上远远地指着下面:“林喻,快点把你那个喇叭给我收起来。放桌上干嘛,你准备卖西瓜啊?” 林喻赶忙去把喇叭收进抽屉,后忙脚乱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按键,喇叭发出嘟嘟一声。接着,巨大的声音在教室里炸开。 “我永远都是你的人!你的人!人!我永远都是你的人!你的人!人!” 就这么一句话,自带回音效果,停不下来地循环播放起来,回荡在整个高三楼里。 教室里的同学瞬间笑趴了大半,连英语老师也笑得靠在讲台上直不起腰。 林喻第一反应,像只被踩着尾巴的小狗,眼神慌乱地去看郑沛阳,旁边的人别过脸去,不想认识他。 一急之下,林喻直接撬开底盖把电池抠了出来。他本人隆重的告白终于停下了,电池却怎么也装不回去了。 把喇叭塞进郑沛阳的下层抽屉,林喻扒着他手肘,说:“你刚什么都没听见,其实我一直是你的人。” 郑沛阳轻轻掸掉他的手,但林喻不屈不挠,接着说道:“所以你等下帮我修一下喇叭吧,好不好?我还要去还给校门口水果摊的榴莲西施呢。我没敢告诉你,其实这是我偷来的。” 郑沛阳:“……” 由于刚才喊得太大声,直接把自己的嗓子喊劈了,纪译现在说话都沙沙地像在砂纸上划。徐杳然给他带了瓶水,让他安静一会儿少说话。 送他到校门口的一段路上,纪译说不了话,徐杳然也没开口。 一叶梧桐一声秋,甬道边的梧桐已经染上了秋色,枯叶瑟瑟,摇晃欲坠,是个分离的好季节。 受不住这么久的沉默,纪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徐老师,你觉得我的表现合格了么?。” 徐杳然没有转头,依旧看着前面的路,说:“我说过了,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纪译跟在徐杳然后面,踩着路上沙沙的落叶。有一句话,在心里反反复复说了几千遍,但始终是这最后一遍,他不敢宣之于口。 “纪译。”徐杳然突然在前面喊他。 “嗯?” “有一些话,我必须得现在和你说。”徐杳然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和他的身后。 “可能慢慢的,你就会忘了在这里度过的重复的每一天,会忘了这里的红墙黑瓦,会忘了这株悬铃和那变的海桐,你会忘了这条甬道尽头通向操场还是食堂,也许之后你也会忘了这里遇见过的人。” 语声一顿,纪译的呼吸跟着一滞。徐杳然露出了那一种困扰着又感到无奈的笑,像是下定决心了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出妥协。 他说:”纪译,你怎样都可以。不管你以后要去到哪里,我都在这里。” 纪译的耳边突然锣鼓喧天,那是一种不属于实际意义的噪响,震天欲聋,敲得他耳膜跟着心脏一起咚咚作响。 身边陡然起了一阵风,绕着两人周 分卷阅读29 围打转,旋起一圈落叶,直往人的心里钻。 他不敢说出口的情愫,被对方光明长大地摆在两人之间,像正午晃在头顶的光线。 心里有五味汹涌,但纪译只想跑上去告诉徐杳然——不管隔了多远的距离,多长的时间,他都会回来,跑着回来。 因为你在这里啊。 徐杳然已经走到几步之外的不远处了,正站在那里,转过身来等着他。 纪译张开嘴,用劈了的嗓音和他说:“我马上就来。” 他一路小跑跟上去,又站到了徐杳然身边。地上的落叶被踩的咔咔作响,像极了此时此刻心动的声音。 “纪译,你怎样都可以。” “不管以后你要去哪里,我都在这里。” 那你就只要站在原地,等我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你身边。 又是一个好秋天。 第21章 秋分过后,桐城里的秋意已肉眼可见的程度浓了起来。上次走的时候甬道上的落叶不过薄薄一层,如今走上去已经咔嚓作响。 纪译一个人回景行拿他的实习资料,没告诉别人今天自己要回来。徐老师这个新高三的班主任,每一天都当成高考前的最后一天在忙。自己只回来这么几分钟,不想特别麻烦他。 道理是这么讲的,但是当整理好所有材料从南主任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几乎是下意识地朝语文教研组那个角落的方向迈开脚步。 纪译在心里默念台词,“我回来路过办公室,就正好进来找你一下”。 路上遇见几个同年级认识他的老师,还停下来打了声招呼。纪译忐忐忑忑地,终于走到办公室门口,从走廊的窗口瞧进去,徐杳然的座位上空落落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自己以前的办公桌上,现在只摆着那株孤零零的仙人掌,同样空落落的一个掌待着。那整片角落都散发着一股单身男老师冷清清的气息。 “请问,你找哪位?”纪译转过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位漂亮的女孩儿,正困惑地看着自己。 纪译同样困惑地看着她,然后说:“我来找徐老师,高三四班的徐杳然老师。” 女孩儿听到这个名字,脸颊突然浮上绯红,抿着嘴说:“噢,这样啊。徐老师今天不在学校哦,他去教育局开会了。” 纪译蹙眉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刚来的语文实习老师。”女孩儿估计以为纪译是哪个班的同学,热心地和他说,“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可以哦,我等下帮你转达给徐老师。” 今天的天气很好,临近傍晚,日光依旧强烈,从梧桐叶间穿过斑斓地打在甬道上。但小纪老师此刻的心情正刮着风下着雨打着霹雳。 什么会在这里等我,都是屁话,这才几天啊,连新的小秘书都有了。纪译狠狠地踩着地上的落叶,像踩碎某人信誓旦旦的诺言。 “纪译!你回来了啊!”沈栎正站在行政楼门口,见纪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兴冲冲地上来打招呼。 纪译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沈栎。他今天穿了件正经的外套,头发还特地用发蜡打过,压得一丝不苟,一派青年才俊的样子。 “沈老师,你正要去开会么?” 沈栎有些害羞地挠挠头,说:“不是,我等下去相亲。” 方圆的警报瞬间在耳边嘟嘟作响,纪译伸出手拦在沈栎身前,着急地说:“等下!沈老师我突然想起我有个同学,特别喜欢政治老师!你要不要也和她相一下亲?” “现在还有姑娘特别喜欢政治老师?”沈栎诚恳地说,“那她眼光很独特啊。” 纪译答:“是啊是啊。” 沈老师的表情突然有些羞涩:“不过不用啦,不好意思。今天我要相亲的这个姑娘,我想继续和她相处看看。” 纪译心上一悲,小时候被方圆追着暴打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沈栎见他神色一黯,以为有什么事,于是关心他道:“你今天回来见过徐杳然了么?” 纪译摇摇头:“徐老师不在学校。” “嗷对对对,徐杳然下午就去教育局了。这人怎么还不回来,我等着把档案交给他就赶去相亲呢。再晚一点,地铁上的人多起来,我的发型都能挤坏了。 “徐老师今天开车了么?顺路的话沈老师可以搭他的车去相亲。”以前徐杳然只要是哪天开了车来,都会在办公室等纪译回来,再一起顺道载回家。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你。”沈栎说完一秒都没犹豫,顺嘴接道,“徐杳然追的又不是我。” 喀噔一下,纪译的心跳漏了一拍。 话出口,沈栎才后知后觉。看到面前的纪译正睁大着眼睛看自己,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不可能吧,徐杳然喜欢你都喜欢得要命了,怎么可能一个字都没和你说过啊?“ 黄昏趋夕阳,穿过熙熙攘攘的马路,从景行回家经过的每一条路都无比熟稔。夜幕逐渐变暗,疏星挂上穹顶,路上慢慢出现越来越多的小情侣,或者一家三口,手拉手在晴朗的街道上散步。 走到家门口的那条街上,突然起了阵风,送来几棵月桂的香气,袅袅淡得像鼻息间的错觉。 而不远之外,月桂树下正站着一个人,纪译此刻藏在心上的那个人。正背靠着桂树,面朝着他。 纪译走到徐杳然面前,抬起头和他对视。 徐杳然看着他,开口道:“没事的话,陪我散散步吧。” 两个人走上街边的步道,旁边的人在半步开外,脚下是桦木板铺成的人行道,走上去嘎吱作响。 情绪在胸膛里汹涌,纪译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步靠上前去,拉住了徐杳然的手。 不想等了,等不及了,说什么未来都是看不见的东西,能抓紧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纪译两眼一闭,慷慨就义般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就算对方松开手,就算条件反射地甩开他,他都认了。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徐杳然只是蜷起自己的手指,包裹住纪译的食指,然后反手把整只手握紧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纪译脚步一滞,接着又被带着朝前走。 他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气,生怕眼前的人,牵着的手,头顶洒下的星光,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吹口气就没了。但手上传来真实存在的温暖触感,一点一点,流进胸膛的位置,包裹着整颗心脏。 徐杳然牵着纪译的手,没有开口,只是慢慢地一起穿过整条街。 “你今天回学校了?”徐杳然忽然转头问他。 纪译点点头,然后才想起下午的事儿:“是啊,没找到你,不过我在语文办公室见到了你的实习老师。” 徐杳然茫然地看他:“我的实习老师?除了你我哪还有什么实习老师。” 纪译捏紧了 分卷阅读30 他的手指,说:“一个女孩子,长得很甜很好看,而且提到你就脸红。” “女孩子?”徐杳然想了想说,”那可能是刘常老师的实习生。” 刘常老师就是以前语文办公室里,坐在徐杳然隔壁的女老师,常常一看见纪译,就捂着嘴笑。 纪译撇嘴:“刘老师的实习生,那怎么和你的小秘书似的,一提到你就害羞。徐老师还真是人见人爱。” 徐杳然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着说:“你怎么和个小姑娘似的。” 踩着愈发深重的夜色,徐杳然把纪译送到家楼下,停下了脚步,却还是没有松开掌心里攥着的手。 他侧头对纪译说:“刚才如果你不伸手,我也打算牵你的手。” 夜风藏着心跳间隙迸出的一字一句,打到脸上。纪译看着眼前的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鼻子一痒,紧跟着甩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徐杳然从口袋里翻出餐巾纸,抽出一张来想给他擦擦脸上沾着的鼻涕,但手顿了顿,又只是把纸巾放在了纪译的手心里。 纪译边擤着鼻涕,边盯着徐杳然,第一次从徐老师身上看出一种只属于年轻小男生一样的手足无措来。 徐杳然继续开口说:“其实这几天来,我一直犹犹豫豫,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这么患得患失的时候。我怕自己那天没有和你说清楚,又怕自己说得太多了。我怕你想东想西,把我们两个的关系想得太复杂,又怕你什么都不想。不管如何,我希望至少能和你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直到你准备好,直到你愿意和我再往前走一步的时候为止。” 纪译眨眨眼,认真地问他:“那我们两现在什么关系呀?” 徐杳然低头笑了笑,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喜欢你的关系。” 温柔的夜风在两人周围打着圈,纪译从对方攥紧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一步上前,环住了身前的腰,把额头抵在了宽阔的肩上,就这样牢牢地圈住了他。 徐杳然同样收紧手臂,把纪译收纳进了自己的怀抱。 两个人平均的体温在相互流转中逐步升高,又跟着夜晚的气温冷下来。 徐杳然拿指背碰了碰怀里人冰凉凉的面颊,说:“好了,快上去吧,这么站着又要着凉了。” 纪译从他怀里抬起脑袋,问徐杳然:“那你还有别的要和我说的么?现在一起说了吧,我怕你以后跑了。” 徐杳然无奈地笑着问他:“我能跑哪儿去?我还在等你的回答呢。” “回答什么,你没有问我问题呀。” “我刚才问你,”徐杳然看着他,眼底尽是未曾触及过的风光,“让我一直这么喜欢你好不好?” 眼前的人近在咫尺,纪译看见巨大的烟花炸裂在自己的眼前,黑夜都一片绚烂。 埋头到他怀抱,瓮声说:“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怀里人的表情实在太过招人喜欢,徐杳然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那我盖个戳,你想反悔也不可以反悔了。” 纪译含糊嘟囔道:“你以为你在买猪肉啊。” 抱紧了怀里的人,徐杳然说:“等你考完试,我就来追你。” 过了不知道多久,纪译终于肯磨磨蹭蹭地往单元楼挪步子,才走了几步,又跑过来回到徐杳然面前。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亮的:“那你一定要等我啊。” 徐杳然看着他,眼神都带着温柔的笑意,晃着一潭碧波春水。他伸出双手把纪译脑袋后面的兜帽掀起,盖在脑袋上。 “好,你也要等我,等我来掀盖头。” 第22章 南方的冬天来得缓慢,寒意不知道从哪个逼仄角落里慢慢滋生出来,等被冻得一个哆嗦,才回味到草木之间已是落了一期秋雨一期霜。 纪译一边耳朵插着耳机放着听力,另一半夹着手机接起电话。 “准考证身份证都在吧?等下到了教室门口再检查一下所有东西。” 许女士一到这种时候就忘记了自己平常的社会精英身份,絮絮叨叨的像第一次送孩子上小学。人不不能跟进学校,整颗心却依旧扑在儿子身上。 纪译无奈道:“在在在的,都最后一场了我还能落准考证么。寝室到教室就这么几米路,您当有人埋伏着掏我书包呢?” 许女士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说道:“从小到大我给你往学校送的红领巾作业本子还少么?你丢三落四惯了,越让我放心我越要念叨你。” 纪译听这几句话怕了,半只脚刚踏进教学楼区,糊弄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说的都对。妈我要进考场了,考完再打给你。” 研究生考场在师大副楼,所以半个月前,纪译就从市区的家里搬回了寝室。 时间很奇妙,往往在人努力朝前张望的时候过得飞快,纪译上一次见徐杳然,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在之后的每一天,都是重复机械的日子,图书馆——家——学校,三点一线的。 他能忍受暂时的分隔,能忍受等一阵风来之前漫长的沉寂,因为一直望得见风吹来的方向。 这种滞步不前的关系不是因为临阵脱逃或者近乡情怯之类的负面情绪,而是他期望在等对方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自己也想往前走一点。 总要让自己变的更好些,再好些,足够好,好到可以与他比肩。 徐杳然站在风里,一字一句地和他说:“我喜欢你的关系。”暮色如同往常,只言片语成了心底的诗章。以后的每一天都有了期待。 纪译转着手里的中性笔,在考官看不见的方向里偷偷抿起了嘴角。 所以就算再无聊疲乏的日子,也可以回头告诉自己,眨眼一下就过完了。 会是他的,他不着急。 开考铃猝不及防地在头顶拉了起来,纪译把手盖在考卷上,深吸了一口气。 好好考,考完就有男朋友了。 “岳木弯63号,快过来,我和老赵他们等你啊。” 接到程坎电话的时候,纪译正站在考场外层层叠叠候考的家长组成的包围圈里,走不出去又没地方退后,尴尬地杵在原地。 他搓搓手背,哈出一口冷气,对着手机说道:“不稀罕和你一起玩。我在学校呢。” “我知道啊,你不刚考完么,正好现在过来。两个月没见你,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大家等你呢。” “我先不去了就,等下还要回寝室收拾——嘶。” 朝着那边的话还没说完,这边突然被人狠狠踩了一下脚背,纪译吃痛的嘶了一声。 踩到他的那人也慌了,连着说了好几声不好意思,边说着还边把一个黑色的便携话筒举到了纪译嘴边。 纪译抬头看见话筒后面连着一根长长的缆线,对方身后还有一台 分卷阅读31 等身高的摄影机,看着像个电视台记者。 记者在凶猛的家长堆里被挤懵了,踩了一堆人也被踩了好几回,好不容易这回儿踩到一个年轻面善的小伙子,一看准是考生没跑了,手忙脚乱地扑了上来,一手拉住他,一手就把话筒递了上来。 纪译对着镜头“……” 十分钟之后。 “那同学你对这次有关数学卷题目泄漏的消息怎么看,影响之后其他考试的心态了么?” 周围的人群都散得稀稀拉拉的了,这边采访还没结束。纪译耐耐心心地回答了十分钟,对方的问题依旧一个接着一个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他抽动一下嘴角,想要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背后突然漾起一阵微风,吹开了半边衣角,一面手掌就着微风覆上了纪译的腰。 转头看到从后面走上前,站到自己身侧的人,纪译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杳然一手搭在他的要上,把头靠到纪译的耳廓边,鼻梁几乎要蹭到他得耳垂。薄唇就在纪译眼前几厘米的距离,轻轻地开口,温润的气流吹在自己的耳垂上:“我等你好久了。” 徐老师近在咫尺的呼吸撩拨起他鬓边几小缕碎碎的细发。 纪译的四肢突然凝固在空气里,不知道如何反应,只剩下一对眼珠还能转,一动不动地盯着身侧人的脸。 刚才还连枪带炮的记者也愣住了,举着话筒的手瑟缩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招架这位看着像个家长的不速之客。只有身后的摄像机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 徐杳然收回覆在他腰后的手掌,反手握住了纪译的手腕,抬眸朝着对面,一本正经地向对方解释道:“我们还有事,不好意思,先告辞了。” 然后他拉着纪译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人群。 求知园背后是闻名师大的保研路,围绕一圈小小的人工湖。此时接近暮色,考场里出来的学生们大都往校门和食堂的方向散开,湖边冷清得只剩下草木叠影。 走到辩机亭的廊前,徐杳然停下脚步,领着纪译坐到廊下。 纪译脑补了不下一百遍和徐杳然见面的场景,也没想到这么突然。 他第一次和一个人走到这一步,向前向后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能到达什么样的对岸。 话都是对方说的,心甘情愿地进了套的却是自己。 徐杳然今天套了件深灰色样毛呢大衣,包裹住了一身的书卷气。外套里面好像也是正装,衬衫领下露出半截茶绀色领带,一身冬天里的灰蓝色调,显得整个人精神又正派。 一看就是个正经人。 纪译的余光从头到脚打量够了身边的人,才反应过来对方在等自己开口。 “你刚说在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考试?” 师大的考生不全在本部,大部分的人分散在市区里不同的考场,在本部考试得反而只是一小拨人。 徐杳然淡淡开口回答道:“猜的,不怎么有把握。本来想问一下你,又想你这两天八成是看不见我消息的,不想打扰你,就直接过来了。” “那你怎么正好就到求知园了?这里考生少,二教那里才是主考场,等人的也多。” “缘分来了挡不住。”徐杳然说。 纪译眨眨眼,差一秒就要信了。 徐杳然瞧了他一眼的表情,忍不住笑弯了眼睛,道:“我同学是你们教管处的辅导员,我刚好和他打听了一下你的消息。” 纪译把对老天爷的期待一下子咽进了肚子。他问:“那你干嘛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啊?”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徐杳然把目光从湖面的波粼上收回,侧过脸,认真地看着纪译的眼睛。 纪译瞧见对方眼里的自己,心虚地咽了口水,突然哑口无言。因为他的的确确很久没有联系过徐老师了。 徐杳然把身子往后退了几寸,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把纪译整个人收纳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慢慢地开口道:“纪译,我之前说的话,每个字都是认真的。你可以听过就算,但我不能当做随口一说。接你下课,送你考试,都是我理所应当该做的事情。之前我想,你不需要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冒然来打扰你,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以后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想在你的身边。” 顿了片刻,徐杳然又接着说:“当然,如果你主动要求我做些什么,我会更加荣幸。” 冬日傍晚的温度依旧冻人,空气里有了薄薄的冰凌,但纪译的心头突然软得化出了一掊温泉,水面圈圈涟漪——等剥开绕在心头眼前不成形的暖雾,纪译这才反应出来一个意思,徐杳然这一番一本正经,脉脉温情的话语里,每个词句的注脚都是——“明明是你不理我在先”。 明明什么坏事儿也没做,却生生地被徐老师的温言软语说得无地自容。纪译在心里反省了几秒,又挣扎着想取回点主动权。 “我认真地在学习,认真地在考试,认真地在等你啊,”纪译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一句才抬高了音量,“要怪只能怪你对我太放心了。” 徐杳然瞧着他无奈地笑了:“真是恶人先告状…” 亭廊里薄雾渐浓,已经变成一种青霭色的水汽,上下漂浮在空气里。两个人坐在廊里断续地说着话,直到太阳落下去大半,笼在身上的暮色都变得温柔。 “你饿了么?现在已经晚了,要不去我带你去食堂二楼吃点东西吧,这次我请你呀。”纪译看着湖面升起的半个月影,转头问徐杳然。 “不了,我晚上要到上海,过会儿就要走了,等到了那边再吃吧。” 看着纪译惊诧的表情,徐杳然解释说:“明天在那边学校有个讲座,本来打算坐高铁去的,但想着要来见你,就干脆下班后直接过来了。等下开车赶过去也能省了些路上周转的时间。” 纪译突然有点心疼他:“你这么忙就不用特地过来一趟啊,其实等你出差回来以后我去找你也一样的。” 徐杳然拿指腹蹭了蹭他垂下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其实我很后悔,之前说得凿凿——等你考完,等我忙完,等我们都准备好。但过了这些日子我才发现,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见到你,早一秒,多一秒都是好的。”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两个人并行走到校门口,徐杳然的车停在校外,纪译把刚在便利店买的一袋子三明治和酸奶递给他,然后用饭卡去滴了滴侧门的门禁。 徐杳然站在他面前没动,纪译左右瞧了瞧,见四下学生人来人往,都没人朝这个方向看。于是伸出手,飞快地捏了下徐杳然的掌心,把对方的掌纹捏进了自己的指尖。 “等下把这些都吃了。还有,路上小心啊,徐老师。” 徐杳然被他逗笑:“还是徐老师啊 分卷阅读32 ?” 在景行那么久,纪译从来没喊过徐杳然全名,突然让他改口还有点难以启齿,低头酝酿了半天也没憋出那三个字。 徐杳然抬起左手,拿手背蹭蹭纪译的脸颊,笑着说道:“徐老师就徐老师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谢谢你给我抬辈分。” 第23章 第二天纪译先回了趟自己家。在沙发上坐下来不到五分钟,屁股都没热上,许女士就打发他回一趟宿西的外婆家。 “您就是看不得别人清闲。”纪译扒拉着门槛,探出头抱怨。脚边是许女士要捎给外婆的大包小包,堆成了座及膝盖高的小山。 “我管别人干嘛,我就是看不得你老在我眼前无所事事地晃荡。” 纪译这两日的确没事可忙,学校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剩下的麻烦都推到了年后。时间松散,活动自由。于是他提着大包小包,自己一个人踏上了下乡路。 外公外婆住在宿西郊县,离桐市一个小时不到的车程。纪译坐的大巴只到宿西镇新城区,又辗转几站公交,才抵达宿西一中。 退休之前,外婆是一中的副校长,和外公两个人都从职务上退下来以后,就住在学校后面的职工宿舍里。几十年的日子都过在了这里,说什么也不肯搬去桐城。 “你说你那里是享福,我说我这里才是享福啊。走几步路都是认识的朋友,到了你们那里我就只能和不认识的老太太去跳舞了喽!有时候他们的新校长还要让我回去听听课了,你说我在这里开心还是在你那里开心?”外婆这么和纪译说道。 隔了大半年,老人家见着宝贝的外孙,开心的不得了。纪译长这么大以来,许女士对他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而两位过了六旬的老人则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外孙,倾注了所有的爱。 ”囡囡你回来了,太好喽,”外婆仍然喊着十几年没变的称呼,像十几年前初见时候一样,拉着纪译的手走进屋里,“你来,正好给我们看看这个“漏油器”,这两天老是闪啊闪的,问问你妈嘛她也弄不灵清,你比她聪明!你来看下!” “漏油器?”纪译困惑地看过去,只见无线路由器摆在八角梳妆台上,一闪一闪得发着荧光。 为了修这只“漏油器”,纪译捣鼓了一个下午,依旧以失败告终,全然失去了一个理工生的尊严。 “算了算了,弄不好就别弄了,我们先和囡囡吃饭了。外婆今天给你蒸了火腿鲫鱼。”外婆牵着纪译的手到饭桌前坐下,偷偷贴上耳朵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修不好正好,你外公哦,天天在那上面和别人下围棋,这两天终于没得下了,活都干得要多了喽。” 外公耳朵在这种时候倒出奇的灵,在旁边冷哼一声,反驳道:“下围棋怎么了!就算我下棋的日子,菜也是我买的,肉也是我切的,碗也是我洗的,你就翻翻勺子而已!你看看书写写字就是正事,我下下棋就不是大事了啊。” 外婆听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拍拍外公夹着筷子的手背,温言安慰道:“好的喽好的喽,知道你能干,吃完饭让外孙陪你下棋好不啦。” 纪译在一边听着老两口有一句没一句的拌嘴,烟火气息拌着糯软的白米饭,暖融融地下了肚子。他心里想着异地之外的某个人,突然觉得眼前这种能够平淡相伴的日子,都无比值得羡慕。 从宿西镇正中间穿过的淳江下游,将镇子分为南北分为两边,一边是刚开发的新城区,锃亮崭新。而另一边的老城有着江南小镇典型的特点,建筑的空隙里都是水汪汪的雾气,桥洞下,老街角,处处都是一幕幕水瀑,汇成湍急的水流,蜿蜒出镇。 徐杳然这次出差是代表景行来参与报告,刚走出报告厅没几步路,就收到了纪译发来的照片。 图上是一株江南独有的朱砂梅,树干紫褐,现在还没到花期,只有零星的骨朵点缀其中,但唯独其中一朵开得肆意,堇紫色花瓣层层叠叠,独花压枝。 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那一头的纪译马上主动报备:“我们宿西的朱砂梅,邀徐老师品品。” 纪译捏着手机,期待地等着徐杳然的评价,结果只收到了对面发过来的四个字。 “人比花俏。“ 他打字问:“人在哪儿?” 又等了片刻,对面才回了消息,同样是不动声色的四个字。 “在我心里。” 纪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面上一烫。做贼似的左右瞧瞧,没有人,再低头看看那几个字,觉得自己快冒泡泡了。 徐杳然收了手机,迈步朝停车场走去。这里恰好有冬青花开得繁盛,密密匝匝的一片,不像照片上那朵朱砂孤零零。 但收在他的眼底,这儿的花开得再好,也比不上刚才稍稍一眼的朱砂更夺目些。 就像某个人,只要初初瞥了那一眼,就一直在他心里了。 傍晚宿西的天空洒下一片澄漾的雨水,雨势不大,而雨声淅沥,扰得人心思飘飘。纪译领了外婆的任务来市场买菜,手里已经提了几株韭黄和一袋晶莹剔透的虾仁,还要买鳝鱼,走了几圈都没找到。问了人才知道卖鳝鱼的不在市场,要过了桥再走几步路才能寻到摊子。 他提着菜撑伞穿过巷子,前面就是宿西桥。离桥口一个街角的地方,一个等腰高的身影突然扑进了他怀里。 纪译看着腰前那盏花花绿绿的伞面,认出来这是外婆对门家的宝贝孙女。 “小九,你这么着急跑什么。”他把湿漉漉的伞从身前拉开,牵过小女孩的手,弯下腰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豆子哥哥!你在这里!”小九见是他,惊喜地叫出来,然后腮帮子一鼓,空着的那只小手抓紧纪译的手掌牵着他,转头就往前跑。 地上湿漉漉的,纪译不敢有大动作怕绊倒了小九,任由她牵着,几下就给扯到了桥头。 “哥哥!我把豆子哥哥给带来了哦!” 跟着小九的视线抬头看过去,熟悉的身影站在桥上,隔着漫天雨雾望着他。徐杳然撑一把竹骨蓝面伞,负手而立,身姿挺拔。 像块剔透的水翠,嵌在天青色的背景里,周围的雨幕都做了他惊人的布景。 他垂眸朝下望过来,眼里全是雾气,一如以往地温柔开口说:“我来看看朱砂开得多好。” 以前老戏本里,半夜月下桥边,等着心上姑娘一起私奔的玉面书生,抬手间大概就似这般模样。 桥下的纪译突然低头朝着眼前扎着冲天羊角辫的小脑袋,问她:“小九,你作业写完了没有?” “没有…”小九嘴上说着不,眼睛却一直盯着徐杳然,扭扭捏捏地不肯走,“哥哥和豆子哥哥等下还会来找我玩么?” “会的哟,只要你先回家写完作业。”徐杳然也蹲下 分卷阅读33 来,伸出手摩挲小九羊角辫中间的凹陷,“你可以和这个豆子哥哥一样,喊我小徐哥哥。” “好的,小熊哥哥!” 纪译又在小九耳边咬了几句耳朵,才终于哄走了小姑娘。 然后他问徐杳然:“你怎么认识小九的?她一看见我把我扯了过来。” “路上找人问路,正好遇见小九。她只和我说豆子哥哥嘱咐她在路上不能和陌生人说话。我问她,豆子哥哥是不是长得高高帅帅的还会溜滑板,我就是来找豆子哥哥的。小九就跳着帮我去找你了。”徐杳然答。 纪译说:“那要是我不是正好在附近,你还得等多久呀?都过来了,直接打电话给我不是更方便么?” “是这样没错。但我现在还是等到你了,不是么?”徐杳然弯起了嘴角。 纪译发现徐老师有些时候,总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固执着自己的固执,比如现在。但他眼看着徐杳然眼下的一抹淡青,心头一酸,放软了语气:“你直接从那边学校开车过来的么?不是说周五才能回来,路上累不累,晚饭吃了么?” 徐杳然答:“报告今天就结束了,他们还要在那儿住一晚,明天才解散。我一个人待在那里没有意思,既然你在这里,我就过来接你回去。” 他说得坦然,“接你回去”四个字却让纪译心头一软,让他恨不得一头埋进身前熟悉的气息里。 徐杳然也没有打算放过他,继续开口道:“有了这个念头以后,再反应过来,我已经在开车来见你的路上了。” 与其万语千言,不如立刻到你身边。 天青渐浓,雨势渐小,河边各家渐次亮起属于自己的灯火。纪译领着徐杳然穿过小巷,踏过青石板,经过别人家的炊烟,回到自己家门口。 “外婆,我们回来了。” 外婆打开门,还没等纪译开口介绍,门外的徐杳然微微欠了身,朝外婆鞠了个合适的躬,礼貌地说道:”外婆您好,我是纪译的朋友。贸然登门,非常抱歉。” 开门的时候外婆还在愣着,听了这句话,一下子绽放出笑容来:“纪译的朋友啊,快进来啊快进来啊。 进了家门在沙发边坐上,外婆又热情地追着这个突然登门的外孙朋友问了好几个问题。徐杳然滴水不漏,一个一个的认真回答了。 外婆看着眼前文质彬彬,有礼有节的小伙子,笑成了一朵牡丹花,心里甚是满意。 只有旁边的纪译藏不住自己做贼心虚的心情,慌忙把手里的菜递上去,拦住外婆还想继续追问的架势。 “诶,只有虾仁嘞,我的鳝鱼呢?” 纪译被这句话一巴掌糊了脑门,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撑伞过桥,明明是想去买鳝鱼的。 外婆瞧见了他表情,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没有鳝鱼我就不做虾爆鳝了,给你们做虾仁面也一样的。小徐吃不吃虾的?” 外公一个人在书房待着,纪译在厨房里帮着外婆准备晚饭,她不让客人进厨房,只准徐杳然在客厅里坐着吃葡萄。 过了许久,直到在沙发上坐得都有些麻了,徐杳然起身在客厅里踱步活络下筋骨。 墙上挂着几幅外公写的书法和一些学生们送的字画,他一副一副仔细地看过来,走到客厅尽头,突然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的路由器。 外婆的厨艺好,但一点都没能遗传到许女士,小时候纪译每次在许女士的餐桌上受到虐待,回到外婆家总能得到安慰。 今天烧的是葱油虾仁面,用猪骨汤做汤头,面上码了整整一个碗面的韭黄炒虾仁,挤得满满当当,几乎看不见底下的面条,最上面撒上一小撮葱花再浇上一勺热油,一下子油香四溢。 纪译想着徐杳然平时吃得挑剔,葱姜都不沾,就把他那一碗的葱花特地改成了一小撮茶叶,再撒上油花,就多了点绿茶的清香。 吃完饭后,徐杳然在桌旁帮着收拾碗筷,正好看见外公在书房开电脑,顺嘴说道:“外公,刚才我看见路由器的信号断了,就给重新连接了一下,您用电脑的时候要重新登录一下。” 外公的眼睛瞬间亮了。 隔了那么些天终于能再一次打开围棋在线,外公忍不住过来感叹道:“小徐,侬这么厉害的啊,漏油器都会修。我们纪译弄了一下午也没修好,还把我电脑弄死机了,你随便按一下就修好了。还以为纪译是专业的嘞,没想到也就和我差不多水平。” 一旁输给漏油器的纪译沉默了。 这时门口有人噔噔噔地敲门,走过去打开门,小九立马冲了进来,一头扎进纪译的怀里:“小纪哥哥,我把作业写完了哟,小熊哥哥还在吗?” 徐杳然从书房里走出来,看着小九,温言说道:“我在哟。” 小九在纪译眼底下长大的这么多年,但今天是他一次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话实在是太多了点。 她坐在徐杳然的腿上,缠着小熊哥哥给讲故事。徐杳然一个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哄起小姑娘却是一套一套的,没有丁点儿不耐烦。 纪译在一旁却听得心累——徐老师开了几百公里的车过来一趟,不是为了来给小姑娘读伊索寓言的好么。 “小九,过来,我和你说。”趁着徐杳然起身去喝水的空档,纪译把小九拉到身前,和她正色道,“小熊哥哥今天开了好久好久的车才到这里,现在已经很累了,需要去睡觉了,所以你现在也该回家睡觉了,好么?” 小九不解地歪头,问:“不让他睡觉的话,小熊哥哥会怎么样?” 纪译一本正经地说:“会骂人。” 等徐杳然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小九已经和爸爸回家了,纪译坐在刚才的位子上,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天气这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第24章 宿西的空气质量称得上好,天气晴朗的时候抬头就是漫天星空。今天微雨濛濛,薄薄乌云遮住了月光,虽然夜色沉厚,云层背后依然衬出了几点星光。 徐杳然和纪译两个人随便逛逛就逛到了刚才的桥边。 一路上就着经过的地方,纪译一直在和徐杳然说他小时候的事儿,不知不觉就走了很久。此时走到桥上却突然无言,一只手搭在桥边石栏上,另一只手空落落地落在身侧,吸了口夜风贯进鼻子里。 “刚才小九走的时候,问我小熊哥哥是谁。” 徐杳然罕见地脑袋短路了一秒,歪头看着纪译说:“是我啊。” 纪译突然被他可爱到了,笑着说:“是啊,但是她不是问你,是问我。” 河上的风卷起一阵冷肃的空气,吹得人听觉也不甚敏锐了。徐杳然本来面朝着宿西河,听完这句话转过头来,眼神都在夜风里带着迷茫:“那你说什么?” 纪译离徐杳然 分卷阅读34 只有几寸的距离,对方的鼻息吹在他睫毛上,格外灼热。 屏息几秒,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和小九说,小熊哥哥是我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徐杳然突然转过了整个身子,抬起右手攥住纪译的手腕。鼻尖堪堪擦过徐杳然的下巴,他不得不朝后倒去,后背一下子贴上冰冷的江边护栏,磕得脊骨一疼。 纪译在这刻又一次深刻认识到,平时不动如山的徐老师在关键时候力气有多大,动作有多敏捷。 面前的徐杳然虽然沉色不语,但呼吸急促。他伸出空着的胳膊贴上纪译的腰后,隔开坚硬的石栏与他的脊骨,另一只手还覆在纪译的手腕上。就这样把整个人环在了怀里。 “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后悔的,你考虑好了么。” 明明是个问句,徐杳然说出口的语气一点也不像个问句。 纪译心跳咚咚作得震天响,睫毛乱颤,眼前一阵迷茫,唯一能做出的回应是立刻点了点头。 徐杳然的呼吸突然近在咫尺,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一阵温暖的触觉覆盖在了眉骨上,然后是脊背同步而来的温暖触碰与摸索,渐渐向上。眉毛的温柔在同时一点点地朝下移索,到了眼睑上,再是眼角。纪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对方唇齿间凌乱颤动。 等徐杳然的双唇离开纪译的眼睛,纪译才恍然地睁开眼,上下眼皮间是一层挣不开的水雾,轻轻一眨就结成水珠朝外溢。 徐杳然用指面轻轻摩挲纪译的脸颊,温柔地笑道:“怎么这就一副被我欺负的像要哭出来的样子了。” 纪译的眼泪被徐杳然一擦就没了,但鼻涕随着眼泪往外冒,他狠狠地一吸鼻子,说道:“我这是被风吹的。” “那我给你挡一挡。” 徐杳然扶在纪译身后的胳膊微微一用力,把人带的更近了一步,手掌轻轻盖在纪译的后脑勺上,把这颗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窝里。两边的小臂也横腰夹紧纪译的身子,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完全消弭,所有缝隙都随之靠拢,吹不进一丢丢风。纪译闭着眼睛,陷入一个彻彻底底的拥抱。 过了不知道大概有多久,几乎觉得时间是凝滞的,空气是凝滞的,只有两颗靠近着跳动的心脏是真实存在能被感知的。 直到抱着他的徐杳然突然打了个喷嚏。 纪译从怀里退出来,反手握住了徐杳然冻得冰凉的手掌。 他今天只穿了件薄呢的短外套,根本挡不着什么风,鼻头都冻红了。纪译心疼得不行:“你不知道冷的么,穿这么少还给别人挡风。” 徐杳然吸了下鼻子说:“我不冷。” 纪译被倔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抱着他传递些温度,但周身的夜风作势吹得更肆意,只好牵起手,依依不舍走地回家。 把徐杳然送到了招待所门口,纪译还是站着不肯走,拇指靠在对方的掌心里画圈圈。 又这么磨蹭了几分钟,他才小声地开口,只怕惊扰了周围的空气,语气温柔的让自己都害怕:“晚安,男朋友。” 徐杳然亲亲他的额头,说:“好,晚安。” 回到家的时候外公外婆都已经睡了,纪译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 徐杳然住的招待所就在职工宿舍楼下,而他的房间正好在外婆家的阳台正下方。 隔着一层薄薄的墙板,纪译小声地和他的男朋友打电话。 “我现在才想起来,你不是说好要追我的么?” 对面笑着答:“我以为我已经追到了。” 纪译对自己很无语:“那我也太好追了一点吧。” “不会,刚刚好,再慢一点我就要害怕了。”徐杳然轻声说,“怕被你发现,其实在讨喜欢的人喜欢这件事上,我真的一窍不通。” 这话说得诚恳,但纪译一点儿也不信。徐老师的一窍不通,多半是因为往常只要往那儿一站,就会有人上赶着给他展示技巧,教他如何不通一窍也能在这种事上水到渠成。 这么想来,两个一窍都不通的人竟然也磨蹭磨蹭着走到了这一步,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瞎猫遇上死耗子。 电话那头的语气突然正式起来,声调却是一贯的温柔。 “纪译,我不足够好,也从不擅长做一些讨人喜欢的事情。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在生活中去长久保持一份亲密的关系。我从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在何时何地,该是进还是退。所以请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慢慢摸索,慢慢变成合乎你心中那个标准的男朋友。在此之前,我想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语句短暂的间隙里,两个人之间只有电流的窸窣声夹杂着呼吸声,微乎其微。又顿了几秒,徐杳然接着说。 “我希望我们能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朝着能看见的最远的地方,就这样一直到走到那里去。” 夜色好像更深了,楼底下街道上,几家开到深夜的商铺也纷纷拉上门闸,四周归于一日里最极致的宁静。 纪译的头埋在枕头里,手机还放在耳边,屏幕上的”徐老师“三个字,是黑黢黢的周围里唯一的光源。 “是有点困,但我还不想挂电话…” “那你先闭上眼,睡吧。我听到你睡着了再挂电话。” “好…”纪译把脑袋藏进被窝里,“你说你睡在楼下,我半夜都不敢去上厕所了,这里楼板这么薄,我轻轻走路你在下面都能听得很清楚吧。这个空心木头地板,我觉得下床一跺脚楼板都能给我踩踏了……“ 对面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渐渐地安静下来,大概是终于睡着了。 真是个小孩子一样,徐杳然听着对面浅长均匀的呼吸,心头突然一阵温暖的痒意,像是一片毛茸茸的羽毛从楼上,飘啊飘啊的落下来,轻飘飘地盖住了他的心脏。 徐杳然慢慢开口,极轻声,极温柔,想要把羽毛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没关系,那就正好掉进我怀里。” 再次睁眼的时候,闹铃已经在纪译的手机上循环了五个轮回,他急慌慌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套上外套冲出卧室。 餐厅里,徐杳然正坐在自己家的餐桌前,穿戴整齐,不慌不忙地剥着鸡蛋。 纪译:“……” 外婆端着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纪译起床了,开口说:“我今天下楼去买油条的时候正好遇见小徐了。就住在我们楼下呀,早知道昨天就住在我们家里好了呀。他说等下和你一起回去,我就请他上来一起吃饭了。” 纪译顶着睡坏半边的鸡窝头,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前。他还没能从光明正大地和男朋友坐在外婆的餐桌上吃早饭的魔幻现实里脱离出来。 对面的徐杳然剥完手上的鸡蛋,放入一个崭新的方碟里,将碟子不动声 分卷阅读35 色地推到两人之间,再继续去剥手边的鸡蛋。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粗纹绞花毛衣,亚麻色外套搭在椅背上。昨日双眼下的淡青今天也消失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显然徐老师昨天晚上睡的很好。 整个人在晨曦的衬托下晶莹剔透,像他手边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一口。但在外婆眼皮子底下,纪译当然不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举动。 外公的朝闻天下一直在电视里播放,做着早餐的背景音乐。趁着外婆目光被一则新闻吸引过去的当口,纪译把餐桌底下的手偷偷伸了出去,越过大半个桌子,靠在了徐杳然放在膝盖上的掌背上。 徐杳然随着这一接触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纪译抿抿嘴不肯说话,一副奸计得逞的多小人样,也不把手收回来。 外婆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餐桌上,转头和徐杳然说:“你看看这个新闻,现在有些人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啦,谈恋爱这种事情怎么能和做生意一样去弄的啦。小徐我和你讲,这种事情不要看别人怎么说,感情最重要,不能着急。对了,你爸爸妈妈有没有催你结婚的啦?” “没有,我爸爸妈妈都很尊重我自己的决定。” 徐杳然说完,突然看了眼纪译,然后餐桌下的手反过来一用力,握住了纪译的手,拇指跟着在他掌心上沿着横纹一刮。 “哦!”纪译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发出一句应声。 外婆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侬哦什么?” 纪译余光瞥了眼若无其事的徐杳然,慢慢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转头对着外婆真诚地说:“哦!我觉得你们说的对。” 第25章 早餐过后,外公照例先在阳台上给他的花花草草们浇过一轮水,忙完后便闲得无事,坐在藤椅上打盹儿。纪译见状掸掸手站起来,对外公说:“我陪您下两局棋吧,过会儿我就要回去了。” 外公兴致不高,拍了拍身旁藤椅的扶手,说:“你那个下五子棋的技术还想和我下围棋,哼…” 本来坐在纪译身边的徐杳然突然站起来,走到阳台边上说:“外公不嫌弃的话,陪我下两局棋吧。我父亲平时也爱钻研棋术,在家的时候常常让我陪他消遣两局。” 被嫌弃的纪译在一旁没有发言权,只够资格蹲在棋桌边上给他们两沏沏茶。 外公嘴上说着只来几把,结果一坐到棋桌前,就和徐杳然对弈到了日上中午。直到外婆来催着吃中饭,才依依不舍地收了棋子。 “小徐啊,侬下次什么时候再和纪译一起回来啊,我还憋了好几招没和你使出来呢。”外公一向话少,这次是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在纪译他们要走的时候和徐杳然叮嘱道。 “好,有时间一定再登门叨扰。” 徐杳然的车停在不远的宿西景区的停车场,纪译站在楼底下等他去取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两袋装饰精美的红蔷色纸袋。 “这是我回来路上买的菩提酥,外公外婆应该会喜欢,你帮我上去拿给他们,我就不上去了。” 纪译接过沉甸甸的酥饼,诧异地问:“你临时过来一趟,还特地去买了特产当伴手礼?” “算不上特地,这是浦江的特产,很好买,老人家应该都喜欢。” 话虽如此,看见纸盒上的老字号标志,知道这家是出了名的难买。纪译心头温温的,第一次知道被人放在心上原来是这种滋味。 徐杳然靠在车边等纪译的时候,小九正好蹦蹦跳跳地从学校回来,远远瞧见了徐杳然,马上三两步地跑过来扑进了他怀里。 “小熊哥哥,你要走了么?豆豆哥哥也和你一块回去么?” 徐杳然熟稔地把手掌放在小姑娘的羊角辫间,应声说:“嗯,是的。” “小熊哥哥,那我问你个问题嗷。”小九抬起脑袋看着他,“等我长大以后,你也可以做我男朋友么?” 小姑娘说完突然有些羞赧,脸颊扑扑红的。 徐杳然轻轻拿手指刮她肉乎乎的脸蛋,温柔地回答:”不行哦,我已经是豆子哥哥的男朋友了。” “啊,这样子啊…”小九失望地看着他,但也只是失落了一瞬间,马上又天真地提问道,“你一直是豆子哥哥的男朋友么?” “嗯,一直是。” 徐杳然笑着回答她。 小九低下头去搓自己的小手指,不过片刻之后,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雀跃神情:“好吧,那以后让豆子哥哥做我的男朋友!这样小熊哥哥也是我的男朋友了!” 徐杳然被小女孩的天真打败,无奈地说:“这也行不通哦,豆子哥哥不能给你当男朋友,我会吃醋的。” 纪译下楼出来,只见徐杳然靠在车门边,长长的胳膊耷拉在车窗上,笑得满面春风。而立在他旁边的小豆丁,牛角辫冲天,神情沮丧地瞧着自己,一脸委屈。 宿西到桐城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途,但周末的高速公路比平常都要堵,徐杳然又开得比一般人稳当。是以两个小时以后,他们还堵在桐城的跨江大桥边。 纪译看着窗外停滞不前的车流,再远处滚滚奔流的运河水面,倒映出稀稀拉拉亮起的霓虹。他转头问专心开车的徐杳然:“你困不困,累不累,饿不饿。” 听见最后三个字,徐杳然才想起来身边这位小朋友,是什么都不怕,唯恐被饿着。他看了眼时间,说:“等下过了桥,给你找个地方买点东西吃。” 纪译飞快地接道:“不用,外婆给我们准备了吃的。”说完又有些犹豫,问他:“可以在你车上吃东西么?” 徐杳然转头反问他:“你吃的次数还少么?” 外婆码在盒子里给他们带着的是宿西的特产,纪译从小吃到大的南枣核桃酥。醇厚的朱红色枣泥里包裹着用猪油炒得酥香的核桃仁,切成刚好入口的大小,整齐地码在木头盒子里。 纪译用叉子叉起一块核桃酥,想要递到徐杳然嘴边,但他两只手都放在方向盘上,摇摇头说:“我不饿,你先吃吧。” 一个人心满意足地解决完了大半盒枣糕,纪译才觉得有点齁到了,嗓子甜腻得发痒。正想探身去后座上拿矿泉水,徐杳然把手边的保温杯递给他,说:“刚吃完东西,过点儿热的,不要喝冷水。” 杯子里泡的是醇厚苦涩的乌龙,带走了口腔和喉咙里甜腻的口感,喝完一口人也变得暖烘烘起来。 纪译端着茶杯心想,和老年人过过日子也不错。 因为路上一下子吃饱喝足,车上暖气又开得高,靠着车窗的脑袋昏昏沉沉,纪译慢慢的就闭上了眼睛。等他再醒过来,车正停在了自己家楼下,一看时间都已经六点过半。 纪译一骨碌从座位上弹起来,一转头,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竟然正在端着 分卷阅读36 笔记本电脑咔咔打字,被他这动静忒大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徐杳然的手长脚长,驾驶座的空间又逼仄,他舒展不开关节,四肢拘得发麻。但纪译就在身边安静乖巧地睡着,不想去叫醒他。徐杳然干脆就把笔记本放到膝盖上,随便找点事儿做打发下时间,偶尔用指腹蹭一下纪译柔软的发顶。 看徐老师都忙成了这样,纪译还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啊…你怎么不喊我起来啊,有事儿就赶快回家吧,我也上楼去了。“ “没事儿,就发个邮件,”徐杳然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抽出纸巾擦了擦纪译嘴角不自知的口水印,然后说,“陪我去吃饭吧,我饿了。” 纪译怎么想也想不到,平常连个水蒸蛋都要挑剔半天的徐老师竟然带自己来了个巷子里的烧烤档子。 “哎,我以为你都不吃这些东西的。”看着塑料菜单上的花花绿绿,他忍不住说道。 徐杳然正在拿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擦拭桌面上的油渍,闻言抬头:“我又不是和尚。” 是,你不是和尚,你比和尚难搞多了。 结果菜端上来之后,纪译发现只有他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徐杳然的面前只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砂锅馄饨。 让徐老师来吃烧烤,真不知道是委屈了他还是委屈了烧烤。 纪译尝了尝面前的烤茄船,孜然很香,不过油抹得不够,吃起来干巴巴的少了点水分。再尝尝烤生蚝,很滑很新鲜,但蒜泥味儿太重,盖过了生蚝本身的鲜甜。羊肉串太肥,土豆片不够脆,掌中宝肉太厚。总之一轮尝下来,啧,不是味道不够就是口味太重,都不是很满意。 五脏庙有些沮丧,纪译准备放下筷子看着徐杳然吃,眼神突然一亮,目光锁定在对面的那锅馄饨上。 他想法是有,就是不太好意思开口,自己一下午到现在吃了那么多,别人可就一碗馄饨。但是不开口吧,心头又痒痒的像在被触须一下一下子地挠。 奈何对面的人和他面对面吃饭太多次,观察纪译的小动作已经成了徐杳然下意识的习惯。 余光瞥见纪译停下了筷子看着自己,眼神可以称得上虎视眈眈,徐杳然想也没想,就把面前的小锅子往前推了推,然后取了个干净的勺子,靠在对面的碗沿。 纪译心里想管住自己的手,手却动得比脑子转得快。自然而然地伸手捏住徐杳然递过来的勺柄,舀起一勺馄饨。 馄饨个头不大,是刚好可以一口塞进嘴里的大小。吃进嘴里咀嚼一口,肉馅饱满,皮薄如燕皮,因为在汤里焖得久了,皮子的褶皱间吸满了砂锅汤里头的香料味道,味道和口感都刚刚好。 一勺馄饨连着汤咽进肚子里,比之前尝过的各种乱七八糟的都要厉害。 徐杳然看着他美滋滋的表情,说:“比你想象的要好吃吧?” 纪译鼓着嘴点了点头。 “我之前半夜找宵夜,偶然发现的这家店,别的确实都一般,但这碗馄饨吃过一次以后,就一直放不下了。” 见纪译喜欢,徐杳然又抬手给他加了一份砂锅馄饨,这锅加了葱花和香菜,陪上油香更让人食指大动。 于是不止动起食指的纪译,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塞了很多,几乎扫空了整张桌面。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最后时刻还塞进嘴里整整半颗烤玉米。 结账的时候纪译鼓着腮帮子,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老板,你的馄饨做得真好。” 老板忍不住感叹:“小伙子胃口真好啊,徐老师来这儿这么多次,都没你这一次吃的多。” 纪译:“……” 徐杳然收起钱夹,看着眼前鼓起腮帮和只仓鼠一样的纪译,无奈地想,难道年纪小的人新陈代谢就特别好么,究竟是怎么做到胃口这么好身上却不多长几两肉的,真让人想不通。 不过就算纪仓鼠胃口再好,这回也是吃到顶了。一出店门吸了口冷气,纪译突然打了个饱嗝。 徐杳然看着他说:“是不是最好再买个滚轮,给你消消食用?” 上午的雨洗去了堆积在空气里素旧的尘埃,此刻夜色里一片安静,只有月色明晃晃地笼在头顶。 纪译的手指正牢牢地攥在徐杳然的手心里,像每一对最普通相爱的恋人一样,在深夜的街头牵手,散步,拥抱。 时间拉回半年之前,纪译绝对不能预料到教室门口那一撞,就这么撞进他不可知的冥冥注定里。他转头和徐杳然说:“季老师那天和我说,实习的时候能分到一个负责任的班主任,是最幸运的事儿。现在想想,我真的运气好好啊。” 徐杳然摇头:“准确来说,应该是我运气太好。” 夜色更郁,两个人走过的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往返双程。 恍惚之间,熟稔得仿佛和这个人已经走过很多次相似的路。在不可知的过去,不可知的未来,都牵手走过的每一段路。 第26章 “你说说看,你从考完到今天过去几天了!你有找过我么,你想过我的感受么,我还是你的老板么?你上次鸽我和老岳我就不说你什么了,你现在一天天都能忙什么?人影也不见一个,你别和我说你是忙着追徐杳然啊?” 程坎在电话对面,宛如一个愤怒的唐僧。 纪译被他的音量震地头疼:“行行行,老板我错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吧?” 对面答得很快:“今天晚上请我吃饭吧,就初中边上那家。“ 纪译本来想着晚上去找加班的徐杳然,很不情愿:“非得今天啊,周末行么?” 程坎对他这态度很不满意:“现在我找你还得预约到周末去啊?而且你这是赎罪知道么,没有讨价的资格。就今天,立刻,马上!” 说完对面就把电话挂了,纪译握着手机站在地铁门边一阵无语。真想把这个老板踹了。 自打两人一起吃了馄饨以后,他和徐杳然再也没见过几次面。以前天天坐在一间办公室里眼对眼的也不觉得,后来一门心思扑在考研上也没工夫想别的,现在才发现,徐老师真的好忙啊。 打过去的电话,徐杳然不是在上课没接着,就是在开会接不了。于是纪译也渐渐摸索出来,打电话没什么用,隔个半天发过去几条微信确认他还活着,有在好好吃饭就行。 别说肉`体了,现在精神交流也多半靠默契。完全是谈着一场生命最本质的恋爱。 “两份鳗鱼定食。” 这家日料店是纪译和程坎的老地方,门脸小而精致,他们从初中开始就常来。 “你刚还没和我说,真忙着追班主任呢啊?” “没有,忙着谈恋爱呢。” “啊!?” 纪译正往自己的碟子里添酱油,被程坎这一嚎吓得手一抖,倒多了。 “你这这这也太,太 分卷阅读37 太太迅雷不及掩耳,太太太顺理成章了吧?!”坎儿被他震惊的都会用成语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我谈恋爱考虑你干嘛?你又失恋了?” 纪译只听说了程坎的新女朋友是个市医院的大夫。他在路上撅了一跤,直接撅昏了,路过的好心人把他拉到了医院。结果醒来检查一下,全身上下什么事儿都没有,倒白白捡了个女朋友。 “瞎乌鸦嘴什么呢,我们好着呢,就一点小矛盾。”程坎往自己的碟子里挤了一大坨芥末,又问他,“而且你知道我女朋友是谁么?” “我怎么知道。”纪译自顾自吃饭,敷衍地回答他。 程坎怒了:“你至少猜一下嘛!” “有什么好猜的?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好吧,”程坎也没什么出息,很快自己交代,“是周廑,以前追着你跑的那个周廑。” 说起来程坎儿这人,只是看上去花心,本人倒也真的不花心。按老岳的说法就是,白白捡了个高富帅的体面外表,但精神层面缺乏一些闪光点。大多女友最后掰了的原因都是看穿了他空虚的内在。 但这次恋爱不一样,他谈得很认真,拼命在创造自己微弱的闪光点。 纪译把筷子横在两人之间,说:“周廑那时候才几岁啊,小丫头一个,你不至于这样就要把我当情敌吧。” 程坎灌了口茶说:“那是不至于,但她老和我提豆子豆子豆子,我现在看见豆子就恨不得都给撅土里。” 豆子本人说:“你不要转移主要矛盾,你两有问题肯定也赖不着我。说吧,她是不是也觉得你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了。” 坎儿低头:“哪有这么游手好闲,我顶多就是休息时间多了点。” “你说人家医生肯定要多忙有多忙,平时光对着病人就够累的了,就你这无所事事的样子,我要是你对象我也烦你。你要不就多加加班,要不就培养点自己的兴趣爱好,别一没事儿干了就往我面前戳,还拿我当情敌撒气。” 程坎儿哼哼:“哼,你差不多行了啊。和班主任谈个恋爱,谈得说话口气也越来越像个班主任了。” 纪译咽了一大口多汁的鳗鱼肉,摇摇头:”我们班主任才懒得搭理你。要是徐老师,他只会说:你就是作业太少了。” 纪译想着徐杳然训学生的语气,把自己逗乐了。 程坎看着他傻笑,放下筷子摇头:“真不懂徐杳然看上了你什么。” 纪译一会儿就飞快地解决完了自己面前的份,放下筷子对柜台里的老板招招手说道:“老板,再给我两份招牌卷,一份厚切三文鱼,都打包。” 程坎嘴里还塞着饭,在旁边嘟囔道:“你要点宵夜你等下再点啊,我还没吃完呢。” 纪译掏出钱夹结账,回道:“你慢慢吃吧你,我要去陪男朋友了。” 坎儿心凉了:“你就这么不管我了啊,你有没有人性啊?” “我好心劝你一句,你也差不多该去关心一下你的周廑小妹妹,问问她下班没有,吃晚饭了没有,别一天到晚跟块望妻石一样的戳在我眼前,就你这样子还想被人疼被人爱。” 程坎突然开窍,抬起胳膊对柜台挥手:“老板,再给我打包两份鳗鱼。” 纪译在一旁好心提醒:“鳗鱼冷了会腥,还是带寿司吧。” “腥了就腥了呗,腥了也是鳗鱼啊。”程坎飞快地塞了随后一块鱼肉进嘴。 纪译看着程坎,同情地摇了摇头:“坎儿啊,你说,你不失恋谁失恋?” 晚自习时间的景行校门,梧桐树枝罩下巨大的黑影,只有校园里教学楼的灯光洒在地砖上。 纪译几个月没来景行,没想到门口传达室的保安换了一波新的。他和以前的看门大爷混的挺熟,任何时间进进出出都没人管他,现在一下子被新来的保安拦在门口,挡了他个措手不及。 “你说你是我们这儿的实习老师,哪个班的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高三四班的。” 按保安看纪译的眼神,准定是把他当成了晚自习上到一半溜出去买宵夜的学生。 大哥站起来问他:“那你的工作牌呢?” 纪译上下在衣服口袋里摸一摸,装作认真找了一遍的样子然后说:“哎呀,今天好像忘带了。” “那你说你弄啥呢?老师还能不带工作牌上班,你当我第一天上班啊?” 这位保安大哥真的很严格。 他又上下打量了眼纪译,个子不矮,脸看上去就是个学生,但看着也太精神了点吧,气色好得不像个高中生,身上还没穿校服。 “你刚说你是高三四班的老师对吧?那我给他们班主任打电话问一下,确认一下再让你进去。”边说着,大哥边去翻放在桌上的老师联络簿。 纪译一听急了。 他今天也没告诉徐杳然自己要来,怕提前说了耽误人家加班,本来想给徐老师送点吃的再顺便吃一下徐老师的豆腐,吃完拍拍屁股就走。结果遇上这么一出。 “诶别,别了吧。要不算了吧,我想起我也没什么事儿,不是非得进去。” 保安大哥也急了:“这怎么行!你是要做你的工作,我也是在做我的工作!你别急,我这就给徐老师打电话!” 说着大哥的手已经拨通了徐杳然的电话:“歪?徐老师么?” 纪译左右看看,想随便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还好徐老师今天并不管晚自习。 几分钟之后,高三四班班主任的身影亲自出现在了校门口的甬道上。 走进保安室就见到这样一幕:纪译垂着脑袋站在信箱前,跟小学生面壁思过似的,听到他来了也没好意思回头。 “您好,他是我们班上的实习老师。”徐杳然回头和保安大哥解释道。 “噢噢真的是啊,不好意思啊徐老师。主要是他看着忒小了,我还以为是学生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位小老师你也是!下次记得带工作牌啊!“ 从校门口往办公室走回去,徐杳然一路上都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辛苦。 “你想笑就笑好了啊。”纪译看不见都能想象出身边的人现在的表情。 徐杳然偏过头,看见纪译红扑扑的鼻尖,不知道是被冷风冻的,还是因为丢了个人给臊的。 纪译憋着不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用牙齿咬住下嘴唇,腮帮子也跟着鼓了起来。 徐老师默默把头别回来。 怎么这么可爱,简直忍不住想揉揉他的脑袋,再按到怀里咬住嘴唇。 文科老师里除了几个当班主任的,大部分都排不到晚自习,而值夜加班的更是寥寥。因此偌大一个办公室,只有徐老师一个人的座位上还亮着灯。 徐杳然走进办公室,打开了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然后 分卷阅读38 把中央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几度。等纪译走进来之后,他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把吃的放在了徐老师的桌上,纪译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趴在电脑边上看着徐杳然吃饭。安静地放空了自己一会儿,他突然想起程坎刚才那句话。 纪译凑近了一些,盯着徐杳然的下巴:“徐老师,我好喜欢你呀。” 徐杳然直接把筷子递给了他:“想吃什么,直接吃吧。” 纪译:“……” 他昂起头义正言辞地说:“我不是在拍马屁!” 徐杳然问:“嗯?” “我…,”纪译突然难得的腼腆了起来,“我就想说你哪哪儿都挺好,但我也就这样吧,那…” “是啊,”徐杳然抬头打断他,“也就长得讨人喜欢一点,性格讨人喜欢一点,哪里都讨人喜欢一点。也就这样吧。” 就待了没一会儿,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的徐老师就催着纪译早点回家。 把人送到门口的时候,徐杳然突然拉住纪译,然后哐的一下压到了门上,两只手肘用力夹着他的胳膊。 纪译猝不及防被他夹在门板和自己之间,惊讶地低声喊道:“我靠…这是办公室!” “我知道啊。”徐杳然在他耳边用气声说道,语气暧昧不明,瞳孔闪烁,像有噼嘙火光。 纪译被他的目光看的双腿发软,咽了下口水说不出话。 美色当前,他几乎就想扑进对面的怀里,绕过腰贴上这副胸膛,缴械投降。 日光灯在两个贴近的身影头顶闪烁,发出轻微琐碎的声音。是不知数的蛾虫在义无反顾朝光亮的源头挥动翅膀,作飞蛾扑火。 徐杳然的脸越靠越近,纪译一横心,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等着意料之中的亲吻。 一双薄唇暧昧地擦过纪译挺翘的鼻尖。 再然后,耳边传来一阵金属的清脆撞击声。徐杳然从门边的小书柜上取下一串钥匙,看着眼前的人:“我拿把钥匙,你紧张什么?” 他无辜又揶揄地看着纪译,眨眨睫毛,笑出了一边梨涡,像在炫耀自己刚刚得手的赃物。 “……你有病啊!” 纪译气急败坏,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转身想推开门就走。留给这个人一个帅气又绝情的背影。 结果转了半天把手,打不开办公室的门。 纪译:“……” 他强撑着脸皮咳嗽了一声,回头装作什么也没干一样,命令徐杳然道:“你快,快把这个门给打开。我要走了。” 徐杳然伸开长长的胳膊,越过纪译,拧开了把手下的门栓。 “路上当心,到家和我说一声。” 说完还捏了一下纪译的腰,然后看着他一路小跑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纪译边走边腹诽徐老师——装什么流氓,有本事不要老是停在这一步啊! 第27章 转眼就快过年了。 景行这次寒假之前的统考成绩不甚理想,被师大附抢了第一的位子,高三的学生和老师都憋了一口气。在这样的氛围下,南主任大手一挥,把整届高三补课的日期拉到了大年三十。 接到纪译电话的时候,徐杳然仍然在开着暖气的办公室里忙着阅卷。 “下雪了喔!!!”纪译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他边说边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留下一个个不连贯的脚印,“我还以为今年不会下雪了呢。” 徐杳然抬头朝窗外望去,是下雪了,但雪下得极小,只是一阵雪穗子,远远望去还以为只起了阵模糊不清的雾霭。 “嗯,年三十的雪豆子,特地下给你这种南方小孩儿的。“徐杳然打趣他道。 纪译丝毫没在意这个称呼,雀跃道:“是啊,我们南方小孩儿最喜欢看下雪了。” 徐杳然向来不太喜欢下雪。一场雪除了让他多花点功夫打扫车顶的积雪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了。 但几粒雪就让纪译这么开心,他也忍不住跟着勾起了嘴角。 ”到宿西了么?“ ”到啦,等下陪许女士去买点小鞭炮。你呢,你年三十不早点回家没关系么? ”没事,早点过去我妈还会嫌我什么都不会,碍手碍脚。“ “好可怜哦,徐老师,下雪了还摸不着雪。” 景行高三的寒假只有两个双休日,纪译是真心觉得徐杳然可怜,更觉得自己可怜。刚到手的男朋友,还没亲过没抱过就上交给南主任了。 徐杳然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他道:“等下天晚了温度低,出门的时候多穿点,记得带上手套和围巾,不要露太多出来了,尤其是脖子和耳朵那块儿,你耳朵上的冻疮还没好。” 刚走进办公室的沈栎就听到了最后这么一句。 他不敢置信地瞧着徐杳然,看到个外星人一样:“你刚养了个女儿?” 徐杳然这边刚挂上电话,头也没抬地回答他:“嗯,路上捡着的,不是亲生的。” ”沈老师这都看不出来,”一边的刘老师笑着打趣道,“徐老师这明显是谈恋爱了啊。” “什么?!!!” 还没等沈栎开口,突然有个声音从他身后冒出来,把沈老师吓的浑身一抖。 看着突然从沈栎身后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林喻,徐杳然严肃地批评道:“你现在进办公室都不敲门了是么?” “我跟着沈老师屁股后头进来的……”林喻一边找借口,一边挤到徐杳然办公桌前,“徐老师,你真的给我们找到师娘了么?” 一旁被挤开的沈栎,也提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到徐杳然身边,恍然大悟地看着他道:“我就说呢,你这高三班主任当的,一天天的,怎么看着气色比我都好,满面春风的。原来是老池塘上刮春风了。” 徐杳然面对着两份殷殷期盼的目光,很是无奈地想——林喻这个自己班上的班长,怎么看怎么像是沈栎凭借一己之力教出来的学生。 强硬地赶走了林班长,徐老师让他回去告诉同学们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直接回家,别半路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的去摸什么雪。 林喻走的时候脸上八卦的表情都没收回去。 比起年三十飘雪年初一打雷,还有比他们的班主任在偷偷摸摸谈恋爱更加百年难得一见的事儿么? 徐杳然打发掉一个,面前还剩下一潭什么风都吹不起波澜的老池塘,泛着青绿。 沈栎赖着不肯走,死死盯着徐杳然,眼神里大写着羡慕两个字。 趁旁边没人注意,他眨眨眼小声问徐杳然:“你对象,是姓纪么?” 徐老师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我靠,我就知道,你个老流氓!“ 沈栎和徐杳然认识好些年,有些事他清楚得很,但徐老师还是不放心,叮嘱沈老师道:“你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 沈栎甩 分卷阅读39 甩脑袋,自信地答:“我这人你还不放心么。” 诚然,沈栎能把最关键的事情埋在肚子里,看上去甚是可靠。但要让他一个屁都不放,打死沈老师也做不到。 此时的徐杳然怎么也不会想到四天以后回校的场面——他一个人在食堂打饭,大妈打了一大勺起码半斤的酱肉丝到他的餐盘,喜滋滋地说:“徐老师,祝侬新婚快乐喔!” 徐老师的眼皮跳了跳,恨不得把一碗肉丝都盖到沈栎的脸上。 此时在宿西,熟悉的老房子灰绿色的砖瓦底下,外婆在楼道门口接女儿和外孙。纪译远远的一看见她,一下子两三步跑过来挽住外婆的臂弯。 外婆搂着纪译,越过肩膀看了看他们身后,像是在找什么人,没有找到。她略带失望地问纪译:“小徐这次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啊?” “啊?”纪译没想到外婆还念着徐杳然,愣了一下,“没啊,他回自己家过年啊。” 许女士在一旁不解地问他们:“小徐是谁?” 见纪译咳嗽了一声,没立即接话,外婆拍拍他的手背,替他回答许女士说:“哎哟我记错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好啦走吧我们上楼去了。” 纪译心虚地看了一眼外婆。外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进门之前,外婆还转过头对纪译眨了下眼睛。 四个人的年夜饭吃得简单,春节晚会还没开始,餐桌上就收起了碗筷。 纪译洗完余下几个碗,从厨房出来路过书房,许女士正在里面开一个跨洋的视频会议。她从年头忙到年尾,眼看还要忙过跨年。看着许女士忙碌的背影,纪译不自禁记挂起另一个在年末还忙得连轴转的陀螺来。 突如其来泛起一阵忧郁,这两个陀螺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外婆站在卧室门口,朝纪译招招收示意他过来。 “喏,给囡囡的压岁钱。” 纪译接过有分量的红纸包,纸袋上还带着熟悉的外婆枕套被单上的柑橘味道,窜进鼻腔里,特别好闻。 他揽着外婆的手说:“等我的奖学金下来了,我给您包个大大的情人节红包,还有外公的。” 外婆听了笑着拍拍他的手背,牵着纪译的手坐到床边,在暖融融的灯光下仔细瞧着自己清俊的外孙,问他:“囡囡,上次来的小孩,是你朋友吧?” 在外婆口中,徐老师也只能算个个小孩儿。纪译对这个称呼有点恍惚,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下一秒外婆就笑了,这瞬间的表情里掺了份小孩似的狡黠:“外婆猜猜,是男朋友,对不对呀?” 纪译的呼吸一滞,眼皮一眨不眨地望向外婆,眼神里净是掩饰不住的不敢置信。 只是见了一面,外婆就能看出来么?那许女士也知道了么?她能接受徐杳然么? …… 几百个问题瞬间像破了口的米袋,一股脑子全砸在纪译的头顶。 外婆轻轻拍着外孙的手背,安静地等他回答。 纪译低下头,不敢直视外婆慈祥的目光,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问道:“…外婆您怎么知道的?”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不是心虚,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愧疚。 他像个不速之客一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许女士的怀抱里,霸道地占据了妈妈,外公外婆每一分一毫的爱。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给了他们什么回报呢。 甚至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可能还要加注给他们未来一辈子的胆战心惊。 这种愧疚可大可小,如今在外婆温柔的注视下,却有千斤重,压得纪译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外婆的语调却依旧温柔,“囡囡啊,你在我眼前长大,从小孩子长到现在这么大。你妈妈向来粗心,很多事她比你还糊涂,她也许没来得及看出来,但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外婆自认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所以你不要怪外婆多嘴。” 老人家轻轻笼着纪译的手,头顶的银丝在暖光下显得波光粼粼。她操着水乡柔软的腔调,温柔地给纪译下了一个审判。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外婆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纪译抱着外婆给的汤婆子走回自己房间,手心被捂得温热。 外婆那句“侬要是害怕,我和侬妈妈讲”,是道护身符,是根定海神针,把眼前肆意荡漾的波涛捋平成波澜不起的海面。 是啊,他该更有勇气一点。 突然想到什么,纪译急匆匆翻出手机。 徐杳然半个小时之前发的消息跳出屏幕:“报告领导,已经平安到家。” 短短的句子后面还附了一张罕见的照片——徐杳然的额头上被贴了一张不知道贴纸还是什么的玩意儿,亮晶晶的。他怀里正抱着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看着和小九差不多大,带着顶小虎帽衬得脸蛋红扑扑的,眉眼都和徐杳然有几分相似。 整个人瞧着就像个缩小了几号,又被搓`揉了几圈给捏的圆滚滚胖乎乎的徐杳然。 纪译打字问他:“你儿子么?” 对面直接拨来了电话。 “我带我儿子来给你拜年。”徐杳然边说着,把电话戳到面前的小虎帽之间,“来球球,和哥哥说新年好。” “哥哥,过年好。”球球正抓着帽子边上的毛线球,抬头奶声奶气地说。 而后他回头盯着徐杳然,反驳道:“我叫秋秋,不叫球球!” “谁让你脸一年比一年圆。”徐杳然戳着他肉嘟嘟的脸蛋逗他。 “徐杳然!你又欺负我儿子。”徐籽玥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 徐杳然笑着把球球从膝盖上放下去,自己一个人走到阳台上打电话。 “吃饭了么?” 纪译给徐杳然汇报了下年夜饭吃的什么。恋爱中人的幸福阈值,降得令人发指的低,几道菜名都让他说得甜蜜。 听着纪译在耳边絮絮叨叨地念,想象着他现在染了两面红晕的雀跃神情,嘴巴一开一合,徐杳然心思旖旎。 纪译突然停下话闸子:“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这样多显得我像个话痨一样啊。” “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徐杳然笑着说。 今天夜晚的光景真好,万家灯火,从天际直到眼前,给城市染上了一层难得的含情脉脉。 顿了一顿,徐杳然开口道:“纪译,我想你了。” 徐家餐桌上万年的老话题,永远是一位单身汉的感情问题,现在又被摆上了台面。刚好成为了家里人一致团结朝徐杳然开炮的火枪口。 “我也不指望你言传身教了,我只求求,你这个老光棍,心里空虚没地方消遣的时候能不能别去欺负我儿子。”徐籽玥嫌弃地看着徐杳然说。 “但是舅舅也有自己的儿子了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从桌边冒出来。 分卷阅读40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 球球努力坐直身子,梗着脖子认真地说:“真的!舅舅刚才还让我在电话里给一个哥哥说过年好呢。秋秋的哥哥,不就是舅舅的儿子么!” 观点清晰,有理有据。远在千里之外的纪译,突然跟着秋秋这句话打了一个喷嚏。 餐桌边上,徐梓玥忍不住想给自己的儿子竖起个大拇指。 误打误撞的,在当事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纪译的身份就这么突如其然地暴露在了徐家大年三十的桌面之上。几张嘴追着徐杳然这个几年没开春的老光棍问东问西,只有徐爸爸一个人放下筷子,走去沙发上坐着。 徐杳然关于自己的取向问题,在家里做了很久的工作。徐爸爸虽说不情愿,但总算是接受了。只是这两年只要在他面前一谈起这个话题,徐爸爸还是有些和儿子置气。 看着爸爸落单的背影,徐杳然思忖了下,然后低头嘱咐球球,指派他去陪外公说会儿话。 小孩儿正玩手机玩得开心,不肯挪步子。 徐杳然伏到球球耳边,轻声说:“你要是去了,明年就可能收到两份压岁钱。” 徐晟秋小朋友立刻跳下了餐桌,朝客厅跑了几步路又折返回来:“我不叫球球,我叫秋秋!” “好的,秋秋领导。” 第28章 大年初一的早上,徐老师依旧是六点半起床,先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在厨房准备早餐。他心里想着事,鸡蛋不小心就煎糊了半边。 吃着一股糊味的鸡蛋,徐杳然在心里算日子。等纪译回来,自己虽然只剩下一天的假期,但可以好好陪他一会儿。 去外头看看雪倒是可以,纪译喜欢下雪。但过年的这两天,桐城哪哪儿都是人,仿佛过的不是年是一场举城游行。或者可以再走得远一点,去梅岭附近的茶庄,那儿的雪肯定干净,但就一天时间来回,时间是紧了些… 徐杳然抿了口豆浆,心想,年纪轻的人精力太好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是他,就想这么和纪译在家从早到晚,这么待一天,就挺好。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徐杳然还是拿起桌上的手机,预备查一下后两天去梅岭的路况。 忽然纪译的大头照出现在屏幕上,还是一张林喻贡献的偷拍——小纪老师趴在办公桌上,睡到惬意地傻笑。 “徐老师,”纪译在电话那边吸了下鼻涕,可怜巴巴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家住几楼啊?” 徐杳然抓起外套匆匆地奔下楼。 大概自从大学运动会以后,动作就再也没这么敏捷过了。 他两三步跨出电梯,推开楼道门。结果目之所及只有白茫茫一片,找不到预料中可怜巴巴的身影。 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急的,大冷天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徐杳然朝外面多走了两步,突然听见身后一阵窸窣。 他立刻转过身来,准确又及时地接住了一团扑进自己怀里的白茫茫的团子。 纪译穿着件白色羽绒服,衣服宽松而厚大,整个人几乎是没进了衣服里,全身都沾着亮闪闪的雪,鼻尖被冻得通红。 但他仰头看着徐杳然,一张小脸上神采奕奕,是白雪皑皑之中最耀眼的一片雪花。 徐杳然把这个冻得冰凉的雪球领回了家。 进电梯的时候,纪译后悔不迭地絮叨:“早知道你家电梯也要刷门卡,我就不在门口等半天了。还想着趁别人出门的机会趁机溜进来,直接敲你的门,进你的家,上你的床。” “上我的床?”徐杳然闻言,挑挑眉看他。 “上你的床…睡觉。你想什么呢。”纪译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顺嘴了,马上闭嘴,靠过来摆出可怜的语气装委屈道,“天还没亮我就溜出来了,一路上都没睡觉,徐老师,我好困啊。“ 徐杳然拿手揉蹭着他冰凉的掌心,又气又心疼:“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早赶回来?大年初一的,鸡都没你起得早。” 纪译伸手抱住他的腰,贴近身子。 “因为昨天你说想我,我觉得我也正好特别想你。” 徐杳然深吸了一口气,搂紧了他。心里只想把怀里的这个人,立刻就按在电梯门上。 家里开着地暖,沸沸扬扬的暖气从脚底心直冒上头顶。 徐杳然替纪译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他的衣服和自己脱下的外套一起挂在了门边。 纪译没穿拖鞋,隔着袜子在地板上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抱住徐杳然。 “坐了那么多小时车才见到的人,我得多抱一会儿,不然我觉得自己好亏啊。” 无奈地搂紧了他,徐杳然半抱半拽地把人安置到沙发上,抽身去洗手间拧了把热毛巾。回来小心翼翼地给纪译擦掉了脸上化了的雪印子,擦完下巴之后实在没忍住,低头飞快地在纪译嘴角啄了一口。 还好早上的豆浆还剩下半罐,冰箱里鸡蛋也有。这次的荷包蛋倒没有糊,就是心太急,蛋黄还带着点生。但纪译不挑剔,他坐在刚徐杳然坐过的位置上,就着对面徐老师的美色下饭,心满意足地把早餐解决完了。 这边还没等纪译擦干净嘴,坐在餐桌另一边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徐杳然两三步走过来,一把扛起纪译就朝卧室走。 纪译吃饱了正发懵,又被突如其来的徐杳然吓了一大跳,等被一骨碌扔到了床上才想起反抗。 他划着手臂着想从被子里爬起来,被徐杳然胳膊一用力就给按进了被窝。 “你干嘛啊!…刚吃完饭就干这事儿,你这人怎么这么突然啊!”纪译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不满地对眼前的人喊。 徐杳然把胳膊压在他肩膀两侧,整个人笼在纪译身上。 “你刚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上我的床么?” 纪译看着眼前的脸,说不出话,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 徐杳然抬起手臂,起身走到了卧床的另一边。 被子里的人紧张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做什么反应。他只有一双眼睛露在被子外面咕噜噜地转,怎么看都像个待宰的小羔羊。 徐杳然坐到了他左侧,斜斜地靠着床背,侧头看他:“快睡会儿觉,一晚上没睡的人了。” 纪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傻啦吧唧地问:“…就这么干睡啊?” 徐杳然被他问笑了:“你还想怎么睡啊?” “……我还没换衣服呢,刚吃完饭也没刷牙呢,最主要是,”纪译撇撇嘴角,声音都带了点委屈,“你这么看着我,我不舍得闭眼!” 简直对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徐杳然伸过手来,把纪译脑袋边上的枕头仔细地压平了,然后说:“这是客房,被子我可以洗,牙也不用你刷,至于人么…” 分卷阅读41 他的右手从一侧的被子下伸进来,轻轻握住了纪译的手掌心。“我不走,快睡吧。” 卧室里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室外的日光。纪译紧紧牵着身边人的手掌,呼吸之间,浓稠的困意随着手心里的温度一起灌注进了全身。 再醒来已是傍晚,纪译就这么睡了一整天。周围光线不明,他坐起来靠在床板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正抬手擦自己嘴角口水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打开了卧室的顶灯。 走进来的徐杳然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羊绒的家居服,领口开得低,露出了脖颈下精致的锁骨。 他坐到床边,低头看了眼纪译露在被子外的脚脖子:“自己去洗澡?还是我带你去?” 纪译没回答他,只是伸出胳膊搭到徐杳然肩上,搂住他的脖子,轻轻朝耳垂吹了口气。 一套动作下来觉得自己特有魅力。 徐杳然掰过他脑袋,双眼看着他,深情地说:“你身上怎么一股口水味。” “……” 纪译一把推开他,从床上跳起来,头也不回地就朝浴室跑了。 洗完澡出来,纪译身上换了一套和徐杳然一个系列的家居服,只不过是纯白色的。用着徐老师的沐浴露,穿着徐老师的睡衣,身上带着熟悉的徐老师的栀子花香味,他觉得自己也算名正言顺了。 徐杳然正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打字,镜片上折射出屏幕上的字。 纪译走近去叩了下门,桌边的人马上停下动作抬头说:“等我十分钟,马上好。” 徐杳然的房间装修的简单,实木地板配上灰色的墙纸,和他平时的穿衣风格分外统一。纪译坐在飘窗台上,抱着靠枕,盯着工作中的徐老师从头到脚地看。 眼前的人和自己梦里的一样好看,突然让他想起自己羞耻的梦境里几个缠绵悱恻的姿势来。 纪译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他的眼神闪着光,像个小豹子第一次瞥见炽热空气里的猎物,噼啪起火光。 徐杳然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合上电脑,抱着胳膊向后靠到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盯着自己的小豹子。 小豹子全然不知,他虎视眈眈盯着的猎物,经过漫长的耐心等待,终于打算对自己举起猎枪了。 纪译慢悠悠地朝徐杳然身边走,还觉得自己多有出息似的,昂首挺胸地往猎人的陷阱里走。 徐杳然接过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捏过每一根纤长柔软的手指。 纪译把膝盖撑在徐杳然腿边的凳面上,从上至下地俯视他。也不知道哪里偷来的底气,只是觉得这样的动作,显得自己特别酷。 “我冒着雪赶路回来,不是为了在你这儿干睡觉的。” 身下的人眼神突然浓烈的像染上了一层酒气,“这是你说的。” 还没等纪译反应,徐杳然一把捏过他的腰,把人带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纪译的手肘撑着桌面,隔开冰凉的木头,被徐杳然紧紧地箍在怀里。 他突然紧张地抖了下`身子。四面八方涌来的气息,太浓烈,太炽热,把他紧紧包裹在从未接触过的欲`望里喘不过气。 能感觉到自己的腿根边上有个什么东西,随着颤栗的心跳一跳一动的。 纪译知道是什么,但他不敢低头去瞧。 徐杳然的手掌摸索进了纪译的衣服下摆,从腹股沟到肚脐,沿着肌肉纹路不停地重复画圈。他嘴唇亲吻着纪译耳垂后面的一小块软肉,由舔舐逐渐激烈,门牙上下磕碰着软肉和舌尖,吐出的气息仿佛都带了莫须有的酒味。 两只手无处安放,纪译只能紧紧抓住身下的座椅衬垫,捏出了一手心汗。随着愈加浓烈的触摸,心里的念头也愈来愈强烈。 他抬起手一阵胡乱抓挠,然后抓住了徐杳然按在他腰上的手掌。 五指交缠。 徐杳然舔着纪译的耳廓,顺着他的手,继续朝下摸索,终于探进了他褶皱的裤边。 第29章 不知道捱过多久,时间的流逝犹如一场场圣地巡演,每分每秒都在纪译的耳边爆裂出巨大的火花。 爆裂,光明,熄灭,再而后又是不停的循环。 徐杳然手心里握着的酥麻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身后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剧烈地冲击着鼓膜。 一阵又一阵的快感从他手里冲到头顶,仿佛没有尽头。纪译终于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不可闻及的呜咽。 怀里的人如坠云端,身后的徐杳然却并不觉得多少舒服。他一边要维持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要小心地拿舌尖舔舐亲吻纪译的耳廓和后脖梗。 嘴唇一离开炽热的皮肤,纪译的手就立刻朝后伸过来,胡乱地掐捏他腰上的细肉,抓的他头皮发麻。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迫不及待地想解决完怀里这个抖作一团的磨人东西。 漫长的战栗之后,纪译终于吸进了一口干净的空气。 徐杳然伸出胳膊从桌面上的纸盒里抽了两张餐巾纸,擦了下手,又抽了几张纸,简单地替小纪译擦了一把。 纪译趴在桌面上,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都空白了,任由徐杳然摆弄。 身后的人用手掌撑起纪译的额头,把他的脸从冰凉的桌面上抬起来。而后,用气声笑着说:“怎么了?什么都没干就累成这样,看来小纪老师体力欠佳啊。” 纪译梗着脖子回头去看这位老流氓,强撑着底气说:“我体力可好了,是你太突然了好么!神经病啊,我刚洗的澡…” 徐杳然亲亲他的鼻尖,温柔地说:“那你再去洗一次,正好等我。” 脑子已经一片浆糊的纪译没有听明白:“等你干嘛?” “你是累了,但我还没开始呢,”徐杳然微微侧了下头,无辜地望着他,“还是你想看着我开始?” “……” 纪译的脸唰得更红了,他一下子从徐杳然的大腿上蹦下来,嘟囔了句“我去洗澡”就朝门口跑。 关上浴室的门,脑袋里装的依旧还是一墙之隔的那个人。 他的嘴唇,他的手指,他的喘息,和他现在的……纪译晃了晃脑袋,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感到生气。 这么害臊干嘛,纪豆子同学你做人能不能不吃亏?!就应该看回来! 等两人折腾完又都收拾完,天已经黑彻底了。纪译除了早上的几口东西,一整天没吃饭,现在趴在沙发背上嗷嗷待哺的,喊着肚子饿。 徐杳然做饭的手艺糊弄顿早饭还行,要再糊弄顿晚饭,还是给这位主子,估计难。他独自在厨房犯愁,思考人生意义。 等着投食的功夫,纪译没忘了给许女士打电话。接通之后,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现在还会跨级报告了啊?你和外婆打了招呼说要自己回去,你和我打招呼了么?你 分卷阅读42 是国家领导啊,忙的大年初一连家都没时间待了?国家领导这时候都还得在看春节联欢晚会重播好不好!” 纪译嗯嗯嗯的道歉。 鉴于他认错态度实在良好,没地方撒气。许女士不得不暂时压下怒火:“你到家没?” 纪译胡诌了个学校的借口,说还在外面。 “哼,那早点回家。”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 徐杳然这边还在研究冰箱里有什么,纪译在外面喊:“方便面有么?煮碗面就行!” 但注重养生的老年人,翻遍了柜子也没找到一袋方便面。徐杳然只得下了两碗鸡蛋面,切了点胡萝卜和空心菜放进去,也没点儿肉汤,清汤寡水的。 纪译吸溜了口面条,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叹了口气。他端着面碗给自己洗脑,不知道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徐杳然,不停念叨:“有情饮水饱,有情饮水饱。” 这不是清汤面,这是鳝丝面。这不是清汤面,这是鳝丝面。 徐杳然把自己碗边上的蛋也夹进了纪译的勺子里,安慰他:“先凑合一下,等有时间我去我妈那里学几道菜,争取让你有肉吃。” “我不爱吃肉,”纪译接嘴,想了一下又摇摇尾巴说,“不,你做的话我就爱吃,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徐杳然几乎都能看见眼前的尾巴左右在摇晃了,无奈道:“别人都是空头支票随便开,你倒好,只有几句口头表扬。“ 纪译正咬着蛋黄,没听出他意思,只伸出另一手来比大拇指,话说得含糊不清。 “这样多好呀!你下得了厨房,我上得了厅堂!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吃完饭,徐杳然把碗收拾进厨房,一会儿功夫之后,又两手湿漉漉地走出来。他问纪译:“我等下送你回家?” 答应了许女士要早点回家,但纪译一想到要走出这扇门,和徐杳然挥挥手,再一步一步走回黑魆魆的家,钻进自己冷清清的被窝里,每一步都需得耗费多大的勇气啊。 想想还是在徐老师这儿不要脸的好。 纪译坐在餐桌边,两手放在膝盖上,露出张腼腆的笑脸:“我那个,今天能不回家么?” 徐杳然走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看你表现的这么乖,我就同意了吧。” 两人一起在沙发上,纪译靠在徐杳然怀里,随便点点手指挑了两部电影。客厅里只有屏幕上闪烁的光源,但实际上放的什么纪译根本没工夫看,光顾着骚扰徐杳然。 这里摸摸,那里蹭蹭,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徐老师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纪译的手腕。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就是写给你的吧?” 挣不脱徐老师的手心,纪译只得眨巴眼睛,装作什么坏事也没干一样:“徐老师你真厉害,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这句话有第二句…” 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人堵上嘴,一把抱了起来。 等纪译能再用自己的嘴巴呼吸上一口儿新鲜空气,周围已经物换景移,徐杳然把他从自己的臂弯里滚到了床上。 身下青色的棉织床单交叠着简洁的横纹图案,是徐杳然自己的床。 刚才放电影的时候黑灯瞎火的,纪译同学特别有勇气。那种光线里,那种氛围里,他心里有个小人在喧闹,在吵着,在让他快点干坏事儿。 但此时在一片白炽灯强烈的灯光下,纪译眼神发晕,突然就怂了。他朝着床边的人没原则地抗议道:“我只吃了一碗面,我没力气,我腿还酸呢!” 徐杳然看着他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慌乱眼神,扯了下自己的领口,走到门口按灭了灯。 一片黑魆魆里,纪译只能看见他浅灰色上衣下包裹着的模糊轮廓,朝着自己走过来。 然后徐杳然弯下腰,把他压在了床上。 徐杳然弯起食指,用第二指关节的指背轻轻刮蹭纪译腰窝的那一块地方,蹭的他整个人都酥了。而后他靠得更近了些,沉润的声音刮蹭着纪译的耳廓。 “腿酸了是么,那手酸么?” 纪译倒在床上,手里像是捏着团成型的岩浆,在掌心炽烈的温度下熔化又爆发。 他喘着粗气,眼前都是白茫茫一片。 徐杳然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掌,再包裹着手里的东西。胳膊使着力,跟手上的动作一起上下抽动。 纪译咬着下嘴唇,突然觉得后面一阵不安的躁动,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欲`望,没办法自己缓解。他只能咬紧牙关,专心维持着手上的动作, 到最后,整条手臂都酸的彻底,完全靠徐杳然的力量在捏着他的手握紧了东西。 等到徐杳然松开手,炙热的掌心攀上纪译的后骶骨,狠狠地在他耳边吁了口气。纪译的脑袋压着枕头,像被抽完了筋骨,软趴趴地躺着。除了胳膊,周围的筋肉也酸的不行。 小纪老师对着天花板,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更累的总是自己。他几乎要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体力不行? 徐杳然拿热毛巾擦了下纪译的手。等他再从洗手间走回床边,床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皮上,抿着嘴,又睡着了。 他轻轻地替纪译整理好被子,躺到床的另一边,然后揽着身边人的腰,一同阖上了眼睛。 长夜安稳。 纪译今年的第一天,就这么在徐杳然怀里边开始,最后还是在他怀里,疲惫又甜蜜地结束了。 第30章 过了年关,系主任才姗姗地从国外参加完会议回来。于是这天纪译起了个大早,一个人回学校去找系主任商量自己的毕设。 在主任这里聊了个把小时,定了主题和研究方向,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纪译没想到一出门,又和上次一样,遇见了江昙站在窗边等着他。 隔着数月没见,对方依旧和上一次见面没什么变化,纪译却陡然对着他生出一种陌生感来。以前因为自己,他和江昙的距离越走越远,如今却又多了一层徐杳然的关系。 纪译觉得说什么都可能会戳人伤疤,所以他抿了抿嘴,先收敛下脸上藏不住的热恋中的傻笑。 江昙见他出来,打了招呼,问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考得怎么样?” 纪译愣了一愣。许女士没有问过他,程坎没问过他,徐杳然更是一个字都没提起过考试的事儿,他自己几乎都忘了这茬儿。没想到第一个问他的竟然是江昙。 今天的没想到着实多了点。 但沉心一想,对方依旧这样坦然的关心自己,丝毫不加以掩饰。相较之下,自己也太过于小人之心了。 纪译点点头,又摇摇头:“就那样吧,正常发挥。” 江昙说:“你的正常发挥,可是好多人的超常发挥。” 纪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梧大这几年收分 分卷阅读43 都高,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敢放心地夸下什么海口。尽人事听天命吧,不行我也不打算二战了。你呢,实习回来之后我都没见过你,毕设定题了吗?” “嗯。”江昙的眼神在镜片后闪烁。他以前总固执地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就算度数也没多深,但别人怎么说都不肯换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终于把学生气重的黑框换成了现在的细框。 实木色的镜框确实更加适合江昙五官清秀的脸,褪去了层稚气,也添了几分讳莫如深。 江昙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两人简单聊了一下毕业的问题后,话题猝然结束。 纪译的性子说不上热络,江昙更谈不上,一时间竟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场面话可以拿出来在这时候寒暄。 沉默中,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辩机亭所在的湖边。 上次和徐杳然来这儿,时刻已接近日暮,天光熹微,景色暗淡,而纪译也只顾着看眼前的人。此时天光正盛,日光从正上方洒向湖面,得以窥见湖底粼粼之中摇曳的鱼尾。 面朝着湖面,江昙终于开口问道:“你和徐杳然怎么样了?” 纪译斟酌了一下,才说:“挺好的。” 他认真思索了下才做出个简单的回答,认为这是个有所保留但一言明了的答复。 江昙忽然转头看他,露出一个纪译好久没见过的笑容,说:“是么,那就好。” 看着他如常的表情,纪译犹豫了几秒,还是说:“如果你觉得你需要一个解释,我可以给你解释。但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不需要,也没有这个资格给你做解释。这种事情本来……” “我不需要。”江昙抬头打断他。 他站的离纪译不过半臂距离,但看过来的目光遥遥,像望着纪译身后只有他目光所及能见到的地方。 江昙说:“其实早在你看见那几张照片之前,徐杳然已经明确拒绝过我了。” 看纪译眉头微簇,似是不解,他继续说:“我和他在小时候就认识。上高中之前,一直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是因为他我才考的师大。所以就算徐杳然直接果断地拒绝过我,那时候,我仍然抱着希望。我固执地以为,什么事只要足够努力了,依旧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江昙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纪译从来没见过的神情,像小时候的他望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玩具,迷惘又惆怅。 “但我后来才知道,如果努力的方向都是错的,那做什么都是错的。” 摊开在纪译面前的信息量太多,他一下子没能把自己绕过来。 如江昙所言,徐杳然的的确确是他几年前的情敌没有错。但仔细回想起来,就算没有徐杳然横亘在他和江昙之间,他们两也都做不到完整地把自己剖白给对方。 那时候的喜欢,太过年轻,太过自私,太过理想,像一滩泡沫,晒在阳光底下。 徐杳然说自己温吞寡淡,并不见得,他自己才是最温吞怯懦的那个。他和徐杳然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其实靠的全是对方一步一步的靠近,一步一步的迁就,一步一步的耐心。 而纪译觉得自己,大概是走了狗屎运。 有些时候话摊开来说清楚也未必多好,就像现在,总觉得他对人家的愧疚又深了几分。和徐老师没关系,纪译主要是在反思自己以前喜欢一个人也有头没尾的,多不负责任一样。 江昙却没再说什么,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我就不送你了,你下次回学校再给我打电话。寒假我在Z大有项目要做,也许有机会再见。” 纪译点头说好,然后转身离开。 快过情人节那几天,纪译收到了远隔重洋寄来的两箱樱桃,酸酸甜甜地发着清香。 他懵懵懂懂地跑去问许女士:“妈,你给我买樱桃了? 许女士在电话那头奇怪:“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啊?我刚从超市把东西拎回来的啊,你等下自己来拿。” 他摇头说是美国寄来的樱桃。 “没有啊。”许女士又想了想,说“美国寄来的…是不是那边寄来的啊?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樱桃了。” 纪译愣了一下。他都快忘记自己的亲妈嫁到美国去了。 “哦,可能吧。”纪译看着这两箱红澄澄的樱桃,突然没什么打开的想法了。 这么多年,他偶尔会收到那边寄来的东西,多半是些吃的。因为对方也不知道其它有什么才是他喜欢的东西。纪译虽然都记着,但收到的心情还不如许女士随手带的一袋糖炒栗子开心。感情这些事都是相互的,亲情也是。 “那我等下去您那儿拿樱桃的时候把这箱给你搬过去啊。” 许女士哼一声:“你都有进口的了,还要我国产的干嘛?” 纪译撒娇说:“那我就喜欢吃你买的樱桃。” 给自己家的妈搬了一箱过去,他还惦记着别人家的妈。 纪译把樱桃小心地放在了车子的后座上,然后从徐杳然的车上连滚带爬地翻下来,对着站在车边上的人挥了挥手:“你可以走啦。” 徐杳然看着他:“你送的东西,你不和我一起过去?” “啊,”纪译有点迟疑,“那我需要上楼么?” 猜到他还没做见家长的好心理建设,徐杳然说:“你要是想见,随时都可以见。要是还不想见,那就在车里等我。” 说着他牵过纪译的手,把人塞进了车里。 一路上都是好闻的樱桃香气。 到了徐家楼底下,徐杳然把车停在了车库门口,转头问纪译:“真的不陪我上去了?” 纪译含着一颗樱桃点点头。 “那车钥匙给你,等下嫌冷了把空调温度打高一点,我马上就回来。” 纪译接过钥匙,突然觉得自己像被落在车里的小狗,可怜巴巴的:“你要是舍不得我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送你到门口吧。” 徐杳然松了安全带,说:“你还是呆在这儿我比较放心。” 说完,他突然越过手刹,整个人靠了过来,亲上纪译的嘴唇。 纪译嘴里还含着樱桃,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发酵。徐杳然的舌头舔过他口腔里每一个角落,裹上樱桃核,过度到自己的舌头下。然后又伸出舌尖,送到纪译的唇齿间,去舔舐剩下那一点点的樱桃味道。 气味太甘甜,徐杳然抵着纪译的下唇狠狠地吮`吸。他的牙齿跟着微颤,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参与这场漫长的亲吻。 这颗樱桃也太甜了些。 车里的温度不高,但纪译从头到脚都在发烫似的,伸出胳膊紧紧地圈住了徐杳然的脖子,身子也不安地朝他身上蹭。 这时候要是被人看见,纪豆子同学完全就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在等着被徐老师吃干抹净。 蓦地,徐杳然突然松开了他。怀里一瞬 分卷阅读44 间落了个空,纪译抬眸望过去,对面的人正低头笑得含蓄。 背后一凉,陡然攀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纪译转过头去,隔着车窗,看见一个年轻姑娘站在车库边上,手里正牵着一个长得白嫩的小男孩,笑嘻嘻地看着他。 姑娘的另一只手挡在小男孩的眼前,见徐杳然放下了车窗,也跟着松开了手,低头凑到小男孩的耳边。 “秋秋,我们找到舅舅的宝藏了。” 第31章 自从被徐籽玥撞见他们在车里这这那那之后,纪译接着两礼拜和徐杳然出门走在路上都左看右看才敢牵手,跟小偷出门销赃似的。 徐杳然他妹妹那一声“嫂嫂”,喊得纪译的天灵盖都跟着抖三抖。 虽然徐籽玥刚喊了一声就被徐杳然瞪了回去,但她灼灼看向纪译的眼神,明明白白地把这两个字烙在了自己脸上。 临走的时候,徐晟秋小朋友还抬头奶声奶气地问他:“秋秋可以喊你小纪哥哥么?我不想喊你舅妈。” 纪译:“……” 徐籽玥在一边:“哈哈哈哈。” “我觉得你妹和你不太像…”纪译忍不住和徐杳然提出这个疑问。 徐杳然点头:“嗯,她光遗传了我们家的外表,没有遗传我们家的智商和眼光。” 纪译:“你也不用特别强调这两样,我没有在夸你。” 徐杳然看了他一眼,说:“我是在夸你。” 年雪飘了两日,等积雪化干净了,比往年都要早一些的春意,在桐城角落里开始熙攘起来。 纪译提着他新买的小菜篮,准备跟随小区里大妈的潮流,上菜场去采撷一把春天的嫩芽。看在徐老师人美嘴甜的份上,他打算趁这几天偷偷练习下,争取上上厅堂之后还能下下厨房。 “老板,有排骨么?” 肉铺老板举着肉刀朝前面点点:“喏,这些都是啊,你要烧什么啊?” 纪译想也不想,自信地答:“糖醋排骨。“ “我觉得你还是拿这个吧,这个炖萝卜刚刚好,毛简单叻。”老板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之后说。 “好呀好呀,就这个吧。”纪译接过肉,从小菜篮里拿出钱包,“叔叔您真热心,还知道我只适合弄简单的。” 老板嘿嘿地笑了:“还好还好,一般热心吧。我主要是怕你糟蹋我的肉。” 逛了一圈,纪译提着满满一篮的玉米,南瓜和淮山药,都是那种丢到水里煮熟就能吃的难度。买完菜路过菜场口子,还给徐杳然带了两盒又红又嫩的奶油草莓。 纪豆子同学怎么这么贤惠,他不禁想提前给自己鼓鼓掌。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亮,徐杳然手指一划,置顶栏里冒出两条消息。 “尊敬的用户,恭喜您被抽中机会,参加今日私家晚餐,还有帅气主厨作陪。” “确认参加请回复时间,不回复默认六点半,逾期不候。” 他笑着打字:“要是今晚用户正忙呢?” 对面的帅气主厨很快回复:“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下班之后,徐杳然开车到了纪译的家楼底下。在一起了这么些天,他倒是第一次一个人登堂入室。 捏着手里花束的透明塑料纸,他突然觉得手心里都带了层薄汗,没由来的紧张,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莽撞小伙。花是刚才在校门口的花档上买的,但几株奶白色的风铃在锦簇的花团里,尤为显眼。 抱在怀里,香气甘甜。 徐杳然走进电梯,还没来得及按上数字,电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的哒哒声。他连忙伸出左手抵住即将合拢的电梯门。 “唉太好了,谢谢你啊,小伙子。” 风风火火走进来的是个女士,只一眼,就让人看出种外强中干的气场。 但她说话态度和善,表情也友蔼。按了九楼之后,她回头问徐杳然:“诶,你到几楼呀?” 徐杳然看到她怀里超市的纸袋,和身后电梯门边亮起的数字“9”,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十一楼,谢谢。” 纪译的山药排骨炖了一个下午,又摆在高压锅里闷了许久,快要大功告成就差一撮盐的时候手一抖,只好又添了半勺水,再用个小锅分出一部分重新收汁。 听见门铃响起来,他立马撇下了手里削到一半皮的土豆,哒哒哒地跑去开门。 打开门的时候他还没忘了在脸上拗出一个表情,七分帅气三分狗腿,再配上被围裙的腰带勒出窄窄腰线的一身造型,确保此刻的自己人见人爱。 等他打开门看清了门口站着的是谁,一下子,脸上只剩下三分的狗腿还挂着,七分帅气无影无踪。 “妈,您怎么每次都突然出现,像一道闪电?” “胡说八道什么呢。”许女士从纪译身旁挤进家门,“外婆让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纪译撇撇嘴:“那您在这儿和我装什么不熟呢,还想起按门铃了,您又不是没我这儿钥匙。” “谁和你装了,我和你本来就是不熟。再说了,我手上东西太多了,懒得在包里翻钥匙。”许女士把手里的几袋东西扔到儿子怀里,示意他拿去厨房。 接到手机上纪译发过来的“紧急情况,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的时候,徐杳然正待在十楼到十一楼之间的楼梯间里,背后靠着消防门,无处可去。 角落里灯光昏暗,徐老师对着手机屏幕上幽幽的光线,觉得自己现在的境况,实在可以称得上是难得的“狼狈”了。 “你炉子上在煮的是什么东西啊?青菜萝卜粥么。”许女士揭开砂锅盖子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好奇地提问。 纪译对这位女士的眼神感到口服心服:“……是山药炖排骨。” “是么?”许女士拿木勺舀了舀砂锅里的东西,排骨都被炖烂了,山药也煮得没了影子,只剩下几根菜杆子还有形状,正可怜巴巴的在汤上头飘着。 许女士心里想,她还是回公司自己吃饭吧。 “诶妈您跑一趟干嘛的呀,就为了来给我塞冰箱的么?您说一声我等下自己回家去拿不就行了。”纪译倒了热水放在茶几上,急着回厨房处理切了一半的土豆,路过许女士的时候从她手里抢回了汤勺。 “外婆捎了点黄鱼鲞,你不是最爱吃的么,她让我马上拿两条给你。我想既然要过来,就顺手去了趟超市,怕你饿死。”许女士顿了顿,有些感慨地说,”没想到你现在看上去还挺健康的。” 纪译在厨房里忙得手忙脚乱,许女士只好一个人坐在沙方边上休息。 茶几边上摆了本翻了一半的杂志,电视里在放的是部老旧的情景喜剧,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排骨香气,和砂锅被烘久之后散出的木柴味。 在这样若无其事的气氛里,许女士忽然转过身面朝厨房,用最平常的口吻 分卷阅读45 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子啊?” 啪一下,菜刀这一下子一刀落了空,重重地砸在砧板上。 纪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恍惚地从厨房走里出来,手上还举着只切了一半长成菱形的土豆。他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坐在沙方上的许女士又抬头问了他一遍。 纪译仍然呆立在原地,脑海却里已经是火光四射,刀戢相交。再过几秒,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就是他自己。 他几乎要忍不住反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纪译慌神和沉默的时间长的太过夸张,久到自己都来不及掩饰脸上挂着的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次也不可能让他有机会,用平时惯用了的伎俩,回答许女士一句“您演什么情景喜剧呢”就轻飘飘地渡过这个危险话题。 纪译只好闭上嘴,垂下眼走到许女士面前。 他手里捏着菱形的土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了许久,许女士才算是读懂了他这种闭嘴就是默认的态度。她沉了嗓音,有些迷茫地问:“你是……一直这样么?” 纪译这次点了点头。 许女士靠在膝盖上的双手微不可知地抖了抖,捏紧复又松开,松开复又捏紧。她叹了口气,缓缓说:“我以前只是猜测,模模糊糊的有这种感觉,但说不清,也不方便问你。刚才外婆打电话来,问了我那些话,我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纪译抬头问:“那您觉得呢,现在您怎么看?” 许女士伸手把纪译手心里攥着的土豆拿过来,放到了面前的果盘上,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提包站了起来。 “我知道,妈妈这样问你,是很突然。但纪译,现在我也很突然,所以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走到门口,许女士突然又回头和他说:“这条路,比你想的难走。因为有些时候,必须做得足够优秀,优秀到让别人没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你才能勉强过上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我只是不想你过得这么累。” 电梯依旧停在九楼,纪译把许女士送进电梯,按下一楼,说:“妈,路上小心。” 许女士挥挥手:“快回去吃饭吧。” 等电梯门彻底关上了,纪译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门板上,忧心忡忡的想,诶,这都什么情景剧,全都是惊吓,没一丁点儿惊喜。 电梯门上映着纪译一个人模糊的影子。他正垂着头心无旁骛地在自顾自忧伤,这时候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搭上纪译的肩膀。 他上半身一僵,停了至多一秒,而后瞬间捏紧了拳头,绷紧上臂肌肉飞快地扭腰朝身后唰地一下挥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一拳把身后的徐杳然也吓了一跳。 还好他反应迅速,一下就用虎口卡住了纪译来势汹汹的拳头,但动作带来的气流还是刮了他扑面而来的一巴掌。 纪译看见眼前是那张熟悉的脸,手上一下子泄了力气垂下来。 但他嘴上还有力气,后怕又委屈地抱怨:“我靠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有人要非礼我!” “凭你这反应敏捷的程度和这一下`身手,谁能非礼到你?”徐杳然纂紧了纪译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的面前。 “这不还是被你捉住了么,”纪译心里藏着事儿,语气也闷闷的,一脑门子砸到徐杳然胸膛上,把脸埋在他衣服里说,“那你非礼我吧。” 进了家门,徐杳然从侧面瞥见纪译背对着他的表情沮丧,于是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勺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纪译回过头,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被养着的猫挠了一道,简直心甘情愿的受着这份郁闷。 “没什么,就是刚才和我妈出了个柜。” 第32章 其实纪译考虑过很多回,怎么和许女士说这件事儿。从他看上徐杳然的第一天起,就暗戳戳地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 出柜这种事儿,可大可小,就看许女士什么态度。 纪译把几分钟前和许女士的对话给徐杳然讲了,然后抬头望天,无奈道:“我妈怎么就突然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呢?应该不会是外婆直接告诉她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坐直了腰板,转过来面朝着徐杳然:“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娘了?” 徐杳然:“……” 他顺顺纪译的毛,然后开口说:“毕竟是你妈妈,很多事你自己没在意,她反而都记在心上。” 纪译撇着嘴:“许女士尽管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但因为漂亮性格又好,一直没缺过赶着想对她好的人。但她为了我,为了我们两的生活更好一点,这么些年大部分的精力都忙着工作,把自己的事给耽误了,耽误到现在。”纪译靠在徐杳然肩上,认真地反省自己,“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我一个人搬出来住,其实是我觉得,我离开许女士身边,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赖着她,她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生活吧。而不是为了我的依赖和自私,为了我的不成熟去委屈自己。” “但我一点长进也没有,到了现在,还在让她担惊受怕。” 其实刚才许女士走之前的话一说出口,纪译就知道了。他知道了不论如何,最后的最后,许女士还是会接受,或说是妥协——妥协自己儿子和别人的不同。 但纪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妥协。 他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这本写满的都是他的认罪状。 徐杳然一直没有多说话,只是时不时地拿手掌蹭蹭纪译的后脑勺,像在安慰一个小朋友。 等纪译差不多也絮叨完了,从他怀里爬起来准备去厨房。 徐杳然一转头,突然瞥见茶几上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里为什么有一个土豆?” “哎哟卧槽!”纪译一下子跳起来抓起土豆,急匆匆地跑回厨房,边跑边喊,“你不许过来!在外面等着吃饭!” 徐杳然乖乖留在沙发上等着主厨开饭。 当初和爸妈坦白之前,他起码给他们两位做了大半年工作,包括一些同性恋人群相关研究的调查问卷当做铺垫。尽管战线拉得如此长,最后出的也不算太顺利,老徐至今都不大待见他。 徐杳然摇摇头,他这一套好像放在许女士身上用也来不及了。 门口忽然穿来轻微的咔哒一声,大门跟着被打开。本来坐着的徐杳然立刻回头站起来,一下子就和去而复返的许女士打了个照面。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个人面面相觑。 许女士这次倒是不敲门,改插钥匙了。 纪译,徐杳然,许女士,三个人围着茶几,坐在沙方上,坐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空气有点过分尴尬,坐在三角形顶角的徐杳然先站了起来,说下 分卷阅读46 去买瓶水,就把整个空间和时间让给了剩下两个人。 纪译狗腿地把茶杯推过来:“妈,您喝水。” “不渴。”许女士两个字蹦出来,让纪译的眼皮抖了抖。 正在低头想怎么解释,许女士一个眼刀子丢过来:“是他么?” 纪译没出息惯了,立马低下头:“是,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许女士喝了口水:“长得还可以,多大了,干什么的?” “过半年三十,高中语文老师。” “景行的?你那个班上的班主任对么?” 纪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还是那个淮山药和白萝卜都分不清的许女士。 见他默认,许女士转头换了个话题。 “我回来是和你说,刚才忘了提外婆特意叮嘱我的,那两条黄鱼你要隔水蒸个半个小时才能吃,不吃的话就放速冻里,再拿出来放几片姜蒸一下。” 纪译本来都以为许女士接下来会指着鼻子骂他了,结果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叮嘱。 他喉头一酸,很多句子堵在喉结那儿,搅动出一阵辛咸的滋味,结果能说出口的只有几个字。 “妈,对不起。” “说什么呢你…”对面的许女士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真的喜欢他么? ”嗯。“ ”那他是真的喜欢你么?“ “嗯。” 又是片刻沉默,许女士缓缓地,无奈地,妥协地,终于说道:“那好吧。” 徐杳然回来的时候许女士已经走了。他走进厨房,在水槽边环住纪译的腰。 纪译丛怀里回头看他:“徐老师,怎么办,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突然的都让我受宠若惊。” 徐杳然闻言收紧了胳膊,薄唇擦过眼前的睫毛,说:“嗯,我也觉得受宠若惊,因为你。” 炖了大半个下午的排骨终于端上桌子,掀开盖,铺面而来的是一场虚惊过后的香甜味道。 纪译盛了一碗汤递到徐杳然面前,期待地等着他的评价。 徐杳然捏着瓷勺喝了一口汤,再一口汤,然后说:“嗯,很鲜,也不腥,很好喝。” 纪译高兴地舀起自己面前的排骨汤往嘴里送,听到对面接着说:“就是淡了些。” “好淡啊。我刚明明尝着是咸了的啊,是不是许女士趁我不注意,偷偷朝里面倒水了。”纪译撇撇嘴,“你等我再去加点盐。” “不用了,淡点正好。”徐杳然又补了一碗汤,说:“我刚从厨房出来,看见你没煮米饭。” 纪译:“……” 等着米饭煮熟的时间,徐杳然到阳台上摆弄纪译那几盆接近于自生自灭的仙人掌,看上去就知道没怎么被打理,但都长得挺好,生机勃勃的戳在那儿。 徐杳然想起刚在楼下遇见许女士,她对他说,纪译一直不用她怎么费心,就能自己长得很好,和株仙人掌似的。 现在这株仙人掌移栽到他的心上了。 许女士还说,正是因为知道他们的感情,也更清楚这种感情在日后长久维系的难度。所以无论如何,既然决定开始,希望他们不要随随便便地放弃。 徐杳然站在那里,坚定地点点头,和纪译的妈妈说:“在您面前,我现在说再多承诺也不过是空话。但请您相信,我和纪译,未来很长。” 很久以前,徐杳然记得,是他还留在大学辩论队里担任顾问的时候。 市里有场大型比赛,他因为上课赶去的迟了,只能匆匆地从侧门溜进会场,刚好经过舞台下。台上,有个明朗的声音传过来:“谢谢对方辩友对我队外貌的褒奖,虽然礼尚往来,但我向来不爱作人身攻击。所以接下来直接讲述我的论点。” 一句话就把对方不入流的玩笑给挡了回去。 徐杳然抬头去看台上正在发言的那个人,面容清秀,气质和他的声音一样明朗若春风,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少年意气。 不合时宜的,他突然想起一句,“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比赛结束之后,徐杳然追上队里的学弟,问他刚才台上的三辨是谁。 对方答,三辩?纪译啊。物理系的纪译。 于是多年之后,景行医务室里的那么一晃眼,对纪译来说只是狭路相逢的开端,于徐杳然来说,却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天幕黑的彻底,阳台外边,灯火依稀亮起。 纪译来阳台上喊徐杳然吃饭,看到他正在小心地修建仙人掌边上的杂草,连一根草尖子都不放过:“你也不至于这么精致吧,仙人掌又不怕几棵杂草抢了他的营养。” 徐杳然把剪刀放下,站起来说:“仙人掌只是长得粗糙了点,但如果想伺候它开花,就比一些花期常见的花草难照顾的多。” “那你不如养我吧,我好养。” 纪译走过去站到徐杳然身前,贴近距离,顺势搭上他的腰。 徐杳然忽然低下头,唇覆上了纪译的嘴。这次他的舌尖直接由张开的齿缝间划了进去,细细舔舐纪译口腔里的每一个个角落,再从牙龈深处往上勾,与他的舌头互相交缠。 纪译憋着气,觉得这个吻比往常的所有都要猛烈,都要攻城略地,在每一个交缠的末端加深着吮`吸的力道。 漫长的一个吻之后,徐杳然把额头贴在纪译的额头,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喘着不均匀的粗气说:“纪译,搬过来吧,和我一起住。” 纪译抬头看眼前的人,他们共同的身后是不远处的各家灯火,是遥远的天幕,是繁星镶嵌其间。今日夜色极深,天色晦暗如幕,才容得繁星闪烁。 正如世界之大,才容得陌生人遇见相爱,再拥有一盏共同的星光。 “好呀。” 此刻的星光正好,夜色正好,我如此喜欢你,正好你也喜欢我,一切都正好。 第33章 律回岁晚,又是一场春天。 “一笼汤包,再一碗馄饨不要葱。”纪译把自己的搪瓷杯子递上去。 清晨的汤包铺,热气从店门口狭窄的烟囱口热腾腾的涌入巷口,窜入熙熙攘攘赶着去上班的人群里。 迎面而来滚滚热气,纪译对着汤包铺的老板喊“千万不要葱!麻烦您了!!” 隔着这开水锅子上的水蒸气,对面的声音也跟着被水汽晕染的模糊不清。 “好嘞!” 汤包铺其实是卖包子的,“廖包子”三个字的招牌明晃晃的挂在店口,但几十年营业下来,人心逐渐向汤包靠拢,店里吃包子的和吃馄饨的各占一半,本来就逼仄的小小铺面挤满了清晨忙忙碌碌的声音。有人搬着小凳子坐到门口捧着一笼小笼,为了那一口烫口的汤汁,吃的幸福又心酸。 纪译拎着馄饨和汤包回家,打开盖子,搪瓷碗里大半碗汤晃晃荡荡,一个个白里 分卷阅读47 透红的虾仁鲜肉小馄饨浮在油亮亮的汤面上,挤得饱满。最打眼的是,顶上点缀着一大坨绿油油的葱花。 纪译搬来这个小区半年,买了半年的馄饨,挑了半年的葱。 门口传来咔哒一声,纪译马上拖着拖鞋跑过去,扑进刚走进家门的人的怀里。 “我一身汗,你也不嫌脏。”刚跑完步回来的徐杳然把人从自己胸前拉开,拍了拍对方衣服上沾到的灰尘。 纪译又凑上来嗅了嗅对方的颈窝:“没啊,我就闻到一股草味。” 快速地冲了个凉回来,徐杳然坐到餐桌边,舀起一勺馄饨:“你想吃这家的早点,刚和我说一声儿让我跑完步顺道带回来不就行了,自己还能多睡会儿。” 纪译答:“你醒了我就醒了,醒了也没事干,一个人在家睡觉没劲。” 徐杳然起床的动静不大,要怪就怪纪译的睡相奇差,总爱扒着他睡觉。导致徐杳然每天早上起来,得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两层东西,一层被子,一层纪译。 给对面碗里舀了勺馄饨,徐杳然问他:“那我在你就有力气睡觉了?” 忙着吃饭的纪译没听出徐老师在耍流氓,抬头说:“你在的时候谁还想着睡觉啊。” 吃完早餐,徐杳然放下调羹看了眼腕表:“等下早十分钟走吧,我今天限行,你们学校门口那条路得绕着走。” “唔,今天不用送我了,我晚点儿再去学校。你自己去上班吧。”纪译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道。 景行的樱花这时候开得最好。纪译当初第一次看见这一片绯红的云层,抬头羡慕地说:“哇,你们夏天一定很多樱桃吃吧。” 提到樱桃,纪译的眼睛都在发光,这让徐杳然不舍得拆穿他了,只好答:“嗯,到时候让你来摘。” 没办法让樱花树长出樱桃,但可以给纪豆子买点樱桃带回家,徐老师这么打算到。 “徐老师,你有订书机么?”新来的女老师款款走到徐杳然的办公桌边,靠着桌子问他。 说来惭愧,徐杳然至今没记住这位女老师的名字,只知道姓许,和他丈母娘一个姓。 从抽屉里取出订书机放到桌上,女老师拿了却仍然不走。她不经意的一抬眼,像是这一下才发现徐杳然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呀,徐老师你这里没人坐呀,那我可以搬到这儿来么?我那位子总是晒不到阳光,可愁死我了。” 徐杳然微微蹙起了眉,想拒绝。自从刘常老师升职搬去教务处以后,语文组里一向不缺空位,现在突然有人要挡在自己面前,他嫌遮光线。 “那您坐刘老师以前的那个位子吧,阳光最好。我这儿这个位子一向不坐人,”徐杳然毫不心虚地胡说八道,“风水不好。” 许老师面色有些尴尬,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么直接:“哦这样啊,那我是不太适合坐这儿。” “咚咚。” 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徐杳然背后响起来。“打扰了,物理组那儿挤满了,季老师让我搬过来。” 纪译夹着文件夹走进来,姿势骄傲得像只小天鹅,穿过徐杳然身边头也不带低一下的。他径直走到对面的座位前,一屁股坐下了。 一边的许老师:“……” 等许老师走了,徐老师才停下手里的工作,转着笔打量起眼前的纪译。 纪译面不改色地看他:“徐老师,好久不见呀。” “你辍学来打工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我怎么就不能是学习工作两手抓?”纪译握紧了他的小拳头 。 “实验室不去了?” “李老板这几天去新加坡出差了,放我几天春假。现在的季老师更加需要我。” 纪译的研究生导师李蕴,是梧大物理系的大牛,负责且严苛,对他一向管得紧。而且巧的是,李蕴和季老师是以前的大学同学。 千里姻缘一线牵,大家都是老同学——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所以当老季向李蕴提出借他小徒弟用几天的时候,李老板爽快地答应了。 都是同样年纪的老头,有人正在热情的南洋晒太阳,有人出了趟门就伤了老骨头。季老师上礼拜一个人到千岛湖的水库钓鱼,鱼还没见着,一个趔趄把自己摔成了骨裂。尽管这样,他依然坚强地每天拄着拐来上班。 但办公室和教师之间的几百节楼梯,是他老人家不能跨过的鸿沟。出门上课用三条腿艰难地上上下下的,气质一下子从陈道明拐到了赵本山。 所以老人家不得不临时喊纪译过来代课了。 “早上还特地等我出了门再溜过来,地铁特挤吧。”徐杳然故意问他。 “挤就挤点吧,”纪译从对面桌上摸过一颗枣儿,压着嗓子说,“不挤点怎么能正好看见,徐老师周围的桃花现在还开得这么好。” 徐杳然无奈:“你这都和我计较,是不是太严格了一点。那你昨天下楼买个栗子,和水果摊的姑娘扯了半小时的事儿我要不要和你算?” “我一个代课老师,计较一点就算了,你堂堂一个班主任,怎么也这么小心眼。”纪译对付徐杳然的歪理张口就来。 徐老师现在带着新高一,和季老师又搭了一个班。所以纪译替老季代课,代的就是徐老师班上的学生。 徐杳然敲敲桌子问他:“你哪节的课?” “唔,我看下。上午第四节和下午第二节。” 徐杳然拉开抽屉摸出个老相机,站起来说:“那走吧,带你去看看你的樱桃。” 景行侧门边上这条小路纪译向来熟悉,但以前都是自己闲逛着路过。现在徐杳然带着他来,心情变得不一样,曲折的小路也开阔一些。 路两侧植着错落有序的樱花树,每年都似此时绚烂,更迭不变的季节。只是经过树下的人岁岁交替,岁岁不同。 在樱花最匝密的树下,徐杳然转身朝纪译伸出手。 纪译一愣,边把自己的手递上去边说:“这是在学校诶,我们这样合适吗?” 徐杳然顿了一下,接过他的手握在手心,才笑着说:“我是想让你把相机给我。” “哦…”纪译连忙把相机递上去。徐杳然用另一只手接过,这边依然没有松开纪译的手。 “站着别动。”左手牵着纪译,徐杳然右手举起相机放在眼前,取景框里有绯红的布景和他手心里的人。咔嚓一声。 这样的气氛太美好,纪译捏着对方的手,余光确认了周围无人,飞快地踮脚啄了下徐杳然的嘴。 甜甜的一下,带着樱花的味道。 离开他的唇的一刻,远处的教学楼正好传来“零零零”的下课铃声。 …… “你现在胆子倒是挺大。” 徐杳然抿着唇,沉了眼眸看他,“等回家我再处理你。” 分卷阅读48 两人走出樱花林,纪译先看见了不远处溜达的沈栎,远远的朝他挥了下手。 沈栎一路小跑过来,见到纪译比见到徐杳然激动多了:“季老师说你今天回来代课,我刚还到处找你呢,原来又被徐杳然这个老流氓拐走了。” 徐杳然在一旁说:“沈老师,注意你的措辞。” 沈栎不搭理他,从口袋摸出两封藕粉色的信封,两封一起递给了纪译:“正好你在,我就不用特地去给你送一趟了,今天一起给了。” 接过信封,纪译看着上面镂空的爱心,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沈栎嘿嘿地笑:“我和方圆下个月要结婚了。” 纪译:“……” 说起方圆和沈栎这事儿,纪译简直瞎操心。 几个月前沈栎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和之前相亲的姑娘谈恋爱了。纪译一直小心翼翼地想告诉方圆这个噩耗。但无奈小时候留下来的阴影实在太大,迟迟没敢说出口。 直到某天晚上,徐杳然和沈栎约了顿晚饭,纷纷在没有通知对方的情况下携伴参加了。 方球球同学和纪豆子同学,就这么在餐桌上毫无防备的打了个面对面。 看见方圆揽着沈栎胳膊的那一刻,纪译仿佛看见自己家的小白猫在春天偷摸摸地爬窗出去,又偷偷摸摸地给他搞了一窝猫崽子回来。 他坐在方圆对面,用眼神质问她: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同样怀着复杂心情的方圆根本不想和他做眼神交流,直接靠在桌沿,举着刀举着叉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睡到徐杳然了???” 纪译和沈栎:“……” 整顿饭的烤牛肉纪译只觉得他吃出了别的什么味道——是恨自己小时候交友不慎,还没能及时揭竿起义的悔恨。 那天晚上,刚洗完澡的徐杳然把正准备洗澡的纪译堵在浴室门口。浴袍松散地搭在他身上,露出了结实精瘦的胸膛,鬓角上还沾着水,滴在纪译鼻尖。 他低下头,呼气吐在纪译耳边,问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方圆说,是谁睡谁啊?” 于是小时候没出息,长大了更没出息的小纪老师,那晚上过得很没出息。 揣着两份请帖回家,坐在床上,纪译翻来覆去地翻看。徐杳然在电脑桌边上,回头和他说:“你看再久,上面的名字也是不会变的。” 纪译把两个爱心在手里对齐,然后放到膝盖上,叹口气说:“唉,我怎么有点嫉妒他们。” 徐杳然越过电脑,伸出手蹭蹭他的鼻尖:“怎么,纪豆子小朋友也想结婚了?” “谁想了?你不要总是暗示我和你求婚啊。” 按灭了笔记本的电源键,徐杳然靠到椅背上说:“没有暗示你,要求也是我求求你。” 纪译对自己的地位很不满:“凭什么就你求啊,你这个想法很狭隘。” 徐杳然点点头,然后说:“谁睡,谁来。” 他还特地着重强调了“睡”的音 纪译走过去,啪地一下合上他的笔记本,低头看他:”你还是教语文的呢,整天都是睡睡睡的,你觉得合适么?能不能含蓄一点?” 徐杳然伸出长胳膊,一把揽过面前人的腰,把整个人按在自己的双腿上。 “差点忘了,昨天栗子的那笔账,还有今天白天的账,现在还要一起算。” 他一口咬上眼前的锁骨:“就现在一起睡了吧。” 第34章 「今日没买到薄荷, 我想你肯定会失望地望着我, 于是便携两盆绿萝回来,当做赔罪。 要是喜欢,我周末再去花市上,捎几两春天回家」 ——三月二十 晴 宜不期而遇 悠长的周末,纪译睁开眼,只感觉到困倦,怎么睡都睡不够的困倦。 早上被准备大清早去跑步的徐杳然弄醒,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折腾他,他软着声音认怂都没有用。衣冠禽兽四个字写的就是徐老师。 捏了捏自己发软的大腿根,妈的,明天开始他也要去跑步。 纪译赤脚走到客厅,房子里静悄悄的,禽兽还没有回家。 餐桌上摆着徐杳然前几天带回家的绿萝,本来放在阳台上,纪译怕被太阳给晒蔫了,就都移了进来。他拿着小水壶给叶子浇水,小花盆里绿油油的,没有一点儿别的颜色。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纪译一听这个敲门声就知道是徐杳然本人。只有徐老师才会这样三叩两顿地敲门,自带身份辨识的节奏。让人充分有理由怀疑徐老师是不是把自己当作了什么地下分子。 走到门边才感觉自己的脚底凉嗖嗖的,怕被骂,纪译又哒哒地跑回卧室套上拖鞋。 门外的人还在很耐心地叩门,纪译边转开门把手边说:“还天天说我,现在终于轮到你忘带钥匙了。” 优雅的妇人站在门口,挽着整齐的发髻,含笑望着他。 “……”,纪译算是知道徐杳然的敲门技术是从哪里学来的了。 “阿…阿姨,您来了。”他见到徐妈妈一紧张,说话就打磕绊,和第一次在家长会的时候一模一样,半点长进都没有。 “诶,就你一个人在家么?”徐妈妈慈眉善目地看着他,“徐杳然呢?” 自从纪译搬到徐杳然这儿来之后,遇见他们家里人的次数不多,而且每次都是在徐杳然在场的情况下。现在突然让他一个人招架,纪译的腿肚子更软了。 他在心里又骂了十遍徐杳然禽兽。 “他早上出门了,您快进来坐吧。”纪译从鞋柜里拿出拖鞋。 一个小不点突然从徐妈妈的身后冒出来:“秋秋也要拖鞋。” 徐妈妈摸摸他的后脑勺,说:“秋秋,要有礼貌,快喊人。” 徐晟秋小朋友抬起头,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小纪哥哥,然后就一溜烟地跑进房间了。 沙发太高,秋秋坐在上面脚够不着地,晃着脚东张西望。 徐妈妈拉开手提袋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纪译啊,这里有两张今天下午国际剧场的话剧票,杳然他爸爸的学生送给我们的,但我们都不爱看话剧。我想今天是周六,也许晚上你们有时间可以去看,就顺路送过来了。你喜欢么?” 纪译接过票子一看,是三十九级台阶。他看过希区柯克的电影,很喜欢,之前这场话剧在网上放票的时候他还没抢到三等票,二等座位都快接近四位数,太肉疼。 现在手里握着的是两张一等票,他小心翼翼地揣着,生怕弄皱了:“我喜欢!特别喜欢!” “你喜欢就好。”徐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他,而后站起来对秋秋说,“好啦秋秋,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你小纪哥哥了。” 徐球球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跳下来,突然看见摆在客厅地毯上的游戏机 分卷阅读49 手柄,哇地一下就跑了过去。 这台游戏机本来徐杳然买来的目的,是让宁死不肯出门运动的纪译在屋子里活动一下他年轻的老筋骨。但徐老师最终无奈地发现,就算是打游戏,纪译也会选择那种靠在沙发上,连手指都不用动的类型,全凭意念打游戏。 “外婆,我不和你去百货商店了,我要在舅舅这里陪小纪哥哥玩。”球球抱着手柄满怀期待地抬头看他,“可以么,小纪哥哥?” “陪我玩?秋秋你真的很贴心…”纪译的头都大了。 徐妈妈不同意:“等下小纪哥哥和舅舅还要去看话剧呢,你在这里他们两怎么出去啊。还是乖乖地和外婆去商场吧。” 徐秋秋眨了眨他和徐杳然同款的深邃大眼睛,机智地回答:“等下让妈妈来接我就好了呀。” 谁都拗不过这个小霸王,球球就被留在了这里和他的游戏机相亲相爱。徐妈妈前脚刚走,徐杳然后脚就赶了回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你去学校了。” “是去了趟学校。听我妈说这个小魔王和你在一起,就赶回来了。” 徐杳然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自己亲妹妹的电话:“你快点来我家,把你儿子领回去。又不是不知道他闹着要找你的时候哭得多凶,还老把他一个人放外面,你多少也负点责任吧?“ “哎哟我正加班呢哥。他不是和妈在一起么,怎么跑你那儿去了?我忙完还得一会呢,起码下午才能有空吧,你再坚持一会儿行不行。” “我等下和纪译要出去看话剧,总不能带着你儿子去看悬疑剧吧?” 徐籽月说:“带着呗,你把他塞楼下肯德基就行了啊。” “…你倒是心大。”徐杳然对这个妹妹心服口服。 纪译从卧室出来,看着徐杳然蹙着眉在翻手机,“你对着手机发什么愁呐,手机又不能帮你看孩子。“ 徐杳然手指在屏幕上点点,说:”我看看,滴滴能喊人带孩子么?” 看着蹲在地毯上切着水果的豆丁的背影,纪译叹了口气,转头问:“你说,剧场里能二免一不?或者一米以下的不用票?” 比起观看体验,纪译更心疼的是花在徐球球身上等同于打水漂的门票钱。 徐杳然伸出手揉揉他脑袋,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 “沈栎,中午来我家吃饭么?嗯,带上你老婆。”纪译抬头看着他,不明白这是弄哪一出。 挂了电话,徐杳然和他说:“好了,换衣服准备出门吧,等下滴滴带孩子的就来了。” “来,提前磨练一下你们以后带孩子的技能,不用谢我。”把家门钥匙塞进沈栎怀里,徐杳然拉着纪译的手就朝停车库走,正好和从车库过来的方圆擦肩而过。 方圆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奇怪地问:“他们去哪儿啊,不是说来吃火锅的么?” 沈栎攥着钥匙,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去剧院的路上,徐杳然为了防止沈老师气急败坏,干脆直接把手机按了静音。 于是过了一会儿,纪译接到徐杳然班上的班长打来的电话:“小纪老师,物理卷子是四张都要下周一交给你么,有同学和我说两天实在是写不完,我就来问你一下。” 纪译说:“不是啊,下周五一起交上来。” 徐杳然新带的高一这个班比以前的四班乖巧多了,至少看上去乖巧。在布置完作业的四张卷子之后,他们一点反抗都没有。 搁以前的四班,林喻能和他扯上半个小时的皮。 班长吁了口气:“吓死了,还好还好。因为这周还要写份三千字的自我鉴定,我本来想问问徐老师是不是必须手写,但打他电话没人接。” “你等等,我帮你问下。”纪译捂住听筒,和旁边的人说,“你的鉴定必须是手写么,三千字?” 徐杳然点点头说:“嗯,A4纸。” 纪译把手机放回耳边:“是手写哦,写在A4上。” 班长喔了一声,然后奇怪地问:“小纪老师,你现在和徐老师在一起么?” 纪译被问的措手不及,过了几秒才嗯了一下。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那个地解释:“嗯嗯,我们加班,单纯加班。” 话剧的一等票需要提前签到,签到完之后离开场还有段时间,他们就在剧场附近找点儿吃的。 剧院紧挨着综合体,吃的饭店倒是不少,但徐老师难搞不似一般人,不是嫌这个排队的人太多,就是嫌那个坐的人太少。纪译饿急了,扯着他的胳膊就往麦当劳走:“剥夺你的选择权了。” 麦当劳里的人也不比哪家店少,取餐的队伍排到了门口。 徐杳然让纪译先去位置上坐着,但纪译怕徐杳然克扣自己的两杯麦旋风,紧紧靠着他不肯走。 两条队伍挨得很近,隔壁传来几句男孩儿地声音,听着耳熟,纪译转过头多看了一眼。 那边队伍里,林喻正面朝着这一边,抬着下巴用食指捋旁边人的刘海。他余光瞥见对面望着自己的纪译,整个人都呆滞了。 本来都紧紧贴着边上的两个人,看见对方以后,纷纷一下朝旁边弹开了三米。 林喻做作地打招呼:“小纪老师,好巧好巧。” 纪译回答他:“真巧真巧。” 然后两个人同时朝队伍末尾退了一步。 林喻飞快地转过身,对着徐杳然和郑沛阳的方向故作惊讶地说:“徐老师?你们两怎么也在这儿?好巧啊!” 徐杳然和郑沛阳:“……” 纪译的两杯麦旋风,最终还是被徐老师无情地克扣了。 林喻坐在郑沛阳旁边,舔着沾满冰淇淋的勺子,问他们:“小纪老师,你们也来看变形金刚么?” 纪译反问他:“你今天不上课么,F大这么闲?” 林喻咬着勺子说:“今天周六啊,我早上刚从上海回来的。” 周六是周六,但纪译傻了才相信林喻真的是早上才从上海回来。 这两人高考那年,郑沛阳是景行的理科第二,之后就成了纪译在梧大的师弟。但林喻同学,不知道高考那天转发了哪条神仙锦鲤,灵光一现,考出了理科第五的分数,一跃上了自己瞎填的第一志愿。 从此之后,景行的优秀毕业生代表林喻,天天隔着手机对郑沛阳哭诉自己的异地相思之苦。虽然看着是单相思。 林喻吃完了手边的汉堡,转头报告郑沛阳:“我再去买个菠萝派,你要么。” “别买了,都五十分了,电影快开场了。” “不还有一个多小时么?” 郑沛阳慢悠悠地撕开番茄酱挤在薯条上,说:“你不是嫌三点那场的情侣座挤,让我买的两点十分的票么?” “有这事儿么?我忘了!” 林喻一把拉起还捏着 分卷阅读50 薯条的郑沛阳,对着纪译他们说:“小纪老师!我们先走啦,你们慢慢吃!” 郑沛阳柔声抗议:“薯条我还没吃呢。” “别吃了!等下买爆米花给你抱着!” 望着消失在玻璃门之后的两个身影,纪译转过头看徐杳然,诚恳地发问:“徐老师,没有冰淇淋,能有爆米花么?剧场里能抱着吃么?” 看完话剧出来,外边已经接近天黑。徐杳然终于接起沈栎打来的电话。 “徐杳然,你是人么?” “怎么了,下午在我家待得不太满意?” 沈栎回头看了眼掐着徐晟秋的圆脸不肯松开的方圆,说:“怪你们家球球太可爱,我和我未来女儿的地位岌岌可危。以后我没有贴心小棉袄,你给我生一个啊?” 两个人走在剧场外的马路上,徐杳然忙着在电话里应付沈栎,路边突然冒出个发传单的小伙子,朝他手里塞广告单。徐杳然还没来得及摆摆手拒绝,一旁的纪译已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过了广告纸。 然后那个小哥就赖在他们身边不肯走了。 “同学!雅思托福了解一下?” “哦不出国啊,那商务英语了解一下?” “哦还没毕业啊,那一对一口语辅导了解一下?” 徐老师忍无可忍,拉过纪译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身后,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学校的学生不需要一对一家教,也不需要辅导口语。” 传单小哥质疑地看着这位挡在眼前的家长:“你是他谁啊?” 这招效果显著,徐杳然屡试不爽:“我是他班主任。” 小哥立刻抢回纪译手里的传单:“哦,打扰了。” 第35章 代完了两礼拜的课,季老师的腿脚差不多恢复了利索,李老头也从新加坡回来了,纪译又得回实验室和办公室之间连轴转。 但比起他,更忙的是徐杳然。端午节过了没几天,徐老师就得飞北京出一趟公差,一去好多天。等徐杳然收拾完行李,纪译跪在地毯上往行李箱的边边角角里塞吃的。 “芒果干你喜欢么?”不等对方回答,纪译就自顾自地把东西朝里面塞,“嗯,带上。” “蛋黄酥你喜欢么?”纪译继续自言自语,“嗯,带上。” 本来一个空间充裕的行李箱,被他塞的鼓成了山包,几乎拉不上拉链。徐杳然无奈地看着纪译整个人坐在行李箱上,拼命朝下压缩空间,有些想笑又不敢笑。 纪译使了全身的力,好不容易艰难合上了拉链。他一屁股坐在行李箱前,突然有些垂头丧气。 徐杳然合上书走过来,揽着他的腰把人从地上抱到了行李箱上,然后跪在地毯上看着他的脸。 纪豆子垂着头,瓮声问徐杳然:“我你喜欢么?” 徐杳然说:“喜欢。” “那也带上吧。” 纪译顺势抬起胳膊圈住徐杳然的脖子,拿嘴唇放在他嘴边摩挲。然后微微张开了唇瓣,等着徐杳然的舌头探进自己嘴里。 徐杳然一点点吮`吸着他口腔里的味道,吻得耐心,压得纪译向后倒得越来越弯,直到脊骨完全靠在行李箱的黑色皮面上。他支撑身体的胳膊松了力道,主动打开双腿,缠上了跪在面前的男人的腰,朝自己的下`身收拢。前面也跟着没出息地抬起了头。 纪译轻轻地把声音吐到徐杳然的舌尖上,含糊不清地说:“…下边也想要。” ……… 徐杳然的东西早就挺硬得横在腰上,听了这话,胳膊圈住纪译的臀腰就想抱起他。但纪译一点儿也不配合,后背贴在行李箱上赖着不肯动,夹着徐杳然的两条腿左右磨蹭,扭着屁股就把自己的睡裤连着内裤一起蹭到了膝盖下。 “这里没东西,你让我去卧室拿过来。”徐杳然喘着粗气在他耳边说。 纪译咬着他的锁骨不肯放人走,下边的手抓住徐杳然的手指朝自己的后边送。他小声地嘟囔:“你揉揉…揉揉再进去,可以的。” 徐杳然的呼气喘促更甚,手从大腿根顺着股缝摸索进去。指腹先绕着小口周围打着圈儿地揉弄,而后在中间一按,两指就顺着紧缩的壁肉探了进去,怀里的人一下子软倒在了手心里。 纪译后边早就不像一开始那样生涩,搁在以前,光是前戏就能磨上徐杳然个把小时。现在两根手指在甬道里抽`插了一会儿,壁肉的收缩就开始变得有节律,勾着徐杳然进入得更深。 不满足于两根手指的律动,纪译抬起屁股,两条腿分得更开,脊骨紧紧贴近身下的皮面,手朝下一阵摸索,把徐杳然的裤子也扒得彻底。让他那根东西直接赤裸地顶在自己的脐部,顶端早都湿润,泌出点滴液体。 徐杳然一开始担心在这种地方弄疼他,但眼下纪译这么腿一勾,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觉得下头烫得逼人,想被牢牢包裹。纪译前面滴下的液体已经顺着腹股沟淌进股缝里,从臀肉流向贴紧皮肤的皮革面上,一片黏腻地粘着他。 徐杳然抬起纪译的腰,慢慢地插进了最软最暖的那个小口。因为之前做了足够的扩张,褶皱间也足够湿润,即使没有别的润滑,粗硬的东西也顺利地挤了进去。一进小口,周围一圈的壁肉马上层层叠叠地裹住他的坚`挺,又软又紧地箍着他深入。纪译的两瓣臀肉还跟着吸气朝里一夹,夹得徐杳然差点招架不住。 小心地没入整根,撑开了最深处的艰涩,任凭纪译的指甲在自己腰背上刮蹭,徐杳然一挺腰,大力开始抽送。 脆弱的行李箱拖着纪译的身子摇晃,摇摇欲坠。嘎吱嘎吱的晃动声和噼啪的水声晃荡在房间里,盖住了身下人若有似无的喘息和呻吟。 纪译被弄得泻了两回,徐杳然才在他身体抵达高`潮。伏在他怀里,纪译握着自己软了的东西,感觉到两个人的液体融在一起顺着连接的地方朝下淌。眯着眼睛低头一看,才发现黑色皮革上尽是些醒目的白色液体,顺着纹路流到每一条缝隙里,有些还结成了干涸的痕迹,一片淫靡。 他害臊地低头:“等下你用我的行李箱吧,我再帮你收拾一次。” 徐杳然扶着他的腰把纪译从地上抱了起来,架在膝盖上,瞥了一眼他身下的地面。“换什么呀,又不脏。” 纪译在他怀里嘟囔:“那你快点把你的东西弄干净了,等下都要干了…” 徐杳然横抱着他朝浴室走:“不急,先把你弄干净。” …… 清晨天光未亮,卧室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昏暗。 徐杳然站在床畔,俯下`身在纪译的床边,温柔地说:”给你买了早餐,醒来记得把盖子开了再放进微波炉热一下。“ 前一天晚上,纪译从浴室里被抱到床上,眼睛都快困得阖上了,又被即将小别的徐老师直接压 分卷阅读51 在身下,连着弄了两回,弄得腿根发软。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累倒在在徐杳然怀里的,现在睡的正迷蒙。 听见徐杳然的声音,他身子条件反射般的向声音的源头凑过去,含糊不清地说:“……你这么早走啊,吃早饭了吗?” 徐杳然拿手掌蹭蹭他额头,带着被褥间的温度,轻轻说:“不早啦,晚点出门遇上早高峰,车就不好打了。” “那你…路上小心,记得吃饭。”纪译几乎是靠着本能,在用一些不需要清醒的头脑也能作出的回答敷衍徐杳然。 徐杳然笑着回答他:“好,我知道。那我走了。” 一听到人要走,纪译又立刻挣扎着从棉被间弹了起来,靠着直觉往徐杳然的方向扑过去,想给他一个临别拥抱。 徐杳然刚刚直起腰,还没来得及从床畔退后,猝不及防地被一团东西砸中了胸膛。 卧室里的顶灯没开,纪译的视线还在一片黑蒙蒙里徘徊。本来想温柔地贴近对方的嘴唇,结果没预判好高度和速度,结结实实地扎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徐杳然蹭了蹭胸前的后脑勺,毛绒绒得扎下巴。但他心都快化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也给我打电话。” 好想把这个人放进口袋,偶尔拿出来端在手心仔细瞧一瞧,怎样才能够更喜欢。 纪译就回光返照这么一下,一丁点精力被消磨殆尽,身体嘟嘟地拉响回炉重睡的警报。他一倒头重新扎进了枕头。 安静等着徐老师回家的日子过得太安稳,每天都是饶有期待的。在这种时候,外婆病倒的消息骤不及防地传来,当头劈了纪译一棒。 从宿西医院辗转到省医院,人被推进了急诊,外公才给女儿打了通电话。 接到许女士电话的时候,纪译正待在实验室。拧着螺丝的扳手啪嗒一声落了下去,柄砸在脚背上,没感觉到疼。他拿起外套就朝门口冲。 急诊室门口,匆匆会诊完出来的心外科大夫喊住了他:“纪译?” 纪译抬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徐杳然的同学,省医院的心外科主任,沈蔚舟。 “情况不乐观,急性心梗,单支冠状动脉完全阻塞。”沈蔚舟看着他们,神情严肃,“需要马上介入治疗,做PTCA同步支架植入手术。” 外公颤抖着嘴唇:“这个什么TCA,有风险么?” “手术都存在不可避免风险,”沈蔚舟把手术协议递上来,说,“但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外婆这个人,知道自己心脏有问题,也不和我讲,自己偷偷地在那边吃药。平时多吃一块肉都要和我讲究的人,到头来对自己这么不讲究。“外公坐在纪译身边,低声喃喃,像在和他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我陪了她几十年,你说说我都陪了些什么呀。” 纪译靠着冰凉的椅背,一样的惶惶然。 上一次见到外婆,她还笑眯眯地和他说,“你下次带小徐回来,我给你们蒸黄鱼鲞”。 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还没来得及带徐杳然回去,更没来得及发现外婆的心脏病已经这么严重。 外公从上一口袋里掏出一包压得扁扁的餐巾纸,哆嗦着手,费力地抽出了一张,在掌心里搓`揉。他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想抓着点东西,好像这样害怕就会减少一点。 “放个东西进心脏里面,多疼啊。你外婆怕疼。”外公低下头,像在自言自语,喃喃说,“应该放在我这里,我不怕疼。” 手术室门口的灯终于熄了,过了漫长的几分钟,沈蔚舟走了出来。 他摘下口罩,露出英俊的下半张脸:”手术还算顺利,病人已经被送到ICU了。你们可以去五楼急诊住院部的门口等病人醒过来。” 许女士和外公匆忙地赶去五楼,剩下纪译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沈蔚舟回头和他说:“手术虽然做完了,但这类病人最怕的是术后并发症和预后。你外婆肾功能的指标也不太好,需要随时监测,以后可能要经常住院了。” 纪译点点头和沈蔚舟道谢,眼睛里水雾迷蒙。他反应迟钝,像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冲撞,耳边仍有爆炸余声回响。 “也不用太担心了,这次抢救的及时,以后多上点心,情况也就可能不会再恶化了。”沈蔚舟看着他,突然问,“徐杳然呢?他怎么没有在这儿陪你。” 纪译说:“他现在在北京呢,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住院部那里还有事情要忙,沈蔚舟匆忙道别后就离开了。 纪译一个人靠在手术室的自动门边上,玻璃门开开合合,消毒水的气味扑鼻,是最干净又最让人害怕的味道。他突然没了支撑的力气,缓缓地蹲下去,下巴垫着髌骨尖。太害怕了,害怕到不敢设想多余的可能性。 好希望徐杳然现在就在身边,牢牢抓紧他的手,把他从自我诘责的泥淖里拉出来。然后拍拍他的背说,有我在,没事了啊。 他太想徐杳然了。 去而复返的沈蔚舟走回来,停在了蹲着的人身后。然后他拿出手机,拨通徐杳然的号码,放在了纪译的耳边。 不就是想念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天一早,徐杳然赶了最早班的飞机回桐城。 沈蔚舟把他带到外婆的病房门前,里面正传出许女士慷慨有力的训斥声。 “侬以为心脏病是感冒啊,还偷偷地在那边吃药。侬倒是当心自己的身体,这下好了,接下来半年都不能去公园里边跳舞了,就好好躺床上保护侬的小心脏吧。” 外婆笑眯眯地接受指责。 许女士又把枪口转向另一个包庇罪的嫌疑犯:“还有你啊,让你去多看看外公外婆,你每次都去看出了点什么东西?整天到晚就知道去蹭吃蹭喝!” 这话是大实话,纪译一边剥葡萄,一边虚心接受批评,不敢反驳。但就想提醒下许女士,骂完这一圈下来,怎么着也该轮到检讨自己了。 但许女士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她昂起头,对着纪译眼前抬抬下巴:“哦对了,还有徐杳然。你让他别一天到晚都顺着你外公,就老头子那种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以为自己下围棋的技术能和人专业的比了?一大把年纪了,天天尽不着家地往外跑去和人比赛去。” 纪译不服了,他擦擦手上的葡萄汁:“外公可是他们社区围棋争霸的年度冠军呢。再说了,您要批评我就批评我吧,您还迁怒我男朋友干嘛?” 许女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养了个什么白眼狼。 门外的沈蔚舟看了眼站在旁边偷听了半天的另一个人,终于抬起手敲了敲病房门。 纪译过来开门,瞧见站在门口的徐杳然,愣了一秒,立刻扑上来熟练地牵住了他的手。 “徐老 分卷阅读52 师,我妈正好在夸你呢,你快进来听听看。” “……”许女士真想把这个儿子一脚踹出病房。 沈蔚舟过来一趟,顺便给外婆带来了手术评价报告和入院缴费单。 外婆拉出病床边的抽屉里,掏出一封小纸袋,里面是张医保卡和银行储蓄卡。她和许女士说说:“喏,你拿这个去帮我交钱。我们还没到要花女儿的钱的年纪嘞。你爸特地说了,只能用这两张卡里面的钱,不然他要生气的嘞。” 外公在病床前熬了一宿,到了清晨,才被醒来的外婆赶去旁边的招待所休息。 许女士接过外婆递过来的卡片,嘴里小声地嘟囔:“生气就生气好咯,我爸生我气还生的少么。” 外婆虽然躺着但是耳朵不花,哼了一声:“那你别去了,等下我自己去一楼交钱,用不着你。” 一旁忙着给徐杳然剥荔枝的纪译突然抬起胳膊,举手自荐道:“那我去吧!” 周末的医院也挤得人山人海,排了半天的队才到缴费窗口前。纪译用外婆的医保卡交掉了手术费的零头,剩下的大头,他把自己这两年奖学金攒的的私房钱都垫了进去。但卡里的钱还是不够,纪译攥着外公的退休工资卡,有些犹豫。 就这个片刻,左边突然伸过来一条胳膊,朝窗口里递进了一张信用卡。 纪译转过头,看见徐杳然的手臂正绕过他的肩膀,手指灵活地在POS机上输入密码。 从门诊大厅里出来,纪译拉着徐杳然走到医院的中心花园,找了个角落里的长椅坐下。 “我会把钱还到你卡上的,等我今年的奖学金下来。” 转头确认了下周围没有别人,纪译凑到徐杳然耳边,小声补了一句:“不过你刷卡的样子,真的太帅了。” “还什么啊,你个一穷二白的小朋友。”握住了纪译放在椅子上的手,徐杳然侧过身子,把头轻轻靠上纪译的颈窝,说,“人都是我的了。” 第36章 因为外婆的手术,老人家时不时得得去沈蔚舟大夫那里复查。于是接下来小半年,外公外婆将就地在许女士家里住下了。 桐城这边既没有外婆的老同学,也没有社区围棋争霸。两个老人家磨了个把月,实在熬不下去了。许女士和他们讨价还价半天,终于勉强同意两个人回宿西,住到过年。 空闲的周末,徐杳然开车送外公外婆回宿西,纪译坐在他一旁的副驾上。一路上风光晴朗。 “小熊哥哥!”楼底下,曲家小九看见了好久没见的徐杳然哥哥,一个冲刺扑了上来,“小九好想你啊!” 徐杳然摸摸她的羊角辫,说:“小九又长高了。” 小九抬起小脑袋:“是的唷!小九马上要上小学了,要成为大姐姐了。爸爸说要带我去桐城的学校上学。豆子哥哥和我说,小熊哥哥是教语文的老师,那小熊哥哥是不是可以当我的老师了呀!” 徐杳然把小九从腿边抱起来,小姑娘还有点重量。 “当你的老师呀,那还要等小九再长高一点才行。” 纪译在一旁看着,故意逗她:“小熊哥哥一来,豆子哥哥连姓名都不存在了。” 小九还靠在徐杳然身上,听了这话,伸出两只小手臂去揽纪译的脖子,甜甜地说:“那小九也让豆子哥哥抱抱。” “外婆,这些是睡前吃的药,这些是早上起来吃的,我给你放在两个颜色不一样的盒子里你不要搞错啦。” 外婆拍拍他的手:“晓得啦晓得啦,要吃哪些药,吃完了怎么配,杳然都给我在纸上写好了。喏,都贴在那里了,” 纪译回头一看,冰箱上贴着一张黄底蓝字的便条,一纸工整的熟悉字迹。 “嗷,那就好。”纪译低下头,甜甜地说,“外婆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的,我还想一辈子都吃你的虾爆鳝呢。” 和小九一样,也要上小学的,就是徐老师他们家的徐球球小朋友了。 徐籽玥憋了一肚子气回家,正好看见徐杳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噼里啪啦地就朝他开火。 “你们当老师的现在真是,一个比一个的厉害,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我们又不是在户口本上没名字,他左一句话右一句话,明里暗里的都是让我们掏赞助费。你说我要是走后门进去的就算了,但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学区户口诶?上个小学好像还占他便宜了一样,气死我了。” 徐杳然隔着报纸看了眼自己的妹妹:“我要是你,就不会特地把球球的户口迁回来,多折腾。” “还不因为是你,还有我们的爸,真是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要说关系,我们家在教育局的关系还少么?结果爹和儿子一个模样,一个比一个两袖清风。一个舅舅,一个外公,谁都排不上用场,只能让我这个亲妈上了啊。” 徐籽玥虽然这么说,但总归是气话,她也不会让自己做了一辈子正事儿的爹,抹下脸面去干这种事。就只是想挤兑一下说风凉话的徐杳然。 “大小姐,我只是个教语文的,又不是教育局局长。”徐杳然放下报纸,又说,“而且在哪里上学不都一样?小学而已,能差多少。” 徐籽玥被他坐壁上观的态度气死了,愤愤道:“你个倒霉舅舅,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能这么说了。等你哪天养儿子了你再看,你看看是不是比我还能折腾!” 徐杳然插手放在膝盖上,淡淡地说:“我才不养儿子,养纪译一个就够折腾我的了。” 徐杳然这个派不上用场的倒霉舅舅,正事没帮上忙,只能在小事上做出些弥补。 徐爸爸生日这天,一家人约好了晚上在老奎元吃晚饭。但徐籽玥临近下班工作突然出了点状况,抽不开身,只好让徐杳然去学校接一下刚刚上学一礼拜的徐晟秋小朋友。 徐杳然下了班从景行过去,顺手在地铁站口抓到了刚从学校回来的纪译。 桐二小不愧是桐城数一数二的公办小学,大门装点的比景行落魄的栅栏门气派多了。 远远的,纪译看见宽阔的门头下立着个小小的身影,豆丁点儿大的身板在空旷的校园背景前,显得特别可怜。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熟悉的小朋友,曲家小九。 看见朝校门口走过来的是纪译,小九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哒哒哒跑到他面前。 “豆子哥哥,你是来接我的么?” 纪译没有否认,蹲下来牵住她的手:“小九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爸爸没有来接你么?” “爸爸出差了,很晚才能回来。今天小九本来是自己回家的,但是,”小九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委屈地带上了哭腔,“但是小九没有认真听爸爸的话,忘记回家要怎么走了。” 捏捏她的脸蛋,纪译温声安慰道:“没事,豆子哥哥在呢。豆 分卷阅读53 子哥哥送你回家。” 纪译站起来,转身朝着轿车的方向喊:“我们可以先把她送回家么?”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徐杳然走下车,迈着长腿几步走到了他们面前。小九立马跑过去抓住他的裤腿,抬头喊小熊哥哥。 徐杳然问纪译:“你有她爸爸的电话么?” 在一边打完了电话,徐杳然走回来,弯下腰把小九抱上了臂弯,温柔地哄她。 “小九等下先和哥哥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把你送回家,那时候爸爸也回家了,好不好?” 小九脸上还沾着鼻涕和眼泪,一听徐杳然说话,破涕为笑:“好呀!” 刚走出校门的徐晟秋小朋友就看见这么一幕——自己的舅舅和小纪哥哥,正抱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小矮子,在那里笑成了一家三口。 不是说好来接自己的么?! 让他一个人在传达室等这么久,舅舅却在校门口接到了别的小朋友?! 干嘛呢这是?! 愤怒的小豆丁冲了出来,发射到两人之间。 只有纪译的两只手都空着,徐球球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小纪哥哥!秋秋在这里啊!” “看到了看到了,你不要拧我的肉。”纪译把他从裤子里拔出来,翻了一个面。 掰着球球的脸面朝小九,纪译和他说:“秋秋,这是小九哦,和你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小朋友。等下她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听到自己的名字,本来把脸埋在徐杳然颈窝的小九抬起小脸朝下看。她刚哭了一场,现在鼻尖粉扑扑的,一张小脸像点了花瓣的白色汤圆。 本来还气鼓鼓的徐球球小朋友,一抬起头看见坐在舅舅臂弯里的小姑娘,人整个呆住了。 两个小朋友坐在后座。 沉默了很久,徐球球终于鼓起勇气,转头说:“你好,我叫徐晟秋,你可以喊我秋秋。你叫什么?” ”我叫小九。”小九眨了眨眼,然后说,“你好,球球。” “不是球球,是秋秋,秋天的秋。”徐球球第一次耐心地和别人解释他的名字。 小九点点头,又软软地喊:“嗯,球球。” 徐球球突然红了脸,把头转到窗外,小声地说:“好吧,球球就球球。” 徐晟秋小朋友他妈,见到小九比见着自己的亲儿子还开心。 徐籽玥养女儿的愿望沉寂了好久,今天又被小九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和软绵绵的声音给激活了。她拉着小女孩不肯松手,在餐桌边坐下来的时候也把小九拉在自己身边。 徐杳然扣着纪译的肩膀,推进了里面的座位,旁边就挨着徐妈妈。结果被妈妈冷落了的徐球球突然钻出来,把外婆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样一来,纪译就和徐爸爸坐到了一起。 两个人不小心对视了一眼,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他拉开椅子:“叔叔,您坐。” 徐爸爸点点头说:“你也坐。”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徐爸爸对纪译的态度虽然不算冷淡,但也谈不上热络。徐妈妈和纪译说,老头子不是针对他,只是脾气古怪,软硬不吃。 于是现在屋子里,只有餐桌里边这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冻结到了冰点,另一边正打得火热。 徐籽玥再也没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只顾着往小九的碗里夹菜:“小九,我们这些人里面,你现在最喜欢的是谁呀?” 小九正嚼着肉丸,没工夫抬头,想也不想地就答:“我最喜欢小熊哥哥!” 徐籽玥没听明白:“哪个晓松哥哥?” “你什么耳朵?小熊哥哥,不是小松哥哥。”徐杳然插话道,“就是小徐哥哥。” 对面一个白眼翻过来:“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让人喊你哥哥,徐杳然你害不害臊啊?” 徐杳然落下筷子,淡定地说:“怎么了?我和纪译一个辈份的,不行么。” 晚餐吃得差不多了,徐球球把自己画的贺卡送到外公手里。徐杳然跟着递上一个素罗包裹的木质礼盒。他说:“这是纪译给您准备的礼物。爸,生日快乐。” 纪译选的是一对黄心楠实木围棋罐,整木打的,没有一点拼接。他在古玩店里一眼就相中了,就是价格贵的肉疼,咬咬牙还是买了下来。 这对精致的围棋罐不能更和徐爸爸的心意了,他捏在手心里把玩了很久都没放下。 纪译看着老人家的反应,心里偷摸摸地开心。一旁的徐杳然从桌下伸出手,表扬似的掐了掐他的指尖。 饭店门口,徐籽玥依依不舍地和小九道别:“小九,你要记住阿姨哦,记不住的话也要记得我是秋秋的妈妈哦。” 小九突然垂了脑袋,低声说:“真好,我就不记得我妈妈,小九的妈妈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爸分开了。” 揉了揉垂着的小脑袋,徐籽玥一下子母爱泛滥:“小九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当你的妈妈哦。” “好呀!但是…”小九看了眼一旁的徐球球爸爸,天真地说,“可是阿姨已经嫁给叔叔了,那就不能再嫁给我爸爸了呀。” 徐籽玥明显愣了一愣,然后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徐秋秋,笑着答:“我不能嫁了,但小九可以嫁呀。对吧,徐秋秋?” 一旁的徐杳然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她:“徐籽玥,我劝你做人也稍微有点底线。” 安静了一个晚上的徐晟秋小朋友这时候突然抬头:“小九,你记得在学校里的时候要来找我哦,我是二班的中队长。” 小九懵懵地点点头:“我记得了,球球。” “我叫徐晟秋,只记得球球你是找不到我的。” 徐秋秋强调了一遍之后还是不放心,跑到爸爸身边,从书包最外层拿出了自己的饭卡,然后再跑回来递给小九。 “喏,这上面有我的名字,你回去把名字记住了以后,明天再把卡还给我吧。” 这招太厉害了,徐籽玥忍不住想给儿子鼓鼓掌。 纪译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徐杳然——徐球球送饭卡这招,怎么看都是从倒霉舅舅那里学来的。 第37章 年头过后最冷的这几天,徐老师正放着寒假,难得一见的无所事事。与此同时,和他趟在同一张床上的纪译却忙得四脚朝天,毕设和SCI都挥舞着手绢朝他招手。 沙发上,纪译抱着徐杳然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 “我好可怜,好可怜啊。和李老头比起来,季老师简直是上帝的小天使,他不仅在肉`体上压榨我,还在精神上折磨我。” 纪译这两天做梦都在梦里念叨着实验数据,结果大概是睡觉的时候用脑过度,早上起来体温直接升到了38.2度。 吃了药在家躺了一天,又没劲又饿,他可怜巴巴地撒娇:“徐老师,我好后悔没留下来给你当小秘书啊。” 分卷阅读54 徐杳然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摸了摸额头,问:“头还痛么?喉咙难受么?” “不怎么难受了,人也不烫了。”纪译摇摇头,然后朝徐杳然伸出两条胳膊,撒娇道,“所以你可以带我出去吃烤鱼了么?我好饿哦。” 徐杳然从茶几上拿过体温计,拿在手心里晃了晃,再从领口里塞进去让纪译夹在胳肢窝底下。 “吃什么烤鱼,我看你现在才是被烤的那条鱼。” “那如果体温量出来要是不烧了,你就答应带我去吃嗷。”纪译紧紧夹着体温计,倒回了徐杳然怀里。 37.8度。 徐杳然把体温计消完毒放回盒子里,说:“好了,睡觉吧,烤鱼没了。” “不是都降了么?你怎么说话不算数!”纪译突然有了力气,从沙发上弹起来和恶势力反抗。 “高了0.1度也是高。不过我看你现在挺有力气的样子,不想睡觉多动动也行,出层汗热就退了。” 对付徐老师,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纪译委屈巴巴地压扁了声音:“可是我好饿啊,没力气动了。” 徐杳然起身往厨房走:“我给你煮粥吧,皮蛋瘦肉粥还是青菜蛋花粥?” “烤鱼豆花粥…”纪译抱着靠枕,绝望地倒回沙发,“算了,给你做小秘书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肉都吃不着,我还不如被李老头压榨呢。” 眼前光线一暗,抬眸看见去而复返的徐杳然站在身侧,低头看着他。 纪译刚想张嘴,就被俯身下来的徐杳然拿嘴唇给堵上了。 对方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里熟练地攻城略地,舌尖点过每一道缝隙,又和他的舌头在一起纠缠不清。 纪译面上一片滚烫,腰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徐杳然的手从睡衣的底下插进来,摸上纪译腰部精瘦的肌肉,凉飕飕的触感吓得他一抖索。 “你干嘛!”纪译挡住徐杳然的手腕,咬了口他的下嘴唇。 客厅的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笼在徐杳然身上,镀出了层金色的轮廓。 他反手带着纪译的手,一起脱下了他的睡裤。然后眯着眼看他,低沉着声音说:“乖,我现在就让你来当我的小秘书。” … 纪译两条腿都搭在徐杳然的胳膊肘上,没地方借力,全部重量压在磨蹭着沙发靠垫的屁股上。两条光洁白`皙的小腿随着重重的地撞击一晃一晃。 徐杳然深深地顶到了最深处,再整根抽出来,用前端磨着纪译壁肉上最敏感的那个点。他把两只胳膊压在纪译耳边,俯身看着他,声音惑人:“嗯?够深了么?” 纪译被干得两腮绯红,扭着头不肯开口,下边的小口却一阵收缩,臀肉牢牢扒着那根东西不让出去。徐杳然顶着敏感的那一点,用手掌按在两人交`合的地方揉`捏,腰上却故意停下前后抽动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身下的人。 实在是受不住这种折磨,纪译咬着下嘴唇,只觉得自己体温高得更加烫脑袋了,说什么话都由不得自己。他勾住徐杳然的腰,呜呜咽咽地说:“你抱抱我。” 徐杳然咬着他的耳垂,拖着后边的臀肉把他抱了起来,架在自己的大腿上。 纪译讨好似的把自己的舌尖送到他嘴里,徐杳然覆上去吮`吸出一阵水声。腰上跟着一发力,把整个人抱在怀里朝上顶弄,这样的角度更方便他把坚`挺插进最深。纪译两腿大开,中间早就被磨得涨涩。 因为体温比平时高了些,里头也比平常更烫,夹得更紧。徐杳然卖力得落汗,捏着纪译使不上力的软趴趴的身体,还是有点心疼。每一下都送到了最里边,往回抽的时候却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徐杳然憋得不行,又不舍得这么快射出来。 纪译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随着每一次朝上的顶弄,口中跌出凌乱的呻吟,眼前迷蒙尽是白色乳糜样的雾气。 说是小秘书,倒是他先被伺候得舒服,不一会儿就泻了出来。 徐杳然的腰腹上都是纪译的液体,填满了两人连接的缝隙。他听着着愈发晃耳的水声,终于忍耐不下去,手掌按在纪译的臀肉上,让自己顶到前所未有的深处,然后狠狠地射了出来。 “你去洗澡么,还是我拿毛巾给你擦一擦?”神清气爽的徐老师站在沙发边上,弯着腰问他。 “哼哼,哼哼,哼哼。”纪译嘴里只剩下一阵支离破碎的嘟囔。 徐杳然亲亲他的睫毛,温柔地说:“好的,在这儿等我。” 纪译屁股朝上,趴在沙发上哼唧。导师压榨他,徐杳然也压榨他。 ……算了。 他把脸埋在粗糙的抱枕间,心想,就是这要死的纯麻沙发套,必须让徐杳然早点去换成全棉的。妈的,太磨屁股了。 门口突然传来门铃声,纪译听见了,但是没力气动,也懒得穿裤子,任由它响着。 洗手间里的徐杳然走过去按开可视对讲屏,然后回头说:“我下楼去取个东西。” 纪译哼哼两声表示同意。 两分钟以后人就回来了。徐杳然走到沙发边上,摸摸他拱起的脊背:“快起来把裤子穿好。你再这样对着空调晾屁股,等下`体温又烧起来,别和我耍赖要肉吃。” 没穿裤子的人委屈巴巴地说:“我还发着烧呢,你就糟蹋我,我不想理你了。” 徐杳然被他逗笑了:“现在又变成发着烧了?那烤鱼还吃么?” “啊?”纪译从沙发上一扭头,看到茶几上摆着两大只塑料袋,包着好几盒锡纸餐盒。 徐杳然一把拉上他的睡裤:“快去洗手,回来吃饭。” 纪译看见吃的,瞬间恢复了一半的体力。他站在沙发上,两脚一勾,整个人扒拉在徐杳然身上:“走不动,你抱我去。” 第二天一大早徐杳然就出门了,不知道去哪儿,不过走之前替纪译给实验室请了个假,说他发烧还没好利索。 昨天晚上吃饱喝足完,力气就有了。纪译勾着徐杳然的脖子又要求他糟蹋了自己一次。沙发上磨是磨了一点,但多试几次习惯了之后,还有点…有点舒服。 运动量这么大,汗也出了一身,纪译的体温跟着彻底退了,但屁股和腿真的泛酸。 他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打一会儿字就得站起来绕着客厅走一圈,休息下娇嫩的两瓣屁股。 给导师发出了重新修改好的稿子,纪译看见99+的收件箱,顺手点开打算删干净些,猝不及防的,第一封邮件就跳了出来。是江昙发来的邮件,远隔重洋。 “发出去之前,我意识到我们之间寒暄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删掉了一大段关于伦敦的气候描写,直接进入想告诉你的主题。 生日快乐,事事顺利。 PS:我已经在伦敦找到了稳定的工作和稳定的住所。上周在Fo 分卷阅读55 yles书店找到了70年代最早出版的《莫瑞斯》,记得从前你从图书馆借到中文版的时候,嫌弃它翻译得蹩脚。所以把这本原版书随信寄出,当作生日礼物。 代我向徐杳然问好。 ” 纪译恍然抬头,连轴转的日子过得重复,差点让他忘了,今天是二月二十九号,是他四年才有一次的生日。 窗外的空气里正有一条条淅淅沥沥的雨柱,隔着半个地球,湿漉漉的空气如同另一个大陆上的伦敦。好不容易过个生日,天公一点也不作美。 徐杳然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纪译乖巧地坐在榆木书桌边的小板凳上,端着下巴眺望阳台窗外雨幕。 这张桌子平日里都派不上用场,只有徐杳然有空又有兴致的时候才会摊开毡布在上面写写字——老男人的正常爱好。 见他回来了,纪译抬起头,手指点点阳台门口的花盆:“下雨了,我把你的海棠给收进来了。” 徐杳然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亲了亲纪译的额头:“纪豆子小朋友,今天怎么这么文静?” “我在想一件事情。”纪译摆弄着眼前徐杳然翻皱的领口。 “什么事?” 纪译伸出手,摊开掌心,递到徐杳然面前,问他:“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呢?” 徐杳然捏住他的手掌,笑了:“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下一秒,纪译突然被人勒住了双臂,然后托着腰一把抱到了旁边的榆木桌上。老桌子又稳又高,纪译的脚还够不着地面。 鞋子掉到了小木凳底下,他只好赤着两只脚坐在桌上,小腿一晃,想去踢跟前的人:“要个礼物而已,你至于绑架么!“ 徐杳然一把抓住了纪译的脚踝, 光滑的肌肤贴在掌心,像握着一块裹了锦缎的软玉。 被擒住了小腿抬起来,纪译估算了一下,就算用这个姿势跳下桌子也会摔个脸朝地。于是她认怂得飞快:“我错了,你没绑架我,我都是自愿的。” 眼前的人没说话,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个绸缎盒子。徐杳然单手打开盖子,捏住了里面的东西,然后把盒子随手往桌上一扔。 他折腿抬高膝盖,把纪译的小腿靠在自己膝盖上,小心地扶住脚踝系上了手里的绳子。 纪译低头仔细去瞧,脚踝上系着的是根红绳编成的足链,挂着一个金色的小吊坠。 他折起腿凑近了看,才发现吊坠上刻着的是一只有鼻子有眼的兔子。不过一般的金饰都是整只兔子趴在那儿,只有他这只兔子是用两只脚站着的。 兔子的背后摸上去还有几道凹痕,翻过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纪”字。 徐杳然看着他说:“按老人家的说话,本命年犯太岁,要带根红绳在身上。但我找人设计了好几张图,画出来的兔子都太孩子气。没办法,谁让你的属相这么可爱。不过戴在脚上的东西,也只有我看得见,你将就一下,就这么戴着吧。” 纪译把兔子捏在手里,不舍得撒手:“不啊,我就喜欢可爱的,这还是只站起来的兔子,看着就比一般的聪明。” “除了趋吉避凶之外,”徐杳然伸出手拉紧了红绳后面的锁扣,确认绳子已经牢牢系在了纪译的脚踝上,然后道:“这也算赤绳系足了。” “什么?”纪译抬头看他。 “赤绳子耳,以系夫妻之足。” 徐杳然凑近纪译面前,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此以后,你都和我系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徐杳然落下温柔的亲吻,自纪译的眉眼,从额头到眉骨,从眼角到鼻尖,从唇角到下巴,一个地方不落的,仔细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挺起腰昂首回应对方的亲吻,纪译拿脚跟勾住他的后腿窝,箍紧了两人每一寸的缝隙。红绳在他的脚踝上亮的晃眼,像一根紧紧缠绕住两人的红线。 ——赤绳系足,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楚异乡,终不可绾。 屋外是雨声淅沥,屋内是细细密密的亲吻,漫长炽热的交缠,看不见尽头。 第38章 徐杳然给纪译带回来的生日蛋糕就摆在书桌上,一个兔子形状的镜面慕斯,长得太可爱,他不舍得切。吹了蜡烛以后,纪译就把它摆在视线里能看得见的最近的地方,吃不到只要看一眼也很甜。 会管着他的人还没回房间,纪译的肚子咕嘟一声地响了,他盯着兔子耳朵上的一圈草莓,咽了口口水。 拖鞋在靠近门口的床的另一边,纪译估算了下自己的位置到沙发的距离,也还行,于是掀开被子赤脚跑了过去。 刚碰到地面,他就发现自己低估了冬天没有地暖的屋子地板的温度,凉嗖嗖的像走在冰面上。连蹦带跳地跑到了沙发上,就这么几步让他觉得脚踝以下的部位都不是自己的了。 纪译站在沙发上撑着书桌,挑了两颗最大的草莓,握进了手心。正准备趁着徐老师还没回来的时候跑回床上偷偷吃掉,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了。 徐杳然看他赤脚站在沙发上,立刻皱起了眉头。 预感到自己又要被批评了,纪译先发制人,对着门口软软地说:“你回来啦,那帮我把我的拖鞋踢过来好不好?” “你刚怎么过去的?”徐杳然关上卧室门,转身问他。 纪译在沙发上蹦了下:“从床上跳过来的。” 徐杳然跨过他的兔子拖鞋走到沙发边,低头看着他:“那你刚怎么跳过来的现在就怎么跳回去呗。” “冷,跳不动了。”纪译向他伸出软软的胳膊,环住徐杳然的脖颈。 没办法,徐老师就吃这一套。 他叹了口气,伸出两条手臂:“你下次再不穿拖鞋地在房间跑来跑去,就晾在沙发上一晚上吧。” 徐杳然捏紧怀里瘦削的腰杆,纪译顺势趴上他肩膀,被两三步扔回到床上。 纪译手心里还藏着两颗草莓,正想躲到被窝里偷偷销赃,可惜他忘记徐杳然班主任当久了,眼尖如炬。 徐老师捏住纪译的手腕,轻轻掰开手指,露出里面躺着的水灵灵两颗草莓。 “偷了东西还不马上销赃,就你这样的当小偷也能把人气死。” 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纪译忽然伸出手,一下子把其中一颗草莓塞进了徐杳然的嘴里,又飞快地把另外一颗朝自己嘴里一丢。 他嘴角沾着粉色的草莓汁,嘿嘿地道:“好了,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说完就朝大床深处手脚并用地爬。 深蓝色的绸质睡裤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红绳在上边轻晃。徐杳然抓住他细白的脚腕,把人拉回了自己身前。 徐杳然把手臂垫在纪译的下边,环着他的腰,将整个人压在了身下。 纪译挣扎着回头,腆着脸小声抵抗:“你今天只准弄一次哦,我病刚 分卷阅读56 好,我还虚弱。” 徐杳然正在解着他睡裤腰带的手停了下来。 他弯腰俯身亲吻上纪译的脚踝,把金坠子含在口中,舌尖卷住兔耳,直到冰凉的金属也变得温热。 吐出坠子,徐杳然折起纪译的膝盖,从小腿,膝盖,腹股沟,一路亲吻上去,直到胸前的挺立的两颗,一点一点地用舌尖舔舐。像在细细品尝一块柔软甜蜜的奶油蛋糕。 直到吻上纪译的下巴。 徐杳然勾起唇角,轻轻把嘴唇贴上那两瓣草莓味的柔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面送。 “宝贝儿,生日快乐。” 床上一片旖旎,温暖的风绕过书桌,吹得几张书页忽闪。 “你嘴凑上来,我对你说,这话就一直钻到你心里去,省得走远路,拐了弯从耳朵里进去。” 周一这天,刚开完年级大会的徐杳然正准备往停车场走,老季在门口堵住了他。 “诶徐老师,纪译这会儿,是不是快读完研究生毕业了啊?” 徐杳然点头说是。 “喔,”季老师低头思忖道,“我下午还从刘老师那边听说,今年物理组有扩招名额,但她也没说清楚,我就来告诉你一声。如果纪译想回景行的话,可以先去组织处找刘常问一声。” 刘常老师就是以前那位总爱看着纪译笑的女老师,现在已经升职成了景行组织部的主任。 徐杳然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走进来说:“刘老师,今年秋招的名额下来了么?” 刘老师抬头看见是徐老师,点点头:“下来了呀,今天下午刚定下来的,怎么?” “季老师说今年物理组有扩招名额,我就过来和你打听一下具体情况。”徐杳然站到她办公桌面前。 刘常老师闻言,抬头笑着打量他:“哟,徐老师都亲自跑来帮他打听消息,这人是谁啊,运气也太好了吧。” 徐杳然说:“梧大物理系今年毕业的研究生,本科是师范。” “有其他工作经验么?让他先把简历发吧学校邮箱吧。” 徐杳然道:“嗯,本科在我们这儿实习的,季老师带的,他们那届里成绩最好的一个。” 刘常老师才反应过来:“你说纪译啊?” 徐杳然点头。 “喔喔喔,”刘老师马上咧开了嘴,露出一个心心相印的笑容来,“你早说啊,那不用这么麻烦了,让他直接把简历拿来给我看就好了。” “就按正常流程走好了,不用特别给他方便。”徐杳然淡淡道,“我只是来找您确认一下消息,最后能不能进得了还得看他自己。” “哎哟,小纪老师都进不了话的还有谁进的了。” 刘常老师摆摆手,从桌上的文件夹里取出一沓纸,抽出其中一张递给徐杳然:“还有这个,帮我带给纪译,告诉他填好以后和简历一起拿来给我。” 徐杳然接过信息表,和刘常老师道谢之后才转身走出办公室。 窗外依旧是密密匝匝的梧桐树,和百年前初建时候相似。徐杳然望着叶子打着旋儿从枝梢上落到脚边——马上有人可以和他站在一样的地方,看着同一片梧桐叶落下来。这样想着,心情跟着明朗起来。 刚走出行政楼没几步,纪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徐杳然边走边接起来。 “徐老师,别的同学都回家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对面的人拉长了尾音,听得他一阵心软。 “马上就来,在校门口等我。” 挂了电话,徐杳然迈开步子,用小跑的速度朝停车场赶。 纪译安静地在梧大南门边上的砌花围墙之下,坐着等徐杳然。梧大虽然叫了这么一个名字,但在大半个校园里茂盛的却是樱花树,与几条街之外的景行不谋而合。 徐老师在绣球丛里找到纪译的时候,他正埋着头数花苞,见到他来了,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容。 今天梧大研究生答辩,记忆身上的正装还没换下来。白衬衫的袖口捋到了肘部,领带松散地搭在敞开的领口之下。整个人在夕霞的照映下,像颗带着绒毛水澄澄的桃子,泛着绯红。 如徐老师所说,人比花俏,大概如此。 纪译偷偷把手靠在徐杳然的掌心后边,假装和他牵上了手,边往校门口走边说:“我和你说喔,学工处的主任今天告诉我,学校今年有招应届生留校当辅导员的打算。” “嗯?”徐杳然转头看他。 纪译继续说:“我们系这边扩招两个辅导员名额,虽然很少,但我觉得我可以去试一下。而且这样之后,我就能拿到高校教师资格证,以后也能留在大学里教书。” 徐杳然的眸色沉了一沉,低声道:“梧大的编制很难考,往年都是千比一的比例,你要慎重考虑。” “我知道啊,”纪译点点头,“但是我还是想试试,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想能留在这儿教书。” 见徐杳然没什么意料中的反应,不鼓励也不否决的,纪译忍不住问他:“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考得上么?” 徐杳然隔着驾驶座替纪译插进安全带的锁扣,然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你决定好就好。” 白天的时候,徐妈妈打电话给儿子说:“你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啊,带着纪译。” 徐杳然没答应:“今天不去了吧,他这两天答辩,忙着用功呢。我下班还要去学校接他。” 徐妈妈理所当然地说:“那正好接来我们家啊,我多烧几个菜给他好好补一下。你爸学生送了只甲鱼过来,毛大一只嘞,他特地叮嘱我让你带上纪译过来吃。” 于是现在从梧大出来,徐杳然开车带着纪译回自己家,路上顺便去超市给徐妈妈带白萝卜和排骨。 纪译站在一边等着徐杳然挑排骨,怀里抱着一根白萝卜。他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了呀,有什么事儿么?” 徐杳然捏着肋排的手顿了一顿,转头看他:“我怎么了?” 纪译把下巴靠在萝卜尖上,说:“我觉得你不太高兴。” 徐杳然明显愣住了。他没想到纪译对自己的情绪变化这么敏锐,比他自己还要敏锐。 纪译在这方面,不知道是第六感太准还是闲得慌,平时徐杳然就是被蚊子叮了一个包他也是第一个发现。更不用说今天情绪明显低落的徐杳然。 见他没说话,纪译接过排骨放进自己的筐里,然后拉着徐杳然就朝收银台走——不想说就不问了呗。 纪译说:“没事儿,我们回家吧。” 徐爸爸收到的甲鱼比盆还大,被分到了两个大碗里端上桌,纪译一个人面前就摆着一整碗。 徐妈妈还嫌不够,把甲鱼裙边往纪译碗里夹:“纪译,你多吃点啊,我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今天看你都瘦了一圈。徐杳然他爸爸也老和我念叨你。” 徐爸爸 分卷阅读57 咳嗽了一声,没接话。 纪译一直忙着吃甲鱼,根本没工夫吃别的,消灭了大半碗终于是塞不下了。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徐杳然,用眼神向他求助。 徐老师立刻心领神会,伸出筷子往纪译面前的碗里夹。 “啪”的一声,徐妈妈直接用木勺打住了徐杳然伸过来的的筷子,很严格:“你要干嘛!吃你自己的去,别和纪译抢!” 看着徐杳然默默收回去的筷子,纪译有苦说不出,默默地打了个充满甲鱼味的嗝。 晚饭过后,徐杳然在厨房帮着洗碗,留纪译一个人坐沙发上陪徐爸爸看新闻联播。 徐妈妈切着西瓜,突然抬头问他:“你们景行今年还招人么,纪译是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呀?” 冰凉的自来水从指间汩汩流走,徐杳然的声音也冷冰冰的:“他不去景行。他今天和我说,想考梧大的辅导员,然后留下来教书。” 徐妈妈停下手边的动作,惊讶地问:“不去景行啊?但是我听说梧大很难进的诶,就算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招的人也很少嘞。而且在景行你还能帮上忙,他一个人在梧大的话都没人照顾他,你爸都退休了勒。” 徐杳然淡淡地说:“我不会帮忙的,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没注意到儿子今天反常的冷淡态度,徐妈妈若有所思一会儿,然后说:“要不找你爸爸去说一下算了,他在那儿还有能说上话的老同事。” “妈,你也不能太宠他了吧,”徐杳然突然放下手里的碗,转头看徐妈妈,声音冰凉,“什么都要靠别人,这样到最后他什么也学不会。” 厨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徐妈妈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一向沉稳冷静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因为这种小事儿发脾气。 片刻的安静之后,门口突然传来有人蹬蹬蹬跑走的声音。 徐杳然推开门走到客厅,看见纪译坐在沙发上,睁着小鹿一样的眼睛,水雾蒙蒙地望着自己。 第39章 两个人走了最沉默的一段回家路。 到家之后,纪译自顾自地走进房间里,啪地一声关上门,安静地不知道在忙什么。 徐杳然猜到纪译是因为听见了刚才自己在厨房说的话在生气。他自知理亏,也不知从何解释,只好拿了衣服,一个人去浴室洗澡。 今天热水器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水出来得特别凉,冻得徐老师倒吸口冷气。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徐杳然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纪译还坐在书桌前,背朝着门口,埋头写字。 徐杳然坐到床边,边拿干毛巾擦头发,边看着纪译忙碌着的冷酷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你等下洗澡的时候,把水温开高点。今天浴室水凉。” 纪译“喔”了一声,没转头。 被晾在床上的徐老师拿起床头的书,翻来覆去看不进几个字,余光一直在紧紧盯着书桌上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纪译那边终于放下了笔。 徐杳然同时也放下了虚晃在眼前的书,等着纪译走到自己面前。 “我去洗澡了。”纪译头也不转,径直走过徐杳然面前。还没走到卧室门口,他又折身回来,抱起了床头另一边的枕头。 “你放心吧,该学的我都有在好好学。我没想靠别人,更没想依赖你。这两天晚上我要熬夜做行测题,晚上就去书房睡,你早点睡吧。” 甩下这么一句话,小纪老师就踩着赌气的步子哒哒哒地走了出去,只留给徐杳然一个决绝的背影。 徐杳然的手空落落地搭在另一边床上,望着卧室门口的方向,张口无言。 自作孽是什么滋味,他算是第一次尝到了。 徐老师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就幼稚到了和纪译怄气。 一个人睡觉的滋味不好受,一个人醒来面朝着空落落的另半边床的滋味更不好受,上班出门没有人在后面追着亲亲的滋味最不好受。 徐杳然落寞地工作了一个上午,心不在焉的。中午吃完饭,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给生着气的小朋友去个电话,有人笃笃敲了敲他的桌面。 刘老师特地过来语文办公室一趟,关心他们家的事儿。 “纪译的简历怎么还没交过来,我们这儿报名的都刷过一轮了,你让他抓紧一点。” 徐杳然放下手机,回答刘老师:“不用特地等他了,他想先试一下考梧大的编制,所以这边的简历先不投了。” 刘老师有些惊讶:“你都拉下面子亲自过来给他说了,怎么最后还不来了?我们景行多少年才招一次物理老师,这种机会多难得啊,一次过了可真就是不再有了,况且梧大不是出了名的难进么。”说到一半她想起来:“你把面试表给他填了么?” 徐杳然摇头:“还没来得及给,算了吧。” “徐老师,”刘老师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你现在也知道我养个儿子得操多少心了吧。” “还好吧,”徐杳然笑笑,“只有我老是把他当小孩子,要说操心,倒从来用不着我`操心。” 另一边,从来不让人操心的纪豆子,正在被总爱瞎操心的程坎纠缠,硬要纪译陪自己去见一个姑娘。 “你有病吧,你相你的亲去你老拉上我干嘛,”纪译正在家里蹲着认真准备行测,被程坎一通叨逼叨烦的实在受不了,“我是能给你脸上贴贴金还是把你腿拔拔高,你老带上我衬托你的缺点你有意思么?” 程坎态度倒诚恳,被这么一通喷也不带还嘴:“你就给我一句话,你去不去!” 纪译丢了笔,不耐烦地说:“不去。我去了人家要是看上我怎么办啊,我都有夫之夫了!” “要的就是你这种有夫之夫啊,你要被甩了我还敢带你么。等下让徐杳然来接你,顺便让姑娘看看,长成你这样的多半不靠谱。嫁人还是得嫁我这种看上去又直又靠谱的男人。” 到了餐厅,姑娘还没到,程坎催纪译道:“你喊徐杳然来接你没啊?一定记得让他出现在门口啊,别每次都隔了十七八米,跟藏宝贝似的见都不让我们见。” “你老惦记我男朋友干嘛?”纪译甩他一个斜眼,然后冷冷地说,“他今天才没时间来接我,” 看到纪译的表情,程坎又忍不住开始瞎操心:“你是不是和家里那位吵架了?” “你幼不幼稚,还吵架。”纪译懒得搭理他,随口一句,“顶多算冷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坎听了乐成朵花,“你也有今天,让你天天在我面前浓情蜜意执子之手的。哈哈哈哈哈!” 纪译白了他一眼。 昨天在厨房门口,其实他就只听见最后半句。徐杳然那句“什么都学不会”的批评来得太直接,纪译直接听懵了,过了一会儿才回味出点意思,越想 分卷阅读58 越生气——不同意就算了,还这么打击自己积极性。 那他就偏要学会点东西给徐杳然看看。 姑娘姗姗来迟。见到朝自己走过来的人,纪译一转头直接想把程坎从桌上踹下去。 来的姑娘就是程坎心心念念好久的周廑——程坎儿纪译方圆那一堆的小妹妹。因为太小了,纪译老觉得玩不到一块去,只有程坎从小就爱逗她。常常都是纪译在前面跑,周廑在后面追着喊豆子哥哥,程坎儿又在后面追着喊廑廑。一个理不开解还乱的三角恋。 纪译终于明白程坎为什么非得死乞白赖地求着他来了,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徐杳然一起出现,原来请他在周廑面前亲自出柜呢。 “豆子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周廑掠过程坎看见纪译,皱眉问他。 程坎站起来拉开椅子,说:”他非得跟过来,没事儿,纪豆子待不了多久的,等下他男朋友来接他。” 对面的姑娘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纪译在桌子下狠狠踹了一脚程坎,疼的坎儿叫唤出声。 程坎歪着屁股站起来,摆摆手告诉周廑去趟洗手间,顺手就把纪译拉了出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边走。 走到梯边上,纪译还没来得及翻脸,坎败家子大手一挥:“你先别骂我!就帮我这一次儿。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和徐杳然度蜜月的钱,老子掏了!” 纪译的嘴角抽动了下,吐出两个字:“成交。” 菜还没上齐,餐前酒先倒满了。莫斯拉托甜白回味带着杏仁饼甜甜的味道,太对纪译的胃口,嘴里尽是杏桃和花香味。但几杯酒空腹下肚,肚子里热热的,思绪跟着飘忽不定起来,泛着和酒杯里相似的泡泡。 周廑和程坎在说什么也没注意听,纪译抠着酒瓶盖上细密的纹路,心里就觉得委屈。本来徐杳然答应答辩完就陪他去吃火锅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自己还在这里当电灯泡。 昨天晚上纪译一个人睡在书房,房间又冷,床板又硬,屁股都疼,怀里也没东西抱,心比闰月的雪还凉。 都怪徐杳然不哄哄他。 情伤配酒,越喝越有。此刻纪译沉浸在自己的杏仁饼甜白酒里,眼神晃晃悠悠的,甚至仿佛看见徐杳然就朝自己走了过来。 算了吧。纪译模模糊糊地想,回去就给徐老师撒个娇服个软吧,面子和自尊这些东西,比起他的终生幸福都不算什么大事儿。 纪译正低下头去够远处的酒瓶,突然身侧光线一暗,有阵熟悉的气味往鼻腔里钻。他抬起头,看见他的徐老师就站在眼前,正头顶着餐厅泛黄的光线看着自己。 徐杳然直接伸手抽出了纪译面前的酒杯,然后弯下腰,蹭了下他发烫的脸颊,温声说:“程坎说你喝多了,让我来接你。你现在还难受么?” 只喝了半瓶没什么度数的气泡酒,纪译只是脑袋有些发胀,意识清醒得很。但这么大一个台阶摆在自己眼前,他还不抓准机会滚下去,也白在徐老师身边蹭这么些时间了。 借着一股酒劲儿,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在看了。纪译埋头靠到徐杳然腰上,瓮着声音说:“难受,你快点带我回家吧。” 徐杳然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表示安慰,朝程坎和周廑点点头,然后拉着自己家这个麻烦回家了。 周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抿着嘴笑了:“豆子哥哥怎么还是这么可爱啊。” 程坎:“?” 能被这么没骨气没出息的纪译伤害,程坎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他放下手里的叉子,不甘心地追问姑娘:“那我呢?我不可爱么?” 周廑看着他,笑出两边小小的梨涡:“你呀,你一直都挺好的。” 徐杳然连拉带抱的把这个麻烦带进了家门,扔到床上。纪译在他怀里装了一路的醉鬼,现在才有点羞耻心,埋着头趴在徐杳然肩上不好意思抬起来。 以这样别扭的姿势靠在一起,两个人就这么在床上虚度了十几分钟。 终于,徐杳然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说:“酒也喝了,醉也撒完了,现在该和我好好说说话了吧。” 纪译憋了一天,刚终于用十几分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我不就决定了想留校么,你不支持我就算了,还和别人否决我。你否决我就算了,还背着我否决我。干嘛不当着我面说啊,我又不是纸糊的,一句重话都听不了。” 对着一直看着自己没说话的徐杳然,纪译越说越小声,本来的理直气壮慢慢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样子:“明明是你不相信我,你还不理我,我多难受啊。” 徐杳然提醒他:“到底是谁不理谁了?自己抱了个枕头就离家出走的是谁?” “推个门就能抱到我的距离,还离家出走……”纪译撇嘴。 徐杳然无可奈何,拿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头顶:“梧大千里挑一的比例。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觉得那里也不一定是唯一的选择。” 纪译有些伤心,垂着睫毛,说:“那你一开始就是觉得我考不上呗。” 徐杳然摩挲着纪译的指缝,从骨节之间交叉,握住他的手:“我一直相信你。但有些时候,也必须得提前知道,努力和付出并不都是有回报的。” 低着头的纪译捏住了徐杳然的指甲盖,摆弄了一会儿,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抬头看他,眼神都泛着光。 “我知道这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不会后悔。”纪译的眼眸本来就带着水雾,这时更波光粼粼,“我想试试看只靠我自己,能不能站到更高的地方,能看得到你的地方。而不是永远躲在你身后边,等着你来拉我一把。” 我想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努力站到你身边。 徐杳然没有接话,只是低下头,摩挲他的唇角。 气息交换间,他说:“没事,考不考得上,我也一直在这里。” 纪译探进自己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上下梭巡,直到亲的嘴唇发麻,才恋恋不舍地转开脑袋。他喘着粗气问:“那如果考上的话,我还能有个奖励么?” 徐杳然问:“你要什么奖励?” 纪译绯红着脸,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我要是考上的话,你就让我睡一次呗。” 第40章 纪译绯红着脸,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我要是考上的话,你就让我睡一次呗。” 徐杳然:“……” 看见徐老师的表情,纪译马上松开扒在他腰上的手,笑着朝床后靠:“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看你脸都黑了哈哈哈。” 徐杳然拉着脸没说话。 纪译好不容易笑完这一口气,刚准备朝床下爬,眼前突然闪过天花板的影子,接着徐杳然的脸就出现在自己的正上方。他本来跪在床边,一瞬间就被徐杳然 分卷阅读59 抓紧了两边胳膊,向后扑倒在他臂弯间。 徐杳然舔着他耳朵吐出的声音沙哑,带着颗粒摩挲得耳廓一阵发痒。他伏在纪译身上:“我马上就试试,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纪译这次被脱得干净,从头到脚都是一丝`不挂的,徐杳然暴力扯开他衬衫的时候还崩开了两颗扣子。他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床上左右摸索,想找回自己几颗可怜的纽扣。嫌他动手动脚的碍事,徐杳然直接锢住他手腕举起了两只不安分的手,紧紧压在头顶上。然后抓过衬衫随手绕了几圈,一把套在了纪译白`皙的手腕上。 感觉到今天冠着徐杳然名字的危险雷达不断闪烁,纪译本能地扭动屁股想做出点反抗,但适得其反,手上的衬衫随着扭动越缠越紧。徐杳然一只手抵在胸前,另一只手扯住腕上的衣角,直接把他一个活结系死了。 纪译翻过身子压在床上,脸埋在棉被间,两只手僵硬地抬过头顶。身下一阵冰凉,只有徐杳然触摸的地方传来炽热的温度。 他费力回头,委屈巴巴地说:“这姿势不舒服。” “马上让你舒服。” 徐杳然俯下`身封住了纪译的嘴,勾出他的舌头一点点吸`吮,亲得纪译七荤八素地重新倒回了床上。严丝合缝地贴紧了这段白`皙光滑的脊背,徐杳然自颈椎之下,到腰椎,再到尾骨,细细亲吻纪译每一处脊椎,在掠过的每寸肌肤上留下自己的标注。 纪译被这种抚摸加亲吻刺激得收缩,牢牢抓紧手边的衣角,回头呜咽着求身后的人快点进去。徐杳然依言沉下腰,下边蹭在股缝之间带起一阵战栗的摩擦。 一下子进到了深处,徐杳然顶弄的速度随着纪译哼哼唧唧的声音愈来愈快,愈来愈深。 平时很少用这种姿势,纪译前面娇贵,现在手被绑着又不能帮忙垫着做些缓冲,被徐杳然这一下一下的冲击撞得发疼。他呼呼两声,朝着自己的前面说:“你慢点儿。” 但后面的自己也没答应,依然一阵一阵的缩紧着,勾着徐杳然要。 徐杳然一手掐过他的腰,一手扶到床单和他的胸膛之间,捏着其中一点,揉在掌心里发烫。他腰下动作没停,喘着气道:“你真是个小宝贝。” 弄了大半小时,这个姿势终于完了。纪译躺在床上没力气动,后面一片黏腻。徐杳然直接把人翻了个身儿,又抱起来,绑着的双手搭在自己两边的肩上,正面要了一回儿。两条笔直的腿叉到极限的角度,窄腰被人捏在手心里,纪译下`身疲软,两眼发蒙,倾颓的欲`望上下颠簸。这回儿自己耸动的力气也丢了,他软软的靠在徐杳然身上,跟着动作发出的扑哧水声,感觉自己的魂也跟着颠了出去。 高`潮的余韵里,徐杳然靠在纪译眼前,抵着他的额头问:“现在还想睡我么?” 丢了魂的纪译迷蒙着双眼,边抽搭着鼻涕,边不忘转着圈眼珠思考了一下。然后吐出一个字:“想。” “……”徐杳然沉默地看着这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低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下一刻,横腰把身上的人抱了起来,就朝卧室门口走。 在浴室里,纪译又被徐杳然抵在墙上弄哭了第三回。 纪译翻过身趴在床上,手腕上的衬衫终于解开了,留下两道浅红色的痕迹。每次折腾完,他都恨不得自己就一直这么趴着,再当个废物一辈子被徐杳然养着,天天糟蹋他也认了。但谁让他还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小纪老师。 靠在徐杳然腰上,纪译有气无力地撒娇:“我好累啊,喘气都没劲儿了,我觉得我能在你这儿睡一礼拜下去。” 徐杳然现在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看书。他翻着书页头也不抬地回答:“反正明天你也没事儿,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纪译蹭的一下翻了个身,钻到徐杳然臂弯里,抬头看他:“你是不是特地算计我啊,就为了不让我有时间好好准备考试,才这么…弄我。” 纪译想不出更不下流的动词了,接着说:“都是你的阴谋,我没力气复习了。” “你是用脑子学习,”徐杳然伸出手,轻轻拍了下他一半露在被子外边的光滑屁股,说,“又不用这儿。” 纪译觉得这人越来越不要脸了。 他费力地从徐杳然身上坐起来,挤掉了他手里抱着的书,换成了自己,正色道:“我没开玩笑,这次我一定会考上的。你就洗干净等着被我睡吧。” 说完还“哼”了一声,然后一翻身从徐杳然胸前的被子下钻进去,靠在他一侧胸膛上,就这么气鼓鼓地睡觉了。 第二天徐老师一早就赶去上班,纪译前一天累着了,睡得挺沉,起床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餐桌上摆着徐杳然买的生煎包。 坐到书桌前,纪译还觉得浑身酸疼,昨天鼻涕眼泪一起流,眼睛现在干得发涩。吃的都不能弥补肉`体上的伤痛了,他起身去卧室里找眼药水。拉开徐杳然床头的抽屉,纪译一瞥眼看见眼镜盒下压着一张纸,首行落着景行中学几个字。 他拿起来一看,是一张面试报名表。整页空白的表格,只有推荐人一栏写了几个字,是熟悉的漂亮字迹——名字上签着:徐杳然。 纪译把纸捏在手里,对着那三个字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小心地叠好放回了抽屉。 回到书桌前,纪译翻开书,安安静静地开始做题。被人无微不至地爱着,是怎样值得庆幸,就像收纳在抽屉角落里秘而不宣的约定。 纪译几天没找程坎算账,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还知道你有个发小呐,我以为你的朋友全都死了。”程坎堵在他家门口,对着消防栓愤愤诅咒。 “……”,纪译错愕地看他,“你干嘛这么咒自己呢。” 最近的坎儿过得很坎儿,大家都在质疑他。从小这三个人里,大人们夸到大的都是纪豆子长得好看,方圆圆成绩好有礼貌,到了程坎这儿,大人们苦思冥想,终于想出来一点优点:脑子不行,但是看着老实呀,以后一定是第一个找到媳妇儿的。 如今这么一丢丢闪光点也磨灭了。 纪译没打算安慰他,只问:“今天什么事儿启奏?” “你猜我昨天在咖啡馆遇见谁了?”程坎在徐杳然的书桌前翘起二郎腿,悠悠地望着纪译。 纪译头也不抬地,只顾着收拾被他抖落在桌上的毛笔:“你不说现在就可以跪安了。” 程坎飞快地端正身子,正色说:“叶周安啊,你的叶子哥哥。” 在叶周安出国之前,纪译他们这个女强男弱的组合其实有四个成员。叶周安哥哥比他们大两岁,发育得又迅速,比几个小屁孩高了大半个头。方圆最喜欢这个笑起来好看的大哥哥,也只有叶周安没有被她揪着头发殴打过。 分卷阅读60 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叶周安哥哥最疼的始终是纪豆子小朋友。 看着纪译跟着这个名字颤抖了一下的手腕,程坎在一旁幸灾乐祸:“你这位初恋昨天还问我要你电话来着呢。来,你自己想想怎么和你们家徐老师交待这笔风流债。” “初恋个屁,”纪译甩来一个眼刀子,“过家家也能算初恋啊?那你的后宫三千不都是你的初恋,你都负责了么?” “三千个后宫佳丽就因为有你这个太后在,一个小妹妹的手我都没牵上过!”程坎心痛,“你们和我一样么?不仅牵手,嘴都亲上……” 话还没说完,余光看见纪译瞪自己的眼神,求生欲让程坎儿闭上了嘴。 程坎这个属乌鸦的扫把星,上午刚给他带来这个不怎么放心的消息,下午消息的本人就接踵而至。叶周安一通电话打来约他吃晚餐。 纪译随便扯了个借口,没答应他。 “我知道这样说很唐突,但是豆子,”对面的语气软下来,几乎是在恳求他了,“后天我就回加州了,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 这语气听得纪译牙根子一酸,还是答应了他。和家里那位报备的时候,只是模棱两可地说要和程坎吃晚饭,徐杳然也没有多问。 叶周安约他见面的地方在世纪广场一楼的意大利餐厅。本来就心虚的纪译一走进餐厅,心虚更甚,因为这里是家里那位徐主任最爱来的餐厅。 点完餐,叶周安把两只手掌交叠放在桌上,专注地看着对面的人,笑着说:“听程坎说,你谈恋爱了?” 纪译点点头。 “男朋友?” 纪译点点头。 叶周安笑了:“你应该先把他带来过我这一关的。” 纪译点点头,心里想:那我还要不要我的屁股了。 餐厅的光线暗淡,在空气了笼上一层薄膜,使得每个人的五官都变得柔和。纪译看着眼前的叶周安,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叶子哥哥——穿着皱巴巴的披风出现在舞台上,英姿飒爽地举起佩剑,一剑捅倒了程坎儿扮的老巫婆,把他这个公主从坏蛋手里救了出来。 纪译开口问他:“你这次回美国之后,下次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叶周安摇摇头:“这次回来是帮我爸办点事儿,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而且我这次回去,马上就要结婚了。“ 纪译一怔。对面继续说:“正好和你年纪一样大。但意大利人,你知道的。总让人像照顾一个小朋友一样照顾他。” 叶周安提到爱人,声音都变得温柔。他口中小朋友三个字,让纪译突然想念起徐老师,低头弯了嘴角。 结婚这个话题这让纪豆子小朋友心思有些活络,若有所思地切牛排。叶周安见他表情,关心道:“怎么了?” 纪译咬着嘴唇纠结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叶子哥哥,如果是你家里那位向你求婚的话,你会答应么?” 叶周安先是愣了一秒,才慢慢绽开笑容,眼神都镀着光:“当然。” 坐在不远处的沈蔚舟看着纪译他们的方向,转头问他对面的人:“那个是不是你们家小朋友?” 徐杳然正在签字结账,闻言抬头瞥了一眼那个角落,而后转头对服务员说:“把那桌的一起结了,谢谢。” 纪译和叶周安一同走出餐厅,外面刮着轻飘飘的小雨。 “我送你回家吧,你现在住在哪里?”林周安撑起伞,问他。 纪译没听清他说什么。因为一走近雨幕前,就看见了台阶下站在伞下的颀长身影,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正遥遥望着自己。 徐杳然跨上台阶,把伞撑到纪译的头顶,然后转身看着对面的叶周安没说话,等身边的人先开口。 第一次骗人就被抓包得这么彻底,纪译嘴唇一哆嗦,差点对着他喊出一声“徐老师”。 小心翼翼地捏上徐杳然的衣袖,纪译扭头说:“这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叶周安。” 叶周安伸出手,严肃补充道:“你好,我是纪译的干哥哥。” 听到这三个字,徐杳然本来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半晌才开口:“幸会,我是纪译的朋友。” “不不不,不是。”边上的纪译急得打磕绊,让徐杳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 他攥紧徐杳然的袖口,严肃地和叶周安补充道:“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第41章 回去的路上徐杳然都没说多余的话,第一次这么冷淡。 纪译转头看着窗外,心里戚戚,谴责自己:演什么白马王子和落难公主,你就该去演个马。也不至于让人抓住什么初吻的把柄。 到家之后,徐杳然直接进了房间,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举着书默不作声。 纪译给茶杯里加满水,又洗了一盘草莓拿进来,像只小猫一样安静坐在他手边上。但与傲然握着书本的手指依旧一动不动,像老僧入定。 房间里静悄悄的,纪译戳了几下手机,没几分钟就挥霍完了攒了好久的所有爱心。 他关上消消乐,委屈地对着书桌后面说:“冷暴力是犯法的。” 徐杳然的眉头还蹙着,放下书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晚上是和你的干哥哥一起吃晚饭?” 被徐老师着重强调着的干哥哥那三个字,听得纪译牙都酸了。 “嗯?为什么?你是怕我生气不让你去?还是你已经在心里认定这是一段我不能参与的回忆?”徐杳然的质问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纪译被问愣了,不知道该先回答他哪个问题,懵懵地看着他说:“徐老师你这样…好像在无理取闹哦。” “……” 自己也意识到了一点,徐杳然倒回椅背,隔着眼镜揉了把鼻梁。 桌上还摊着那本书,一眼望过去,翻开的书页之间夹着一枚铁质书签——徐杳然刚才在这边装模作样端了那么久的书,实际上一页都没翻过去,光顾着装高冷了。 纪译偷偷抿了抿嘴角,轻手轻脚地绕过书桌,坐到了徐杳然的大腿上。椅子上的人睁开眼睛,任由他伸手勾住自己的脖子。 “徐哥哥,我错了。”纪译在他耳边磨蹭,熟练地认错。”我也不是故意想骗你的啊。再说了,那么小的时候哪懂什么事啊,干哥哥什么都不能算数的,我都是被逼的。” 徐杳然终于抬眸:“你有几个干哥哥?” “就一个啊。”话说出口才觉得哪里不妥,纪译飞快地补充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明天就再去认个十七八个干哥哥,这一个就算不上唯一一个了。” “干哥哥可以有无数个,但是徐哥哥只有你一个呀。”纪译揪着徐杳然衬衫的第一颗扣子,问,“这样行么?” “别急着承认错误,我没生气。”徐杳然抓紧了他不安乱蹭的小手,“但因为这种小事,你就紧张 分卷阅读61 兮兮地编造借口敷衍我,我是有这么拿不出手么?” 还不是因为你吃醋起来要人命——纪译心里这么想,嘴上一个屁都不敢放。 他把头埋进对方肩窝,轻轻说:“不管你生没生气,我都得哄哄你。” “怎么哄我?”徐杳然挑眉问他。 纪译伸出自己冰凉的手掌,探进了徐杳然的衬衫里,一口鼻息吹进他耳朵:“就让你吃掉好了。” 徐杳然今天晚上的前戏非常短暂。一把抱起纪译扔到床边,褪下了裤子,简单地在后面抹了几下当作润滑,然后一挺腰就挤了进去。 几下就顶到了要害。 认真学习天天向上的纪译快一礼拜没弄这事儿了,下面生涩,身上压着的人要的又狠又急。没顶几下,他就在徐杳然的掌心里泄了出来。 纪译觉得自己总样特别的丢人,把头埋在被单里不肯抬眼看两个人交`合的地方。埋头抽抽嗒嗒的,作势又要装委屈。 徐杳然腰下的动作没停下来,抬高他一侧腿把身子提了起来。乳白色的液体跟着倾斜的身子流到了肚脐边上。 他一低头,舌头在脐周打了个圈,把液体悉数舔进嘴唇间。 纪译后头被撞的麻木,突然感觉腹部一凉,是湿漉漉的黏腻感。接着那冰凉的东西盖在了自己的嘴唇上,有腥甜液体顺着舌尖流进自己的口腔里。 徐杳然覆上柔软的嘴唇,含着欲`望的嗓音滴进他唇齿间:“我吃了,特别甜。” 不虚徐老师所言,梧大第一轮的笔试就以百比一的比例,几乎刷下了大部分人。纪译一个超常发挥,堪堪排在了第一轮的第三名。 到了面试那天,徐杳然的车停在地铁站边上,转头问:“真不用我陪你去么?” 纪译手上的早餐还没吃完,急吼吼地往嘴里塞,只是摇摇头顾不上说话。徐杳然把吸管插进豆奶里,递到他嘴边。纪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我来不及了,先走啦。” 面试的地点就在以前研究生答辩的会议室里,很大很宽敞,塞进的考官数量也多。 纪译在门口等着,倒不是很紧张。周围同一批面试的人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个个都面如菜色。旁边一个人拉住刚出来的男生,打听道:“里面什么情况?” 男生神色凄凄:“今天的考官也太严肃了,看得我话都不敢多说。特别是中间坐着的那个老头,他一皱眉我心都提到嗓子口。” 纪译不屑地想,能有多严肃,有徐杳然他爸严肃么。 终于轮到了自己,纪译推开门走进去,只见会议桌后一遛坐着排一本正经西装革履的领导,边上几位都在小声地讨论,只有正中间那位不苟言笑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蹙眉看着他。 旁边的老师认识纪译,和他介绍道:“这是我们学校的老领导。正好徐校长今天回学校,我就把他请来给你们这一批小同志提些意见,你不用紧张。” 徐杳然他爸闻言,朝纪译微微点了点头。 纪译:“……” 小小年纪搞早恋,最后才发现对象竟然是班主任他儿子,大概就是现在的心情。纪译张开已经不归自己管控的嘴,和在坐的老师一个个鞠躬打招呼,声音发颤。 喊到徐杳然他爸的时候,纪译腿肚子一哆嗦,差点原地跪下来喊爸爸。 徐杳然这边刚下课从教室往回走,就接到了纪译怒气冲冲前来质问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爸爸是我们校长?” “是老校长,”徐杳然纠正他,“老头子都退休几年了。” “那也是校长啊!”纪译的声音高了八度,“你知道今天我面试看见他坐在正对面盯着我的感受么!我现在腿肚子还发抖,班主任面前念情书都没这么吓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我和你爸说一句话还要做半小时心里建设,今天几分钟把一年的话都说完了,我心理建设得补几年啊?” 徐杳然问道:“老爷子今天给你当考官了?” “那倒没有,就干坐着。”想着徐校长不苟言笑的表情,纪译心里直发怵,“太吓人了,就这么板着脸看着我,最近我都没勇气面对他了。” “有这么吓人么,”徐杳然无奈地说,“那晚上和我妈说好回家吃饭的,还去么?” 对面立刻摇头拒绝。 徐杳然补上一句:“真不去了?我妈说给你买了鳜鱼糖醋烧。” 对面想了想,答:“那还是去吧。” 徐家的晚餐前,纪译在厨房里蹲着看徐妈妈杀鱼,徐杳然一个人走到书房门前叩了叩门。 徐校长正在桌前摊宣纸,手边晾着一副刚写好的字。见他进来,有点诧异:“你怎么来了,几年都没进过我书房了。” 徐杳然走到桌边,拿起砚台上的墨淀,细细画圈:“今天见着纪译了?” “我就知道,没事儿你才不会来找我。想打听情况吧?”徐爸爸举起毛笔,说,“你倒是操心。” “也就偶尔操心一次。”徐杳然淡淡答。 徐爸爸道:“今天挺好的,就和第一名差了几分,不过第二也够了。” 徐杳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您已经去打听过了?” 徐校长的眼神忽然有些闪烁。他甩甩手里的毛笔,掩饰自己的尴尬:“这还用得着打听么,随便问一句不就知道了。” 徐杳然闻言,低头一笑,没再说话。 旁边那副字晾得差不多干透了,徐爸爸把纸卷成一个筒,递给徐杳然,说:“喏,这个给纪译,祝贺他毕业。” “绛顶双双如比目,江中明月赛星流。” 纪译把徐校长的字小心翼翼地铺在茶几上,自己跪在边上,抬头问:“什么意思啊。” “夸你好的意思。”徐杳然也席地坐下来,一双长腿靠在纪译手边。 “嘿嘿,我觉得我又能徐校长了。”纪译靠在茶几上,抱住了整副字,开心地说,“我把它挂哪儿呀,客厅还是书房。” 徐杳然回答:“床头吧。这样下次你又在床上被我弄哭的时候还能看到这几个字,就当我爸在勉励你,不要老想着和我耍赖。” 纪译抬头瞪他。 最后他还是把字小心地卷了起来:“算了,我还是收起来吧。好东西不能多看,以后想看的时候我再拿出来开心一下。” 徐杳然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手臂圈住纪译,凑到他耳边说:“如果面试进了的话,我也给你个奖励好不好?” 纪译正在笔记本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头也不想抬:“什么奖励?” “你考进了的话,下个休假,我陪你出去玩,去哪儿都可以。” 出乎徐老师意料的,这句话让纪译动作一顿,手里的鼠标还停在收件箱上。他扭头说:“没考上的我更需要你安慰啊, 分卷阅读62 要不换一下吧,没考上的话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怎么突然这么没自信了。” 徐杳然用下巴蹭他,说,“没考上的话,就乖乖在家被我养着吧。” 说完这句话,徐杳然突然伸出手掌包住纪译盖在鼠标上的手,按下右键。 纪译看见屏幕上跳出来的字,在他怀里僵住了。 “啊啊啊!”花了几秒才消化完几个字的信息,纪译甩手扔了鼠标转身扑过来,“我进啦!下个月你都可以归我啦!” 徐杳然搂着他,错过肩膀看屏幕上那条早知道结果的邮件,淡淡笑道:“算你运气好。 第42章 丹麦的夏天足够明朗,日照漫长,对于异乡人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季节。这时候几近黄昏,日光绵延悠长。 跪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纪译枕着额头俯瞰这座北欧童话。 “太好看了,好想死在这儿啊。” 已经习惯了他时常没头没脑冒出的话,徐杳然把纪译从地板上提起来,踢近了脚边的羊毛地毯垫在他膝盖下边:“你怎么专挑硬的地儿跪,要跪也跪这上边。” “我们什么时候去教堂啊,吃完饭去么,还是去了再吃饭。”大理石教堂是哥本哈根城中标志,纪译心心念念。 徐杳然低头看他:“你还没吃饱?” 刚在飞机上连着吃了两份飞机餐,包括徐杳然的那份之后,纪豆子同学还眨着眼和空姐多要了一碗冰淇淋。 纪译现在揉揉肚子:“这里是饱了,但心里没饱。而且你也得吃饭呢,一路上你都没吃东西。” “今天不出去了,晚上太冷,我叫点吃的到房间里来?” 克朗和人民币的汇率几乎一比一,物价却全非一比一。来酒店的一路,出租车上的计价器跳得纪译眼皮子发抖,心在滴血。 他突然勤俭节约起来,认真摇摇头:“我不吃了,你吃你想吃的就好。” 徐杳然蹲下来跪在他身后,伸出手掌包住纪译乖巧仰起的后颈,从脊背上一路摸了下去。 他沉着嗓子说:“我吃你就够了。” 酒店房间里的温度打得足够高,但地板上还是浸着冰凉。正方形的羊毛地毯不够长,纪译的两只脚还伸在外面,随着撞击一下下点着冰凉的地面。 身下的感觉炽烈,似岩浆涌流,但脚底又是踩着冰面的触感,两种极致的感官碰撞,刺激得纪译一直哼哼唧唧。 “你今天倒叫的好听。”徐杳然靠在纪译背后,抵着他的肩膀,牙齿与肩胛骨厮磨。 纪译懒得反驳,用手胡乱地去抓他背脊上的皮肤,着急地催促徐老师快点卖力,背上都是他用力刮蹭留下来的红痕。 陌生的环境总是让人兴奋,今天的徐杳然格外持久。底下一刻没松,又把纪译整个人抱起来,压在了落地窗边。他的额头贴在冰凉的窗面上,滚烫身体所有力量的支撑只有身后徐杳然的双臂。 眼前俯瞰下去,条条街道上白色的屋子里都亮起了湛黄色的灯光。他们的屋子没有开灯,任凭窗外的光线照进来,给互相纠缠的身体镀上一层暧昧不清的暖光。 纪译把全部重量压在身后的手臂上,试着坏不肯使劲。随着抵达的高`潮,两人一起跌回到了地毯上。徐杳然顺势换了个姿势,握住纪译的脚踝,张开双腿按在落地窗的窗脚边。两人刚好正面相靠,灼热的冲动在下腹酝酿。 时间气氛刚刚好,纪译脑子一热,一弯腰,低头含住了跟前的人。 他的舌尖上下勾勒形状,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流转,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了两根手指,随着吞吐的节奏愈动愈快。 徐杳然把抵着他的后脑勺挤进喉腔深处,手指跟着撑开软肉,找到熟悉的那一点拿指腹上下刮蹭。 “嗯……”纪译实在忍受不住,张开嘴唇一声呻吟之后松开了嘴,把额头抵在他腰腹上喘气。 徐杳然把人抱回到腰上,扣着他的肩膀,再一次挺身进入。 别人出国旅游,第一天都是什么有意义就去干什么,到纪译这儿其实也说得通——什么有意义就干什么。 第二天清晨,日出比熟悉的时刻都要早,半梦半醒之间,纪译好像听见徐老师俯在耳边说要出门。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醒来发现房间里就剩了自己一个人。提上裤子走人的徐杳然只给他留了张字条,说午饭时间回来,打发纪译自己找地方消磨这一个上午。 丹麦首都是世界闻名的自行车之都,昨天从机场来的路上,能看见每条街道上都划分着宽阔的自行车道,连接海滨天幕。纪译收拾好下楼,打算借辆自行车,在异国他乡晨练。 酒店就提供租赁自行车,但前台看着纪译却有些为难:“我们这儿租车必须提供护照或者能用来抵押的身份证明。” 纪译的护照和证件都在徐杳然的钱包里,他只好商量道:“抵押房卡行么?” “您住在哪个房间?我帮您查一下。” “2502。” 前台小姐在电脑上噼里啪啦输入了一串字,然后抬头微笑道:“是这样哦,您的先生在早上出去之前已经替您租好了一辆车,您需要的话现在直接取走就行了。” 纪译一愣,低头笑了一下才说好——这个称呼未免太好听了。 晴朗的上午,哥本哈根的天空是一种几近透明的蔚蓝,街边每扇窗户上都反射出海面的粼粼波光。 纪译蹬着自行车,穿行在悠闲的街道间。他先打包了一份开放三明治,沿途经过长堤公园,蹲在小美人鱼铜像不远处的花岗上看海浪扑沙。 一个人的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纪译拍拍膝盖站起来,觉得徐杳然也该回来了。 他跨上自行车往酒店的方向悠闲地骑回去,因为带了地图,自信满满地绕着没走过的小路穿来插去。 这儿的很多街道还都保留着小镇风貌,各式商铺沿街而立,门脸小但精致。 街道越走越狭窄,一个没留神,纪译的自行车不小心刮蹭到一家店门口摆着的木春菊。他连忙停下车来,去扶正那些被撞歪的白色木栏杆。 听到门口的声响,店里的老板慢悠悠地走出来,眼见一张罕见的东方脸孔,于是他摆摆手说:“没事的,这块地方一天能被人撞到三次。” 老板用的是平翘舌不分勉强能让人听懂的中国话,纪译看一眼门帘紧闭的店铺橱窗,跟着走了进去。 店里面别有洞天。虽然只是一家不怎么特别的工艺品店,但铺子起码打通了隔壁三家店那么大,各式各样的精致物件摆在柜子上琳琅十色。 纪译握着一个和他来自一个地方的瓷杯:“老板,您会说中文?是去过中国么?” “你喊我Henrik就行了,”他在最里面的桐木桌上放下雪茄,“我的妻子是 分卷阅读63 中国人,她在南方长大。” “这样啊,怪不得您平翘舌也不分。” 纪译放眼看去,这儿摆着的大部分东西都带着点东方特色,只有角落里最深处的那个橱柜例外——三层的柜子上每一层都摆着大小刚好的九宫格,上面盖着玻璃,每一格里摆着的东西都不同。有珍珠耳坠,有玫瑰形状的戒印,也有泛着幽光的象牙吊坠。 但他的目光被一对戒指吸引住了。很普通的款式,一圈窄窄的银色细圈,没有任何花纹,戒托上的装饰却很特别。不是钻石,只是一颗大小差不多的淡色宝石,在灯光下泛着玫瑰色的光泽。两只戒指款式一样,但其中一只的宝石颜色深一些,玫瑰色也更重。交迭的玫瑰花色,让一对戒指永远停驻在盛放中。 纪译不懂首饰,只觉得这样的颜色搭起来特别好看,像是荧白色的月球上开着一朵红色玫瑰花。 Henrik走到他身边,顺着视线看过来:“这是我在瑞典的一位老朋友那儿买到的,是个手艺很好的老工匠,本来打了这一对戒指想送给他热爱的一对伴侣。”他摇摇头,继续说:“但很可惜,他们最后还是没能结婚。” 纪译惊讶地转头:“这也可以当作婚戒么?” “当然。”Henrik毫不迟疑,“只要你们相爱,木春菊的叶子编作的草圈也能当作爱的象征。” 喜欢是喜欢,但这对戒指的价格也高得肉疼。纪译抖索着手掏出了钱包,摸了摸几张钞票,现金都不够付的。他咬着牙问老板:“…能支付宝么?” Henrik笑着说:“没事儿,这些就够了。 当作我送给我妻子朋友的礼物,你们都来自一个美丽的地方。” 戒指被细致地包装在木质方盒里,纪译握着它,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Henrik:“外国人在你们这儿也可以办结婚仪式么?” “当然,丹麦是世界上最适合结婚的地方。” 从Henrik的店里出来,日头已经挂到了正上方。纪译出来这躺没带银行卡,现在一点现金也被挥霍光了,败家速度惊人。 他推着自行车往酒店走,穿过末尾的巷子,看见徐杳然正站在街角等他。 纪译马上丢下自行车跑过去,一把扑进等待他的怀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呀?” 徐杳然握紧他的腰:“不知道,我只是正好找到了这儿。” 没忘了领回有了男朋友就惨遭抛弃的那辆自行车,徐杳然一手推着车,一手被纪译牵着。 “你上午去哪儿了呀?”纪译问他。 “去取了点钱,顺便办了点手续。” “取钱取了那么久?” 徐杳然面不改色地答:“嗯,丹麦人效率太低。” “喔,”纪译点头,然后说,“但我觉得这种事儿以后还是我去吧。谁数学好谁管钱,这是普遍被认可的真理。” “那谁数学好啊?”徐杳然问他。 纪译眼睛也不眨地回答他:“显然是我啊。” 徐杳然突然停下了脚步,松开手里的车把手,转过身把另一只手也搭上了纪译的腰。 “那数学很好的纪译同学算一算,”徐杳然揽着他,头靠在耳畔,用英文轻声说道,“在这里,在陌生的街头,我能找到你的几率是多少?” “丹麦的人口有五百万。”纪译低头默念,“所以即使我长得比较容易分辨,也得算千万分之一吧。” 海风混着日光穿进空气里,街上一片明亮。 徐杳然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不,是百分之百。” 遇上你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但我低头亲吻你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回到酒店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徐杳然临走点的午餐。纪译撇下他跑到餐几前,迫不及待叉起一块肉:“我早上吃了个很大个头的三明治,太好吃了。果然越冷的地方,鱼肉越好吃。” “你先吃就好,我等下来。”徐杳然走到落地窗的书桌前坐下,旋开钢笔。 没一会儿,纪译又叼着叉子催他:“你快过来吃饭啊,再不来等下就吃不饱了,都被我吃完了。” 被软声软调的催着,徐杳然只好搁下钢笔,走到他旁边坐下。 他先亲了一口纪译的嘴角,舔掉了边上的奶油:“我吃不饱也没事,反正还能吃你。” 窗边是跨越晨昏的漫长亲吻,窗外天水合一,湛蓝如梦。 海风透过缝隙灌进屋子里,吹开了书桌上的纸页,留下随手写的几句话。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擦肩而过, 我与你四目相接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 但我低头亲吻你的几率,是百分之一百。 命运毫无商量,我的灵魂有了回响。 第43章 纪译在丹麦的最后几天过得很是颓靡,睡醒是吃,睡之前也是被吃。他靠在门边上,等着还在收拾的徐杳然:“我们今天去哪儿呀?” “长堤公园。” “小美人鱼那个公园?不是去过了么?” 徐杳然正在穿鞋,闻言抬头看他:“哦?你和谁去的?” “嗷,记错了。”纪译挽起徐杳然朝他伸出的胳膊,飞快略过这个话题——戒指就是在长堤边的街道买的,不能暴露了。 出门之前,趁徐老师不注意,纪译偷偷把抽屉里的木质首饰盒藏进了口袋。 云层漂浮,宽阔的沙滩散发着柔软的暖意,与冰冷的气候完全相反。 恰好逢周末,海边除了接踵的游客,还有不少当地人坐在沙滩上吹海风。纪译拉着徐杳然在人不少的海滩上穿梭,经过一个小沙包旁边,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拦住了他们。 女孩儿大概是个混血,眼睛是湛蓝色的大海,五官又带了几分亚洲人的特点。 盛产童话的国家里也盛产长得似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姑娘。 她抬起茶褐色头发的脑袋,瞧见眼前两个人长得和周围人都不一样,马上换了一口发音含糊不清的中文:“你踩到我尾巴了!” 纪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堆拱起来的沙丘边上。小沙堆形状蜿蜒,瞧着像个…鱼尾? 他低下`身子,瞧着小女孩漂亮的眼睛,柔声问道:“这是小美人鱼的尾巴么?” “不,这是我的尾巴!”小女孩稚声稚气地反驳,手上捧着一把沙子地往鱼尾上砌。 纪译也蹲下来抚摸过鱼鳞:“是么,那么美人鱼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卓拉。”女孩儿回答他。 一起在手边捧了一掊沙子洒在尾鳍上,纪译笑着说:“好的卓拉。你一定是美人鱼里最好看的小姑娘。” 小女孩突然抬头看他,深海一样的眼睛里折射粼粼水光。她对着眼前好看的小哥哥说:“那你愿意当我的王子么?” 纪译愣了愣 分卷阅读64 ,然后把手放在小女孩头顶上,笑着回答:“好呀好呀。” 边上的徐杳然忍耐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平时在家里人来熟就算了,现在还在这给他诱拐一条异国小美人鱼。 他弯下腰看着女孩:“卓拉,童话里说,美人鱼爱上王子就会丢掉尾巴的。” 卓拉转头看他,发现眼前另一个哥哥也很好看,睫毛扑扇扑扇的不知道该看哪一个哥哥更多些。 徐杳然同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拉起蹲在地上的纪译,和卓拉说了句再见。 卓拉哒哒地追上来,拉住纪译的手,抬头问他:“你们和我妈妈是一个地方来的么?” 纪译捏住她软软的手问:“你妈妈也从中国来的么?” “不是的,”卓拉摇摇头说,“帕帕说妈妈从海里来,现在又回到海里去了。” 纪译大概听明白了,安慰似的地捏了捏卓拉的脸蛋。小姑娘却忽然神情雀跃起来:“所以我每天都在这里等妈妈回来!” “卓拉!”不远处有声音急促地响起来,一个人影哼哧哼哧地跑到他们面前,“你又自己跑来沙滩上!” 卓拉松开纪译的手,埋头扑进那人的怀里:“帕帕!” 男人拍拍她的后脑勺说:“下次别自己跑出来了,喊帕帕陪你一起。” 他一抬头,才注意到面前还站着的两人。Henrik看见纪译:“哦!是你!” 纪译说:“我听卓拉说她妈妈是个中国人,还想不会这么巧,结果真的这么巧。” 卓拉上来牵纪译的手,转头和Henrik说:“帕帕,这是我的王子哦,我们可以把他带回家么?” “哈哈哈,你又在这里拐骗可爱的男孩。”Henrik笑拍她的脑袋,抬头和纪译说,“卓拉这么喜欢你,你们要不要陪她一起回家吃午饭?卓拉的妈妈也快回来了。” 纪译低头看着这颗茶褐色的后脑勺:“卓拉的妈妈?” “是啊,她妈妈在海政厅上班,比我忙多了。” 纪译才想明白所谓的回到海上是什么意思,他蹲下来刮了刮卓拉的小鼻子:“你这个小骗子。” 卓拉的脸颊笑得红扑扑的,像颗红杏子:“卓拉没有骗你,妈妈真的是美人鱼哦,卓拉也是条小美人鱼。” 手指不小心蹭到藏在口袋里的木盒,纪译站起身,牵上在一边耐心等他的徐杳然:“我们就不打扰了,很高兴又遇见你们。” Henrik看了眼他身边默然站着的男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把小女孩横腰扛到肩膀上,挥挥手离开了。 徐杳然站在美人鱼尾巴尖边上,挑眉看他:“你倒是人脉广,一整天到晚都背着我在哪儿混?” 纪译嘿嘿一笑,歪头靠上他宽厚的肩膀:“异国情缘来了,挡也挡不住。所以你要是不放心,就该把我天天揣在口袋里带着啊。” “也不害臊。”徐杳然看着面前偌大一个人,“口袋怎么揣得下你,至少得抱着才行。” 午后的海风挟杂着淡淡的盐味,眼前白色沙滩绵延。 纪译的手情不自禁地伸进口袋,他握紧了自己的首饰盒,时间气氛都恰好…… “纪译。”徐杳然忽然在不远处喊他。 还以为自己被抓了现形,纪译慌忙一松手,东西又落回口袋深处。一抬头,看见徐杳然站在遥遥几步外看着自己。 “你干嘛哆嗦一下?” “……谁让你吓我的,我听海听得正感动呢。”纪译跑到他身边,“怎么了?” 徐杳然拉着纪译,径直走到一块巨大礁石边,低头望向他,双目柔情似水。 ——这目光着实深情,纪译几乎以为对方要低头亲吻自己。他凑上去,停在徐杳然的唇畔,等着嘴唇相抵。 和着暖融融的海风,徐杳然温柔开口道:“钥匙不见了,让你来帮我找找。” 纪译:“……” “那你和我在这装什么浪漫。”纪译嘴上喋喋抱怨,身体还是听话地蹲下去刨沙子,“浪费我的积极性。” 徐杳然也不动,光在礁石边上站着当监工。 纪译手都刨酸了,只挖出两只寄居蟹。他抬头质疑徐杳然:“你确定是掉这儿了么?” “可能是吧。你待在这里找,我去边上看一下。”徐杳然退后一步。 沙子被白天的日光照得暖烘烘的,温暖地裹住了手指。纪译把手指插进沙堆里,像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事那样——把手插在米堆里打圈,再等掌心里所有米粒都从指缝里溜走。 徐杳然转身回来,看见纪译还在刨最顶上一层沙子,刨了又刨。 “你这效率也有点…”徐老师本来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纪译无辜地抬头看他,手腕垂在沙堆上:“可是我找不到啊。” 徐杳然走过来蹲在他身边,看了眼沙坑里两只孤零零挣扎的寄居蟹。 “算了,我就不该指望你找到……” 他直接捏住纪译的手,朝沙堆的一个角度插了进去 沙子从指缝里穿过,纪译的指尖在最前边,靠着徐杳然的手腕,穿过层层沙壤,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现在找到了么?” 徐杳然蜷起他的手掌,包裹住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抖干净手指间的沙砾,纪译才看清,躺在自己掌心上的是个银色指环,泛着淡淡贝壳一样的光泽。 他懵懵地开口问:“这是你要找的戒指么?” 徐杳然扶住他的手腕,右手指尖捏上这枚戒指,然后说:“不,这是我要找的钥匙。” 纪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只觉身后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巨大,像心跳一下一下剧烈鼓动。 徐杳然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所以,我能用这把钥匙,打开你和我的未来么?” 对面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纪译却忽然鼻头一酸,差点不争气地带出一句哭腔。他用力屏气,只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字来。 纪译咬着下嘴唇,说:“哦……” 徐杳然简直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我知道这样求婚很仓促,但你也别就这样敷衍我吧。” 海风绕过鬓角,温柔地打在纪译脸上,混着腥甜气味。 他仔细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从盛着自己的眉眼而下,至玫瑰色双唇,颂念着早已熟背于心的台词。 ——“所以,你是否愿意将就一个如此不浪漫的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徐杳然垂眸望向自己,此时此刻,眼底的波澜胜过任何海啸浪涛,卷席而来。 心上被海风裹挟,化成一片汪洋。 纪译伸开五指,把无名指套进那枚素戒里,然后伸出手环住了徐杳然的腰。 “好。” 衣服口袋里那个木盒子随着拥抱的弧度,左右晃荡。但纪译觉得,自己这对戒指, 分卷阅读65 大概是永远都用不上了。 两个人牵手走在海边,手臂前后摆动,荡出海鸥掠过的弧线。 纪译把嘴凑上去,贴近了那个人:“所以徐先生,我们什么时去候结婚呀?” “什么时候都可以。”徐杳然在他唇齿间回答,“只要你愿意,只要上帝允许。” 纪译故意问他:“那上帝允许了么?” 徐杳然低头,一路从唇角亲吻至他的眼尾,小心翼翼,虔诚至极。 “如果上帝允许,我只会更加爱你。” 第44章 终章 “所有外籍人士都可以自由登记结婚,但是必须得预约。”市政厅的工作人员看着纪译,中文说得比他还要动听,“您预约过了么?” 纪译迟疑地摇摇头。 “那您的签证,机票和单身证明带来了么?” 纪译迟疑地点点头。 “…那您的爱人带来了么?” 纪译这次笃定地点头道:“带了带了,马上就过来。” 徐杳然走进大厅的时候,裹挟了阵街道上的暖风。 “您好,我一个月前已经在市政厅的网站上预约,上周日也来这儿做了登记,这是我和我爱人所有的证件和资料。按照你们的规定,已经在网上缴纳了所有手续费用,我们预约的是今天中午十一点的婚礼。” “……”纪译站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话,觉得自己像是个顺手被抓来结婚的小朋友。 “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日子都算过了!”和别的几对情侣一起等在红色的婚礼室里,纪译小声地质问徐杳然。 徐杳然勾起他的手指,笑着回答:“没办法,谁让我比较着急。” “要是许女士没配合你交出我的户口本呢?我们这次就来不及了。” “没关系,这次来不及,我们还有下个月,下下个月。” 徐杳然靠在纪译的耳后,低声说:“还有未来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仪式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注册官宣读完丹麦婚姻法的几条法律,诵读了意义与责任,才轮到最后的标准流程。 “Do you take him for your wful wedded husband?” 纪译没有一点犹豫地回答:“Yes, I do。” “Now you kiss each other。” 他小心翼翼亲吻上徐杳然的唇角,这感觉无比熟稔,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珍重。 刚才走进礼堂前,纪译收到了一封许女士发来的邮件,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上。 「纪译,妈妈以前也反省过,是不是在你长的过程中没有让你拥抱到足够的父爱,甚至在不知不觉里改变了你的感情观。但现在为我才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你喜欢谁,不喜欢谁,这都不是缺陷,更不是需要反省的问题。在妈妈看来,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宝贝,最好的宝贝。 所以,你值得被任何人爱,也值得去爱任何人。 新婚快乐,宝贝。 」 带着戒指的手牵上纪译的无名指,徐杳然同样在他唇间呢喃着这句话。 “新婚快乐,我的宝贝儿。” 日光从机舱的窗弦上打进来,照在座位之间交叠的手背上。 飞机正在缓缓地朝前滑行。纪译把头靠进徐杳然的颈窝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徐杳然蹭着他的脑袋问:“回家第一顿饭想吃什么?” “那家砂锅馄饨,还有楼下新开的烤鱼,唉还有你上次带我去吃的骨头汤。”纪译掰着手指算了算,又摇摇头说,“还是算了,我们回家吧。我想吃你煮的面条。” “好,那就回家。” 浴室里传出窸窣水声,徐杳然在房间里收拾纪译胡乱塞进行李箱的衣服。 没安静一会儿,纪译就在外边给他下命令:“给我拿条毛巾!有小熊的那条。” 厚重的水幕结在浴室门上,徐杳然透过玻璃门缝递进毛巾,刚想把手收回去,一只滑溜溜的手掌抓紧了他。 纪译牢牢攥紧他的手,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徐老师,我洗干净了唷。” 浴室里的水汽弥漫,在空气里酝酿让人目眩的迷雾。 玻璃板上光滑明亮,折射出水雾里绯红的鼻尖。纪译裤子还没拉上去,上半身淌过沐浴露味道的水珠,整个人像颗笼屉里刚出笼的薄皮包子。 ——沉甸甸地压在徐杳然身上。 “你洗个澡把脑子洗进水了?” 被纪译整个身子压在门板上,徐杳然的长手长脚委屈地蜷在角落,任由一双躁动的小手在自己腰腹抓挠。他只能无奈地看着身上的人。 纪译的手掌绕过他精瘦的腰身在脊背收拢,把人环进自己怀抱里:“我刚花了这么多钱买来的宝贝,得好好摸一摸再说。” 徐杳然投降似的举起左手:“是啊,我可贵了。” “买这颗戒指,花了你不少私房钱吧。” “……”纪译惊讶地抬起头,徐杳然修长的手指就展开在自己眼前——无名指上,戴着那颗玫瑰一样的戒指。 “你怎么翻出来的?!我五分钟前刚藏好的!” “除了床底,你藏东西还有别的据点么?” 纪译一把捞过头顶的手掌,五指交缠捏在手心,指腹压着那一点玫瑰色,小声嘟囔:“那你喜欢么?” “喜欢。”徐杳然亲吻他扬起的额头,温柔道,“对不起,我现在才发现它。” 纪译勥嘴道:“你喜欢也没用,都没派上用场,还浪费我私房钱。快还我,我拿去退钱了。” 话音刚落,背上突然一凉。徐杳然抱紧纪译的腰把他提到了洗漱台上,两边大腿根紧紧夹住。他俯下`身子,鼻息粗重地说:“晚了,它和你都不能退货了。” 纪译昂着头承受他急促的亲吻,被亲得七荤八素,头脑发蒙。 冰凉的手移近臀缝,纪译忽然抬手牢牢圈住了那只手腕:“别…别在这里,还是回房间…” 徐杳然停下动作侧头看他,手指在臀`沟边上小范围地画圈。 纪译继续嘟囔:“你腰疼刚好,我怕我等下又把你累到了…还是小心一点吧。” 徐杳然失笑:“以前在这儿弄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疼我的腰?” 纪译把头埋在他胸膛里,鬓角垂下来的样子乖巧。 “以前不一样,现在你全部的全部都归我管了。自己的东西,我得省着点用。” 徐杳然:“……” 浴室的门空落落地开着,浓重的水雾弥漫了整个屋子。小熊毛巾皱巴巴地搭在门把手上,皱着一张被主人抛弃的委屈的脸。 地毯上,上边的人勾着腿压住身下人的两只胳膊。 “你把眼睛闭上。” 纪译凑上去,小心地亲吻徐杳 分卷阅读66 然的睫毛,从眼角到眉尾,再到鬓边,一点一点的,吞噬眼前的人的所有轮廓和气味。 身下徐杳然的呼吸声渐渐加重,垂在一旁的手突然从背后覆上纪译的腰身。 纪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上臂一直使着劲禁锢住徐杳然的肩膀,压着他上半身不能移动丝毫。 “我查过黄历了,上面说,今日宜祈福,宜嫁娶。”纪译把上唇移到了徐杳然的耳垂边,说话吐出的气吹得他耳朵里像有几千只小虫在钻,“还有…” 他最后的几个词唔啱不清,被徐杳然吞进了口腔里。 “今日…宜喜欢你。” 窗外,街道间散着夏季最后一点眷恋不舍的暑气。 很快的,马上又要到了桐城的秋天。梧桐会落下数不尽的叶子,用一年里最澄澈的黄色包裹住整片城市。满目染黄,方知秋日长——如同那时候,纪译第一次在街上牵起徐杳然手心的那场秋天。 之后暮暮有相逢,温柔一晌,不惶岁月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