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懋皇后》 分卷阅读1 第1章 乾道元年春 公主府的兰庭里,不时传出轻声娇笑。 是群十五岁上下的少女,趁着天气转暖,今日都脱了冬袄,换上春衣,个个是花髻玉珰,巧心妆扮,丝罗霓裙在春风里娉娉袅袅。 她们皆是被大长公主安排在此,等待迎接圣驾,等待直上青云的机遇。 ——皇帝去岁冬初去了汤劭行宫,今移驾回大内,接受大长公主的邀请,即将至公主府。 “有顾磐磐在,皇上很难选我们罢?” “那可未必,眼缘这种事,谁说得准。再说,皇上也非单看女子容色,只有初嫣是定然能进宫的……她顾磐磐算什么?” 两名少女隐在花枝后私语,顾磐磐没有听见这些议论,她被聂姑姑单独叫到旁,再次叮嘱见驾时的礼仪与言行。 只因今日在场的姑娘,皆出自世家与新贵,平素不乏熏陶训诲。惟有顾磐磐身份低些,是公主府从前名老医士的孙女,才从西都辖下芦县入京月余,难免懵懂些,聂姑姑自是要多予留心。 但凡聂姑姑说什么,顾磐磐皆是应下。 她也是今日进了公主府,才知晓,荣国大长公主召她来,竟是想将她进献给当今天子。 据说,先帝的乔贵妃也是大长公主进献,宠冠当时。 顾磐磐倒是想面圣,却不是想成为妃嫔,而是另有打算。当下也只能听从大长公主安排,走步看步。 待聂姑姑交代完,她便问出所想:“姑姑,若有与皇上说话的机会,我可否向皇上献言,请他允许女医也到太医院教习厅学习?” 聂姑姑闻言,微笑摇摇头,说:“傻姑娘,若是能做娘娘,还做什么医官。女医官也是为娘娘们诊视服务的。” 终究个是主,个是仆。真能荣宠加身,恩及亲眷,贵不可言,岂是磐磐家的药材行能比。 顾磐磐眼睫眨了眨,没有说话。她也就是思绪乍动,问了聂姑姑这么句。她很清楚,自己的性格怕是不适合入宫。 聂姑姑又帮磐磐整理衣襟,便让她回到庭。 她对顾磐磐的前程,很是看好。 这女孩的姿貌实是得天独厚,非但没有出自小门户的寒酸和局促,反而是见到她,就会叫人遥想,是怎样的隔世灵秀之地,才能养出这样冰肌玉质的少女。 虽说年纪小了点,但无可挑剔的玲珑身段,已显出风流婀娜。 张小脸皎如月华,红唇不点而朱。水光清透的眼里,目光尚稚嫩,因那卷密的长睫与眼尾抹微挑,又透着天生的妩媚。 分明是极艳的,通身气息却干干净净,如梅梢雪,花尖露。 连聂姑姑这见惯宫内外佳丽的,也看得不想挪开眼。 不过,大长公主提携磐磐,既是有私心考量,也是为着容初嫣。 想到这,聂姑姑看向庭另名少女。 容初嫣是大长公主的侄女,确切说,是驸马家的侄女。当朝权门容家的嫡出千金,身份贵重,自幼娇养的用度可比宫公主,相貌亦是格外的美貌出挑。 只见容初嫣坐在鹅颈靠椅上,紫地绣缠枝纹的裙幅如水迤逦,仍在心无旁骛地作画,不显丝浮躁,这份定力,叫聂姑姑放心收回目光。 *** 这时,前边又来了消息,称銮驾已至公主府大门。 少女们便再次检查妆容衣饰,以免御前失仪。有的紧张得身体颤抖,面含羞怯,只求不出差错。有的则是斗志昂扬,眼底充满想要征服天子的野心。 新帝是去年五月继位,拟定年号乾道后,于今年正旦改元,至今在位有大半年。 大家都清楚,皇上刚登基时,就选过次秀。但那次规模小,入选的寥寥无几。按照大允规矩,下届选秀还得等两年多,她们的年纪,到那时可就嫌大了。 更重要的是,皇帝如今尚未有子嗣,若谁能诞下皇长子,那自是意义非凡。谁不想抢占先机,早些入宫呢。 少女们缄默无声地等待刻钟有多,远远地看到行人。 皇帝就在其,是步行的,没有乘坐肩舆,霞色低低笼罩,将众来人的轮廓都镀上淡淡光晕。 顾磐磐等女孩在聂姑姑的引导下,早已垂下头,敛着手,以恭谨的姿态,迎候这个大允朝的年轻主人。 皇帝的随扈不少,但规矩森严,无人作声,连脚步也犹如经过丈量,规整有序,没有丝杂乱。 只能听见大长公主略含笑意的声音,随着轻风飘来。 待皇帝终于来到近前,前面有人带头,等待多时的小姑娘们,在园里呼啦啦跪下地,身姿轻柔若春柳委地,问安声更若三月莺啼般婉转。 荣国大长公主适时笑道:“陛下,这些都是青鸾书院的女学生,我寻了最擅工笔的几个,过来帮我画《百兰撷春》的图册。” 大长公主爱兰,不仅收藏传统名株,还遍寻奇卉异种,命花匠悉心培护,不少兰花正逢花期。 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寻个由头而已,皇帝也不会细究。 听闻道男子的嗓音叫“起”,女孩们方似解禁般的稍松口气,站起身,随即都脸红起来。 皇帝的声线如拂弦叩玉,悦耳至极,让众女听见声音,就忍不住想直视天颜,看清他的长相。可他的语调过于寒冷,令人燥起来的血又凉下去。 大长公主原想等着皇帝随意接两句,若是要看看女孩们的画作,点评二就更好,毕竟容初嫣也在其列,皇帝多少会给容家,给容定濯这个面子。 但皇帝脚步并未停下,眼风从这群娇红软绿掠而过,没有挨个看,更遑提品味少女们各有所长的风姿,已然离去。 君王威仪如崇山压顶,令人不敢稍动。 众女皆是按聂姑姑叮嘱,露出脸庞,却垂着眼眸,直到皇帝走过去,才纷纷抬眼看过去。 顾磐磐起身得慢,又站得靠后,也没瞧见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就只看到众人拱卫的前方,有道年轻男子的背影。 那人穿着梅竹暗纹鸦色氅衣,墨发挽以玉犀冠,身姿高挑,步伐是上位者特有的沉着。远远望去,又有种行于云端般的孤逸。 正是当今天子。 但那道影子,也很快也被后方随驾的人遮挡,随即拐入圆洞门,只余抹微扬的袍角。 *** 女孩们陷入沉默,寻思着先前可有给圣上留下印象,久久无人说话。 尽管大家又开始作画,却显是心不在焉,心思早就随着皇帝飞走。 顾磐磐与这些同窗其实算不上熟。虽说都在青鸾书院念书,但她主修的是医科,与别的女孩起上课的时候较少。 她没觉得失落,反是松口气。重新提笔落在洁净纯白的纸面,时轻时重拖曳,看着她创造的花朵在毫尖吐蕊绽放。 她想着,从皇帝对她们这群姑娘的反应来看,应该很快就能离开公主府罢? 可是,大长公主既请到皇帝,又有意献美搭桥,“初遇”自然仅是第步,后面还有别的安排,那才是“重头戏”。 没过多久,聂姑姑便又过来传话:“大长公主请几位姑娘前去小庐峰。” 小庐峰,正是大长公主、驸马宴请皇帝之处 分卷阅读2 ,亦是公主府景致最妙的所在。 聂姑姑随即点了顾磐磐、容初嫣等四人。余下的女孩,则安排在兰园留用膳食。 要让她们用膳,那便意味着没可能再去御前。被留下的女孩都很失望,羡慕看向顾磐磐几人。 顾磐磐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下怦怦急跳,万皇帝真看上她,该如何是好? 她想起先前看到的楚峰修竹般的背影,想起在书院里曾听过的关于皇帝的些传言。她曾无意窥见名女同窗,面红耳热地描绘着,她随母亲进宫拜见贵太妃时,如何得见新帝,那语调的向往憧憬,简直压都压不住。 那样个男人,就算没有这等尊贵身份,也会是个“祸水”吧。 更何况,如今朝堂形势复杂,新帝年轻,刚十九岁,接掌的并非是片安稳承平的江山,而是内忧外患,暗潮汹涌。 当今两大武世家,容家与邢家树大根深,又有拥立之功。容定濯身为首相,执掌枢,邢家盘踞军,兵权煊赫,加之外有异族窥机而动。前朝明争暗斗,后宫息息相关,可想而知是怎样潭不透底的深水。 顾磐磐心里乱着,见聂姑姑催促得紧,也只好收拢思绪,缓慢走在队伍尾巴。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却见阁名蓝衣女孩以手按压着肚腹,突然双眉紧蹙,蜷下身子,“哎哟哟”迭声唤起来,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旁边的人立即将这蓝衣女孩扶到旁坐下,少女们的目光,齐齐投向顾磐磐。只因在场的人当,她是唯学医的。 顾磐磐自是调转脚步,走过去,她对这个蓝衣少女有印象,是叫杨晴鸢,出自江平伯府,便说:“具体是哪块儿痛?指给我看看。” 这杨晴鸢飞快看眼容初嫣,咬着下唇摇头:“我不知道,只觉得整个肚子都痛,好痛……” 顾磐磐捉过杨晴鸢的手,两指搭在她手腕,又让杨晴鸢伸出舌头,瞧她的舌苔。接着将手按在杨晴鸢的胃脘,又问:“是这里痛吗?” 杨晴鸢胡乱点点头。 顾磐磐又按她的脐周,问:“那这里呢?” 杨晴鸢仍是凄声道:“也痛,痛,顾磐磐,你可别丢下我不管——”她翻手紧攥住磐磐的手臂。 顾磐磐轻挑了挑眉,这姑娘手劲儿真大。 她又捏压杨晴鸢的胁肋,接着是左右下腹,逐询问,表现出的耐心,倒是远超她的年龄。 这边顾磐磐在为人诊视,那头容初嫣面露忧色,道:“晴鸢这状况真叫人担心,就先让顾磐磐留下来照料她罢?皇上那边不可耽搁,得换个人去。聂姑姑说呢?” 公主府里虽有医士,但离此处远,唤过来还得等阵。就杨晴鸢这痛得快死过去的劲头,这段时间,让顾磐磐守着,是要让人放心些。只是…… 容初嫣对上聂姑姑的眼睛,无遮无拦地,两人对视片刻。 聂姑姑很快了然,容初嫣这是……不想让顾磐磐接近陛下? 第2章 聂姑姑有些犹豫,须知容初嫣这身份,连大长公主也是分外宠爱,这位才是容家要送进宫博后位的主儿。 宫不适合单打独斗,邢家的女儿去年就入宫了,那可是容初嫣夺取后位的最大劲敌。 顾磐磐这样颜色极好又没有根基的姑娘,好拿捏,又懂得药理,送去给容初嫣打个帮手,既能帮容初嫣固宠,还能看顾她的身体。 可既然容初嫣忌惮顾磐磐,选择不要这个帮手……看到容初嫣异常强硬的眼神,聂姑姑并不想在这时得罪她。 恰好这时顾磐磐也道:“聂姑姑,我也不大放心这位同窗,还是留下来照看她,等大夫到了再说罢。” 见磐磐自己也这样说,聂姑姑不再为难,略微颔首,领着容初嫣等人先行离开。自有公主府的婢女赶紧去请大夫。 顾磐磐见杨晴鸢面色荣润,舌苔薄白均匀,未见有汗,脉象不浮不沉,胃气更是充盈,并无会引起上腹这般激痛的显状。 且杨晴鸢演得虽不错,疼痛的表情甚为逼真,细察起来,那眼神与真正经受病痛的人是不同的。 顾磐磐眼露微妙,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身上是冷还是热?可有胸闷想吐,或是急欲下泻之感?是绞痛,胀痛,抑或灼痛?” 杨晴鸢愣了愣,她没生过什么肚腹的大毛病,哪知顾磐磐会问这样多问题,反正已令磐磐失去见皇上的机会,索性也不再卖力表演,就答:“时冷时热的,现下已要好些。” 顾磐磐听完,愈发了然。 她本就无意为妃。她有自己的打算。 她也知道自己生得好,这才入京不久,通过书院老师来打听她的人就不少。 磐磐目前觉得相较满意的,是她的好友邢觅莹的位疏堂兄,既有邢家这棵大树可以靠,家世也不至于相去太离谱。而且那人的脾气特别好,家里也是行医掌药的,父亲还是太医院副院使,跟她爷爷又有交情。 最重要的是,那边的意思是想求娶她为妻,而非做妾。 顾磐磐想找个听她话,要让她管着的丈夫。 这杨晴鸢歪打正着,算是替她省去麻烦。不过她可不喜受人算计,杨晴鸢这样的人,离得越远越好。 遂也不再说什么,自己去到另边。 顾磐磐默不作声,可另位老太医被侍女急冲冲引来后,却是大发了通脾气,说杨晴鸢根本无病,戏耍医者。 这位太医来头不小,出自前国舅家的嫡房,不爱爵位爱行医,有副医者心,就是性格古怪火爆。他是听侍女说有个小姑娘腹痛欲厥,主动过来的。 老太医声音不高,言辞却甚为尖锐,直将杨晴鸢讥讽得脸快红成猪肝,泪珠子都掉下来,才挥袖愤愤然离去。 顾磐磐与其他人自是在旁看热闹,看到杨晴鸢哭着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时,险些都笑出了声。 *** 很快又有公主府的婢女过来道:“请各位姑娘随奴婢去用晚膳。” 公主府已在兰阁里为这群少女备好膳食,金红釉边的大小瓷碟摆满两桌,除精心烹制的荤素菜肴,各色甜点更是做得花样新巧,玉壶里的甜饮亦飘着花果香。 同桌的姑娘还在惦记小庐峰里用膳的皇帝,都是味同嚼蜡,唯有顾磐磐不受影响。 她边小口嚼着点心,边还在想,她还是纸上谈兵,医书背得多,但实践太少,接触的病例太少,她诊了那样久才敢确定杨晴鸢装病,可那老太医,只是面诊把脉,很快就确定。 聂姑姑折回来的时候,恰巧见到这幕,感叹顾磐磐这孩子的心性,愈发觉得惋惜,便道:“大长公主说,请各位小姐们,去观观府里的琉璃廊。还请跟我来。” 大长公主有赐,女孩们自是遵从。 用过膳,小姑娘们便被引至琉璃廊。 这琉璃廊之所以得名,除了廊顶琉璃灿烂,楹桷的装饰皆用琉璃,檐下更是五步盏璃灯,摇曳如星辰万点,穿行其,恍走在琅嬛迷梦里。 而长廊延绵的尽头,便是小庐峰,隔湖能看见对面的璃灯飞廊,沿着高拔巧筑的湖石小山,高低缦回,似白虹飞架, 分卷阅读3 灯火煌煌。 那边有丝竹之声传出,果真是长公主设宴款待皇帝之处。 顾磐磐从小怕黑,喜欢灯火,自是很是喜欢这处,时赏灯入迷,落在众贵女后面独行。 可她突然觉得,仿佛有人正在暗处看着自己。 许是那人目光太锐利,犹如鹰隼临巡,让她有些不自在,四顾望望,并未发现异常,她又觉是自己多心。谁会来看她? 便不再多想。 的确是有人正在打量顾磐磐。 湖边岩石上,立着道男子的身影,正是当今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衡,容定濯。 也正是容初嫣的六叔。 容定濯不过三十三岁,已是位极人臣,行止气度十分儒雅,又不失威严冷肃。他瞧着很年轻,仅看脸猜不出年岁,棱角分明的面容沐着夜色,显得五官更为深邃。 容定濯站得其实并不算远,只是湖边树木丰茂,他的身形恰好隐在昏昏树影,顾磐磐等人被灯火环绕,自然是看不清暗处的。 容镇正向容定濯低声禀报:“相爷,我方才去打听了,那个穿绿裙的,叫顾磐磐,年十四。是从前大长公主府医士顾迢龄的孙女。” 容定濯已看见顾磐磐,在群盛妆少女,她依旧惹眼。 顾磐磐走得慢,浅淡的绿色丝裙随着风轻轻鼓荡,颇为悠然自得,分毫没有无法融入贵女团体的拘窘。 她正停在盏月桂双兔雕檀宫灯下,背着双手,细细看灯上所题的字画。因方才饮了桃花酒,凝脂般的白嫩脸蛋染着嫣红。微仰起头的动作,令她更显玉颈秀项,腰如约素。 少女很快发现灯上玄机,原来有部分红穗子的灯面写有谜题,而谜底藏在白穗灯上。她接连猜几盏,似乎是全猜对了,面上浮出小小梨涡,笑靥顿时如百花绽蕊,妩色生香,摄得人神思随之颤,让那片灯火也似沦为背景。 容镇越看越惊讶。 ——像,实在是太像。 这顾磐磐的容貌,简直就像是十五年前的那位,穿过光阴岁月,重新站在眼前。 可硬要说起来,气质又是分明不同。 那女子,曾度是容家知情的任何人提也不能提的存在。 是容定濯心头隐秘的块疤。 因此,容镇先前无意看到顾磐磐,立即向自己的主子禀报了。 容镇极快瞧眼容定濯。他的主子这些年接过老国公的权柄,又随着官位高升,是越发喜怒不显,此刻,却是目光不移地看着顾磐磐,显然是有两分失态了。 稍顿后,容镇才继续道: “顾迢龄生无子,这顾磐磐是顾迢龄抱养的孩子,爷孙俩相依为命,顾迢龄如今药材生意做得不错,便供她来京城念书。大长公主念旧,开恩让她进了青鸾书院。” “抱养的孩子……派人去找顾迢龄,查她原本的身世。”沉默半晌,容定濯的声音像雨前闷在阴云里的雷动,令人心惊胆战。 “是!”容镇应道,心越发觉得这顾磐磐跟那位必然有渊源,毕竟长得这样相似的人,实在少有。 只是不知,是那女人的妹妹,还是生的女儿,若是那位离开相爷后生的女儿……容镇完全不敢去看主子的脸色。 又沉默片刻,容定濯方从顾磐磐身上收回目光,随即转身前往小庐峰伴驾。 第3章 到了戌时三刻,身边的女孩都在低声讨论,容初嫣是不是即将进宫。 顾磐磐才终于听到公主府的人说,皇帝要回宫了。她舒了口气,皇帝离开,她们也就可以离开。 还好,来的时候让她们去迎接,走的时候倒没再安排她们去送。 皇帝銮驾所至,始终保持警跸。 马车路回到皇宫,即将入巍檐朱墙的大允门,几条黑色身影,皆是飞纵而来,在距离皇帝三丈外停下。 是勾沉司的人,打头的是勾沉司指挥使沈嚣,出示牙牌,他疾步上前,跪道:“陛下,臣沈嚣有急事禀。” 勾沉司直接受命于天子,司刺探、缉捕、审问,是当今皇帝隋潋恒登基后,培养的第批耳目,自然都是心腹。 是什么样紧急的事,要这样急切?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罗移微皱了皱眉,在车外问过皇帝的意思,方上前掀起纬花缎帘。 马车里的鎏银鹿首灯不知何时熄灭,皇帝微垂眼睫坐在阴影里,道:“说罢。” 沈嚣这才来到近前:“皇上,臣等方才查探确凿,魏王出现在京城,如今随名叫顾磐磐的少女生活。那顾氏女给魏王起了个名字,叫水参,与魏王以姐弟相称。” 当今天子隋潋恒,并非先帝的儿子,而是先帝的侄儿,甚至是个度受到收繫的侄儿。 而沈嚣口的魏王,才是先帝唯的遗脉。 年前的容家,早已谋算好,拥立未满五岁的魏王登基。稚儿无知,自是便于掌控! 岂料,魏王却在西都回京的路上遭遇伏击,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当时京畿大营有动乱发生,邢家力拥隋潋恒登极上位,容家也只好迅速站队,改为拥立楚王隋潋恒。 然而世事难测。 各方势力在西都带遍寻不着的魏王,竟被名少女带进京城,重回权力的漩涡。 沈嚣随即问:“皇上……当如何处置魏王?” 以沈嚣卫君心切的想法,既然许多人以为,皇帝早已派人诛杀魏王。不若让此事成真,真正的尘埃落定,永绝后患。不过,刺杀魏王的真凶尚未找到…… 隋潋恒自是相信沈嚣之能,他说是魏王,那便定是魏王,只又简短问了些细节。 趁着主子思索的片刻,罗移这时躬身上前,将那鹿首灯重新点燃。 车内瞬间泛起莹润灯光,皇帝的脸部线条被勾勒得清晰,冷雪冽玉般的容色,教人不可逼视。 隋家的男人,血液里的野心和掠夺是生而俱来。 隋潋恒即使未着龙袍,静静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有君临六合的气势。 皇帝轻哂声,眼若寒潭,道:“带回宫罢。将那顾氏女并带上。”随即又道:“给他们晚的时间。” 沈嚣答了是,带着人无声退下去。 *** 顾磐磐乘的公主府的马车离开,她住的宅子位于柳荫巷,是处两进院落。占地不大,里外布置得却很是温馨怡情。 磐磐的祖父还留在西都做生意,现下宅子里住的,除顾磐磐外,另有从小照顾她的姜妈妈。 以及两名婢女,芡实、薜荔。两名护院,阿楝,阿蒿。 还有名五岁多的男童,叫水参。 这个孩子,是她年前在西都青嶀山采药时所救,当时已奄奄息,被她带回家救回性命。 水参最亲近顾磐磐,她就将水参当成弟弟养。 顾磐磐年纪虽小,却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她回家,所有人都围过来。水参更是往她怀里扑,大声喊“姐姐”。 小水参是个很漂亮的男童。粉糯糯的团子脸,眼睛大而明亮,嘴唇嫩红。 瞧着跟雪捏的人参娃娃似的,但是脾性可不小,在院子里捣蛋天了,唯独在顾磐磐面前,尤为乖巧听话。 见小水参这样晚还不歇息,顾磐磐数落孩子两句,让他赶紧去睡觉。 分卷阅读4 这才在芡实的伺候下,更衣漱洗。 顾宅就这样渡过个平静的夜晚…… 第二日,青鸾书院有课,阿楝早打开院门,正要如常送顾磐磐去书院上课,主仆二人却是齐齐愣住。 院门外,立着群陌生男子。 这些男人个个魁梧高壮,身佩横刀,全都冷面肃杀,手按于刀柄,刀虽未出鞘,但那乌黑泛银的狭长刀鞘,就像未吐出信子而已蓄势待扑的毒蛇,已令人倍感压力。 他们当然不是匪类,这些人身上穿着同式玄色刺绣银丝兽首的公服,是勾沉司。顾磐磐有次上课的途,恰巧看到这样装束的人,邢觅莹告诉过她这些人是谁。 就在昨夜顾磐磐还未到家之前,顾家已被无声无息包围。 顾磐磐个小女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脑嗡嗡微响,抿了抿单薄的红唇,目光转个圈,落在这群人之领头名年轻人身上。 这年轻人身姿清越,英挺又俊秀,将身公服穿得尤为翩然潇洒。他胸前刺绣是金线彩缕,腰间牙牌也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正是勾沉司指挥使沈嚣。 估摸着他是长官,顾磐磐想了想,对着他问:“大人驾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沈嚣走过来,看看顾磐磐,唇边倒是勾着两分笑,他道: “我姓沈。顾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来抓人,也不是来办案,而是奉上谕,来接位贵人入宫。” 上谕……? 顾磐磐闻言心千回百转,勾沉司都上门来,自是已将她顾家这七口人查得清清楚楚,她已有猜测,道:“贵人?……沈大人是指?” “姐——”沈嚣还未回答,道小小身影已从内院跑出,正是水参。 他不顾姜妈妈阻拦,非要跑到外院送姐姐出门上学。 蓦然看到这样多黑衣壮汉,水参脚步滞,心下害怕,却是鼓足勇气站到顾磐磐身前,如小兽龇牙道:“你们是谁,到我家做什么?” 沈嚣看着这么个稚子,上前行礼,道:“魏王殿下,下官奉旨来迎接殿下入宫。” 水参完全不懂沈嚣说什么,小脸露出懵懂诧异,他扬头看向顾磐磐,说:“姐姐?他说什么?” 顾磐磐的惊异不下于水参。 她定定神,道:“沈大人,实不相瞒,水参……魏王殿下曾受过惊吓,以致不记得从前的事。他对我有些依赖,让他独自进宫,我担心他会哭闹不休,若是冲撞到圣上与其他贵人,那便不好了。” 沈嚣颔首:“顾姑娘,皇上与太皇太后正是让你随着殿下并入宫,等殿下适应宫生活,自会有人送你回府。” 顾磐磐略微放心,说:“是,我知道了。” 她想起她捡到水参时,男孩身上并无可证明身份的衣裳或是物件,而是只披着件成年男子的衣。看来是有意隐藏他的身份,可能是当时为让孩子逃离什么。 她其实很清楚,水参的事定然涉及到皇家秘辛,那不是她可以去窥探的,她应当躲得越远越好。 可她捏着水参肉乎柔软的小手,看着他这双水葡萄样的眼睛,却没办法做到从此不闻不问。而且,她恐怕也没法走掉。 *** 顾磐磐坐在进宫的马车里,仍有些如在梦。 水参什么也不懂,只要姐姐陪着,他去哪里也无所谓,坐这般朱轮华毂的宽大马车,倒令他觉得新鲜,扒在车窗到处看了会儿,就靠回顾磐磐身上。 顾磐磐揽着水参,慢慢地给他讲规矩,也给自己讲规矩,从今以后,她在人前可不能再训水参,也不能随便揉他的脑袋,水参也不能再往她怀里扑,诸如种种…… 当马车被特许驶入禁内,穿过高耸的城楼时,她的心跳加快,急剧得简直像要从嗓子里跳出。 顾磐磐是第次进宫。 皇城上方的天空飘着浅淡云絮。放眼是连绵的白玉栏,巍峨宫殿寂然伫立,明黄琉璃瓦覆盖的高低重檐厚重而舒展。连那倾泻流转的旭日金光,似乎也只是这广阔皇城的点缀。 座座殿室在远处看起来宏伟壮阔,临近却能见丹垩粉黛,华窗雕栊,无处不是巧工细作。 面对这样浩渺的宫群,穿行其间,让人生出种对未知命运的迷茫与敬畏。 顾磐磐与水参迈入慈寿宫,太皇太后早已在守望等候。 只见其身着香色团鹤纹阔袖缎衣,石青下裙,发髻梳得精巧不苟,头戴明珠拥福簪,鬓角虽有银丝,但精神看起来很不错,白皙丰腴,气度雍容,是面善的长相,唯有双眼凌厉内蕴。 顾磐磐垂眼看着地砖上漫涌的六瓣莲纹,牵着水参上前行礼参拜。 第4章 太皇太后此刻自是无暇去管顾磐磐,她满眼都落在水参身上,细细打量番,竟是微红了眼眶,道:“这是我的阿恒……” 魏王的本名叫隋祐恒。虽说孩童的相貌,年有年的变化,但像魏王这样精致的男孩子,还是很少见。 魏王是隋家人典型的长相,尤其是浅浅琥珀般的眼珠,错不了。男孩胸膛上又有枚桃子形状的胎记。加上年岁,以及顾磐磐捡到他的地点,确认并不难。 原来,当初顾磐磐捡到水参后不久,就被顾迢龄起带着往晋北去了趟,根本不在西都,以致没有找到。 对于亲孙儿的失而复得,太皇太后自是欣悦不已,她问了顾磐磐许多关于孙子的问题,女孩皆如实回答。 水参认生,不愿与太皇太后亲昵,顾磐磐便哄着水参,与他讲,这是他的亲祖母,最亲的亲人。他不仅是水参,更是太皇太后的小阿恒。 太皇太后颔首,对顾磐磐的识体很是满意。 她将水参这年的经历了解大略,道:“魏王这遭,是天星下尘寰,历了不少苦楚。水参这名字,逢凶化吉,便继续用着吧。” 魏王从前体弱,现今被顾磐磐调理得好,圆润白嫩,长得跟人参娃娃似的,太皇太后对此颇为满意,接受了水参这个小名。 虽说魏王忘记过往,又易受惊乍,但这不是顾磐磐造成,太皇太后不会怪到顾磐磐身上,她自会记到罪魁祸首头上。 正说着话,便听闻外面内侍掐高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这声音如平地惊雷,令顾磐磐眼皮陡然跳。 太皇太后则是目光沉了沉,随即看向殿门的方向。 *** 春分了,明间正门才取下银鼠毡帘,站在屋内,就能望见庭晃亮如锦的芳华。 便有道男子身影,从那春光里走进来,宫人齐齐参拜,顾磐磐当然也赶紧跟着众人行礼,她随即听到皇帝说话: “给太皇太后请安。” 依旧是这冰凉如水的低沉嗓音,顾磐磐仅在公主府听过次,这音色竟像牢牢刻在她脑海。 她上回在公主府学了些规矩,知道皇帝或太皇太后没点到名,不能说话,也不能有存在感,便低着头,只听着这大允朝最尊贵的两人说话。 太皇太后久居深宫,喜恶早已深藏,她略微颔首: “皇帝过来了,坐吧。这便是魏王。”又道:“阿恒,来见过皇上,你的兄长。” “原来我有哥哥,我哥哥 分卷阅读5 真的是皇上!”水参闻言好奇看着隋祉玉。他年纪小,又忘记过往,跟在顾磐磐身边长了年,自是没有夺嫡的意识。只知道皇上是天底下最威风的人。 小孩子喜欢长得好看又厉害的人,尤其是听说这人竟是他的兄长,更是眼睛亮,满心雀跃。当即就围着隋祉玉哥哥长,哥哥短喊起来。 水参的规矩得重新慢慢教,皇帝与太皇太后倒也无人当场纠正他。 隋祉玉只看了看水参,就坐到旁。宫人立即躬身上前奉茶。 趁着皇帝低头饮茶,顾磐磐飞快抬了抬眼。 皇帝在书房议过事才来的,穿的是身月白春衫,束着指宽的玉带,窄腰分明,姿仪昭昭。 从顾磐磐的角度,看到的是皇帝的侧身,他左肩刺绣的淡金龙形,精致而狰狞。 她的目光接着落在皇帝的手上,男人修长的手指握着白釉薄瓷盏,指尖在盖沿轻点了两下。 她注意到皇帝手很好看。 顾磐磐的目光当然没再继续往上看。直视天子的眼睛,是不被允许的。她便偷偷收回视线,因此还是没有看清皇帝长什么样子。 太皇太后便说起魏王今后的起居课业,比如要给魏王挑合适的大臣做老师,随口点了两名大儒的名字。 “切照太皇太后安排。”知道太皇太后只是知会他声,隋祉玉皆是淡声应下。 这两人都是狐狸,个是修了多年的老狐狸,个是天生七窍心。魏王回来了,公布之后,必然是石激起千层浪。就算水面上不显,那底下的暗流激荡,是定存在的。可没有他们两人这样平淡。 太皇太后也琢磨不透隋祉玉让隋佑恒回宫的意思。不过,她心里却是恨的。皇帝已经登基大半年,现在她的阿恒才回来,想要重新夺得这个皇位,可就太难了。 将水参的事说清楚,太皇太后又道:“魏王能回京,要多亏了这个叫磐磐的小姑娘。哀家也打算让她住在宫里。” 这样的小人物如何安置,太皇太后自是无需告知皇帝,但她特地提起,皇帝也明白这意思,道:“有功自是该赏。” 至于怎样赏,若是顾磐磐家里有父亲兄长什么的,太皇太后定是要提携二。可这样个孤零零的小女孩,顾迢龄又年事已高,前途有限,给些财帛赏赐也就罢了。 太皇太后记得皇帝进来后,顾磐磐似乎就守着规矩直低垂着头,笑了笑,道:“磐磐,抬起头,将哀家看看。” 见太皇太后说到顾磐磐,隋祉玉身躯微微向后,也将目光投向顾磐磐身上。 太皇太后这才细细打量顾磐磐的容貌,她的眼神比不得从前,看清楚后,倒是轻轻哟了声。 便见这少女肌肤若凝脂,细眉连娟下,双流波含雾般的美目,当真是动人至极。连下巴尖都生得秀丽堪怜。 因为她今日原本是要去书院上课,装束很是简单,发髻别着白玉簪和朵浅粉的花,脸也是粉嫩嫩的,瞧着有些稚气。 虽然生得副烟姿玉骨,但顾磐磐进京前,是个活泼无拘的,悬崖深水也敢摸去。有股天真直率劲儿,很讨长辈的喜欢。 太皇太后便微笑:“山精水魄滋养出来的花儿,与院里围着长大的富贵花很是不同。” 皇帝看看顾磐磐,没什么表情地移开目光。 太皇太后又慈和问磐磐:“你进了京里,还习惯么?平日里,除在青鸾书院念书,还做些什么?” 顾磐磐除了会思念祖父,别的其实她都挺习惯。便答道: “回娘娘,我在家便是看看书,捡捡草药,或是做些药酒,或是做些脂膏什么的。另外,还在家医馆义诊学习。” 五十的,回答得很是详细。 皇帝许是坐在这儿太无聊,闻言,倒是又看了顾磐磐眼。 水参这时插了句嘴,说:“不止的,我姐姐可厉害了,回家还要陪我玩儿,还要教训我,揪着我学功课。” 水参这般童言无忌,令顾磐磐下紧张起来,幸而太皇太后只是笑道:“她是你姐姐,不该督着你做功课么。” “磐磐是个好孩子。”太皇太后又道。她很是喜爱这小姑娘,想到到她这样的年岁,便又说:“你家里可有给你定亲?” 顾磐磐想着有皇帝这么个男人在旁,回答这样的问题,脸皮薄,微红了红,摇摇头,声音小了不少,说:“没有。” 太皇太后闻言,倒是放在心上了。顾磐磐到了她的慈寿宫里,以后要挑个青年才俊自是不愁的。 至于皇帝,她倒是清楚,她宫里的姑娘,他恐怕没有动的兴趣。 在短时间内,他还不会和她撕破脸。应该说,他们彼此暂时都还不想撕破脸。 隋祉玉还有别的事。就算没别的事,他也不打算继续坐这里听太皇太后扯家常,便站起身,道:“朕回宫了,改日来看太皇太后。” 跟蜻蜓点水似的,就要离开。 太皇太后自是不会挽留,以往皇帝过来得不多,她几乎就是与其说政事。今日有水参和顾磐磐在,太皇太后便没有提。只点点头:“皇帝去罢。” 水参很喜欢隋祉玉,见哥哥竟这样快就要走,很是不舍得,主动说:“我送皇帝哥哥。” 因为他在家也是这样,顾磐磐上学,他都要送的,至少送到门口。 隋祉玉垂眸看看水参,未置可否。淡淡笑了笑,就走了。 太皇太后叫住了水参。 水参可不管太皇太后同不同意,跟着皇帝就跑了出去。 宫人都拿水参无法,太皇太后当然不可能亲自去追,便叫顾磐磐跟了过去。 第5章 顾磐磐跟出来,就见水参正和隋祉玉说话。 “皇帝哥哥,宫里好大,你住在哪个宫,我可以去找你么?你带着水参起玩好不好。” 水参的想法很简单,哥哥是可以陪他打架,甚至是教他打仗的存在。他再喜欢顾磐磐,但哥哥能给弟弟的那种感觉,姐姐却没法给。 这个魏王……罗移眼神复杂瞥了隋祐恒眼。 隋祉玉倒是笑。纵然这笑意没有温度,但以他这副相貌,哪怕是哂笑或是假笑,也是很赏心悦目。 水参见哥哥笑,就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 顾磐磐却是看出来了,这位天子就如远山寒月,根本就难以亲近。 她也看出来了,水参是真喜欢皇帝。这孩子平时在家爱往她怀里扑,举动亲密惯了,竟是伸出小手,抓住了皇帝的衣袖,而且还在轻晃撒娇。 顾磐磐这时看到皇帝蹙了蹙眉,似乎很不喜欢被随意碰触。许是因皇帝气势沉凛,她竟觉得那瞬间的皇帝似有杀意迸发。 顾磐磐顾不得别的,立即叫水参放开皇上,孩子不听招呼,她便赶紧上前,要将隋祐恒拉开,以免触怒了龙颜。 顾磐磐靠得近,隋祉玉静立原地,闻到少女身上幽幽的香气,似花香,却难以形容是哪种花,沁人心脾,仿佛是从肌肤上散发出来。 皇帝眼神下掠,看着在他面前弯下腰,正在拉隋祐恒的顾磐磐,她已将男孩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女孩的耳朵仿佛玉揉成,小小双,戴着米珠耳珰, 分卷阅读6 脖颈纤细柔嫩,肤光胜雪,给人的感觉稍微用力就能掐断。还在细声细气训着魏王。 皇帝别开视线,等着顾磐磐主动退开。 顾磐磐果然很快退开,心里仍在怦怦直跳,她觉得,先前近皇帝身的若非是魏王,怕是已被圣上身边的罗总管脚踹开了。 她现在才回想起来,先前站得近,才发现皇帝比她高大那样多。 水参才没想那样多,他被姐姐牵着,却仍是在坚持问:“皇帝哥哥?” 隋祉玉看看他,终是道:“需太皇太后应允,在朕有余闲时,可叫内侍将你送过来。” 水参高兴得很,连声道好。见皇帝离开,还目送了会儿。现在他就是既有姐姐,又有哥哥的孩子! *** 顾磐磐在慈寿宫清宁斋有了自己的住所,太皇太后拨了几个宫人服侍她,赏赐也很快过来。 皇帝与太皇太后都赏赐了金银,另有乳云纱、巢花缎、平江细布等十来种珍品贡料,各赐了五匹。还有金缕花嵌红蓝宝如意花熏、双鱼白玉梅瓶、玉子棋盘等女孩喜爱的物件,另外还有些珠花首饰。 因为顾磐磐家开的是药材商行,太皇太后还从自己的私库里,赐了她京城的铺面,让她家里日后可用。 岳姑姑还告诉她:“磐磐姑娘,太皇太后说了,你可以带位从前的婢女进宫服侍,也可以继续去青鸾书院念书。” 顾磐磐没想到会赏赐这样多,向太皇太后谢了恩。至于皇帝那边,倒没有专程去谢恩。 她还没回家,东西也就暂时存放在宫里。 当三日后,顾磐磐再次回青鸾书院上课时,更是引来众人侧目。 魏王回归是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是传遍朝堂,连权贵豪族的女眷们亦有所听闻。 顾磐磐进宫的事,也在书院里传开。大家都已听说,她带回魏王,如今得到太皇太后的青眼,能出入宫禁。 大家对顾磐磐的眼神和态度都有变化。 但是,也有等着看好戏的。太皇太后目前固然是如月在天,可年纪终究大了,魏王年龄又太小。 顾磐磐巴结了太皇太后,却是得罪了圣上,未来的下场,可未必说得准。 皇上占得天时地利,只要不是昏聩无道,做出神鬼共憎之事,或是新政施得太猛,触动太多门阀之利,照着当今皇帝的步步为营,绝难撼动。 顾磐磐没去管那些不善的目光,她在书院当然是有朋友的,其最为交好的,便是邢觅莹。 邢家二房的姑娘。 两人是在书院的藏书楼结识,见如故,邢觅莹非常喜欢顾磐磐,顾磐磐也很喜欢这姑娘。 邢觅莹当然也知道了磐磐如今境遇,道:“听说大长公主竟想让你进宫?现下你倒是真的入宫了。” “嗯。”顾磐磐也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 邢家这样的家族,邢觅莹可是太清楚了,那虽说是世间最尊贵富丽之地,可那也是要吃人的地方。何况她的堂姐还在宫里。 邢觅莹立即又追问:“那你见到皇上了?” “见到了。”顾磐磐点点头。好歹是参拜过两回。 邢觅莹担心磐磐被天家气象与皇帝的风度所迷,若沉湎于想入宫侍君,恐影响她日后择夫,道:“你……磐磐,你听我的,皇上并不适合你。” 顾磐磐笑着说:“阿栀放心,我知道的。” 邢觅莹可正是不放心,她看看周围,低声对磐磐道:“不如我跟你讲讲皇上的事吧?” 她出自邢家,许多别人不知道,不敢说的,她却是清楚。 “好啊。”为了水参,顾磐磐正好想多了解这位皇帝,两人的脑袋便贴在起,听邢觅莹说起宫闱旧事。 当今皇帝隋祉玉,出生本是顶顶尊贵。 是太宗皇帝唯的嫡皇孙,太子夭折了儿两女后得来的嫡子,当眼珠子样的娇爱。 然而,当年太宗的皇子众多,年岁亦相近,夺嫡极为激烈。太子受到诬陷,被罗织“残杀手足端王、结党谋逆”等罪名,在被捉拿的过程不堪受辱而自戕。 太子妃也追随而去。 隋祉玉的好日子就此结束,刚满周岁,便被收繫在偏僻的景华宫。 喂养他的奶娘不用心,令他幼时遭了不少罪,只有个老太监叫罗虚,始终悉心爱护,甘苦共伴。 后来太子案得到平反,太宗皇帝怜悯这个皇孙,驾崩前纸诏书,六岁的隋祉玉才终于结束幽禁,封楚王。 继位的是隋祉玉的叔,也就是先帝。 先帝将隋祉玉丢在京郊玄阳苑养着,远离权力核心,又便于监视。毕竟曾是嫡皇孙。 这位楚王隋祉玉,脱离羁困的幼年,少年时是个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性子。 除了书画棋道,谈玄论释,便是寄情音律、谱曲制琴,少时已能亲手削木捻弦,斫磨髹漆,制出名动时的“谷雨”“青狐尾”等琴,清越圆润的宏雅之声,闻者无不神醉。 在太皇太后每年生辰,少年隋祉玉还要献曲《长生赋》。 当着面虽是领了太皇太后恩典,下来却有人嘲笑,天潢之贵,却与琴师无异。 隋祉玉也不介意,依旧自得其乐,远离权力。 他那园子里还喂着群鹿。闲时常与鹿相伴,漫步林间,真是秀毓至极,也温驯至极。 谁人不说,楚王殿下就像那白鹿。优美,高贵,无害。 顾磐磐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阿栀,我怎么觉得,皇上不是你说的样子。我前几日瞧着……”她声音更小了些:“皇上似乎很冷酷。跟你形容的,也差得太远。” 她回想着,皇帝即便是什么话也不说,但就是给人强势决断之感,充满居高临下的掌控感,跟“无害”这两个字全不沾边。 邢觅莹点头,答:“那是,我之前说的是陛下他的从前。” 现在的皇帝当然不像只鹿。 她解答磐磐的疑惑:“皇上变化这样大,大概是因为……皇上最重要的人,在他登基前死掉了。” “皇上最重要的人?是名女子吗?”顾磐磐好奇问。 邢觅莹摇头:“不是,是个老太监。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从皇上出生开始,就直照顾他的老太监罗虚。” 那是在皇帝登基大典的前夕,右金吾卫尉李蒙与云骑仪仗卫队指挥罗望勾结作乱,率两队禁军从南华门攻入禁,老太监罗虚就是死在那晚。 谁能想到,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楚王,能第时间下令围杀置疑登基诏书的大臣,还亲手挥刀割开叛将李蒙的脖颈,被鲜血喷了半张脸还笑得叫人不寒而栗,简直像换了个人。 南华之乱在当晚便被镇压。新帝的冷酷狠厉,从此开始展露。 第二日,隋祉玉踏着禁前夜被擦净的血道,步步迈上丹陛,如期举行加冕。 随即是李、罗两家,以及追随的主要武官,满门抄斩。直接致罗虚身死的李蒙更是被挫骨扬灰。 总之,有人猜测,隋祉玉是因为老太监罗虚的死,性情大变。也有人猜,是他善于克制隐藏,从前是不得不伪装得无欲无求,那次不过是露出本性。 到底哪个才是隋祉玉的本来面目,谁也不清 分卷阅读7 楚。 不过如今也不再重要,原本天子就是高高在上,不容人揣度。 顾磐磐听完很是出了会儿神。 其实,她是很能理解的,理解那个内监对于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幼年到少女这段成长,也是与爷爷相依为命。她如今进京学习课业,想找户好人家,也正是为了让爷爷往后不要再那样操持辛劳。 她完全不敢想象,若是爷爷离开人世,她会是什么样子。更何况,最亲的人遭到杀害,比起寿终正寝,那种痛苦,应该是更痛得多吧。 *** “你们也在这里……” 顾磐磐还在出神,突然听到道秀气的嗓音,是容初嫣的声音。转过头去,见到果然是她。 容初嫣身边还有道身影,身着玄青袍服,伟岸而沉稳,竟是容定濯。 顾磐磐不认识容定濯,还在想这是谁?新来的老师?可是瞧着不大像。这个人的看就是处尊居显,惯于施令的,不是书院的老师。 邢觅莹却是面色变。 容定濯的目光落在顾磐磐身上,看着那张玉润娇妍的小脸,黑眸轻眯了眯。 第6章 容定濯居然出现在青鸾书院,这实在令邢觅莹诧异。 容家与邢家关系复杂,明争暗斗,绝对称不上真正交好,可又在寻找与皇帝之间的微妙平衡。 邢觅莹便行了个礼,道:“容六叔。” 顾磐磐愣,容六叔? 据她所知,得这样称呼的,只有当今的书令容定濯。这名字如雷贯耳,顾磐磐在青鸾书院多次听过这位的赫赫名声。 顾磐磐就好奇地看向容定濯,惊讶于对方看着竟这样年轻。 容定濯见顾磐磐看过来,倒是收回视线,转向邢觅莹,略微颔首,以示回应。 邢觅莹向容定濯打完招呼,立即就拉着顾磐磐走掉,对容初嫣,她可没做表面功夫的兴趣。 她俩关系并不好,如今是井水不犯河水。 顾磐磐与容初嫣更是没有什么来往,完全不熟悉,便只是朝容定濯与容初嫣微笑点点头,就随着邢觅莹急匆匆离开。 可顾磐磐二人尚未跨出前面的圆洞门,已听到有个老人的声音:“顾磐磐,我正叫人去寻你。你既来了,便过来罢。” 顾磐磐听,是书院的院正,贺元逢。他先前正是去交代人找顾磐磐了。 顾磐磐当即停下脚步,与邢觅莹道别,个人又折回来。 这里靠近善始阁,贺院正办公的阁楼,女学生们很少到这里,所以邢觅莹才拉着顾磐磐过来。 顾磐磐来到贺院正的近前,给贺元逢福了福,贺元逢赶紧向她介绍容定濯,道:“顾磐磐,这位是容相爷。他今日是为你而来。” 令公已不能表达对容定濯的敬重,大家都是称呼他为相爷。 顾磐磐又是怔,为她而来?便又连忙向容定濯行礼:“顾磐磐拜见容相。您找小女是为何事……” 顾磐磐站得不远,容定濯已将她上上下下都看个清楚,连她眼尾微翘的弧度,眼珠深深的黑色,都看的清二楚,不禁屏息片刻。 容定濯的确是专程为了顾磐磐而来。 这几日,他派人去往西都找顾迢龄调查顾磐磐的身世,顾迢龄却去了蜀,消息还没有这样快回来。 那晚在公主府,毕竟相隔太远,容定濯今日来,便是想将顾磐磐看得更仔细。 顾磐磐如今上完课就要进宫,他索性亲自过来了趟。 他自然不可能说明真实来意,只是道:“听闻顾姑娘的祖父是顾迢龄。顾迢龄当年制的药酒和针灸手法,称得上两绝。家慈有腿肿的旧疾,他从前为家慈施过针,颇有成效。我听说你也在学医,不知可曾同你祖父学过施针?” 原来如此。顾磐磐听了,很是不好意思,其实爷爷并不想让她学医,也没有教她施针,她有很多东西都是偷学的,因此这针灸,她倒是没有学到。 她便说:“要让容相失望了,爷爷并未教过我针法。还让相爷您亲自跑趟。” 顾磐磐想着,容相爷也真是侍母至孝,这其实不用他本人来的,其实命人通知她声即可。 *** 这边容定濯在与顾磐磐说话,旁的容初嫣表面平静,心其实已是波澜急涌, 震惊不已。 只因她暗观察到,她的六叔……先前就看了顾磐磐好几次。等顾磐磐走近,他更是直在看着顾磐磐。 看个女人好几次,这对别的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容初嫣不清楚。但对于她六叔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可就太清楚。 她的这位六叔,对当年的六婶直都是不冷不热,相敬如宾。年前,那位在容家存在感很低的六婶过世以后,她的六叔就没有再续弦。这些年,六叔直在为容家挣前程。 她六叔可谓是官途极顺,在做黄门侍郎时,就已是深得先帝信任,后来进拜侍,又任书令,更是先帝眼前第人。先帝在明丰五年设明政堂,原是规定由宰相们秉笔轮值,三省长官、副官共议国政。 可那时,先帝几乎就已不大亲自过问政事,沉湎于炼丹以及贵妃乔氏,明政堂不久就被定在书省,由容定濯执政事笔,大事小事几乎是他说了就能定板。 也正是靠着那段时间,容定濯亲自掌握了户部,还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到盐铁司、漕运使司这样的财政命脉所在,渐渐将更多财权抓进手里。财政是邦国根基,可想而知他的手段。 当然,大长公主进献的乔贵妃,当今的贵太妃,也在其发挥了颇深的作用。 像她六叔这样个能呼风唤雨,又相貌出众的男人,想上位做继室的女人自然是多不胜数,可都没被她六叔看在眼里过。 容初嫣从未见过容定濯那样去看名女子,顿时心惊肉跳。她便又转眸看向顾磐磐, 只见这顾磐磐今日穿着雪白的小袖短襦,墨绿地暗纹兰草团花纱裙,系在高腰的丝绦是浅浅的杏黄色,白嫩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透亮,嘴唇天生娇红,瞧着就知道是润泽香软。 容初嫣承认,这顾磐磐的确生得好。 有回从书院离开的时候,容初嫣就曾见过两个世家纨绔特地来看顾磐磐,她坐在马车里,马车经过的时候正好听见那两人在悄声议论,说那顾磐磐是冰清玉洁,艳而不妖,堪称尤物,现在还小,团稚气就这样醉人,再大点不知如何勾魂。 因此,那晚在公主府迎接皇帝回宫,容初嫣让杨晴鸢装了那出,她不允许任何女人抢风头,更不想让别的女子分走皇帝丝毫的注意。 可谁知道,顾磐磐竟还在她之前进宫了。 想到这个,容初嫣心仍不悦。谁也不知道,从她十二岁那年见过隋祉玉,那个人就是她心唯的念想。她对皇帝,不仅是势在必得,更是厌恶所有可能引起他注意的女人。 而她这六叔,莫非今日见顾磐磐,也因这美色动了凡心…… 容初嫣想着,或许是春天到了,春天这样的时节,本就是躁动的,人的意识里,期望着发现些新的美好,尤其适合“邂逅”。 不过,就顾磐磐这身份,也就是做个她六叔的小玩意 分卷阅读8 ,是不可能嫁给他做续弦的。容初嫣淡淡笑了笑。 她想了想,便打算给容定濯和顾磐磐多些相处的空间,道:“六叔,我先前在贺院正书室里看到副陈之孟的画,想让贺院正我讲解二。” “去吧。”容定濯道。 容定濯对容初嫣这个侄女向来很好,也算是从小宠大,容家是阳盛阴衰,儿子多的是,女儿却少得很,整个容家有房,可适龄入宫的女儿就得容初嫣这么个。 而且,容初嫣懂事,孝顺,做事稳妥,很早就懂得为家族分忧。 见贺院正与容初嫣离开,顾磐磐朝容定濯笑了笑。不知为何,她不是很怕这位相爷,她说:“容相还有旁的事么?没有我便要去上课了。” 容定濯看着顾磐磐的笑容,慢慢道:“没有了。” 看着少女窈窕的身影转身离开,直渐渐消失在圆洞门,容定濯才走向贺院正的书室…… *** 当初邢家和容家扶持邢祉玉上位,为的是好控制。 毕竟是个孤王,个性情温驯的少年。 可等到邢祉玉登基之后,邢家才知错得离谱。这位新天子,尽管年轻,却天生是玩弄权术的好手,心性冷酷,雷霆决断,可偏偏并不冒进。 与他那位废太子的父亲决然相反。 隋祉玉在坐在龙案前,正在看奏折,罗移躬腰进来:“陛下,冯世安已招,大同、保定两地参与盐引牟利共六人的名单,呈送给陛下过目。” 冯世安是巡盐御史。当然,皇帝安插他做这个巡盐御史,本就是给狐狸放肉,肉里面则是钩子。 隋祉玉目光漫过这份名单,唇边噙抹冷笑,道:“继续审。万勿打草惊蛇,容定濯定然会想保这帮人。”绝不可能就这么六个人,还是这么不痛不痒的六个人。 “是,皇上。”罗移正要退出去,又道:“皇上,魏王今日又派人来问过几次,想过来看看您。” 魏王很执着,连续四日,天天派人来询问。 隋祉玉微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让他来吧。” 顾磐磐下午回到宫,便听说皇帝同意水参过去。她磐作为唯能制住水参的人,当然也要跟着去。 来到书房外,等着通传的时候,顾磐磐扫了眼梁枋的龙凤流云,繁复华美的斗拱,平地生澜般惊心动魄的飞檐,檐角是抹倨傲凌空的弧度。 隋祐恒进门之前,罗移就先提醒道:“殿下,陛下制持万机,连休息的时候都少有,魏王勿要高声喧哗,以免惊扰陛下。” 罗移当然是用了夸张的说法,皇帝的作息还是安排得很合理的,罗移只是不希望魏王太闹腾。 “行,行,我知道了。”隋祐恒根本听不懂制持万机是什么意思,只小大人似的点点头。走进去,就冲向隋祉玉,问:“皇帝哥哥,我听罗移说,你睡得很少,你也是睡不着吗?” 皇帝见这大小两姐弟走进来,放下手里的折子,直接就无视了大的那个,对小的个也很敷衍:“嗯。”懒得去纠正水参。 “我有段时间也是这样,我姐姐说,是我受了惊吓,所以睡不好。”隋祐恒说的是他才被顾磐磐捡回去那阵,他又道:“但我姐姐也说,睡不着,也要努力睡。要不然,身体就不好了。” 顾磐磐个人站在角落里,看着这对兄弟情深,心里有点儿酸酸的。水参这是有了隋祉玉,就不要顾磐磐。又有点自豪,水参懂事,是她教的好孩子。 隋祉玉看看隋祐恒,他当然能感觉到,这么个小童对他的关心。隋祉玉看看他,这回淡淡笑了笑,道:“朕尽力试试。” “嗯。”说起姐姐,隋祐恒灵机动,为讨好隋祉玉,说:“皇帝哥哥,要不,我把我姐姐借给你几天,你可以抱着她睡!我姐姐香香软软的,抱着她就好睡了!”他那会儿就是靠着姐姐睡着的! 顾磐磐将这童言听得清楚,简直像被雷劈了般,不敢置信地看看隋祐恒。 但是根本不敢去看皇帝。 第7章 这刻,空气是沉默得有些诡异。 罗移心道,这魏王真真是个交游鬼才,才六岁,就知道给当皇帝的兄长送女人。 虽然是送来另作他用。 皇帝也没想到,隋祐恒这小嘴叭叭的,几句就能整出这样的乌龙话。 他与顾磐磐毕竟不熟,才见第三面,严格说起来,两人其实连话都没有说过。 隋祉玉倒还好,是个男人,大风大浪都见过,顾磐磐个单纯的小姑娘,张俏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但是隋祐恒说完,马上又想反悔,万皇帝哥哥借走他的姐姐,也觉得姐姐抱着太舒服,不想还给他可怎么办? 小男孩对母亲都有着天生的依恋和占有欲。 隋祐恒人虽小,对顾磐磐的占有欲却是非同般,就像小雏鸟对第眼看到的母鸟,他认为姐姐是自己的。 可是海口已经向哥哥夸下…… 因此,隋祐恒眨眨的大眼睛里满是矛盾和烦恼。 隋祉玉看看如此为难的魏王,又瞥眼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顾磐磐,难免轻声笑了笑,是被这两姐弟逗乐的。 他道:“你的姐姐,你便自己留着。” 顾磐磐不知怎的,听出了点皇帝不稀罕的味道。虽说她无意进宫,但还是……在心里轻轻撇了撇嘴。 而隋祐恒这时飞快瞧瞧顾磐磐,糟糕,他发现姐姐生他的气了。顾磐磐直看着窗户的方向,看也不看他。就想着,要怎样才能让姐姐消气。 隋祐恒还是了解顾磐磐,便主动要求学习写字,道:“皇帝哥哥,我听姐姐说,你的字写得特别好。你教我写我的新名字,好么?我还不会写呢。” “不是新名,是你的本名。”隋祉玉这次终于纠正他。他也知道,这孩子的老师还没进宫。 隋祉玉既是天子又是兄长,弟弟都这样慷慨,连最喜欢的女人都打算“借”给他,他自然也得投桃报李,没有小气的道理。 更何况,大允极重孝道。先帝传位于你,你自是要为他侍奉母亲,孝敬太皇太后,要与他留下的独子兄友弟恭。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能到御前的,都是千挑万选的伶俐人,宫女陈墨立即带人撤走皇帝案上原本的奏折,新铺上细腻澄净的纸页。 隋祉玉换了只小点的白毫,蘸墨在纸上书写“隋—祐—恒”三个字,挥而就。 “皇帝哥哥写得好好看!”听到隋祐恒兴高采烈的声音,顾磐磐也伸长脖子看过来。 顾磐磐的字写得不怎么样,龙飞凤舞,但舞得有些失准。正好太皇太后也在让她起练字。她虽写得不好,但是会看。皇上这字真是绝了,端正秀逸,淳雅匀停的楷书,很适合小孩子照着练,而且,听说皇帝笔法多变,会写好多种字体。 她脱口而出:“皇上也给我写个名字吧。”她也想回去照着练。时激动说完之后,她才想起这位是皇帝。她居然大胆求墨宝,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立即收声。 而且,皇帝是男的,她是女的。真是越想越觉得哪里都不对。 “……”她便道:“我的书画皆不佳,见到皇 分卷阅读9 上的字,时激动,还请皇上勿怪罪。” 皇帝看看她,倒是没说这有不妥,而是意味不明问道:“书画皆不佳。那你上回在公主府……画兰?” 顾磐磐愣,原来皇上居然还知道她那天也在公主府,他看到她了?种莫名的小小的羞耻涌上来。没错,她就是去滥竽充数的。她画画其实根本就不怎么样,只是大长公主觉得她模样生得好。 隋祉玉又慢慢笑了下,他那回倒的确是看到了顾磐磐,也不是刻意,眼睛随意扫,正好就看到个穿绿裙子的。 皇帝也不再说什么,宫人换了张纸,他便又开始写“顾磐磐”。 顾磐磐也朝龙案站近了些,来看皇帝写字。 罗移看了看今日格外有逸致的皇帝,又看看顾磐磐,心道,终究还是民间来的小姑娘,说是教了规矩,若让有心人来,其实处处都能给她挑出漏子。 见哥哥写姐姐的名字,隋祐恒特别捧场,就在旁晃晃脑袋,说:“‘磐’者,大石头也!”他重复爷爷说过的话,以显示自己也有些才学。 又说:“我姐姐磐磐的名字,意思是笨重的大石头。” 他加了“笨重”二字,因为他想加修饰词,但第时间想到的是笨重二字,就随口用上去了。 顾磐磐看了隋祐恒眼,呼吸略急两息,的确是“大石头”之意,并不如很多女孩的名字蕙质娟秀,但是她可并不笨重。 隋祉玉转眸看了看顾·笨重大石·磐磐,尤其是那腰,整个人约莫轻得阵风都能吹跑,大发善心提醒隋祐恒:“笨重二字,用得不妥。” 顾磐磐不再去管那两兄弟说什么,皇帝的墨宝啊,还是她的名字,写得真好看,略为修丽,娟秀飘逸,她觉得和她本人很是相称。 她要捧回去供起来,还要给爷爷看。 至于她个女孩子,为何会叫这么个名字呢,是因在她小的时候,位大师告诉她的爷爷,说看她的面相,桃花缘太盛,有巧取豪夺的黑桃花,因此这生易作流水的飘花,被狂波卷荡,漂泊无定。 大师给她取“磐磐”这个名字,又给她枚画符的小石头戴上,能让她安定顺遂,助她早日寻到命归宿,免受流离。 顾磐磐便道:“谢陛下赐字。” 隋祉玉淡淡“唔”了声。 姐弟两人都得了字,这时又有人求见皇帝,便起告退。 *** 两人出来后不久,就见前面来了顶软轿,轿里坐着位丽人。 顾磐磐远远看了眼。 就见那女子生着双杏眼,细细的飞眉,青丝梳成流云髻,鸾尾金步摇流苏在玉面旁不停轻晃。穿着深红色刺绣牡丹的诃子,宝蓝长裙,外罩烟纱阔袖罩衫,泥金披帛挽在臂间,颇为婀娜飘逸。 顾磐磐想着,看这妆扮,又是朝着天子所在之地来的,定然是位娘娘,而且是品级不低的娘娘。 她倒也没有猜错,软轿里坐的正是豫妃邢觅甄。 按宫里规矩,地位相对低的方,是应当叫停,让高位方先走。但这甬道足够宽阔,双方的队伍愣是就这样各走各地就过了。 隋祐恒是不认识豫妃,懒得停。 邢觅甄倒是看到这样个男童,就猜到是魏王,但她也只当做没看到。 倒是距离近的时候,邢觅甄看了顾磐磐眼,也猜到这女孩的身份。 软轿到了皇帝乾极殿的书房外,名御前内侍忙上前迎接,邢觅甄便确认道:“先前那女孩是谁……什么样的女人也往陛下身边放?” 那内侍愣,反应过来笑道:“回娘娘,先前那位便是带回魏王的顾磐磐姑娘,如今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又道:“奴婢这就进去为娘娘通禀。” 皇上去年十月就去了汤劭行宫,除了贵太妃与另两位太嫔畏寒,也去行宫颐养,这些正经妃子,个都没去成,心里着急着呢。 现下终于盼到皇帝回宫,邢觅甄自是主动过来了。 *** 而此刻书房里,罗移正低声禀报:“皇上,方才勾沉司来禀,顾磐磐姑娘,今日去青鸾书院,在书院里见了容定濯。” 皇帝眉峰微挑:“容定濯去青鸾书院做什么?” 青鸾书院是太。祖皇后创建的女子书院。大允整个国朝兼收并蓄,民风开化,对女子的束缚甚少。书院亦会举办不少活动和赛事,请大允上流圈子的博学大家去观赛点评。 但按容定濯贯的性格作风,应该是不会出现在那里。 罗移回答:“容定濯亲自去青鸾书院见了顾磐磐姑娘,问她是否会施针,似乎是因顾迢龄当年针灸之法高明,容定濯想将顾磐磐带到容家为容老夫人施针。” 隋祉玉的眼神变了变。这就很耐人寻味。 第8章 正巧隋祉玉手里没有旁的急事,准了邢觅甄进殿。 邢觅甄入内,见隋祉玉正站在窗牖旁,她的视线往那背影看了看,尤其是在他窄劲而充满力量的腰身打个转,觉得几个月不见,皇帝似乎又长高少许。 越发的挺拔,气息也更为深沉。 邢觅甄在外骄慢,在皇帝面前却历来乖巧,收敛眉目上前,福身道:“妾给陛下请安。” 其实隋祉玉与邢觅甄认识多年,在、九岁的时候,两人就见过。隋祉玉十来岁在玄阳苑那会儿,因邢觅甄时常跟着她兄长的缘故,见面的时候更是不少。 照理说也算熟人,又有了妃子名分,可邢觅甄心里清楚,皇帝虽然闲时也同她说说话,但依旧疏离得很,更别说亲近。 “免礼。”隋祉玉转过身来,问:“慧妃何事?” 邢觅甄看着皇帝平静如昔的面容,那眉眼便敌万千色相,令她呼吸微窒,觉得就这样在近处看看也是好的。 便笑了笑,道:“妾有好几个月没见着皇上,就是想来看看皇上。” 隋祉玉只略微颔首,没有说话,邢觅甄便知道,他这是表示知晓,含蓄地让她无事可以退下。 皇帝这么个反应,邢觅甄也已习惯。 邢觅甄也知道隋祉玉心里只有江山基业,是从未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但想起先前那对“姐弟”,那两人捧着幅画笑眯眯讨论的样子。两人是从乾极殿出去的,除了御赐,还能有什么能让魏王亲自捧着。 她想着,太皇太后派来的女人,能对皇帝安的是什么好心?据说还懂医理?这样的女人近身,可最是危险。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魏王回来了,太皇太后已经开始搞小动作。 邢觅甄便道:“皇上,妾瞧着,太皇太后……是想对皇上改用美人计了罢。” 隋祉玉还在想先前的事,时未想到邢觅甄话里那茬,少顷后才看看她,道:“什么?” 邢觅甄便道:“先前与魏王来的那姑娘,皇上还是要有所提防的好。” 隋祉玉这才意识到,邢觅甄在说顾磐磐,也无意多说什么,只沉声提醒:“慧妃此言,是存心要挑起朕与太皇太后不和?” 邢觅甄立即道:“皇上误会,妾只是太担心皇上。您也知道,这些话妾不会去外面说的。” 隋祉玉没有再说话。邢觅甄边 分卷阅读10 说,边观察皇帝,见他目光如常,并未真的动怒,才放下心来。 知道皇帝不喜被打扰太久,邢觅甄遂道:“那妾就先告退。皇上可要保重龙体。” 隋祉玉又颔首。 邢觅甄看皇帝眼,才离开了乾极殿。 她有耐心慢慢磨。总比宫里另几个连皇帝的身都近不了的女人强,比容初嫣连宫门都还没能进强。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现今与他走得最近的。她只需要防好了,不要半途生出变数。 *** 顾磐磐与隋祐恒捧着墨宝回了慈寿宫,隋祐恒画兴大发,还要临摹哥哥御赐的狸奴图。 顾磐磐自然又是陪着这小家伙画画。 太皇太后走进隋祐恒的殿时,看到的就是大小亲密的身影。 见顾磐磐对隋祐恒尽心尽力,太皇太后倒是想起事,道:“磐磐,哀家听说,你直想去太医院教习厅学习?” 顾磐磐点头:“是的,娘娘,青鸾书院教的是食医科目,我想着,真要学疾医,还是得去教习厅。” 太皇太后道:“这倒也未必,你是有基础的,就让宫的太医指点,更方便,进益也更快。哀家给你找个好老师,让他好生指点你便是。” 顾磐磐自是惊喜,也知这份殊荣,不是寻常能得享。便笑着道:“磐磐谢谢娘娘。” 太皇太后就在思索,找哪个太医当顾磐磐的老师,年纪大的,术理要固化守旧些,且都是老油滑,对小姑娘不会太用心教。 思来想去,她就定下个人。 过两日,便有御医受到召见,来到慈寿宫,见到那名御医,顾磐磐倒是惊讶。 这人穿着身淡青医袍,倒是生得清俊,瞧着便是温和的人,天生是副含笑的眼睛,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竟是托人来问过她亲事的人,邢觅莹的堂兄,邢燕承。 太皇太后对邢燕承是放心的,品行端方,年纪轻轻就有妙手回春之誉,尤擅大方脉。因此破格成为御医。最重要的是脾气好,点也没有某些“神医”的臭脾气和架子。 看邢燕承与顾磐磐竟认识,就更是省事。 邢燕承当然乐于接这个任务,来到顾磐磐的清宁斋,对她道: “磐磐,我刚去为皇上请了脉,晚些还要继续到南药房值班,今日就给你讲两个病案,可好?” 南药房?顾磐磐眼睛亮。她道:“好啊。” 不过,她又蹙眉问:“皇上是龙体有恙么?我前日瞧着皇上还很是康健呢。” 邢燕承闻言,虽有猜测,但目光仍深了深:“你已见过皇上?” 他觉得顾磐磐太美,担心高位者会看上她。 顾磐磐点点头:“嗯。” 邢燕承对隋祉玉也算有所了解,细想新帝对女子很是淡漠,心里的担忧也很快抹去。 邢燕承便道:“是请平安脉。按规矩,每三日,当值的御医要去给陛下请次平安脉,不管陛下是否龙体不适,都要去请脉。” “这样……”顾磐磐颔首,又道:“燕承哥哥,你真的很厉害。” 医士能升为御医,本就要经历太医院严格的考核章程,是佼佼者。御医能为皇帝诊视的,又是其的少数,多少御医终其生都没有给皇帝把脉的资格,邢燕承这样年轻就能为皇上诊视,尽管他的父亲本就是副院使,但还是因他自身医术高超的缘故。 邢燕承闻言笑了,说:“能得磐磐的夸赞,实在荣幸。” 他又教导顾磐磐:“在宫不同于外头,进出问脉,务必恪守礼仪,给圣上、娘娘们开药方子,以及要记录进医案的,字体皆须谦慎规整,决不能像宫外开方那般随心所欲地书写。” 他知道顾磐磐的字潦草疏狂,故此特别提醒。 “多谢燕承哥哥提醒。”顾磐磐笑道。不过,以她的水平与资历,要想给皇上和娘娘们诊视,还远不够格呢。 邢燕承随即拿出准备好的《大方脉集要》,开始给顾磐磐讲解。 等邢燕承结合《大方脉集要》讲完两个病案,今天的功课就算完成。 顾磐磐倒是听得认真,记录得也认真。 邢燕承给顾磐磐讲课下来,却觉颇为艰难,他看着她的侧影,少女的张小脸惹人爱极了,尤其是那黑漉漉的眼睛,顾盼间尤为勾人。因为坐得近,还有她身上独特的香气,都令他神思不时有些恍惚…… *** 顾磐磐完全不知邢燕承的走神,她正惦记书院师姐提到过的尊铜人,就在邢燕承即将去的南药房里。 据说那是大允朝穴位镌刻最精准的尊铜人,和真人等高,做得极其精致,刻绘了人身的所有腧穴和经络,四肢还可以像真人般抬起转动。铜人前胸与后背都能打开,内里是五脏六腑的铜模,总之做得栩栩如生,是个真正的宝贝啊。 要知道各种书籍对穴位的表述各有差别,穴位偏之厘,可是差之甚大。 有这么个铜人,就能让她知道她以前记的穴位经络,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哪些是遗漏的。 不过,师姐说那铜人是仿造的男性躯体,就连……就连男子腿间的那个东西都有,太让人脸红了。 所以,她当然不好意思让邢燕承带她起去看。 可她又真的很想看啊,怎么办,顾磐磐想得挠心挠肺的…… 最终还是想看铜人的心取胜,她便说:“燕承哥哥,我想送你去南药房,可好?” 邢燕承闻言微怔,随即心跳瞬间有些过急,他想了想,道:“好。”他晚些再把她又送回来便是。 *** 两人沿着夹道,路行至南药房。 这整个皇宫,目前有个御药库,四个御药房。 南、东、西药房是为皇帝、后妃、贵人所用,分别靠近乾极殿、东宫、慈寿宫。还有个外药房,是高品级的宫人奴仆患病时供药。 南药房距离皇帝的乾极殿最近,平时是皇帝专用,御医也在这里轮值,以供皇帝随时召唤。 当今天子年轻,身强体健,这南药房除了值守药侍和御医几乎没人过来,清清静静的。因此邢燕承便将顾磐磐带过来了。 顾磐磐是第次来,她真是太喜欢这里。高高的榕树,翠盖如云,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洒在药殿的绿色琉璃瓦上,就像方世外桃源。最重要的是,这里盈满她最喜欢的草药香。 她太羡慕能在这里值班的御医了。 趁着邢燕承去前面坐班,顾磐磐背着手在后殿独自溜达,很快,她就发现了那间放着铜人的房间。 几个药侍都在前面,她小心观察了片刻,这房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她寻思片刻,想出了个法子。 顾磐磐轻轻推开房门,闭上双眼,朝着那尊铜人摸过去。 她正好今日挽着披帛,打算走到铜人前面,将披帛绑在铜人的某个特殊部位,然后再好好琢磨那铜人。 毕竟非礼勿视。 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闺女呢。 顾磐磐闭着眼睛,小心翼翼朝前摸索着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她的指尖被什么阻挡住了,是锦衣的触感,明显是个人,这坚实的肌理,她肯定是个男人,或者是个太监。 顾磐磐浑身僵滞,血液 分卷阅读11 也似要凝冻起来,她这是摸到谁? 隋祉玉面无表情垂下眼,看看抓住自己胸膛衣料的纤细手指,又撩起眼帘,看向这姑娘的脸。 只见顾磐磐浓黑的长睫不住轻颤,仍不敢张眼,显然被吓坏了,张嫩红小嘴明显张出惊讶的“哦”字口型,只差声尖叫。 隋祉玉瞥眼那铜人,大概也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第9章 可是也太巧,隋祉玉心道。 巧得像是顾磐磐特地打听过他的行踪,然后出现在这里。 毕竟上个这样巧,蒙着眼捉迷藏就朝他怀里扑的,就在几个月之前。 顾磐磐却是在想,这人不是邢燕承。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掐着绣袍上的龙角,另只手,则捏着龙尾。 她的手腕突然疼,是被人握住,随即听到道嗓音:“你是知道朕在此?” 这个声音给顾磐磐的记忆很深,但前几次都隔得远,第次离她这样近,就在耳边,那种低沉的音色在脑海放大,让顾磐磐立即睁开眼,跪了下去。 隋祉玉放开手,看着这个格外纤细柔软的小姑娘跪在脚边。 顾磐磐道:“我不知皇上在这里,惊扰到皇上了。”要是知道皇帝在此,她怎么可能进来。 她其实闻到了皇帝衣袍上的香气,若是龙涎香,她自是下就能知道是谁。但他今日身上带着的不是龙涎的香气,而是另种,类似凛冽的梅香,但其实比梅香多加了种木质的香气,是她未闻过的香,很少见的气息。 所以她没有想到是皇帝。 隋祉玉正要叫她起来,再慢慢问,却是听到另个声音在房门处响起,道:“陛下!这……燕承带来的这位姑娘,怎地偷偷进了后殿,在此冲撞陛下!” 正是今日御药房当值的另名太医,叫“李通”,显得对顾磐磐的出现很惊讶。 罗移被皇帝派到医档室与宫人找两份病案,闻声匆匆赶来,问:“发生何事?”见到顾磐磐,也是有些诧异。 很快,邢燕承也从前面赶过来,看到皇帝竟然在,赶紧来到顾磐磐身边跪下,说: “臣见过陛下。臣不知陛下到了御药房,未曾前来拜见,还望陛下恕罪。” 李通则是道:“燕承,你……怎么随便把小姑娘带过来了,咱们在御药房是要听候陛下随时召见的,可不是让咱们得了闲就与小姑娘……”他只差没说出幽会二字。 这李通的里外之意,无非就是当着皇帝告状,说邢燕承在当值的时候不恪尽职守,却是顾着和女人厮混。 李通知道邢燕承去了太皇太后那边趟,只当他是去给太皇太后问脉,可不知他领的懿旨是带徒弟。 邢燕承慢慢看李通眼。 李通平时与邢燕承关系“很不错”。 顾磐磐这样美貌惊人的少女,走进御药房时,李通就看到了。他观察着邢燕承看顾磐磐时的眼神,很快就知道,邢燕承对这个女孩很不样。 因此,在邢燕承去慈寿宫回来后,李通故意没有将皇上来御药房的事告知他,是存心要让邢燕承在皇帝面前出纰漏。 若是邢燕承把持不住,和那小姑娘在后面做出什么风流情。事,让皇帝撞个正着,龙颜大怒,降罪贬职,那就更好。 太医可是没有净身的,是真正的男人,进出都是有宦臣随时跟着,为的就是防止与皇帝的女人有染。 你邢燕承倒好,带着心爱的小姑娘在皇帝的地方谈情说爱。虽然这个顾磐磐不是皇帝的女人,但皇帝终归是不喜欢看到别的男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展现雄风。 说白了,皇帝想要临幸哪个女子,在宫哪里都可以。但换个男人,在宫里跟哪个女子有私情,那就是秽。乱宫廷。哪怕那女子不是妃嫔,只是个宫女,也是不能在宫逾矩的。 御药房里跪了地。 尤其是跪在起的顾磐磐和邢燕承,两个人看着真是惺惺相惜,感情甚笃。 隋祉玉深深的目光在这男女身上略作来回,片刻后,道:“说罢,顾磐磐为何会在御药房。” 邢燕承担心皇帝追究顾磐磐,就先道:“禀皇上,是臣将顾姑娘带过来,只因……” 顾磐磐则道:“邢太医,我来说吧。” 罗移看看顾磐磐,提醒道:“顾姑娘,你可要如实说明,否则是欺君之罪。” 顾磐磐点点头,坦然把来龙去脉讲了遍:“禀皇上,是太皇太后召见邢太医,命他到清宁斋指点我的医理,讲完两个医案后,我听说邢太医要到南药房当值,又想起从前听人说过,南药房有尊精铜人,很想观,便请求邢太医将我起带过来。然后,才会冲撞陛下。” 李通听,更是高兴,拿太皇太后来压圣上,那圣上只有更不悦的。 邢燕承这才知道,原来顾磐磐要跟着他来南药房,是为了想看铜人。 顾磐磐又说了:“邢太医并不知我想看铜人的事。” 她说得很清楚,从话里能看出,她与邢燕承并不是如李通所说,是在宫里私会。 但她说完也没有底,她不知皇帝会不会怪罪。 罗移在旁看着,心道,这种事情,其实可大可小,大能安上好多道罪名,往小里说,其实根本也不算个事,端看皇帝的心情。 隋祉玉倒没为难这两人,道:“起来罢。邢燕承既是奉了太皇太后懿旨教你,那你就算来御药房,也算不得过错。” 毕竟有不少医具,都是放在御药房。 顾磐磐谢了恩,站起身来。 “皇上……”李通没想到,这样轻易就揭过了,有些着急。 邢燕承多年轻啊,才二十三岁,就爬到他们群年人上面,更是抢了李通此次擢升的名额。 皇帝这时看李通眼,冰冷洞悉的目光,叫李通心下寒,再也不敢说话。 *** 皇帝今天到御药房,也是临时起意,他从乔贵太妃那边回来,路过御药房,也就顺道进来。 是亲自来看两桩病案,是关于先帝的。二来,有位重要的老人即将回京,他要自己选些药,送给那位老人。 隋祉玉便又道:“罗移,派人送顾姑娘回慈寿宫。” 顾磐磐没想到皇帝还让人送她,看了看皇帝,就道:“谢皇上。” 又低声对邢燕承道:“燕承哥哥,那我先回去了。” 邢燕承颔首,道:“好,你路上慢些。” 皇帝耳力过人,听到了两人低低的说话声。 隋祉玉对邢燕承的医术很是看好,知道他素日操守不错,无论在王公贵族里,还是在百姓,风评都很不错。 因此,他只看邢燕承眼,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回了房间看病案。 -- 而顾磐磐这头,回到清宁斋,晚膳用得不多。 直到在沐浴了,她依旧还在想着在御药房的事。 泡在温水里,她仍是有些担心今天的事会对邢燕承有不好的影响,也有些遗憾,就差那么点,就能看到铜人。真是很遗憾。 晃荡的清波里,现出段雪白婀娜的身条。 顾磐磐从氤氲的水雾走出,立即有侍女为她裹上宽大的巾帕。 顾磐磐蹙了蹙眉,其实还不大习惯被这般环绕着侍奉。 分卷阅读12 岳姑姑亲自拿过张棉巾,帮她擦着湿发,看着双雉雕花铜镜里顾磐磐的脸,又看看这女孩尚未掩好的双格外白皙漂亮的腿,笑着想,这以后不知会是哪家公子的福气了。 岳姑姑知道,太皇太后是定会给顾磐磐指婚,为了魏王,这婚事只会高不会低,成婚前,指不定还要给个封赏。 她便道:“磐磐明日去参加上巳节,不知要让有多叫人惊艳。” 顾磐磐闻言,便只是笑。她现在多了不少精细别致的新裙子。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内侍的声音,只听那声音道: “皇上有赐,赏顾磐磐——” 皇上有赏?这样晚,竟是要赏什么? 顾磐磐很是诧异。皇上今日没有罚她,她已是很满足。便赶紧在裙外拢上外袍,将带子系好,出了门去,跪地迎接赏赐。 是个方方正正的红木盒。 顾磐磐捧着木盒进了屋里,打开看,里面的物,在灯光下澄黄发亮。竟是个大约从手肘到指尖那样长的个铜人。 她眯着眼,往那铜人的腿间摸了摸,是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顾磐磐心跳顿时加剧,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她赶紧把铜人整个取出来,发现好沉啊,但可以放在桌子上。 第10章 皇帝特地赐顾磐磐铜人,岳姑姑自是转头就禀告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琢磨,冷笑片刻,朝着岳岚道:“你说说,皇帝这是想做什么?” 想引诱顾磐磐,让她为他所用,在魏王身边使坏? 岳姑姑便道:“皇上的心思,奴婢也说不好,只是奴婢瞧着,皇上若有心加害魏王殿下,倒不必将其带回娘娘身边。” 太皇太后其实也清楚,皇帝真要是恶毒,暗里把魏王身体弄个小残缺,再带回宫里,既能彰显他的仁厚,又能让魏王与皇位绝缘,就够她痛苦的。 但她始终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分明应是隋祐恒的帝位,却被隋祉玉夺走。 因此,她要尽切可能挽回。 不过,她从没有打算让顾磐磐对皇帝使美人计。 无论太皇太后多不喜隋祉玉,却是很清楚,那人是个生来祸害小姑娘的。他就算什么也不做,仅凭着他的那张脸,也有的是傻子飞蛾扑火。 她若是让顾磐磐去诱惑隋祉玉,只怕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太皇太后便说:“行了,明日上巳节,哀家得早些歇息。” 岳姑姑答了是退下。 而顾磐磐得了铜人,爱不释手,掌着灯直琢磨到半夜。 因此,第二天清早,她实在是困倦,被芡实催了好阵,才睡眼惺忪从锦被堆里坐起来。 她这样动,便觉得小腿被硬物硌得慌,耷着眉眼,将手伸进被子摸索片刻,拽出个铜人来。 这冰冷冷的铜人,在被子里捂太久,都成了温热的。 顾磐磐愣,猛然想起昨夜的梦。 她梦见锦袍的金丝熠熠,她在解着不知是谁的玉带,总之是个高大修伟的男人,他的袍服太过繁复,始终解不开,似乎嫌她笨手笨脚,那人抬手将她的手挡,自己慢慢地除下了束缚。 “连服侍朕更衣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听到那个人说。 原来,是皇上! 是她得了铜人,去向皇帝谢恩,连带着感谢初入宫时他给的赏赐。 正巧赶上皇上要更衣,就使唤她,让她过去侍奉,谁知她无从下手。 然后,她看到了皇帝的眼睛。还是那双长睫低覆,光华深秀的眼睛,却是蹙着眉,仿佛很是不耐。 皇帝自己都把外裳脱了,却不满意,让她继续练习为他更衣,帮他脱了穿,穿了又脱,好会折磨人。 顾磐磐脑子里有细细的嗡声,她这是……做的什么怪梦。 不知是否因她昨日触碰了皇帝的龙袍,又看了那等身铜人,总之,昨晚似被魇了,梦得乱七糟。 顾磐磐赶紧让芡实给自己打盆凉水来,清醒了几分。她原本还想着,要去给皇帝谢恩,可这个梦,让她暂时不打算去见皇帝了。 *** 隔日是三月三,上巳节。 在大允,当日须得去往水滨祓禊,荡涤尘垢,洗去灾晦不祥之气,方能带来吉运。 宫里是最信气数与时运,自是要在水边举行祭礼。 太液湖旁,宫人已备下祭祀所用的应事宜,要由皇帝开黑木弓,射下兰草,才算是吉兆。 宫里原就是个阴盛阳衰的地方,女人们早就围了两重,辈分最高的是太皇太后,间的辈分有太后、贵太妃,然后才是当今皇帝新封的几位妃嫔。 在场唯二的两个男人,皇帝和魏王,都没有什么表情。 皇帝来到群女人间,面色冷淡,站在旁,只是等着时辰,来履行程序。 隋祐恒则是因为顾磐磐出宫又不带他,很是不乐,他便拉着隋祉玉,说:“皇帝哥哥,磐磐都出宫打马球了,我也好想出去,给她鼓劲。你去跟皇祖母说,让我出宫玩儿,好不好?” 隋祉玉低头看看隋祐恒,拍两下他的小肩膀,没说话。 隋祐恒就懂了,没戏。他更郁闷了。 皇帝身穿黑色祭服,在群桃红柳绿之,修挺玉立,极是打眼。 等到了吉时,隋祉玉便接过内侍呈来的弓,修长的手拉开弓弦,未看他如何瞄准心,已见寒光闪,只闻风声有轻轻的蜂鸣,那吊在上的兰草已稳稳当当落入吉盆里。 上巳的祓禊是习俗,并非法定,因此很是简单,只是图个好兆头而已,这就算礼成。 皇帝射兰之后,妃嫔们则是开始欣赏教坊司精心准备的歌舞,在湖边宴饮。 -- 宫里有宫里的过法,宫外也有宫外的过法。 宫外的上巳节,可就不止是涤恶秽、迎吉祥,更是少男少女们表达爱慕的日子。 青鸾书院今日有活动,顾磐磐早就向太皇太后说明,要来参加青鸾书院在潍河边的赛事。 最初,这青鸾书院,是太。祖未登顶之前,为圣纯皇后所建的书阁。 圣纯皇后眼界宽博,涉猎颇广,书阁里收集了各类藏书,不乏珍本孤本,后来,圣纯皇后索性将教习过自己的几位老师供养在书阁,还让其母家的姑娘们在内学习。再之后,书阁的规模扩大,建成书院,京贵女有聪敏资质佳的,也有机会入学。 历经几代之后,青鸾书院如今由大长公主掌管,当下有数十名贵女在其学习。能够进入书院学习的少女,大多是出自高门贵族,兼具某方面的过人才华。 因此,大周的贵女们,皆以进入青鸾书院为荣。 但是,书院里也有部分家世普通的女学生,那必然是才色双绝的美人,端看能不能入大长公主的眼。 而磐磐就是家世普通的代表。因为带回魏王,知道她的人也更多。 有部分贵女,称呼顾磐磐捡到魏王为撞了大运。 至于男人们倒不觉得,他们是觉得顾磐磐原本就是要进高门的,毕竟除了手握权势的上位者,哪里护得住这样的姿色呢。 今日赛事颇多,有诗画歌赋,应皆有,但顾磐磐和邢觅莹等许多人都是报的马球。顾磐磐的骑术好,历来喜 分卷阅读13 欢马球。 观赛的人也多。马球这边,是男女老少皆爱看的,尤其是世家公子们,今日几乎都是选择来看马球。 顾磐磐和邢觅莹是队,她们这队今日穿着雪白地银暗纹短襦,下搭珍珠红月华素色丝裙。对于鲜少穿灼艳颜色的顾磐磐来说,这身妆扮更是将她肌肤映得晶莹剔透,容光夺人。 顾磐磐和邢觅莹正在说话,便看到容初嫣也带着群姑娘走过来。今日有四支马球队,那正是她们的对手之。 原本,容初嫣也是个花容月貌,引得男子竞相追逐的,可贵族圈里谁都知道,容家适龄的就这样个女儿,是要送进宫给皇上受用的,还轮不到他们。 按说,以容初嫣的身份,上回选秀就该入宫,可是她当时扭伤了脚,连路也不能走,就错过了选秀。 因此,许多世家子弟都将对容初嫣的心思收敛起来,把精力放在那些更容易得到的女孩身上。 比如顾磐磐,就有不少有心人看。因为她的身份,更容易弄进后院。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阵骚动。不少人都看过去,就见竟是容定濯。 容定濯从前是从不参加这些的。倒不是说只有年轻权贵参加,而是他的性格不喜参加。在他到来之后,世家子弟们的轻狂明显都收敛了许多。 甚至有人悄声议论:“容相怎么来了,莫非是陛下也要来?”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猜测:“多半是为了容初嫣。” 顾磐磐却没去管这位首相,她已离开队伍,独自行动。 顾磐磐今日有马球赛,邢燕承约好要来看她的。看到那抹温雅身影,顾磐磐主动跑了过去。 “燕承哥哥,昨日真是对不住,我的私心,险些给你带来麻烦。” “磐磐,李通是因我才会生事,我给你带来了麻烦才是。” 两人都安慰对方。顾磐磐又道:“不管怎样,那个李通,你真得好好提防着他。” “嗯,磐磐放心。”邢燕承以前给人的感觉,的确是不染俗务的,也没有把心思放在勾心斗角上。他是邢家嫡脉子弟,底气足,往昔又心研习医术,从不需要在人情世故浪费时间。他不靠医术,原也能世荣华。 现在那李通突然发难,差点殃及顾磐磐,他心不悦,自是会出手整治小人。 顾磐磐觉得,跟邢燕承在起,很有安心踏实的感觉,跟他说话的时间就长了点。 她还不知道,有人正派人时刻关注她的动向。那便是容定濯。 容定濯的人找到顾迢龄,但顾迢龄说,是在永昭寺捡到的顾磐磐,女婴身上也没有信物,不知其生身父母是何人。 并不能确定顾磐磐的身份。 见容镇回禀,说顾磐磐与邢燕承隐在树丛后好阵,至今还未回来,容定濯目光沉沉,皱了皱眉。 第11章 容镇也不清楚,这样多年过去了,相爷对那女人现在到底是爱着,还是恨着。 但是他却清楚,以容定濯的掌控欲,就凭这顾磐磐与那人生得如此之像……哪怕就是真跟那人毫无关系,他也不会漠视一个如此相似的人。 这个顾磐磐若真是相爷的掌上明珠,自是要接回容家,金尊玉贵地养着。 但……如果顾磐磐是那女人跟别的男人生的女儿,或者是个全无关系的姑娘,容镇觉得,恐怕她是逃不过“替身”的命运,只怕也是要弄进相府里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容镇的想法,他现今也无法揣度主子的心思,毕竟那个女人真的已经消失太久。 另一边,邢燕承正告诉顾磐磐: “御药房现有那尊铜人,腧穴的确镂刻得精准,但从数量来说,却并不完全,仅有三百五十四个有经有名的穴位。” “而在这些腧穴之外,还应有七处大穴,以及许许多多个”经外奇穴“、单穴与多穴,却是那铜人上难以尽刻的。” 顾磐磐听得不想走,但邢燕承提醒她,得先去打马球,她又只好跟邢燕承另约了碰面的时间。 她走出来的时候,却是撞见一个人,还是个熟人—— 正是在公主府装肚子疼想诓她那位,杨晴鸢! 顾磐磐懒得理睬杨晴鸢,杨晴鸢却拉住她衣袖,道:“顾磐磐,我有些腹疼,你帮我看看。” 顾磐磐一愣,随即看着杨晴鸢一笑,问:“你又腹痛了?你这腹痛为何总是在紧要的时候发作?” 杨晴鸢一愣,脸顿时胀得通红,后槽牙磨了磨,道:“顾磐磐!你到底给不给我诊视!” 顾磐磐还是笑眯眯的:“看呀,今天你肚子疼,我还给你看。我若是看不好,有燕承哥哥在的,他也能一定帮你医好。” 杨晴鸢这才发现,后面还跟着邢燕承。邢燕承她当然是知道的,当即推开顾磐磐,直接朝邢燕承道:“燕承哥哥,我——” 邢燕承看到杨晴鸢推开顾磐磐的举止,很是不喜,打断她的话,只对顾磐磐道:“磐磐快去准备,快开赛了。”又唤了个医侍过来,道:“帮这位姑娘把把脉。” “哎,你们别走!”杨晴鸢今日是真的肚腹不舒服,有些隐隐的痛。可她也没法强留邢燕承,邢燕承是御医,更是邢家的人。 顾磐磐一回到球队里,就听到有许多人在喊:“大长公主到了——” 大长公主的到来,让女学生们的心潮更为澎湃。 大长公主隋明谊,是个妙人。 太皇太后是她生身之母,容家是她的夫家,可她还对少年时的隋祉玉有照拂之情,如今更是积极地为隋祉玉献美选妃,要将从前就维持的关系更进一筹。 总之,无论是与哪一方,她都是处得如鱼得水。 就连对从前公主府医士的孙女,像顾磐磐这样的小女孩,也是照拂有加。 上下提到大长公主,都是赞美。 今日驸马没有来,大长公主直接来到容定濯身旁,道: “六弟难得有闲暇,竟来看我们书院的比赛?不如六弟给女孩儿们定一个彩头,如何?” 容定濯笑了笑,自是应允,道:“那就给胜出的一队,每人一套马球杆。” 女孩们闻言都很高兴,看到容初嫣的马球杆,就知道容相送的马球杆必然不是凡物。 大家都知道,在容初嫣的父亲过世后,容定濯对容初嫣这个侄女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宠着,她的马球杆正是容定濯命人给她特制,是玳瑁手柄,黑色藤杆缠嵌金丝,漂亮轻巧,又牢固极了。这样用不同精贵材质做成的马球杆,容初嫣一个人就有好多柄。 容定濯又道:“进球最多的那位姑娘,再得一匹胭脂马。” 小姑娘们听了,想赢的心更甚。容定濯口中的胭脂马,特指乌孙一种毛发灿烈如火的红色细马,格外修匀优美,很适合作为女孩子的坐骑,是可遇不可求的,自是谁都想要。 顾磐磐也是跃跃欲试,面上笑得矜持,心中却是道,球杆和胭脂马,看来都是属于她了! 她对自己的球技可有信心。 岂知,要大显身手的顾磐磐,却是上场没过一会儿,就匆匆下了场。 顾磐磐的马儿也是一匹红马,来自河西 分卷阅读14 ,尾巴束得短短的,很是矫健漂亮,她给马儿取的名字叫“小枣”。 她发现小枣的状态不对,在不停的颤抖,偶尔还抽动一下,自是赶紧申请下场。 这让看台上的一众公子哥们大失所望,甚至有人就为了看顾磐磐,见她这么娇艳又不失英姿的妆扮,却只是秀了一下身段,没秀到球技,都很是遗憾。 “她的马怎么了?”容定濯虽离得远,目光却很少离开顾磐磐,慢慢问。当然他的声音很低。 容镇很快回禀:“相爷,磐磐姑娘的马出了点问题。似乎是吃了异常之物。大长公主本要给磐磐姑娘换一匹马,但她不放心自己的马,正在陪着邢燕承治着。” 容定濯声音略沉两分,道:“去查一查,看是她自己不小心,还是他人有意为之。” 容镇赶紧领命而去。 小枣跟着顾磐磐很多年,她实在担心小枣的情况,还好邢燕承在军中也待过,那时干脆连战马也一直医治,有他在,倒是没让小枣出事。 错失掉比赛的机会,最后还是容初嫣那一组得胜,进球最多的也是容初嫣,比邢觅莹多进了一个。等于说,容定濯说的那一匹宝马胭脂,还是他自家的人得去了。 见顾磐磐和堂妹都有些微微失落,邢燕承就带者两人离开球场去游玩。 三个人下午去逛了百花斋,夜里又去乘坐画舫游河。晚上的漓河尤其美,上巳节还特地在水边挂着灯。这一路之后,两个小姑娘又是心情大好,眉开眼笑。 最后,邢燕承还一直将她送回宫门才回府。 顾磐磐今天过得很是开心。她自小没受过拘束,十二岁以前,都是跟着顾迢龄天南海北搬了好几处家,见多了各地风土,关在宫里其实有些不惯。 回慈寿宫后,却是让她去华音阁,去接隋祐恒。 顾磐磐赶到华音阁,便见这座专供宫中观看曲戏歌舞的殿宇依旧灯火通明,在夜色里,殿角飞檐勾勒着光晕,越发如天宫楼阁。 原来宫中今日也这样热闹,连大长公主下午也进宫了,能听见殿里还有夜戏,仍有内侍鱼贯进出。 她等着被通传入内,岂知,倒是皇帝与隋祐恒走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隋祉玉,这位天子的姿容总是太吸引人的目光。可她觉得,在这样的热闹下,皇帝还是一身的清冷气息。 上前参拜后,目光落在皇帝的腰带,突然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让她有些心虚,就赶紧将目光移开。 隋祉玉倒是如常的气定神闲,只朝着顾磐磐淡淡一瞥。 而隋祐恒看到顾磐磐,反应可就大了,小小的脸蛋写着失落,气得都叫起了她名字:“磐磐,你还知道回宫!你怎么不明晨才回来!” 隋祐恒总有一种,顾磐磐把他和皇帝哥哥抛弃了,自己跑出宫和外人玩儿的感觉。 隋祐恒没有爹娘,他母妃是难产而死。在他的意识里,顾磐磐弥补了娘亲的作用,就等于娘亲。 而皇帝哥哥就等于他的爹亲!这当然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小孩子总是希望自己的父亲很威风。 要不是他特地求皇帝哥哥,要他命人给宫门守卫讲,一定要把顾磐磐从小门放进来,宫里都下匙了,看她怎样回来! 顾磐磐知道隋祐恒会生气。是她一玩得开心,就把时间给忘了,她原本答应隋祐恒,下午要陪他过上巳节,可她没想到隋祐恒会这样伤心。就说:“好了殿下,不要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 隋祐恒越想越委屈,又道:“说话不算话!”他又说:“她们说今天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是不是在宫外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不陪着我和皇帝哥哥!” 顾磐磐微微一怔,不明白她跟皇帝有什么关系。赶紧哄着他,道:“没有,我最喜欢殿下了。” 隋祉玉原就是被隋祐恒用眼泪攻势留下,见状,他淡淡点评道:“隋祐恒,你已有六岁,不要像个未断奶的婴孩。” 隋祐恒有种既被娘亲冷落,又被父亲批评的感觉,心里难受,自然要嘴硬:“我才没有!磐磐又没有给我奶吃!”意思是他找顾磐磐不是为了喝奶,皇帝的话就不成立。 顾磐磐的脸既红又黑,她还是个姑娘,根本就不产奶的。隋祐恒能不能不要在一个成年男子面前这样说她。 她这一瞬,甚至希望自己的胸能小点儿,这样站在隋祉玉和隋祐恒中间就不会这样泾渭分明。 “……”皇帝没打算继续跟这魏王缠磨,顾磐磐回来了,正好能制住隋祉玉。就看顾磐磐一眼,道:“朕回宫了。” 隋祐恒口称“恭送皇帝哥哥”。顾磐磐想了想,还是在皇帝离开前,小声道:“皇上,谢谢您赐给我的铜人。” “无事。”隋祉玉声音低越,倒是一笑,道:“无论宫中还是民间,女医皆是稀少,你有这个志向,很好。” 顾磐磐便也跟着笑了笑:“多谢圣上鼓励。” 皇帝随即就要离开,这时罗移却上前,低声道: “皇上,沈嚣方才来禀了一件事。说是江平伯府一个叫杨晴鸢的女孩儿,今日死了,经京兆尹排查,说是……磐磐姑娘是有动机,也有时间和能力作案的人之一。怕是要请她去接受调查。” 隋祉玉微微眯起眼,沉默片刻,侧首看向还在哄隋祐恒的顾磐磐。顾磐磐不知发生何事,见皇帝看过来,本能地朝他笑了一下。 灯火下,少女这一笑,丽色璀璀,梨涡浅浅,如明珠生辉。 第12章 隋祉玉看着顾磐磐的笑容,收回视线,慢慢步下台阶,朝前走去。 他边走边问:“怎么死的?为何说顾磐磐有嫌疑?” 死了个伯府的女孩,这样的事平时自是不会连夜禀报到皇帝面前。但顾磐磐如今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罗移便答:“仵作称,是这杨晴鸢的风池穴曾被长针贯入,想来是长针入风池两寸以上,被人伤及延髓而亡。” “除针刺外,这杨晴鸢右手腕的皮肉被三棱针划开,划了个奇怪花纹,犹如符咒般,有血沿着伤口流出。但仵作称致死的原因,还是风池穴那枚长针,这符咒是在杨晴鸢遭受针刺失去意识后被人划伤。” “那刺穴手法刁钻纯熟,必是懂得经穴针灸之人。长针与三棱针,皆是医士平时为患者用以治疗所用。”意思就是懂医术的人嫌疑很大。 罗移接着道:“除此之外,据称,磐磐姑娘和杨晴鸢在公主府时,就发生过不睦。在今日马球赛前,又有过口角。似乎是杨晴鸢腹痛,找磐磐姑娘为她医治,磐磐姑娘没有给杨晴鸢医治。 “杨晴鸢心怀不满,就命人给磐磐姑娘的马下药,而磐磐姑娘的马被暗算,又错失马球赛,对杨晴鸢怀恨在心,加之有过去的积怨,具有定的动机。” “马球赛结束后,磐磐姑娘和杨晴鸢曾起消失半刻钟左右。有证人还称曾在杨晴鸢尸首被发现的附近,看见磐磐姑娘独自人的身影。” 罗移又道:“以上皆是京兆府的调查结果,奴婢复述的原话。因此,京 分卷阅读15 兆府捕役想带磐磐姑娘去问话,以了解更多情况。” 罗移道:“不过,依奴婢看,从勾沉司以前所查顾磐磐的过往来看,这磐磐姑娘,并非逞凶斗狠之辈。” 隋祉玉看罗移眼。倒是难得见他对个人评判。 他就问:“京兆府想要连夜审顾磐磐?” 罗移答:“这倒没有。只是江平伯府极为震惊,据说杨家女眷哭晕好几位,杨老伯爷留在京兆尹那边,要个交代。约莫明天就会请磐磐姑娘去问话。” 这若是换成从前的顾家小宅,顾磐磐肯定是直接就被拿去连夜讯问。 但顾磐磐如今身在宫里,谁敢进宫拿人。 京兆尹不将此事先禀太皇太后,而是先禀皇帝,这是在向皇帝表忠心表站位。 隋祉玉颔首:“可待明日等京兆尹请太皇太后示下,再做供词。” 太皇太后的人,他不会随便去做安排。 罗移也明白,如今的顾磐磐倒不必担心被屈打成招,但这供词还是要做的。哪怕就是个证人,也得配合查案。 只是,就目前的案情来看,顾磐磐身负的嫌疑颇重啊。 *** 隔日清早,顾磐磐持着银匙,正在吃太皇太后赐过来的桃花碧梗粥,就见隋祐恒激动跑进她房里: “姐,你快些吃啊。吃好了就跟我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顾磐磐索性放下汤匙,漱口,拿棉帕擦嘴,笑道:“好了好了,看你着急的。” 她方才已听说,今天是渤安国的使臣入宫,要为当今圣上进献头白鹿。 白鹿,可是书才记载的吉物!她自己当然也想看。 藩属国朝觐的时间是五月,渤安国为了这只白鹿提前入京,五月还有次正式朝觐。因此,皇帝召了使臣在内廷宜畅园觐见,让太皇太后和高位宫妃都来了,沾沾祥瑞之气。 顾磐磐还是第次见到宫里除太皇太后以后的宫妃,但太皇太后没叫她去参拜,她便也没有动,毕竟个都不认识。 而那些年轻的妃嫔,除了邢觅甄,今天才知这个带回魏王的少女长什么样,纷纷多看了她几眼。 隋祉玉这时也过来了,那渤安国使臣便命人将要进献的鹿给牵出来。 大家的视线顿时就被那头鹿吸引,低低发出赞叹声。 果然是只白色牡鹿,鹿角修长,巍巍高耸,皮毛如雪泽覆满周身,看起来优雅而强健,美貌极了。 那渤安国的使臣,随即开始对着皇帝念篇骈骊华美、气势恢宏的颂词。 大意就是,圣人出,而祥瑞现,陛下登基不到年,河东水患治理卓显成效,黔州动乱也予平定,总之,天底下的好事都得益于天子的圣德显化,因而有白鹿这等难遇的祥瑞之兆出现,极尽歌功颂德之词。 隋祉玉听这些话,耳朵都听得起茧子,自是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 顾磐磐却是第次听,没想到拍个马屁也能拍那样久,那样大气,没忍住低下头偷偷地笑。 隋祉玉淡淡看她眼,她赶紧收起笑容,有些小小的赧然,哪料到这样多人,皇帝还能发现自己偷笑。 等颂词念完,隋祉玉很是亲和地露出笑意,问那使臣渤安国的近况。 这当然只是给使臣个颜面,渤安国的近况如何,在东夷都护府的严密监视,每月次的奏报,皆是准时不落地呈送到皇帝的案头,那上面记载的内容,可是比使臣所言详尽隐秘得多。 在这样几个问答后,隋祉玉叫人备下给渤安国的赐礼,还道了晚上赐宴。 这位使臣在渤安国品级不低,受到礼遇,自感荣幸,时间瞧着是君客尽欢。 太皇太后却是在旁心道,是她的阿恒回宫,这祥瑞便来了,这到底是隋祉玉的福分,还是魏王的,谁说得准。 太皇太后当然想将这白鹿喂养在慈寿宫,养在魏王身边,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头白鹿自是进了乾极殿的后花园,同皇帝本就养着另几只梅花鹿养在起。 隋祐恒这才知道皇帝哥哥的花园里,还养着别的鹿,众人都退下了,他还是不想走,就上前道:“皇帝哥哥,我还想去看看那白鹿,看看你花园里其他的小鹿。” 顾磐磐没出宫上课的时候,隋祐恒到哪里都要带着她,隋祐恒要去看鹿,她当然也要去。 虽然顾磐磐没说,但从她那眼神,也能看出来,她也是很想去的。 隋祉玉看看这两人,颔首应允了。 -- 到了乾极殿,隋祉玉还有政务,便让身边的大宫女默鲤安排,让人带着这姐弟二人去后花园。 乾极殿的后殿庭园里,片葱郁碧色,冬园苍柏列翠,梅树凌寒,夏园幽竹映水,芭蕉荫荫。 果然是养着梅花鹿,并不多,加上渤远国进奉的白鹿,共有三只,这些鹿就圈养在夏园的处,有专人负责喂养和洒扫。 隋祉玉想也不想就要朝那只白鹿冲过去,想要去摸摸,顾磐磐把拉住他,道:“不可,小心它那对鹿角。它那不认识你,万攻击你怎么办。” 这倒是,隋祐恒便说:“那它们喜欢吃什么呀?我和它们做朋友。” 宫人便给隋祐恒呈来个竹提篮,说:“殿下可用苜蓿草和果实喂它们。陛下平时也是如此。” 皇上还是有从前喂鹿的习惯啊,顾磐磐笑了笑,她便也跟着拿了几根苜蓿草。 隋祐恒抢着去喂白鹿,顾磐磐就去喂那只头上没有角,体型显得最娇小的小母鹿,顾磐磐觉得这只小母鹿特别可爱,那小舌头,把她手心都舔得痒痒的。 默鲤发现,皇帝对这对姐弟的容忍度奇高。居然能让他们进去看鹿,还允许魏王在园子里纸鸢。 而隋祉玉今日召集群臣,除商议西北军务外,便是户部尚书苏庆华提出,先帝当时废除“茶税”,是因南方大旱,因此大赦天下,提出免茶税三年,按理说,三年期过,现在就应当恢复茶税。 这事儿皇帝不发声,容定濯也不发声,两拨人便各持己见,唇枪舌战半个多时辰,争得面红耳赤也没争论出结果。 对于是否恢复“茶税”,隋祉玉心早有定夺,却未立即抛出,只冷眼听着两边的意见,让两方各自回去完善方略再议。 想起花园里还有两个人,看看春阳正好,他便慢慢悠悠往后殿去了。 隋祉玉来到园里,放眼望,没有见那姐弟两人的身影,问:“魏王人呢?” 宫人便指指远处:“魏王殿下先前逗了鹿,又放了会儿纸鸢,叫磐磐姑娘给他讲故事,两人到那边的海棠花荫下去讲故事,至今还未出来。” 远处的小太监便上前在海棠花荫外轻唤:“殿下,殿下,陛下过来看您了。” 却是无人应答。 隋祉玉走过去,个眼神示意,那小太监立即上前,拨开那垂落如帘的花枝。 这看,小太监果然看见两人都在花底入睡,而且还睡得很熟,很香。 天气和暖,隋祐恒张圆糯的小脸睡得通红,手指还紧紧揪着顾磐磐的衣袖。 顾磐磐则是侧卧的,脸也被闷得生出红晕,眼睛被长长缕竹叶挡住,只能看到她的下半张脸,鼻 分卷阅读16 梁秀挺,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张着。 沉睡让她的呼吸比醒时变得匀长,胸脯轻轻起伏,腰肢细得惊人,条腿是曲起的。月白的纱裙裙摆紧紧裹在少女曲着的那条腿上,将大腿优美的线条勾勒出来,平添了许多诱人旖旎之感。 毫无防备的睡相。 那侧影,直让人以为是天上的小仙女儿下凡来迷了路,在林子里就睡着了。 小太监看得愣,赶紧避开视线,让出身来,让皇帝看清花荫下的这幕,道:“皇上,殿下睡着了。” 隋祉玉目光扫,发现这姐弟俩睡觉都有个爱好,顾磐磐的手还捏着她自己的截裙摆。 他微微蹙眉,退开两步,朝旁的宫女道:“叫醒他们。” 顾磐磐先被唤醒,她醒来时,时还有些没弄清身在哪里,等看到皇帝,才个激灵,赶紧把隋祐恒也叫醒。 “皇帝哥哥!”隋祐恒见到皇帝,高兴地爬起来,道:“我们又去喂鹿吧!” 隋祉玉答:“好。” 到了养鹿之处,皇帝和隋祐恒都是去喂那只白鹿,顾磐磐独自在另旁。 隋祐恒就抨击起顾磐磐的审美,道:“哥哥,我姐姐喜欢的那只不好看!对吧?” 隋祉玉闻言,目光瞥向顾磐磐,见她喜欢那只小点的母鹿,直摸那只鹿的头。 那只小母鹿也记得顾磐磐了,对她很是亲昵。 他本就喜欢白色,便回答:“白鹿是好看些。” 隋祐恒就又问:“主要还是因为那只鹿没有角。哥哥,我觉得长着角的鹿才好看,为何只有只,不全都养长角的鹿呢?” 隋祉玉看看隋祐恒,想着如何跟这个问题特别多的魏王解释。 为何只养了只长着角的鹿? 这当然是因为,等雄鹿发。情的时候,会变得凶狠粗暴,为了抢夺母鹿,就会以角斗的方式获得交。配权。 为了避免届时两只雄鹿在这儿斗得头破血流,罗移早早就作出安排,从前的那只公鹿被送走了,让这只代表祥瑞的白色雄鹿独自在此。 隋祉玉便对这小孩说:“因为雄鹿脾气不好,两只雄鹿在起会打架。” 他突然觉得,顾磐磐的眼睛和那只小母鹿的眼睛,有个相似之处,就是极为澄净水润。 顾磐磐发现皇帝在看自己,紧张得动也不敢动,她不知道皇帝在看什么。 但顾磐磐的眼睛没有小鹿那样单纯,女孩的眼睛很慧黠,在打小主意的时候,还有点狡黠。 罗移这时过来,道:“皇上,太皇太后派人过来,请磐磐姑娘回慈寿宫。” 隋祉玉知道,这是京兆府将杨晴鸢的事禀报太皇太后,要叫顾磐磐接受案情调查了。 第13章 果然是为着杨晴鸢的事。太皇太后与杨老夫人曾是闺小姐妹,虽说杨家如今趋于式微,但始终是有过去的交情。 个伯府的女孩儿,还是嫡女,死后还被人在身上刻了符咒,太皇太后还是重视的。 自然要让顾磐磐去录供词。 顾磐磐是完全没有想到,这样大的件事会,会压到她的头上。 在去往京兆府的马车上,她犹不敢信,杨晴鸢居然……就这样死了? 京兆府衙里,这时却是如黑云沉沉,气氛极为逼仄。 京兆尹是个官见愁的位置,但权力也的确大。 但在这高官林立的京城,却是处处掣肘,左右为难。 比如今日,杨老伯爷来了,这位是作为被害少女的家人。 邢家的二公子,邢燕承来了,这位是要主动作证人。 而最让京兆尹林崇心里打鼓的是,容定濯居然也来了。 容定濯的积威非寻常权贵可比,见他冷着脸入内,京兆尹也心里发虚,忙躬身请他坐到上首,打算自己坐在旁侧。 京兆尹认定证据详实的案件,不必再由三法司会审,可当场判处极刑。京兆尹也担心被人施压。 还好,他今晨便接到勾沉司送来的道上谕,命他不可受人胁迫,务必公正。 皇上这样道密旨,让京兆尹心里也算有个底,今日无论来的是什么样的权宦,他都是要保住这个顾磐磐的。 顾磐磐被带到堂上,按规矩对父母官行礼,京兆尹看着这样个格外纤细柔弱的小姑娘,道:“开审!” 顾磐磐虽无愧于心,可仍是紧张。 容定濯拒绝了坐在上首,就坐在离顾磐磐不远处,看着她细白的手指绞着裙幅又松开,知道她在尽力平缓情绪。 看到顾磐磐这样害怕,容定濯心下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蔓延。 他不明白,这是血脉的奇异天性,还是纯粹只为顾磐磐的那张脸,总之,这位权倾朝野的首相,已很久没有过这种心绪受到牵系的感觉。 顾磐磐听完本案主事的陈述,神色凝肃,道:“大人,若这便是所谓我的‘杀人动机’,也太过牵强。” 这句话说出后,她突然不再那样紧张,道:“那天在马球场,我与杨晴鸢的确拌过两句嘴,但是我并没有杀她。” 京兆尹就问顾磐磐:“那你第次与杨晴鸢起争端,是在公主府?所为何事?” 顾磐磐如实答:“在公主府的时候,原本大长公主指名让我去陪侍皇上,杨晴鸢却装病赖我,让我没法脱身,被我和另位老太医发现她是装病,她觉得面子过不去,晚膳后讽刺了我几句。” “哦,杨晴鸢使计让你失去接近皇上的机会,你心有不满?”京兆尹又问。 顾磐磐立即道:“我没有!我从没想过进宫侍奉皇上,所以,就算知道她装病,我也并未与她争吵。” 杨老伯爷哼声,阴恻恻道:“你若真的没有不满,上巳节晴鸢腹痛找你诊视,你为何却是拒绝?” 顾磐磐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因为无法入宫对她不满,但我觉得她把别人当猴子似的耍,我就不愿与她继续来往,不愿给她看病了。” 杨老伯爷神色变得冷厉,但这回也无话可说,毕竟是杨晴鸢那次做得不地道。 顾磐磐就又道:“而且,打马球的时候,我们整个队都穿着同式的红裙,若有与我身形相似的人在尸首附近出现,很容易被错认。” 杨老伯爷寒声道:“小小年纪,你倒是很能狡辩。” “杨伯爷,我并非狡辩。我想,你们伯府想要的,应当是尽快找出真凶,而非胡乱找个替罪之人?如果错枉他人,而真凶依旧藏在暗处,岂非无法抚慰杨晴鸢的冤魂。万因此有更多人遇害呢?” 连京兆尹也不得不提醒杨老伯爷,说:“伯爷,下回勿要贸然发问。” 毕竟容相在此! 杨老伯爷看看旁不知来意的容定濯,没有再说话。 顾磐磐又道:“至于说我曾单独与杨晴鸢相处,我也有证人。青鸾书院的同窗邢觅楹,还有太医院的邢太医,都可以为我作证,那日球赛至结束后,我直与他们在起。” 顾磐磐年纪虽小,却是条陈分明。 邢燕承这时也道:“我可以作证,顾磐磐的针灸还在初学。以她的手法和力量,要在杨晴鸢可能挣扎的情况下,针刺准确刺入风池,不可能做到。” “而且,她拒绝杨晴鸢 分卷阅读17 时,我也在旁。她的马匹被人下药,从医治到晚上回宫,我与堂妹邢觅楹的确都与她在起,她没有作案的时间。” 邢燕承沉声道:“因此,没有任何证据可证明顾磐磐与杨晴鸢的死有关。” 容定濯瞥了邢燕承眼。 京兆尹便也轻咳两声,说:“好,我知道了。”又问旁的主簿可都记下来。 至此京兆尹说:“的确无证据证明顾磐磐杀人,今日的口供便录毕。”他又转头看向容定濯:“相爷,您看呢?” 容定濯自是颔首,他又看了看顾磐磐,因有急事等他处理,他是特地拨冗赶来,也不再多留,就先走了。 京兆尹松口气,但又暗暗叹息,这怕是暂时要成为桩悬案。 顾磐磐与邢燕承从京兆府衙离开。 因为已近暮时,顾磐磐就在附近的酒楼,招待邢燕承简单用了顿晚饭,她很感动,他总是这样帮助她。 *** 隋祐恒是顾磐磐离宫后,才从姜妈妈那里听说这事。 隋祐恒很生气:“我姐姐怎么可能杀人?”他年纪再小,却也懂得“偷”“骗”“杀人”都是不好的。 因为姐姐教过他,从小就不能做这样的事。现在居然有人说姐姐杀人。 “我姐姐绝不可能杀人!”隋祐恒吼道。他也知道杀人要被抓起来,他害怕顾磐磐被人抓走。 姜妈妈忙安抚隋祐恒:“殿下别急,姑娘定会证明清白的。” 隋祐恒便叫上自己的太监,乘上特赐的舆车,就要去找皇帝。 太皇太后被吵得头疼,又担心隋祐恒偷偷溜出去,只好让内侍护送着他。 听说魏王又求见的时候,连隋祉玉也很弄不明白,这孩子为何这样粘他。 太皇太后当然就更不明白,在她看来,皇帝是玲珑心窍,更是冷心冷肺,是骨子里的无情,明明是瞧着就不好亲近的。 邢觅甄此时正在隋祉玉殿,她投着皇帝的喜好,新编了曲琴谱,想让隋祉玉指点,谁知她刚到,魏王就来了,因而很是不悦。 她随即瞥见皇帝桌上的牛皮卷,看到上面用圈出的朱砂的城池,想起皇帝私下爱与将领交流兵法,担心他时兴起,想要御驾亲征,便道:“陛下,您这是……?” 隋祉玉倒是想起事,告诉邢觅甄:“今晨接到奏报,燕夺在云州白云关以三万军破李辛虎大军,大捷,不日便将拔营回京。” 邢燕夺,正是邢觅甄的兄长。 邢家除了个异数邢燕承,满门皆是武官和武将。 而邢家子弟,邢老太尉最得意的孙辈,便是这个嫡长孙。 半年前,邢燕夺从京畿重骧禁军指挥之位,领云州都督兼镇北将军,出战白云关。 当然,这不是邢燕夺第次出征,在十五岁,邢燕夺便跟随父亲邢远敬上沙场,十岁那年,在昼山役战成名,在邢远敬突发心疾后代父镇守西疆,平定西戎,如今功勋加身,在军威望极高。 先帝驾崩前年将其调回京任重骧禁军指挥,这次再战而凯旋,自然要再受封赏。 邢觅甄闻言愣,随即高兴笑道:“太好了,恭喜皇上!” 隋祉玉也笑道:“嗯,这仗胜得漂亮。待燕夺回京,朕为他庆功。” 隋祐恒这时也进了殿,他看到隋祉玉,心的害怕就得到缓解。 “皇帝哥哥,我好害怕!……我好怕磐磐回不来!”隋祐恒进殿,就来到隋祉玉身边,泪珠子从眼眶里不住往下掉。 隋祉玉闻言,沉默片刻,对邢觅甄道:“慧妃先回宫罢。” 邢觅甄听了,欲言又止,只好瞪眼隋祐恒,告退离开。 隋祉玉让罗移递了方棉帕给隋祐恒擦眼泪,这才道:“你不用怕,不是顾磐磐做的,朕不会叫人冤枉了你姐姐。” “那你现在就叫他们放了磐磐,好不好?”隋祐恒眼睛哭得通红,长长的睫毛都湿润地黏着。在他心里,皇帝就是最厉害的,放个人多简单。 隋祉玉道:“你姐姐只是去录个供词,不是被人抓起来。” 又道:“朕是可以让他们不找顾磐磐问话,但是,你姐姐定然想自证清白,并不希望让旁人觉得她有罪,只是为朕所袒护。” 皇帝难得说这样长的话。罗移回过头,按下心惊异,随即又低眉敛目,琢磨这是因为隋祐恒,还是因为顾磐磐。 想了想,觉得还是因为魏王。皇上应是在这个无父无母,对顾磐磐片赤子心的魏王身上,看到自己从前的些影子罢? “真的么?”隋祐恒对隋祉玉是很信任的:“那皇帝哥哥,我想在你这里等着姐姐,好不好?” 隋祉玉同意了,乾极殿在离大允门更近,顾磐磐过来接隋祐恒再回慈寿宫,也并无不妥。 隋祐恒大字不识几个,罗移叫人给他的画本子也不翻,就安安静静缩在旁的紫檀椅子里发呆。 此时的慈寿宫里,太皇太后却是忧心忡忡。 “魏王太过依赖顾磐磐。”太皇太后看向上午还春阳灿烂,下午已成铅灰色的天空,皱着眉道。 岳姑姑明白太皇太后这话的意思,魏王这么个小人儿,今日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看了真是叫人心疼,又心惊。 顾磐磐能影响魏王太过,最近又和魏王不时往皇帝那边跑,太皇太后得提防着,人心都是随时可能会变的。 “可是殿下执拗,除了磐磐姑娘,别的人都不亲近。”连照顾他起居的姜妈妈,虽是接进宫来,但隋祐恒感情上也并不依赖。 太皇太后就说:“上次我听磐磐说,她有两个婢女,除了芡实已进宫服侍她,还有个叫薜荔的小女孩,也是十四左右吧,还留在顾家。她说除了她,魏王便是与这薜荔较为要好。” 岳姑姑道:“太皇太后是想让这薜荔先进宫,让殿下不要过于依赖磐磐个人?” 太皇太后颔首。 岳姑姑就说:“奴婢这就派人去安排。” *** 顾磐磐好歹是回宫了。罗移派的人守在南华门,直接将她带往乾极殿。 快到乾极殿,天空却是两个惊雷乍响,随即雨水磅礴,倾泻如注。春日难得有这样的大雨,重重宫殿在水幕模糊,幻化成远近的虚影。 几乎是两息之间,顾磐磐身上的衣裙就被淋湿。风吹,凉意就在浑身蔓延。 顾磐磐暗道今日真是有些倒霉,快到乾极殿,罗移赶紧让人撑了伞出来接,让顾磐磐到殿里去避雨。 罗移瞧了眼,暗淡的天光下,雨势望不到头,他便上前笑问:“磐磐姑娘用过晚膳了么?” 顾磐磐环着手臂,道:“谢谢罗总管的伞,我用过了。” 罗移颔首道:“陛下与两位殿下也用过晚膳了,磐磐姑娘先去换身衣裳吧。”小姑娘身段生得太招人,这样湿濡的身,叫御前的侍卫们看了不好。 罗移随即叫来小宫女,安排人带顾磐磐去偏殿,只好拿宫女的衣裳给她暂时穿上,帮她把原先的衣裙烤干再穿。 那两个小宫女看看顾磐磐,人帮顾磐磐解开头发,人帮她更衣,两人都觉得这女孩的头发生得太好,像丝滑的上好缎子,皮肤也太好,晶莹白嫩, 分卷阅读18 白得发光似的。 顾磐磐换上了乾极殿宫女的制式裙子,因为陛下喜素,她们这群御前的宫女,都是雪色暗纹上襦,蓝白二色的花间裙,可穿在这位顾磐磐姑娘身上,愣是叫她穿得袅袅绰绰,再素也遮不住那张艳光灼灼的小脸。 担心顾磐磐受凉染上风寒,两个小宫女就起先把她的头发用香笼烘干的,再拿她的湿衣裳去烘干。 顾磐磐这时被另外的内侍被带到后殿找隋祐恒。 隋祐恒刚好去了净室,顾磐磐没找到,便站在廊外等着,这时道高大身影从廊下另边出来,是皇帝,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内侍。 隋祉玉却没正眼看这个低着头的宫女,嗓音如常的低沉,今晚靖王突然进宫找他饮了不少酒,隋祉玉的声音还有微微的哑,他道:“给朕研墨。” 皇帝说完,便走进隔壁的房里去。那两个内侍都诧异看着顾磐磐,已经认出了她。他们和皇帝样,开始都以为是默鲤站在这里。 正要行礼的顾磐磐也愣住,她看看周围,是……叫她吗?皇上是不是根本没看清她是谁,见她穿着宫女的衣裳,就以为她是哪个宫女。 她脑子里猛然又出现那个梦,还好,不是叫她更衣呢。 不过,皇上刚刚走过去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顾磐磐就跟着皇帝进了屋里,发现这是皇帝的内书房。 顾磐磐环顾周围,看到两个并列的金丝楠云龙大架,架上的书摆放颇多。窗下有两张,靠里是同色楠木嵌染牙点翠云阁的矮榻,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四角龙头挂珐琅穿珠穗的桌灯,对珐琅细颈香筒,袅袅如雪下檀的香气散在空气。 外书房有接见臣下与议事之用,这内书房就是皇帝个人的小天地,纯粹的闲时休憩之所。 隋祉玉坐在榻上,眼睫阖了片刻,缓缓张开,即使饮了酒,眸依旧透着微微寒意,他要亲自写信,抬起眼,却是看到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孩的脸。 第14章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这身乾极殿的制式宫裙,正要叫她退下,他不喜不熟悉的人进内书房。 顾磐磐却是凑到他近前补了个礼,含笑道:“皇上,那我现在就给你研墨。” 隋祉玉的话到了喉间,硬是为这张突然放大的笑脸给止住,薄唇略微抿,没有说话。 不过,他见这宫裙穿在她身上,实在有些不合身。 顾磐磐来到桌案旁,见桌上有盒棱澄泥砚,揭开海水疆崖纹的绿松盖子,看看这润玉童肌般的贡砚,就开始研墨。 这澄泥砚呵气可研,何况配的是入水易化的玄脂软墨,滴入清水,轻旋推研几下,就能磨好,并不能用太大的力气。 但顾磐磐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小腰端得笔直,心有劲,手上的劲也跟着大了。 “顾磐磐,你在捣药呢?”隋祉玉单手撑着榻靠,愣是给她的动作看笑。 照理说,按这小姑娘的容色,做这些事,怎么都该是个红袖添香的,但瞧着却不是那样回事。 顾磐磐也发现自己太用力,但她想起,在梦里,皇帝就嫌弃她更衣,现在又嫌她研墨,老是这么被嫌弃,她心里有微微的不舒服。 这些本也不是她的长项,她擅的东西其实挺多。而且她是想向皇帝陈情。 见皇帝起身走过来,顾磐磐就上前道:“皇上,我有个特别好的解酒茶方子,酒后喝下,绝不会宿醉头晕。疏肝气、养肝血的效果颇佳,不如我现在去南药房给您做?” 反正南药房隔得近。 隋祉玉看看她,眸色浅淡,似笑非笑,顾磐磐今天格外殷勤啊。 他道:“不必,备着的。” 不是谁做的东西都能入天子口。拿医事举例,本朝规矩,帝后的每套诊疗方案,哪怕是再小的毛病,也得三名以上御医会诊确定,还要院使或副院使签章同意,由内臣起合药,煎药奉药的过程亦有人监督。 顾磐磐也对这略知二,就颔首,只说:“那,谢谢皇上今日对磐磐的照拂。” 她今天离开京兆府衙的时候,京兆尹告诉她,圣上亲自过问了她这个案子,要她记得感念圣人恩德。 顾磐磐也知道,京兆尹认定证据详实的案件,不必再由三法司会审,可当场判处极刑。如果没有皇帝的句话,她未必这样快就能离开京兆府衙。 就像从针法来说,燕承哥哥其实比她能更可能刺死杨晴鸢,可只要邢燕承说没有,在没有十足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再提他有嫌疑。 因为他背后是邢家。 在这样的时刻,皇上竟相信她的为人,还为她特地通知京兆尹,让顾磐磐觉得很是感动。 “也谢谢皇上相信我没有作恶。”顾磐磐又表心意道:“我……将来就算不在内廷做女医,也会为百姓多行义诊。” 意思是,不给您家皇亲国戚的女眷们医治,也会为您的子民看病,总之,不会辜负了皇帝的这番信任。 “嗯。”隋祉玉便问:“那顾女医的穴位记得如何?朕把朕从前用的铜人都给你了。” 顾磐磐眼睛蓦地睁大:“那个铜人,是皇上自己用过的?”她全没想过那曾是御用之物。她这两晚还抱着睡觉。 不然?隋祉玉看看她,她前脚刚走,他就叫人赐铜人。当然是他自己宫里的,才能那样快。 他的声音凉凉的,问:“怎么。你嫌弃?” “没有,没有。”顾磐磐道。那渤安国使者不也说了,沾了皇上的祥瑞龙气,会有好运。她看着皇帝,说:“我只是没想要,皇上竟也琢磨过这个。” 顾磐磐是不知道,从小照顾隋祉玉的内侍罗虚,可不是个般的太监。 而是个智慧拔群,曾被誉为不器之器,入选天策学士的大才之人。若无意外,罗虚的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却因友人而被牵涉进永州刺史通敌案,因太子惜才力保,太宗留其性命,罗虚以成人之身遭受宫刑,因此成了个宦官。 罗虚感念太子仁厚,就此陪伴在刚出世的小皇孙左右。 又用了毕生心血与所学,来培养隋祉玉这个太子遗孤。 孩童总是要生些小毛病的,在隋祉玉小的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罗虚自己给他捏拿调养,开方领药,就给他治好了。 渐渐隋祉玉自己也学到些药理,有时也会摸索药物。尤其是在罗虚离世之后,他闲时也会看些医书,尤其是食药间的生克,多疑和防备是帝王本性。 顾磐磐那天想看的铜人,隋祉玉更是早已将那些穴位和经脉记熟。 顾磐磐就回答:“这两天,我全都记熟了。皇上不信可以考考我,看我找得是否准确。” 考考她? 隋祉玉修眉微挑,沉默片刻,可能是今晚喝了酒,也可能是这小姑娘真的太水灵,瞧着让人心情好,他有几分闲情,道:“好。朕考你。” 他随口说了个:“肺俞在哪里?” 因为这个穴位在身后,顾磐磐原本想在自己身上比划出来,但她的手无法准确地够到。她就说:“皇上,我可以在您身上点么?” 她脱口而 分卷阅读19 出后,就意识到不妥,皇帝的龙体应是不能随便碰的,特别是后背,因为怕人偷袭使坏。要不,她请位门口的内侍进来指穴。 隋祉玉倒是大大方方应承,道:“可以。” 顾磐磐便来到皇帝身后,看到这道在公主府时觉得遥不可及的背影竟近在咫尺,莫名令她的心跳加快。 她发现自己才到他肩膀的位置,正好看着皇帝宽阔的肩,挺拔的脊背,肩上通绣的龙纹灿烂流光,让人心神也跟着颤了颤。 她又鬼使神差地,偷偷看了眼隋祉玉腰间的锦带,和龙袍摆下的长腿。脸微微红。 她想还好皇帝看不到她的脸。 顾磐磐定定神,随即将手指轻轻放在隋祉玉的大椎处,也就是颈肩之交,指尖顺着脊椎轻轻下移,向下数至第三椎体的下端,旁开寸半,取穴肺俞。 她的手停在他的肺俞穴,稍微加重力量,按了按,歪头想看他:“皇上,是不是这里?我取穴准确么?” 隋祉玉慢慢笑了笑,感觉那小猫爪子似的手在身后摸索,笑容里却有丝难辨的深沉,道:“正是。” 顾磐磐就回到皇帝前面,道:“我听燕……我听邢太医说,还有经外奇穴。皇上连奇穴也懂么?” “这我就不懂了。”隋祉玉回答。他其实是懂些的。但听她提起邢燕承,忽然就不想再继续与她探讨。 正好,乾极殿的大宫女默鲤这时到来,还带着两名宫女,默鲤看到顾磐磐竟在内书房,倒是诧异,微愣了愣,随即垂首将宫女托盘里的白瓷小碗端过去,道:“皇上,喝些醒酒汤吧。” 顾磐磐听,她原本还想向皇帝提提女医能否进教习厅的设想,她在青鸾书院有要好的师姐,也很憧憬进教习厅学习。当然只能按下不表。 见皇帝喝了那小碗汤水,又叫默鲤伺候笔墨,知道他是要写什么东西,顾磐磐觉得自己还杵在这里挺多余,正好心里也挂着隋祐恒,就说:“皇上,那我先与魏王殿下回宫了。” 皇帝本就要先写信,闻言看看顾磐磐那张没了笑意的小脸,忽道:“把你说的那醒酒方子写下来。” “皇上还是要用啊?”顾磐磐闻言,脸颊的梨涡又浮出来,皇帝把自己的笔递给她,看她晶莹剔透的手指握着笔,字字在纸上写下。写完递给皇帝:“皇上,您看看。” “嗯。”隋祉玉看了看顾磐磐的字。 顾磐磐发现默鲤在看自己,便朝她微笑,这才离开了。 默鲤也立即朝顾磐磐笑,随即收回目光,看了看皇帝。 顾磐磐没走会儿,罗移便进了内书房,摒退众人,道:“皇上,容相今日去了趟京兆尹,亲自去的。” 隋祉玉还未发表看法,罗移已迫不及待接着道:“据说顾磐磐……和容定濯从前那位白月光,几乎生得模样。” 隋祉玉手微微顿,索性停了笔,眸光不定:“查清楚了?” 罗移道:“没错。按照顾磐磐的年岁,也和容定濯那女子消失的时间差不多。” …… *** 此时的慈寿宫里,太皇太后却是忧心忡忡。 “魏王太过依赖顾磐磐。”太皇太后看向上午还春阳灿烂,此时已风雨交鸣的天空,皱着眉道。 岳姑姑明白太皇太后这话的意思,魏王这么个小人儿,今日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看了真是叫人心疼,又心惊。 顾磐磐能影响魏王太过,最近又与魏王不时往皇帝那边跑,太皇太后得提防着,毕竟,人心就如这天色,是最容易变的。 “可是殿下执拗,除了磐磐姑娘,别的人都不亲近。”连照顾他起居的姜妈妈,虽是接进宫来,但隋祐恒感情上也并不依赖。 太皇太后就说:“上次我听磐磐说,她有两个婢女,除了芡实已进宫服侍她,还有个叫薜荔的小女孩,也是十四左右吧,还留在顾家。她说除了她,魏王便是与这薜荔较为要好。” 岳姑姑道:“太皇太后是想让这薜荔进宫,让殿下不要过于依赖磐磐个人?” 太皇太后颔首。 岳姑姑就说:“奴婢这就派人去安排。” 果然,第二日薜荔就进宫了。薜荔进宫,顾磐磐自然是高兴的。 芡实有二十岁了,平时较为稳重妥帖。薜荔要小很多,跟顾磐磐样才十四,很是机敏可爱。 太皇太后见薜荔,倒是有些诧异,芡实相貌普通,这薜荔可就漂亮太多。虽然不及顾磐磐那般绝色,可就算穿上宫女的衣裳,也绝对不会泯然于众。 隋祐恒见到薜荔,果然很高兴,立即带着她去参观自己的寝殿。 顾磐磐今日早早到青鸾书院上课,下课后,就听人在问她,是否要去吊唁杨晴鸢? 是大长公主提出的。 青鸾书院的女学生出了这样的事,大长公主作为书院掌管者,这两日自是弗悦。 因此,大长公主决定组织些书院老师与女学生前往吊唁。 第15章 顾磐磐有些为难,其实人死灯灭,要说去给杨晴鸢吊唁,她本身是愿意的。 但她想起那日杨老伯爷的咄咄逼人,位男性家长尚且如此,杨家其他的女眷,尤其是杨晴鸢的生母,见到她怕是更加情绪难控。 她想了想,说:“我还是不去。”真凶没找到之前,杨家人对她的怀疑怕是少不了。 容初嫣这时正巧过来,她今日穿得素净,钗饰也去了,比起平日的雍容娇艳,显得格外清丽柔美。她看看顾磐磐,道:“同窗场,大家能去的,怎么都该去看看。” 顾磐磐看容初嫣眼,只当没有听见她的话,转身就要走。 很快却有两名贵女走过来,两人的丫鬟将顾磐磐的路给挡住,其人道:“顾磐磐,你怎的这样不合群?” 顾磐磐蹙了蹙眉,这是要逼着她去?可她们越是如此,她还偏就不去。便说:“我还有事,烦请让路。” 那二女对视眼,若是从前,她们强迫顾磐磐去也无不可,但现在,顾磐磐毕竟攀上魏王,是不能强迫了。可酸几句,却是没人怕的。 道微冷的嗓音突然响起:“吊唁之事,皆是自愿。你们还想逼着人去?” 容初嫣与那两个女孩都是怔,迅速朝着来人行了礼,脸上的傲慢尽褪,都变成心虚谦慎。 来的人正是大长公主。她冷眼看看三人,道:“磐磐,你先做你的功课去。” 顾磐磐自是向大长公主福身,独自离开。容初嫣在内的三女,闻言多少有些不安。 大长公主叫那二女退下,独留了容初嫣,看着这个侄女,突然叹气道:“初嫣,伯母是不是太纵容你。杨晴鸢的死,看看杨家的反应,还不够你心存顾忌?” 容初嫣听大长公主还是自称伯母,就知道她还是疼自己。面对大长公主锐利的视线与敲打,容初嫣解释道:“伯母,我真没有。晴鸢的死与我无关。” 大长公主还是看着容初嫣,道:“初嫣,你的目光,应放在邢家女身上,邢燕夺即将回京,邢觅甄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皇上。你总是针对顾磐磐做什么?” 大长公主又道:“磐磐 分卷阅读20 那样的模样身段,招皇上喜欢那是定的,指不准还会着迷段时日。你要做皇后,这点气量得有。但是磐磐的身份过不去,没法跟你争后位,你得明白到底谁是对手。” “皇上是个最理智的,这点你放心,他很清楚,什么人该在什么位置。就算他往后真的宠幸顾磐磐,也不会让她得到她承受不起的名分。” 容初嫣颔首:“我明白了,伯母,但你定要相信我,我没有害晴鸢。” 她从小就是拔尖的美人胚,是贵女圈的第美人。这顾磐磐的到来,的确令她心不喜,可真的不是她做的。杨晴鸢是她的跟班之,她还不至于为了陷害顾磐磐就如此。 容初嫣又蹙眉道:“不过,我现在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 大长公主眼虽还带着猜疑,但看着这么个我见犹怜的侄女,只是道:“放心罢,下个月是太皇太后的千秋,伯母自会给你安排。连邢觅甄那么个舞枪弄棒的,也知道投皇上的喜好,习习琴,谱谱曲,你该知道怎样做。” 容初嫣绽出笑意:“我知道了,伯母。” 大长公主看看容初嫣,没再说话,让她准备去杨家。 *** 自从进宫以后,顾磐磐有好多天都没参加义诊。 现在终于有薜荔进宫,帮忙带着隋祐恒,趁着这日书院也没有课,顾磐磐总算又能来春温堂义诊。 顾磐磐义诊是用的另个身份,她穿着男子的青色衣袍,平时就戴着张灰扑扑的面具,化名叫做“白大石”,很是低调。 唯有那脖颈、手的肌肤,还是细嫩光滑,雪亮惹眼,让人莫名瞧着心痒。 “大石兄!好久没看到你!。” “大石啊,你此前开的那治喘方子,那老人家用了甚好,经常来问你,想感谢你。” 春温堂的伙计都喜欢顾磐磐。不仅因为她人讨喜,更因这家药馆的主人是邢燕承,邢燕承特地让掌柜交代过,要关照顾磐磐。更何况顾磐磐这孩子有分寸,重病不看,怪病不看,以免延误人家,只挑她有定把握的。 顾磐磐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准备着今日的义诊。 春温堂医师的水平都不错,顾磐磐边义诊,还可和同侪讨论,看到下午,正要准备整理药箱,就见道男人的身影走来,隔着小桌,坐到她对面。 “……小郎,我生病了。”那人淡淡朝她道。 顾磐磐总觉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而且不像个生病的人。她抬头看,来人身着袭黑地暗纹的袍子,瞧着不起眼,却是精贵的。 穿这样的衣裳,为何来义诊? 而且这人,既来看病,怎的还戴个面具? 要知道,面诊也是很重要的。 这人面具的眼睛处,是黑色的薄晶石,她连对方眼睛的颜色都看不清。 她就问:“这位大哥,你能摘下面具么?” 隋祉玉慢慢说:“我摘了面具,可能会吓到你。” 她蹙了蹙眉,琢磨这男人的意思,大概是他脸上有刀伤或是别的疤痕?还是脸上长了什么? 她又看看这个人的身形,身姿颀长匀称,肩腰的比例如画刻出来般。即便是坐着,她也觉得有些眼熟? 她心划过个想法,可这人声音与皇帝的声音并不样。 顾磐磐又看看这男人,这般藏头露尾的,不会是犯事的朝廷钦犯吧?她忘了自己也戴着面具。 随即又想,钦犯是不会来看义诊的,因为义诊后若是要取药,需得详细登记身份。 她就说:“不怕的,你是脸上长着什么吗?可以让我给你看看。” “让你给我看病,你非要看我的脸?”隋祉玉在面具下微微挑起唇角,道:“那不如,小郎摘了面具,让我瞧瞧。” 顾磐磐怔,越发觉得这位病人的态度不对,毕竟她也遇到过登徒子,就警惕起来,摆出大夫的严肃,说:“我要你摘面具,是为了给你面诊、舌诊。但你无需看我的脸!” 看顾磐磐这本正经的样子,隋祉玉改口,说:“不看便不看。小郎别生气。” 听他换了老实语气,顾磐磐也就说:“那你把手伸出来。”她要把脉了。 隋祉玉把手放在她的桌上,顾磐磐看着这只手,下就否认了先前的想法。因为她很关注皇帝的手,虽然是纯粹的欣赏,但直觉得那手可真好看,她甚至想象过那双手抚琴的样子。可这双手,又黄又糙,还微肿。 顾磐磐将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很快就道:“我看不出来你哪里有病。请你稍等,我去叫老大夫来给你看。” 顾磐磐飞快上了楼,来到邢燕承身边,低声道:“燕承哥哥,下边有个人,我觉得不对劲。” 邢燕承难得见顾磐磐这般求助的语气,立即放下笔,道:“是么。” 难道遇到登徒子?他便跟着顾磐磐下楼,去看是怎么回事。 可等两人到了楼底下,那位置上却根本就无人了。 今日是罗虚的生辰。皇帝微服去了罗家旧宅,在那桌子上摆放了酒菜,和那老太监说说话,再喂了池子里的乌龟,待就是天,刚刚才回宫。 邢燕承也很警觉,抬起眼睫,目光向整个长乐街扫过去。 他的身份,并不仅仅只个御医。 外人只知道,邢燕承弃军从医,跟家里“关系不好”,连邢老太尉都放弃了这个不争气的嫡孙,总是责骂他。 除非是攸关名誉性命,邢家是不会管邢燕承的。 因此,世人只捧邢燕夺,就连在太医院,李通也敢算计这么个老好人。 可是,这样个好脾气的邢燕承,正是邢家培养的另位掌权者,是暗面的底牌。 邢燕夺领兵沙场,权势与风头无两,邢燕夺受的关注太多,许多事做不得的,便是邢燕承来办。 这京有名的药行春温堂,济世安民,实际是高手潜伏,是邢家的情报收集处之。 隋祉玉并未走远,乌篷马车还在春温堂的街对角。 他目光冷淡,看着双双从楼上下来的邢燕承与顾磐磐。两人的关系,还是贯的好。 隋祉玉想起顾磐磐那故作天真,手却往他身上比划的样子。两回了,在南药房“碰巧”回,在他的内书房又是回,他还记得少女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手,还有玉笋般的指尖。 顾磐磐女扮男装留在春温堂,所谓与邢燕承研讨医术,也跟那晚对他样吧,两人也在身上互取穴位? 容定濯用心良苦。隋祉玉低低冷笑声,道:“回宫。” 邢燕承站在医馆大门处,看到隋祉玉乘坐的那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开动,却是目光沉沉。 不管来的是不是那位,他想起皇城西华门的眼线今日被杀之事,看来,春温堂不可再作情报之用。 往后只能做普通医馆。 顾磐磐叹,那个男人走得可真快。 第16章 “磐磐就要回宫了?”邢燕承见顾磐磐的药箱已收拾好,就问她。 今日天色尚早,他想带顾磐磐去家新开的茶道馆。 顾磐磐便说:“燕承哥哥,我暂时还不回宫。书院下月就要开射御课,我打算去买两张弓,备着上课用。” 青鸾 分卷阅读21 书院虽称“书院”,但其实是乐舞射御,包括顾磐磐学的食医,还有茶道、女红等等,均是有所涉及。 大允有尚武之风,贵族女孩们,很多是从小就会骑马开弓,而顾磐磐的骑术虽佳,但她的射之项,就几乎没有练过。以后这骑射都是要考的,她不希望这门把她的成绩拖得太厉害。 想着就快开射御课了,顾磐磐当然要提前购置好弓。 邢燕承闻言笑了:“你何用到外面的铺馆去买弓。” “嗯?”顾磐磐看看他。 “找我不就可以。”邢燕承道。 衣裙胭脂什么的,他不好帮忙,但邢家是大允第武将世家,那还缺少良马和弓箭么?最不缺的就是兵器。 他便又说:“你自己懂得如何挑选弓么?我带你去个地方,选两张好弓。” 顾磐磐想着,这的确是,她个外行自己去买弓,可买到的未必适合她啊,说不定花了大钱还得上当。她得选张适合自己的好弓,这样才能把射艺练起来。顶多她付钱给燕承哥哥就是,毕竟已劳烦他够多。 她就同意道:“那就要有劳燕承哥哥。” “无妨。”邢燕承带着顾磐磐上了马车,来到处宅院外,只从院门看,倒算不上高门大户,连个牌匾也没有。 然而等顾磐磐下了马车,跟着邢燕承走进去,却是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至少她行过影壁之后,根本想象不出里面会有多大。 也就是个给邢家子弟和权要人物玩儿的地方,并非机要之地,因此,可以带顾磐磐来。 但邢燕承有私心,他不想让别人看到顾磐磐的长相,因此,还是让她穿着那身男式袍子,并让她仍戴着面具。 邢燕承带着顾磐磐直接前往武场,像那些歌姬舞姬正在献艺,蓄养着家。妓的那两个园子,直接就绕了过去。 到武场后,两人正要迈进武器场馆,道身影高高站在凌风塔,半眯着眼下望,他看着邢燕承的背影,又瞥眼邢燕承身边那抹纤秀的身影。 “老二那是带着谁?”正是凯旋归来,却秘密提前了几天回京的邢燕夺。 看那背影,虽做男子打扮,但那个窄肩,那腰身的婀娜线条,还有轻柔的步态,绝对是个女人。 那要是个男人,可也太娘了。 他身边副官道:“可要卑职去查探。” “不用。”邢燕夺收回目光,直接迈步下塔。 邢燕承与顾磐磐已挑选好了两张弓箭,有好几张适合女子使用的,但有两张是鎏金嵌宝的,太华丽了。顾磐磐不能太招摇,邢燕承就帮她挑了张白漆软梢,还有张轻竹长弓,让她练习那张梢弓为主。 邢燕承带着顾磐磐在武场里练箭,给她示范指点,顾磐磐这才知道邢燕承的箭术竟然这样好。 有个好老师,她当然学得更起劲,以免到时箭术不好,被某些人笑话。 邢燕承虚扶着顾磐磐,引她拉开弓弦,但将手撤开时,他转头看看顾磐磐,却有些不舍得放开。 他不是重女色之人,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又正值最血气方刚的时候,与瞧的小姑娘在起,难免会动些心思。 不过,以他的自律,当然能很好地克制。 顾磐磐忽然不觉,感觉自己越练越有劲。 这时正好有管事找邢燕承,顾磐磐便提着弓,开始尝试些邢燕承在时她不好意思尝试的举动。 她先朝左靶射了箭,又朝旁边靶射箭,又换靶,每靶箭! 因为她觉得方才邢燕承这样换靶拉弓时特别潇洒,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箭术高明的样子。 但她的准心可实在不能跟邢燕承相比。顾磐磐很快就听到声嗤笑。 顾磐磐愣,她这才发现,附近站了个人,那人在打量她。方才那声嗤笑,就是他发出的。 仿佛在说:射艺还这么烂,就迫不及待换靶练! 她转头看过去,发现这人竟也戴着面具。邢燕夺是秘密回京,自是戴着面具。 这个陌生人即使戴着面具,气势也很惊人。 她又看看这人,这个男子穿着身形高挑而强健,那肌理在薄袍撑出的线条,看就是英姿峻伟。总之,只手就可以轻易捏死她那种。 于是顾磐磐很识相地转过头,只假装没有听见这人不友善的嘲笑声。 两人无人说话,但邢燕承这时却回来了,他只看眼,自然就知道这个戴面具的人是谁。 他微微诧异:“你回来了?” “刚回来。”邢燕夺道。 这两人见面,自然有涉及家族和朝廷的机密之事要谈。邢燕承就道:“磐磐,我让人先送你回宫,可好?” 顾磐磐也觉得今天练得差不多了,就道:“好的,燕承哥哥。” 邢燕承提醒她:“但是你这弓箭,恐怕带不进宫里。” 外边的兵器的确进不了宫,除非是皇帝特别恩准,顾磐磐只好托邢燕承把弓带给邢觅楹,下次开课就帮她带去书院。 邢燕夺在旁看着两人说话,直到顾磐磐离开,才与邢燕承并肩进了间静室。 *** 接着连十来天,顾磐磐都没有再见过皇帝。 连隋祐恒想去乾极殿请安,也被拒绝。隋祐恒见不着皇帝,很不开心。 顾磐磐倒是如常生活,偶尔也在想,皇帝怎么突然就不见魏王了呢。直到这日,京发生件事。 銮仪司和御前亲军司,在京抓走数名官员,封锁抄家,当今圣上,日之内,连下十二道抄家与处斩令! 这十二道上令,皆是源于起盐课贪污案。 先帝安平三年起,因多地远离战乱,各道州上报人口增长,额定盐销量已太少,请求增加盐引定额。先帝立的规矩是当年的定额之外,增加的盐引需缴税两倍于定额数。官员抓住这个契机,欺上瞒下,以增额的价格卖出大量定额盐引,向盐商强索贿赂,导致盐价疯长,穷人家难知盐滋味。 此案由两名巡盐御史冯世安和左奇共同“上报”,经勾沉司查证,共有盐铁司,大同、定州等共十六个州府的百三十多名官员涉案,官阶高至盐铁司副转运使,低至州衙长史,多者人便以此敛财达十万两银之巨。当然,除去盐课谋私,还有数罪并发。 在地方上的官员已就地处决。央官员则是遭到抓捕。 此事出,朝野震惊。像容定濯等少数权宦是知道皇帝在查盐政,可没想到皇帝能查这样快这样多,更没想到他真敢开刀,还开就是片。 到处风咆雨哮,夜入狱的,就地处斩的,拒捕发生混战的,还有宫门外跪了地求见皇帝的,翻覆喧沸,乾极殿里却是岿然不动。 隋祉玉还在看书,手握书卷,罗移不断进来禀报求见的官员名册,终于说到户部尚书苏庆华求见时,隋祉玉突然站起,淡色眸子片冰冷肃杀,厉声道: “盐铁副使张柱苛的罪行,罄竹难书,朕这里的卷宗,抱去明政堂,让容苏党仔细看个清楚。” 随即露出讥讽笑意,道:“传朕旨意,若执意求情者,按党羽论处。” 罗移却是知道,隋祉玉真正大怒的时候其实早已过去,今日正是割取胜利果实的时候,心情是大好的 分卷阅读22 。 罗移便想着如何助助兴,就说:“陛下,乔贵太妃的远房表妹进宫,音容兼美,连贵太妃也赞其音律,手琵琶可谓出神入化。不若命她前来侍奉?” 罗移是罗虚的义子,对皇帝极是忠心,始终惦记着皇帝的子嗣问题。 隋祉玉的确是心情好,听罗移说起女人,目光深了深,略微沉默,道:“不必。传魏王过来陪朕说话。” 罗移愣,传魏王?这皇上还第次主动传魏王陪侍。 隋祉玉又加句:“魏王闹腾,记得把能管束他的人亦唤上。” 罗移又是微愣,脑瞬间转过无数思绪,看看皇帝,道:“是,皇上。” 隋祐恒还是第次受到皇帝哥哥召见,以往都是他自己去皇帝那里蹭座,今儿个心里的滋味别提有多美。 隋祐恒的亲王袍服终于连夜赶制出来部分,按规制他今日并不需穿蟒袍,但他坚持穿上件红色小蟒袍,他要穿给皇帝哥哥看! 到了乾极殿,隋祐恒为了匹配这身绣蟒小袍,上前很正式地行礼:“臣弟拜见,滑……滑帝哥哥!” 隋祐恒缺了颗门牙,说话豁风:“滑……滑帝哥哥,姐姐说,窝在换牙了!”说完担心自己的形象,又赶紧捧起小手捂住嘴。 “……”隋祉玉看了看隋祐恒,时没说出话来。 他看向他身边的少女,却见是个陌生的脸孔。 那是薜荔,并不是顾磐磐。薜荔很紧张,并不敢直视皇帝的脸,只立即行礼道:“奴婢薜荔,见过皇上。” 隋祉玉收回目光,道:“嗯。” 隋祉玉想了想,单独带着隋祐恒来到殿外,慢慢走了几步,他问:“怎么顾磐磐没有跟你起?” 第17章 见皇帝问起这个,隋祐恒立即道:“哥哥是不是,也想我姐姐了?” 隋祉玉看看魏王这天真的神态,笑了笑,他怎可能想顾磐磐。他只是觉得,顾磐磐不大称职,受命入宫,却不把握住每个接近他的机会。 她居然不跟着隋祐恒起来。 他拨开飘过来的丝垂柳,答:“朕是看你每回过来,她都在,随口问。” 罗移便上前提醒,说:“殿下,这样的问题往后可别再问。”若是被天子想着,那顾磐磐的身份,可就只能时宫妃。 “哦。”隋祐恒闻言就叹气:“别提了,姐姐她最近常请旨出宫。”顾磐磐这些天很少陪着他,把他丢给薜荔了。 隋祉玉近日忙于政务,没怎么关注顾磐磐,闻言不再多问,两人又走回殿里。 他进屋的时候,薜荔这才看清龙颜,愣了愣。 薜荔完全没有想过,这个手握天下生杀的国君,竟然是长这个样子。 毕竟她待在太皇太后宫里,那边谁会议论皇帝的容貌呢。 在她心里,皇帝应当是很威严的,而这个人,的确也是不怒自威,却跟她想象的那种威严很不样。 这个皇上的威严,不仅叫人敬畏,更叫人想被他所征服,让人春心动漾,想被那样双让人看了就要沉醉的眼睛凝视。 隋祉玉习惯了薜荔的这种目光,在他从前还只是个没有权利的闲散宗室时,就已经被许多贵女这样看了。 以他的勃勃雄心,当然想象不出小女孩的心思能有多么细腻曲折,也就没去管薜荔。 皇帝倒没有立即就让隋祐恒离开,进殿后,让人给隋祐恒上了甜茶点心。 隋祐恒咬着颗红豆奶冻圆,正高兴着,就听皇帝说:“朕还有别的事,魏王吃完便先回去吧。” 隋祐恒有点郁闷,他才过来,皇帝哥哥就要他走,却也只好遵旨。 隋祉玉的确是还有事。 处置了副使张苛献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是接下来谁的人去坐那个位置。 盐课是税收来源支柱,盐铁司还掌管造兵器甲胄的矿冶征税。腾出个盐铁司副使的位置,不过只是第步。皇帝与容定濯的博弈,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 连隋祉玉自己也不明白,他先前怎么就时想起,想要顾磐磐来“助兴”。 *** 顾磐磐这时也在忙,因为她又接了个新任务。太皇太后千秋将至,大长公主命青鸾书院编了舞献寿,这舞共由十名少女来跳,主跳是容初嫣。 可其个女孩突然病倒,大长公主就命顾磐磐临时顶上了那缺。 容初嫣看到顾磐磐加入,虽然不喜,但顾磐磐毕竟只是个伴舞,是来陪衬她的,而且大长公主才敲打过她。便什么也没说,反而对顾磐磐很是友善。 虽然顾磐磐在跳舞上很有天赋,学舞历来很快,但毕竟是个全新的舞,而且要和其他人配合,自然还是得多练。 因此大家都走了,她还独自留在水阁练舞。 这书院舞裙是红色,抹胸开得低,腰带也束得紧紧的,为追求流风洄雪的飘逸效果,裙摆更是轻盈宽大。 顾磐磐跳得专注,不知道有双眼躲在暗处看着她,那目光几乎要将她生吞入腹般,追逐着她腰肢旋摆,转袖翘首的各种动作,发出粗重的喘息,想象着与这小姑娘颠鸾倒凤的画面。 正是国子监司业兼青鸾书院院正贺元逢,从顾磐磐初入学那天,他就瞧上这个身份低微的女孩,错失了几次良机。 他原本想将顾磐磐变成禁脔,长期养着,可惜竟叫她成了宫里的人,要长期占着怕是不易了,但要神不知鬼不觉得手几次,对他还是能做到的。 今日本是好时机,只可惜邢觅楹在水阁没有走。 顾磐磐跳出了身汗,见邢觅楹尚未离开,还等着她,很是诧异,拿棉巾攒了攒脖颈,喘着气上前道:“阿楹还没回去?” 邢觅楹掐了把顾磐磐胸前还在起伏的雪色,笑嘻嘻道:“哎,磐磐要是嫁给我二哥以后,我二哥怕是得镇日留在新房,都不想去太医院了!” 顾磐磐愣,打掉她的手,还好她的脸本就红着:“阿楹说什么呀。燕承哥哥跟我,字还没有撇。” 她也偷看话本子,知道是什么意思。 邢觅楹闻言没在说这个。她也知道,邢燕承想娶顾磐磐,很难通过她婶婶的同意。不过邢燕承向来固执又有手段,谁也说不准。 她随即道:“磐磐,我昨日,倒是定亲了。” “阿楹定亲了?”顾磐磐闻言很惊讶,也很为邢觅楹高兴,知道邢家的女婿,那定不是普通门第。 她随即追问:“和谁定亲?谁这样走运,能娶到阿楹。” 邢觅楹咬咬下唇,道:“你也见过的,是沈嚣。” 顾磐磐诧异。阿楹要嫁的居然是沈嚣?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勾沉司指挥使。 她是见过沈嚣,当时勾沉司突然出现在顾家门外,她印象可太深。 她就说:“原来是沈指挥使。沈指挥使年轻有为,英姿不凡,恭喜阿楹,那我可就等着吃喜酒!” “你想吃喜酒,那还得等呢。”邢觅楹却是皱眉,道:“那个人……唉,不提也罢,我也不知,爷爷和我爹为何定要我嫁给他!” 沈嚣威名赫赫,隋祉玉要杀的人,泰半都在沈嚣手上沾了血。 当今陛下设勾沉司的时候,原编制是四千人,但 分卷阅读23 皇帝又在勾沉司下增设了个抚远营,专门负责京畿和西都以外的任务,这抚远营又是三千人。这七千人还只是明面上的人数,暗里的人数就不得而知。沈嚣为皇帝掌管着这样个铁血机构,其冷酷和能力自是可以想象。 顾磐磐也不好对邢家长辈做评判,就只关心问:“那成亲以后,阿楹还会来书院上课么?”毕竟现在书院里的女学生,都还未出阁。 “成亲之后当然就不来。”邢觅楹叹了口气。 顾磐磐看看邢觅楹,很舍不得,这可是她在京里最好的朋友。不过,沈嚣可是皇上的心腹啊,皇上居然同意让他娶邢家的女儿? *** 是夜,皇帝的寝殿里,熄了高大通明的铜枝灯,仅留下几盏鹤嘴小灯。 隋祉玉浴过身,从盘螭池走出来,着身袍,轩伟身姿懒散歪在檀色绣龙引枕上,想着先前看的密奏,正要安寝。 罗移轻声来禀,语气带两分急切:“皇上,慈寿宫那边有报,太皇太后方才突发心疾,胸痹难喘,痛苦难忍,已晕厥过去!” “这样严重?”隋祉玉默了片刻,道:“朕去看看。” 太皇太后本就是隋祉玉的姨奶奶,先帝传位,又是过继了隋祉玉为子的,太皇太后名分上也是他的祖母。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万突然发病,下没捱过去……他的身份是要去那边瞧瞧的。 默鲤闻言,立即命小宫女捧了外袍来,动作利索地亲自为皇帝更衣。罗移已吩咐备辇。 隋祉玉大步从殿走出,御辇已候在殿外。 因已是子时两刻,夜重更深,天子夜行,晦暗不得。御辇前后各有十人打着灯笼,照得夜路亮亮煌煌。 “起驾——”负责鸾仪的太监唱声道,浩浩荡荡的队伍,犹如串火龙,朝着慈寿宫的方向行去。 这样晚了,慈寿宫里果然仍是灯火通明,人人担忧,又人人自危,唯恐太皇太后出事。 顾磐磐原已睡下,但因她懂医理,又住得近,听闻太皇太后这边发了病,立即就赶过来。 顾磐磐很担心太皇太后,隋祐恒还这样弱小,没有太皇太后这棵大树的荫庇,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她过来早早守护,给太皇太后吃了丹参膏兑水,今夜在西药房坐班的御医赶来,她才退到旁,稍微松了口气。 过了阵,就听到外面声:“皇上驾到——” 听闻皇帝亲自过来看太皇太后,众人立即跪了地拜见。 隋祉玉走进来,叫了平身,很快就看到了顾磐磐。 顾磐磐过来得急,又无暇自顾,因此还穿着浅橘粉的衣裤,乌黑柔泽的长发披散着,张脸看起来更小。 她没有穿罗袜,只穿着双薄薄的软绡鞋,露出脚背和脚踝的冰肌雪肤。 浑身点修饰也没有,突显了她本身的丽质无瑕,也将身段更显玲珑纤细。 看到这样的顾磐磐,隋祉玉看了眼之后,隔了片刻,倒是又看了眼。 太医给太皇太后吃了理气丸,又迅速合了方子叫去煎药,但施针到底施什么穴,三名太医请脉后却是难以达成共识,名太医主针“膻”和“内关”,另名太医提出主针“内关”与“通里”,还有名太医建议主针“孔最”与“太渊”。 顾磐磐也说话了,她说:“也可以试试‘鸠尾’与‘至阳’。”她偷偷看过爷爷针灸胸痹患者的医案这样写过,她把了太皇太后的脉,体质和那个患者也很相似,觉得是可用的。 可太皇太后是拿来试针的吗?自是没人听顾磐磐的。 顾磐磐有点失落,但她不可能强行要求听她的,若太皇太后因此出事,她也担不起这个重责。 太医们上前请示皇帝,隋祉玉低头淡淡拂了拂衣摆,没有说话,示意他们才是术业专攻,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顾磐磐随即上前,向皇帝暂时告退。 她打算去把头发束好了再回来。先前只有三个老太医还不觉得,有皇帝在这里,虽然她这身哪里都不露,但还是不妥。 隋祉玉与她对视片刻,面无表情点点头。 谁都想往宫里送女人,有些送自家的女儿,有些送纯粹调。教出来的美人。无非是皆想在这泼天的权势和富贵里分杯羹。若诞下皇子,更是握有筹码。 皇帝不可能直守在慈寿宫,他随即站起,朝要退下的顾磐磐道:“顾磐磐,从明日起,你以女医身份,到南药房轮值。” 当然,错开邢燕承的那班。 顾磐磐愣了愣,她又看向皇帝,确认道:“皇上是说我?” 让她到专给皇帝候诊的南药房坐班?那就是服侍天子汤药的意思? 隋祉玉幽幽哂,道:“你没听错,说你。你该上学还是照上,把你不上课的时间报给罗移。” 第18章 罗移在旁闻言,眼皮子颤了颤,女医……还到南药房当值? 大允的女医少,以顾磐磐的成长环境和悟性,加以磨炼,做女医当然可以。其实也就是皇帝句话的事。 但是到南药房当值…… 顾磐磐确认之后,心情复杂,这……可算是个大饼子砸下来。 顾磐磐对南药房是向往的。燕承哥哥说过,南药房存有诸如《内经》《温病论》等珍贵医书,还有些病方和药具,外面可看不到。 可是,她去南药房当值,太皇太后知道了,会不悦的。自上回天降骤雨她在乾极殿换了身衣裳,太皇太后有意在她面前展露过,对皇上的提防与不喜。 顾磐磐想了想,还是想委婉地拒绝皇上。 但是,顾磐磐唇瓣刚动了动,婉拒的话尚未出口,隋祉玉却似能读心般,知道她要说什么,眼睫低垂,微笑着恫吓道:“顾磐磐,你要抗旨?” “……没有,我是要谢谢陛下恩典!”顾磐磐眼珠转,改口道。看来只能等太皇太后再缓和些,让太皇太后定夺。 皇帝吩咐将太皇太后的病况随时禀报,先回宫了。 顾磐磐是第二日,才向转好的太皇太后禀报,皇帝将她调入南药房的旨意。 太皇太后闻言,不知是否因这突发的胸痹,让她的考虑有所变化,太皇太后目光幽深看了看顾磐磐,注意看她面上神情,倒是没驳了皇帝的意思,反而是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年近六旬的太皇太后,与这如日初升的当朝天子比相比,终究是显透出衰败之相。 可当年隋祉玉的父亲才是太子,先帝却能作为韩王上位,太皇太后自也是个有成算的。 太皇太后只慢慢说:“磐磐到了御前,要处处仔细着……” *** 顾磐磐第次去南药房当值,是在三日后。 南药房掌事太监周笑敏,见顾磐磐是由罗移带来,便亲自带着顾磐磐去熟悉整座药房。 他是个人精,这顾磐磐如此美色,可比贵太妃的姿容啊,这样位“女医”的到来,让人对她与皇帝的关系有些遐想。 这近水楼台的,谁说得准,这位顾女医以后会不会做娘娘,万还怀上龙种呢。 周笑敏就道:“陛下龙体清健,长年连风寒也难有回,现在还不到补治的时候,乃以颐养为主 分卷阅读24 。” 顾磐磐点点头,她知道,在南药房值班,可比在西药房值班清闲多了,操的心也少。 周笑敏又道:“给陛下调理龙体,亦是太医院的要责。顾女医去请平安脉时,要根据天时节令,皇上自身的阴阳气血,及时进言。” 顾磐磐自是概应下,周笑敏带着顾磐磐介绍:“这间是医案、进药及用药账册等档案房。这间是医药器具房,有诸如铜人、蒸药器等具……” 接着走进间极其宽阔的房间,只见里面陈列着数座黑漆描金的大柜。周笑敏依次介绍:“这边十个整柜皆是生药,这几个柜里是丹丸等成药,以及药酒之类。” 能进南药房的药材,无论品相、产地和储存之器,都是最上乘。 只见有两个内监与三个药侍正在核对和登记新进药品。 顾磐磐对药材格外感兴趣,索性走过去看,周笑敏就道:“这些都是岭南新进贡的道地药材,正在清点登记。” “需要我帮忙吗?”顾磐磐看了看,有巴戟天、何首乌、益智仁、肉桂、化橘红、砂仁、鸡血藤、山豆根、海马等。 顾磐磐家也是做药材的,她看,就知道这些药真是万里挑的品质。就连储药之法,也是精细非常。 “顾女医不必做这些。”周笑敏道。 也是巧,岭南的道地药材,像巴戟天、何首乌、益智仁、肉桂、海马都有补元阳,强肾气之用。 顾磐磐想着,她虽然没给皇上把过脉,但从望诊来说,看看皇上那头发肌肤,那眼睛的神采,声音的低醇,那是阳气富足,肾精充盈呢! 还用这些药材,怕是会叫皇帝上火,这血气猛过头了,反而对身子不好。 她便问:“这些……皇上倒不大用得着吧?” 周笑敏道:“嗯,都是备着,极少量入些粥膳。南药房的药,许多皆被陛下恩赐给各位大人。” 顾磐磐又点点头。 因早上号脉是最好的,熟悉了南药房,顾磐磐就要去请平安脉。 今天是顾磐磐第次请脉,是由名老太医带着先学习,让她熟悉规程,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 乾极殿里已经在召见群臣,昨天整日没见着皇帝,今日也是轮番入殿,因此,乾极殿外的广场,站着许多大臣。 容定濯这时从殿里走出,绯衣玉带,腰悬金丝鱼袋,步伐不急不缓,依旧是或是岳峙渊临的气势。 众臣见他出来了,都是避让的。大家都知道,如今天子强势,又是个沉得住气的,盐铁司的案子做得滴水不漏、无可翻案,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可容相爷少年得志,而今也才年过而立,意气风发,大权独揽惯了,今次被皇帝摆道,也是轻敌之故。谁也不敢去触他的楣头。 这场龙争虎斗,很多官员就算私底下站了位,但表面还是立。 容定濯离开的时候,走到外面,看到道少女身影,却是停下来,他皱了皱眉,问:“顾姑娘……你在这儿是?”他心已有猜测。 顾磐磐没想到容定濯会和自己打招呼,笑着答:“回相爷,我如今是南药房的女医,是跟着倪太医,来为陛下请平安脉。”倪忠赶紧朝容定濯行礼。 容定濯闻言,心下怒焰缭绕,他冰冷扫眼乾极殿殿门的方向,隋祉玉那只小狼崽子。那狼崽子把顾磐磐调到南药房,存的什么心思,不得不防。 容定濯不敢确认顾磐磐定是自己的女儿,这么迟疑,竟叫皇帝先下手。他难得有些后悔。 按理说,皇帝不会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容定濯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以隋祉玉的心性,这就被顾磐磐给迷住,想来还是冲着他来的。 要约束皇帝不要动顾磐磐,如今唯有给顾磐磐安排桩婚约。 容定濯已控制顾迢龄,要给顾磐磐安桩婚事,很容易。但要找个合适的人订婚,却是不易。 容定濯突然想起那天顾磐磐受审,特地赶去京兆府衙的邢燕承。 不,邢燕承也不是个老实的,心思深得很。 而且邢燕承出身太高,他只怕后面不会接受退婚,真将计就计要了顾磐磐。他并不想便宜邢燕承那小子。 可婚约对象出身太低,皇帝不可能受到约束,要想对顾磐磐做什么,也还是做了。 他得好好想想,尽快给顾磐磐安排个合适的婚约人选。 顾磐磐当然不知道容定濯心里想什么,她又道:“相爷,那我告退了。” 容定濯颔首,等顾磐磐走远,他才看向少女柔弱动人的背影,面无表情转了转玉扳指。 若是那女人,敢给别的男人生下孩子,他约莫会想杀了那两人,或是慢慢折磨,叫其生不如死。 他希望,顾磐磐是他的女儿……能放到心尖上宠的女儿。 --- 另边,倪太医带着顾磐磐进了殿。 隋祉玉看到顾磐磐,目光扫而过,没有多作停留。 他伸出手,让倪太医请了脉,答了两个太医的问题。因外面排队的大臣还很多,倪忠很快就带顾磐磐退下。 倪太医带着顾磐磐,接着去察看皇帝的膳食、茶饮册录,还找了内侍,询问陛下夜里是否召幸妃嫔,时长多少,可有节制。 顾磐磐在旁微微张大眼,险些给自己口水噎着了,别的倒是没什么,她还得关心陛下那方面的能力行是不行?还得问皇帝晚上有几次? 顾磐磐擦了擦汗。不过,这其实也是对的,太医对龙体调养再多,若让皇帝自个糟蹋了,那也不能赖到太医的头上。就是想着皇帝,到底让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系列事宜做好后,顾磐磐又随倪太医回了南药房,把医书借来研读。 到了傍晚的时候,别的太医都去后面的膳厅用膳,就她个人还坐在前头的值房,就见名内侍急急跑进来,问:“太医呢?” 名药侍就介绍顾磐磐:“这位是顾女医。” 那内侍便问:“顾女医可懂被猫抓,或是犬咬后的护理?” 顾磐磐点头:“我会。” “那好,快随我来。”那内侍忙道。 “谁被咬了?皇上?”顾磐磐立即收捡几样医具,准备出发。 听说皇上养的东西可真不少啊,有鹿,有鹰,有细犬,还有猫。 那内侍瞪她眼,道:“当然不是圣上,是安王。安王殿下被猫抓了!” 原来,是邢燕夺邢大将军回京,皇上今晚在水榭赐宴,还召见了安王、几位年少就有交情的世家公子,如今的邦国栋梁,同作陪。 七、个年轻人在起用晚宴。 抓人的是皇帝的爱猫。 皇上的爱好挺少女的,喜欢雪白干净的东西,宠物多是白色,这只猫也不例外,是只格外漂亮的雪白长毛猫儿,这只猫平时不抓人,今日也不知怎的,兴许是不喜安王去摸它,竟把安王的手背给抓伤了。 那内侍带着顾磐磐跑得急,到水榭时,白嫩的脸颊透着桃花似的嫣粉,呼吸略急促。 顾磐磐停在门口行礼,随即道:“皇上,我是来给安王殿下处理抓伤。” 席间数人的目光,先先后后向她投来,不少人都微微怔。这位女 分卷阅读25 医,也生得太招人了点。 在这里侍奉酒水和弹奏的宫娥,个个都是标致的,但这个女医的柔桡妩媚之姿,仍叫人觉得生平仅见。 隋祉玉看看她,倒是没想到,内侍叫来的是顾磐磐。 这个声音……邢燕夺下就想起来,是那天跟着邢燕承的少女,戴着面具学箭那个。也抬眼瞥向顾磐磐。 第19章 邢燕夺知道的,邢燕承近来迷上个小女医,还想娶那小女医。这事让家里不满,觉得邢燕承历来沉稳,怎在女色上犯了糊涂。 邢燕夺原也觉得邢燕承不大有分寸,直到自己见到这摘下面具的小女医,才蓦然懂了。 他跟邢燕承性格与处事截然不同,喜欢的事物也鲜少样,却没有想到,两人这回对女人的喜好,倒是出奇致。 顾磐磐倒是没有认出邢燕夺。她救人心切,心无旁骛,而且邢燕夺坐着,她都已快忘记那天在邢家宅子见过个戴面具的男人。 顾磐磐都来了,皇帝也不可能说:你回去,换个男的太医过来。 毕竟医者救死扶伤时,患者是没有男女之分的。何况还是他的猫伤了安王。 隋祉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脸上也没有不悦,只是道:“嗯。” 顾磐磐便说:“请安王殿下随我来。”她已经看到安王手背的伤痕,知道是哪位了,她打算带安王到外边处理。 在饭桌旁处理伤口,自是不妥。 “好。”隋礼叙便站起身来。 顾磐磐的出现,如颗石头落进水里,溅起串串水花。 在场的勋贵们倒不会觉得,此女到了御前,那就定是被皇帝看上了。 宫里的人都在不停寻找机会向上爬。皇帝根本不用说,各监各局也有的是管事的公公,想方设法把美貌宫女往御前送。 万那宫女飞升了,总会记得回馈二。即便不飞升,只要能在御前做事,能与皇帝身边的罗移等人攀上交情,那在这宫里的地位,也不般。 因此,谁会那样不长眼,把歪瓜裂枣往御前放,万惹了皇帝不喜,不是自己找祸么。 他们还不知道,这位顾女医,是皇上钦点到御前。只当是哪个手握权柄的太监,为了讨好皇帝做的安排。 毕竟谁都清楚,陛下这等心智,是断不会为美色所缚。 --- 大允时人尤其爱养猫,本国和外域来的猫皆有许多,不要说达官贵人,就是普通富户,养猫的也随处可见。 因大允养猫的人太多,顾磐磐才听爷爷说过,有人被猫抓后也得恐水症的,应当按照《肘后备急方》《千金要方》等书对疯犬咬人之法防治。 尽管麻烦点儿,但若是真染上恐水症发作,那可真是药石无救。 故此,顾磐磐不敢拿安王的伤口当普通划伤来处理,就道:“会有点痛,还请殿下忍耐二。” 隋礼叙点点头:“好。” 顾磐磐先是拿清水将隋礼叙的手背进行冲洗,又取出只小小的薄砂罐,滴入酒滴,引火入罐,将小砂罐对着隋礼叙手上的伤口,拔除恶血。 果然很痛!隋礼叙低吟声。 君臣几人的目光,又齐齐看了过来。 这水榭的内外间,间没有槅扇,而是道纱帷,这时连纱帷也是拉开的,用珠链子拢在柱上,纱帷随着水风不断翻滚。 等于是直接可看到外间的安王和顾磐磐。 众人便见顾磐磐白嫩的手指,捉着隋礼叙的手正在拔毒,少女的侧脸,被光影勾勒得如姑射玉人般,身段亦是寸寸曼妙,动作轻柔怜悯,十分注意呵护病人的感受,竟时不知安王是在遭罪还是在享受了。 隋祉玉正闲散靠着黑檀椅靠,听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说话,修长指尖把玩着邢燕夺带回来的璇华杯,闻到外间安王那边的动静,漫不经心看去几眼,视线在顾磐磐微抿的红唇停留片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邢燕夺则不动声色看着顾磐磐,他甚至在想,皇帝正要赏他,他若向皇帝提出,将这个小女医赐给他作为奖赏,不知皇帝是否会应允。 不过邢燕夺终究是没有提。因为,他虽觉得顾磐磐生得合他心意,却还不至于为了个只见面的女人,就要去跟邢燕承抢。 正好那弹奏琵琶的少女姜珠已曲结束,端着酒盏,过来想给这位被陛下亲自接风的邢大将军敬酒。 姜珠知道陛下对她无意,陛下是让她来服侍将军,心思便都放在邢燕夺身上,更何况这位年轻的邢大将军,邢都督,五官实在是英俊漂亮,叫她看眼便心如撞鹿。 姜珠的目光从邢燕夺的脸上移开,又上下看看他,心勾勒着他袍服下让人着迷的体魄。教坊司是伺候人的地方,若是将军能开口,带走她,带回邢家,就是她的造化了。 姜珠便颤着声道:“将军,姜珠敬您杯。” 邢燕夺也觉得这姜珠弹奏的《破阵曲》颇为不错,很有声势夺人的意思,便笑着饮下杯,随意问了姜珠几句,将顾磐磐抛到脑后。反正美人,哪里都有。 没过会儿,隋祉玉与邢燕承双双站起,两道身形相差不多的身影,起来到水榭另边。 待皇帝与邢燕夺去了外头单独说话,余下其人低声评价:“乔贵太妃之后,还是第次见这样的绝色。”当然指顾磐磐。 他身边的人也低声回道:“可还是贵太妃更有韵致。”他是乔贵太妃暗地里的忠实仰慕者。 这两人自小关系极近,都是出自公府之门,又是表兄弟,私语自是无所顾忌。 若只说容貌,顾磐磐还要胜筹,但女子的风情尤其重要,能让人脱胎换骨。贵太妃今年二十岁,是种女人的成熟美态,简直是妩色入骨,几乎没有男子见了会忽视那等风姿,所以先帝才那般神魂颠倒。 只可惜这年说是身子骨弱了,很少再露面。 这小女医才多大,最多是及笄吧,的确生得婀娜,多了分纯真,但那种女人味却是无法相及。 先前那人笑了笑,不说话了,他还是更偏好顾磐磐这样的。 只不过在宫里,大家都很收敛。皇帝虽不管他们对女人如何,只管交代下来的事,他们办得是否妥当。但在御前终究是御前,不可失仪。 顾磐磐可不知自己被议论着,她将安王手背的恶血完全地拔除干净,随即又用了艾条,在伤口熏炙。 她手脚很利索,做得也很细致。 这时,只听到声细细的猫叫。隋礼叙是个爱猫之人,竟也不恼,看着那雪白猫儿,笑说:“你还敢来?” 看来就是那只抓人的猫了,顾磐磐也看过去,她也算见过好多只猫,可也觉得此猫简直是猫仙子样的美貌。时觉得,做皇上真是好啊,连养只猫也是这样让人想偷走。 隋礼叙听到顾磐磐说,猫抓也可能致恐水症,这才重视起来。 顾磐磐又给安王写了两个药方子,个败毒的,个护心的,让他拿回去连服十五日。 隋礼叙已成亲,王府里情况还较为复杂,他没有对顾磐磐生出别样想法,纯粹觉得这女医真不错,人虽不大,医术却很有些自己的见地。便鼓励了顾磐磐 分卷阅读26 番。 这下,大家都不觉得顾磐磐能到御前,是走了什么门路,因为这位女医的确有她的优秀之处。 *** 顾磐磐离开水榭的途,突然想起件事,女医……值夜班不大方便吧? 不过,各宫都有值夜的宫女,可没见别人宫女说不方便。为了学到东西,辛苦点也是值得。 顾磐磐这个问题,还有个人也想到了,那就是罗移,罗移下午就想到了。 他那时就已朝皇帝道:“皇上,顾女医晚上歇在南药房的值房,恐怕不恰当。”太医毕竟是男子,虽然各有值房可打盹,可还是男女有别。 罗移的意思是,要不夜班就免了,那么个水嫩嫩的小姑娘,就像朵鲜花,得养着,夜里就不要再磋磨。 隋祉玉闻言略微颔首,道:“是不方便,你在……配殿罢,在配殿给她置间屋。” “……?”罗移诧异愣,但他很快答是,没有重复地问。 圣心难测,但罗移却是了解皇上,他说出口的话,不必质疑,照办即是。 于是,顾磐磐夜里打算在南药房过夜的时候,就被通知,让她去乾极殿。 顾磐磐的房间是在西配殿里,家具陈设很整洁,她摸了摸被褥,见是很细滑柔嫩的薄丝被,她其实是有些挑床的,当然也想住舒服点儿。但她又蹙了蹙眉,她这住得,是不是离皇上太近了点? 不过,她觉得,皇上若对她有什么想法,肯定不会这样迂回曲折。 皇上赐铜人给她时,不是说了吗?女医稀少,以嘉其志。她只能这样想。 房间是默鲤带人布置的,她身旁的小宫女还在悄声问:“默鲤姐,这顾女医也不是天天住,为何能住那样的房间。还给添置了玉瓶插花。”光那套被褥,别宫的贵人都用得了。 默鲤哪能听不出小宫女言外之意,大家都是有些不平的吧?便说:“磐磐姑娘在慈寿宫,可是住整个清宁斋。” 果然,那小宫女就不说话了。 顾磐磐原本是想歇下,可她却发现自己肚子很饿,下午她要在南药房用膳时,突然被叫走。等她回南药房的时候,膳食已经撤掉。 她当时看书看得入神,也没觉得饿,到现在才发现,真的是好饿啊,饿得估计连睡觉也睡不着。 她想,就算是乾极殿,约莫也没有吃的了吧,到底要不要告诉默鲤姑娘呢? 顾磐磐几乎没这样挨过饿,她搓搓肚子,最后还是起身走了出去,她住的配殿是在正殿与后殿之间,皇帝的寝殿就在后殿,因此,走到庭里,正好看到几道身影过来。 最前面那个人,即使是在这黑夜里,也无法让人忽视他的伟姿美色,不是皇帝是谁? 看看她这个运气。顾磐磐想装作没看到也不行,在原地福身:“皇上……” “这样晚,你不在房里待着,还在外面走什么。”隋祉玉停下脚步,看着顾磐磐略微皱眉。 “我……”顾磐磐声音稍微低了些许,但她还是决定说出来:“皇上,我很饿。” 隋祉玉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他养的小宠物们经常问他要吃的,但这么大个人问他要吃的,还是第回。 想想顾磐磐去给安王诊治的时间,他明白了,问她道:“有没有很想吃的,或是不想吃的?” 顾磐磐看看皇帝,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待遇,就又笑出了两个小梨涡:“喜欢吃鱼,若是炙烤着最好了,咸味和辛味可重些。还想要甜饮。若是有青瓜汤相佐就更美。” 她口气说完,又道:“就是不知都这个点儿了,厨下还有没有。” 隋祉玉道:“有。”随即看罗移眼。 罗移觉得,这磐磐姑娘真是可爱,乾极殿有,乾极殿什么都有,随即着人去御厨房传信。 厨房那边以为是皇帝要吃,以最快之速给做了几道菜呈上来。 正好顾磐磐留在皇帝那边,隋祉玉说有事问她。可她在那边等好会儿了,也没见皇上问她什么。 直到菜呈到隔壁方桌上,皇帝带着顾磐磐去隔壁看,就发现有道香气扑鼻的烤鲥鱼,还有油酥宝鱼圆,还有道金汤青瓜脍,看着就美味。她要的甜饮也有。 按理说,再看看旁的皇帝,实在是容色可餐。她应该立即大快朵颐才对。 隋祉玉站在她身旁,道:“坐吧。” 见顾磐磐坐下拿起筷子,却仿佛是不好意思在人面前动筷,他唇角含淡淡笑意,说:“吃啊,顾磐磐。” 顾磐磐有瞬觉得,她怎么觉得,皇上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他喂养的那些小东西,叫它们,吃啊。 “皇上,该沐浴了。”罗移过来禀道。 隋祉玉却是不急,摆摆手,示意罗移退下,坐到顾磐磐身边看着她。 顾磐磐转眸,没去看皇帝的脸,垂下目光看了看他懒洋洋靠着背靠的身躯,尤其是那双长腿。 “顾磐磐,你看哪里?”隋祉玉突然敛了笑,身体坐直。有小姑娘往男人下身看的,眼神还欲语还休? “不是。”顾磐磐看看皇帝的脸,因为,皇上那六合靴的靴尖,都踩到点她的软缎绣鞋鞋跟了。他自己感觉不到吗? 20、 第20章 顾磐磐就直说:“皇上,你方才踩着我的鞋。”坐直的时候脚又收回去。 “是么?”隋祉玉感觉踩是没有踩到,可能就是碰到了她点。他觉得顾磐磐是在找借口,要暗示他。 隋祉玉随即想到顾磐磐进宫的目的,眼沉了两分。 毕竟容初嫣竟无法入宫这件事,容定濯不止次在他面前表示不悦了。容定濯甚至怀疑是他派人弄伤容初嫣的脚,让他侄女无法参加第次的选秀。 他当然清楚,容家要皇后之位,还要皇后生的嫡子。甚至有了皇后的嫡子,他这个皇帝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容定濯很高明,没有派来那种看就是经过精心调。教的女人。 像顾磐磐这样,你分不清她是真懵懂,还是装懵懂,又要来勾着他。这般天真笨拙地行引诱之事,她这双如春水潋滟的黑眼睛,时不时转眸看他眼,的确让男子不忍拒绝。 所以,连他都愿意花时间,来看她吃饭。他觉得顾磐磐比容初嫣让他有处的兴致。 他便说:“顾磐磐,快吃罢。”晚些菜就要凉了。 顾磐磐的确是饿,也顾不得皇帝,就开始吃鱼。 她吃了两口,想了想,问:“皇上可是也饿了,也想吃?”她真的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吃饭。 隋祉玉看看桌上,只有双银筷,个银汤匙。她都拿筷子喂进嘴了,还这么问……他便笑了笑,问:“你是想要喂朕?”喂你吃过的东西? 顾磐磐愣,哪里还会多嘴,赶紧自己把这美味的烤鱼扫而光。 隋祉玉发现她还挺能吃,而且吃相很好看,吃出了种满足幸福的感觉,等顾磐磐吃完,他就给她递了方棉帕。 接过皇帝亲手递的棉帕,顾磐磐心里怦怦直跳,怪不得说伴君如伴虎呢,她总觉得皇帝在旁就像有老虎盯着,让她吃饱了,长得肥嫩可口,这只老虎就要吃她。 她想着说些别的,想起先前罗移 分卷阅读27 来请皇帝去浴身,她觉得也应尽些女医职责,就询问道:“皇上,你沐浴的御池,可有加药包。 若是饮了酒,沐汤可不能随意加药包。” 她知道宫人为了博取圣宠,极尽心思,往往在各方面都伺候得太精细。非但宫妃们用各种花瓣香料,给皇帝的御池里,也加入了药石。虽然药包入水,药效已经很淡,但终归长年下来,还是有影响。 隋祉玉就道:“有时是会放药包,今日不知可有。” 顾磐磐就说:“那我去给皇上看看吧。” “嗯。”皇帝颔首。他也是该去浴身了。 顾磐磐跟在隋祉玉身后,来到皇帝的浴池,发现这池子还真是大,青玉砌成,螭龙盘绕,四方上下都有螭首,上方螭口是注水用的,下方螭口则放着药包,池盛满清波。 宫人去螭口里取出药包,顾磐磐打开纱布包看了看,就是几味诸如葛根花之类的药,这才放心。 她将药包重新交给宫人,这时转过头,脑却是嗡下炸开。 皇帝正站在池边,身边的宫人正在为他宽衣解带。因为外裳繁冗,都是有内侍或宫女负责更衣的。尽管皇帝里面还穿着袍,龙体哪里都看不到,但这好歹是个男人在当着她的面脱衣裳啊。 顾磐磐便赶紧说:“皇上!这个药包是可用的!无其他事,我就先退下了!” 她不敢去看皇帝,不等皇帝说可否,自己就赶紧离开了青螭池。 隋祉玉看到顾磐磐那满面红透,像只兔子样冲出去的样子,种强烈的愉悦从胸逸出,不免笑了起来。 皇帝浴身不喜有人在旁,待顾磐磐离开,个小宫女在外低低道:“顾女医这样晚还待在陛下身边,还跟着来了青螭池,我还以为陛下是要让这顾女医侍寝……” 默鲤之前也是这样以为,想起皇帝先前低沉的笑声,明显心情是舒悦的。 默鲤几乎很少听到皇帝这样笑过,她心也很乱,就训诫说:“行了,皇上若真要让顾女医侍寝,也不是你我能说什么。” 那小宫女看看默鲤,心道难怪默鲤能做大宫女呢,这样沉稳理智,明明这突然来了个顾磐磐,她自己也不高兴。 *** 明日就是邢觅楹的及笄礼。 今天在青鸾书院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而且都在祝福她。 这青鸾书院,也算个权力投射的缩影。 追随容家的家族,往往也是容初嫣的忠实追随者。 相同的,在邢家后面的那拨,则是邢觅楹的拥护者。 之前总是谈论皇上从行宫回京,现在邢燕夺回京,很多贵女又在谈论邢燕夺。 毕竟,皇后不是出自邢家,就是出自容家,其他女孩进宫,要与容邢两家相争,做皇后的希望小得多。 有些家族,便也想着,想将女儿嫁给邢燕夺做正妻,做邢家的嫡长孙夫人,那也是地位不凡,和普通的嫔妃娘娘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歹是正妻,生的孩子是嫡子。 因此,邢觅楹这个邢燕夺的胞妹,这两天是炙手可热,风头盖过容初嫣。 连顾磐磐想找邢觅楹说话,总见她身边围着人,都打算暂时避开,早早离开书院,去了春温堂。 邢燕承早就在春温堂等着顾磐磐了,皇帝让错开邢燕承与顾磐磐在南药房的值班,但正好在宫外就能见着。 这几日,接连有人向邢燕承禀报: “二公子,那位顾女医,是皇上亲自调到南药房,没有旁人插手。” “顾女医值夜班不住南药房值房,住的是乾极殿。” 听到这样的信息,邢燕承就明白了,皇帝不说定是喜欢上了顾磐磐,至少只有兴趣的。 终于等到顾磐磐来了春温堂,邢燕承便亲自到楼下接她。 顾磐磐见到邢燕承,就道:“燕承哥哥,我那天诊到种奇怪的脉象,那左手有双脉跳动,右手我难以寻到清晰的脉象,你觉得,那是怎么回事?”像斜飞,反关,她都明白了。但那个脉,着实太奇怪。 关于怪异脉象,那不急,可以慢慢探讨,邢燕承也愿意教顾磐磐。现在,他有别的想问她。 带着顾磐磐上楼,邢燕承给她倒了茶,让她先润润喉,笑着问:“听说磐磐做了女医,也到南药房当值,怎样,觉得在南药房当值的感觉可好?” 以邢燕承的城府和他对顾磐磐的体贴,他当然不会直接问她,住到乾极殿,和皇帝那样接近的感觉怎么样。 顾磐磐就说:“燕承哥哥,你要听实话么?” 邢燕承好笑道:“当然说实话。” 顾磐磐对邢燕承是很信任的,就悄声道:“伴君如伴虎啊。” 邢燕承被顾磐磐的语气逗笑,他注意观察着顾磐磐的神态,见她眼神清明,放下心来。说明皇帝还没有对她做什么暧昧之事。 对于顾磐磐到南药房这件事,邢燕承心里其实很忧虑。 他曾有次去给隋祉玉请脉,那次是在体仁殿,他看到隋祉玉独自坐在龙椅上,空荡荡的大殿,在他走进去的时候,只有皇帝个人。 周围冷寂沉默的气息,都仿佛变成实质的墙,筑起高高的隔阂,是皇帝与群臣的隔阂,与天下人的隔阂。 邢燕承明白,隋祉玉看似身在锦绣繁华,万民拱养之,内心的孤独,却非是常人可以想象。 不止是因为皇帝这个称孤道寡的位置,还因隋祉玉的成长经历。 如今,不管是容定濯的,还是邢家儿郎,都有父辈甚至祖父在后背谋划撑,都是偌大家族的积蓄,加之儿孙本人的卓越,上下齐力。 唯有皇帝,最大的靠山就是他自己。这皇位坐不坐得住,对下头御不御得住,都是只有靠隋祉玉自己。 尽管皇帝称得上纵世之才,能力超拔,可整个帝国上下的万千力量,又岂是朝夕可以扭转。 所以邢燕承清楚,皇帝太孤独了。 隋祉玉这样的年轻,让这样的孤独在他身上又如张般放大。 且这份孤独又不是谁可以触碰和慰藉的。 即便是后宫里这些所谓的皇帝的女人。 宫里的女人虽多,但都代表着各种势力。这些女人,包括他的妹妹邢觅甄,皇帝都不可能让她们踏足他的内心,去分担他内心真正的孤独。 顾磐磐到南药房,让邢燕承敏锐地嗅到些气息,因为他足够了解隋祉玉。他担心,顾磐磐这样的孤女,背后没有势力,皇帝会给她机会走进内心。 不过,隋祉玉命带七杀,克父克母克兄克姐,连其曾最亲近的太监罗虚,也在皇帝登基的时候死了。 他妹妹的邢觅甄,也是天生命硬,所以不怕。 但顾磐磐,邢燕承不知,她经不经得住隋祉玉的命数。 他便拿出枚青符,说:“磐磐,我这里有枚护身符,你可以戴在身上。” 顾磐磐连忙说:“多谢燕承哥哥,不过我已经有枚护身符,是我从小就戴着的,不敢取,爷爷也不让我取。” 顾磐磐说着,将自己藏在衣衫里的小石头摘下来,给邢燕承看了看:“你看,就是这个石头。它很灵的,我戴着它,从小到大都平平安安的。” 邢燕 分卷阅读28 承看了看顾磐磐那颗白色石头,圆润光洁,说不上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上门的符很是醒目。他细看了看那符,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像在哪里见过。 邢燕承的记性很好,他很快就想起来,与杨晴鸢死去时那手腕上的符样! 邢燕承眼睛骤然眯起,盯着顾磐磐看了片刻,他慢慢问:“磐磐,你入京以后,这枚石头可给别的人看过?” 顾磐磐道:“没有看过啊。怎么了?” 邢燕承颔首:“那你往后,切记不可再将这石头给别的任何人看。这等护身之物,给人看了,会有损本人的气运。” 这样吗?顾磐磐点头:“好,我以后都不给别人看。” 21、 第21章 邢燕承想了想,他本担心吓到顾磐磐,可为了避免隐患,还是决定告诉她真话: “杨晴鸢死时手腕那血符,与你这石上的符,如出辙。你切记,不可再将这石头给其他任何人看。” 顾磐磐听完,完全愣住,反应会儿,才说:“怎会这样。人不是我杀的。” “不过……”顾磐磐想起来,她又说:“我没有特地把符石给人看过,可是,我和同窗去汤馆沐汤的时候,还有在书院跳舞的时候,这个是被人看到过的。” 去沐汤的时候,大家都穿着小肚兜,有些姑娘会摘身上的珠钗金镯,但她没有取下,这个吊坠是石头,本身也不怕热水。 跳舞则是因为换舞裙,大家都在起换裙子,女孩子之间,也会相互看见。 “难道是有人要陷害我?故意在杨晴鸢尸首上留下我这符石之纹?可是我没有得罪过谁。” 顾磐磐皱着眉,她很疑惑,就算怀璧其罪,那也不至这样设局针对她吧。 邢燕承也皱眉:“应当不是故意针对你,否则已揭露出你身上符石的玄机。” 顾磐磐颔首,她也是这样觉得。那意思是,凶手跟她有关,或者说,与当年送她石头的高僧有关?可遇到那高僧,都是十几年的事。 “磐磐,我觉得,待杨晴鸢的案子找到凶手之前,你暂时不要戴这枚符石。” 顾磐磐看看邢燕承,思索片刻,为了避免官司缠身,只好如此。她点点头。 “那就戴我给你的这个?”邢燕承笑着道。 顾磐磐看了看邢燕承手里的青符,考虑片刻,道:“还是算了,燕承哥哥,谢谢你。”他们虽然是朋友,但终究不是情人。请教医术,作为同侪之间,是很正常的。 但贴身戴着邢燕承给的东西,她觉得这样有点太亲密。万她嫁不了燕承哥哥呢。 邢燕承送顾磐磐青符,除了保平安,也有试探之意,见状也没有强迫她,就说:“也好。说不定案子不久就能破,你又可以戴自己的符石。” 顾磐磐点点头。她又开始问先前的问题,邢燕承给她讲双弦脉等症状。 顾磐磐在春温堂里倒是听得认真,却不知外面还有人正守着她。 --- 是容定濯手底下的容镇,他今日到长乐街有事,恰巧看见顾磐磐,就跟踪着她,藏身在了春温堂对面的茶楼,监视着医馆的情况。 他见顾磐磐也进去好阵了,也没见出来,难免有些不放心。 容镇知道他家相爷前些时日犹豫的是什么,万顾磐磐是情敌的女儿,不是他的女儿呢。 毕竟以那个女人的性格,也并非定做不出来。 可是相爷又做不到对顾磐磐冷漠视之。 太皇太后已向容相示意,希望容相派人,做魏王隋祐恒的老师。 这意味着,太皇太后想要与容相结盟。 在必要的时候,魏王做皇帝,自是更方便相爷控制的。 只是,当今皇帝隋祉玉不是个平庸的,不,甚至可说天资叫人望尘莫及,想将他从皇位拉下来,哪怕是相爷出手,这样做风险也太大。 两虎相争,个失算,就是为邢家做了嫁衣,让邢家坐享其成。 对于顾磐磐的临时婚约对象,相爷这两天拟了好几个人选,虽都不大满意,但好歹是选出两个,只待与对方秘密商议。 邢家本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皇帝在段时间内,还要留着邢家牵制容家,以达到制衡。 但邢家这两个嫡孙,相爷哪个都不喜。 他家相爷看邢燕承很是不满,觉得邢燕承利用顾磐磐对医术的追求和爱好,对小女孩行引诱之实。 顾磐磐在医馆长大,终日面对的是草药和病患,生活的环境简单,不能与高门大宅里长大的孩子相比。 这样单纯的小姑娘,对邢燕承那种风度翩翩,温柔呵护的追求手段,能抵御吗? 至于邢燕夺这般桀骜不驯,难以控制的人,就更不在相爷的考虑范围。 万那邢燕夺贪图美色,旦动了色心,不遵守“婚约”的条件,对顾磐磐强行做出什么事,岂非后悔也嫌太晚。 就邢燕夺那身在沙场锤炼出来的肌肉,磐磐姑娘这样娇弱纤细,岂能送去让那等粗人折腾。 容镇正等得有些心急,却不但没有等到顾磐磐从春温堂出来,反而是看到道英姿昂藏的身影,正是邢燕夺下了马车,往春温堂里去。 *** 邢燕承也没想到邢燕夺会突然过春温堂来找他,自然是让人将大公子给迎了上来。 上回在邢家武场,邢燕夺来,邢燕承就让顾磐磐先走了,今日若是邢燕夺来,他又立即让顾磐磐离开,恐怕会让燕夺和磐磐都多心。 因此,也没有让顾磐磐离开,只是将邢燕夺安排在了隔壁。 邢燕夺过来,是要跟邢燕承讲,皇帝那边刚宣告的人事消息。 无数家族的兴盛崛起,抑或灰飞烟灭,皆在皇帝念之间。 因此,皇帝的举动,自是上下官员最为关注之事。 邢燕承自是也已知道,皇上要重用的三个人。 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巡粮御史尚渡,跃成为盐铁司副使。 个是皇帝的亲舅舅,闻秋,即将司掌禁军十二卫的龙骑卫。 个是皇帝专程命人从蜀接回的老令公,孟宏简。 尚渡和闻秋这两人,分别入驻财政、军政。 至于老尚书令孟宏简,虽尚不知皇帝会安排个什么位置,但千里迢迢接回京,那是要进入枢,不用质疑。 这三个人各有本事,不得不说皇帝实在用得妙。 邢燕夺喝了茶,寒着声道:“孟宏简那老东西,还是回京了。皇帝明面是冲着容定濯来的,但下步,针对的就是邢家。” 邢燕承的神色也比平时的温雅多了两分冷肃,道:“正是。可惜皇帝此次派去保护孟宏简的人太强,咱们的死士没有成功。” 为了阻止孟宏简回京,容家和邢家都分别派出了队杀手,在途截杀孟宏简,可竟是都失败。 这时,门外突然有轻轻的脚步声,邢燕夺目色凛,身形动,已开门出去。 邢燕承追出去,就见邢燕夺将顾磐磐的双手扭在身后,手箍着顾磐磐的腰,将她按在旁的墙边,声音充满警告:“你方才偷听到什么?” 顾磐磐这刻觉得出气都困难,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燕夺,放开 分卷阅读29 她!”邢燕承喝道。邢燕夺比顾磐磐高大许多,又是这么个姿势,令他不悦沉下脸。 邢燕夺觉得顾磐磐身上真是好香,那腰跟他第次看到时那般细,细得让他生出种郁躁感。 知道邢燕承不悦,邢燕夺也不悦丢开顾磐磐,看眼邢燕承,意思是这女的到底来历如何,你看的女人,你就给管好点,别让她坏事! 顾磐磐连是谁方才捉住了自己都没看清,邢燕夺就已离开。 邢燕承立即上前,道:“磐磐,对不起。” 顾磐磐只知道这是家医馆,邢燕承是个温柔的大哥哥,跟她样的医生,谁知道这里会有什么别的秘密。 邢燕承也知道是他自己疏忽,守卫都在楼下楼梯口,他没想到顾磐磐会跑过来找他,她平时看书就能看许久的。 “没什么,燕承哥哥。”顾磐磐垂眸片刻,还是有些委屈,但她不想让邢燕承为难。 她看了看自己的两个手腕,都红了整圈,她觉得很痛,按她的体质她担心这红痕时不褪,若是被皇帝和太皇太后看见,难免不好,她得赶紧回去遮掩二,就说:“燕承哥哥,我先回宫了。” 她虽没看到那男人的脸,但她听到了的,邢燕承叱他为“燕夺”。 最近书院里都在谈论邢燕夺,更是她最好的朋友邢觅楹的胞兄,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第22章 顾磐磐回宫给自己搽药,她可算是记住了邢燕夺,虽然还不知他长什么样子。 她身上本带着防身用的银针,但邢燕夺的速度着实太快,让她根本连出针的机会也没有。 总之是讨厌的,她会尽量离那人远些。 不过,阿楹是阿楹,邢燕承也还是邢燕承,她只是不喜邢燕夺。 --- 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隋祉玉这两天忙,书房里就没断过人,当然没有过问顾磐磐。 直到两天后,他倒是突然想起,就问:“今日,是顾磐磐当值罢?叫她过来。” 罗移派去南药房传旨的内侍很快回来,禀报说:“皇上,顾女医今天向周总管告了假。” 皇帝眉峰微挑:“今天才是顾磐磐第二次当值,她就告假?” 那内侍忙回禀说:“是的,皇上,周总管说顾女医请假的理由,是因太皇太后千秋将至,青鸾书院排了一支舞,届时要献舞。顾女医为练舞,就只好向南药房请假。” 那内侍力求详尽,又说:“周总管说,因那支献福舞,是要在皇上、太皇太后和诸位贵人面前表演的,要尽善尽美。因此大长公主要求得很严格。” 太皇太后千秋大典,百官都要进宫朝贺共庆,届时,皇亲国戚和少数大员会得享赐宴,同赏节目。 大长公主对这些热闹的事,历来是最热衷的。 是以,隋祉玉听闻之后,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他沉默片刻,却是说:“待顾女医练舞回宫,让她继续过来值夜。” “……是,陛下。”那内侍很想提醒皇帝,告假的意思,一般来说就包含了夜里的假。 但他自是不敢,立即去传旨了。 顾磐磐这时的确是在书院里练舞。 准确说,她们要演出是舞剧,而非简单的舞蹈。选的是《朝凤》等三首曲子串起来。 十一个献舞的女孩,共有三种身份。 领舞容初嫣饰演的是神女使者。 有六个女孩各饰一种禽类小仙,分别是孔雀、寿带鸟、仙鹤、鸿雁、黄鹂、夜莺。象征百鸟朝凤。 还有四个女孩是扮演花仙,牡丹、荷花、菊花、梅花。象征百花献吉。 由女使容初嫣带领大家,一起为太皇太后的六十寿诞恭贺万福。 顾磐磐饰演的,是一只寿带鸟的小仙。 这种鸟儿很美丽,她的道具比别的姑娘多一样,那便是一条长长的丝带,丝带上刺绣着贺寿词与繁复的花纹,正是取寿带之意。 她的任务也比别的伴舞多一项,她将舞动丝带,跳一曲寿带舞,虽然时间很短。 最后,还需其他女孩配合,将寿带上的文字和图样,展现给太皇太后。 顾磐磐是后来加入进来的,为赶时间,她和大家在一起时,都是练习群舞的配合。 至于那个单独的寿带舞,是私下单独练习的。 如内容未显示全,器中打开:m.xs63.(五块五毛) 因此,容初嫣等一群女学生,都没有看过顾磐磐跳这支寿带舞。 今日练舞的时候,大长公主叫顾磐磐站出来,跳给大家看看。 便见她的舞姿灵动柔韧,千娇百艳,又不失大气,整个舞一气呵成,叫人看得眼都舍不得眨。 待顾磐磐舞毕,众女都愣了好一会儿,邢觅楹第一个大声叫好,还带头鼓起掌,大长公主也很满意,笑着道:“不错,磐磐跳得很好。” 的确,虽是同样一支舞,由顾磐磐跳来,比先前生病的那女学生效果要出彩太多。 容初嫣别开眼,没有说话。 陈芝芝是容初嫣的跟班之一,知道她心情不佳,等两人来到无人处,她就说:“嫣嫣,也不知公主怎么想的,非要让顾磐磐来顶寿带舞的那个空缺。” 陈芝芝也想跳寿带舞,但大长公主没有挑上她。 见容初嫣仍是沉默,陈芝芝又说:“要不,嫣嫣你去跟公主娘娘说,取消顾磐磐的那支寿带舞,可改成你最后牵引寿带啊。公主宠你,说不定会同意呢。” 容初嫣摇头:“公主不会同意的。”她知道。方才看到大长公主看顾磐磐的满意眼神就知道了。 陈芝芝蹙眉想想:“那要不?给顾磐磐一个教训。给她下点猛药,让她吃些苦头。看她还敢不敢抢风头。”或是干脆毁了她。 容初嫣还是摇头:“顾磐磐自己就是药师,她对那些东西很是敏锐。上回也在她茶水里下过药,可她嗅了嗅,压根就没喝。” 陈芝芝笑着说:“嫣嫣,那是普通的药啊,真正的奇药都是无色无味,令老太医也无法察觉的。而且,可以下到她没法躲开,直接吸入之处,那她一定中招的。” 容初嫣听出那么点意思了,无色无味的药,还直接吸入无法躲开。 她的心跳也一下急促,道:“你是说……将药下到她的面具里?” 陈芝芝立即点点头。 这时,正好女侍们在为女学生分发面具与舞裙,让她们穿戴好了,再次试跳一遍。 既是为太皇太后献礼,裙裳道具自是精巧非常,面具乃分别根据角色身份,用似金箔般轻薄的玉质,或是纱纨遮住上半张脸,其上饰有羽毛或是勾勒的花纹,各有不同。 顾磐磐也拿到了自己的半面和裙子。她这个半面很好看,她觉得孔雀和夜莺的面具也好看。 她又看看邢觅楹的牡丹面具,两个女孩戴好之后,还相互欣赏了一下。 至于舞裙,容初嫣的裙子最醒目,是正紫色,腰间束着泥金丝绦,裙幅是十二破。 至于顾磐磐等十名伴舞,裙子是淡紫色的,是八破。 这个献寿舞剧,终究还是容初嫣为主。 陈芝芝见顾磐磐戴上绶带鸟儿纹饰的面具 分卷阅读30 ,笑着说:“开舞前,大家的面具都是统一保管,可以提前将药涂在她的面具里。” “就算顾磐磐真那样有本事,连我们弄来的奇药也能分辨出不对,但她察觉又如何,要开 如内容未显示全,器中打开:m.xs63.(五块五毛) 舞了,她也得戴上去,且没有时间去化解。” “药力得有个见效的过程,正好等她跳完那支舞。吸入得差不多,那药力也该慢慢发作了。” 听完陈芝芝的话,容初嫣慢慢问:“那你说,给她那面具涂什么药好?” “十媚子吧。那个东西,我知道,谁也查不出来。”陈芝芝从家里能弄到那玩意儿。 太皇太后寿辰,总不能出人命,媚药就足够。再说,陈芝芝知道容初嫣担忧什么,不就是担心顾磐磐舞姿太美,若让皇上也看得神魂颠倒,被她迷住,会宠幸顾磐磐么? 若顾磐磐轻浮不端,皇上就不可能再瞧上她。 “顾磐磐若中十媚子,可就由不她自己想什么了。那天,崇阳郡王会去,若是见到中了十媚子的顾磐磐,岂有放过之理。”崇阳郡王可是个胆大包天的色胚,又是太皇太后的亲戚。 陈芝芝又笑道:“崇阳郡王那样的猎艳高手,又是轻车熟路的,自知将她弄到无人之地。绝不会扰了太皇太后的雅兴。” 容初嫣什么都让陈芝芝来说,末了方道:“芝芝,这次你的想法很好。” 陈芝芝亦笑了笑。 陈芝芝的父亲是饶州刺史,是容相亲自提拔的呢,她的伯父在工部,也是容相的心腹,陈家一门显贵,还要靠容相继续显赫下去。连太皇太后都要倚仗相爷。 她怎能不给容家未来的皇后娘娘分忧解难呢。 *** 因后日就是太皇太后千秋,明日修整一天,今日便练得有些晚。 顾磐磐没想到的是,她都这样累了,回宫后还接到旨意,得去乾极殿值夜? 她原本还想泡个澡,好好松乏松乏。 她在心里怼了怼皇帝,觉得他故意折腾自己。在她最近遇见的几个年轻男人里面,也只有燕承哥哥真正的好。 可是再累,她也还是得去。毕竟跳舞只是一时,这南药房的事,从医之事,才是长久。 她这女医称不称职,据说还得经皇上考核,亲自给意见呢。 顾磐磐在这上头,是有些较劲儿的,凭什么女医就不能入教习厅,她觉得女医未必就比男医差。 因此,身子再疲惫,她还是得去乾极殿。 至乾极殿,她索性去皇帝面前晃晃,让他知道自己来值夜了,罗移听说顾磐磐求见,立即招来她,说:“磐磐姑娘来了?那你赶紧为皇上包扎,皇上伤了手。” 顾磐磐一惊:“为何?”怎会伤到呢。 “是陛下方才弹琴时,弦断了。那琴已很有些年月。”罗移道。是他的义父罗虚年轻时就制的琴,皇上今日拿出来抚了抚。谁知弦竟断了。 顾磐磐赶紧入了内书房,还有点可惜,晚来一步,没听到皇帝那传言中宛若仙乐的琴音。只看到皇帝高大的身形坐在龙案后,案旁一张墨色的春桐琴。 隋祉玉看到她,将手平放在桌案上,另一手还在随意翻着书页。显然倒是没将小伤放在心上。 顾磐磐见是皇帝左手无名被弦划了,还划得挺深,就立即捧着龙爪,小心翼翼为那道口子上药,包扎。 这么好看的手,皇上也是不注意点儿,她在心里感叹。 这般被顾磐磐服侍,皇帝自是感觉到少女手部温软滑腻的肌肤触感,太娇嫩了。隋祉玉这时倒是停下看书,看了看顾磐磐的手。 女孩的手比他的小得多,也软得多,雪白的小手指蜷缩着。 顾磐磐很快就处理好,她则是发现了皇帝虎口处的薄茧,疑惑这茧怎会生在虎口呢,按理说,经常弹琴,那也是指上生茧啊,何况现在皇上没那样多功夫弹琴吧。这怎看都像是握兵器出来的。 思索之下,她的指尖无意地往那虎口的薄茧轻拨了拨,隋祉玉眼睛倏然微阖,目光抬起,去看顾磐磐的眼。 如内容未显示全,器中打开:m.xs63.(五块五毛) 第23章 按说,做这样撩拨人的举止,她应该是眉眼含娇,媚生生看着他。但顾磐磐却是一副蹙眉认真思索,心无旁骛的神色。 还装着。隋祉玉便也装作不懂她的暗示,看她又要做什么更进一步的。 果然,这顾磐磐握着他的手就不放了。 她还找了个很好的理由:“皇上,我还没有给皇上诊过脉呢。” 他闻言沉默片刻,罢了。既已将她调过来做女医,还能不让她诊脉不成? 隋祉玉淡色的眸子深沉如昔,他便用眼神示意她,你要诊脉,诊就是。 顾磐磐见皇帝没有反对,就笑笑说:“身为廷医,当对皇上的龙体有充分的了解。这样才不算渎职。” 隋祉玉觉得这姑娘冠冕堂皇的样子总能把他逗乐,索性连曲谱都合上了,也不说话,让她继续拉着他。 顾磐磐就给皇帝诊了诊脉,记在心里,又对皇帝进行手诊,果然是很康健的。她就说:“陛下,您这身体,是我见过最好的了。”这样真好,这样的话,她这个医士也不会有把皇上医坏了受到追责,甚至杀头的风险,她又笑了笑。 隋祉玉就对她说:“你这样捣鼓两下,就算是对朕的身体充分了解?” 不然呢?还能怎样了解?顾磐磐总觉得皇帝这话似乎在暗示点别的,当然就是通过四诊来了解。 皇帝突然慢腾腾反过手,将她的手抓在了手里。 顾磐磐一愣,望向皇帝:“……”她拉着皇帝不觉得,怎么皇帝拉着她,就觉得很是烫手,那处生茧的虎口还在她细嫩的皮子上磨了磨。 她赶紧要将手缩回去,她捉皇帝的手是为了包扎和手诊,反正她义诊也经常给男患者诊脉和手诊。 但皇帝这样拉她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有点怕,这样大夜深的,皇帝不会是要她充当了女医的角色,还要侍寝吧。随即抽手的力气用得更大。 隋祉玉却将她的手扣得紧,冷冷挑了挑眉,道:“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又不耐道:“乱动什么,朕也给你手诊一下。” 顾磐磐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他强行掰开,哭笑不得:“谁是州官啊,皇上。” 隋祉玉低头看了看,轻唔一声,道:“竟还是个显贵的命呢。” “啊?真的?”顾磐磐没想到他是给她看手相。谁还不想显贵呢,这样爷爷也跟着享福了,就道:“那承皇上吉言啊。” 隋祉玉笑笑,又补充一句:“还有烂桃花。” 顾磐磐笑意凝住,她不敢问,这个烂桃花可千万别是说皇上自己吧。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这个微微防备,欲擒故纵的样子,兴趣缺缺放开她,道:“下去罢。”他还要换琴弦,懒得逗她了。 顾磐磐等的就是这句话,巴不得退下,赶紧站起离开。 *** 皇帝给官员放了一天假,让官员在家斋 分卷阅读31 戒沐浴,以参加太皇太后千秋典礼。 皇帝本人,这天却亲自到了大允门,站在高高的城楼,等待终于抵达京师的老中书令,孟宏简。 隋祉玉看到一辆青顶马车离大允门越来越近,他立即下了城楼,就见孟宏简被一名黑衣人从车中扶出。 孟宏简当初三十七岁拜礼部尚书,四十岁而拜中书令,如今年过六十,须发已然全白。 注视那白发老人片刻,隋祉玉肃容上前,倾身行了一个揖礼:“令公。” 孟宏简看到隋祉玉身上的龙袍,又见他以帝王之尊向自己行礼,忙跪下磕头:“使不得,陛下。臣不敢当!” 隋祉玉清楚,孟宏简于他的父亲昭仁太子,亦师亦友,为给他父亲翻案,奔走劳力,不惜拒绝韩王示好,最后被排挤打压,辞官归乡。一代高才,在田间蹉跎岁月白了头。 这个礼,自是当得起的。 隋祉玉亲手将孟宏简扶起:“令公,朕虽是去岁登基,但京中暗流湍湍,如今才算略平静些,方敢将令公您接回京来。” 孟宏简这才细细打量皇帝。便见当年粉雪喜人般的幼童,如今已成为玉树参天的帝王。 看到这样的皇帝,孟宏简眼眶酸涩,便觉得这些年的苟延残喘,都是值得。 “臣明白,臣都明白。”他颤声道:“陛下,臣老了,但为陛下,拼却残躯在所不辞。” 孟宏简说的并非虚言,而是肺腑之语。 孟宏简至今记得,他辞官回乡之前,太宗皇帝特别恩准,允许他临行之前,去看隋祉玉。 那时,另一位皇孙隋祐恩故意带着一群内侍跑来,隔着石栏炫耀他又得了什么好赏赐,吃了什么好吃的,玩了什么好玩的,还翻栏进来要欺负隋祉玉,骂他小灾星。 小小的隋祉玉面对比他大的堂兄,一点也不怵,上前又抓又咬。 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隋祐恩那样顽皮,却能在外面随意地奔跑玩耍,被一群人围绕关怀。 隋祉玉不服气,奶声奶气问孟宏简:“我比隋祐恩乖!为什么皇爷爷不放我出去玩?” 他乖,他不调皮,会认字,会背很多书。连罗虚都说他是世上最聪明的孩子。 皇爷爷为什么还要关着他? 他也想离开景华宫,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玩耍。他想念父亲,想念娘亲。 孟宏简当时抱隋祉玉在膝上,看着这么个玉雕似的漂亮小人,跟他说:“殿下,再等等,皇上太忙了,等皇上忙过这阵,就会接殿下出去玩……” 隋祉玉果然信了,就拉孟宏简去看他最好的朋友。 一只灰扑扑的刺猬而已,隋祉玉还当成个宝,因为这里其他的小动物少。 而其他小皇孙们这个年纪,宠物都是小马,鹦鹉,或是进贡的温顺狸奴,只有隋祉玉的宠物,让他哭笑不得。 孟宏简离开景华宫的时候,一个大男人扶在廊下,嚎啕大哭。 太子殿下败了,连太子妃也香消玉殒,那样一对完美恩爱的璧人,就因为太仁厚,死了,小皇孙与阶下囚无异。他却无能为力。 隋祉玉已不记得年幼之事,闻言倒是一笑,道:“令公勿这样说。朕接令公入京,是要令公颐养天年。” 他随即又看向孟宏简身后的黑衣男子,正是他派去保护孟宏简的暗军副都统,见他左臂负了伤,朗声道:“石渊,令公平安入京,你功不可没。” 这位一直沉默无声的大汉这才跪下,抱拳道:“陛下,卑职幸不辱命!” “很好。朕要赏你。”隋祉玉轻拍了拍这硬汉的肩:“起来吧。” 罗虚的死,是皇帝毕生至恨。 孟宏简能平安入京,隋祉玉心情大好,遂携了孟宏简入宫,君臣相叙许久自不必提。 --- 到了晚上,隋祉玉却是去了金河别苑,太皇太后千秋大典将在此处举行。 今日金河苑中,有一场小小的家宴。生日前一天是寿日,太皇太后这天是要吃长寿面的。 参加的人不多,但有个无关的人也到场了。 那便是容初嫣,她这晚被大长公主带进金河苑,明日直接就去献舞。 太皇太后对大长公主历来纵容,何况她还要拉拢容定濯为魏王筹谋,容定濯的大寿献礼又极为阔绰,见着容家这唯一的闺女,太皇太后自是笑意盈盈,格外慈和。 容初嫣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现得乖巧,但她心里,却是很不喜魏王。 因为魏王隋祐恒像只花蝴蝶,一会儿飞在顾磐磐身边,一会儿飞在皇帝身边,还一手拉着皇帝的衣袖,一手牵着顾磐磐的手,极力要让顾磐磐和隋祉玉站在一起。看得容初嫣觉得辣眼。 虽然顾磐磐最近很忙,总是把隋祐恒扔给薜荔,但隋祐恒心里,最爱的女人还是他家磐磐。 若非顾磐磐年岁小了点,还真叫人要以为这是她的儿子。 容初嫣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边三人和乐融融的一幕。她今晚,要把握住机会。 还好,又过一阵,那魏王就拉着顾磐磐出去玩儿,他第一次来金河苑,觉得好玩。 没过多久,在大长公主的暗示下,容初嫣也出去了。 容初嫣站在水边,开始用一片草叶吹奏曲子。草叶声不大,却是空灵婉转,悠扬起伏。 容初嫣知道,皇帝会来。这是大长公主特地为她创造的机会。 更何况,皇帝对音乐鉴赏的格调高,寻常曲乐难以入耳。而她吹奏的,正是隋祉玉本人从前谱的乐曲。 果然,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裾裳在夜风里逸荡。除外这声响之外,还有脚步声,不轻不重。 不远处有灯火移动,灯辉照着三道身影,越来越近。 容初嫣闭了闭眼,紧张得几乎浑身战栗,但她吹的音律并未凌乱。 “何人在此。”这嗓音,深沉平静,冰凉如水,不是皇帝是谁。 容初嫣按捺过快的心跳,转身露出笑意,放下手中草叶,款款行礼,道:“是初嫣。初嫣拜见皇上。” 皇帝身旁有两人掌灯,火光不算太亮,他负手慢慢走在前面。 那道袍角随风轻飞的身形,被灯光勾勒出朦胧轮廓,仿佛与月下的桃花融成一幅写意的水墨。 光看这剪影,仙姿隽逸,很难将隋祉玉与杀伐冷酷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 “免礼。”隋祉玉直言道:“你如何会吹这曲子?” 他自己谱的《云水》,他记得并未在公开场合吹奏过。 容初嫣赶紧道:“从前,臣女无意间听皇上吹奏过,当时便十分喜爱。可惜只记下大略,没有记全。” 她那时曾远远窥见,他独自坐在明佛木塔旁,含一片草叶,手指轻压着叶面,衣袂猎猎,曲声婉转流泻。 她那时看着他的背影,就很想把他拥入怀里,安慰他,向他倾诉。 果然如容初嫣所料,皇帝终于将目光转落在她脸上,第一次正眼看向她,眸中含着意味不明的审视。 容初嫣整颗心都提起,她知道皇帝能懂她的意思,在他没有做皇帝的时候,她就已悄悄记下他吹奏的曲子。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她暗暗恋慕他多时。 她得 分卷阅读32 表明心意,打消皇帝的疑心,让他知道她的真心。 然而容初嫣却是失望,皇帝听闻她的一番心意,却似听不懂少女的表白,只点评道:“你记性很好。” “不是这样。”容初嫣急切道:“皇上,是因为,初嫣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对她来说,皇帝可以比容家更重要,他懂她这话的意思吗?他这样聪明,一定懂的。 果然,隋祉玉又看了看她。他这次终于勾唇笑了笑,眼中却无笑意,只道:“朕知道了。” 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句,并未给容初嫣任何回应,就又离开。 以隋祉玉的理智和冷酷,自是没有任何触动,他只是觉得容定濯派来的这两个姑娘,还真是各有手段。 一个动之以“真情”,一个是若即若离的暧昧。 不过,他对容初嫣实在没有任何兴趣,连逗一逗的心思都欠奉。 他一下又想到经常被他逗弄的顾磐磐,竟然又有点想把她叫过来。 其实他也弄不清楚,顾磐磐到底是不是容定濯的女儿,总之和容定濯关系匪浅,来历不纯就是。 容初嫣也不知皇上到底对她留心了没有,她只有在明天的大典上继续表现。 明天的献舞,她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沦为她的陪衬,包括顾磐磐。 *** 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寿,如期而至。 金河苑□□殿广场上,礼乐大作,孔雀羽扇、绛麾宝幢恢弘林立,百官俱着朝服,肃然鱼贯入禁中,等待皇帝与太皇太后驾临。 待皇帝与太皇太后沿着红毯临位宝座,作为百官之首的容定濯,登上丹陛,念读了一篇太皇太后的颂词,群臣随即行三跪九叩之礼,山呼陛下万岁,太皇太后千岁。 太皇太后接受朝贺后,按照百官品阶,赐下金玉如意、朝珠、瓷器、茶叶等赏赐。 设宴的地方是在外朝弘恩园,朝拜礼之后,以皇亲国戚、勋爵大员,皆去往弘恩园。 园中自是官员先到位,等皇帝和太皇太后驾到。 因此,各位官员路过容定濯和邢老太尉等人时,都纷纷行礼,邢老太尉现在很少出现在京中,陡然见他与容定濯一起出现,都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看看邢老太尉那两个孙子,真是生得叫人羡慕。 邢燕夺与邢燕承只相差两个月,虽然邢燕夺是邢家嫡长孙,但是从小,邢燕承就不爱显山不露水,邢燕夺则要叛逆张扬许多,因此,小时就一直有人说邢燕承更像哥哥。 但如今邢燕夺执掌兵权,身上威势重,人也越发冷漠沉稳,众人也不会再觉得邢燕承是哥哥。 仅从姿容来看,兄弟两人算是各有千秋,都是灼然耀目。但是邢燕夺因为气质关系,要更为摄人。 容相还没有儿女呢,从这点来说,众臣觉得邢家兴许日后会更强盛。 --- 大家等了一阵,皇帝与太皇太后才到了。 筵席开始时,准备的歌舞节目也依次登场。 没想到,她们这个舞居然还是压轴,成了最后一个节目。女孩们等得都有点儿心急了,尤其是看到皇上和一众贵族子弟都有些心不在焉,就更着急。 有些观众也挺着急。 消息灵通的年轻公子们,早就听说,青鸾书院的舞有上京第一美人容初嫣,有最近传得比容初嫣还胜几分的顾磐磐,光这两个少女,就让人期待这个节目了。 终于到了最后的节目,顾磐磐和一众小姑娘都换上了裙裳,戴好面具,等候着出场。 顾磐磐上场前,不知怎么的,就看了那主位的皇帝一眼。这一看,倒是愣了愣。 饶是顾磐磐这样痴迷医术,对皇帝没有觊觎之心的,也为这纯粹的男色给看愣。 看得呆愣的又何止是顾磐磐,无论是贵女,还是教坊司的姑娘,乍见皇帝,愣神的都不在少数。 皇帝今日戴着白玉十二旒,那玉旒下的下颌,轮廓完美,更别说那朦胧若现的眉眼,旒珠也遮不住的峻丽如画。 长成这样,却并不女气,反而身上的男子气度,如有实质能笼住人一般,充满天子之威。 大允是金德,因此,尚白色,皇帝许多龙袍都是白色,但今日仍是玄衣纁裳,要厚重庄肃得多。 白纱中单,朱缘大带,两组云龙纹饰的金钩玉佩,身后是彩织大绶,十二章纹代表着无上皇权,日月在肩,游龙走袖,今日的隋祉玉,已不止是矜贵,而是一种唯吾独尊的风度,是权的化身。 顾磐磐收回目光,突然想到,皇上今天都看腻这些歌舞,估计都不想再看她们这舞剧了吧? 舞剧刚开始的时候,容初嫣是最抓人眼球的。 容初嫣人生得高挑,身段也傲人,舞裙与佩饰皆是独特,站的位置亦最醒目。 毕竟都看不大清楚脸,只能看见少女们的如玉下巴和嫣红小口,站位和身形就很重要了。 而且,容初嫣不愧是从小被容家培养诸艺,舞技的确高超。 舞姿婆娑,丽裙柔娆,时而轻缓如春风拂水,时而急如骤雨打花,十二幅的舞裙如烟霞漫开,各个动作都收放自如。 因此一开始,容初嫣吸引了几乎全部的注意力。容初嫣的爱慕者更是看得如痴如醉。 “哪个是顾磐磐?”有世家公子在悄声问旁边的人。 邢燕夺听到那两人的私语,他冷淡一笑,那顾磐磐还没出场。虽看不到这些少女的脸,但顾磐磐的身影不在这些人里面,他扫一眼就能看出来。 邢燕夺便将目光落到妹妹邢觅楹身上,邢觅楹饰演牡丹仙子。 百花舞以端华雍容为主,四个花仙女孩甩袖旋身之间,都是稳重又不是柔婉,就似那花开天地,无声却绚丽。 在容初嫣与四花仙跳完一段之后,音乐陡然一变,从雍容变成婉转急促。 随着四花退至两旁,是百鸟朝凤舞登场,这六名少女的舞姿,则突显了鸟儿的灵动轻盈,为这舞台注入活力。 顾磐磐正是这朝凤舞六人中的一员,她很快就把众人的视线给抓住。 顾磐磐比容初嫣要稍矮一点,但身段还要更打眼一些。 她的腰骨特别窄,腰细而圆,该丰盈之处却发育得很好,尚未起舞的时候,层层薄纱服帖,就已让人觉得如水清柔,如柳娇媚。 顾磐磐舞动起来的时候,更是灵动腾挪,翩然之态,如飞仙迎月,彩鸾萦风。 明明是一样的动作,又她身上就总是觉得更好看,让人视线紧紧跟随。 等她再一个扬袖旋身,回眸含笑,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唇角翘起的红唇,竟比看到她的整张脸,还要让人觉得心潮激荡。 崇阳郡王果然眼睛都看直了,因他去了江南渡冬日,也是才回京,赶紧向身边的人低声打听。 不过叫人遗憾的是,顾磐磐的位置始终较为靠后,雀仙女孩们后面索性退出了一会儿。 不过,叫人很快打起精神的是,顾磐磐没过多久再次登台了,这次她身上多了缠绕的丝带。 是正红色的艳丽寿带,被她如挽着披帛一般,婀娜而轻盈地挽着进了场。 这回,连一直占据着主位的容初嫣都 分卷阅读33 退开了,把舞台留给这个顾磐磐。 随着乐起,顾磐磐先是在原地做了两个简单绕臂的动作,寿带两端随即被她高高朝空中抛起,如天女散花般离开她玉白的手。 她抛洒的力度重而巧,寿带在空中的弧度漂亮极了,待寿带蜿蜒飘落,她也不知是怎样接的,竟然几个旋身,那寿带便在她腰间缠绕了好多圈。 可是她的腰太细,这样紧紧的缠绕束缚,仍然细得分明,叫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她腰间,担心美人的细腰会不会被勒得太痛。 寿带一下缩短许多,被顾磐磐如水袖般挥舞起来。 寿带被快速舞动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上面的花纹,只能看到如红色霞带围绕在顾磐磐周身,上下灵动飞舞,如飞天般,鲜艳灼眼至极。 起跃,飞旋,尤其是她后仰折腰,或是旋身时,那姿态,夺目,夺魂。纤细,又柔韧得不可思议,但甩动寿带时却是那样有力。 红带与她雪白的肌肤一映,对比鲜明。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般高超的舞技,看得台下屏住呼吸。 大长公主也有些怔愣,原来顾磐磐在登台前的展示未尽全力,这舞姿,简直可倾倒一方。 唯有容定濯与邢燕承紧紧蹙着眉。 容定濯目光深沉,这让他突然想到那个女人的舞姿。 邢燕承则是不愿顾磐磐这样的时刻,被这样多人所注视。 顾磐磐接着又踮起脚尖旋转,那在她身上缠绕缩短的寿带,被一寸寸放长,开合,快时若飞凤游龙,在空中变幻飞舞,等她慢下来的时候,飘荡的寿带如霞光,如花汛,她的裙幅则在红带中一层层逸泄出来。 《朝凤》的最后高。潮也随之到来, 顾磐磐一抖寿带,牵着红带一端,从舞台之西来到舞台之东,女孩们也随着寿带清晰展露出来的寿词,齐身上前向太皇太后祝寿。 因为这个节目是大长公主掌管的书院所出,又多为贵女,不少人倒是赞叹起来。 大长公主也很满意,看来看去,还是青鸾书院这个舞最好。 大允太。祖人虽是中原人,却有关外成长经历,因为大允民风开放,尤爱武艺与歌舞。 大长公主就觉得,太常寺大乐署的燕乐部,教坊司,乔贵太妃的留永园,所呈的节目都没有青鸾书院的出彩,只要是初嫣和磐磐太争气了。也就雅乐部有一支全是男艺师表演的军舞,能平分秋色吧。 因此,她赶紧让这些小姑娘去补用午膳,为了跳舞,这个个都还饿着肚子呢。又道:“都辛苦了,用过膳,你们下午就游园吧。好好放松放松。” 小姑娘们都谢恩,金河苑是皇家御苑,而且是玩乐最多一个苑,当然都想去看看。 皇帝年轻,虽然励精图治,可还是有爱玩儿的时候,尤其是跟年岁相差不多的年轻人。还设了晚宴。 下午,陛下还有邢燕夺等人肯定也是要在园中游赏的,万一巧遇,牵出一段缘分呢。 遂都去赶紧去更衣用餐。 *** 顾磐磐这时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老实说,顾磐磐做任何事都很专心,尤其是她还真的喜欢跳舞,因此先前一心都是要如何跳好这支舞,是没有想过别的。 更何况,这十媚子名字取得普普通通,来历可了不得。也根本没有陈芝芝对容初嫣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这是已故的苗岭药王孙樵最得意的徒弟,也是最悔恨教出的徒弟孙常制出的秘药之一。 以顾磐磐目前来说,是无法觉察的。 顾磐磐跳舞耗的元气多,微微出汗,心血起伏,她还以为是在这样多人面前献舞的原因,让她情绪有些微微亢奋。 但她不久之后,就发现了并非因为跳舞。 顾磐磐觉得有异常的热潮从心头涌出,难以言说的情动感,甚至让她的小腹发热。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这里是金河苑,不是内宫,宫里她还有些专解媚药的药,虽然不一定能完全清除,但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这时大长公主陪伴太皇太后去宫舟上了,趁着换舞裙的时候,顾磐磐就赶紧问邢觅楹:“阿楹,我先前好像看到燕承哥哥了,他是不是也来了?” 邢觅楹不知顾磐磐是身体有异,低声笑道:“对呀,我二哥也在呢。” 她又说:“我跟你说啊,磐磐,这金河苑是有最有意思的地方。有禽园,兽园,养着孔雀、大象什么。能看赛狗、赛马,跟着我哥他们,还能一起参加赌马什么的。还有香弥宫,那边栽了好多果树,可以摘果。要看看今天的安排,说不定还有相扑,马球看呢。至于观赏歌舞更不用说。” 顾磐磐也爱玩,一听这样多好玩的,当然也想玩儿,但是她得先解决身上这个问题。 她咬了咬唇,道:“那阿楹,你赶紧去帮找找燕承哥哥,好吗?我突然头很痛,痛得难受。”以邢燕承的医术,她觉得一定有办法的。她不敢到处乱走,索性让邢觅楹帮她找。在这可没有婢女能使唤。 邢觅楹也还饿着肚子呢,但她知道顾磐磐不是个不懂事的,看来是真痛,忙道:“好好,我这就去找我二哥,磐磐你先在这云楼休息一下,等着我啊。” 顾磐磐点点头。她躲进了一间无人的厢房里,先时还在想,会是几时中招的,是怎样中招的,又是谁在针对她。 第24章 但渐渐的,她意识就有些发飘,云雾里的。 她听到其他女孩似乎都用好膳,要离开储云阁。随即,又听见好几个娇柔的声音唤:“邢大将军!”“邢都督!” 居然是邢燕夺?! 听到外面响起这样打招呼的声音,顾磐磐顿时有些紧张。 除了容初嫣等三人,其他贵女们都在看这位年轻有为的邢家嫡长孙。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平素看起来漫不经心,今日却因穿着绯色官袍,很是冷峻,让少女们都不敢过于接近,但又忍不住多看。 邢燕夺是特地来找胞妹邢觅楹,他见这下有九个贵女离开,还有女孩主动告诉他,觅楹似乎还在里面。就索性走进储云阁。 对邢燕夺这个人,顾磐磐有些抗拒,还有点本能的畏惧,首先是力量的差距太大,那天她的手腕都快被扭掉。 更重要的,是种类似于小动物对于猎人的敏感,邢燕夺这个人,莫名就让她觉得危险。 顾磐磐有点担心邢燕夺会不会进自己这间屋,就从窗户的缝隙里,悄悄望外看了看。 这看不打紧,便见邢燕夺锐利逼人的视线扫过来,顾磐磐赶紧往旁边躲了躲,她觉得,按常理说,这样窄细的缝隙,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可顾磐磐的运气不大好,正好有别的宫女来敲门,她就隔着反锁的门问:“谁呀?” 那两名宫女说:“姑娘,今晚要留宿上林苑伴驾的贵人太多,方才接到示下,这储云阁所有厢房也要清扫规整,以备贵人夜宿之用。” 在宫人的催促下,顾磐磐蹙了蹙眉,只好走出那间屋。 看到少女走出,邢燕夺的目光下落到她的身上。 分卷阅读34 但顾磐磐还戴着面具,没有摘,是她不想面对邢燕夺,二是她担心在药力之下,露出媚态,被人看去。 邢燕夺看着顾磐磐,别的女孩都用好膳去游玩了,她仍戴着面具,这是做什么? 怕别人不知道方才那堪称艳绝的寿带舞,是她跳的? 但是,看着其实不像那样虚荣的小姑娘。 “……”顾磐磐知道邢燕夺在看自己,却没有去看他,更没有与他打招呼。 她的脸这时已因药力涌出不正常的潮红,但她戴着面具,将面容神态都遮住。又极力控制着呼吸,力求均匀,因此,倒是看不出她了媚毒。 邢燕夺倒似忘记他上次怎么警告顾磐磐,问:“我妹妹呢?” 顾磐磐不想让邢燕夺知道太多,只说:“我头痛,请阿楹帮我去找燕承哥哥了。” 邢燕夺又瞥女孩眼,还挺娇气?她头痛,使唤他妹妹去找邢燕承? 不过,这种情况说明她痛得很厉害。 他便说:“我带你去找邢燕承。阿楹对这里不熟,也不知邢燕承在哪。” 顶多是借着在京里认得她的世家子多,会给她行方便指路而已。他才知道邢燕承会去哪里。 顾磐磐不想和邢燕夺在起。她对他上次那身手心有余悸,立即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邢燕夺微微眯眼,他难得管麻烦,做好事,她却不同意。 他道:“你不去,等到晚上,阿楹也给你找不来燕承。” 顾磐磐还是摇头,不跟他去。 邢燕夺想做的事,旁人从来拦不住,他直接走过来,说:“跟我走。” 顾磐磐没想到他还强行带她走,想挣脱邢燕夺,但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邢燕夺也不见怎么用力,就轻轻捏了捏她的肩骨。她就动弹不得了。 真是纤细,仿佛捏就要碎。就这点儿力气,还要在他手里不停挣扎。邢燕夺慢慢勾出个略带痞意的笑容。 “顾磐磐,你最好听我的。”他居高临下打量着顾磐磐,又威胁她了:“不然我就摘你的面具。” 说着还伸出手,做势真要摘她的面具。 “不行!”顾磐磐捂住自己的脸,朝旁躲开。邢燕夺本就是吓吓她,他还不至于这点自由也不给顾磐磐,因此倒停了手。 而顾磐磐担心邢燕夺摘她的面具,果真就不再乱动,当然,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力气再挣。 *** 邢燕夺并没有骗顾磐磐,邢觅楹要在上江苑给她找来邢燕承,是真的难。上江苑,实在太大。 而且,上江苑最妙之处,就是丰沛的水系,上江两岸东有粉海子,西有风聆池、秀沼,在这天然的水系,除了选择天然平地,还叠石造山,因此,有不少宫室之间,都隔着上江如带的丽水,有的甚至在海子央。每去个地方,往往就需要乘坐宫舟。 乘舟行游在蜿蜒曲折的上江之,观赏两岸的碧林深秀,春时绮花,再登上主题不同的宫室,品览各种意趣,简直是人间至乐。但景色美则美矣,却是真正闲时的玩儿法,耗时是免不了的。 邢觅楹要乘宫舟,还得找管事的内侍,拿她邢家二小姐的身份来办,但邢觅楹毕竟是女子,没有腰牌,内侍未必信她。 而就算他个人去找邢燕承,不带顾磐磐,也得乘坐宫舟。 宫室太多,而宫舟有限,并非是不停往返。 宫舟本就是皇室所用,数量不多,现下分了好几拨,皇帝那边只御舟,伴驾的王公、臣僚另乘三舟。太皇太后、大长公主等皇族女眷,以及诰命夫人和小姐又是两舟。容定濯那边“理事”用,还有舟。机动的就没两只了。 因此,邢燕夺才会过来等邢觅楹。 若等他去了那边,再带着邢燕承乘舟回来,也不知这顾磐磐会怎样。所以,他索性带上了她,次解决。 顾磐磐被邢燕夺带上了宫舟,她就靠着窗,脸朝着舟窗外,自己坐得远,既不跟任何人说话,也不看谁。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连他自己都不懂,他为帮顾磐磐竟连妹妹都不等了,她还在不高兴地躲避什么。 靠邢觅楹的确是找不到邢燕承的,邢燕承已作为御前太医之,跟着隋祉玉起,登上了千岩岛,个奇石累秀之所。 会儿,皇帝还要率着众人在这里观看蹴鞠竞赛。 今次的上江苑,到处悬挂诸多新造的明灯彩饰,今晚更将是华灯齐放,不夜之天。 还将为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寿,在江上鸣放礼花。 但其实,并不是顾磐磐还在故意避着谁,她现在其实什么也没有想。 她将身体的重-->> 量都靠着船舷,正跟体内那股火燎般的感觉全力做着对抗,她觉得意识都要被磨没了,她甚至都不信自己坚持了这样久。 先前邢燕夺带她在身边的时候,她其实很担心,害怕自己无意识地,手就往人家身上抚过去了。还好没有。 等他们乘坐的宫舟靠了千岩岛的岸,邢燕夺就带着顾磐磐下船,将她暂时安置在间阁楼里,对她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叫邢燕承过来。” 顾磐磐这才意识到,这邢燕夺是真的在帮她找邢燕承,就点头道谢:“有劳将军。” 邢燕夺又看看她,就离开了。他觉得顾磐磐呼吸越来越急,但因为看不到她脸的缘故,只当时她头痛难忍所致。 顾磐磐个人等在房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掌其实已经伤痕累累,她是用头上的玉簪子不断戳着自己的手,才强撑着没有迷失掉理智。 可是她没有想到,竟会有人来这间屋里。 听到门口的响动,顾磐磐很警觉,双眉紧蹙,撑着无力犯软的身子,跌跌撞撞,躲到旁屏风后面。 可崇阳郡王推门时,已看到她闪而过的裙角,顿时露出笑意,朝那屏风后藏着的小姑娘走去。 他就是看到这小姑娘来了这里,才跟进来。 顾磐磐背紧紧抵着墙,无路可退,她便见来的是个年男子,约莫近四十的年纪,身量有些发胖,酒气浓郁,显然先前在席上喝了不少。 她虽不认识他,但他的衣冠,与她先前看到的南翊郡王是样的,可见也应是个郡王,并非寻常权贵。 崇阳郡王上下看看顾磐磐,虽然她还戴着面具,但能看到女孩小小的菱唇微张着,呼吸要比平时急促,胸脯剧烈起伏。连鬓发也微微汗湿,有种香汗淋漓,虚弱不胜之感。 崇阳郡王简直是浑身血液都冲往处,恨不得立即抱着这少女滚在外面那张榻上,愈发叫人想看她面具下的小脸是什么表情。 他伸手就来捉顾磐磐的手,顾磐磐没想到这个人这样大胆,赶紧侧身躲过。 崇阳郡王只当这女孩是自己的囊物,见她躲闪也是种意趣,便说:“小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顾磐磐摇头,只当没认出这是位郡王,道:“不论你是谁,你快出去!” 崇阳郡王正是为顾磐磐而来,怎可能出去,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勾魂的画面。他就说:“实话跟你说,本王乃崇阳郡王,今日瞧上你了。你若愿跟着本 分卷阅读35 王,本王自会对你倍加疼宠,让你往后过上与王妃无异的生活。” 顾磐磐想着,郡王这样的身份,若真对她做出什么,她的结局恐怕还真只有进这男人的后院,是不会为了她惩治堂堂王爵的。 她强自控制涣散的神智,说:“郡王,可我是皇上的人,没法再跟着别人。” 崇阳郡王愣,随即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你是皇上的人?” “不错。”顾磐磐说:“我在南药房做女医,是皇上亲自调我去的。郡王若是碰了我,叫皇上知道,恐怕会龙颜震怒。” 崇阳郡王恍然道:“原来你说你是皇上的人,意思是你是他的女医?”他还以为是皇帝的女人! “当然不是。”顾磐磐可顾不得害羞,说:“皇上他……已临幸过我。” 崇阳郡王不相信:“皇上只幸你,不给你位分?这不是皇上做出来的事啊。” 顾磐磐抿抿嘴角,说:“皇上这几日太忙,很快就会给我位分。我兴许已怀有皇上的孩子,望郡王三思。” 崇阳郡王愣,顾磐磐怀了龙种?以他的荒唐,皇帝碰过的小宫女,他未必不敢染指。但若是怀了龙嗣的女人,哪怕没有名分,他也的确不敢动啊。 顾磐磐冷着脸,说:“还望郡王离开。我跳舞累了,想休息。” 崇阳郡王看看顾磐磐,尤其是上下看她整个人窈窕风流的体态,觉得皇帝还真有可能碰过,毕竟也是个眼睛不瞎的男人。 想了想,崇阳郡王终究控制着自己,遗憾不已转身离开。 到嘴的鸭子都没吃到,让崇阳郡王很不甘心。 他走出那么段,却慢慢回过味来。不对啊。 他身为男人,最是明白,食髓知味的道理。 今天顾磐磐这舞太绝,皇帝若是幸过她,看到她今日那小腰扭摆的样子,那是绝对要勾动心思,再次临幸的。怎么都该叫上顾磐磐去身边陪侍,而不是让她个人躲在这里。 何况,顾磐磐说她可能怀了龙嗣,可她今天这舞跳的,跟要飞起来似的,若真可能有了身孕,她敢拿龙嗣开玩笑?敢这么个跳法? 崇阳郡王越想,越意识到自己被顾磐磐给诓了,气不打处来,立即返回,要去捉顾磐磐。 可等他回到先前的房间,却见屋里空无人,那小姑娘压根不见了,愈发说明她是在骗他! 顾磐磐也知道,她只能时骗退崇阳郡王,拖点时间是点,那人耳门色黑,眼神浑浊,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样子,那般好色之徒,很可能还会回来。 因此,顾磐磐离开了,想往崇阳郡王相反的方向逃走。 崇阳郡王不知道的是, 这时,顾磐磐撞进名男子的怀抱里,双有力的手臂正托着顾磐磐,止住她扑向前去,险些摔倒的身形。她心下揪,不知又遇上了什么人。 “……你侍过寝?还怀有龙嗣。朕怎么不知道?” 很快,她却听到隋祉玉的笑声在她头顶低低响起 第25章 是隋祉玉自己过来找顾磐磐的。 这阁馆的背后,就是石棋林。隋祉玉正好与南翊郡王等人在此,而许多名禁卫则是四散巡逻,监视着风吹草动。 名禁卫在窗外偷听到顾磐磐与崇阳郡王的对话。这禁卫也不知顾磐磐说的是真是假,听事关龙嗣,哪里敢轻率待之。 立即将听到的内容五十向隋祉玉禀报。 隋祉玉哪能不知崇阳郡王是什么德性,闻言亲自跟着禁卫过来。 就见顾磐磐人都立不住,往他怀里扑,索性戏谑了她两句。 顾磐磐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抬起头看了看皇帝。 隋祉玉已更过衣。脱下繁复的衮冕,换上袭圆领箭袖的白色龙纹袍子,便于活动。 顾磐磐不知他换过衣裳,意识又有些模糊,因此没有第时间认出这人是谁。听他自称朕,才弄清这是谁。 若是平时被皇帝这样打趣,顾磐磐肯定是要臊得慌,但现在只是像见到救星般,竟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见到皇帝,总比跟崇阳郡王待起好。 虽没有开口求救,但这样依赖的动作已代表她想要皇帝庇护的意思。 隋祉玉低头看看顾磐磐这对他而言娇小玲珑的身躯,感觉女孩的身体在轻颤,怕成这样?看来真被崇阳郡王吓得不轻。 他抽出自己被她攥紧的衣袖,伸手在她肩头安慰地抚了抚,道:“不要怕。”随即将顾磐磐交给罗移,让罗移将她带到旁。 崇阳郡王这时正好往这个方向追来,蓦地见到道伟岸身影,正是皇帝,他脑轰然,暗叫不妙,难道顾磐磐说的话竟不是诓他?而是真的! 他现在有些庆幸,尚未真的对顾磐磐做下什么事。 隋祉玉定定看着崇阳郡王,问:“皇叔跑得这样急做什么。”还有半句没说出口,正是“有失体统”! 这侄子不笑时,尤其是冷着眉眼时,哪怕是崇阳郡王,也是真的害怕。 他就道:“皇上,我……”他本想随口扯谎说自己的约指掉这里,过来找约指。 但皇帝的眼神太深,深得让崇阳郡王个激灵,他的话又收回去,以免被扣个欺君之罪。只是含糊道:“我喝多了!啊?怎么就走到这里来的?” 说着,崇阳郡王就转身,佯作喝多,摇摇摆摆就转身离开,边走边嘴里还在念。 崇阳郡王好色可不是两天,连先帝的名回鹘美人宫妃都调戏过,何况是个小女医。 崇阳郡王本身是个扶不起的,但他的母系血统却是来自南苗,留着他于稳定南苗大有好处。他对皇位又无野心,也没人轻易动他。 隋祉玉就去看顾磐磐的情况,见她垂首坐在椅子上,说:“顾磐磐,他走了。” 他想去摘她的面具,笑道:“你还戴着面具做什么?觉得自己舞跳得好,还在陶醉?” 隋祉玉的手刚触到面具的边缘,女孩却抬起头,那双纤细而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手臂,就微微轻颤地,想要去环上他矫劲的腰身。 隋祉玉微怔,随即避开顾磐磐的手,倒是没有想到,他特地来解救顾磐磐,她竟是这么个反应。 但女孩的喘气声太重了点,不似平素那般轻柔如兰。皇帝看了看她翕张的樱色双唇,问:“顾磐磐,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顾磐磐没有再继续回答,她的意识已被药力吞噬,站起身来,几乎是扑向皇帝,想要将脸埋在他怀里。 顾磐磐觉得皇帝身上的肌肉太硬,要是平时,这样的手感自是不喜的,但她这时却觉得,靠着隋祉玉很舒服,他身上有种雄性的吸引力,让她很想很想要靠近。 隋祉玉接着便冷声说:“顾磐磐,救你是回事。但你可知,你今日擅用朕作幌子,还谎称怀有龙嗣,若真要追究,会被治个怎样的罪。” 他又轻轻嗤笑,道:“原来,你还真想要龙嗣?” 也是,容定濯打的主意,无非想要容氏女生个有容家血脉的皇子,对他这个皇帝取而代之。 这样看来,这顾磐磐真是容定濯的女儿。 顾磐磐摇头,她不想要什么龙嗣,只想要 分卷阅读36 眼前的这个男人。但是,她虽然想要隋祉玉,但她实际也不知到底该怎样做。只知道使劲往他那边蹭,想要皇帝抱抱她。 隋祉玉喉结滚了滚,垂眸片刻,伸手将少女推到旁:“顾磐磐,朕倒没看出你胆子这样大。” 顾磐磐像只得不到想要食物的小兽,口不断发出细细的嘤咛,可怜得要命,又娇媚入骨,低低呜呜的。 隋祉玉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听了哪能没点感觉,但他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更不喜被人引诱。 他只接受他全权主导,自己看上个合他意的女人,去掠夺,征服。 顾磐磐便听见皇帝对她道:“朕不喜过于主动的女人。” 然而,他话虽如此,她却感觉抹指尖的冰凉印在自己的唇。冷而粗砺,点点碾磨而过,甚至让她唇瓣有点疼。 顾磐磐不管他喜不喜欢,她现在做什么,纯粹因为药力而已。她的眸子虽然大张着,却已看不大清。便说:“想你,抱……” “……”隋祉玉眼眸越发寒冷。她到哪里学的这些勾引的招数,原来还是被调。教过? 小手还很会点火。隋祉玉把抓住她的手,力道有些重,却感觉不对,便抬起女孩的手察看。 上次他给顾磐磐看过手相,那只手,肤质细嫩,没有丝瑕疵。而这个手心,却是不少伤口,全是被钝而有棱之物划出来的。 隋祉玉这才仔细打量顾磐磐,见她裙侧有些血,看来是手心渗出血后,擦拭在上面的。 他立即抬起顾磐磐的下巴,揭开面具,就见这女孩瓷白的面颊染着绯红,水滟的双眸越发迷离,根本就是副春。情荡漾又茫然的样子。此刻兴许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他心里瞬涌出怒意,这才明白,顾磐磐为何要直戴着面具。 他是完全没往顾磐磐媚药这方面想,今日可是太皇太后六十大寿,当真是胆大狂妄。 他便立即给顾磐磐把脉,叫罗移赶紧拿随身成药盒子来,又派人赶紧去叫邢燕承。 他对药理虽也有所琢磨,却不如太医精深。他记住所有穴位,更是为杀人,而不是为救人。 若论医术,当然谁也不比不过那位邢家二公子。 罗移赶紧取来药盒,隋祉玉先给顾磐磐喂了些清神露,又自己给顾磐磐的手上药,叫她:“手不要乱动。” 可顾磐磐却根本就不想上药,她的手上是痛,可体内的感觉才是煎熬,她只想着皇帝。 隋祉玉又推开顾磐磐,顾磐磐见皇帝老是推拒自己,很失望,她便看了眼站在门口满脸关切的罗移。 隋祉玉也发现了她这个小动作,也瞥眼罗移,冷声道:“还不出去,杵在这做什么?” 罗移其实也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因他是罗虚的义子,才轻易做到这乾极殿掌事太监的位置,年纪是不大的。 他闻言愣,赶紧退出去。 顾磐磐见屋里只有她与隋祉玉,才又抱住他的胳膊蹭,像只奶猫似的,粘人得不行。 她甚至当着隋祉玉,抬起手,终于开始扯着自己的短襦,还想解开自己腰间的丝绦。 “……”隋祉玉侧首避开她的亲昵,眸光变化不定。 没有办法,他索性捏开顾磐磐的嘴,给她喂了枚息和丹,让人昏睡过去。 *** 很快,罗移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皇上,邢太医到了。” 随即是邢燕承的嗓音:“皇上,臣听燕夺说,顾女医犯了心口疼痛之症。特来为她诊视。” 隋祉玉闻言,先把面具重新给顾磐磐戴好,看看她身上略微凌乱的裙子,再给她把裙子整理好,才让邢燕承进来。 邢燕承入内后先朝皇帝行了礼,瞧着不动声色,转头看到失去知觉的顾磐磐,心下却是既担心,又隐着愠意。 顾磐磐都已人事不省,皇帝却在他请旨入内的情况,隔了阵才传他入内,又是只有孤男寡女两个人的情况,那么,皇帝是在对顾磐磐做什么…… 邢燕承道:“皇上,顾女医……” 隋祉玉直言:“她不是心口痛,是被人下了药。” 邢燕承神色变,肃容上前,捉起顾磐磐的手腕。又看向少女面具下的半张-->> 脸,微微蹙眉。 他给顾磐磐把脉的时候,隋祉玉在旁端着茶盏,轻拨了拨,又往那两人看了眼,接着站起走到门口,低声道:“去查清楚,此事是崇阳郡王,还是其他人所为。” “是。”罗移立即去安排。 邢燕承取出银针,在顾磐磐漏谷穴等三处催了催,才问:“皇上先前可有给顾女医吃何种药物?” 隋祉玉回到屋内,道:“清神露,息和丹。” 邢燕承便找出个绿石塞子的瓷瓶,看瓶子就不是凡物,滴出内棕色膏露,给顾磐磐服下。 隋祉玉便问:“怎样?她的是种什么药。你可有把握完全化解?” 他先前也给顾磐磐把过脉。按说像这种药,大多性烈燥,过度刺激气血。但这药的药性却是阴毒,但这种阴毒之物,更容易伤及女子根本,怕的是伤到顾磐磐的身体。 但这十媚子最神奇之处,不止是药效难解,更是胜在叫人极难察觉,几乎是受者必。还好顾磐磐遇到的是邢燕承。 还好对身体倒没有什么伤害,也算顾磐磐的另种走运。 邢燕承道:“臣亦无法从脉象断定是哪种药。不过臣方才给顾女医服用了解毒之物,臣会尽快调制汤药辅之。虽说未必能与其解药全然致,但也能确保有九成之效。”但邢燕承其实已有猜测,他觉得是十媚子。 两人虽都知道顾磐磐的是媚。药,但都对那个“媚”字绝口不提。 隋祉玉便说:“好,速去。若缺药材告诉罗移。” 邢燕承答是。但他自己就有药馆,各种奇珍药材自然都是不愁的。不放心地看眼顾磐磐,邢燕承这才离开。 *** 很快有人来禀:“皇上,蹴鞠赛就要开始,还请皇上前去观。” 在皇家园林进行的蹴鞠赛,参加的大都是些出色的武将,皇帝必然要去鼓励二。 隋祉玉就让禁卫守好这间阁楼,先去看蹴鞠赛,让默鲤照顾好顾磐磐。 就从这蹴鞠赛开始,直到比赛结束,再到傍晚的晚宴也开始,顾磐磐仍是昏睡未醒。 见顾磐磐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当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这事。 容定濯当然是已注意到,甚至还知晓了崇阳郡王的事。 不过,容镇这时正朝容定濯禀报:“相爷,青阁来禀,连姑娘当年怀孕之时,身边跟着名年轻男子。” 容定濯看着远处江岸的宫室,声音也悠远:“意思是,顾磐磐不是我的女儿?真是她与别人生的女儿?” “这……属下不敢这样说,但经过调查,当年的确是有名男子跟在怀着身孕的连姑娘身边,几乎形影不离。”容镇道。认女是大事,当然不能草率。 容定濯又看着舟下翻滚的河水,过了阵,道:“那便由我,收顾磐磐为义女。” 容镇也不算意外,知道要相爷就此不管顾磐磐,几乎不可能。但……他说: “这恐怕不 分卷阅读37 妥。相爷是以什么原因收顾磐磐为义女,相爷现在连……正妻也无。”没有妻子,却收养这样漂亮的小女孩为义女,难免会有人议论。 容定濯知道容镇的意思。外面自然没什么人敢议论他,但是却会议论顾磐磐。对于顾磐磐来说,的确是不大好。便时没有再说话。 而见到顾磐磐没有出现,其最高兴的,当然是容初嫣与陈芝芝。这极有可能,便是顾磐磐的确被崇阳郡王据为己有,失贞之下,时还想不开,不愿出来见众人。 可陈芝芝没高兴多久,就发现容定濯似乎不悦,她的座次是在女席边上,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男席,她便看到容定濯直在独酌饮酒。杯接杯,很是沉默。 陈芝芝注意到容定濯几乎没怎么动筷,就独自离开席间,不知是要去哪里。陈芝芝想了想,觉得机不可失,就也离开了女席。朝着容定濯离开的方向追去。 容定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自是回头,他认出这是陈家的女孩儿。便问:“陈姑娘何事?” 陈芝芝立即鼓起勇气关心道:“六叔,醉酒伤身,芝芝见六叔今日几乎未动筷,却喝得有些多,有些担心。就忍不住追来了。” 这话几乎就是告白。容定濯诧异看看陈芝芝,淡淡告诉她无事,随即便走了。 陈芝芝之所以愿为容初嫣赴汤蹈火地表忠心,实则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想做容定濯的续弦。 跟着容初嫣,她还担心没有接近相爷的机会么? 在陈芝芝看来,其他贵女追捧的邢燕夺等人,虽也的确有不凡之处,但哪个又及得上相爷呢。 她见容定濯跟自己说话,心里那兴奋得怦怦直跳,回来的时候,险些没有压抑得住脸上的红霞。甚至在想,相爷今日有没有看到她扮演的桃花仙子。 容初嫣倒是在旁看出点什么。猜出陈芝芝的心思后,容初嫣有些不高兴,她其实不大希望六叔续弦,因为六叔续弦,说不定就会生下孩子。那便不是最疼爱她了。她丧父之后,是把容定濯作为自己父亲的身份来看的。 得知陈芝芝对她六叔心怀鬼胎,这还不是最叫容初嫣不悦的,她刚从大长公主与人的对话偷听到,才知,原来下午,顾磐磐竟跟皇帝在起。 那个跟顾磐磐共处的男人,竟不是崇阳郡王,而是隋祉玉! 这个消息简直让容初嫣如遭雷噬。 她也清楚,顾磐磐今日那舞跳得有多夺目,更不难想象,若是服用了媚药,那女的会是怎样副勾人的情态。 居然……被皇上给看去了? 那她冒着这样的风险,算计顾磐磐,又是为了什么呢。容初嫣心下难受,简直有想哭的冲动。 *** 而另边,晚宴之前,隋祉玉便吩咐:“给顾磐磐留几样吃食。”想想又说:“记得留两道鱼给她带去。她禁不得饿。” 罗移心下实在惊异。皇上居然能在这时,想起关心下女人。忙答是。 顾磐磐的确禁不得饿,而且她午就没有吃饭,但她现在,已在吃邢燕承带去的食盒。 邢燕承看她吃得急,就等她吃完,才问:“好些了吗?磐磐。” 顾磐磐点头:“喝了燕承哥哥给的药,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燕承哥哥。” 邢燕承生怕顾磐磐过于受拘于这事,就笑笑,说:“无须对我这般客气。晚些还有烟花,我带你过去。” 今日的上江苑,到处悬挂诸多新造的明灯彩饰,今晚更将是华灯齐放,不夜之天。 还将为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寿,在江上鸣放礼花。 顾磐磐点头,她知道,虽然要调查那个下药之人是谁。但是她直没有露面,礼花时是定要去了,以免太后多心。 因她醒来,见到的就是邢燕承,她便以为,她直都跟邢燕承待在起。她已没有上岛前的那些记忆了。 吃完食盒里的饭菜,顾磐磐便略显脸红,问:“燕承哥哥,今日全靠你了,谢谢你。我先前,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该有的言行罢?若是有,那真是对不住。” 隋祉玉、邢燕夺与邢觅楹三人这时正好走到门外,听到的,就是顾磐磐这样的问话。 邢燕承还没有回答,门外的人却是瞬便心思各异了。 邢燕夺先前通知邢燕承后就没再来,正是去接邢觅楹。现下,是跟着要找顾磐磐的邢觅楹起过来。 听到这样的话他微微挑眉,他连自己胞妹都没有等,带着顾磐磐到了千岩岛,怎么这听着,好似忘记了他。 隋祉玉更是不悦,被顾磐磐动手动脚“非礼”的人明明是他,她却去跟邢燕承说对不住。她连邢燕承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第26章 第26章 邢燕承这时答:“磐磐的意志甚为坚毅,你看看,你的手都伤成这般,自是矜持过人,无失礼之处。” 邢燕承虽知皇帝来了,也只当不知道,更未改变说辞。 他总不可能对顾磐磐说,你没有对我失礼,但你有可能对别的男人失礼。 再说,他的确也不知在他赶来之前,顾磐磐是否对皇帝有亲密的举止,皇帝又到底对顾磐磐做了什么。皇帝要说,那是他自己的事,他是不可能替皇帝说。 顾磐磐其实也希望听到这样的答案,暗松了口气,点点头。 要说她对邢燕承的,跟她对别的男子,那肯定是有所不同的。 一来她入京后认识邢燕承最久,且他一直待她很照顾。 二来邢燕承是顾磐磐崇敬的人之一,她希望自己的医术,以后也能像邢燕承一样厉害。 而且,她和邢燕承还有共同的秘密,就是关于她那一颗小石头的符纹秘密。 但是,书上说的那种,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思之难寐,辗转反侧的感觉,她倒暂未体会过。 每到晚上,她都是很快入睡,几乎没有心事。最多会想想,以前在自家的时候,晚上她若饿了,就在小院里炙烤些鱼或肉,芡实烤肉的手艺好得很。 如今住在宫里,的确是锦衣玉食,但想吃什么,却是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 她觉得跟一个男人讨论自己中媚药的事,有些难以启齿,但她不得不依靠邢燕承的帮助,一起来找出那个下药的人。 她便问:“燕承哥哥,你可知我中的是什么药?是药力起效快的,还是慢的?” 如果能对那种药的效力发作时间有所了解,她就可以推算一下,她是何时中了那药。 顾磐磐怀疑,那药不是下在她吃的那两口甜瓜,就是下在面具里。 隋祉玉在外听到这里,可不愿再听,露出一抹淡淡嗤笑,转过身,就走掉了。 “……”罗移当然知道,以陛下的骄傲,那定然是不可能对顾磐磐说: ——分明是朕从崇阳郡王手里救了你。 ——也是朕,被你占了便宜! ——同样是朕,拿珍贵的清神露先给你去毒! ——还是朕,亲手给你处理手伤。 ——且是朕先提出,让邢太医认真察看你的面具与钗环,之后,邢太医便发现你那面具有异。朕又让人从这个方向去追查。 偏偏顾 分卷阅读38 女医理所当然认为,她的手伤也肯定是邢太医处理的。 就问那样一句后,就开始问这下药之人会是谁,再没问别的。 而他们陛下……竟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罗移想着,罢了,晚些无人时,他可得去告诉顾女医,让她知道陛下今日所为才是,遂也赶紧跟上皇帝。 邢燕夺是后面才知顾磐磐中的是媚药,想想自己居然以为是她心口痛…… 算了,反正也是看在邢燕承和邢觅楹的面上,他才要帮顾磐磐。听到里面两人,随即也转过身,跟着皇帝一起离开。 都走了??邢觅楹眨眨眼。她当然不会走,而且她听到了什么?磐磐中了什么药?毒药?吓得她赶紧就推门而入。 顾磐磐看到邢觅楹,先是一怔,随即拉着她,这才将今日中了媚药之事和盘托出。两人便一齐在回忆,她们上舞台之前发生了哪些事。 但没一会儿,邢燕承就催促两个小姑娘,早些去翥云台,晚些不好乘舟。 还好顾磐磐当时不敢脱掉舞裙,因此沾血的是她的舞裙。自己的衣裙还是洁净的,被罗移让人拿过来了,便赶紧换上。 三人一起前往翥云台。 ---- 她们到后不久,太皇太后也驾临。还有一众围绕着太皇太后的贵夫人们。 众位诰命夫人就见晚宴之后,太皇太后又换了身衣裳,先前两套都是隆重循制,晚上看礼花,倒是穿得随意。 香色绸裙,墨绿罩衫,头上亦摘了冠,只佩戴着明珠钗。 尤其是太皇太后的身上,还佩戴着一挂独特的,似玉佩,但又不是玉佩的佩饰。形状很是好看。 便有夫人笑着问太皇太后:“娘娘,恕臣妇的眼力差,您这个是……玉佩?可臣妇瞧着又不大像。” 太皇太后便也笑,说:“这个呀,是药锭挂佩。”说到这里,太皇太后朝岳岚道:“磐磐呢,叫她来。” 在队伍末尾的顾磐磐很快被召到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便说:“这药锭挂佩,便是磐磐给哀家做的。磐磐,你给大家说说,你是怎样做的?” 尽管太皇太后担忧顾磐磐以后会被皇帝引。诱,但她面上,对顾磐磐还是很慈和疼爱的。 众位夫人顿时明白了,这就是带回魏王那位,都上下打量这个女孩。 这个的确是顾磐磐送给太皇太后的。 太皇太后有干眼症,她根据太皇太后体质与症状,取了沙参、知母、柴胡、升麻、白芍、银花、黄芪、蝉蜕、甘草各量,再加入了些凉浸浸的薄荷。 顾磐磐将这些药磨成细粉,再用树胶粘合,制成药锭,雕刻成蝙蝠抱灵芝的图样,上下串以绿汪汪的翡翠珠,上面是精心打的福寿结,下面留着一串墨绿与艾绿交错的丝穗。作为礼物送给了太皇太后。 她就大致说了怎样做出药锭挂佩。周围一片夸赞,说: “磐磐姑娘的手可真是巧啊。” “主要还是心思巧。” 还有的说:“先前那寿带舞也是这磐磐姑娘跳的吧?真是个可人的小姑娘。尤其是这张小脸,谁见了不喜欢。” “就是,谁家娶到这样蕙质兰心的姑娘,可是福气。” 顾磐磐含着笑,心思并无任何触动。 她也知道,能在这说上话的诰命品级都很高,这些夫人皆是给太皇太后颜面,场面话是当不得真的。 而一众夫人中,将顾磐磐打量得最仔细的,则是邢家长房的冉夫人,邢燕承的母亲。 因为这个顾磐磐,邢燕承喜欢,特地跟她提过,想要聘为妇。 冉夫人当然不会同意,她是高门出身的大小姐,瞧不上顾磐磐这样的医户出身。 冉夫人原就对邢家不满,凭什么邢燕承要为邢燕夺牺牲,就因为晚出生两个月,没轮到他做家族嫡长孙,就要样样光彩都被邢燕夺抢走吗? 冉夫人下意识忽略,邢燕承暗里其实是掌有实权的。若是邢家真有起事,自立为皇的一天,邢燕承甚至可以左右邢燕夺在前方战场上的军需。 总之,冉夫人就是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子,觉得他没有邢燕夺风光。 但是邢老太尉作出的安排,无人能反驳。 因此,就算太皇太后给顾磐磐面子又怎样,那也就是个鎏金的铜芯器!她只想要真正的权门小姐做儿媳,最好是压过邢燕夺以后婚事那种。 若娶这个空有其表的顾磐磐,她家燕承岂非更得被邢燕夺给比下去,连她将来的孙子,都得矮一头。 但冉夫人还是有些怕自己儿子,她知道邢燕承看着温温柔柔,很好说话,其实很有主见。所以只促着丈夫反对这桩亲事。 顾磐磐跟个吉祥物似的,任由众夫人的各种打量,被里里外外夸完之后,才离开大家的视线。 --- 待天色渐暗,夜幕笼罩苍穹,随着悠长的角声响起,站在翥云台,便能看到一只只宫舟全都亮起了华灯,远近殿室也次第亮起宫灯。再过一会儿,就要放焰火。 按理说,以顾磐磐的身份,是要站在后排的。 但是隋祐恒今日找了顾磐磐一个下午,可算找到她,小手拉着她便不放,一起来到了翥云台的前排。 容初嫣受宠,也被大长公主带到前排身侧。当然,公主是坐,她是站着。 顾磐磐被拉到前面后,倒是暗里看了容初嫣好几眼。自从知道她中的媚药可能下在面具里,她总觉得,下药之人兴许就在这次跳舞的人之中。 就在这时,角声再次吹奏,响彻这上江苑的隽秀山水,随即是三声巨大炮竹声响,礼花也就在这时,从翥云台可以俯瞰的三个方向,腾空而起。 便见黑色天幕中,团团光亮仿佛祥云涌绽,随即又如天雨四散,彩星飞驰。一缕缕霞轨般的灿光,从高高的苍穹,以优美的弧度往下坠落。璀璨夺目的华光,将整片夜空照亮。 而这个时候,隔着江水的另一边江岸上,许多铠甲武士,手握火把,随着荡气回肠的《大韶》的乐声,不断变化着阵型,步伐轻捷摆跃,跳起雄浑舞蹈。 烟花,火炬之舞,与水中光芒琉琉的宝舟相互辉映,上下煌煌,如梦似幻,叫人有种不真切的感受。 太震撼了。这样的烟火万重和浩荡火舞,顾磐磐长这样大,还是第一次看,心中激动自是无需言语。 待随着《大韶》音毕,江岸勇士再次高呼为太皇太后贺寿,才如潮水般退下。 至此,太皇太后的千秋庆典结束。 没有被赐宿上江苑的官员,还要赶夜舟车劳顿回家。 但邢家自然有这个留宿恩典的。 隋祐恒身为亲王,也听说了邢燕夺这位大允的年轻战神,是如何威风凛凛。今天一见,果然让隋祐恒崇拜得很,就拉着顾磐磐,想要去找邢燕夺多说说话。 顾磐磐不想去,因为,隋祐恒曾为讨好皇帝,就打算把她送给皇帝“睡一睡”,她担心隋祐恒崇拜邢燕夺,万一又想把她送出去做点儿什么。 隋祐恒却不依,定要顾磐磐一起。顾磐磐无法,只好提前警示隋祐恒,告诉他话不可以乱说。 隋祐恒自 分卷阅读39 是答应,他打听到邢燕夺在哪里,原来这翥云台背后,便是一片校场,还点燃了篝火。 不止邢燕夺在,人还挺多,都是年轻男女,个个都穿着骑装。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大晚上的,还要骑马去哪里? 而且,皇帝居然也在!隋祉玉穿着玄黑色骑服,很是潇洒修拔,与着大氅时的气质完全不同。 邢燕夺就在皇帝身边,也是一身黑色箭袖骑服,让他的气质更彰显得分明。 这两人正在说话,不知说到什么,间或笑笑,即使两人都坐着,也掩饰不住劲装修身的好身量。 顾磐磐看到隋祉玉,自是要先上前去他打招呼,就过去道:“皇上!” 她听邢燕承说,皇上在派人查她中了媚药之事,还为他挡了崇阳郡王,想对他说谢谢。 隋祉玉手里还在玩儿一柄马鞭,只看顾磐磐一眼,仿佛她生得伤眼似的,就转过头,看着跳动篝火,只从喉间发出一个音节:“嗯。” 语气……实叫一个冷淡。 顾磐磐在心里道,当真是帝心难测,喜怒无常。好端端的,她似乎哪里又令皇上不喜了。前几次见她还不是这样啊? 罗移觉得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轻咳两声,上前道:“顾女医,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隋祉玉却朝罗移瞥去一眼,那眼神甚是摄人。罗移瞬间明白,皇上不准他告诉顾女医!罗移顿时苦笑。 隋祉玉的想法很简单,罗移把那些告诉顾磐磐做什么?好似他堂堂天子,要与臣子在一个女人面前争宠? 他之前那样帮顾磐磐,不过是看在她是他的女医,照拂一二而已。罗移在想什么?以为顾磐磐是他的什么人?他还得在她面前邀功? 罗移可不敢忤逆隋祉玉,话音一转,道:“罢了,还是下回闲暇时再说。” 顾磐磐一头雾水,答:“什么?哦,好的。” 隋祐恒也向皇帝哥哥行了礼,不过,他平时都是缠着皇帝,今日却图新鲜,跟皇帝打过招呼以后,打算找邢燕夺。 这时,隋祉玉命人牵来一匹马,起身往另一边走去。按以往来说,隋祐恒这时会像个小影子似的,牵着顾磐磐就跟着皇帝走了。 但是,隋祉玉很快发现,隋祐恒拉着顾磐磐,去了邢燕夺跟前,就听他那把稚嫩的童音,用故作老成的口吻道:“燕夺将军!” 第27章 第27章 罗移心下着急道,这魏王可真是不懂事!皇上在此,他怎去了邢燕夺那里? 隋祉玉沉默片刻,薄唇略抿。但他这个人,心里越是不豫,面上越是平淡,自己继续往另一边去了。 邢燕夺看看隋祐恒,有些疑惑这魏王还来找他,他杀性重,身上戾气也重,很多小孩都躲着他。 他便也打招呼:“魏王殿下。” 顾磐磐已想起是邢燕夺将自己带上千岩岛,就说:“今天之事,谢谢邢将军。”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道:“无事。” 隋祐恒见邢大将军认得自己,很高兴,就说:“燕夺将军,你教本王骑马吧!还有射箭!” 今晚这到处都是华灯,这校场里,很是敞亮啊。 邢燕夺又瞥了隋祐恒一眼,这小东西说话倒是不客气。 要知道,邢燕夺在家族里,在上京,在军中,谁都是对他客客气气,甚至是谦让敬畏。 就算隋祐恒是亲王又如何,听起来的确尊贵,但这样一个没有实权的亲王,在邢家的兵权面前,实际也是亲王拉拢邢家的份儿。何况还是个孩子。 但邢燕夺笑了笑,又看一眼顾磐磐,说:“行。不过今晚不成,一会儿我们要赌马。” 顾磐磐一听赌马,也很有兴趣。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邢燕夺一看她的神色就懂,就问:“你也想赌马?” 顾磐磐就说:“是。不过,看什么玩儿法,若是输了需偿太多金银,我可不敢参加。” 隋祐恒就说:“怕什么,姐姐,我有呢!”意思是,你尽管玩儿。 他现在也有自己的亲王俸禄,还有许许多多的赏赐,再大些甚至能出宫开府,总之,他人虽小,但也知道,自己是很富裕的。 听到隋祐恒这样说,顾磐磐心里感动,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邢燕夺也听说了这两姐弟感情好,就说:“无事,不会让你赔。你想赢,就跟着我选马。” 顾磐磐眼睛一亮,邢燕夺多时在军中,自然对马是很了解的,跟着他选定然没错。若能从这些王公贵族处赢到财帛,那她当然也不会拒绝这笔意外之财。就笑道:“好。那我就要沾沾将军的光!” 顾磐磐笑起来的时候,颇有种“一笑百媚生”之态,偏那对小梨涡,又让她显得很可爱。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的笑意,尤其是在这夜里的火光下,面上不显,眸子却是眯了眯,许是今晚饮酒不少,竟动了个念头。 他今天带着的居然是中着媚药的顾磐磐,若没有邢燕承先挑明心思,若不是在御苑,按他的性子,按他对顾磐磐这模样身段的满意,他兴许,就将她带回寝中,自己帮她解“媚毒”了。 但邢燕夺很快意识到,他竟然真的想不顾兄弟之谊,动这个邢燕承的女人。 邢燕夺和邢燕承自小的关系就很不错,为了家族更是联系紧密,竟有女人能让他起这样的念头,让邢燕夺很是诧异…… 在下意识地控制下,邢燕夺对磐磐的笑容就淡了。 顾磐磐有时是个敏感的小姑娘,她注意到,邢将军不知为何,似乎突地有些冷淡。 她又看了看邢燕夺的侧脸,觉得这些男人,怎的都是性情古怪。 她没有得罪皇上,也没有得罪邢将军吧,好生莫名其妙。 虽有隋祐恒这小嘴儿活跃氛围,但顾磐磐仍与邢燕夺相处有些尴尬,还好邢觅楹这时过来了:“磐磐!” 顾磐磐就索性拉着邢觅楹去了另一边,她是躲不开皇帝,但躲开邢燕夺却是可以的。 顾磐磐就悄悄告诉邢觅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勾沉司指挥使,沈嚣沈大人今日竟也在场。 她刚刚看到了,沈嚣就在离隋祉玉不远处。见皇帝离开后,也跟着去了另一边。 邢觅楹知道沈嚣也在,有点儿不好意思,就道:“磐磐,你提他做什么。我又没想见他。” 沈嚣要娶邢觅楹,自然是经过隋祉玉首肯。 沈嚣也是出自世家,他本没有这样快成亲的打算,不过,这桩婚事是由成国公夫人做媒,其实暗里是由邢家提出,让他娶邢觅楹。 他问了皇帝的意思,隋祉玉让他娶。 沈嚣知道,皇帝让他从了邢家的意,定然有所谋划。 在他心里,是将皇帝,将皇帝交办的差使,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就算成亲,那也是静随其变。 --- 顾磐磐看沈嚣的时候,就顺道看了看皇帝。 却见有一名女子去了皇帝身边,正是慧妃邢觅甄。 邢觅甄也是一身骑装,是红色的,按理说,她的品级不该穿这样正的红色,但也没人说她。 这一身红色骑装,衬得邢觅甄雪肤花容,格外夺目。 分卷阅读40 邢觅甄策马来到隋祉玉附近,下了马才上前道:“皇上,臣妾陪你去跑几圈?” 隋祉玉答:“不必。稍后赛马就要开始。” 邢觅甄虽然失望,却也只是娇声道:“是。” 顾磐磐远远看皇帝片刻,挪回视线。 赛马此时也的确即将开始。 马的眼睛在夜里,比人的眼睛可管用多了。更何况,这赛路两旁沿途皆点着火把,烧得亮煌煌的。 夜马跑起来,格外有一番不同的意趣。 在这场赌马赛中,除了比速度外,更设有有十九道难度各异的障碍。大多皆是栏,还有弯道,有水涧。 要通过这些障碍。最先摘取旌旗的骑手,就是胜利者。 在赛马开跑前,自然就要押注。 所有要参与赌马者,就会在上苑令处报自己选择的马匹,下注的金额,并签字画押。 骑手们将骑着马从这些贵族面前慢跑的速度,连接通过。 这时,便要细致地观察这些骑手,看他们御马的姿势,神情,当然主要还是观察马,观察马的体型,还有状态。 第一次玩赌马,顾磐磐有些兴奋,看了这些马和骑手,很快和邢觅楹商量好了买哪匹马,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从马匹的体格,还有骑手的气质,都让人觉得很不错。 邢觅楹又去问了邢燕夺的意见,邢燕夺告诉她们可买,两个女孩就更是坚定地对这匹马下采不少。 随着一声重鼓,所有赛马风驰电掣地奔行而出。她们挑的这匹白马果然厉害,一直处于领先的位置,顾磐磐和邢觅楹很激动,两人的手紧紧捏在一起,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白马,都在等着最后的胜利。 然而,既然是赌,相马之术固然重要,可运气还是占很大一部分,甚至有时是决胜关键。 人算不如天算,这匹白马今日终究是运气不大好,在跨过水涧时都表现得那样完美,居然在最后过一个转弯栏时勾绊到了,竟是一匹红马后来居上,稳稳取得头名! 顾磐磐和邢觅楹都傻眼了。两人很是失落,不住叹气,抱在一起慰藉彼此。输了钱还是一回事,重要的是眼见都要赢了,最后却输掉那种感觉,实在难受。 隋祉玉和沈嚣都看了看这两个少女,沈嚣没看两眼就收回了目光,隋祉玉却是盯着顾磐磐,嘴角慢慢扯了一下。 皇帝买的,正是那匹赢了头名的红马! 顾磐磐一回头,正好就对上了皇帝的眼神。她愣了一愣,随即见有人在祝贺陛下,才知道皇上赌赢了呢。 可她怎么觉得,皇上那个眼神,仿佛在炫耀,在鄙夷,就像是在对她说:谁让你不跟着朕下采,输了罢?该…… 顾磐磐摸了摸鼻尖,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 *** 皇帝晚上全程没有跟顾磐磐说话,赌马一结束,就回寝宫休息。 上江苑这皇家禁苑,除了泛舟览胜,更是供皇族射猎,并且驻扎着部分禁卫军,让他们在此勤加操练。 在往南往下的河段,甚至有水师操练。 想着明日要去看上江军士的操练情况,隋祉玉早早入睡。这才是他最挂心的。女人不算什么。 梦里,有一片迷雾,很快雾气散去,正是在他自己的寝宫。 而顾磐磐穿着今日那身舞裙,就在一旁唤他:“皇上。”一声声地唤,一直说要他陪着她,她孤独得很。 就算在梦里,他似乎也能闻到那少女身上的甜幽幽的香气。 白天的时候,顾磐磐正要解开罗裙,他就将她弄晕过去。可在梦里,顾磐磐不仅没有昏睡,更是带着那般妩色,又跳了一支舞。 那裙摆翻飞,腰肢柔软,舞姿极尽缠绵。舞毕的时候,她还靠近他的臂弯,将纤纤楚腰送到他的掌中。 他觉得顾磐磐的裙子很是碍眼,想看清裹在舞裙里的一身冰肌玉骨。 裂帛声响了起来。顾磐磐明明诱惑他,这时却又不愿了,开始挣扎想往外跑,他这时可容不得她走。耳边充斥着少女的娇声嘤呜和可怜低泣。 …… 隋祉玉忽然醒来。 他张开眼,坐起身来,在短暂的迷茫后,反应过来他是做了个什么梦,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阴沉。 看来,是白日里被顾磐磐那般要求解毒,留下的影响。 他沉默地坐了片刻,随即道:“来人。” 今晚值夜的内侍立即躬身进屋,他还以为是皇帝醒来要饮水。就道:“皇上。” 岂知听隋祉玉慢慢道:“去,叫顾女医过来——” 还好不算太晚。但今晚不是在禁中,他知道顾磐磐今晚没住在太后那边,就住在离他不算远的紫苏阁。是隋祐恒的住处分了一间给她。 顾磐磐果然披星戴月,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她进了屋里,就见皇帝穿着雪白中衣中裤,墨色的长发完全解开,披拂在身后,鬓若刀裁,眉眼入画。 顾磐磐心想,这美男子就是美男子,就算没有任何华服绶佩,光看这外表,皇上更是自带着一股仙气。 可惜那神色,那乌沉沉的眼神,硬生生让这仙气变成了寒气。 “皇上怎么了?”顾磐磐入内就问:“是哪里不舒服么?”总是要很难受,才会大晚上把人叫来吧?否则,就算她是女医,这也太磨人了。 岂知,隋祉玉却是说:“朕方才做了一个梦。” 顾磐磐微怔:“皇上做了什么梦?噩梦?” 她没想到,心志如帝王强大,居然也会做噩梦。做噩梦的原因很多,但皇上的话,多半是为国事太劳心,那应该是需要安神罢? 她就说:“可否为皇上请脉?” 隋祉玉坐在榻旁,伸出手来。 “皇上的气血……”顾磐磐一摸这个脉象,面露诧异,见皇帝阳气亢奋,气血如沸,倒不像是做了噩梦,她有点儿怀疑,更像是…… 隋祉玉不动声色,看着垂着眼睫专心为自己诊断的少女,故意问:“顾磐磐,朕这是怎么了?” 第28章 第28章 听到皇帝的问题,顾磐磐觉得,年轻女医为男子诊视,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她还没给男子看过这方面的毛病,以后也不打算看这类。 她就委婉发问:“皇上先前,可有服用过鹿血酒,或是这一类的酒?” 隋祉玉轻哂,倾身略微向前,靠近她一些,问:“顾磐磐,你觉得,朕需要那东西?” 皇帝的突然前倾,让顾磐磐有种压迫感,她自是回答:“皇上不需要!我的意思,就是提醒,皇上可千万别碰那些。” 她才又问:“皇上先前,做的不是噩梦吧?而是……”她斟酌一下,说:“而是襄王神女会巫山之梦?”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面对的又是个年轻男人,还是用词含蓄。而且白嫩的耳朵尖,已染上了红色。 隋祉玉心里被她这句襄王神女会巫山给弄得好笑,可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目光盯着顾磐磐那小小的变红的耳朵,淡淡问:“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 顾磐磐听着皇帝这比平时更沙哑低沉的嗓音,却突然想到,不对啊。就算皇上做了那 分卷阅读41 方面的梦,可从内侍去她那里,再到她过来,怎么也得有一盏茶时间罢。 皇上的寝殿里是淡而暖的柏子帐中香,这本就是宁神的,没有催。情的作用。可从她的判断来说,皇上还处于很想……的状态,就是说,从他做完梦,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竟然越想越冲动……! 这皇上的反差怎这样大。若看外表,实是天姿玉色,又高高在上,尤其是现在他穿着一身雪白,给人的感觉更是如月之昭昭,不容肖想啊。 实际却是,精力这般强盛,欲。望这般强烈。 可想想也正常,毕竟他是这样的年纪。 而且,据她的了解,从她入南药房这段时间,皇上是没有召人侍寝的。这个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吧。 不过,对于皇上幸御女子的记录,她只能查看到七日以内。 虽然她也能查看过去,但是,那要在皇帝的身体出现病症的情况下,经太医院院使大人的批准,才可以查阅。所以,顾磐磐也不知皇帝上回召幸嫔妃是何时。 顾磐磐的眼睛不敢往皇帝的腰腹扫,就说:“皇上,可需让罗总管,为皇上请一位娘娘过来?” 隋祉玉听了这话,面色更沉两分,他见顾磐磐的神色不似作伪,是真要去请妃嫔的意思,心下微微疑惑。她多次作态,不就是为引诱他? 可见,小姑娘的道行,比他从前想的高得多。 他冷沉沉道:“朕不舒服,当然是找你,娘娘们会治病么?” “……”顾磐磐小嘴嚅了嚅,就挤出两个字:“可是……” 可是皇上没病,皇上就是太久没有房事,想做那种事罢。她当然说不出,皇上您没病,您思。春呢!这种事情她又没法立即解决。 “朕不管。你怎么给朕治好,让朕舒服了。你看着办。”隋祉玉道。 顾磐磐闻言,双眉为难蹙起,她觉得,皇帝还有一句没说,否则就治你的罪。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顾磐磐想着,要不请三个老太医来一起讨论这事儿? 她就直说:“皇上,我……学医还不够精,还需要再学习,磨砺,多向太医院的前辈们请教,才能为皇上解决这个问题。” 她没有说谎,也不是因尴尬羞赧而推脱,她过去真对这方面没有研习,也不敢胡乱给出建议。 太医院的前辈?…… 隋祉玉很清楚,顾磐磐向太医院哪个前辈请教得最多。除了邢燕承还有谁。 他便笑笑说:“你敢拿这个,去向其他太医讨教试试。” 皇上虽然在笑,顾磐磐却有谨慎的自觉,自是答:“是,皇上,那我自己下去,找书翻一翻。” 见顾磐磐还杵在原地,完全没有靠近他的意思。可那天,她不是连给他诊个脉都要挠他手心? 隋祉玉便挪开视线,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了,只道:“退下吧。” 他叫她来,原也不是要做个什么,不过是他的梦里还从未这般被女子惊扰过,惊扰之后,醒来还发现是场梦。 心里很不爽利,这便叫了今日在身中媚。药之下对他诸般骚扰的罪魁祸首。 谁知道,把顾磐磐叫过来,看到她那副划清界限的贞烈模样,更不舒服了。这自是赶紧让她退下。 顾磐磐也听出皇上这句平平淡淡的“退下吧”,里面是带着不满的。可她却如蒙大赦,道:“是,皇上。” 回到自己住的紫苏阁,顾磐磐心是仍忐忑。她也不是一点异样感觉也没有的,皇上为何不召见别的太医,偏偏召见她呢。 是她的医术格外精深吗?那显然不是的。 顾磐磐先前实在担忧,皇帝那种状态之下,万一直接说:何必那样远去找妃嫔,就你吧? 想到这里,顾磐磐心跳愈发地快,强烈得似要从嗓子口蹦出来般。她赶紧从桌上的紫砂提壶里,倒了些清水出来喝,慢慢才平复了心跳。 但是她知道,她在这里想再多也没用,那人是皇帝。还是该睡便先睡吧。 *** 皇帝身边的消息,太皇太后是打听不到的,铁桶一片,都是皇帝自己的人。只能从隋祐恒处,了解顾磐磐的行踪。 顾磐磐夜里又被皇帝传召,自然有隋祐恒身边的人禀报太皇太后知晓。 第二日清晨,岳岚给太皇太后梳头的时候,便问:“娘娘,您说,磐磐到底侍过寝了么?彤史倒是未记载。” 太皇太后幽幽道:“那还用问?旁人不了解皇帝,哀家了解。他是做什么都有目的之人,把顾磐磐弄去乾极殿值夜做女医,不就是瞧上她了?”拿这小姑娘满足私欲呢。 也是那女孩生得太美,若是再早出生个几年,乔贵太妃当时可不能一人独宠。想到乔贵太妃,太皇太后又暗暗生恨。 岳岚道:“可皇上,这样要了磐磐,彤史又不记,往后若有子嗣,谁说得清是龙嗣。” 太皇太后看了看镜里自己鬓旁的玉兽金花垂珠钗,轻嗤道: “皇帝不就喜欢这样么?正经选秀进来的妃嫔不去幸,就喜欢私幸他自己挑的。皇帝挑剔,只爱绝色,就如他幸了乔氏那贱人,不也没有记入彤史么。怎么记,帝于汤劭行宫临幸先帝贵妃乔氏?皇帝不杀了那司录之人?” 岳岚一愣,虽知太皇太后不会对外去说,可也听得心惊胆战。她知道太皇太后厌恶皇帝,也厌恶乔贵太妃,但此言的确是污蔑了…… 她便低声道:“娘娘,乔贵太妃究竟身份不同,没有实据,恐不能这般猜疑。”猜测皇帝与顾磐磐倒没什么,与乔贵太妃,岳岚担心,闹出什么风声来,对先帝英名也不敬。 太皇太后默然片刻,也知自己方才失态,只是因为她太恨乔氏,她儿子被那妖姬所惑,有损寿数。偏生乔氏还能活着,得享尊荣。她堂堂太皇太后,竟奈何不了她。加之昨日乔氏只出席午时大宴,后即以生病为由退场,新仇旧恨,自是令太皇太后极为不悦。 她自是希望皇帝受乔氏所惑,闹出丑事,做个不孝不义之人,便能加以利用。 她便转了话锋:“皇帝现下怎会轻易让女人怀孕,尤其是磐磐那样的,他也清楚,现在有了龙嗣,可未必长得大。” 又道:“等着瞧吧,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必是出自他最为倚重那几家的女儿。” 对顾磐磐,也就是喜她颜色,拿来纾解罢了。 岳岚答是:“这也倒是。磐磐终究出身太低,皇帝怕是不会让她诞育长子。” 皇帝的乾极殿还有个小药房,每回事后拿一碗药给顾磐磐喝,倒也简单得很。 说到此,两人也不再提顾磐磐。 太皇太后也不是要拿顾磐磐做个什么,只是,她不希望让魏王过于在意这么个人,以免被轻易蛊惑,甚至利用。也只有慢慢地来。 当然,若皇帝真迷上顾磐磐,就像她儿子对乔氏那样,她也乐见其成。 皇帝虽年轻却很强悍,没有软肋,没有弱点,没有任何沉迷之物,坚不可摧。若沉迷女色,倒是好事。 太皇太后今日要起驾回禁中,但皇帝却不回去。 他来了上江苑,自然要去巡视此处操练 分卷阅读42 的多支禁军。 --- 而顾磐磐起床后,刚吃过早膳,就见罗移竟过来找她。 顾磐磐还以为,皇帝在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待见自己?她便上前道:“罗总管!” 罗移就道:“磐磐姑娘,咱家来,是要告诉你昨日之事目前的调查结果。昨日,跟着青鸾书院女学生一起进宫献舞的,有一位教习跳舞的女先生,以及三个负责女学生杂事的小丫鬟,是吧?给你那面具下药的,正是其中一个叫明枫的丫鬟所为。 顾磐磐诧异道:“是她?”她当然认得明枫,一个很谨慎害羞的小姑娘,对谁都是细声细气的,她们从未交恶。 罗移颔首,继续道:“那丫鬟虽招认,但转头就触柱自尽了。” “……”顾磐磐微怔,丫鬟没有冒险这样害她的理由。那种奇药也不是丫鬟能弄到的。那说明,下药的幕后主使,是书院女学生的可能很大。竟有些唏嘘,一个活生生的性命,这般又没了。 她便说:“多谢你亲自过来告诉我,罗总管。” 罗移温和笑道:“无事,这事儿还会继续查。咱家先走了。” 昨晚,顾磐磐离开后,罗移是醒来并去了皇帝处的。他觉得,皇上对这顾女医的态度,的确令他不能等闲视之。 罗移从小在隋祉玉身边,太了解皇帝的一切,知他几时为女人动心,烦心过?这顾女医,将来的造化不一定是怎样。因此,对顾磐磐也格外上心。 顾磐磐来到门外送罗移。 岂料罗移前脚走,一道身着宝蓝襦裙的窈窕身影便出现了,正是邢觅楹。 邢觅楹一进门就笑嘻嘻道:“磐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顾磐磐一听,当然问:“什么好消息?” 邢觅楹就悄声告诉她:“我刚刚听说,昨晚上,崇阳郡王见到一对波斯美人姐妹花,命那姐妹花去他寝殿里服侍。啧,听说郡王还服了药助兴,谁知在泉池里戏完美人,要上岸的时候就摔了一跤,头都在那池子边的石头上磕破了,听说流了好多血。现在还昏迷着,不省人事呢!” 邢觅楹总结道:“可真是活该!” 顾磐磐一听,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笑道:“活该。” 她虽忘记十媚子发作后的记忆,根本不记得见过崇阳郡王,但这个名号她是记住了。而且,她看到了自己的手伤,必然是在极度担忧害怕之下,给自己弄出来的。 她地位低微,对一个郡王无可奈何,听闻他自己就倒了霉,自是高兴。 邢觅楹又说:“磐磐,他这报应来得还真快。” “嗯。”顾磐磐也觉得挺巧的,不过她并没往人为的方面去想。因为,她不认为谁会以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出口气。 第29章 第29章 隋祉玉即将准备登船。 从上江苑太仪宫出发,沿着上江一路往南而行,沿途有多个天然与人工凿建的水泊。 乘舟鼓帆,迎风逐浪,自是快意非常。 罗移见宫人已帮皇帝整理好衣饰,上前道:“皇上,今日巡视上江,可要带顾女医同行?” 隋祉玉瞥一眼罗移,微挑的淡色眸子含着不悦,似是对罗移揣摩圣意不喜,道: “罗移,朕那叔叔,原就是个荒唐的,早在两年前,他为抢一个女人,命人将程之翰痛打一顿,险些将程之翰致残,便已将朕触怒。朕昨夜予其一个教训,并非是为那顾磐磐,你可明白?” 皇帝口中这个叔叔,自是指色鬼崇阳郡王。 程之翰则是皇帝颇为心仪的书法鬼才,如今是中书舍人。 “……”罗移想了想,道:“是,皇上,奴婢现下已明白。”他顿了顿,还是再问一遍:“那是否带顾女医同行呢?” “带吧。”隋祉玉淡淡道。 “是。奴婢这便派人通知顾女医。” 罗移就知道,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圣上的人。 隋祉玉又说:“去给她找一套内侍的衣裳穿。” 上江苑宫室繁多,需要大量内侍维护,设有专门的尚衣处。顾磐磐的身形虽比普通男子娇小,但内监中亦有些年纪很小,体型细瘦的小太监,很快便拿来一套新衣裳。 顾磐磐原本还打算去逛逛果园,谁知突然接到这样的旨意。赶紧换了衣裳,匆匆登舟。 *** 容镇知道,容定濯这两日心绪不佳,眼见着就要迎回三小姐,却得到这样的消息。顾磐磐若回容家序齿,便是行三。 因此都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慎更触怒相爷。 他甚至都有点怀疑,该不该把那女人有孕时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事告诉相爷。 如果磐磐姑娘是容家千金,能让相爷那样愉悦,实则有何必在意是不是亲生?总归又不靠女儿传宗接代。 容定濯没有跟随皇帝去巡视禁军,他路过伏波桥,就听一道声音叫他:“定濯!” 这朝中,能这样叫他的人可不多。容定濯转过头去,看向邢老太尉,亦是低低一笑道:“太尉。” “两年不见,定濯倒是越来越年轻,老夫险些不敢认呐。”邢太尉笑着道。邢太尉虽是武将,体型高大健硕,却是心细如发,颇有些笑面虎的意思。 “太尉这是拿我说笑。”容定濯道:“不料太尉此次会回京,我倒还未有机会给太尉接风。” 邢家如今的布局,在边关重镇掌兵的,是邢老太尉与其儿子辈,孙辈倒是留在京里。 邢太尉朗笑道:“好说,好说。娘娘寿辰之后,有的是机会。我如今少在京中,我家的燕夺等人,还要定濯多予关照提携。毕竟,皇上身边如今人才辈出,我那些个孙儿,未必还能有幸得陛下的赏识。” 这是说如今孟宏简进京,皇帝在多个位置安插心腹,对容家和邢家都要打压。 容定濯笑道:“太尉谦逊,谁不知邢都督如今堪称国朝之利剑,屡建功勋,让我亦汗颜。” 他心里却是道,邢老太尉会打如意盘算,邢太尉想让他和皇帝先斗个你死我活,可他岂会如邢家的意。 他手中之权,尤其是财权,越是盛世和平,才越是作用显要,获利丰厚。 若时局生乱,他这权力可就成为群狼嘴里待瓜分的肥肉,只有兵权能说上硬话。 因此,容定濯现在也在暗里慢慢往军权伸手。目下虽会与皇帝有所角力,却不会真的想把隋家的皇帝拉下马。皇帝还是有用的。 再说,若是隋祐恒登基,或是容初嫣给隋祉玉生的孩子登基,他把持朝政,又与做皇帝有何两样。专权足矣,冒着巨大风险篡权,只会得不偿失。 邢家也是一样,虽有称霸一方之力,可受牵制的方方面面亦多,光一个容家,老国公就有多少门生遍布朝野,根基深植,如今还有容定濯扛鼎。更何况,邢家师出无名。 皇帝、容家与邢家正是相互制衡,暂时一段时间内,谁亦无根除谁之能,只看最终鹿死谁手。 邢太尉就又笑道:“说起来,相爷家的小姐,据说在青鸾书院成绩样样是头一等,可是比我家觅楹出挑。” 闻弦之意,邢太尉话虽短,容定濯 分卷阅读43 听出意思了。邢太尉居然还想拿邢燕夺跟容初嫣联姻? 好让邢觅甄在宫里独大?可初嫣,才是要进宫做皇后的。 因此只是笑说:“太尉过誉。” 在容定濯看来,邢老太尉才是真的心狠啊,邢家上上下下都受到他的铁血管束。 都说他容定濯是个狠心无义的,可他那是对别人狠。他若是有自己的亲闺女,绝不会舍得送给人联姻。 可是邢家的女儿呢,一个嫁的是蛮夷,一个送到皇帝身边,一个竟要嫁给沈嚣,虽都是手握重权,但不是恶兽,就是毒蛇。 若是他的女儿,那自是放在自己身边,养得越久越好,如果女儿实在恨嫁,就把女婿招到家里来。总归不会叫她受男人的罪。 因此,容定濯不愿与邢家结盟,观其作风便知,结盟不过是与虎谋皮,他向来不做这种一看就要折本的交易。若让容定濯来比拟,他把当今天子隋祉玉比拟为一头蛰伏初醒的龙,而邢家就是一头蛟。 等邢太尉离开,容定濯问:“顾磐磐可跟着皇帝去巡视?” 容镇答:“磐磐姑娘已跟着上船。” 容定濯原还说去看看顾磐磐,闻言淡淡“嗯”一声,没有说话。 容定濯对崇阳郡王隋承济昨夜之事有些诧异,他准备的大礼,倒是还没送出去。 隋岷济不是喜欢玩女人么?玩了那样多,居然还没得病,实是可惜。他便给隋岷济准备了一个有毒的女人。 即便是容定濯等少数知情人,也没有怀疑到皇帝身上。 先不说皇帝有没有这个动机,且皇帝这般沉得住气之人,怎可能在顾磐磐遇上崇阳郡王当日便出手,那不是明摆着叫人疑心么?不可能是皇帝的做派,就真是郡王自己倒霉。 容定濯突然对容镇道:“去准备迎三小姐回府一应事宜。” 容镇一听,明白容定濯的意思后,心下震惊。 相爷这意思是,既然认为义女会招人非议。那么,不管顾磐磐是不是他的亲女儿,他都会先认作他的亲女儿。 *** 船队顺水而行。 皇帝是独人一只宝舟,身边只有他的近侍与亲卫。顾磐磐换衣裳磨蹭太久,到了出发的吉时,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也不可能专程等着一个顾磐磐,因此便下令出发。 皇帝派另一名内侍李樘等着顾磐磐,带她上的是后面的舟。 恰巧,顾磐磐一登上舟,就看到了邢燕夺和邢燕承,她先打招呼:“燕承哥哥!”想了想,还是道:“邢将军。” 这邢家兄弟二人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很快发现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竟是顾磐磐,都是微微一怔。 女孩的脸蛋水润饱满,白里透红,太监那身不起眼的衣裳,在她身上,被穿出一种雌雄莫辨之美,与平时身着裙子时的感觉很不一样,但那身条还是同样曼妙动人。不知为何,那光艳丽色与这内侍的衣裳映衬,反而有种奇特的诱人感觉。 邢燕夺上下打量顾磐磐,顿时心里有点儿懂了。这衣裳,还有谁能弄来。 皇帝……莫非是对顾磐磐,也有一点儿心思?那邢燕承怎么办? 邢燕承心中自是明了。不知内情的人,会觉得这一身男装是为了便于出行。但他清楚,皇帝这简直是在顾磐磐身上赤。裸裸打标记,他沉默片刻,笑道:“磐磐,原来你也要去。” “嗯。”顾磐磐就对身边的内侍李樘说:“李公公,我要请教邢太医一些问题,你不用跟着我。” 李樘看看两人,只好去了另一边。 邢燕承想了想,将顾磐磐叫到舟尾无人处,道:“磐磐,我让我父亲向你祖父送去书信,邀他老人家回京城一趟,商议……我们俩的事,你看可好?” 顾磐磐微怔,她没想到,邢燕承会突然提到这事。 虽然她这个年纪出嫁的姑娘也很多,但她始终觉得自己还小,心思更是放在求学医术上的。随即又想到,邢燕承今年已是二十有三,估计也是他家里催得紧。 她跟邢燕承才认识两个月,她觉得他人好,他们相处得也很好。但是真要将自己嫁出去,顾磐磐又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她便说:“燕承哥哥,这会不会有些太快?” 邢燕承笑了笑,向来温柔的男人此刻却是强势,道:“不会。” 邢燕承真的不觉得得快,反而觉得慢,他恨不得今日就能将顾磐磐娶回家,以免生出变故。尤其是杨晴鸢的事,还有这次崇阳郡王的事,他希望能名正言顺地保护顾磐磐。 顾磐磐又看了看邢燕承,邢燕承一直高出她不少,但她总觉得,和邢燕承在一起就跟兄长般自在。只有今天,觉得他整个人给她带来了一些压迫感。她仍在沉默,不知如何回答好。河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袖,只能听到阵阵风响。 邢燕承看着顾磐磐姣好的侧脸,说:“磐磐,我没有让你立即答应,你再回去想想,可好?” 顾磐磐心里有些乱,颔首道:“好,燕承哥哥。” 第30章 第30章 邢燕承对顾磐磐的成长经历是调查过的。 顾磐磐有很大一段时间,都随祖父生活在西河州,做西域和大允的药材。西河州那地方,商户很多,靠近边陲,多族聚居,风俗大受影响,比中腹地原更为开放。 加之西河州没有什么豪族世家,家族利益不似上京这般盘根错节,小儿女之间,许多都是自己便定了亲事。只要出的聘礼和陪嫁合适,父母大都不会反对。 顾磐磐是后来顾迢龄药材行做大,才将她又带到西都。 他便又道:“若磐磐跟我在一起,我们便能时时探讨医术。” 顾磐磐也是这样想,又点头:“嗯。” 她转过头,看一眼邢燕承俊秀分明的脸,随即又将视线移开。 老实说,她也不知,错过邢燕承,她还能不能找到对她这样温柔,这样好的人。 皇帝给她看过手相,说她是显贵的命。如果皇帝真会看相,没有骗她,那难道她就是要嫁入邢家么? 这次入京之前,爷爷也特地跟她说过,她的亲事,爷爷不会强行做主,只会从旁斟酌。 意思是,若她在上京觉得哪家公子合适,自己就要先拿个主意。 顾磐磐冷静下来后,就把嫁给邢燕承的好,和嫁给他的不好,都想了想。 好的方面,那自然是,邢燕承在医术上与她志同道合,她不仅有很多医书可以看,还可以随时向燕承哥哥请教和讨论。而且,他的家庭出身和本身的能力,可以给她和爷爷带来更好的生活。 不好的方面。大概是,她也听说了些邢家的事,这样 第31章 第31章 万一被砸死怎么办,那死得也太难看,而且她还没尽到孝心,不能让爷爷白白将她养这样大呀。 她倒是机灵,顺手抓一个引枕,抱在胸前作为遮挡,就飞快跑了出去。 “李公公?”顾磐磐看向门外的人道。 李樘给顾磐磐撑着伞,道:“顾女医快随我来,我带你去皇上那边。” “好,多谢。”顾磐磐其实 分卷阅读44 最想找的是隋祐恒,但她也知道,隋祐恒的贴身内侍,是太皇太后派来保护他的内家高手,必然早就带着隋祐恒去往宽阔无人之处。 顾磐磐的住处离皇帝的不远,李樘迅速将她带至皇帝身侧。是在一块平地上,她便见皇帝站在那中央,倒是一贯的沉定,而他身边拱卫之人,也丝毫未见慌乱,让人在惊风泣雨中看了,也有一种安心感。 皇帝特地派人来找顾磐磐,她当然要道谢的,上前道:“谢谢皇上。” “嗯。”隋祉玉见顾磐磐抱着个枕头,也没觉得她举止怪异,只是发现自己悬着的心安稳下来。这种怪异的感觉,让隋祉玉又多看了她一眼。 顾磐磐见皇帝看自己两眼,以为他觉得她抱着枕头有些失仪。她另外要了伞自己打着,将伞打低些,几乎把自己的脸都遮住。 这时晃倒是没有晃了,只是人还不能入屋里去。 “也不知是哪里震得最厉害。”罗移叹道。不过不久便会有加急奏报过来,这下是要赈灾了。 这时有人来请皇帝:“请皇上移驾,统领命人为皇上临时搭了帐子。” 隋祉玉本人不想进帐,但见顾磐磐身上已淋湿。这样的风雨,撑了伞原也遮不住太多。 幸而少女穿的是深色衣袍,透倒是不透,但那湿衣裳全贴在她身上,腰臀的起伏一览无余。 隋祉玉微微蹙眉,道:“朕不大舒服,让顾女医一同进帐,为朕诊视。” 顾磐磐一听,自是跟上去。 果然是迅速为皇帝造了个帐子,是考虑着地龙翻身的危险,特地搭的四方帐篷,与平时的搭法不一样。快走到那帐外时,顾磐磐却是一愣。 她突然发现侧面远处有雪光一闪,她对这光线很敏锐,因为她和爷爷之前遇到过土匪劫道,这是刀剑之光。 这肯定是有人想行刺皇帝,冲着皇上来的。顾磐磐的动作先于她脑中所想,她都不知自己为何反应能这样快,已将手中的伞挥出去。 顾磐磐的那把伞,瞬间被刺客的剑锋划成两半。冰冷的剑锋穿过雨水而来,让顾磐磐也感觉到了杀意。迫近的危险,让她发出一声低呼。 隋祉玉也没想到顾磐磐会有扔伞这样的举动,伸手便将她拉向自己。顾磐磐害怕的低呼声,更是让皇帝心头涌出一股戾气。自不量力,若非要拿了刺客审问,他只想一剑斩掉这刺客的头。 不过,那刺客还未近到顾磐磐的身,皇帝身边的近侍已纵身而上,与那刺客缠斗。 顾磐磐则被护进皇帝怀里。但他手上的力劲太大,顾磐磐被扯过去的时候,手没抱稳,让她的引枕也掉了!她还没来得及去捡,已被皇帝揽过,轻易带进了帐内。 而皇帝身边的近卫,则迅速将帐篷包围。 隋祉玉一手还抓着顾磐磐的手腕,那皮子,依旧是柔腻香滑,叫人抓着就不想放开。 但隋祉玉还是慢慢放开了。因为他在顾磐磐中十媚子时就知道了,少女身上更软,更香。 顾磐磐也意识,她和皇帝先前挨得太紧。主要是皇帝的力气太大,她那时又沉浸在逃避刺客的氛围里。 她的脸,后知后觉地烫起来。 *** 京城内,今晚也感受到了震感。 这个时候的容定濯,已回到容府,亲自翻看库房呈来的册子,在挑选给顾磐磐房间的家具陈设。 容定濯如今有两个住处,一是陈国公府里的院子,一是他自个儿的相府。 无论是国公府还是相府,容定濯都叫人在为顾磐磐准备住处。 容镇知道,相爷的意思,是他住在哪边时,顾磐磐就跟着住哪边。 总之,不叫顾磐磐与他分开,以免受委屈。 感受到大地震颤,容定濯出了房间,负手站在院里,望着天幕,倒是有些担心仍在上江的顾磐磐。 而容定濯这叫人准备屋子的举动,自然是瞒不过陈国公容元术。当然,容定濯也没打算瞒,他本就是要顾磐磐上族谱,当然要叫国公知道。 趁着容定濯今日在国公府,容元术索性叫来儿子,问:“你要接回来的,当真是咱们容家的闺女?” “那是自然。”容定濯语气平淡,却很肯定。 容元术就怒其不争地嗤一声:“你怎么确定的?可别到头来,是为别的男人养女儿!” 容定濯闻言并未面露不悦,只是目光冷沉沉的,叫容元术看了也生寒。他答:“我自有我的办法确定。不劳父亲操心。” 容元术见状,低低叹口气:“罢了,又不是认儿子。一个女儿,你爱认便认。反正我现在亦管束不了你!” 容元术突就没了先前的气势,似乎一下苍老好多岁,又自嘲道:“我知道,你至今还怪我这个父亲,觉得是我当初从中作梗,才导致坏了你跟那女人的事。恨着我呢!” 容定濯仍是没有什么情绪,只淡淡道:“父亲多虑。做儿子的,焉有恨父亲的道理。儿子还要继续孝敬您。” 容元术看看容定濯,又叹叹气,也不再多说,只挥手道:“去罢去罢。” 容定濯找到流落在外的明珠,打算接这个女儿回府—— 这消息,在容家小范围传开后,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容初嫣听说后,完全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 虽然尚不知容定濯将接回的女儿是何人,但她趁夜到自己母亲院里,大哭了一场,问母亲该怎么办。 容初嫣在亲娘面前自是毫不掩饰情绪,什么都敢说:“娘,那真是六叔的女儿?我不相信!我不想要她进容家!” 在容家,大姐要大她四岁,但是个眼睛有问题的。妹妹要小她九岁,她这些年一直是家里最得宠的女孩儿。 容初嫣的母亲柳筠出自平淮侯府,自幼习惯了深宅里的勾心斗角,她便告诉女儿: “嫣嫣,娘也不知那是否你六叔的亲女儿,但你六叔要接她进府,自是经过深思熟虑。你切记两点,一是面上决不可怠慢抗拒她,要拿出你的气度。二是要抓牢你祖父祖母,博取他们更多的怜爱。这般,便可无惧她。” 容初嫣知道,她的母亲柳筠是个苦命人。柳容两家的长辈,原先是想柳筠嫁给她六叔容定濯,谁知当初容定濯迷恋一个女人,不同意与母亲的这桩亲事。 导致她母亲嫁的是病弱的容五,也就是她早逝的生父,让她娘不到二十就守了寡。 好在她母亲生下一儿一女,聊以慰藉。 而且,这些年来,国公夫妇也觉得她娘受了委屈,很是偏护。 加之她的胞兄争气,她也争气,都是容家的骄傲。因此他们这房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容初嫣甚至知道,她母亲心底真正爱着的男人,其实是她六叔容定濯,而非她早逝的父亲。 容初嫣离开其母,又到惯来疼爱她的祖母处哭了一场。趴在祖母卫氏的怀抱里,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卫氏也将容初嫣好生宽慰一番,容初嫣见祖母对自己仍是偏疼的,才放心地离开。 *** 容家发生的一切,顾磐磐都不知道。她这时只是上前,问:“皇上 分卷阅读45 哪里不舒服?” 顾磐磐丢了伞,浑身湿透,又只穿着一件外裳,便很不好意思。虽然皇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睫垂着,没把视线往她身上扫,但她还是心里怦怦直跳,生怕他抬起头。 顾磐磐突然说:“皇上,要不,请邢太医过来给您诊视吧?我今日有些不便。” 她觉得,皇上应该听得懂,也会同意的。 隋祉玉却是反问:“你也知自己今日不便,那你这个样子,去哪里?” 他抬起眼,见少女不敢像平时那般挺胸抬头,甚至勾着肩,若非是考虑着对君王不敬,只怕要抱臂挡在胸前。去别的地方,只会比这里更不安全。 他便又道:“有一些士兵正好在索桥上,受了伤。邢燕承与长骁营的军医一道去给士兵看伤了。” 见顾磐磐听到邢燕承去救治士兵,自己得继续留下来那为难的样子,隋祉玉眸光深了深。 这时,却听外面有人道:“皇上,魏王求见——” 隋祉玉闻言,视线掠过顾磐磐,抬手解着身上的披风。他这披风是一种独特的油绢,寻常难以织就,要比一般的布料不容易湿,防雨最合适不过。 可皇帝根本还未宣魏王入内,被吓坏的魏王已像股小旋风钻进帐里,小脸写满惊慌,他一见顾磐磐就扑过去:“姐,方才好吓人——” “不怕……”顾磐磐见绝隋祐恒靠近,刚要接纳他,却见弟弟小小的身影腾空而起。 隋祐恒还没来得及把脸躲入姐姐怀里,已被他最崇敬的皇帝像拎只小鸡仔般拎起来,隋祐恒的短腿在空中蹬了好几下,甩了一地的水,才被放到地面。 隋祐恒落地后,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忙道:“皇帝哥哥?!” 之前他提到“滑帝哥哥”,被教他写字的老师给教导,说他必须得改,吐字务要清晰。 隋祐恒通过练习,现在已经不会像刚缺门牙那会儿,发音不标准。 连顾磐磐也惊讶看向皇帝。 隋祉玉只朝顾磐磐道:“你留在这,把身上衣裳脱下来,朕让人给你烤干。” 皇帝的衣裳带着几套,可顾磐磐就这一身,衣裳打湿,可没有尚衣处再给她拿一套衣裳,只能帮她烤干。说着拎着隋祐恒出门。 “……”顾磐磐仍有些怔忪。直到过一会儿,她见默鲤竟捧着一套雪白的男式中衣中裤进来。 而默鲤心中更是惊涛骇浪,因为,她手里捧的,是皇帝的衣裳。 她从隋祉玉还是楚王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见过被皇帝这般对待的,就只有顾磐磐这么一个。 默鲤便说:“顾女医,你先换上这件衣裳,奴婢拿你的衣裳去烤干。” 顾磐磐看看默鲤手里的衣裳,点头说:“好。” 这雨势来得猛,也收得急。外面的雨几乎已经停下,只有檐角树枝还在流着水,沥沥不停。 隋祐恒正对皇帝哭诉:“皇帝哥哥不喜欢我,连姐姐也要出宫嫁人,以后就让我一个人,没人疼算了!” 隋祉玉看看隋祐恒撇着嘴哭泣的样子,慢慢问:“你说什么?你姐姐要出宫嫁人?” --- 顾磐磐换上皇帝的中衣,她还嗅到了这衣衫上皇帝专用的熏香。就是这衣裳对她而言的确太宽大,尤其是肩,她挽上了袖子和裤腿,还是空荡荡的。 她的鞋也被拿去烤干。顾磐磐等着默鲤的时候,就见帐子一掀,一道身影突然出现。 “……?”顾磐磐诧异看看皇帝,差点叫出了声。还好她又压制住了。 隋祉玉则看向顾磐磐那露出的纤细足踝,还有小巧的双脚。女孩的脚跟人精心拿雪雕出似的,尤其是圆润的脚趾,白里透粉,显得格外娇嫩可爱。 顾磐磐一愣,皇上?他在看什么? 她随着皇帝的目光看了看,赶紧缩起自己的脚。 她也知赶皇帝出他自己的帐子不恰当,但也顾不得失礼,说:“皇上,您能先出去,再等会儿进来么?” 隋祉玉却没应声,只慢慢走过去,将帐里唯一一盏灯熄灭,说:“现在,朕便看不清楚你了。” 屋里一下变暗,只有外面的火光,从帐篷的米色油布透进光来,让这帐里倒也不至于不可视物。 可是,顾磐磐觉得皇帝那高大的身形,在这样昏暗中的环境中越发叫人不安,那朦朦胧胧的身影,给她一种兽类般潜伏的感觉。而且这般光线令气氛更为暧昧,还不如先前的明亮呢。 暗色中,他来到她身边。顾磐磐一愣,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后,看到皇帝的眼睛。她赶紧往后退了退。 她突然觉得,她得先跟皇上讲不在宫里做女医,才能答应燕承哥哥的求亲。而且,她若是将今晚的事告诉燕承哥哥,她不知道,邢燕承还会不会想要娶她。 她就说:“皇上,我也不知,这女医我还会做多久。但我始终是要出宫嫁人的。我毕竟不是皇上的妃嫔。”她的意思是,他不能把她当成他的妃嫔一样对待。 隋祉玉听顾磐磐果然提到嫁人两个字。却是说:“你想做妃嫔?不是不可以。” 顾磐磐又赶紧表态:“我不想做妃嫔,我的意思是。皇上,您这样,我担心我以后的夫君不愿接受。” 第32章 第32章 顾磐磐的确担心。孤男寡女的,虽说她是陛下的女医,但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已越界。 她不知道,若此刻有不知内情的人进来看到这一幕,更是会误解。 顾磐磐身上还穿着皇帝的寝衣,越发显得娇小妩媚,就像是刚刚与皇帝有过鱼水之欢,她自己的里衣被弄坏不能穿,皇帝便拿自己的衣裳给她穿。 还是因这两人的容貌生得太登对的缘故,瞧着就是一对璧人,总让人觉得,两人间该发生些什么。 顾磐磐只是觉得,两人距离太近,近得她能闻到皇帝身上幽冷的香气,与她身上拢着这件寝衣的气息如出一辙,竟让她有种被人抱在怀里的错觉。 她那晚被皇帝召去诊视他的梦之后,顾磐磐心里太清楚,皇上瞧着清心寡欲,实际龙精虎猛,所以她提防着呢。 她便看一眼皇帝,发现在这样的光线下,皇帝的神色实在难以琢磨。 尤其是他此刻唇角弯弯,笑得散漫。分明在笑,却让顾磐磐觉得周身充满冷意。 “以后的夫君?你还想得挺长远。”隋祉玉声音很淡。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顾磐磐点头:“皇上也知道。我只有一个爷爷,许多事,得自己给自己打算。再说,我这个年纪,也是该考虑这些了。” 她心里说,她长得还不错,性情也可以,会一点医术,好多门成绩在青鸾书院都是优,当然也要找个品貌皆不错的夫君。 顾磐磐却感到自己的下巴被捏住,突然的疼痛,令她诧异看向皇帝。 他的手生得好看,看这手写字抚琴是种享受,可受制于它就叫人难受了。顾磐磐便蹙起双眉,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 隋祉玉盯着顾磐磐,看着她这张光艳致致的脸上,许多的小表情。 他突然道:“顾磐磐,妃嫔你不 分卷阅读46 愿做,难道你想做皇后?” 容家的女儿,果然无论以何种方式派至他身边,心都是大的,是冲着皇后之位而来。 顾磐磐已然怔住,她几时说过她要做皇后。皇后,母仪天下,与皇帝同受天下跪拜,她连想也没想过。 总觉得那两个字,就代表了太多桎梏与责任。 这段时日,她见过太皇太后,也见过太后,这两人都当过皇后,的确是得享世间富贵,但说句大逆不道的,太皇太后与太后活得太累,且死生困在宫里。自己的丈夫去睡别人,还不能拈酸吃醋,得为皇家开枝散叶考虑。总之,她是没想过的。 “皇上……我怎会觊觎皇后之位。”顾磐磐便说:“我没想要留在宫里。” 说来也怪,隋祉玉幼年的时候,是被关着的,并没见过几个人。罗虚一直担心他以后应付不来外头这些人的心眼,怕他遭人蒙蔽遭人欺骗。 可隋祉玉从十来岁开始,就看人极准。哪个人是个良善的,哪是个藏祸心的,谁是真心待他,谁又是虚伪作态,他一看就清楚。 唯独这个顾磐磐,明明瞧着就如晶莹清浅的露珠,连女孩的一双眼,也是澄净灵动,分明没有杂质,可他恁是不相信她心如表象。 兴许是皇帝心思太重,周围的人心思也重,遇到个活得太简单纯粹的,反而不相信。加之有容定濯这么一层关系,就更是难以把容定濯的人与“单纯”挂上钩。 隋祉玉放开顾磐磐,问:“那你跟朕说说,你都给自己打算了些什么,瞧中哪家公子?” 顾磐磐不敢说出邢燕承,她觉得,她刚说不想进宫,转头说看上其他人。那不是给邢燕承找麻烦么。燕承哥哥对她这样好,她不能给他招来麻烦。 总得缓一缓,让皇帝忘记她这一茬,淡化了再提以后。 她便没说是谁,只道:“总之是会出宫。” 隋祉玉闻言,品着这句话,道:“出宫?朕答应了么?” 顾磐磐听着皇帝玩味的语调,总觉得危险。就不着痕迹将自己的身体往另一边挪了挪,想离皇帝远些。 她这个隐蔽的小动作却被隋祉玉发现。 虽然顾磐磐现下的模样很诱人,但才发生过地动,隋祉玉原本没有别的心思。 可看顾磐磐对他这般防备抗拒,仿佛他是什么恶兽,嫌弃害怕得不得了。心里隐隐的火,让隋祉玉面色冷沉,他忽地揽过她,力量大得令她无法拒绝:“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朕这般对你?” 顾磐磐身体一滞,蹙着眉,想阻止隋祉玉的手:“皇上……” 她哪里拉得动。隋祉玉将挣扎的顾磐磐圈在怀里,垂眸看着少女一张冰雪小脸,又不费吹灰之力地让更多的丽色呈现在眼前。早知道她生得动人,他身为天子,为何要将合他眼缘的女人拱手让人。 顾磐磐是真被吓到。皇帝已换过身衣裳,胸前繁复狰狞的龙纹,将她过于细嫩的肌肤也磨出红痕。她没有跟人这样亲近过,心里害怕,只好道:“皇上,你放开我,我已跟人定过亲,你不能对你臣子的未婚妻这般。” “定亲?”隋祉玉闻言,笑了笑,已没了心猿意马的感觉:“你昨日还未定亲,太皇太后还在向众夫人推荐你,这样快就跟你祖父通过气,就定亲了?” 他果然放开女孩,甚至主动退后了一点距离,又道:“你以为欺君之罪是拿来唬人?” 话都说到这步,顾磐磐只能答:“不是,我真的定亲了,不是我祖父定的。是我自己跟人定的亲。” 隋祉玉看着她,俊容没了表情,沉声道:“顾磐磐,你还真是乡野之地来的?自己就跟个男人定亲,有你这样的做派?” 顾磐磐闻言微愣,反应过来,她心里很生气,却不知自己为何这样生气。她入京以后,也常被贵女看不上出身,但她明明不介意这些的。便将原就过于宽大的衣襟拢紧,说: “是,我家本就是商户。没有大户人家那样多规矩。何况在我长大的西河州,许多人都是这样。我爷爷说过,重要的是我自己开心,还说我的亲事是要我自己来做主,他只是从旁参详。” 她知道自家在豪门林立的上京不值一提,可是皇上也用这样瞧不起她。 她出自医户,自是比不上皇族的出身尊贵。但爷爷从小娇养着她,她也会找一个待她好的,若是会遭人嫌弃,再富贵的地方她也不稀罕。 她又说道:“皇上既知我是这样的家世,那您管我跟谁定亲!” 隋祉玉还是第一次见顾磐磐发脾气。 他也知道,西河州那些地方,大允与西域来的商人杂居,风俗极为开化,若非条律所限,连与西域过来的商人通婚的都有。但即便无法正式通婚,私底下男女来往却是频繁随意的。 顾磐磐能像现在这般顾惜自己,其实已属难得。 顾磐磐又道:“皇上尊贵,整个太医院都是等着为您效命的,那皇上何必叫我这样的乡野女郎中为您诊视。” 她特别加重皇帝说过的“乡野”二字。 隋祉玉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顾磐磐的脸。见她眼睛看也不看他,脸上的神色倔强,虽然女孩这张脸做这样的表情也透着一股生动俏丽,但显是真的很不高兴。 他慢慢道:“朕并无看不起你的意思。”就是脑子犯懵,一时失言。 顾磐磐没再说什么,甚至不再提这个,只安静看向帐子的门,似乎仅是想等着默鲤快来,并不在意皇帝看不看得起她。 “……”隋祉玉没有过这种经历,对一个发脾气的女人,他不但不能甩脸子,不能治罪,也不能走。 甚至还得说话让她消气:“朕若是看不起你,何必连巡上江亦带着你?” 他问:“朕为何不带妃嫔?” 皇帝这样喜怒无常的,顾磐磐怎知他怎样想,只垂着首,说:“兴许皇上觉得,巡视禁军带上妃嫔,会让人觉得您耽迷女色,有损陛下的神武形象。” 隋祉玉沉默看着顾磐磐,快被气笑了。他以前倒不知顾磐磐这张小嘴儿,还有这样能说会道的时候。 他反问:“朕统共才几个妃嫔?连个子嗣都没有,谁会说朕耽迷女色?” 顾磐磐就不再说话。 罗移在帐外,听得着急。他是知道,皇帝没有瞧不起顾磐磐来历的意思。英雄不问出处,皇上最懂这个道理,如今天子真正的心腹官员,一半都是白身,就知皇帝没有以出身论人的想法。 可皇上到底还年轻,要今年年底才弱冠呢。别看皇上如今在政见上老辣,却是没有应付女人的经验。 想亲近个小女医,却又觉得是容定濯的人。 罗移叹口气,不过叫他看来,顾女医最多跟容定濯有所瓜葛,却不是其女儿。 若是容定濯的亲女儿,必然是要以容府千金的身份,强行塞给陛下做皇后的吧? 容定濯虽唯利是图,但看看他对容初嫣的照应,就知他绝不会任自己女儿没个名分。 只要不是容定濯的女儿,凭着陛下的魅力,完全可以将其策反,反过去递假消息给容定 分卷阅读47 濯。是以,罗移觉得就算顾磐磐真是容定濯授意过,也不必过虑。 罗移便又听到隋祉玉问:“你说你定亲的那人是我的臣子,是谁?” 这回,顾磐磐仍没有回答。显然是不愿意说。 帐里又一阵沉默后,还是没有听到顾磐磐的声音。罗移很快就见隋祉玉打起帐门,面无表情走出,头也不回地离开。赶紧追了上去。 *** 这一夜,似乎注定多事。 更晚些的时候,沈嚣来向皇帝禀报:“皇上!尚同那边出事了。” 尚同正是皇帝提拔不久的盐铁使。 沈嚣继续道:“方才得到奏报。尚同的儿子尚平今日在酒楼醉后发狂,用酒壶砸人颞颥致其死亡。因这尚平杀人时被多人围观,人证物证确凿,已被缉拿下狱。容定濯说尚同教子无方,纵子行凶,德不配位,当场下令,命吏部免去尚同的盐铁使一职,且命御史台追责!” 尚同这般清正谨慎之人,找不到弱点,就通过尚同唯一的儿子下手。隋祉玉的面色顿时变冷,一双优美清冽的眼睛,此刻暗色重重,叫人害怕。 罗移道:“这必是容党设的局,是陷害。” 沈嚣颔首。是陷害,可是这局做得老练,人证物证确凿,又趁着皇上在上江巡视,容定濯已将人处置。便说:“想来还没完,那尚平在狱中怕是会‘吐露’更多尚同的‘阴私罪过’!要让尚同再也爬不起来!” 罗移又叹气,道:“果如陛下所料!容定濯耍尽手段,也要将尚同拉下来。幸而皇上留有后手。”皇帝真正要放上盐铁使那位置的,其实是裴渡。 隋祉玉闭着眼,长睫垂下,低低道:“可惜尚同。” 周围立即就没有人敢再说话。都知道皇帝惜才,不得以保裴渡而牺牲尚同,心中是无奈又沉痛的。 想也知道,容定濯在盐铁司惯来一手遮天,自是不容来一个掣肘分权,不听招呼之人。但盐铁事关财政命脉,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会夺过来,握在手中。 隋祉玉便吩咐:“传朕旨意,让大理寺林子驯去监审尚平一案。尚平之罪哪怕翻不了,决不可令尚同再背污名。” 罗移答:“是,皇上!” 后半夜时,皇帝又接到奏报,是离京三百里外的怀州发生地动。 因出现地动之象,皇帝便暂时终止巡视上江。清早即登舟返回禁中,商议赈灾事宜与官员派遣。同时,亦是过问尚平一案。 容定濯命刑部连夜审讯,连尚平的口供已画押,证人有十二人之多,翻案无望。幸而有皇帝派去的大理寺少卿林子驯与刑部侍郎对峙,才没有让尚同被儿子“供出”新罪名。 关于新的盐铁使人选,皇帝这回让吏部拟几个人选,先拿给容定濯看。皇帝要扶持上位的裴渡正在其中。 裴渡与容党数人暗中“交好”,虽不是容定濯直接管御之人,容党要员却认为裴渡颇为可靠能用。容定濯亦知才摘掉皇帝的心腹尚同,再直接放上自己的人,皇帝必不会同意,便同意折中选择裴渡。 ——正中皇帝之意。 --- 那天与皇帝发生矛盾后,顾磐磐一直战战兢兢,生怕皇帝又叫自己去做什么。谁知,皇帝并没有。 她尽量不去想皇帝,更不去想那天他的手…… 正好这两天青鸾书院都有课,顾磐磐便每日出宫上课。 只是,她课后没去春温堂见邢燕承。因为她还没完全想好,要不要嫁给邢燕承,也怕连累邢燕承,因此就有点儿避着他。 顾磐磐的射术进步很快,她觉得,是因她自小爱玩弹弓和打球,掌握技巧后,准头很不错。 就是她的书画始终进步不多。 今日写老师布置的《橙园初晴词》,写得实在不怎么样,还被好几个贵女取笑。 院正贺元逢正好过来看大家学习的情况,见状笑眯眯宽慰顾磐磐,让她留下来,晚些帮她再指点指点。顾磐磐自是答:“谢谢院正。” 下课后,顾磐磐便来到院正的善始阁,贺元逢引顾磐磐来到角落一处阁亭,让她先练着字,他去取自己的笔墨。 贺元逢离开前,目光在顾磐磐玲珑有致的身段打个转,想到很快便能享受这个天姿绝色的女孩,让他兴奋得连手也在颤抖。 他快步回到自己房里,准备给顾磐磐倒杯茶,然后往茶里放些东西,茶倒好,便见外面传来声音:“院正大人,容相到了!” 今日,容定濯是特地来等待顾磐磐下课,想对她说她的“身世”。 却见顾磐磐一直未出书院,索性进来找她。 容定濯对贺元逢道:“顾磐磐呢?” 贺元逢一愣,不懂容定濯又来找顾磐磐做什么,却是赶紧道:“相爷,请随我来,顾磐磐在那边习字。” 容定濯便跟着贺元逢,来到那处阁亭。 顾磐磐余光瞥到一道高大轩昂的身影,抬眼看去,见是容定濯,也很诧异。但她还是搁笔福了福身,招呼道:“见过相爷。” “你在练字。”容定濯每回见到顾磐磐,几乎都是看着她这张脸庞,不大舍得移开眼。 “嗯。”顾磐磐点点头,说:“我的字写得不好,院正要亲自指点我。” 见容定濯看自己一眼,贺元逢立即笑着点头,道:“正是。下官见顾磐磐很是努力却进速颇慢,也跟着着急。这孩子,各门功课都很认真。” 贺元逢心下极为忐忑,不知容定濯这是何意,莫非……也看上了顾磐磐的姿色。那就糟了。 容定濯将目光转到顾磐磐面前的纸上,随即笑了笑,他发现顾磐磐的字的确写得很不怎么样。 容定濯当初令皇帝激赏的原因之一,便是他的书法极佳。他便想到,若磐磐养在自己身边,由他亲自来教,写出的定然不会是这个样。 顾磐磐便发现,这位权倾朝野的首相大人看着她这拿不怎么出手的字,居然在笑。虽然是淡淡的笑。 第33章 第33章 顾磐磐诧异,贺元逢就更是诧异。 容定濯第一次来看顾磐磐还可以说是巧合,再次到来,绝不可能是碰巧。毕竟,容初嫣入学这样久,贺元逢也就见过两次容定濯,两次顾磐磐都在。 若顾磐磐是容定濯瞧上的女人,他当然不再打主意。太可惜了。 顾磐磐不是贺元逢第一个下手的女学生,前年也有一个家世平平却貌美的,被他逞欲之后,善后干净,谁也不知道。 贺元逢又悄悄看看容顾两人。 容定濯今日身着暗紫锦衣,外表看着实在年轻。时光似是留在他的二十来岁,虽做文臣多年,却一直是当年做亲军都尉时那个身形,高挑强健,皮肤光洁紧致,跟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着没有什么两样。 除了目光愈加冷漠,身上的威严越发深沉迫人,令他充满一种更为成熟的魅力,别的似乎都没有改变。 贺元逢便听容定濯对顾磐磐说话的声音很温和,问:“你平素主临的是谁的帖?” 顾磐磐就回答:“是谷恩山人。” 容定濯淡淡“哦”一声,说:“你不适合他的 分卷阅读48 字。你这个字,缺的不是风格,反而是章法与布局,也就是说,缺的其实是基本功。” 顾磐磐这字,风格很独特,简直可自成一派,只是点画结构上,却是欠些协调。这些是基本功,还是字练得太少,控笔能力差的缘故,看来从小不是个爱写字的。 容定濯便走两步来到她身旁,指了一字道:“比如这个‘奉’字,缺的不是‘神’,反倒是‘形’,你看,你这个一撇一捺,看似舞得潇洒,其实起笔过于靠下,又毫无笔锋,整个结构便不好看。” 贺元逢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容相爷对顾磐磐实在太有耐性。容定濯书法比他好,有容定濯指点,贺元逢自是没作声。 顾磐磐乍然领悟,道:“的确是这样。” 容定濯便拿了她的笔,道:“我写一个给你看。” 两人一来一往的,容定濯给顾磐磐指点好一会儿。 毕竟是当朝首相,顾磐磐还是觉得还麻烦人家,就主动说:“相爷,今日有些晚了,我得回宫了,下回有机会再向您讨教。” 这当然是客气话,顾磐磐觉得,哪里还会有下回呢。 容定濯便说:“好。” 贺元逢一直陪着笑,直到顾磐磐和容定濯一前一后离开,才慢慢收了笑容,仍然不敢相信,却也是不敢再对顾磐磐打主意。 顾磐磐坐的马车经过安槐胡同时,却突然感到马车骤然停下。她有些吃惊,掀开马车帘子,就见前面的车夫和一个内侍竟都昏迷过去。显然是受了谁的袭击。 顾磐磐诧异看向周围。这可是宫里的马车!虽然不是什么有品级的,但好歹是宫里的,谁这样大的胆子。 她随即看到两个陌生男子,而后方一辆马车里,下来一道身影。正是先前还在书院里亲切指导她书法的容相爷。 顾磐磐实在想不出容定濯拦住自己去路的原因,难道,也是像那般伪君子,对她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她很快冷静下来,知道他专程为她而来,走不掉,索性下了马车,直视着他,问道:“容相找我,不知是为何事?” 容定濯能看出顾磐磐的害怕。怎么能不怕呢,被一个几乎没有往来的男子堵在无人的街巷,他的身份甚至令她无法呼救。 他便也没有对着顾磐磐绕圈子,而是直言道:“不要怕,磐磐。我来找你,是为告诉你一件事。” 顾磐磐诧异看着容定濯,她跟这位当朝权相并不算熟,他为何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 然而,让她更为诧异,直接呆愣在原地的,还是容定濯的下一句话: “磐磐,你是我的女儿。” 这一句话就几个字,再简单不过,顾磐磐却是用好一阵才确定它的意思。 她的喉中像是被一团东西堵住,有好一会儿都发不出声音。 她看着容定濯,觉得这样一位大人物,没有来找自己开这个玩笑的必要。可她还是抑制着失控的心跳,慢慢说:“相爷认错人了吧?” 顾磐磐当然想要一个父亲。 小的时候,她就总是幻想过,她的父亲突然有天出现在她家门前,说:“磐磐,爹回来了!”然后像隔壁家的爹举女儿那样把她举起来飞高高。 可是一直都没有。 再长大一些,她知道自己其实是爷爷捡来的以后,更是时常会想,自己的父亲和娘亲到底是谁,他们还活着吗?在哪里?为什么和自己失散。他们又是什么样子的人。 如果还活着,他们会想念她这样一个女儿吗? 正是因为太想要父亲,所以她更害怕弄错,白白欢喜一场。 更何况,在顾磐磐的想象里,娘亲一定是美丽而温柔,父亲多半是踏实而忠厚。 容定濯这样一个位高权重,过于英俊年轻的父亲。她简直想也没想过。 容定濯低低一叹,说:“没有认错。磐磐,你跟你的娘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年纪也是对得上的。” 顾磐磐想要力持平静,可她的情绪起伏过于激烈,并非她能克制,因此声音多少泄露了心里的疑虑,委屈,迷惘,甚至还有怨气: “可是这样多年,我都没有父亲。为何会突然多出一个父亲。如果你真是我爹,你有那样大的权力,为何都不找我?” 顾磐磐并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和鼻尖沁染着淡淡的粉红色,眼睛里涌出泪花,细细的眉紧皱着,那样的表情,看起来倔强又可怜。 容定濯看到顾磐磐这个表情,眼睛慢慢眯了眯。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早已是铁石心肠,不可摧折,可居然还是会心痛的。仅仅因为一个女孩的眼泪。 他突然意识到,顾磐磐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都不再重要。 她必须是他的女儿,也只能是他的女儿。 顾磐磐还不知道自己哭了。直到她说话的时候,眼泪一直滑落进口中,她才知道她在哭,赶忙抬起衣袖来擦眼睛。 容定濯拿出自己的手帕,忍下想亲手给她擦眼泪的冲动,只是递给她,道: “磐磐,这些年来,我并不知晓你的存在……如果我知道,怎会不寻你?是你这次上京,我无意中见到你,发现你竟与你娘生得如此相似,这才知道,我有一个女儿。” 顾磐磐擦掉眼泪,便问:“那我娘呢?她在哪里?她生了我,为何不告诉你?” 容定濯道:“我不知你娘在哪里。当初,我们在一起时,因一些误会,你娘赌气出走,谁知遇到战乱,便失散了。后来,一直没能找到她。谁知她竟为我生下了你。” 顾磐磐不知容定濯的话是真是假,她道:“可我不能仅听你几句话,就认定你是我爹,你有什么证物吗?” 容定濯知道顾磐磐不会轻易相信,命容镇从自己那辆马车取出早已备好的一幅画轴。他自己将画轴展开,道:“这是十多年前,我为你母亲所画。你看看,你与她生得像不像?” 顾磐磐倾身看了看,这幅画,虽然被主人很珍视。存画的画匣是辟湿的檀香木,小纱兜里是辟蠹的芸香,唯恐这画遭受损坏。 将那画轴展开,从画面能看出很有些年头,却未见怎样变黄变质。 顾磐磐再看那画中女子,不说气质,容貌的确是像的,连眼尾挑起的弧度也相似。从这画的年代来说,不可能是为她而伪造。 这就是她的娘亲吗?顾磐磐近乎贪婪地看着画中人。 可是,画中女子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因此顾磐磐看着倒觉得更像个姐妹。 “磐磐。”容定濯叫她:“你愿意相信我么?” 顾磐磐归还这幅画,她想想,问:“相爷可有别的证物?你是有这样一幅画。可是,也有可能,你只是我娘的爱慕者,为她画下这幅画,却并非我的父亲。” 容定濯闻言并未生气,反而笑道:“不错,你的疑虑是该的。女孩儿是要警惕为好。” 他让容镇将另一个画匣取出,接着说:“我这里,并不止一幅你娘的画像,你每幅皆可看看。你娘是不是都戴着一只玉手串?” 顾磐磐又看了另外好几幅画,还有画她娘亲半身的便能 分卷阅读49 看得很清晰的,果然左手都戴有一只手串。 “这手串,是我送给你娘的。手串是一对。她只戴了一只,说是以后她若生的是个女儿,就把另一只给女儿戴。一直放在我这里保管着。” 容定濯便从另一个瓜棱盒中取出玉手串,递给顾磐磐。 这玉手串很特别,并非用绳将珠子穿起来,而是用极高明的雕法,将羊脂玉镂作圆滚滚的麒麟珠,鳞尾生动,一环扣一环巧妙衔接在一起。醇白温润,玉质极佳。是用一块整料雕成,而非角料。活扣缀以红宝珠。 这样一只手串,十分罕见,是不会与别人手串相类的。 顾磐磐接过来细看,便见这麒麟兽珠雕得特别可爱,鳞爪可见,她对这雕工之巧啧啧赞叹,心知这手串必然贵重。 这个……应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吧? 顾磐磐抬眼看看容定濯,突然觉得,他一定很爱那画上的女人。 她便有些动摇了。因为她觉得,她实在没有什么能让容定濯这位当朝权相所图。毕竟他是认女儿,不是要抢她作妾。 而且,她从第一次见到容定濯,不知为什么,就不怕他。 容定濯像引诱一只雀儿到手心来啄食般的小心,问:“磐磐,你跟我回容家,可好?” 顾磐磐却是又道:“那我娘,至今仍没有任何的消息么?” 容定濯听到这问话时,眼睛有一瞬冷酷,与他看顾磐磐时完全不同,答:“没有。” 见顾磐磐仍是未全信,容镇便说:“磐磐姑娘,若你还有疑惑,不如与相爷滴血验亲试试?” 容镇知道,容定濯是不信“滴水验亲”这法子的。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相爷看到两名以血作法的巫祝,明明是两个异姓人,血却能相融。 后来相爷又让人试了试,发现不是亲骨肉的血也可以相融。反倒是容镇与他哥是亲兄弟,这血却未竟不能相融。 但时人大都信这个,也认可这个。连前朝皇家也用过这法子验亲。顾磐磐也会信吧? 容定濯便颔首说:“好。” 容镇便取来马车里的茶具,里头涂着微末明矾,任何人的血滴进来,都能相融。 也是巧了,顾磐磐其实亦不信“滴血验亲”,她爷爷说过,不是亲人的血也能相融。但她也知道时人信的多。 见容定濯这样笃信他们的血能相融的做派,顾磐磐觉得,相爷这般自信的态度,倒是比滴血更可信。 她用容镇给的匕首,割破手指将血滴入了碗里,容定濯也滴了血。 明知不是血亲血也可能相融,顾磐磐还是有些紧张。但很快,两人的血就相融为一体。 顾磐磐脸上露出欣悦的笑意。 容定濯也露出笑意。 顾磐磐知道,人越是显赫了,越不会轻易让自己见血。 容定濯为认她这个女儿,无论准备的一应旧物,还是滴血验亲的态度,尤其是对她那种小心翼翼,生怕她拒绝的态度。都令她很有感触。 她实在没有什么,是能令容定濯这般小心对待的。毕竟,她也见过其他官员在容定濯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 而她,崇阳郡王之流想染指就染指。 第34章 第34章 若是容定濯要从她身上获得什么,根本不必在意她的看法,就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她这时听他又问一遍:“磐磐,跟我回家好么?” 顾磐磐便说:“我……可以相信你,相爷。不过,我不能立即跟你走,我在宫里还有一些事。” 容定濯道:“好。但是磐磐,不要让爹爹等太久。” 他知道,别说顾磐磐还没有完全信任他,就是她相信他,也得给她适应的时间。 他对于她而言,到底还是个陌生的男人。而且这眼看就要入夜,她会更没有安全感。 听到容定濯已在开始自称爹爹,顾磐磐微微一怔,又抬头看看他。心里有种新奇的前所未有的感觉,或许,她也是有爹的人了。既高兴,又有种近乡情怯的忐忑。 顾磐磐便点头:“嗯。” 她需要先回去,好好地再平复一下。正好,她刚得罪皇帝,也说了要出宫。 容定濯又说:“等你确定要出宫,太皇太后那里,还有皇上那里,你都不必担心,我自会去告知他们。” 顾磐磐想想,道:“到时候,还是我自己跟他们说?” 容定濯笑了笑:“也好。咱们两个都该跟他们说清楚。” 他完全可以预想得到,顾磐磐是他女儿这件事公开以后,会引来多少人的震惊侧目。 容定濯马车离开后,才让人使那昏迷的车夫与内侍慢慢转醒,顾磐磐编了个谎话,马车便载着她继续回宫。 --- 在车里,顾磐磐什么别的事也没去想,心里仍起伏激荡着。 她真的……好想要一个爹。 容定濯的语气态度太诚恳,拿出有关她娘亲的旧物也保存得太完好,又肯滴血验亲。若非他很想认她这个女儿,不会如此的。 她又在想,如果有一个容相爷这样的爹,那她以后的生活和命运,想必会完全不同。 就比如,若她想收拾院正贺元逢,将会变成很容易的事? 贺元逢那个老色狼,他以为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骗她留下来教她写字,其实打算占她便宜。 上次练完舞,她和邢觅楹无意间发现了贺元逢的偷窥。 两个女孩当时还不敢相信,外表光明磊落的院正居然有这样龌龊的心思,直到这次贺元逢又留下她来要指点书法,她与邢觅楹便笃定,是他想做点什么。 她们已想好怎样整治贺元逢。今日下午,阿楹根本就没走,而是带着婢女和婆子就守在不远处,而顾磐磐拿自己做诱饵,贺元逢稍有异动,阿楹就会带着人出来抓个现行。谁知容定濯突然到来。 不过,若是容定濯成了她的爹,她就可以直接告诉容定濯,让他把贺元逢这样的人,狠狠处置吧? 总之,她就不用再担心,崇阳郡王这一类人。 杨晴鸢之死,那在她面具上涂药的小丫鬟之死,更让她明白了,在上京这样的地方,可能遇到的凶险。有容定濯庇护,要好得多。 而容定濯在她身上能得到什么呢,她实在想不出来。 或许亲生父女间的依恋真是由血缘刻在骨子里的,顾磐磐心里,其实大致已决定,她要认容定濯这个父亲。 *** 见隋祉玉这两日都冷着脸,罗移觉得,肯定不是政事之故,以往皇上为不悦,顶多就是那么一会儿的光景,最主要的应当还是顾磐磐的原因。 他便贴心道:“陛下,晚些可要召顾女医过来为您请脉……” 隋祉玉连眼皮都没抬,道:“用不着。” 女人而已,放几天,自然就不再想。他只是挑剔,顾磐磐算是生得不错,让他觉得没什么挑剔的,却不是非她不可。 “……”罗移欲言又止,随即道:“是。” 隋祐恒这时却过来找皇帝了,他一进屋里,便说:“皇帝哥哥,磐磐还没回宫。她这两天可忙着了,都没时间陪我。” 罗移一听,这个魏王,真 分卷阅读50 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跟在隋祐恒身后的是薜荔,这小姑娘倒是微微带着笑意,听魏王对皇帝撒娇,再不时偷偷看一看皇帝。 她觉得,这宫中的最吸引人视线的不是那些壮观华美的宫室,而是这宫城的主人,是皇上。 每次能跟魏王一起到皇帝这里,她都很高兴。 隋祉玉见了隋祐恒,却是注意到他身上挂着的一个药锭挂配,是个虎头形状,下面还坠着珊瑚珠。 时下还没有别人做这个药锭挂配的,隋祉玉一看,就知道是顾磐磐做的,就多往隋祐恒那个小虎药佩上多扫了几眼。 正巧被隋祐恒眼尖地发现,他发现皇帝哥哥在看自己的药锭挂配,便摘下来给隋祉玉看,说:“哥哥也喜欢?这是姐姐做来给我的。” 隋祉玉没有接,只是垂眼打量。虎头药锭刻得很可爱,两个大眼睛,倒不像只老虎,除了额头那个王字,更像只猫。 隋祐恒又说:“姐姐说我易生湿毒,拿的是一些消除湿邪的药给我做的虎头药锭,我好喜欢。只要是姐姐做的,我都喜欢。” 隋祐恒随即有些疑惑地说:“皇帝哥哥,难道姐姐没送给你一个吗?我和皇祖母都收到的啊。” “……”隋祉玉默然。 “咳——”罗移咳嗽一下,想阻止隋祐恒说话。魏王殿下这小祖宗,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做什么?这不是让我们陛下脸上无光吗? 好歹顾女医也算御前女医,你和太皇太后都有,皇上却没有,这像话吗? 隋祐恒才不管罗总管咳嗽不咳嗽,继续很够兄弟地说:“若是皇帝哥哥也喜欢,晚上我见了姐姐,让她也给你做一个。” 隋祉玉默然片刻,道:“朕岂会戴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华而不实,不如口服有效。” 隋祐恒一愣,听出来是皇帝批评姐姐,他当然是要维护,不赞同道:“姐姐也给我制了药饮口服的,再戴个这挂配会更好啊。再说这很特别,很好看,一看就知道是我姐姐做的,我特别喜欢!” 隋祉玉便没再说话。 薜荔则是突然小声道:“殿下,陛下才说了两句,您就说了一堆。”意思是觉得魏王对陛下有些不敬,提醒他注意。 隋祉玉闻言,瞥一眼这个说话的薜荔,倒是突然问:“你是顾磐磐从宫外带进来的。” 薜荔进宫后一直在慈寿宫,她的嘴甜,得了太皇太后恩典,给了她一个良侍的身份,比普通宫女身份要高。常常跟着隋祐恒进出,皇帝也记住她了。 薜荔没想到皇帝主动跟自己说话,心跳陡然加快,微笑着答:“是的,皇上。” 说完,她还飞快看皇帝一眼。 隋祉玉今日穿着是一身暗红色窄袖袍服,束白玉带,周身仅袖口和袍脚绣着淡淡云水金纹。薜荔觉得,从未见过穿红色这样好看的男子。 见到陛下,谁不是先惶惑于其威仪,等看清他的相貌,却是惊叹,女娲捏人时偏心至此。 隋祉玉便又道:“你从何时起跟着顾磐磐?” 薜荔微怔,然后说:“奴婢小时候就在姑娘身边,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 隋祉玉接着问:“她喜欢什么颜色?” 这个她,自然是指顾磐磐。 薜荔意外于皇帝的问题,却仍是笑着说:“姑娘比较喜欢红色。” 红色?隋祉玉回想一下,似是没见顾磐磐穿过红色。约莫是考虑着身份,在宫中不欲招摇。 他又问:“她进宫以前,在西河州和西都住的那阵,可有要好的朋友?男女皆算。” 薜荔就答:“姑娘的朋友还真是不少。若说最要好,应是在西河州时跟一对段氏兄妹吧。入京之后,就是邢家兄妹和姑娘走得最近了。” 顾磐磐入京以后的事,隋祉玉自然清楚。但是从前在西河州和西都的事,没叫人细查,只是再向这薜荔证实一下,闻言略微颔首,没再说话。 *** 顾磐磐回宫后,还是被叫去了乾极殿,据说默鲤人不舒服。毕竟也麻烦过默鲤,顾磐磐赶紧就去了。 谁知,这刚给默鲤瞧过,顾磐磐自己的肚子倒是突然痛起来。 默鲤一见顾磐磐双眉紧蹙,似要晕过去的样子,立即上前扶她到一旁坐下。 原来是顾磐磐的月事来了。 她以往来月事跟没事人似的,这回不知是否那天淋了雨,或是因为那十媚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影响,总之让她觉得全身发冷,腹部尤其地痛。 闻声而来的隋祉玉拉过顾磐磐的手腕,给她把了把脉。他对妇人的毛病其实没研究过,看到顾磐磐自己抚了抚,指尖沾的血之后,他便明白了。 听到默鲤当着皇帝吩咐小宫女:“快去给磐磐姑娘找月事带来。”顾磐磐觉得真是丢人。 裙子被弄脏,看来是来乾极殿之前就来月信了。 顾磐磐进宫做女医后,知道宫里忌讳血污,尤其是在皇帝面前。经血更是被觉得脏的,不能让天子靠近的,赶紧道:“皇上,我……” “行了,你无罪。”隋祉玉打断她,知道顾磐磐要说什么。 他倒是不介意这个,只是觉得,女孩子还真是脆弱,这好端端的,突然就喊冷,喊痛,变得这样虚弱,还冷得用被子裹住腿。 见顾磐磐这样难受,隋祉玉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顾磐磐感觉有点心悸,脑中有些发晕,意识竟昏昏沉沉的。 她也不知皇帝将她放在了哪里。只知默鲤姑娘似乎在帮她脱弄脏的裙子,还在帮她擦洗,又帮她绑好月事带。 顾磐磐从没觉得这样羞过。虽然都是女孩,可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她慢慢昏睡过去了。 “来,拿水囊暖着,舒服些。”隋祉玉拿着个盛着温热水的水囊,坐到榻旁,打算放到顾磐磐的肚子上。 他却见顾磐磐的中衣往上掀起一小截,那薄薄的中裤里,透出一抹颜色。那日在帐里光线不好,他倒没注意到。 见顾磐磐垂眼睡着,他索性将雪绡再拨开一些,便见她白嫩的小腹上,有一枚艳粉色的印记,像花瓣似的。在纤纤的腰肢下,少女那晶莹肌肤上盛开的花朵,妖娆得勾魂夺魄。 说起这木芙蓉印记。这抹艳粉是顾磐磐生下来就有的,本就很好看了,可她爱美,十二岁的时候,一个顾家表姐叫来个女刺青师,将她这印记勾勒成了木芙蓉花的样子。更加精致。 隋祉玉正看着专注,罗移在殿门禀了个消息,说顾磐磐与容定濯今日在青鸾书院又见了一面。 皇帝冷笑了声,以为顾容两人是例行见面。容定濯倒是毫不避讳。 隋祉玉回到床前,伸出手指,在那木芙蓉上来回摩挲片刻。这样纯洁的睡颜,身上却是这般靡丽的花朵。 “顾磐磐,真的这样巧么?”这木芙蓉花是何人为她所刺,为了更加诱人? 隋祉玉将热水囊放在顾磐磐的小肚子上,目光落在少女的嘴唇,娇嫩,嫣红,看着便知香甜而柔软。 他以前一直觉得顾磐磐是容定濯的人,不打算碰她。不过,他现在却觉得,等她小日子结束,完全可以侍寝。 分卷阅读51 第35章 第35章 隋祉玉不懂妇人病,但宫里的太医,半数都对妇人科有所研习。 宫里的女人多,为妃嫔调养身体,以诞育龙嗣,也是太医职责之一。 罗移便派人去叫来一名当值的老太医。 这老太医姓刘,历经三朝君主,对宫里头的形形色色见得多。 他远远看到站在床榻边的皇帝,最初以为,榻上女子是刚承过宠,被皇帝挞伐得厉害,禁不住这般折腾,以致被弄伤。 毕竟太宗和先帝的时候,后宫里人多,皇帝哪可能守着妃嫔看诊,除非碰巧刚侍寝,或是那妃嫔怀有身孕。 当今这位天子,更是一心在朝堂社稷,终于召人侍寝,年纪轻,正是狂放的时候,不知轻重节制,也完全是可能的。 因此,这刘太医带着给女子事后用的药,打算呈给皇帝。 隋祉玉没让刘太医靠近顾磐磐,他自己来到门口,说了顾磐磐的脉象和症状,又道:“她来了月信。” 刘太医陡然一惊,原来并非他所猜测,忙道:“陛下,娘娘癸水时,不宜近您的身。” 隋祉玉没有纠正刘太医对顾磐磐喊娘娘的说法,他没打算让太医知道榻上之人是顾磐磐,只道:“无事。” 他连登基前夜还亲手杀了人,宫里血流成河,那又如何。 刘老太医便说:“女子癸水期间,身子本就要弱些,这段时日是否疲累,是否饮多凉水,甚至心情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女子当月的癸水。臣这就将方子开给罗总管,多休息便无大碍。” 隋祉玉道:“好。”说完,就又回到屋里。 刘太医离开前,用眼向罗移神道,看来宫里终于要出一位宠妃。来了月事还能让皇帝亲自照料,只不知是哪一位。 罗移笑了笑,正是如此。 要说陛下嘛,从前喜欢养小动物,有时还会亲自照顾。 他还记得,陛下人生中养的第一只动物,是只受伤的小松鼠。 那时隋祉玉自己给松鼠搭了个窝,铺上干黄的草叶,亲手捉虫子给他的小松鼠吃,还喜欢跟这只松鼠念叨叨的。 那小松鼠被陛下养得很肥。不过,到那只松鼠冬眠过后,越了冬,就悄悄跑了。 陛下那时候刚五岁,发现他的松鼠竟然不见,还很伤心地哭了一场。 后来,陛下还养过一只小刺猬,那刺猬后来也跑掉,陛下很不高兴,但那次没再哭。毕竟长大一岁,而且已有过宠物逃跑的经验。 再后来,陛下被接到玄阳苑以后,养的宠物就要更精贵,什么鹰,鹿,马的,虽然都有侍人照顾,但陛下有时还是会亲自照料一番。 总之,陛下是天生就很喜欢这些兽和禽。 对于人,陛下可就没这个耐心和心情。要说陛下亲自这般端水喂药的人,可就是只有眼前这位顾女医。 --- 顾磐磐醒来的时候,她一张开眼,看到的就是皇帝的侧脸。 皇上就在她不远处,身着浅色燕居服,握着书卷,正在看书。那面容的轮廓,尤其是下颌的线条,让顾磐磐有一瞬失神。 顾磐磐虽未发出声音,隋祉玉却很警觉。他发现有人看他,转过头,目光正好与顾磐磐对上。 看到顾磐磐那微微茫然的目光,知道她还处于刚醒来,意识模糊的状态。 顾磐磐果然反应片刻才看看周围,又看看她身上的寝衣,想起是自己月事来了。便想起身向朝皇帝行礼道谢。 隋祉玉免了她的礼,道:“你肚子还痛吗?” 顾磐磐知道自己昨晚宿在乾极殿,很是忐忑。忙道:“不是太痛了。”但还是隐隐的疼,不舒服。 皇帝也是过来不久。顾磐磐住的是他的溪光阁,这里的光线好,视线也好,在窗下看书,明亮而不灼眼,且能观溪水濯花之景,水风怡人。 隋祉玉平时就喜欢在这里看书,而且不准人打搅,任何人都是要被赶出去的。 今日顾磐磐在这儿睡着,隋祉玉却不觉得有人打搅,反而像有只小狐狸盘在床上安静睡着,让他又有了从前,养着那些小东西的感觉。 他便让人端来药,还有下药的蜜饯。 见皇帝竟要亲手喂自己吃药,顾磐磐有些被吓着,简直不敢相信。那天在上江苑帐里的事,皇上已不生气了么? 顾磐磐都是让别人吃药,自己可不想吃。但皇帝亲手端着药碗舀着喂来的,又不能拒绝,她抬眼看看皇帝,只好张开嘴。 隋祉玉看着顾磐磐那紧锁着眉,嫌弃药苦,又不能抗旨的表情,笑声低沉,心道到底还是个小女孩。他便命令说:“嘴张大点儿。” 顾磐磐听到笑声,则是忍不住看了看皇帝。尤其是皇帝那双眼睛,内勾外挑,瞳色淡淡的,却有种惑人光彩。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叫人屏息。 她赶紧挪开目光,果然张嘴,喝了他一勺勺喂过来的苦药。 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服侍你,感觉还真是与众不同,尤其是服侍你喝药。 但顾磐磐很快注意到,皇帝的目光落在她张开的嘴唇上,也不知他在看什么。是她嘴唇上沾了药汁么? 可是真的太苦了。顾磐磐吃完药,迫不及待想吃那那水晶盘里的果脯,也就没再管皇帝看什么。 顾磐磐随即又听隋祉玉问:“你这小日子,一般有几日?” 她不懂皇帝这样问的意思。皇上一个男人,向她了解这个,让她有些赧然,她想想,还是如实答:“四、五日。” 她随即听男子淡淡嗯一声:“你自己就是女医,应当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要看什么书,想吃什么,跟默鲤说一声。” 皇上还挺关心她呢。顾磐磐点头,就见罗移进来低声朝皇帝说了什么,皇上随即便离开。 她忽然想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送她回太皇太后那边吗?是要她暂时住在乾极殿? *** 皇帝这头,是他的亲舅舅闻秋到了,闻秋如今被任命为景阳骑军都统,接下来,自然还要一步步担任更重要的位置。 闻秋先向皇帝汇报玄铁铸造情况,皇帝要建设一只专门的玄甲卫,乃是从数支禁军中挑选菁英,组成精锐。从人员选拔,到甲胄兵器及战马的配备,都是闻秋在负责。 听完公事的禀报,隋祉玉就问起外祖母,舅母,表兄及表妹的情况。如今,皇帝的舅舅一家都是他为数不多的在世亲人,而闻秋一家又对隋祉玉忠心耿耿。 闻秋为他在京师拱卫,还有两位表兄被他安排在东南掌兵,隋祉玉自然是关心的。 闻秋便说了闻家近日情况,特别是老夫人的情况,还说到老夫人很想念皇帝这个外孙。 隋祉玉便说:“嗯,等朝觐大典过去,朕正好想亲自去一趟宣州,届时把外祖母他们一并接进京里。” 甥舅两人情意深切,又相谈许久。 皇帝要养兵,自然就要钱。 隋祉玉又问了裴渡那边的情况,沈嚣禀报:“陛下,裴渡密信来禀,说定不负陛下所托。” 隋祉玉颔首:“嗯,让他一切谨慎。” 皇帝的指尖又在一本户部常关的名册上轻 分卷阅读52 点,道:“务必再查清楚些,这三十处常关上,哪些是容党。” 户部下设有三十处赋税常关,就如户部向全国伸展的根系,除了盐铁等专门的类别,大多田赋、商税的钱就经由这些常关,从地方输入中枢朝廷。 太。祖时君权高度集中,所有常关皆是内廷特派的人,当时许多税费甚至不经户部,直接就入了内库。 现在当然不行了,先帝没那个本事,各地常关上是人是鬼皆不清楚,是早乱了套。 沈嚣领命离开。 隋祉玉接着又询问了灾情。皇帝第二日便下了罪己诏。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地动离人口多的州县都远,造成的伤亡损失很小,赈灾也无需花多大力气。 *** 等处理过政务,隋祉玉才又去看顾磐磐。 皇帝的想法也很简单,顾磐磐总是处心积虑撩拨他,这下又突然说要出宫嫁人。 他很不喜女人耍这些手段,若是换个女子,定然就直接不会再召见。但自从那晚在上江苑做了那样的梦,皇帝自己也知道,总是禁欲对身体不好。 既然顾磐磐勾起他有这方面的想法,他就真的幸了她又如何? 皇帝原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就算是容定濯派来的女人,他不让顾磐磐知道的消息,她就算侍过寝,又能打探到什么。 顾磐磐这次来癸水人不大舒服,当然是打算等身上好干净,再说出宫认亲的事。 她吃了药,又有点儿想睡,便听到外面有人低声说话,是个小宫女在说:“默鲤姐,顾女医这几日都住这儿么?” 默鲤道:“是的。把这些衣物都给顾姑娘准备好。不可怠慢了姑娘。” 那小宫女悄声道:“那……顾女医侍寝之后,是仍住在这里,还是搬进后宫呢?不知皇上会册封她为什么?总不会,还是以女医的身份,仍是这样私下……” 默鲤过了一会儿才说:“这就不知道了。”总归,女子常住皇帝寝殿是没有先例的。 顾磐磐听到宫人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赶紧合上眼装睡。 她心情很复杂,皇上亲自悉心照顾她,还给她喂药,果然是为了…… 可是,她是以什么身份承宠。跟皇帝发生过之后,又会怎么样呢? 看来月信一过,就必须得出宫了。 不过,她怀疑自己这回来月信这样难受,或许还是跟那十媚子药有关系?因为太反常。 她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时候,再去问问邢燕承。 “皇上。”突然,顾磐磐听到外面传来宫人请安的声音,她便将眼睛闭得更紧。 第36章 第36章 顾磐磐捂着锦被,脸庞越发红润娇艳,更让皇帝又想起她小腹那朵木芙蓉。 他之前觉得顾磐磐年纪小,但那朵妖艳的木芙蓉,似乎让她一瞬便少了几分孩子的稚气,而多了女子的风情。 顾磐磐装睡还挺像,睫毛那样长,颤都不颤下。但隋祉玉还是发现了她在装,因为她的气息,与她沉睡时不一样。他便想逗逗顾磐磐。 顾磐磐感觉到一只手掌探到她颈后,往上扶住她的后脑,是皇上的手,强硬而有力,让她完全处于掌控之中。 这下她再也不能维持平静,睫毛像小扇般扑闪起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她虽闭着眼,却感觉到皇帝似乎缓缓朝自己俯身而来。 顾磐磐赶紧睁开眼,果然看到皇帝衣袍上的花纹,他将她光线也遮挡,她便赶紧伸手去推他的胸膛,说:“皇上,您怎么来了?”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他:“皇上,我还来着癸水呢,可没法子侍奉你。”她所理解的男女之事,就只有那一步,不知其中的花样。觉得来了癸水,按说是很安全。 顾磐磐不懂,就算她来着癸水,皇帝真要她侍奉,她还是有许多可做。 隋祉玉看着再是仙姿临世,但身为皇族子弟,到了年龄都会有开蒙讲解,对这些事哪有不懂的。秘戏图之类的,无论他需不需要,总是不缺。 看着顾磐磐不解的神情,还有她眼里的害怕,他的动作顿了顿。 这时,顾磐磐转头避开皇帝视线,恰好看到一道影子,朝她这个方向扑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避让,隋祉玉动作极快,就着托住顾磐磐脑袋的动作,另一手已捞过顾磐磐的腰,将她抱离了床榻。 顾磐磐回头看那影子是何物,却见是一只猫。 是上回抓了郡王隋礼叙的那只猫,这样久了,顾磐磐还是头一回在乾极殿里看到它。 原来平时是养在这处,难怪前殿看不到。 这猫儿一身雪白润泽的皮毛,唯有脖子下一抹项圈似的嫩黄,脑袋圆圆,眼睛更是圆溜溜,粉色的小鼻子下,正张嘴朝着隋祉玉发出喵嗷的叫声,像是在要求皇帝抚摸,体态不胖不瘦的,小模样漂亮可爱极了。 隋祉玉沉下声音,斥这猫儿,道:“绵耳不可扑人。” 见不过是猫,顾磐磐心放下来,她随即发现自己还挂在皇帝腰间,而他像抱个孩子似的,一手托着她的臀,轻轻松松就将她整个人的重量承担,另一只手还在她后背轻抚,似乎在安慰她,让她不要怕。 绵耳这猫儿早就成精,见隋祉玉抱着顾磐磐,还在给顾磐磐“顺毛”,立即就知道这个皇帝怀里的人,跟以往皇帝身边那些人很不一样。 绵耳顿觉自己地位受到威胁挑战,它弓起背,朝顾磐磐又叫了一声,这叫声就恶狠狠的,跟先前朝着皇帝那娇滴滴的叫声很不一样。 顾磐磐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只猫作为争宠对象,她其实……相比起皇上,她更喜欢这只美丽的猫儿。 这个姿势更是让她满面通红,她完全是坐在皇帝的手上,觉得皇帝那只手,像烫人的铁掌般。 皇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这样抱着她。 隋祉玉原本的确是担心顾磐磐被绵耳伤到,心里还在想绵耳该好好教训教训,但顾磐磐扭了两下,他就有感觉了。 他看向顾磐磐,顾磐磐扭得更凶,还朝他道:“皇上,我不怕猫,您放我下来。”她真不怕猫。 隋祉玉沉默片刻,果然放下顾磐磐。 瞥一眼顾磐磐那个躲开的动作,皇帝垂眸没再说话,也没再继续留在屋里。 只唤过绵耳,一人一猫便出门了。 顾磐磐看看皇帝不发一言就离开的背影,过一会儿,心跳才慢慢平复。 不行,她觉得不能继续住在乾极殿,顾磐磐跟罗移说了想回慈寿宫的想法,皇帝居然没拦着她,让人把顾磐磐送去了慈寿宫。 *** 顾磐磐回了慈寿宫清宁斋以后,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但她其实已经在暗暗收拾东西。 不过她带进宫的东西本就少,大都是太皇太后和皇帝给她救下魏王的赏赐。 那些赏赐她本就没有动,都好好存放着,无需收拾。因此,她收拾起来实在不费劲。 其实,想到即将离开这座庄严华美的宫殿,她心里竟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舍。 她觉得,应该都是因为隋祐恒的缘故。 顾磐磐也没有想到,入京之后,她的命运竟会发生这 分卷阅读53 样的转折。 她在悄悄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案头的小铜人,这个铜人,她当然是要带走的。 这是御赐之物,任何时候都要妥善保存,更不可丢弃。更何况她这段时间每天拿这铜人来学习穴位,对它很有感情。 顾磐磐把铜人抱在怀里抚了抚,不知为何想起,她第一次在南药房,想去摸那等身大铜人时,摸到了皇帝身上的情景。 她那次,其实以为皇帝会处罚她,但他非但没有,还送给她一个小的铜人。 这样想着,顾磐磐觉得,皇上有时待她其实挺好的,她出宫以后,再见到皇上的机会也会少很多吧。 顾磐磐赶紧又想,不过皇上想要叫她侍寝呢,而且也没说要给她名分,她躲得远是对的。 想起那天皇帝抱着她,她的腿被迫缠在他腰间的动作,顾磐磐还是臊得慌。 要是皇上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会怎样想呢。她并不知皇帝与容定濯私下势如水火,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过这个,她对医术和书院以外的事关心得不多。 --- 这样无风无浪,平平静静地过了三天。 太皇太后这日收到容定濯亲笔写来的信,信的大意内容就是: 他一直有个亲生女儿没有找到,在公主府偶遇顾磐磐,发现这个女孩与其旧爱容貌极为相似,年纪也对得上,派人前往调查,发现顾磐磐果然是其遗失在外的亲生女儿。故而上禀太后,要接回女儿。 容定濯当然不可能对太皇太后说,顾磐磐是他与情人所生,只说是贵妾所生,现下要带回容家,记做嫡女。 太皇太后看完这封信,饶是她见多风浪,也怔愣了好一阵。 容定濯的女儿啊。 一个容初嫣,就算只是个侄女,也是可比公主的用度,更被追捧为京城第一贵女。何况是亲生的女儿。 这顾磐磐,太皇太后以为,带回魏王便是她此生最大的造化,岂知道,那原本还是相府遗珠。 太皇太后心潮难静,问岳岚:“磐磐呢?” 岳岚还没看信,上前道:“娘娘,磐磐今日出宫了,想来是书院有课?” 太皇太后颔首:“她回来了,立即叫她来见哀家。” 今天顾磐磐是没有课的,她出宫,一个是要参加邢觅楹的生日宴。一个是想跟容定濯说:她已经考虑好。就这两日,只要容相有空,就可以认亲。 她不知容定濯已递信给太皇太后。因容定濯担心继续拖下去,皇帝碰了顾磐磐,让他没法接走女儿。 顾磐磐先是去参加邢觅楹的生日宴。 生日宴设在邢觅楹喜欢的曲水园,是建在翠湖上,湖上数个阁楼,皆由回廊相连,是上京最有名的水上园子。 邢觅楹是邢家嫡女,来捧场的人自然多。光是邢家正枝旁枝,还有更远点儿的亲戚姐妹们,人就不少。这些都是要主动要给邢觅楹庆生。 还有想嫁给邢燕夺,邢燕承的女孩,只要能与邢觅楹攀上两分交情,听到风声都来了,因此格外热闹。 顾磐磐也带着自己准备的礼物,还是用药锭的制作法子,但她这次做成的手串,药珠里加了一颗蓝玺,一颗粉玺的珠子,颜色搭配得格外好看。 另外,还有两盒两盒她新作的脂膏,擦在身上,肌肤格外细腻香润。 别家的贵女们出手,都是玉饰金银,有些便不大看得起顾磐磐送的礼物,嗤笑着低声议论了几句。 可邢觅楹最喜欢顾磐磐送的东西,因为顾磐磐最用心,她自己又不缺金银。 她便抱住顾磐磐,拿自己的脸往她的脸蹭了蹭。 邢觅楹今日作为主角,穿着蓝地短襦,下面是轻柔飘逸的红色石榴裙裙,绣以缠枝花鸟暗纹,颜色跳脱张扬,偏髻旁簪的亦是红宝双鱼簪,华贵而又不失可爱。 顾磐磐平时爱穿绿色,今日图喜庆,戴着明珠发箍,穿的是雪白上襦,艾紫色花笼裙,裙幅隐隐透出莲瓣纹,显得小腰婀娜,整个人看着清爽又妩媚。 两个如夏花般明丽的女孩拥在一起时,画面尤其夺人目光。邢家子弟都不免多看了看。 今日没有什么拘束,女孩们也行起了酒令,怎么热闹怎么玩,连顾磐磐也少少地喝了些。 邢觅楹的生日,作为胞兄的邢燕夺,以及堂兄邢燕承自然也在。只不过,他们和女孩儿们所在的桌席是分开的,算是亲自给妹妹的生日宴保驾,让邢觅楹可以放心饮酒。 趁着无人注意时,邢燕承将顾磐磐唤到了一间无人的房里,他有话要问顾磐磐。 顾磐磐正好也有事找邢燕承,她担心那媚药会影响生育,就没顾着害羞,纯以询问医者的态度问:“燕承哥哥,我……这回的月事,肚子特别疼,就是哪种又冷又胀痛的感觉。我以前从不这样,不知是不是那十媚子的缘故?” 邢燕承闻言也有些担心,道:“据我所知,那十媚子不会影响别的。但也可能是我没弄清楚,磐磐既这样说,我会再帮你弄清楚。” 邢燕承这几日也忙,当下决定想法弄些十媚子,看看这物究竟是何种特性。只是这物是可遇不可求,可能有人正好就弄到了,但有人想要的时候未必弄得到。 顾磐磐点头:“谢谢燕承哥哥。” 邢燕承看着顾磐磐,道:“磐磐,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谢谢。” 顾磐磐陷入沉默,她在斟酌语言,怎样拒绝邢燕承,才能不那样伤人。 正巧有人这时在外禀报,有事找邢燕承,邢燕承便先出去。 顾磐磐就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安静等着邢燕承回来,过了片刻,她听到推门的声音,以为是邢燕承回来,就说: “燕承哥哥……你之前跟我说的,我们两人的那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她直接对着邢燕承有些说不出口,这样说完后,才慢慢转过身。 顾磐磐却是没有想到,进来的并不是邢燕承,而是邢燕夺。邢燕夺倒是并不知顾磐磐在这里,只是进来休息,不想竟听到顾磐磐在里边拒绝邢燕承。 邢燕夺眸色难辨,倚在门边看着顾磐磐片刻。随即反手将门栓锁住,朝她走近。 第37章 第37章 顾磐磐见自己拒绝邢燕承的话被人听去,先是窘迫,然后看到邢燕夺关门,立即警觉。 他关门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忘记,上回在春温堂,邢燕夺掐着她腰的那把劲儿。其实在顾磐磐心里,邢燕夺比皇帝还叫她怕。 可她之前没感觉到邢燕夺对她有什么想法。 她便直言说:“不知将军关上门是何意?你是觅楹的兄长,又是护卫国朝的英雄,我很钦敬您。”意思是请他自重。 邢燕夺仅淡淡笑了笑,算是收下她这番肯定的话。而他的人却是继续前进,顾磐磐退两步,却发现身后就是窗户,后心已抵在窗扇。 顾磐磐正要出言斥责,邢燕夺则是说:“你这样拒绝邢燕承,没有用。他很固执。” 顾磐磐微怔:“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那……”她皱皱眉,很疑惑:“你锁门做什么?” 她便想绕开他过去开 分卷阅读54 门,也是想逃走,道:“将军这样关上门,容易让人误解。” 邢燕夺没有动,等顾磐磐与他擦肩时,顾磐磐都不知他是怎样出手的,已被轻易制住。邢燕夺在女孩颈后一捏,她的身体便软软倒下。 邢燕夺将顾磐磐抱起,放到一旁的软塌上。他知道邢燕承是去做什么,不会这样快回来。 他本就要找顾磐磐,但她这几日皆在宫中,他没有下手。此时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顾磐磐,你究竟几岁?”邢燕夺锐利逼人的目光落在顾磐磐脸上。 捡来的孤女?孤女可真是最好不过的身份掩饰。毕竟,孤女就没有确切年龄可言。 十四?不止吧?兴许是驻颜有术。可瞧着真就是十四岁女孩的鲜嫩青涩。 邢燕夺的指尖落在顾磐磐耳珠,连她耳后也揉了揉,再沿着女孩秀丽的下颌线,慢慢碾捏而下,确认她有没有易容。 他确认过她是没有易容的,但指下的触感太好,让邢燕夺竟有些不想将手抽离。看到顾磐磐被他揉几下就变得嫣红的小巧耳垂,男人的眼神愈发幽深。 邢燕夺强迫自己移开眼,握住少女的手腕,查探她的经脉,发现也并没有会武艺的迹象。 不过,有些秘药服下之后,比如南疆银珠门的神仙醉,武者在没有动用真力的时候,经脉与常人无异。 门外这时却响起敲门声,并不激烈,也不高,还有邢燕承比平时冷漠低沉的嗓音:“开门。” 邢燕夺沉默站起身,去到门口,打开房门。 按理说,邢燕承不该这样快回来,这只说明,他人虽离开,却还叫人看着顾磐磐。 兄弟两人对峙片刻,都没有说话,但两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现下这般剑拔弩张过。 很快,邢燕夺让开身形,让邢燕承进屋。 邢燕承走进室内,扫一眼晕倒在榻上的少女,走过去查看了顾磐磐的衣物,见她上下都整洁,才转身问:“邢燕夺,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邢燕夺很冷静,道:“燕承,我已告诉过你,顾磐磐这女孩身上秘密太多。江叔的女儿江丹凝,死时也是针入风池,手腕被刺异符。可江丹凝死在云州,离此千里之远。太蹊跷了。要找到背后的凶手为江叔报仇,从拥有这异符的顾磐磐身上下手,很有必要。” 邢燕夺也知道了顾磐磐那石符纹的事,是邢燕承派人调查时,有人禀报了他。 而且,邢燕夺还有一事没有告诉邢燕承,他怀疑顾磐磐有另一个真正的身份,现在的医女身份为假。 邢燕承道:“我已说过,顾磐磐戴的那石符,是十多年前旁人相赠。” 邢燕夺笑道:“就算真是别人所赠,不代表与她毫无关系。再说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燕承,这可不是你的作风。你已经被这么个小女孩迷得……不惜自欺欺人?还是说,在你看来,江叔的仇可以不报,只顾磐磐碰不得?江叔可就那么一个女儿,十七年前他又是怎么从飞云山里将咱们两兄弟救出来。” 若按邢燕夺惯来的作风,已把顾磐磐带回去,细细地盘问。 他当然不是怀疑顾磐磐本人是凶手,他派人查过,顾磐磐那时的确人已入京,但其他没有可用的线索,对于顾磐磐,还有她的祖父顾迢龄,都需要好好查一查。 邢燕承就道:“江叔的事,我自会一起调查。但是,那与顾磐磐无关。你只要记得,这姑娘是我先看上。”他看看邢燕夺,眼神仍旧冰冷。 两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邢燕承很了解邢燕夺,这个大他两个月的堂兄,绝不会接触真正厌恶的女人。很多事,邢燕夺都会交给他手下的人来办,而不是自己动手。 而他却关上门,亲自在顾磐磐身上找线索? 就是说,邢燕夺对顾磐磐很感兴趣,不是查凶手的兴趣,而是别的兴趣。 邢燕夺闻言没再多说,只是最后提醒了一句:“燕承,你出手太晚,顾磐磐想来已承过宠,做了皇帝的女人。” 顾磐磐穿着内侍的衣裳,披着皇帝的披风,进了皇帝的营帐,大夜深的,皇帝还在帐里进出,若是没侍寝,不大符合常理。 邢燕承只道:“她有没有侍寝,我清楚。” 邢燕夺闻言,沉默离开了。 *** 顾磐磐苏醒之后,很是诧异。但见到邢燕承,她就安心多了,只是问:“燕承哥哥,你……方才去哪里了。之前仿佛是邢……邢将军来找我有事。” 邢燕承替邢燕夺对顾磐磐道歉,说邢燕夺喝得太多,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顾磐磐想起先前,其实还有些心惊肉跳,她知道,内中没有这样简单,但她感觉身上没有哪里不适。便只点点头。她还是不希望邢燕承为难。 她又想起皇帝这些日与她的相处,只好把拒绝的话又说一遍,说:“燕承哥哥,我们俩的事,我不能答应你。” 她知道,不能给人希望,否则失望会更难接受。 邢燕承似乎并不意外顾磐磐的回答,顾磐磐跟他走得近,是因她在京城里没有别的能信任依靠的人,她只是想有他这样一个兄长。他明白这个。 可他不是。顾磐磐年纪虽然小,邢燕承却是很清楚,他对她,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感觉。 邢家都觉得是顾磐磐痴心妄想,身份低微却欲图高攀,但只有他清楚,顾磐磐正是考虑到他的家世,最初才没有接受他的示好。 邢燕承喜欢顾磐磐身上那股活力,她握着马球杆一蹦老高的样子,笑起来妩媚却干净的模样,就像一抹清澈璀璨的阳光,投射在他明暗交织的世界里。 当然,还有小姑娘娇嫩香滑的身子,男人都喜欢,他自认也不能免俗。尤其见过顾磐磐跳舞之后,那腰肢柔软可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没法令人不往香艳的方向去浮想。 更重要的是,顾磐磐偏也喜欢医术,她认真向他请教的进取心,还有在春温堂义诊时的良善与专注,又是令人心折的另一面。 因此,邢燕承并不认为顾磐磐配不上他。他便仍是温声道:“磐磐拒绝我,是因为皇上吧。” 的确是因为皇帝。顾磐磐觉得最近皇帝对她表现得太亲密,可她又没法抗拒皇帝,无论是皇帝至高的权柄,还是他与她悬殊的力量,她都没法抗拒。她与皇帝这般纠缠着,自然不应与他人谈婚论嫁。 她就只是点了头,没有多说话。 “磐磐,我不介意皇上与你发生过什么。”邢燕承直言道:“宫中并不适合你。” 第38章 第38章 顾磐磐也认为宫中不适合自己,但听到邢燕承这样说,却是不好接话。 至于她将出宫回容家的事,顾磐磐打算进容府以后,再向众人公开这件事。 因她这些年习惯了只有爷爷,突然多出个爹爹,她至今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担心是容定濯弄错,甚至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还好,邢觅楹见顾磐磐一直没回去,忍不住出来找她。 顾磐磐就跟着邢觅楹一起又去 分卷阅读55 了筵席间,欣赏两人都喜欢听的《长兵行》。 也是巧,今日容初嫣与陈芝芝等一群女孩,也在曲水园,不过是在隔壁的水阁中。 因为今日是曲水园一月一度的斗诗会。 曲水阁是雅致之地,各个水阁皆能看到池心玉台,今日司仪公布主题后,便会前往每个水阁收集诗赋,回到玉台匿名给大家念出各篇诗词。再以每人用特制瑶草投票的方式,让所有水阁的客人来评出今天的头名。是很公平的,头名还有彩头。 今日是以植物为题,大家都在等着评出今天的头名。 票选结果不久就公布了,得到瑶草最多的,正是一首《金钗石斛》,公布出诗词作者,却是顾磐磐! 顾磐磐觉得自己的诗文一般,今日竟走了运,得了这样多票,很是高兴。 她便来到曲廊中心的领彩头,正是一管名家所制的朱萧。 邢觅楹这边自然都是鼓掌,容初嫣那边可就不悦了,都是一个书院的,谁还不知道顾磐磐的诗文是什么文平。 都说文无第一,正是因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就有女孩在质疑,觉得顾磐磐那首诗也根本不怎样,是顾磐磐那边买通司仪,换了花篮。 这样喝倒彩的声音,自是让站在玉台的顾磐磐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大家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曲水阁长廊一端,正沿着水廊走出来。 看清那人后,周围都瞬间安静许多。 “是相爷……他来这里做什么?”陈芝芝看到容定濯,既羞涩又兴奋,随即又道:“相爷肯定是来接你的,嫣嫣。” 容初嫣点头,容定濯在的时候,她总是最自豪的,便甜甜喊:“六叔!” “嗯。”容定濯看看容初嫣,对她示意。 容初嫣这边的女孩都兴奋起来,都觉得容定濯是撑腰的来的,谁不知相爷的才学出众呢,就有女孩提出,不如请相爷来评断一番,到底是顾磐磐那诗好,还是她们这边初嫣等两大才女的诗好。 容初嫣也有此意。 岂止,容定濯并未走向自己的侄女,而是走向了另一边。 容定濯的一言一行都吸引众人视线,邢燕承便看出,容定濯去往的是似乎顾磐磐所在的玉台。 邢燕承便起身也去了玉台,邢燕夺虽才与邢燕承发生冲突,此刻亦是站起,跟着邢燕承去往玉台。 两人来到容定濯面前,挡住了他看向顾磐磐的视线。 兄弟二人都以为容定 濯过来,是要针对顾磐磐。 而容定濯过来,却纯粹是到来以后,看到顾磐磐的诗作被质疑,心生不悦。 邢燕夺与邢燕承官位低于容定濯,又是后辈,见到他,自当要请安。皆道:“相爷。” 容定濯看看两人,不疾不余嗯了一声,只当看不懂两人意图,站定后只朝顾磐磐道:“磐磐,过来。”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关注容定濯,闻言都怔了怔,个个含着诧异之色! 只因容定濯的语气,显得太亲昵,太熟稔。 尤其是青鸾书院给过顾磐磐白眼的一部分女学生们,更是惊疑不定,神色或多或少都有变化。 比如容初嫣,比如陈芝芝,她们是以为,容定濯看中顾磐磐的美貌,私下发起攻势,且如今顾磐磐已接受容定濯。否则,容定濯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一个女子。 众人的目光随即跟着容定濯看向顾磐磐。 顾磐磐也有些吃惊,她以为容定濯会先带她回府认亲,一步步地公开,没想到,他会这样在人前就不加掩饰。 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她历来也不是纠结之人,便依言朝容定濯走去。 “磐磐。”邢燕承叫她。邢燕夺的目光也停留在顾磐磐身上。 顾磐磐知道邢燕承担心她,朝他笑了笑,说:“无事,燕承哥哥。” 容定濯看看邢燕承,轻声一嗤,视线转向顾磐磐时,却变得温柔,道:“磐磐出宫,怎不跟爹爹说一声。” 顾磐磐就答:“我原打算参加了阿楹的生日宴,就去找您的。” 这父女两人的对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更是愣住,个个都如被施下定身法。 因为容定濯看着太年轻,和顾磐磐站在一起,难免叫许多人想得不少,但就是没人往父女想的。 邢燕夺略微挑眉,看向容定濯,似漫不经意道:“相爷收了义女?可喜可贺。?(请来原站&看&完整章节)” 容定濯却是答:“本官可无收养义女的喜好,这是我的亲女儿。” 邢燕承与邢燕夺目光都变了变。 陈芝芝则如见鬼一般,神情顿时僵住。容初嫣更是不可置信,脸色惨白,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过顾磐磐就是她六叔的女儿! 邢燕承转眸看一眼顾磐磐,见顾磐磐的神色,就知道这是真的了。看来顾磐磐已与容定濯私下达成共识。心中自是思绪起伏。 邢燕夺看着顾磐磐,亦是若有所思。 邢觅楹也没想到自己这小姐妹,竟一下变成当今首相的女儿,呆呆愣了好一会儿。 容定濯要带走顾磐磐时,容初嫣又叫了他一声:“六叔!” 容定濯倒是留下一句:“嫣嫣,我要带你妹妹回相府,你自个回去。” 容初嫣已不知自己此刻是怎样的表情,她没有去看顾磐磐,害怕看到顾磐磐露出胜利者的张狂嘴脸,她双唇微颤,只说:“好的,六叔。” --- 带容定濯带着顾磐磐离开后,这曲水阁里再也无法平静。 大家仍处在震惊之中,仍有些不敢相信。 过了好一阵,才有人低声议论:“初嫣好可怜。若是顾磐磐真是相爷的亲闺女,那岂非会送顾磐磐入宫做皇后?初嫣就做不成皇后了吧。” 容初嫣听到这样的议论,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正是她不能忍受的。顾磐磐回相府,不仅会抢走六叔,还将抢走她入宫为后的机会。 毕竟皇后只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六叔当然会给他亲女儿,而不会给她这个侄女。 另外的声音则说:“谁说初嫣做不成皇后?相爷的元配夫人,并未留下一子半女的,也就是说,那顾磐磐就是个……最多就是个庶女!一个庶女,怎么可能入宫做皇后?皇上是不会娶庶女为后的。” “也是啊,初嫣在国公爷和卫老夫人那里也很受宠。毕竟是从小贵养的嫡女。若论身份,顾磐磐再是相爷的女儿,终究是个庶女,尊贵不过初嫣。” 到底还是顾忌容定濯方才对顾磐磐那另眼相待的样子,没有人敢说顾磐磐是“私生女”。 父女两人出来后,容定濯没有带顾磐磐回家,而是让她现在就回宫,向太皇太后与皇帝辞行,请旨出宫,父女团聚。 顾磐磐倒也没有犹豫,现在连宫外都知道,宫里自是当尽快禀明。 容定濯将顾磐磐一直送到宫门口。她先回的慈寿宫。 太皇太后对顾磐磐的态度,一直都是不错的,此时就更是可亲,简直像对着魏王一般的怜爱。 太皇太后拉着顾磐磐的手,诉说了一番喜爱与感慨。又道:“当初,磐磐带回阿恒的时候,哀家就有一个想 分卷阅读56 法,想要认你为义孙女,也想要封磐磐做县主。” 顾磐磐闻言微微一怔。她知道太皇太后的态度会有改变,可没想到会改变这样大。 大家心里都懂,说什么当初就要给顾磐磐这个恩赏,可当初,顾磐磐带回了隋祐恒,也只是赏赐了铺面财帛,这下,竟提出要封为县主。 可见,连天家行事,也是看人下菜碟儿的。顾磐磐那时只是个医商之女,说到底,还是因为现在家世出身不同了,现在是容定濯的女儿,宫里能不给容定濯这个颜面吗? 岳岚自是在一旁笑道:“磐磐还不快谢恩!” 隋祐恒一听,姐姐也当太皇太后的孙女?那就真是他的姐姐了!县主也是个好东西,就也催促:“姐姐快些答应!” 顾磐磐也不知当不当应下。 便听太皇太后继续道:“哀家想想,至于封号呢,就拟宣慈县主罢。磐磐好医,在西都经营开和药馆的时候,便随着祖父颇有善举,每月皆有一日义诊,还给两岁以下的孩儿免费治痘症。又善心搭救魏王。年纪虽小,却当得一个慈字。 顾磐磐新认了个爹之后,一言一行,皆被放大。 太皇太后转头看向岳岚,道:“去请皇帝过来一趟。” 岳岚道:“是,娘娘对磐磐姑娘的赏赐是极好的,想必皇上也很赞成。” 第39章 第39章 顾磐磐一听,皇上要过来,心里莫名紧张。 太皇太后此举,自有她的考量。顾磐磐身份变成容定濯之女,万一被送进宫里,和皇帝产生感情,诞儿育女,容定濯的立场难保不会发生改变。 那魏王就更无机会。 她若是将顾磐磐收为义孙女,封为县主,再嫁一门权宦,按顾磐磐对隋祐恒的情谊,以后都会是助力。 因此,太皇太后提出这个建议,借此断了顾磐磐与皇帝的可能。 这边又说了一阵话,便听到外面有人报:“皇上驾到——” 隋祐恒立即跑去迎接,隋祉玉很快进了屋,目光瞥了瞥顾磐磐。 因是去参加邢觅楹的生日,顾磐磐头上珠饰皎皎,花笼裙是明艳的艾紫色,莲瓣纹以金丝勾刺,精致非常。她平时衣装素洁,就是一名小医女的感觉,今日这样的妆扮,的确就像一位贵族小姐了。 “皇上。”顾磐磐这时也正好上前,来给隋祉玉请安。 “嗯。”隋祉玉已收回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坐到一旁,只朝正中坐着的老妇人道: “太皇太后找朕来,不知要面授何意。” 顾磐磐退到一旁,这时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就见皇上一身玄衣,靠着椅背,目光没有看任何人。 她总觉得,像是回到她刚进宫时,第一次见到皇上的那种感觉,年轻的天子容色冷淡,浑身是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若是不经意撞进皇帝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更如闯入一片冰湖般的彻骨寒冷。 总之,和那个抱着她躲开扑人猫儿时的皇帝,是全然不一样的。 太皇太后便将顾磐磐的身世,以及要给予封赏的意思又说了一遍,还特地讲了“宣慈”这个封号。 隋祉玉已知晓顾磐磐的事。就在先前,容定濯觐见,对皇帝是与对太皇太后一样的说辞,说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要接女儿离开宫中,带回容家教养。 “义孙女?县主?”皇帝说话时语速很慢,似在玩味这两个词,那低低的哼笑声,乍听起来,令人以为他心情颇佳。 “正是。哀家的义孙女,当然也就是皇帝的义妹,以嘉奖她的诸多善举,皇帝以为如何?”太皇太后便问。 隋祉玉直言道:“朕认为不妥。” 太皇太后脸色微微变化,道:“何处不妥?” 隋祉玉仍是含笑,说:“做县主岂非委屈了顾磐磐。真要褒奖她带回魏王之功,朕的后位尚且空悬……不如让她做个皇后?以示奖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惊讶又沉默。 皇帝的语气略带散漫,亦真亦假,更像是个玩笑之语,可他目光缓缓扫过来时,却有种令人背脊发冷的感觉。 顾磐磐瞬间捏紧手指。只有隋祐恒一个人拍手叫好。 太皇太后也摸不清皇帝的心思,但她就怕真的让顾磐磐做了皇后,便说:“这如何使得?立后乃国朝大事。磐磐虽说有功,可她……” 因太皇太后急于阻止,说到此,才觉得此言有些不妥。这是说顾磐磐配不上皇后之位了。 皇帝接过话,道:“怎么,太皇太后是觉得她的德才容功差了何处?” 太皇太后心思转得亦快,便说:“哀家并非是说磐磐不够格,而是……磐磐刚与容相相认,相爷怕是想将她好生养在家里,享一段女儿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不打算这样快让她嫁人罢。” 隋祉玉闻言,只道:“即便如此。当初顾磐磐带回魏王,已予以赏赐。如今因其认容相为父,便加赐县主。岂非在说,朕之前对顾磐磐赏赐不公。” 他看向一直未说话的女孩,道:“顾磐磐,你自己觉得如何?” 顾磐磐知道皇帝与太皇太后其实不和,但两人见面时总是长慈幼孝,这般针锋相对,还是 第一回。 作为引起他们争论的人,她心里委实忐忑。 顾磐磐想了想,便说:“皇上说得是。当初,娘娘与皇上对磐磐的赏赐,磐磐已知足。魏王吉人天相,没有我也会有旁人带他回宫。能与魏王有一段姐弟情谊,已是磐磐之福,贪求过多,就唯恐折损磐磐的福气了。” 太皇太后见顾磐磐说到折福这样严重,皇帝又坚持不允,知道哪怕她下了懿旨,皇帝也会从中作梗。不悦之下,没有再说话。 皇帝也没有再留的意思,直接就起身走了。 顾磐磐便向太皇太后与魏王告辞。 隋祐恒这才知道,顾磐磐找到了爹,就是要离宫的,顿时就哭了起来。他当然不希望顾磐磐离开,抱着顾磐磐就不撤手,说: “姐姐,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才不要姐姐走——” 顾磐磐听着隋祐恒声嘶力竭的哭声,心都快被他哭碎了。她是真喜欢隋祐恒,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便也抱着他,只低低地,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姐姐的水参……”她也舍不得啊。 太皇太后见不得隋祐恒这样哭,又是一心要拉拢容家的,就说:“傻孩子,这有什么可哭的。你当为你姐姐高兴,她找到生父,往后有人护她疼她,就如哀家对你一般。哀家给磐磐一道腰牌,她往后随时可出入内廷,可以来看你。你想她的时候,哀家也允许你去看她。这样,总可以了吧。” 顾磐磐闻言笑道:“谢谢娘娘恩典。” 隋祐恒却还是伤心,他虽小可也知道,毕竟没有住在一起,不是说见着就能见着! 顾磐磐将隋祐恒抚慰许久,考虑到这个孩子,顾磐磐原本的仆妇姜妈妈,还有婢女薜荔,都留在宫里,她只带走了芡实。 --- 离宫前,顾磐磐又请旨去了一趟乾极殿。 罗移见到顾磐 分卷阅读57 磐心情复杂,立即去给她通禀。 顾磐磐入殿内后,上前行礼道:“皇上,这段时日,多谢您的照拂。” 隋祉玉看着少女那张白皙透粉的脸庞,唇角微牵,道:“不必。朕竟不知顾女医原是相府千金,将你照顾得不周。” “没有,皇上帮了我许多忙。”顾磐磐总觉得皇上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就像是她故意隐瞒身份一般,就又说:“而且,我也是前几日才知相爷是我的父亲。” 她知道,皇上未必相信,但是她还是说了出来。 “嗯。”隋祉玉似没有多与顾磐磐交谈的意思,只道:“退下罢。” “是,皇上。”顾磐磐呼吸微微急促,抬眸看向皇帝的面容一眼,就慢慢退出离开了。 她也明白,皇上身边是不会缺人的,男男女女都不会缺。 顾磐磐离开后,隋祉玉才抬起眼,看向她消失的那道门口。 他随即站起身,从一旁的大柜中取出一张弓,命令道:“罗移,拿去扔掉。” 皇帝手中是一张新弓。 红檀弓弣,赤玉弓弭,是艳丽的锦红色,闪动着莹莹光泽,竹制弓胎髤的红漆,弧度完美极了,干净利落,又蕴含着爆发力。黑色的弓弦,与这红弓相称,有一种惊心动魄之美。 罗移一愣。这可是皇上这两日亲手所制。虽然做一张弓要比做一把琴简单,但也是皇上做的,且是做来打算给顾磐磐练箭的。扔掉着实可惜! 顾女医近来喜欢射术,薜荔又说顾女医喜欢红色,要是收到这样好的弓,会很欢喜吧。 罗移在心中不舍,就说:“皇上,扔了太可惜,不如赐给慧妃娘娘?慧妃娘娘想必会很喜欢。” 这到底是皇帝亲手所制,罗移觉得扔掉太让他肉痛。 这时却听沉闷的一声响起,竟是弓弦被被陛下挑断,这声音让罗移心惊胆战。 “朕让你扔掉。”皇帝一字字强调。 “是,是,皇上。”罗移不敢再进言,托着弓退出。想了想,却是叫小太监悄悄藏起来。 过了许久,重新回到屋里的罗移才敢问道:“皇上以后……都不打算再见磐磐姑娘了?” 他知道,皇帝最厌被人有意地算计欺骗。尤其是,皇上头一回对个姑娘这般上心。 隋祉玉正提笔在折子上勾画,闻言笑了笑,笑容里隐着一种复杂的冷酷与掠取欲,道:“谁告诉你,朕以后都不见顾磐磐了?” *** 当日,容定濯带顾磐磐回的是相府。明天才打算带顾磐磐回国公府认亲。 前院待客,容定濯自己住着正院,顾磐磐的院子在后院里,院中早就站着一群人等她。 领头的是一个妈妈,瞧着就是见过世面的,颇为沉着。另有两名大丫鬟,也是面容姣好,大方得体。还有八个小丫头,六个粗使婆子。这下完全不愁人服侍。 众人见到顾磐磐,都是齐声恭敬道:“见过三姑娘。”毕竟,这位小姐是相府唯一的女主人。 顾磐磐颔首笑了笑,还得慢慢认人。 不过,芡实是从小跟着顾磐磐的。顾磐磐不会让人越过了她去。 容定濯就道:“磐磐进屋看看,可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房间。” “好。”父女两人进了屋,顾磐磐便见这里外布置得很有女孩儿的特色。从明间,到书房,梳妆与更衣之处,再到寝间,净室,每一样家具摆设,皆是雕制得精巧秀气。 书房里的书架是莲花座金丝楠大架,梳妆的美人台镜面高阔,台上妆奁做得精巧,皆是珊瑚嵌黑檀的样式,唯有珊瑚锁扣不同,放耳珰的那锁扣是只珊瑚耳珰,放簪钗的锁扣则是做成拇指长的簪子,这样一组妆奁,仅看着就觉得是一种享受。 至于其他如瓶盏,鎏金灯,文房用品等各种小物,更是无一不是花了心思。 顾磐磐看下来,就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宠爱了。 容定濯却是注意到,顾磐磐的衣裙太少。虽然说以顾磐磐的容貌,穿什么都好看,并不靠这些外物来衬托。但他看到顾磐磐冬夏的全部衣裙,竟然才装了两个箱子,难免皱了皱眉。 容定濯记得,前年容初嫣仅是随他去江南玩一趟,都不止带这么点裙子。 因着觉得顾磐磐衣裙太少,没到半个时辰,京中最好的几所绣坊都来了人,给顾磐磐量了尺寸,又问了她的喜好,回去准备给顾磐磐制作衣裙。 容定濯下午有事出去了一趟,晚上,父女两人用过晚膳,就在院子散了散步。 顾磐磐在自己身边,容定濯便觉踏实。 这时已是四月下旬,天气渐渐转热,夜里繁星缀于苍穹,草笼子里的伏虫还没有开始鸣叫,但那种清新的草香与凉风,让顾磐磐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进屋后,容定濯手把手教顾磐磐写字,顾磐磐写好一副字,就看向身边高大的男人,问:“爹爹,我知道我娘是您的妾室,那您是何时娶的之前那位夫人呢?” 容定濯想了想,对顾磐磐道:“磐磐,当初我与你母亲分开以后,过了四年,仍旧没有她的消息。爹便娶了一门亲,可算是你的嫡母。不过,我那夫人在与我成亲两年多后,就过世了,没有留下孩子。爹爹只有你一个孩子。” 容定濯没有说,当时他与顾磐磐的亲娘发生过不少矛盾。只坚持说两人因为误会,顾磐磐的母亲与他偶然失散。 但其实,是顾磐磐的母亲执意离开。 他又问:“对于我和你娘,磐磐还有什么想知道?” 爹爹这样喜爱娘亲,十几年如一日的呵护着两人的信物,但也会另娶啊。 顾磐磐其实对男女情爱还很是懵懂,不过,她还是察觉爹娘之间有些奇怪,她觉得,爹是喜欢她娘亲的,可又不是他说的那样简单。 顾磐磐只将这些疑惑按下,说:“暂且没有别的要问。” 容定濯看看顾磐磐,就笑道:“磐磐,你的名字,爹爹还未想好。你应是从”初“字辈,但是我想了几个名字,都觉得不满意。” “我现在这个名字,是爷爷起的。”顾磐磐道:“应该说,是一位大师起的,所以,恐怕名字不能改。这跟我的命格有关。” 容定濯道:“那‘磐磐’这个名字,可作你的小名。”又问:“大师说你什么命格?说来让我听听。” 第40章 第40章 顾磐磐不大好意思在父亲面前说什么“桃花”之类的,只是道:“反正说我命里会有些不好的,得用磐磐这个名字,才能压制得住。” “大师还送了我一枚符石,做护身符呢。”顾磐磐想起这事,叫芡实去将自己收捡起来的小石头取来,给容定濯看。 她说:“不过,有件奇怪的事,是关于我这颗符石。这石头我本是不离身的,可现下都不敢再戴。是因邢太医告诉我,这石头上的符文,竟和杨晴鸢被杀后手腕留下的符文一样……” 容定濯面色微凛,道:“我看看。” 芡实将这小石头递给容定濯。 容定濯接过符石,看着这纹路,却也没有见过。他叫容镇进来,记下这符纹 分卷阅读58 的样子,派人去调查。却没叫顾磐磐继续戴这石符。这符纹出现在死人身上过,总归令容定濯觉得不大舒服。 不过,他记得之前见道顾磐磐的时候,并未见她戴这颗小石头,那就是说,这护身符她是贴身佩着,就问:“你的护身符,邢燕承如何看到?” 顾磐磐微怔,反应过来父亲询问的意思,脸微烫,如实道:“当时,他要送我一枚护身符,我就给他看了。但我没有收他的护身符。” 容定濯看着顾磐磐,看得出来,她很信任邢燕承。 他不否认,邢燕承在京中子弟中,的确是别具一格,有他的过人之处。不谈家世与能力,只是外表,也对小姑娘很有迷惑性和吸引力。 但是,在他看来,还是配不上顾磐磐。应当说,容定濯觉得谁也配不上他的姑娘。 而且,顾磐磐年纪还小,就像枝头新抽的花苞,刚刚绽出芳华,连每一片花瓣都是鲜嫩的,哪里舍得看这花儿被狂蜂浪蝶采撷。 其实就是不舍得让她太早出嫁。嫁为人妇,岂有做女儿无忧无虑。 虽然顾磐磐的娘像这样大的时候,已经跟他在一起。但人对别人与对自己,总是有差别。 容定濯就说:“你之前……没有应下邢燕承什么吧?”当然是指婚事方面。 顾磐磐忙道:“没有。”她也没有提拒绝邢燕承的事。 “嗯。”容定濯道:“磐磐,你还小。未来这些事,应当爹爹为你从长计议。” 顾磐磐点点头。别人家都是父母计议的,可她之前不是没有爹么,只好自己打主意。她便转而说:“爹爹,我想把我爷爷接进京里。” 她想让顾迢龄在京里开医馆,做些药材生意,让爷爷到京里来享福。 “那要看顾迢龄自己愿不愿意。”容定濯道:“我已写信帮你通知他。磐磐放心,顾迢龄帮我养大了你,我自会保他一世荣华。” 顾磐磐点头:“谢谢爹爹。” 容定濯还想与顾磐磐多说会儿话,但容镇似是有急事要禀,他便说:“磐磐,我明日再来陪你,可好?” 顾磐磐当然是送容定濯离开,不过,分别前顾磐磐没忍住,还是又问了两句:“爹爹,那你觉得……我娘还活在世上吗?你现在还在派人找她吗?” 她对自己的娘亲感到思念与好奇,关于娘亲,其实很多想要问的。但她感觉到父亲其实不希望她对父母的事问得太多,便没有立即刨根问底。她知道,父亲不想说的,问了也没有用。 容定濯闻言微怔,他看着顾磐磐这张与其母肖似的脸,沉默片刻,答: “磐磐,前些年我一直派人在找你娘,这两年没有找了。所以,爹也不知你娘到底还在不在。时间相隔越久,找到的可能也越小。你还是不要抱太多希望的好。” 听说娘有可能已不在人世,顾磐磐心里有些难过,却还是点头:“我知道了,爹爹。” 容定濯之前甚至有续弦的打算,他需要自己的儿子。官做到他这样的位置,哪有不把后路想齐全的。但在遇到顾磐磐以后,他这几年都不打算再娶。 有了顾磐磐,他便不想再要别的女儿。就仿佛,他若有别的女儿,就会委屈顾磐磐似的。 他只有一个女儿,那么顾磐磐无论生母是谁,她皆是独一无二。 容定濯这样的人,他的地位和他本身的魅力,很容易收服人心,即便是朝廷上下,对这位相爷崇拜景仰的年轻人也不少。 顾磐磐对这样的一个爹爹,自然会有小女儿对父亲的孺慕。 容定濯交给顾磐磐的,还有一个小库房,账册和钥匙都交到了顾磐磐手上,顾磐磐没有动别的东西,但那只玉镂麒麟珠手串也在其中。 顾磐磐想着娘亲也有一只,就把那手串给取出来,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在被窝里拨弄这只手串,虽然还是没有娘亲,让顾磐磐觉得遗憾。 但多了一个爹,已让她觉得走了大运。 有爹的感觉真好啊,是一种有了依靠的感觉。要是娘亲也能找到就更好了。 顾磐磐独自兴奋到夜深,还蒙在被子里时不时地笑,后来才沉沉睡过去。 --- 与顾磐磐的一夜好眠相比,容初嫣简直是一夜噩梦。 她从曲水园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哭到半夜。一双明丽的杏眼,生生哭成两个核桃。 第二日清早,容初嫣就去往一趟卫老夫人处,把卫老夫人都给吓到。要知道,这个孙女自小在她跟前长大,是最为爱美的一个小姑娘,无论何时都是把自己妆扮得精致漂亮。 今日却是这般憔悴哀伤,就挽了个圆髻,插只粉珊瑚圆头竹节簪就完事,身上也是条简单的素裙,显得更加纤瘦柔弱,让卫老夫人心疼不已。 卫老夫人何尝不知容初嫣害怕什么。老六接回女儿,心思肯定都是要放在女儿身上了。像容初嫣这样被宠着长大的孩子,若是有一日忽然不受宠,这落差的确叫人难以忍受。 倒是顾磐磐那种,没有受过宠的,稍微给点儿恩宠便能知足。因此,往后顾磐磐在她这里,是不可越过初嫣的,以免嫣嫣这孩子受不住。 卫老夫人还知道,容初嫣仰慕皇帝,最想嫁的,就是皇帝。 她当即拍着容初嫣的背,安慰道:“嫣嫣不必担忧。你六叔跟祖母保证过,他不会送磐磐进宫。只要祖母在,也不会让磐磐顶了你入宫去。嫣嫣只管每日过得舒心,容家若要出一位皇后,那只会是你。” 容初嫣听到这话,放心了些,道:“六叔真的这样说?” 卫老夫人颔首:“不错,你还信不过祖母?赶紧回去,把你这眼睛拿脂粉修饰修饰,衣裳也换了。再过一阵,该去书院上课了。” 容初嫣诧异道:“今天下午,六叔不是要带顾磐磐要回容家认亲?” 卫老夫人答:“你六叔派人来说,认亲改了日子。要再过几天。似乎是顾磐磐的名字没有想好。” 的确如此,容定濯昨晚听顾磐磐说起命格之事,决定找术士为顾磐磐起个名。他原不介意这些,但事关女儿,仍决定谨慎为宜。便通知了国公府认亲延后几日。 容初嫣听了很高兴,心里巴不得,顾磐磐最好是永远都不要认亲! 她昨夜做了个可怕的梦,那梦里,与现实并不一样。梦里的容家犯了事,她竟是害了容家的帮凶。 她记不清皇帝是如何处置陈国公府。却记得那梦里,顾磐磐一直在容家,本是定了亲,可竟是被宣进了宫,最初只是被册封为小小美人,后来不知为何,居然就成了皇后。 而她自己,却是始终被软禁在一处地方。 虽然醒来发现只是个梦,依旧让容初嫣极为胆寒。 *** 今日的青鸾书院,贵女们谈论最多的,当然是顾磐磐。 谁能想到呢,以前还人人都能踩上一踩的小医女,居然一跃成为容相爷的亲闺女。 顾磐磐出现在青鸾书院里时,人人都在看她。这些目光,与以往很不一样。 不少人都主动与她打招呼,个个笑脸盈盈 分卷阅读59 的,示好的一下变得多了起来。 当然,不少嫡出的小姐对庶女天生瞧不上,还是有部分人坚持认为,容初嫣依旧是容家最尊贵的女儿,毕竟是培养多年的嫡女。没人觉得,顾磐磐会记成嫡女。 顾磐磐对待各位同窗,仍是如常的态度。只是,邢觅楹今天下午才来书院,下完课,顾磐磐自然地跟邢觅楹说自己认亲的事。邢觅楹也很为顾磐磐高兴。 顾磐磐却是发现这个好姐妹情绪不大对,就问:“阿楹……好像不高兴?” 邢觅楹对顾磐磐向来没有什么隐瞒,当即道:“是不高兴。磐磐,我不想嫁给沈嚣。” “唉。”顾磐磐也只能叹气。她也大致知道,邢觅楹为何闹别扭。 昨天是邢觅楹生辰,沈嚣却没有来,据说是忙着什么案子,只谴人送来生辰贺礼,本人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邢觅楹与沈嚣,七拐八拐也能搭上个表哥表妹的称呼。可旁的表哥都来了,唯独这位已定亲的“表哥”没有来。邢觅楹也是从小娇宠着的,哪能受得了沈嚣这种态度。 顾磐磐也只能开解她:“也许,沈指挥使昨日真有事,走不开呢。”其实她对沈嚣印象还不错。 “并不是的。”邢觅楹道:“我知道。他就是不想来,找的借口。” 她接着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顾磐磐:“磐磐,我让人打听到的消息,今晚,沈嚣的红颜知己要在赐雪园庆生呢,我要去抓他的把柄。他昨日没空参加我的生辰宴,今日却是有时间陪个……歌姬过生辰。若是让我抓到,就有理由不嫁给他,一定要他当场退婚!” “沈指挥使还有红颜知己啊。”顾磐磐道。且是个歌姬?她以为邢家选女婿的时候,会注意这方面。 “他当然有。”邢觅楹答。这京里有几个世家子没有。 “阿楹,我陪你一起去吧。”见邢觅楹激动难抑,顾磐磐不放心。她心里想着,现在派人去通知燕承哥哥,或是……那邢燕夺,不知还来得及么? 邢觅楹的马车里带着男装,她这马车宽大华丽,两个女孩便在马车里脱了裙子,换上两套男装。进车厢的时候还是两个少女,出来时,已是两个格外漂亮的小公子。 马车再次停下,正是在上京鼎鼎有名的赐雪园。 顾磐磐提着衣摆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沈指挥使就是在这里边么?” 她跟着进了这赐雪园的大门,发现园内造景高标风雅得很。不像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也不流俗,更像是个世外桃源般的清净地。便说:“阿楹,这儿好雅致啊。” “嗯。”邢觅楹轻嗤道:“不雅致能招揽来沈指挥使这样的客人么,这里面大着呢,花样也多,都是权贵才能进到这儿一掷千金。” 顾磐磐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里面又大,自是邢觅楹领着她怎样走,她就怎样走。 两个小姑娘都生得太美貌,又是体态婀娜,即使是这赐雪园里精心挑选的歌姬舞妓,也难以比得上。 邢觅楹穿的是一身湖蓝色绣竹的凉绸春衫,她的长相也是明艳一挂,明净的蓝色令其越发显得雪肤花容,她比顾磐磐要高点儿,自小习武又令男装的她带了几分英气,倒是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而顾磐磐,那张脸本就是罕见的绝丽,穿着是一身雪白地绣墨绿梅影的锦衣,虽然束了胸,但那腰臀的线条太勾人,气质如春泉新月般干净,亭亭站在那儿,一看就知道是个女扮男装的,让几个雪赐园的守卫看得目光都挪不动。 因此,这两个“少年”带着侍从经过前庭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邢觅楹要找的沈嚣,此刻倒是没有陪在邢觅楹所说的红粉身边,而是随着一道男子的身影,正穿过亭廊。 而那男子身着淡色锦衣,步伐从容闲适,戴着薄玉面具,正是出宫的皇帝。 第41章 第41章 皇帝与沈嚣,进的是这赐雪园里的枕雪楼。 --- 顾磐磐发现看她俩的人太多,就说:“阿楹,我们也弄两个面具戴上吧。” 她先也看到有两个戴面具的男子。 邢觅楹也有此意,跟那引路的侍人说了,侍人很快就去弄了两个面具过来。她们的随从自然是不用的。 赐雪园本就备着这些,有些客人,当着众人就是不愿露出样貌的。 戴上面具之后,顾磐磐觉得自在多了。果然,至少不会有先前那样转过头来一直盯着她俩的。 顾磐磐就悄声问:“我们是要哪里去找沈指挥使呢。” 邢觅楹转而问那侍人:“明萼姑娘是今日生辰吧,她今晚在哪个楼?我们是来给明萼姑娘捧场的。” 据她所知,这个明萼,就是沈嚣的红颜知己! 为了明萼而来的人很多,那侍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道:“明萼姑娘的生辰礼是在抱雪楼,不过,二位公子可没法进去。” 那侍人介绍了一下,在赐雪园里,有簌雪楼,听雪楼,望雪楼,捧雪楼,抱雪楼,枕雪楼。越往后的楼,就越是难进。 顾磐磐一琢磨,这些名字起的真有意思,可不是么,看来要睡到这里的姑娘,可真不容易。 那侍人又说:“两位公子要进簌雪楼、听雪楼、望雪楼,付上足够多的银两便可以,但是后头的捧雪楼,抱雪楼,尤其是枕雪楼,那便再多的银两不行。必须有足够身份的旧客引荐才行。” 没有引荐人,那是进不去的! “……”顾磐磐与邢觅楹对视一眼,她们到哪里去找足够身份的旧客引荐啊。 “要不,咱们冒充个谁?”顾磐磐低声朝邢觅楹道。 “可冒充谁呢?”邢觅楹反问。 邢觅楹可不敢自称邢燕夺,也没敢自称邢燕夺的弟弟。 谁不知道,邢燕夺是大允的将星。邢觅楹这么个身板,冒充邢燕夺,会被活活嘲笑死。 而且邢觅楹也怕,万一她哥哥正好也在这里,她说他是邢燕夺的表弟,他过来找她呢。 顾磐磐当然更不敢说,我是容相爷的侄儿。万一被她新认的爹晓得…… 也是运气到了,此时正巧路过一位管事,那管事的眼睛是火里淬炼过的,见邢觅楹两人的衣装都是稀罕的贵料,就主动问:“请问两位是哪家的公子?” 顾磐磐和邢觅楹都没说话,还在想扯哪家的公子哥比较好。 那管事看看她俩,倒是对她们说: “巧倒是巧,今晚明萼姑娘生辰,她与夜雪姑娘都会亲自献艺。”这对姐妹花正是赐雪园的台柱。 “今日,算两位公子运气好,平时是进不了抱雪楼的。但今晚你们可出个价,对明萼姑娘心最诚,出价最高的几位公子可进。算是给明萼姑娘热闹热闹。” 顾磐磐闻言心想,这其实就是找冤大头嘛。 邢·大头·觅楹倒是不觉得肉痛,她是有备而来,是一定要当场抓住沈嚣,因而砸钱砸得并不含糊。 而且她有钱,她父亲和哥哥都宠她,钱多着呢。 经过邢觅楹与二十多个男人的奋力角逐,她与顾磐磐终于获得入抱雪楼 分卷阅读60 的机会。 等到了抱雪楼,顾磐磐站在一楼,看着穹顶垂落的万千水晶珠帘,是专为楼上的贵人雅室所设,再看看雕梁画栋,檀桌玉皿,心里不免暗叹这里的奢华。 不过,那位明萼姑娘还没有出现。 这赐雪园的花魁可不简单,样貌身条嗓音气性,样样要拔尖不说,琴棋书画乐数,都要出色。因为那代表赐雪园的招牌。 这个时候,邢觅楹却发现不远处有自己一位表哥,她赶紧拉着顾磐磐,躲到角落些的地方。 两人一边等开场,一边低低说话,难免就说起了沈嚣。 “阿楹,你对沈指挥使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顾磐磐就怕邢觅楹一会儿太冲动。哪怕就是沈嚣真到这里,那也不一定就是和那花魁有什么? 毕竟勾沉司那样的差使,要打探消息,三教九流都得接触。认得哪里的人都不奇怪。 “没有误会。磐磐,我对沈嚣从小到大的那点儿事可太清楚了。连他怎么做上这威风八面的勾沉司指挥使,也清楚得很。” 在隋祉玉尚未登基,还是楚王的时候,就和沈嚣走得非常近,邢觅楹觉得,两人那时说是狐朋狗友也不为过。隋祉玉当了皇帝,能不重用沈嚣么? “说到这里,我跟你说,沈嚣可不止有红颜知己……”邢觅楹食指朝上一比,道:“跟那一位,我怀疑,也有些不同寻常的亲密。” 那一位?顾磐磐看邢觅楹指着上边的手势,瞬间明白了,诧异道:“阿楹是说沈大人与皇上?”有不同寻常的亲密? “嗯。”邢觅楹点头。 顾磐磐知道,皇上对姑娘有感觉。不过她也知道,有的男人,是女人男人都可以。只是她没把皇上往那方面想过。 她抑制着突突加快的心跳,问:“真的啊?” “那倒未必是真的。这只是我的猜想。”邢觅楹老实说,接着告诉顾磐磐关于沈嚣的八卦。 见邢觅楹说只是猜想,顾磐磐莫名松口气。 原来,沈嚣本是靖阳侯府庶子,是其父妾室生养的,但他的姨娘生得格外美貌,性情亦很柔弱,受宠之后,被嫡母所厌恨。 他的嫡母极其善妒,沈嚣出生后,他的姨娘畏于正房夫人的狠辣,担心沈嚣不能平安长大,谎称沈嚣是个姑娘,想让儿子长到不那样容易夭折的年龄,再表明身份。 因此,沈嚣小时候被她娘亲当女孩子打扮,那时候叫沈绵。后来,沈嚣长到九岁的时候,他嫡母所出的大哥因病身故,他爹又被太医断为生不出孩子,他的姨娘这才敢说出他其实是个男孩儿。 沈嚣的父亲欣喜若狂,嫡母却是心头恨极,觉得沈嚣的姨娘有意耍弄心计,甚至怀疑大哥的死与他姨娘有关,失去儿子让他的嫡母变得性情愈发古怪,总是亲自上门辱骂责罚沈嚣的姨娘。这样的环境,多少让沈嚣在那段时日受到了些影响。 一个幼时被软禁在宫里的嫡皇孙,一个幼时被当成小女孩打扮的侯府庶子,两个人的幼年经历有些特殊,性子里也隐藏了那么点异于常人的东西。算是心灵相通的同类。 两个人脾性相投,加之沈嚣的嫡母那次要害小沈嚣,被小隋祉玉发现,让沈嚣避过一劫,因而关系亦是越来越好。 顾磐磐完全没有想到,那样潇洒风流的沈指挥使,小时候还被当过女孩打扮。毕竟现在是英姿伟逸,根本没有一丝女气啊。 “所以……”邢觅楹总结道:“沈嚣跟皇上曾好得能穿一条裤子那种,相互不知要分享多少秘密。你说他能不受恩宠,担任要职吗?” 顾磐磐点头:“明白了。”果然是皇帝的心腹。 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隋祉玉与沈嚣,这时已从枕雪楼过来抱雪楼。 他们一落座,歌舞便开始了。 邢觅楹向周围打听了一下,那明萼姑娘出场不是压轴就是压台,还早呢。她便有些着急。 顾磐磐坐在位置上,一边吃一边欣赏歌舞。邢觅楹则不时离开座位,开始在周围寻找沈嚣,却始终没看到人。 心知沈嚣有可能进了贵客雅室,邢觅楹更加焦虑。若沈嚣一直躲在雅室里不露面,她今晚不就白忙活了? *** 隋祉玉站在窗前,看着一楼那抹正在吃果糕的少女身影,虽然顾磐磐胸前平坦,穿着男装,还戴着半片面具,但他还是认了出来。 这女孩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是很意外的。 隋祉玉眉心微蹙,眼神变化,他看顾磐磐一会儿,又看向她紧紧挨着的“男人”,打量邢觅楹片刻,问身旁的沈嚣道:“那个蓝衣裳的,是跟你定亲的邢三姑娘?” 沈嚣也已认出那两个戴着面具的贵族小公子,便答:“正是。” “邢家那姑娘在找什么?”隋祉玉突然笑了笑,看沈嚣一眼,说:“她在找你?” 沈嚣瞥了瞥邢觅楹,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答:“兴许是在找我。不过邢小姐到赐雪园,绝没有好事。” 隋祉玉颔首认同:“我也这样觉得。”在宫外,隋祉玉和沈嚣都自称我。 对于顾磐磐,从皇帝将她带去上江苑巡视禁军,沈嚣就察觉到些什么了。故而问:“公子,可要把顾姑娘带到楼上?” 其实现在应该叫容姑娘了吧,容三姑娘。 隋祉玉又看看顾磐磐,有种猎人对猎物独有的耐心,道:“不急,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这两个女的瞧着就鬼鬼祟祟。 邢觅楹又起身离开座位了。她想着,沈嚣的相好明萼都已到,他肯定就在这抱雪楼里。 顾磐磐见邢觅楹又开始找人,不再继续坐着吃东西,也跟着站起来,开始四处去找沈嚣。 邢觅楹决定去楼上的雅室看看。她让顾磐磐在原位等着自己。 顾磐磐哪里放心,担心若沈嚣和花魁真的在一起,叫邢觅楹撞个正着,按照阿楹的脾气,万一出了什么事。 她便不远不近跟在邢觅楹身后,正在望着那头,突然,一只手掌捂住她的唇,然后点了她的哑穴。 “谁……”顾磐磐的话陡然中断,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迅速被一块黑绸带蒙起来。 她随即感到腾空而起,被人抱离了原地。这个抱她的男人力气极大,她觉得分毫不比上次邢燕夺的那种力气小。 “唔唔——”顾磐磐发出嘤呜的挣扎声音,没一会儿,她便听到关门声。 隋祉玉居高临下注视着这个小姑娘,长睫低垂,无声勾了勾唇角。 第42章 第42章 顾磐磐眼睛看不到,手腕也在身后缚着。她心下害怕,这个人是谁? 赐雪园这样的地方,进来的人都是自持身份,并不是普通风月场所那般乱。 顾磐磐肌肤莹白染粉,被这黑色绸带缠着双眼,叫人的视线流连在她小巧微翘的鼻尖,还有如棠花般娇嫩的菱唇。 她被扔在罗汉榻上,挣扎着侧跪起来的姿势,令衣襟略显凌乱,更是让人浮想。 若是换个定力不够的男人在这儿,这刚坐起的小姑娘,多半会被再次推倒,按在榻上了。 不过,皇帝只是伸出手,给 分卷阅读61 女孩解开哑穴。 顾磐磐发现能正常讲话,立即说:“你别过来!我不知你是何人。不过,我可不是这赐雪园的歌姬,而是客人。” 隋祉玉听出少女声音里的微颤,然而他站着没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见她又提醒:“能到这儿的客人,你也知道,都是些什么身份。你这样行事,实在不是智举。我劝你一句,立即放了我!我会当做此事没发生过。” 这小东西怕归怕,还挺镇定,回归原本的身份以后,底气也十足了?隋祉玉看着顾磐磐那张被遮去一半的小脸,无声又笑了笑。 他知道,若是没有那绸带,少女说话时,那双黑眼睛这时应该是在瞪着人。 顾磐磐说完,侧耳听了片刻,见这个捉她的男人还是沉默。觉得这人应当是听进去了些,便继续说: “再说,进这里都是有引荐人的。你可知我的引荐人是谁?是勾沉司指挥使沈嚣。你应当知道他吧?他今晚也在的。” 她知道,在这朝中,管你是吃老本的勋爵世家,还是应势而起的新贵,谁都怕沈嚣找上门。 说完之后,顾磐磐又仔细听一阵,见还是无人说话。 甚至连这男人一点气息都听不到,兴许是此人还习过内家武学。 这种黑暗中无人回应的感觉,让顾磐磐信心动摇了些,有些慌也有些恼。 她声音变得锐利:“快放了我。实话跟你说,我的父亲,不是你能招惹的!” 听到这句话,隋祉玉眼神微妙,他看着顾磐磐。女孩语气中透着对容定濯的信任,甚至孺慕。 她再次提醒他,这可是容定濯的女儿…… 隋祉玉足够理智,当然不会用厌憎之类的词来形容他对容定濯的感觉。 容定濯是他亲政的敌人,于君权的集中是一大阻力,但为稳定时局,牵制其他势力,也有用得着对方的时候。但说到底,还是必除之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是,不管他对容定濯作何打算,他心里很明白,容定濯的这个女儿,让他有一些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幸而,那样的感觉很浅,是他可以控制的。 顾磐磐便听到一个声音问她:“说这样多,口渴了没?可要喝水。” 顾磐磐一怔,这是……皇上的声音?她完全不敢相信,可那种叩玉般的声线,又让她绝不会错认。 “皇上?你快些帮我解开。”他为什么这样吓她。 隋祉玉果然先松开她眼睛上的绸带,再帮她解开手上的带子。 黑绸带一被取开,顾磐磐迫不及待看向眼前的人,果然是皇帝。 隋祉玉今日穿着身月白素袍,不似龙袍那般缕金绣襕,甚至没有任何刺绣花色,只有丝物本身的明暗纹路。挽发的,则是一支云头细木簪。 这样不起眼的装束,没有让他的威仪少半分,倒让他容貌的出众更为兀显。 顾磐磐一瞬觉得格外委屈,但好歹不那样害怕了。面对皇帝,和刚才那种对陌生人的怕是不一样的。 她仍有些不敢相信道:“皇上竟出宫了?” 但她也知道,前朝文帝就爱微服出宫,体察民情,融入民间的花花美景。不过,成帝就喜欢以帝王身份出巡,到哪里都是仪仗浩荡,几度视察数道州。总之,每个皇帝的喜好都不同。 可是,皇帝到这赐雪园是来做什么。难道皇上坐拥后宫佳丽还不够,出宫还要来这种地方寻风流? 而且他为何绑她。 她便说:“皇上为何捉我?我方才很害怕,险些被您吓出毛病。” 隋祉玉直言道:“给你个教训,怕了才记得住。这里是你来的地方?” 顾磐磐微怔,说:“我们是带着随从的,觅楹身边的婢女武艺很高。” “可你不还是落在了我手里。若是遇上别的有心之人……”皇帝顿了顿,说:“就不止蒙眼睛这样简单。”他说着,目光将她上下扫扫,暗示的意思很明显。 顾磐磐侧身避避皇帝的视线,这下说不出话了。若非担心阿楹,她当然不会来。 隋祉玉话锋一转,又问:“你的新名叫什么?” 她答:“我爹还没给我取好。皇上可叫我的原名。” 隋祉玉轻哂:“不会叫容磐磐吧。真难听。” “……当然不是!”顾磐磐看看皇帝,说:“我爹说,磐磐以后只是小名。而且,好听难听无妨,要的是有益自身的命格。” 她又若有所指道:“不过,好巧啊,在这儿也能遇到皇上。” 隋祉玉看顾磐磐一眼,就知她什么意思,慢慢道:“这里的女子多是不卖身的。还有,别叫皇上。” 那眼神,仿佛在说顾磐磐想法污秽,来风月场,就一定得找女人? “……”顾磐磐被皇帝的眼神堵得哑口。 *** 而邢觅楹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花魁,明萼。 她藏在暗角里,打量那明萼片刻,此女穿着一身烟蓝色绉纱裙子,裙幅精致而飘逸,长相极为柔丽,看着没有半分歌姬的风尘,反而比不少贵女还要清雅。 但邢觅楹知道,像明萼这样的女子,肯定没有外表看着这样清纯,对付男人也很有手段。 她想着,对明萼砸钱恐怕没有用,毕竟沈嚣也可以是源源不竭的摇钱树。 她决定在明萼这房里蹲点儿,等着沈嚣现身。 她在明萼房间里找了个隐秘之处,是角落的柜子后,和自己那会武艺的婢女藏在里边。 邢觅楹一直在明萼房里没出来,顾磐磐人虽在楼上,却在关注楼下她的位置。 见那位置空了许久,越是随着时间推移,顾磐磐就越是坐不住。 “阿楹呢?怎么一直没有看到阿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原本不担心邢觅楹那边的安全,因为邢觅楹自己就会武艺,身边的人也能保护她。她只是担心邢觅楹与沈嚣冲突过甚。 而且据邢觅楹之前的打听,赐雪园是个无人会胡来的地方。可在她遭遇皇帝后,就开始担心邢觅楹的安全。 又一支舞结束,顾磐磐更为着急,道:“皇……隋公子,你能不能派人去找找阿楹?”她不敢对沈嚣报希望,说不定沈大人此时真跟他的红颜佳人在亲热。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是与她的焦急完全不同的悠闲,问:“我为何要找邢觅楹?” 顾磐磐答:“阿楹她不是沈大人的未婚妻?您左膀右臂的未婚妻,若是遭遇了危险,您都不出手相救,若沈大人知晓,岂非要寒心。” 她倒是会找理由。隋祉玉笑笑,说:“可是……邢觅楹她不是来抓沈嚣的把柄,要找沈嚣退亲的?” 顾磐磐一时被噎住,尴尬挤出一抹笑容。皇上,您还真是断事如神,这都给猜到了。 顾磐磐想想,只好改口又道:“就算不看在沈指挥使的份上,就当看在……看在我曾做女医侍奉您左右,尽心尽责,也算主仆一场,帮我救救阿楹,行么?” 为了邢觅楹她也顾不得别的,将声音放柔请求道:“拜托您,公子。” 顾磐磐说话时的语调,细细蹙着的眉,恳求的盈盈水眸,只怕很少能有男子拒绝。 可皇 分卷阅读62 帝就是皇帝,对于顾磐磐这样的攻势,隋祉玉竟也毫无触动,只是淡淡道: “内廷四司八局十二监,跟我主仆一场的人很多。”意思是,若朕挨个照应,能照应过来? “……”顾磐磐快要被皇帝给气死。 可也不得不说,人家的话说得有道理。宫里的仆从太多,谁都能让皇上照应吗? 顾磐磐很着急,没心思继续跟皇帝耽搁时间。就说:“公子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去找阿楹。” 皇帝却是微微皱眉:“看来,先前的教训没让你记住。” 君王的气势究竟与众不同,皇帝一沉脸,眸中就有些骇人,目光如金石般的锋锐。 他又道:“顾磐磐,我之前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你才真的知道怕。” “不是……但我不能放着阿楹不管。”她解释道。明明是皇上自己不愿帮忙,说得好像她不要他帮忙,非得逞能不可。 隋祉玉这时却掐着顾磐磐纤柔的腰,突然将她带向自己,宽阔的背脊压低,他已低下头,含住女孩小小的耳垂。 顾磐磐呼吸一窒,整个人已僵滞。耳珠的温热湿濡之感,让一种陌生的战栗感席卷她的全身,心尖子仿佛被什么揪住,脑中更是像灌了浆糊。 皇上,他在做什么? 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她,顾磐磐抓着皇帝的衣袖,想推开却根本推不动,她感觉到他戏弄过后,稍微用力地咬了她一下。 第43章 第43章 “疼。”她忍不住低呼。 顾磐磐的音色原就偏于绵糯,这样细细的抽气和闷哼,让她声音里那种娇弱不胜之感被放大,也令隋祉玉钳制着她的手指收了收,更想欺负她。 顾磐磐被皇帝锁在怀里,她紧贴着他的那半边身体,热得像着了火被炙烤着似的。 对于隋祉玉,她有些不知该怎么办。若换个男人,无论是谁,她现在都会是在拿命反抗,至少得先扇这男人两下。 先不论反抗是否有效,但自身的反应是另一回事。 但这是皇帝。稍有不慎,她的言行便可能为她招来“不敬”之罪。 若在她认亲之前,她敢冒犯,皇帝可能直接就将她和爷爷处置。 在认亲之后,就算皇帝不马上治罪,她也拿不准,皇帝是不是会记恨到她的爷爷和她爹头上。 因此,震惊之后的顾磐磐,在思虑中犹豫。 至于皇帝,他这般举动,纯粹是看到顾磐磐先前不满他不愿帮忙,那种想怒却在掂量,幽幽含嗔的神情。 她那双乌润润的眼睛,离开前转过来看他的最后一眼。还有她侧首之后,那脸颊莹玉般凝滑的冰肌,雪嫩的小耳朵,都让他想对顾磐磐做点儿什么。 他是皇帝,想做就做了。 顾磐磐还是奋力挣开了隋祉玉的手,压下急促的呼吸,说:“我爹说了,我的婚事要他来做主!即便您是皇……” 然而顾磐磐抗议的话尚未说完,却听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李樘的声音:“公子。” 隋祉玉眸光微变。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看来是情况有变。 去开门前,他又瞥了瞥顾磐磐。 皇帝幼时刚从景阳宫被放出来时,就像一只冲出笼子的小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强烈的好奇与探寻。从孩提到少年,皇帝在罗虚的有意引导下,对成为一个优秀帝王应具备的许多方面皆产生了兴趣,并认真求索。 他探寻的领域多,收获的亦多。就像朝中所认可的,皇帝天资绝俗,让常人望尘莫及。 但是,唯独不包括对女人的探索。 罗虚没引导过这方面,甚至怕皇孙被女色耽迷。隋祉玉自己心里,也从小被更大的天地占据,没有把心思停留在女人身上过。 但是,当隋祉玉方才见顾磐磐这一副小脸娇红,身体变软,却又因害怕而极力推拒的模样,就想在她身上探寻更多。 哪怕仅仅是想探寻女孩的身体。他也的确想探求她更多的反应。 若是有过来人在一旁,就知这是皇帝终于开窍了。 隋祉玉这时想的却是—— 可惜,是容定濯的女儿。 门外又在敲门。他略定呼吸,在她耳旁低低一嗤:“美色果易误事。” “……?”顾磐磐惊异之后,觉得皇上的笑容实在刺眼,她不服气道:“公子天颜,我等俗子不及。”看来皇上可没把他自己归于美色一类。 隋祉玉没计较她话里的讥讽,去了门边开门。 这赐雪园,顾磐磐和邢觅楹若平时来,的确没多大危险。 但今晚不一样。在方才突然接到密报后,隋祉玉没有再让顾磐磐离开。 李樘道:“公子,弓弩营已就位。公子先离开此地?” 隋祉玉道:“不用,他们也担心我们放的假消息,头目未必会亲自来。” 李樘皱眉,他却知道,皇帝不离开的原因并非如此。 他又问:“那……是否要送磐磐姑娘离开。” 皇帝仍是道:“不必。”万一送顾磐磐出去正巧撞上了呢,还是在他身边更安全。 --- 隋祉玉又进屋后,倒主动告诉顾磐磐:“你不要担心,沈嚣已去找邢觅楹。稍后让你们会合。” 顾磐磐闻言松了口气,但想着先前皇帝对她做的,她还是觉得不大自在。尤其是那只耳朵,现在还是有些烫。 可皇帝不放她下楼,她便问:“皇上,是会出什么事情么?”她总觉得,皇帝出现在这里,没有那样简单。 皇上真是因为花魁名气来的?像人家说的,腻了大家闺秀,也要找找别的乐子。但顾磐磐觉得又不像。 隋祉玉诧异于女孩的敏锐,没瞒她,说:“有人会来行刺我。” 顾磐磐眼睛略微睁大,怔了怔,想起在上江那一次,道:“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大的胆?” 五月了,正到皇帝登基一年的日子。 一年前这个时候,隋祉玉登上至尊之位,可也失去至亲之人。有不少人都知道,皇帝为了罗虚之死曾发狂。 谁都知道罗虚的忌日临近。皇帝多半是要出宫祭拜,而且不会大张旗鼓。对于有心之人,是难得的机会。 “莲藏教。你应当听说过吧。”隋祉玉告诉顾磐磐:“上回在上江,有人行刺,你还帮我扔伞挡他,后来查出,那人便是莲藏教之人。” 他又道:“我怀疑,当初刺杀魏王的势力,极可能亦是莲藏教。” 虽然太皇太后与不少朝臣,暗里都认为是隋祉玉派人截杀魏王,但皇帝自己清楚,他是真没有做这件事。 顾磐磐用力点点头,她当然听过莲藏教。听说连刺杀隋祐恒也是莲藏教所为,更是皱皱眉。 她问:“可是,莲藏教不是已被镇压了?” 隋祉玉道:“那种东西,镇压容易,根绝却难,不知何时即死灰复燃。” 而且,如今的莲藏教,未必就是当初莲藏教的势力,不过是个名号罢了,完全可能是某股政。治势力在背后操纵的一个新教门。 大允没有国教,道佛均受推崇。此外,三夷教亦受朝廷正式认可。 三夷教即景教、祆教、摩尼教。上京的外邦人大 分卷阅读63 都信奉这三教。朝廷允许三夷教建寺,景教甚至传播了不少外邦有用的学术,医术等,因而不乏贵族教徒。 在这朝廷认可的五教之外,还有一些民间新教门出现。 这些年有一定规模的民间教门,渊源大都来自佛教,打着净土宗或是真言宗新脉名头的新教门,在各地皆有冒头。 比如青木,弘净、空禅、红莲、曼茶罗、圆悟等诸多教门,各地教义迥然,教门首领亦是鱼龙混杂,各有主张,有些行善举,有些却是打着教门名号,暗中图谋他事。 前朝覆灭即有莲藏教的影子,数万教徒暴动,其首领率乱军在京畿外围攻起事的允朝太。祖,欲图一争天下。登基后,太。祖镇压莲藏教,但未完全禁止民间教派,只下令民间教门信众不得超逾五百,以防百姓受惑,闹起事端。 而京畿及周围十一州,以及西都,朝廷只允许道佛二教与三夷教活动,禁止任何民间结社进入这个范围,发现立斩。 因此,莲藏教明面上不敢出现在京师,就连暗地入京行事,也极为小心。 顾磐磐听说这莲藏教教义驳杂,其实有些南疆秘法,颇为邪门,有些担心,就说:“公子,你还是尽快回宫吧?” 她这才知道,皇帝为何穿着一身素服,这是才去祭拜过那已逝的老太监罗虚吧?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这焦急的语气,神色一动,眼中含着笑意,道:“怎么,你担心我?” 顾磐磐一听,别开视线,哪里还会说话。 而皇帝提到的莲藏教,现下的确就有人隐在雪赐园里。一个人低声向身旁的人禀报道: “怎么找不到了?先前明明看到那女子穿着男装,与人一起进了园里。” “那女孩跟圣女长得好像。不,我怀疑她就是圣女。虽然圣女已失踪十多年,可圣女岂同于常人,定是容颜不老。” “若能将圣女带回教中,定是大功一件。”他们这些人在莲藏教挂得上名号的人,轻易不敢入京。但一旦进京,则是要办大事。 ……那另一个人用一种奇怪而沙哑的声音答:“不要管了。圣女消失这样多年,算是叛教。约莫笙娘会被立为新圣女吧。按计划行事。” *** 邢觅楹在明萼房里等得百无聊赖时,就听到外面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的婢子已然暴起,与来人交起手来,原来是有人已经来到她们藏身的大柜外袭击。 沈嚣只是扭了邢觅楹那婢女的手,在婢女吃痛后,就被丢开到一边,被沈嚣身边的人制住。 邢觅楹本是蹲着的,已扶着墙站起来,看着沈嚣这出手时这神挡杀神的气势,忙道:“我……”她简直以为沈嚣要直接废了她。 因邢觅楹还戴着面具,和婢女又是男装。明萼的贴身婢女便说:“沈大人,有些登徒子胆子越发大了,贪色成这样,明萼姑娘房里也敢摸来!” 邢觅楹可给这婢女的话气坏了。来你们这种地方寻花问柳的男人,可不都是登徒子吗? 尤其是你口中这位跟个花魁有牵连的沈大人,就更是了! 明萼这婢女已看出邢觅楹是女扮男装,这种贵族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在赐雪园见,其实就是为了男贵客们来的。就故意挖苦道。 “你……!”这种时候,邢觅楹又不好说自己是为了抓奸。 沈嚣睥邢觅楹一眼。难得看到这位伶牙俐齿,骄纵惯了的邢三小姐吃瘪,他觉得有几分好笑。 虽然这两人算是从小就知道彼此,不过,沈嚣性情本就冷酷,生母过世后,放在心上的,更是只皇帝一人。对这个“未婚妻”,自是没有什么感觉。 沈嚣亲自上前抓了这个“登徒子”,道:“跟我走。” 邢觅楹抓人不成反被抓,很是挫败,想反抗,但她又如何反抗得了沈嚣的身手,被沈嚣拎小鸡般就拎走了。 明萼与她那婢女皆是沈嚣部下,见状倒是微微奇怪,指挥使竟未将这小姐扔给其他人制着,而是亲自押解着。 沈嚣带着邢觅楹出了门,邢觅楹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当然,她故意用压低压粗的声音说话。 第44章 第44章 沈嚣看看她,似乎她问了奇怪的问题:“自是带去审问,你为何私藏在他人房内。” “……”邢觅楹顿时沉默。 沈嚣又道:“你是哪家的?勾沉司问话,不得戴面具。” 邢觅楹是打定主意,打死都不会摘面具。 她原本是意气飞扬地想来退婚,现下,却是这样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在沈嚣面前丢这个人,她的心情真是糟透了。更何况还要摘掉面具,让他当面笑话呢。 她就赶紧捂住脸上的面具,说:“大人,我貌丑!不如你叫别的人来审我,以免冲撞您。” 没想到有天会听到邢觅楹说自己丑。沈嚣只差没笑出声,好歹是给她留了面子,没再继续捉弄她。甚至松手没有再挟制。 只略微颔首,道:“行吧,那就不必摘了。跟我走,我带你去找顾姑娘。” 邢觅楹一怔,不敢置信看向沈嚣的背影,这才明白,沈嚣这是已经知道她是谁,还故意耍她! --- 隋祉玉这时正站在朝外的窗前,看着远处的水榭。 那里已经打斗起来。刀剑相接之间,光芒交错,更有放出的毒雾。动静并不大,甚至抱雪楼里曲声激扬,楼下的人还不知这赐雪园里有人在搏杀。 皇帝当然没有亲自上阵,装扮成他前去的那人,从身形来说已足够像。 隋祉玉突然看看顾磐磐,问她:“害怕么?” 顾磐磐没有想到,皇帝这个时候,还不忘问她一句,害怕么? 她摇摇头。没有之前被皇帝蒙住眼睛时害怕。 一是隔得远,二是皇帝的命比她矜贵多了,他都不怕,自是有万全准备。 但出乎顾磐磐的预想,那些莲藏教之人竟意外地强悍,来的人很少,却个个是高手,专为刺杀训练的那种,斗得惨烈。 顾磐磐就说:“皇上,这个莲藏教,在京中也能派来这样的刺客,在它的本营,势力应当更大得多吧。” 皇帝就答:“如今,莲藏教没有明面上的本营,只是在南方教众更多。说起来,当年你的三叔公,还有你爹,在黔州的时候,也对打击莲藏教出力不少。” “这样啊。”顾磐磐知道,她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对朝中之事了解太少,甚至对她的爹也了解太少。 又过了一阵,弓。弩齐放,这战斗才终于结束。有人来禀,说是莲藏教只留下一个活口。 只有一个活口,皇帝自是有些失望。 当初罗虚死的时候,皇帝下令将主犯李蒙抄家,查出李蒙有个宠妾是莲藏教之人,李蒙正是受其蛊惑,才与另一名叛将程望发动宫变。 莲藏教能渗透到这等地步,必然有权门势力支持。本还指望这次顺藤摸出些东西出来。 这时,沈嚣也带着邢觅楹到了。 两个女孩看到彼此都很高兴,立即上前互相拉住手。 隋祉玉与沈嚣对视一 分卷阅读64 眼,说:“今日太晚,让人送她们回府。” 沈嚣答是,立即去办。 顾磐磐离开前,看看隋祉玉,很想问问他难道还不回宫?但想想,她好像没这个立场。诧异于自己这个念头,顾磐磐当然作罢了。 邢觅楹则是飞快剜了沈嚣一眼,沉默离开。 *** 相府里,这时却有位不速之客。 容初嫣总是想着那梦里的情景。皇帝对顾磐磐的那种执念,还有床第间的着迷,让她想起来还觉得害怕和难受,焦虑得连饭都几乎没吃下。 在她午时又偷听到祖母和母亲说话,知道磐磐是因为像六叔迷恋的人,才被六叔决定收养,便蠢蠢欲动。 当年,那个女人就让她的娘亲错失六叔,现在顾磐磐靠一张相似的脸,万一让她也错失皇帝? 容初嫣便独自到相府,终于等到容定濯回府,便告诉了他自己做的“梦”,接着道:“六叔,真的,我那个梦做得极真实,就像是被托梦。顾磐磐只是那人的妹妹,真不是你的女儿。” 她的目的很明确,希望容定濯不要认顾磐磐为女,最好让他将其当成那女人的替身,收用为妾,才对她没有威胁。 容定濯听完,慢慢道:“嫣嫣,往后不要再对外头提你做的梦,这样容易叫人误解,你是犯了癔症。” “癔症?”容初嫣先是一愣,随后一惊,那不是很容易与癫疯扯上关系。之前三叔有个姨娘,就是“发疯”被关去了庄子上,要一辈子锁在那儿。 她万万没想到,六叔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从小就疼宠她的六叔吗?她怎么觉得,六叔的话里有两分告诫之意。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她想多。六叔以前从不会这样对她说话。 容定濯随即又道:“我既说了,磐磐是我的女儿,她就是容家三姑娘,是你的堂妹。嫣嫣,我想你听得懂。” 容初嫣的确听懂了,心中却是难以接受。难怪有人说她六叔心狠手辣,酷烈无情,她从前不觉得。原来那只是因她没有犯到六叔的忌讳。 看来,六叔无论如何都要顾磐磐做他的女儿。是要借顾磐磐引来那个女人吗?可是那女人不可能还活着吧,这样多年,那女人要是还活着,谁会舍得放弃她六叔这样一个夫君。 --- 容初嫣心神不宁刚离开,顾磐磐就回府了。 而她回府的路上,还在祈祷容定濯今晚有事要忙,不在府里。 可她的愿望落空,在回到自己院中时,一眼就看到那道伟岸身影。 爹居然在她的院子里等着她? 顾磐磐从前没有过被长辈盯梢的经历,暗道不妙,心中紧张。 她像做错事被逮住的孩子,上前乖巧道:“爹爹。” 容定濯看看顾磐磐,原本打算要态度严厉,可对着小姑娘这怯生生的神情,低低一叹,出口就变成了轻柔细雨,道:“磐磐,我特地派去保护你的容柒,你今晚为何不准她跟着你?” 顾磐磐不让容柒跟着,当然是因她去的是烟花之地,怕被容定濯知道,就支开了容柒。 她就说:“今日有阿楹的婢女也会武艺,因此,我觉得容柒没必要跟着……” “磐磐。”容定濯见她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就说:“赐雪园这样的地方,听闻今夜有莲藏教作乱。你知道爹听说你自己跟着邢家姑娘去的,会有多担心?” 他还知道顾磐磐今晚与皇帝在一起,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多问。 女儿长大了,长大的过程中长辈少,约束少,她习惯自己拿主意。 有些事,他问太多还会有相反的作用。得一步步来。 顾磐磐知道瞒不过了,就道:“是我的错,叫爹爹担心了……” “嗯。”容定濯见女孩认错极快,又道:“下回不可再支开容柒。否则,我追究她的失责。” 顾磐磐一听,道:“知道了,爹爹。”她又说:“莲藏教的人也太胆大妄为。” 容定濯微微眯眼,道:“嗯,一帮狂徒罢了,不足为惧。磐磐早些休息。” “好的,爹爹。”顾磐磐见这事揭过,才算放心下来。 *** 隔日,顾磐磐倒是与邢燕承见了一面。这是她认亲之后,第一次见邢燕承,她还不知燕承哥哥会怎样看待她这个新身份。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不论邢燕承心里怎样想,他的态度却是一如往昔。 他笑着道:“磐磐,到相府之后住得可习惯?” 顾磐磐点头:“习惯,谢谢燕承哥哥关心。” “那你的穴位图认得怎样了?觉得能通过这个月中旬太医院针灸的考试么?” 顾磐磐谦虚笑道:“应该可以的。”其实是肯定可以,她自己很有信心! 两人在一起有不少关于医术的话可说,邢燕承索性又告诉顾磐磐一个消息: “皇上下旨,将成立医书局,也就是对历代有价值的医书进行搜集、梳理、考证,并勘误,尤其是把一些即将损毁或失传的孤本,或是传本泛滥而错乱,分歧争议较多的医籍进行勘正。以将这些医书重新刊制,广为传播,发挥更大的作用。” 顾磐磐闻言有微微诧异,皇上昨天都没告诉她这事呢。不过她很快发自内心地欣悦道:“太好了!皇上这样的旨意,那可真是一件极大的功德。” 她便又问:“以燕承哥哥的博学,是要进入医书局的吧?” 邢燕承道:“博学不敢当。进入医书局,有领固定职事与散员两种身份。我的确将领散职加入,会一起探讨学习。” 顾磐磐有些羡慕,哪个真心喜爱行医之人,不希望参与这样功在千秋的事呢。而且,可以学习探讨到好多医理知识。 她知道自己资历浅,可她也想进入医书局,哪怕是做学徒也好啊。 既然有这个愿望,顾磐磐自然就要做打算。她简直想直接进宫去求见皇上,但还是觉得要再打听得更清楚一些。 第45章 第45章 顾磐磐就问:“燕承哥哥,进这个医书局,是吏部直接选调,还是可以由谁举荐……” “是吏部拟名单,但这是皇上提出设置的机构,最后的名单都要皇上亲自审定。” 她又道:“那你知道医书局设多少职务与员额人数么?” 邢燕承就给顾磐磐讲得更详细。 医书局是设在编修院底下的,要取一批医学的人才,一批校雠的人才。 医士这边,又分定职与散职。 定职是保证书籍勘正的完整与延续性,至于邢燕承等散职,主要是为借群力,集广智。遇到传本有歧,记载不一,或是病情医案有疑难争议时,就以局内集议的方式,共同商定。 定职有职数,散职却没有定额。 顾磐磐了解清楚,又向邢燕承请教了些问题。 两人分开前,邢燕承原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想着顾磐磐才回容家,还是没有多说。 顾磐磐就想着,她若是回家找爹将她安置进去,怕是会招人议论,她也不想被人说是利用父亲的权力进的医书局。 更何况,要由皇上亲自审定,找燕承哥哥举荐也没有, 分卷阅读65 看来还是只有直接找皇上。 可她很快又想起,皇帝咬她的耳珠…… 顾磐磐很是纠结,煎熬。 *** 皇帝这两日很是繁忙。 五月正是皇帝登基满一年,除了政务外,又是大允历来国朝大觐的时间,虽然在月末,但总的算起来,这个月的事务要排得紧些。 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件大事儿。 皇帝专程接了孟宏简回京,却这样久没有动作,大家都在猜测,皇帝到底想给孟宏简安排一个什么位置。 果然,皇帝今日在召众人商议东南水师军务时,借故贬谪门下省侍中,力排众议,要授孟宏简为侍中。 容定濯当然不答应,君臣两人不欢而散,心情皆不佳,一肚子的火。叫其余诸多大臣更是胆战心惊。 容定濯离宫后,倒是去了趟大安寺。 他与智因法师约好,为了顾磐磐的事而去。 大安寺只接待皇家与少数权贵。 容定濯到了之后,却遇到一名女子,正是亲自来上香的乔贵太妃。 乔贵太妃名唤乔萤,见到容定濯,也是诧异。这位相爷虽读的是圣贤书,对佛经道典亦信手拈来,却从不是善男信女,今日非特别日子,竟出现在大安寺。 两人对视片刻,乔萤主动先道:“相爷。” 容定濯淡淡道:“娘娘。” “相爷还在怪本宫?”乔萤观察他容色片刻,缓声说:“相爷的知遇之恩与照拂,本宫一直都铭记在心。” 容定濯笑了笑,唇角带着讥诮,说:“岂敢。太妃对皇上尽忠,正是应当。” 两人都懂,这个皇上,自然不是那已长埋底下的老皇帝,而是当今新帝。 这个尽忠,亦是指政治立场的选择,而非男女的情爱纠葛。 虽然如今的贵太妃,站容定濯还是站隋祉玉,都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 然而先帝还在的时候,乔贵太妃能起到的作用,却是颇大的。 乔贵太妃也微微一笑,道:“相爷,本宫心里,始终对相爷是敬重与感激的。本宫不会做有损相爷之事。” 乔萤是容定濯送到先帝身边的,是为自己埋下的棋子,然而,乔萤原本就是老太监罗虚的人,竟是为了隋祉玉做了嫁衣。 乔萤也没有与容定濯多谈的意思,两人很快便分开。 只是回到宫里不久,这位乔贵太妃却突然晕倒,惊得侍从赶紧去请太医,还有人禀报了皇帝。 --- 隋祉玉过来的时候,乔贵太妃宫里,除了两名女医,还有邢燕承和一名老太医。 众人见到皇帝来了,都是行礼问安。 隋祉玉便问邢燕承:“娘娘怎么回事?” 邢燕承时常为乔贵太妃诊视,对她的病情很清楚,答:“娘娘突发喘症,加之这几日休息得不好,气血亏缺,以致晕倒过去。” 他随即补充道:“娘娘睡不好觉,是因这两日连接梦魇,忧思过度。还有,之前那药的损伤太过。” 昔日艳冠群芳的乔贵太妃,如今披散着长发,双唇淡白,肌肤也白得有种透明之感,因为病痛,令她双眉紧蹙,身上又是一袭淡云薄雾般的水蓝衫子,哪怕是病了,亦美得叫旁人难及。 隋祉玉微微皱眉,便又问:“好端端的,怎的梦魇。” 乔萤这时已缓过些来,幽幽转醒,见皇帝过来,心里的积郁也似顿时消散大半。她也知皇帝近来忙,她能见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 乔贵太妃便道:“你们都退下。”这个你们,自然是指皇帝以外的人。 众人应是。屋里很快只留下皇帝,乔萤和照顾乔萤的贴身宫女。 乔贵太妃撑着坐起来,望着窗户透进的光亮,自嘲一笑:“皇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这两天,我总是梦到很多死去的人。” 隋祉玉看看她,自是安抚:“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乔萤转眸看着皇帝,又道:“我还梦到小的时候,义父教我们弹琴。皇上那时贪玩儿不想弹,竟把琴拆了,被义父罚写字。那个时候的时光,好短暂啊。”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随即又皱眉:“若是义父还在,就好了。” 这个义父,自然是老太监罗虚。 隋祉玉闻言沉默片刻,道:“你就是忧思过度。阿公之死,与你无关。他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为此自责至此。”他私下叫罗虚“阿公”。 隋祉玉又与乔贵太妃说了会儿话,把邢燕承等太医又叫了进来,让他们好生照顾太妃。 邢燕承也劝慰道:“娘娘,您年岁还轻,身体会恢复过来的。若是一径消沉,对身体更为不益。” 乔萤这时心里已不似先前那般喘不过气,她便当面向皇帝推荐了自己身边这两位女医,尤其是文女医于温病与妇人科很有研习。 邢燕承也认可道,文女医拥有进入医书局的水准。 隋祉玉自是说让邢燕承在太医院推举的时候,加上文女医的名字。 乔萤突然笑了笑,道:“对了,之前皇上特地调了一位顾女医到南药房,想必那位顾女医,也很有过人之处了。不过,她已是被容相带回府中,怕是不会再行医,否则,应当也是能进医书局的。” 她这样说的时候,注意看了看隋祉玉的神情。 听乔贵太妃说起顾磐磐,隋祉玉只是笑笑,没有多提。 至于顾磐磐进不进医书局,他自是早有考虑。 又坐了一会儿,隋祉玉就回了宫。 *** 不出皇帝所料,没过太久,顾磐磐还是进了宫。 她先去了一趟慈寿宫,看完隋祐恒,才去求见隋祉玉。 到御书房,她请了礼,就说:“皇上,臣女听说要成立医书局一事?” 嗯,自称臣女了。隋祉玉目光从案上抬起看看她,只当不知她的来意,道:“是有这样一回事。” 顾磐磐就颇为遗憾地说:“臣女看了看那选拔的章程,臣女似乎不大符合章程的条件。” 隋祉玉淡淡唔了一声,还是看着她,那神色仿佛在说,既然你都不符合,那你来跟朕说什么? 顾磐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也是做好准备工作来的,接着便拿出自己写的两篇策文,开始说自己对药草纲类的博闻强记,最重要的是,她以前看书做的勘正笔记,还有自己的记忆能力等长处。 小姑娘今日穿的是雪地交领短襦,浅橘色雾纨裙子,常人穿这个颜色会显黑,但顾磐磐穿着并不如此。她穿着这淡橘色衣裳,俏生生立在那儿,越发显得肌肤如澄雪透亮,显得更鲜妍动人。 隋祉玉突然想到,他似乎还没见过顾磐磐穿红色,粉色,总见她穿绿色,蓝色为多。上回见她穿着紫色,小模样显得更妩媚。 顾磐磐穿红色,粉色应当也会好看。穿红色会更光艳,穿粉色会很可爱。就是不知她几时会穿。 这两人,顾磐磐自己说自己的,皇帝自己想自己的。 顾磐磐也不知道,在她毛遂自荐的时候,皇帝神游想了这样多。 至于顾磐磐现下说的这些,隋祉玉很早之前就已知晓。 顾磐磐想起进献白鹿的渤安国那篇华丽惊人的颂词,自荐后也不 分卷阅读66 忘拍拍马屁,又道:“皇上这医书局的设立,乃是首开先河之举,皇上的远见卓识,对百姓的深仁厚泽,让臣女极为景仰。因此,臣女也想参与一二。” “嗯。”隋祉玉还是淡淡的,他觉得她这张小嘴儿声音婉转动听,用来说这些溜须拍马的话实是太浪费。 顾磐磐随后总结一下自己的意思:“皇上,您觉得,我在医书局里边做学徒如何?” 隋祉玉未置可否,却是问:“你如今是相府小姐,容相允许你再行医治病?” “我爹对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他说,只要我平平安安就好,别的没管什么。”顾磐磐答道。 平平安安就好。这听起来,似乎并不像容定濯对子女的期许。不是费尽心思把容初嫣往他身边塞么?还是说,女儿和侄女到底从根本上不同。 其实,包括皇帝、邢燕承在内的许多人,都对容定濯认顾磐磐为女这件事,怀疑过容定濯背后的图谋。主要是,容相爷这些年来步步为营,让人不得不多想。 “这样。”隋祉玉也没做评价,只是朝顾磐磐道:“过来,坐到朕身边。” 顾磐磐一怔,以为自己听错。看看皇帝那把椅子,没有动,那……可是龙椅。皇上……他在想什么。 虽然书房里的这把龙椅,没有銮殿上的龙椅宽阔华贵。可仍是髹饰雕龙,比普通椅子宽阔得多,还是龙椅啊。 见顾磐磐不敢过来,隋祉玉笑笑,索性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低声问道:“你来不会是想拿什么贿赂朕吧?” 顾磐磐脸一下涨红,别开了脸,气闷说:“怎可能是想来贿赂。臣女准备的策文,皇上可以亲自看看。虽然都说皇上治吏甚严,可您也不能这样怀疑人。” 隋祉玉捉了她的下巴转向自己,逼问:“可就算你写了策文,朕为何要看?那样多医士的策文,朕为何独独要看你的?你跟他们哪里不一样?” 顾磐磐没想到皇帝会这样问,她也不知怎样回答,更不敢深想。 还好,隋祉玉也没有追着非要她回答,他只是道:“逗你两句,不要当真。” 顾磐磐黑白分明的眼睛转过去看看他,没有立即说话。 便听他又道:“实则,倒是朕有一事,想贿赂你。” 顾磐磐果然满脸好奇,她有什么,能让皇帝贿赂的? 隋祉玉带顾磐磐往隔壁走,那桌上摆着一张青色桐琴,正是名琴“青狐尾”。 顾磐磐正在心里赞叹这琴身之美,听隋祉玉道:“朕弹一支曲子给你听,可好?” 顾磐磐初时还有些不敢相信,反应过来,按捺着心中的激动,点点头,答:“好。”当然好。 她早就想见识一下,皇上那传闻中令人神往的琴技。 她又问:“皇上弹什么?” “《春枝子》吧。”隋祉玉坐到桌前,似是随口说。 《春枝子》?顾磐磐微怔,皇上竟要弹这个。 说起《春枝子》,虽是咏春之德泽,但也是前朝名将柳陈送给妻子的情诗,曲子是宫乐坊谱的,颇有名气。顾磐磐在青鸾书院还学过《春枝子》琵琶曲。 这支曲子怎么说呢,好是好听,可弹出来不容易,弹得精妙就更难。 可皇上为何弹情诗。她还以为以皇上的喜好,会弹首飘逸或是雄浑的曲子…… 而且她今天的衣裳上,腰侧两边正好绣着银线缠枝茶花,让她多想了些别的。 她的目光又落到皇帝调弦的手上,只觉得那手指生得实在优美,天生便适合弹琴。 皇帝没有弹奏之前,顾磐磐还心思重重地在想着这些。然而,等隋祉玉将手落在弦上,抚出第一个音时,她就没有再想其他任何事了。 开头即是一段清亮飘渺的泛音,那美妙的声响,让顾磐磐一下被勾住了心。 她从没想过《春枝子》还能弹出这样的感觉,与老师,与女孩们,弹出的感觉完全不同。 曲声笼罩,似夜雨绵绵,春风跌宕,令人只想闭上眼,随着曲子去感受月下思情的暧昧朦胧。 然而,脉脉的情意后,曲子气氛渐变,是那柳陈的感情从最初的朦胧,渐渐浓烈。若是有人跟着唱出那诗的内容,正是写夫妻共赴边塞,缠绵中加上了豪情。 琴响加剧,皇帝指下的曲子也正如那《春枝子》所写的爱情,如珠琅滚,连绵不断,一折三转,如空山余响,一气呵成。明明是小儿女之幽诉,却偏偏能有荡气回肠之感。 那技巧,已让人感觉不出是技巧,而是与意韵全然交融在一起。 皇帝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在琴弦上轮指的时候,手指的起落恰到好处,仿佛慢一息则滞,快一分则抢。正是要这样捻花拂水的从容,才能奏出这样的曲声。 顾磐磐的目光,毫无意识地从隋祉玉的手挪到他的脸,还有他的身形。皇帝现下穿着一身白底绣金的薄夏衣,坐姿闲适随意,容色无可挑剔。 她突然想起,据阿楹说,当初宫中选秀女的时候,就有传言说,只论姿仪,倒是妃嫔们占了这位皇帝陛下的便宜。这样的风致,的确叫人折服。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在这里,约莫脑中都想不到别的,眼前只有这年轻的天子。 只有他的面容,他吟猱自如的手,他的琴声。 顾磐磐心跳如捶鼓,似乎一直都剧烈,没有缓和过。 尤其是临到快结束,她看着皇上那光洁似玉的右手,在琴弦上连续的滚拂,那繁复又浑然天成的琴音,如春雷般叫人心神皆颤,至此收尾。 顾磐磐一时连呼吸也屏住。 她这才知道,这世上真能奏出天籁。曲声停了,可还是会觉得似有最清的流水在身边流淌,有最浓烈的香气仍旧氤氲。 顾磐磐没有注意到,隋祉玉的手臂已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带着靠近了自己一点。 他侧首看着她,眼含笑意,问:“好听么?” 顾磐磐这才如梦初醒,感受到男子滚烫的体温和有力的怀抱,她纤弱的肩突然颤得厉害,点点头,如实道:“好听。” 罗移轻轻地带上门,为皇帝留下私密无人的空间,皇上这还是头一次给姑娘弹琴。且是主动弹琴。 他是个阉人,也无法完全准确地揣度皇上的感情。 不好说,皇上对磐磐姑娘,这到底是不甘心,仅是征服欲?占有欲?抑或是情窦初开,纯粹的喜欢。 总之,皇上今日对着磐磐姑娘弹琴的行为,让他想起之前去上江苑时看到的那只白孔雀,拦着一只小绿孔雀,展露出最漂亮的尾巴,开屏,求偶呢! 对,就是这种感觉。 第46章 第46章 皇帝可不管罗移怎么想,他垂眸看着顾磐磐,对她道:“朕教你弹?” 顾磐磐点点头。 其实她有自知之明,她觉得,做什么都得看天赋。像她学骑马射箭,那就学得又好又快。 但她的书法,绘画,琴技,围棋等课程,就真都是短板。努力也没有用。她不认为,皇上教她,她的琴艺就一定能进步。 但此时此刻,她仿佛被下了蛊似的,听着皇帝这样温柔的 分卷阅读67 语调,还是接受了。 她拉开一点与皇帝的距离,照着皇帝的话,开始认真地练习。 顾磐磐认真,隋祉玉却是心不在焉。 女孩的身形与他相较起来,显得娇小,又曲线玲珑。她看着琴,睫毛轻扇,令人莫名想到蝶翅。 纤细的手腕,感觉像是琉璃做成般的脆弱易碎,可实际整个身子柔软而芬芳。 一头乌发松松挽成单螺髻,连发间幽幽的香气,都引人嗅了又嗅。 做回相府的姑娘后,顾磐磐的发饰变化了些。之前是素簪与花朵,现下的簪子都是极尽精巧,可以看出价值非凡。 再次提醒了隋祉玉,这是容定濯的女儿。 上江苑那次,顾磐磐中了十媚子,对着他又蹭又搂的,白天他拒了她,可当天夜里,他就做了梦。 梦里面,他俯在她身上…… 释放之后,就苏醒了。那晚上他起来换了条裤子,心情的复杂至今能让他清晰忆起。 他在这方面的欲。望,仿佛被点着火苗,一下就苏醒,并且越燃越烈。 宫里虽有妃嫔,也有宫女,但他一起念头的时候,却总是想起顾磐磐。 顾磐磐没想到皇帝一心两用的功夫这样厉害,她这时高兴地转过头,朝他道:“皇上,我以前滑音总是弹不好,今天弹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原来老师不同,区别还真的这样大! 她又想起皇帝之前说的,问:“皇上给我弹琴曲,又教我,这便是皇上说的‘贿赂’么?” 她好奇问:“可皇上这样贿赂,到底想要臣女做什么事呢?” 隋祉玉闻言,默声笑了笑,这才捉过她搭在琴上的手,打量这只小手片刻,让她的人重新回到自己的怀里。 他嗓音比先前要沙哑:“朕想要的是什么,明白了吗?” 顾磐磐闻言微怔,品嚼一下皇帝这话意思,脑中顿时慌乱。 她被皇帝紧紧箍着,感觉到他低下头,嘴唇似乎落在她发间,随即下移了一点,是她的额心。 顾磐磐顿时觉得心跳得太快,有些承受不住,就跟犯了心悸症似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便赶紧去推皇帝,想离得远些,说:“皇上,我难受。” 隋祉玉抓住女孩推拒他的手,问:“哪里难受?” 她就说:“我觉得喘不过气。” 殿里进得深,又禁闭着门,窗扇也放下悬纱帷帐,只有万字纹铜盘里的沉水香袅袅升腾,缓缓飘散。 曲声似乎未散,又只有孤男寡女,这样的氛围太暧昧。的确让顾磐磐觉得心慌意乱。 她这时却是听到皇帝的笑声,他说:“朕还什么都没做,你就喘不过气了。” “嗯?”顾磐磐还在想皇上这话什么意思,他的目光停在她的唇,抬起手指在她唇角轻揉了揉。 他似是认认真真发问:“顾磐磐,你自己就在学医理,你觉得喘不过气是何原因?” “我不知道。”顾磐磐其实知道,她没有生病,就是一种因他而起的反应。可她是真的在害怕,因为她不知皇帝会做到哪一步。她又去推他。 然而,不但没将人推开,反倒是她被隋祉玉推倒下去,仰躺在两人坐的这罗汉榻,他倾身过来,坚实的胸膛也倾压过来,他对她来说太精壮,将她胸前弄得有些疼,随即在她耳边问:“磐磐,可以吗?” 顾磐磐不知他这句“可以吗”确切指什么,她本能地想回答不要,却被皇帝捂住了嘴,仿佛担心听到她拒绝般。他开始低头吻她的眼睛,顾磐磐赶紧把眼睛闭上,身体颤得愈发厉害。 顾磐磐感觉皇帝亲了她的眼睫,鼻梁,因为她的唇被捂着,唯独没有碰她的唇,直接落在她的锁骨窝,在她颈项间厮磨。 “皇帝哥哥!我姐姐呢?她说来给你请安,请完还要给我折纸兔子的?怎么还不来?姐姐!姐姐!”一道响亮的童音突然在门外响起。正是隋祐恒。 殿里两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魏王殿下,不可在乾极殿喧哗!”罗移在外无奈道。 隋祐恒今日太激动,姐姐出宫后,第一次进宫来看他,就陪他这样一会儿,怎么够呢。 连罗移也没能将他拦下来,横冲冲地就跑来。 顾磐磐赶紧推皇帝:“皇上,殿下在外面。” 隋祉玉当然知道。 “皇帝哥哥?姐姐!皇帝哥哥?”隋祐恒在外面继续喊道,一点也不放弃。 隋祉玉很快翻身坐起,他伸手将顾磐磐拉起来,微拧着眉,为她整理衣裙。 顾磐磐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隋祐恒会被支走。然后,皇帝继续对她……因为他刚才那个力气,让她觉得他要将她吞吃掉似的。 隋祉玉拉开门,朝这姐弟两人道:“你们走吧。” 顾磐磐这下才彻底放心。 她有些后悔,觉得不应抱着侥幸心来求见皇上。 顾磐磐也不再提进医书局的事,带着隋祐恒,向皇帝告退。 一来她之前已向皇帝表明心意,如果他要让她进,自然会让人将她的名字录入名单。二来,她再想进医书局,总不能,拿侍寝交换。 临行前,顾磐磐看了皇帝一眼,但皇帝已转过身要跨进书房。看到的是皇帝的背影,她心里又有点滋味莫名。 *** 顾磐磐回到容府,打算去给容定濯请个安。 因为,总是爹爹主动关心她,她觉得也应关心爹爹。 相府的正院,尤其是书房,守卫森严。 不过,顾磐磐一路行去,并未遭到盘问阻扰。 在正院值守的都是容家豢养的死士,相爷带回小姐这样的大事,谁人能不知晓。 小姐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见着非但不会阻拦,还要行礼。 这位小姐好看得跟仙女儿似的,年轻守卫难免忍不住多看几眼,当然,顶多是敬慕,不敢心生亵渎,这可是相爷的掌上明珠。 顾磐磐朝他们微颔首示意。 她到书房的时候,容定濯正在议事,接待两位来自陇西门阀段家的客人。门外还有几个户部,工部等待禀报政务的官员。 这几名官员虽有年纪比容定濯大的,但都是容定濯得势后提拔,众人见相爷自己出来迎接顾磐磐,察言观色,一个个跟着笑得慈父似的。 容定濯这个时候,已知顾磐磐进宫的事,更知道,她见完魏王,竟在皇帝宫里逗留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能做的事很多了。 他胸中怒火燎心,却只是温言悦色,暗里叫人给翟妈妈交代了几句。又将顾磐磐带进屋子。 顾磐磐便见屋里有两个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着蓝衣。一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穿着红裙,身量高挑,梳着牡丹髻,明眸雪肤,看着很是娇艳俏丽。 容定濯介绍段家二人,道:“磐磐,这位是你段五叔,这位是你段二姐姐。今日刚进京。”又朝两人道:“这便是我姑娘,叫她磐磐即可。” 顾磐磐自是打招呼。这对段家男女都对顾磐磐表现得尤为喜爱。 顾磐磐在屋里待了一阵,却是发现,这位段二姐姐的目光似乎就没有离开过她爹,眼里写满了倾慕与羞涩,而且总是笑意绵 分卷阅读68 绵。 容定濯对两人显然也并不陌生。无论是那段五叔,还是那段姑娘问话,他都会答。 陇西几大门阀皆是军阀世家,大允建国之前就形成势力。容家与段家颇有渊源,容定濯对这两人自是亲切。 顾磐磐心里却是在想,她觉得,爹爹不会是要给她找后娘了吧? 虽然她娘亲只是个贵妾,但她听爹说过,那是因为她娘亲出身太低,只好先做妾,他打算等她娘亲生了孩子,就给扶正的。 因此,顾磐磐也抱着一点希望,如果找到了娘,说不定娘还可以嫁给爹爹为妻的想法。但看到这样的小姑娘也想给她当母亲,顿时就不是太舒服。 顾磐磐又不动声色看看那段姑娘,觉得这女孩喊“相爷”二字时,声音甜腻得能掐出水来。 她又看看正回答段姑娘问题的容定濯,就见她爹爹今日穿着一身浅色夏衫,瞧着的确太年轻。与这段姑娘,竟还真的毫无隔着辈分之感。 不过,容定濯没让顾磐磐留太久,让她先回院里,只说稍后去看她。她只好先离开。 --- 五月的天,越发炎热,下午更是闷人。顾磐磐回屋以后,索性浴了身。 翟妈妈统揽整个院的事务,平时侍奉顾磐磐沐浴的是婢女。 而今日,翟妈妈借故去送新得的天竺来的七宝莲花澡膏,自己进去服侍顾磐磐,尤其看了看女孩那饱满的胸房。 这一看,翟妈妈不免感叹,三姑娘实在是天生的尤物,谁家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得担心。幸好这是相爷家的。 幸而,少女一身娇嫩雪滑的肌肤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儿吻痕或是别的。 顾磐磐倒是没注意到翟妈妈在观察自己,果然试了试这外国来的澡膏。 翟妈妈的目光又在女孩小腹的木芙蓉印记略作停留,便细细斟酌,如何跟未出阁的女孩讲这个。 等顾磐磐浴好身,翟妈妈给顾磐磐穿衣裳的时候,就先道了一个八卦,说是她老家那边的事,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被人引诱,跟人私奔了。后来,那女孩怀了孕,却被抛弃。 顾磐磐听着也只是惋惜。不过,在西河州那边,这种事可太多。 翟妈妈便又说:“姑娘,这男女之事,奴婢是过来人,见过的听过的事,比你要多。你可愿听奴婢说几句?” 顾磐磐看看她,点头道:“翟妈妈你说。” 翟妈妈就道:“姑娘啊,你生得太美,男子都会想要得到。可男子想得到,未必就是喜欢,更有可能仅是贪恋颜色,只想与姑娘有一段露水情缘。” “男人跟女子不一样,男人那是只要有欲。望,哪怕对陌生女子也可以纾解。他亲近姑娘,不等于就是喜欢姑娘。” 翟妈妈又道:“总之,他喜欢姑娘的身子,不等于喜欢姑娘你。姑娘明白奴婢的意思吗?姑娘千万要立持住,不要被男子的花言巧语蛊惑。” 顾磐磐看看翟妈妈,翟妈妈一口一个“他”,看来是意有所指。她想了想,她今天都在宫里,按她爹对她的关心程度,是肯定知道的。 宫里只有一个男人,别的都是太监,这个“他”,多半就是指皇上了? 翟妈妈给顾磐磐理了理衣袖,接着道:“虽说以咱们姑娘的样貌和身份,怎样都不愁找不到好夫家,但还是要保护自己。毕竟,对男人来说,只是一桩风流韵事。可女孩儿若是怀上孩子,那可得出□□烦,伤的是姑娘自己。” 越发听出翟妈妈是在暗示她,提醒她。 想到皇帝,顾磐磐感觉也很复杂,她也不知,皇上对她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她心里有些乱,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翟妈妈。” --- 容定濯是傍晚才去的顾磐磐院里。 进屋里之前,翟妈妈出了院子,朝容定濯禀报:“相爷,三姑娘哪里都好好的,没有异状。 容定濯淡淡颔首,眉心稍松。 “不过,姑娘的小腹右侧,有一朵刺染的艳粉色木芙蓉。奴婢也不好盯着细看。” 翟妈妈不知那胎记是天生的,只当整朵木芙蓉都是都是刺青。 容定濯闻言却是一怔,不知想到什么,手指慢慢收紧,眼神也有些幽暗。 等容定濯进屋,顾磐磐立即上前,拉他坐下,又端来百合莲子汤,是拿一盏白瓷蓝花的小碗装着的,她道: “爹爹,你尝尝,我自己熬的。这时节就得喝点莲子汤。” 容定濯自是接过那小瓷碗,随即看看顾磐磐。少女回家后,已换了身衣裳,现下穿着身鹅黄的纱裙子,看起来更稚嫩。 他其实不大喜欢喝这些甜甜的东西,但顾磐磐给的,当即便喝了。 他觉得该跟顾磐磐好好谈谈。 容定濯原本是觉得,担心陡然对顾磐磐管束太多,让自由惯了的女孩对他心生抵触,就不愿与他亲近了。 但今日,他却是觉得必须要跟顾磐磐说说。 养儿方知父母恩。 从前他对容初嫣的宠法,就是源源不尽给予金玉奢物,总归就是给钱。 因此,他对养孩子的理解,仅是花费些财物罢了。 可直到顾磐磐在身边,他关注着她的大事小事,这才知道,有个女儿实在要操心太多。 养儿不是那样简单一回事。 皇帝无疑是招小女孩喜欢的,看看容初嫣对皇帝那副非君不嫁的样子,不就知道了么。 这还是在皇帝不大理睬容初嫣的情况下。 若皇帝存意引诱哪个少女,那女孩能招架得住么。 容定濯皱了皱眉,知道很难。 顾磐磐对朝堂了解少,她甚至不知道他与皇帝的实际关系。 内心来说,容定濯当然是不希望顾磐磐知道这些阴谋诡谲的。 喝完这莲子汤,容定濯道:“磐磐,明天,我带你回容家认亲。” 顾磐磐道:“好的,爹爹。” 他又道:“磐磐,原本你还小,有些话,爹本不打算对你说。” 顾磐磐见容定濯这样严肃,也正色道:“爹爹请讲,女儿可不小了,理当为您分忧的。就算是我愚钝,可也不能给您拖后腿的。” 其实两人都是愿意相互退让。 容定濯太在意顾磐磐,若是按照他一贯的作风,该禁足禁足,该立规矩立规矩。但对顾磐磐,他不想这样。连斥责,都要掂量。 但顾磐磐何尝不是极为在意这个来之不易的爹呢。她不想再当没有爹的孩子。 她在爹爹面前也是想好好表现的。她甚至想帮父亲分担一些事情。 第47章 第47章 看到女孩儿这样乖巧,容定濯心中欣慰,却是思虑,如何告诉她。 与天子争利?为天子所忌惮?这样的话容定濯不敢出口,怕吓到孩子。且这样说,要用许多的话来解释说明。 他知道,顾磐磐入京以前的志向,就是当个女医,还能经营药材生意,过简单的生活。 容定濯现在的希望,也是顾磐磐能过得无忧无虑。 而且,有些东西事关机密,他本就不能跟顾磐磐吐露太多。 容定濯便道:“磐磐跟我说说,你觉得皇上待你如何?” 顾磐磐想 分卷阅读69 想,如实说:“兴许是帝心难测,皇上对女儿的态度……时而有变,但认真说起来,皇上之前都在帮我,并未加害过女儿。” 至于今日,她也不知皇帝是想做到哪一步。 “嗯。”容定濯接着问:“那你,想过进宫么?” 顾磐磐以前是不想的。她喜欢自在,宫中约束多,她的性格不适合。又刚进京,与皇帝也不熟。家世地位也低,没有底气。现在么…… 顾磐磐这一迟疑,令容定濯目光变化,果然,要小姑娘完全无视皇帝,太难。 “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入宫。”她道。 容定濯一直在观察顾磐磐的神情,听她说的话,哪有不明白的。顾磐磐答的是“不适合”,而非“不喜皇帝”,或是“抗拒皇帝”。 容定濯沉默好一会儿。 不管顾磐磐怎样看待皇帝,但他知道,皇帝对容家女,必然会猜忌提防。 “爹与皇上这两日发生了一点矛盾。”容定濯最后是这样形容。 顾磐磐微怔,随即问:“是为什么事呀?严重吗?” 慈寿宫里的人,嘴都严实,谁都不会在顾磐磐面前议论皇帝和相爷不和。 在书院里,连邢觅楹这个最爱给顾磐磐讲八卦的人,也没告诉过她皇帝和容定濯关系的实情。 毕竟,在此次关于孟宏简的争端之前,哪怕是处置盐铁使这样的大事,皇帝与容定濯也都是暗中角力,明面维持着君臣融洽。 皇帝刚登基的前几月,甚至重用容定濯,命其取消“海禁”,设置市舶使,整顿沿海商埠,并早早移驾汤劭行宫,“避寒过冬”。 谁知道,君臣两人的争斗会变化这样急。 所以,谁敢随意造这样的“谣”呢。 现在看来,皇帝那时的一干举动,不过都为让容定濯掉以轻心罢了。毕竟,朝中要求保持海禁者不少,南边又是容家的老地盘,容定濯本身也有意取消海禁,让容定濯去搞定反对派,皇帝根本不用出手。 而且,容定濯着实是一把好刀。 按容定濯那时接到的密报,皇帝在行宫整日打猎行乐,沐浴温泉。 密报说,皇帝特地不带妃嫔,只带了乔贵太妃,另有两名太嫔掩人耳目,正是因皇帝心中早有乔贵太妃,两人迫不及待在行宫重聚,整夜燕好,双宿双栖。 容定濯想着,这样一个耽于女色的皇帝,与先帝何异,自然不足为惧。 当然,容定濯后来才知,乔贵太妃正是皇帝的障碍法。 皇帝在汤劭行宫分明已在运筹帷幄,暗中布局,甚至伪装身份,留下替身在行宫,本人前去了檀山大营等军务重地,亲自助檀州都督陈至山等人夺取军权,又哪里是在行乐。 因此在容定濯看来,以皇帝的城府和狠辣,顾磐磐落在皇帝手里,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顾磐磐见父亲没有回答,又问:“爹爹,那皇上……他会处置您吗?” 如容定濯所料,顾磐磐果然会有很多好奇。但他并不希望她为这些事烦恼,更不希望她的生活变得提心吊胆。 她这样一个小女孩,在天子与容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跟只小蚂蚁没有区别,忧也无用。 何况,若让她忧心过多,那便是他这个父亲无能了。 容定濯就道:“是政见有些分歧。爹主张的,与皇上主张的,有那么一些冲突。这也是历来难免,已在设法调和。” 顾磐磐颔首,设法调和就好。一个皇帝一个相爷,真冲突得厉害了,会不会影响到国运。 她随即又想到,所以,这两天,皇上与爹爹在闹矛盾呢,那皇上今天亲她……顾磐磐皱皱眉。 容定濯也知道,如今只有让顾磐磐把心思都放在医理上,才能让她不要为皇帝所困扰,就说: “朝堂上的事,我知道处理,你只需做你喜欢的事。但是,对待皇上,一定要谨慎避让,最好……就是避免再与皇上私下接触。” 顾磐磐沉默了一会儿,她点头:“我知道了,爹爹。” 顾磐磐洗过头,长发是披散着的,头上没有发髻也没有饰物,脑袋一点一点的时候,愈发显得可爱。 容定濯就笑了。他离开前,看看顾磐磐,将手掌放在她头顶,轻轻抚了两下。随即收回手,道:“早些歇下,不要看书太晚,伤眼。”他知道顾磐磐每天都要抽时间看书。 顾磐磐一怔,才反应过来被爹爹摸了头,她笑着点头道:“好。” 随即,顾磐磐将容定濯送到院子里才回房。 她睡下之后,看着帐顶,难免又在想父亲之前的话,倒是辗转到夜深,才渐渐合上双眼睡着。 *** 隔日的认亲是在晚上,据说还要一起吃认亲宴。 因此,顾磐磐上午得了个任务。 她得陪着昨天见面的那位段二姐姐,去青鸾书院一趟。 段家和容家关系非同一般,大长公主自然给了段二姑娘入学的许可。 顾磐磐这才知道,这位段二姐姐,芳名叫段含皙。她一问,段含皙果然只有十六岁。 看到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姑娘,想给自己当娘,顾磐磐心里多少有些抵触。 段家送段含皙这么个大姑娘千里迢迢上京,当然是有目的。而容定濯的继室,正是段家的目标。 段家老夫人把这意思给陈国公夫妇写信透了风,陈国公夫妇自是希望两家能结亲。 容定濯至今无子,眼巴巴认个亲,却是认个女儿回来,还当成了宝。这若是换个男人,指不定得被当个笑话。 当然,除了容定濯本人,谁也做不了这个主,就连陈国公夫妇,也只有在旁吹吹风。 段含皙一心嫁给容定濯,因此,她对顾磐磐这个相爷的女儿尤其地拉拢讨好。 顾磐磐便叹气。唉,这样好的家世,又是嫡女,还这么漂亮的大闺女,嫁个没成过亲多好,为何想嫁个带孩子的呢。 不过,她也知道,年纪再大些的姑娘,都成过亲了,她爹要是续弦,的确也只有找这个年纪的。 虽然明白男人续弦和妾室都是越娶越小,但是搁到自己爹身上,总归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段含皙第一次到青鸾书院,少不得让顾磐磐带着四处看看。 如今,顾磐磐在青鸾书院可是地位完全不同。本身是相府千金,还有邢觅楹、段含皙这样的朋友在身侧,风头已把容初嫣盖过去。 陈芝芝见状,简直是又悔又怕,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为了讨好容初嫣,去整治顾磐磐。 顾磐磐则是找了机会,把自己的担忧告诉邢觅楹。 对这种事,邢觅楹也只有道:“磐磐,我说句不中听的,你想过没有,万一你的娘已经不在了呢?你也知道,你爹还没有儿子。” 顾磐磐颔首:“我知道啊。”她也知道,娘亲可能根本已不在人世。所以,她也没想着从中作妖,只是惆怅罢了。 *** 到了下午,因公主府离青鸾书院近,大长公主索性提前接走两个容家女孩儿,一起去陈国公府。 别人的认亲礼,大长公主不一定参加。但容定濯女儿的认亲礼,她当然会参加。 分卷阅读70 在马车里,大长公主看着顾磐磐笑道:“难怪呢,我头回见到磐磐的时候,便觉这孩子让我格外喜欢。谁知,竟是咱们自家的孩子。” 顾磐磐自是回答:“磐磐见了公主娘娘,也觉得很想亲近。” 容初嫣在一旁跟着笑,她如今也改了对顾磐磐的态度,道:“是三妹妹生得讨喜,更是伯母心慈。” 顾磐磐没有在大家族生活的经验,不过,在容初嫣改口叫她“三妹妹”之后,她也改口叫其“二姐”了。 大长公主带着两个女孩进了容府。正在正堂花厅乘凉,就有人急急进来,低声向大长公主禀报什么。 大长公主听完,面色一变,当场将茶盏一放,怒道:“贺元逢这个渣滓!” 这人禀报的是,女孩们还没下课,贺院正便找了借口,将陈芝芝叫住善始阁,急不可耐地将陈芝芝给玷污。正巧,太学的林博士去找贺院正,到善始阁的时候,两人门都没有关严实,就见贺院正在屋里头抱着陈芝芝行丑事。 青鸾书院出了这样的丑闻,大长公主自是不悦,又骂了一句:“简直是罔顾人伦,畜牲!” 顾磐磐闻言,面露惊异。容初嫣更是险些给嘴里的甜水呛到,大长公主为何怒骂贺院正。 见两个侄女都看着自己,大长公主稍微平息怒火,道:“嫣嫣,陈芝芝跟你关系不错吧?她今日在书院里,被贺元逢给糟蹋了。” 容初嫣大惊,随即紧咬着下唇,知道事情定有蹊跷。 陈芝芝想嫁给她六叔,历来很顾惜名节,总之不可能是陈芝芝自己和贺元逢有染,必然是贺元逢做出禽兽行径。 顾磐磐则很奇怪,贺元逢那个伪君子,向来是只敢捏软柿子。她后来注意观察了,自从知道她是相府千金,贺元逢连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他居然敢对陈芝芝下手?且没下课,怎么都觉得蹊跷啊。 两个女孩便都欲言又止看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又道:“听说还在场捡了一个绣包,里面药粉写着十媚子,陈芝芝应是中了一种叫十媚子的药。” 陈芝芝也中了十媚子??顾磐磐诧异张大眼睛,十媚子不正是她中过的那药?陈芝芝居然也被人害了? 看来害她的人,真的就在书院里。不过,为何丢出写着十媚子的药包,是不小心掉了,还是写给谁看的?抑或是,就是陈芝芝自己的东西? 容初嫣则是面色惨白。十媚子?怎么可能这样巧? 难道是……她突然想到,难道是有人知道了陈芝芝对顾磐磐做的,用这样的方式给顾磐磐报仇? 容初嫣心跳如擂鼓,难道是六叔……她很害怕,有些呼吸困难,索性站起身,朝门外跑去,想去廊下透透气。 她刚一跑出去就撞上了人。“怎跑这样急?”容定濯扶住差点栽到他身上的侄女。 容初嫣抬起头,观察容定濯的面容,是六叔吗?如果不是六叔。那会是谁呢? 第48章 第48章 “六叔……”容初嫣已冷静下来。她不能自乱阵脚,反而引来六叔生疑。 她想到,这事就算跟她有关又如何,那十媚子不是她拿的,主意也不是她出的,她有什么罪?她管得住陈芝芝么? 更何况,她那时还不知顾磐磐是她六叔的女儿!就凭这点,就怪不得她什么。 若知晓顾磐磐真是她堂妹,她也不可能如此。 容初嫣便转向另一头,捂着胸口,然后才答:“我先前胸闷欲呕,很是难受,担心在里头冲撞了公主。兴许是天气的缘故罢。” 顾磐磐这时也闻声出来,道:“爹爹,你来了。” “嗯。”容定濯看看女儿,随即才对容初嫣道:“磐磐就懂医理,让她给你看看罢。” 容初嫣听到容定濯的话,心中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感觉,她道:“好,有劳三妹妹。” 顾磐磐便给容初嫣把了脉,看她面赤如烧,说:“二姐无甚大碍,就是暑热引来的烦闷不宁,饮些清凉消暑的茶饮便好。” 容初嫣点头:“多谢三妹妹。” 容定濯便领着顾磐磐先进屋去,容初嫣看着两人背影。见容定濯进屋的时候,手还在顾磐磐背后虚扶了一下。 她感觉得到,她六叔对顾磐磐的那种态度,没有刻意的言语表露,却是显然的呵护,就仿佛恨不得把顾磐磐捧在手心里,带着随身走似的。 若非亲眼看到,容初嫣都不敢相信。她以前以为,六叔对她那种程度就已然很宠,今日跟顾磐磐一对比,才知哪里都不同。 容初嫣便想起昨日她上街,在逛林珍书铺时,有人撞她一下,往她手中塞进一封信。她当即去看那递信之人,却见那人迅速下楼离开。 那封信的内容是:“能助你得尝夙愿之人。今日寅时三刻,三柳门见。” 容初嫣看得心惊肉跳的,不知是何人送信。 得偿夙愿?她的夙愿,不就是皇帝?……从前想做楚王妃,现在想做皇后。 可这送信的人如何知晓的。 容初嫣进了屋,等容定濯与大长公主讨论完贺元逢那事后,容初嫣将容定濯请到隔间。 又有人来跟大长公主说事,顾磐磐就去找容定濯,走到那门口,就听到容初嫣正问:“六叔……您说,我还能进宫么?” 随即是她爹回答:“自然能。这个月皇上太忙,等朝觐大典到了,我会有办法让他答应。” 容初嫣的声音顿时变得欣悦,道:“谢谢六叔。”有六叔帮忙,她自是不愿去信外面的人。 顾磐磐怔了怔,假装没听到,赶紧退后几步。还是回到大长公主身边说话。 --- 这时的宫中,沈嚣正向皇帝禀报: “皇上,容三姑娘中十媚子那事,已查清是饶州刺史陈忠柱之女陈芝芝所为,应是陈芝芝偷取家中药物,对容三姑娘下手。不过,就在今日,陈芝芝身中十媚子,在青鸾书院善始阁**于贺元逢。” 这个容三姑娘,当然就是顾磐磐。 隋祉玉闻言,搁下手中的笔,问:“容定濯做的?” 沈嚣看看皇帝,说:“有可能,但也可能是邢燕承。” 殿内一瞬变得格外安静。 隋祉玉过会儿才道:“为何是贺元逢?随意找的一个男人,还是……” 沈嚣答:“贺元逢对容三姑娘起过邪念,被容三姑娘和邢三姑娘发现,正在筹划如何整治他。也许这两个姑娘,分别将贺元逢的事,告诉给容定濯或是邢燕承。这是一治治俩,还不费事。” 这件事一出,律法和大长公主不会放过贺元逢,陈家也会对付贺元逢,让他在狱中吃不尽的苦头。 至于陈芝芝,就更惨,失了贞洁,毁掉闺誉不说,必然会成为陈家弃子,她继母的女儿会顶替她的一切。那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隋祉玉缓缓问:“贺元逢这事,你之前为何没跟朕说?” 身为书院院正,还是四十多的人,对一个才十四的少女起邪念。就是这样为人师表? 知道贺元逢得罪加三等。沈嚣答:“皇上之前,并未说要禀报容三姑娘的事。 分卷阅读71 臣之前都是禀报容定濯的事,顺带提到他见过容三姑娘。” 隋祉玉微微眯眼,瞥一眼沈嚣,视线在他面上略作停留,没说话,却是隐含威慑。他怀疑,连陈芝芝下药这事,勾沉司也早就查清,只是没有禀报。 沈嚣岂会不懂皇帝的意思,他对皇帝了解得很,便答:“是,臣往后就知道了。”他随即又正色:“不过,皇上,那到底是容定濯的女儿。” 隋祉玉知道,沈嚣不过是事事以他为先,太看重他的安危。顾磐磐的身份,也的确为他所顾虑。他只道:“朕知道分寸。” *** 顾磐磐的认亲礼,容家人除去不在京的,来得齐全,且都是提前到来。 容家人丁兴旺,儿子生得多,大爷和五爷已过世,袭爵的将是容家二爷,大长公主嫁的也是二爷。 另有三爷、四爷、七爷、八爷,共五位叔伯。以及他们的妻子儿女。 这一众亲戚,再加上夫人小姐们身边的贴身侍婢,里里外外站了许多人。 顾磐磐被容定濯领着走进正堂时,感觉自己像是被围着看猴戏的那只猴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还有落在容定濯身上。 容家人都生得不错,但这对父女仍是极为惹眼。 尤其是顾磐磐,看到她这模样,少数知情人立即就明白,那顾磐磐的娘为何能让容定濯记了这样多年。 少女的姿容身段,只让人觉得无一处生得不好,不笑时姣好纯稚,含笑而夭夭灼丽。 若有倾国颜色,大抵便是如此。 顾磐磐从小跟爷爷相依为命,生活得再简单不过,头回接触这样大一群亲戚。 这还只是祖父这一支,那些叔公家的亲戚还没来。 认亲从地位最高者始。 顾磐磐先给大长公主行礼,接着认的是国公和国公夫人。 她上前道:“磐磐给祖父,祖母请安。” 容定濯便对二老说:“以后,还是叫她磐磐,记名记做初媗。” 智因法师说“磐磐”这个名字利他女儿,容定濯决定保留这个名字。 因容家女儿按初字辈。上面有容初姝,容初嫣,顾磐磐行三,下面还有个妹妹容初嫤。 顾磐磐的大名就以容初媗记上去。 当着一大家子,两位老人自然是笑脸盈盈,和蔼慈爱,还赐了礼。 接下来,就是见叔伯一辈。 叔伯们较为矜持,各位伯母可就热情极了。 嫁进容家做夫人的,哪个不是精明人,都是对顾磐磐爱而重之的样子。 那三伯母更是说:“这京里最美的两个姑娘,可都在咱们家了!” 随后是见平辈。先是各位堂兄弟,接着是两个姐姐,一个妹妹。 顾磐磐之前已听说,大姐是个福气不够的,身体不好。四妹夭折,五妹年纪还小,略显孤僻。 在容家的女孩儿里,如明珠般耀目,能跟各房长辈撒娇撒痴的,便只有容初嫣。 容初姝上前道:“磐磐妹妹,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她将一样锦盒交到顾磐磐手里。 顾磐磐觉得自己就是来收见面礼的,简直收到手软。她道:“谢谢大姐姐。” 容初嫤只有六岁,顾磐磐觉得她生得很可爱,收到她的见面礼,还给了个自己准备的回礼。她的回礼是一串虎头百彩粽子。因为隔日就是端午。 那容初嫤得了,很是高兴,连声道:“谢谢三姐姐。” 这样大一家子人,顾磐磐处下来觉得稍有些累,但还算有余力。 *** 过两日,端午节便到了。 按照惯例,朝廷将在上江苑举办龙舟赛和水上项目,皇帝赐宴群臣,以容定濯的身份,当然是要参加。 顾磐磐也跟着父亲一起前去。 端午这天,才是早上,日头便格外毒辣,可见午时会热成什么样。 上江白浪滚滚,两岸则搭着遮阳用的锦帐。江中已看到一些龙舟,江岸有舵手浆手在不远处休息。 容定濯有自己专属的锦帐,不过,顾磐磐叫上邢觅楹,一起先去了趟魏王的锦帐。 顾磐磐带着自己做的虎头彩索粽子,是要给隋祐恒的。却见小家伙并不在锦帐里,说是跑出去玩了。她便把虎头彩索粽子,给了隋祐恒的侍从。 两个女孩回到容定濯的锦帐,坐在桌上,吃着婢女呈来的彩圆子冰奶露,邢觅楹便道:“待会儿啊,不但有龙舟,还有泅渡、水球等表演,兴许还有水秋千,总之很好看。” 顾磐磐颔首,也很期待。两人说着,又说到邢燕承,随即聊起顾磐磐现下没了医职的事。 邢觅楹知道顾磐磐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就安慰说:“不能进宫做太医,其实也是好事。在皇上身边,风险可要大些,我二哥似乎说过,大允有律法是怎么来着,反正就是给皇上合错药之类的,得判绞刑。” 顾磐磐进南药房时背了相关律条,这个她知道,就说:“‘诸合和御药误不如本方,及封题误者,医者绞。’阿楹说的这个吧?” “对,就是这句。”邢觅楹说:“所以,磐磐不进宫也挺好。找我二哥,还有你家的老医士,哪里不能学习。” “嗯。”顾磐磐也知道,太医的确比普通医士危险,全家受处置的也不是没有。 她便又吃几勺甜奶露,等那舌尖的甜味都洇散了,才感叹:“皇上……的确不是那样好伺候的。” 她刚说完,就听邢觅楹突然提高声音,道:“皇……皇上!” “皇上怎么了?”顾磐磐这样问完,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锦帐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两人赶紧放下手里的甜饮小碗,一道起身,上前行礼:“臣女叩见皇上!” 隋祉玉也没料到,他亲自带内侍来给顾磐磐送新鲜甜瓜,还能听到她在背后编排他。 “顾磐磐跟朕出来。”隋祉玉只淡淡丢下一句。 见邢觅楹这时只低着头,顾磐磐只好跟在皇帝身后,离开了锦帐。 顾磐磐也不知,皇上这是把她带进这附近谁的锦帐里。她也没好抬头四处打量。 便见皇上引她至内,突然转身,她被他迫得一下坐到绣墩上,眼前的光都被遮去许多。 隋祉玉看看她,似乎很认真地求教,问:“你说说,朕哪里不好伺候?” 顾磐磐满面通红,双唇微动,哪里能当着皇帝挑刺。 隋祉玉轻声一嗤,又问:是你饿了的时候,朕没给你东西吃。还是你来小日子肚子痛的时候,没将你给服侍周到?” 第49章 第49章 听到他提到小日子,顾磐磐脸上红晕愈发深,她道:“是的,皇上历来对臣女关照有加。” 她又道:“臣女先前之意,是说皇上身边都是伶俐人。寻常些的,想到皇上跟前伺候,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根本得不到机会。并非是说皇上爱刁难人,更没有说皇上不好的意思。” 汉文是奇妙的,顾磐磐那话的确也可以这样解读。 “原来如此。”隋祉玉恍然悟道:“那倒是朕先前想岔?” 顾磐磐立即颔首。 皇帝突然笑了:“也是。朕亦觉得奇怪,你压根就没伺候过朕, 分卷阅读72 怎么能这样污蔑于朕。” 污蔑?这样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顾磐磐怎么还敢说话。想到爹爹说的,爹爹正与皇上有矛盾,顾磐磐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皇帝,给火再添一把油。 她正想着,怎么说话让皇帝更高兴点儿,就听帐外有人道:“皇上,慧妃娘娘求见。” 顾磐磐一愣,没想到慧妃会来,赶紧站起退开。 皇帝看看顾磐磐的举动,他倒是淡定,只道:“进来。” 邢觅甄入内,道:“皇上,臣妾到处找您呢。” 顾磐磐则立即上前行礼,道:“臣女见过慧妃娘娘。” 邢觅甄看看顾磐磐,又看看隋祉玉,也没有恼,反而笑了笑:“容三姑娘在啊。” “慧妃何事?”隋祉玉只问邢觅甄。 “皇上,璃珠池那边凉快,臣妾让人在璃珠池准备了兰舟、水球,想带着别的姐妹和宫外的妹妹们,一起在那里赛兰舟。可以么?” 璃珠池是最凉快的地儿,是属于皇帝的,邢觅甄要带着人在那里闹腾,自然得请旨。 隋祉玉同意了:“好。” 邢觅甄看看顾磐磐,道:“届时容三姑娘可要一起来玩儿?” 顾磐磐也想离开,立即道:“好,臣女听娘娘安排。” *** 龙舟赛虽然精彩,但每年都有,也就是图个热闹。 此次龙舟赛的舵手们,全是皇帝钦点的水师爱将。 因两年前妄图谋逆的南下叛将傅怀青在南祈国夺位,立国号为昶,叛军倚仗着祈池与大明海为屏障,又擅长水战,令大允朝廷派去的军队久攻不下,损失颇重。 故而皇帝如今特命水师在上江勤加操练,连龙舟舵手也点水师将领,以示激励。 因为今年实在太热,看完龙舟赛和竞渡后,皇帝就移驾璃珠池。 这下就是男人有男人的娱乐,女人们也在玩自己的。 璃珠池四周都是浓荫,过来伴驾的人少,只有少数受宠的臣子,都是些年轻人。 皇帝到了璃珠池之后,才发现,内廷监为了变着花样讨他的欢心,居然还在这璃珠池安排了女子竞渡。 所谓竞渡,通俗点说,其实就是比赛凫水和潜水。 一般来说都是男子,但今日却是别出心裁设了这女子竞渡。 一众年轻臣子,便看到一群身着雪白水靠,身段迷人的姑娘出现在湖边,等着入水比赛。 因水靠都是大鱼皮所制,穿上会紧贴身体那种,将女子的曲线美突现无疑,选来竞渡的姑娘们又青春娇媚,颇为丰盈。这画面,看着的确是有些香艳。 同行的年轻臣子神情各异,觉得陛下就是陛下,这等艳福,叫大家也跟着沾光了,或多或少都笑了笑。 隋祉玉目光在这群女子身上滑过,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隋礼叙察言观色,道:“皇上不满意这个节目?”这可是他出了力的。 是觉得太轻纵露骨? 看来皇上还是喜欢女子雅致些,比如歌舞琴乐,虽然老套,可不会出错。 隋祉玉的确不悦,道:“下回不可再如此。这般珍贵的鱼皮料,拿来这样浪费?当给水师营使用才是,你不知水师营中正需水靠?” 隋礼叙这才知道,皇帝是心疼这些上好的鲛鱼皮,的确,给水师将士做成男式的,打探水军敌情,或是水下行动的时候,派上的用场那要大得多。 隋礼叙忙道:“是,皇上说得是。” 这时,池心小舟上的内侍将一只银瓯抛在水中,浮在水面上。另一只银瓯却是绑着石头,当着众人沉入池水中。 一声令下,少女们都以优美的姿势入水,又一声令下,个个便张臂游动,去抢银瓯。 这些竞渡的姑娘们,居然个个都还真有几分真本事,博浪而行,如鱼入水,都以最快的速度去夺取银瓯。 其中一个女孩极为厉害,先夺了水上银瓯,再潜下去解水中银瓯,居然一人夺得双瓯,引来叫好声一片。 隋祉玉也没想到,这群女孩,竟还不是花架子,居然真的如此谙熟水性。 隋祐恒看得用力鼓掌,他随即对隋祉玉道:“皇帝哥哥,我姐姐凫水,潜水,也是可厉害了!” 隋祐恒历来以自己的姐姐为豪。 隋祉玉不动声色,道:“是么?” 隋祐恒答:“当然是!若是让姐姐也来参加这个,她肯定会夺得银瓯!” 顾磐磐幼时在湖里游泳长大的,水性的确极佳,论起凫水,她那时在县里简直没有遇到过对手。 就像天生是湖里的鱼。 若是她此刻在此,看到这群女子之间的竞渡,心中定然痒痒,怕是也想一较高下。 但顾磐磐当然是不可能参加这竞渡的,先不说她如今的身份,皇帝又怎会让她穿成这般,展露在其他男人面前。 隋祉玉脑中竟浮出顾磐磐身着这水靠的样子,翘起嘴角,慢慢笑了笑。 隋礼叙见龙颜缓和,想了想,方道:“皇帝,这些女式的水靠,这次臣从莱州多带了几套回来,都是难得的皮质。皇上可要拿去作赏赐?” 隋祉玉睥他一眼,道:“朕拿来做什么?拿给妃嫔在宫里穿着玩儿?” 隋礼叙干笑两声,道:“也不是不可以。” 隋祉玉想想,突然道:“拿去给慧妃,她不是组织那些姑娘在玩赛兰舟?让她作为奖励,给得胜的队伍。” 隋礼叙立即道:“慧妃娘娘在组织赛兰舟?不如咱们也去看看吧?” “可以。”正好隋祉玉也想去看看,顾磐磐在做什么。 --- 顾磐磐这一边,的确在玩赛兰舟。 是四个姑娘划一只小舟,先划到湖心小筑,取走一只莲蓬,又划回来,最先抵达岸边的一只小舟为胜。 顾磐磐、邢觅楹、段含皙和一位李姓女孩一个组。 一位划舟女师傅正在给姑娘们讲要领:“你们没听过吧?赛龙舟的时候,十个壮儿郎,未必抵得过十个小姑娘。” 见大家都不信,这位女师傅又说:“这话固然有夸张的说法,但划舟时的技巧的确很重要。请各位姑娘记住,划的时候,桨尽力前探,浆入水的时候,整齐划一……” 等女师傅讲完,顾磐磐问:“二姐不参加吗?” 容初嫣对顾磐磐笑笑,道:“我就不参加了,我会给三妹妹鼓劲的。” 划舟这么粗鲁的事,男子做就成了,邢觅甄让她划舟表演给她看?呵……容初嫣只想翻白眼。 顾磐磐倒没想这样多,她参加这兰舟赛,只觉得是好玩。也就不再管容初嫣。 过一阵,邢觅楹很小声地告诉顾磐磐:“容初嫣啊,从小就跟慧妃娘娘打着擂台呢,什么都要比一比的,现在慧妃进了宫,容初嫣没能进宫,她心里可不高兴。所以,慧妃组织的游戏,她肯定不参加的。” 原来如此。顾磐磐微微诧异,没想到慧妃和容初嫣还有这层不睦关系。 那要是容初嫣真的进了宫,两个人岂非要斗得天昏地暗。 顾磐磐又想到了皇上,后宫不宁,那皇上该头疼了吧? 她随即觉得自己想太多,自来各朝皇帝就是这样多妃嫔的,她为皇上操心这些 分卷阅读73 做什么。 关她何事。 看到少女们都在跃跃欲试地准备赛舟,邢觅甄则进了水榭,且派人唤来邢燕承。 邢燕承进入水榭中,正要行礼,邢觅甄拉着他的手臂,道:“哥哥,这里又没有外人。” 邢觅甄拿雪绢擦了擦邢燕承额间并没有的汗,又让人给兄长端来凉茶,才与他说话。 没一会儿,邢觅甄就说到:“哥,那顾磐磐是个什么样的人?” 邢燕承闻言沉默放下茶盏,道:“娘娘为何突然对她好奇?” 邢觅甄道:“我可不是‘突然’对她好奇,从你看上她开始,就好奇了。她现在不是成了容相的女儿吗,自然就更好奇。” 说起来,如今宫中上下谁不对顾磐磐好奇?被皇帝调去身边做女医的时候,就引发众妃嫔揣测。但是,那时不过是个女医,因此也没人过于放在心上。 都知道皇上理智,就算真幸了顾磐磐又如何,顾磐磐那家世,生了孩子能保得住吗? 但这女医突然成为容定濯之女,怎么能不叫人多想。 要知道,隋祉玉的后宫人少,就七个人。因为人少的缘故,当初大家进宫的时候,谁不是雄心勃勃。 竞争少,受宠的机会就多。就算陛下两天睡一个,一个月都有机会。 谁先怀上皇子,那便赢了一半。 可进宫后才知道,当初的想法多么可笑。 平时要见着陛下就难,陛下居然还去汤劭行宫住了几个月。 这个能近皇帝身的顾磐磐,又生得这般美丽,自然就令妃嫔们注意。 邢燕承没有多说,只道:“你不用将顾磐磐当成敌人。” 邢觅甄笑笑,压低声音道:“放心,我不会将她当敌人。我当她是嫂子行么,但是哥哥你要努力才是啊。”又问:“哥,你有没有什么,能让人一次就有身孕的药?” “你没侍寝,怎能一次有身孕。”邢燕承皱眉。 邢觅甄听了,更觉委屈,道:“哥,我跟皇上认识那样多年。他怎么忍心啊?” 邢燕承却是略沉了脸,道:“你也知你与皇上认识多年?所以,皇上当初就让罗移给过你暗示,让你殿选前装个病,不要进宫。可你偏要参加殿选,还与太后串通,在殿上记你的名字。现下,你又知道宫中寂寞,知道皇上不轻易给你孩子了?” 已被太后点了名,皇帝当然就不可能反对。那岂非拂邢家的面子。 “哥……我那时不也是听祖父的安排!”邢觅甄心里听得怦怦直跳。 邢燕承看看这个妹妹,没再多说,径自离去。 --- 皇帝一行过来的时候,兰舟赛已经结束,正是顾磐磐那组得了头名。 正好,这作为奖励的水靠也送到,顾磐磐这四个姑娘收到这样突然的彩头,都是一脸喜悦。 容初嫣也没想到皇帝会亲自过来,而且还有赏赐,心中情绪复杂。 众女孩都散了时,隋祉玉回到休息的拂波殿,却是传了顾磐磐。 顾磐磐进了殿中,就听隋祉玉道:“今天这个水靠,乃是稀有的白鲨皮,朕听说你喜欢凫水,担心你万一无法夺得兰舟赛第一,还给你留了一套。可要试试看?”恰好殿后就有池水清波。 顾磐磐抬眼看看皇帝:“……” 隋祉玉又道:“放心,这殿后面正对着云中涧,除了朕,不会有他人踏足。” 第50章 第50章 这殿里有盛着冰的风车,凉风送爽,又是临水,其实算凉快了,但顾磐磐听皇帝这样说,耳根子比在太阳底下晒着还要烫一点。 但她也没有犹豫,道:“不必试了,皇上赐的,必然都是极好。臣女谢谢皇上。” 看到顾磐磐眼中的谨慎和防备,隋祉玉微微挑眉,道:“你想哪里去了?你不会以为,朕是让你穿给朕看?朕接着还得去前边宣和殿,有别的安排,这地方过会儿只有你一人,没旁人。” “皇上是让臣女一个人在这里游着玩?”顾磐磐眼睛一亮,看看皇帝。 “不错。”隋祉玉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并未打算在旁看着她。 因他仅是想想那少女戏水的画面,便觉得浑身有些燥热。若是在一旁看着,他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而今天这情境,着实是不适合的。 只不过是他想着,今日天热,他这殿后又是再清净不过的凫水好地方,既然隋祐恒说顾磐磐喜欢凫水,他愿意让她在此扑腾。故而有此提议。 顾磐磐的确有些心动,但也仅是心动,上回因医书局的事去求见皇上,那种被男子压制着无法挣脱的感觉,令她还牢牢记着。想了想,便说:“还是算了。臣女也还有事,魏王殿下先前就在找臣女。” 她想尽快回去,以免爹爹得知她被圣上叫过来,怕是又要担心。 隋祉玉哪能看不出来,顾磐磐分明是想在这里凫水,硬是拒绝了。 他突然觉得没意思。今日铁嵬营献的甜瓜格外细腻多汁,他亲自给顾磐磐送去。一见这水靠质地上乘,也想着给她留一副。还把这样清净的地方留给她,谁知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她当他是个闲人,每天就想着跟她那点儿事? 隋祉玉也没再多说,脸上笑意也敛起,只道:“行罢,随你。” 顾磐磐看看皇帝,担心他变卦,倒是迅速告退。 摒退顾磐磐,皇帝来到殿后独坐片刻,目光在粼粼波光上掠过,突然道:“罗移,顾磐磐是不是觉得,好像朕非她不可,一定会强迫她做什么似的。” 罗移看看皇帝,说:“皇上……的确是对磐磐姑娘关注得有些过多。” 见皇帝暗沉沉的眸光扫过来,罗移轻咳两下,又道:“皇上,若是有意……奴婢上回去针工局,倒是见新进的小宫人里头有个格外清灵的,若是皇上不想要庶长子,其实也就是一碗避子汤的事儿。皇上不用操心这个,奴婢会办妥当。” 隋祉玉没再看罗移,道:“先帝幸李妃没赏避子汤?还不是怀上了。” 李妃生的是先帝的庶长子。 罗移闻言,就不再说什么。他知道,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想要嫡长子。并且,皇上因为幼年的经历,并不想要过多的皇子,以免看着儿子们相互残杀,贻害儿孙。对于这个想法,皇上很是固执。 *** 顾磐磐离开拂波殿,回到供父亲休憩的青柳阁外,就见段含皙正在与她父亲说话。 她没有靠得太近,慢慢靠近躲在一株树后,假装在看树下的蚂蚁,其实注意力全在容定濯那边。 段含皙正在对容定濯道:“相爷,我今日与磐磐一个组,我们赢了兰舟赛,还一人得了一袭水靠。我从前没参加过赛舟,觉得可有意思。” 段含皙很聪慧,知道要博得容定濯好感,得从顾磐磐入手。她的方向没有错,若是容定濯续弦,会不会对顾磐磐好,跟顾磐磐相处是否融洽,那的确是他会介意的。 顾磐磐发现,这个段二姑娘长相丰艳,但举止却是端庄典雅,一言一行很是大方,很有类似于当家主母的风度。约莫是其家族一早就将她往 分卷阅读74 这个方向培养。 可顾磐磐不知道,段含皙私下还很懂得如何向男子撒娇,懂得怎样向男子显露少女娇弱又妩媚的一面。 顾磐磐随即听容定濯道:“是么,看来你们默契不错。” 实则这段含皙,是容定濯之前考虑的续弦人选之一。段含皙进京,正是段家送来给容定濯过目相看的意思。 对于段含皙,容定濯并没有特别的想法。 人一辈子,要遇到一个让自己疯狂的人并不容易。尤其是容定濯这等天生凉薄之人。 顾磐磐的亲娘给他的那种感觉,此生恐怕也不会再有。 但是,他对段含皙虽谈不上喜欢,却也并不讨厌,他只是需要嫡子,段含皙只要符合他对妻子、对相府主母的要求,他就能够接受。 可顾磐磐的出现,打乱他的安排。容定濯很满足于现在和女儿相处的生活,不希望有外人插。进来。 因此,段含皙为他而进京,若是段含皙需要,他可以为她安排一门好亲事,也算对这姑娘有个交代。 顾磐磐在那边探头探脑的偷看,早已被他发现。容定濯笑了笑,道:“段二姑娘,以后别叫我相爷,显得生疏,叫我六叔即可。” 段含皙的脸瞬间失去血色,目光变了变,她知道,他这话说得亲近,实际却是拒绝了她,是要跟她划清辈分的意思。就是说,相爷不再考虑她做妻子。 段含皙却没有听从容定濯的意思叫他“六叔”,只是倔强地道:“含皙还是觉得,叫相爷,才更敬重。”说罢似是不能承受这种被拒绝的难过,转身便先走了。 顾磐磐在旁听到了,却是很高兴,她也听出来,爹爹算是拒绝了段二姐姐。 容定濯随即走向她,道:“磐磐可以出来了。” 顾磐磐这才走出去,道:“爹爹。” 容定濯看看她,试探地提了一句:“今日,有人向爹爹打听你是否定亲……” 今天顾磐磐是跟着容定濯一起来的,拐着弯打听她的人的确不少。 顾磐磐一听,立即道:“爹爹,我不想嫁人。难道您打算将我嫁出去?”不是说要从长计议? 刚进京的时候,她打算要找个好夫家,是她需要人护着,想给自己,给爷爷过更好的生活,但是现在她有了父亲,父亲就能护着她,也能给她好的生活,她哪里还需要嫁人。反正,她也没有哪个想嫁的。 容定濯闻言道:“磐磐,我只是说有人在打听,没有将你嫁出去的意思。你想在家里住多久,都可以。” 顾磐磐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被太皇太后那边派人来叫,说是让她去看水傀儡戏。 容定濯自是让她去。顾磐磐现在的身份,皇亲贵族的圈子,她都要接触来往。 水傀儡戏是太皇太后喜欢的,上演的是剧目是“八仙聚”,顾磐磐和邢觅甄坐得靠前,看到精彩之处,一起跟着鼓掌,倒是笑声不断。 --- 隋祉玉没去看水傀儡,他不喜欢傀儡戏,更喜欢皮影戏。 他想起小时候在景阳宫的时候,罗虚给他操纵皮影戏玩,又想起今天顾磐磐那逃走似的背影,心中莫名寂寥之余,有几分郁躁之气,便带着邢燕夺等人一起去跑了马。 身上出了些汗,便回了拂波殿,打算休息片刻。 皇帝策马直接骑到拂波殿外才停下,大步进了殿中,直接就去了殿后。 天气热,隋祉玉本就穿的是一身杏色的絺衣,来到殿后,索性解开腰带,宽去衣袍,只着一条白色薄绢长裤,入了水。 水温正合适,皇帝的水性不错,是到西林苑以后练的。当即在池里游了两圈,当然,还是为了凉快。游两圈后全身都舒坦了。 想起他先前将这样舒服的地方让给顾磐磐,她不知享受,隋祉玉靠在池边,半阖着眼养神。 过了片刻,罗移进来禀,说是魏王哭着求见。 “……”隋祉玉默了默,倒是没让罗移赶隋祐恒,只将湿透的裤子脱下来,甩到岸上,又让罗移给自己扔下一条白棉帕,围在腰间,才道:“让他进来。” 过一会儿,果然见隋祐恒抱着几个大葫芦扎成的索圈,跑了进来。 隋祐恒便看到隋祉玉起身来到池边,修长健拔的身形站在水中,水齐至他的腰部,露出精赤着的上半身,从宽阔的肩膀,到坚实的胸膛,肌理线条无一不流利完美,腹部还沾着水珠,在慢慢滴落。隋祐恒看在眼里,总觉得皇帝哥哥的身形,特别好看。 “皇帝哥哥,你能不能教教我凫水?”隋祐恒站在岸边,眼巴巴朝着皇帝问。 “啧……”隋祉玉目光在隋祐恒身上停留一瞬,见隋祐恒这副红着眼圈扁着嘴的表情,想想道:“下来吧。” 若是换个男的,他是不可能让其下水。 隋祐恒喜出望外,赶紧将自己脱得精光,露出圆滚滚的小肚子,胖乎乎的胳膊和肉腿,抓紧了他的葫芦圈,小心翼翼地下了水。 隋祐恒下午在池子里,找内侍教他游泳,扑腾大半个时辰,仍旧学不会。他小小年纪,也是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尤其是听说水傀儡戏里的八仙过海,更是向往那种在水里来去自如的感觉。 隋祐恒羡慕地看着皇帝哥哥,皇帝哥哥身上的肌肉可真好看,摸着还是硬的,跟他的软肉完全不一样。 隋祉玉把隋祐恒当成只小狗,真的托着他的小肚皮,在水里教起他凫水来。可惜,隋祐恒不知是只天生的旱鸭子,还是因为年纪小,协调不好,连隋祉玉这样耐着性子教他,还是学不会。 皇帝想起自己学会凫水,也就比隋祐恒大一点而已,看来还是魏王自身的缘故。 “怎么都学不会!”隋祐恒很是气恼,道:“皇帝哥哥,我想让我姐姐来教我。我觉得,要是姐姐教我,我肯定就会的。” 隋祉玉被气得笑了:“朕都亲自教你了还不行,你还想让你姐姐来教你?” “对,让姐姐就穿今天得的那水靠来教我。我就……啊!好痛。皇帝哥哥干嘛敲我?”隋祐恒委屈巴巴捂着吃痛的脑袋,不满看着隋祉玉。 “隋祐恒,你想得还挺美啊。”皇帝的声音冷恻恻的。 隋祐恒看看哥哥,不敢再表达自己的诉求,只道:“我不学了,我姐姐一会儿要来接我了!” 隋祉玉略微诧异,道:“你姐姐要来接你?” “对呀,我跟她说了,我去找皇帝哥哥玩,让她吃晚饭以前来接我的。”隋祐恒道。 隋祉玉闻言沉默片刻,把这只蹬着短腿想往岸上爬的小崽子又扯进水里,命令道:“继续学。” 猝不及防之下,隋祐恒连声大叫,呛了两口水,以为自己要死了。被隋祉玉提着手臂拉起来后,紧紧抱着哥哥的腰就哇哇大哭。 “……”这么弱小的小不点,隋祉玉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过分,就让隋祐恒抱着自己,在他背后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谁知这两拍拍不打紧,小孩子都是大人越哄越委屈,隋祐恒这下哭得更大声。 顾磐磐这时其实正好被默鲤请进了殿,默鲤也是才从外回来 分卷阅读75 ,倒是还不知皇帝在后边凫水。 罗移却是知道,他便上前道:“磐磐姑娘这是?”他还没来得及说:皇上和魏王在凫水…… 顾磐磐听到隋祐恒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下一揪,已加快脚步,往殿后而去。 “嗯?”罗移追几步,道:“磐磐姑娘!你别急……”但他跟了几步,索性由得这女孩去了。 顾磐磐可没想到,连皇上也会下池里游水,她循声而来,脚步陡然顿住。 她的目光一下就落在隋祉玉站在水中的身形,便见皇帝上半身不着寸缕,腰部以下隐没在水里。她怔了片刻,又看看皇帝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下意识就转回身去,挪开视线,发出低呼声:“啊,皇上,皇上——” “……”隋祉玉看着顾磐磐那纤细的身影,眼睛眯了眯,随即垂首看看自己,他不是遮着的吗? 第51章 第51章 顾磐磐已又转过来,跪在地上,垂着头请罪道:“皇上,臣女不是有意亵渎龙体……” 皇帝还是淡然站在水里,道:“起来吧。朕免你冒失之罪。” 隋祐恒可就激动了,他一看到顾磐磐,就顾不上皇帝哥哥,赶紧就要姐姐疼,要姐姐哄。 他大声吼:“姐姐,水参要抱抱!” 顾磐磐觉得她长这样大,再也没有比今天更尴尬的,池中的两个人,大的那个似乎只围着条棉巾,小的那个就只穿着条白色小裤头。 她当然没抬头,只立即道:“臣女这就告退,在外边等着魏王殿下。” 只是当她站起身,却听皇帝慢悠悠道:“朕让你走了?” 顾磐磐不知皇帝这话的意思,掐紧手指,当然站在原地不动。 隋祉玉把隋祐恒从自己腰间拉开,拿葫芦圈往他身上一缠,让他浮在水面,道:“教你这样久。去,游给你姐姐看看。” 隋祐恒闻言脸迅速泛红,想着姐姐将看到自己笨拙的游水姿势,感到很不好意思。 但皇帝哥哥都下令了,隋祐恒便在水中扭动几下,就开始划水,其实他的手臂动作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就是不管他怎样用力,始终扒着葫芦圈,在原地打旋。 对于顾磐磐这样的水性来说,简直难以置信,弟弟他怎能就在原地转圈圈呢,他倒是往任何一个方向挪挪啊。 隋祐恒也抬头看到了姐姐吃惊的神色,信心遭受的打击,堪称是毁灭的。 皇帝看着魏王游这么一会儿,耐心似彻底用尽,将隋祐恒拎到一旁的水中石阶,向顾磐磐交代一句:“你把魏王带走。” 说罢懒得再管这姐弟两人,转身没入水中,游向深处。 顾磐磐这时才看看皇帝,便见男子的身影隐在水下,那舒展自在的姿势,就能看出这样的天气,泡在水里有多惬意。实在让人羡慕啊。 但顾磐磐迅速收回目光,上前几步,叫隋祐恒从侧面的小石阶上来。 隋祐恒也赶紧踏上一旁的圆石阶,可他太急切,走到最上一步时,葫芦圈不小心勾住一株灌木,石阶长年浸在水中生了苔,葫芦圈的勾挂令他脚下一滑,从旁掉落水里。 见隋祐恒快上岸,顾磐磐也没注意,只伸手等隋祐恒来搭她的手腕,谁知竟被拉着一起落入水中。 看到那姐弟两人坠水溅起的水浪,还有尖叫声。隋祉玉从水中浮出,眸色幽幽看过去。 顾磐磐落水还不忘先托起隋祐恒,隋祐恒那最近被养得越发圆润,再看看顾磐磐那细细的胳膊,简直是对比。 小姑娘穿的是白色短襦,水蓝色雾纨裙子,水质极为清亮,能看到顾磐磐的裙幅在水中轻轻款摆,如轻烟般飘散开来。少女粉嫩的脸颊则满是水珠,像花朵沾了雨露。 整个人竟也不显得狼狈,倒似刚从水里冒出来的芙蕖仙子。 隋祉玉将落在顾磐磐面庞的视线下移,便能看到少女被湿透的短襦勾勒出饱满峰峦,凝脂般柔腻的肌肤,雪白得晃眼。 罗移听到里面的动静,但他深知皇帝的水性与武艺,只在殿门处问:“皇上,可要奴婢进来服侍?” 隋祉玉道:“不用。” 隋祐恒倒是被吓到,顾磐磐下沉入水里,正哄着他,隋祉玉这时也游回来,来到姐弟两人身边。 应该说,皇帝是直接分隔开两人,将顾磐磐挡在了身后,自己安抚隋祐恒。 先前皇帝离得远还好,现下这样近的距离,顾磐磐简直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还好,皇上很快就背对着她,只面朝着魏王。 这时却又听罗移禀报:“皇上,太皇太后来了。是听闻魏王在此,去往含香殿时便来寻魏王。” 顾磐磐听到这句话,简直整个人都僵硬,她看向皇帝,道:“不要让娘娘进来,皇上。” 隋祉玉将手撘在她的肩,轻抚道:“放心,谁也不会进来。” 隋祉玉直接带着隋祐恒上岸,将他提到殿门,交给罗移。又告诉隋祐恒:“不能说你姐姐在朕这里,明白吗?若说漏嘴,以后再也不让你见顾磐磐。” 这个威胁太有效,隋祐恒听话点头。他刚刚有听到,姐姐也不想让皇祖母知道,他当然是跟姐姐一头。 顾磐磐正想着自己该如何脱身。 其实,这样的天气,她只需到太阳底下站一会儿,这样轻薄的衣料,不用过多久就能干。就是现在湿透,不好离水出现在皇上面前。 皇帝上岸这样一会儿的功夫,罗移却是乘隙禀报,说是大理寺那边刚来的消息:“皇上,林少卿今日审那去年治理淮河的案子,韩显重倒是供出,说是容相命人打的招呼,让他配合御史张辅等人,共同从中牟利。正要细审,但今日中午,韩显重在狱中自尽。” 隋祉玉眸光变化,道:“韩显重是被人所害?” “不是,林少卿说,真是自尽,狱中都是自己人,绝无他人下手的可能。可惜人死了,这线索已断……” 隋祉玉轻嗤一声,他就知道,关于容定濯的,不会这样容易问出什么。 他返回的时候,眼底的暗影便重了些,他看着水中的女孩,脱去外袍,又入到水中。 顾磐磐感到腰被皇帝的手臂紧紧束缚,他的人也从后贴近。她感到隋祉玉的力量如旧,依然像铁钳子般的,她这时甚至走了一下神,她以前摸到皇上手上的茧子,果然应当是练兵器,甚至是练重兵磨出来的吧。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从容感受着她的颤栗,道:“顾磐磐,该算算咱们俩的账。” 隋祉玉这样从后拥着顾磐磐,让她感觉有种肌肤相亲的羞耻感,因她的衣衫本就薄如蝉翼,他的身体又是赤着。皇帝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她身上的衣裳碍事。 金色的阳光从枝叶间筛漏,细细碎碎落在皇帝的脸上,顾磐磐回头看他的一瞬有些恍惚,觉得真有天人,恐怕那姿貌也就不过如此了吧。皇帝的眼睛也似水洗过般,浅淡的瞳色,分明干净清冽,又如寒星般夺目,叫人望之如醉。 他这时道:“你说说吧,你这般贸然闯入,看到了朕,当如何负责?” 顾磐 分卷阅读76 磐没想到皇上有此一说,诧异问:“还,要负责?” 皇帝很笃定地略微颔首,抓住她的手把玩:“难道朕就白白让你看?” 他拉起她的手背,低头啄两下,追问:“嗯?” 顾磐磐顿时觉得手背也烫,她还是避开去看他,道:“皇上说,臣女该做什么负责?” “顾磐磐,你知不知道,你嫁不得别人了?”隋祉玉轻轻为她拂开耳边的湿发道。 但是他心里清楚,其实并非如此,大允二嫁的女子并不少。 更何况,绝色美人可比稀世名珍,连本朝太。祖的皇后便是二嫁,且是太。祖与其义弟决裂后,从义弟那里抢来的。还有前朝末帝的永嘉公主,别的公主都作了刀下魂,她却因为美貌,在乱世中辗转四位枭雄豪杰,被人抢来夺去,先后成为四人的侍妾。 更何况,容定濯的女儿,哪怕容貌平平,不拘是二嫁还是三嫁,恐怕都有人抢着要。 顾磐磐看看皇帝,如实说道:“臣女现在也没想嫁人。嫁人不如在家当姑娘舒服。” 隋祉玉听了这话,倒有几分受用,道:“听说,你爹打算给你找个新母亲?” 顾磐磐没想到皇帝会突然说这个,心里更紧张了一些。她知道,皇上这是指段二姑娘。 她尚不大清楚容家和段家到底是多密切的关系,但她的确也看出来,段含皙上京的意图。但她今天恰好听见爹爹给段二姑娘的暗示,按理说,爹爹肯定也会婉拒段家。 她就说:“我的嫡母已逝去多年,爹爹若真要续弦,我做女儿的自然也只有支持。不过,我爹爹现下还没这个意思。” 陇西那几家,都有胡汉通婚带来的外族血统,手里都握着兵权。邢家正是陇西家族之首,大允的建立,离不开陇西世家的出力,甚至大允建国后,陇西氏族非但未被遏制,还通过不断联姻和担任要职,更为强大。虽说现下几家四处掌兵,兵力并未集中在陇西一带,但仍被归为陇西世家。 容定濯这样跟她说的? 隋祉玉看着顾磐磐,觉得是容定濯在先安抚顾磐磐。 容定濯若真娶了段含皙……隋祉玉轻声冷笑,那便更得提防容定濯的野心,恐怕他不止于要扶持便于操纵的魏王,或是要容家血脉的皇子。 不过,再怎样分析利弊,他偏偏抱着怀中女孩不想丢手。隋祉玉又在顾磐磐腰间慢慢摸索片刻,感受着少女这不堪一折的玲珑腰线。他道:“你既已下来,就游两圈。朕看着你游。游过了,就让你走。” 顾磐磐感觉到皇帝的手松开,她想了想,果然张臂往池心游去。少女在湖里游动的时候,因她身上穿着纱裙,自然受到些影响,可她游动起来的样子实在太美,像只蓝色的蝶蹁跹似的,在水中轻盈前行。 第52章 第52章 太皇太后带走隋祐恒,见他显是哭过,偏还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首的样子,心里有些好气又好笑。 太皇太后道:“怎么,阿恒还想留在皇帝那儿不走呢?” 隋祐恒当然点头,答:“是还想还待一阵。”好不容易,皇帝哥哥在,他姐姐也在,跟他自己三个人凑齐全,皇祖母偏要这时来把自己接走。左边是哥哥,右边是姐姐的画面,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可幸福了。 待到了含香殿,魏王被带到一旁,太皇太后才沉了脸,朝岳岚道:“看看,魏王这是还觉得哀家不该去接他呢。” 岳姑姑正想着如何接这句话。 太皇太后又道:“皇帝根本就是想养废了魏王。成日让人引导着他玩耍,让他接触些新鲜玩意儿,哪还有心思花在课业上。” 岳姑姑便劝了太皇太后宽心,其实魏王这样年纪的孩童,本就是一颗玩心,何用皇上派人引导。她隐隐也觉得,太皇太后接回魏王殿下以后,越来越有些偏激。兴许是皇帝的权力越抓越多,太皇太后的地位也日渐不显,难免将魏王令其不满的,也连带算到皇帝头上。 若是魏王做皇帝,太皇太后的权力地位自是不言而喻。 隋祐恒可不知太皇太后的不满,他的小脑瓜里,还在想,哥哥和姐姐在一起游水会做什么。是比赛谁游得快么?毕竟他们都很善于游水。 事实上,顾磐磐和隋祉玉还真的比了谁游得更快。 顾磐磐裙子在水中几乎半透明,似水蓝的柔雾弥漫在水中,少女细白修长的双腿,也若隐若现,上下轻轻摆动,整个人如鱼儿般的灵巧。隋祉玉倚着石壁,从未想过,他有天会看个女孩游水,看到有些失神。 在顾磐磐游过来的时候,他索性跟在她身后游了一小段。 顾磐磐反应过来时,已被隋祉玉带往一旁的池边,她被按在青石边的树下,两人都是浑身湿透,她感受到皇帝身上突然爆发般的侵略性,便用力去推他:“皇上,你说过我游完就让我走。” “傻子。”隋祉玉笑了笑,嗓音低沉,直言道:“磐磐游水的样子,不比舞姿差。” 顾磐磐一怔,顿时面红耳赤,她听懂这话了,皇上的意思是,她游水的姿势太好看,所以他想要做点什么。 却又觉得皇上说话不算话,她道:“可魏王殿下说,今日有好些个身着水靠的姑娘在皇上面前游水,还抢银瓯呢,难道皇上看了她们游水,就要一一这般对待她们……” 女子穿着水靠会是什么样子,顾磐磐是知道的,想来那群献艺的姑娘个个是身段迷人有致,可比她这一身累赘的裙子惑人多了。 “原来,你把你当成那些表演的姑娘,觉得先前也是在为朕献艺?”隋祉玉蹙蹙眉,总算有点懂了。 “当然不是。”他当即便否定她的话:“朕看着她们,并未觉得有什么好看。” 其他人怎能与顾磐磐相比。说起之前,他哪怕眼里看着的是那几个竞渡的姑娘,但脑中想的却是顾磐磐。 顾磐磐不知道,皇帝不仅对那群竞渡的姑娘没感觉,还嫌弃人家浪费了做水靠的鱼皮。 她并不信,可不管她信不信,皇帝却是要强迫她信,并要给他回应。她只能道:“皇上,我爹一会儿该找我,且晚宴的时间也快到了,你……不能如此。” 顾磐磐本能地侧过身,双腿紧紧并在一起,害怕皇帝继续靠近她。 顾磐磐说的,隋祉玉何尝不知道,时间的确也不够做什么,他的手却在她后颈牢牢掌控着,低首,吻上令他先前觉得晃眼的一抹雪白…… 顾磐磐脑中顿时一片空茫,过片刻才开始挣扎。 隋祉玉不想亲顾磐磐的嘴唇。 或许更准确来说,是他心深处其实想亲,却硬是克制着,不去碰那少女看着便香甜柔软的菱唇。 仿佛碰了顾磐磐的唇,他就会被越缚越深,难以自持。 亲吻嘴唇,在皇帝看来,那就代表着喜爱。 隋祉玉历来是极其自律理智之人,他并不想将心交给容定濯的女儿,被她轻易操控。 他只想把自己对顾磐磐强烈的渴求归结为欲。望。 是的,他希望自己对顾磐磐只有欲。望 分卷阅读77 。隋祉玉认为,他还没有在女人身上释放过,终于遇到一个哪里都生得令他满意的少女,有逞欲的冲动,有据为己有的想法,也很正常。 但也仅是如此,他可以对顾磐磐好,甚至可以讨她欢心,但他不愿意自己的感情被她捏在手里。 他还是怕,怕她若是容定濯的一步棋…… 忠心追随皇帝,为他付出一切的人太多太多,他不可能拿这些人的性命与前程视作儿戏。 不过,他虽然克制着没有去亲,他却爱看女孩这张着这花瓣似的双唇,因他的逗弄而急促喘息的样子。这样的柔弱不胜,这样的媚态动人。 因此,除了别的举动,他的手指不忘去欺负她这张过于可爱的小嘴。 他的手将她的唇揉得火辣辣的,甚至有些疼。顾磐磐眼里含着水雾,手指紧紧掐着皇帝的手臂。 可他手臂的肌肉太坚硬,反而是令女孩纤细的手指泛白。手指略显扭曲的弧度,更是可见女孩用的力之大。 隋祉玉察觉到什么,离开顾磐磐,拉过她的手查看,蹙眉道:“不知道痛么?” 顾磐磐根本不答话,无声地抗议。 隋祉玉看看女孩的神色,索性将她抱起,上了岸,沿着池边走回去。这里本就离拂波殿后台近,没一会儿就回到殿里。他先拿宽大的棉巾将她裹住,再随意披件外袍,才解散她的头发,拿另一张棉巾为她擦头发上的水。 顾磐磐看看皇帝。皇上亲手为她做些,若她是皇上的妃嫔,应该算是受宠了吧。 他上回还亲手给她喂药,还给她烤热水囊。说起来,他对她有时的确细致。 她想了想,却是道:“皇上究竟想要怎样?你是皇上,我知道,若我抗拒,你还能治我忤逆吧?若是伤你,被治罪的更得是我。可我也不能总是这样跟皇帝这样。” 隋祉玉沉默片刻,说:“你可要进宫?” 顾磐磐微微一愣,道:“我若说……不想进宫,皇上以后就不再这样对我?” 隋祉玉眸光难辨:“那可不一定。” 顾磐磐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恼了,别开脸道:“那皇上问臣女这个,有何意义?皇上还不如问问自己,您到底是想拿我怎样。毕竟您若下了旨意,我也没法抗旨。” 两人心里都有些较上劲儿,皇帝便也不再说话,等顾磐磐身上都变清爽,让默鲤重新为她梳好发髻,就放她离开。 *** 晚宴时,男女是分开的,顾磐磐倒是没再看到皇帝。 到了宴后,众多陪皇帝端午同乐的臣子,三三两两离开上江苑,各自回府。 其中有个年轻男子就朝身边人道:“容相今日带来的女儿,你看到了吗……就是青鸾书院那个特别美貌的女学生,之前叫顾磐磐。真是,从前素净有素净的风致,现今落进富贵窝,更是光艳不可方物。” 另一人说:“当然看到了,那个时候,好似你们还打过赌,谁能弄回去做妾。可现在,哪怕是想聘回来做妻,也高攀不上了。” 酒下肚,难免就有人有些飘了,和密友说话时,也少了两分顾忌,留阳郡主的儿子季朗便接过话,不以为然说:“等着瞧吧,皇上英明神武,又不是受得了压制的,容相这尊大佛,能被供到几时?这相府若是塌了,容小姐……” “嘘,你可小声点,我让你少喝些你不听!”第一个引起话头之人忙去捂他的嘴,道:“这样的话,让相爷听到,得把你的皮剥一层。” 这话倒是没被容定濯听到,却是让不远处的邢家两兄弟听到。 邢燕承的面容隐在暗处,看不分明。 邢燕夺看看邢燕承,便提醒:“别忘了,祖父在给你说亲。” 邢燕承不大在意地笑了笑。 这时,有内侍过来问:“邢将军,邢太医,不知你们可看到容家五姑娘?就是一个六岁的女童,穿的是艾绿色裙子。” 容初嫤想看龙舟,因此,容定濯也叫容初嫣将容初嫤带上了。谁知,用过晚宴,小女孩居然人不见了。 为保障皇家活动的安全,绝大部分王公贵族赴宴,不能带佣人,皆由宫中安排,因此,皇帝听说此事,已命人派出一队人马,帮忙打听寻找容初嫤。 邢燕承道:“我们没有看到。” 顾磐磐很喜欢容初嫤,这时也挑着灯笼,在花园一带找人。邢家两兄弟转过长廊,恰巧看到她,看了会儿顾磐磐焦急的面容,邢燕承上前道:“磐磐,我帮你。” 第53章 第53章 如今天色黑得晚,还能清晰视物,但过会儿天就要黑了。那时要找人会更难。 因而顾磐磐也没有拒绝,多一个人找,说不定就看到了呢。 邢燕承问:“磐磐可有寻找的方向?” 顾磐磐说:“阿嫤年纪小,自己贪玩离开的话,应该也不会走太远,她喜欢看湖,所以我打算去荫泽湖的湖边再看看。说不定殿下也在一起。” 顾磐磐身边还跟着容柒,邢燕承跟顾磐磐一起的,邢燕夺见园中有岔路,便沿着岔路往另一头的小路走去。 几个人走的路不同,倒是在荫泽湖边会和,接着又各自分头,在附近沿着湖寻找。 邢燕夺突然发现一只小女孩的鞋,顾磐磐闻声过去查看,见是一只粉绿色绣兰草的软缎履,小小的一只,正是容初嫤的。 顾磐磐脑中嗡嗡作响,容初嫤不会是掉进水里了吧?还是遭遇了什么意外?顾磐磐入京以来,听闻过杨晴鸢那等莫名其妙的死法,一时心跳飞快,难以自抑。 这正是邢燕承担心的地方,所以才会跟着顾磐磐一起找人。上江苑太大,有些地方没有侍从,若真遇到什么事,那可是呼救也没人听得到。 容柒就道:“姑娘,奴婢下水去看看?” 顾磐磐点头:“好。”但她也清楚,这时已风平浪静,若孩子真落入水中,也几乎没有生还可能。下水看,其实也只是看看可有尸首。 她的话刚落,便见邢燕承与邢燕夺看向一旁,顾磐磐也随他们看过去,就见一道女童的身影从那边的花丛后跑出来,正是容初嫤。 容初嫤看到顾磐磐,高兴道:“三姐姐!”是小女孩发现自己的鞋子掉了,跑回来找鞋。 很快,就见那边又跑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大喊道:“姐姐!”竟然是隋祐恒! 两个孩子都围到顾磐磐身边,亲热高兴极了,顾磐磐微怔,问:“殿下?” 她不知隋祐恒还认识容初嫤? 原来魏王也不见了,只是太皇太后命不许声张,只准借着寻找容初嫤,暗中寻找隋祐恒。就怕被有心之人知晓,若是生出别的事端。 还好是虚惊一场,两个孩子都好好的。 隋祐恒拉着顾磐磐的手,道:“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顾磐磐则问:“你认识阿嫤?” 隋祐恒指指容初嫤腰间挂的小小虎头锦粽,道:“跟姐姐送我的一样!我看她是姐姐的妹妹,才愿意跟她玩儿的!”小孩子之间,熟起来可比成人之间快得多。 顾磐磐哭笑不得,原来还是给她面子。便帮 分卷阅读78 着容初嫤穿好了绣鞋,才又问:“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甩掉刘公公他们,为何这样一声不吭就乱跑?” 隋祐恒就说:“他们烦死了,我可不想带着他们。我是借着去净室的时候,就带着阿嫤过来玩了。这里有萤火虫呢,宫里都还没有。好好看的,姐姐,我带你一起去看吧。” 顾磐磐也想看萤火虫,但她不敢耽误,赶紧领着隋祐恒和容初嫤一起回去。 她不忘朝邢家兄弟两人道谢:“多谢燕承哥哥,多谢邢将军。”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没说话。 这天气热,顾磐磐因跑得急,脸蛋嫣红,连眼睛也愈发含波潋滟,配上她这身水蓝色的裙子,在夏夜里既有水波般的清澈,又有夏花般的秾艳。若只说颜色,顾磐磐的确是让邢燕夺很中意,便不着痕迹又多看她两眼。 邢燕承道:“举手之劳,磐磐不用见外。” 在知道她其实是容定濯的女儿后,邢燕承就知道,他再想通过明媒正娶的方式得到顾磐磐,很难。 以容定濯为首的文官势力,在控制财政要脉后,有让文官掌兵的想法。虽然容定濯本人有过担任武将的经历,但这些年,已完全是文臣势力的代表人物,在容定濯的身边,也的确有一帮有能力治邦的文人。 但邢家等武将世家,当然不愿让文官夺取军权。政务是一回事,行军打仗是另一回事。原本文臣掌握着中央大军的后勤资物,各地武将回京报销军费时,就得给户部那帮人“上贡”。若连打仗这事,也让文臣直接压到武将头上发号施令,更是邢家等家族不可容忍的。 皇帝也正是利用容家与邢家的这个矛盾,从中谋划。 而邢家,也在等着皇帝与容家的矛盾更进一步,甚至暗中施力,让皇帝与容定濯的矛盾更深。比如,邢家当初派去刺杀老令公孟宏简的人,便是伪装的容家死士。 邢燕承也清楚,老实说,若是换个稍微平庸点的皇帝,容定濯与皇帝的关系不会冲突这样激烈。因为,容定濯虽掌控得多,但给皇家的进项也绝不少。若是个性格软和且能力普通的皇帝,根本就别想与容定濯对抗,必然就接受了。 先帝就不就是这样吗,权放给容定濯,容定濯将国朝给先帝打理得井井有条。先帝累死累活,内库里的盈余还未必有让容定濯操持来得多,当然就索性享受。 但当今天子并不,隋祉玉能力远超先帝,政见与容定濯也不完全一致。更何况,皇帝认为容定濯植党营私,排除异己,侵蚀君权,颁布的部分法令又加重了民间负担,更是不会容他长久凌驾其上。 因此,邢燕承知道,虽然皇帝站的位置,比他更容易得到顾磐磐。但从立场来说,皇帝与他都讨不了好。容定濯就算嫁女儿,也不会考虑他与皇帝。 顾磐磐今日也从邢觅楹那里听说,邢燕承的家里在为他挑选亲事。她拒绝邢燕承以后,心里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但还是担心,若是影响到邢燕承的亲事可就不好。 她虽然没想嫁给燕承哥哥,但她很希望邢燕承结一门好亲事,娶一个好妻子,家庭和乐顺遂。 而且她觉得,能嫁给邢燕承的姑娘,一定会很幸福,因为,燕承哥哥这样稳重,细心又温柔。 找到了两个孩子,顾磐磐心下放松,这时便问:“燕承哥哥,听说你最近要定亲?” 邢燕承看看顾磐磐,他看得出来,顾磐磐在拒绝他以后,其实一直有点尽量避免与他来往,不再像从前那样将他当做兄长,敞开心扉。 因此,他得安抚顾磐磐的心,让她觉得,她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他会如常地娶妻生子,才能让她回到从前。 邢燕承态度坦然,没有反驳,道:“兴许吧。只是家里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没定下是哪家姑娘。” 顾磐磐闻言果然很高兴,见邢燕承并不抗拒娶其他女子,总算松口气,道:“那我就等着燕承哥哥那边的好消息。” 届时,她要随一份大礼,以感谢入京以来,邢燕承对她的关照。 *** 含香殿里,太皇太后正告诉皇帝,要他再出动铁嵬营的军士也去找魏王,光派内侍和宫女远远不够。 容定濯这时也过来了,都是一个意思,请皇帝加派人手,上江苑水多,就怕小孩子出什么事。 隋祉玉便叫来罗移传令:“从铁嵬营抽调三百人,秘密搜寻魏王殿下。亦寻找容五姑娘。” 就在这时,李樘进来禀道:“皇上,娘娘,相爷,魏王殿下和容五姑娘都找到了!” 他随即又说:“是容三姑娘,燕夺将军,还有邢太医一起找到的,已在过来含香殿的路上。” 听到前一句,隋祉玉三人都是放下心来,又听到后一句,却都是微微皱眉。 隋祉玉面无表情,垂下眼睫,手指在黑檀扶手轻点两下,一言不发。 太皇太后则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容定濯索性起身,来到殿外,等待女儿。他才跟孩子说了,要小心皇帝,她又跟邢家那两兄弟在一起。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叫人省心的。 没一会儿,太皇太后与隋祉玉也来到殿外的台基上,刚走出来,就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远处。 不止顾磐磐和孩子,正巧还看到,邢燕承与顾磐磐正在说话,邢燕夺也在一旁,虽未说什么,却显然是一起的。 就见顾磐磐走在中间,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在旁分别是邢燕承与邢燕夺,后面是容柒。邢家兄弟倒像护花使者般,这样容貌出众的几个人站在一起,颇为吸引人的视线。 邢燕夺与邢燕承原本没打算跟顾磐磐一起进含香殿,都在道别了,但见皇帝等人已在殿外,自然是要上前请安。 待走近后,顾磐磐当即将事情来去禀报了一遍。 见是魏王贪玩任性引起的一桩乌龙,其他人当然不好训斥。容定濯只微微皱眉,太皇太后则道:“阿恒,以后不可再这般悄无声息离开,你不知皇祖母有多担心?” 隋祐恒一看,这几个人这样严肃。而且现在天完全黑了,在水边待久了的确也有一定危险。便说:“是,我知道了,皇祖母。就是那萤火虫实在好看,多看了一会儿。” 太皇太后其实对容初嫤很是不满,觉得是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充满心机,勾引且唆使魏王单独去玩耍。但碍于容初嫤是容家人,容定濯又在场,不好苛责于这小女孩。 隋祉玉目光在顾磐磐与邢燕承身上来回片刻,没有任何表态。 顾磐磐这时也抬起头,不知怎么了,就看了皇帝一眼。两人视线对在一起,顾磐磐很快挪开眼。隋祉玉却是也不怕容定濯在,仍旧看着她。 那目光,让顾磐磐觉得,似像头顶有座山般沉压压的,又似有火在身上烧燎。 第54章 第54章 顾磐磐心道,皇上,求您可别再看了,要是被她爹看到…… 幸而太皇太后又笑了笑,道:“还是磐磐与阿 分卷阅读79 恒有缘分,回回都是磐磐找着阿恒。” 这话自是说给容定濯听的。容定濯淡淡扯扯嘴角,转头看向皇帝。 隋祉玉这才从顾磐磐身上收回目光。就听容定濯道:“皇上,殿下与臣的侄女既已找到,臣便告退。” 隋祉玉道:“好。” 顾磐磐暗中观察着这两人,她还是头次这样近地见父亲与皇帝说话,自从她上次听说,爹爹与皇上因政见分歧争执,她心里一直存着担忧。 现下见两人对话平心静气的,还是君臣一心,完全没有失和的样子。她心里的忧虑略散了些。 她也跟着道:“臣女告退。”便随着父亲离开。 父女俩回去的时候,容定濯回想着邢燕承那目光,尤其是邢燕夺给他的感觉,忍不住道:“磐磐,邢燕承和邢燕夺,也算是青年才俊,但邢家那样的家族,深似渊海,并不适合我们家磐磐。” 顾磐磐看看父亲,一下懂了,眨了眨眼,索性说:“爹爹,您放心,我跟谁都会说,我的婚事是由爹爹做主。” 容定濯本有一堆“逆耳良言”想说,闻言这才不再开口。甚至在想,磐磐会不会觉得他有点儿烦人。 --- 隋祉玉今晚不时想着顾磐磐跟邢燕承一起的画面,心绪郁躁,甚至有几分暴戾,索性自己跟自己下棋,只将精力放在棋局,以驱散脑中不该想的。 晚些沈嚣倒是过来了,道:“皇上,臣过来禀报莲藏教之事。” 隋祉玉闻言问:“怎样,撬开嘴了么?”他示意沈嚣坐下,陪他对弈。 沈嚣便来到棋盘边,与皇帝对坐,答:“皇上,那人说这如今的莲藏教,掌教身份最高,是一名男子,但很是神秘。教众没有见过掌教,此人只在教中上层现过身。” “掌教之下,是左右使者,几乎都是左右使者在发号施令。左右使之下,便是各州的教众首领。还有数位灵翼使,专司传递讯息。数位掌律使,负责暗中查看教众是否遵循教规。” “教中等级严格,教众亦分五等。此次抓住这刺客活口,是个二等教徒,不是京城人,此次突然接到任务,扮成商人入京,根本不知要刺杀的是当今皇上,只是想要立功,成为一等教徒。” 隋祉玉指尖的黑子缓缓落下,眼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冷酷来,沈嚣知道,那是皇帝心中想要开杀戒了。 的确,这样严密的机构与等级,实非乌合之众,加之上回行刺一事,可见情报网亦不可小觑,皇帝显然不会坐视这样一帮人壮大。 更何况,还有罗虚那仇在。 隋祉玉道:“可问出莲藏教在京中还有哪些人,在哪里,跟朝中哪些官员有所勾连。” 中原也算太平数十年,以往莲藏教皆是出现在皇权更迭,天下大乱之时。 以如今的世道,若无强权人物在背后支撑筹划,靠着民间势力,不会有这样的能耐。 沈嚣道:“这倒没有问出来,这人非是教中上层,知道的还是太少,只说了些教中构成,臣会继续让人追查。” 这也不容易,上回抓的那个,什么都没有说,就毒发身死。 沈嚣又道:“另外,十多年前,此教据说还有一位圣女,那圣女地位特殊,虽不掌管教务实权,但教中宣扬的是,圣女便是莲藏教的圣莲显化,乃是教中图腾般的存在。据说历代圣女皆是十分纯洁美貌。” “但是圣女未满十五岁以前,常年戴着面纱,普通教众无法瞻仰到圣女容貌,圣女满十五岁,才会让教众看到。但那位小圣女十多年前便失踪了,至今没有新圣女。” “圣女既是图腾,失踪十多年,也没个新圣女,看来有些隐情。”隋祉玉戏谑笑了笑。 沈嚣也笑笑:“此教宣扬圣女是圣莲在人世显化,哪有这样容易有新圣女的。” 不过,沈嚣倒是觉得,圣女也就是名义上好听罢了,实权既都在掌教手中,那圣女又极美貌。指不定那圣女表面是教众的图腾,实际则是掌教的禁脔。这样的事,他可看得太多。 这莲藏教十分疯狂,每回行动都先给教众喂毒,这人倒是漏网之鱼,乃是大幸。 沈嚣又道:“容定濯在岭南镇压过莲藏教,会不会是在那次后,索性将莲藏教收为己用,借此教之名……。” 隋祉玉道:“朕觉得不像是容定濯的做派。要深查。” “是,皇帝。”沈嚣答。他也很好奇,那掌教究竟是何人。 沈嚣连着陪隋祉玉下三局,直到深夜,才被允许离开。 *** 天气渐渐热起来,青鸾书院也放假了。 到月中的时候,顾磐磐去太医院教习厅参加了针灸穴位考试。 第一场考针孔铜人,考具铜人的穴位小孔封有同色油蜡。 考场的先生从人体头部到脚部,一连报了三十个穴位。顾磐磐一边听就一边扎,只要扎对穴位,就会刺破油蜡,水就会从铜人里流出。 第二场是笔试,试题抽考了五十个腧穴的作用。以及五种病症,应刺激哪些穴位组合治疗。顾磐磐都知道,自是提笔在纸上书写。 两场考试,顾磐磐都是全部答对。 想起自己取得这样好的成绩,离不开邢燕承的悉心指教,她便打算请邢燕承、邢觅楹一起吃饭。 当然,顾磐磐又想到,还有一个人也功不可没,那便是送她小铜人的皇帝。 但皇上在宫里,并不理睬她,她也见不到皇上。 天热难耐,顾磐磐请过客以后,下午很少再出门,都在家里待的多。 容定濯从前不时也会去酒楼楚馆,现在女儿在家,他每晚的应酬拒了不少。 每天总要陪顾磐磐说说话,还要指导她的书画。 这一晚,容定濯带着顾磐磐从容家回来,正要进府,却见有内侍已在相府门口等候多时,说是让顾磐磐接旨。 那内侍恭敬道:“相爷,是这样的,魏王殿下今日发了高热,入夜仍是高热不退,还喊头痛,啼哭不止,一直要找‘姐姐’,也就是找容三姑娘。太皇太后无法,只好派奴婢前来传旨。” 容定濯不悦,直言道:“这都夜深了。” 那传旨的内侍擦擦汗,陪着笑脸,道:“这的确有些不便,还望相爷与三姑娘海涵。若非娘娘实在拿殿下无法,也不会来请姑娘。” 顾磐磐轻轻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容定濯看看她,见她用眼神朝他示意。 容定濯也看得懂,顾磐磐那意思是:爹爹,让我进宫吧。 隋祐恒对于顾磐磐来说,是她捡回来的一条小生命。是她亲手照顾,让他从奄奄一息变得活蹦乱跳,看他从一只病弱纤瘦的小猴子,变成人人见了都要夸他长得好的白胖娃娃。总之,付出越多,感情就越深。哪怕是没有太皇太后的懿旨,顾磐磐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去亲眼看看隋祐恒,又怎能够安枕入睡。 容定濯只能道:“行吧。” 顾磐磐就道:“爹爹,那我现下便进宫了。” 容定濯说:“我送你。” “不用,爹爹,都这样晚了,你自己早些休息。还有,我今晚应当会住在宫里 分卷阅读80 ,你可别等着我回府。” 容定濯哪里会听,还是亲自陪着顾磐磐,跟女儿一起坐着马车,从家里将她送到宫门。 看着顾磐磐坐宫里的马车在宫门前消失,他才独自坐着马车又回去了。 --- 隋祐恒果然病得严重,顾磐磐一看隋祐恒那通红的小脸,还有听他说话时沙哑的童音,只恨自己早些不知情,没有早点入宫。 因有其他太医在,顾磐磐只简单询问,就入内来到隋祐恒床边坐下。 见到顾磐磐,隋祐恒果然安静许多,紧紧拉着顾磐磐的手,将头靠在她的身旁。许是今日哭闹一日实在太累,被顾磐磐哄着,倒还真的慢慢入睡。 顾磐磐轻轻拍着隋祐恒的背,见他脖子上的小红点,就问姜妈妈,这是几时长的。 姜妈妈道:“殿下这是长了热痱呢,就是才起的。”天热了,小孩子长热痱很正常。 到了夜深更的时候,因身上痒,隋祐恒睡着了也不停去挠。顾磐磐按住他的小手,又仔细观察隋祐恒脖子上的红点,道:“不对,这看着像是出了水痘。” 守在殿外的御医,听顾磐磐说魏王身上的皮疹挠出了水泡,都是大惊,之前一直没有见水泡。看后道:“果然是水痘。”立即让人合汤药,又去取疏风清热解毒的成药水来,先给魏王涂身。 这时听外面有宫人给皇帝问安的声音。 隋祉玉走进来,听闻隋祐恒是出了水痘,神色却很是严肃,他看向顾磐磐,问道:“你以前可出过水痘?” 顾磐磐不料皇帝突然跟自己说话,摇头道:“没有。” 隋祉玉神色更沉两分,道:“你先让开,让太医来。” 岳姑姑懂皇帝的意思了,说:“这倒是,磐磐也还是个孩子呢,得要注意些。” 顾磐磐这一身晶莹雪肤,可别被殿下染上了,遭罪不说,万一留些疤什么的。 太皇太后迟疑道:“应该没那样容易被染上吧。磐磐自己就懂医理,她会注意的。”她还是希望顾磐磐在此守着,以免隋祐恒醒来不见人,会不适应。 隋祉玉目光冰冷看看太皇太后,语调没有起伏:“罗移,带容三姑娘去净手和浴身,再去寻一套宫女衣裳,让她换掉衣裳。不可让她再靠近魏王。” 隋祉玉话音刚落,就见宫人来禀:“邢太医求见。”太皇太后立即叫邢燕承进来,今日不是邢燕承当班,他本去了京郊,回来就接到了太皇太后旨意。 第55章 第55章 皇帝此言一出,周围都静了片刻。 皇上竟提到浴身和换衣裳,太亲密,也太细致,跟皇帝惯来的高高在上,全然是两个人。 太医和宫人只当没有听到,太皇太后则心下冷笑,又为皇帝强硬的语调感到不悦。 顾磐磐则看看隋祉玉。她觉得,皇上看她的眼神含着威慑,好像她不听他的话,他会亲自过来押她去清洗更衣似的。 这时邢燕承走进来,听说顾磐磐没出过水痘,也是跟皇帝一个意思,说顾磐磐不能再照顾魏王。 太皇太后也不再留顾磐磐,万一女孩真被传染,容定濯定然不悦。 顾磐磐原本心存侥幸,但想想现在隋祐恒身边太医多,不似从前非得她照料,也没有坚持。 她离开前就对邢燕承道:“燕承哥哥,殿下面赤高热,起泡也快,我很担心……” 邢燕承看看顾磐磐,低声道:“磐磐,你自己回去熬些疏风祛湿毒的汤药来喝。” 又道:“你放心,殿下这水痘小而稀疏,色红,浆清,应当是轻证,不会太严重。这边我会一直守着,随时注意殿下的情况。” 邢燕承身上历来有种令人信服的气质,见他这样说,顾磐磐放心不少,点点头。 隋祉玉在旁听着两人说话,尤其是顾磐磐信任的语调,微微蹙眉,耐着性子没说话。见顾磐磐终于离开,才看邢燕承一眼,也跟着离开。 见魏王还睡着,太皇太后起身来到殿外,边走边道: “岳岚,你看到了么?看到皇帝先前看哀家的眼神了么?哀家若不是太皇太后之尊,他约莫会让人掌哀家的嘴吧?他历来是装得温和孝顺,把对哀家的厌憎藏得极深的,今日为着顾磐磐这事儿,可是险些不想再伪装。” 岳姑姑道:“皇上对磐磐……的确是不一般。” 太皇太后嗤笑道:“你看看他先前看顾磐磐的眼神,连点掩饰都没有的。顾磐磐这身皮肉,果然是招男人惦记啊。就算邢燕承那样稳重的人,也是唯恐她被魏王染上水痘。” 岳姑姑其实挺喜欢顾磐磐,就道:“即使不说姿貌,磐磐的性子也是很可人疼的。” 她知道,太皇太后就是担心,万一皇帝和顾磐磐真走到一起。 太皇太后慢慢道:“要不……哀家帮帮邢燕承?他和磐磐倒也很是般配。” 岳姑姑心下微惊,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她是从小跟着太皇太后,从前还在小姐母族的时候,就跟着斗宅子里的姨娘,形形色色可见得太多。 她道:“可是,娘娘,若叫相爷知晓。” 太皇太后嗤道:“只有手段拙劣的,才会叫人知晓。咱们从前惩治那贱人母子,太宗皇帝至死都不知道。得寻个邢燕承与顾磐磐都在宫中的时机,在宫里,才万无一失……” 岳姑姑心下焦虑,知道皇帝以财政紧张为由,已将太皇太后的用度限制不少。太皇太后过千秋的时候就极为不满,觉得皇帝特地授意克扣,让礼部办得有失她的身份。 岳姑姑觉得太皇太后此举还是不妥,想着只有从旁继续劝说。 *** 顾磐磐想直接回家,却是被皇帝带到乾极殿。 因皇上说,万一隋祐恒的疱浆沾到她裙子上,等她这一路慢慢回去,难免不会感染。顾磐磐也不敢托大,虽说水痘可自愈,但是折磨人啊,还可能留下难以消除的印记。 顾磐磐果然先去浴身,又换一身宫女衣裳,听说皇帝还在外书房,就打算去谢恩告退。 皇帝今晚的确在忙,先是有西南来的战报。先前听说顾磐磐进宫,硬是放下手里的事情赶过去的。后面户部尚书苏庆华又进宫。 顾磐磐来到书房外,因门开着,就听到皇帝低沉的嗓音,在这寂夜里格外清晰:“朕也知道,户部艰难,你这个尚书拆东墙补西墙,很是难做,若现今的户部只有这个水准,朕再给你找个帮手。更不要跟朕提茶税,茶税不开,户部就没有进项了?要不要朕把户部的账册,把你苏府的流水给你一项一项清算。” 顾磐磐见皇帝正在斥人,担心撞上官员,赶紧躲在一旁的柱后,四个侍卫都看看她,没说话。 直到看到那官员离开,顾磐磐才求见皇帝。 她其实有点担心,觉得皇上正在生气,自己会不会正好去承受怒火。 隋祉玉看到顾磐磐,让她进屋,他不是第一次看她这小宫女的装扮。旁的宫女从他身边经过,他目光也不会动动,但顾磐磐穿着身宫女的衣裙,却是格外吸引他的视线。 顾磐磐行了礼 分卷阅读81 ,皇帝收回目光,道:“听说这次针灸穴位考试,你的成绩很好。” 出乎顾磐磐所料,皇帝的声音对着她,似乎完全没有怒意,反而很温和。 她便露出微笑道:“嗯,还要多谢皇上,赐铜人之恩。” 隋祉玉受谢,却是问:“谢朕?你谢人就是口头一句?”他瞥瞥她,眸光带着一点质疑,质疑她的诚意。 顾磐磐一怔,解释说:“臣女是想着,皇上坐拥四海,臣女想不出何物是旁人有,而皇上没有的。所以只以口头表达谢意。”她也想回礼,这不是觉得拿不出手么。 顾磐磐却听到皇帝一声冷笑,他说:“怎么没有。你到处去送人的那个药锭,魏王,太皇太后,邢家三姑娘,他们都有,朕可没有。” 话出口后,隋祉玉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难以描述,似乎带着一种酸意,他很是不喜。便皱皱眉,不再说话。 顾磐磐没想到,皇上居然还注意到那样不起眼的小东西,惊讶之下,道:“若皇上看得起那个,臣女给皇上也做一个,孝敬皇上。” 那药锭佩饰也能算个香囊,她当然不能以女子的身份送给隋祉玉,但是作为子民,孝敬给皇上是可以的。 隋祉玉当然发现了顾磐磐说话的小心谨慎,曲解道:“孝敬就免了,朕可没有你这样大的女儿,也不打算认个大闺女。你尽快送给朕即可。” 顾磐磐被臊得脸红了红,本想辩驳一番,想想还是只说:“皇上龙体雄健,不需用过多药材,那臣女就给皇上做一个启脾益寿的,但主要还是以佩香为主,可好?皇上喜欢什么样的香味?” 隋祉玉问:“可以做朕喜欢的香味?” “嗯。送给皇上,当然得皇上喜欢的。”她颔首。 皇帝似是想了想:“朕觉得你身上的香气,就很好闻。”他仍在翻着手边的奏报,答得一本正经。 顾磐磐呼吸微窒,她感觉皇上在调戏她,但是他神色端凝,好像在谈论国事似的,甚至只看了她一眼,她只好道:“这个……就没办法了,臣女,臣女这个是天生的,不是调制的。” 隋祉玉颔首,他正是一直疑惑,这到底是她用的熏香还是体香,原来是天生的花软香馥。 他便低声笑笑,说:“那倒的确是没办法。” 看来只好想办法将人拴在身边才行。 顾磐磐就道:“那臣女就自己给皇上调香?”见隋祉玉颔首,又说:“皇上,臣女该出宫了。”既然皇帝不准她接近隋祐恒,她就没必要再留在宫里。 却见罗移这时过来道:“皇上,绵耳来了。”是上次那只险些抓了顾磐磐的雪白猫儿。 那绵耳轻盈地蹿进来,跳到皇帝的案头,顾磐磐还记得,这猫儿上次一出现就要偷袭她,这次居然趴到一旁,朝她发出轻柔的叫声,颇为温驯。 顾磐磐感觉到了绵耳的示好,见它实在生得可爱,忍不住上前伸手摸摸它的脑袋,惊讶笑了笑,她便问:“皇上,绵耳今天怎么这样乖?” 隋祉玉道:“朕训导过它,它当然听话。” 不知为何,顾磐磐觉得皇帝这话里,隐隐有种炫耀的骄傲感,忍不住笑了笑,她转头看看皇帝。 很快,罗移又在殿外道:“皇上,容三姑娘的疏风药熬好了。” 顾磐磐微讶,没想到皇上还让人帮她熬了药。罗移将托盘放在皇帝案头,取出药碗和蜜饯,就静静退出。 隋祉玉就朝她道:“过来,把药喝了。” 顾磐磐走过去,被皇帝一拉,在他身边坐下了。他不准她从龙椅上起来,说:“朕喂你。” “不用。”一勺勺吃太痛苦,顾磐磐端起瓷碗,仰头想一下喝完,但着实有些苦,只喝了两口就停下。 隋祉玉问:“很苦吗?”他随即笑笑:“自己就是女医,还受不住这点药味?” 顾磐磐正要反驳,却发现,皇上竟伸舌尖舔了舔她的嘴角,准确说,是舔了舔她嘴角沾的药渍。 顾磐磐的身体一僵,看着隋祉玉,见他尝一下那药味,说:“还好,不算太苦。” “难道是朕尝错。”她便见皇帝又倾身过来,一手支在她肩后的椅背,以困住她的姿势,将她另一边嘴角也舔舔。 顾磐磐顿时双颊滚烫,觉得周围都是皇帝的气息,反应片刻,转头躲避,就见绵耳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俩。 第56章 第56章 只是一只猫而已,可顾磐磐仍觉被人在旁盯着似的,极为羞耻。 以往皇帝对她做这些的时候,都是禁锢了她的手。今日也不知他是忘记还是怎样,眼见隋祉玉的手从椅背来到她的肩,头也又低下来,顾磐磐情急之中,就去推他,抬手的时候,手更是往他脖子挥了一下。 大允的贵族女子有蓄甲之风,邢觅楹还送了顾磐磐好些染甲莹彩。顾磐磐没有蓄甲,但她的手指却戴了一枚莲花戒,宝石莲花尖颇有棱角。 她的手缩回来,便见这宝石尖在皇帝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看到皇帝脖子上的细长红印,还有缓慢往下滴的血珠子,顾磐磐顿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伤的是龙体。 因此,皇帝没作声,她倒是低呼了一声。 她心下跳得慌,没去看皇帝的表情。 隋祉玉是感到脖子火辣辣的,垂眸看着顾磐磐,抬手拿指尖碰了碰那划痕。 屋子里很安静,顾磐磐也不知道,皇上没说话,也没动作的时候是在想什么。 不知他在想什么,她就越发担心,会不会给爹爹惹事。 绵耳一下却是变得很凶,先前那甜美可爱的小模样不见了,朝着顾磐磐弓着背,要扑过来的阵势。 隋祉玉伸手挡一下绵耳,道:“出去。” 皇帝沉着脸斥喝的时候,绵耳可委屈,不明白自己护主为何还被赶出去。 隋祉玉又摸一下绵耳的头,道:“出去。”皇帝的声音变和软,绵耳才生气地跑掉。 顾磐磐看向隋祉玉,正好对上他的眼睛,说:“皇上,臣女方才……” 隋祉玉不咸不淡打断她:“你可别跟朕说,你不是故意的。” 顾磐磐顾不得他怎样想,赶紧取出自己的丝帕,用帕子吸走隋祉玉颈间血珠。 这血印一端在隋祉玉耳下,一端快要靠近他的喉结。浸出的血虽然不多,但始终是龙体见了血。顾磐磐心里揪得厉害。她感觉可以治个大罪了。 她又拿丝帕覆住血痕,紧紧按了一会儿。拿开丝帕,见已没有新的血渗出来,才稍微放心。 见顾磐磐眉头都要拧到一起,隋祉玉轻声问:“心疼朕?” 心疼?顾磐磐觉得,好像是有一点,又庆幸没有伤到皇上的脸。 但其实,她还是更怕被治罪。 隋祉玉一看就懂了,哂道:“是怕被治罪吧?”竟不是心疼他。 “皇上息怒。臣女真不是故意的。”顾磐磐当即要跪下请罪,但皇帝看穿她的意图,根本连她站起来也不让。 皇帝这时似乎随口道:“朕这伤口好疼。” 她看看他,便说:“臣女找罗总管,给皇上搽点药吧?” 分卷阅读82 见顾磐磐驽钝不懂,隋祉玉只好明示:“不用,你给朕吹吹。” 顾磐磐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当今天子说出来的话。她很想问一句:皇上,您比魏王还小? 但是她弄出来的伤,她也只好凑过去,轻轻往皇帝那伤痕吹气。 隋祉玉看着顾磐磐撅起粉润的小嘴,朝自己越靠越近,唇角轻勾了勾,觉得她这个表情可爱极了。 顾磐磐却很警惕,吹几下就立即靠后,她看看皇帝,再次说出自己的心声:“皇上,还请皇上以后别再总是捉弄臣女。” 隋祉玉沉默片刻,觉得有必要跟她说说:“你觉得,朕平素是在捉弄你?” 顾磐磐颔首,答:“皇上跟我,是什么关系,您这不是捉弄是什么?”她本想说“玩弄”,但不大说得出口。 隋祉玉微微挑眉。那他还觉得她想玩弄他,撩拨了他就想跑。 皇帝想想,只是道:“磐磐,你始终都会进宫。” 他话里的潜意思是,她反正都会是他的,只会是他的。他提前做点什么,也是对自己的女人做。 顾磐磐听懂了,她很想提醒皇帝,说:我爹可没这样说过。 但她没有开口。 她若说这样的话,岂非是当着皇帝的面说,她爹的权力地位凌驾于皇帝,皇帝说了不算,容定濯说的才算。 一般来说,皇帝赐婚,臣子不能违逆,还会视为恩宠。比如,她就听说皇帝才为她的一位女同窗赐婚,还是做续弦,但两家都觉得是荣耀。 皇帝若看上你家的未婚女儿,就更是了,选秀也好进献也罢,都要送进宫。 但是,她也见过太皇太后对她爹的态度,见过别的官员对她爹的态度,知道容定濯的地位超然。 皇帝和她爹已因政见有矛盾,她可不想成为两人不和的新原因。因此,她没多嘴。 顾磐磐又看看皇帝。其实她一时也分不清,皇上到底是看上她,还是只想通过她来操纵跟她爹的关系? 若是看上她,那他是眷顾她的容貌,还是真的喜欢她? 她便说:“皇上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我见家里的意思,一直都是要送我二姐容初嫣入宫的。我二姐是上京第一美人,比我好看,琴棋书画,样样都比我强。而且她的身份也比我高,她是正经的容家嫡女。皇上也知道,我只是庶女充的数。我二姐,那才是容家对皇上的敬意。” 隋祉玉可不觉得容初嫣堪称上京第一美人,不过,他更不喜这样的名号落到顾磐磐头上,便也没有提出质疑。 他笑笑,道:“行了,朕知道了。朕不嫌弃你长得不如你二姐,琴棋书画也样样不如你二姐。你安心罢。” 这意思就是,他下回还要把她当自己的女人,不见外呢。顾磐磐闻言气闷。 又提出道:“皇上,天色太晚,臣女要出宫回去了。” 皇帝思索片刻,没有留已是容家三小姐的顾磐磐在他殿里过夜:“嗯。”只是天色晚,担心不安全,他便派了李樘等高手护送。 *** 隔日,医书局的供职名单出来了。 顾磐磐一去打听,没有她的名字。连散职没有她的名字…… 她有些郁闷,她都那样认真地向皇上自荐过。 不过,她很快又自省,想来还是她的能力、经验不足,不足以让皇上信任。 她得继续努力学习。 连着好几日,顾磐磐仍是足不出户,就在家看医书,练针灸,连义诊都暂时没去。 从前,她没有这样好的条件,看不到这样多医书。现今,她爹爹给她找的,宫里借的,还有邢燕承借的,她压根就看不过来。 直到段含皙来约顾磐磐去静真寺游玩,说是静真寺的牡丹开得格外好,她才终于出了趟门。 顾磐磐提前叫人去给邢觅楹递信,几个小姑娘就在静真寺大门前会和。 邢燕夺也陪着邢觅楹来了,不过,他将邢觅楹送到后便离开,说是晚些来接她。 三个少女就带着侍婢进去寺中,顾磐磐与邢觅楹好些天没见面,相互都很想念,也就格外亲密。 静真寺的牡丹果然开得盛,顾磐磐尤其喜欢一种通体雪白的品种,叫云雾仙,花盘丰硕,晶莹剔透,开得袅袅簇簇的,美得令人心醉。她在云雾仙附近流连好一会儿才走。 邢觅楹等顾磐磐赏完牡丹,突然告诉她:“磐磐,我下月初就要成亲了。” “这样快?”顾磐磐知道,大家族都是提前许久就定亲,她以为邢觅楹与沈嚣要明年才成亲。 “嗯。”邢觅楹说:“因为沈嚣的父亲快撑不住了……两家商量,要我尽早嫁过去。” 这样啊。若沈嚣的父亲过世,这亲事的确就要耽搁太久。顾磐磐担心加重邢觅楹的忧虑,自然是想尽办法开解她。 两人絮絮说了许多的话。 邢觅楹和段含皙接着叫去姻缘殿,顾磐磐不想去,独自去了药王殿,在药王菩萨殿给隋祐恒点了灯,又在后殿默诵经文。 她突然听到后窗有些异响声,有些疑惑,容柒立即护在顾磐磐身前,专注看着窗边,那边果然现出一道人影。且是她们认得的。 那男子身形高大,一身黑色箭袖衣衫,五官英俊醒目,眼若桃花,眉峰修长,身上有种宝剑寒锋般的锐气,正是邢燕夺。 “邢将军,你受伤了?”顾磐磐诧异道。是遇到刺客了吧? 邢燕夺撑着窗一跃而入。他穿着黑色,在这殿深处,本是不显血色的,但他身上和衣袖上血迹实在太多,更何况邢燕夺身上的血腥味太浓。 顾磐磐难以想象,是什么人竟能伤到这位被称为战神的将领。这静真寺素来幽静,没想到竟暗藏这样的杀机,是何人这样胆大。 她就说:“将军,你流了好多血。可需要帮你包扎一下?”顾磐磐示意容柒准备纱布。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见这小姑娘今天穿着是一身浅紫灰色的裙裳,明紫色的透明披帛,鬓边别着幼黄色的花朵,裙幅的颜色稍显黯,但那脸庞却是娇嫩明亮,如明珠般照人。 他便说:“无事,并未伤到要害。我身上的血,很多是旁人的。” 听邢燕夺说他身上的血是别人的,顾磐磐放心了些。这好歹是邢觅楹的亲哥哥,若是他出事,阿楹不知得有多难过。 她又看看邢燕夺的脸,见他神色无异,没有失血过多的样子,只是眉心微蹙,这才相信邢燕夺说的实话。 顾磐磐道:“将军是遇到了……” 她的话音还未完,邢燕夺目光忽变,身形微动,已挡在顾磐磐身前。邢燕夺随即目露狠戾,他不是已将那帮人杀光,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容柒正在一旁取纱布和金疮药,转瞬也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回到顾磐磐身边。 一道黑影从后窗破窗而来,顾磐磐还没看清,邢燕夺已将一柄匕首插。进来人后颈。后殿里顿时充满血腥味。 三个人来到外间,这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随即是一道男声:“磐磐?” 竟是邢燕承的声音。 顾磐磐微怔,便让容柒去开门。 第57 分卷阅读83 章 第57章 容柒打开门,邢家兄弟两人对视片刻,邢燕承的眼睛轻阖了一下。 却是邢燕夺先问:“燕承为何在此?” 他是为了等邢觅楹,才到这静真寺,那邢燕承呢? 邢燕夺知道,邢燕承看到他跟顾磐磐在一起,心里约莫对他又会有想法。 他心里顿时也有些郁躁,为了邢燕承,他已很是克制,根本没有主动接近过顾磐磐。 方才他击杀完刺客,来到此处,也不知是顾磐磐在此殿中,只是恰巧遇到。 当然,以邢燕夺的骄傲,他也不会去对人解释。 邢燕承身边很快又出现两人,竟是沈嚣与邢觅楹。 邢燕承这才道:“先前我与沈指挥使去了趟靖阳侯府,看了看沈二爷,我们知道你跟楹楹在此,顺道就来看看。” 这地方死了刺客,需要善后。 正好沈嚣在,邢燕夺就告诉沈嚣他遇袭的经过,他独自在附近的紫藤荫观景,这几个刺客突然出现。 沈嚣上前察看死在药王殿的这一个,捏开此人的嘴,就见此人舌根发黑。 他让人将这刺客的尸首带走,回去验尸,看是否与莲藏教有关。 等他们处理完正事,顾磐磐才上前问:“燕承哥哥,你今天进宫了么?魏王殿下现今如何?” 邢燕承看到顾磐磐,最先想到的,其实是皇帝脖子上的那道划痕。 想来,那是皇帝想对顾磐磐做点什么逾矩的,被顾磐磐不小心伤到。 顾磐磐还不知道,因为她那一下,这几天后宫里可是平地生澜。 前些天,众妃去向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正好碰到去看魏王的皇帝。 几个宫妃都看到了皇上脖子上的抓痕,下来后自是要打听。太暧昧了,不禁都在猜测,是女人抓的,还是猫抓的。 一打听,说是被皇帝自己养的猫给抓了。 但是大家都见过,绵耳在皇帝面前那俯首帖耳,温驯至极的样子,怎样也不该抓皇帝才是。且这抓了皇帝的畜生竟没有被杖杀。 邢觅甄便问邢燕承,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邢燕承知道,那不是猫抓的,而是顾磐磐弄的。他还记得,那晚顾磐磐手上戴的宝石莲花戒。 当然,他守口如瓶,什么也没说。 邢燕承就答:“我今日才从宫里出来,殿下已快痊愈,结的痂几乎已脱落,膳饮如今也正常,精神亦很不错,磐磐明后日就能进宫看殿下。” 顾磐磐高兴道:“那就太好了。辛苦燕承哥哥。” 等沈嚣离开,邢燕承这时才告诉邢燕夺: “沈二爷的病情恶化,怕是连这几日都撑不过。祖父说,急事急办。三日后正好是黄道吉日,阿楹就三日后出嫁。” 邢燕夺闻言皱眉。这世上又非只有沈嚣一个男人,嫁不成沈嚣,难道他妹妹还嫁不了别人。但这是其祖父与父母共同决定,他不喜也不能干涉妹妹的婚事。 邢燕承道:“皇上身边可缺不得沈嚣,沈二爷若过世,皇上必然要夺情。沈嚣因公不能守孝,私事上定然更加恪守孝义,三年内绝不会以任何理由娶妻。沈二爷就沈嚣一个儿子,只盼着死之前一定要看儿子成亲。所以,楹楹不嫁,沈嚣也会娶。” 邢燕承说的,邢燕夺都明白。邢太尉和沈老侯爷早商量好两府联姻,哪怕急一些,但邢觅楹也肯定会嫁去沈家。 婚事虽急,但邢沈两家财力深厚,操办起来却也容易。再说定亲时两家就将该备的早备下,保证邢觅楹能嫁得风风光光。 *** 顾磐磐也想去参加婚宴,可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不能如妇人般去吃婚酒,更不能去新房观合卺礼。顾磐磐就跟邢觅楹约好,等她成亲前后去看她。 顾磐磐回家后,第一时间就是准备随礼。除了那条手串,她第一次从容定濯给她的小库房里取用物资。 拟好随礼清单,她便叫人将清单送去给容定濯过目,容定濯自是同意。 邢觅楹出嫁前这几日,她的母亲龚夫人数次开导,说:“阿楹,你要明白你爹的苦心。你祖父……的确从家族考虑,但你爹,让你嫁给沈嚣却都是为了你。” 为了给邢觅楹一条退路。邢家是走在刀锋上,万一真有天败落,以沈嚣得皇帝的器重,是完全可保全邢觅楹的。当然,前提是小夫妻感情和睦。 龚夫人又道:“沈嚣身边没小妾,你作为正妻,嫁过去可不许任性胡闹。必须得圆房,知道么?不能让沈嚣觉得邢家辱他,嫁个女儿给他却不让碰。” 若换个别的女孩,听到圆房,估计得羞死,邢觅楹却只是皱眉,道:“我知道了,娘。” 这时便有人通禀:“夫人,三小姐,容三姑娘到了。” 顾磐磐是邢觅楹邀请过来的,她特地让顾磐磐来帮忙挑选花冠。便赶紧将好友迎进屋里。 龚夫人自然是让两个小姑娘自己相处。 顾磐磐就见桌上摆满花钗宝钿,还有好几顶花冠。有红宝石黄金枝花冠,红珊瑚间明珠花冠,还有红蓝二色宝石交镂宝冠,满镶绿松石的花冠。 就是吉服还没制好,将以宫中之前赏赐给邢觅楹的新翟衣为替。 顾磐磐帮着选了那顶满红宝的花冠,她觉得这个颜色特别衬邢觅楹。 邢觅楹则将另一顶红珊瑚间明珠花冠比在她头上,道:“磐磐试试呢,你戴这个肯定好看。” “我怎能戴这个,我又不嫁人。”顾磐磐笑着推开她的手。 邢觅楹却帮顾磐磐取了簪子,将花冠戴到她头上,这一打量,惊艳道:“太好看了!将来谁做我们磐磐的新郎,那不得被迷得神魂颠倒。” 顾磐磐扭不过她,由得她闹了一阵,转过身时,却见门外站着邢燕夺,她一愣,赶紧取掉花冠,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邢燕夺却是眯了眯眼,脑中仍是顾磐磐方才头戴花冠的模样。 的确好看。顾磐磐平时的打扮偏素淡,戴上那珊瑚明珠花冠,简直判若两人。太艳了,那种能将你的视线和心神完全摄取的光艳。 好看得看了之后,就想据为己有。 “哥哥怎么来了。”邢觅楹不料兄长会突然出现。 邢燕夺从顾磐磐身上收回目光,道:“就是过来问问,你还有哪些需要的。” “我什么都不需要。”邢觅楹道。她说完就赶邢燕夺走,不让他打扰自己和小姐妹。 --- 顾磐磐是下午才从邢家离开,她走的时候,邢太尉正巧在前庭,邢太尉远远看到顾磐磐的身影,就朝身边人道: “容定濯得了个好女儿。一个女儿,不仅让皇帝上了心,连我最器重的两个孙儿,也是惦记着了。” 邢太尉身边站着的,正是邢家的幕僚沧山先生,精通兵法、历算、阴阳、天文,颇得邢太尉信赖,他看着顾磐磐的背影,赞叹道:“这个容三姑娘的姿貌,的确是可遇不可求。” 沧山先生又道:“不过,属下只知二公子对这容三姑娘有心,但属下并未看出来,大公子对这容三姑娘有何异样之处。” 邢太尉冷冷笑了笑,道:“你别看燕夺表面似乎对 分卷阅读84 那容三无意,我是最清楚他的。” 沧山先生顿时明白邢太尉的意思,太尉是怕这容定濯的女儿引来兄弟失和,他就低声道:“属下倒是知道,秦州云家有位‘芜夫人’,为云家二爷,三爷两兄弟共享之。” 云家那事在秦州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云二爷与云三爷两人各有正妻,但兄弟二人这三年来一直共享着一位姬妾,并以华楼藏之,两人时常留在那芜夫人处过夜。更听闻有兄弟二人都宿在那芜夫人处,三人同欢的。 还有官员参云家家风不正,荒。**烂,甚至向先帝与当今皇帝都参奏过,不过两位皇帝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去管云家这事。 这样罕见的传闻,甚至让先帝也曾想一睹这芜夫人的姿色。 而当今皇帝正是用人的时候,只要是得用的,皇帝甚少管到人后院里去。 邢太尉皱皱眉,道:“燕夺从小是个傲性的,燕承瞧着和气,其实也是极有主见。岂会与人同享女人。” 沧山先生道:“那是对妻子。若容三姑娘届时已有些经历,不足以做正妻,两位公子又相争不下,属下倒觉,可以向两位公子暗示,总比兄弟为敌的好。否则,就只能杀了这容三姑娘……” 邢太尉道:“嗯。到时再说罢。希望他们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让我失望的好。” *** 转眼就到邢觅楹成亲这日。 邢家嫁嫡女,又是沈指挥使娶亲,在上京贵族圈子里,别提多轰动。 这日的天气极好,天碧如洗。 新人在庭中行拜礼后,邢觅楹就被沈嚣带进后院的新房。 邢觅楹在女子中算高挑的,戴上这花冠,就更高了一截,但她也感觉到在沈嚣身旁,还是显得玲珑娇小。主要是沈嚣这厮心黑手辣,威名响彻朝野,因此她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合卺礼皆成之后,沈嚣就去前面招待宾客,邢觅楹就独自等在新房。 饶是她平时大咧咧的,此刻也很是紧张。 虽然屋里放着好几个鎏金宝相花冰盆,但邢觅楹还是觉得有些热,就把外边的大袖衫给脱下。 她戴的正是那日顾磐磐挑的红宝璎珞赤金的牡丹花冠,镂雕得精巧非常,少女鲜嫩的面庞前,是一排璎珞珠滴垂下。 邢觅楹自己撩起珠滴流苏,露出顾盼生辉的一双眼,又来到桌旁,舀了碟子里的琥珀冰凉糕吃。 吃饱喝足,就又叫小丫鬟帮她取了花冠,直接沐浴更衣,换了身薄质中裙,自己开始躺在床上纳凉了。 一旁的沈家妈妈看到这位新妇如此不拘的做派,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却碍于邢家势大,不好说什么。 邢觅楹等待许久,终于看到一身吉服的沈嚣从前边回来,沈嚣看看她这似已安寝的样子,就说:“你歇着吧。”转身便要走。 邢觅楹一下从床上坐端正,问:“这个点儿,你去哪儿啊?” 沈嚣回过头,诧异看向邢觅楹,两人目光相对,都沉默了少顷。 邢觅楹就道:“沈嚣,我告诉你,没有成亲另说,我们既已成亲,你就是我丈夫。今天是我们的花烛夜,你哪里也不准去。” 她的男人,她不管他以前如何,总之成亲后,她是不允许他再养女人,什么小妾,通房之流的。 沈嚣还真是打算去睡另一间。这位骄横跋扈的邢三小姐,他以为她会心照不宣,以后各管各的,完全没想她会这样说。 邢觅楹继续说:“你要是敢让我守活寡,我……我就敢让你……”她想威胁,但还没想到到底怎样威胁才好。 沈嚣为他这位新夫人的大胆微微震惊,笑了笑,清朗的俊眉微挑,却是掠过一抹邪气,他道:“我几时说要让邢三小姐守活寡,不过是想先浴身,你若是急着圆房,那我也可以晚些再洗……” 他说着作势就要解外袍,朝邢觅楹走来。 邢觅楹可不是急着圆房,只是担心沈嚣是打定主意跟她当假夫妻,见他居然就迫近自己,心头也有些怕,赶紧说:“你别过来,一身的酒臭,赶紧先洗干净吧。” 沈嚣也不介意她的“嫌弃”,笑笑,转身又走了。 等沈嚣再次出现的时候,邢觅楹就端坐在桌旁等着他,挺胸昂首的,打算开始跟沈嚣讲她刚才打好腹稿的婚后章约。 她略清嗓子,说:“沈嚣,既然我现在是沈夫人,就跟你说清楚,我不管你从前有什么红颜知己,总之,从今日起……” 沈嚣不耐道:“你的话好多。留着以后讲吧。” 邢觅楹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已发现自己腾空而起,是她被沈嚣打横抱起来,接着沈嚣走几步,她又被抛落在了床上。 邢觅楹摔在榻上时愣了片刻,她揉揉自己被摔得有点儿疼的屁股,看到男人逼近的身形,这才意识到危险,口齿不再那样伶俐,问:“沈嚣,你,你喝醉了吗?喝醉的话,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她的睫毛不住扑动,抓着被褥的指尖也在轻颤,目光也有些退缩。 沈嚣笑了笑,见这姑娘完全没有了先前雄赳赳的气势,到底是个小女孩,还是怕的。 他没喝醉。他很清醒,自从隋祉玉登基,他做了这勾沉司指挥使之后,就再没有喝醉过。因为他担心误事,让皇帝陷入任何的被动。 沈嚣也不说话,只是开始慢慢地脱自己的衣裳。既然是邢觅楹留他下来过夜,他身为男人,当然不会走。 他来到榻边,俯身下去,这才唇齿明晰道:“我没有醉。” 男人随即伸手向邢觅楹腰间的束带。邢觅楹哪里肯任他摆弄,下意识挥手挡着他的动作,却根本无济于事。 她往旁边看了看,她的衣裙都被扔到一旁,有的在榻的另一头,有的就在榻边的地上。她现下是真怕了,但想跑却也跑不掉。干脆蓄力于掌,攻向沈嚣。 沈嚣的目光在自己这位夫人身上来回巡了巡。邢觅楹的身段很好,活泼爱动的少女,身体格外柔韧,肌肤充满弹性,如玉般光洁柔嫩。 不是完全的柔弱美,而是玲珑鲜活,既像水蜜桃般饱满多汁,又若芍药似的艳丽。 逗着女孩的三脚猫功夫过了几招,沈嚣捏住邢觅楹的手腕扭在身后,在她耳边微微嘲笑:“夫人,今晚我可不想动武。” 沈嚣彻底将少女笼罩在身下,邢觅楹承受着男子的重量,从未有过的慌乱袭上心头,她这时又后悔了,道:“要不……还是算了,我们先不圆房……” “现在跟我说不圆房?”沈嚣狭长的眼蒙上欲。望,声音缓慢而凶狠。晚了。 “我是觉……”邢觅楹的话未说完,已被沈嚣的唇赌住了后面的音节。但他只是在她唇上停留一瞬,就沿着少女美好的下颌线条,继续往下…… *** 顾磐磐今晚留宿在宫里,因为隋祐恒的水痘终于彻底好了。她进宫陪了半天,可孩子还是舍不得她走。 太皇太后便赐顾磐磐住在清凉台,以便第二日继续陪伴隋祐恒。 罗移却是知道,陛下今日心情很复杂。 好兄弟都做了新郎,陛下可是 分卷阅读85 天子,却还在“独守空闺”。 这样的对比之下,皇上的心情可想而知? 清凉台的景色不错,还有湖水清波,格外凉快。顾磐磐很喜欢这处,她玩了会儿水,很快入睡。 她的睡相时好时坏,若是当夜梦多,就爱变化姿势。 夏夜热气散去,为接凉风,时人夜里就寝都开着窗。清凉台榭也不例外。 但隋祉玉是从门走进来的。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做出翻窗这等事。 他一进屋,目光扫向榻边,就见顾磐磐穿的是条薄薄的丝裙,裙子快要爬到腿根,两条修长的腿露在外。 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仍旧可见双腿白皙如雪玉雕成,加之那睡姿不大雅,几乎是岔着…… 连隋祉玉进来前,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丽景。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便向榻边走过去。 顾磐磐这时突然醒了,在她还未坐起时,已被捂住了嘴。她看了看身边伟岸的身形,又嗅到熟悉的梅柏香,抬眼去看他,是皇上? 见她看清他是谁,隋祉玉这才放手。 顾磐磐心都快从嗓子跳出来,坐起身低声道:“皇上,你怎么过来了?” 容柒呢?还有太皇太后派的宫人呢? 隋祉玉便说:“好多天没见到你。” 顾磐磐唯恐被人发现皇上半夜在自己屋里,赶紧道:“皇上,你快走吧。” 她去推隋祉玉的时候,这才猛然注意到,自己的裙子都攀到了哪里。赶紧扯过凉被盖住腿,又在被子遮挡下,将裙子朝下拉。 但她不知,她这个咬着唇拉裙子的动作,简直不啻于引诱,尤其是因为坐着,蹭动了两下,还拉不下去。 还好光线昏暗,她只希望皇上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被子下的动作。 隋祉玉哪能没注意到,尤其是顾磐磐这窘得脸快要滴血的表情。 他眸光深深,按下笑意,欺身过来,手滑到凉被里面,道:“朕帮你。” 顾磐磐一惊,哪里肯,刚动了动想到躲避,谁知隋祉玉的手正好在另一侧。顾磐磐僵了腿,听他压低声音道:“别动!” 他的手覆在那肌肤上,娇嫩细腻,柔滑如新绸般,令人爱不释手。还好,顾磐磐只感到那略显粗砺的指腹若有若无抚过,并未做停留。 隋祉玉一手扣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抬起一些,果然将裙子给她拉到了脚踝。 顾磐磐诧异看看皇帝,皇上比她想的要守规矩。 她见裙子穿好,立即下榻去一旁的衣物旁,摸索出自己做的佩饰,递给皇帝,道:“皇上,臣女做好了这个,也带进宫了,原本打算转交给罗公公,让他呈给皇上的。” 正是皇帝之前向她讨要的谢礼。她拿这个来转移他的注意。 顾磐磐原本想将药锭雕个龙形,不过她的雕工一般,担心雕成大虫子,就只刻了河山海水,象征海晏河清。她觉得皇帝会喜欢这寓意。 隋祉玉拿在屋里唯一的灯下看了看,是一枚偏紫到近墨色的药锭,刻着山河水牙,坠着白玉珠,明黄穗子,可见小姑娘还是用了心的。他对这药绽佩饰很满意,不知怎么就说了句:“这就算定情信物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意外,微怔了怔。 灯色迷离,顾磐磐看一眼皇帝的眉眼,竟有种被蛊惑的感觉,她立即掐掐自己。 更正道:“皇上,这是孝敬。” 隋祉玉不悦蹙眉:“再说孝敬,你叫朕一声爹爹来听?” 第58章 第58章 皇上有时可真讨厌。她看看皇帝,问:“我叫了,皇上能给我封个公主?” 隋祉玉唇角翘了翘,那笑容在顾磐磐看来,别提有多可恶:“想当公主,朕也可以考虑。” 顾磐磐心一横,故意气他:“义……义父……?”她叫着有点硌牙,就不知皇上听着感觉如何。 隋祉玉还没料到她真敢喊,笑容慢慢敛了:“你再叫一遍。” 他耳边突然响起,她每回对着邢燕承叫得甜甜的“燕承哥哥”。邢燕承比他还大几岁。 顾磐磐感觉到皇上这话阴仄仄的,改口道:“算了,臣女可没有那个公主命。” 她又看看皇帝,见皇上脸色果然好了些,又道:“皇上是金口,上回说臣女的命能显贵,果然爹爹就来找我了。臣女对现今的一切,已极是满意,感觉还跟做梦似的。” 隋祉玉笑她:“极是满意,就因为显贵了?”那他也能给她。 “不止啊,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有爹呢。皇上不明白,有爹疼,和没爹疼,那是全然不同的。” 皇帝闻言,沉默未语。他的确是不明白,有爹疼是种什么感觉。 想起皇帝一岁就没了爹娘,而且爹娘还含冤而死,顾磐磐顿时反应过来,忙从桌旁来到皇帝所在的铜灯旁,歉意道:“皇上,臣女没有别的意思。” 她并不是故意戳皇上的痛处。她太清楚从小没有爹娘的感受,哪怕爷爷再疼爱她,但哪个小孩子不想要父母的关爱。 隋祉玉还是没有说话。 顾磐磐见皇帝不说话,心里越发歉疚和忐忑。她觉得皇上一定是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隋祉玉其实没有她想的这样脆弱,也没有这样容易对她发怒。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回应,是因为注意被顾磐磐本人吸引。 顾磐磐贪凉快,身上这裙子是极薄的,她先前在榻上,那边光线暗,并不觉得有异样,现在她跟着皇帝来到铜灯旁,在灯光下,胸前的淡色素丝,又薄又透,简直快包裹不住那饱满丰盈。 连险峰间的沟壑,也朦胧可见。随着她紧张的呼吸,轻轻起伏。 顾磐磐还专注着皇帝,觉得他又要龙颜震怒,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 隋祉玉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随即就只定定看着这屋里唯一的灯火。 他此时竟不知,今晚来这清凉台,是对,还是错。 他若就在这里将顾磐磐给幸了……她会哭鼻子的吧。 顾磐磐见皇帝还是不回应,心道,惨了。皇上这是气得多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应该跪下请罪。 隋祉玉拉着顾磐磐要下沉的身子,将她带起,这时才道:“朕知道,你没有恶意。”他的声音已明显比先前更沙哑。 他又慢条斯理将顾磐磐送的药佩系在腰带上,才看向她,说:“顾磐磐,有爹疼算什么……” 顾磐磐看看皇帝腰间,主要是看药佩,在想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即见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道:“你以后就知道,有夫君疼你,才是你下半辈子的福气。” 顾磐磐的脸顿时就火辣辣。也不知是因为他身体带来的热气,还是被他的话臊的。 隋祉玉搂着她的肩,带着她回到塌边,道:“睡吧。朕要回去了。” 顾磐磐看看皇帝:“那臣女就不送皇上。” 隋祉玉笑笑,心里清楚,她是巴不得他赶紧走。也不再说什么,果然转身离开。 隋祉玉下了门外台阶,目光沉沉,道:“罗移,派人把守好清凉台。” 罗移回头看一眼这夜色中的水榭,垂首道:“是,皇上。” ** 分卷阅读86 * 顾磐磐这回一夜好梦地睡到天亮。 上午她陪隋祐恒时,就听太皇太后道:“听说磐磐的马球打得很好。” 顾磐磐闻言也没有谦虚,答:“是还可以的,娘娘。” 她虽然不会武艺,但也是个到处跑的,又爱游水打马球,瘦是瘦,看着娇柔,但真的不弱。 太皇太后就笑笑,道:“磐磐也知道,朝觐大典快到了,诸国来使已陆续抵京,有两位公主也进京了,届时,怕是你们这几个马球打得好的小姑娘,要陪着公主们打打马球,较量较量。” 顾磐磐听了很高兴,她就喜欢跟高手打马球。便说:“那臣女就先领旨了。” 太皇太后颔首,随即又似不经意道:“这次公主们进京,多半是想着要和亲的。皇帝的后宫,怕是又要进人了。” 太皇太后这样说的时候,特地观察顾磐磐的神色。 就怕的是,顾磐磐也对皇帝有心,两情相悦。 不过,这时正好隋祐恒扑到顾磐磐身边,顾磐磐转头去看隋祐恒,就听他道:“太好了!又可以看姐姐打马球!” 顾磐磐笑着道:“到时候,你给姐姐鼓劲。” “那是当然,姐姐一定会赢!”隋祐恒大声道。 太皇太后便没能看到顾磐磐的表情,有些不悦地皱眉,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当然,那两位公主进不进宫,还得皇帝决定。公主和亲,未必就要进宫,也可以嫁给宗室,甚至可以嫁给豪门大阀的青年才俊。 如今,她是越发管不到皇帝的任何事,这样说,不过就是为了看看顾磐磐的反应。 顾磐磐在慈寿宫陪隋祐恒用了午膳,出宫前,听说皇帝召见,又去了一趟乾极殿。 --- 顾磐磐来到皇帝书房,上前问安,道:“皇上召见臣女,不知何事?” 隋祉玉放下手里的笔,看看她,道:“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你那药佩,朕带着甚好。” 就这个?顾磐磐还以为皇上有什么事,谁知就是特地为她送的药佩道谢。 这个道谢不要紧,却是让她又想起,昨夜和皇帝在清凉台的“幽会”。她心里便有些愤愤,皇上不不如不道谢。 隋祉玉看到顾磐磐那神色,就知道她在腹诽自己,愉悦地笑了笑。 不过,顾磐磐又想起今日太皇太后说的,有他国的公主已至上京,怕是即将入皇上的后宫。 她心里有丝莫名感受,便不再去想两人昨夜的暧昧,极力摈开这种男女间的氛围,只是以医女的身份提起:“皇上,虽然臣女此次没能进医书局,不过,臣女以后一定会有资格进的。” 隋祉玉闻言颔首:“你倒是真心喜欢行医。” 顾磐磐笑道:“是啊,臣女就是可惜生为了女子。小的时候,我的爷爷说,我爹是个军士,臣女那时还想过,要到军营去当军医呢。” “你还想过当军医?”隋祉玉看看她。顾磐磐这样的姑娘若真去做军医,简直是在一群只有草吃的狼群中,投进去一块最鲜嫩的肉。 “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想的,我爷爷又不会让。后来就没这个想法。”顾磐磐答。 隋祉玉倒真心感叹一句道:“你的志向原不错,可惜投错了身。军医太少,好的军医更少。” 顾磐磐听皇帝的语气很是有感而发。想起皇帝开设医书局,证明皇上很重视医学,他的这一点,总让她很有亲近感。 就忍不住问:“皇上是因何感慨呢?”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按说,容定濯的女儿,跟她爹一个立场,问到军政方面的事,不免有打探之嫌。 不过,有些事情跟顾磐磐闲聊几句,倒也没什么。 隋祉玉就道:“战场比你想象的残酷。你的性子,看到尸横遍野,未必经受得住。” 他顿了顿,又道:“譬如,现今西北两军僵持不下,突厥军多以污秽之物涂抹箭镞,又放到油布囊或是猪脬中收存,这样的箭镞,用在战时,但凡将士受伤,就极易染金创痉而死。” 顾磐磐一愣,她果然是不懂的,原来打仗时还有这些手段。 隋祉玉又道:“军医太少,光是接骨,治跌打,疮痈,肠辟,就不够了。遇到金创痉,几乎都是必死。” 像顾磐磐这样的医者,当然很清楚,人感染了金创痉,是很痛苦的。她见过发病的病人,呼吸艰难,身躯痉曲抽搐,角弓反张,通常几日就死了。 还有些人经过治疗,捡回条命,人却是残废掉。 箭镞若直接淬毒,成本太高。收回箭镞的时候,哪怕是完好的皮肤,沾了毒药也难免不好。而且,毒药若大量在军中泛滥,并不可行,万一出了别的岔子也难说。 若箭镞只是有秽污,只要不是被箭所伤,回收也不会有害。只是脏些罢了,洗净就好。 这样特地污秽过的箭镞,一旦破开人的肌理,此人十有**逃不过染金创痉的命运。 金创痉在当下是很难医治的病症。 这样一来,便令有些并不足以致命的外伤,变成了必死之症。 顾磐磐想想,说:“金创痉的确是难治,要越早救治越好。” 她又道:“我见我爷爷以前给人治金创痉的方子,用过荆芥桂枝熬土虺酒,再以玉真散外敷,有些还是有效的。不过,那些在行军时制起来可麻烦,往往又要连服数日。” 隋祉玉道:“你的爷爷顾迢龄……朕听闻,他在京中的时候,针灸与药酒极为出色,别的倒不知。” 不过,即便只靠针灸与药酒,顾迢龄也得到大长公主的另眼相看,可见一斑。 顾磐磐最敬爱的人就是自己的爷爷,闻言道:“皇上,我爷爷很厉害的。他就是担心自己太厉害,砸了别的太医的饭碗,所以谦逊。” 隋祉玉见她提到顾迢龄时骄傲的样子,突然想到罗虚,不禁一笑。颔首:“但在战场上,哪能带这样多药材。受伤的军士一多,药就不够用。” 顾磐磐想想道:“我爷爷还研制了一种蜈蝎蝉蜕散,较为好带的,这个药力也更强……” 她想想又说:“皇上,不如您安排一批人专抓蝎子这些,我可以帮您都制成蜈蝎散,可以先供给精锐军,或是皇上最为信重的军营。您觉得怎样?” “抓蝎子?”隋祉玉看看顾磐磐。 顾磐磐点头:“嗯。铁嵬营能种瓜,就能抓蝎子吧?要不就去民间多收一些。” 隋祉玉看看这姑娘亮晶晶的眼睛,目光凝驻片刻,他知道,顾磐磐考虑的是那些底层的士兵,蜈蝎蝉蜕相比其他药材,更容易得到,这样的低成本,朝廷也愿意出。 隋祉玉笑笑,道:“好。” “不过……”他看看顾磐磐那纤纤十指:“你弄那些五毒之物?” 顾磐磐说:“皇上放心吧,拿到我这里都是死物了。我既然跟您请命,那肯定无事。” 隋祉玉思忖片刻,还是道:“不如你把方子贡献出来?还需要哪些配伍的药,都让你一个人做,也得累着不是。” 顾磐磐就道:“好吧。”她果然将方子写下,交给皇帝。 这时,外面有内侍来禀: 分卷阅读87 “皇上,禹国王子与公主在外求见。” 顾磐磐转眸看看皇帝,心道难怪皇上今日穿着一身白地绣金的龙袍,这样正式。入夏后,她见皇上几乎都是浅淡素袍,原来是要接见宾客。 第59章 第59章 顾磐磐知道皇帝有正事,她也不再多留,道:“皇上,那臣女先回去了。” “嗯。”隋祉玉叫来罗移,让他派人带着顾磐磐从侧门离开。 因此,顾磐磐一路走出去,也没见到禹国的王子和公主。她原本还想看看那公主长什么样。 禹国国姓为滕,国内以盛产良马著称,炼铁锻造工艺亦高,兵器制作尤为精良。可谓举国成年男子皆可参战。 此次进京的禹国王子名为滕术易,公主名为滕今月。 这兄妹二人今日才进京,上次朝觐大典已是三年前,入京的是两人的大哥,还是先帝在的时候。 因此,隋祉玉与这兄妹二人并不熟。 两兄妹进了殿,便上前向皇帝行大礼。 这滕氏兄妹容貌生得并不相似,哥哥滕术易二十五岁,器宇轩昂,相貌粗犷,是个野性十足的汉子。 妹妹滕今月十八岁,五官非常漂亮,且长得很有特点,媚眼如丝,双唇尤为丰润,再穿一身禹国特有的褶裙,头戴金花冠,乌发以珊瑚贯珠,扎成辫子,与大允女子很是不同,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的。 滕今月行过礼看向皇帝,撞上的便是一双冰冷的,仿若俯瞰众生的眼。 看到隋祉玉,滕今月心下一震,顿时就明白,这新帝……难怪让父兄这般忌惮。有些人,你只要看看他,就让人会有想臣服的感觉。 滕今月其实已有思慕之人,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且这新帝姿貌的确生得叫女子难以抵御,就朝隋祉玉露出笑意。她知道她怎样笑起来更勾人。 隋祉玉从滕今月身上收回视线,命人给二人赐座,奉茶水。 这位滕术易王子善于交游,不仅带来禹国贡品,自己还命人先送了私礼入宫,是他本人对皇帝的孝敬。 私礼之中,有两副上等锁子甲与结构图,工艺极为精巧,还有一种新制的虎脊箭。隋祉玉已先看过。 他便看着滕术易,笑道:“不知以王子的虎脊箭,攻你的锁子甲,是哪个胜出。” 滕术易也笑说:“陛下,这个,臣还真的试过,若以铁背弓配这虎脊箭,就连这锁子甲也难以抵挡。这虎脊箭的破甲之力,未必能与陛下命人所制的飞芒箭相比,却也不会差得太多。但比飞芒箭所用铁料要少。因此,臣仍是想呈给陛下过目。” 今年开春,大允西北军在孝原失利,中了突厥埋伏。不止行军都统陈渊判断失误,据说那一批从银州军备所运过去的箭矢也有问题,因为赶工或是别的原因,不少箭矢粘合不够,箭羽也易脱落。 当今皇帝自是震怒。人的判断可能出错,军械的问题却本可以避免。皇帝最恨的就是军中**,让战士与百姓白白送命,当即命人彻查,后来一批人被追责重惩。且听闻大允从现在起,实行兵器监造官员追责制,在兵器上均要刻录建造官员等名字。 滕术易知道皇帝极为重视军事,当然要投其所好。 皇帝便叫内侍在花园中设了铁靶,倒没用铁背弓,就用一般的木弓,试了试这虎脊箭。 滕今月在旁望着皇帝的侧颜,看他纯熟自如的开弓姿势,并打量他在这身龙袍下的体魄,只觉得,若非她意有所属,怕是立即就要心旌摇荡。 但她是不会爱皇帝的,哪怕真进宫服侍皇帝,她心里还是会向着那人。 就见皇帝试箭之后,见箭透靶心三寸,道了一声:“甚好。” 滕术易也微微色变,没想到皇帝的箭术与臂力这般惊人,他这时让滕今月先退下,打算与皇帝单独说话。 滕今月离开前,看了皇帝一眼,却见皇帝已转过身,与滕术易走向园子另一头,没再看她。 --- 而顾磐磐这头一出宫,就去沈府看邢觅楹。 沈嚣办案有时会晚到半夜,为方便,他是自己在外的宅子住着。 因此,邢觅楹婚后倒是自在。 她上午回侯府认亲,约的顾磐磐下午来,好吃好喝的早给小姐妹备好。 顾磐磐喝水润了润喉,便笑嘻嘻问:“怎样,阿楹,成亲的感觉如何?” 邢觅楹不大高兴,昨天与沈嚣的交手,令她意识到,她过去一直沉浸在虚幻的认知当中。 她以前觉得,她的武艺虽不能与其兄相比,但也绝不是花拳绣腿。 可昨夜,她想起自己那被沈嚣折腾得要死不活的死鱼样,让她觉得颜面极为无光。 邢觅楹便答:“成亲以后,让我觉得,我的武艺还需勤加练习,决不可惫怠。” 顾磐磐好笑道:“我怎么感觉阿楹这不是成亲,是要参加比武招亲?” 两人刚说会儿话,外面有人来禀,说是侯府来人找邢觅楹。 邢觅楹出去时,顾磐磐在邢觅楹的小书房中坐一阵,目光一转,看到窗边新开的金丝兰,一人无聊,她索性走过去看花。 她又见桌上有个册子,绿色湖绸包裹的册封,写着缱绻飘逸的三个字:晓露踪。 顾磐磐很喜欢这几个字的笔法,拿过来便随手翻了翻,她原以为,这不是诗文,便是画册。 谁知却是一怔,这的确是画册,却不是她想象的画册,而是——秘戏图。 那画上两人都是未着寸缕,交缠在一起。女子的裙子飘带还挂在低垂的海棠枝上,人就在花下,被她身后的男子抱着…… 这画师画工极好,连那女子蛾眉微蹙,似欢愉又似痛苦之态,也很是生动。显然是秘戏图中的精品。 顾磐磐还没来得及看那男子,一双眼张得溜圆,面赤之余,脑中竟是无可抑制地跳出一个念头。 万一皇上以后得寸进尺,也想要跟她做这种事,那可怎么办? 这样一想,顾磐磐的手指便微微凝滞,人还捏着书不动。 邢觅楹这时回来了,正好看到母亲塞的册子竟被这姑娘看到,她原本是要翻翻就压到箱底的,她便假装没看到,只是在门口做声:“咳!咳!” 这咳嗽简直如雷贯耳。顾磐磐将册子迅速合上,转过去看着邢觅楹,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她道:“阿楹,我以为是诗册呢……” 邢觅楹看看顾磐磐,只觉得她这脸蛋水嫩得,连自己都想上手捏揉,何况男子呢。忙道:“无事的。不过,磐磐你嫁人前都不用研学这个。” 这个啊,得有经验的人看,才能有所帮助。 邢觅楹也是经昨晚才知道,没经历过之前,这秘戏图看了也体会不到。 顾磐磐哪好意思讨论这个,赶紧说起别的,就说到太皇太后说要她跟公主打马球的事, 邢觅楹闻言也心痒痒,只是她刚成亲,就不好参加了。因此,届时定是顾磐磐,容初嫣,段含皙等人参加,她就道:“磐磐到时可要跟容初嫣打配合。” 顾磐磐点头,她自己也清楚,她与这位二姐说起来是姐妹,但默契是没 分卷阅读88 有的。 两人又说一阵话,邢觅楹却是忽道:“磐磐,你在想什么,老是心不在焉的?”不会是看了那秘戏图,影响到现在吧。她想了想,表情顿时变得严肃,问:“你老实告诉我,该不会是……有哪个男人引诱你?” 即使那男人是她的堂兄邢燕承,邢觅楹也是不允许的。更何况,她担心顾磐磐被人蒙骗,骗心骗色。 顾磐磐唯恐自己和皇帝的事被人知晓,立即说:“怎么会,阿楹你想多了。” “是么?”邢觅楹将信将疑。 又在邢觅楹这里待了半个时辰,顾磐磐才回相府。 *** 朝觐大典在朝中是件大事,对顾磐磐的影响却不大。要不是太皇太后说了一句马球赛,她可能更不会关注。 各国使者进京之后,一是表达对皇帝的敬仰,二是领略上京风采。 据说都已去过上江苑,乘着龙舟观光游赏。 顾磐磐发现,他的父亲这几天也比较忙,也就更为乖巧,不让爹爹忙的时候还要分心照料她。 顾磐磐自得其乐,大都在家看医书,段含皙来看了她两次,没过两天,邢家兄妹也来约她。 她便与邢觅楹一起去逛长门街的集市,邢燕承则跟着两人,说是给她俩做保镖。 以这三人的容貌,走在一起极为打眼。路上有人频频回首。 不止路人回首看他们,更是有邢燕承的一个故人也看到了他们。 正是禹国公主,滕今月。 看到邢燕承的一瞬,滕今月几乎要激动得哭出来,目光一瞬也不舍得离开那道清雅俊逸的身影。 她终于又看到邢燕承。她有三年没看到过他。两人暗中虽通过在邢家的人在联系,但自从邢燕承不在军中行医,回京进太医院之后,再没有去过禹国。 滕今月这条命被邢燕承救过,邢燕承救她时,就明明白白说过,是要她偿恩的。 滕今月与其兄,原不过是庶子庶女,乃是王后婢女所出。 虽说是王子公主,但实际地位卑微低下,说是王后儿女的随从也不为过,靠着大王子手里漏的一点残羹,勉强维持王族子女颜面。 如今,滕术易能压过大王子,受到禹国国王的看重,又带着滕今月,代表禹国上京。这一切,都离不开邢家在背后作的努力。 滕今月几乎立即就想上前,但邢燕承平淡冷静的视线,提醒了滕今月。 她顿住脚步,连忙钻进马车,从车窗的缝隙去看邢燕承,以免若是正巧被人看到。 滕今月却是看到,邢燕承并不是一个人,原来他身边还有两个少女。一个穿着红裙,一个穿着黄襦蓝裙。 滕今月发现,邢燕承自始至终没看过她的马车方向,她其实已收到密信,知道邢燕承的意思,是让她入宫。但兄长已告诉她,皇上没有让她入宫的意思。何况她看到离他得这样近,怎能甘心入宫呢。 滕今月问:“那两个人是谁?” 就有人告诉她:“红裙那个是邢家三小姐,勾沉司指挥使夫人。蓝裙那个是容相爷的千金,容三小姐。” 竟然是这样的两个身份,滕今月皱皱眉。 邢燕承自然看到了滕今月,不过,与滕今月联系有专人负责,他不会在上京与滕今月单独见面。 更何况,自从顾磐磐被容定濯接回相府,他要见她一面,越来越难,难得见到这姑娘,他根本就不想去做别的。 很快,滕今月就见邢燕承跟着那两个女子,离开了她的视线。并且,看到邢燕承数次对着那蓝裙的女孩露出笑意。她又皱眉,邢燕承一直是个温柔的人,但绝不是会跟在女孩身后逛街的人。 邢燕承送顾磐磐回相府的时候,正好容定濯也从外回来。 既照了面,邢燕承便上前向容定濯打招呼:“相爷。” 容定濯看看邢燕承,淡淡道:“嗯。” 自从容定濯得知,陈芝芝与贺元逢那事乃是邢燕承所为,他就知道,邢燕承的内心,对顾磐磐绝非如表面这般谦逊有礼,占有欲也远比表现出来的强得多。 都是男人,容定濯哪能不懂,邢燕承对着顾磐磐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这样的男人深得女儿信任,他自是不喜。 不过,容定濯也知道,邢燕承太沉得住气,对顾磐磐表现得如师如兄,让顾磐磐无端疏远邢燕承,他也想不出借口。也担心让小姑娘叛逆。 邢燕承走后,容定濯陪顾磐磐写了会儿字,问她: “磐磐,太皇太后说,后日让咱们大允的女孩儿,跟两位属国公主带来的马球队较量一下,你可要参加?” 顾磐磐闻言,立即道:“要的,爹爹。”她就说,怎么一直没动静呢。 见顾磐磐表态,容定濯才派人进宫去答复太皇太后。 就在这时,又有人禀,说是宫里来人传旨,请容三姑娘接旨。 容定濯一听,又是宫里传旨,立即就感觉没有好事。 父女两人来到前院,那内侍看到容家父女,立即露出一脸笑意,上前道:“相爷,奴婢是为容三姑娘而来!” 顾磐磐依礼上前接旨,原来,竟是皇上赐下诸多良药,说是给她进献金创痉良方的嘉奖。 除了南药房平素就收存着的一些药材,还有这回各国来使进贡的珍贵药材,比如,禹国的雪莲、贝母,渤安国的牛黄,女真的人参、阿胶……共有二十多个大小不等的箱匣,被内侍送进来。 顾磐磐谢了恩,捧着这圣旨,看着陈列整齐的一堆御赐恩赏,眉尖都拧起了褶子。她那方子,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吧…… 难道,是爹爹和皇上之前因政见不和的矛盾,已经化解?她又有些高兴。看向容定濯,道:“爹爹?”这才去看爹爹的表情。 第60章 第60章 她问:“爹爹,您与皇上已和睦如初了吧?” 顾磐磐之所以会这样想,当然是因容定濯之前说,他与皇帝只是一时的争执,已在设法调和。 容定濯心中对皇帝的这种行为,当然很不高兴,但他不会在顾磐磐面前摆脸色。 他觉得,皇帝的意思,是在告诉他——朕要你的女儿。 容定濯自是不会觉得,皇帝对顾磐磐动了真情。无非是看上她的美色。 且让顾磐磐进宫,还能作为人质,明里暗里挟制他。一举两得。 容定濯意识到,不能再将他与皇帝的矛盾过于轻描淡写,就说:“磐磐,实际上,皇上想过罢免爹爹这相位,让爹爹去了官身,离开京城。” 顾磐磐一惊,抬头看着容定濯,一时没有说出合适的话来。 容定濯就知道会吓着孩子,让她为他担心,就柔声说:“但你不要害怕,皇上暂时还没法罢免爹爹,有许多事情,他还需要爹爹在,才更好谋划施展。总之,爹爹会护你周全。” 顾磐磐点点头,不止容定濯想护她,她也想护着爹爹。 罢免……离开京城…… 爹爹会不会是怕吓到她,故意说得这样轻?离开京城,是不是隐晦的流放之意? 她虽不懂政事,可也听说过一些官员,被夺爵下狱,抄家流放,甚至丢了 分卷阅读89 性命的。 顾磐磐突然很想知道,皇帝和容定濯的真实关系到底如何。以前,她有什么想知道的事,都是问邢觅楹。 但是这次,她也不知道问谁。 容定濯又跟顾磐磐说了些情况,道:“所以,磐磐,我并不希望你入宫。爹爹先给你定一门亲,应当是陇西段家的一位公子,我会尽快禀知皇帝。当然,你只是假定亲,若你后面有别的想法,可取消这门亲事,你看可好?” 说到底,他一个是担心皇帝对顾磐磐始乱终弃。二个是,他也不愿将一个能牵制影响自己的人,送到皇帝的手上,任其宰割。 两父女也没有谈太多,容定濯还是把话说在一个能让顾磐磐有所警惕,但又不至于让她心头包袱太沉的尺线。 顾磐磐也懂父亲的意思了,皇上厌恶忌惮爹爹,又怎会真心地喜欢他的女儿呢。 她心里有些微微发闷,却认真道:“女儿说过了,婚事都听爹爹的。” 容定濯略微颔首,说皇帝既然赐下,让顾磐磐把药放进她自己的小药房便是。 *** 因马球赛就在后日,顾磐磐,容初嫣,段含皙等十来个参赛的姑娘,隔日聚在陈国公府,打算提前练一练配合。 连卫老夫人在家无事,也过来看这群小姑娘打球。 顾磐磐上回要打马球赛的时候,实在不愉快,遇到了杨晴鸢死亡那件事。因此,最近都没摸球杆,这明日就要上球场的,自然是认真练习。 等小姑娘们下场休息的时候,婢女们立即为姑娘们扇风。 府里也早就备下杨梅水,荔枝雪泡等甜水、瓜果消暑。 芡实给顾磐磐擦了汗,卫老夫人笑着对她道:“磐磐,瞧你这热的,来祖母这里坐坐。” 顾磐磐果然上前,甜声道:“祖母。” 卫老夫人给顾磐磐递了一盅杨梅水,道:“磐磐的马球技术很不错。” 顾磐磐笑了笑,说:“祖母,我是这两年才学的马球,不过,大家都说我天分高。”当然,也离不开她从小学的骑术。 这话真是自负,但从这样好看的小姑娘嘴里出来,并不叫人讨厌。卫老夫人只是笑了笑。 等顾磐磐喝了水,卫老夫人就带着她来到屋里,说:“磐磐,你与你二姐都要参加马球赛,咱们容家一下出两个姑娘,这是我们家的荣誉。” 顾磐磐点头,口里称是。她感觉祖母是有关键的话要说。 果然,卫老夫人接着道:“磐磐,你二姐啊,是要进宫的。你们都是咱们容家的女儿,应当姐妹齐心,一致朝着外头。不可与你自己的姐姐,在赛场上争风头,在后宫里争风头。你听得懂祖母的意思么?” 卫老夫人先前看了,顾磐磐这平时看着弱柳似的姑娘,打马球的时候,却像个小炮仗似的,骑着马左突右闯,很是气势凛凛。 顾磐磐不止进球厉害,带球,传球也相当地稳。而容初嫣进球也的确很有一手。若是顾磐磐抢到球,不要只顾着自己,多传给容初嫣,那容初嫣必然会更加增辉。 卫老夫人也不全是因为偏心自己养大的孙女,而是这顾磐磐到底是不是容家的种,还不知道呢。 老六跟迷了心似的,拿这小女孩宠着,她本也不介意多养一个小姑娘,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到容初嫣的利益。 而且,老六不是也说了么,他不想让顾磐磐进宫,她这也算是听儿子的,顾磐磐表现太耀眼,少不得被皇帝看上。 顾磐磐听懂祖母的意思了。她打球,怎么说呢,是属于抢得比较厉害那种,也喜欢进球,带着球就爱往球门冲,除非是确实被防太严。 顾磐磐看看卫老夫人,答:“祖母,我也不是说就要和二姐争什么,但那赛场上,情势变化在瞬息之间,若是我得了球,在我有能力进球的情况下,再传给二姐,未免不会横生波折,万一失了球……” 卫老夫人道:“你二姐的球技,你也是瞧见了的,只要她拿了球,哪里会轻易失掉。祖母还是觉得,在皇上面前,你应当尽量传球给你二姐,让她进球。还是说,磐磐也想在皇上面前多多表现?” 顾磐磐并没有在皇帝面前表现球技的意思。她又想起父亲的话。 顾磐磐思索片刻,答:“我知道了,祖母,在保证咱们能赢的情况下,我会尽量给二姐助攻,让她多进球的。” 卫老夫人笑了笑,道:“好孩子。” *** 皇帝这几天都在上江苑,自然是这些小姑娘将就皇帝,前去上江苑打马球场。 马球在大允本就风靡,无论贵族,军中,还是文臣,都喜爱看马球。得知今日是允朝与禹国的姑娘们对赛,众人观赛的兴致似乎更为高昂。 上江东福山马球场四周的看台,都早早坐了人。 当然是按着尊卑列的座次,最正中的看台,留给皇帝与太皇太后。 禹国王族也是在马背上夺得政权,不仅公主滕今月的马球造诣出众,她带来的禹国女士兵,马球技术也很高。 之前就已将另一位昭昭公主的马球队顺利击败。 因此,这几天在上江苑游赏的权贵及各国使者,都知道了禹国公主的美貌与高超球技。 滕今月还收获了不少爱慕者,今日也是想看看,这位公主和大允贵女谁更技高一筹。 正式入场前,滕今月借着休息室的隐蔽,目光环视全场,看到了邢燕承。 今日,她要在邢燕承面前好好展示自己,胜过那容三姑娘容初媗,让他的目光只落在自己身上。 两队各上场了八人,剩下的都是候补。 滕今月带着禹国队先入了场。 大允出的马球队成员,全是出身高贵,擅长马球,样貌也出色的小姑娘。都以金环将青丝束起,身穿的是短襦和红色素裙,裙幅很薄,里面还穿着花笼裤,方便上下马和动作,既利落,又不失女子的玲珑窈窕。 大允队的少女们一出场,引得各国使者眼睛都瞪直了。 毕竟,禹国队最美貌的就是公主滕今月,其他人都是实力压过长相。而这大允队,却是姹紫妍红,个等个的好姿容。 好几位王子都在打听,这大允队都是些什么人。 顾磐磐还是骑的自己的红马“小枣”,小枣陪伴她好几年,今天的状态很好,她抚了抚小枣的颈侧,赢球的信心十足。 邢燕夺和邢燕承坐在一起,这时都在看顾磐磐。 邢燕夺心里清楚,不管他承不承认,他与邢燕承的关系,都因为顾磐磐发生了一些变化。 邢燕承不相信他没对顾磐磐出过手。 兄弟两个都是极聪明的人,心知肚明他们对同一个女孩有兴趣,但他们也知道,邢家若是失去军权,那更没可能接近这姑娘。 --- 开赛前,两国球队都要上前先向皇上行礼。 大允队由容初嫣做队长,带着顾磐磐等人上前,下马行了礼。 因为隔得近,顾磐磐感觉到皇上似乎在看自己,她当然不会去与皇帝对视。 顾磐磐知道容定濯坐在哪里,上马的时候,她倒是看了看自己爹爹,朝他露出一笑 分卷阅读90 。 容定濯的位置也靠中,他身体放松靠着椅背,看着顾磐磐,含着笑意也朝女儿示意,等着看这姑娘大展身手。 隋祉玉的确在看顾磐磐,觉得她很适合这身装束。随即见顾磐磐朝着容定濯笑,不乐地敛了淡笑,变得面无表情。 容镇这时却是上前,对着容定濯附耳低声道:“相爷,容寒来禀,说是在京郊启恩寺一带,似是看到三姑娘的母亲出现。但是,那边也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连……连夫人……” 这样多年来,提到顾磐磐的母亲,容镇还是一直用姑娘来称呼。但现在既知她已生下女儿,自是改口称夫人。 容定濯手指微微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头看容镇一眼。 容镇觉得,相爷此时的眼神,是一种连他都觉得陌生可怕的眼神。他又毕恭毕敬地,低身禀报了几句。 这时,是礼官例行讲一些以和为主,比赛为次的话。 顾磐磐很快发现,他爹站起身来,然后,爹爹不知去了那里,就从座位上消失了。连容镇都离开了。 这时,马球场上一声鼓响,马球赛正式开始! 第61章 第61章 容定濯的离开,当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过,皇帝没有说什么,也就轮不到别人来说。 隋祉玉这个时候,只是细看着顾磐磐的表情,容定濯不在,显然让她有一瞬的无所适从。 顾磐磐的确是觉得,爹爹没在一旁看着,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她主要还是担心父亲,他这样急,连她的球赛都不看了,不知是去了哪里,这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隋祉玉便蹙了蹙眉,顾磐磐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这个皇帝坐在这里,不就是她最大的依仗么。 总之,他就是不大乐意顾磐磐将容定濯看得那样重要的样子。 但顾磐磐显然很快调整思绪,将全副心神都放到比赛上,眉间微微的愁色都收起来。 容初嫣与滕今月作为两队队长,要上前争第一个球。 两人都是盯着那颗金银交缕的彩球,随着又一声短促的鼓响,都策马朝着圆圈线里的球,飞奔行过去。 第一个拿到球的竟是滕今月。虽然容初嫣的球杆也就相差寸许,可球已被滕今月先抢走。 这个禹国公主的实力,比顾磐磐这些小姑娘想的更强。 当着皇帝,容初嫣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开局,当即便上前,要从滕今月处将球抢回来。 见容初嫣过来抢球,滕今月却立即将球传出老远,并不执着于要让自己控球。 禹国队的队员显得配合得很熟稔,你来我往,穿插有序,那球传得如蝶穿花一般。 在大允的姑娘们还没反应过来时,连球没接触到,禹国队就已进了第一个球! 马球场边观赛的这样多人,竟有一瞬,几乎都怔了怔。 滕今月露出笑意,看看顾磐磐,又看看邢燕承所在的方向。 男子马球赛,大允队是列国第一。 女子队的输赢,其实大家也就是看看热闹,看看美人打球时的风情。 因此,看到姑娘们一上场就受到重创,周围的许多人虽遗憾叹气,却也没人怪她们。 尤其是这样的情形下,小美人们一个个满面通红,紧蹙着眉,更惹人怜爱。 然而,无论是否有人责怪,对顾磐磐等小姑娘而言,这简直是 ——奇耻大辱! 大允的这几个小姑娘,马球技术都是拔尖的,哪里遭遇过这样的情形,不敢相信之下,信心和颜面都受到打击。 然而,球场上顷刻必争,可没有供这些小姑娘自怨自艾的时间,又一轮的拼抢已开始。 这次禹国想再进球,可就没有第一次那样容易。但因第一球产生的碾压般的威势在,胜利还是在禹国队一方。 前十个球里,禹国队这边插上了八面绣旗,而大允队只有两面旗。 大允队的弱点也完全暴露出来,其实姑娘们的球技都还不错,就是配合得不好。 顾磐磐策马经过容初嫣等人身边时,她低声道:“二姐,一会儿你多注意我。” 容初嫣看看顾磐磐,颔首。 经过这一段较量,她们虽然败得厉害,但也不是全然被动,至少她们已摸索到禹国队的一些配合打法。 --- 球又到了滕今月手里,她如常快速将球传出去,眼见着一名禹国队员又要得到球。 见球就在前方不远处,顾磐磐双腿一夹马腹,她胯。下的小枣瞬间斜冲出去,手中马球杆更是同时一挥,将那禹国女子的球杆碰得歪到一旁。 她这一下虽拦得漂亮,但动作太过惊险,那个角度,惊险到好些人以为顾磐磐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邢燕夺是玩马球的顶尖高手了,也为小姑娘这动作紧皱了皱眉。 邢燕承更是几乎要站起来,做好去查看顾磐磐伤势的准备。 连原本背靠着宝座的皇帝,也坐直了身体,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收紧。 还好,那红马撞得很有技巧,竟然稳住了,又与顾磐磐默契十足,撞了一下之后,就往侧前冲去,众人就见顾磐磐俯身勾球的动作巧妙至极,这球硬是被她抢到了手,转瞬将那禹国女子甩在身后。 顾磐磐带着球,策马朝禹国球门冲去。就见那马儿蹄急,少女一张玉面透着嫣红,红色的裙摆更是在风中如袅袅花开,整个人仿佛身萦仙风,出尘姣美。她策马的速度那样快,但那彩色马球却始终稳稳控在身侧,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就在所有人以为顾磐磐要进球时,三个守在球门前的禹国姑娘朝她直冲而来,顾磐磐这时却是一笑,轻巧一拨,球就稳稳传到了另一边的容初嫣手里。 容初嫣接了球,姿势漂亮又敏捷,立即朝球门挥去——进球了! 大允这边都是一片喝彩。 这一球,是两国比分逆转的开始。 顾磐磐接下来的每次截球和传球,都很成功。容初嫣也没有辜负顾磐磐传去的球,大多时候都进了球。 这样多次下来,大家都看懂了,顾磐磐这是在给容初嫣助攻啊。 不清楚顾磐磐球技的看客,只当是顾磐磐本身擅长运球,不擅进球,而容初嫣善于进球,只当是大允队内部正常的配合,倒没人觉得有什么。 容初嫣发挥得格外好,堪称最佳进球手,加之她也是容色出众,体态婀娜,在全场变成了风头最盛的一个,引来众多喝彩声。 在顾磐磐和容初嫣这样的配合下,大允的比分果然反超禹国队,多了三面绣旗。 这也是顾磐磐的意思,这不是普通的马球赛,是代表大允,只要保证能赢,她不介意进球的是自己还是容初嫣。 可隋祉玉看看容初嫣,眼神却很是冰冷。 顾磐磐进球的准头如何,隋祐恒昨日不知在他耳边念过多少次。 更别说隋祐恒现在还在一旁不停嘀咕:“怎么回事!姐姐为何不自己进球!” 隋祉玉十四、五岁的时候,有一阵也特别喜欢打马球。那种拿着球杆以后的感觉,他太清楚。打马球的时候,不就是为了那种抢到球之后, 分卷阅读91 破入对手的球门,一气呵成的畅快感。谁不喜欢自己进球? 顾磐磐拿了球,只要有机会,都会往容初嫣的球杆下送,分明就是有内情。 *** 这个时候正好是休息,下半场的时候,禹国却新上了两个队员。 滕今月只是想赢顾磐磐,让邢燕承多注意自己,并没想过要胜出太多。 她也是有分寸的,最好是险胜就可以了,不能让大允皇帝太失颜面。因此,她还留了一手,禹国最厉害的队员还没上,就等着视比赛中途进展的情况,随时调整。 既然大允领先,滕今月自然把大禹最厉害的马球手也派上了场。 顾磐磐上半场这样亮眼的表现,让滕今月将新上场的女队员紧紧防守着她。那女队员长得十分强壮,果然将顾磐磐跟着紧紧的。 可顾磐磐太灵活了,就算这女队员随着紧跟着她,仍旧见她将球带着满场跑。 马球跟别的比赛不同。例如蹴鞠,只是自己技艺精湛就行,但马球不是,除了参赛的人本身技艺要高,对作为赛马的马匹也要求很高。 顾磐磐的小枣就是一匹极适合参赛的马,小枣胆子很大,不怕跟别的马相撞,相反还像个勇士一样,越撞越稳,越撞越高兴,而且小枣速度快,反应敏锐,一股蛮劲儿,顾磐磐的马球打得好,小枣功不可没。 就见这一人一马如红云流过般,仍旧在场上来去自如。 见这顾磐磐居然越战越勇,就算不进球,也是耀眼夺目。滕今月终于慌了神,一个手势,又有三名禹国队员过来围着顾磐磐,将她左右夹击。 四匹马都围着顾磐磐,四支球杆也都来抢顾磐磐的球,她的前后左右都被围着,顾磐磐除非是长了翅膀,否则也无能为力。她的确是被困住了。 邢燕承也看出滕今月的意思,见她这样针对顾磐磐,一贯温润的双眼,也染上暗色。 容初嫣也被人盯着死紧。 顾磐磐从没有打过这样艰难的马球赛,可她不甘心球被抢走,虽带球无法突围,硬是寻着一个间隙,将球传出去给了段含皙。 段含皙带着球便往禹国球门跑,因为禹国队都去防顾磐磐和容初嫣,让她很轻易地又进一球! 发展至此,滕今月知道,她们可能会输。 她也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是输,总之不让顾磐磐再出风头。 仍然有几个人围着顾磐磐,顾磐磐一直被这样困着,可不高兴了,牛脾气也上来。 她指挥着小枣,硬是后退两步,硬着顶住一匹马的脖子,朝着外面挤。其中一名禹国队员也是倔脾气,见顾磐磐这样顽强地冲了出去,也被激怒,一打马追着顾磐磐撞过来。 “磐磐,小心!”段含皙就在附近,立即策马冲过来,帮小枣挡了一下。却是因为对方的冲击力太大,竟从马背上摔下去。幸而滚了几圈,正好躲过迎面而来的马蹄。 但段含皙的手却受伤了。 判官赶紧敲鼓,示意比赛暂停。 邢燕承感觉从未看过这样紧张的马球赛,不是担心顾磐磐失球,就是担心她受伤。这下再也坐不住,纵身就往场中去。 他是太医,赶过去查看段含皙的伤势是应当的。 见邢燕承入了场内,目光幽深看自己一眼,滕今月一下醒悟过来,她今天做得太过,邢燕承这是怪她,警告她了。 顾磐磐和邢燕承一起送着段含皙出球场,那个撞到段含皙的禹国队员也被罚出场去。 很快,顾磐磐回到马球场上,她看滕今月一眼,将段含皙受伤的事算到了这位公主头上。 顾磐磐看出来了,这个滕今月对她,敌意很重,而且很怕她出风头的样子。 难道……是这个禹国公主通过什么特别的渠道,知道她和皇帝的事。因为这公主想进宫,所以看不惯她,就针对她。 都怪皇上惹的桃花债,让含皙也因救她而受了伤。顾磐磐这样愤愤想着,策着小枣,只想赢得更多绣旗,让这位禹国公主更加不乐。 而收到邢燕承警告以后,滕今月也不再只让人防着顾磐磐。顾磐磐简直如鱼得水,为了报复滕今月,顾磐磐不再光顾着传球给容初嫣,拿到球之后,直冲球门,一击而入。 见顾磐磐终于自己进球,隋祐恒激动得从座位上跳下来,跑到看台前面,高声吼道:“磐磐!磐磐——” 各国使者先是被这个跑到了皇帝前面的身影一怔,但见魏王才这样小的年岁,也就不诧异了。且见皇帝与太皇太后都没有指责,就更是一笑了之。 后面的球,只要是能自己进的,顾磐磐也一个不失地进了。 顾磐磐进球的准头让许多人一愣,这才知她进球也很厉害,喝彩之声接着此起彼伏。谁不喜欢看美人打球呢,衣袂轻盈,素手挥杆,简直是一种享受。 最后,大允超出禹国队十面绣旗,胜。 顾磐磐等大允队少女都高兴地抱在一起,就连容初嫣也暂时忘记顾磐磐更惹眼这事。 她毕竟是队长,对这次的马球赛也担了责任。若是允朝队大败,令皇上天颜无光,她怎好意思去见皇上。 *** 容定濯亲自赶到启恩寺的时候,容寒没有想到,相爷会亲自过来。 容定濯这些年寻找顾磐磐的娘亲,一直是命一支自己最亲信的死士队伍在做,因为他不欲令顾磐磐娘亲的画像流传出去。 容寒领着容定濯进了寺中一间厢房,道:“相爷,之前,连夫人就是在这寺中现身,住在这间房。我们的人,是她今日从寺里去往水虹桥时看到她的。” 容寒随即叫来一个小和尚,容定濯给那小和尚做了些描述,问是否是这样一个女子。 小和尚答:“是有这样一位女香客,她在这里住了好几日,她这间厢房当时就是我带她来的。” 小和尚又说:“这位女香客,每天都会去观音殿礼佛半个时辰左右,她之前说是还要住好些天,要住到月底的,似乎是要等什么人,但不知为何,今天突然就没有回来。” “等什么人……”容定濯慢慢重复这几个字。 “不错,这就是她住过的房间。东西已经带走了。”小和尚又道。 容定濯站在房里四顾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痕迹留下。他过片刻才问:“这几天,她都是一个人?” 小和尚答:“是一个人在这里住。但有两名男女来找过她。” 容定濯颔首,又去寺外附近走了走。 容寒哪能不知主人的失望,见并无所获,请罪道:“相爷,都怪属下的人,没能立即拦下连夫人。” 因那发现连夫人的,并非见过连夫人画像的死士,只是见过顾磐磐,报称见到一个与三小姐颇为相似之人。 容定濯从前不敢大张旗鼓找人,是担心自己的秘密被政敌知晓,现在有了顾磐磐,反倒好办,说:“找。去调人过来,就照着三小姐的模样,从这启恩寺开始找。” 容寒等人自是领命而去。他根本就不敢对着相爷说,这个女子也有可能只是像三姑娘那样,长得和连夫人相似,并非她本人。 分卷阅读92 *** 滕今月下场以后,不仅输了球,还受到兄长滕术易的指责。 滕术易倒不是因邢燕承,而是因为,他发现皇帝明显沉了脸。似乎对滕今月的表现很不满意。他知道,滕今月想要留在皇帝的后宫,更难了。 顾磐磐陪了受伤的段含皙一阵,为嘉奖自己的小枣,牵着它来到湖边草甸,让小枣在这里喝水吃草,还编一顶鸢尾花环,戴到小枣的头上。 隋祉玉在草甸那边看她好一会儿了,策马过来,下马来到她身边:“你在这里,朕到处找你。” 顾磐磐看到皇帝,想到爹爹前晚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她立即行礼,道:“皇上。” 隋祉玉道了免礼,也没有什么天子的架子,在她身边的白石坐下,笑着问:“你今天的马球赛,很是精彩,可想要什么赏赐?” 顾磐磐心想,赏赐可就免了吧,不像含皙那样被你的桃花弄伤,就不错了。她就只摇摇头,回答得很谦恭:“能为皇上献上马球赛,是臣女们的福气。” 这态度。隋祉玉一看就懂了,他问:“朕赐你那些药材之后,你爹跟你说了什么?” 顾磐磐只道:“爹爹说,要感激皇上的隆恩。”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心下明了,倒也没说什么。突然朝一旁的容柒道:“退下。” 容柒一怔,握紧手指,没有动。 隋祉玉终于正眼看向容柒,慢慢眯起了眼。 顾磐磐怕皇帝治罪,道:“阿柒,还不退下!” 容柒被皇帝的目光笼罩,只觉得背脊生凉,无法,这才只好转身离开。 隋祉玉这才又看看顾磐磐给小枣编的歪歪扭扭的花环,忍不住低笑两声。顾磐磐也知道,她编的花环一般,假装没看到皇帝那种难言的笑意。 她就见皇帝站起身,就近处寻寻觅觅地,回来时,他的手里竟然捧了好几种花朵。 隋祉玉坐在顾磐磐身边,开始摆弄这些颜色各异的花朵。 顾磐磐有些惊讶,皇上居然还会编花环,她又很快发现,皇上编着花环的时候,那略低着头的面容线条,深刻分明,好看极了。男子密长的睫毛垂着,指间缕着鲜花,却又给人格外温柔之感。 且皇帝的这花环编得十分漂亮。是拿紫色的锦枝花,绿色叶子,点缀着小小的不知名的白色绒球花,错落有致地间编在一起,还有嫩绿的小卷须,从花环间探出来。 比她自己给小枣编的,的确要漂亮得多。 顾磐磐就见皇帝朝自己倾身过来,将花环戴在她头上。 看着皇帝近在咫尺的面容,顾磐磐脸一热,有点想知道自己现在戴着花环是什么样子。到底好不好看。 她却突然低呼一声,竟是皇帝抱起她,将她放在了他的马背上。皇帝骑的是一匹格外雄健的大宛马,比顾磐磐骑的马还要高壮,她刚坐好,就感觉到一个火热的身躯贴在身后,是皇帝也骑上了马来。 顾磐磐发现自己被皇帝圈在了怀里,双腿被他的长腿紧紧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她整个人都觉得发烫,小屁股更是烫得惊人。 她经常骑马,却没有过与男子共乘一骑过,忙道:“皇上,你带臣女去哪里?” 隋祉玉说:“一个纳凉的地方。” 顾磐磐怕被人看到,她连忙道:“皇上,你放臣女下来,臣女自己有马。” 隋祉玉根本不听,他那匹黑马已迅速奔跑起来,穿过湖边,沿着跑马道去往山下的水帘涧。皇帝对这一片显然很熟悉,顾磐磐却是越跑越心惊,开始在马背上挣动,说:“皇上,我想回去。” 回应她的,却是隋祉玉在她耳边低沉的告诫声,声音也比先前要粗一些:“磐磐,不要乱扭。” 顾磐磐感觉有什么灼热之物,紧紧迫在身后。她愣了愣,居然想起在邢觅楹那里偷看到的秘戏图,冒出一个无比羞耻的想法,觉得他们俩现在的姿势,竟很像那画上男子从后抱着那女子的动作。 这样的紧张之下,顾磐磐只想从马背下去,却感到皇帝的手臂越收越紧。她还发现,似乎她越是动,身后传来的感觉就越清晰。 “磐磐。”隋祉玉也感到未有过的煎熬,这样一个柔软的小姑娘,可以逼得他失控。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 他让马儿奔跑的速度变慢,突然道:“磐磐,你想要什么?最想要的,朕可以满足你。” 但,你也要满足朕。 顾磐磐先是诧异,随后心下一动,想着皇帝这话,是她要什么都可以?想要皇上与他爹爹真正和解,也可以? 第62章 第62章 “什么都可以提?”她问。 “嗯。”隋祉玉是等着顾磐磐提,她想做皇后。 可顾磐磐又反应过来,皇上为何突然对她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她提要求,还什么都会满足她…… 她就迟疑问:“皇上,为何对臣女这样好?你是想让臣女……” 隋祉玉笑了笑,见行到一片林子,索性将马停下,将顾磐磐带下来,两人本是并肩而行,来到一棵老树旁,顾磐磐却发现,不知怎的两人姿势就变了,变成她被他困在树下。 顾磐磐越发害怕。是啊,皇帝从她这里,还能想要什么的,他就是喜欢跟她亲热。 她便说:“听说两位公主是要入宫的,那才是皇上该去伴着的,皇上把时间花在臣女身上做什么。” 隋祉玉皱眉:“谁跟你说公主要进宫。” “就算公主们不进,可是皇上,爹爹说,已经给臣女定了亲,你不能再对臣女这般。”她道。 隋祉玉倒没问是谁,只道:“朕不信。你爹突然就要把你嫁出去?之前,不是说要把你多留几年?” 顾磐磐道:“那个是之前,爹爹的想法有了变化。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隋祉玉说:“你爹就是名义上给你找个未婚夫吧。”就算是找个贵族子弟当幌子,对容定濯来说也不难。 “……”顾磐磐一怔,没想到被皇帝猜到了。 皇帝似笑非笑,更像是威胁,说:“磐磐,朕若是你,就不要想着嫁给别人。因为,无论你嫁给谁,朕都有办法让他没命。想来你也不欲背上个克夫名声?所以,朕劝你,不要与其他人结亲的好。” “皇上……”顾磐磐手指掐紧。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个圣明之君。他这样的说法,让她有种红颜祸水的感觉。 皇帝想与姑娘亲热,虽说想两个人不被打搅,但天子安危岂容儿戏。因此,这马道一路下来,其实一直有人暗中跟着隋祉玉和顾磐磐。 虽然知道暗卫都是些极守规矩的,不该看的不会乱看,但皇帝仍是不想在别的男人可能看到的地方,就与顾磐磐做出过于撩拨的动作。 更何况,他下马只是为缓和过于炽盛的冲动。他从马上取下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到顾磐磐身上:“这冰丝一点也不热。”披上反而凉快。 隋祉玉只低头啄了顾磐磐鼻尖一下,就又带着她上马,继续去往目的地。 --- 又骑了一阵,两人下马的时候,顾 分卷阅读93 磐磐就见到一处水帘涧。 水瀑从洞门上方流下,晶莹如帘,薄雾飘飞,汇集在洞前的小池中,瞧着就凉爽得很。 隋祉玉带着顾磐磐从旁边的小木桥进了帘后的洞内。 顾磐磐才见这应当是个天然的洞穴,不过,洞内被雕琢修整过,石壁光滑,设着莲花柱石桌,旁边有石凳,翘头云纹石床雕得精美,不远处还有一排灯座。以及一个种着莲花的小圆池子。 “这里真的好凉快。”顾磐磐坐在石凳上,就见皇帝拿了火折子,亲手将一盏盏灯点亮。 果然是个纳凉的好地方,一天的燥意都没有了。 但是,顾磐磐还未凉爽多久,点好灯盏的隋祉玉已回到她身边,从后将她拥入怀里。 皇帝的身体太烫,又硬,顾磐磐被他箍得无法施展任何力气,他已顺势将她压到在石床上。她便觉得前胸后背都被压得有些痛。 他道:“磐磐,朕先前对你说的话,始终会算数。你想要的,可以不用着急,想到了告诉朕。” 跟顾磐磐在一起时,总是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虽然还没有完全占有她,但他却知道,顾磐磐能给他带来巨大的欢愉。 顾磐磐年纪虽小,生得却早已是引人采撷,微翘的眼尾,令她的眼睛一直都显得媚生生的。身段亦是招人,细柔的腰肢,圆润挺翘的臀,一身的冰肌莹彻,又软又嫩。 身上更是像新开的花一样,散发着幽幽香气。 皇帝这样年轻体健,太需要一个这样的小姑娘,来发泄他身为男子的需求和旺盛的精力。 但是,他对顾磐磐又有一种怜爱。 他就柔声告诉她:“磐磐,朕想看看你。” 顾磐磐一怔,看看,他要怎么看,要看她哪里? 这洞内被他点了这样多的灯,这样明亮,想想都觉得太羞耻。忙道:“不行,不行的。” 隋祉玉只若未闻,已开始哄道:“磐磐,朕是天子,一言九鼎。只是看看,不会做别的。” 顾磐磐还是不同意,但皇帝已俯下身,脱下顾磐磐水绿的软丝履,白色的罗袜,露出少女一双白嫩莹洁的玉足。 顾磐磐赶紧缩回脚,却被隋祉玉紧紧抓住,竟低头在她脚背吻了一下。 接着,他的手已用绝对主宰的力量,探入黑色披风下,解开她腰间的束带,顾磐磐发现,她身上除了这件披风,衣裙由里到外都松开,她的小腿甚至贴着石床,感到一片冰凉。 “皇上……”坐在石床上的顾磐磐立即收起双腿,用披风紧紧裹着自己,不断往石床里退。 可是她退一点,他就逼近一些,直到她的背紧紧抵在石壁,再也无法后退。 “磐磐,不要怕朕。”隋祉玉知道顾磐磐害羞,也没有急于去掀开她的披风,只是在隔着披风,或是在披风下摸索。 顾磐磐很喜欢皇帝的手,甚至记得他的手的形状。 她知道,他的手从骨骼到皮肤,都与她的不同。她的手娇小柔软,滑溜溜的像豆腐,他的手要大得多,像铁铸似的坚硬有力,却比她的手要灵巧得多。 她看过他的手提笔书写,也看过这双手拨弦弄琴,先前还看到这双手为她编花环,可她没有想到,当这双漂亮完美的手,游走在她赤着的肌肤上时,是这样一种感觉。 顾磐磐声音都开始细细颤抖,说话也不再完整,她看着皇帝这张比平时失了几分自持的面容,说:“不要…这样,皇上。” 她的声音突然消失,因为他俯视着她,她对上皇帝淡色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神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是一种进犯的眼神。 她根本敌不过皇帝,他的手沿着柔软的起伏,一路往上。隋祉玉终于不再满足于此,将顾磐磐的双手扣在她头顶,将披风掀开一些。 顾磐磐身体僵住,随即更厉害地挣扎:“皇上……” 隋祉玉便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睫,问:“磐磐,你其实不讨厌朕这般对你,是不是?”只是小女孩本能的害怕。 这时,洞外突然有人道:“皇上,臣有事禀。” 顾磐磐这才知道,原来皇帝身边并非无人,看来是一直有人在暗中跟随保护。也是,天子何等尊贵,怎会孤身一人。 她突然想到,那她先前被皇帝作弄,竟发出的那种令人暧昧的声音,也被外边的人听去了么。 感觉到顾磐磐的紧张,隋祉玉轻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这种时候,隋祉玉哪里会想出去。甚至对有人打搅,感到不悦至极。但他清楚,自己身边的人都很懂事,一定是须得由他处理的事,才会来禀。 平复片刻粗重的呼吸,隋祉玉蹙着眉来到洞外。 李樘立即道:“皇上,乔贵太妃跟前的云环来禀,说是乔贵太妃先前‘冲撞’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处罚乔贵太妃,让乔贵太妃在碎石道罚跪呢。乔贵太妃本就体弱,还来着小日子……” 李樘知道,皇帝和乔贵太妃,是自小的交情,可说是姐弟之谊。 大允以孝道著称,以太皇太后的辈分和尊位,整治乔贵太妃当然绰绰有余。 可乔贵太妃那个身子骨和傲性,哪里受得住太皇太后折辱。 太皇太后打乔贵太妃的脸,其实不就是暗暗打给皇上看的?她想打的是皇上的脸啊。 隋祉玉目光微沉,他当然知道太皇太后恨乔萤,就是一直抓不到乔萤的错处,且还是有些忌惮他的,今日不知是受什么刺激,居然拿乔萤下手。 沉默片刻,隋祉玉折回到洞里,见顾磐磐乘着他出去,正在抓住时间穿自己衣裙,她侧着身,背靠着石壁,在衣衫里藏起一寸寸雪肤的动作,不知有多诱人。 等她穿好,他索性用那黑色披风将她包得更严实,道:“磐磐,你在这里等朕,朕去处理一点事情,不用多久就回来。” 他还想回来继续?顾磐磐见皇帝都要走,忙说:“好。”但她可不想再继续。 *** 顾磐磐先前听到一点,乔贵太妃什么的。她发了会儿呆,就想走出去。谁知,竟看到两个陌生的守卫还守在石洞外面。 见她出来,那两人都低垂着头,并不敢直视她的面容,行为却是传达着很明白的意思——请她等着皇帝,不能离开。 顾磐磐退回洞中。 这洞里着实凉快,她索性靠着石床休息。 因为洞里格外安静,她突然听到洞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啊,这个地方好漂亮!” 居然是隋祐恒,顾磐磐一下就坐起身来。 洞外接着有人道:“魏王殿下,您不能进去。” 又是隋祐恒的声音:“为什么呀?” 小孩子见到这样好玩儿的地方,哪有不想进的。 顾磐磐就来到洞外,说:“殿下。” “姐姐?!”隋祐恒看到顾磐磐,面露诧异。 顾磐磐微微一愣,隋祐恒身旁,竟然还有邢燕夺…… 原来是隋祐恒缠着邢燕夺教他骑马,他还是骑着自己的小马,一起从马道过来的。 见顾磐磐在洞里,隋祐恒当然更要进这洞子,拉着邢燕夺就从木桥进了洞里。 那两名守 分卷阅读94 卫对视一眼,也不好对魏王出手。 邢燕夺是有一瞬迟疑的,但他还是跟着进了洞内。顾磐磐为何在这里?外面那两人虽面生,却显然是内家高手,不是容定濯的人,应该是……皇帝的人? 第63章 第63章 顾磐磐有点尴尬,刚刚她才与皇上在这洞中石床这样亲密,邢燕夺出现在这里,多少让她感觉不自在。她甚至觉得,她与皇上那种暧昧的气息,似乎都还漂浮在这洞内,可能被人撞破似的。 而且,皇上那件冰丝披风还在石床上。 还好,邢燕夺与隋祐恒都没见皇帝披过这披风,倒以为是她自己的。 隋祐恒说:“姐姐,你居然先发现这样有意思的地方,都不叫上我一起。” 说着,隋祐恒已在洞里四处跑着查看,他最近才听一个藏宝洞的故事,很期待在这样的山洞里,发现一条可通往迷宫的密道。 小家伙却很失望,他发现这个洞子就是看得到的这样大,并没有任何玄机。 隋祐恒便又趴在那小池子边玩。 等他在池边玩了会儿水,她就说:“阿恒,我们出去走走吧。” 三人正来到门口,顾磐磐也不知那两名守卫会不会放她走,却听外面有声音道:“皇上!” 竟是皇帝赶了回来。 顾磐磐微微一怔,没想到皇帝会这样快。看来是策马疾行来回。 隋祉玉走进来,目光先看顾磐磐,随即对上邢燕夺,脚步慢慢停下。只有隋祐恒很高兴,上前道:“皇帝哥哥,你也来了!你是来找我们的?” 邢燕夺已上前,道:“臣拜见皇上。” 隋祉玉看到邢燕夺,就知道他和隋祐恒是来骑马的。 夏天太热,大家都喜欢在太阳将落,天色还未完全黑的这一段跑马。这一带连接着马道,道旁设有灯座,等天再晚些,灯亮起来,就算夜里跑马也别有一番乐趣。 隋祉玉淡淡笑了笑,似乎真的只是才来找他们。 看到皇帝出现,邢燕夺哪有看不懂的,显是皇帝和顾磐磐先前就在这里,中途不知皇帝有什么事离开,现在回来了。 他眸色暗了暗,当然也只当皇帝是刚刚才找来此地。 被人撞破,又有魏王在,皇帝跟顾磐磐当然没法继续,四个人索性来到外面。 顾磐磐是坐皇帝的马下来的,没有自己的马。还好暗卫留有两匹马在不远处,就给她一匹。 隋祐恒要带顾磐磐去看萤火虫,他先前来时看到的。四个人便策着马,一起过去。 顾磐磐和隋祐恒在前面骑马,隋祉玉和邢燕夺策马在两姐弟后面。这一幕,要是让其他人看到,怕是眼珠子都要惊讶得瞪出来。 因为,隋祉玉和邢燕夺,这两个人,平时一个高高在上,一个高傲至极,此刻看起来竟像是顾磐磐姐弟两人的护卫似的,始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不远处。 隋祉玉和邢燕夺一路还在说话交流。 到了湖边,果然看到隋祐恒想看的萤火虫,无数黄绿色的小光点,在湖边飞舞,将整片绿野照得都亮。 顾磐磐道:“太好看了。”说着与隋祐恒下了马,到水边吹风。皇帝和邢燕夺自然也跟了过去。 天这时几乎全黑,突然,几个人听到一种鸟鸣般的声音,只是比普通的鸟鸣要稍微粗一些,像人学鸟发出的口技。 顾磐磐和隋祐恒只当就是鸟叫,隋祉玉和邢燕夺神色却变了变,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都朝顾磐磐姐弟二人靠近了些。 顾磐磐诧异看看皇帝,见他容色冷肃,全没有先前的散漫,似是在凝神倾听什么。 “怎么了,皇上?”她低声问。是有刺客? 还是说,毕竟是在林中,难道附近跑来了老虎?还是,熊? 隋祉玉低声道:“走,离开这里。” 几人正要上马,却见不远处的树枝间扑过来一道黑影。 顾磐磐站得最近,隋祐恒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大喊道:“姐姐,小心!” 但他的叫声实在太慢,此时见雪光一闪,是皇帝从袖中抽出匕首,一挥而过。皇帝另只手已伸过来,将顾磐磐拉到自己身侧。而邢燕夺离得远些,则是去拉隋祐恒。 随即,顾磐磐凝睛一看,竟是两条段蛇落在地上,还在挣扎蠕动。 “蛇!”顾磐磐吓得心跳如雷,低声叫道。而且,居然是剧毒的银环蛇。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让顾磐磐难解的是,居然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 不过转瞬之间,突然又是两条蛇接连从草笼中扑出。 后面是水,前面有不少蛇。顾磐磐和隋祐恒都不会武功,两个人见状都不知如何是好。 隋祉玉和邢燕夺一人抓了一个,直接跃身上马,策马就开始奔行。 邢燕夺没有接护卫任务,不能带兵器,当然,他就算身上藏着武器,当着皇帝也不可能抽出来。还好,外面两名守卫在皇帝示意下,扔了一把剑给邢燕夺。 顾磐磐回头看了看,好多的银环蛇,还间杂着一些青绿色的蛇。 先前分明还无异状,为何这样快,就有了这样多蛇?黑压压的,一大片,是从哪来的? 虽说是夏季到了,又是丛林,的确是多虫蛇鼠蚁,但这样多蛇一起出现,也着实太罕见。是这附近恰好有隐秘的蛇巢么? 若是被银环蛇咬到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顾磐磐知道,银环蛇虽毒,但一般来说其实不爱攻击人。这些银环蛇这样急地扑过来,张着口就要咬,兴奋凶狠的样子,显然是有异常。 可是祸不单行,隋祉玉身下的马踏到了毒蛇,被咬了几口,吃痛之下,开始甩动马背上的人。 这匹黑马,不是隋祉玉长年骑的那匹,是新得的进贡,骑出来图鲜的,这马与他也没有多少默契。 “别怕。”隋祉玉揽紧顾磐磐的腰,这样道了一句,抱着她,索性飞身下了马。 顾磐磐靠在隋祉玉怀里,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分明这样危险,可能因为皇帝在,她却奇异地不像先前那样害怕。虽知皇帝此刻无暇看她,还是点点头,说:“我知道,皇上。”她知道他会保护她。 这一刻都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另外两名护卫已过来接应。几个人都是轻身功夫高的。顾磐磐只感觉皇帝抱着她往前疾行,她连半片地都没有沾到,就已经行出了甚远。 倒是,方才自顾不及,可惜了那被咬到的马匹。 脱离了危险,顾磐磐安抚过隋祐恒以后,就找到邢燕承,与邢燕承一起商量解银环蛇毒的方子,以防接下来几天还会有人中毒,希望还能救之前的马。 两人讨论一阵,想用半边蓬、龙胆草、白芷、附子、全蝎、蜈蚣、白僵蚕、蝉衣等适量配药。 但银环蛇剧毒无比,这方子怕是作用也不会太理想。 这时,邢燕夺却是站在黑暗中的,远远看着邢燕承……眼底浮上疑虑。 这是针对皇帝,还是针对他?为何他觉得,和在静真寺那次一样,针对的是他。而非皇帝。 上次,在静真寺想刺杀他的是谁,祖父让 分卷阅读95 邢燕承在查。邢家的情报网,邢燕夺过问得少,都是邢燕承掌控得多。邢燕承暂时没有查实,他也就没有追问。 归根结底,就是邢燕夺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兄弟,甚至,若是从前有人告诉他,邢燕承会算计他,他多半还会治对方。邢燕承的母亲冉夫人厌恶他,他倒是清楚。 当然,邢燕夺希望只是他多想,希望不过是有人想离间邢家,而非有内敌。 *** 另一边,皇帝则是召见了此次进京的南荆国王子申穆光。 申穆光听闻皇帝先前在湖边遇到蛇群,立即惶恐道:“陛下,荆国南疆一带,虽有训蛇传统,但此事与臣绝无干系。一定是有人想嫁祸给臣,嫁祸给南荆国!” 他又道:“臣等此次入京,除臣之外,另有使官、仆役一共六人,先前皆留在停鸿馆,这点有许多人作证。此外,臣带进京的银器匠等匠人、绣女、乐师皆已送入鸿胪寺,这些人都是身家清白,精挑细选。另有护送臣上京的护卫军五百人,也循规驻扎于京畿西营。臣次日进京,一心为瞻仰天颜,得受陛下熏沐,求陛下护佑我荆国,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隋祉玉看看申穆光,道:“朕没有说是荆国所为。只是问你,这种以雀声御蛇的手段,你可听闻过。” “据皇上所形容,那御蛇之术可谓高明。像在荆国,所能见的御蛇者不过就是能一次耍弄几条蛇罢了,像这等大量御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就算在荆国,也是罕见秘术,这样的能力并不常见,应该也就那两个顶级的御蛇家族可为。” 申穆光想想又道:“不过,臣也听闻,有时候,只要指挥一条蛇王。蛇王自然会去号令蛇群,并非需要以人控制所有蛇。皇上要彻查此事,臣立即传信回国,调查可有驱蛇高手在最近入京。” 隋祉玉道:“好,此事就交予你。” 申穆光离开后,顾磐磐被皇帝命人从邢燕承处叫过来,才遇到这样的事,他当然也没有什么旖旎心思,顾磐磐上前向皇帝道谢。先前若非皇上,她怕是早就被蛇咬了。 隋祉玉正要说话,又有人禀:“皇上,相爷回来了,在外求见。” 第64章 第64章 隋祉玉猜到容定濯会赶回来,淡定如常。 顾磐磐却是微讶,这样晚,她在皇帝的殿中,还让父亲撞到,令她有种做坏事被父亲抓包的感觉。 隋祉玉一看顾磐磐那表情,就知道,容定濯果然严令她要与他保持距离。 他只道:“宣。” 容定濯大步走进殿中,道:“皇上,臣过来接臣的女儿。”他离开的时候,托人告诉皇帝的是,他处理私人急事。 顾磐磐见到父亲,则上前道:“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她没有问容定濯今天去做什么。在顾磐磐想来,能让父亲放下她这边的事,那肯定是政务,是公事。便涉及到机密。因此,她不会主动问。父亲若要告诉她什么事,自然会说。 容定濯也知他突然离开,顾磐磐可能会有些委屈,他道:“我听说,磐磐今天在赛场上表现得很好。” 错过女儿的马球赛,让他觉得歉疚。这样的感觉,对于容定濯来说也很陌生。不过是一场马球赛而已,但就是让他觉得有些歉疚,没有亲自在赛场边支持小姑娘。 但他那个时候,听到那女人的消息,的确是有些失态了……他想亲自去确认,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还活着。若是还在,现在是个什么境地。 其实容定濯与顾磐磐也没说几句话,但两人之间那种“父女情深”,简直从眼底眉间表露无疑。 这种画面,隋祉玉实在不想再看,便说:“容相无其他事便退下罢。” 语气没有起伏。 容定濯当然就带着顾磐磐走了。 回到皇帝赐给容定濯在上江苑暂住的金夕阁,顾磐磐去卧房休息。 容镇则道:“今日皇上斥退容柒,单独带走三姑娘,还要亏得乔贵太妃设法引走皇上,阻了好一阵。” 容定濯解开外袍,道:“她给我做这人情,必要的时候,我自会还她。” 他接着道:“不过,对她自己有利,对皇帝又无损的,她才会做。你试试看,让她做对付皇帝的事,她会不会做?”绝不会。 容镇颔首:“乔贵太妃对皇上忠心耿耿。不过她倒是胆大,也不怕皇上若知道,责备于她。” 容定濯笑笑没说话,何止忠心。乔萤怕是将皇帝看成她的眼珠子。 “她当然不怕。”容定濯道。乔萤可轻易倒不了。她是罗虚的亲人,是承载了皇帝对罗虚及幼年追思的重要人物。这世上,没有人能撼动罗虚在隋祉玉心里的地位,这份恩情惠及乔萤,她的地位也很稳固。 且乔萤此人很是聪明,她不会做让隋祉玉大怒之事。小打大闹,哪怕皇帝知道了,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容定濯道:“我最担心的,是磐磐自己的态度……” 容镇听明白了,相爷是担心三姑娘无法抵御皇帝的魅力,对皇帝托付真心……被皇帝随意玩弄,最后身心皆伤。甚至被皇帝所挑动,反过来对付相爷。 有的小姑娘受到男子蛊惑,被爱情冲昏头,帮着外边的男子算计家里,这样的先例并非没有。 容定濯最担心的正是这个,他越来越感觉到,顾磐磐对隋祉玉是不同的。 顾磐磐与隋祉玉多次独处,可她回来从没有跟他主动提过,不是要她说得多明白,至少,若是顾磐磐真的害怕隋祉玉,至少会向他求助。 他觉得,顾磐磐似乎有些惯着皇帝。 容定濯也明白,以顾磐磐当初还只是个医女,就想暗中收拾贺元逢的性子,换个男人,顾磐磐的反应一定不是这样。即便那是皇帝,她反抗不了,也该觉得恶心才是。 但容定濯观察着顾磐磐在皇帝面前的表现,厌恶这类感觉却是一点也没有的。这当然就令他生出忧虑。 不过,这些小姑娘,对着皇帝那张脸,约莫也很难生出厌恶的情绪。 容定濯今天顶着烈日来往奔忙,立即叫了水沐浴。 清水漫过容定濯的腰,他的腹部肌理坚实劲瘦,左腹处却有一处刀伤。 他身上不止这一处伤痕,但别处早就淡化,唯有这一处,伤得最深,伤痕仍清楚。 容定濯面色沉沉,指尖在那疤痕上抚了片刻。这是顾磐磐的娘在他身上留的。 他闭上眼,平静多年,仿佛结冰的心中竟像沸了水,免不了也开始设想,对于这个背叛自己的女人,若是真能找到,他该怎样整治她。 *** 顾磐磐等小姑娘都来了上江苑,第二天当然又去向太皇太后请安。 她见太皇太后神色恹恹,便问:“娘娘怎么了?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么?” 太皇太后摆手,说:“无事。” 顾磐磐便没有再多问,等薜荔送她出来的时候,倒是说了太皇太后精神不佳的原因。 薜荔道:“姑娘,太皇太后今日心情不好,是因为昨日被气坏了,昨晚上都没有休息好。” 分卷阅读96 顾磐磐眼睫微动,太皇太后被气坏了?这当今世上,除了皇上,魏王等寥寥几人,谁能气到太皇太后?顾磐磐心知肚明,多半涉及皇家私里的事,她就一句也没有多问。 因薜荔从前是她的婢女,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顾磐磐就提醒说:“你在宫里说话做事要小心一些。” 薜荔笑着道:“姑娘,你放心吧,是对着你,奴婢才说这些的。在别人面前,奴婢哪敢多嘴。” 薜荔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昨日啊,乔贵太妃冲撞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将乔贵太妃罚跪。后来,皇上亲自过来,却是一味维护乔贵太妃,称乔贵太妃原就体弱,又是太妃之尊,觉得太皇太后做得太过,当场就命人将乔贵太妃扶起离开。” 顾磐磐这才知道,昨天晚上那会儿,皇上突然离开水帘涧,处理的原来就是这事。 薜荔又道:“皇上为了乔贵太妃,连太皇太后的懿旨都直接驳了。以太皇太后的尊贵,连处罚个儿子的妾室都不成,你说,太皇太后能不生气么?” 顾磐磐皱了皱眉,她一直有个原则,不介入皇帝和太皇太后这两个上位者之间的矛盾。尤其是,在她知道皇帝与自己父亲之间也有嫌隙后,就更小心一些。 她就说:“行了。不管皇上与太皇太后孰对孰错,都不是我们能议论的。皇上重孝道,对太皇太后历来仁孝,想来他对乔贵太妃亦是如此。皇上约莫是觉得,乔贵太妃也是长者,这段时日又有外国使者在,是不想后宫闹出什么不必要的传闻来。” 薜荔微愣,道:“姑娘说得也是。不过,奴婢从这些日子听来的,是觉得,皇上对乔贵太妃过于维护。” 她又道:“对了,乔贵太妃的两个女医都进了医书局,不过是乔贵太妃跟皇上提了一句,皇上就同意了。” 顾磐磐蹙了蹙眉,却是不解看着薜荔,道:“你到哪里去听的这些?又跟我讲这些做什么?” 她听到这里,不大高兴。但她又觉得,应该相信皇上,她觉得,皇上于公事,是很有原则的。如果那两个女医没有真才实学,不管是谁推举,皇上应该都不会让她们入。 薜荔就道:“我就是听殿下说姑娘也想进医书局,为姑娘不平呢。再说,咱们以前不就是什么都聊的?” 其实并不是这样。薜荔来说这些,是太皇太后的授意。太皇太后不想让顾磐磐对皇帝有好感,想要撮合顾磐磐和邢燕承,才特地派了薜荔来。 不过,薜荔自己也讨厌乔贵太妃。 她知道,事情的起因,是那女真的古里甲王子,前些日无意间看见乔贵太妃,不知其是先帝妃子,以为只是哪家的贵女,一见钟情,简直为其神魂颠倒,竟上前询问其家世。 太皇太后听说这事,自是不悦,觉得是乔萤不甘寂寞,先勾引了古里甲。 毕竟在太皇太后心中,乔萤深谙狐媚之术,当初明明是勾引先帝,却叫先帝觉得是他强迫了乔萤,那段数之高,实在是叫普通女子不可企及。 太皇太后正好昨日看到乔贵太妃穿了身鲜艳的裙子,因乔贵太妃长年爱穿浅淡衣衫,突然穿得这样明艳,太皇太后难免就联想到了古里甲王子,觉得乔贵太妃是在给古里甲某些信号,有了要与古里甲暗通款曲的意思。 太皇太后不悦之下,就旁敲侧击地说了几句。 乔贵太妃却觉得受到侮辱,当场就对太皇太后言辞不敬。太皇太后不敢相信乔贵太妃这样大胆,一怒之下,直接将乔贵太妃罚了跪。 薜荔其实也不是站在太皇太后一边,她就是讨厌乔贵太妃而已。她受了太皇太后的影响,觉得乔贵太妃是个妖精,会狐媚到皇上。 顾磐磐叹口气,道:“薜荔,你不用为我不平。快则一年,慢则两年,我一定能靠自己进医书局。” 她又道:“从前我们什么都聊,那是说咱们的事。现在你是在宫里,你议论的是皇上。你……我再提醒你一遍,你要多当心些,谨言慎行才好。” 薜荔从前是跟顾磐磐很亲密,感情也是真的好。因为那时候,顾磐磐就是她的天。只有顾磐磐,能给她好的日子过。 现在不同了,进宫以后,她眼前霍然一开。 太皇太后,魏王,他们才是她如今的主心。而且,她还有自己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 但薜荔也听出来,顾磐磐是真的关心她,怕她走错路,就说:“我知道了,姑娘。” *** 听说段含皙在马球场上为救顾磐磐受伤,容定濯早上也去看了一趟。 段含皙正在院子里看一片新开的金雀花,见到容定濯,立即露出笑意。 她知道,想要得到相爷的认可,必然要对顾磐磐好。相爷特地来看她,那她为顾磐磐受的伤,实在是值得。 容定濯站在院子里,问了段含皙的伤势。他给顾磐磐挑的“未婚夫”,也是来自段家,两家的亲近关系势必要延续。不过,容定濯只说了几句话,就表示要离开。 段含皙见容定濯这样快就要走,眼圈变红,道:“相爷,含皙从十二岁起,就想着长大了要嫁给相爷。若是相爷因故不愿娶含皙为妻,含皙愿意……愿意给相爷做妾。” 容定濯微微一怔,不料这段含皙如此执着,道:“你这是何苦。我不过是一个丧过妻的鳏夫,实在不值得你如此。” “不,在含皙心里,相爷就是最好的。”段含皙突然撞进容定濯怀里,手也紧紧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容定濯垂垂眼。这小姑娘的手是为顾磐磐受的伤,因此,他也没有强行掰开,只是用了些巧劲,将段含皙的手指与他的袍服分开。 见容定濯还是走了,段含皙擦擦眼泪,却是没有放弃,反正相爷身边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 而顾磐磐离开太皇太后处不久,倒是看到邢燕承,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女子,两人正在说话。 她上前打招呼,邢燕承就向顾磐磐介绍,说:“磐磐,这位是时常为乔贵太妃诊视的文女医。”接着又向顾磐磐介绍文女医。 顾磐磐看看这位文女医,看着三十多岁的年纪,应是在民间成名后进宫的。顾磐磐听她与邢燕承正在讨论的,不知道是何人胃脘疼痛的病案。 她又听说这文女医擅长妇人科,顾磐磐便请教了几个看书之后,困扰她的问题。 因邢燕承是男人,且不擅长妇人科,顾磐磐也没好向他讨教。 文女医的一番讲解,让顾磐磐茅塞顿开,很是信服。 她心中道,这文女医果然是很有些真本事。她就说吧,皇上才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举荐,就随意把酒囊饭袋召进医书局。 哪怕是那位乔贵太妃举荐又如何?毕竟皇上连她都没让进呢。 顾磐磐知道文女医的确医术高明后,先前因为薜荔的话生出的微微不乐,也没有了。 见她在走神,邢燕承道:“磐磐?” “啊,燕承哥哥,你刚刚说什么?”顾磐磐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话。 邢燕承又说一遍,顾磐磐这才 分卷阅读97 知道,昨天,就在他们从湖边逃离不久,居然有铁嵬营的人去捕了不少银环蛇,以防再威胁到圣驾安危。 而这银环蛇虽是剧毒,却有祛风止痉之效,对风湿顽痹,麻风恶疮皆有效用,是一味上好药材。 顾磐磐就问:“燕承哥哥,这银环蛇此次抓得多,我上回那个治疗金创痉的方子可否改改,将这银环蛇用进去。” 邢燕承颔首:“可以考虑。再加一个方子,多制一种药散带去军中。” 顾磐磐就是这个意思。 这时,却听到一个声音道:“磐磐姑娘!” 顾磐磐回头一看,竟是滕今月。她不知对方叫住她的意图,便不动声色,道:“公主。” 滕今月则走过来,并没有看邢燕承,只当与他不认识,只是对顾磐磐笑着道:“磐磐姑娘,我们昨日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第65章 第65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磐磐也笑道:“好啊。” 滕今月微松口气,飞快看邢燕承一眼,就说:“我正要去鹤山看仙鹤呢,不如磐磐一起?” 顾磐磐也就是面上敷衍敷衍,滕今月毕竟是大允的客人。但她可没有跟滕今月一起游玩的想法,她心里还是不喜欢这位公主的。 就说:“公主去罢,我还有些事,就去不了。” 滕今月被拒得险些收起笑脸,她就是不想顾磐磐和邢燕承在一起,她先前已在远处看了一会儿,这三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邢燕承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顾磐磐。 顾磐磐今日穿的是浅杏色的襦裙,裙幅没有刺绣花纹,只有那层层细如轻烟却繁复有致的贡品云光丝,让人能看出她这身衣裙的价值不菲。少女整个人轻柔得像裹在云雾之中,连那一头青丝,也比旁人来得泽丽养眼。 尤其是顾磐磐跟文女医说话,邢燕承在一旁看着的时候。滕今月第一次发现,很注意对女子保持礼节的邢燕承,居然也会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一个少女。 那种,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注视和打量。 邢燕承知道滕今月在暗处看他,他也不介意让滕今月知道,他对顾磐磐的不同。他知道,滕今月的性格,就是越让她知道顾磐磐之于他的重要,她才越是不敢做什么。 被顾磐磐拒绝,滕今月也找不到和其他人搭讪的理由。 她想了想,只好收起笑意离开。 文女医这时又问邢燕承:“邢太医,那些银环蛇都已处理了么?” 邢燕承道:“都处理好了。” 他今晨卯时起来,已从银环蛇里挑拣出小蛇,也就是入药的金钱白花蛇,除去内脏,盘成圆饼状,放在石台暴晒好一阵子。 邢燕承邀文女医去看看。顾磐磐见状,自然也跟着一道。 几个人来到邢燕承住的地方,顾磐磐就见屋外石台上,摆放了好些金钱白花蛇的成药,都卷起来呈饼状,蛇尾入口,做得整整齐齐的。 处理毒蛇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以防被咬到。但邢燕承处理这个显然很有经验,并没有受任何伤。 顾磐磐就提到,以前看到爷爷用这个治麻风,几个人就又对金钱白花蛇一番讨论。 顾磐磐越是听这位文女医的见解,越是觉得她言之有物,更是得知,原来文女医还将其医案见解写过一本书,叫《妇科杂录》。 顾磐磐觉得很是惭愧,枉她之前还将其拿来与自己相比。 文女医却是格外喜欢顾磐磐,这样好看的小姑娘,丝毫没有相府千金的架子,还这样聪敏好学,谁能不喜欢。 两人从邢燕承处出来不久,就看到花园里有一道身穿淡紫色鸾纹丝裙的高挑身影,正是乔萤。 文女医立即上前请安,道:“娘娘请恕罪,臣女正打算去您那边请脉,遇事耽搁了一会儿。竟劳得娘娘自己出来找臣女。” “不碍事,本宫正好出来走走。” 乔萤看到顾磐磐,先是有一瞬诧异,随即还朝着顾磐磐和悦笑了笑。 顾磐磐也请安道:“贵太妃娘娘。” 乔萤道:“听闻容三姑娘喜爱医术。文女医见到容三姑娘,想来见之如见知己。” 昨日,容定濯让容镇转告,请她帮忙引走皇帝。乔萤原是不想做这些,怕皇帝知道了不悦。 皇帝要幸什么女人,她管不住,也不归她管。她已是这样一副身子,还有什么想头呢,只要知道皇帝平平安安的,她也没有太多盼的。 但容定濯从前的确对她有过恩情,这也不是什么伤及皇帝的事,她就做了。 乔萤将顾磐磐上下打量片刻,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少女,难怪容定濯这样担心,也难怪皇帝历来对女子冷淡的……也动了心思。 文女医道:“正是,容三姑娘年纪虽轻,却是天资颖异,以后造诣定然远在我之上。” 乔萤闻言笑了笑,就只道:“容三姑娘一起去本宫那边坐坐吧。” 顾磐磐为了等文女医,倒没有拒绝,一起去了乔贵太妃宫里。文女医倒是觉得乔贵太妃平时很是冷丽,今日对顾磐磐却不时露出笑意,想来也是觉得这女孩讨喜? *** 不少高位官员这时正聚在清泰殿中,其中礼部尚书陈鸣绍,对着宝座上的皇帝道: “禹国公主和荆国公主,两位公主各有风仪,不知皇上的意思……是将两位公主皆留下?还是只择其一。” 一群人商议的,正是皇帝与两位藩属国公主之事。 这已不是皇帝的私事,不只是皇帝睡不睡哪个女人的问题,而是涉及到邦交,当然要慎重对待。 隋祉玉道:“只择其一必然不好,岂非显得朕厚此薄彼。” 容定濯心下冷笑,没说话。厚此薄彼的事,皇帝做得还少么。只选邢家女入宫,容氏女至今未入宫,可不就是故意的。不过,等顾磐磐知道皇帝新收了两位公主,应该会对皇帝更疏远些。 尚书右仆射甄闵就说:“两位公主千里迢迢上京,的确应将两位公主都留下,礼部应尽早准备册封事宜。” 陈鸣绍道:“是,就是不知,皇上打算给二位公主封个什么位份?” 隋祉玉看看这一圈商量得热火朝天的臣子,却是道:“朕之意,是两个皆不取。” 殿内所有人都怔了怔,甄闵道:“皇上,二位公主可是为了皇恩,为了和亲而来。” 众臣便见皇帝那如玉似的面容神色冷淡:“公主进京,是仰慕我大允风物,前来参与朝觐,可不等于朕定要将其纳入后宫。即便是一定要和亲,也可以为其挑选宗室。” “这……”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看了看容定濯,又看向孟宏简,意思是让孟宏简进谏。 孟宏简不认为皇帝一定要纳两位公主入宫才行,只是道:“陛下励精图治,将精力都放在了政务,但这诞育龙嗣,延绵国祚,的确也是头等紧要之事。陛下的后宫人数本就稀少,当更为充实才是。” 其他臣子都连连称是,陈鸣绍更是道:“皇上不如再次选秀,充盈后宫。不一定要按照秀女大选的条程,可以只选入一批长 分卷阅读98 年在京中生活,德貌出众的适龄少女,以为皇上开枝散叶。” 有太多人想将女儿塞进宫里,但上次皇帝的选秀,入选的的确太少。 隋祉玉这时却是道:“朕觉得,缺的倒不是妃嫔,而是皇后。” 殿内又是一阵安静。大家都很诧异,全没想到,皇上会主动提到立后。 皇帝的意思,是想要立后了。 毕竟,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皇上故意留着后位空悬,是要给邢家念想,也给容家机会,给别的家族机会。 可今天,皇上竟主动提到,觉得宫中缺了皇后。 皇帝只是透了这么一股细风,在朝臣中却是大为震动。 立后是国朝大事。这个人选,也不可能轻易定下,不过,皇帝既然有这个意思,那至少是要提上日程来考察商议。 且皇帝至今没有子嗣,这瞧着,是直接想要嫡长子的意思。 邢家将邢觅甄送进宫这样久,不就为的是皇后之位? 总之,为立后这事儿,可以预见将有一场风波。听到这消息,京中多少贵女得睡不着觉了,就是不知,最后凤凰会从谁家飞出来。 容定濯心里自然也是有些诧异,目光不经意与隋祉玉撞在一起。对视片刻,两道无波的目光各自分开。 又议了些事,皇帝谴退众多官员,就在这时,却有加急奏报进来。 这回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是崇南崇北两道发了洪水。 隋祉玉一边阅看奏报,一边听官员禀道:“皇上,卫州汛情凶猛,东水堰大堤决口,上报时已是水情阔急,不久便过了环州,现下怕是已致崇南崇北两道十多个州县被大水淹没。”从事发到传讯到皇帝这里,那洪水不知又走多远了。 数朝以来,洪灾是死亡人数最多的天灾,隋祉玉听了,皱眉道:“东水堰大堤是去年修好的吧?朕记得,是朕登基那会儿刚好竣工,至今也就一年。这样大的决口,之前没有一点征兆?” 那人又道:“皇上,此次大决口并非没有先兆,此前东水堰已决口三处,但都属小型决口,因东水堰尚在新堤管护期内,约莫是有些官员怕被追责,就瞒报了。” 真是混账!皇帝将那奏折啪一声扔到案上。 东水堰大堤工程质量是一回事,那是先帝在位的时候修建。但之前已经出了问题也无人上报,瞒报就完事了。那样多的防汛条令,看来更是无人遵循去办。 灾情如军情,自然要立即安排治水赈灾的事。皇帝压着怒火,把工部,都水监,户部,御史台等不少人都叫去。 --- 到了晚上,顾磐磐和隋祐恒在散步,却突然被皇帝召见。 她没想到,皇上这样大胆,她爹爹还在上江呢,却也只好悄悄过去。 隋祉玉将顾磐磐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抱着这软软的小东西,顿时觉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便说:“听说你今日都跟文女医在一起。” 顾磐磐已知道洪灾的事,看看皇帝微蹙的眉,知道他正为了水灾的事烦心,就没有怎样挣扎。 她没有经历过洪水,却听爷爷说过,洪水来的时候,放眼如汪洋,房屋田地尽数湮灭,人们逃也没处逃,洪水卷着无数尸首,衣物,器具,断树,呼啸着又往下一处去。那情景实在惨不忍睹。即便幸存,也是衣不覆体,家园不复,亲人离散,痛不欲生。 且灾后易生瘟疫。爷爷当年去救治过灾民,霍乱、痢疾、伤寒、肺痨……简直是人间地狱。 她心里也觉得很是难过。 就只是道:“嗯,文女医医术高明,臣女之前还不知道,今日见着了,可不就多多请教呢。” 隋祉玉听完,懂顾磐磐的意思了,笑笑道:“那当然,你之前难道以为朕随便让人进医书局?” 哪个太医医术如何,隋祉玉心里当然有数。他既然提出设置这个机构,就不会让人靠着关系进去。 顾磐磐就说:“臣女只是最初这样想了想,很快就没有了。” 隋祉玉就逗她道:“磐磐放心,若真有依着与朕之亲疏特办的,你一定是头一个通过。”他怕她听不懂般,凑近她一些,笑道:“毕竟,你与朕的关系,跟他们都不同。” 顾磐磐脸上一热,却不知怎样反驳。 隋祉玉说着,就给顾磐磐看了一幅画,道:“磐磐觉得这幅画,朕画得如何?” 顾磐磐看第一眼,心道,唔,皇上还画海棠花下睡美人图? 再一看,这画里的女子不就是她么? 画上的人正是顾磐磐。隋祉玉是画的她在花下入睡的时候。顾磐磐想了想,那是她才进宫不久啊,和隋祐恒一起去看白鹿的时候,两个人睡着了。皇上……居然记得那个时候。 她便好奇问:“皇上几时画的?” 隋祉玉笑笑,这画其实已经画好几天,他当然不会告诉顾磐磐,这是他坐在泰清殿的宝座上画的。 有时商议一些事情的时候,他心里明明已有定夺,但还得给时间,让群臣在底下抒发一二,这种时候,他以往都是会听一听的。 但那一天,他却不知怎么的,让群臣在殿中争论,他却到里间画了一幅顾磐磐的画像,等群臣走了,他又拿到正殿细细润色。 隋祉玉就又问:“你觉得朕画得怎样?” 顾磐磐看看画中女子,但她总觉得这女子面部神态还是很正常,但睡姿有些过于婀娜妩媚,她觉得自己不可能睡成这个样子。她就说:“皇上怎么画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朕画什么了?”隋祉玉皱眉看她。又没有袒露哪里,也不是什么春。*。图之类的。 第66章 第66章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这脸蛋的绯色,奇道:“画个寻常的像而已,你脸红成这样?” 顾磐磐当然不信这“寻常”二字,她觉得皇帝故意把她画得体态妖娆,就以谴责的语调说:“皇上以为臣女不知道,皇上画的时候,都在想什么了。” 隋祉玉微怔,他画的时候,不就是想的,顾磐磐睡着的样子真可爱,一定要画下来,自己想看的时候,就随时可以看看。 他琢磨一下,有点儿懂了她的意思,似笑非笑。她有时怎么想得比他还多。 两人目光一对上,他就慢慢地问:“那你来说说,朕画你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这声音低而微哑,还有热气往顾磐磐耳朵里钻,引得少女肌肤酥麻一片,她哪里受得了,终于去推他,想跳到地上。反正就是那些事情,她可说不出口。 隋祉玉怎么可能松手,越发觉得她好玩,道:“小姑娘,你有点不正常啊?看到这么一幅画,就想那样多。” 最起初那阵,隋祉玉曾以为顾磐磐是有些男女间的知识,是容定濯特地派人调。教过,进宫引诱他。但后来他发现,她这方面实在青涩,绝对没有经验。 他知道少女出嫁前夕,家中的女性长辈会有教导,但她没有什么女性长辈,又不嫁人,谁突然跟她讲这些? 他低头轻咬了咬她透红的耳尖,道:“你老实跟朕说,是不是自己偷看了 分卷阅读99 什么?” 顾磐磐身体微僵,再次觉得皇帝真是会读心。但她才不会说,她是突然想到在邢觅楹那里看到的密戏图。 皇帝却催促她:“快说,不说,朕就把上回在山洞里做的再做一遍。”手也去挠她的痒痒肉。 顾磐磐竟然不怕痒,而且嘴巴紧得很,无论他怎样威胁,就是不说,只道:“臣女要回去了,皇上。爹爹一会儿会找我。” 见顾磐磐这样坚决,也知道她不能待太久,隋祉玉放过了她:“下回可不准再自己偷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朕会教你。” 顾磐磐只当没有听到,说:“皇上,臣女真要回去了。” “好吧。”隋祉玉也还有别的事情。 顾磐磐就要拿走自己的那幅画,说:“皇上,这个画臣女带走了。” 隋祉玉当然不同意,到:“那不行。你现在带走这画,还得带回容家。若被你爹看到,你要说从哪里来的?” 这倒也是。顾磐磐想想:“那我可以烧掉它。总之,皇上不能存着。” 隋祉玉沉了脸:“你敢。朕画的,就是朕之物。” 顾磐磐嘟哝道:“可画上的人是我。” 隋祉玉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道:“一幅画算什么,朕不是告诉你,你的人迟早都是要在宫里。” 顾磐磐看看皇帝,见他不给她画,也抢不过,只好自己离开。 回去的路上,顾磐磐在想,这不是皇上第一次对她说,她一定会进宫。可她爹又说,她不会进宫。这两个人都这样笃定,她都不知该信谁好。 不过,阿楹曾说,觉得她的堂姐邢觅甄进宫后,人都变了。 像她身边的薜荔,也变了。薜荔以前一直都跟她很要好,是真把她放在心里,但是,自从进了宫,薜荔就不是以前那个会为她生病急得流眼泪的小女孩了。她也不会再信任薜荔。 她对宫里还是有些敬畏,但她也知道,如果圣旨真的下来,她也只能遵旨。 她就是担心,她进宫这件事,会不会成为皇上和父亲新的矛盾。 *** 皇帝要立后。 这个风声一放出。各家都在盘算。 原本众臣是觉得,皇后不是出自邢家,便是出自容家,但到现在,邢家女儿也没能上位,许多人便觉得微妙了。 一时间托人打听皇帝意思的也不少。 但皇帝这两天都在关注水灾的事。调查结果不出所料,卫州那边根本禁不住查,一查起来,问题就像筛子眼,密匝匝皆是。 幸而旻州等地报汛及时,到处敲锣示警,安排百姓转移,死伤倒是较少。 看完奏报,隋祉玉冷笑道:“朕要了解情况,还得通过勾沉司,而非汛报。何其可笑。” 说明这些主政官员和都水监都在做什么?这种时候,还在担心责任追到自己头上,设法美化修饰一番才上报。 天子之怒,自然得有人来承受。皇帝当场就下旨,将卫州主政官,河道官斩首,其余涉及人员按罪论处不一。 大理寺卿褚有光负责此案,就进言道:“皇上,这是天灾,又岂是小小地方官员能够改变。先帝在时,相类的情况,最多也就是革职查办,皇上竟要将卫州刺史李存忠斩首,恐怕……会引来众多地方主官员心寒啊。” 少卿林子驯在旁则道:“褚大人,下官觉得,若是地方主政官为此心寒,可以趁早脱了官袍辞官,让贤者居之。这回可不只是天灾,《河防令》和汛报制度,李存忠等人做到了几条?若非卫州刺史失职,串通河道官有意瞒报,这回会有这样大的灾情?叫下官来看,追责的人还太少,工部那边也要拿人出来问责,才能让地方官员赴死得心服。” 隋祉玉道:“不错,褚有光,工部的人为何没有追责?朕记得,这东水堰是工部官员亲自督造。” 褚有光道:“是,但因工程是先帝在时所修建……臣想着……” 隋祉玉截断他,好笑道:“先帝时期的事,官员就可不负责?谁说的。以后,所有工程督造者,终其一生都要负责。当时主管这事的,是工部侍郎陈安信吧?” 也就是陈芝芝的伯父,这可是容定濯提拔的人。 褚有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正是。” 隋祉玉根本不容人置喙,只道:“陈安信与李存忠同罪论处。斩。” 他心下想,就是不知容定濯保陈安信不保? 这事很快传到容定濯耳里,出乎众人意料,容定濯居然没有保陈安信。一个字都没有提。 那就是说,陈安信死定了。 皇帝召见的时候,容定濯只是道:“皇上,此次赈济灾粮,开的大栖、重平两个粮仓,税租也减免。臣已命专使督运,务必将粮食送到灾民手上。” 隋祉玉看看容定濯,说:“好。有劳容相。” 等容定濯退出以后,孟宏简进殿,就在心中感叹,他知道,皇帝看到这样多灾民,心里必然不好受。 皇帝有仁爱万民之心,有心清吏革制,也想收复失地,可就因为容定濯等权臣的牵制,皇帝不得不将时间精力,还有手中人才大都放在内斗,放在争权夺利上。空有壮志,却是受人掣肘,只得慢慢施展。 隋祉玉看看孟宏简,却是慢慢道:“令公,你前两天不是一直在问,朕属意谁做皇后。” 孟宏简见皇帝终于肯透口风,就说:“皇上的意思……” 隋祉玉道:“令公,朕想立容定濯的女儿为后。” 孟宏简闻言一愣,他倒是对顾磐磐有印象,因为那天大允和禹国的马球赛他也在场,他立即想起了那个打马球的小姑娘。 小名是叫做“磐磐”。的确在赛场上吸引了许多的目光。 那样的一个小姑娘,孟宏简并不算太意外,她会招人喜欢。但是,连皇帝都这样说,孟宏简就觉得事态严重了。 他道:“皇上,臣不赞同您的想法。皇上放着这样多适合的臣女不娶,娶容定濯的女儿?” 隋祉玉也能感受到孟宏简对他的失望,一时没有说话。 孟宏简又道:“皇后之位何等重要,皇上要做的,应该是将这个机会,给那些坚定站在皇上身后,为皇上奉献全力的家族,而非给容定濯更多兴风作浪的机会。” “容定濯,必除。若您真娶了容氏女为后,那时她到时该如何自处?还是说,皇上届时就废后?” 罗移见君臣两人似有僵持,忙上前道:“令公勿急,奴婢觉得,皇上自有考量。您想啊,立容定濯的女儿为后,未尝不是一种对容定濯的安抚示好,您往好处去想,若能让容定濯为皇上所用呢?” 孟宏简看看皇帝,知道皇帝年底才弱冠,一时也不知道,他提出娶容氏女,是谋算来得多,还是因为太年轻,初尝情爱,难以自持来得多。 知道皇帝在为水灾的事烦心,孟宏简叹了口气,也不想这时给皇帝增太多烦忧,就先告退。 --- 顾磐磐这几天都在上江苑,她这时也才知道,皇帝想要立后的事。 爹爹并没有告诉她,她是从容初嫣这里知道的。 为了让容初 分卷阅读100 嫣身份更高贵,由世子容二爷和大长公主,将容初嫣过继到了容二爷和大长公主名下。 容初嫣原本很是担忧紧张,在大长公主和二叔决定将她过继之后,她才稍微安下心来,以她现在的身份,可是比得上一位郡主。 容初嫣担心顾磐磐想做皇后,就告诉了她这件事,想试探这个妹妹的想法。 顾磐磐愣一会儿,什么意见也没有发表,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见李樘悄悄在窗外道:“容三姑娘,皇上命奴婢过来,带你过去。” 顾磐磐心里很复杂,但李樘这副她不过去,他就一直不走的架势,她只好朝外间交代:“芡实,我要看书做笔记,你别让人打搅我。” 顾磐磐到皇帝那边的时候,正有人在禀报: “皇上,以往灾情离京远,此次卫州就在京师下游,有一些无家可归的灾民,往京畿东部过来。还有一些灾民,聚集在安州一带,那些灾民中,似乎有莲藏教的人在宣传教义,让灾民信奉莲藏真义。” 隋祉玉听到“莲藏教”三个字,目光微微冷凝。 听说顾磐磐到了,隋祉玉先摒退官员,让人将顾磐磐从侧面带进来。过一会儿,看到那道窈窕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站起身,道:“磐磐,过来。” 第67章 第67章 顾磐磐看着皇帝,这个男人还是如常的语调,她的脚下却是滞了滞。 顾磐磐想起之前容初嫣对她说的话:“三妹妹,若是姐姐这次能进宫,你以后就要叫皇上‘姐夫’了。届时六叔再给你定一门好亲事,往后咱们姐妹俩相互帮衬,让容家越来越好。” 可她又想起前些日,皇帝硬是在山洞里看了她的身子,她甚至还记得他当时那种充满侵略感的眼神,想到若要改口叫皇帝姐夫,顾磐磐觉得真的很难开口。 她在心里决定,要是皇上真立容初嫣为后,她是决不能再跟皇上有任何亲密。 虽然她与容初嫣没有感情,但毕竟出自一个家族,她不能让人说,她勾引自己刚成亲的姐夫,那些人还可能拿这个事去笑话她的爹爹。 而且,她总觉得,一旦皇帝有了皇后,那就有自己的妻子,妻子总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虽然她知道,不少家族会送妹妹进宫帮姐姐固宠,但那有些是姐姐进宫无子,或是色衰爱弛之后。总之她还是不能接受。 因此,顾磐磐在看皇帝的时候,其实已是用一点带着告别般的眼神。 皇帝今天穿的是件浅色的阔袖衣裳,顾磐磐觉得皇上穿这种宽袍大袖的氅衣样式,特别好看,旁人穿不出他这样飘逸风流的感觉。 她又看看皇帝的脸。她最喜欢看皇帝的眼睛,瞳色很浅,像琉璃似的,但因为他的眼睫毛长,看人的时候,目光总是很深邃,偶尔也会冰冷锐利,高高在上。 但他只要笑起来,就会让人有一种眼前的天光都明亮,所见皆是和春丽景的感觉。 她的目光又落在皇帝的鼻梁,然后是他的双唇。 隋祉玉看看站着不动的顾磐磐,眉峰微动,道:“要朕过来接你?” 顾磐磐这才进了殿请安,她也有些话想告诉皇帝。 隋祉玉略微俯身,隔着宽大的檀案,居高临下观察一下顾磐磐的神情,问:“你是不是快要回容家了?” 顾磐磐点头:“嗯,大长公主让我再住两日,明天或是后天走。” 因天气炎热,皇帝又在上江苑接待诸国使者,索性在上江行宫避暑办公,重要官员皆有官署值房。 顾磐磐参加马球赛以后,这几天也一直住在行宫里女眷的住处。 隋祉玉颔首:“回去吧,回家也好。”他听说这两日,顾磐磐时常跟文女医在一起,不时就会见到邢燕承。 而且,隋祉玉也清楚,他欲立后,这事掀起的轩然大波。顾磐磐避一避也好。 顾磐磐看了看皇帝,她却是觉得,看来皇帝真的要立后,所以也打算和她撇清关系,不再强迫她做那些。 她只是问:“不知皇上叫臣女过来做什么?” 隋祉玉叫来默鲤,默鲤身后则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这女子上前道:“奴婢给姑娘量一量您穿衣的尺寸。” “……”顾磐磐看看皇帝:“皇上让人量臣女的穿衣尺寸做什么?” 隋祉玉看看少女那张诧异的小脸。在她心里,他跟她说的话,她都没当真罢。也是,容定濯对她的影响力不可小觑。想必,让她在他与容定濯之间选择一个人来相信,她还是更相信容定濯。 他便说:“当然是要给磐磐做新衣。” “做新衣裳又是要做什么?”顾磐磐心跳变急,难道是…… 隋祉玉笑了笑:“你说呢,磐磐?” 皇帝大婚不同于臣子,不是天子一个人的事,干系上至朝廷,下至民间。 比民间成婚那“六礼”要繁琐得多。 光是皇后人选的确立,各方势力就得打一番口水仗,私下还少不得动手脚。都是各怀心思,这皇后人选,至少不能有过多的反对声浪。 钦天监还得先算皇后人选的八字与皇帝合不合,再推算黄道吉日。 之后由中书省起草立后诏书,户部要出钱,从大婚筹备到送彩礼,都是国库里出,礼部要制金册金宝,宫内各监各局都要准备所有用品,诸如皇后的翟车,宝冠,凤袍等,且冠服皆有数套,宫里还要来人教导皇后宫规礼仪。 光这国库出钱的过程,就不知要扯出多少说法。 总之,桩桩都是事,也都得花时间。 因此,隋祉玉要让人现在就开始给顾磐磐做凤袍,否则,等到钦天监和中书省流程都走完,下诏之后才开始做,不知又要浪费多少时日。凤袍制作工序复杂,从织锦到成衣,哪怕日夜赶工,也非短期能完成。 顾磐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皇帝。是她想的那样吗?成亲的吉服?皇上真的打算立她为后? 她从没有想过,皇帝会为她考虑这样多。 隋祉玉自己也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命人,给一个女孩子私下准备嫁衣。 他道:“带容姑娘去里间。” 里间就是皇帝小憩的地方,有罗汉榻,也有小桌案。 给顾磐磐量完尺寸,绣娘垂首退出,隋祉玉则进了屋去,顾磐磐刚好穿上外裳,遮住雪肩,隋祉玉就走到她身边,帮她将腰间的丝绦系好。 绣娘记录的尺寸还留在一旁的香几,隋祉玉看一眼,笑了笑,又看看顾磐磐。 顾磐磐感觉皇帝的目光在往她胸前瞄,赶紧侧过去一些,不让他看。她也知道,在同龄少女中,自己那处算丰满的。隋祉玉却从后抱住她,道:“和朕猜的差不多,但还是让绣娘量量,要准确些。” 顾磐磐极力忍着脸红,羞愤将他推开,不知怎么就道:“您还真会猜呢,不知皇上目测过多少人?这样准确。” 她这话说出来,自己先是一愣,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还是这种语气。皇帝又不可能属于哪一个女人。她说这种话,算怎么回事。 隋祉玉沉默片刻,却是笑了好一会儿,心情 分卷阅读101 似乎很愉悦。 他将她抱起,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低头用脸在她脸颊贴了贴,感受着那幼嫩的肌肤,慢慢道:“就猜过你一个,磐磐。” 顾磐磐脸上更是烧得厉害,用力推开皇帝,道:“皇上,我回去了。” 隋祉玉的政务还没有处理完,任她将他推开,退后一步,道:“回去罢。不要多想。” 顾磐磐没再答话,看都没再看皇帝,赶紧离开了。 --- 在罗虚离世之后,有两个人算是皇帝最信重的长者,一个是孟宏简,还有一个是闻秋。 闻秋也就是皇帝的亲舅舅,皇帝亲自提拔的骧骑卫统领。 孟宏简将皇帝想立顾磐磐为后的事,告知闻秋。闻秋自然也是震惊又反对。 他们害怕的并不是别的,而是害怕容氏女蛊惑皇帝心智,进而让皇帝失去雄心抱负,完全沦为容定濯的傀儡。 先帝留下的积弊不少。可以说,有容党在,就积弊难除。就算皇帝真的另有打算,但娶容定濯的女儿,真的是一步险棋。 “要说容姑娘扮成女医进宫这事儿,不是容定濯授意的,谁信?”闻秋就道:“不如另寻一位绝色丽人,献给陛下。” 闻秋也知道,这个皇帝外甥既专注事业,又挑剔,以前做楚王,刚满十六的时候,先帝就派了几个专引导人事的司寝想要伺候他。但那几个司寝,他都没有动。 宫里统共只有七个妃嫔,都是世家进来的,背景是五花八门,心里也是各有小九九。他这皇帝外甥也不喜欢。 皇帝自己就长成这样出色的相貌,普通的美人怕是入不了眼,还得往绝色里挑。 可既然叫绝色,那便是可遇不可求,不是那样好找的。 孟宏简叹气:“唉,只能过两日再谈谈探探的口风。为着立后这事,这两天在皇上身边进言的人不少,邢家也在施压,先看看皇上会不会改变主意。” 闻秋颔首,就道:“令公,一些灾民聚集在京畿一带,就怕成为流民滋事。” 孟宏简也有这个担忧,叫来常侍,道:“青壮年男子带去垦种田地,或是征兵入伍,找事情让他们做。剩下的人,将寺庙都开放,再寻找各村空置的房屋,或是挖凿窑洞,让他们先安稳下来,切勿让人无家可归。还有,派一队医士前往京畿。” 那常侍领命去了。 孟宏简与闻秋才继续商议别的,终归还是离不开担忧皇帝立后之事。 *** 第二天,顾磐磐一起床,就听说两位公主想去跑马,慧妃组织在上江苑的官家女眷一起前去。 顾磐磐也没有推脱的理由,自是骑着小枣一起前去。 她和段含皙慢悠悠策马走在最后面。 路线是从乐真宫附近出发,沿着下马道,一直跑到漳水麓。马道旁是碧树参天,将烈日都遮去许多,昨晚又下了雨,没有地气,策马行着,倒是凉快。 这样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裙幅轻盈,如烟飘飘,策马沿道而行,实是一群丽景。 但队伍中的氛围,可就不那样美妙。 按理说,慧妃是皇帝的妃子,是在场最尊贵的。 但容初嫣过继给大长公主和容定灏,大家都懂,容家这样做的用意。 容初嫣现在叫大长公主叫母亲,地位可比从前更甚。要知道,大长公主可没有自己的女儿。她又是剑指后位,当然不会在气势上输了去,暗暗与邢觅甄较着劲。 邢觅甄与容初嫣自小就不对付,一直是容初嫣要稍微更占风头些。 但邢觅甄先进宫,压了容初嫣一头。 这段时日,邢觅甄一直享受着这种压制着容初嫣的喜悦,现在容初嫣竟要直接越过她,成为皇后,邢觅甄怎可能接受? 别说邢觅甄不接受,邢家也不接受。 因此,容初嫣与邢觅甄是仇人相见,相看两厌。 两位公主倒是各有交际。滕今月爱慕邢燕承,自然是对邢觅甄百般示好。昭昭公主则是与容初嫣更亲密,一直与容初嫣说着话。 顾磐磐和段含皙假装看不懂前面的争斗,只一路聊天。 段含皙突然道:“磐磐,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顾磐磐就说:“今早,我遇到文女医,她说皇上派了一队医士,去京畿为灾民诊治,她也主动要求前去,我原也想跟她一起去。”但她知道,爹爹肯定不准。 段含皙闻言懂了,相爷把顾磐磐当成宝贝,捧在手心怕飞走,怎么可能让她去。 这时,两人听见前面的马蹄声,忙问:“前面怎么跑起来?” 一个贵女告诉她们:“听说我们要去的漳水麓,皇上和各位王子都在。慧妃娘娘和初嫣……两个人似乎就在赛马,都往前面去了。” 顾磐磐和段含皙对视一眼,也打马加快速度。 第68章 第68章 一群马儿疾驰,没多久,就来到漳水麓。 漳水麓是在几字形的回水处,水平风徐,格外凉快。 皇帝与诸国王子果然都在。因王子们上京也有一段时日,正打算跟皇帝辞行。 听到马道另一旁传来的嘈杂声,隋祉玉远远看一眼,问:“怎么回事?” 李樘就上前道:“皇上,慧妃和容二姑娘似乎在比试骑术。” 隋祉玉闻言,面无表情。 没过片刻,就见那一群丽人骑马而来,最前面的,果是邢觅甄和容初嫣。 王子们也都看过去,长得漂亮又骑术精湛的姑娘,配着那一匹匹高大宝马,总是吸引男人的目光。 隋祉玉一眼就看到队伍尾巴上的顾磐磐。 其他王子其实早注意到顾磐磐,毕竟大家的眼神儿都不差,谁都觉得,来中原一趟,若能带回去如此尤物相伴,那实是极美之事。 但这女孩的父亲是容定濯,连王子们也不得不审慎对待的人物。容定濯就这么个掌上明珠,不可能将她嫁到别国,所以,王子们也就是在心里感慨一二,没人会去表露什么。 前面就是圣驾,邢觅甄让众人停下,等候通传,才能靠近。 就在这时,一个贵女的马不知为何突然朝前一突,朝着昭昭公主的马撞去。 昭昭公主低呼一声,她的坐骑受了惊,扬起后蹄,去踢旁边容初嫣的马。 容初嫣的马随即也朝昭昭公主的马撞去,且是撞了又撞。容初嫣自己也是没有想到的,她这匹马正好是那天马球赛的马儿,一直都是以为着马球调。教的,和其他的马越是相撞,越是兴奋。 马道上顿时乱成一团。 隋祉玉道:“还不去帮忙。”得了话,内侍们赶紧上前,要帮着牵马。 昭昭公主策马想退后,谁知这马一脚踏空,更受刺激,出其不意将昭昭公主甩下马背来。可旁边就是水泊,昭昭公主脚一滑,眼看就要滚落进水里。 顾磐磐这时已下马,又靠得近,立即上前,一把拉住昭昭公主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住。可顾磐磐力量也不够,还好容柒赶紧跟着上前,将昭昭公主带了回来。 一干内侍这时也赶过来,幸而是有惊无险。 那最初去撞昭昭公主的贵女吓得快哭出来,随即又冷静下来 分卷阅读102 ,请罪道:“皇上,臣女这马儿不知为何不听招呼,臣女是无心的。” 隋祉玉此刻却根本无心去管这个贵女,他一直注意着顾磐磐,知道她为了拉住昭昭公主,猛然跪下去,双膝着地。隋祉玉看得心下一窒,微抖缰绳,立即朝顾磐磐行去。 荆国申穆光王子见妹妹只是擦伤,已在问顾磐磐:“容三姑娘怎样?你没事吧?” 膝盖虽痛,但顾磐磐嘴上答:“我没事,王子。” 隋祉玉当即罚邢觅甄禁足半个月,因为她身为最高位者,没有带好女眷队伍。那贵女约束坐骑不力,也受了罚。 皇帝让南翊郡王引开几位王子,又遣散各位女眷,带着顾磐磐来到最近的水阁里。 他关上窗,道:“磐磐,让朕看看你的伤。” 伤在膝盖上,可轻可重。就怕伤到骨头,年纪轻轻留下病根。 顾磐磐拧不过皇帝,他胁迫她,她只好让他查看。 她的裙子倒是没脱,只是将层层烟纱裙摆都掀起来,堆叠在腿间,露出双膝。 还好里面穿了白色亵裤,倒不怕完全走光。但少女姣美的双腿,从大腿到脚踝,却是展露分明,被宝蓝色的裙子映着,肌肤仿佛发光似的白嫩。 这一幕简直让人血脉偾张,但隋祉玉担心着顾磐磐伤势,看到她红肿擦伤的膝盖,也无暇去多想。 顾磐磐坐在椅子上,忽然意识到,皇帝这九五之尊,竟就半跪在地,亲自查看她膝盖的伤势。 她咬了咬唇,心里在想,她这算不算受了天子的跪。她随即又觉得,两人的姿势实在暧昧。就将微微分开的双腿,并紧了些。 她的腿不动还好,这样就像提醒皇帝似的。隋祉玉微怔,抬头看顾磐磐一眼。 他轻轻按按顾磐磐的膝盖,又捏了捏两边。 女孩立即发出嘶嘶的声音,她自己就学习医术,却最是怕痛,一点小伤都觉得受不了。 隋祉玉发现,只是有些淤肿,万幸骨头没事。 邢燕承听说顾磐磐可能膝盖受伤,这时已来到水阁外,听到少女埋怨的娇声:“你轻点……”还有拨人心弦的轻嗯声。 他顿住脚步,又听到皇帝无奈的声音:“朕还没开始。” 隋祉玉先拿苦参水敷在顾磐磐的红肿处,又用药油小心地涂抹。 顾磐磐自是又道:“疼,皇上轻点。” 邢燕承垂下眼,历来清明警醒的脑中,竟有片刻的混沌不明。 明知皇帝只是在给顾磐磐搽药,但两人那种隐隐的亲昵感,尤其是少女的信任,竟让他的意识里,隐隐涌出杀意。 外面就有内侍道:“皇上,邢太医到了。” 顾磐磐闻声,愣了一愣。 隋祉玉也没料到邢燕承会主动过来,看一眼禁闭的阁门,慢慢道:“这里不用邢太医,让他回去。” 隋祉玉又看向女孩这双腿,顾磐磐顿时觉得皇帝的眼神变了,和先前急着看她伤势时不一样,她忙道:“皇上,你现在该去陪王子们……” 尤其见皇帝竟伸手捏住她的足踝,他又是这个跪在她腿间的姿势,顾磐磐以为皇帝要打开自己的腿,慌忙中威胁道:“皇上,你再不放手,臣女就大声叫邢太医回来。” 隋祉玉淡淡抬眼,道:“你叫他试试。” 对上皇帝的眼神,顾磐磐打了个寒噤,转为哄着他道:“臣女不叫……但是皇上,臣女都受伤了。”表情还可怜巴巴的,意思是她都受伤了,他还想做什么呢。 隋祉玉本也没打算做什么,谁知捏了下脚踝让她怕成这样。想了想,放开手,叫来一顶软轿,将顾磐磐送回去。 *** 这天之后,顾磐磐就回了相府,但容定濯还时常在上江。 顾磐磐便看看书,或是去义诊,颇为自得。 这日,她却在邹太医处得到消息,说是她的爷爷顾迢龄也上京了,就在朝廷为灾民设的顺义寨,给灾民看病。 顾迢龄在大长公主府待过,一些太医认识他。 听到这个消息,顾磐磐哪里还坐得住,回府就道:“容柒,快收拾一下,我要出城去。我爷爷进京了,就在城东郊外。” 容柒从未见过这样激动的顾磐磐,她道:“姑娘,不若等顾老医士看完病人,到咱们府里,你再见他?” 为了不让容定濯操心,顾磐磐在府里向来乖巧,这次却很坚持,道:“不行,容柒,我一定要去接我爷爷。” 她太想念祖父。顾磐磐这时又突然想到皇帝,觉得自己比皇上幸福多了,她还能看到爷爷,在爷爷面前尽孝道,皇上想给那老太监更多,却是都不再有机会。 容柒想了想,便请示总管,多调集了几名暗卫,跟着顾磐磐一起前去。 终于要看到爷爷,顾磐磐坐在马车里,一路心情都很激动。 到了顺义寨,她问了当地的人,去找那些医士驻扎给流民看病的地方,顾磐磐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不久就看到一道熟悉身影。 那老人身形瘦高,面容清癯,穿着一身青色布衣,须发全白,气色却是很好,很有些鹤发童颜的感觉,整个人精神十足。 正是顾迢龄。 “爷爷!”顾磐磐隔着马车窗户,立即大喊一声。 顾迢龄正在给人看病,听到这把嗓音,诧异抬头看了看,道:“石头?”当他确定那是顾磐磐,立即笑了起来,又道:“孩子!” “爷爷——”顾磐磐许久没有看到顾迢龄,眼圈发红,立即提起裙摆跳下马车,朝着顾迢龄跑过去。 在顾磐磐心里,排在第一的,始终都是祖父。 想找个妥当的夫君也好,起初想认爹也好,都是想给自己和爷爷谋求更好的生活。 顾磐磐拉着祖父的手臂不放,泪花包在眼里,道:“爷爷,我好想你。” 顾迢龄看到顾磐磐也极是高兴,另一手轻拍着孙女的背,笑容止不住,道:“爷爷也是,所以就进京来了。” 不过,顾迢龄好奇问:“石头,你怎知爷爷在这里?” “我听太医院的人说的。”顾磐磐道。她又说:“爷爷,我现在有很多钱,您不用再操心生意。我要在京里给爷爷开个大医馆,铺面都选好了。” 顾迢龄没有逆她,颔首答:“好。”他从前做生意,就是为养这孩子,现在当然不用。 祖孙两人又相互道了些近来情况,顾磐磐随即说:“爷爷,我都来了,就让我一起帮忙看病人吧。” 能帮着几个是几个。顾磐磐是真的喜欢行医,从小看着爷爷行医,那种潜移默化,是在骨子里的。 顾迢龄也只好同意。 跑来上京求生的流民还真不少,还有灾民源源不断地过来。几乎没有什么老人,病老都走不快,常是最先被抛弃的。青壮年会优先选择带上健康的小孩逃离灾难。 有些年轻人也被官府的人带走去谋事做,还有些生病的男子没有走,留在这里的,除了病患,更就是一些妇女,还有年岁不等的孩子。 不过,皇帝关心灾情,命朝廷发了衣裳和食物,看起来这些灾民已经很满足。不过这些人身上还是很脏,表情也都是惶惑不安 分卷阅读103 ,眼里还有失去家园的痛苦。 顾磐磐最看不得小孩子吃苦,因而当初才会救隋祐恒,自是先去看这些灾民里的孩子。 便听闻一个六岁男孩胃脘和肺部有疾,但因他的父亲今天离开,死活哭闹着不肯接受诊治。顾磐磐应对男孩颇有经验,竟让那孩子听了话,既喝了她的药,也接受她的针灸治疗,让她心里很宽慰。 晚些的时候,顾磐磐还看到了文女医,文女医正给一个似是患有乳岩的妇女敷药。那妇女的乳。房里有肿大的包块,触之又痛又硬,还有溃烂的迹象,还好文女医对治疗胸。乳之病很有心得,顾磐磐就在一旁学习和帮忙。 医治半日下来,顾磐磐的心情也沉重许多。 她走到一棵树下稍歇,转过身,竟看到一个认识的人。这男子穿着一袭玄黑锦袍,身形高挑英武,面容俊美非常,站在门边,用一双深深的凤目看着她。 顾磐磐微微一愣,随即说:“邢将军,你怎在这里?” 邢燕夺已看顾磐磐好一阵,他道:“我从安州过来。听说这里有灾民,过来看看情况。” 安州流民中出现莲藏教以后,邢燕夺奉旨,连夜带人前往安州,去诛杀莲藏教徒。 不过,莲藏教之人极为狡诈,在教中稍有地位的都善于隐匿,派出去宣传教义的都是普通教徒。明面上抓到一些,大都是新入教的底层。不过,邢燕夺却是已掌握了一些教中秘密。 顾磐磐也听说了安州的事,就问:“安州那边的灾民,现今怎样了呢?” 邢燕夺就说:“那边要乱些。那莲藏教在安州颇得人心,灾民得了病,有些不投医,而是去求符水喝。” 顾磐磐好奇道:“求符水喝?” 邢燕夺笑了笑,说:“是啊。要敬奉莲藏教,掌教会给你一种青莲符,将其燃烧成灰烬,化入水中,喝了那圣水就好了。” 顾磐磐是医者,自然不信,说:“不可能吧。不吃药,病怎么能好?” 邢燕夺就说:“教众会告诉你,是靠符水的神力,比草药的效力可强大得多。” 顾磐磐蹙眉:“那……喝这符水的人,真的就都好了?那也的确太神了。” “当然不可能都痊愈。”邢燕夺说:“掌教只感化虔诚之人,那些喝符水都没救的,那是对掌教不够虔诚,或是身上孽债太重。” 顾磐磐听明白了:“那不就是在骗人?符水只能救虔诚之人,那符水难道还能辨别这人心诚是不诚?” 邢燕夺觉得女孩的神情格外生动,道:“灾民只想抓一根救命草,哪里还能分辨那样多,想着多个求生法子罢了。” 顾磐磐想起她看到的那些空洞无望的面容,叹气:“也是。” 邢燕夺又道:“我要先走了。” “将军慢走。”顾磐磐也就颔首,继续去看别的病人。 夜深的时候,顾磐磐才回到马车里休息。 入睡以后,她并不知道,她身处的马车已换了一辆。 这辆马车正借着月光与灯笼,沿道不断行进。 车厢里,除了顾磐磐,还有一名年轻男子。 是邢燕夺趁着夜色,将顾磐磐带出来。容柒等人虽是武艺高强,却怎是这位大允战神的对手。 邢燕夺眯着眼,仰头靠着马车壁,过一会儿他又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低下头,细细打量顾磐磐垂着眼眸的细嫩脸庞,缓声问她:“……圣女?” 第69章 第69章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顾磐磐中了眠药,正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中,呼吸均匀而细长。 靠得越近,邢燕夺越是能看清,少女如凝脂般的饱满脸颊,还有红艳艳的唇瓣。 尤其是她身上的香气,在这半封的马车,清晰可闻,像有羽毛在人心上挠动。 他又看向顾磐磐的耳朵。他一直都觉得她的耳朵小小的,像雪捏成,有极短的绒毛,很可爱。 邢觅楹庆生那次,他察看顾磐磐有无易容,是从她耳根子,细细沿着下颌摸索过的。不过,这么一张脸,表情如此生动,本也能看出不是易容。现在想来,他当时应该就是找了个借口。 顾磐磐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她先是轻轻蹙眉,随即手指也动了两下。 邢燕夺就看见少女白嫩的肌肤上,落下一只花蚊,让邢燕夺看了很刺眼,当然是伸手帮她把蚊子赶走。 这个天,是夜里,又是山中,虽然马车是一直行走的,但免不了蚊虫。 邢燕夺是个天生不招蚊虫的体质,连行军打仗也格外潇洒,顾磐磐可就不是。 顾磐磐身上原带着驱蚊香囊,但今天她在顺义寨,看到一个两岁幼女,是被她母亲绑在背上一路逃过来的,那女孩对蚊子毒反应格外大,被蚊子咬过之处全是红肿丘疹,她就把那香囊先给了小女孩。 邢燕夺又检查一下顾磐磐别处裸。露的皮肤,果然,她的手背上,也被咬了好几个小红包,看着就让人觉得痒。邢燕夺朝马车外要了一瓶药膏,给顾磐磐的手抹上。 他接着就捏着顾磐磐的手,托在自己手心,跟他的手做了做比较,既小,又软。 邢燕夺也是个从小被姑娘追着跑的主儿,傲慢惯了。过一阵,看到又飞来的蚊子,却是皱皱眉,不知自己怎么就做起帮人赶蚊子这事儿。 --- 到了两州交界的分岔路口,邢燕夺取出一个小瓶,让顾磐磐嗅了嗅,看着她苏醒。 顾磐磐慢慢张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个陌生男人,让她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是谁?”顾磐磐反应过来,陌生男人出现在自己马车里意味着什么,激灵之下,完全清醒。 她一下坐起来,环视周围,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马车。 顾磐磐既紧张,又气愤,她这样突然失踪,爷爷不知会有多担心。还有爹爹。 至于皇帝,他近来忙于政务,她想也想得到,他应该不会太快知道她不见了。 邢燕夺看到顾磐磐这个惊慌得要跳车的反应,拉住她的手腕,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邢燕夺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嗓音。 顾磐磐一怔,认出这是邢燕夺的声音。他易容了?她立即回头,借着灯光打量他。 可细看之下,这人的五官平平无奇,没一处像邢燕夺,完全就是另一个人。但她又观察他的身形,那高大强健的体格,一身隔着薄袍也能看出的精实肌肉,似乎的确是邢将军。还有这个闲适从容的姿势,也很像。 “认出来了?”他问她。 顾磐磐顿时转过许多念头,虽还是还有些害怕,但她有种直觉,邢燕夺的确不会伤害她性命。 她想了想,问:“邢将军,你这是何意?你……为何要抓我?” 邢燕夺没有立即告诉她原因,只道:“你换成骑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虽然他已用别的马车去误导容家的人,但前面那段路还是骑马更方便。 顾磐磐这时发现,连她身上的衣裙也被换过,她原本穿的裙子,现下竟换成男子的装束,她立即又看 分卷阅读104 向邢燕夺,因怒气而颤声道:“邢将军,是你……” “不是我给你换的衣裳。”邢燕夺觉得顾磐磐连生气都这样漂亮,目光变得幽深。 顾磐磐注意到,车窗外除了几个男人,还有一个黑衣女子。那就是那女子帮她换的了。 “下车,跟我走。”邢燕夺又道。 她坐在车里不动:“将军要带我去哪里?” 邢燕夺索性问:“你跟莲藏教有何关系?” 顾磐磐微怔:“我怎会跟那样的教派有关系?” 邢燕夺示意部下取出一幅画,问:“那你可认识画中女子?” 顾磐磐看着这幅画,心跳变剧,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却是试探道:“这是我么?”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配合她的试探,说:“我觉得,似乎不是你。” 顾磐磐其实也觉得不是自己。她想起父亲给她看过的那些画像,都是她母亲的画像。但她只说:“那……我也不知是谁。” 邢燕夺知道顾磐磐口是心非,挑了挑唇角,只问:“你想去看看她么?看这画中之人。” 顾磐磐蹙眉问:“邢将军是什么意思?” 邢燕夺就道:“若我没有猜错,你母亲的身份,应该是这莲藏教的圣女。” 顾磐磐全然愣住,脑中有轻轻的嗡声,邢燕夺说什么?她的娘亲是那莲藏教的圣女? 可她的娘,怎会和那样的教派有关系。她不知该不该相信,毕竟她对自己的娘,除了容貌,可说一无所知。爹爹除了最初跟她提过,后来也对她娘的一切避而不谈。 而且,她已知道,邢燕夺是奉旨去诛杀莲藏教徒,就说明皇上对此教的态度。 那爹爹知道么?知道娘亲与这个莲藏教有关? 邢燕夺又道:“若你想得知关于你母亲更多的消息,想让灾民少受蒙蔽,就跟我走吧。” 其实,就算邢燕夺不说这些,顾磐磐也是无法离开的。就算换个悍勇之将在此,也逃不掉邢燕夺的掌控,更何况她这么一个小女孩。 她就说:“我为何要相信你?” 邢燕夺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形势由不得她选择,顾磐磐犹豫一会儿,只好下了马车。 就见邢燕夺要带着她上马,顾磐磐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怕她跑掉,要她骑同一匹马吧? 可她立即想起,皇帝上次与她共乘一骑时,那种不同寻常的反应。便说:“我要自己骑一匹马。” 邢燕夺慢慢收着缰绳:“跟我一起。” 顾磐磐退后两步,道:“不行。若不让我自己骑马,我就找机会在马缰上吊死。” 邢燕夺目光微沉,没再说话,示意属下给顾磐磐牵一匹马过来。 顾磐磐微松口气,却见邢燕夺拿长绳的一端在她手腕上打个结,另一端在他手里。他道:“那就只好将你拴起来。”还朝她冷冷笑了一下。 意思是,你骑术这样好,万一你跑了,我懒得追。 顾磐磐被气得不轻,她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将我捉走的?” 她知道容柒虽是女子,但武艺出众,且不只带着容柒,还有其他护卫。 邢燕夺只是笑了笑,并不告诉她。 顾磐磐看看这男人,不免对邢燕夺的武艺之高,产生深深忌惮,只怕他往日在外,其实是藏了拙的。而且他还易了容,就是说,哪怕他带走她时被人看到,也不知是他的真实身份。 --- 这时天隐隐已有些亮,顾磐磐没有骑马太久,就被邢燕夺蒙住了眼,带她走进一片竹林。 进竹林之前,邢燕夺在顾磐磐耳边道:“我想见到莲藏教的掌权者。一会儿,你只装着不认识我,表现得害怕即可。”他稍顿,又道:“你放心,我会保你平安。” 顾磐磐这才知道邢燕夺想做什么,她用力握着双拳,指尖几乎掐入肉中,感到自己被邢燕夺抱起,一阵飞掠。 等取下她眼前黑布的时候,顾磐磐就见自己身在一处木舍中,是很寻常的农家屋子。但这屋子的人,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显然并不是农人。 顾磐磐露出面容时,屋里的三个人皆是诧异,一个个都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的姿容,无论在哪里,都如明珠般耀眼。 顾磐磐打量这三人,就见他们皆戴着面具。不是平时街上就能买到那种装饰面具,而是皮质面具。 因这三人都戴着面具,顾磐磐也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她的脸上充满惊惶不安之色,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蓝衣人先道:“苏九,你竟真的带回了圣女?” 他的声音显得很激动。不愧是圣女,十多年来居然容颜不改。 苏九,当然就是叫的邢燕夺。 另一个人想了想,提醒说:“不,她应该不是圣女。” 坐在桌旁的黑衣中年男子,似是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他的声音有两分阴冷,道:“这就是那个,传言中与圣女长得极为相似的,容定濯之女吧?” 邢燕夺就看向那黑衣男子,说:“不错,灵翼使大人,这正是容相爷之女,可她也的确与圣女生得相似。右使大人想捉的,就是她吧?可惜此女身边一直有高手护卫,不好下手。我这次,也是趁着她在顺义寨医治病人,身边人少,才冒险将她带走。” 顾磐磐发现,邢燕夺此时已不是他原本的嗓音。 黑衣男子站起身,走得近了些,看看顾磐磐,又看向邢燕夺,道:“苏九,你办得很好。这次,右使必会重赏你。” 这黑衣男子,心知自己将要立大功了。 因为,他知道,不是右使想要这个少女,而是掌教想要此女。 掌教将圣女视为己有,圣女却居然失踪,掌教当年就几欲发狂,等了太久,哪怕等来一个替身,也是满足的吧。 邢燕夺则道:“灵翼使大人,不知我带回此女,可否亲眼见到掌教,或是右使?接受他们的沐泽。” 虽说邢燕夺武艺奇高,但听说居然要去见那莲藏教掌教,顾磐磐仍是很紧张。邢燕夺这时又看看她,似是在让她别怕。 第70章 第70章 顾磐磐定定神,此刻怕是其次,从这些莲藏教徒的话里来看,他们竟真认识她的娘亲。 只可惜,这些人似乎也在找她的娘亲。也就是说,她想从莲藏教打探到她娘亲的下落,是没可能。最多也就是了解她娘亲的过去。 顾磐磐更好奇的是,她爹知不知道娘亲的这个身份。 听邢燕夺说想要见掌教,这三个莲藏教的人则是对视片刻。 “苏九”这个身份,邢燕夺经营并非一两日。两年前,他就有了这个草寇身份,专同这些教派与草莽打交道,在野有一定的名声。不过与莲藏教接触,还是在调查江丹凝死因之后。 将邢燕夺举荐给莲藏教之人,是衮州教统,因此邢燕夺也算得到教中信任。 但这位灵翼使,是个极为谨慎之人,邢燕夺这次虽立下大功,前两桩事也办得令他满意,可带去见右使……似乎还是太早。 要见掌教,那就更是需要时间来证明其忠诚。 可邢燕夺这样武艺出色的人, 分卷阅读105 恐怕难得再遇到,灵翼使也不想错失良才,以此人的实力,只怕去刺杀皇帝,胜算也是很大。 这灵翼使想了想,就寻了托词,道:“掌教近来去了西域,无法立即拜见,可以先将这小姑娘带去给右使过目。等掌教回来,想必会立这小姑娘为教中新圣女。” 顾磐磐表现得这才从惊骇中回神,提高的声音,害怕道:“我不要做你们的什么圣女,快放了我!否则,我爹若是寻来,不会饶了你们。” 那灵翼使看看顾磐磐,居然没有任何愠怒的迹象,反而陪着笑意,很是温和道:“小圣女,你年纪还小,可千万不能被奸人蒙蔽,认贼作父啊。” 顾磐磐蹙眉:“你说什么?” 灵翼使就说:“小圣女,圣教才是你的家,当初圣女就在教中长大。后来,她被奸人劫掠,才让我教痛失圣女。容定濯早些年的时候,曾随其三叔镇压我教,杀我教徒,与我教可说是仇敌,你怎可能是那容定濯的女儿?小圣女竟认容定濯为父,若叫掌教与圣女知晓,岂非要痛心疾首。” 顾磐磐心下震惊,这灵翼使的意思,也是说她娘果然与此教关系匪浅。 她说:“你这意思,是说容定濯不是我的父亲,那谁是我的生父?” 灵翼使本想说:掌教才是你的父亲。 但他又担心掌教万一拿顾磐磐当圣女的替身,不好把话说死,将这句话收了口。只说:“见到掌教,真相自明。” 顾磐磐心道,上回在赐雪园,莲藏教竟派人刺杀皇帝,且当初隋祐恒遇刺,很有可能也与此教有关。她当然是对这个莲藏教印象深恶痛绝。 她记得当时还有人来禀,说只捉到一个活口,皇帝还很失望。可见,皇帝很想刺探到教中消息。 更何况,莲藏教给灾民喝符水的行事,处处透着邪门,也叫她不喜。 灵翼使见顾磐磐思索,以为她听进去他的话,笑了笑,又说:“小圣女,等你见到掌教,你就会知道,圣教才是你的依靠与归宿。” 顾磐磐看出来了,这灵翼使巧舌如簧,很想带走她,她虽然也想一探莲藏教究竟,但她更担心进到老巢,深陷教中,无法脱身。 就去看邢燕夺,看他是什么反应。 邢燕夺便说:“那就只有等掌教归来,我再求见。那我是否能拜见右使?” 灵翼使颔首,又对邢燕夺道:“苏九老弟,你入教的时日毕竟太短,按理说,是不能这样快见到右使,若按咱们教中规矩,你实在想提前见着右使,那也有一个办法,就是服下我教的信真符药。” 所谓的符药,其实也就是控制人的药物,解药在莲藏教的手上。吃了这个,就必须听从安排。 顾磐磐闻言又看看邢燕夺,心跳加快,邢燕夺则是笑了笑,说:“那我还是下回再见右使,今日就先带走这小姑娘。” 灵翼使脸色一变,略思索,知道他们应该不是邢燕夺对手,恐怕是留不住他的。只道:“罢了,你若想见右使,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邢燕夺这才带着顾磐磐,与众人一道离开这木屋。 *** 皇帝后宫的事,历来被群臣关注。 见两位公主都离开大允,一个都没能进宫,一些老臣颇有微词,觉得皇帝不够重视血脉子嗣的问题,对皇后的人选更是讨论得如火如荼。 皇帝早朝的时候,议完军务,就收到各种立后进言。皇帝懒得听,借头疼为由,早早回殿里,只让人记录下来交给罗移。 罗移回来后,就禀报道:“皇上,还有提议让闻都统家的姑娘,也就您的表妹为皇后的。” 隋祉玉的记性虽绝佳,可臣子之女太多,实在记不得两个,但他自己的表妹,虽和外祖母一起远在东南宣州,当然是记得的。只说:“朕看舅舅并无此意。” 罗移颔首:“闻都统自己是没这个意思,他一直支持的都是左仆射的嫡长孙女。当然,呼声最高的,还是容二姑娘和慧妃娘娘。 罗移不好说,唯独没有提容三姑娘的。一个都没有,提都没人提。 隋祉玉微嗤:“他们要争,就让他们先争。” 罗移知道皇帝圣意已定,现下就是要取得令公的支持,否则令公要是和容定濯一起反对,皇上也的确为难。 罗移又道:“是。另外……容相昨晚遇到焦院使,说太医院供事不力,因此皇上至今无所出。焦院使现下过来请罪了,就在殿外候见。” “……”隋祉玉沉默片刻,一声冷笑。关太医院什么事。容定濯这是在怀疑他有隐疾? 他的身体,自己当然清楚,别的不说,那不是还为顾磐磐半夜换过裤子么? 他是至今无所出,可他还没满二十,容定濯这自己还没儿子,还轮得到他来说了。 罗移知道,皇帝虽然想娶容三姑娘,但无论从公从私,与容相爷都是越来越不对付,心里也是叹气。 但天下供养着皇帝,反过来说,皇帝的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也有一堆人操心。容定濯身为首相,操心一二也无可厚非。 不过罗移也很担心,皇上这以后难道是要独宠容三姑娘?那岂非让容相更加肆无忌惮。 隋祉玉就说:“不必请罪,让焦兴孝回去。” 罗移自去传话。 焦院使当然知道,皇帝对宫里这几个娘娘,是没有幸过的。他也知道罗移忧心皇帝的子嗣,离开之前,就安慰罗移道: “罗总管不要太焦虑,皇上啊……是还没受用过女人,不知那等滋味。等皇上有过经验之后,公公就只管等着服侍小皇子吧,以皇上的体魄,龙嗣必然是一个接一个的。” 焦院使又低声建议说:“不过,皇上没有经验,行房时若男女皆是初次,恐怕会进行不顺。皇上初试**的时候,若能与那有些经验手段,有些有风情的女人一起,其实是最好的,毕竟有个引导。否则万一没成,让皇上遭了挫败……”就怕皇上心头挂了影,影响往后的雄风。 罗移明白焦院使的意思,想了想,说:“那也得皇上自己有那个意思才成。”也不可能按着真龙脑袋喝水。 他想想,又说:“什么《**经》《玉房指要》,宗室子弟都是十六岁就学过了。皇上是看什么书,学什么技艺都是天赋高,又认真的性子。” 意思是,想来学这房中技能,也是有天赋,且认真,应该没问题。 焦院使点点头,就也退下了。 罗移刚送走焦院使,心事重重,就见勾沉司的人称有顾磐磐的事要禀报,立即将其宣进殿内。 那勾沉司同知陆恩道:“皇上,先前接到消息,容三姑娘昨日去了顺义寨,并未见她离开,今早却没再看到她在顺义寨出现过。应当是被人劫走。” 隋祉玉刚看完裴渡托人送进京的密信,正在圈阅,闻言握笔的手微顿,看向陆恩。 按理说,这样的事不该发生,顾磐磐身边的容柒,武艺不俗,上回容柒陪着顾磐磐进宫,被太皇太后赐住清凉台,他去见顾磐磐那次,还是李樘费了一番功夫。 分卷阅读106 他敛了敛眉目,说:“会不会是容定濯搞出来的事?” 容定濯知道他要立后,有可能会立顾磐磐,就先让她“失踪”一段时日,让他没法立顾磐磐? 隋祉玉随即又否定。容定濯今日早朝告假,若真是他做的,他应该不会告假。除非是顾磐磐真的不见了。但是,谁会带走她。 一想到顾磐磐是被不知什么势力的人劫走,此刻不知在经历什么,隋祉玉哪还看得进奏折,道:“增派人手,查容三姑娘的下落。” 皇帝在殿里静立好一会儿,发现还是什么事也没法做。连站在窗前,逗着绵耳都觉得烦躁。 总是绕不过去想,顾磐磐会遇着什么事。 这时,又来了消息,说:“皇上,邢将军来了密报,说是他带着容三姑娘,一起在调查莲藏教之事。” 隋祉玉接过密报,目光一掠,变得深暗,立即叫来罗移,道:“去准备,朕要出宫。” 罗移当然知道,这个出宫的意思,是秘密出宫。有心阻止,却只能道:“是。” 第71章 第71章 这一走,居然就走了近一天,往西北的方向,黄昏的时候,已临近宁州城。 顾磐磐骑术虽好,但像这样长途跋涉,骑马骑一整天,还真是没有过。 因此,她能感觉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痛,要不是她及时调整姿势,估计都得磨破了皮。 兴许是大隐隐于市,要见右使的地方,也并非荒凉偏僻的野外,竟是在繁华的城池里。 灵翼使便说:“要进城了,小圣女的容貌太招人,需得变化变化,遮一遮。” 果然一到宁州城,莲藏教的人就去弄了一套红色绣金的西域衣裙,让顾磐磐换上。 看着是坊间寻常西域女子或是大允舞姬也能穿的衣裙,穿在顾磐磐身上,着实叫人眼前一亮。 那莲藏教叫来的女子,还将顾磐磐的头发编成了辫子,额间坠着红色璎珞珠饰,让她一瞬充满了异域风情。身上又是红裙灼灼,映着她雪腻的肌肤,又是灵蛇似的腰肢,说是艳动天下也不为过。 因为有宽大华丽的头纱,可以披在脑后做头饰,也能将顾磐磐的脸几乎全遮住,叫人完全认不出她来。 灵翼使注意到邢燕夺在看顾磐磐,有一瞬不悦,在他心里,已将顾磐磐当成圣女,也就当成掌教的人。 虽然灵翼使的不悦掩藏得很好,但邢燕夺还是感觉到了,不免在心里冷笑。 这些人,还真把顾磐磐当成了“圣女”。 “我原先自己的衣裳呢?”没人注意的时候,顾磐磐低声问邢燕夺。 邢燕夺看看她,道:“我让人给你保管着,你放心吧。” 顾磐磐看看邢燕夺,她其实并不放心,只不过一时也没法子。 灵翼使随即又将两人带进当地一家最有名的歌舞之地,宝林馆,还要了一间赏舞的雅厅。 就听邢燕夺问:“灵翼使大人,我们要在宝林馆等多久?右使才会到此。” 灵翼使道:“我今早已传讯给右使大人,快则今夜,慢则明日,右使就会来这宝林馆。大家今日都累了,先赏歌舞吧,稍作放松,可去厢房休憩。” 身为专司传讯的灵翼使,自有教中特殊的联络方式。 邢燕夺寻个机会,又对顾磐磐悄声道:“你要注意,我留了人跟着咱们,也到了宝林馆,就是你见过的那几个。若我无法脱身时,他们接应你,你可先跟他们离开。” 顾磐磐知道邢燕夺见右使的动机并不简单,说不定还会有争斗,就点了点头。 --- 皇帝一行人抵达宁州时,已经入夜。 来到宝林馆的大门前,隋祉玉便问沈嚣:“你确定她和邢燕夺都在这里?” “是的。”沈嚣低声道:“但是公子,进去之后,你先别急着去跟容三姑娘会和,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就看那莲藏教右使几时现身。” 沈嚣自然也想借此机会弄清,此教在朝中跟哪些人在联系,哪些官员在后面支持。不想让这样难逢的机会白费。 隋祉玉没有答话,意思是并没有答应沈嚣。只道:“尽快找出,顾磐磐在哪个厅里。”他要带她走。 沈嚣暗叹一声,答是。 顾磐磐这边的厅里,灵翼使又叫人给邢燕夺斟酒,邢燕夺前后喝了几杯。 顾磐磐当然没有喝酒,只喝了点水。中途去净室时,顾磐磐裹着薄纱,倒也没人看得到她的样貌。且这宝林馆里,也有不少舞姬穿这种西域服饰,因此,她并不算打眼。 她站在窗前,就发现下午还好好的天,此时已是乌云密布,笼罩在这宁州城的上空。 云层里电光隐隐,雷声像是被捂在厚重的乌云中,低而沉闷。天空突然亮若白昼,此时一声响雷,那声音极大,犹如在所有人耳边炸开,雨水也如山洪般倾斜下来,连城池都似在震动。 下雨了! 顾磐磐听说,这两天,岭南道的雨水多,看这雨势,若是多下段时间,怕是连都要有更多地方要受灾。那皇上更要担心了吧。 顾磐磐从净室出来,路过一座透雕木屏风,突然听到屏风那边传来一个嗓音:“不必。” 她一愣,因为对这个嗓音太敏锐,立即就听出来是谁。毕竟,他曾好多次在她耳边低语。 皇上? 但是皇帝怎可能来这里呢,难道她生出的幻觉? 顾磐磐立即隔着屏风的透雕缝隙,朝那边看过去,那个走远的背影,她一眼就认出来,居然……真的是皇帝! 她坚信自己不会认错,但她没想到,皇帝会来这里。 她正要绕过屏风,想去那边找皇帝,一个陌生人影却拦在她面前,那人的目光在顾磐磐胸前停留,随即露出垂涎笑意,道:“美人……今晚跟着爷过,爷明日就给你赎身。” 竟是这里的恩客。顾磐磐的脸蛋虽遮得严实,但一些欢场老手,只看她这身段,就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 这时天空又是一个响雷,顾磐磐所在这一片的灯火,突然似被妖风吹灭一般,瞬间陷入黑暗。 可顾磐磐身边还紧跟着莲藏教的人,那人的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手中还捏着一张浸了迷药的帕子。 原来,这灵翼使小心又狡诈得很,邢燕夺算计他,他也在算计邢燕夺,他压根没打算让邢燕夺见到右使,可又不肯放过顾磐磐。 灵翼使假意在此等待右使,实际命人暗中偷走顾磐磐,既得到小“圣女”,又不得罪邢燕夺。 但邢燕夺早就防着这一手,因此,莲藏教的人朝顾磐磐伸手时,邢家暗中的人也动了。 两边一交手,这大厅中立即陷入混乱。 这宝林馆本就是莲藏教徒所设,早已受到灵翼使的示下,哪里准邢燕夺走,哪怕就是撕破脸,也要留下顾磐磐。 --- 出人意料的是,这时有另两波势力出现,一波自然是勾沉司,而另一波,却不知是何人,目标似乎也是在抢夺顾磐磐。 “走,我带你离开。”邢燕夺抓起顾磐磐,一把就扔到自己背上。 逃命的时候,顾磐磐也顾不得了,紧紧环着邢 分卷阅读107 燕夺的脖子,就怕那些刀剑不长眼,万一戳到自己身上。 顾磐磐的面纱这时也敞开来,隋祉玉出来时,正好看到邢燕夺背着顾磐磐,施展轻身步法,迅速离去。 那画面,让隋祉玉眯了眯眼,自然也是飞掠而出,立即跟上。 几方势力都在追着邢燕夺与顾磐磐。 只不过,沈嚣已带着勾沉司的人,与莲藏教和另一股势力交起手来,要将莲藏教阻拦并抓捕。 隋祉玉却是只一心跟着邢燕夺而去。李樘等人丝毫也不敢跟丢皇帝,就怕圣驾遇险。 只是,天雨下得太大,隔着雨幕,竟连视物也艰难。 隋祉玉这时已跟上邢燕夺,顾磐磐趴在邢燕夺背上,看向皇帝,虽然他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五官,她还是脱口而出:“皇……!”随即又赶紧止口。 见是皇帝,邢燕夺当然没有拒绝他的支援。但顾磐磐还是他自己护着,不愿交给隋祉玉。 隋祉玉看看邢燕夺,目光微冷,不过现在还有刺客,并不是抢顾磐磐的时候。 顾磐磐不断回头,就见隋祉玉用的是一柄玄铁刀,细长微弯,锋利的刀身一点光也不会反,与皇帝的衣裳一般是黑色。她还不知皇帝的武艺竟这样好,如同夜色里修罗般,动作利落漂亮,出手却是狠辣无情,几乎是刀刀见血。 刚巧不远处就是一座旧庙,也没有人再跟来,隋祉玉就道:“进庙里去。” 大家的衣裳都已湿透。 邢燕夺没有抗旨,几个人进了庙里避雨。 邢燕夺将顾磐磐放下来。李樘等人则点了火,将这破庙的每一个角落都巡视一遍,以保证皇帝的安全。 隋祉玉让顾磐磐到角落里,躲在佛像的后面,他就守在那个小小的缺口,对她道:“你在这里整理。” 顾磐磐可不想脱衣裳,就想靠着火堆近点,让衣裳在身上烤干。不过,还真是狼狈啊,她借着前面的皇帝的遮挡,拧着自己裙摆里的水。 皇帝守着顾磐磐的衣裳烘干,暂时没有去追究邢燕夺。 邢燕夺则在靠近佛殿门一些的位置,靠在昏暗处,目光莫辨,看着皇帝与顾磐磐。 皇帝这时却转向殿门,道:“燕夺,你去接应沈嚣,看他们可抓到人。” 邢燕夺沉默片刻,只好先领着任务而去。 邢燕夺一走,隋祉玉就坐到顾磐磐身边。 顾磐磐便看看他。皇帝身上的衣裳也湿透了,布料贴在他身上,将他窄劲的腰线勾勒无遗,腹肌的轮廓也若隐若现。当然,小腹下面她注意避开了目光。 顾磐磐从没见过这样的皇帝,却觉得这天子就是天子,都这样了,居然也不见狼狈。 隋祉玉也在看她。她梳着这个辫子,还有这风格迥异的裙子,的确让人新鲜,哪怕浑身都是水,也让人觉得像从水里钻出来的芙蕖仙子。 等两人的衣裳都几乎干了,顾磐磐就听他说:“朕心口闷。” “心口闷?”听说龙体欠安,顾磐磐看看皇帝,自是赶紧给他把脉。她毕竟做过皇帝的御用女医,还有些习惯在。 隋祉玉道:“嗯,就是闷。你给朕揉揉。” 顾磐磐把完脉,又看看他神色,却没有动,从脉象看应是无碍。 隋祉玉慢慢看向她:“怎么,朕还叫不动你?医者的仁心呢?”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声音不重,但这语气态度,实在称不上太好。 顾磐磐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果然靠近皇帝,将手覆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轻轻地揉按,还特地点压他的膻中穴。 隋祉玉感觉到少女柔软的小手,在最靠近他心脏的位置动作,他原还有些不悦。从看到邢燕夺背着她的一瞬,心里就积攒着一团戾气,但随着她手上的轻柔变化,那戾气仿佛就慢慢就化开了。 尤其是她那黑漉漉的眼睛还往他脸上瞟,轻声问他道:“您感觉好些了么?” 隋祉玉这才淡淡道:“要好一些了。” 他又面无表情道:“若有其他人胸闷,你可不准这般去揉按。这是圣旨。” 顾磐磐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她觉得这一刻的皇上好幼稚,不知为何,让她突然想到,就像隋祐恒那种六岁小男孩说:这个玩具只能是我的。 这个事,当然得分轻重缓急,她既是医士,若是在必要时,则应特别对待。比如对自缢的人,若窒息时间不久,至少应按其胸,并让旁人渡气。 但是像皇上这种,一看就并没有哪里真的难受……换个男人,她肯定不可能帮人做这样的事。他当她看不出来?他根本没什么胸闷气短,明明中气十足远胜常人。 顾磐磐就说:“您怎么出宫了?皇上不该涉险的。” 她刚说完,却见皇帝将她放在他心口的手给握着,将她整个人也拉过去,用力箍进怀里…… 第72章 第72章 顾磐磐当然开始挣扎,李樘他们还在呢。 隋祉玉知道她担心什么,说:“他们不会看我们。”宫里出来的人,哪个不懂规矩。 顾磐磐就没有再动,因为她已是很有经验,在皇上怀里越动,他越是…… 既然挣不脱,她就静静依偎着他,拿他当靠枕用。 隋祉玉也调整了姿势,想让顾磐磐靠得更舒服。 顾磐磐这一天多来,始终提心吊胆,更是赶了一天路,本就是身心疲累,此时靠着皇帝,她倒并不害怕了,像吃了定心丸般的。 隋祉玉也知顾磐磐被累着,见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就道:“你先稍作休息,回头再说话。” 李樘在门口突然出声:“皇上……” 顾磐磐身体轻颤一下,赶紧推开皇帝。 隋祉玉见有情况,就放开顾磐磐,起身来到门口,问:“何事?” 李樘就低声道:“皇上,方才得到消息,莲藏教的人之所以争夺容三姑娘,果然是因为,容三姑娘与此教圣女容颜如出一辙。他们是想抢容三姑娘去做圣女。” 隋祉玉眸光寒冷,稍微沉默,又道:“按原先的计划行事。” 他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邢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顾磐磐和莲藏教都是诱饵吧,想要让他趁乱死在宫外恐怕才是真。 不过,隋祉玉既然来了,自然做好准备。离宁州最近的庆州姑寒山大营已调遣三千精兵,前来宁州城外护驾。京中也由闻秋做了安排,由骧骑卫和铁嵬营待命,若是邢家京城的兵力,或是距此不远的泾州兵力有异动,将直接以谋逆处置,皇帝也将退往西京畿。 李樘答了是,很快又道:“皇上,山南那边似乎有人靠近,请陛下以安危为重,先离开此地。” 隋祉玉闻言,不再多留,带着顾磐磐,往山道另一边离开。 幸而这时暴雨已停下,又有人为皇帝牵了马过来。 顾磐磐被隋祉玉圈在怀里骑马,她先前听到了一点李樘的话,虽然是断断续续的,但听到“容姑娘”“圣女”之类的…… 她心里顿时难以平静。 顾磐磐不知道,若是她的娘亲还活着,会不会有天就回到莲藏教中,继续做圣 分卷阅读108 女,毕竟那个灵翼使说,娘亲在教中长大。 她又知道,皇帝想要剿灭莲藏教,她就有些担心,万一她娘真的又回到莲藏教……皇帝会不会命人将她娘一起诛杀。 而且,她爹和皇帝的关系还没有缓和…… 她总感觉,她和皇上有越来越多的问题横在中间。那他之前,为什么还要暗示她,他在给她做新嫁衣。 她觉得,皇帝是喜欢她的,至少是喜欢她的模样。可顾磐磐没有把握,这样的喜欢,在她父母的立场对立,矛盾越来越深的情况下,会保持多久。 一旦和皇帝的利益冲突太大,皇上的想法,未必不会变化吧? 顾磐磐就主动跟皇帝说:“皇上,我这回跟着莲藏教的人,知道了一件事,跟我自己有关。” “有话晚点说,磐磐。”隋祉玉看看她,随时保持着警惕。 还好,这一路并没有人伏击,李樘带着皇帝一行,疾行之后,来到一个小村落。 --- 天色已晚,也不能在马背上过一晚,当然得去借宿。 李樘去村里查看后,敲了一户农家的门。 那人开了门,是一个村妇。 这妇人看到隋祉玉等人很诧异:“你们……” 隋祉玉站着没有动,目光清泠泠的,上下打量这妇人片刻,没有说话,只是一贯在外的冷淡。 李樘上前给了这妇人碎银子,道:“大娘,我们是路过的,在这儿歇歇脚。这是我家公子和少夫人,麻烦给找两间房。”他知道,能找到两间房就不错了。 这妇人是个寡妇,家里有两间余房,可是能凑合住的就只有一间,她看看隋祉玉,又看看顾磐磐,觉得这么天仙似的两个人也不可能是图她家什么,就收了银子,说:“好,好,你们稍等啊。” 那妇人将顾磐磐和隋祉玉安顿在隔壁的一间房里,一边拿目光往皇帝脸上瞧,一边小声问顾磐磐:“小姑娘,你男人生得可真俊啊。大娘活这么久,都没见过这样俊的郎君。” 乡里人说话当然是直白的,而且又热情,还好顾磐磐以前在西河州的时候,也没少听大人之间这样的对话。 李樘先前都介绍她为少夫人,她虽有些害羞,也没有再反驳。不然还得编一通话来解释说明,怕平白生事,只嗯了一声。 这大娘将皇帝多看两眼,又压低声音说:“小姑娘,这郎君是俊俏,就是感觉太冷漠了点,怕是不怎么懂得疼人吧。” 言下之意,心疼顾磐磐这样可人的小姑娘。在大娘看来,男人还是要知冷知热的才好。 大娘的声音其实极小,但还是被“不懂得疼人”的隋祉玉听清楚了。 他的耳力远强过普通人,听到这样的议论,面色微沉,还是没有说话。 顾磐磐觉得,皇帝对她还是不冷的,有时甚至还太热。只是那张脸的确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沉脸的时候也会有点吓人。她就说:“还……还好,他还好。” 她想起之前,皇帝跪在地上给她的膝盖搽药。低低补了一句:“他也会疼人的。” 顾磐磐可不敢再让这大娘继续议论皇帝。这大娘只是在乡野间闲言碎语说惯了,但议论寻常人没关系,这样议论天子,万一皇上生气…… 隋祉玉听到顾磐磐那句“会疼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不,不止是好看了点,应该说,这几个字从顾磐磐嘴里说出来,又是形容他,隋祉玉的嘴角都没控制住地微扬。 顾磐磐担心大娘又说出什么来,赶紧送她来到门外,说:“大娘,你先去忙你的。” 这大娘颔首,她只是见顾磐磐着实招人喜欢,就多关心了些。 顾磐磐又见院里有水罐,她就用绳子放到井下,提了点水上来。她先尝尝,见是正常的味道,又拿出先前在小塘边摘的荷叶,用洗净的荷叶盛水给皇帝吃。 李樘那边其实带着水囊,但隋祉玉还是就着顾磐磐的手将水喝了,他把玩这荷叶,定定看着她,说:“磐磐,你先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吧。” 顾磐磐闻言,知道他指的是“他会疼她”之类的,面红耳赤道:“您也清楚,刚才只是为打发大娘。可千万别把我说的话往心里去。” 隋祉玉轻笑了笑,不管她的搪塞,只说:“刚说的话就不认?” 顾磐磐才不想再理他,她又声明道:“公子,我们是迫不得己在这儿将就一晚。那草席让给你,我在门口坐一晚就行了。” 在隋祉玉看来,那草席根本也算不得床。 顾磐磐说完,就要离开去再乘些水,岂料她刚转过身,就被皇帝抓住手腕,一把拉回去。 顾磐磐撞进皇帝怀里,她的下巴也被他抬起,他注视她片刻,随即,她就感觉有什么在她双唇贴了一下。 她呆愣片刻,才意识到,之前是皇帝的唇,他的唇瓣柔软微凉,呼吸间还有刚喝过的荷露的气息。如蜻蜓点水,短暂相触,随即分开。 顾磐磐的耳根顿时烫得惊人,脑中似有流星乱驰,华光如昼,有一瞬几乎全然空白。她的心也快从嗓子跳出来,皇上这是亲了她? 她的目光停留在皇帝那涂朱般的薄唇,他以前也亲过她的脸,但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尤其是皇帝的唇离开后,他还朝着她笑了一下,一种叫顾磐磐看不明白的笑意,让她心头一震。 隋祉玉看着顾磐磐这双如描似画,迷茫失措的眼睛,小姑娘眼中水光晶莹,表情让人心生怜爱,又勾人更想肆无忌惮地蹂。躏。 他突然觉得,他以前真是暴殄天物,明明想亲她,还极力克制着,放过这样的甜美不去品撷。 就算是容定濯的女儿又怎样,他是皇帝,要将这天下撰在手中,又何况一个女人。 他便重新贴近她,顾磐磐一时觉得,天地间仿佛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皇帝的眼神过于深沉,暗流涌动,与他平素的冰冷很不同,她便避开他的注视,手放在他的胸前,推着他说:“皇上,一会儿李樘应该还会跟你禀报事情。” 她假装先前只是两人不经意碰到。 “嗯。”他漫不经心回答。 “那我们……”她只吐出这几个字,他突然将她推向这简陋的墙壁,顾磐磐感觉到背后的凹凸不平,但她很快没有再去顾及身后的感觉,因为皇帝的手像铁钳似的握着她的腰,朝她俯下身。 顾磐磐的下巴微微一疼,被迫松开齿关,她要说的话,还有她的低呼声,已尽数吞没在他的唇齿间。 和先前的一触即分开不同,隋祉玉长睫低垂,闭着眼,亲吻由浅入深,去享受少女口中的温软芬芳。带着好奇的试探,又带着不容她拒绝的强悍,容不得她的反抗,只准她接纳。 少女面对的,就仿佛是荒漠中焦渴多时的恶兽,终于找到了甘甜的水源,浅浅地尝一尝,发现这滋味竟如今甘美,哪里还肯放过。 顾磐磐觉得所有空气都被他抢走,呼吸也艰难,但他的身体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沉重,且身上的肌肉到处都很硬,她根本推不动。 她听到令 分卷阅读109 人羞臊难当的水泽声,舌尖被他挑动逗弄,连整个意识也似被他搅乱得彻底。她胡乱推据的手也被他捉住,男人修长的手掌控着她,与她十指相扣,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顾磐磐总觉得舌尖火辣辣的,两人的呼吸也无比灼热。她脑中越发变得混沌,体温却越升越高,跟他一样的阖上了双眼,无意识地发出低低的支吾和细咛,无力地任由他在她口中进犯索取。 第73章 第73章 顾磐磐被亲得神思恍惚,隋祉玉也是情难自禁,直到他离开她的唇,两人的前额还贴在一起。 因为太近,还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他的声音要重些,她的声气则细细的,娇若莺啼。在黑夜里对比格外鲜明。 这声音就像催。情似的,让隋祉玉喉结发紧,但他知道还不是时候。 隋祉玉顿一会儿,才慢慢与她完全分开。 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有一会儿沉默。 隋祉玉又低头看着她,少女清澈水润的眼眸,此刻还迷离半掩,她的唇瓣比平时还要艳红,有微微的肿,是被他吮的,微微张着,神态格外妩媚,一看就是被他欺负过的样子。 看得他心中一动,又用手指轻轻摩挲她唇下浅浅的小窝。 顾磐磐有些怕了,怕他还要把她的嘴唇做什么,赶紧偏过头,躲开他的指尖。 “就……这样舒服吗?”她的意思是问,亲她,让皇上感觉这样舒服吗?他肯定是亲着舒服,才会亲这样久,亲着就不放吧? 隋祉玉微微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这一刻的心情极好,但又觉得还不够。他不答反问:“磐磐觉得舒服吗?” 顾磐磐看看皇帝,心里不大乐意。是他扒着她不放,他自己都不愿回答,还想来套她的答案。 她便也不回答舒不舒服,只说:“舌头疼。” “伸出来,我看看。”隋祉玉道。难道被他弄破皮了,但应该没有。他把李樘带来的灯台拿过来。 顾磐磐伸出舌尖,隋祉玉看了看那粉色的小舌头,还好,并没有破皮。他想起来这姑娘怕痛,说:“没破皮,朕下回轻点。时间短点。” 还有下回?顾磐磐看看皇帝,身体往回缩了缩。她没有想到,这回刚结束,他已经在想下回要怎么样。 隋祉玉明白她的意思,眸中笑意愈深,他原本想说:这点疼就算疼了?那你以后侍寝的时候,怎么办。 想想还是算了,别先给小姑娘心里太多的包袱,真要让她害怕他的碰触可就不好。 见皇帝这样理所当然地计划起下一回,顾磐磐不满说:“皇上的身份,自然是想亲哪个姑娘都可以。天底下的姑娘,您都可以想亲就亲。” 隋祉玉听了顾磐磐这话,唔,他以前心思不在女人身上,的确是没意识到,做皇帝还有这个好处。他要不是皇帝,以顾磐磐现在的身份,他想要她,怕是比登天还难。 他就笑了笑,在她耳边道:“朕现在的确觉得,当皇帝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亲近磐磐。” 顾磐磐向来说不过他,就不再说话。她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皇上……跟慧妃她们,也是这样亲?她又看了看皇帝的嘴唇。 他的唇峰清晰分明,上唇薄,下唇适中而饱满,是润泽自然的红色,总之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想了想皇帝这样去亲别人的画面,顾磐磐心情复杂,变得不那么开心,她好像不喜欢别的女人跟皇上也这样亲密。 可皇上的身份,应该所有臣子家都会想塞女孩儿入宫吧,只要有适龄的,操行又能达到入宫水准……哪个女人若是想独占皇帝,皇帝本人不发声,底下的臣子就得声讨一片。若是那妃子是个艳色太过的,还得打上妖妃的称号。 她就不再多想,转而问出之前就问过的:“皇上这次出宫,是为什么啊,是因为得到莲藏教的消息吗?” 他淡淡笑了笑,说:“朕若说,是因为你,你信不信?” 皇帝也没有欺骗顾磐磐,他的确是为她,但也不仅是为她,另一个原因,是为引蛇出洞。 当初邢燕夺请命去安州镇压莲藏教,皇帝就瞧出些端倪,自是将计就计,同意邢燕夺的请命。 邢家从大允建国之初,就跟随太。祖打天下,原本也算一门忠烈。但是到了邢太尉,此人权欲极盛,手中军权越来越盛,儿孙也争气,又见先帝为个乔贵太妃,就能丧志至此。先帝后嗣又只留下五岁稚儿,心思大动。 加之,皇帝命人终于查出,大允西北军在孝原中突厥埋伏,背后正是邢家在搞的动作。 邢家不仅命人故意传递错误的消息,连从银州军备所运过去的军械,也是邢家命人暗中更换一批有问题的箭矢,以致西北军大败。 邢家这既是陷害西北军行军都统陈渊,又是趁机想拿回在西北的主动权。意思是,除了邢家军,别的人都镇守不住西北。 可邢燕承与邢燕夺的父亲,早在先帝登基不久后,就分别在西关和河东握兵数万。邢燕夺从云州回京后,也重新担任长真营禁军指挥。就算邢燕承主动“弃军从医”,离开军中,邢家的兵权也已太盛。若是再让邢家再掌西北门户,岂非能剑指京畿,成合围之势。 因此,皇帝和容定濯达成一致,另指派将领出战西北,没有让邢家再染指西北军。 而这次,邢燕夺居然敢带走顾磐磐,虽说是有圣旨在身,但顾磐磐是容定濯的女儿,就算是为剿灭莲藏教,也有些过。未必没有抱着破釜沉舟,夺取帝位之意。 邢家虽有狼子野心,但军律严明,在民间威望颇高,又与陇西等武将世家暗结盟约,为武将争取利益。没有一个十足的理由,皇帝无法轻易剥夺其军权,尤其是邢家军现在于西关和河东都正得用。 所以,皇帝索性把破绽露出来,邢家若是有那个心,就该动作了。 --- 顾磐磐听皇帝说,他是为了她出宫来此,她显然不全信皇帝的话,她觉得单凭自己,恐怕不会让皇上出宫,远赴宁州。 隋祉玉见顾磐磐不信,没有过多解释,只陪着她来到门外,陪她简单的洗漱。 又带她到床前,说:“磐磐先歇下吧,你这两日都没有休息好。”门外有人轮流守卫。他也要养精蓄锐,应对接下来的突发情况。 这个时候,顾磐磐便又有了新问题,那就是和皇帝共处一室,她不敢睡觉。 看着顾磐磐那提防的眼神,隋祉玉明言道:“磐磐,朕若想对你做什么,你是否睡着都是一个样。” 他是真的心疼她这两天没睡好觉,没想在这样不安稳的环境跟她发生过多。 他又说:“床让给你睡,朕在这边守着你。” 隋祉玉穿的是窄袖骑服,不是阔袖氅衣,很是清劲利落,就在门边凑合即可。 顾磐磐想想,的确是这样,皇上要对她做什么,还需要等着她入睡以后么? 不过,她身为臣女,怎能自己睡床,让皇上守着? 她转过头,就看到隋祉玉已去他们刚才亲吻的那处,坐 分卷阅读110 在那里,背靠着墙,一条长腿还曲着,右手搭在膝上,姿势放松而随意。他的目光没有再看她,而是落在屋里唯一的灯火处,似是在琢磨着什么。 灯火的光芒落在隋祉玉的侧脸,那侧影还是如常的峻洁孤高,竟然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显得落拓。有些人的气度,或许就是天生的高贵。 顾磐磐突然发现,她很怕皇帝遇到危险,她觉得这个人就适合身在云端,害怕他被像他小时候那样受人作践。 她就说:“皇上……”” 隋祉玉原本还在思考西京畿的兵力布局,闻言转头看看她:“嗯?” 顾磐磐道:“莲藏教的人,不会找到这里,威胁到皇上的安全吧?”她还不知真正要担心的是邢家。 “不会。你安心睡吧。”他回答。 见隋祉玉没有多谈的意思,顾磐磐只好自己坐在草席上,她沉默一阵,又出声了:“皇上,你为何什么也不问我?还是说,你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娘亲的身份,知道邢燕夺为何带走她。 隋祉玉沉默片刻,看看顾磐磐,说:“你母亲不是十几年前,就已离开莲藏教?那样久之前的事,无需再提。”总之要让顾磐磐去做什么圣女,那是绝不可能。 皇上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见皇帝这样的态度,顾磐磐稍微放心,但还是担忧:“万一,以后我娘她又回到那教中呢?” 隋祉玉知道,顾磐磐是害怕他下旨诛杀她的母亲,道:“磐磐,你娘若还在人世,离开莲藏教那样久,定然是有原因的。如果她真的回去,朕也会给她机会。” 这个机会,当然是改过与活命的机会。 顾磐磐对皇帝的话还是信任的,她想了想,说:“若是我娘还活着,我不会让她回到莲藏教。我爹也不会让她回去。”他们应该一家团聚。 隋祉玉没有多做评价,颔首道:“不错。” 屋里又陷入沉默,顾磐磐也终于侧卧下来,微微蜷缩。她闭着眼,明明身心皆已疲惫,但就是睡不着。可能她还是觉得有皇上在身边,无法入睡? 她想想,又坐起来,道:“皇上。” 顾磐磐叫了之后,却见这一次,隋祉玉没有像上两次那般,立马就回应她。男人依旧坐在原地,看着灯火没有动。 顾磐磐疑惑:“皇上?”他怎么不回答。 隋祉玉看着灯火最中心的一点,眼睛轻轻眯起,随即又无奈一笑。 顾磐磐就见皇帝站起身走近,伟岸的身形低俯下来,将她困在臂弯里,鼻尖与她的轻蹭,说:“磐磐,你这么一直叫。是想要朕抱着你,哄你睡,才睡得着?”叫得他心烦意乱。 “不是,我还有问题。”顾磐磐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真还有话想对皇上说。 隋祉玉故意曲解:“朕不信。”他略护着她,抱着她娇小柔软的身子,滚落在这张铺着草席的床上。 第74章 第74章 少女的身体真的很柔软。 皇帝以前看顾磐磐在太皇太后千秋献舞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知道顾磐磐的身体能软韧到何种地步。 宗室子弟满十六都要上开蒙课,皇帝思绪一跳,竟是突然想到,那密戏图上的姿势,约莫没有这小姑娘不能做的。 不过,隋祉玉目光微敛,停止多想。 虽然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皇帝还是理智惊人,心知此时不能放纵。 隋祉玉觉得软玉温香抱着舒服,顾磐磐可就硌得难受了。 这床硬,身上那个人还硬,皇帝只是护着她的后颈,但还是硌啊,前胸后背都硌得慌,连他的腰带都硌人。 顾磐磐就觉得,明明皇帝穿着衣裳的时候看着姿容清隽,实际怎么就这样沉,就没忍住嘀咕出来:“我觉得,我不应该叫‘石头’。”皇上才该叫“石头”。 隋祉玉听懂了她的埋怨,她嫌弃他身上太硬,就含笑认真回答:“朕也的确算是叫石头。” 顾磐磐一想,也是,玉也是一种石头。她暗暗觉得,她和皇上的名字其实还有些缘分。 但她还被皇帝搂在怀里,心里并不敢放松。她还是觉得先前那个距离更适合说话,然而哪里还能赶走皇帝。 皇帝还真开始哄她睡觉,一手在她背后轻抚,还带了一点缓慢拍打的节奏,就像是……她以前哄魏王睡觉一样,哄孩子的方式。 以往都是她这样哄小孩子,现在被个大男人哄,而且是皇帝这样哄,让顾磐磐羞臊得满面通红。且她的衣衫薄,他的手心也烫,他这样拍着,她更睡不着。 她就抗议:“皇上,我又不是小孩子。” 隋祉玉只笑笑,没有说话,在他心里,她比小孩子还要招人的爱护。 就在这时,在这僻静的小村落外,夜半的山道上,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声。像沉闷的雷动,让这山谷里的宁静一下被打破。 李樘等人立即戒备起来,全都拔出兵器,潜伏在暗中不动。 小村里不少村民被这声势惊醒,但村落住房分散,大都是从窗户往外看,并不敢开门。 顾磐磐也听到了这马蹄声,她抬起眼,紧张地看向皇帝,担心是莲藏教的人。 隋祉玉察觉到少女紧绷的身躯,立即轻抚着她,道:“不要害怕,磐磐。” 那奔袭而来的骑兵队伍停在村落,领头将领取出一枚短笛,吹出起伏短促的三声笛响,是一种约定的信号。 李樘这才放心,正是他们的自己人,是跟随皇帝,从上京远至宁州的五百亲卫军,个个忠诚勇猛。 李樘便来门外,说:“皇上,是贺校尉到了,请皇上安心。” 顾磐磐这才知道,皇帝是为了她,只带着沈嚣,李樘等三十来个人,轻装疾马,先赶来了宁州,把大部队都甩在了后面。 这亲卫军也是一路疾驰,现在终于赶到,还带来了皇帝的甲胄,兵器等所需。 连邢燕夺都没想到,皇帝会这样快到宁州,因此,隋祉玉出现在那宝林馆的时候,邢燕夺也是诧异的。 亲卫军带了不少皇帝御用之物,隋祉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取了黑色冰蚕丝的披风来,披到顾磐磐的身上。 皇帝这样做的时候,将士们全都低垂着头,并没有一个人敢看。 虽然没有人看着,但顾磐磐还是觉得众目睽睽,当然也不肯再跟皇帝一匹马。隋祉玉也没有逼她,后面还给她找来一辆马车。 亲卫军接到皇帝,一行人刚离开村子,尚未走出太远,庆州都督韩良勇之子韩岳桥,也带着军士赶到。 韩岳桥下了马,走到皇帝近前,下跪道:“陛下,微臣护驾来迟!” 隋祉玉勾勾嘴角,道:“不迟。”沈嚣还没有传讯过来,说明邢燕夺还没有异动。 韩岳桥又道:“陛下,微臣领兵三千,护送陛下前往西京畿。家父另安排一万军在宁州界,随时听候陛下调遣。” 隋祉玉淡淡颔首,以示肯定。 *** 容定濯之前派了五队人马,沿着蛛丝马迹到各方寻找,他本人去的是京北泽州,谁知一路北上,也没有找到顾磐磐,只好回到京中。 分卷阅读111 “相爷,太皇太后的密旨又到了。” 容定濯这时正收到太皇太后的密信,他接过信纸——信中言辞隐晦,但只要懂的人,看着却是意思分明,就是说,要趁此机会,改立隋祐恒为帝。 容家跟邢家不一样,邢家若是生异心,必然是兵变,龙袍加身,邢家的人自己做皇帝。 但容家不行,容定濯只能另选一个傀儡皇帝。 容定濯想自己当皇帝,那可能就太小,名不正言不顺,他的心腹和党羽又多是文臣。承继大统的秩序一乱,不知会有多少勤王兵力正好师出有名,来搅乱这池水,争着捡这个天大的便宜。容家又没有邢家那样的兵权足以震慑和镇压。 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个国家安定的基础在,才是容定濯想要的。 容定濯看后将信纸点燃,缓缓道:“看住太皇太后,不要让她再传任何消息出宫。” 要动皇帝,也不能是现在,邢家还没除,就算他助隋祐恒登基,隋祐恒也坐不稳当。 很快,容镇也来禀,说:“相爷,刚才得到消息,三姑娘被皇上从邢燕夺处带走。是皇上命人来报的平安!” 磐磐在皇帝手上?容定濯冷笑:“皇帝倒是会打算。” 皇帝去救顾磐磐,既是得到女孩更多好感,也是拿顾磐磐挟制他。让他非但不能出任何异况,还要帮着皇帝稳定京中时局。 容镇看看容定濯,道:“那……相爷,现在怎么办?” 容定濯目色冰冷,还能怎么办。 磐磐在皇帝的手里。这个“七寸”,皇帝捏对了。再说,邢家若是上位,还不如隋祉玉在位。 容镇又道:“若邢家的狼子野心,真的成功,那邢燕承和邢燕夺都想要得到三姑娘,若是兄弟相争,以邢太尉的心毒手辣,不知会对三姑娘做出什么。” 容定濯颔首,道:“京城不能乱。命禁卫军加强诸门巡防,西营军严密巡视各方入京要道。” 皇帝既然出京,兵力调派定然已做安排,皇城是重中之重。皇帝手段不凡,这一年,在京将领近半换成皇帝的人,京西大营两府军又在容定濯的手里,加起来能已能决定局势。邢家就算引来旁州兵马,要立即攻破京城的机会并不大。应该是想在外刺杀皇帝,把罪名推给莲藏教,再谋下一局。 容定濯就有些担心跟着皇帝的顾磐磐。 *** 皇帝一行南下往西京畿,前方突然来禀:“陛下,前面有大批流民。” 隋祉玉淡笑了笑,宁州没有受灾,属富庶之地,平白哪来的大批流民。“流民”是假,军队伪装恐怕才是真。 禁军都尉贺严立即请命,请皇帝走另一条道。韩岳桥却是说:“陛下不可,另一条道要通过中瀑谷,此谷狭长,道旁两面高山夹立,适合伏击,最是危险。” 隋祉玉此时嗜血之心已起,极想亲自领兵,上阵杀敌,但考虑到顾磐磐,不愿让她奔波之外,还要面临枪箭的危险。而且,顾磐磐若身在乱军之中,他多半不能安心对敌,还是先让她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为好。 略作商议,便不再去西京,而是改为坐镇宁州刺史府,以逸待劳。 宁州刺史是刘温,正是孟宏简从前的学生,对皇帝很是忠诚,见陛下亲临,立即将其迎入府中。 宁州迅速封城清洗,韩岳桥的兵马也入城待命。 刘温将皇帝安置后,禀报了另一事:“陛下,月摩国使者进京,今早正巧来到宁州。” 这月摩国地处西域,原本也是要上京参加朝觐大典,谁知路上遇到些麻烦,耽搁到现在,才走到宁州。 刘温就带皇帝行到后院池边,正好看到佘知公主。 刘温就指着一人,说:“陛下您看,那个穿紫裙的,就是佘知公主,正是她带着月摩国白确将军前来朝觐。还好公主平安无事,现在终于入关。现在可要让佘知公主现在过来拜见?” 那位佘知公主相貌娟秀,身形甚为高挑,气质是清冷挂的,眼睛狭长,唇色淡淡的,墨发高挽,以玉环束成一把,穿着绛紫缕金的裙子,目光沉静而内敛。 佘知公主一言不发,似乎在水边乘凉,而在这佘知公主的身旁,还有三名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格外惹眼。 那女子生得肤光皎皎,眉眼如绘,唇若新樱,那姿貌,实是如锦霞之灿,穿得倒是不甚明丽,乃着一身墨绿色的素纨裙子,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 叫隋祉玉沉默的原因,却是因此女五官与顾磐磐生得极相似,但要比顾磐磐看起来更艳,神态少了几分稚气,举手投足,都是一种女子特有的韵致。不语浅笑之间,就有种勾魂摄魄之美。 女子转过身来,就见刘刺史身旁,有一名天姿夺目的年轻男子,负手站在远处,定定看着自己。她赶紧遮上了面纱。 隋祉玉看着那女子,目光加深。 第75章 第75章 皇帝几乎可以在这女子身上,预见到顾磐磐以后的模样。 上苍对这样难得的美人,也是眷顾的,时光并未在其脸上留下痕迹,她的肌肤仍旧光洁细腻,体态更是窈窕轻盈,若只说面容,与十几岁的姑娘相比,其实没有差别。 之所以让人觉得她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过是气质的缘故,看着就是有些经历的,要成熟些,而非顾磐磐那样,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少女。 刘温误解了隋祉玉的沉默,以为他在质疑这些人的身份,低声道:“陛下,他们的通关牒文,还有印信,臣都仔细察看过。臣以前在鸿胪寺,就对这些牒文十分熟悉,不会有错。白将军前次大典也上过京,是臣识得的。” 隋祉玉略微颔首:“你的判断,朕信得过。” 刘温这才发现,皇帝是在看佘知公主身旁的女子。他心下一动,那身穿墨绿衣裙的女子……的确是比佘知公主更美的。 尽管隋祉玉已收回目光,但刘温当然是以为,皇帝看上了那绿衣女子。 身处陛下这样的位置,看女子的时候,有时重颜色多于身份,也是正常的。 刘温先前接待皇帝,忙着安排,没看到后面马车里的顾磐磐,若是他先前见到顾磐磐,就不会有此误会了。 刘温就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陛下,那位绿衣女子姓乔,乃是佘知公主的老师,听说书画皆佳,还精通天文历数,熟读道经佛典,是月摩国君的座上宾,深受信重。” “是么……”隋祉玉缓声道。熟读道经佛典,听起来,倒是有几分莲藏教圣女的底子。 这天底下的确有相似的人,但像成这样的,总是让人不免多想,而且是这样的殊色。 隋祉玉便又问:“此女年岁几何,可曾婚配?不过,她瞧着并不似西域之人,倒不知在月摩国多久了。” 皇帝语气平淡,刘温却是心下一突,见圣上问得这样详细,他自然知道该怎样办。忙说:“臣尽快叫人去问清楚。” 隋祉玉颔首,没有接见公主,转身就走了,只叫来李樘,也去仔细查乔慈衣在月摩国的经历。 他正想去看顾磐磐, 分卷阅读112 却突然接到沈嚣命人传来的消息,立即带着五百精锐,秘密出城。 *** 顾磐磐午睡起来,因身边什么书也没带,又不认识人,无聊得紧,就来到刺史府的园子里散步。 此时宁州已全城戒严,不允许人出入,月摩国一行也没有离开。 乔慈衣也恰好在园中,捏着一柄牡丹冰绡团扇,带着几分慵懒,正在池边的垂柳下扇风。 顾磐磐看到乔慈衣时,立即顿住脚步,几乎一瞬就张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在父亲所画的画像上看到的人,竟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没有半分预兆。 乔慈衣发觉有人看自己,也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怔忪之后,她虽也诧异地站起身来,却没有顾磐磐那样的激动无措,只过了片刻,就反应过来。 顾磐磐险些喊出口,要喊对方“娘亲”。但是这名女子身上,没有半分妇人之感。 当然也没有少女之感,只觉得这样的美人,让人会忽略她的年龄,只跟随她的一颦一笑而心绪起落。 可是,怎么娘亲看到她,表现得只是惊讶,半点也不激动? 乔慈衣也发现了顾磐磐急切的态度,小姑娘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神态,就仿佛找到亲人似的。 她心中一动。的确,这般相似的容貌,只怕是该怀疑是不是母女,姐妹什么的。 乔慈衣就笑了笑,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顾磐磐却没有笑,她不仅没有笑,还蹙着眉,脸庞蒙着一种严肃,她很认真说:“我叫磐磐。” 她紧紧盯着这乔慈衣的面容表情,又说:“我姓容,我父亲叫容定濯。” 乔慈衣微怔,她也知道的,有不少高门小姐与人交往,都要先报上家族,或是父亲的名字,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也就是要从一开始就要强调地位。但是,顾磐磐即使这样说,却也不会让人生厌。 容定濯啊……她当然知道,大允的权相。但凡这位相爷在与月摩的互市通商上稍微倾斜,就能够令月摩增收不少真金白银。 这个和她如此相似的小姑娘,竟是容定濯的女儿?那自当打好关系的。不过,她怎么就长得和自己这样像呢? 顾磐磐一直注意着乔慈衣的眼神,以及她每个细微的表情,若是给爹爹做过贵妾,还相爱过,甚至生过一个女儿,不会是这个反应…… 听到她爹的名字,不会这样的平静,仅仅是惊讶。 顾磐磐心里很失望。 乔慈衣正要再问别的,顾磐磐已迫不及待又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从哪里来宁州的,为何在此。” 她又想到,既然娘亲还活着,那她这样多年,为何不来找她,她不想与自己团聚么? 乔慈衣就道:“我姓乔名慈衣,来自月摩国。是佘知公主的老师,公主此次上京朝觐……我跟着她一起来的。” 顾磐磐有些心冷,爹爹说过娘亲不信乔,姓连。 那这个乔慈衣,只是一个单纯与她相貌相似的人么,顾磐磐还是不愿相信,也不甘心。那她俩长得这样像,总是会有些什么关系的吧? 她又想到,会不会是她母亲的姐妹? 她就又问:“可你的容貌不像是月摩国的人。” 乔慈衣颔首:“我是从大允过去的,过去有好些年了。” 顾磐磐又小心问:“那你成亲了么?有……儿女么?”不知怎的,她还是很不希望乔慈衣有自己的家庭。 还好,乔慈衣答:“我现下没有夫君。” 顾磐磐继续追问:“那我能问问你的年纪么?” 乔慈衣答:“我……二十五岁。”她少说了四岁。 顾磐磐的期待几乎都落空,一颗心快跌至谷底。 乔慈衣对顾磐磐很有好感,她觉得这个小姑娘真可爱,也令她有些想要亲近。就主动找顾磐磐说话。 顾磐磐固然失望,可她还是很喜欢这女子,觉得乔慈衣的言谈气质让她感到舒服。就是看着此女的容貌,心中始终无法平静。 顾磐磐以前一直想去西域那边看看,但都没有机会,就随口问了问,西域的情况。乔慈衣也问顾磐磐喜欢做什么,顾磐磐说自己喜欢医术。 两人倒是聊得很愉快,顾磐磐看着乔慈衣眉眼的笑意,越发有些不想和她分开。 还好,顾磐磐得知乔慈衣要进京。她觉得,这个是不是她的娘亲,爹爹一定能认出来。她又在心里抱上了一些希冀。 --- 乔慈衣和顾磐磐分开,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下午的时候,一个武将装扮的男人,敲了乔慈衣的门。正是月摩国大将军白确。 白确身为月摩国大将军,在国内早就是举足轻重,他才是此次月摩国进京的掌权人物。就连佘知公主,也要听白确的。 他看着乔慈衣,坦言说:“见过那少女,你就失魂落魄的。” 乔慈衣这个女人,很会伪装,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但白确很了解她,能看得出来,她见过那少女之后,心绪起伏不定,难以平静。毕竟是相貌这样相似的人,年龄又是十四岁。 乔慈衣说:“看着容三姑娘,我觉得挺亲切的。” 乔慈衣对自己的过去其实不完全了解,她十四岁到十六岁那两年多,没有记忆。但她知道自己生过孩子,是白歧以前告诉她的。若是她的孩子当时能留住,应该也跟磐磐差不多大。 白确一听,就知道乔慈衣在想什么,他眼里一片晦暗,说:“你还是不要上京了吧。等宁州城门一开,就先回月摩去。” 乔慈衣却是不同意,说:“为何不去?”她原本都已到上京,但久等公主一行不到,又返回来。她便道:“我上回都没有进上京城里去,这次想去看看,开开眼界。” 白确看着乔慈衣,知道她是个主意大的。不让她进京,保不齐她与他们分开后,自己就进京了。那倒不如就放在他身边,还可随时看着。 虽是这样想,白确还是不悦:“你难道怀疑容姑娘是你的孩子?可你也听她说了,她的父亲是容定濯。而你那个孩子,是跟我兄长生的。你可不要忘记,我哥哥是为你而死。” 乔慈衣闻言,沉默片刻,只说:“那你解释一下,为何容三姑娘跟我长得这样像?年纪也与我的孩子一般大。她进容家之前,还是个孤女!” 白确琢磨片刻,说:“难道,容姑娘真是你跟我哥的孩子,是我的侄女?她当年被水卷走,并没有早夭,而是平安长大。容定濯没有孩子,见她生得容色上佳,就认她为女。” 乔慈衣一怔,是啊,既然那容相爷是在磐磐长大后才认养,说不定真是她的女儿,跟那容相爷并没有什么血缘。 乔慈衣顿时就带上笑意,她想借着这次上京,设法将这件事查个清楚。 她越想越觉得,顾磐磐应该就是自己的女儿,难怪她一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很想亲近。 乔慈衣这时还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跟容家那位相爷,会有什么关系。 --- 顾磐磐回到水阁,还在想着乔慈衣。天色渐晚,她又开始想皇帝 分卷阅读113 ,不知皇上现今怎样了,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不过,今晚多半是不会回刺史府了吧? 刺史府的婢女已抬来水,服侍她更衣沐浴了。 两个婢女都惊叹于这般好看的女子,府里一下来了两个。尤其是顾磐磐这一身雪白玉腻的肌肤,还有纤秾有致的线条,让身为女子的她们也忍不住多看了看。 顾磐磐将自己的身子浸入浴桶中。水正好漫过她的胸脯,水波随着她捧水的动作起伏。 第76章 第76章 顾磐磐将水浇到脸上,粉润的双颊立即布满水珠,如被雨打湿的鲜花。 木桶里的花瓣以芍药为主,香气逸出,与水雾弥漫在空气中。 顾磐磐让两位婢女去到浴房外,靠着木桶边缘,想要独自泡浴一阵。 她这两天除了奔波,还是奔波,实在太困,这微温的清水充满抚慰之力,让她睡意升腾,只是想稍微闭闭眼,静静神,竟靠着木桶就睡着了。 隋祉玉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旖旎的一幕。他的第一个想法却是,这姑娘……万一滑进水里窒息了可怎么办。 他朝前走近一些,目光已从进来时的沉静,变得翻涌如沸。 幸而顾磐磐的动作是将一手横搁在桶沿,然后将头枕在小臂,人其实是趴着的,将前面的风光遮去。 皇帝站在浴桶边,居高临下,也只能看到少女光洁的后背,从优美的脖颈,香肩玉臂,到秀丽的蝴蝶骨,细细的脊柱沟,再往下…… 倒是看不到。花瓣洒得太多,这木桶又不算太大,堆叠在水面,形成很好的遮蔽。 不过,即使不看,这美人在水的画面,已是独一无二。 桃红的花瓣与雪白的肌肤相映,更显得少女肤如凝脂,引人碰触。 他果然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肩,道:“磐磐,你一个人在里边,居然敢睡觉?” 隋祉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约,是一种混杂了担心的薄怒。 男人的嗓音?……顾磐磐几乎是一瞬就张开眼,还好,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属于谁,是皇帝。 尽管她也不希望皇帝在她沐浴时出现,但是,相比较起来,总比是其他任何男子来得好。 “醒了?”隋祉玉指尖动了,来回摩挲几下,感受那分幼嫩。 随着他的动作,顾磐磐的身体不可抑制的轻轻战栗,她的双臂也赶紧交叉在胸前,抱着自己,遮挡着柔软的丰盈。“皇上……你怎么进来了?” 隋祉玉俯下身,吻了一下她的肩,在女孩肌肤上闻到的,全是芍药花的香气,他看着这些花瓣,更不悦了。这些花香,把小姑娘身上原本的香气都给掩盖。 他还是更喜欢顾磐磐自己的体香,以后在乾极殿青玉池,顾磐磐沐浴的时候,他是不会让人撒花瓣。 隋祉玉的心念只在顷刻间,顾磐磐已求着道:“不要看我,皇上,你快出去。”她的声音也不敢太高,担心外面的婢女听见。 “朕不看你。”他眸光骤深,这样回答她。 那就好。顾磐磐庆幸隋祉玉没有将她转过去,打量她此时表情,她就只催促道:“那皇上赶紧出去!” 她刚说完,却是感到她抱着自己的双臂被略微分开,让她低呼出声。 皇帝是没有强行将她转过去,也没有看她,可是他的手……顾磐磐咬住下唇,想去拉开他的手,却只是让他俯下身,手上的劲力更大。 隋祉玉的面上淡淡的,若是只看他这张清冷的脸,根本想不到他在做什么,只有滚动的喉结,深暗的目光,能看出一些端倪。 这时,隋祉玉突然将顾磐磐稍微地托出水面,转向自己,低下头。 顾磐磐抵御着那陌生的感受,眸中渐渐弥上水雾。她发出低泣般的哭声,道:“陛下,不要……” 就在这时,却有婢女突然在门外说:“姑娘,乔夫人过来了,她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她还说想进来看看您。奴婢说姑娘在沐浴,乔夫人说可以等您。” 乔慈衣的确是过来找顾磐磐,她想给顾磐磐送点儿东西。送一些驱蚊和凉暑的,她自己制的,比较别致,她觉得顾磐磐身边连个自己的婢女都没带,用的东西未必可心。 顾磐磐这里的婢女虽不多,但外面的侍卫却多,还是由李樘亲自照看,因此,乔慈衣过来前,也没有想到,要进顾磐磐的住处这样难。 兴许还是母女连心,即使乔慈衣还不确定顾磐磐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但她从心里深处,已经开始关心起顾磐磐的一切。 顾磐磐一听,吓得立即紧张地看向隋祉玉。 她这时怎么敢让乔慈衣进来。不管是不是她的娘亲,她都有些将乔慈衣当长辈看。而且若真是她的娘亲,就更不敢了,让娘亲看到她与皇帝的这副情境,她都不敢想象娘亲会怎样想。 她就说:“皇上,要不,你从侧间那窗户走吧?” 隋祉玉已知道,顾磐磐今日和那乔慈衣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两人却没有相认。 那就证明内中隐情颇多。他放开顾磐磐,只道:“你就说,今日太晚,让她有事明天讲。” 顾磐磐却很倔强,说:“我不要。” 顾磐磐最近在宫外,都没有自称臣女,且还跟皇帝这般说话。隋祉玉却只笑了笑,道:“也行,那朕先走。” 他又道:“你们少说会儿话,你早些休息,明早就要启程回京。” 顾磐磐没想到皇帝真的同意,见他这样好说话,问了一句:“明早就启程?” 隋祉玉颔首。这一趟出来,皇帝在京中虽做了布置,一切由孟宏简代为施令,但还是不宜停留太久。顾磐磐的危险已解除,邢家又迟迟不动,隋祉玉不可能久居宁州,自要回京。 等皇帝离开,顾磐磐三两下就沐浴起身,她急着见乔慈衣。 乔慈衣给顾磐磐带来驱蚊的药心玉缕球,还有一些月摩国的独特脂膏,告诉顾磐磐该怎样用。顾磐磐自是当面道谢,送走乔慈衣的时候,她还有些舍不得。 *** 皇帝此次外出,处理的是发生宁州界发生的暴。乱。 不过,邢燕夺不仅没有反叛,和沈嚣追踪莲藏教的人回来后,还一直在护驾。邢家也始终没有动作,应当是京中防守太严,宁州的布防也被邢家得知,计算之下,还是觉得风险太大。 皇帝是一回刺史府,就先去见了顾磐磐。现在,才有时间接见其他人。 刘温之后,隋祉玉终于召见了白确。 白确对皇帝极是恭敬,跪下行了大礼,道:“月摩国使臣白确叩见皇帝陛下。” 隋祉玉道:“免礼。白将军,此次是你入宁州时观察入微,注意到州界的军情异动。幸得你报讯及时,朕的将士伤亡甚小。该赏你才是。” 白确带队入关一路南下,快要进宁州的时候,注意到有军情异动。得知是皇帝在此,立即禀知刘刺史,托其转告皇帝。这不是白确第一次向隋祉玉示好,此前大允朝使者经行西域,被明昌国将使队路线泄露给突厥,引来西突厥截杀,也是白确出手相救。皇帝爱 分卷阅读114 惜自己的臣和兵,当然要赏赐白确。 白确就说:“臣不敢向陛下讨赏,陛下雄才伟略,臣甘心归附。不过,臣……的确有一事想求陛下。” “你讲。”隋祉玉道。 “臣想祈求陛下为臣的兄长做主,让臣能带亡兄的女儿,回到月摩国。”白确立即说。 “哦?”隋祉玉就知道白确会趁机说这个,面上不露,只问:“你亡兄的女儿是何人……” 白确答:“回陛下,正是现今身在刺史府的容三姑娘。” “容三姑娘……”隋祉玉淡淡道:“那可是容相之女。怎会成为你亡兄的女儿。” 白确认真道:“不是的!陛下,那真是臣兄长过世前留下的女儿。这一点,臣的嫂嫂,也就是乔夫人可以作证。” 隋祉玉当然也不知道,顾磐磐到底是不是这位乔夫人与容定濯所生。 这乔夫人的确是真正的尤物,都不需要语言或是动作,或许只是一个回眸,就能叫男人酥了骨头,引来男人的争夺是必然的。运气好,有人护着也就罢了,运气不好,当然就是辗转飘零。 隋祉玉想了想,说:“长得相似,未必就是母女。再说,容三姑娘自幼长在大允,她的亲人,朋友,都在大允,她也习惯了中原的生活,要让她远去月摩国,她恐怕不会适应。勉强是勉强不得的。” 白确一听,就知道皇帝不会帮他要回侄女了。早知侄女还活着,哪怕艰难一点,也要让人在大允找寻。就不至于让乔慈衣母女分离这样久。 隋祉玉微顿,又道:“容三姑娘如今是相府千金,若是你与乔夫人为她的前程着想,朕倒是劝你们,让她留在相府也不错。” 白确说:“可是,乔夫人思念女儿,母女不得团聚……” 隋祉玉淡笑了笑,给容定濯添堵的事,他很乐意做。但要顾磐磐离开大允,去月摩国……那怎么可能。 他便说:“白将军骁勇善战,在月摩国深有根基,想来不会离开月摩国。不过,你若来大允,朕封你为冠军大将军,让你为朕带兵打仗。若是乔夫人为了容三姑娘,要在大允生活,朕也会命人对她照顾。” 白确自是道:“谢陛下。” 他当然不放心,也不会让乔慈衣独自生活在大允。主要是,他隐隐有些猜测,当初他哥没有说出来的那个男人,那个曾经也和乔慈衣有过纠葛的男人,多半就是容定濯。否则容定濯为何收顾磐磐为女,真的就是看中顾磐磐美色,想拿她来联姻笼络男人?应该不是。 白确又说:“皇上,臣还有事要禀。臣的兄长白歧,是个心慈之人。当初加入莲藏教,本被人所蒙蔽,是真想行善渡世。但臣的兄长后来才知,莲藏教的教义并不是他所认可。因此,臣还从兄长处,得知一些莲藏教的秘密。臣愿对皇上知无不详。” 隋祉玉颔首,对白确的表现很满意。细细听他道来,两人又交谈了好一阵。 *** 第二天一早,皇帝果然启程回京。月摩国一行也跟着上京了。 顾磐磐,佘知公主,和乔慈衣几名女子原本是在不同的马车。但顾磐磐觉得无聊,让人去请了乔慈衣到自己的马车里。 在马车里待了半天,虽然有冰盆,但一路还是有些闷热,顾磐磐抓着锁骨下,就发现胸前长了一些热痱。 乔慈衣见了,不免生出浓浓的怜爱,在她心里,磐磐的确还是个孩子呢,这不,还要生热痱的。乔慈衣之前是佘知公主的老师,本就有照顾女孩子的经验,自然地就想照顾顾磐磐,她就道:“磐磐,我帮你搽点药膏吧?” 顾磐磐原本都要让乔慈衣帮忙搽药了,可她突然想起,她今早穿衣的时候,发现皇帝昨晚留下的一枚吻痕,半分也没有消褪……她便咬了咬唇,摇摇头,说:“不用了。” 乔慈衣以为顾磐磐只是觉得她们还不够熟悉,觉得生分才不好意思,笑着:“磐磐不用害羞,都是女子,有什么关系。” 第77章 第77章 顾磐磐耳根都悄悄红了,还是拒绝,她哪敢让别人看到。 乔慈衣见这姑娘坚持,只好拿了药膏给她,闭着眼侧过身,让顾磐磐自己搽。 顾磐磐低下头,松开衣裳,也转向另一旁给自己搽药,等她把自己收拾好。就看向乔慈衣,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说:“乔夫人,你此次上京,会待多久呢。” 她没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像撒娇,她只觉得,哪怕将乔慈衣当成姐姐处着也行。 乔慈衣原本的打算,是佘知公主回国的时候,她就跟着回月摩国。但顾磐磐这样问,乔慈衣也看出了她的意思,就说:“现在还说不准,也可能会多住一段时日。” “太好了!”顾磐磐闻言,立即笑起来,说:“乔夫人,我对天文,还有道经,也有些兴趣,我们书院没有开设这些课,你能不能到我家帮我讲解?” 她其实就是找借口,想要跟乔慈衣多来往。 乔慈衣当然是愿意的,但随即想到,顾磐磐的家,那可是相府。 想到那位声名显赫的相爷,乔慈衣倒觉得,那兴趣会是自己认女的一个障碍。若是她认回女儿,那容相会同意吗?而且,若她们母女相认,顾磐磐叫她母亲,还要叫容相父亲?那也实在有些奇怪。 不过,她当下也顾不得那样多,先答应了顾磐磐,说:“好。” 乔慈衣觉得,只要是顾磐磐向她提的请求,她多半都会答应。 说起来,她对人的防备心其实很重,但对着顾磐磐,感觉却完全不同。 乔慈衣昨晚一点也没有睡好。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早已不在人世,因此,昨日还有些云中雾里。她一开始,甚至是害怕的,害怕空欢喜一场,觉得像做梦似的。 因为乔慈衣没有失去孩子的那段记忆,只是从白歧口中得知。所以,这些年她并没有太深的丧子之痛,仅仅是看到别的可爱女童,有时会想到,若是自己的女儿还在,该有多好,有些遗憾怅惘罢了。 但是当顾磐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身体里的母性一下就被激发出来。她对佘知公主虽也是爱护有加,但对顾磐磐的感觉,又完全不同。 对佘知公主,是长年相处的感情和责任,对顾磐磐,却是想将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予她。 因为想抹去在莲藏教的身份,乔慈衣在月摩国一直都将年岁少报了几岁。她也没有告诉顾磐磐,她有段记忆不记得了。可顾磐磐在不确定她们关系的情况下,还是这样喜爱她,就像她喜爱顾磐磐。这不是母女天性是什么?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有人奉皇帝之命来给顾磐磐送水,顾磐磐就打开了帘子,顺道看了看前面。 隋祉玉没有坐马车,骑的是一匹高大的黑马。他穿着窄浅杏色的薄袍,背脊笔挺,姿势却很放松,即使只是个背影,也令人觉得风姿秀逸,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顾磐磐突然想起,前天从那小村子到宁州的时候,皇帝和自己的那股黏糊劲儿。 这次回 分卷阅读115 京,若没有月摩国这一行人,陛下多半会到她马车里来吧。 她想着,昨晚她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胸前还留着淡红色的指痕,当然是皇帝弄的。还好她今早起来再看,红痕已经消褪。就是这个吻痕,还不知要多久才会消。 顾磐磐又想起那时,隋祉玉埋首在她胸前,像个小孩子对爱吃的食物般…… 皇帝的手劲太大,当时都把她给捏痛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隋祉玉那双在她看来只适合抚琴作画的手,在她身上这样会兴风作浪。 想到这里,顾磐磐的脸又红了红,庆幸回去的路上,有乔夫人她们陪同。她也不知怎么办好。父亲是男人,这种事她怎么说得出口。皇帝又那样强势……她觉得,这次回京,真要好好跟皇上谈谈,谈他们的未来,到底怎么办。 隋祉玉这时,却仿佛是感觉到顾磐磐在看自己,突然侧回身,朝她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顾磐磐在看他。 目光遥遥相接,顾磐磐赶紧挪开视线。隋祉玉眸中则透出两分淡笑,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回身来。 顾磐磐发现,有月摩国的使臣队伍在,乔夫人又在一旁,皇帝倒是肃然得很,是他一贯的端雅高洁如天人,又沉稳从容,叫人只可远观景仰,不可肖想。 跟私下与她在一起时,那个含着笑恣意欺负她的样子,全然就像是两个男人。 在皇帝看来,这很正常,爱侣就该关起门来才亲密,哪对夫妻在人前和在闺房中是一样的。在人前,保持天子的威严,只是他的本能。 在顾磐磐看来,却是觉得,这些男人,一个个作戏的功夫,都是天。衣无缝。 顾磐磐又看到在一旁骑马的邢燕夺,这也是个会作戏的,她已听说,等邢燕夺回京,是要到相府,向她父亲上门请罪的。 不过,邢燕夺可没承认,是他从顺义寨带走了顾磐磐,一直只是说,是他从旁人手里救下了顾磐磐。正好他急于去追踪莲藏教的人,就带上她一起。 就是说,他不仅没有掳夺之罪,还有恩于顾磐磐呢,毕竟是他将顾磐磐从贼人手里救出。 顾磐磐也是才知道,邢燕夺带走她那晚,她看到的那个女子,是个擅易容的奇人。 这个上门请罪,不过是客气的意思,是指邢燕夺救了顾磐磐,看到顾磐磐和圣女长得像,发生了误解,没有立即将顾磐磐送回相府。 皇帝和容定濯虽然心知肚明,却也没有证据,是邢燕夺从顺义寨带走顾磐磐。皇帝不能为这事处置邢燕夺,否则这事宣扬出去,只是对顾磐磐不利。 *** 前面就是录州,回京的路已走了一半,因近日的天气热得异常,而且闷,多半要下雨。自当进城休息一晚。 谁知来到录州,却见城门紧锁,禁止普通百姓进出。见到这样的异状,皇帝自是命人上前查问。 这录州的州官叫冯从佳,他闻讯赶紧迎出城外,却并不欢迎皇帝入城,道:“陛下,臣前日才向京中上书禀报,录州城里不少人得了时疫!恕臣不敢迎陛下入内。” 众人闻言都是微怔,录州城里竟有时疫蔓延?难怪,大白天的城门紧闭。 冯从佳显已是心力憔悴,又道:“城内大夫太少,臣恳请陛下从太医院调派良医,救治录州百姓。” 冯从佳是前日向朝廷打的奏报,正好皇帝已离京。冯从佳不敢将疫情说得太严重,怕朝廷放弃这一城的百姓,但又不敢说得过轻,怕朝廷不重视,不愿给予太多支援。 但皇帝正好来到录州,冯从佳正好直接禀明圣听,却是怎样都不敢让皇帝入内的。陛下万金之躯,身系天下时局,若是染上时疫,有个好歹,引来天下动荡,那他可就成了国朝罪人。 顾磐磐正好也掀着车帘,听到冯从佳的话,皱了皱眉,仔细听皇帝又问了些城中治疫的情况。 顾磐磐也知道,按照先帝的惯例,太医院除为皇帝与妃嫔服务,还要分派医官,为皇亲贵族诊视。若是遇到何地有疫情发生,此地又有军队的,太医院还要派医官去军中,医治将士。至于普通百姓,太医院大都是不管的,都是当地医馆和郎中进行救治,除非是军事重镇所在地。 但民间的医术高超者,实在太少。一旦发生疫情,医者根本就治不过来,药材也不够用。朝廷一开始若没有派员派药进行增援,那么这地方的疫情多半无法控制,疫情变得严重以后,整座城的人都会被放弃。 皇帝此行外出,带着两名医官,以随时为皇帝服务。隋祉玉自是道:“郑炯之和王潼留在录州,指导当地医士治疫。”以这两名御医的水准,对这些州县医士自然是指导。 可还是不够,病人太多,就算皇帝留下两名自己的医官,医官还是太少。 顾磐磐就过来了,低声道:“陛下,臣女也留下来吧。多个人多个帮手。” 隋祉玉想也没想,并不同意,他只看顾磐磐一眼,似乎跟她并不熟,只道:“那不行,将你留下,朕回京如何向你爹交代。” 他当然不需要向容定濯交代,纯属觉得这里太危险,顾磐磐又太柔弱,他不能放心。 隋祉玉又道:“除了郑太医他们,朕会尽快派人过来。” 顾磐磐知道皇帝不会轻易让她留下,不是因为她爹,只是因为不想让她涉险。她从皇帝历来深沉的目光里,看到一丝焦虑,她知道,陛下不仅忧心录州的情况,也怕她染上时疫。 可学医,本就是为治病救人,正好她爷爷对时疫颇有心得,顾磐磐看过爷爷的手记,更看了很多不少治疗时疫的书籍,对此不算陌生。她提出留下,更是认真思考过。 顾磐磐就说:“陛下,臣女会保护自己,不会有事。冯大人不是也说了,城内是设着患区的,臣女可以留在非患区,帮那些还没有得病的人做好预防。时疫都是越早医治越好,臣女担心,再晚就来不及了。” 有一些抵抗力强的人,染了时疫也能自愈。有些病人若是在染疫初期,及时接受医治,治愈的可能要大得多,也能减少传播。剩下没有得病的,更要做好预防。就算她不去接触重病的人,能做的事也很多。 隋祉玉不为所动,他虽然也担心录州的情况,他也可以尽快实施赈济,但他还是做不到让顾磐磐留下。说是设着患区,但患区外有多少人已经染上了,谁说得准。 顾磐磐同样不松口:“陛下,若是我明明有能力救一些人,却是没有尽任何力量,就这样自己回京,也许,臣女此生都会自责不安。臣女只是希望,能让一些人免于死去。” 她又说:“就算我爹在这里,我也是会留下的。” 顾磐磐从未有过这般坚持,见两人相持起来,李樘在旁欲言又止。隋祉玉看看他,知道李樘也是因为家乡染了时疫,家人都死了,才辗转做了太监。 顾磐磐又退让了些:“陛下,那臣女等太医院派来的医官足够了,就离开录州回京,好吗?” 邢燕夺也转头看了看顾磐磐 分卷阅读116 ,目光有些变化。他能看出,顾磐磐是真的只想帮助这一城百姓,而非为了博取任何的名声。 乔慈衣也下了马车,心里很是紧张。 第78章 第78章 “陛下……”顾磐磐又低声道。 隋祉玉明白,顾磐磐过去的十四年,并非生活在锦绣高门里,而是在民间长大。身处在烟火百姓家,她所见的,都是这些寻常的人。她跟在顾迢龄身边,从小看着爷爷救人治病,自然会受到影响。 皇帝要救这些遭受时疫的人,是他对子民的责任,即便是怜悯,也是一种俯视苍生的怜悯。 而顾磐磐,则是真正的将心比心。 隋祉玉慢慢道:“李樘,你就留下来,保护好容三姑娘。”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沈嚣却是看看邢燕夺,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顾磐磐闻言,微笑看着皇帝,说:“谢陛下。” 乔慈衣也提出,她想跟着顾磐磐进录州城,但她不会医术,留下来并没有意义,不管是顾磐磐,佘知公主,还是白确,都没人同意。 冯从佳也不同意,说只允许医者入内。 皇帝虽没有说话,但也能看出是同个意思。 顾磐磐这时又说:“除了粮食和药,还望陛下派人送些白矾、钟乳石、榆树皮等能净水之物。” 在这种特别的时候,更需要饮水洁净,白矾、钟乳石、榆树皮等物品能对水起到一定的净化之用。 隋祉玉颔首:“好,朕会临近州尽快支援资物药材。中央的物资,还有太医院的人也会尽快到。” 他又对冯从佳道:“朕暂留下四百军士,分守在四个城门外,帮忙运送掩埋死者骸骨,必要时也可帮你维持秩序。 冯从佳自是叩谢皇恩,就道:“陛下,您不宜在录州久留。当趁着天未全黑,尽早前往宜州,万万不要留宿录州底下的村落,现下有些村里也有疫症。”他又道:“臣等恭送陛下。” 按照礼制,自然是臣民目送皇帝离开,没有皇帝目送臣民的道理。隋祉玉却并不愿离开,道:“冯从佳,你们先进城吧。” 冯从佳有些迟疑,但还是领命道:“是,陛下。” 顾磐磐跟乔慈衣道了别,因为有很多人在,她就没有单独跟皇帝说话,只是道了声:“臣女告退。” 隋祉玉喉间低嗯了声,他看着顾磐磐慢慢走进录州高大的城门里,在一群男子之中,她的身形显得格外娇小,两扇黑铁城门开始阖拢,眼见那女孩就要完全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无法看见。 顾磐磐这时回了一下头,朝皇帝和乔慈衣又笑了笑,无声做着最后的道别。 隋祉玉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看着顾磐磐那白皙娇嫩的小脸,心脏有一阵阵的紧缩之感,他倏然握紧马缰,力量之大,令他的手指关节也泛白。 皇帝向来对自己的自控力引以为傲,今日却有些痛恨自己的自制力,他生生忍住心里那股冲动,那股想要追过去将顾磐磐抱上马背带走的冲动,也朝这姑娘微笑了笑。 “磐磐,你要好好地保重。”乔慈衣有些无法克制住心里涌出的忧惧,又不敢露出过于焦虑之态,以免给顾磐磐增加心里的包袱。 “好,乔夫人,你一定要在京里等着我。”顾磐磐也怕她回京的时候,找不到乔慈衣了。 乔慈衣略微颔首。 录州的城门完全关闭,隋祉玉在马上静静坐了片刻,才道:“走罢。”离开前,他特地看了一眼邢燕夺。 他留下顾磐磐,除了顾磐磐的坚持,也有其他考量。但是邢燕夺……若非邢燕夺,顾磐磐就不会经历这一遭。隋祉玉的目光里,透出一种冰寒彻骨的冷意。 邢燕夺心里也并不好受。他是抱过顾磐磐的,知道这少女有多纤细柔软,她两只手的力气都敌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却能这样勇敢,于他这种一上战场就无惧生死的勇者来说,竟也别有一番触动。他又看了看那已闭上的城门。 --- 进了城中,顾磐磐想到她今年年初上京的时候,还曾经过录州,在城里的客栈休息过,逛了花灯节,买了很多好吃的。 那卖灯的大姐,还多送她一盏。当时城里多热闹啊,现在则冷清极了,没有异状的百姓都被禁令在家中,暂不得出,等着官府发粮施药。 城里已将南集市的一整片都划为患区,顾磐磐最初的确留在了患区外,她开始是在一家叫宣康堂的药堂,为一些症状轻微,尚未发热,或是症状不明的患者医治。 但御医郑炯之察看了顾磐磐开的药,和她的针灸手法,发现她竟完全能独当一面,就请冯从佳给顾磐磐另外找了一处院子,让她单独看病,这样又可以将病人分流。 顾磐磐从没有一天扎过这样多次针灸,上至老者,下至孩童,有的虚胖水肿,有的枯瘦如柴,扎针的位置也因病症与体质而不同,因此,是很需要专注的,这样两天下来,她的手指关节都有些胀痛了。 顾磐磐平日里是不用自己煎药的,她有婢女,有药童,但现下人手太紧缺,院里架着许多药罐,哪怕指挥上李樘等人,顾磐磐不时地还是会去看,手上也免不了被烫了几次,还起了几个水泡。 李樘在一旁看着顾磐磐那玉葱似的手,这两日变得伤痕累累的,心道,若是皇上看到,不知该多心疼。 *** 皇帝没有回京前,容定濯不敢离开京中,担心他若离京,京中一旦有变,态势无法挽回。 见皇帝回京,顾磐磐又独自留在录州。容定濯哪里还坐得住,听闻有与顾磐磐面容相似的月摩国女子进京,也顾不得先去看,而是策马疾行,先去了录州,要去接回自己的女儿。 户部在容定濯的掌控中,这粮食和药材,自然都是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录州。就怕百姓录州没有吃的,上街乱窜,加速时疫扩散。 容定濯连夜换马,这一去一来才用了一日,却是没有能接回顾磐磐。顾磐磐正巧有病人在等着医治,不过她答应了容定濯,再过两日一定回京。 而待容定濯回京,又听说那个据说叫乔慈衣的女人,居然离京了。 两头都没抓住,向来极少吃瘪的容定濯,自是心绪不佳,看谁都心生不快。 偏偏今日是南翊郡王的生辰,皇帝在宫里给隋礼叙办了小型的晚膳,南翊郡王还邀请了他。 容定濯看皇帝就更为不悦,独自把玩着酒盏,几杯入口后,索性端起酒盏,道:“臣敬陛下。” 这一敬,就没个收停。且容定濯敬的酒,挑的还是最烈的酒“冰痕”,敬了一杯又一杯的,像是在跟皇帝比赛酒量般。 隋礼叙心道,这敢灌皇帝酒的,也就是容相爷一个了吧? 隋祉玉原本并不想喝酒,目光沉了沉,却索性也对饮起来。 隋祉玉喝酒是一点也不上脸,刚巧容定濯也是,因此,这两人喝得虽多,脸的肤色却是一个比一个如常,眼神也是一个比一个阴沉。 但罗移知道,陛下这是喝得差不多了。就再次道:“相爷,您看,您也该回 分卷阅读117 府休息了……” 容定濯今日难得放纵,找到这么个旗鼓相当的酒友,居然还能坐着,他便冷笑了笑,继续敬皇帝。 待到容定濯终于出宫时,这君臣二人都是目光有些迷离,不复往时清明。 隋祉玉没有回乾极殿,这两天,他格外地想念顾磐磐,饮了酒,更是谁也不想见,去了宫里最别致的拥莲水榭透气。隋祉玉喜欢这里的水景,到水榭没一会儿,他就阖上双眸,在罗汉榻小憩。 邢觅甄是远远看到皇帝,自己过来的,她还没走近隋祉玉,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看到醉成这样的皇帝,她的心顿时跳得格外急。 见皇帝喝了这样多,邢觅甄又有些心疼,她的目光落在男人沉睡的容颜,觉得皇帝已褪去少年之感,气质越来越有天子的深沉。从她这里看过去,皇帝侧脸的线条,像是美玉镌刻,从额头到下颌,无一不是优美,叫人呼吸也凝住。 邢觅甄又看了看男子如墨的长发,他的腰,还有袍摆下修长有力的双腿。只是这样靠近看着,已让她身体发软,只想让这个人抱紧她。 邢觅甄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夏天的衣裙本就薄,她脱下外面暗红色薄纱罩衫,露出雪白的双肩,想要朝着隋祉玉俯下身。 她想侍寝。想做皇帝的女人,皇帝真正的女人。 隋祉玉这时却一把她的手腕,声音因喝酒太多,而显得有些沙哑,道:“磐磐?” 果然是她。邢觅甄听到这个名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隋祉玉却是慢慢张开眼,直视她片刻,双眼已由酒后的迷离渐渐变得锐利,他道:“慧妃,朕并未召见你。” 邢觅甄道:“皇上喝了酒,臣妾只是想照顾皇上。” 隋祉玉看看她光裸的肩,目光传递的意思很明显,照顾他需要脱外衫?他道:“不需要。” “皇上这般,难道是在为谁守着不成?”邢觅甄突然脱口而出。 隋祉玉却只是沉声道:“谁放慧妃进来的?”别说他从前就对邢觅甄没有这个心思。他的磐磐此时还在录州,叫他成日忧心之下,又怎么可能去抱别的女人。 皇帝虽没有带太多侍从,但他身边始终还是有人。罗移和李樘都不在,在外面守着的内侍以重丹为首。 重丹觉得,慧妃娘娘还是比别的娘娘多了些特权的,每次求见,陛下都接见了。想着陛下要立后,万一立了慧妃,他这次便放了慧妃进来,想给慧妃卖个好。 隋祉玉面色冷沉,道:“重丹,往后不必在朕跟前服侍,自去领罚二十杖。” 重丹一听,后悔不已,忙跪下磕头道:“陛下罚得好。奴婢甘愿受杖,只求陛下不要赶走奴婢。” 隋祉玉慢慢站起身,留下慧妃与重丹,头也不回地离开。 邢觅甄看着皇帝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目光变了又变…… *** 乔慈衣这两天是去了京郊寺启恩寺,为顾磐磐祈福,也是向她上回在此结识的友人打听点事情。 她回到月摩国使臣入住的鸿停馆之后,就听说,钦天监的监正在找自己,邀请她过去一叙。 乔慈衣本就抱着与大允天文官学习交流的态度前来,自是前往钦天监。到了钦天监署衙门前,却正巧有辆马车急急驶过,险些刮到她的裙子,她下意识地避了一下。 比她更快的,是有人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那人的手掌很有力度,在她站稳之后,就放开了,乔慈衣诧异看看身边这个帮自己的人,正想要道谢,却是一愣。 第79章 第79章 乔慈衣微愣的原因,不仅因为这个男人的外表和气度,且她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认真一想,是没有见过的。 这男子身穿玄色夏袍,即便没有说话,也能叫人感到有些压迫感。这不是个寻常人。长期身居高位,手握权柄的男人,并不需刻意彰显,以乔慈衣的目力,一眼就能看出来。 容定濯此时却是垂眼看着乔慈衣,心中的惊涛骇浪,竟让他一时之间,连话也没有能说出来。 乔慈衣就道:“多谢。”只有这样两个字,就没有多说。 她对男子,还是防备更多,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因她在这上边吃过亏。 平时待不熟悉的陌生男人,就愈加矜持,甚至是冷淡,跟对女子,特别是对顾磐磐的态度完全是两样。 但乔慈衣这等姿色,即使冷淡起来,也不过是在红梅上覆了冰霜,让人越发地想拂去那冰霜,露出灼目夭夭的梅华,平添男人的征服欲罢了。 这时,一道人影带着几个人,急急从钦天监里走出来,那为首之人,正是邀约乔慈衣的监正冯成萧。 这位冯监正,前日与乔慈衣已见过一面。冯成萧还在皇帝的授意下,赠了乔慈衣一套大允最新绘制的星经图,乔慈衣也向进献了月摩国制作的玉枢望筒。 不过,冯成萧看了乔慈衣一眼,第一句却不是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打招呼,而是朝着她身边的容定濯道:“相爷,下官不知相爷这样早就到了,未及出迎。” 冯成萧知道容定濯今日要过来,可没想到他来得这样早。 容定濯默然颔首。 冯成萧邀请乔慈衣,是要请她看看大允朝正在建造的乾初仪象台,提一些意见和建议,若发现有谬误,也予以提出。 这仪象台,是三年前由容定濯提出,并主持建造。容定濯那时虽然更年轻,却是能力卓绝,很得先帝信重,他这仪象台的构想,也获得先帝的很大期待,甚至先帝还想通过这仪象台,观测自己的帝王天命,以让术士通过各种手段,将自己的命格演化得更完美。 因此,容定濯集朝廷之力,从官员队伍和民间,召聚了一批精通天文、历数、机括、铁木匠艺的能人,来精心研究构建这乾初仪象台。 但这仪象台正在建造,冯成萧也不敢随便带人去看,就命人给容定濯请示。容定濯同意了,冯成萧方邀请的乔慈衣。 想看看这台建造中的乾初仪象台,也是乔慈衣进京的原因之一。 冯成萧这才看向乔慈衣,说:“乔夫人。” “冯监正。”乔慈衣也微笑道。 冯成萧当然不可能忽略容定濯,就禀报道:“相爷,这位乔夫人,正是下官提到的月摩国使者之一,她对天文历数皆有研习,因此,下官请她来一观仪象台。” 冯成萧又道:“乔夫人,这位是容相爷。”他也没有过多介绍。姓容,又是相爷,足以说明身份,各国来使难道还能不知道容相爷是谁? 果然,乔慈衣很清楚容定濯的显赫地位,显然一愣,心下很是惊讶。 前日陛下设宴款待月摩国一行时,按说这位相爷也该参宴的,但据说他那时有事离京了。 乔慈衣又看了看身旁这个冷峻而伟岸的男人,一个惊讶的原因,是大允这位相爷看着竟是这样年轻英俊。 再一个,则是惊讶,认养磐磐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看着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气势迫人到甚至有些骇人,她便在想 分卷阅读118 ,不知这容相爷私底下到底对磐磐好不好。认养磐磐的真正用心,到底又是什么? 乔慈衣长年与月摩国的王族和权要打交道,交际自然是不差,微微笑道:“原来是容相爷。妾在月摩就听闻相爷之名,甚为景仰。” 容定濯面色如常,又看看乔慈衣,只是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冯静萧则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容定濯片刻,不免佩服相爷的定力。 连冯静萧上回第一次见乔慈衣,都是看得有些失神了。不为别的,正是为这女子的容貌和风韵。 而且,冯静萧也知道,乔慈衣的进京,已掀起不小的议论波澜。大家都已经听说,新进京的这位夫人,跟容相的姑娘长得相似。可相爷的态度,看起来实是不可揣摩。 乔慈衣梳的是堕髻,松松挽就,未簪钗子,只是额前坠着珠饰,这是月摩国的妆饰习俗。她的衣裙里料是宝蓝色,最外层是浅灰的纱,将蓝色压得暗淡,但在阳光下时,这蓝色就透出来,身姿很有些流云袅袅的飘逸感。 女子修眉之下的一双眼更是极美,像笼着烟的湖水般深邃,但又不失秋水的明澈。浑身有种言道的风姿,即便她的五官没有这样精致,只是那气韵,就够引人看了又看。 冯静萧就忍不住又看了看乔慈衣,道:“相爷,那下官这就带乔夫人去看仪象台?相爷既然也到了,可要亲自去看看仪象台的进度?” 就在冯静萧吃不准容定濯会不会答应时,容定濯应下道:“好。” --- 容定濯早已命人打听过乔慈衣的情况,这个女子,名字是个他没听过的,且年底才满二十五岁,七岁就随家眷去了月摩国,跟着月摩国的茜夫人学习,后来还做了佘知公主的老师。 最重要的是,还跟人成过亲,那男人成亲后两年就死了。 看起来,乔慈衣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倒是明明白白,没有一丝不清之处…… 而且,这个乔慈衣,写得一手好字,画画得好,还懂天文历数。 顾磐磐的娘亲可不会这些。当年那字,还赶不上顾磐磐。 因此,没有见到乔慈衣之前,容定濯其实没抱希望。 他就是怀着一种,看看能和顾磐磐长得有多像的态度过来的。 不仅如此,若乔慈衣就是那女人,怎么敢听到他的名号,还堂而皇之入京? 若说她像上次在启恩寺那般躲躲藏藏,他倒是还能够理解。毕竟,她怎敢轻易见他。 当初闹成那样,她不会以为他会放过她罢。 但是,当容定濯亲眼看到乔慈衣的一瞬,他就清楚了。这个女人,是她。 乔慈衣的身体有什么特点,时至今日,他仍记得一清二楚,别说她衣裙底下遮覆住的特征。就是她左耳后的那一颗小小的红痣,也跟过去是一样的。而顾磐磐没有。 还有她左手的小指头,小时候受过伤,不大灵活,那应该是她身上唯一的瑕疵。 容定濯的记忆一直超逾常人,但他也头回发现,他能将往事记得这样清楚。 看到乔慈衣的第一眼,许多记忆便接连而至,就犹如尘封的匣子被开启,连他与她初见时的情形,也能清晰可忆。 别更提她的一些小动作,紧张时如何,生气时又是怎样,甚至是她动。情时,从眉眼神态里透出来的妩媚生动。 所有一切,清晰得就像是昨晚才做的一个梦。 容定濯又看了眼乔慈衣,目光暗暗变化。 她声称她只有二十五岁?像当然是像的。别说她二十五,她就是说她年二十,也多的是人愿意相信。 但是,除非她不想认回顾磐磐,那就能一直装二十五岁。 毕竟二十五岁可生不出顾磐磐这般大的女儿。她要认女儿,还得说清楚自己到底多少岁。 乔慈衣这时正好错眼,对上容定濯的目光,心下顿时一紧。她觉得这位相爷的眼神有些异样,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但她再看清楚些,容定濯的目光已轻飘飘掠过,就好像刚才是她看错。 难道是她失忆那两年多里,就对她起过意的男人?看到她回来了,就又活了心思。 乔慈衣已让人打听到,容定濯当初在岭南镇压过莲藏教。不过,白歧的口中,可没有这号人出现过。 这时,乔慈衣听到冯静萧道:“相爷,乔夫人,请跟我来。” 她当然就跟了过去。容定濯走在前面,冯静萧略微靠后,而乔慈衣在冯静萧的另一边。 容定濯就听见,乔慈衣主动问了冯静萧两个关于仪象台的问题,声音非常的自然。 乔慈衣失忆的事,除了白确没有人知道。 容定濯自是只当乔慈衣是故意装着不认识他,想要将恩怨一笔勾销? 若是乔慈衣这时候转过头,就能看到这位相爷的眼神。 那眼神,怎么说呢,极为复杂,里面像有烈火在跳,但又十分冷酷,甚至似有讥诮。 当着众位钦天监的官员,容定濯当然不可能谈到私事。他便默默走在一旁,看着乔慈衣演戏,看她装着是怎样不认识他,当他是个陌生人。 看她演得这样逼真,比她少女时就颇为精湛的演技更为精进,他轻扯嘴角,慢慢冷笑了一下。 *** 因太医院派的医官,还有朝廷拨付的钱粮资物都及时到达录州,录州的情况有了很快转变。 不少人在初期就被治好,重症少了很多,装车运出城掩埋的尸首也少了很多。没有得病的,都在分送预防伤寒的汤药。 顾磐磐得空时,也给自己的手指贴了药。她还是被顾迢龄养得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劳作强度。 刚贴好自己的手,顾磐磐转身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微微诧异,招呼道:“燕承哥哥?你也被派来录州了?” 邢燕承看看顾磐磐,见鲜妍,道:“不是。是我自己过来的,磐磐。” 太医院调派医官的名单,要给皇帝过目,隋祉玉怎可能明知顾磐磐在录州,还把他也派到录州来。 这是邢燕承实在担心顾磐磐,趁着休沐,又另告一天假,赶过来看她的情形。 第80章 第80章 数日不见,邢燕承觉得顾磐磐的眼神有所变化,从前那眼睛如莹莹湛露,自带三分笑意,现在眼睛还是明亮,但少女的眼神,变得更为坚定与深邃。 她的下巴似乎也变尖了点,幸而脸蛋的婴儿肥还未全褪,但脸上少了些稚气。她的乌发挽了个最简单的圆髻,穿的是一身浅色衣袍,那腰身似乎也更细,显是没有好好吃饭。整个人如梨花清瘦,让他有些心疼。 邢燕承是明白的,顾磐磐这几日眼见的,亲历的是什么。 身在疫城中,每天看到这样多人死去,人的心境不可能不发生变化。 但邢燕承还是更想看到顾磐磐的笑容,像繁花乍开,冰雪初融般,极为感染人的笑容。 不过,邢燕承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既到了,当然是留在顾磐磐负责的药院,帮着她一起诊病。 *** 正在建造的乾初仪象台,并非在钦天监的署衙内,但也离此不远。一 分卷阅读119 行人是步行来到一处院落,乃是朝廷的产业。 来到仪象台前,乔慈衣仰头看去,只见这仪象台足有四丈高,宽也有两丈多,虽说是个庞然大物,却无一处不是精巧细作。 浑象上的天象星宿图,疏密有间,尽可能精准地镂刻着周天星辰,足有一千四百多颗, 是把浑仪浑象相结合,通过机括运转演示出天象变幻,星辰起落。 一见之下,乔慈衣心中激荡,又十分佩服,一时看得如痴如醉,这样的仪象台,月摩国是造不出来的。 冯静萧看着这仪象台,当然也是颇为自豪,作了详细的介绍,又领着乔慈衣去台里和台上观看,向乔慈衣道:“乔夫人给提些意见吧,尤其是这浑仪星象。” 乔慈衣继续问了冯静萧一些问题,冯静萧一一解惑,乔慈衣就说:“冯大人,这样精巧之物,妾学习都来不及,不敢妄议。”她知道,仪象台建造成如今这样的成果,必然是专擅各道的能人学者共同研制,自然不会轻易说什么。 冯静萧笑着说:“乔夫人谦虚。” 走了这样一遭,乔慈衣收获颇丰,谢过容定濯和冯静萧,也就打算回鸿停馆。 但乔慈衣的马车行到中途,却被人拦下,那人上前直言道:“乔夫人,容相请您过去一叙。” 乔慈衣身边一直都有一名叫塔娜的女护卫,塔娜闻言挡在前面,觉得这人拦车的行为和口吻都有些逾矩了。 乔慈衣轻轻蹙眉,她从车窗看过去,的确看到了容定濯,他的目光没有看她这边,但显然的确是在等她。 乔慈衣也知道自己生得姿色过人。可她觉得,以容定濯的身份,会缺少美丽的女人供他享乐么?不至于是图她什么,应该还是因为磐磐。毕竟她们生得相似。 更何况,乔慈衣不管是为了月摩国,还是顾磐磐,都不想得罪这位相爷。她就唤住了塔娜,说:“好,请带路。” 容矫也有些佩服这位乔夫人的胆识和从容,立即带着她回去复命。 这旁边刚巧是个酒楼,容定濯带着乔慈衣上了楼上雅厢,一步步上楼的时候,乔慈衣心里也有些打鼓。 直到容定濯关上门,她的心也似跟着咯噔一下。 容定濯却是气定神闲站在窗边,转过身看着乔慈衣,没有别的话,第一句话就是:“嫁过人了?” 这男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乔慈衣感觉一个激灵。 乔慈衣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容定濯的危险。可是,她没有想到,他危险成这样。 主要是容定濯的态度,太熟稔,太理所当然。以他的地位,没有必要在她面前表演。联系到他认养磐磐,乔慈衣凭着处世经验和女子的感觉,觉得她过去应是真的认得容定濯,并且有不浅的关系。 她和白歧其实有些隐情…… 不过,乔慈衣当然不会对人随便说出内情,只道:“是的。” 容定濯笑了笑,淡淡道:“人后,就没有必要再装。” 装,装什么?乔慈衣心中莫名,说:“相爷,妾不懂你的意思。” 容定濯眸光冷湛,却不说话,而是更深地打量乔慈衣的表情。 她的神态实在太自然,即使是他,也没法寻找出她伪饰的破绽。 乔慈衣就见容定濯走向自己,她退了几步,后腰触着桌沿,没法再退,她的下巴随即被挑起,以便他观察得更仔细。两人的身体也贴得实在太近,几乎一指不到。这种暧昧的距离,连这男人的体温都能感知,乔慈衣当然立即伸手去推,却是双手被他反捏到一起。 容定濯控制着力道,手劲不大,但乔慈衣却完全无法挣脱,她听到他问:“你是……不记得你认识我?” 他做出这样的判断,声音冷沉得可怕。 乔慈衣立即点头:“真的不记得了。” 容定濯洞悉力极强,以他来看,乔慈衣并没有说谎。但他慢慢放开手,仍不大愿意相信。 他随即就放开乔慈衣,却是突然朝她伸出手,修长指尖在她小腹轻轻掠过,乔慈衣立即躲开。然而又听这个男人低声开口: “乔夫人,你这里……有个粉色胎记,你做了刺青,将她刺成了一朵红莲。你觉得,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说完,容定濯拂袖而去。他得先让自己冷静冷静,再查清楚些,再来找这个女人。 乔慈衣整个怔愣在原处。容定濯怎会知道?知道她身体的**…… 男人下楼前,回头看了一眼,他这些年寻找乔慈衣,失望的回数居多。 但他可不认为自己是旧情难忘,只认为自己是意难平。 但是有顾磐磐在,他哪怕要对乔慈衣做什么,也要做得隐蔽些。不能伤到磐磐的感情。 总之,磐磐只能是他的女儿。 *** 邢燕承只有两天假,还得连夜赶回去,离开之前,顾磐磐与录州刺史冯从佳都去送他。 邢燕承上马之前,就说:“磐磐,你已做得很好。早些回京吧。” 顾磐磐只是颔首。 等邢燕承走后,冯从佳道:“容三姑娘,邢太医说得不错,冯某其实也觉得你应当回京了。回京之后,容三姑娘能做的,要比留在录州更多。” 顾磐磐说:“嗯,冯大人,我这两天再观察一下我病院里的人,若无事,就回去了。我这些天,也没有帮上太多忙。” 冯从佳立即解释:“容三姑娘可不要误会,冯某绝不是说容三姑娘本身起的作用小,容三姑娘身为女子,且年岁尚轻,能在录州最需要医者的时候留下来,担负起一座药院,治好诸多患者,医术和勇气皆深受冯某和百姓的钦佩感激,但是……” 冯从佳道:“容三姑娘,若是你愿意,回京之后,你可以发挥更大的力量。” 冯从佳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到来,对录州的疫情作用,起到功不可没的作用。 陛下应允调派医士,果然,大批医术精湛的医士,一到三日就赶到了。两百名医士,五十名太医院教习厅的学生,还有一百多个药童的到来,这人数简直是冯从佳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要知道,录州只是个中州,并非人口特别多的上州。 你说陛下为何独独对录州调派这样多医者,是因为他冯从佳么?显然不是,冯从佳觉得是因为容三姑娘。 而容相为了女儿,调派资物之快,也是前所未有之速,还抽派专门的御史过来巡视,以防钱粮被人挪用侵占。 冯从佳心里透亮,这一切,都是这少女给录州百姓带来的福分。 冯从佳索性说得更明白:“容三姑娘,这录州百姓都是受了你的恩泽,请受冯某一拜。”说到此,他竟突然朝顾磐磐下拜行礼。 顾磐磐诧异微怔,赶紧上前将冯从佳扶起,道:“冯大人这是做什么。而且,大人实是高看了我。” “不,冯某此言,绝非是对容三姑娘拍马奉承。冯某说的是实话。”冯从佳慢慢站起,道:“容三姑娘若是愿意,并且为之努力,你可以惠泽全天下的百姓,而非仅是录州一城。” 顾磐磐知道,冯从佳是个难得的好官,深受百姓爱戴,录 分卷阅读120 州百姓在前期之所以那样听话,城中秩序井然不乱,正是出于对冯从佳的信赖。因此,冯从佳说的,她听得进去。 她好好想了想冯从佳的话,有些明白了冯从佳的意思,她从小长在医户之家,所思所想皆是医者的方式,若想帮助穷苦看不起病的人,那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医术。 的确,她现在已不是从前那个小医女。她可以影响自己的父亲,甚至也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她的确应当试着,通过这两个人,去做发挥更大的作用。 顾磐磐闻言笑着说:“冯大人说得极是。我明白了,大人。” 容定濯实在等不住了,又到一趟录州,要将女儿带回京。这次,顾磐磐果然就跟着父亲回京。 看着女儿就在身边,容定濯才安下心。 邢觅楹、段含皙等一群青鸾书院的女同窗,全都过来相府看她。连容初嫣也过来了。 大家都听说她留在录州的事,关心的关心,询问的询问,一时被少女们环绕。当然,容初嫣只是为了做给容定濯看的。看到顾磐磐被众星拱月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顾磐磐很快被太皇太后召进宫,因为隋祐恒对她甚为想念。 隋祐恒见到顾磐磐之后,拉着她的手,悄悄地就将她往皇帝那里带。这是隋祐恒和皇帝哥哥的约定,是皇帝哥哥给他的秘密任务,他当然要做好。 刚巧,顾磐磐为了冯刺史的话,正好也想见皇帝。 隋祉玉已知顾磐磐进宫,摒退来汇报政务的官员,已在等着她。 第81章 第81章 他站在廊下,看到顾磐磐和隋祐恒一大一小的身影。 那一瞬,隋祉玉就笑了笑。 这些天,他觉得格外漫长,因为牵肠挂肚的,就怕顾磐磐有个好歹。 顾磐磐和隋祐恒被引至后殿,姐弟俩也发现了皇帝竟亲自站在殿外迎他们,都加快脚步,朝着皇帝过来,上前行礼。 隋祉玉的眼中,这时只得一个顾磐磐,其他的人都成虚影。隋祐恒却不忘突显自己的存在,说:“皇帝哥哥,你看,我把姐姐带来了!” 能完成哥哥交办的任务,隋祐恒觉得很自豪。 皇帝微笑,给予肯定:“阿恒办得不错。”又道:“朕有话对你姐姐说,你先去看看白鹿,一会儿,我们就过来找你。” 一见面就把阿恒支开了,顾磐磐对陛下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在心里微微不耻。 她拉住隋祐恒的手,不想让他走,她要跟皇帝说的,其实隋祐恒也可以听,她希望这孩子留下。 可隋祐恒太听皇帝的话,歪歪小脑袋,想了片刻,说:“好的,皇帝哥哥。”居然选择听皇帝的话。 隋祐恒听哥哥的话,但他也开始长心眼,看来,下次得让姐姐先陪自己玩过瘾,才带姐姐过来。 他当然是不知道,哥哥留下姐姐,是想跟姐姐做什么。 罗移立即让人带魏王去看白鹿。 隋祉玉上下看看顾磐磐,尤其是看她的脸蛋,说:“瘦了。” 略有憔悴,但是不减明艳,就是可爱的感觉稍少了一点。皇帝还是更想看到之前的顾磐磐,那个闲适自在的顾磐磐。 “没有,这样短的时日哪能瘦。”吃还是吃得多,但顾磐磐从未承受过这样大的思想包袱,在一片痛苦呻。吟声中,与阎王爷抢命,就怕抢不回来。所以瘦了是难免。 隋祉玉也不再说话,迈下台阶,直接自己的这个姑娘横抱起来,往内书房里走。 顾磐磐突然腾空而起,下意识就抓住隋祉玉胸膛的衣裳,这虽是后殿,不会有外面的人看到,但顾磐磐还是道:“快放我下来,陛下。” 隋祉玉笑道:“明明就是瘦了。朕抱着,跟绵耳差不多。”这当然是夸张了。但皇帝抱着顾磐磐,的确觉得她太轻。 顾磐磐蹬踢几下,水蓝色的裙幅掀摆如浪,但在空中不好施力,跳也跳不下去。只好任皇帝将她一路抱进殿内。 还好,进了殿,她就被放下来,坐在皇帝的身旁。 顾磐磐知道,录州的疫情治理情况,每天都有人向皇帝上报进展,因此,她没有再提录州那边,她就抢先说:“陛下,臣女想给您说一件臣女认为很重要的事。” 隋祉玉微微挑眉,道:“磐磐讲。” “陛下,臣女觉得,您创建医书局,就是重视医学,要为百姓谋福。可咱们大允的医士实在太少,那些医书精心校正以后,却少有能阅习发扬者,让臣女深感惋惜。” 她说完看看隋祉玉,要等他的示下。 隋祉玉笑道:“磐磐你继续说。” 顾磐磐这才说:“这次陛下调派医者去录州,整个太医院去了一半,附近州的医官也去了大半,还有民间医士也去了那样多。臣女是说万一,万一别的地方又发生时疫,医士可就不够用了。” 毕竟疫病这事儿,哪朝都有,先帝时就曾大爆发过,谁说得准下回又是什么时候。需得提早应对是最好的。 闻弦知意,隋祉玉一听,就知道顾磐磐想说什么,他略沉吟,就道:“现今的医者人数,的确是不算多。朕让人拟旨,将太医院教习厅每年招收的名额扩大,在所有上州,也设立官办医学署,朝廷出钱培养更多医士,你认为可好?” “当然好。”顾磐磐笑道,不过她又微微蹙眉:“仅是如此,恐怕还不够。臣女觉得,医者的地位太低,在前朝,医户地位比农户还低,现今虽好些,但还是低。” “像邢太医……”顾磐磐举了个例子:“像邢太医,不就是这样么,他弃军从医,很多人就认为他的前程毁掉了,辜负了家族的培养。哪怕他的医术再精湛,在众人眼里,也是完全不能与邢将军相提并论的。他还是世家子弟,都被人这样瞧不起,何况是其他寒门出生的医者。” 一听顾磐磐这样为邢燕承鸣不平,隋祉玉轻轻蹙眉。 不过他明白顾磐磐的意思,医者地位不高,好苗子就不愿意去学医,只有医者地位提高了,才能吸引更多本身天赋素质就不错的人,从而有更多良医。 顾磐磐又说:“臣女也知道不能求医者与官员的地位并提,但只要陛下愿意抬举医士的地位,也会比现在更好的。” 隋祉玉看看经过这些日,仿佛蜕变的少女,她所言显然都是她认真思考过,便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鬓,道:“磐磐,你说得很对。” 顾磐磐说的医者的人数和地位问题,他未尝没有考虑过,但是,他很喜欢看她现在的模样,那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隋祉玉就道:“朕答应你,会推恩于医士。你可还有其他要说的?” 顾磐磐受到鼓励,就又说:“陛下,臣女还觉得,应该开设官办医坊,为看不起病的百姓治病。有些百姓根本买不起药,就算能拿出积蓄的,紧要关头也未必就能找到好医生看。” 她又道:“陛下,这虽是要让朝廷花费不少开支,但想想朝廷宁肯让税,也要让黎民休养生息、城邑繁荣,若是来一场疫病,很可能一城的人全没了, 分卷阅读121 或是百姓们一点小病就拖成大病,体弱伤病的多,那谁来纳赋上贡。而且,对民间的安定也不好,不是容易给莲藏教等势力妖言惑众的机会么?” 隋祉玉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这还是顾磐磐长在医户之家,要是从小在京中大族长大,还不知会有些什么想法。 顾磐磐也是认真琢磨过的,但没有跟什么人合计过,所以,也不知这样说到底妥当不妥当。 说完之后,她用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皇帝。但她觉得,哪怕是她说得不妥,陛下应该也不会怪她。 隋祉玉顷刻间又不惊讶了,以这姑娘父母的天分,生出个聪颖的女儿,太正常不过。 小姑娘最近的言行,该记入立后诏书里。 他就说:“磐磐,你说的官办医坊这事,朕可命令先在京中设办。但是,若想要向全国推行,还得经过明政堂商议,有个过程。” 顾磐磐也知道,在全国设立官办医坊,朝廷将耗费甚多,还得需要朝臣支持,而且要户部拿钱,少不得州里自己也得添补。 但只要皇帝这样说,那就是有希望。她便笑起来,道:“陛下圣明。” 至于朝臣方面,顾磐磐也早就想好对父亲的说辞,是打定主意,只要皇帝肯答应,她就一定要说服爹爹。 她激动之下,竟脱口而出:“陛下……到时,若这养患坊能建起来,陛下封臣女个女官当吧?” 顾磐磐心境完全变了,因这想法是她向皇帝提出的,就像是一颗她被捧在手心里的种子,看着这种子埋入地底之后,就想看这种子生根,能发出清嫩的绿芽,长成树苗,渐渐成为大树。 她就开始有些担心,会有官员里的蠹虫去侵害它,毁掉它。毕竟这可是个朝廷纯拨款的差使啊,多少人能从中做手脚获利。她也想进入其中,参与监管。 “女官?磐磐还有这志向呢。”隋祉玉微怔,接着险些被气笑?这小姑娘的心思一下就飞了。 在大允,他那早已薨逝的姑奶奶,也就是太宗的亲姐姐,当年的朝安公主,还曾经手揽大权,和太宗争锋,想过当女皇帝。大允女子的地位,也是在太。祖敬宪皇后,和朝安公主的影响下得到提高。可以说,对女子是束缚较少了,也不能怪顾磐磐有此“抱负”。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慢慢笑了。但这笑容,让顾磐磐觉得有些晃眼,有些危险。 她觉得,嫁人没有太大意思,若她以后能管理这个养患坊,才是最好的。反正她说不定要找到娘亲了,陪在娘亲身边,一辈子不嫁人也可以。 而且,皇上说是立后,但她爹又不是这样说的。所以,她心里也没个准头。 但陛下这笑容……她也就不打算说这个,还是等病坊能建起来再说的好。顾磐磐就想转移话题,说:“陛下,臣女想进言的,已说完了,不如我们去看阿恒吧?” 隋祉玉沉下声,道:“你要说的说完了,可朕要的,还没办。” 她一见面就说这些事,他这样多天的思念之苦,还没有解。她也想将他过河拆桥? 他也不再多说,直接道:“磐磐,你也别想做什么女官,立后诏书,下月初就会下。” 顾磐磐微微吃惊,这样快? 随即听皇帝说:“这些天,磐磐可有想念朕?”他低下头。 顾磐磐抬头皇帝近在咫尺的面容,完全不敢乱动,她感觉得到他越来越近,嘴唇几乎就贴在她的额心,若低得更下来一些,就能亲到她的眼睫。 她在录州时,其实在间隙里还是会想到皇帝。可现在的情况,她哪里敢说想。真说了,怕是更得刺激到陛下胡作非为。 顾磐磐就说:“那边实在太忙,臣女也无暇去想别……” 她还未说完,唇瓣已被隋祉玉含住,声音也顿住。 他含了一下,随即来到她耳边,认真道:“但是朕想你,磐磐。” 顾磐磐听到皇帝直白地说想她,心下莫名轻颤,她接着被皇帝放在软塌上,看着他宽阔的双肩朝她压下来。 四目相对,顾磐磐望向皇帝那双眼尾微挑的眼睛,他的眸色很浅,却格外有种蛊惑人心的光芒。 顾磐磐上回说舌头被他弄疼了,隋祉玉这回就没那样用力。只是撬开贝齿,抵着她小小的舌尖,细细绵绵地亲吻,汲取她口中蜜泽。 自从亲吻过顾磐磐的嘴唇,隋祉玉就迷恋上了这种感觉。觉得亲着她的时候,心中所有的戾火都能压下去,但是又有另一种火焰在小腹处燃烧。 然而顾磐磐还是难受,皇帝觉得用的力很小了,然而对她来说,其实区别都不大。她的双唇无法合拢,仍是被他搅得天翻地覆。而且,因紧贴着皇帝坚硬的胸膛,让顾磐磐还是觉得被压迫着。 默鲤这时来到门外,打算给皇帝端凉茶进殿,就见守在门外的内侍闵已朝她摇摇头。 默鲤明白了,她尚未离开,已听到顾磐磐从殿里传出的声音,那低低的娇声,叫女子听了,都觉得快要骨头酥掉,何况是身为男人的皇帝呢。 默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男女之间的声音,这声音让她脑中嗡嗡响了响,竟产生了些奇怪的想法。她居然想到,陛下那张完美得没有瑕疵的脸上,动了**,会是什么神情。 里面又传来衣裙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是顾磐磐道:“皇上,求你,求你可千万别再……像上回那般,留下痕……” 顾磐磐上次是在宁州,身边没有婢女。现在回京了,家里侍奉她更衣沐浴的人那样多,再被皇帝弄个吻痕出来,肯定会被人发现。 隋祉玉低头打量此时的顾磐磐,她被他这般亲吻之后,蹙着细眉,香腮酡红,嫩红小口微张,不住轻喘。眼里含着水雾,幽幽看着他,是她在控诉,却不过是令他更加心火难抑而已。 默鲤这时才听到皇帝终于出声:“朕知道,磐磐。” 那声音低哑得更是叫人遐想,默鲤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不对劲,赶紧退下了。 室里缠绵亲吻,顾磐磐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放开了她,终于肯带她去找隋祐恒…… *** 傍晚的时候,顾磐磐把自己今日对皇帝说的,想要设立官办养患坊的事,告诉了容定濯。 听说顾磐磐进宫见过皇帝,容定濯心里自是隐怒。他当然不可能怪自己的女儿,只认为都怪皇帝的手段多。少女弱势,难以抵抗。 “养患坊这事,爹爹您会支持吗?”顾磐磐又追问了一遍。 “我会答应的,磐磐放心。”容定濯看着顾磐磐,回答她。 等顾磐磐离开后,容镇就问:“相爷,真的要支持设立养患坊,那可都是走户部的流水。” 容定濯颔首,道:“设立养患坊,也不是坏事。是要支出一大笔,但户部还拿得出来。就当……是为磐磐积福罢。” 容镇闻言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相爷说出来的话。相爷几时信过天命,敬过佛神。他分明就是只信自己,只信攥在手中的权力。 可这人一旦有了软肋,有了弱点,心就不够 分卷阅读122 刚硬了,就有会被人拿捏的地方。 连相爷,居然也开始要给小姐积攒福报,害怕他自己手上的血染多了,对小姐的福气有什么折损。 容镇便答:“是,相爷。” 顾磐磐还未走远,就有人来禀报容定濯,说邢太尉带着邢燕夺邢将军上门,说是要向三姑娘负荆请罪。 容定濯的面色一下变得冰冷,他当然不会叫顾磐磐过来,只自己去见了邢太尉。 邢太尉还真的带来了一条戒鞭,说是要邢燕夺褪下外衫,让容定濯执鞭惩戒,至于鞭数,就任由容定濯决定。这面上的礼数实是做得够足了。 邢燕夺面无表情,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敢。容某岂敢帮太尉管教儿孙。”容定濯看看邢燕夺,笑容带着讥诮,缓缓道。但是这个哑巴亏,他是不会白吃的。 邢太尉叫邢燕夺先去外头,倒是又说:“燕夺愿意为此事负责。若是定濯不嫌弃,可将三小姐下嫁给老夫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咱们邢家必然都会厚待三小姐。” 容定濯更是笑得冷沉,道:“姑娘还小,我要将她多留几年。”就没有再多说。他很清楚,邢家的事,哪一桩没有邢太尉在背后的影子。 邢太尉也知道容定濯心里不悦,并没有多留,带着始终沉默的邢燕夺离开了。 *** 顾磐磐约了乔慈衣见面,但她们原本说好,让乔慈衣上她家里去教她天文的,她也跟父亲说过了这事。 乔夫人却突然拒绝了顾磐磐,并邀请她到长乐街相见。顾磐磐自然是赴约了。 “乔夫人,为何在这里见面,不去我家呢?”顾磐磐今天穿的是一身橘粉色的裙裳,水灵得像是能往她那张小脸掐出水来。 上回和容定濯私下见过面,乔慈衣就觉得震惊。可是乔慈衣完全不知,她和那男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一番调查也无果。但她知道,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的回忆就是。 乔慈衣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喜欢掌控自己的人生,想要什么,就去得到。她在月摩国王和王后面前说话都很管用,那自然也是靠她自己挣来的。 这种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仿佛被一只会择人而噬的猛兽般盯上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乔慈衣当然就不愿轻易上相府的大门。 但又想见顾磐磐,就约了女孩出来,在长乐街见面。两人逛街,乔慈衣买了不少大允的文房用品,两人逛出一身汗。顾磐磐就邀乔慈衣去附近的和婉汤馆。 这家汤馆,顾磐磐和邢觅甄来过好几次。这里有一名姓罗的女师傅,那按摩手艺可是被两个小姑娘封为京城一绝,能叫人通体舒泰。 顾磐磐到了和婉汤馆,居然看到容初嫣和两人女同窗。容初嫣已听说乔夫人了,今日一见,简直震惊。 顾磐磐与容初嫣打过招呼,跟乔慈衣自己去了一间房。她褪去裙裳,先下了水。 乔慈衣也脱了衣裳,浑身上下,只有一根白玉簪,将青丝高挽,颈如天鹅,身上白得晃眼。 太好看了。顾磐磐看得不错眼,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觉得乔夫人的身段太丰熟有致。而且,乔夫人与她生得太像,看着她,突然竟让顾磐磐有种看着另一个自己不着寸缕的错觉。不过,她觉得乔夫人比自己美。 “呀——”顾磐磐看着乔慈衣雪白的小腹,突然低呼一声:“夫人。” 她看到一朵鲜艳的红莲。顾磐磐给自己刺的一朵木芙蓉花,是艳粉色的。而乔慈衣这个,被她刺成了红莲,在晶莹的雪肤上,更为灼目。 顾磐磐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莲藏教”三个字。 乔慈衣也在看顾磐磐,在她看来,和顾磐磐相反,她当然觉得女儿可比自己漂亮多了。这样年轻,纯洁,还有一点婴儿肥。她想着,这就是她的女儿,她都没在她是个奶团团的时候抱过她,如今就已长成这样亭亭玉立。 因顾磐磐先下水,已浸入水中,乔慈衣这时也看到顾磐磐身上的木芙蓉花。 第82章 第82章 顾磐磐先反应过来,说:“乔夫人,我这个木芙蓉,原本是个胎记,是我自己找人给刺青成这样的,我觉得这样会更好看。” 乔慈衣慢慢才回神,和顾磐磐对视片刻。这不是胎记,但顾磐磐和容定濯都以为是胎记,这其实是她们教里有个叫祁婆的南苗老人,那老人当年就已九十多岁,拿一种奇怪的药给染的。 顾磐磐很紧张地问:“乔夫人……会不会是你记错?你不是二十五,而是年纪要更大些?”不然怎么生得下她呢? 看着少女期盼的眼神,乔慈衣呼吸变急,她这下完全确定,磐磐果然是她的女儿。有月摩国做后盾,乔慈衣本已不大担心莲藏教还能对她做什么,可顾磐磐这木芙蓉花提醒她,她还是没有摆脱莲藏教的影子。 见乔慈衣不说话,顾磐磐又担心自己的问题太突兀。可她就是有种感觉,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娘亲。 乔慈衣没有立即说话,顾磐磐就没再追问,还觉得自己先前的问题很尴尬。她甚至有些委屈,怀疑是娘亲故意不认自己。 两人默默沐过汤,都没有什么捏拿身体的心情,各自穿好衣裳。 顾磐磐的头发被水雾弄湿,乔慈衣帮她整理好发鬓,看看她这落寞的样子,终是道:“磐磐,我告诉你实情吧。” 顾磐磐心下一动,立即看向乔慈衣:“好。” 乔慈衣说:“磐磐,我的年龄的确是说了谎。我之所以没有立即认你,是因我失去了生你那两年的记忆。但我肯定,你是我的女儿,因为你腹部那‘胎记’,其实是我认识的一名老人所染。我的这个也是。” 乔慈衣不忍心顾磐磐一直失望,如此说道。 随着乔慈衣的话,顾磐磐蹙着的眉心渐渐舒展,带上笑意,却是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娘亲。你还一直不承认!”她一下环住乔慈衣的肩,将下巴也蹭到女子脸颊边。 “磐磐。”乔慈衣回抱住顾磐磐,任女儿宣泄自己的委屈,看小姑娘撒娇,她觉得心中从未有过这一刻的满足。 顾磐磐也舍不得多怪乔慈衣,有娘亲的感觉真是不一样,娘抱着真舒服。她突然就明白,为何魏王那样喜欢靠着自己。 她便说:“娘亲,那爹爹没来找过你?你为何不跟爹爹回府里,那样我们就能一家团聚。” 一家……团聚?对于那位不可一世的容相爷,乔慈衣实在没法把他想象成家人。 想起容定濯那冷漠逼人的样子,还有他略带嘲讽的语气,当年他们定然闹得很不愉快。 她对男人,不可能像接受女儿这样快。更何况,她还有过险些被强。暴的经历,对容定濯那种高大健硕,力量悬殊的男人,自然地心生抗拒。乔慈衣欲言又止。 顾磐磐有那么点儿懂了。她试探问:“您不想跟爹爹和好么?还是,完全不记得他?” 乔慈衣就问:“磐磐,你实话告诉娘,容相他……到底对你好不好?” 顾磐磐立即点头:“好,他对我 分卷阅读123 很好。” 乔慈衣略微放心,其实也能从顾磐磐的衣饰神情看出来,她如今是过得很好的。这就行了。 乔慈衣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顾磐磐过得好,她不打算独占顾磐磐,也抢不过容定濯。就当女儿多个“义父”吧,跟着容定濯,磐磐能嫁得更好。 乔慈衣就说:“说起容相……我听说,有一位陇西段家的嫡小姐,是上京要给容相续弦的,那才叫门当户对。” 有十六七的鲜嫩小姑娘可选,谁会要孀妇做正妻。做妾就算了,她不想给男人当玩物。 顾磐磐诧异,娘亲居然连含皙的事都知道了?她忙说:“爹爹已拒绝她。” “傻孩子。”乔慈衣摸摸顾磐磐的头。只要容定濯有权,这样的小姑娘不会断的。 顾磐磐想了想,有点失望,但也知道这事,恐怕真急不来。两人就慢慢从和婉汤馆走出来。 两个女子都是才沐过汤,面色比平时更为娇艳荣润,像香花吸满雨水,更加的动人。 容定濯坐在马车里,看着乔慈衣和顾磐磐从汤馆里走出来。他还从没见过这母女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心情一时有些难以描述。尤其是看到这个时候的乔慈衣,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母女就是母女,感情如此之好。顾磐磐脸上的笑意完全无法掩盖。 容定濯看了一会儿,放下车窗帘子,道:“走罢。”看那母女两人显然还要去酒楼用膳,他没有现身。 *** 顾磐磐现在每天都很忙,不是去找乔慈衣,就是去陪爷爷。连邢觅楹约了她好几次,她都没空去看她。 因此,顾磐磐这天回家,就特地拐去了沈家。要进门的时候,却是先看到一个女同窗,随即,在那同窗身后不远处,又看到一道男子的身影,是邢燕夺。 那女孩笑得艳羡,看看后面的邢燕夺,低低朝顾磐磐道:“磐磐,我要恭贺你了?” 顾磐磐微愣,恭喜她什么?难道,皇上要立她为后的事,已传出风声? 她忙说:“我有什么事值得恭喜?” 那女孩道:“听说你跟燕夺将军,快要喜结良缘?”她又是羡慕地笑。 顾磐磐脑中却有一瞬空白,她跟邢燕夺,怎会? 邢燕夺也微微蹙眉,看着那女孩离开后,顾磐磐立即上前:“邢将军,我知道你耳力好,当初在春温堂你连我那样轻的脚步都能听到,想必她刚才说的什么,你也听清了吧?” 邢燕夺看着顾磐磐,慢慢道:“我听见了。” 顾磐磐就道:“你跟她说的这些?我几时要跟你?” 邢燕夺见顾磐磐这样激动,如玉的面庞涨得绯红,一张小嘴咄咄逼人,叹气道:“我没有跟人这样说过。”他又道:“容姑娘,你的衣裳我都主动还给你。我要真想做什么,留下你的……小衣就够了。” “你还敢提我的……”顾磐磐眼中又急又气,瞪着邢燕夺,竟像要急哭了。 邢燕夺看着顾磐磐此时的神态,却有微微恍惚。他第一次觉得,成亲也不是坏事。哪怕是被妇人管束着,但若这个人是顾磐磐,他竟然能接受。 邢燕夺这时才终于有些后悔,当初,或许他就不该为邢燕承而退让。 邢燕夺黑眸沉沉,他目中的变化,让顾磐磐感到了些危险。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在邢燕夺上次强行带她走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顾磐磐就退后了一步。她知道,她身边没有能敌得过邢燕夺的护卫,若是他再抓走她,将她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呢。顾磐磐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她就没有再质问邢燕夺,只是转身就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 --- 顾磐磐回到相府,立即就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但容定濯今早就已知道,只是没有告诉顾磐磐。 “爹爹,我跟邢燕夺,真的没有发生什么。”顾磐磐知道父亲听到这样的传言,必然会愠怒。 容定濯却只是自责,是他的人没有把顾磐磐照看好。 他道:“磐磐放心,爹不会让你嫁去邢家。之前爹爹就跟你说过,要给你定一门亲事。” 顾磐磐微怔:“爹爹是要女儿跟谁定亲?” 容定濯道:“是段家四郎,你没有见过,下回见了,叫段四哥即可。” 顾磐磐忙道:“爹,我不想嫁给他……”她都不认识,不大能接受。 他颔首:“爹爹知道,这只是名义上的定亲,不会真让磐磐嫁过去。” 顾磐磐说:“那也不好。若我一直没有嫁人,岂非把段四哥的终身大事也拖着了?” 容定濯就道:“他不影响什么,他本就是……不打算成婚的,算是个没有剃发的‘和尚’。与你有个婚约,也不碍着他什么。他已经同意。” 顾磐磐想想,道:“爹,我知道,你给我找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是为了让皇上收敛,更是让邢家死心。但是,皇上恐怕不会同意的。” 顾磐磐终于说出“皇上”两个字来。 容定濯紧盯着她,道:“磐磐,你老实告诉爹爹,你与皇上……他跟你应承过什么了。”他又问:“皇上说要立你为后?” 顾磐磐慢慢点头:“是。” 容定濯道:“磐磐相信了?” 顾磐磐还是点头,她又说:“爹爹,你不是说,你与陛下会和解?” 容定濯沉默许久,说:“磐磐,以前我没有跟你说实话。我与皇上很难和解。哪怕我不对付皇上,皇上也会对付我。有些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简单,爹爹身后有许多许多人,并非只是爹爹自己。” 陈国公的门生,他本人的追随者,是一股顾磐磐难以想象的势力。当然,皇帝的势力也日益壮大,但皇帝的人越多,就会让他的权力变得越少,让整个所谓“容党”的利益越少。 顾磐磐想了想,说:“可是,如果皇上愿意封我为皇后,说明皇上是有心和解的吧?”她试着帮两人说和。 容定濯看着女孩纯美不染的脸蛋,道:“磐磐,皇帝最重视的始终是他的江山。只要爹跟他的利益有冲突一天,就不可能保证他一定珍惜你。” 皇帝虽然顾着和顾磐磐风花雪月,但政务也一点没有落下,尤其是在培植自己人,打压容家这方面。 容定濯又道:“还有,恐怕这谣传的风声,正是冲着后位来的。所以,爹爹不希望你趟进这浑水里。初嫣,邢觅甄,左仆射家的孙女,云家的女儿,甚至是皇上的表妹,你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家族在争这个位置。因为皇上还没有嫡长子。” 皇帝留着皇后之位,也留着嫡长子不生,原因并不单纯。 顾磐磐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她本想说:可是,皇上他就喜欢我。 但她突然意识到,好像皇上没有说过喜欢她,他对她最亲密的两个字,就是她这次从录州回来,他说想她。 顾磐磐只好道:“爹爹,让我再想想吧。” “好。”容定濯也不想将顾磐磐逼得太紧。 *** 傍晚时,夕阳的辉光泛着金色,漫过琉璃殿瓦,将殿宇的影子拉长,禁中越发岑寂而肃穆 分卷阅读124 。 隋祉玉独自在花园里射箭。今日这风刮得大,却没有影响到皇帝射箭的准头。指骨分明的手指牢牢掌控着铁弓,玄黑刺绣银色云纹的衣摆也随风鼓荡,扬起的弧度,让他修长身形看起来更为清朗飘逸,也莫名显得有些落寞。 罗移知道,东南和西北的战况至今不理想,陛下一直有御驾亲征的想法,应当说,是无时无刻不想。 但陛下这时却不能去。因这朝廷里,若是陛下出征,并没有一个能帮他完全稳控时局之人。 隋祉玉连出三箭,来到靶前,观察这几支箭的深度。 这些箭是西营兵器司按照皇帝新画的图纸,精心改良过的飞芒箭,呈送进宫,请皇帝亲试威力。 罗移终于上前,道:“陛下。” “讲。”隋祉玉淡淡道。他伸出手,指上施力,将箭从靶心拔出。 罗移不敢看皇帝的表情,只垂头道:“京中有传,说是容姑娘在宁州时,一直与邢燕夺在一起,两人意外结缘,情投意合,很可能会有喜事。不知最初是什么人开始传,奴婢已派人去查。” 罗移顿了顿,才又说:“有些夫人和小姐都在私下议论这事,觉得两人甚为般配,信以为真,又听说邢太尉带着邢燕夺亲自上了相府的门,更觉得如此。为了讨好邢家和容家,这传的人还不少。” 罗移心下直冒冷汗,这些妇人之口,最是难防。 隋祉玉默然片刻,道:“知道了。”说罢,接过另一名内侍递来的棉帕,慢慢擦拭这枚被他取出的飞芒箭。 “陛下不打算出手么。”罗移微微诧异。虽说立后诏书一下,必然就无人敢再提此事,但是,这样的谣传,万一信的人多了…… 隋祉玉手指微敛,只道:“这事,让容定濯自己解决。越是有人传,他跟邢家的矛盾会更深。立后之前,朕自会让人澄清。”他声音平静,眸中却是噙着寒芒。 “是,陛下。”罗移道。看来陛下是真不打算插手。 罗移又赶紧道:“陛下,刚才还有一个好消息。是西北军孝原那事,陈渊陈都统虽以身殉国,但副都统单敏禾其实没有死,他侥幸逃生,后来被牧民所救,他当时想入关去恩州驿站,但遭人截杀,东躲西藏,现被禹国滕术业所救,如今已在秘密送往京中,滕术业先传讯报知陛下。” 隋祉玉听了果然高兴,单敏禾也是一员虎将,且单敏禾回京,他自会让其指认当初的军械被调案,那案子他命沈嚣在私下已查得差不多了,势必要将邢远游处置。 沈嚣这时也来了,还带来一封信,道:“皇上,容三姑娘托人联系臣,给您送的信。” 顾磐磐会给他送信? 隋祉玉还真没有想到,微微一笑,接过信来,是说她明日要进宫看魏王,连时辰都说得清楚。 隋祉玉心情大好,隔日早早就去了顾磐磐进宫的必经之路。顾磐磐现在进宫,都是特赐的软轿,她见轿子被拦下,就知道是皇帝如约来见她了。 隋祉玉带来了一辆马车,将顾磐磐带进马车里,在这私密的空间里,两个人才好说话。 “怎么了?磐磐。”隋祉玉打量着顾磐磐蹙眉的神情,想将她的眉心抚平一点。 顾磐磐避开皇帝的指尖,也不绕弯子,见到他就直言问:“陛下说的立后诏书,实际是不是在骗臣女?” 隋祉玉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奇道:“骗你,朕骗你什么?” “骗臣女的身子。”顾磐磐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还有骗她的感情。但感情两个字,她没说出来,总觉得说了就会失去能保护自己的外壳。 隋祉玉觉得这姑娘真的有随时将他气着,但还不能生气的本事。 他自嘲笑两声,说:“骗你的身子?朕的磐磐的确是美貌出众,也难怪你会这样想。可是我们都还没真的做罢?朕堂堂天子,拿立后这样的事来骗你,就为了亲你几下?” 他也皱眉:“朕若是有心骗你身子,你肚子里怕是已揣上了朕的孩子。再说,你不是偷看过秘戏图?不知道男人骗女人身子,到底是怎么做的?” 顾磐磐双颊烫红,觉得皇上越说越过分,她当然不清楚那档子事的细节。 顾磐磐就问:“那陛下为何不早些下诏书,为何要下月才发?” 隋祉玉咬着她软软的小耳朵,低声笑问:“怎么,连这几天磐磐都等不及,你比朕还着急?” 顾磐磐可没有跟他亲热的心情,只用力推开他,说:“臣女不是着急,臣女就是不知陛下是不是在骗人。”如果是,她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听到小姑娘一声声的质问,隋祉玉捉住她抗拒的小手,道:“你对朕就这点信心也没有?朕想的是,下月就是七夕。七夕那天发诏书,磐磐不喜欢吗?” 顾磐磐微微一怔,看看这男人,心中涌起莫名的感觉。她也难以说清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总之就是心里仿佛有个浮球,忽而高,忽而低,现在好像终于踏实了一点。 隋祉玉朝她笑了笑,他的牙齿雪白,且生得齐整,笑的时候隐隐露出来很好看。他靠近她,将她柔弱的肩揽得更紧一些,在她额头轻吻。他的薄唇间带着温热的气息,如梨花酒般令人微醺,又落在她微颤的眼睫。 第83章 第83章 片刻的缱绻之后,他的唇不舍地离开,顾磐磐这才慢慢睁开眼。 四目相对,隋祉玉觉得这女孩的眼睛实在好看,像水洗过似的干净湿润,看着她,既想悉心呵护,又想欺负她到哭。 他对顾磐磐没有什么抵抗力,抱着她温软的身体,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尤其女孩发育得颇好的胸脯因激动而不断起伏,难免就令人心猿意马。 但是小姑娘先前才说过,她觉得他只是想骗她身子,隋祉玉当然不可能做更多,以免更让她这样想。 相比起身体的亲密,他还是更在意顾磐磐此时的情绪。 顾磐磐也感觉皇帝似乎动了些别的心思,她就说:“臣女不能跟皇上待太久,还得去看阿恒。” 她想到父亲的决定,还是又提醒他说:“陛下若无法让臣女进宫,臣女就要与旁人定亲。” 顾磐磐也想过了,反正她不会嫁入邢家,如果皇帝不下旨,为了避婚,她就和段家的人假定亲,不能再拖。 “想都不要想,磐磐。”隋祉玉笑了笑,笑得顾磐磐也有点脊背生寒。他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还有,陛下也要考虑好,若臣女真做了皇后,陛下和我爹就是……一家人了。”顾磐磐看着皇帝近在迟尺的眉眼,又特地提醒说。 隋祉玉沉默片刻。 其实天子对岳父,自然不用遵循寻常伦理。就算见了岳父,那也是岳父跪女婿。当然,私底下的时候,有些皇帝也会免岳父的礼。 隋祉玉还是觉得容定濯捡了个大便宜。明明就是个便宜爹,还能让顾磐磐这样尊敬他,还是顾磐磐这孩子心好,纯孝的原因。 但隋祉玉不希望顾磐磐多想,他只希望她快快乐乐的,进宫做他的皇后 分卷阅读125 。 为了立顾磐磐为后,他要放弃多少利益,要承受多少来自门阀的压力,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隋祉玉就说:“嗯,朕知道。”他抬起手指,将她的翡翠耳坠轻拨了拨。这水汪汪的翠色,尤衬她的肤色。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安静,顾磐磐突然又问:“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隋祉玉微微一怔。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还需要回答女人这种问题。 顾磐磐一看皇帝错愕的反应,心里顿时微郁。 隋祉玉察觉了顾磐磐的不乐,赶紧抱着她,认真想了想,说:“大概是……从磐磐在南药房,闭着眼,朝朕走过来的时候。” 顾磐磐当时的那个表情,他至今记得很清楚。他那个时候就觉得,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小姑娘。睫毛颤颤的,虽然闭着脸,但那脸颊的笑容欢快着呢。 顾磐磐有些不相信:“那样早?”她觉得不像啊,她记得那时他明明对她还很冷淡。 隋祉玉又笑。她对自己的模样有什么误解。见她第一眼就能心动的男人,应该就不少吧。 想到觊觎这姑娘的男人多,隋祉玉的眼睛又冷了冷。 顾磐磐道:“可那时,陛下都还不了解我。”看来还是冲她的美色来得多。 意思是对他的答案不是很满意。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这可真难到他了。还好他刚才没有回答一见钟情。 他觉得,将皇后的宝冠捧给她,让她母仪天下,能够与他并肩而立,就是能足够表达自己的心意。但他没有想到,少女的想法这样多。 隋祉玉想想,便反问说:“那磐磐是什么时候喜欢朕?” 顾磐磐闻言却没有回答,只假装没有听见,慌张张说:“陛下,臣女真要去看阿恒了。” 见她羞成这样,隋祉玉笑了笑,也没有再阻她。成亲的时候,再问也不迟。 --- 邢觅甄住的翊安宫,离皇帝的乾极殿算是近的,虽说中间隔着两道高高的朱墙以及步道,无法随意见到皇帝。 但邢觅甄今日在花园里散步时,正巧就远远看到了顾磐磐。 “那边的女子是谁?”邢觅甄其实已经看出来了。顾磐磐常乘的那顶软轿,还比较特别。 顾磐磐进宫多次,还真是极少碰到皇帝的妃子,主要是妃子太少。 顾磐磐也看到了邢觅甄,临近后,就下了软轿,行礼道:“臣女见过慧妃娘娘。” 邢觅甄看看顾磐磐,她慢慢道:“磐磐又进宫来看魏王了?” “是的。”顾磐磐答。 “这宫里冷清得很,磐磐这么频频进宫,不如还是住在后宫里吧,省得进进出出的麻烦?”邢觅甄笑着说。 从那晚,皇帝下意识吐露“磐磐”两个字之后,邢觅甄就清楚,顾磐磐是一定会进宫。毕竟,皇帝怎么可能委屈自己,想要的女人自然会弄进宫。至于顾磐磐到底会是什么位份,就不清楚了。 顾磐磐听出邢觅甄的话有些带刺,她就没有接话,也笑了笑。只是说:“慧妃娘娘若无别的事,臣女就先走了。” 邢觅甄冷冷哼笑一声,顾磐磐也就上了软轿。 看着顾磐磐的软轿越来越远,邢觅甄说:“谁能想到,当初那小医女,会是这样的身份。” 邢觅甄身边的袁妈妈闻言点头。当初皇帝总是召顾磐磐“诊视”,以顾磐磐那时的出身,谁也没当回事啊。觉得皇帝哪怕睡了顾磐磐,最多也就是封个美人。 “陛下还真是被她给迷住了。她没进宫都是这般了,她若进了宫,陛下还不得天天宿在她那儿?”邢觅甄掐下枝头一朵月月红,在手里捏碎,花汁慢慢将手指濡湿。 袁姑姑道:“娘娘放心,陛下也不会一直对容三姑娘这样的。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时候才最上心,不过是因为陛下还没有得到罢了。毕竟是容相爷的女儿,陛下哪能没有一点征服欲?何况那容姑娘又的确是生得不错。” 袁姑姑说完,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皇帝对顾磐磐那若是叫还没得到,但是对慧妃娘娘呢? 娘娘上次在拥莲水榭,主动邀宠,陛下也没有宠幸,娘娘心里本来还在怄呢。 袁姑姑不敢再说话,邢觅甄也没有再说话…… *** 乔慈衣托人在京里找了一座院子,很小的院子。但是只有她和塔娜两个人住,已经足够。 白确来到乔慈衣购置的院子,不赞同地看看她,说:“怎么,你还真想继续留在这里?” 乔慈衣颔首,她知道自己带不走顾磐磐,当然就想在大允留下。没有相认就罢了,既然让她知道女儿还在,她怎能放得下。而且磐磐还这样粘她呢,她就更加没法割舍。 白确知道乔慈衣是为了顾磐磐,但他还是不能接受乔慈衣留在大允。他说:“你不要任性。你要上京看仪象台也已看到。跟我们回月摩国,否则,莲藏教的人若找上你,你对付不了。”他没说,还有……容定濯。 乔慈衣看看这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年轻男人,蹙了蹙眉:“白确,就算是你哥哥,他也不会阻止我留下来陪伴女儿。” 白确笑道:“是,正因为我哥哥什么都为着你,你对他来说如此重要,我当然要继续帮哥哥保护好你的安全。” “有你这样跟嫂嫂说话的?”乔慈衣慢慢说:“我不想跟你吵,你先回鸿停馆。我要在这里收拾。” 白确见乔慈衣往她的卧房离去,盯着她的背影片刻,含怒离开。 容定濯正巧看到白确从乔慈衣买的小院走出来。白确也感觉有人看自己,然而他回头,看到空荡荡的巷子,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白确离开后,容胜推开乔慈衣这小院的门,守在门外,容定濯负着手,独自慢慢踏进去。 他打量着这处院子,实在是个简陋的地方。为了顾磐磐,乔慈衣倒是能吃苦。 容定濯来到房门前,塔娜正好出来,男人伸出手,在塔娜后颈一捏,塔娜就晕倒过去。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因此,容定濯进到屋里的时候,乔慈衣一惊。她随即反应过来,要出门去看塔娜的情形。 却被他伸手一挡,将她拦回去,说:“你的奴婢无事。” 乔慈衣这才退后几步,赶紧拉开距离,容定濯只当没看她的动作,道:“乔夫人,你不会以为本相就不会过来找你了吧。” 这两天容定濯都没有出现,乔慈衣的确将心放宽了些。 她定定神,尽量挤出一抹显得得体的笑意,她的声音很轻,说: “相爷,您看,妾的确是不记得当初发生过什么了,但是这样多年过去,如今您功成名就,被万人敬仰,什么都唾手可得,磐磐也在您的身边。妾……过得虽不能叫不好,但与相爷相比,实属微末。当初的事既已过去,可否就让它过去。妾曾经多有得罪的地方,在此再次给相爷赔罪,还望容相海涵。” 容定濯看着乔慈衣这些年几乎没有变化的脸,听了她的话,却是不为所动,反而微嚼她说的“海涵”二字。随即笑了笑。 在乔慈衣打算给容定濯跪下行一 分卷阅读126 个礼,将恩仇一笔勾销时,他却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 乔慈衣很快发现,容定濯的手放在了他的腰间,竟是从容自若取下腰带,放在一旁桌上……随即开始解他的外裳。 容定濯今日是直接从官署过来,穿的一身绯衣官袍,腰间是玉革带,这身衣裳,将他本就出色的五官更显得棱角分明,身上权力的积威气势也更重。 乔慈衣怔愣后回神,她没想到他竟会这样。一人之下的权相,他去找小姑娘们不好么? 乔慈衣这才注意到,容定濯进屋的时候居然反栓上了门,她想越过他出门,但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整个人也被他重重按在门后。 乔慈衣觉得自己不算矮了,被他完全笼罩在他带来的阴影里。 还好,容定濯只是解开外袍,并没有继续脱身上的衣裳,他紧握住乔慈衣的手,伸进他的中衣,在他腰侧稍微往下的位置。她见状一愣。 容定濯拉着乔慈衣的手,一点点辗过伤痕处,让她细腻柔滑的肌肤,去感受他那一处皮肤的不同。 属于男人的强韧硬朗的腰腹肌理,让乔慈衣像被烫到般,瞬间就想抽回手,却被容定濯压制得丝毫无法反抗,他冷酷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出,问:“你摸到了吗?这刀伤是你当年留下的,你说,如何海涵?” 容定濯终于放开她的手,乔慈衣赶紧缩回来,然而还是逃不出他的禁锢,依旧被他的手臂锁在远处。容定濯目色仍旧深沉,问她:“想起来没有?” 乔慈衣也没有想到,她与容定濯当初的冲突竟这样激烈? 那磐磐……会是他的孩子吗?出于母亲的本能,乔慈衣最初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顾磐磐,容定濯认养磐磐会不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他私底下会不会欺负她的女儿? 容定濯看着她的神情变化,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他嗤笑一声,讥讽道:“你是你,磐磐是磐磐。磐磐就是我的女儿,我只会保护她,不会伤害她。少想那些龌龊的。” 乔慈衣看看容定濯,见他朝她低下头,忙将头转开。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道熟悉而悦耳的少女嗓音:“容胜,你怎在这里?你……是我爹派我保护我娘的?” 屋里的男女都是微怔,容定濯立即放开乔慈衣,整理自己的衣袍。他一边扣着衣扣,一边拿余光看身旁这略显慌乱,唯恐被女儿发现端倪的女人。 乔慈衣轻抚发鬓,又将裙子理了理,觉得没有差错,见容定濯也又没有异样,迅速打开门。容定濯则将塔娜扶到屋里,不打算让顾磐磐看到。 少女的声音越发近:“娘亲——”显然是被容胜在外故意拖了一阵。 顾磐磐进来后道:“爹爹!爹爹你也在??” “嗯。”容定濯道:“磐磐,爹爹过来找乔夫人,调查当年你究竟被谁抱走的事。没有什么结果。” 顾磐磐点点头。她被皇帝那般私下对待过以后,看到一对男女单独在屋里,不免有些猜想。但她父母的表情看起来都很肃穆,因此,顾磐磐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 乔慈衣还是第一次看到容定濯与顾磐磐相处,注意观察两人神情片刻,稍微放心了些。 不过,她又在心里微微冷笑,容定濯见了顾磐磐,倒是一副慈父的样子,跟先前那衣冠禽兽的样子完全不同。但她不可能在这时揭发他。 --- 见顾磐磐过来,容定濯就先离开。 顾磐磐打量完这里之后,说:“娘,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买了宅子?这里也太简单了。就算你不愿去相府,女儿还有私宅,就在青瓷街那边,比住这里方便。”她怎能接受自己住相府那样的华宅,而娘亲住这样简陋的地方。 乔慈衣看看顾磐磐,女儿的宅子?应该也是容定濯给她的吧?所以她不想去住。 其实她不缺银子,但银子在月摩国,没有带上京城。 顾磐磐又陪着乔慈衣回到停鸿馆,却见负责照料乔慈衣的一名女官过来说: “夫人,陛下特别下旨,就算月摩国其他使者都回国,您若还想留在我朝交流天文学术,可以一直住在停鸿馆。您住的这宣石斋,在馆中相对静谧,出入北门又方便,适合长住。也比夫人在外自己找的地方要安全。” 乔慈衣微微一怔,这不是皇帝第一次对她关照了,之前赐给她日常使用之物,就堪比佘知公主,甚至,她发现自己得的要更多。 皇帝还那样年轻,乔慈衣当然不可能误解皇帝对她有什么男女方面的想法。 不过,当时上京,除了顾磐磐要在录州留下时,皇帝和她女儿没说过话,她也没见两人有别的交流,就没有往那方面想。 顾磐磐则微微一愣,看来陛下还真是关注她娘亲。她心里有些高兴,她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第84章 第84章 顾磐磐就说:“娘,既然陛下也这样说,可不好抗旨,您就住在鸿停馆吧。” 母亲买的那房子,的确偏僻,鱼龙混杂的,虽然塔娜的武艺不是那些市井混混能冒犯,但哪里能及鸿停馆的宏雅舒适。 乔慈衣也没有推辞,留在鸿停馆当然更好,女儿来与自己见面也更方便,她想去钦天监也更方便。 她就对那女官道:“那就有劳罗女官,向陛下转禀妾的感激之情。” 那女官笑着答好,没有说更多。 接下来的几日,顾磐磐跟邢燕夺的传闻,在容定濯某次明确表达不悦后,并没有什么人再传。 有些人本也是为了讨好容邢两家,从他们听到的风声来看,容二姑娘进宫服侍皇上,容三姑娘和邢家嫡长孙成亲,这是容家还要烈火烹油的态势,哪能不抢着当第一波报喜鸟。 而顾磐磐和皇帝也没有再见面。 据说陛下近日政务繁忙,顾磐磐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道皇帝的立后诏书准备得如何,到底能不能成。 *** 大允的七夕,不仅要乞巧,是女儿节,因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说,还被当朝诗人著写诸多颂赋爱情的诗文,又被赋予了情爱的意义。就是怎么过的都有。 到了七夕这天中午,顾磐磐跟着父亲回了陈国公府,家里诸多亲戚都在,要在一起用膳。 因顾磐磐住在相府,难得一见,免不了被婶婶和嫂嫂们围着关怀一二。 容初嫣见顾磐磐这走到哪里都被围绕的架势,心里的不悦又涌了出来。对于这个唯一美过自己的妹妹,她心底深处始终是盼着顾磐磐不好的。 只有她和顾磐磐的时候,她便问:“磐磐,你老实跟二姐说,你跟邢都督,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多人都在说你们……” 容初嫣当然是盼着,顾磐磐已经**给邢燕夺。其实,邢燕夺在容初嫣看来,都已经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了,若真叫容初嫣想,更希望顾磐磐嫁个又老又丑又变态的。 顾磐磐闻言,蹙眉看看容初嫣,说:“二姐,我跟邢将军清清白白的,你可别再这样问。”她提醒道:“咱们是一家姐 分卷阅读127 妹,我若是名声受损,二姐的婚事也是要受影响的。” 容初嫣见顾磐磐这态度,当然就没敢再提这话。 然而,还没开膳,就听下人来禀,说是有官员来传圣旨。国公府里的主子们都去了前庭。 却见竟是礼部侍郎周巡过来传旨,还有皇帝身边的掌事总管罗移。能让罗移上门的圣旨,必然不同寻常。容定濯目光变得幽深。 其他的容家人,则是微微不安地看着这两位上门的“天使”。 周巡手握圣旨,肃容道:“陈国公府诸位聆旨。” 周巡没有让顾磐磐接旨,因这不是一道普通的圣意。容家要出一位皇后,自然是整个陈国公府的事。 闻言,上至老国公,下至容家的曾孙辈,以及一干仆婢,乌泱泱跪了一地。 周巡便开始宣读圣旨,前头那些“乾始坤承为道”之类的话,都不是关键,当周巡念道:“当今陛下诞膺天命一载,后位空悬……”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尤其是容初嫣,手指紧紧掐着裙摆,呼吸完全屏住,就等着念出自己的名字。 顾磐磐也紧张,她也不知到底会是容初嫣还是自己。 众人就听周巡继续道: “今有容氏三女,毓生德勋名阀,柔懿淑慎,含章蕴慧。尝谨护魏王,又逢录州疫,哀百姓多艰,夙夜施药,身系数功,德馨椒兰。仰承太皇太后慈命,立为皇后,正位中宫。” 这道圣旨,似是一道惊雷般,炸开在众人耳边。 怎么……是三姑娘? 还没有等卫老夫人提出质疑,周巡已笑眯眯地前行几步,将圣旨送到顾磐磐手里,道:“容三姑娘,恭喜。” “谢谢大人。”顾磐磐是跪着的,她接过了圣旨,容家的全家老小才站起身来。 看到周巡都将圣旨直接交给顾磐磐,当然不会还有人质疑圣旨是不是念错。 府里的氛围一时有些沉寂,主要是一时有些没有反应得过来,之前都以为会是初嫣的。 而罗移看了看容定濯,陈国公,卫老夫人等人,这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陈国公,卫老夫人。 皇帝派他来,本就是担心顾磐磐受委屈,罗移便对顾磐磐道:“容三姑娘什么也不必操心,一应庶务皆有各个府衙和宫内各监负责,您只需静待入宫行册后之礼。” 其实并不是这样,宫里还要来人教导皇后宫规礼仪,后面还要顾磐磐试婚嫁礼服,还有很多繁琐的事,需要顾磐磐配合。但罗移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提高声音,是要强调圣旨一下,顾磐磐的身份就不会改变,敲醒卫老夫人等人,可莫要让未来的皇后娘娘受了气。 顾磐磐看看罗移,再次道了谢。 她已做好准备,她知道会承受容家许多人的不理解,甚至包括祖父和祖母。但是,她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容家的人,她其实只在意她爹爹的态度。 罗移便转而对容定濯等人道:“相爷,礼部接下来会时常叨扰相爷了。” 还要下聘,回礼,这两样,跟民间是一样的。 罗移看看容定濯这分毫不掩饰不悦的神色,心道,他还没告诉这位相爷,陛下让钦天监特地挑选了最近的吉时。要是知道了,怕是更要不悦。 说完,罗移就先回宫了。 不止容家,这个消息,很快将会震惊朝野。 在场的容家人终于有些反应过来,除陈国公和卫老夫人,众人都很有眼力地对顾磐磐露出笑意,都是欢喜神色。 大家都认为,定然是容定濯的努力,才让顾磐磐做了皇后。他们怎可能得罪老六和未来皇后。 只有容初嫣还不敢相信地站在一旁,觉得自己像是被家族抛弃。 容定濯则是压抑着怒火,虽然顾磐磐说皇帝要立她为后,但他是真的从未相信。这些天,隋祉玉态度模棱两可,似乎还在跟他角力。 哪里会想到皇帝会这样快,而且,皇帝这些天可没有闲着,税制改革,整顿国子监,山南道大量卖官的案子,大事儿就好多桩,皇帝的意思,也是要将立后的事情稍往后放。 听说前两日,乔贵太妃召了好几名贵女进宫,里面就有何文光的孙女在内,皇帝那时还正好去了乔贵太妃那里,明显就是去看何文光的孙女。现在看来,难道竟是幌子?还是皇帝要将何家孙女也弄进宫去? 容定濯一直都觉得,以皇帝看重权力的程度,选何文光孙女的可能最大,毕竟何文光现在是皇帝的人。 顾磐磐进宫,让容定濯有一种将自己的弱点交到别人手里捏着的感觉,叫他很不愿意。 而且,容定濯绝不相信,以隋祉玉的理智,会因为顾磐磐的姿色就立她为后。他觉得,皇帝应该还是为了要先夺取他的权力,等他的权力都交出去,那时皇帝也将磐磐腻了,废后的时候约莫就到了。 容定濯垂着眼,顾磐磐也不知父亲在想什么。吃过午膳回家的时候,顾磐磐轻轻拉了拉容定濯的衣袖,微微不安道:“爹爹……” 容定濯看看顾磐磐,道:“磐磐,你让爹再好好想想。” 顾磐磐只好点头。 --- 顾磐磐没有回家,而是去接了乔慈衣。街上的花灯就早早挂出来,街上的贩卖小玩意儿的小贩也更多,知道过节前后,上街的人多,生意也更好做。 京城的花灯就是不一样,通衢满光华,犹如十里花艳,应接不暇,灿不可言。 她娘亲没有看过京城的花灯节,她要带着娘亲去乘着画舫看灯,还要去放许愿灯,还有,告诉娘亲这个重要的消息,她要做皇后了。娘亲可能会被吓到的。 顾磐磐接到乔慈衣,容定濯就远远跟在母女俩身后。 一直到快要上画舫的时候,顾磐磐却看到一道身影,哪怕那人戴着面具,但那熟悉的身形,她还是一下就认出来。 今日是七夕,他出宫了? 第85章 第85章 但顾磐磐看到那道身影一晃,转瞬她就找不着了。 因为人实在太多,过节可不就是图一份这热闹么。 若非那身影她实在熟悉,她的眼神儿又不错,她可能会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 她有种感觉,皇上一定是来找她的。 可是,顾磐磐好担心,她上了画舫,那他还怎么找她。 顾磐磐就在原地磨蹭起来,她抬头假装看天,墨色的眼珠子实际却是在转向左右,一直在观察皇帝的身影还会不会再出现。 乔慈衣还以为顾磐磐真的在看天,也抬起头,她是最喜欢漫天的星辉,从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喜欢。 今夜的霄汉美极了,如墨绸般,有些地方还泛着一种深邃的蓝,数不清的星辰散布其上,如缀珍宝,纯净而恢弘的华丽。 但顾磐磐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见皇帝的影儿,只好带着娘亲先登船。 母女两人坐在窗边,乔慈衣低声道:“我将当今陛下登基的时日算了算,他的皇后当是命在天府,磐磐,你看今夜天府星大炽,说不定是要出皇后了。” 顾磐磐微微一愣,顿时笑得有两分狡黠,她将自己的脸 分卷阅读128 蛋往前凑,道:“娘亲,你看看,我这张脸的气运怎样?” 乔慈衣顺势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她真是爱到心尖尖上,说:“我对相面没有研习。” 不过她也清楚,她和顾磐磐的五官虽相似,但两个人脾性,心态,经历的不同,会从内心透射到表情和眼神,就是说,哪怕她们长得再像,相面之人,也绝不会说她们命途相似。 顾磐磐想了想,好奇地又问:“娘,你说的那个天府星,在哪里啊?” 乔慈衣就指给女儿看:“磐磐能找到南斗的位置吗……” 今夜星空格外璀璨,星星太多了,顾磐磐觉得好多星星都很亮,看不怎么懂,就不看了,只是在母亲耳边说:“娘,其实你的女儿就是你说的天府星。” 乔慈衣反应了一下,什么意思?难道磐磐是说…… 顾磐磐索性更直白,说:“娘,我要当皇后了。今日,皇上都派人到国公府里宣读了诏书。”以后,她会保护自己的娘亲,把娘亲接进宫里,绝不让莲藏教的人带走娘亲。 乔慈衣先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虽然她知道有容定濯做后盾,顾磐磐一定能嫁得好,可她也没想过,顾磐磐竟能当皇后。 随即想到容定濯现在的地位,又觉得不奇怪了。 她立即问:“磐磐,你想进宫吗?”乔慈衣最关心的是这个。 顾磐磐在自己娘面前,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她诚实地点点头,她也不知是几时开始,就总是会不由自主想起陛下,会在意陛下对她的看法,她觉得自己是想经常见到陛下的。 不过也有不好的,就是不能每天见到爹爹。 乔慈衣一下就懂了,也难怪,她立即就回想起那位皇帝陛下。 当今皇帝的那容貌,生得可真是好啊。是一种照人双目,叫人难以忽略的男子之美。她想到皇帝那冷雪冽霜般的气质,那双如描似画,深如渊海的眼睛。还有一开口,那分沉稳与气度。 那样一个人,即便没有天子的至尊地位与滔天权势,也是能叫少女们迷恋的。 因此,乔慈衣对于女儿的心动,是能理解的。可就是不知皇帝对磐磐,是纯粹出于政治考量,还是有些情愫在,她立即担忧起这个来。 乔慈衣就又问了些情况,正和顾磐磐说话,她才发现,容定濯居然也上了这画舫。 可这时,画舫已慢慢离开了河岸…… 顾磐磐也很诧异,她站起来,看着不知几时上船的容定濯,道:“爹爹?” 她不知道父亲也要来的。 顾磐磐当然是想让父亲和娘亲破镜重圆,但她也看出来,娘亲失忆后,就没有这个意思,她也不想强迫娘亲。 在顾磐磐面前,容定濯是个矜重的父亲,自是淡淡朝乔慈衣颔首,说:“乔夫人。” 乔慈衣为了不让女儿操心,心下虽是腹诽颇多,面上却也不露,陪着容定濯演戏。 *** 顾磐磐被册立为皇后这件事,才半日,果然在京中掀起大波澜。 先是太皇太后,怒得在慈寿宫里竟摔了玉梳子。皇帝发这个立后诏书,当然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偏偏她不能明着站出来反对。 而立后诏书一下,当然要告示百官,等正式大婚的时候,还要昭告天下万民。 这样大的消息,到了晚上的时候,自是已在大允的贵族圈子传遍。 那些曾经传过顾磐磐与邢燕承结缘的人,此刻简直无地自容,难怪容相直接就给否认,原来女儿是要进宫,有更大的机缘。 至于皇帝为何要将立后诏书放在七夕,也引来一些人的猜测。联想到顾磐磐在宫里做过女医,女人们难免想到,是皇帝早就看上了顾磐磐。 邢燕承当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很少饮酒的他,竟也留在春温堂里饮了不少。 他正要离开药馆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她走向他,声音是她熟悉的:“燕承。” 邢燕承眸子微眯,问:“公主为何还未回禹国。” 滕今月答:“我好不容易来到大允,想再多待一段时日,多看看这边的风光,回去了,再出来就不容易。”她没有离开大允,她舍不得邢燕承,快出大允的时候,又悄悄返回了上京。 今天是七夕,彼此有情的男女私下见面的不少。滕今月当然也想和邢燕承在一起,她就挽住邢燕承的手臂,大着胆子将头靠在他肩上,说:“燕承,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过。” 滕今月已知道顾磐磐要进宫做皇后的事,她知道,此时的邢燕承心中必然是极为失落消沉,正是她帮他疗伤,亲近他的最好机会。果然,她发现邢燕承居然喝了些酒,且喝得不算少。 邢燕承慢慢推开滕今月,说:“公主该回禹国了。我今晚还有事,得先走。” 滕今月心里很是不乐,一谈感情,邢燕承就要走,她便拦住他,说:“燕承,我来是想提醒你,当今皇帝是个有壮志又有手段的,怕是借着今秋武举,又要撤换一大批人,若是任由皇帝继续下去,他一手栽培的武将,势必将渐渐取代屹立多年的武将世家,邢家会越来越难以立足。” 滕今月看着邢燕承清俊的眉眼,心里恨毒了让这男人失意的顾磐磐,道:“燕承,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 邢燕承当然清楚滕今月所说,但他今晚却没有说这些的心情。 滕今月又道:“为今之计,我觉得,恐怕只有设法让突厥顺利南下……” 突厥骑兵历来凶悍残暴,人数又多,现在最让皇帝头疼的,就是突厥。 她又说:“届时,邢家与禹国也一同发兵,再利用莲藏教挑起民怨,我不信皇帝还能坐得稳这江山。” 滕今月无法接受邢家落败。她又说:“燕承,我知道你想要容三姑娘。我不介意和她一起拥有你。其实,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设法私下掳走她,但是将事情栽到莲藏教头上。” 邢燕承听到顾磐磐的名字,目光微凛,道:“行了,我让公主回禹国。公主现在是不再听我的安排?” 滕今月就是喜欢这种被邢燕承从思想上压制着的感觉,邢燕承越是强硬,她心里越觉得舒服,就说:“我走就是了,但是燕承,你还要想想慧妃娘娘,慧妃娘娘在宫中,皇帝那样不珍惜。慧妃也还等着邢家才能救呢。” 滕今月又道:“不过,燕承,其实我还是想说,你跟邢大公子,就为了一个要嫁给皇帝的女人,闹得这样不愉快,真是太可惜了。” 她说完,知道邢燕承现下是真的不悦,赶紧先离开春温堂。 *** 漓河这一段的风景格外好,京中贵族的画舫都爱到这一段,节日时难免相互遇上。京兆府也作了规定,什么样的人家,画舫用什么规格,都是很明确的。 顾磐磐没一会儿就看到一辆格外华美的宫舟,一看,居然是魏王趴在窗边,朝她挥手。 乔慈衣担心被人看到她和容定濯在一个船上,早早躲到里边的榻间里去。 顾磐磐见隋祐恒独自游览风光,小家伙又一定要叫她 分卷阅读129 过去,她便转过头,道:“爹爹,我去殿下那边的船上坐坐,一会儿在观星台会和,如何?我会带上容叶。” 容叶是顾磐磐被邢燕夺掳走后,容定濯特地从南疆召回的高手,此女的功夫在女子中,实属已是极致。 乔慈衣在榻间里听了,顿时懊恼,这两回,她和容定濯在顾磐磐面前装得太有礼,让顾磐磐居然放心地留下他们。 乔慈衣正要唤住女儿,可她身边这个侍女,居然会武艺,伸手点了她的哑穴,乔慈衣一愣。只能听容定濯同意后,顾磐磐就离开了。 乔慈衣蹙着眉,这既是七夕,又是夜里,要她独自面对容定濯,实在是觉得尴尬,更是有些担忧害怕。 因为这个男人,实在比她原先所想的,要过分得多。 容定濯送顾磐磐去了魏王的船上,果然来到榻间,看向被侍女点了哑穴的乔慈衣。 那侍女立即出了榻间,还带上门,容定濯则来到乔慈衣身旁,坐在榻旁。 乔慈衣顿时手指微蜷,紧张地看向这个男人。这些年她在月摩国,也见多了月摩国皇族之间的男女勾当。月摩国可是比大允中原乱得多,贵族男子娶妻纳妾,而下层男子娶不起妻,还有一妻多夫的,在那地方,都是见怪不怪。 月摩国国王还想将她纳为妃,但白确在月摩国太重要,她坚持称要为白歧守着,国王才没有动她罢了。 因此,容定濯不放过她,她心里隐隐也有点看懂他的意思。他所谓的不海涵,不放过,恐怕不是要她做别的来偿还,而是……他要在她身上宣泄欲。念。 乔慈衣看着容定濯的眼睛,那眼神深不可测,侵略性极强,让她心里越发跳得像打鼓。她指指自己的喉咙,意思是要他解开她的哑穴。 容定濯扯了扯嘴角,虽然他这笑容看在乔慈衣眼里,讽刺意味居多……但他还是伸出手,解开她的穴,却是又掐住她小巧的下颌。 乔慈衣将脸转向一旁,想挣开他的手,说:“相爷,我也不敢再奢求你轻易放过,只是今晚,一会儿还要和磐磐见面,还望你有一个父亲应有的样子。” 容定濯不发一言,将乔慈衣手腕一扭,让她以侧身的姿势被推倒在榻上,目光巡过她这些年来越发曼妙有致的线条,像猎人欣赏美丽的猎物般,才慢慢说:“既然我是磐磐的爹,你是她的娘,做什么不都是天经地义?” --- 顾磐磐先前看着隋祐恒还好好的,谁知刚到那边画舫里,他就扑过来,抱着她的腰大哭,哭得极为伤心。 顾磐磐赶紧哄着这哭包,问:“殿下如何这样难过?” 隋祐恒抽抽小鼻子,道:“我听说姐姐要当皇后了。”他今天下午的时候,听说姐姐要和哥哥成亲,又偷听到两个宫女在悄声说,她姐姐也要成为皇帝的女人,和别的女人争宠。 隋祐恒特地去问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问一个男人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那小太监不知他问的是皇帝哥哥和姐姐,就回答他说,就是可以天天抱着睡的女人,就叫做一个男人的女人。 隋祐恒才知道,皇帝哥哥以后竟可以天天抱着姐姐睡,他想想就好伤心,明明姐姐以前是他的女人啊。虽然顾磐磐只是坐在床边拍隋祐恒的背,哄他睡着就离开。 顾磐磐就见隋祐恒抽抽嗒嗒地说:“早知道,我就让姐姐做王妃。” 顾磐磐被他逗笑,忙道:“殿下,你太小了,姐姐对你来说太老,这当然是不行的。以后,我们阿恒会有跟姐姐一样好看的王妃。” 说完,她突然察觉到异样,转过头去,就见皇帝倚在那边,不知看他们姐弟俩多久。 “陛下?”顾磐磐有些诧异,她之前以为是看错了人。她立即知道,容叶肯定也被皇帝的人制住了。 隋祉玉走过来,浅淡的眸子看向这个时候已完成使命,有些多余的弟弟。 这姐弟两人还没注意到,却见画舫已靠了岸,隋祉玉朝李樘说:“带魏王去买糖人。” 隋祐恒一听,立即不哭了。又欣喜看向皇帝,觉得哥哥还是好。 隋祐恒被带走,顾磐磐知道皇帝是想跟自己单独过七夕。他们的确也有很多天没有见面。 第86章 隋祉玉见着顾磐磐, 说起她上回提到的事,道: “磐磐, 太医院扩大教习厅这事, 已经在办,今秋入学, 就会招收更多的学生。届时,请顾老医士也去任教, 磐磐觉得如何?” 见皇帝对她的爷爷如此尊敬,竟称呼为“顾老医士”,顾磐磐诧异地看看隋祉玉。 她知道, 皇帝就算叫太医院院使焦大人,也是直呼其名。 隋祉玉笑了笑, 知道她在想什么, 说:“他替朕养大磐磐,朕如此唤他, 也是应当。” 他心道, 反正生是乔夫人生,养是顾迢龄养,教也是顾迢龄教的, 就是没容定濯什么事。 顾磐磐心里高兴,道:“谢谢陛下。”她又说:“陛下, 我也想去买糖人。” 隋祉玉看看她,意思是,都是要当皇后的人了。不过他的磐磐的确还小, 考虑片刻,说:“好,朕陪你。” 他们走的是和跟隋佑恒相反的方向。 今夜七夕,小年轻们出来相会的不少,不少人都戴着面具。 隋祉玉戴的是狐狸面具,白色的,只是眼尾处有两抹修长的红,和他今晚这身暗红色的衣袍格外相称,哪怕看不到脸,只是这修伟清逸的身姿,也让顾磐磐也多看了他好几眼。 不止是顾磐磐,连路过的其他小姑娘,也都回过头,频频看过来。顾磐磐没想到,皇帝连遮了脸都能有人看,赶紧拉着他的衣袖,去一旁套圈。 今晚到处是百戏杂陈,顾磐磐套圈可厉害,小手起起落落的,居然把那老板摆出来的东西,都给套光了!围观的人叫好声一片。那老板脸色难看,但看看戴着面具的隋祉玉等人,那样的衣冠,还有精壮的随从,知道这些是贵族人家出来的,敢怒不敢言。 套完之后,顾磐磐也不好意思让老板吃这样的亏,给了那老板更多的钱,又去买五彩小圆子吃。 一碗小圆子,两个人分着吃,还能一边看正在上演的皮影戏。更远些,还有人在打铁水,铁水飞溅如烟花,照得夜色更加明亮。 一整个晚上,少女哪怕戴着面具,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断过。 顾磐磐总算知道七夕节的真正涵义,以前她每年都过,但从没有一晚,像今晚这样高兴。 顾磐磐记挂着还要去观星台和母亲他们会合,就说:“陛下,我们回船上去吧。” 隋祉玉今晚出宫,就是来陪顾磐磐,自然是她怎么说,他就怎样做。 --- 容定濯一手仍捏着乔慈衣冰凉的双腕,一手灵活地解那系得规整的丝绦。今日,这母女俩穿的都是紫色。顾磐磐穿的是浅嫩的藕荷色,乔慈衣穿的是一身暗紫色的纱裙。 这暗紫色在乔慈衣身上,让她的气质也更多了一丝雍容神秘, 分卷阅读130 映衬着肌肤越发晶莹,尤其是此刻,映着她雪白的小腹。 看到乔慈衣的小腹处有那朵红莲,容定濯历来冷漠的眼底有一丝狂烈。 他仿佛要看到那朵小小的,红色的,鲜妍如初放的红莲在她身上,才能完全放心。 七夕的夜仍是炎热的,但这画舫里置着许多冰盆,乔慈衣虽然也不会感觉冷,但腿间少了衣料的遮覆,她是能感觉到的。 虽是侧着身,但乔慈衣也觉得无颜见人,她紧紧并着双腿,这时突然问:“我想问容相一个问题,磐磐……当年也是你强迫我所生的么?” “不是。”容定濯听她问这个问题,声音愈发冰冷,回答:“当初,我可不知你怀孕了。”如果他知道她怀孕,会将她绑在身边。 乔慈衣沉声道:“我是说,我们之间以前就有过男女关系,发生的时候,是你强迫我的么?” 容定濯这回却是笑了,是一种压制着戾气的笑意,说:“你猜猜。” 乔慈衣也被他的回答气到更加无力,索性闭上眼,随便这男人做什么。 她和他的力量有天渊之别,她根本就挣脱不了。 自尽?才与磐磐相认,她每天都被这种可以和女儿亲昵的幸福围绕,乔慈衣根本舍不得去死,更怕自己死了磐磐伤心。 更何况,她的性格,并不是会为了身子被男人玷污的事就去死的那种。 因此,她只是闭着眼,他要发泄就发泄好了,顶多晚些回去,喝一碗避子汤。就当是被蛇咬了。 容定濯看着她这个想要置身事外,想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根本不拿身子当回事的反应,终于放开她的手腕,改为重重掐着她的腰,俯下身,语气含嗤:“时隔多年,你倒是越来越放得开。” 乔慈衣身体微微一僵,她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是觉得,她这些年没少找男人吧?所以才表现得这样随便,才是这般任他施为的反应。但是她反抗了就有用吗? 他的体格太健硕,比如现在,她的腰被他越收越紧的手掐得就很疼,多半是要出淤痕了,她何必做无用的挣扎,多给自己增加伤痕。 乔慈衣也不跟他争辩,只略含自嘲道:“相爷怎样想都可以。嫌我经历得多,您大可以去找未经历过人事的小姑娘。”那样的小姑娘可不就干净?反正以他的地位,想必各种投怀送抱的女人都不缺。 容定濯慢慢勾了勾唇角,发现这个女人能挑起他怒火的本事,始终是不变。 她那时自报的名字也是假的,连她的姓氏。连同莲,也是从莲藏教的莲字诌的,根本就不是她的名字。 可以说,她给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她这副身子,是真的被他占有过。所以,他对她哪里敏感,哪里是她不堪承受的弱点,都最是熟悉。 容定濯突然忆起,少女时的她在他面前,不堪承受,娇声喘气的样子。 因此,他不发一言,手指故意去拿捏她的弱点,她所有的,能让她失控的弱点。 明明是要将这个男人视为无物,渐渐的,乔慈衣却开始慌乱地挣扎,这种挣扎,是一种纯粹的不受意识控制的。她甚至也不知自己在挣扎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像一尾在岸上的鱼,本能地就是挣扎。 容定濯自始至终没有脱衣裳,一身黑色的袍子,始终规规整整包裹着他高大的身姿,若不看他手上在做什么,仍旧是那个朝堂上执掌风云的男人,神色似乎和在外没有两样。和乔慈衣的衣衫难覆,雪肤灼目形成鲜明的对比。 容定濯甚至没有要脱衣裳的意思,深深的眼里,很难让人看出到底是欲,还是恨,或是其他的什么。 他不是要放过她。只是这船上不方便,不够他折腾。最重要的是,这画舫上,终归没有府里那样安全。到了他如今,身系无数人的身家,安全当然是第一位。 乔慈衣脚尖绷起,在战栗中睁开一双水波迷离的眼,看着自己,再看看容定濯的衣冠楚楚,羞惭得无地自容。 *** 回到船上,隋佑恒还没有回来,顾磐磐就打开她套来的那一堆小玩意儿,一个个地拿出来看,她这才有时间看看自己到底都套到了什么。 看着看着,顾磐磐居然发现了一对小瓷人。 那女的小瓷人就穿着个肚兜,男的还好点,还批了件袍子,穿着裤子,但长袍敞着,胸膛也是光光。而且,女的小瓷人既可以取出,也可以直接放在男的小瓷人怀里,贴合为一体。 顾磐磐捏着这瓷人,怔愣之后,脸上立即烧起来,呐呐道:“怎,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皇帝也倾身过来,他看这小瓷人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看看顾磐磐这水眸透出慌张的样子,就总是想逗她。 隋祉玉修长精悍的身躯从后圈住顾磐磐,手指嵌入她纤细雪嫩的指间,道:“快成亲了,有些事情,磐磐迟早也要知道,就当为夫给磐磐在成亲前上课。” 顾磐磐哪里肯,若是她自己偷偷看瓷人便罢,被皇帝这般抱着一起看,她实在不好意思,但手指被他用力扣着,人也被环着无法离开,她只能侧身往皇帝的怀里钻,说:“臣女不想学。” 她磨来蹭去的,隋祉玉俊美的面庞上眼神变深,眉也渐渐蹙起。 顾磐磐只顾要从他怀里离开,她手往下一按的时候,就摸到一个绝不该她碰触之物,哪怕隔着衣袍,也让她觉得又惊又畏。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罢了,先时还没有呢。 顾磐磐一愣,这下完全不敢再看皇帝,其实她看过的医书里,比如《开济合录》《辨证集》《齐医全案》等好些书中,都有记载,什么阳事不举、宗筋驰纵之类的。 以前她都是直接略过,反正她又不可能去给男人看那方面的毛病。 但是自从上次在上江苑和皇帝同乘一马,顾磐磐感觉到那种威胁之后,她有些好奇,回去看医书的时候,就翻回去多看了看。 陛下这个,自然不是阳衰,而是相反,是太…… 顾磐磐就说:“陛下的精力总是这样充沛。”她当然不可能说欲。望强烈这样的字眼,道:“为何陛下至今没有子嗣?” 立后诏书一下,他们就算未婚的夫妻,相处起来的感觉和以前不同。顾磐磐也从一个医者的角度,提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顾磐磐在给隋祉玉当女医那段时间,皇帝是没有召幸妃嫔的。但她可不会觉得皇帝从来没有女人。 隋祉玉沉默片刻,慢条斯理笑笑,才道:“磐磐,朕不是对谁都如此。” 他要是这样,估计孩子已在身边满地跑。毕竟十六岁起,给他送女人的就没有断过。他历来挑剔。 不过,他也没打算特地告诉顾磐磐,她是第一个。 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神如鹰隼般,道:“所以,磐磐进宫以后,就要辛劳些了。”意思是,她进宫之后,侍寝这事儿,怕是要劳累些。 第87章 顾磐磐似懂非懂, 她转开眸子,累……就累吧…… 隋祉玉知她还是懵 分卷阅读131 懂, 轻声道:“那磐磐现在就先帮帮夫君, 可好?” 顾磐磐心跳加剧,看着他说:“怎样帮陛下?” 她很少见皇帝穿红色, 虽然是很暗的红色,但皇帝这长相再穿着这样的颜色, 实在有郎艳独绝之感。 隋祉玉起身,将烛火都灭了,这小小的舱里, 立即昏暗起来。 顾磐磐的眼睛过一会儿,才适应这样的暗, 她不知皇帝究竟要做什么, 呼吸也跟着急促。 在一片暗色里,他捉住她的手, 放在自己腰间盘桓, 顾磐磐知道了皇帝的意思,赶紧将自己的手缩回去:“陛下……” 见她害怕,隋祉玉也没有强硬地非要她做。他知道隋佑恒恐怕是要回来了, 还是把持着自己。只将她的人抵在窗户旁,细细地吻着她玉白的脸庞。 画舫一直停在岸边, 果然,外面没一会儿就传来熟悉的童音:“姐姐,哥哥!我回来了。” 隋佑恒举着糖人回来了, 还带回一大堆好吃好玩的,隋佑恒认祖归宗以后,很久没有出过宫,这次出宫逛街,像条从盆里跳进江里的鱼儿,那叫一个快乐。 外面的内侍见陛下把一间舱房的灯都熄灭,哪里敢让隋佑恒闯进去,自然是一番阻扰。 隋佑恒却很生气:“快让本王进去,一会儿冰要化了!”冰都化了就不好吃了,他要给姐姐和皇帝哥哥吃最好吃的红豆奶泡雪。 外边拦不住魏王殿下,但好歹是给陛下传了信。 顾磐磐听到了隋佑恒的声音,忙去推隋祉玉,说:“别,陛下,阿恒回来了,他在外面。” 隋祉玉将她柔软的小嘴又啄一下,喉间才逸出一声:“嗯。” “姐姐?皇帝哥哥?”隋佑恒进了外间,将东西放在桌上,见没人,自是要去推里间,就见这时皇帝与顾磐磐从里面走出来了。 “怎么这样黑呢?”隋佑恒好奇看看两人出来的小舱,问:“姐姐,里边这样黑,你跟皇帝哥哥,躲在里面做什么?” 看着隋佑恒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顾磐磐脸都要烧起来,简直想捂住弟弟叭叭不停的嘴,她见隋祉玉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脱口而出:“我与陛下,方才在捉迷藏。” 隋祉玉低低一笑,以眼神鼓励顾磐磐的急中生智。 隋佑恒一听,小脸欢欣:“捉迷藏,我也要玩!”他主动说:“姐姐,你和哥哥去藏,我来捉。” 隋祉玉则拒绝:“不玩了,这里不好藏,玩累了。” 顾磐磐看看隋佑恒一下跨掉的小脸,立即安抚说:“下回姐姐进宫,再陪你玩儿。” 隋佑恒不满地看看不愿带自己玩的皇帝哥哥,这才脸色转晴,道:“好。” *** 容定濯喉结滚动,将乔慈衣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让她的脸离自己更近些,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乔慈衣紧闭着眼,他又将她抱了一会儿,才将她重新放在榻上。 容定濯随即去打了温水来,拧着一方洁白的巾帕,为女子作擦拭。她的肌肤还是跟从从前一样,他觉得先前也没有太用力,那腰间的掐痕,就像是被他蹂。躏过似的。 容定濯又帮乔慈衣把衣裙一件件穿回去,乔慈衣才慢慢睁开眼,看一眼这自始至终身上纹丝未乱的男人,紧紧捏着手指,眸中翻滚着异色。 容定濯道:“你打算几时离开鸿停馆?” 乔慈衣微微一怔,却是转过身,没有回答。她现在并不想与这个男人说话。 “搬到相府。”容定濯看着她,继续道。 乔慈衣觉得有些好笑,她为何要搬到相府? 供他随时纾解?她又以什么身份去住相府,而且,她也不想去。 她避开容定濯的目光,站到窗前,以背影对着他,还是没有答话。 若是换个人,不论男人女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容定濯,只怕已被踹下河里去。 不过,容定濯倒是没在意乔慈衣这时的小脾气。是的,在他眼里,这就是女人的小脾气,他只是说:“女儿总是跑你那里,她不辛苦么?她还要去看顾迢龄。” 事关女儿,乔慈衣终于开口,反驳说:“磐磐在家本也住不了多久吧?她今晚告诉我,她要做皇后了。届时是要进宫的。” 容定濯道:“谁说她一定会进宫。”他还有办法让顾磐磐不做皇后。 乔慈衣不解:“为何?磐磐对陛下是有意的。陛下那等风姿,顾磐磐入眼后还怎会中意别人。诏书都下了,相爷还打算做什么?” 乔慈衣原先是没往那头想,可自从先前顾磐磐亲口告诉她,“娘,你的女儿就是天府星。”“娘,我要当皇后了。” 小姑娘那种窃喜的语气,还有眼睛发亮的神采,她如何还会看不懂,女儿喜欢皇帝。 容定濯也清楚,顾磐磐喜欢皇帝,因此才更为担忧,怕皇帝伤害她。见乔慈衣也说“陛下那等风姿”,更是几不可察皱皱眉,他慢慢说:“磐磐嫁给皇帝,总有一天会伤心。” 皇帝的理智和狡猾不是乔慈衣可以想象,心也足够狠,有极大的可能,就是想利用磐磐对付他。 乔慈衣回身看向容定濯,沉默片刻,蹙眉说:“可是,你现在不让磐磐嫁,她现在就会伤心。” 她微微一顿,说: “你不懂女人的,诏书已下,磐磐已把皇帝当成丈夫,你现在不让磐磐进宫,让另一个女人顶替了她成为皇帝的妻子,她心里一辈子都会有个越不去的缺憾。你再给磐磐另找一个好男人,她也只会记挂着她失去的陛下。她不会幸福。” 乔慈衣的话,容定濯这回没有立即回应。 她又道:“再说,陛下既下诏书,必然经过深思熟虑。相爷现在是如日中天,哪怕从中作梗,陛下不能将相爷如何,但以后呢?陛下不会记恨么。相爷有没有想过……成为国丈,相爷或许能走得更稳,更远。权相与贤相,也是在相爷一念之间而已。” 容定濯却是紧紧盯着她,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想起他们的过去。 乔慈衣只是担心女儿,沉默摇摇头。 容定濯过了一阵才又问:“你是怎样失去记忆?” 乔慈衣还是不回答,她并不想跟容定濯谈论他们自己。 容定濯历来是知道这女人有多倔强,这样多年,还是这样。他的眸色又冰冷下来,两个人先前因为顾磐磐出现的短暂平和,也不过假象。 容定濯他们的船先到观星台,等了好一阵,才见女儿坐着魏王的船缓缓迟来。 观星台不是寻常人能上去的。容定濯亲自打的招呼,才准让顾磐磐母女上去。乔慈衣到了观星台很高兴,把容定濯抛在脑后,只顾着和顾磐磐说话。 容定濯负手站在一旁,正等着这母女两人,突然有人来禀:“相爷,观星台下不远处发现了一具女尸。是跟之前江平伯府家的杨姑娘一个死法,手腕刻有符文。就是死的人是谁,还需要调查。” 容定濯面色微微一变,这桩案子一直没有破,近来京城里也没 分卷阅读132 再发现有其他人是这样的死法,众人都有些淡忘,岂知……又出现了。 虽然是七夕,容定濯还是告诉了顾磐磐母女。 因为莲藏教也有不少特有的符纹,乔慈衣主动要求去看了看那死去的少女,观察那少女的手腕后,摇头说:“这个符纹,我也没有见过。” 她也不知是否莲藏教所为。 容定濯思索片刻,倒是发现一个相同点,这两个少女死的地方,都在漓河边,说起来,漓河有水龙脉之称,这个死法,说不得是针对龙脉而来。 第88章 发生这样的事,三人也就没有在观星台久留。 离开的时候,顾磐磐道:“爹爹,我今晚想去娘亲那里住。” 今夜遇到命案,她很不放心,不管乔慈衣会不会害怕,她都想陪伴着母亲。 父亲在顾磐磐心里足够强,因此她从不担心。娘亲不同,顾磐磐对乔慈衣充满孩子对母亲的保护欲。 顾磐磐这样一说,容定濯和乔慈衣都微愣。 容定濯不同意,他要带自己女儿回家。顾磐磐却很坚持,缠着爹爹,磨着他,要去陪娘亲。 见顾磐磐眼露恳求,这样期待的小可怜模样,容定濯到底还是同意了。 乔慈衣带着顾磐磐回鸿停馆,顾磐磐就道:“我要和娘亲一起沐浴,还要和娘亲在一个屋里歇寝。” 乔慈衣满心都是幸福,却是逗着女儿:“磐磐是不是还要娘亲唱歌哄着才能睡?” 顾磐磐当真颔首:“好,我要听娘亲唱歌。”小时候没有得到娘亲的疼爱,她要补起来。 乔慈衣看着她笑:“都要嫁人了,磐磐以为自己还小呢。”她又说:“好了,你先去沐浴,我收拾一下,待会儿再去。” 净室的水已放好,顾磐磐只好自己先去沐浴。 乔慈衣哪敢跟女儿一起沐浴,当然得避开。她等顾磐磐沐洗好,才迅速地洗好。 容定濯并没有真正占有她,但他做的事,乔慈衣觉得跟强占同样恶质。她知道,大抵是他觉得画舫上时间不宽裕,并不意味着他以后会放过她。 顾磐磐其实已经很困,但头回和娘亲一起歇寝,今天又得了封后诏书,脑中仍有些亢奋,睡不大着,她便试探说:“娘亲,你与爹爹今晚相处如何?经过今晚,你对爹爹可有新的看法?” 乔慈衣今晚和容定濯相处得当然是非常不愉快,她对容定濯的看法,就是掠夺成性,极为跋扈。但她只是说:“我无意于你爹,磐磐。” 那样的羞耻,还有屈辱感。乔慈衣无法宣之于口,尤其是对女儿。顾磐磐对容定濯的依赖和信任,乔慈衣一清二楚。 顾磐磐心下叹气,今天可是七夕夜,怎么爹爹就不知把握机会,趁机博取到娘亲的好感呢。以他爹爹招小姑娘喜欢的程度,没道理不讨娘亲的喜啊。 她还是忍不住帮父亲说话,道:“娘,你是不记得,其实爹爹,这些年一直都保存着您的画像,经常对物思人,对您甚为想念。” 乔慈衣没接话。她也没提容定濯娶妻的事,只是沉默。 顾磐磐就看出来,娘亲不喜欢她提父亲,好奇问:“娘,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啊?” 乔慈衣微微一怔,她心里倒是没什么人,不过女儿这样问,她道:“磐磐别管我的事,娘都是这个年岁的人,怎样过都无所谓。你将要入宫,你过好往后的日子,才是娘最记挂的。” “我娘还年轻呢,我们走出去,谁不以为我们是姐妹。”顾磐磐当然不同意。 乔慈衣看向顾磐磐,女孩这时披散着黑丝缎般的长发,侧身看着她,洁白的脸蛋被香枕挤得更为饱满,真是可爱又不失妩媚,美好得像春枝最娇嫩的一朵花。 因此,乔慈衣并不担心自己的女儿不能承宠,只是帝王的宠爱能持续多久,又到底有多少真心而已。但即便是嫁给别的男人,也会有相似的隐忧。她自己的出身不好,掌教不会让她嫁人,门第高些的人家也不会娶她做妻,她的女儿能成为皇后,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 乔慈衣不想提自己,在她看来,容定濯当初在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都没有娶她。现在她都嫁过人,他也表露出怀疑,觉得她这些年有过不少男人,就更不可能娶她。不过是图她容貌罢了。 她这两天被认女的喜悦冲昏头,今天突然得知顾磐磐要做皇后,此时静下来,才想到: “磐磐,我们以后在外,可不能以母女相称。娘在月摩国虽是正经人家,此时上京也算来使之一,但到底是个寡妇,你要做皇后,有容家那样的家世就足够,母亲的身份对你反是累赘。” 乔慈衣不能光明正大认女儿,心里也难受,但只说:“月摩国地方小,你别看着京中官员表面尊敬各国来使,实际只把诸多小国视为蛮夷之地,许多小国的国俗风气,也被大允认为荒唐无序,不够庄重。若你嫁的是寻常世家公子,倒也罢,嫁给陛下为皇后,娘这个身份……” 顾磐磐之前是想到这个的,她是觉得,若是能让爹将娘亲娶进门,就不存在什么问题。她正要说话,听乔慈衣又说: “磐磐,我们就对外宣称,我是你的姨母,这样,我对外声宣称的年岁,也是对应得上的。” 顾磐磐微愣,她思索片刻,只好先点头答应,父母的事,还只能她回头找父亲打听清楚,两人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才好从中慢慢调和。 否则,光她一个人着急,也没有用。 母女又絮絮说一会儿话,有母亲在身边,顾磐磐头沾着枕,不久便睡着。 --- 另一边的容定濯,也是几乎一夜没有闭眼,一直在想顾磐磐的婚事。 乔慈衣说的话他也其实也考虑过,不过最终都被心里别的声音给压下去。 皇帝铁了心要娶,女儿一心想嫁,乔慈衣也支持女儿,容定濯独自想了整晚,历来决断强势的男人,竟也有些动摇。 第二天,宫里和礼部就都陆续来人到容家,开始走大婚前的执礼流程。 容定濯见这速度,就知皇帝为娶顾磐磐,是一切早有安排。 他又见顾磐磐已是一个安心待嫁的状态,想着乔夫人的话,思虑之后,并未有所动作。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是因为容相,才要立顾磐磐为后,见到容定濯,自然都是越发恭敬,并且一迭声的恭喜。 容定濯心里不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倒没有什么不乐的反应。 隋祉玉这头,则是一直提防着容定濯和邢家等世家作梗生事。他身边的孟宏简等人倒是已被他说服。 立后诏书下得突然,对有些人来说,犹如一记闷棍敲在头上。经过一两天过去,许多醒神过来,该动作的也有动作。 *** 观星台少女被杀的案子,很快有新进展。 这次死的少女身份低微,并非杨晴鸢那样的贵族出身,而是泽州的一名农家女,不知被何人掳上京,杀害在观星台附近。 这个农家少女与杨晴鸢仅有的相同之处,就是两人皆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的少女。 分卷阅读133 两名少女都是被长针刺入风池,体内的血从奇怪的符纹流出,浸入土地,现在看来,像是一种献祭似的死法,约莫是在做什么巫咒之术。两人死的地点都是漓河旁,少不得的确是针对龙脉而来,或者说,是针对陛下而来。 不过,也有可能并非是破坏龙脉的风水,而是有什么秘术,是接此吸纳龙脉的福气。 容定濯将调查的结果禀告皇帝,隋祉玉自是让人继续追查。 巫咒之术,玄而又玄,却没有一个帝王会完全无视巫咒,尤其是邪恶的巫咒。 不管是破坏龙脉还是吸纳龙脉福气,都是在影响皇者的运数。 隋祉玉虽不觉巫咒之术能伤到他,但这杀人之人背后的动机居心,却是必须得派人查清。 隋祉玉另一件担心的事,就是顾磐磐曾戴过的小石头,也有这个符纹。 隋祉玉已找顾迢龄问过话,让顾迢龄回想当年送石头给顾磐磐那僧人。顾迢龄当年倒是认得那和尚,在当地那的确是个颇有名望的僧人,但两人已有多年未见,也不知人在哪里。 隋祉玉又将乔慈衣召进宫中,乔慈衣知道皇帝即将是顾磐磐的丈夫,再看这位姿容绝俗的年轻天子,心里的感觉就全然不同。 她上前恭敬行礼,道:“妾见过陛下。” 隋祉玉看看乔慈衣,道:“给乔夫人赐座。” 乔慈衣也没有推辞,坐下后问:“不知陛下召见,是为何事。” 隋祉玉直言道:“容三姑娘以前戴过一颗符纹石头,这件事,乔夫人觉得,此事有无可能是莲藏教所为?” 乔慈衣知道白确已告诉皇帝她过去的身份,莲藏教延绵有百年以上,早就从佛道巫等诸多流派中摘取想要的部分,再加上自己的糅合,形成独立的教义。 她就说出自己的担忧:“妾以为,不排除是莲藏教的最顶层所为。有些巫咒之术,是有祭品的,分阴祭与阳祭,阴祭自是杀人以祭,也就是杨晴鸢那些个被杀的少女,所谓阳祭……这涵义分的可就多了。” 这也是乔慈衣离开莲藏教的原因,她在偶然中得知,她这个所谓的圣女,年满十五之后,是要与掌教双修,受掌教泽沐。其实,也就是要供掌教……这何尝不算另一种方式的祭品,乔慈衣不能接受这个。 隋祉玉目光冰冷:“故弄玄虚。” 乔慈衣颔首,莲藏教这等教派,可不就是靠着故弄玄虚,才能煽动诸多底层百姓。 不过,她觉得奇怪,说:“但若是掌教给磐磐戴上那枚不知何意的符石,他应当不会这样多年,就此放过磐磐。” 隋祉玉颔首,又问:“那乔夫人可知晓那掌教在朝中的关系?或是说那掌教在朝中可有别的身份,究竟是何许人?” 乔慈衣答:“妾那时年岁尚轻,见过的教中人其实很少。莲藏教许多事都是掌教和左右使才知道,其他的,都是执行任务的人才可知晓,许多消息并非互通。妾也不知掌教到底是不是朝中人。” 隋祉玉道:“那你现在见到他,能认出他么?” 乔慈衣摇头:“陛下,妾无法认出他的样子,只能听出他的声音,掌教当年始终戴着面具。” 第89章 隋祉玉又问:“那此人如今年岁几何?” 乔慈衣想了想:“妾十二岁那年,左使说老掌教羽化,因而那时换了新掌教,新掌教很年轻。妾十四的时候,听那新掌教的声音,观察他的皮肤,头发色泽,还有他的身形,觉得可能也就二十来岁。就算是现在,也应当不超过四十。” 这个年岁,如今在朝中,许多也是砥柱。 乔慈衣知道皇帝是想多了解掌教,不待皇帝再发问,她便继续道:“掌教身形很高大,听他说话的语调甚为儒雅,皮肤也偏白,妾不知他是否故意,在妾面前写字时,他都使的是左手。有一回,妾跟着他外出时遇袭,他拔剑也是左手……” 乔慈衣将自己记得的仔细回想,一一道出,罗移都命人记录下来。虽然时隔多年,未必有用。 隋祉玉等乔慈衣说完,问:“按乔夫人的说法,容三姑娘自幼佩戴着那符石,多年来却没有遇害,那她是莲藏教选定的阳祭之人?这莲藏教的阳祭之人,从前可有类似的例子,若是被选为阳祭,到底会遭遇什么?” 乔慈衣也不敢完全肯定:“是有这个可能。这阳祭实在不好说。且容三姑娘戴那符石的时间太久,陛下乃是去年登基,若硬说是十四年前,就用这阴阳两祭的咒术针对陛下您,那实是说不大过去。” 隋祉玉指尖在桌案轻点:“说起来,十四年前,正是朕的祖父太宗皇帝驾崩,是先帝登基的时候。”那也是血雨腥风的一年。那年他六岁。 如此说来,那会儿针对的应当是先帝? 看来,有可能是他的叔伯一辈闹出的事。那莲藏教也有可能是他的哪一位叔叔在控制?可他的叔伯,几乎都死了。就剩下两位,一个是早已失明,深居简出的晋王,还有一个是出家为僧,身体病弱的恒王。这两个在去岁的时候就没有参与大统之争。 至于崇阳郡王那样的秦王庶子,有他在,怎样都轮不到。 见皇帝提到大允皇族,乔慈衣就不好说话了。只是静默。 隋祉玉便问:“乔夫人当初因何离开莲藏教。” 乔慈衣说:“妾离开莲藏教,是因他们杀了从小照顾妾的老人,还逼我做我不想做的。”她说得较为含糊,只说她不想做的,没说到底是什么。幸而皇帝也没有追问。 他只是道:“乔夫人是打算在大允长住了?” 乔慈衣颔首:“妾暂时还不想离开上京。” 隋祉玉明白乔慈衣的心情,眼见女儿要出嫁,再怎样,也想看着女儿出嫁再谈以后。 隋祉玉便说:“乔夫人的样貌,并非月摩国人的长相,说不得就会有人问,你去月摩国之前,是大允何地人士,是个什么身份?若是叫人四处宣扬你莲藏教圣女的身份,就算你不想承认,但流言如积雪,容易掩盖真相。众人先入为主,你再否定,听的人心里也未必就会相信。” 隋祉玉担心有人拿乔夫人的出身做文章,让顾磐磐母女双双烙上莲藏教的标记。 乔慈衣心下惴惴,一时拿不准眼前的上位者是何意。她的确也担心因为自己影响到顾磐磐的婚事。 当即道:“陛下,关于妾与容三姑娘的关系,妾并未打算宣之于众。” 隋祉玉听乔慈衣这样说,未置评论,只道:“朕的意思,是在这样的流言未出之前,让朝野众人先知道你真正的出身。” 真正的出身?乔慈衣诧异。就听皇帝继续道: “朕知你在岭南道居住的时间长,正巧贺州有钟山乔氏,乔家一门七名进士,乔奉安曾任鸿胪寺正卿,如今已告老回归贺州。以乔夫人的书画造诣,说是出自钟山乔氏,完全能令人信服。” 乔慈衣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难道……陛下要为她捏造一个大允的家世,但她又不大敢相信,陛下为何这样做 分卷阅读134 ,是为了磐磐? 隋祉玉声音沉定:“乔夫人若不嫌弃,朕就让人放出风声,说你是乔奉安的嫡女。” 至于乔奉安那边,皇帝正是早就安排妥帖。 乔慈衣抬头飞快看看隋祉玉,心潮涌动难以言述,盈盈下拜道:“妾愿接受,叩谢陛下隆恩。” 乔慈衣从宫里离开的时候,心里格外高兴,不只是因她从此有了门第出身,更是因为,她见过皇帝之后,从皇帝的所言所为得知,皇帝要娶顾磐磐,并非只是为谋夺容定濯手中的权力。磐磐本身,应当也是一大原因。 乔慈衣又想着,莲藏教当年肯定是有人知道她生下磐磐的,否则,磐磐的小腹不会有那抹艳粉,也不会有人拿符石让她戴上。只是,既知道磐磐在哪里,为何没有将她带回莲藏教? 以掌教从前对她的那种掌控欲,没理由会放过她的女儿。 她始终还是带着隐忧…… *** 众人皆知,顾磐磐即将册封皇后,她的身份自是更加贵不可言。 这两天,各家的小姐们,谁要办个诗会或是赏花宴什么的,皆以邀请到顾磐磐为荣。 因此,顾磐磐总是收到一封又一封的请帖,红的,粉的,紫的,实在应接不暇。 顾磐磐不可能每次都去,因她现在忙的事也多,宫里来人在教导她的礼仪,时间并不宽裕。 但顾磐磐也不能完全不参加,否则该有人会说未来皇后娘娘孤高。 因此,顾磐磐这日挑了一起赏莲诗会,她正欣赏一朵格外饱满硕大的粉霞莲,与众位贵女切磋咏莲的诗文,却见容初嫣走过来。 不止过来,容初嫣在顾磐磐身边稍微站一会儿,当着众女的面,突然紧紧扯着顾磐磐的衣袖。平时矜持的少女,突然就双目含泪,朝着顾磐磐道: “磐磐,家里原就定的我入宫,你突然让六叔将我换成你,姐姐心里虽难过,却也没说什么,你竟还要说这样的话来讽刺我,你怎会变成这般……” 容初嫣这话一出,顾磐磐微怔,明明是容初嫣找她说话,她随口应了两句。 周围的少女也都是一愣。容初嫣这话的意思,是顾磐磐耍手段,抢了姐姐的皇后之位,让容相将入宫的人选换了她,现在还要讽刺容初嫣? 众女看着这两姐妹,心思各异,谁不喜欢看热闹呢。虽然表面都对着顾磐磐恭恭敬敬,但心里不服气甚至是嫉妒愤恨的大有人在。毕竟不久之前,顾磐磐还是个小小医女,这一下就要站到所有人前面去了。 虽然她们自己不敢让顾磐磐落脸面,但看着容初嫣出来找顾磐磐的事,也是件很开心的事,巴不得两姐妹闹得越不好看越好。 顾磐磐却不想被人看热闹,见容初嫣似乎演上瘾,才只是个开头,她道:“容柒,带二姐去马车里,我送她回国公府。” 容初嫣没想到,顾磐磐敢强行带她离开。这就是六叔给她的底气,皇后之位给她的底气么? 容初嫣气急败坏道:“容柒,你敢这样对我?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祖母,让你挨个几十板子,看打不打得住你。” 容柒当然不怕容初嫣,哪怕老夫人来要她,只要相爷不给,就要不走。 顾磐磐跟在两人身后,也跟着坐进马车里,她看了看容初嫣,语气很淡:“二姐对着容柒撒什么气,我想,即便是祖母知道,也会知道我想要维护姐妹情面的良苦用心。” 她又道:“还有,陛下从未说过皇后一定出自容家,你怎就这样肯定,我这皇后的位置本该是你的?” 容初嫣不说话,她当然知道刚才的行为会得罪顾磐磐,但她仗着祖父祖母对她的怜惜,仗着如今是二伯和大长公主的女儿,更是被深切的妒忌冲得脑中发热。 顾磐磐最后道了一句:“二姐好自为之。你这样也影响不到我,影响的可只有你自己。” 容初嫣其实也清楚,顾磐磐说得没错。她就要做皇后了,以后她若是再敢对顾磐磐耍这样的小聪明,顾磐磐甚至可以治她的罪。 说罢,容初嫣又被容柒请下马车,见曾经对她恭敬的容柒现在连看都不多看自己一眼,容初嫣终于稍微清醒一点。 但她还是不甘心,挤出笑意说:“磐磐,身为姐姐提醒你,你以为,你往后就能在宫中高枕无忧?我告诉你,闻家人已经在上京的途中。知道他们是谁吧?是陛下的母族亲戚,陛下心里最重要的人。陛下的表妹也一起上京了,磐磐觉得,是你重要还是陛下自己的表妹会更得他的欢心?” 顾磐磐闻言,也笑了笑:“二姐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她说完,马车就已行驶离去。 顾磐磐也知道,皇帝已将大婚所需时日压至最短,但朝堂上下那样多双眼睛盯着,皇帝的大婚是国朝大事,总不可能比民间还仓促。 *** 过了几日,正是皇帝的生辰。二十岁的生辰,在民间是加冠礼,但隋祉玉身为帝王,不用按凡夫俗子那套,登基之时便已加冠。 因皇帝事先打了招呼,要求从简,宫中只是中午设了个小宴。到下午时,顾磐磐却是被接进了宫中。 隋祉玉在乾极殿外接到顾磐磐,女孩第一句话就说:“谢谢陛下为臣女的娘亲赐下新身份。” “跟朕还客气什么。”他揽着她的肩就往殿里走,只关心一个问题:“磐磐,朕的生辰,你要送什么?” 还有这般向人追讨生辰礼物的?顾磐磐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有许多天没有见到皇帝,被他衣裳上熟悉的雪柏气息所笼罩,心里也念着的,她就说:“陛下的生辰,有什么愿望?”意思是他生辰这天的愿望,她都会努力实现。 隋祉玉闻言,低头在她耳边笑道:“什么都可以?那朕的生辰,想要磐磐。” 顾磐磐脚步微滞了滞,耳根发烫,也不知他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顿时紧张得指尖都有些微颤。 隋祉玉倒是又问:“朕一直给磐磐留着那件水靠,磐磐可要下水舒展舒展?” 第90章 顾磐磐今天之所以能进宫,是因容定濯去了泽州,暂未归来。她借口进宫看魏王,就来给皇帝过生辰。她知道陛下这话连起来的意思。 顾磐磐看看隋祉玉含笑的眉眼,心也软成一团。虽说皇帝登基时已加冕,但顾磐磐想着,始终是隋祉玉的整生辰,满二十岁呢,她还是觉得是很重要的一天。 她不希望今天的皇帝不开心,毕竟是寿星。顾磐磐发现,她竟也想宠着皇帝,就什么也没说,任他安排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她知道,多半就是在皇帝沐浴的青螭池里,那地方用来舒展其实不大够,但划几下还是可以。 这时,罗移却是进来禀报:“陛下,乔贵太妃那边派人过来,请陛下去用晚膳。” 顾磐磐看看隋祉玉。这个时候叫皇帝去用晚膳,当然就是为他庆贺生辰的意思。 皇帝虽说叫生辰从简,但照样会有人重视记挂着。就比如乔贵太妃,邢觅甄等人。 乔贵太妃与邢觅甄都叫人在宫中置 分卷阅读135 办了皇帝爱吃的酒菜,派人去请皇帝用晚膳。 邢觅甄午时就派人请皇帝晚膳去她宫里,隋祉玉拒了,但乔贵太妃那边,隋祉玉不得不给乔萤面子。 后宫惯是看人下菜之地。只要邢家在,宫里就没人敢克扣邢觅甄,再说邢觅甄还掌着后宫里的部分权力。 乔萤就不同,隋祉玉对乔萤不闻不问,乔萤就只会是落个被人耻笑,甚至欺凌的下场,无论她曾经多么风光。 尽管隋祉玉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跟顾磐磐腻歪,但他想了想,还是说:“磐磐,朕要去一趟敬和宫。” 他正要说他一会儿就回来,捏着顾磐磐柔软的手,出口却是道:“你跟朕一起去。” 顾磐磐一愣,哪里肯,说:“这怎么可以。”虽说立后诏书是已下,但到底大婚仪式没有办。她和皇帝私下见面也就是了,要和皇帝堂而皇之去乔贵太妃那里,她是不去的。 隋祉玉轻声哄道:“见乔贵太妃没有关系。她是朕敬重之人的义女,名义为太妃,入宫前同朕的姐姐没有区别,人也知分寸,并不会多嘴。至于带你去的由头,可说是朕请你为她看看近日的毛病。” 顾磐磐听皇帝直说乔贵太妃对他来说是姐姐似的,也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说心里话,目光微动。她知道,她以后进宫做皇后,这些方方面面的关系本就得照应到。加之上回因为文女医的缘故,她觉得这位乔贵太妃并不算难相处,就颔首:“好。” 隋祉玉果真带着顾磐磐去了敬和宫。 抵达之后,出乎两人意料,竟看到另一个熟悉的人也在,是邢燕承。他过来给乔贵太妃诊视。恰巧与进门的皇帝二人撞了个正着。 太皇太后和乔贵太妃生了毛病都爱找邢燕承,反正皇帝这头也用不上两个太医,院使索性将邢燕承调到西药房。 没想到在乔贵太妃这里,几个人不期而遇。 乔萤也没想到,皇帝还会带个人来,而且是即将正式封后的顾磐磐。 她心下顿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看来皇帝本打算与顾磐磐单独过生辰夜。 顾磐磐撞见邢燕承,虽然怔了怔,但她心里历来坦荡,并不觉有什么,就要打招呼。 “燕承哥哥”四个字本是她叫惯了的,此刻在口中却没能叫出。 以前是小姑娘,可以跟着好姐妹邢觅楹喊邢燕承一声哥哥。现在快要嫁人,当然就不能再这样叫。更何况,她是要进宫做皇后,以后更是君臣有别,顾磐磐想想,等邢燕承给皇帝请了礼,就道:“邢太医也在这里。” 这声“邢太医”,不止叫法比“燕承哥哥”生疏,语气也要更为客气,生生拉出无形距离。 隋祉玉和邢燕承都注意到顾磐磐称呼上的变化,两人心中自是各异。 邢燕承看看顾磐磐,答:“嗯,我过来给太妃娘娘施针。” 在理智上,邢燕承虽清楚顾磐磐的称呼与语气都是对的,她毕竟即将成为人妇,但从感情上,仍旧很难接受。 而隋祉玉却是知道,顾磐磐就算对邢燕承这样称呼,但两人的交情始终在,在顾磐磐心里,邢燕承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从上回,顾磐磐说医者地位太低,不够受人尊敬,举的例就是邢燕承,从另一方面也能反映出,顾磐磐心里对邢燕承的尊敬。 若是顾磐磐没有认识他,以邢燕承对顾磐磐曾经的攻势,顾磐磐最后多半是会跟邢燕承。 有些事情,不那样清楚也就罢了,太清楚,难免会对这两人之间的一言一行多留个心。 顾磐磐闻言关心道:“太妃娘娘怎么了?” 乔贵太妃道:“老毛病了,头有些胀痛。邢太医施针之后好多了,不碍事。” 邢燕承也就道:“陛下,贵太妃娘娘,臣先告退。”他离去前,又看了顾磐磐一眼。他当然也知道今日是皇帝的二十岁生辰,顾磐磐出现在宫中,显然是给皇帝庆贺。 且顾磐磐进宫前显然妆扮过,衣裙虽还是她喜欢的素纱,但她向来梳妆简洁,今日额间却画了殷红的四瓣梅,惯用的小巧耳珰,也换成随步摇曳的璎珞流苏耳坠,虽都是小小细节,却不难看出少女的心思——顾磐磐进宫见皇帝是自愿的,是欣悦的,她希望皇帝的目光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乔贵太妃与邢燕承约了他下回过来的时间,顾磐磐朝邢燕承点头示意,算是道别,邢燕承就先离开。 --- 乔贵太妃命人上酒菜。 顾磐磐还不怎么饿,吃了两口甜点,很快被乔贵太妃这里的酒具给吸引。 “娘娘这里的酒杯真好看。”顾磐磐由衷感慨。 是真的好看,比如她面前的酒壶和酒杯,是一套白玉与翠玉组成的酒具,玉质温润细腻,最主要是雕工精巧,白玉酒壶的壶身与壶颈形似半开的莲花苞,翠玉酒杯则如荷叶,端过来,酒里带着清新的莲花味,浮香袅袅。这样的酒具,怎不叫人酒瘾大起。 这是先帝盛宠,加之隋祉玉对乔萤照顾有加,两代帝王恩赐,乔萤收藏的精贵物件当然不少。 隋祉玉道:“酒更好喝。”不过,他又提醒顾磐磐:“你不可多喝。” 乔萤就说:“陛下,给磐磐的是才制的莲花酿,不易醉的。” 她又看看皇帝,说:“陛下爱喝梅花酒,你那是新开的一坛,你也尝尝啊。” 原来皇上爱喝梅花酒。顾磐磐还不知道,她看看乔贵太妃,又看了隋祉玉一眼。 隋祉玉用的剔透流光的纯净白瓷杯,便于观察酒的颜色,果然将酒盏送到唇边饮下。 乔萤的酿酒手艺很高,敬和宫里她自己喝的酒,大都是她自己所酿,少数才是进贡的。至于宫人酿的酒,她是从不喝。她自己做了,当然也会给皇帝送过去一些。皇帝当然也爱喝。 顾磐磐也将自己手里的酒饮下,这一喝,她觉得就没喝过这样甘醇而不烧喉的酒,和果饮一样香甜好喝,立即赞不绝口:“喝了娘娘这里的酒,我以后喝别的酒都要觉得无味了。” 乔萤见顾磐磐这样捧场,笑了笑,又叫人给顾磐磐另取了两种果酒来。 这三人倒也有话说,乔萤问起闻家上京的事,隋祉玉就跟乔萤多说了几句。待两人说完,见顾磐磐一直没声,隋祉玉转过来一看,就见顾磐磐白皙娇嫩的双颊上,犹如染了胭脂,饱满娇艳,素来清澈的黑眸却是目光迷离,也不说话,就是还在继续往嘴里喂酒。 乔萤先是一怔,随即失笑道:“磐磐的酒量看来真不怎样!”这酒是有后劲儿,可也没这样大呀。 隋祉玉一看顾磐磐这个反应,自是道:“朕先带她回去。”乔贵太妃也不便再挽留。 乔萤就见隋祉玉走到顾磐磐身边,不是等侍女去扶顾磐磐,而是他自己将少女扶起:“磐磐,走了,跟朕回去。” 乔萤笑意微凝。 她觉得顾磐磐这小姑娘可真是幸运。她从没见过皇帝用这种眼神看一个女人,更没见过他这样去哄一个女人。隋祉玉将手放在顾磐磐身后的动作,充满了占有意味,无一不是在昭示,顾 分卷阅读136 磐磐是皇帝的女人。 同样是人间祸水的样貌,乔萤觉得自己就是身如飘萍,一生都葬送在了老皇帝身上,但这小姑娘却是福运加身,与红颜薄命这样的词全然不沾边。 顾磐磐慢慢地起身,怀里还揣着一个酒罐,抱着不放,看来是想要带走。 这是个绿瓷酒罐,是只憨态可掬的大肚鸟,制得精细又可爱,罐子里又是新荔酒,香气四逸,顾磐磐抱着就不大想放手,低声对皇说:“娘,娘爱吃。” 她喊的娘,当然是指乔夫人。因为是荔枝酒,乔夫人爱吃。 隋祉玉看看这姑娘,连“娘”都叫出来了,那是真醉得不轻。不过若是没有真醉,顾磐磐也不会抱着别人的东西不丢。 还好乔萤只当顾磐磐说的是:娘娘爱吃。她就笑着道:“无碍,本宫爱吃,但磐磐喜欢,也可以带走。” 顾磐磐竟还知说谢谢。 隋祉玉就带着顾磐磐出了敬和宫,直接带顾磐磐到乾极殿寝殿,叫人去给顾磐磐熬醒酒汤。 他直接将顾磐磐带到龙床坐下,看看小姑娘,问:“磐磐,还记得朕今日是寿星么?” 顾磐磐眯着眼看看隋祉玉,她脑中混沌沌的,眼前也有点晃荡,但她还是想起来,是了,今日是陛下的生辰。 她就颔首,说:“我给陛下给过生辰。” 见顾磐磐醉成这样,还记得给他过生辰,隋祉玉摸摸她的脑袋,觉得他没有白疼这孩子。 当然,他不打算再让顾磐磐穿水靠游水,这时她下了水,也只会往下沉。 隋祉玉也不再指望寿星应得的待遇,今晚打算亲自照料顾磐磐,让顾磐磐在他这里睡两个时辰,喝了醒酒汤,稍微清醒再送她回去。 他又叫人打了温水过来,正要拿帕子为顾磐磐擦擦脸,这时罗移来禀,西南有军报过来,隋祉玉也没有离开寝殿,就在门口阅看奏报,作出示下。 见皇帝去了门外,顾磐磐看看这龙床,觉得这床可真是宽,殿里也格外凉快,让她想抱着那薄被去榻上滚两圈。 但她这时又看到桌上摆放之物,正是皇帝给她留的那件水靠。 是两人去敬和宫之前,皇帝就让人摆在这里,为她准备的。 顾磐磐迷迷糊糊想了想,走过去褪掉外裳,用力将腰间丝带一扯,裙子轻易就脱下来了。她拿过水靠,想把自己装进这件水靠里,但平时挺简单的事,今天对她来说有点困难。总是穿不上,让顾磐磐感到羞怒,想将这东西扔掉,但她想着今天是皇帝的生辰,还是慢慢地,努力地将水靠勉强穿在了身上。 隋祉玉回到殿中,就见顾磐磐身着白色水靠,正往龙榻边坐下,而她的纱裙被胡乱丢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那水靠将少女曼妙的身形勾勒得分明,峰峦秀耸,小腰如柳,随即她似乎打算往床榻更里边去一些,正从榻边往里面爬进去些,转过身去的时候,饱满挺翘的双臀,修长的双腿更是迷人。 顾磐磐终于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是他常用的那玄色丝绣引枕,她将发髻也解散,长长的青丝垂落在身后。面色比平时要红,是酒意所致,额心点缀的梅红,也让那张小脸更为光艳妩媚。 隋祉玉觉得呼吸窒了片刻,连步伐也似比平时沉重,他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这个醉态酣然的少女。 顾磐磐见他终于来了,倒是笑笑:“陛下,臣女已换……换好了。”就是穿得不平整,好些地方还皱着。她说着还打了个小小的酒嗝,说完,就打算歇息。 隋祉玉双眸轻轻眯起,眸光深如渊海,一开始他的确是认为顾磐磐是容定濯派来,因此只是想要跟顾磐磐春风一度,到了后来,他的想法渐渐改变,打算要给她名分以后再…… 但他今日才知,世上有些时刻还真是难捱。 第91章 邢燕承离开敬和宫,却并未出宫,而是去了翊安宫,也就是慧妃主位的宫中。 邢觅甄见到邢燕承,立即将他迎进宫,道:“哥,你怎么才来?皇上是不是去了乔萤那里?” 邢燕承看看邢觅甄,没将顾磐磐进宫陪皇帝过生辰的事告诉她,只是道:“对皇上,你就不要抱任何希望。等容三姑娘进宫,你只会更难见到他。” 邢觅甄微怔,这也是她要找邢燕承的原因,她道:“哥,顾磐磐进宫一定会侍寝的,看看她那越来越会勾男人的狐媚样子就知道。哥……你说,皇上会暗中赐顾磐磐喝避子药吗?” 邢燕承微微皱眉,也不知是因听到“侍寝”二字,还是“狐媚”二字,道:“我也不知。” “我不想看到顾磐磐有孕!”邢觅甄立即道:“哥,你也不希望看到她怀皇上的孩子,是吧?你想个办法,让她不能怀孕,好不好?” 邢燕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我还能在宫里留多久也说不准。” 顾磐磐进宫之后,皇帝很可能就要让他出宫,避免让他们再如今天在敬和宫这般偶遇。 “不会的!还有太皇太后在。哥哥的医术超绝,太皇太后如今那胸痹之症,还得哥哥才能缓解。焦院使不也将哥哥调到西药房?乔萤那头也总是找哥哥去。”邢觅甄很担心邢燕承不能再进宫。 “也许罢。”邢燕承知道,太皇太后还真可能不放他出宫。无论是为她自己的身体,还是为了谋算别的。毕竟顾磐磐做了皇后,太皇太后对容定濯抱的希望就小了,转而会寻找别的家族,比如邢家。 邢燕承清楚,上回在上江苑,太皇太后其实想要给他与顾磐磐下药,只是他发现那水不对劲之后,就没有喝。太皇太后见他没喝,也就没有给顾磐磐下。 邢燕承之所以没有喝,是因他不喜受制于人的感觉,不喜他与女人发生关系的时间和地点,会被旁人所掌控,且要被太皇太后所撞破。那种尽数受制于人的感觉,邢燕承从不会尝试。 邢燕承又对妹妹道:“立后大典之后,你应会晋为四妃之一。” 邢觅甄慢慢颔首:“嗯。” 无关帝王情爱。慧妃进宫一年,仍未列四妃之位,容家的女儿一进宫,却是皇后。皇帝不晋一晋邢觅甄的位分,怎样都说不过去。 而且,皇帝虽立顾磐磐为后,纯粹是他想得到顾磐磐这个人,却并不想向朝堂传递容家独大的讯号,因此,邢觅甄晋位分是必然。就算不幸邢觅甄,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 邢觅甄不知道,邢家刚躲过一场危难。 西北军在孝原军械被换之事,原本十分隐秘,谁知皇帝居然能查出端倪。禹国的滕术业更是险些坏事,幸而被滕术易发现,及时向邢家告了密。因此,西北军副都统单敏禾虽回到京中,邢家却已做好周全准备,杀了另外的证人,没有让单敏禾的指控成功。必然会闹出大岔子。 不能将邢家连根拔除,皇帝就得表面继续安抚。 邢燕承突然道:“你若是想通,想要离京。趁早告诉我。” 邢觅甄一听,当然不愿,道:“我是不会走的,哥哥你就别想了。” 分卷阅读137 邢燕承闻言,没再多说什么,自己转身就走。 *** 顾磐磐将水靠穿得歪歪扭扭,原本该在水中的装扮,她却是抱着皇帝的引枕半趴在榻上,一条小腿还微微翘起,瞧着有些好笑。 但是她的身段,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不会觉得好笑。少女年纪不算大,却比许多二十来岁的少妇出落得更有致。 见皇帝没说话,他的脸又逆着光,顾磐磐也瞧不清他的表情,她索性转身正对着他,说:“陛下?” 隋祉玉从未这样悠闲地看过顾磐磐,因为,清醒着的磐磐,绝不会这样任他打量,总是会想方设法将自己遮起来。同是穿着这一身,清醒的她,肯定是会环着双臂,羞得侧过身去,哪里会这样任他看。 而且,这还是小姑娘自己趁着他去殿外时穿上的,他想都没想到。这……的确是份极好的生辰礼。 隋祉玉坐下来,抓着女孩的脚踝,慢慢将她拉近自己。顾磐磐微愣,若是清醒的她,这时就该感受到男人动作的侵略性,但喝了酒的顾磐磐想法异于平时,她也没觉得危险,反而翘着嘴角迎上去,喊道:“陛下。” 顾磐磐声线清而甜,但她平时说话并不算软,而是干脆利落。像这样说话喊得软软糯糯的,倒是难得。 隋祉玉眼中浮上笑意……磐磐喝醉酒的样子也太乖。叫她做什么都答应。而且很大胆,平时绝对不愿做的,现下也很好说话。真是叫他喜欢。 他就开始坏了。薄唇在她纤细的颈项游移片刻,抬起头来,与她对视,说:“磐磐,来亲一亲朕。” 隋祉玉在心里猜测,她会照做么?应该会。 果然,喝醉的顾磐磐既听话,胆子又大,她答:“好。”随着她音落,女孩香软的红唇也印上了隋祉玉的下颌,停留片刻,才慢慢移开。 隋祉玉觉得心也似漏跳片刻,她主动亲吻他的感觉竟是这样。他俯身紧紧将她压制着,强抑着想要在她身上恣意逞欢的冲动,说:“不够,磐磐。” 他开始教她,要她学习他的样子。顾磐磐果真按隋祉玉教的,轻吮了吮他带着梅花酒香的唇,小小的舌尖又将他棱角分明的唇形勾勒,笨拙而认真。 天雷地火。隋祉玉闭了闭眼,从不知她这样会引诱,呼吸变粗,很快夺回主动权,惊得她一声低呼,被他抱着在这宽阔的龙床滚了几圈。 顾磐磐尝到辛辣的酒气,还感觉到他温热的手。她这身水靠倒是保护了她,遮得还挺严实,哪里都是遮住的,比她的薄纱裙子结实,他倒是有些无从下手。 想起乔慈衣一生颠沛飘零,未成婚,便有了孩子,更是生受与女儿分离之痛。隋祉玉想了想,若顾磐磐今晚就承了宠,难免要喝避子汤。皇后的孩子怎能提前出世。 他可不想让顾磐磐喝避子汤。因而,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叫嚣,还是决定用别的方式。便慢慢说:“磐磐,帮朕。” 顾磐磐愣愣神,帮?怎样帮。她疑惑地看着皇帝。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的手,她的手比他的小多了,柔若无骨,洁白纤细,握在手里,便有一种心情上的满足感。 顾磐磐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直到被他引导着,朝他越来越近,不让她的手再离开。 隋祉玉薄唇间轻嘶一声,脸上神色并非一贯的高贵而清冷,而是半眯着眼,看着顾磐磐,仿佛极为满足,又仿佛完全不满足,要将她整个吞下去,才能稍微缓解他此刻想要逞凶的打算。 顾磐磐醉眼朦胧看看他,道:“陛下……” 临近月半,月亮格外圆,月光如水倾泻,一地清明。顾磐磐也看着隋祉玉,他离得近,男子仿若刀裁的鬓角,狭长微垂的眼睫,脸颊宛如精心雕琢,都让她看得有些怔忪。 隋祉玉没想到顾磐磐的手,能带来这样的感觉。顾磐磐喝醉的脑子则有点反应不大过来,只是他怎样要求,她便怎样做。 过了不知多久,顾磐磐可怜巴巴道:“手软得很。想歇息。” 隋祉玉看看她此刻的模样,又爱又怜,哄她道:“磐磐再坚持片刻,很快,很快。” 顾磐磐初时真的信了,后来她才终于知道,他就是哄她的,根本不是片刻,一点也不快,半分也不快,这实在是个漫长的过程。 她的水靠不知何时被脱下来,但她里面还穿着诃子和洁白的亵裤,隋祉玉没有多看,就怕看了把持不住,只是一径抓着她的手。 又过了许久,顾磐磐又发出低低的呼声。隋祉玉却是睫毛低垂,喉咙里一声舒服的喟叹。 听到他的嗓音,就算是醉得云里雾里的顾磐磐,竟也有些心跳加快,脸越发地红。 隋祉玉离开了榻上,拿被子将顾磐磐遮好,叫人送裤子进来。他给顾磐磐做了擦洗,见她昏沉沉入睡,便独自去了青螭池中。 隋祉玉洗完后,随意披着白色衣袍,高大的身影回到榻边,看着已然入睡的姑娘。 他可没有丝毫的睡意,拿着奏折就在不远的桌案旁看,直到一个多时辰后,顾磐磐又醒来。他便端来醒酒汤,一勺一勺地喂顾磐磐,以免她明早头疼。 顾磐磐这时已清醒多了,她之前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经过她的反复思索,觉得好像不是做梦。 等顾磐磐喝了醒酒汤,她看看皇帝,便忍不住问:“陛下,我先前是不是……已侍了寝,我们已经圆房了?” 隋祉玉沉默片刻,笑了笑道:“磐磐,还没有。” 这样就算侍寝?他根本就还没开始。真侍寝的时候,她不知要累多少。按照顾磐磐这样怕疼的,哪有她现在这样轻松。 第92章 并没有吗?顾磐磐记得不大清楚,见皇帝穿着一身浅色细葛中袍,身上还有他常用的澡豆淡香,显然浴过身,她又睡在龙床上,她以为他们已经…… 听到与陛下没有圆房,顾磐磐过急的心跳缓和了些,慢慢舒出一口气。没有,自然是最好的。 “磐磐感觉好些没?头还晕不晕?”隋祉玉又问她。 顾磐磐答:“头还有点晕,但不算难受。” 她又道:“我的酒量实在太差,说好给陛下庆生辰,居然……”居然就喝醉了,把寿星扔在一旁,自己在这睡大觉。 顾磐磐原本准备的生辰礼物,是一支舞,她觉得皇上一定会喜欢。她已忘记自己穿过水靠卧在皇帝床上的事。 “你的确酒量不佳。”隋祉玉安慰她,眼中含笑:“不过,磐磐万勿自责,朕对今日的生辰礼极为满意。” 极为满意……顾磐磐微微诧异。能令陛下这样满意,所以,他们先前……? 她难免惴惴不安问:“陛下,我们先前……到底做了什么?” 隋祉玉在她耳边低低道一句。怕她不懂,还描述兼解释了两句,说:“辛苦磐磐。” 顾磐磐理解过来皇帝的意思,简直不敢相信,随即羞愧得抬不起头,难怪她总感觉自己的手怪怪的,她此时似是不知该如何对待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仍说不出话。 见顾磐磐羞成这样,隋 分卷阅读138 祉玉又是开解:“磐磐,诏书已下,朕就已是你的夫君,为夫君如此,天经地义。往后咱们的日子还长。” 顾磐磐总觉陛下这话意味深长的,意思是,这不算什么,只是个开头?她心横一横,想着总比会有身孕的好,就不再去想已发生的。岔开话道:“皇上命人送臣女去鸿停馆吧。臣女想去乔夫人那里住。” 乔慈衣原出自贺州乔家,并且是顾磐磐姨母的事,已在京中传开。有这个姨母身份作为掩饰,顾磐磐见乔慈衣更不用避忌什么。且皇后姨母的身份,皇帝要赐恩于乔慈衣,也更方便。 连带顾磐磐的母族身份也得到解决。因此,顾磐磐别提多感谢隋祉玉。 “好。”能真心为顾磐磐好的人,其实也不算多。因此,隋祉玉并不反对顾磐磐亲近乔慈衣。 天色已不早,隋祉玉这就派人将顾磐磐送去了鸿停馆乔夫人处,自有人暗中守卫。 *** 第二日,顾磐磐起得有些晚,她才梳洗好,就隐隐听到门外容叶的声音,有“相爷”“伤”……这样的字眼。 顾磐磐立即起身,将容叶唤进屋里,不敢相信地问:“我爹受伤了?怎么回事?是遇刺还是怎样?” 容叶就说:“姑娘别担心,相爷的确遇刺,但只是受了很轻的伤。” 没见到父亲本人之前,顾磐磐哪里能不担心,尽管容叶这样说也无济于事,她立即就要回相府。乔慈衣自是不会拦着顾磐磐,可她也没有去看容定濯的打算。 顾磐磐本想带着乔慈衣一起,但见娘亲没有这个意思,只好自己离开。 顾磐磐回到府中,急急去往容定濯的院子,在院里却被拦下。 顾磐磐有多受容定濯的喜爱,相府的人都看得到,更何况这位还即将是当朝皇后。顾磐磐要看容定濯,自然会放行。但容镇道:“三姑娘稍等,二爷在里面,等二爷与相爷叙完话,就请姑娘进去。” 听闻容二爷都来探望,顾磐磐心里越发焦急担心,是有多严重的伤情,让她二伯这样早也来了? 容定泱的确在弟弟房里,正问:“这次行刺会不会是皇帝所为?为着河东盐区的事。” 容定濯微揉了揉眉心,答:“应当不是皇帝。” 这些天为着河东新开盐区,朝中的确颇多争执。皇帝要大力扶持河东和蜀中盐区,容定濯本人实则并未怎样反对。是户部尚书苏庆华和沿海几个上州的刺史最为反对,以他的名义纠集了一批官员。苏庆华为容定濯办了不少事,一贯算是忠心,他也就没怎么管。 容定濯又道:“如果是皇帝,一定会有更缜密的安排,不会让我只是受皮外伤。” 容定泱道:“这次刺杀,杀手如此之多,若非是你,也未必有谁能只受轻伤。而且皇帝也不想你死,警告罢了。” “嗯。”容定濯道:“我已派人在查。” 容定泱颔首:“我先走了。” 容定濯道:“二哥近来也多小心。”容家是一艘整船,要行驶得平稳,除了他这如今的掌舵手,其他人也很重要。 “我会注意。”容定泱又看看弟弟,先离开了。 顾磐磐看到容定泱从父亲房里走出,上前请安道:“磐磐见过二伯。” 她二伯这位陈国公府世子,顾磐磐也很少见到。不过,她知道二伯和大长公主收养了容初嫣,但进宫为后却是她。她拿不准,二伯是否和祖父祖母一样,对她不满。 还好,容定泱只是看看顾磐磐,说:“进去吧。” 顾磐磐赶紧去看父亲,见父亲并未如她所想的卧在床上,面色并不见颓靡,心下略放心些,就问:“爹爹,您伤到了哪里?” 容定濯看到女儿这样急切的样子,一颗心都跟泡在温水里似的,柔声道:“磐磐不必担心。爹没有大碍,只是手臂为剑风所伤。” 顾磐磐又给容定濯把脉,见他气血也充盈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又问了追查凶手的事,容定濯都让顾磐磐安心。 *** 隋祉玉对昨晚顾磐磐给的生辰礼倍加满意,第二天的心情自然就不错。 不过,今日朝上争执最大的,还是关于新盐区之事。皇帝大力鼓励河东与蜀中产盐,并要在东南开设盐区,为新盐业给予诸多优抚之政,损及老盐区的利益,而老盐区几乎全是容党掌控,可说全国盐价皆在容党操纵之中,即便之前被查办了数名涉盐官员,还是没有动摇根基,但如今皇帝采用开设诸多新盐区的方式,截容党之利,容党当然要反对。 而且,皇帝不仅扶持新盐区,新的盐铁使裴渡在辽东盐区查案开刀,更是让不少官员心中惶惶。 隋祉玉高坐在龙椅上,任底下争论不休也没有半分动摇,尤其是今日早朝,容定濯还不在场,他更是轻飘飘地叫了退朝,新盐区是必然扶持,任反对党怎样争都没有用。 退朝后,隋祉玉走在廊下,秀丽的眉眼带着两分戾气,道:“贪心不足的东西。” 罗移知道皇帝说的是反对新盐区的官员,知道这些人皆已列入陛下的剪除名单,要一个一个地收拾。 沈嚣来禀:“陛下,容相去泽州回京的路上遇刺,不过伤得不重。” 隋祉玉微微诧异地挑眉:“他还会受伤,是真是假?” 沈嚣道:“容定濯当初随容元齐南征的时候,何等威风,这些年虽任文臣之职,但武艺应当是没有落下,且他身边的高手那样多。遇刺是真,但受伤……就未必是真。” 隋祉玉亦是这样认为,淡淡道:“多半是容定濯又想对付谁,自己策演的一出戏。” 沈嚣颔首:“极有可能。” 隋祉玉不再关心容定濯是否在演戏,总之,盐价与粮价这两样必须要压下来。 隋祉玉就又道:“今年多地水灾,对粮食收成影响甚巨,该赈济的要赈济。且要注意边关屯粮,要命人在暗中严查,绝不能发生官员将领在边地低价收粮,高价转卖之情形。” “是,陛下。”沈嚣答。这几年明着财政收入丰厚,但百姓过得越发艰难。粮价看着高,可种粮的农户却是半年也没有得到好处,利润都进了官员豪商的口袋。 隋祉玉想起来,又问一旁的沈嚣:“上回命你查的陇中私卖戍军屯粮贪墨一案,那事是否跟容定濯有关?” “此事与容相无关。”沈嚣知道,虽然皇帝自诩不会因为要娶顾磐磐,就对容定濯心慈手软。但沈嚣还是希望容定濯少沾惹些事,以免皇帝真要动容定濯的时候,顾磐磐难做,皇帝也就难做。 沈嚣又看看皇帝,觉得皇帝还是低估顾磐磐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时,有人来禀:“陛下,月摩国佘知公主求见,说是有话对陛下禀。” 隋祉玉微微诧异,这位佘知公主可说是偏内向孤僻,虽是公主,但在月摩国一行来使中,远没有乔夫人和白确引人注意,竟会专程求见他。自是说:“传公主。” *** 顾磐磐见父亲的伤势并不重,又要与幕僚议事,就先回到自己的院子。 少女离开后,容定 分卷阅读139 濯却叫来容镇,道:“去请乔夫人过来。” 顾磐磐昨晚宿在乔慈衣处,乔慈衣是知道他受伤的,但那个女人半分反应都没有,连跟磐磐一起走一趟的意思也没有,容定濯自是不悦。 没过多久,乔慈衣就被“请”到了相府。当然,这个“请”,其实是强制的,她不愿来也得来。 乔慈衣第一次到顾磐磐如今住的地方,四下略作打量,便见此地屋宇雕栏玉栋,又不失气象威严,不愧是权相府邸。 容定濯院子里的护卫也是头次见到乔慈衣,心中更是震惊。这位传说中的乔夫人,果然与三姑娘长得极为相似,但是又绝不会让人将她们错认。 容三姑娘就像花苞新绽,艳色初露,清新娇嫩,又如琉璃般的明洁生辉,让人还期待着她的袅袅盛放。 这位乔夫人则是绽得正艳,光华四照,明明是不怎么起眼的妆扮,但那不经意流露的女人风致,实在是叫人难以抵御。 乔慈衣有些不安,不知容定濯又想做什么。见到这个男人,她只是假作不知他受伤,道:“相爷找我有何事?”容定濯的无礼,让她在已不再谦称为“妾”。 “我受伤了,你知道。”容定濯声音平静。 乔慈衣做出略显讶然的神色:“那我还真是不知。毕竟相爷看起来,比常人还要康健。” 容定濯险些被她的话气笑,盯着乔慈衣,目色幽深。他慢慢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乔慈衣微微一怔,对这男人的冷嘲热讽有些习惯,没有接话。 容定濯道:“听说我受伤,你恐怕心里还有些高兴罢?是不是还想过,希望我重伤,伤得都不能来纠缠你,就更好?” 乔慈衣心跳如鼓,道:“相爷这话,把我说得也太恶毒。我只是觉得,我和相爷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应过多追问。” “没有特别的关系。”容定濯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行刺的人已被抓住,很有可能与月摩国有关。” 乔慈衣闻言微怔,定定神,说:“相爷,这样的事得讲证据,可不能凭空污蔑。月摩国乃偏隅之地,岂敢冒犯相爷,咱们也没有动机。说来相爷在朝这样多年,得罪的人,损折的人,都不在少数吧?要论起恩怨,是怎样数也数不到月摩国的。” “……你要动机?”容定濯见乔慈衣这一番维护月摩国的做派,冷声一笑,挑起她的下颌,说:“你不就是白确的动机?” 你不就是白确的动机?——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听得懂的人,自然就听得懂。 乔慈衣眼皮一跳,立即想挣开容定濯的控制。 容定濯观察着乔慈衣神色的细微变化,放开她,低沉道:“怎么,跟了哥哥还想要跟弟弟?” 他的话刚落,就听见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屋里的两个人都怔了一怔。尤其是乔慈衣自己,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打这个动动手指可以轻易捏死她的男人。 乔慈衣的力气于容定濯而言,自然算不上什么痛。但被人甩耳光这样的事,对这少年得志,一路青云,如今更是高高在上的男人来说,当然是头一回。 乔慈衣没敢去看容定濯的脸色,略微侧过身,身体微颤,等着他的报复。 第93章 气氛沉默得压抑,过一会儿,乔慈衣还是没见他动作,便飞快看容定濯一眼。 容定濯也看着乔慈衣,他的目光难测,深沉得有些吓人。 乔慈衣知道自己太冲动,以容定濯这些年的大权在握,哪里容得一个女人如此。她就是这几次被他欺得厉害,下意识就…… 这样的感觉有些煎熬,乔慈衣就慢慢闭上眼,将侧脸露给他,就像是等着他打回来。 乔慈衣很快却感到自己打他的那只手,被一只粗砺的大掌握住,他抓着她的手在看,像是在琢磨,是将她打人的这只手腕折断好,还是用别的方式来惩罚。 容定濯看的却是乔慈衣的蔻丹。月摩国的女人很爱染指甲,乔慈衣的指甲染着红色蔻丹,纤纤十指,娇柔又妖艳。但容定濯记得乔慈衣少女时不喜欢染这个。 乔慈衣微愣后,就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他手上劲力一重,真有将她手腕折断的气势。乔慈衣疼得微微蹙眉,她就说,这个手劲儿,容定濯还好意思污蔑月摩国行刺? 容定濯又上下打量乔慈衣,她的衣衫,头饰也都是月摩国的扮相。额前珠玉垂落,将漂亮白皙的额头也遮住,裙子是月摩国的花间裙,纱质头巾,在容定濯看来,全是她与其他人远走之后留下的痕迹。 他越看越觉碍眼,道:“你不为你自己打算,也得为磐磐考虑。你如今既是贺州乔家的女儿,回了大允,就该换成大允的装束。” 乔慈衣对穿戴什么都无所谓,便没有说话,也不明白容定濯还管她穿什么?他可真有闲心逸致。 门外这时有人轻扣了扣门,道:“相爷,段二姑娘过来求见相爷,似是给相爷送东西。” 这人的声音,有一种小心到有点惧怕的感觉,毕竟,屋里这位是相爷找了十几年的女人。府里的守卫也拿不准,这女子在相爷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若是不重要,为何坚持寻找?就怕这般禀报,坏了相爷的事。但段二姑娘也算是特别的,能在相府走动的外姓女子可不多。 乔慈衣闻言微愣,段二姑娘?就是要给容定濯做续弦的段二姑娘吧,她看容定濯一眼,眼底透露的意思很明白,觉得他实在坏。一边要娶名门出身的清白小姑娘为正妻,一边不放过她这样被他看不上的“放荡”女人,两头都要占着。这让她更觉得羞耻。 容定濯看看乔慈衣的神色,就知她在想什么,他放开她的手,朝着门外道:“不见。让她回去。” 乔慈衣真心建议:“相爷还是见吧。”哪家没有联姻的事,容定濯这样的身份更应如此吧。 乔慈衣这句话让容定濯神色愈发冷,他将乔慈衣将扭身一送,她便仰面躺在一旁的金丝楠桌案,他又抬起膝盖,强行分开她的腿。 乔慈衣一愣,知道他这意思,是现下就要拿她宣泄。她极力挣扎:“相爷不是受了伤?不怕伤口绷开?”做这事本就是耗肾精的,他不是声称受伤?不怕变得更虚,或者伤口绷了失血过多? “你还会管我的伤口是否绷开?”容定濯冷着一双眼,笑意带着淡淡嘲讽。 乔慈衣道:“我也不想管,但相爷若因此加重伤体,我不知会被容家的人怎么处置……” 容定濯倒终于说了一句似是安抚她的话:“放心,没人会处置你。” 乔慈衣正是无法放心,还好,门外这时又响起让她松口气的声音:“相爷,老夫人和二姑娘也过来了。已到了大门,下了马车,正向院子而来。” 卫老夫人亲自过来,显然是听说儿子受伤,放心不下,要亲自过来看看。毕竟容定濯受伤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是护卫特地提前来报信。 容定濯蹙蹙眉,看看乔慈衣,这才将她拉起来,让人从后门将她送走。 分卷阅读140 *** 佘知公主被引入乾极殿,她上前拜见皇帝,说:“佘知见过陛下。” 佘知公主的存在感再低,她也是个公主。隋祉玉道:“公主有何事。” “陛下,月摩国被人所利用,参与了此次行刺相爷的逆行。”佘知公主直言不讳。 “你是说白确被人所利用?”隋祉玉问。 “不错。白确认为容相欺凌老师,因此昏了头,出此下策。” 佘知公主口中的老师,自然是乔慈衣。她的大允语言和文字,还有天文星象,都是乔慈衣所教授。 “你将此事告诉朕是做何意?”隋祉玉问。 佘知公主抬头,看着皇帝:“我想请陛下帮帮白确,以免连累月摩国承受容相的怒焰。作为感谢,我愿将一个秘密进献给陛下。” 第94章 隋祉玉没有立即回答,只不疾不慢道:“你先说说,白确行刺容相,被谁所利用?” 佘知公主便说:“据我所知,是崇阳郡王。有一回,白确随老师去启恩寺途中,崇阳郡王现身过,跟白确说了好一阵话。白确那次回来后,就开始打探容相行踪。” 崇阳郡王?隋祉玉未置可否地略微颔首。的确说得通。 在太皇太后千秋那天,崇阳郡王与一对波斯姐妹花欢爱,“不小心”摔破了头,那阵子就吃了些苦头。更倒霉的是,崇阳郡王脑袋刚好些,竟又染了花柳病,遭了无数罪。 崇阳郡王大抵也是回想过,发现他是从调戏顾磐磐那天开始倒霉,后面知道顾磐磐竟是容定濯的女儿!崇阳郡王不敢当面挑衅容定濯,可不得处心积虑借着其他人报复。 佘知公主见皇帝相信她的话,这才放心。 就听隋祉玉又问:“公主说的秘密又是什么。” 佘知公主便说:“陛下也知,月摩国原本就算花卉之国,其中黄曼陀罗、火麻花、阿芙蓉,另有一种月摩独有的白纯子,多少有致幻之力。” 她一鼓作气:“可数月前,有商人来到月摩国,将这些花收走不少。我暗中派人查探,才知那些商人都来自大允,他们收这些花,是要做一种仙方逍遥散。这逍遥散比五石散的效力更甚,据说吸食之初,灵台清明,随即让人飘然若仙,神魂得登极乐。且一食即会成瘾,将人心智毁于一旦,并损其体魄,使人渐渐身若槁木。” “这些个所谓仙方逍遥散的原料,都一起进入大允的西北境,只是不知到底流至何人手中。若是在军中将领,或是一些要职中传播,实在堪忧。” “竟有这种东西。若公主所言属实……”隋祉玉目光深暗,慢慢道:“那公主前些日子为何不说,至今才说。” 佘知公主忙上前几步,朝隋祉玉跪下,道:“陛下千万息怒,我是想将线索查得更明了,再向陛下禀报。” 她又膝行向皇帝靠近些,道:“而且,自从那些商人离开,我已劝谏父王,让他将月摩国余下的奇花捣毁,不再栽种。” 佘知公主原本面容姣好,但她在女子中算是高挑,气质又清冷,加之公主身份的傲气,让她历来给人一种距离感。此时少女几乎跪到隋祉玉脚边,仿若高贵的天鹅垂首,极易挑起男人的征服欲与怜惜。 可惜,隋祉玉并不为所动,气息甚至更为冷峻,他捏住佘知公主的下颌抬起,看了看这少女的表情,佘知公主等的就是这一刻,双眸似是含着惧意与羞涩,却是大胆对上皇帝的眼睛。分明就有蛊惑之意。 隋祉玉嘴角微挑,沉声道:“公主,将你的心计收起来,在朕面前没有用。你提供线索?那的确既能立功,又能叫朕被你们牵着走,成为一把刀。” 他放开她,直言道:“白确行刺容定濯,是你挑唆的吧。公主对本朝之事所知甚详,远道而来也敢在大允生事,倚仗必然不小。说罢,是谁授意你做这些。”这可是想要同时除去白确和容定濯。 佘知公主闻言,骇然道:“陛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皇帝的声音犹如淬着冰:“勾沉司会让你懂。” 佘知公主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浑身感到彻骨的寒意,皇帝的意思是,要让勾沉司来审她,不管怎样说,她也是一国公主。进了勾沉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各种刑责加身,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佘知公主突然明白了,她颤着声音道:“陛下是已知逍遥散之事?”结果她自投罗网?让他有由头拿她逼问? 隋祉玉道:“公主还算明白。逍遥散就是你们所制罢。”敢用此等药物毒害大允官员,自然就要承担后果。 隋祉玉知道佘知公主不会轻易说出与她合作之人,道:“带下去。”李樘迅速近前,将佘知公主带走。 *** 顾磐磐隔几天就会去看一次爷爷。顾迢龄住的是顾磐磐进宫前住的院子。 祖孙两人原打算在京里开一家医馆,但顾磐磐如今要入宫,更重要的是,皇帝采纳顾磐磐的建议,打算扶持医学,教习厅扩招之外,且在各上州广开官办教馆。 顾迢龄便不打算再经营医馆,而是决定要去教授医术。因此,他现今在京中也算闲着。 顾磐磐这天看完顾迢龄,回家途中下车买了杨梅凉糕,正要又上车,却见不远处有人在议论什么,还有一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正在啼哭。 顾磐磐过去看了看情况,是个小小的男婴,眼中赤黄,皮肤也是橘子色,连手足心都是黄色,身体亦在发热,比寻常黄疸要严重,她又给男婴把脉,见其腑内湿热,肝脾不和,皱了皱眉。 芡实就问:“姑娘,这孩子怎么了?” 顾磐磐道:“他这……并非寻常黄疸,需得立即救治。”她从前看过的一本医案上,就有婴孩因此夭折。 周围的人就说,人来人往的,谁也没有注意到是谁把这孩子遗弃于此,有大半日了。是有人故意抱到这里丢的,也许就是知道这是个病孩子,医治不起,或者已经放弃,又抱着一丝希望,寄望于这里人多,有人愿意帮忙治这孩子。 顾磐磐见无人管这个婴孩,打算先把他带回去医治。治好之后,交给父亲处理。 虽然顾磐磐不是第一次捡孩子,之前她就捡过魏王,但这样小的孩子,还是第一次捡到。 顾磐磐担心被人看到误会,自己先乘马车离开,才让侍卫去抱走那个孩子。 顾磐磐带回一个孩子的事,立即向容定濯禀报,容定濯很快来到顾磐磐的院子,倒也没有反对。无人要的弃婴,在容家的死士里面,并不乏这样的来历。 顾磐磐不是自己医治的,而是请了爷爷过来住在府中,调整了三次方子,将这孩子医了好些天,终于有了好转。 捡到这个弃婴以后,顾磐磐决定自己先建一个养病坊。她现在有田有铺,进益颇丰,不久又要进宫,更用不着银钱。就从名下划出一处宅院,让顾迢龄招揽了几名医士和仆役在此,还给安排了一个管事的人,每日给一定人数的病人义诊,她想看看这样一个养病坊到底需 分卷阅读141 耗多少银钱。先算一笔帐,再给皇帝禀报。 顾磐磐这头忙着养病坊的事,钦天监将立后大典的准确日子也算出来,是在八月,黄道吉日,于帝后皆是大吉。 顾磐磐想着自己不久就要进宫与陛下在一起,但她爹娘这边,始终叫她放心不下。 她就主动去问容定濯:“爹爹,您与娘亲……你们现今情况如何了?” 容定濯这两日也忙,自是安抚她:“磐磐不必管我和你娘之间的事,你娘只是不记得她与我的当初,我会帮她记起来。” “可您以前就对女儿说,说你们分开是因为误会。你们以前到底是什么误会?”顾磐磐可记得清楚。 “是因为误会,一时也说不清楚。”容定濯道:“磐磐不要管,我会跟你娘解释清楚。” 见容定濯并不说当年情形,顾磐磐知道追问也没有用。 乔慈衣不知佘知公主是被勾沉司带走,只当其失踪。问白确,白确称其也不知公主去了哪里。因此,乔慈衣这些天一直都在担心佘知公主的情况,连陪着顾磐磐逛街,也有些心不在焉。 顾磐磐索性将乔慈衣带回相府,她想给乔慈衣看看,容定濯亲手画的那些乔慈衣的画,让娘亲看看父亲的心意。 而在此时,皇帝盼望许久的母族闻氏一族,也抵达京师。 第95章 乔慈衣原本不愿去相府,可架不住顾磐磐撒娇。 不过,有顾磐磐在,她也不担心见着容定濯会怎样。因为容定濯在顾磐磐面前,惯来要维持他好父亲的形象,他是绝不会让顾磐磐知道,他私底下是怎样欺她。 顾磐磐知道,父亲的书房是机要之地,但是还好,她后来又找过容定濯要看画,知道娘亲的画像都不在书房,而是在储云阁,专门存着母亲的画。 顾磐磐径直带着乔慈衣去了储云阁,一走进去,就见这屋内悬挂着好几幅乔慈衣的画,并且旁边的檀木架上,还有多个寸画匣,可见里面还有很多画。 乔慈衣目光从墙上的女子图上扫过,其实有些心神不宁,她并不知顾磐磐是要带她来看画。 容定濯正巧在书房,听人来禀说顾磐磐带了乔慈衣进府,立即也过来储云阁。他走到阁外,就听到顾磐磐在说: “娘,你看,左边这些画,都是爹爹与您分开以前画的。右边的十多幅,是您离开以后,爹爹每年就会画一幅新的。” 顾磐磐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白,每年都在画,说明父亲一直都在想念母亲。 乔慈衣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幅,画中女子十多岁的样子,发饰是少女妆扮,坐在溪水边,裙子被撩起到膝盖的位置,赤着双脚,放在溪水中乘凉。神色是笑着的,从画看起来,倒是很开心。 乔慈衣自己画画就不错,当然能看出,这画画之人技法着实高明,连裙子的每一丝褶皱,溪水的水纹,都处理得圆恰自如,也不可谓不用心。 但是乔慈衣却没有什么感动的感觉,看到这样多画,她反而在微微发抖。 以前掌教也喜欢给她画像,画了还会让她一起看,可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男人自己戴着面具,从不在她面前展露真容,却不容许她在他面前戴面纱,也不容许她有任何隐瞒他之处。她所有的秘密他都要向她身边的人了解知晓。 乔慈衣还记得,随着她慢慢长大,她能感到掌教看她的眼光越来越有压迫感。她快满十四岁的一晚,突然从梦中醒来,就见掌教不知何时回来了,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但她知道掌教是成了亲的,另有妻子,因此,不论掌教对她表现得有多温柔,她从未动心过。幸好掌教并非也生活在岭南,出现的时候并不多。 乔慈衣最庆幸的,就是顾磐磐没有替代她留在教中,一想到女儿可能遭遇自己曾遭遇的,她就后怕不已。 顾磐磐发现乔慈衣的异样,问:“娘,您怎么了?” 乔慈衣愣神片刻,说:“没什么。磐磐,我们出去吧。” 顾磐磐错愕:“就不看了?”有很多画像她还没取出来。 乔慈衣只好笑笑,想了个很好的理由,说:“跟你一起看这些,你让娘怎么好意思。” 顾磐磐反应过来母亲的意思,也若有所思笑了笑。也是啊,要是皇上私底下给她画的画像,要她一张张跟娘亲讨论,她也会不好意思吧。 她就说:“那娘亲,我出去等您,您一个人在这慢慢看。万一您看着这些画,能想起和爹爹的过去呢?娘亲看看,这些画里边,您笑得多高兴。” 顾磐磐说完,果然就先离开。正好这里临近明心池,她到池边走走,让母亲一个人在储云阁看画,好生回忆回忆。 乔慈衣见叫不住顾磐磐,不忍心让女儿失望,索性真的开始看这里的画。万一就像磐磐所说,能帮她想起什么。 她先看了第一幅溪边图,就见画上还题了几句小诗,根据诗词,发现这条溪原来是在龙母庙附近,且是她和容定濯在龙母庙上香,所以,她那个时候还真的跟容定濯在一起。 乔慈衣将墙上四幅画都看过,很快从匣子里拿起另一幅画,她突然察觉到屋里还有人,转过去一看,就见容定濯站在不远处,不知何时到来,目光不明地看着她。 是了,这位容相爷每回见着她,总是高高在上,对他们的过去不屑一提,容色轻蔑的样子。所以,乔慈衣实在也不明白,为何这个储云阁会存在,更想不通容定濯为何要画她。 她见容定濯目光沉沉,慢慢放下手中的画,道:“我不是故意动相爷的东西。” 容定濯沉默走到她面前,才道:“你也知道,这些都是我的东西。” 乔慈衣觉得这话似乎说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但她也没有深究,就想要出去找女儿。她实在没想到,就顾磐磐离开的这么一小会儿,就能招惹来这尊大佛。 容定濯脚步却挪了挪,正巧挡住她出门,他低头看她,道:“跟女儿一起看不好意思,跟我一起,总可以吧?” 乔慈衣抬起头,撞上这人的视线,他来得这样早?都在外面偷听到她和顾磐磐说话了? 若非乔慈衣知道顾磐磐的个性,都要怀疑是不是这父女俩故意串通好。 乔慈衣正要拒绝离开,却被容定濯捉住手腕,他从后半搂着她,强迫她将那幅画再打开,告诉她:“你手里这一幅木棉花海,我们就是在这里有第一夜。想起来什么没有?” 这幅画跟其他画不同,是用朱砂画的木棉,艳艳灼灼的,让人目光也似着了火。画中女子也是一身红裙,似乎这木棉花的花中仙,仙姿缥缈,不立即捉住,就要飞升而去。 容定濯忆及过去,也有些分神,乔慈衣看着这满眼的艳红,更是面色一变,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帮她回忆,慌忙道:“我不记得。”话虽这样说,这些红色木棉却像有生命般,似是在她眼前晃动。 乔慈衣脑中突然有种胀痛感,被容定濯紧紧按在他胸膛前,她渐渐似记起,的确是有这样的一片木棉花海…… 分卷阅读142 她便猛然抬起头,看了容定濯片刻,又赶紧低下头不再看这人。她有种怪异感觉,有些怕想起来。 容定濯也察觉到她的异样,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见外面顾磐磐和芡实说话的声音,想了想,只按下话语,从旁边的月华窗轻巧一翻,就先行离开。 乔慈衣看了看男人身影消失的方向,慢慢收回视线,去迎接女儿。 *** 皇帝早就赐下临峰街的一处宅院,也是曾经的汝阳侯府,作为闻家的住处。 这日,隋祉玉早早便衣出宫,与三舅舅闻秋一起,在闻府的新宅子,一起等着闻家的马车。 天家是亲缘最淡薄之地。连父子也能反目,皇帝自然会在母族寻找亲情。 闻老夫人一行抵达时,隋祉玉亲自来到了门外。隋祉玉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祖母,但并妨碍他第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亲人。 闻老夫人已是满头银霜,皮肤非常白皙,穿着很是质朴,一身淡青色的长衫,但是细看衣料质地,还有她手上冰润的翡翠镯,以及她身上的书香气质,可知这是贵族人家的老太太。 闻老夫人看着站在庭中迎接她的隋祉玉,怔怔地看得眼都舍不得移。被儿子闻秋提醒,才想起来要见礼,隋祉玉当然免了她的礼,道:“外祖母辛苦。” 当年太子妃的身份何等荣耀,悯太子妃在闺中时就是闻家最得宠的女儿,被闻老夫人当眼珠子一样爱着的娇女。 听闻悯太子妃追随太子而去的死讯时,闻老夫人简直心胆欲裂,这些年来,闻老夫人无时不牵挂着爱女留下的唯一血脉,如今亲眼见到这个外孙,心情激动,难以言表,一时竟是险些生生晕厥过去。 见老人家情绪起伏过大,隋祉玉忙上前扶住闻老夫人,道:“外祖母途中劳累,务必保重。朕原说想去巡视东南水师,顺道至泉州,接您上京。谁知一直未能从京中抽身。” 闻老夫人这才终于确认自己真的见到了外孙,忙道:“哪里用得着陛下亲至,这不是折煞老身么。” 闻秋接着介绍了隋祉玉的二舅,也就是隋祉玉母亲的胞兄,叫闻夏。 随即闻秋又给隋祉玉一一介绍闻家的人。其中最让隋祉玉感兴趣的,就是他的两位表兄弟,闻悬,闻忍。 闻家人都生得好,这两位表兄弟,更是英姿俊美,各有风采。且两人都是善于水战,操练水师自有一套。大允从先帝时起,就久攻南方昶国不下,昶国国君如今正是当年大允的水师叛将傅怀青,倚仗祈池与大明海,让大允数度吃了败仗。 隋祉玉见了两位表兄弟,当然就有委以重任,让他们征战昶国的意思。 闻悬二十多岁,老成持重,闻忍却是才只有十八岁,就已有战功在身。隋祉玉历来惜才,尤其是他现在急需信得过的强将,见自家的表兄弟这样出色,自是欣悦。 待表兄表弟们介绍过的,便是两位表妹。其中一名是庶女,被首先介绍的,自然是闻家的明珠,闻锦思。 闻锦思即将满十五,也正是芳华初展的年岁,不过她小小年纪,已是颇有名气的才女。 少女生得一张雪净的面容,花苞似的小巧发髻旁,斜插着红珊瑚七宝玲珑簪,身条匀长纤美,穿的是一袭天青色齐胸珍珠梅的襦裙,飘然又不失端华。她下车来就笑了笑,茶色的眼睛干净清透,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闻家女儿都有一种诗书熏养出的气质,但这闻锦思又不显得刻板,反而灵动活泼,这样更令她显得气质特别。 连罗移见了,都要道一句,不愧是悯太子妃家的姑娘,这走到哪里,都是出众夺目的。 闻锦思在听父亲介绍其他家人时,就已看了隋祉玉许久,她虽已听说自己的皇帝表哥生得好,但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容光摄人,仿佛她在诗词里看到的描述神仙玉人之词,看到皇帝时,就能真正体会是何意了。 闻锦思见终于轮到介绍自己,就落落大方笑着道:“锦思见过表哥!” 闻夏微怔,立即斥道:“没有礼数!叫陛下。” 隋祉玉看看闻锦思,笑着对闻夏道:“无妨,舅舅。都是自家人。” 闻锦思朝着父亲笑了笑。见皇帝这样说,闻夏也放心了些。 隋祉玉便留在闻家吃了晚膳,一家人初见,却是一见如故,和乐融融。 待晚些隋祉玉回宫,更是亲自到奉元殿,看了自己母亲的排位。 皇帝的生父生母,即是悯太子与太子妃。按本朝规矩,奉元殿只供奉历代帝后,但隋祉玉将父母灵位也请入奉元殿,知道的人都明白,隋祉玉往后是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的父母也追封为帝后。 隋祉玉来到悯太子妃灵位前,静静看了看生母的画像。悯太子妃的画像经过特殊处理,经年未见泛黄,画中女子头戴凤冠,衣装华贵雅丽,见画即知生前风华,乃是母子相承的美貌。 他上了一炷香,道:“母亲,儿子已将外祖母接上京。儿子没有侍奉母亲的福分,会代您照应好闻家,母亲可安心。” 沉默片刻,隋祉玉又道:“还有一事,儿子即将成婚。过些日子,儿子带磐磐来给母亲磕头。” 又独坐一阵,隋祉玉才离开。 *** 没过两日,隋祉玉关心的逍遥散也送到了御前。 沈嚣道:“陛下,这就是那逍遥散。一共用了十几味药材,其中不乏贵重药物,绝非给庶民所用,必然是为权要准备,是想要把控我大允的上层。这等祸心,着实当诛。” 沈嚣才说完,却是有人来禀,说是容三姑娘进宫了。沈嚣一听,自然是识趣地退下。 宫里可并非皇帝一个人期待顾磐磐进宫,还有一个人,也是翘首以待,几乎是天天数着日子——那就是魏王隋祐恒。 虽说顾磐磐进宫是嫁给皇帝哥哥,而不是嫁给他,但隋祐恒还是天天期盼着。 他甚至已在心里暗暗打算,等姐姐进宫以后,他要天天去姐姐宫里。 最好是从太皇太后的慈寿宫挪到姐姐宫里住着,就更好。 今日姐姐进宫明明是看他,却又要领到皇帝哥哥这里,隋祐恒不大乐意,但还是不得不遵照圣命,眼睁睁将本是他魏王的女人让给哥哥。 第96章 顾磐磐对隋祐恒有些歉疚,觉得陛下总是利用使唤这只小团子,心里过意不去。 但她很快被皇帝桌案上一物所吸引,是只琉璃小圆盒,宫中有些药散就是拿这药盒盛放,顾磐磐见了,就问:“陛下,这是何物?” 她看看皇帝,是龙体哪里不爽利么?倒是瞧不出来。 隋祉玉也不打算隐瞒顾磐磐,道:“这是一种有心人调制的药物,叫做逍遥散。” 一听逍遥散这样的名字,顾磐磐瞬间想岔。 谁让皇帝在私下与她相处的时候,越发不收敛,总是想要跟她……她自然就以为是用于合欢,催情助兴的一类药物。 而且,她尚未进宫,这样的东西,皇帝是拿来和他哪位妃子共用的?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不是应 分卷阅读143 当放在寝殿么,居然堂而皇之放在龙案上。 她听他又道:“服食之初,能叫人精神亢奋,犹获神魂出窍,自在仙游之乐……” 顾磐磐眉眼的笑意都敛去,甚至有些气鼓鼓,她截断了他的话道:“恕臣女直言,陛下如此年轻,就用这等虎狼之药,着实是在损害龙体。就不知是何人献予陛下,这样的人,恐怕心思不是个用在正道的。” 隋祉玉微微一怔,嚼着顾磐磐这话的意思。 顾磐磐神色越发严肃,道:“陛下应亲贤远佞,对这献药之人,细察其用心。更何况,臣女见陛下……陛下雄风正炽,根本就不需要这等东西。这献药之人显然是为了让陛下沉迷于房中之事,实在是居心叵测。要臣女说……” 她还没说完,已被隋祉玉拉入怀里,紧紧按着不准她动,男子的笑声则是引得他的胸腔也在震动,显是觉得听到好笑的。 顾磐磐见皇帝竟是这个反应,心下更为郁郁,觉得隋祉玉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等药物的坏处。她便继续道:“陛下尚有伟业要开拓,决不能沉迷于女色。要臣女说,宫中就不该出现这样的东西。”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神色太可爱,隋祉玉看看她,止住笑意,含义深长地逗着她:“可是,磐磐,朕已然有些沉迷于女色,你说该怎么办?” 顾磐磐一愣,她没想到会亲耳听到皇帝说这样的话,听皇帝说他迷恋其他女子的美色,而且不惜用药物助兴伤身,她脑中嗡嗡作响,心里似被重重揪了两下。 皇帝年轻,正是血气方刚,她其实是清楚的,他在她面前冲动不止一次。前些日他还想得忍不住让她用手帮忙那个,所以,他这是等不及她进宫,这些天已另找人纾解?而且那女子很得他心意,短短几日就叫他连药也用上了? 她就道:“这样的东西,若是宫中妃嫔,甚至是哪位想要邀宠的女官所献,那这个人,实在是不知敬护龙体,陛下不应当亲近!” 隋祉玉没想到顾磐磐会想成别人,见她说话声音都在轻颤,气成这样,才反应过来,哪里还敢逗她,道:“磐磐可不要误会,朕的心意你还不不懂,朕的意思,是说沉迷于你,你想到哪里去了?” 顾磐磐闻言,与他对视片刻,慢慢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的唇轻覆在她薄薄的耳廓,道:“磐磐于朕,就是最烈性之药,哪里还需什么别的药。” 顾磐磐被他吹进她耳里的热气弄得浑身轻颤,他的话更是露骨,她便说:“陛下可不要拿臣女来取笑。那这个药又是怎么回事?” “朕这不是还没说完?”隋祉玉道:“这药可并非你想的那样。这是侵蚀心智之药,比当初的五石散还要叫人成瘾。服食后的确是快活忘忧,却会为这药物失去自掣之力,不继续服药,便不得解脱。” 竟是五石散那种药?见自己闹了个大乌龙,顾磐磐很不好意思,脸一下就变得通红。她就蹙眉道:“五石散当初就流毒不浅,好不容易禁了,这个逍遥散若是一旦传开,恐怕要禁起来,就更难。” 隋祉玉面色也微肃:“不错。所以朕已让勾沉司在暗中查探,看看是否已有官员在服食。” 顾磐磐打开药盒子,看了看里面的药粉,轻摇摇头:“能制出这样的药物,想来是一名极为高明的药师。”可惜了。药石本该用来救人,而非害人。这种东西不是毒药,但比毒药更难解。 这个东西,一旦沾上,想要戒断,就难了。 “嗯。”隋祉玉站起身,牵起顾磐磐的手,说起了别的:“走,朕带你去看看你以后住的地方。” 顾磐磐自是任他牵着手。一路行去,两人不像帝后,倒像民间的恩爱小夫妻。 顾磐磐进宫以后,将按规制住在坤承殿。隋祉玉命人将殿里的摆设全换过,将原先的那套太后喜好的金丝楠木,换成一整套更为雅致秀丽的紫檀家具。其他大到落地妆镜,小到书案上的莲叶臂搁,全都是按着顾磐磐的喜好来的。 顾磐磐在坤承殿走一圈,看了看,发现居然还给她专设了一间药房,从药架到捣药具一应俱全,她就笑了笑,这是让她随时好捣鼓药材?她看向隋祉玉,说:“谢谢陛下。” 隋祉玉对她口头的感谢表示不满,略作暗示,顾磐磐会意,看看周围的人都在做木偶,没人看他们,迅速在隋祉玉的脸颊亲了一口。 他突然道:“大婚当晚的洞房不在这里。” 顾磐磐听皇帝突然说到洞房,耳根又微热。她已听宫中来的姑姑说过,婚礼当天,并不在帝后各自的寝殿,而是在熹光殿洞房。就专门到一个地方就只睡一觉,顾磐磐也没好发表意见,只嗯了一声。 隋祉玉又补充道:“那边也已布置好。” 他说完,突然低下头攫住她柔软的红唇,狠狠亲吻。顾磐磐微怔,没一会儿,就被他亲得心神迷失,直到他将她抵在一旁的药柜子上,她背后触及一片冰凉坚硬,她才猛然清醒过来。 隋祉玉又伸手拨开轻柔的纱,去欺负少女饱满的雪白,耳边是她哀哀的求饶声,见她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全靠他掐着腰才没有滑落下去,又满意地啃她的耳珠。 他低声笑着道:“磐磐先前说朕雄风正炽?” 顾磐磐知道皇帝故意羞她,又想起自己之前的乌龙,更是面色绯红地闭着眼,任他胡作非为。 *** 随着封后大典的临近,中秋也来临。月圆之节,自然是阖家团聚。 闻家受了恩泽,得到入宫受宴的荣耀。京中都知道,闻家这是将要真正崛起。 这时距离封后大典,也不过只有十来天。 顾磐磐每天都是待在府里,哪里也不去,因为现在每天都有宫里的人过来。今日中秋,终于跟着父亲回了趟容家。 大长公主一如既往地表露对顾磐磐的喜爱,笑道:“磐磐,到我这边来坐。”等少女坐过去,她又低声道:“我呀,还没有见过皇帝大婚有这样赶的,可见阿玉的确是着急着娶我们磐磐。” 顾磐磐就只是笑了笑。她随即拿出自己为大长公主制的胭脂膏,是养颜嫩肤,保养头发,还有洁身沐洗的。 大长公主出身高贵,从小就是最好的膳饮,渐渐长大以后又是用最好的脂膏,内外养着,看起来十分年轻。但是脂膏这种保养品,不同的人用同一样东西,作用也不同,就将一个服字。 大长公主就特别服顾磐磐做的脂膏,觉得让她擦了以后,肌肤又细腻不少,对顾磐磐就更是赞不绝口。 大长公主都是这么个态度,其他的容家人就更不必说,根本没有人再提,最初容家想推的皇后人选是容初嫣。容初嫣也意识到这点,因此,她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只有卫生夫人仍旧最疼容初嫣,她单独将国公爷叫过去,低声说:“你看看老六,段家小姑娘为了他,连中秋夜都是孤零零的,没回家里去。他都这个岁数了,还不定下来。你也不好好再说说他。” 分卷阅读144 国公爷则是道:“那个女人都进京了,你没见你儿子那副跟狗闻到骨头味就跟过去的样子?叫我去说再多有何用?” 卫生夫人简直气结,她虽也对容定濯对乔慈衣母女的态度不满,但也不乐意国公这样形容自己的儿子。说:“也是怪那女人手段高明,天生的狐狸。也不知跟过几个男人了,怕是都不能生养了吧。”她当然希望儿子娶清白姑娘。 这老夫妻两人,自然开始商量,怎样让容定濯答应娶段含皙。同是嫡子,容定泱娶的是公主,容家又怎会让嫁过人的女人进门。 然而容定濯这段时日倒是没去找乔慈衣,因为他的确是忙。 不止是政务,还有皇帝大婚这件事。他就没听说过这样赶的皇帝大婚典礼,偏偏也不能减省与草率,从下聘到典礼,皇后衣冠用度的置办,坤承宫的修整,这一应的开支流水,全是从国库走,从户部走,所费糜巨。不少事还得来请示他。 而且更叫他暴躁的是,皇帝娶的还是他的女儿。 无论公私,他都要参与。 因此,连乔慈衣那边,容定濯也不得不先放一放,没有将她逼得那样紧。只等着顾磐磐的封后大典顺利完成,再谈乔慈衣的事。反正她既然出现,就不要想再从他的视线里逃走。 不过,容定濯没有找乔慈衣,就在中秋这晚,乔慈衣却主动找上了他。 容定濯自是清楚原因,因为,白确受伤了。可不是他那种皮外伤,是真正的受了内伤,吐了血的那种。 乔慈衣必然是看到白确的伤势,心里害怕,才会主动地找上门来。 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来意,容定濯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上门。 乔慈衣果然直言道:“相爷可否放过白确,不要再动他。他这回受伤不轻,若是您心中有恶气,想来也该消了吧。” 白歧对她的恩情,她难以回报。这些年,也的确是靠着白确,她才能有这样多年的安稳生活。可以说,其实白家两兄弟对她都有恩。白确的那张嘴虽然有时很讨厌,但他也从没有真正伤过她什么。 更何况,佘知公主至今下落不明,乔慈衣无法再看着同伴消失。 容定濯目光阴沉,笑了笑:“白确就这样无能,需要女人为他求情。” 容定濯也知道,他给乔慈衣画的那些画,非但没有让她觉得有一丝触动,似乎让她更为抗拒。 乔慈衣道:“若是斗不过相爷就叫无能,那这世上的男子少有不无能的罢。何况也不是他要我来的,是我自己来求相爷。” 容定濯笑得更为讽刺:“乔夫人倒是对白确重情重义,让人感动。不过,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乔慈衣也没有犹豫,就要跪下去,却被容定濯抓着手臂提起来,他看着她仍旧皎然无瑕的面庞,说:“乔夫人觉得,你有什么可让我图?” 第97章 容定濯这样问,乔慈衣哪能不懂他的意思。的确,她身无长物,除了她的姿色,还能有什么是这位相爷瞧得上的。 她神色复杂,慢慢抬起头,视线落在他脸上扫了扫。她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时光还真是对容定濯无比偏爱,除了带给他更多的经历,竟没有任何烙记。 这男人的皮肤光洁润泽,下颌线漂亮紧致,连着喉结的起伏,整个面容轮廓分明而完美。就是眼神幽暗深邃,而且冷厉,一看就知道城府深沉,并且性格不算好。 不过,乔慈衣也不再是什么看到英俊郎君就春心易动的少女了。容定濯一句都没有说娶她,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身份,怎么可能进容家的门做续弦。当然并不是说她想嫁给他,而是这一切都表明,这个男人并不是深爱她,不过就是做惯了天之骄子,自小要的都是唾手可得,对她意难平而已。 乔慈衣就也笑了笑:“我明白了。”她以前,跟他在木棉花海那样的地方就发生了,可想而知,从前她在他心中是什么样子。也难怪如今会这样看待她。 她越是拒绝容定濯,他可能越是不会放手。等他将她弄到手,发现跟哪个女人都是一回事,对她的兴趣或许就淡下去。 乔慈衣没有什么语调起伏地道:“那相爷选个地方吧。”意思是,他要的,她给。 见他听完之后竟没有反应,只沉默看着她,乔慈衣又道:“还是说,就在这里?” 这里是容定濯的书房,不是寝间,连个正经的床都没有,不过,万一容相就喜好这样呢。 她见容定濯还是沉默,觉得他实在会磋磨人,就没看他,只是看着地面某处,索性自己抬手解开了两颗丝扣。 乔慈衣穿的还是月摩国的衣裳,裹得严严实实。就算解开两颗丝扣,其实也没露出什么,但她那处生得丰腴,腰又细,本就吸引男子视线,更何况她这种自己解衣的风情,蛊惑人而无自觉,简直能将人逼疯。 因此,乔慈衣很快发出一声低呼,她觉得手腕都快被捏碎,是容定濯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可怖:“为了救白确,你可以随意让人睡?今天是我,若是换个男人,乔夫人也是这般放得开?” 乔慈衣闻言,顿觉心火炙人,觉得这个男人真的难以理解,反复无常,若是他不说话暗示要她献身,她为何要这样。他拿他的权势压她,捏着她的弱点,她如他所愿,他又反过来挑她的刺。 容定濯对付白确,还有说先前那句话时,确实存着意,想逼乔慈衣就范,但真看到她有所反应,这样对着他主动解衣,他却是又着恼了。 乔慈衣感到容定濯甩开了她的手,就像甩开什么不那样干净的东西。这屋里的氛围对于她来说,就有些尴尬难捱,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其实乔慈衣一个莲藏教的圣女,从小被灌输的,和正常人家的女孩并不同,尤其和大家闺秀不同,她以前的确是没有什么礼教观念。因为教中将她悉心培养,教她读书字画,也不过就是迎合掌教的喜好,但对于男女方面,其实一直都是让她知道,其他男人不能碰她,但掌教要碰她,她是要顺从的,怎么让掌教舒服怎么来。 而她之所以躲开掌教,纯粹是觉得他让她害怕,并不是因为礼教的缘故。后来她又到了月摩国,当然就更不存在什么中原的礼教可言。 容定濯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个,觉得他再来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就慢慢道:“今日不会要你跟我做什么,你不要担心。” 乔慈衣看向容定濯,什么意思? 他又道:“这几天你可愿留在我这府中住着?陪着磐磐。你不是她的‘姨母’么?” 眼见进宫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女儿待嫁心情忐忑,有个女性长辈,尤其是生母在身边,会好很多。 容定濯担心他现在就要了乔慈衣,让她这几天在女儿面前强颜欢笑的,让顾磐磐看了不安心。更何况,想着顾磐磐就要出嫁,他也没有太多别的心情。 乔慈衣没想到容定濯会 分卷阅读145 主动提出这个,她本也想陪着顾磐磐,微怔后转了态度,忙说:“我愿意。那就多谢相爷。” *** 帝后大婚的日子越发临近,宫里又来了人,这次是让顾磐磐试大典当日的衣冠。 乔慈衣也在一旁陪着女儿。 就见那姑姑道:“请容三姑娘试戴凤冠。”虽然顾磐磐已确定是皇后无疑,但没有正式颁下金册金宝,众人就还是以她的闺中身份相称。 宫人们小心翼翼捧着托盘来到屋里,一群小宫女上前围绕着顾磐磐,开始手脚麻利又恭敬地为这位准皇后试衣冠。 这皇后的凤冠倒不是为顾磐磐而造,造这顶凤冠时,隋祉玉尚不认识顾磐磐。 只不过是新君登极,又尚未大婚,内廷监就早在准备着了。 这顶凤冠乃是以赤金的重瓣梅花为底座,花瓣薄如蝉翼,花蕊是纤细如发的金丝绞绕,装饰的宝石以明净剔透的红宝为主,如星辰散落,层叠有序,繁复精巧,花叶间插饰着小巧的三龙二凤,珠龙金凤,皆是口衔金缕珠。冠后各有龙口衔着博鬓。整个精巧如天工。 大婚时,在冠前还将佩戴金流苏覆面,代替盖头,金色细长的流苏,如雨帘般垂落。 大典的凤袍倒是专为顾磐磐做的,亏得隋祉玉提前准备,总算是赶制出来一件。 小姑娘虽然身姿纤细,肌肤粉嫩,但戴上这凤冠,穿上礼服后,皇后的气势一下就出来了,顾磐磐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睫轻轻眨了两下,也没有开口说话,但她与周围无形的身份鸿沟,已明显的划出界来,叫人只可仰望。 乔慈衣看着这样的女儿,不免道:“磐磐真好看。”是真的好看,这样的装束,还有鲜艳的口脂,让顾磐磐看起来比平时要显得成熟,是种前所未有的艳色。 顾磐磐就朝着娘亲笑了笑,她也觉得,她从未穿过这样华丽的衣裙,未戴过这样珠光闪耀的头冠,都快认不出镜中的自己。 那姑姑引着顾磐磐来回走了好几趟,见她能穿着这样复杂的衣冠走得步伐轻盈,身姿秀挺,仪态与衣冠相衬,她的任务才算完成,便向顾磐磐告退回宫。 宫中来的姑姑分了好几拨,侍奉衣冠的先走,负责给皇后娘娘进行夫妻人伦教导的接着也来了。 毕竟,若是皇后娘娘在床榻间冲撞到陛下,或是做出什么叫陛下不喜之事,可是不允许的。 还好皇后娘娘乃是中宫,言行要端庄,决不可妖娆轻浮,姑姑也就是点到为止地讲了讲。这姑姑其实也明白,各家夫人将小姐送进宫前,自己都会传授得更细致,甚至会传授如何争宠,可谓是各显神通,根本轮不到她讲太多。 而且,大家都在猜测,陛下是否会让皇后娘娘怀孕,这也是贵族圈里最在意的风向标。 毕竟皇后若是生子,那就是嫡长子,嫡长子的分量,再加上容家这样的外家,意味着什么,谁都明白。 乔慈衣也想到了这个,但她没有提以后生孩子的事,她其实觉得顾磐磐还小,未必要进宫就立即生孩子,但这事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帝那里。 忙碌一天,入夜后,顾磐磐就主动跟乔慈衣倾吐心事:“娘,怎么办,我觉得我不想让陛下跟别的女子在一起。” 乔慈衣笑了笑,慢慢道:“我们磐磐的醋劲儿可真大。”然而她也只是笑了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她知道女儿喜欢皇帝,会有这样的心思不奇怪。但是,寻常人之妻若善妒,只要人家自己夫妻过得下去,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可天子不一样。皇后若是有善妒的名声传出来,就算皇帝自己接受,群臣也会群起而攻之。 醋劲儿大。这个词放在哪个皇后身上,恐怕都不是好评价。只因皇后的责任本就是要为丈夫统御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乔慈衣想想,说:“磐磐,你不喜欢陛下跟其他女子亲近,那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也不要告诉陛下。” 顾磐磐颔首:“娘,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她就只是想跟娘说。 其实乔慈衣对男人也没有什么经验,她都是在躲着某些男人,尽量不要惹上麻烦,至于要怎样抓住一个男子在身边,她没有心得。 她就说:“磐磐就照你心里想的做就行了。你不喜欢陛下跟别的女子在一起,就留他在你那里,反正陛下心里也有你。你们少年夫妻,有一阵蜜里调油的日子,别人也挑不出什么刺来。”至于后面,只有到时再说。 顾磐磐点点头,将头靠在乔慈衣的肩。 入夜以后,容定濯也来到顾磐磐的院子,远远站着庭中,看着屋里母女二人的剪影。 他才是真舍不得,才认回来的女儿,这才在家里住了多久? 容初嫣小的时候,容定濯倒是不时逗着长大的,小时候的这个侄女,也的确给他带去了些欢笑。 但在容定濯心里,顾磐磐小时候肯定比初嫣更可爱。想想女儿年幼时奶呼呼的小模样,又想想他认回顾磐磐时,她说她小时候经常找爹爹,容定濯就只恨这姑娘没有从小养在自己身边。 容定濯就只想让顾磐磐留在相府,自己养得越久越好。谁知皇帝根本不跟他商量,就直接下了诏书。 容镇在旁偷眼看看主子,他是最清楚的,相爷心里有多不爽利。此次大婚,皇帝虽说不宜铺张,但底下谁都不敢太省,仅是织造一项,就是花费惊人。 当然,皇帝大婚娶的是相爷的女儿,这些银钱资物,仿佛也是在这两个人手里来回,倒没有他人置喙的声音。 但也有人半带玩笑地在私下议论说,容相是既要出钱,又要出女儿。 天子是不可能出宫到臣子家里迎亲的,因此,女方的家人想要按照民间婚嫁的习俗,为难一下新郎也没有机会。 不但如此,连派人代为迎亲的这一步也没有,是皇后的家人自己将皇后送到宫门口,表示对陛下的崇敬。等于是献上自家女儿的意思。 想想这个得亲手将女儿送出去,而且还没法刁难女婿的大婚过程,相爷心里能不憋屈么? 原本是打算找上门女婿的啊。 *** 顾磐磐其实一直担心中途会不会出什么事,还好,平平顺顺的,终于到了大婚的前一天。 容定濯提前一日带着顾磐磐回了国公府,今晚他们会住在国公府里。 明日,将有皇后的翟车,从大允门的正门驶出,至陈国公府接顾磐磐,将是整个国公府跪送皇后娘娘,而容定濯会将顾磐磐送入宫,举行立后大典。 第98章 陈国公府也布置得一片喜庆,在外人看来,容家尚了公主,又出了皇后,这简直是恩宠已极。 为着这天大的殊荣,陈国公府所有人一整日都留在府中,哪里也没去,大长公主也过来了。 明日送顾磐磐进宫的当然不止容定濯一个人,陈国公容元术,世子容定泱,只要是容家受着勋爵或在朝为官的男丁,都要护送皇后,且一道入宫参加立后大典。 为着明日的大典,顾磐磐和所有要 分卷阅读146 参加大典的人,今天都得斋戒一日。 既然陈国公都斋戒了,容府索性全府上下跟着吃了一天素。 就在全家都以为今天会安静过去时,夜里还是闹了一出姐妹不和。 顾磐磐沐浴的时候,听说几位姐妹一起过来看她,她便尽快从净室里出来,见自家的姐妹。 因着天气热,顾磐磐的头发只烘了半干,夏季湿着发也不怕受凉,她就这样先接待了容初嫣几人。 顾磐磐与姐妹说话时,她发间的水也滴了些下来,将她这身上这件粉色中衣前后都稍微打湿,容初嫣就见顾磐磐胸前的轮廓也被勾勒,玉峰隐然,衬着她莲花般干净姣美的面庞,实是又纯洁,又诱人。 容初嫣心下冷笑,她这个便宜妹妹,在做女医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因此才诱惑了皇帝吧,否则哪里轮得到她来做皇后? 原本,容初嫣是抱着要表面与顾磐磐交好,先讨好她的态度来的,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顾磐磐这随时在勾人的模样,看得她心头火气,简直理智渐失。 这还不止,当容初嫣听到听到小妹容初嫤说:“三姐姐,你进宫以后,我也可以进宫玩么?上次和魏王殿下玩的斗草,真好玩,殿下选的草都不容易断。” 容初嫣有气不能在顾磐磐身上发,见容初嫤这样说,就道:“小妹年纪尚小,学什么不好,这样小就开始学如何勾引人了?” 这意思,当然就是指容初嫤勾引隋祐恒。 顾磐磐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大概也懂了容初嫣的意思,容初嫣根本就不是针对容初嫤,是想骂她吧? 容初嫤却是不明白,只以为二姐姐讨厌她,总归知道二姐这意思,不是什么好话,就哭了起来。 容初嫣也知自己不该这样,但她的举动已全然不受控制,一想到顾磐磐夺走属于她的皇后之位,取代她进宫,去皇帝身边承宠,她就痛苦万分。 顾磐磐便冷下了脸,道:“二姐有气去别处撒,我这里不是让你撒气的地方。自家的姐妹更不是你的出气筒。” 容初嫣听了,心里更恨,但又不敢直接与现在的顾磐磐争吵,便站起来道:“那我就不在此碍皇后娘娘的眼。” 她说着就退了出去。 顾磐磐看一眼容初嫣的背影,自是安慰起妹妹:“阿嫤勿哭,姐姐到时召你进宫。” 两人争吵的事,当晚就传进大长公主耳里,容初嫣现在已过继给大长公主和容定泱,当然就应该由他们来管教。 大长公主也知顾磐磐做皇后这事对容初嫣刺激太大,她还是接受不了。就对容定泱道:“我看初嫣是钻进牛角尖了,越来越不像个样,她这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亏得磐磐大度。不如我跟母亲说说,也给初嫣指一门亲事?省得她总惦记着磐磐这边。” 容定泱答:“公主做主即可。”过一会儿又说:“让初嫣明早给磐磐道歉。” 大长公主颔首:“该让柳筠好好管管她了。” *** 容初嫣的事并未影响顾磐磐心情,她依旧睡得很好,隔天早早被叫醒,为她梳妆打扮。 因着这位皇后娘娘实在是美,净面之后,妆倒是没化别的,就是抹了正红色的口脂,接着就是梳发,更衣。 顾磐磐准备好后,却是一直在房里等着,因钦天监算的吉时已近午时,等礼赞官报吉时的声音一响,她就被迎出闺房,来到国公府的门外。 皇后的翟车早已候在国公府的门外,黄铜髹金的车轮,红木车身,车顶是髹金凤凰与祥云连绵的髹金雕饰,车侧饰以銮铃,尊贵华美,非皇后不能用。 顾磐磐的衣饰繁复,被宫人扶着上了翟车。 顾磐磐一下就看到了守在车旁的容定濯,前些天都没有太多感觉,今早看到爹爹,却是格外的难过不舍。不知不觉之中,顾磐磐已从最初的想找个靠山,完全地将容定濯当成了父亲。 顾磐磐已向皇帝提出,想让自己的娘亲时常进宫陪伴,皇帝同意了,但是爹爹可就不能像娘亲那样,她想见的时候就能见。于是,与爹爹的分离之情,就比昨天与娘亲道别要浓烈。 容家的女眷已在顾磐磐出门之前,就站在门口守候,从卫老夫人往底下数两代,都整齐地跪下道:“恭送皇后娘娘。” 顾磐磐知道这些都是礼制规矩,虽不习惯被长辈跪拜,但并没有说什么。 翟车由仪仗开路,伞幢如云,走的是承天大道,这条路线早已被禁军清道,送亲队伍拥着翟车,一路行进,便见两旁皆是士兵伫立,披坚执锐,戒备森严,不容天子大婚发生任何差池。 在这样严密的护卫下,顾磐磐一路畅行。 皇帝这头也没有闲着,隋祉玉一早就派官员告祭皇天后土,隋家的列祖列宗,亲至慈寿宫,给太皇太后,太后行礼,就去往广和殿等待顾磐磐。 百官早已等在广和殿广场,人虽然多,却是无人出一语,都静待皇后的到来,只有丹陛大乐奏着《天地和合》之音。 顾磐磐被翟车拉着,行到距离广和殿不远的南安门,才被请下翟车,踏上专为她铺设的丈宽红毯。 顾磐磐身着朱红大袖衣,前后皆是织金龙纹与如意云,佩青色缕彩霞帔,绶带庄华,红色裙摆曳地而过,整件衣袍灿若朝霞,令她娇嫩的面容有种从未有过的庄肃。 当然,即使这位皇后光艳足以动天下,也没有人抬头看她,只有高高站在丹陛的隋祉玉,用深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看她以如此隆重的妆扮着,朝他而来,越来越近。 顾磐磐这一路走过来,看到这样多官员垂着首候立,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直到她终于走到丹陛前,隔着晃动的金流苏,看到了等着她的隋祉玉。才让她突然又感到紧张。 顾磐磐一步步迈上丹陛,就见隋祉玉身着衮冕,长身玉立,龙章凤姿,不可逼视,他沉默站在殿前,如天如海,早已是君临天下的气魄,令顾磐磐见了也不免为之震慑与骄傲。 两人的目光相对片刻,顾磐磐就先垂下视线。 便有内侍官道:“请陛下为皇后娘娘颁赐金册金印。”宝文册文已送过容府,现在皇帝要给皇后的,就是象征皇后身份的印信。 隋祉玉闻言,修长的双手从内侍高高托起的檀木盘中,取出皇后金册与金印,亲手递给顾磐磐。 旁边的礼仪官微微一怔,本来应该是皇帝给他们,由他们转交皇后,但陛下自己乐意,自然只有视而不见。 顾磐磐将金册金印一一接过,谢了恩,再转交给她身旁的内侍,她随即又看了看隋祉玉,知道这是她真正成为皇后了。 此时,百官齐齐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祝贺皇帝新婚,山呼之声响彻云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磐磐站在隋祉玉身旁,面对百官,共同受完礼,两人才一起被请入洞房,熹光殿。 殿里自是早就布置得花团锦簇,充满喜庆之意,随处可见喜字,无数的琉璃连枝灯,将在夜里亮起柔和 分卷阅读147 的灯辉。 一进明间,就是一尊白玉送子观音,进了寝房,喜床上方更是瓜瓞绵绵,象征百子千孙的明红锦帐,铺的是红地绣彩着龙形凤影的被褥,彤红一片,寓意自然是希望帝后第一夜就能孕育小皇孙。 虽说没人闹天子的洞房,但皇帝与皇后也要正式行合卺礼,且这个过程,皇族女眷也会在场见证。大长公主等命妇早就在此等着,有女官还献上了《合寝歌》。 在这样喜庆的氛围中,宫女端来托盘,上面放着七星秤,隋祉玉拿过喜秤,挑开顾磐磐的金流苏。先前一直是雾里看花,这下才将她戴着凤冠的样子看清楚。 虽然隋祉玉没有喝一点酒,但看进少女的波光潋滟的眼睛,看着她浅浅的梨涡,便觉得有些醉了。 这时又有宫女端来一个小碗,道:“请皇后娘娘用。”顾磐磐看了看那白瓷小碗,她已听说了,知道这是一种红枣花生制成的圆子,专给新妇吃的,寓意早生、多生。自然要吃的。 顾磐磐就接了过来,当着隋祉玉和众人的面,小口微张,象征地吃了两颗。 接着才是合卺酒。 第99章 宫人早就做好准备,漆盘里是一对莲叶琥珀合卺杯,杯身相连,意喻夫妻一体,杯底雕刻出颗颗莲米,又意味连生,多子。 宫人便说:“请陛下与娘娘行合卺礼。” 隋祉玉轻带着顾磐磐的腰,与她同喝合卺酒。训练有素的尚衣宫女已帮皇帝已为皇帝褪下衮冕,换了身舒适的红色吉服。 这杯子是连在一起的,喝合卺酒的时候,顾磐磐与隋祉玉几乎靠在一起,就仿佛日月交辉,令周围都忍不住赞叹,实在是一对璧人,赏心悦目,似乎将怎样美好的词语放在这两人身上,都不为过。 隋祉玉放酒杯的时候,又注视顾磐磐片刻,像是要将她今日这灿若朝花的模样好生记下来。 合卺酒以后,便是撒帐,大长公主等女眷,往喜床上掷洒花瓣、金银双色喜钱、花生、桂圆、干枣等物,原本民间还要朝着新人身上抛撒,但因为是帝后,就只是抛掷于喜床上,以示祝福。 至此,合卺礼成,皇帝与一众女眷就先离开。 芡实就道:“娘娘,奴婢先服侍您去更衣沐浴吧?” 芡实从顾磐磐小时就照料着,喊惯了姑娘,以后要喊娘娘,还着实有些不易改口。 默鲤也在一旁,她看看这主仆两人,没有说话。默鲤是准备着服侍皇帝的。今日的熹光殿,顾磐磐的婢女和皇帝的宫女都在,各自服侍自己的主子,因此,难免人要略微多一点。 “好。”顾磐磐颔首,她今日也的确有些累。且这凤冠太沉,礼服也重,虽然好看,穿戴着肯定没有燕居时的轻薄衣物舒服。 顾磐磐任婢女为她取下凤冠,将青丝放下,细细地搓揉清洗,又换了一身简洁舒适的红裙,才从净室出来。 默鲤看了看这位从前的顾女医,如今的皇后,心里复杂难言。外人不知,但默鲤却清楚,皇帝今日将是第一次临幸女子,在她看来,顾磐磐何其幸运。 *** 皇帝还是在宫中赐了宴。正是宗室,还有容家,以及闻家人。除了隋姓皇族,闻家和容家都是最正经的国戚。参宴的人不多,也没有人会劝新郎的酒。 这帝后大喜的日子,众人都能看出皇帝的心情颇佳,自都是笑逐颜开,但实际上却是勾心斗角,想法各异了。 隋祉玉只意思一下,略饮两杯,留在宴上的时间也短,不久就回了熹光殿。 顾磐磐也才拾掇好自己,她是完全没想到皇帝会这样快回来的。 乾极殿的龙床比寻常床要造得更大,她正坐在床边等着皇帝,忽地想起她之前在南药房当女医的时候,职责之一,就是要注意提醒皇帝不能纵欲过度。陡然听到外面有内侍唱道:“陛下驾到——”才意识到皇帝竟已返回。 顾磐磐要上前行礼迎驾,隋祉玉握着她的手,道:“磐磐,以后无人时,不必行这些虚礼。” 他的目光也在少女身上掠过,顾磐磐新穿的这身红裙是丝质的,轻薄柔滑,就似水从身上漫过,格外服帖。可见峰峦秀丽,曼妙起伏,将少女傲人的身段突显得极为清晰。 隋祉玉倒不急着圆房,而是又问:“磐磐饿不饿?可要让人送些点心过来。”他还记着这姑娘那晚问他要吃的,饿得小脸忧虑的样子。 顾磐磐道:“不饿。”这个时候,谁有心情吃呢。她始终想着要圆房这件事,心里紧张,没有饿的感觉。陛下终究是陛下,比她的定力强好多,她之前还猜想过陛下是否会急不可耐地扑向她,谁知他看起来根本不着急。 隋祉玉见状,自是也去沐浴。 皇帝从净室出来时,顾磐磐朝他看过去。只见隋祉玉穿着一件朱红色的丝质中袍,与她身上的裙子是一样的质地,都是既轻薄又柔滑。 这时的隋祉玉身上,没有帝王高高在上之感,这红色令他越发容光灼灼,面庞俊美得不可逼视。何谓男色惑人,简直诠释得无比分明,连周围惯常侍奉他的宫女也愣了愣。 顾磐磐就说:“陛下穿红色好看。” 她没见过皇帝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只觉得他穿这样的艳色,如妖孽般的能动人心,脱口就说出来了。 隋祉玉没想到顾磐磐这时还能夸他,只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 两名司寝这时过来,又为帝后整理了一下床铺,这次还在榻上铺好了元帕。 顾磐磐也知圆房都要铺元帕,就偷偷看一眼被宫人铺上的元帕,白白的一方小帕子,在大红的锦褥上显得格外惹眼,让她心中跳得愈发的急。 而且,顾磐磐知道,宫里妃嫔侍寝,都会有专司天子床帏之事的宫女在旁服侍,还会有人记录。门外的太监则会掐着点,要提醒皇帝不可多沾女色。 这些都是姑姑提前跟她说了的。但就这么听听是一回事,真到这个时候,本就紧张的心,就更是跳如鼓擂。毕竟是脸皮薄的少女,又是第一回侍寝,本就够羞了,还有人在旁边听着看着,哪能自在。 她看了看那两位司寝的宫女,虽说两人没有直视帝后,都是站在帷帐外听着声,一旦主子有任何需要用水,或是别的需要帮忙,就赶紧上前。但顾磐磐还是觉得格外羞赧,这种羞赧,让她不时就去看看两名司寝,身子也有些僵硬。 隋祉玉观察顾磐磐何其仔细,当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就朝那两名司寝道:“先去门外罢。” 两名司寝愣了片刻,就齐齐垂首退出。 隋祉玉这才转过来,看着顾磐磐,像和她聊天似的:“磐磐是在怕吗?” 顾磐磐点头。 隋祉玉就笑了,道:“不要怕。” 他的语调虽然温柔,手劲却很大,顾磐磐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揽过身体,天旋地转之下,已被皇帝紧紧按在榻上,凶狠的吻也伴随着他嘴唇的热度袭来。他低头亲着她,几乎是有些忘情地掠夺。他这个动作,让气氛一下就变得暧昧。 随 分卷阅读148 着他的舌开始攻城略地,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嘤咛声比奶猫的声音更娇。这声音像催情般的,让隋祉玉一瞬冲动起来,顾磐磐也感受到他的变化。 她紧紧闭着眼,觉得自己的身体滚烫,听他诱着她:“磐磐,吻朕。” 顾磐磐果然听话地回应,唇舌交缠,似乎与他们往常的亲密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顾磐磐知道今晚是真的会不同。 顾磐磐害怕得浑身轻颤,既是对初次未解的害怕,也是怕疼,她心里也作了些准备,宫里的姑姑说过,陛下甚伟,男子家未必能照顾到姑娘的想法,叫她自己一定不要紧张。越紧张,那事越是难。 因此,顾磐磐就尽量不紧张。 顾磐磐都想到的问题,隋祉玉自然更是想到了,他知道顾磐磐怕疼,但这也没办法,女孩都要走这一遭,今晚洞房花烛夜,顾磐磐多少会遭点儿罪。 因此,隋祉玉也希望顾磐磐不要紧张,尽力让她放松。对于顾磐磐而言,皇帝的身体还是像铜墙铁壁,还是那样沉重又硌人,但那双善于在琴弦上抚弄捻挑的手,却是灵活至极,也温柔至极。 如春风十里,令花蕾挺立,令水泽潺潺。 顾磐磐身体软下来,抵御着全然陌生的一切,她突然又去推皇帝,说:“陛下,屋里会不会太亮?” 真的很亮,琉璃连枝灯一盏又一盏,全是照的红烛,用亮如白昼来形容也不夸张。 隋祉玉见顾磐磐呼吸急促,胸脯也剧烈起伏,知道这小姑娘可真是怕得不轻。他也没觉得被扫了兴,露出微微无奈的笑意,却更多是宠溺,站起身来,道:“朕去熄掉一些。” 隋祉玉起身后,顾磐磐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嫌热,已褪下中袍,上身是赤着的,浑身只有一条薄薄的白色长裤,松松挂在胯间,完全没有他平时身着衣袍时峻洁持礼,天人般不可亵渎的感觉。 顾磐磐的目光便落在皇帝的背影,从她这里看过去,皇帝的皮肤像最上等的瓷釉泛着光泽,宽肩窄腰,脊柱沟挺直漂亮,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又不会夸张,散发着一种男子特有的魅力。 顾磐磐其实看过男子的裸背,是她以前义诊时,戴着面具为一个病人施诊。但两人的背差异太大。看病人不会有任何感觉,但看着皇帝此刻的背影,让她看两眼就觉得脸红心跳。 隋祉玉果然熄掉了几盏灯,但屋里的红烛太多,还是很亮。 顾磐磐不满意,让他再熄掉些,隋祉玉可不干了,翘着唇角上下看看她,道:“朕一会儿还要好好看磐磐,不能再少。” 他与她对视时,眼里的温和也少了几分,开始露出血液里的侵略性。 他的目光从顾磐磐脸上挪开,捉住她雪玉似的脚腕子,人也欺得更近,将她完全笼罩在他带来的阴影里。 跟他的体格一比,顾磐磐就显得太娇小纤细,更何况他的力量与她对比,实在是悬殊。 顾磐磐没有躲开的余地,只能将女孩子最娇嫩柔软之处,完全地呈现在他面前。 第100章 殿内是一片甜蜜温存。殿外的人见两个司寝被赶出来,里面的灯光也暗了一头,却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罗移。罗移在门外聚精会神听着殿里的动静,格外的紧张,却是感觉动静不大对? 怎么不像是在圆房,倒像是皇后娘娘命陛下亲自去熄灯? 他的义父罗虚见陛下对女子的兴趣始终不大,生前一直有些担心陛下的子嗣。今晚好不容易圆房,陛下初试锋刃,他实在是担心这两个人里没个晓事的,万一不成怎么办。 若是不成事,陛下受到挫败,以后就不易了。 因此,罗移看看这两个司寝,低声问:“怎么出来了?” 两个司寝道:“陛下说不用伺候。” 罗移疑惑地摸了摸下巴,别看他是个太监,自己没法办这个事,但为了陛下的大事,可是早就把个中门道了解清楚。 罗移不明白,陛下未娶皇后时,已是在掠取,如何关键时刻,却是跟娘娘悠闲说起话来了? 而同样的月色下,既然有得意人,当然就有失意人。 与立后诏书下来那晚不同,邢燕承今晚滴酒未沾,不过,他眼里的阴霾,明眼人都看得到,他也不想掩饰,因此,托病请了几天假。 另一头嫁女儿的容定濯,不悦的心情更是有史以来的顶点。 女儿就如一朵他精心呵护,过于鲜嫩的花儿,他觉得还只是一枚花骨朵刚开了两三瓣,已经要被人摘采,这心情可想而知。 更何况,花儿今晚要面对狂风暴雨的侵袭,容定濯是过来人,岂会不知。 他也是男人,哪能不知自己女儿的颜色,对于男人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皇帝不知会怎样恣意放纵。 为了让相爷的心情舒畅些,容镇就忙建议道:“相爷,您今晚可要去乔夫人那边。或是让乔夫人过来。” 容定濯只是看一眼容镇,并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乔慈衣心里当然也是在牵挂着女儿,她已开始在期待,等着顾磐磐召自己进宫作伴。既能陪伴女儿,又可以躲开容定濯,对她来说实是再好不过的事。 但是她不久就发现,白确竟进了自己的屋子,微微一怔后,乔慈衣道:“白确,你怎的不说一声就进来?” 白确则说:“快,你跟我走,我已让人安排好,现在就送你离开京城,否则,容定濯不会放过你。” 乔慈衣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问:“白确,行刺容相那件事,你就已经莽撞了,现在又来策划这一出?你真不怕容定濯对你下更狠的手?” 白确没立即答话,只是看着乔慈衣。 乔慈衣皱皱眉,觉得此刻的白确有些怪异,想说什么,终究只是道: “我希望你知道,你不可人还在大允,就迫不及待去跟容定濯对抗。若你坚持如此,你能不能活着走出大允都未可知。” 乔慈衣知道,容定濯那样的性格,不会放过她,肯定不会让她逃离京城,就算真走出去了也可能会被抓回来。届时帮她逃离的白确,恐怕就不是这次的受伤这样简单。她其实主要还是担心白确的安危。 白确却是道:“若是连兄长遗命都无法办到,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乔慈衣终于不想再忍,说:“白确,我知道你对我一直不满,认为你哥是为我而死,我这后半生就该为你哥哥活着,不该再想些什么。我但凡过得潇洒些,你就觉得我是薄恩寡义。怎么,现在你还要拿你自己的命来要挟我?” 白歧死了,乔慈衣以前把白确当成弟弟,但白确的性格与他哥哥差得太多,她觉得自己很难跟他好好地相处。 白确说:“我可没有这样说过。” “你是没有说,但你就是这样想的。”乔慈衣皱眉,总觉得白确越来越有些病态。 白确突然上前,说:“你不要再犹豫,再犹豫就走不掉了,跟我走!妇人就是如此。” 他强行要带走乔慈衣,捏住她的手腕制住她,乔慈衣自是挣扎,两人距 分卷阅读149 离这样近,她观察白确片刻却是道:“你不是白确?你是谁?” *** 熹光殿中,一片春深。 顾磐磐已完全受制于皇帝,这样的姿势让他能够将她一览无余,顾磐磐羞耻又害怕,这和她想象中的圆房不大一样。 她就道:“疼,陛下,我的背后疼。” 隋祉玉将顾磐磐搂过来,看向她的身后,发现有一颗小小的花生,这东西硌着她这身娇嫩皮肉,能不痛吗? 先前两名司寝收拾的时候,是没看到的,不知又从哪里钻出来。隋祉玉发现顾磐磐后背都硌出了印,指腹将那点点红印轻揉了两下,不悦道:“晚些朕罚她们。” 这样粗心,连花生都没注意到。 顾磐磐忙为两名司寝说话:“无事。大喜的日子,还是算了。” 隋祉玉闻言,就没坚持说要罚。他让她又缓了缓,才又伏下身要继续。 顾磐磐慌乱用手抵着隋祉玉的胸膛,又提醒说:“陛下,那帕子都寻不着了。” 她说的是元帕。这是她又找到的新理由。 隋祉玉微微一笑,哪能不知她是在想法设法拖延。 被她这样一番推拒折腾,那元帕的确早就不知去了哪儿。元帕是必须得用上的,隋祉玉对待这个小姑娘的初夜,耐心极好,毕竟她年纪还小,他又是第一回动心。 若是换个女子,他绝不可能任人故意打断,遇上有这样的,必然是败兴至极,命人将女子逐出。 隋祉玉就在榻上找了找,将元帕从顾磐磐雪白的小腿肚下抽出来,已是有些皱巴巴的。 “磐磐,你还有什么话,还要叫朕做什么,一并说完。”他索性将元帕放在她枕边,以方便过一会儿用,含着笑看她。 顾磐磐看着隋祉玉,总觉得皇帝这笑容里带点别的意思,似乎她现在越是拖着磨他,待会儿越是会被讨回来。 顾磐磐又想起娘亲告诉她的,陛下想来经验丰富,你只管依着他,捱过最初的不适就好了。横竖拖一阵也拖不过,她终于说:“没有了,陛下。” “真没有了?”隋祉玉的手隔着她朱红的丝衣,在她肩头轻抚了抚。 顾磐磐的身体随着他游移的指尖轻颤了颤,答:“真没有了。”可她又问:“陛下会不会嫌我的事儿太多?” 隋祉玉眼底含着促狭:“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事儿的确是多。”他吻一下她白嫩可爱的耳珠,声音沙哑道:“但朕不嫌弃。” 她不知她现在的样子有多美,朱红的衣衫松散,香肩半露,不自觉中展现欲遮还掩的景色。加之那一张酡红的俏面,水光盈盈的眼眸,他如何说得出嫌弃的话。 顾磐磐听了,心里自是跟饮了蜜似的甜,她的心情一舒坦,就想着按姑姑说的,也要让陛下舒坦,果然没再找别的借口,只是说:“陛下,可以开始了。” 隋祉玉看到她这娇憨的样子,又问:“皇后终于做好准备了?” 听他叫自己皇后,顾磐磐有几分不好意思,颔首:“嗯。” 隋祉玉就爱看顾磐磐在他面前不知所措,就对他这个小皇后道:“那皇后先帮朕宽衣可好?” 顾磐磐微微一愣,他全身上下就只有……但想着皇帝对自己的纵容,先是愣是被她耽搁那样久也没有半分脾气,她还是照皇帝的意思,索性闭上了眼,伸手向他的腰间探去。 隋祉玉看着女孩垂目的面庞,又看着她摸过来的一双小手,喉结上下滚动,还未等她真的帮忙,他已一下将她手腕捏住。 顾磐磐发出轻呼,睁开双眼,正要看发生了什么,却是一阵眩晕,已被他置于身下。 裂帛之声寸寸响起,他看着她慌张的神色,动作却没有再停,根本不容她再退避。 顾磐磐见皇帝突然如此,自是害怕地躲闪:“陛下……” 隋祉玉这回对少女害怕的声音充耳不闻,箭在弦上,他可不能再像先前一般。 女孩就提出自己所想:“陛下,不若让我饮一些酒,我们再……” 可顾磐磐这回还没说完,声音就止住,她连呼吸也窒了一瞬,秀丽的双眉蹙着,身体更是骤然紧绷。 娇滴滴的女儿身何曾受过这种痛,如同待放的花苞,硬生生要被催着盛开。 全然陌生的感受,让隋祉玉也顿了片刻,他全身的血液都似流至一处,这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令他眯起了眼,双目中眸光变幻。 他轻轻舒一口气,才低声告诉她:“磐磐,是你说……已经准备好。” 顾磐磐的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腰似春柳纤纤,人也犹在无边的水波中起伏。从这一刻起,她的气就没有再喘匀过。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顾磐磐已有些失神,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原本芡实给她梳了个小小圆髻,拿一根茱萸豆玉簪挽着。 这时玉簪突然被隋祉玉抽走,满头青丝如瀑,倾斜而下,发间幽香更盛,令人直沁心脾。乌亮的青丝与吹弹可破的雪肤相映,这样的颜色对比,更是叫他难以移开目光。 隋祉玉食髓知味,再也没有之前的温柔,他失去引以为傲的自控之力,也完全不想再控制,狂性已起,征伐起来也毫无克制。 顾磐磐承受不住,发出低低的哭吟,希望向来怜惜他的皇帝能停下来,但她并不知道,她这可怜的哽咽声,只是让身上的男人愈发血液翻沸。 “抱着朕,磐磐。”隋祉玉在顾磐磐耳边道。他这般掠夺还不够,还希望她给予回应。 然而顾磐磐哪里还有这个力气。 第101章 第101章 殿里殿外都□□静,帝后欢。好的声音难免传出。其实都是顾磐磐的声音,皇帝几乎没有声音,偶尔有他低沉的说话声,也都是他在逗弄顾磐磐。 皇帝只要一说话,顾磐磐的声气总是要变一变,有种不堪承受,既欢愉又痛苦之感,叫外面的宫女们都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想象皇后娘娘到底怎遭遇什么。 可是又有些想象不出,平素风姿从容,清如皓雪的陛下,在榻间竟是这样不知餍足,让皇后娘娘连声求饶。 就有小太监忍不住提醒罗移道:“罗总管,按说不能超过时辰,陛下是早过了吧。” 罗移心里,也从最初担心陛下今晚能不能成事,变为忧心这太“征战”太久,会不会损了龙体。 芡实则是满眼担忧,听着殿里顾磐磐原本清甜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沙哑,真是心疼得很,她觉得陛下恐怕多半是兴致上来,早已忘记她家姑娘是头一回经历人事。 若里面的人不是皇帝,哪怕换个贵族子弟,芡实是真想出声说点什么。但她可不敢,扰了帝后圆房,她的脑袋怕是不够砍。 只能和顾磐磐一样,期待皇帝快些结束。 --- 这时的鸿停馆里,乔慈衣也正看着这个有些古怪的白确。 乔慈衣不知这人是谁,也不知这人想带她去哪里。但她肯定是不想走的,她只想待在女儿的身边。 而且,这个人似乎对她和与她周围的人都很清楚,居然还知道白确和容定濯那件事。 分卷阅读150 那人似乎是见乔慈衣竟能发现他不是真正的白确,面色露出些意外。 其实乔慈衣之所以发现这人不是白确,是因她知道白确靠后颈的位置,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颜色虽淡,但还是不难发现。 但这个人并没有那个胎记,看来还是不够完全了解白确。她历来敏锐,就感到了危险。那真正的白确在哪里,不会已经遇害吧? 想到这个可能,乔慈衣立即开始大喊,但那人武艺高强,动作也更快,一下就捂住她的嘴,让她的声音骤然消失。 她的身体很快也软软滑落,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那人打横抱起来,熄了灯,趁着夜色离开。 乔慈衣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似是身在一处马车中,因为马车正在行进,这种轻轻的簸动感,让她并不陌生。 但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她发现自己的手被束缚在身后,眼睛也蒙着黑布,口中也被塞了一颗不大不小的软木球,发出的声音不甚分明,只有她的耳朵能听周围的声音。 她不知这个人会带她去哪里?是要离京么? 由于多年前的记忆太深刻,她第一反应,就是莲藏教的人做的,是掌教终于来捉她了? 毕竟她入京这样久,的确会有莲藏教的人发现她。她其实一直都有些提心吊胆,这是终于来了么? 乔慈衣又定定神,听着马车外的声音,发现周围十分嘈杂,说明她还在上京城里,正是繁华热闹的大道上,并没有到偏僻巷子,当然更没有到郊外。 看来那个人让她昏迷的药物药效很短,她失去意识的时间不长。 她这时又听到外面有路过的人似乎在说:“到了赐雪园,有你好乐的。” 乔慈衣微愣,赐雪园? 她对上京不熟悉,但她刚巧听女儿提起过这个地方,说她以前和邢家的姑娘,女扮男装来过,这是京中最风雅的销金窟之一。 这个带走她的人,竟不是要带她离京?而是带到这样的地方。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乔慈衣紧紧皱着眉,希望能将手腕上的绳索挣脱。但是没有办法,这个人的结打得非常有技巧,她试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成功。 而这辆马车已带着她进了园里,弯弯绕绕地也不知怎么在走,慢慢地停了下来。 乔慈衣心跳得格外急,她不知这个人想要做什么,到底为何将她带来这样的风月之地。是要让她见什么人,还是……想要害她。 这时,马车的帘子似乎被人打开,又有人靠近她,而且进马车将她抱了下去。 这次似乎是个女子,因为她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味是属于女子的。能轻易来抱起她,多半是会武艺的人。 乔慈衣假装还没有苏醒,闭着眼一动不动,她想先弄清对方到底要带她去哪里,到底是存着什么心,要她做什么,才进行下一步的举动。这女子就带着她进了一处楼阁,还有人接应,为女子打开门,让其带着乔慈衣入内。 乔慈衣很快感到自己被放在一张床榻上。 *** 听到殿外罗移在催他该结束了,隋祉玉只是微微蹙眉,除了嫌罗移聒噪,还是嫌罗移聒噪,反是更用力地扣紧顾磐磐的腰。 此前他就知道,他的磐磐很美,但到今晚这个时候,他才知她的身子之妙,难以言述。 “陛下……够了……”顾磐磐力气早已用尽,觉得自己就像个面人,被揉来捏去的,半分也由不得她。 须知皇帝从小就力量过人,加之历来练武就没有放下过,即便他并没有特地用力,但一身的劲力此刻全都宣泄在顾磐磐纤柔的身躯上,她吃不消实属正常。 顾磐磐只是迷迷糊糊意识到,陛下对她哪里都很喜欢的样子,连她那朵木芙蓉,也被他亲了又亲。 失神之下,顾磐磐发现自己经受着一阵起伏,变成趴卧在榻上的姿势。 罗移在外面又催了一次,隋祉玉才按着顾磐磐,痛痛快快释了。 顾磐磐恍然之间似是知道皇上总算完事,倦意沉沉,眼都不想睁。 隋祉玉这时抬起顾磐磐的下巴,轻拨了拨她额前有些汗湿的乌发,见她纤细的眉轻蹙着,呼吸轻而弱,因为哭得太久,眼皮仍染着红晕,卷翘的睫毛盈着泪珠。看起来真是可怜。 他已从先前那种身心的沉迷中退出,理智完全回笼,看着小姑娘此刻的模样,才觉得自己先前着实有些恣肆。但那个时候,的确是停不下来。 “磐磐……”他低声唤着她。 顾磐磐却没回答,她先时就觉得困顿,但始终是强撑着,照顾着皇帝的想法,没有让自己昏睡过去,留他一个人。现在见他总算停止,脑中的弦放松下来,竟眼前一花,晕倒过去。 隋祉玉今晚也是第一次真正与女子行事,见女子因这事晕过去更是第一次,自是微怔,心也一揪。 他查过顾磐磐呼吸后,赶紧给她把脉察看。还好,除了过于困倦,顾磐磐身体并没有什么,应该就是因太累,昏睡过去。 隋祉玉沉默看着顾磐磐的睡颜,多少有些心疼,还有些自责。他虽是不大忍心叫醒顾磐磐。但他实在是折腾得有些过,不入水清洗干净,不舒服的还是她。 隋祉玉就去衣架子上扯了件外袍,给自己披上之后,又拿了件衣袍将顾磐磐裹起来,自己抱着她就去了熹光殿的净室。 因此处并非长年住人之地,寝间和净室并非如乾极殿靠得那样近,还得出了门,过一段门廊。 见殿里似乎总算是云收雨歇,门外等着的一干人还等着陛下叫去服侍,岂料门内皇帝的声音已传来:“开门。” 罗移赶紧先推开了门,众人就见皇帝竟亲自抱着皇后走出来,虽然皇后被遮得严实,但众人吃惊之下,仍是纷纷低下头。 隋祉玉目光一转,叫了芡实和另两名宫女跟过来。 他觉得,若是他与顾磐磐单独在水中,恐怕他很难抵御美人浴清波的引诱,又要继续欺负她。他可不想让顾磐磐一下就怕她。 因着隋祉玉先前给顾磐磐的颞颥处涂了些醒神药膏,她这时倒是又慢慢转醒。 一看到隋祉玉,她还觉得身上那种被碾压似的疼,尤其是双腿和腰间疼,既羞又怕,就想离开他的怀抱。 隋祉玉柔声安抚:“磐磐别怕。朕不帮你洗,让芡实帮你,可好?” 顾磐磐这才点点头,放下心来。 芡实见可以侍奉自家姑娘了,自是赶紧跟着皇帝入了净室内。 皇帝离开之后,等芡实这一看,就见顾磐磐白净的肌肤上痕迹点点,尤其是两团香雪,可见她家姑娘承宠的时候,陛下的手劲有多大。 虽然知道顾磐磐的肌肤易留痕迹,芡实心里还是对皇帝暗暗不满。她又看看自家姑娘在水里都要想睡的样子,更是紧紧皱着眉。 *** 顾磐磐害怕跟他一起洗,隋祉玉便去了另一处净室,独自沐浴,他沐浴的速度当然比顾磐磐快得多,出来以后就去看顾磐磐,见她那边还早,罗移索性过来来禀了一桩事,说是裴渡秘密回京了。 秘密两个 分卷阅读151 字,当然引起了隋祉玉的重视。要知道,裴渡是他的人,他派去迷惑容党的人,现在身份也算暴露大半,是已被容定濯弄清真正立场的。按说,裴渡回京就一定会给他禀报,怎么秘密回京呢。 罗移又道:“沈大人已经让人监视着裴大人。不过,裴大人上任以来,不负陛下所望,严查辽东、青莱等盐区的官办盐坊,奖励新盐区诸多产盐大户,盐价都没有再上涨,尤其是山南道的盐价,因此前着实过高,还有了回落。” 罗移想着,裴大人按照陛下的意思,扶持新盐区,既压低多地盐价,赢得民心。又打压了容党,还擢了陛下想要的人做盐官,进益比容党完全操控盐政时上交的那些更多。桩桩事情都办得让陛下颇为满意。 他便说:“裴大人这样忠心为陛下办事……”想来是不会背叛的。 第102章 第102章 乔慈衣侧着身,那女子将她手腕的绳索解开,却没有继续动作,只是看着她,说:“夫人已经醒了吧?” 乔慈衣见装睡被发现,眼睫轻颤了颤,她想了想,索性张开眼,看向这个女子。 只见是个她不认识的女人,穿着一身灰衣,约莫三十多岁,长相很普通,衣着也普通,让人完全没有可忆之处的普通,她又看了看周围室内的陈设。 乔慈衣知道自己跑不掉,她不是这灰衣女子的敌手,外面也有人守着,她就问:“你是谁?你们为何掳走我。” 那灰衣女子笑了笑,只是说:“赐雪园是献艺之地,不是那等服侍枕席的,夫人也别害怕,你目下之境,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危险。” 见这灰衣女子答非所问,自说自话的,却显然是个知晓些内情的人,乔慈衣皱皱眉,更是道:“我是问你们为何掳我?” 那灰衣女子沉默了一阵,沉默到乔慈衣情绪生变,才道:“乔夫人真是个薄情寡义的。是谁养大了你,让你幼时免受流浪,更给你找了好老师,教你书画琴棋、礼数御射,又让你锦衣玉食,过着贵族小姐般养尊处优的生活。教中十几年在夫人身上的付出,夫人也没算过这笔账到底是多少吧?” 她一口气道:“没有掌教让夫人有识字的机会,夫人哪里能在月摩国出头。可以说,没有教门就没有夫人的一切。可夫人并没有感恩之心啊,这样多年一走了之,对教门毫无贡献,也从未想过反哺么?” 乔慈衣面上的血色完全褪去,一张俏面白得冰雪似的莹洁,但还是美,甚至更美了,因为她眉眼间那淡淡忧虑的气质,让她看起来更是动人。 那灰衣女子看着乔慈衣,复杂一笑,道:“夫人姿容绝世,果然不是夸大其词,可真是见者为之神醉。”难怪可以让掌教记这样多年。而且,身上属于女人的韵致远比少女吸引人得多。 灰衣女子又道:“一别多年,夫人就不想再见见掌教么?” 这句话,更是如雷声般在乔慈衣脑中乍响,她紧盯着这女子,呼吸一下乱了,手指也握得发白——竟真的是莲藏教之人。是掌教派来的人。 乔慈衣知道,想不想见掌教都由不得她,她说不想,难道就可以不见。她便慢慢说:“掌教也在京中?” 那女子只是说:“掌教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乔夫人叛教多年,没有要接受惩罚的自觉么?” 乔慈衣看了看这个容貌普通,却是咄咄逼人,善于拿捏人心的女子,许久没有说话。 --- 一整天下来,容家的男丁可说是从头到尾没歇过,现在终于出宫,容定濯便打算跟容家众人分开走。 陈国公却是叫住容定濯,道:“你母亲这两日一直喊心口痛,考虑着是皇后大喜,没有跟你说,你回去看看。” 容定濯听了,自然是颔首。 容定泱与大长公主是轮流在公主府与国公府住,最近正好是住国公府,就也是回的国公府。 众人回去看卫老夫人的时候,容初嫣也在。 容初嫣见祖父,二伯,六叔都回来了,赶紧迎过去行礼道:“嫣嫣见过祖父,父亲,六叔。” 容初嫣是正式过继给容定泱的,她现在对着大长公主和容定泱,都是称呼为母亲和父亲。 容初嫣很珍惜这份福气,在容定泱与大长公主面前都格外乖巧,当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对待,应该说,比对她的亲生父母,还要更加体贴讨好,只因这两人能给她带来更高的地位。 几个人看过卫老夫人,陈国公就对容定泱道:“你看看你这个弟弟,他的‘女儿’都成亲了,安定了,他还没有成亲,像个什么样子?你这个做哥哥的,有空也不知好好说说他。” 容定泱虽然序齿靠前,但年纪其实也就比容定濯大了三岁。 因为容三和容四是孪生子,且是姨娘生的。容五又早死,容家的嫡子就只剩容定泱和容定濯,家族的兴盛延绵都由两人挑起来,两兄弟的感情从小就亲近。 陈国公历来也是很宠爱容定濯的,否则也不会惯成容定濯这样肆无忌惮的做派,他现下却是后悔那时太宠,现在连他这个老子的话也不听。 只有容定泱的话,容定濯还能听听,陈国公当然就叫容定泱去说教容定濯。 容定泱知道,陈国公是希望容定濯娶段含皙,要不然就是容定濯已逝元配家的小姨子,也是排着号的。 但父亲当着容定濯的面这样说,他这个做兄长的,也要考虑弟弟的想法,就没在人前说什么。 直到都从卫老夫人处出来,容定泱才道:“老六,我们去喝几杯。” 容定濯原本想去乔慈衣那边,看看兄长,沉默片刻,道:“好。” 这兄弟二人容貌有六七分相似,性格却并不大一样,但酒量都是一样好。旁人灌不醉容定濯,容定泱却是可以。 容定泱回到他在国公府居住的院子,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到他身旁,低声道:“世子,本是按您的吩咐,将人安排到赐雪园,阿蓁恨‘她’背叛您,自作主张跟她挑明了身份,我索性让人将她带离赐雪园,带去了一处私宅。您看是将人直接送出京,还是您一会儿先过去看看?” 容定泱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目光变深,道:“我过去。”随即喝了婢女呈来的醒酒汤,没坐多久,又起身打算出门。 大长公主将容定泱看得重,当初与她这驸马的婚事,就是她向太宗求的赐婚。因此,无论在公主府,还是在国公府,夫妻俩的寝室都住得近。 大长公主不大高兴,见容定泱都这一身酒意了,还要出去不成,她走廊外,道:“容二,这样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容定泱刚走下台阶,闻言是一贯的温和平淡,道:“阿濯喝太多,我再去看看他。” 大长公主就没再说什么,自己先回房了。 *** 顾磐磐洗着洗着就睡着了,后来还是隋祉玉到净室,亲自又将人抱回寝间。 芡实有些担心皇帝回去还会不会继续,就大着胆子道:“陛下,娘娘初承恩宠 分卷阅读152 ……” 隋祉玉抱着顾磐磐的脚步未停,他并未看芡实,倒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芡实对顾磐磐很忠心,他对这样的人不会过多计较。 顾磐磐从晨起开始,一整天皆处于紧绷之中,尤其是立后大典时,面对文武百官,唯恐出任何差池,晚上又被皇帝折腾得太久,这一睡就完全入睡,叫也叫不醒的那种。 反倒是隋祉玉看着这个跟他比起来太过柔弱的姑娘,看她入睡后的娇态,竟是殊无睡意,许久才睡着。 第二天清早,顾磐磐被芡实叫醒之初,还是迷迷糊糊的,甚至还在赖床,直到她睁开眼,看到周围一片喜庆的陈设装饰,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这是熹光殿,她已是皇后了,不再是未嫁人的小姑娘。当即就完全清醒。 顾磐磐便说:“芡实,现在几时了?你怎不早些叫我?” 芡实便说:“娘娘,是陛下不让奴婢叫您。陛下说娘娘昨日太疲累,让您多睡一会儿。” 芡实帮顾磐磐换衣裳的时候,顾磐磐想起昨晚,尤其是想起她跟皇帝那些过于放纵的画面,心绪复杂,便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呢?” 任何新娘经历过洞房的缠绵,第二天早上自然都是想看到丈夫在身边。今日皇帝不用上早朝,是去了哪里? 芡实正要答话,隋祉玉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磐磐。” 顾磐磐看了步入殿内的皇帝一眼,脑中立即又想起昨夜,没有继续与他对视。 隋祉玉摒退芡实等人,来到她面前,自己与她道:“朕见磐磐还在睡,先去处理了些事。” 裴渡秘密进京的原因,一晚上沈嚣就弄清楚了。裴渡在为皇帝办事之前,就已做好死的准备,妻女也都由皇帝秘密安排在一处县城,他这次回京,是因为办一桩盐政案子时,摸到不少容党官员的一些证据,亲自带回京中,因这证据太重要,裴渡格外小心,连皇帝给的暗线也没有联络,天刚亮就递了牌请求入宫面圣,向皇帝一番禀报,君臣二人之前一直在谈话。 顾磐磐就说:“陛下,今日不是要去拜见太皇太后,还有太后?”且要去祭告太庙。她这都误时了吧? “无事。”隋祉玉说:“你先用了早膳,朕同你一起去。” 他又关心道:“磐磐感觉好些没有?你昨晚先睡了,朕帮你搽了药。” 顾磐磐先还没反应过来,他帮她搽了哪里的药。 隋祉玉低声在顾磐磐耳边说了一句,她顿时脸颊发烫,就道:“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这样说是为了避免今晚还要侍寝。顾磐磐觉得天天如此还是有些费劲的,隔些天比较好。 更何况,她的腰的确仍有些酸疼,那处更是有些胀胀的不舒服。 隋祉玉安慰她:“磐磐才侍寝,难免不惯,以后适应就好。” 第103章 第103章 却说另一边,乔慈衣再次睁开眼时,看到一个男子站在她昏迷床边。 她看着这名男子,周身很快冰冷,如坠冰窖。 掌教居然还戴着十多年前面具,是个佛子面具,那身形与面具,乔慈衣从未忘掉过。 “阿灼。”容定泱在乔慈衣床边坐下,喊她以前名字。 他很久没有这样近地看她,肆无忌惮地看。 她这名字和他弟弟名字倒是音同,若是想得多,莫名会觉有几分命运玄妙,因此,容定泱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叫她。 乔慈衣有那么一阵,身体完全没有动弹,像是被什么缚住,只有指尖在微微发颤,还有她眼神,纯黑眸中有一种微微迷惘。就仿佛是不明白,为何还是在掌教掌控之中。 “你这样怕我做什么。从前我对你不够好?”他看着她反应道。 乔慈衣听出他嗓音里暗含不悦,自然不会说不好,以免若是激怒他,不知他会对她做什么,便只是问:“掌教是为我进京?” 容定泱看着她,笑了笑,他知道,她是想打探他是否常在京中,好告诉她皇帝女婿。 他也正是等着乔慈衣这句话,道:“若不是为你,我冒这个险做什么。” 乔慈衣眼皮一跳,不再言语。 两人相对沉默一阵,乔慈衣终于说:“掌教,我不想离开京城。”他什么都知道,她当然也就直说:“我不想离开皇后身边,我希望时常能看到她。希望掌教成全。” 容定泱则道:“皇后进了宫,就不再是你孩子。” 乔慈衣当然不同意这个说法,在她看来,无论顾磐磐是否嫁人,永远都是她心头肉。 他也知道她看着性冷情淡,其实心软又重情,就说:“这样想要孩子?你可以再生一个。” 再生一个,和谁生?和……掌教?乔慈衣反应过来他意思,身上冷意更甚,道:“掌教是君子,想来不会强迫女人。” 容定泱却是笑,似是带着些久违宠溺:“昧着心说话功夫,倒是更见厉害。”可他随即敛笑意,声线里有种极致冷酷: “我知道,你当年对邵姑姑死耿耿于怀,但邵姑姑也是前掌教给你。你跑出去又怎样,容定濯也没有给你名分。” 容定泱很少说这样多话,他注意看她表情,确认她是否真忘记跟他弟弟那一段。 乔慈衣果然是真忘记,就答:“我不记得我与容相有何关系,也不在乎他是否给我名分。”意思是她并不想与容定濯扯上关系。 见她是真忘记,容定泱语调也更温柔一些,道:“好,我不提他。” 乔慈衣倒是心生好奇:“掌教……不怕容相?” 容定泱听了这个问题,只是一笑。 乔慈衣就说:“容相现在把我当成他人,若是掌教带我离京,怕是会惹上麻烦。” 她表面为他着想,实际在隐晦地威胁他。 容定泱对乔慈衣太了解,说:“那照你意思,该如何?” 乔慈衣道:“掌教也知道,皇后才进宫,她这两天打算接我进宫。我若是突然消失,不止容相,也会引来陛下关注。掌教现在要带走我,实在不算好时机。” “我……”她慢慢说:“掌教再给我一些时间可好?等皇后诞下龙嗣,我自己跟她说,我要离京。” 容定泱似是在考虑乔慈衣建议,他略微沉吟,居然真道:“好。” 乔慈衣也只是抱着试试想法,不敢奢求掌教会答应,见他答应,心下怦怦直跳,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就说:“那掌教现在可以让人送我回去么?” 他未置可否,只说:“你把这个戴上。” 乔慈衣看看容定泱递过来珠串,问:“这是何物?” 容定泱没有答话,伸手捉起乔慈衣脚踝,乔慈衣身体顿时后仰,一瞬倒在了榻上,她很快又撑起上半身,接着就在榻上没有再动,容定泱已脱下她罗袜,将那串圆珠戴到她左脚踝,随即目光停留在她脚上。 乔慈衣想缩回脚,然而她脚却是在容定泱手里纹丝不动,她紧紧捏着双手,浑身血液几乎都冻起来。 容定泱道:“这个东西,不准取下来。若是你取下来,或是让容定濯给你取下来,我会将你关起来 分卷阅读153 ,直到你怀上我孩子为止,明白么?” 乔慈衣对掌教害怕是从少女时就形成,闻言颔首,意思是听明白了。且她一下就猜到,这个珠串应该是避免怀孕,掌教不希望她怀上容定濯孩子吧? 乔慈衣心中就转了两转,看看容定泱面具,突然说:“说起来,我还不知掌教长什么样子。” 容定泱一听,似是听到什么好笑事,轻笑了出声。这才慢慢放开她。 他知道乔慈衣想看他相貌原因,这样她可以画出来,交给皇帝。 乔慈衣被他笑得略微慌乱,她克制着心里抗拒,有意做出轻纵随意样子,说:“掌教想要让我怀您孩子?可是这样多年,我连掌教容貌都未曾见过。” 潜意思是,难道掌教睡女人时候,也要戴着面具? 容定泱定定看着乔慈衣,道:“阿灼想看我样子?可以。” “真可以?”乔慈衣很诧异。他每次现身在她面前,都戴着面具,显然不希望被人看到真面目,就是说他身份至关隐秘,可今天他居然说,可以让她看?他不怕暴露身份了? 容定泱再次肯定地告诉她说:“可以。”他这样说,却没有主动摘下面具,那意思是,等着她自己摘掉他面具。 乔慈衣心顿时跳得极为激烈,她又扯出一个笑容,道:“那我就看看掌教样子。” 容定泱没有出言拒绝,一动不动,看着乔慈衣缓缓朝他伸出手,等着她来摘自己面具。 乔慈衣犹不敢相信,她指尖触及容定泱面具,颤得更厉害,只要这么一下,她就可以看到掌教容貌,就能知道他是谁。但是她手停在他脸旁,却迟迟没有揭开。 容定泱看着女子,又笑了笑,竟像是在鼓励她快点揭开。只是,这个笑容不同于平素表现温文,而是带着两分邪气。 乔慈衣这时却慢慢缩回手,最终没有揭开容定泱面具。她知道,掌教是何其精明谨慎人,怎会轻易让她知道他是谁。如果她真看了,那么她下场必定只有一个,就是真正地成为禁脔,关在只有掌教知道地方。 她就又注意看了看男子脖颈和手。印象中她记得掌教皮肤偏白,但现在看来,十几年过去,他皮肤颜色变得偏黄。而且,她注意到掌教右手虎口处有一道伤痕,看着像是擦伤。 乔慈衣观察动作不明显,容定泱任她观察。 两人又是一阵静默,容定泱才说:“又不想看了?” 乔慈衣摇头,说:“还是不看了罢。” 她又道:“是我错了,掌教,若是我跟您说,我如今才知当年是错,不该离开教中,掌教会相信么?” 她已改变想法,想取得掌教信任,以套取真正有用信息。 容定泱心知这个女人虚情假意,如今是处处为她皇帝女婿在打算,却是耐心十足对她说:“你怎么让我相信,总要有些行动。” 乔慈衣看看容定泱,觉得他意思,是想让她主动对他做些亲密举止。她想了想,打算主动依偎过去,却无法做到,就没有再说话。 容定泱也不能留太久,他得回国公府,他来见她一趟也确有风险,便按下心中无数杂念,道:“我让人先将你送回去。” 乔慈衣没想到这个人会主动说让她回去,颔首道:“多谢掌教。掌教可有示下,需要我在京中做什么吗?” “暂时不需要,有需要时候,我让人告知你。”他道。 “好。”乔慈衣有些失望,看来,要重新取得掌教信任,很难很难了。 乔慈衣这次昏迷过去后,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 熹光殿中,隋祉玉正跟顾磐磐说话,罗移却将皇帝请到门外,禀道:“陛下,乔夫人派人来禀,说是莲藏教掌教昨夜进京了。” “昨夜?”这个消息倒是突然。隋祉玉看看罗移。 “不错,乔夫人昨夜被人从鸿停馆带走,正是那莲藏教掌教所为。” 隋祉玉微微诧异,他知道容家人在盯着乔慈衣,可昨夜容家人毫无动静。可见莲藏教做得有多隐秘。 “乔夫人说,那掌教仍旧如十几年前戴着面具,但右手虎口处有鞭子擦出伤痕,是新伤痕,应是骑马奔袭时无意中所致。” 罗移说这话不由心惊胆战,只因,裴渡就是昨夜进京,裴渡右手虎口也有伤口,正是奔袭时不小心叫马鞭所伤。而且,加上乔慈衣以前提供讯息,裴渡也会写许多种字体,模仿人写字很是擅长。连年纪也对得上。 隋祉玉沉默片刻,道:“让裴渡进宫,请乔夫人也进宫。” --- 容定濯清早才知昨夜之事,宿醉滋味不好受,也就问了问兄长那边情况。 就听说容定泱昨夜醉了还要过来看他,谁知走到中途就有些撑不住,直接在湖边白罄水榭歇了一夜,也是宿醉,别倒没什么。 很快又有人来禀,说是昨晚乔夫人那边出了事,容定濯自是赶去鸿停馆。 乔慈衣看到容定濯时,心里倒是突然平静,不似面对着掌教时害怕。至少,容定濯不会让她离开磐磐,而且是为着磐磐好。 容定濯看看乔慈衣,问:“你没事吧?”明明是背叛过他女人,却让他有了一丝自责。 乔慈衣看他一眼,道:“容相不必歉疚,保护我不是你责任。”他终究是要另外成亲生子,乔慈衣并未对任何男子抱有期望。 她才说完,就见外面来人,说是皇帝传旨让她进宫一趟。 乔慈衣不久就进了宫,在隋祉玉授意之下,暗中观察裴渡,她就对皇帝道:“这位大人肤色很相似,声音不像,身形倒是像,但这位大人背有些驼,掌教背总是很挺直。” 但她自己也想到,声音是可以改变,驼背也是可以站直,就没再说话。但她也担心错怪了裴渡,又加了一句:“陛下,掌教心思深沉似海,也可能是他故意误导于我。总之,若是还有机会接近他,或是接近莲藏教之人,我会尽量取得他们信任,再做打探。” 隋祉玉道:“朕知道了,有劳乔夫人。但你不用如此,还望夫人以自身安危为上。” 第104章 第104章 处理过这事儿,又祭告隋家列祖列宗,拜见太皇太后与太后,便是顾磐磐入主坤承殿。 是隋祉玉陪她一起过来,除了顾磐磐自己带进宫人,坤承殿本就有不少宫人候着。 众人看到皇帝对顾磐磐态度,哪能不明白这位皇后娘娘是既有尊位,更有帝王恩宠,对于能拨派到坤承殿服侍主子,都觉幸运。 坤承殿是实实在在修整过,都是隋祉玉花了心思,以皇帝欣赏水准,顾磐磐住进来感到甚为满意,觉得哪里都赏心悦目,很喜欢这个新居所。 皇后身边是有女官,坤承殿掌宫女官,顾磐磐指了芡实担任。 至于掌事太监则是隋祉玉亲自挑,叫韩程,二十多岁,很是老成干练。 这天傍晚,隋祉玉陪着顾磐磐用过晚膳,终究还是体恤妻子,今晚放了她,让她好生休息。 加之为着裴渡这事,也有许多事要商议,隋祉玉也就没有留宿坤承殿, 分卷阅读154 而是留在乾极殿。 顾磐磐这两天都很疲倦,都是早早就睡了。 --- 而这两天,最煎熬还是皇帝后宫中女人。 一夜接一夜没睡好不说,隔日还得到皇后坤承殿请安。 听说帝后是洞房那晚住在一起,第二晚是分开宿,这个消息,多少让众妃嫔心里松了口气。 宫中最怕就是皇帝专宠,别人分不了一滴雨露,却都给一个女子。哪怕是从前皇帝谁都不宠,也比专宠一个女人强。 邢觅甄在内所有妃嫔都过来了,人实在少,只有七个人,与先帝时六十多人后宫相比,可说是十分冷清。 第一次见皇后,当然要跪拜。 顾磐磐今日穿得简单,是一袭幽蓝轻薄纨纱裙子,长发松松挽着,仅饰着白玉簪与牡丹纱花,她这样简单随意妆扮,更显得各位嫔妃盛装隆重。 但也更显得顾磐磐地位超然。毕竟她穿得再简单,其他妃嫔还是得朝她行跪礼。 顾磐磐受了礼,就叫给妃嫔赐座。 除了邢觅甄,顾磐磐与其他人也照过面,但她那时没想到还会有今天皇后身份,对这些妃嫔都没有过多观察。今日都到眼前,她才将这些人都细细看了一遍。 顾磐磐在看众妃,大家也在看她。 也不知是不是邢觅甄错觉,她总觉得过去顾磐磐一团稚气。虽说身段是发育好了,可还是给人年稚之感。可顾磐磐昨晚承恩侍寝之后,竟有些女人风致了。 邢觅甄又看看顾磐磐,在猜测,是否她发饰妆扮要变得成熟一些原因,还是因她……已晓了事,承过雨露,无形中有所变化,总之瞧着眉眼间也似更妩媚。 邢觅甄便越看越不悦,顾磐磐一进宫就能侍寝,这可扎了多少人心。 顾磐磐懒得管邢觅甄怎样想,除非必要典礼和宫宴,她并不打算时常跟这些妃嫔碰头。 皇帝已应承了她,说是后宫规矩她可以自己定。南药房她也可以随意去。 顾磐磐就说:“往后,初一、十五时候,你们过来请安即可,平素不用上坤承宫来。” 邢觅甄笑了笑,一个妃嫔得了邢觅甄暗示,说:“皇后娘娘这样说,岂非显得我们太不勤勉?” 顾磐磐看看说话这位,她记得是冯贵嫔,就道:“若是冯贵嫔想每日请安,倒也可以。非初一、十五时候,在坤承宫外行礼即可。” 她话一落,妃嫔中立即有两人发出笑声,是素来不喜冯贵嫔两位。 冯贵嫔就没有再接话,以免顾磐磐真要她每天跑一趟坤承宫,还不被皇后接见,岂非白白让人看笑话? 邢觅甄却是发现,顾磐磐才飞上枝头没多久,年纪又小,但摆起架子来还有模有样。 如今顾磐磐,早已不是初进宫时无依无靠孤女,底气不一样,神态举止自是都不一样。 顾磐磐不打算在宫里受任何气,她是皇后,她父亲是容定濯,陛下又喜欢她,她不必受制于妃嫔。 她就叫人分别赐了妃嫔每人一份见面礼,又絮絮聊了会儿天,就让她们退下。 *** 参加过皇帝大婚,闻家闻夏与闻悬就领了命南征昶国。 议完军务,罗移又进来道:“陛下,裴大人向陛下辞行,说要继续去湖州……” 书房内人都皇帝心腹,闻言都沉默片刻。 众人都看看皇帝,意思是想知道皇帝打算如何处置裴渡,还让不让裴渡继续担任如此重要之职。 孟宏简就道:“陛下,臣还是信任裴渡。这一番嫁祸,必然是冲着盐政改革而来,现下裴渡做得卓有成效,必然刺了某些人眼。臣认为,陛下还是该让裴渡继续留在湖州,等他若真有了异动,再做决断。” 闻秋则道:“令公,下官倒是觉得巧合太多,对裴渡实该提早戒备。若是等他真做出什么逆行,就太晚了。” 孟宏简始终坚持自己看法:“这虚虚实实,即便陛下不处置裴渡,也动摇了陛下对其信任,不敢再完全相信裴渡。这恐怕就是这嫁祸之人目。不能轻易中计。” 孟宏简又道:“陛下,再想找一个裴渡这样身家清白,又有此能力,还对陛下忠心人,可并不容易。请陛下一定三思。” 裴渡之前尚同,可不就是从其儿子身上被攻破么。 闻秋总觉得孟宏简过于信任裴渡,这也是件危险事,微微摇摇头,却也没有再出言反对。 隋祉玉终于道:“朕也赞同令公说法。裴渡如今是集矢之,盯着他人太多。他虽是秘密回京,但他从湖州动身时候,那边恐怕早有人知晓。等沈嚣查一查再说。” 罗移闻言立即去传令。 --- 顾磐磐这头则在等魏王,魏王原叫人给她传话,说要过来看她。 谁知都快傍晚,魏王迟迟未至。顾磐磐派人一打听,才听说魏王肚子痛得紧,立即叫上软轿,前往慈寿宫。 来到慈寿宫,她进了隋祐恒房间,倒是看到里面有一道熟悉身影,是邢燕承。 他正好当值,过来给魏王诊视。 邢燕承看到顾磐磐,微微一怔,他随即垂下眼,上前行礼,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说起邢燕承,皇帝前些日就想将他调至教习厅,因教习厅要扩招医学生,并且朝廷要在各上州设立官办医学坊,皇帝打算调其去负责统揽教习厅事。 但太皇太后点名要邢燕承留在西药房,皇帝也没有办法,以免被太皇太后压上不孝名声。毕竟邢燕承作风正派,医术高明,又是邢家人,皇帝也找不到非要调走他理由。 顾磐磐仍对邢燕承向自己行礼这事还有些不习惯,只颔首,问:“邢太医,魏王现下如何?” 邢燕承就道:“娘娘不必担忧,魏王殿下是贪吃冰饮闹了肚子,没有别。臣已给魏王开了药。” 顾磐磐这才放心,进寝间来到隋祐恒身边,见他抱着个药包贴在肚腹在热敷,还挺享受,看来是邢燕承专为魏王这等不爱吃药小孩子准备,不免感叹邢燕承心细。 邢燕承则又看看顾磐磐,觉得小姑娘短短数日未见,气质竟似也变了一不少,仿佛从单纯灵动小女孩,变得更为妩媚动人。但这一切,都是因另一个男人而改变。 这个时候,主殿里太皇太后听人来禀,说是顾磐磐过来看魏王,和邢燕承在一处说话,倒是微微一笑。 只要邢燕承在宫里,她总有机会让皇帝与容家,与邢家都决裂。 岳姑姑看看太皇太后,却是有些担忧。 顾磐磐见邢燕承又取出几张膏药,说是消暑贴,让宫人晚些给隋祐恒贴在肚脐处,因今年闰三月,暑天结束得晚。 顾磐磐便拿了一张药贴过来,放在鼻下嗅了嗅,见这膏药与她所想方子差不多,但还是有些不同,便与邢燕承讨论了两句。 顾磐磐又陪隋祐恒坐一阵,方道:“阿恒,姐姐要先回去了。” 隋祉玉不舍极了,问:“姐姐不能留在阿恒这边住么?” 顾磐磐摇头:“不行阿恒,姐姐得回去。明日再来看你可好?” 隋祐恒当然不开心,嘟哝道:“皇帝哥哥都这样大了,姐姐还要去哄他 分卷阅读155 歇寝!我还是小孩子,却不可以。” 顾磐磐一听甚为尴尬,她飞快看一眼邢燕承,还好邢燕承正低着头,隋祐恒身边姜妈妈赶紧朝隋祐恒道:“殿下不可再这样说,皇后娘娘与陛下如今是夫妻,怎与旁人相同。” 待邢燕承退出后,顾磐磐也是对隋祐恒一阵教导。 等顾磐磐终于从魏王那边回到坤承殿,却见皇帝已在她殿中等候。见皇帝来看她,顾磐磐心里高兴,上前说:“陛下过来了?” 隋祉玉看看顾磐磐,道:“嗯。” 他已听说顾磐磐在慈寿宫遇到邢燕承事,只作不知,与顾磐磐并肩进了寝间。 他道:“以后,朕身体就由磐磐负责调养。每回平安脉,也由你负责来请,磐磐认为可好?” 皇帝其实也就是逗着她说笑,顾磐磐却是当真了,她当然愿意给皇帝调养,她也知道皇帝体魄强健,但坚持诊平安脉总是没有错。 她就说:“好啊,不过,陛下在诸多生活事宜上,可要听取臣妾进言,否则臣妾可不敢独自承担这样大一个责任。” 隋祉玉依着她,道:“朕听磐磐话就是。” 顾磐磐看看皇帝棱角分明侧颜,说:“陛下说话可要算数。比如……陛下切不可贪享床帏之乐,像我们洞房时候,就是不大可取。” 隋祉玉一听,皇后首先就要限制他如今兴致最盛爱好,可就不同意了。他将她锁在臂弯与雕着梅竹檀木大柜之间,沉声道:“可是皇后,洞房那晚,朕觉得根本不够,你说如何是好?” 隋祉玉说话热气落在顾磐磐耳后,引来她轻轻战栗。顾磐磐也是那晚才知道,此刻环抱着她这副身躯,到底有多强健英挺,除了某一处,其实也吸引她视线忍不住去看,真正是让她领略何为男子之美,但也确是让她吃了些苦头。 她便力争道:“这种事可不能以陛下喜好为标尺,龙体要康健,就要讲究阴阳合和有度。陛下可多想想别更有益龙体事。” 隋祉玉被她气得轻笑,他才吃过她一回,怎么就算合和有度了? 他与她香滑柔软身体贴得没有一丝间隙,迫着她感受他,道:“可是皇后娘娘,朕觉得焦火下涌,并未阴阳调和,你说怎么治吧?” 第105章 第105章 顾磐磐还未答话,已听有人禀,说是默鲤把皇帝的寝衣送过来了。 听这意思,皇帝今晚是要宿在坤承宫。 隋祉玉还不知道,洞房当晚,他这一身不知节制的蛮力,被顾磐磐定义为粗暴。 顾磐磐甚至又看了看皇帝这张令她着迷的面容,觉得陛下在榻上的时候,与他惯常的优雅超逸相差得也太远。 顾磐磐就避重就轻,说:“陛下。体热,那不如去泡个澡,我给您放些凉药在里面,让您清爽清爽。” 隋祉玉便问:“磐磐一起?” 顾磐磐答:“臣妾还是算了,受不住凉药。”她的月事将至,小腹已有隐隐胀痛。 虽然更想要鸳鸯浴,但隋祉玉终是说:“也好。” 顾磐磐在池中放了清凉药草,适量加了点薄荷,皇帝浸沐其中,果然舒适,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他的皇后相伴。 隋祉玉幼年在景阳宫的时候,长年没有挪过窝,导致他认床,从不爱宿在旁人的地方。 但顾磐磐这里不一样,隋祉玉沐浴过后,穿着一身雪白寝衣,在顾磐磐的房间等她,觉得跟在自己殿里一样自在。看书等人的时候,他自然地半躺在顾磐磐的榻上。 有皇后歇过的地方,仿佛枕席还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总之睡起来格外不同。 顾磐磐出来时,就见皇帝修长的身形依在床头,手里握着书卷,他已摘了发冠,浓墨似的长发披散下来,鬓角分明,眉眼如绘,在灯光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顾磐磐没见过皇帝散发,洞房那天她稀里糊涂就睡着,第二天起床他已离开。微怔之后,慢慢走过去,说:“陛下。” 隋祉玉放了书,一伸手就将顾磐磐搂进怀里,压着她倒在榻上,低头在妻子脸蛋亲了亲,又去含她娇嫩的唇瓣,索要了长长的一个吻。 分开以后,隋祉玉问:“磐磐进宫不大习惯吧?” 肯定是不习惯。忽然从小姑娘成为皇后,不是普通宗妇,而是国母,除了身份的巨大改变,还有许多事要她处理。比如后宫的账目,就需要往顾磐磐这里过。 由比如,再过几天就是重阳节,重阳节当天,顾磐磐要随皇帝去霞明山,接受群臣与命妇的拜见。前一晚还要在宫中设宴,让妃嫔们一起过节。 但顾磐磐颔首:“慢慢都会习惯。陛下不必为臣妾担心。” 看到顾磐磐这努力当好他妻子的样子,隋祉玉心头一动,说:“朕看看,磐磐都好了么。” 顾磐磐没想到,皇帝刚刚还握着书的手,转而就要探她的裙摆,她赶紧推着他说:“全都已经好了,陛下。” 皇帝轻易钳住她乱动的手,说:“让朕看看。” 顾磐磐的反抗没有用,只好闭上眼任由他“检查”。见他这一检查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到处点火,顾磐磐呼吸变乱,道:“陛下,臣妾腹部有些胀,想来月事该到了。” 隋祉玉闻言微顿,轻唔了声:“是么。”月事将至的确也不该再侍寝。 皇帝现在的神色,让顾磐磐又想起隋祐恒被收走玩具时的那种表情。半分也没有他平时的深沉难测,而是有点眼巴巴的,还有些失望。这让她竟有些不忍心。 顾磐磐目光变了变,只好安慰皇帝,道:“臣妾的小日子,其实也没几天。”好了以后,陛下想要就随他吧。 “磐磐……”隋祉玉看着顾磐磐一张一合的嫣红小嘴,眸中的欲。望却没有熄灭,眼神反而变得愈发深暗。年轻男子哪有对这事不热衷的,尤其是刚尝到滋味。 他想告诉她,其实……就算她小日子来了,也有不少别的办法能够服侍夫君。 虽说皇帝没有经验,但宗室子弟哪个不懂。他又看看妻子丰纤有致的身段。 “?……陛下,怎么?”顾磐磐看着皇帝。 隋祉玉想了想,终是没说出口,刚成亲,他担心吓到她。来日方长。他家磐磐还是小,得慢慢来。更何况,他也对洞房那晚也做了反省,他只顾着自己舒服,没怎么照顾到顾磐磐,而且都是蛮力,毫无技巧可言,顾磐磐这样娇嫩的皮肉,的确是让她有些遭罪。她有所抗拒,也并非不能理解。 这样想着,隋祉玉当然想扭转顾磐磐的看法,心里想着今晚一定要好好照顾到她的感受,果然罢手。 就只说:“磐磐,朕想跟你商量件事。” 顾磐磐注意到皇帝的视线方才充满侵略感,但很快又变得平静。按理说,作为当朝皇后,见自己不能侍寝,皇帝又想要,就该大度些,主动为丈夫安排别的妃嫔侍寝。就算不亲自安排,也该问一句。 但顾磐磐可是提也没提,只是顺着皇帝的话道:“商量何事?” “是这样。”隋祉玉道:“朕想着,先帝 分卷阅读156 留下的内廷宫人多,许多机构冗余无序,但现今宫中妃嫔少,许多宫人都是白白耗费着,朕打算对内廷监作些裁剪,放半数宫女出宫,内侍也调一些去宫外,为朕办些别的差使。磐磐可有什么想法?” 宫中开支颇巨,靡费的也多。这件事皇帝早有打算,不过,顾磐磐如今做了皇后,他总要跟她说说,问问她的意见,以示尊重。 顾磐磐很吃惊,放半数的宫女出宫?她又琢磨皇帝的话,那意思是后宫里的妃嫔以后也不会太多?她当然也不希望皇帝妃嫔众多,她甚至希望皇帝是她一个人的,就道:“臣妾赞同陛下的想法,陛下要打仗,后宫中处处本就该俭省些。” 隋祉玉摸摸顾磐磐的脑袋,他也没想委屈自己的女人,只是觉得宫中如今主子少,的确用不了那样多人,裁掉一些亦绰绰有余。 大允国库还算充盈,主要归功于他那岳父,虽说往容家的库里揣得也多,但给国朝的进益也颇丰。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跟着容定濯有好处拿,容党势力越来越大,里头什么人都有,何尝没有借着容定濯兴风作浪的,隋祉玉也并非没有看在眼里。 见顾磐磐也赞同,他就颔首:“那便这样办。” 皇后身体不适合侍寝,皇帝也舍不得走,打算就这样抱着她睡一晚。 顾磐磐在隋祉玉怀里,听着皇帝沉着有力的心跳,腰上放着他充满占有意味的手臂,只觉得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受。但她很喜欢这样,觉得这应当就是夫妻的感觉。 她便翘了翘嘴角,悄悄将脸朝他的方向偏得更多,贴着他的肩。 罗移在外面听着声儿,发现许久都没动静,知道今晚帝后是要直接歇寝了。 罗移还想早点抱上皇帝的嫡长子呢,见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居然风平浪静,有些失望。 第二天清早就忍不住道了一句:“陛下昨夜就真是睡了一晚。” 隋祉玉睥罗移一眼,知他关心的还是子嗣,说:“皇后太累,朕自当体恤。” 他心里却是寻思,那晚前前后后也就是三次,他觉得三次应该也不算多。当然,这种事皇帝也没有与人探讨交流过,不知几回最合适。 罗移是多精多了解皇帝的人,一听就明白了,看来是陛下洞房那晚表现得不尽人意,让娘娘没有体会个中乐趣。他在外面听着,都觉陛下太勇猛,想来是一昧蛮横,惹得娘娘不喜欢。 罗移就道:“若不然,奴婢派人给陛下找个宫女来,陛下私下再研习研习,练好了再……” 再找皇后娘娘。以免陛下被娘娘嫌弃。被嫌弃这等事,放在天子身上,实在有些颜面无光。 隋祉玉道:“不必。”从前都没找过,更别说他现在心里有人。 想起新婚那夜,顾磐磐在他身下哭得梨花带雨,细细抽着气的模样,那一刻的顾磐磐,懵懂脆弱,又风情初绽,隋祉玉觉得自己的魂都落在她身上,对其他女人实在没有半分想法。 *** 帝后大婚本就是八月底,很快就到重阳。 接连下了几天秋雨,天气似乎转眼就凉快起来。 皇帝的心情不错,因近日连接有好消息,因孟宏简进京以来,从其门生故旧中挑选十来个可信的官员,皇帝再从宫中内侍里也选派数人,两人为一组,分别前往户部下设的三十处赋税常关。这三十处常关,原本大多是容党掌握,皇帝专设常关御史之职,专门负责彻查常关经手的田赋、商税,这样驻在各地几个月,已有成效。 加之皇帝命人在东西京、各上州设立收易司,专对各地营商进行监控,收购大宗滞销货物,待到物价过高时,再及时抛出。 这两桩事并上新盐区的设立,渐渐在削弱容党对财政的把控。 到了重阳节的前一晚,后宫里就很热闹了。 这是顾磐磐被册封以后,过的第一个节。她如今身为皇后,宫宴也当由她主持。 顾磐磐和众妃嫔都做了重阳糕,拿芝麻画了两只小羊,撒上青果碎、栗碎、枣片,插上五色小旗。魏王可喜欢得很。 大允重阳还有吃螃蟹的习俗,进贡到宫中的螃蟹品质极佳,御厨自是及时处理,呈上多种做法,以供贵人们选择。 顾磐磐喜欢最简单的吃法,煮好螃蟹以后,是将蟹腿里的肉剥出,乘放在小瓷碟里。旁边还有三个小碟,一个碟里盛着甜橙果肉捣的橙齑,一个碟里是用姜片泡过的醋,还有一个碟是盐。可按着自己喜欢的口味轻重蘸着吃。 隋祐恒爱吃金银蟹卷,是取了蟹壳内的黄膏白脂,拌着蟹肉,淋上有辛料的佐酱,拿剔透晶莹的面皮一裹,一起喂进嘴里。 皇帝没有来,就只有一群女人,赏了阵歌舞,顾磐磐就来到殿外透气,正巧听到两个妃嫔议论: “你也不能这样说,陛下往年都把最好的桂花蟹赐给乔贵太妃,那是因为太皇太后吃了螃蟹要起疹,太后礼佛不吃荤,按照品秩,正该轮到乔贵太妃啊。” 顾磐磐记得这个声音,是李婕妤。 “的确如此,何况乔贵太妃的手可真是巧,既能奏一手妙乐,又能酿好酒,还能做好菜,她做的乌梅蜜蟹据说比今晚御厨的蜜蟹更胜一筹,陛下也喜欢吃呢,可惜我们是没有这等口福。”这是冯贵嫔的声音。 冯贵嫔又道:“更何况,乔贵太妃人美啊,谁不喜欢看美的人,我也喜欢,心情也跟着舒朗很多。” 顾磐磐听完,冷淡笑了笑,知道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听起来句句是夸赞乔贵太妃,实际句句包藏祸心。她默默站了片刻,返回席间。 芡实看看顾磐磐,知道自家小姐将皇帝看得重,低声说:“娘娘,奴婢觉得,陛下对乔贵太妃是没有男女情意的。” 她暗里观察过皇帝看乔贵太妃,觉得皇帝的目光清明沉静,绝没有一丝暧昧之意。 顾磐磐颔首,道:“放心,芡实,我知道。” 这后宫里,是有人希望她主动去对付乔贵太妃,以招来皇帝的恶感。皇帝跟她说过,待乔贵太妃如姐姐,她当然不会当这把刀。 无独有偶,乔萤离开宴席的间隙,倒是也听到有人在说: “陛下对皇后娘娘可真是好,你看,乔贵太妃与月摩国的乔女使,同样是姓乔,但陛下就没想到给乔贵太妃一个出身,让贺州乔家出来说这是自己的女儿?乔女使却有这等恩遇。那当然是沾了皇后的福分。” “何况,乔女使只是皇后娘娘的姨母,就得到陛下这等恩典,实在是可见陛下对娘娘的用心了。” 这话真是诛心,谁不知道乔萤最自卑的,就是自己的出身。虽然现在是身份尊贵了,但拉出来跟乔慈衣这么一比,的确是对比鲜明。 这话自是想要引起乔萤对顾磐磐的不满,若是出手在暗里阴顾磐磐,就最好了。 乔萤透过花架,要去看那说话之人,那人倒是走得快,只有一个背影,在月色下不甚明晰。 不过,不用看她也知道,不是邢觅甄的人,就是太皇太后的人,这两个都不希望她过得舒 分卷阅读157 坦。 其实那女子说的话,乔萤自己何尝没有想过。皇帝不是对女子心细的人,他是对她好,但皆让别人对她好,在物质上对她宽裕,太细的是不会去想的。 乔萤原以为,隋祉玉心里只装着帝业,对女人再好也都是这样,直到顾磐磐出现,她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为女人想得细致,只不过是他是否愿意花这个心思。 乔萤没有再回宴席上,直接就回宫了,这就是她身份带来的好处。辈分高,连顾磐磐都轻易管不着。 今晚的家宴平平淡淡结束,令众妃嫔失望的是,皇帝居然没露个脸。 *** 宴席一散,顾磐磐立即回到坤承殿,便见自己想念了好几天的母亲已进宫。 顾磐磐看着乔慈衣在灯下独自弈棋的身影,道:“娘亲,您怎么才进宫。还说让你参加宫宴的,都结束了。” 乔慈衣看到顾磐磐很高兴,笑道:“方才路上见着陛下,跟陛下说了一阵话。” 皇帝告诉乔慈衣,佘知公主已回国,她也就放下心来。乔慈衣不知是皇帝有意这样告诉她,好让她安心。 总之,说起对皇帝的态度看法,乔慈衣与容定濯可是截然不同,容定濯不喜女婿,乔慈衣可是很喜欢皇帝这个女婿,看皇帝哪里都觉得和自己女儿般配。 顾磐磐总觉遗憾,在外总是要称呼乔慈衣为姨母,不能母女相认,不能给她更多的尊荣。 乔慈衣却不介意,她看皇帝皇后是两情相悦,见女儿能嫁给心上人,女婿是皇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想了想,倒是问:“磐磐与陛下,夜里还和契吧?” 这个是所有女儿嫁人回门后,母亲都会悄悄问的,以了解女儿在夫家是否琴瑟和鸣。毕竟这是事关女儿幸福,还是传宗接代的大事。 顾磐磐不料乔慈衣会问这个,还是不好意思,当然点头,她也反过来问:“娘亲这几天见我爹爹了么?” 乔慈衣摇摇头。她听白确说,容定濯是在处理什么棘手之事。 顾磐磐突然看到乔慈衣脚踝的珠串,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娘,你脚上这个是什么?” 她想看清楚些,乔慈衣已将裙子拉过去,将足踝遮掩起来。她本身也不想怀孕,说不得容定濯哪天就会对她做什么,戴着这个也不错。 乔慈衣道:“前些天在铜雀街买的普通饰物,没什么好看。” 她随即说了别的话题,转移顾磐磐的注意。 顾磐磐觉得与娘亲就像朋友,有说不完的话,晚些才不知不觉入睡。 --- 第二天,皇帝要与王公众臣去霞明山登高赏菊,他自是要带上自己新立的皇后。 顾磐磐把乔慈衣也带上了,她今天最高兴的,是能看到爹爹,还能看到邢觅楹。 顾磐磐念着的容定濯,已和众位大员先一步来到霞明山,等待帝后的驾临。 容定泱也与容定濯一起从国公府过来了,两人站在一起,自然就有许多人朝两兄弟围过去搭话。 大家都知道容家两兄弟感情好。容定泱尚了公主,虽不能入朝为官,但没有一个人敢小觑。 到底是容相的亲兄长,当初容定濯能那样快立起来,除了他本身天赋卓绝,何尝没有容定泱之前的积累,又何尝没有容定泱与大长公主这层关系,才能获得先帝重用。更何况容定泱历来爱护自己的弟弟,还为容定濯受过剑伤。 因此,对于兄长不能入仕,容定濯不免惋惜兄长的一身才华,更是对其尊敬。 这时,就听太监的高唱声:“陛下驾到——”“皇后娘娘凤驾到——”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分开各自而立,静默等着皇帝与皇后。看到鸾车里下来的两道男女身影,众人立即行礼。 乔慈衣则先去了女眷那边,和男人这边是分开上山。 顾磐磐在这边受了礼,才去女眷那边的山道。她和乔慈衣站在一处,立即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今日能到霞明山的都算是要臣与近臣,哪些人会来,大都彼此有数。唯一的意外是乔慈衣的出现。不仅男人们在看,命妇们也是目光频频。 顾磐磐和乔慈衣生得相似,虽说以姨母相称,私下也有别的猜测。但皇帝此举,已亮明态度。 连容定濯也没有料到,皇帝会堂而皇之让顾磐磐带着乔慈衣,便将视线远远落在她身上。 大长公主也在看着这母女二人,她心里明白,这个乔慈衣哪里是顾磐磐的姨母,这是顾磐磐的生母,是让容定濯多年来一直在找的女人啊。 只是她没有想到,皇帝这样喜爱顾磐磐,愿意为她如此抬举乔慈衣,让乔慈衣跟在顾磐磐的身边,一点也不避嫌。显然就是下一步还要打算给乔慈衣封赏的恩典。 顾磐磐看到大长公主,拉着乔慈衣上前,道:“姑母,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姨母乔氏。”她嫁人了,如今跟着皇帝喊人。 又道:“姨母,这位就是大长公主,我以前在青鸾书院学习,多亏她的照应。” 乔慈衣这便上前给大长公主行礼:“见过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看看乔慈衣,感叹:“可真是个美人。” 第106章 第106章 乔慈衣就道:“大长公主亦甚美。” 大长公主就笑了,对乔慈衣回答很满意,如果乔慈衣是回答:“大长公主更美”。她就会觉得此女过于谄媚说假话。 说是“亦甚美”,让她心里更为受用。 对于大长公主,其实乔慈衣也从顾磐磐和白确处有所了解,知道大长公主驸马,正是容定濯嫡亲兄长。 据说容家两兄弟都是进士及第,年少得意,容定泱是建兴三年状元,容定濯是明泰一年探花。那段时间,陈国公府简直是门楣煊耀。 容定泱当年所做文章,叫太宗皇帝发出“此子文华锦绣,格局甚大,非状元不能予”赞誉,觉得赐探花都不能显出容定泱沉稳与格局。 而容定濯文章也好,但当年年轻气盛,文章虽然惊艳缜密,却也桀骜飞扬,加之一副得上苍偏爱容貌,那届殿试就指了一位三十多岁考生为状元,给容定濯指是探花郎。 只是,容定泱这份抱负最终还是没有得以施展,他是十九岁就高中状元郎,国公府嫡长子,文武双全,一时风头无两,打马漓河丰桓原,风姿倾倒诸多少女,太宗掌上明珠太。安公主对其心生爱慕,实属正常。 不过容定泱虽错失朝堂,但金枝玉叶太。安公主挑到心仪驸马,也算是成就了一段京中佳话。 在当时众人看来,虽说容定泱自己是没有入仕,但是为家族,为弟弟,甚至为他将来子女,挣得了更多机遇。 而到了如今,容家一荣俱荣,越发尊贵,容定泱这个驸马说话,可是比某些实权官员作用还大。 大长公主本就喜欢美人,就叫乔慈衣跟在身边,陪她在上山路上说话。 乔慈衣走在大长公主身边,也是不卑不亢。 她如今身份是乔家嫡房,虽然乔家突然多出个女儿,不是没人觉得这事有隐情,可乔慈衣表现得这样落落大方,连皇 分卷阅读158 帝都让她以姨母身份陪伴在皇后身边,当然不会有人表面质疑什么。 况且,外命妇们都是在大宅院里勾心斗角,都会审时度势,见皇后对乔慈衣这样看重,见大长公主对其也是颇有好感。个个对着乔慈衣也都是报以笑脸。 众人越看乔慈衣,越觉移不开眼,不止她容貌,更因那份韵**致,一个回眸就有叫人荡魂之感,身上偏暗墨蓝裙子裹着玲珑身段,叫她看起来让人想到夜色里绽放花。因此无人会将她与顾磐磐弄混淆。 至于皇后顾磐磐,以前她总是一身素淡,叫人以为她就适合素雅装扮,直到顾磐磐做了皇后,认识她人才发现,她这样适合盛妆打扮。 顾磐磐今日穿是一身织金红裙,而且,随着她入主中宫,随着容定濯和皇帝给她底气,众人都发现,这个小医女在短短时日里已有了属于皇后仪态气度。 少女朝气与澄净并未褪去,但属于皇后娇艳雍容已在顾磐磐身上绽放,这样特质再加之她那精致面庞,走到哪里都是灼灼耀目。 谁见了她与皇帝,都在心里惊叹帝后实乃一对璧人。 就有不少外命妇开始忧心,有这样一位皇后在,自己女儿还能不能进宫侍奉皇帝。 就算进宫,能在这顾磐磐之下分到多少圣宠。 *** 霞明山很矮,且山势平缓,是一座为风水而构造人造山。便于皇家登临,远眺上京。 因此,众人没一会儿就到了山顶。 霞明山秋菊是一绝,顾磐磐让女眷们自行在她们所在西峰顶赏菊。 上山时候,顾磐磐身为皇后,理应在最前面,其余命妇除了被大长公主叫到身边乔慈衣,都是按着品秩来排列。 到了山顶,顾磐磐才得以与邢觅楹凑在一起。 “阿楹。”顾磐磐好久没见到邢觅楹,很是想念,她想起自己刚进京时候,对她最好就是邢觅楹。 邢觅楹也是想顾磐磐得不得了,但好友现在是皇后,不好再如以前那般搂搂抱抱,就只是回握着顾磐磐手,道:“皇后娘娘。” 她们也没有想到,两人这样快就双双成亲,一时也是感慨。 顾磐磐就问邢觅楹:“阿楹可有身孕了?” “没有。”邢觅楹答。她也不知为何没有,毕竟沈嚣忙归忙,但只要回府,必定是如狼似虎。不过她也是顺其自然,并不急着要孩子。 她就又笑道:“兴许磐磐要比我先有。” 顾磐磐也笑,这个确说不准,像邢觅楹这样前几个月没怀上也挺寻常,就说:“该来时自然会来。” 邢觅楹发现其他命妇也想过来找顾磐磐说话,但见她们两个过于亲密,就观望着等待机会,邢觅楹也就让出位置,让其他命妇也有机会在皇后面前露露脸。 也有些女子去了男子所在东峰那边,比如大长公主。 而乔慈衣陪在顾磐磐身边,等女儿受了许多命妇问安,和她一起也来到东峰。 皇帝让乔慈衣参加霞明山重阳登高,除了要给乔慈衣脸面,也是打算让她认一认,是否有比裴渡更像莲藏教掌教之人。 今天整个上京里最有权势男人几乎都在这里。 不过,隋祉玉也没有抱过多希望,因为掌教本就狡猾,善于伪装。何况这些都只是上京权要,还有不少年纪相符且手握重兵人不在京中,比如邢燕承与邢燕夺父亲。 乔慈衣就装作赏景,到了宣光阁阑干边。乔慈衣所在之处,不高不低,却正好可将纳入眼底,她方位又逆着阳光,别人也看不清她神色,不知她在打量谁。是个最佳观察地点。 乔慈衣就将能看到男人都仔细打量一番,倒是有两个身形很相似,她立即告知了皇帝派来跟着她人。 可惜是,容定泱并不在其中。容定泱这时被大长公主叫去了登临轩,在那边看景。乔慈衣就只挑到那么两三个。但因隔着一段距离,多少会对她判断有影响。 顾磐磐则在宣光阁外间等乔慈衣,没一会儿有人来禀:“皇后娘娘,容相求见。” 她立即叫人迎进父亲,还给父亲赐座。 容定濯看着女儿,则是道:“娘娘进宫以后,陛下待你如何?” 顾磐磐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娘娘”是谁,她随即看看周围,道:“无人时候,爹爹还是叫我名字吧。”她享有父爱时间太短,如果可以,真希望每天既能看到皇帝,又能看到爹爹。 又道:“陛下待我很好,爹爹不要担心女儿。只是磐磐不能在爹爹面前尽孝,您自己要多注意才是。”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受伤。 容定濯看着顾磐磐这如旧小女儿态,爱怜地笑了笑,听她话,道:“好。”他又微微正色:“皇帝后宫人虽少,但个个都有来历,暗里其实都盯着后位,磐磐在宫中不可掉以轻心,更不可将她们当成朋友推心置腹。要时刻警醒些,保护好自己。” 顾磐磐颔首道:“我知道,爹爹。” 她想起乔慈衣说这几天没有与父亲见面,就问:“爹爹最近在忙什么?” 容定濯这几天不是在忙别,正是因裴渡带回京证据,不止涉及盐政,更是意外地让皇帝掌握了些漕运使司问题。这些证据都指向容定濯前些年在漕运使司安插人员以来,纵容**,并且从中获利,中饱私囊。 容定濯当然得做出反应。有些不该留人,可就不能再留。他柔情都是给顾磐磐这个女儿,亲情也只是给容氏亲族,对着阻碍甚至是想要谋害他外边人,历来冷酷狠辣。 他就答:“也就是些寻常政务,没别。” 顾磐磐看到容定濯视线又往宣光阁另一间看,知道爹爹是在看娘亲,她想了想,试探道:“爹爹追娘亲时候,送东西可要多花些心思。” 容定濯微微挑眉,沉默看看顾磐磐。 顾磐磐就知道了,娘亲脚上珠串不是爹爹送。顾磐磐有些着急,觉得爹爹追求娘亲方法似乎不大得当。当初是怎么追到? 这时,外面有人道:“娘娘,魏王殿下求见。” 顾磐磐知道隋祐恒一找到她就是要黏上,闻言说:“爹爹,我出去看看魏王,一会儿再回来。” 担心隋祐恒自己进来,顾磐磐随即离开。 乔慈衣从另一头送走皇帝人,以为顾磐磐还留在阁里,进来一看,竟只有容定濯。 她顿住脚步,疑惑道:“怎是容相独自在此,皇后娘娘呢?” 容定濯注视着她,说:“皇后去看魏王,一会儿就回来。” 乔慈衣就不说话了,不想继续跟容定濯共处一室。她可没忘记容定濯那能主宰她力量。掌教危险,容定濯比掌教好些,但也是一个危险人物。 容定濯不偏不倚挡着她出门路,慢慢转着扳指。女儿那样说,是发现乔慈衣身上有什么东西,以为是他送? 他视线在乔慈衣光洁脖颈,手腕都看了看,并没有佩戴什么。头上发簪他也认得,是乔慈衣当初去钦天监时就戴那支。那就是在衣裳下遮着? 容定濯也没有动手,只是眸光莫辨:“谁送了东西给你,送什么?” *** 顾磐磐走 分卷阅读159 出宣光阁,就见隋祐恒拿着风筝,道:“姐姐,陪我放风筝。” 顾磐磐答好。这秋高气爽,凉风正好,她是放风筝好手,三两下就将风筝放上了天。 可隋祐恒刚把风筝线手柄拿过去,没一会儿,风筝就直直在远处坠落下去。 还好没过一会儿,就看到邢燕夺拿着风筝出现,他没有走近,只是将风筝递给隋祐恒宫人。邢燕夺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陌生少女,是顾磐磐没见过。 就听隋祐恒主动大声招呼:“燕夺将军!锦思姐姐!” 第107章 第107章 魏王都打了招呼,那两人自是要回应。 邢燕夺面无表情走到近前,朝顾磐磐行礼道:“臣拜见皇后。” 顾磐磐对邢燕夺是能避嫌就避嫌,轻轻颔首,就没有再说话。她曾有一段时间很怕邢燕夺,现在虽不再有这种感受,但还是对其戒备。 邢燕夺知道顾磐磐怕是不想见到自己,不着痕迹看看她这一身贵人装束,很快就告退。 闻锦思是特地过来拜见皇后。因她不是跟皇后身边命妇一起登山,而是刚刚才上山。 她便也上前行礼:“臣女闻锦思见过皇后娘娘。” 顾磐磐听到名字,哪还能不知这个少女是谁。 是皇帝亲舅舅女儿,正经亲表妹。皇帝对闻家重用,容定濯也是对她说过。 顾磐磐年纪比闻锦思还要小一点,但她是隋祉玉妻子,嫂子身份摆在这里,地位又尊,受了闻锦思礼,才笑着说: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锦思进京有一个月了吧?” “嗯。”闻锦思道:“今日才有机会拜见娘娘。” 闻锦思早听说皇后美貌,现下见到,才知一点也不夸张。难怪能在做一名医女时,就得到她表哥宠幸。 顾磐磐也在仔细打量闻锦思,她见对方和邢燕夺一起出现,有些疑惑,这样年轻男女平时出双入对没什么,但今天实在是有些惹眼。 毕竟闻家是皇帝母族,沈嚣已娶了邢觅楹,闻家是绝不可能再跟邢家有姻亲关系。 隋祐恒心直口快,已帮顾磐磐把疑惑问出来:“锦思姐姐,你也跟燕夺将军是好友么?我也是!将军教过我骑马射箭呢。” 隋祐恒听说这是皇帝哥哥表妹,爱屋及乌,很是热情。 闻锦思被魏王逗笑,说:“那倒不是,我也是碰巧遇到邢将军,与他并不熟悉。” 闻锦思之所以与邢燕夺一起出现,是因宣光阁地势高,她先前步子急,脚下被绊,腰间系着兰草袋掉了也没发现。邢燕夺就在后面不远处,捡起来,还给她。她道谢之后,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 谁知那时就见隋祐恒风筝栽了下来,险些往她身上砸,还是邢燕夺拉了她一下。 虽然这两个过程中,这位邢家将军面色一直很冷,但好歹都是在帮忙,闻锦思倒是觉得邢燕夺人还不错,道了两回谢。 但她没有将邢燕夺帮她事,在其他人面前讲出来。 闻锦思又笑道:“臣女是听说皇后娘娘在,特地过来拜见娘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磐磐也笑道:“我听陛下提过表妹。”既然是嫂嫂,她当然也要代皇帝照应这个表妹。 闻锦思面相生得好,美而清柔,穿着天水绿齐胸襦裙,发簪与耳珰是同一套明珠样式,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很讨人喜欢。 她很善于与人交往,就像她刚刚能跟邢燕夺说上话一样,跟顾磐磐也很快聊起来。 --- 乔慈衣透过窗户间隙,看到顾磐磐在和人说话,觉得容定濯这时恐怕不好走出去。 “送什么?”偏偏容定濯并不在意,他还又问了一遍。他只关心那东西贴身佩戴在她身体哪里。 乔慈衣答:“没人送我什么,是我自己买珠串。”再说,就算是别人送,他也管不着。 “让我看看。”容定濯没说信与不信。 乔慈衣微微着恼,突然羡慕起大长公主,觉得她要是有大长公主那样身份,简直是想怎样过就怎样过,完全不用被这些男人所左右。 容定濯前进两步,乔慈衣抬头对上他眼睛,觉得他传达意思,是她不主动让他看,他就要搜身意思。 她为了不惹麻烦,道:“我给容相看,看完你就赶紧离开,可好?我该去陪着皇后了。” 容定濯答:“好。” 乔慈衣想了想,将裙子刚巧提出到露出脚踝让他看:“就是这个。在铜雀街首饰铺子买。” 容定濯目光下掠,见她雪白纤细脚踝上挂着红色珠串,但裙子很快放下去了,将那一瞬景色又遮住。 他眸中有异色翻滚:“就只有这个?”他往她身上别地方也扫了扫。 乔慈衣说:“只有这个。” 她突然自嘲笑道:“容相对我掌控之欲这样强,若是莲藏教掌教出现,你们怕不是得打一架。” 她讽刺话音刚落,就低呼出声,是容定濯捏住她下巴,力气太大,让她吃痛。但他很快放开她小巧下巴,因为怕留下红印,改为箍住她腰,迫着她靠着一旁墙壁。 “何止会打一架,我会杀了他。你信不信?”容定濯又挑唇笑笑:“听到这样答案,满意么?毕竟圣女魅力历来都是这样大,既能倾倒掌教,还能勾引镇压你们将军,一个个男人都为你神魂颠倒。” 乔慈衣愣愣看着容定濯,看着他像要杀人般冷酷目光。她没有记忆,不明白他是嫉妒了十几年,只是觉得怕。 容定濯面色冷沉,看着乔慈衣这迷茫样子,倒是想起她现在没有记忆,慢慢松了手劲。 乔慈衣蹙着眉,其实她以前在教中时候,就知道她不算一个合格圣女。一个所谓合格“圣女”,是要能煽动百姓情绪,哪怕她私下只被掌教视为私宠,但在教众面前,却是精神寄托之一。 因为这些所谓圣女都是万里挑一,异常美貌纯洁绝色,常常是一身雪衣,被装扮得犹如神女,普通教众们都是当成信仰一般来跪拜。百年前圣女,在莲藏教冲击朝廷逆反活动中,可是对教众起过很大教化作用。 但她却做不到,她自己都不愿接受,如何去教化教众呢。 *** 隋祉玉跟一众王公在赏景,突然有人来禀报了漕运司一事进展。 隋祉玉想了想,私下将孟宏简叫到一旁,说了自己昨晚思索想法。 孟宏简诧异道:“陛下意思,漕运司这件事,暂不追究容定濯了?” 隋祉玉嗯了一声。 常关、收易司,还有新盐区……已是容定濯忍让底线了吧。这些事要一桩一桩来,他本就没有打算现在动漕运。新盐区虽减少容党利益,但几大老盐区还是有利可获,这次漕运再放一马,算是留有余地,容定濯是个聪明人,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 隋祉玉又道:“将容定濯逼急,并没有好处。他原先行事很稳,对底下人约束也多,这两年突然激进起来,也不知是谁改变了他想法。” 或者说,是改变了他那些个心腹想法。 要让国库更充盈,还是得广开恩路,扶持民生,国朝富裕朝廷才能富裕 分卷阅读160 。竭泽而渔,不是容定濯从前作风。 看在皇后面上,也看在容定濯本身功绩,漕运之事,只是当头一棒,警告即可。再说,容党那边反应甚快,已在迅速毁灭其他证据。 孟宏简略微迟疑:“陛下放容相一马,是因为皇后……” 隋祉玉也没有隐瞒,道:“皇后是朕考虑原因之一。” 孟宏简皱眉道:“陛下,臣说一句不中听,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初入宫禁,已能影响陛下做这样决定,实在叫臣担忧。 当然,孟宏简也知道,说是皇后初入宫禁,但实际帝后两人是在皇后做女医时生出情意。 “令公不必忧虑。”隋祉玉道:“皇后并不知此事,也极少过问前朝。不继续追究漕运司,是朕想着,舅舅那边若打胜了仗,南方没有后顾之忧,就该对付北边了。” 孟宏简也知道,隋祉玉这个口中北边,是指邢家。意思是对容家还是恩威并施,稳住为好。孟宏简历来支持皇帝决断,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隋祉玉原先以为,他可以一边对顾磐磐好,一边打压容定濯,这是两件不相干事。但他现在才发现,他很难做到不考虑顾磐磐想法。 想起顾磐磐,隋祉玉便也往宣光阁过来。 闻锦思被隋祐恒拉去另一边放风筝。顾磐磐不敢走远,因为父母还在阁里,她就还是站在原处。突然却见皇帝带着人行来。 隋祉玉见她带着芡实杵在宣光阁外,瞬间明白了,神色变得微妙:“堂堂皇后,你在这里给他们望风?” “什么望风啊,陛下可别这样说。我爹爹和娘亲只是有些话要说。”顾磐磐满面不认同。 阁里乔慈衣见容定濯突然离他几步远,往窗户外看了看,看到皇帝来了,赶紧看看自己衣着。还好容定濯未对她做什么,上下都是整洁。 容定濯也透过同一个间隙,看着正与顾磐磐说话隋祉玉,眼里光芒凌厉。 隋祉玉没有登基之前,谁都以为那是一只林间白鹿,好看又高贵,是个养眼稀罕物,供着就好,谁知这不是鹿,入渊即化真龙,爪牙之利足以吞河山。 他便慢慢道:“走吧,去拜见陛下。” 顾磐磐也不知父母说得怎样了,就想转移皇帝注意力,慢慢凑到他耳边,极小声说:“臣妾小日子全好了,今晚陛下想怎样都可以。” 她想着,皇帝等她小日子结束,昨日又需斋戒,也没能做什么,因此他想得很了吧?她知道这些天,皇帝并没有去其他妃嫔宫里。 做皇后就是这点不一样,别妃嫔要偷偷打听皇帝宠幸了哪个,但她却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过问,因此很清楚皇帝动向。 顾磐磐神情和语气,令隋祉玉目光幽暗,不由低低笑出了声,笑得非常愉悦。 看看她这说大话口气……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已经忘记她那晚被他弄得抽抽搭搭哭出声模样,大着胆子就来撩拨了? 第108章 第108章 隋祉玉眼含深意看她:“磐磐,你如今是皇后,不是再从前小姑娘。皇后说话,可要言而有信。” 顾磐磐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皇帝这样说让她有点怂,但还是保证:“一定算话。” 隋祉玉慢慢颔首。 容定濯这时走出来,气势依旧沉稳,丝毫无局促之态。就是看到顾磐磐先前主动凑近皇帝说话,不知说了什么,让皇帝笑得那般欣悦,心里有些酸。 乔慈衣就没有容定濯这样厚脸皮,见被女婿撞个正着,让她觉得尤为尴尬,但她面上还是淡定,而且含着如常笑意。 隋祉玉看到容定濯和乔慈衣,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反正容定濯也不可能真做什么,也就是如顾磐磐说,说几句话而已。毕竟这几天,漕运司事缠着他,乔慈衣又进了宫,容定濯难得有见到岳母机会。 几个人打了照面,也没说什么,隋祉玉跟容定濯先离开,这几天君臣二人私底下可是斗得激烈,但面上都挺平和,还谈论起武举事情。 从两人见面时反应,顾磐磐和乔慈衣母女愣是没看出有什么矛盾。 闻锦思回来听说皇帝来过,微微一怔,她也就离开这样一会儿啊?不过,她很快继续与顾磐磐交谈。 离开霞明山时候,闻锦思对顾磐磐与隋祐恒都表现出不舍,顾磐磐看看闻锦思,倒是在想,闻锦思想不想进宫,或者闻锦思是不是对邢燕夺有好感,她都挺好奇。 回去时顾磐磐问了一句:“阿恒,你是如何认识锦思?” 隋祐恒说:“有回我去找皇帝哥哥玩儿,正好锦思姐姐在,皇帝哥哥就让锦思姐姐带我玩儿。” 顾磐磐就没再问什么。 --- 乔慈衣跟着顾磐磐回到宫里,正好内廷监有人来禀报:“皇后娘娘,宫里新到了一批丝绸,还请皇后娘娘做主分配。不知娘娘可有空,奴婢让人将样丝送过来。” 顾磐磐当即就叫人将样丝送到坤承殿。 如今执掌后宫之权,都在顾磐磐手里,顾磐磐也是在学着各种掌宫事宜,便让乔慈衣与她一起看新进贡丝。 虽然顾磐磐在容家不缺衣料,但贡丝品种齐全,还是要算宫里。容定濯就算都弄得到,但那些最顶级,一年才出一匹,他也不能给顾磐磐穿出门招摇啊。 因有不少宫人在,顾磐磐就说:“乔夫人快来挑挑颜色。” 她母亲衣裳都是月摩国款式为主,又以夏裙为多,秋天衣裳就那样两套,秋冬衣裳实在不够穿。反正都是要做衣裳。 乔慈衣明白过来,说:“这怎么行,臣妇怎能拿宫里丝料做衣裳。” 顾磐磐笑着低声道:“您就放心挑选吧,陛下特地让赐丝帛给您。但我不知您到底喜欢什么颜色,所以让您自己挑。” 说到底这些个宫中之物,是赐给王公贵族也好,赐给皇后姨母也好,都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罢了。 乔慈衣也就不再推辞,论起丝绸,大允真是冠绝当世,有云霞之灿,韶光之韵,还有如水般轻柔,叫人眼睛都看花了。 颜色很齐全,厚薄丝缎也都有,顾磐磐和乔慈衣眼光都好,倒是专注地为对方挑起来,喜欢都衬在身上比了比,两人都是好底子,其实什么颜色都不挑,因此选得还挺快。 两人选得差不多时候,顾磐磐想起来,道:“对了,再给乔夫人做几套舞裙。” 她附在乔慈衣耳边,笑道:“我在爹爹那里看到有您跳舞画,还差点忘记给您做舞裙。” 乔慈衣赶紧拒绝:“不用了,磐磐,我都老了还跳什么舞,以前学舞也已忘光。” 顾磐磐听不得父母说老字,她都还没尽到孝,他们怎么能就老了,就说:“您美着呢,您才不老。”她心里还道,她就知道自己舞跳得好,一定是娘亲血脉里传承。 顾磐磐便又说:“娘亲当年跳舞不知多好看。”一定把爹爹都给迷得不行吧,才会将那画画得那般传神。 顾磐磐一定要给乔慈衣多做几套舞裙,乔慈衣也只能无奈摇头,心里却是为女儿贴心觉得暖。 *** 晚些时 分卷阅读161 候,皇帝身边有宫人来到坤承殿,说是请皇后娘娘过乾极殿一叙。 这个“一叙”就挺引人遐想,毕竟时间也不算早。但顾磐磐觉得,总比直接说要皇后去侍寝好,因为乔慈衣正在她身边说话。 顾磐磐就说:“夫人,我过去与陛下叙叙话。” 她知道是皇帝要她兑现白日承诺呢。皇帝想来是觉得她宫里有乔夫人在,她不方便侍寝。 乔慈衣也不是纯情少女,当然明白皇帝这样晚叫人请皇后,是什么意思。就只是颔首。 顾磐磐来到乾极殿,正好皇帝已沐浴过了,慢慢从净室出来。 见到顾磐磐,隋祉玉道:“朕让人给乔夫人制了腰牌,以后她可以随时进宫陪你。” 李樘随即呈了一块腰牌给顾磐磐,道:“请娘娘过目。” 顾磐磐接过腰牌,端详片刻,看向皇帝,道:“谢谢陛下。”她知道这其实是份殊荣,就算她是皇后,也不是轻易有这样待遇。 “磐磐不用道谢。”隋祉玉笑笑:“没有岳母,朕哪来媳妇儿?” 乔慈衣是顾磐磐生母,就凭这点,他也会给乔慈衣体面,绝不会让她受人轻视。 更何况,在隋祉玉看来,乔慈衣是个可怜人,看到那张和顾磐磐长得相似脸,想起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顾磐磐进京途中遇到波折,没能进京到青鸾书院念书,没有他与容定濯护着,也是和乔慈衣差不多命运,那个梦将他吓出一身冷汗,醒来后半夜都没有再睡。 因此也就不忍让乔慈衣再次颠沛飘零。 只要他这个岳母想在宫里住,爱住多久住多久,反正宫中最不缺就是房子。 顾磐磐心下一动,主动依过去,在隋祉玉脸庞亲了一下。 隋祉玉感受她那温软小嘴触感,这才说:“磐磐,你今日在霞明山说话,没有忘记吧。” 他又道:“你说,怎么都可以?” 隋祉玉为了顾磐磐这个承诺,还好好地想了一下,到底要叫顾磐磐做点什么,才不算浪费她这样“豪气”承诺。 顾磐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口夸得有点大。 毕竟她对侍寝里面门道也不是很了解。当时担心皇帝会突然进阁里吓到娘亲,就说了这样话。 她想了想,问:“那……陛下想要怎样?” 见她紧张得都微微结巴,隋祉玉似笑非笑,道:“磐磐不必这般紧张,朕想让你跳支舞,穿这个跳。” 是一套西域夏裙,被邢燕夺与莲藏教灵翼使带到灵州时穿差不多。当时,隋祉玉就发现顾磐磐穿戴西域服饰,竟意外好看,叫他始终意难平。 只不过那次是红色,这一套是紫色。 顾磐磐想想,就去了隔间换衣裳,宫人还帮她把头发都重新打理。编了辫子,额间坠着灿烂珠饰,还有宽大华丽头纱。 胡旋舞正是顾磐磐会跳。她换好衣装出来,就见这殿里已铺上小圆毯,旁边还来了几个教坊司乐师,负责弦鼓伴奏。 而隋祉玉早就准备好了,高大身形懒散依在案旁,以手支颐,白色袍裾边缘金光淡淡,面上神色悠闲,就等着看顾磐磐。 顾磐磐来到皇帝身边,低声跟他咬着耳朵:“陛下,您这样好像个昏君。” 隋祉玉微怔后大笑,啄一下顾磐磐鼻尖,并未说话。 心里道,他若是做昏君,那一定只会是因为顾磐磐。 顾磐磐蹙眉又道:“不过,有令公在,有臣妾在,不会让陛下做昏君。” “好。”隋祉玉看着顾磐磐清澈眼睛,又亲了她一下。 顾磐磐跳舞从来不扭捏,皇帝要看,她就跳给他看。随着鼓点起,弦声也慢慢起伏,顾磐磐雪白手臂在胸前如水划开。 隋祉玉就见他皇后对这胡旋舞实在得心应手,身姿更是轻盈如旧,在那小小一块圆毯上,极尽风情,忽而腰肢抖扭,忽而旋转得尤如永不停歇,那飘舞紫色衣摆,仿佛紫烟里裹着最妩艳惑人精魅。 直到最后,她离开圆毯,一圈一圈转得仿佛要入云飞旋而去,来到皇帝面前,朝他一笑,本想接着就旋开,隋祉玉眼眸却是极深,抓住她一缕飘带扯向自己,再拉住她柔滑小手,用力一带,那柔若无骨身姿就落进了他怀里。 顾磐磐还没反应过来,已坐在隋祉**上。他看看她这犹如花精坠入凡尘模样,指尖轻触了触她微微张开唇瓣。 乐师与宫人见状,自然都是知趣退下。 殿中只有他们两人,顾磐磐也紧张起来。隋祉玉一下一下吻着她面庞,道:“磐磐跳得真美。”手也开始解她腰封。 顾磐磐颤着身抓紧她那张跳舞用极宽大紫纱,隋祉玉修长手指已插在顾磐磐脑后青丝,看似温柔动作其实让她无处可逃,他覆上她唇,迫开洁白齿列,在那小口中恣意侵略。 她很快发现他今晚格外急,似乎比洞房那晚无法忍受得多。那是因为隋祉玉先前已看她跳了好一阵舞,更因为洞房那晚他是没有尝过,那晚之后,他已知道他皇后可以给他带来怎样欢愉。 他掐着她柔韧惊人腰肢,将她放在一旁檀案上坐着,顾磐磐裙子如盛放紫色牡丹般散开,他已撩起自己衣袍下摆,迫不及待去往那叫他惦记迷失温软中。 第109章 第109章 顾磐磐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帝日常议政书房。 虽没有朝会听政宣德殿那般宏伟,但也算是敞阔,因此,顾磐磐先前在此跳舞,还有乐师伴奏也丝毫不局促。 她哪里想到,在寝殿以外地方,也能如此。忙推他说:“陛下,我们回寝殿去。”隋祉玉知顾磐磐不会轻易接受,安抚道:“磐磐不要急,过会儿我们就回去。” 顾磐磐被他抬高下巴承受着亲吻,先前还在旋转飘舞紫纱如蝴蝶般片片掉落在地面。她想起今天答应了皇帝什么,只好任由着他胡闹。 她坐在龙案上,后仰时用双手撑在身后,努力让自己适应着他。 隋祉玉对着顾磐磐,实是无师自通地就生出了许多手段,一边哄着,一边进犯着,将自己完全陷入她温柔乡。 顾磐磐抓着他手臂,扬起修长纤细脖颈,蹙了眉,道:“陛下,轻些。” 隋祉玉喉间亦发出一声闷哼,他本是打定主意要缓慢轻柔,谁知遇了她,理智总是战不过本能。他皇后此刻既如仙姝又似妖精模样,叫隋祉玉全身血液都似至一处。 顾磐磐为了跳舞,左脚还系着金片串脚链,数枚小小金铃连缀其间,先前她跳舞时,就不断发出清脆动人铃响声。但她跳舞那会儿,有鼓弦伴奏,听不见铃铛声音。 现下殿内只有他们两人,极为安静。顾磐磐一双白嫩莲足不住在空中晃动,这金铃响声就格外清晰,她听在耳里,本就染了绯色脸庞越发滚烫。 便颤着声道:“陛下,先把臣妾脚上金铃取下来。”这铃铛声音一下下听得太清楚,随着他时快时慢,就像在昭示殿里正发生着什么,让顾磐磐更为羞耻。 隋祉玉可不愿帮她取,这金色小铃映着顾磐磐冰肌玉骨,实是养眼至极。 隋祉玉目 分卷阅读162 光落在顾磐磐脸上,缓缓下攫,漫过雪色起伏,最后落在她足踝,根本是哪里都让他觉得美得舍不得挪眼。他微微俯低,道:“磐磐戴这个好看,朕喜欢看。”意思是不会取。 顾磐磐只好紧咬着下唇,口中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让皇帝更为得了兴。 他指尖却揉上她唇瓣,迫她启唇:“朕要听磐磐声音。” 顾磐磐渐渐失神,确也顾不得控制自己,犹如离枝落入水中花,随着水流浮浮沉沉,上下颠簸,绽放到极艳。 …… --- 后宫妃嫔一直在猜测,皇后第二次侍寝是在什么时候。 顾磐磐又承宠,邢觅甄第二天清早就知道了。她是时时盯着皇帝那边,虽然乾极殿里安插不进人,但顾磐磐去皇帝那边,是光明正大坐着凤轿过去,一路上也会有宫人看见。邢觅甄对这些动向还是能打探。 邢觅甄如今也晋为四妃之一淑妃,是邢太尉与孟宏简等重臣不断暗示皇帝结果,邢太尉是为了邢家脸面,孟宏简则是担心容家越发妄自尊大。 但邢觅甄却并不高兴,她之前以为会是贵妃。更何况,即便是贵妃,与皇后也是不可逾越天堑。又见皇帝这样快接了顾磐磐去乾极殿过夜,心中不悦可想而知。 邢觅甄便派人暗中打听,帝后欢好过后,皇帝是否给顾磐磐喝避子汤。 邢觅甄一直在说服自己,皇帝是因为容定濯宠幸顾磐磐,或者是图顾磐磐美色,就是贪她身子,没有真正感情。但若不是呢,万一皇帝是真爱顾磐磐这个人。 皇帝若是真不给顾磐磐避孕,任由她生下嫡长子,那她们这些人就更是没有争宠砝码。 至于顾磐磐,她根本不知自己昨晚是何时回到隋祉玉寝殿,更不知是怎样被他弄回来。 她隔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一睁开眼,便见自己窝在宽大龙床上,身上裹着丝被,夜里倒一夜无梦,睡得很踏实。 跟洞房第二天一样,隋祉玉还是不在顾磐磐身边,因她睡得太久,而他今日有朝会。 皇帝习惯了准点起床,不贪睡,而且若是误了朝会,叫人知道是因昨晚宠幸皇后,这样风声一旦起了,总是对顾磐磐不好。 入秋后天气渐凉,顾磐磐伸手摸了摸龙床外侧,见完全没有温度,知道隋祉玉已离开许久。但这床是他平时睡惯了,殿内仍浮着龙涎香,提醒着顾磐磐她身在何处。 顾磐磐就自己慢慢坐起来,觉得身上还是有些酸痛。她便回想起隋祉玉有多喜欢她戴着那脚铃供他…… 那条宽大透明紫色头纱后来也发挥了大用。她是完全没想到,一条头纱能被他弄出那样多花样,让她当时生出那样多难以启齿反应。 顾磐磐不明白,隋祉玉就算是个风流,那天生资本也足以在后宫花丛中耀武扬威。更何况他并不风流,反而是挑剔又偏执,她一个人承受起来,自然是从体力上就有些吃不消。 顾磐磐红着脸,独自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叫了一声“芡实”。立即就有人推门而入,除了芡实,还有皇帝授意侍奉她宫人。 待梳洗更衣妥当,顾磐磐留在乾极殿用完皇帝叫人为她准备早膳,才回了坤承殿。 隋祉玉这时正在商议军务,他最关心还是战事和武举,只有南边平定,才能真正拿邢家军开刀。以免贸然动了邢家,腹背受敌。 邢家军军力强盛,却在西疆与河东两地与敌军胶着甚久,不进不退,虽说未让异族进犯,但除了邢燕夺白云关一役,却也没有全力一战过。 一直耗着国库,也耗着百姓。 皇帝拿这样多钱养着兵,却都是养了一帮不听朝廷命令,只听邢家指挥兵,自然不满。当然,这是从先帝时就留下弊病,但隋祉玉却不打算一径姑息。 良将难寻,只盼着从今秋武举中寻得真金。 而据隋祉玉才得到消息,邢家与禹国交从甚密……这其中大有文章。皇帝自是召来沈嚣,要他仔细调查此事。 就在这时,有人来对隋祉玉禀:“陛下,淑妃娘娘在命人打听皇后娘娘承宠后,是否喝了避子汤。” 隋祉玉神色顿时变得冰冷。邢觅甄曾以为他宠幸了一名宫女,命人加害那宫女,他只是当不知道,没有惩罚她罢了。 他对邢觅甄事,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只要邢觅甄没有闹得太出格,他都不会管。前提是,她不动顾磐磐,不要将歪心思动到顾磐磐头上…… 隋祉玉便道:“派人将淑妃那边看紧些,有任何异动,及时禀报朕。” 那内侍领命去了。 *** 乔慈衣见顾磐磐昨晚被接走,这隔日大上午才回来,哪能不知道,皇帝有多迷恋她这个女儿。 见顾磐磐看到她都满面不好意思,乔慈衣欲言又止,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过问帝后夫妻夜里事。 总归女儿眼里没有惧怕之类情绪,左不过是皇帝年轻放纵了些,只要没有伤到顾磐磐就好。 乔慈衣就这样在宫里陪顾磐磐住了好几天,终于在接到一封来自大长公主请柬后,才要准备离宫。 顾磐磐看了请柬,是大长公主府里秋兰开了,邀请一些夫人小姐们去赏看,她就道:“大长公主惯来热情,却也不是谁都邀请,这倒不好拒绝。” 乔慈衣颔首:“公主邀请,自是当去。”她还要长在上京,何况女儿和大长公主是亲戚,她也想与大长公主打好关系。她其实很诧异,没想到只见过一面大长公主竟会邀请她去公主府做客。 顾磐磐倒是知道大长公主历来善于交游,处事圆融。她看看乔慈衣,觉得娘亲这段时间都在宫里,爹爹该想她了吧。就道:“那娘亲便去吧,公主府兰花值得一看。” 这几天连着下雨,气温陡降,秋风抽在人身上,已有些侵骨。 乔慈衣是被宫里马车直接送到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见到乔慈衣,淡笑吟吟,觉得这位乔夫人是真正容韵兼之,意态动人。 在大长公主看来,乔慈衣是容定濯念念不忘人,不管他是恨还是怎样,但记一个人能记十几年,绝非寻常。而且是容定濯那样骄傲自负人,若非实在忘不掉乔慈衣,他怎会容许自己受一个女人影响。 并且,乔慈衣是皇后生母,按照皇帝个性,适时定会给乔慈衣更尊贵身份,国夫人是肯定。 给乔慈衣颜面,也是给皇后颜面,她自是不吝于结交。 乔慈衣听顾磐磐说过,大长公主府琉璃廊是京中一绝,来都来了,自然要去看看。 第110章 第110章 大长公主听人来禀,说是驸马回府,还微微吃惊,说:“他不是要去西屯庄子,怎么就回来了?” 那下人说似乎是驸马有别事,派底下人去了。 不过公主府这样大,大长公主办宴,也不碍着容定泱什么。大长公主也就没管容定泱。 大长公主见乔慈衣想看琉璃廊,就说:“要晚上时候,琉璃廊亮了灯才有看头,你若是想看,那得等到再晚些。” 现在还没开始午宴,待到晚上也太 分卷阅读163 久,乔慈衣就笑道:“那便算了,多谢大长公主美意。我先去观兰花。” 大长公主种都是稀罕品种,乔慈衣特别喜欢一株她从未见过兰花,是细叶兰,叶子青绿欲滴,花朵雪白秀美,中间花蕊朱红独特,香气格外令她喜欢。 这时她身旁来了一个少女,女孩也喜欢这株兰花,两人就交谈了几句。 经过旁边人介绍,乔慈衣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姑娘竟是容定濯从前小姨子,叫萧蕙蕙。 容定濯前岳母也来了,没一会儿叫走了这姑娘。小姑娘在大长公主面前提起容定濯时候,都是甜甜地称“姐夫”,还有些害羞和向往。 那萧家夫人想将女儿嫁给容定濯做续弦心是显而易见。乔慈衣看看水灵灵小姑娘,目光凝驻片刻,慢慢收回眼。 这些贵夫人是多年交情,有些还是亲家关系,彼此都相熟,自然就三两成群。虽然没有人排斥乔慈衣,但跟她要显得疏远些,乔慈衣看起来就有些形只影单。 不过,乔慈衣并没有因为跟她说话人少,就觉得失落艰难,相反,她觉得有生以来,从未有现在幸福和底气,因为她有那样在意她女儿和女婿。 她越来越不想离开女儿,她甚至想等顾磐磐生了孩子,帮着照看小皇子或者小公主。 公主府酒很合她意,乔慈衣不知不觉贪了几杯,感觉有些微醺。见她这般不胜酒力,眼见着下午准备歌舞也不能赏,大长公主让人带乔慈衣在旁边丰云小筑小憩一会儿,酒醒了再说。 乔慈衣也没躺在榻上小憩,而是一手撑着脸颊,靠在桌旁打盹儿,但也只撑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将半张脸都枕在小臂,安静地伏在桌上。 她眼神有些凝滞,这个表情,若是换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好看,但出现在乔慈衣身上,就显得她一双美目眼波迷离,玉颊弥着酡红,春樱般双唇一张一合,不知她在絮絮念什么。而这般前倾伏在桌上姿势,令她细腰下沉,居高临下看去,越发显得婀娜。 她没有完全醉,意识还是清醒,就是有些困,便慢慢阖上眼。 陈舒是大长公主身边最得用姑姑,大长公主可离不得她,可以说,大长公主银钱用度,事无巨细都是陈舒管着。大长公主在哪里,陈舒就在哪里,大长公主不在地方,也是陈舒予以施令安排。 陈舒亲自来看看乔慈衣,随即压低声朝外道:“主人请进。” 乔慈衣不知道,有一道男子身影不急不缓走进,站在了她面前,将窗户照进来亮光也遮住。正是被陈舒唤做主人容定泱。 容定泱低头看着乔慈衣这妩媚动人睡姿,看看她闭着眼安静神色。 她醉原因,当然是他派人在她喝酒里放了东西。 容定泱慢慢笑了笑,坐到乔慈衣罗汉榻另一边,凑近了听她嘴里偶尔蹦出话是在念什么。看着这一对男女亲密姿势,陈舒慢慢退出门外,将门带上,知道接下来就不该她继续盯着看。 主人虽不至做什么出格,但总要亲近一二,以慰相思之苦。 然而此刻却有人过来禀道:“二爷,容相来了府里。问了大长公主乔夫人所在,正往丰云小筑过来。” 见里面听不出什么动静,容定泱也没有走出来,陈舒吓得亲自说了一遍:“二爷,您出来罢。”她竟有一种错觉,主人是不是要想就这样等着六爷过来,让六爷好好看个清楚。 容定泱这才慢慢从屋里走出,淡淡道:“叫两个侍婢过来伺候着。” 陈舒忙道:“是。” 容定濯来到丰云小筑,容定泱已离开一阵。他进了屋里,就见乔慈衣安静趴在桌上,走近了朝她俯下身,自是闻到她呼吸间青梅酒气息。容定濯微微蹙了蹙眉,手指托起她脸,打量她此时娇慵无力醉态,冷锐目光软了一软。 外面这时却有响动声,是有别人过来了。容定濯抬眼看去,就见萧蕙蕙站在打开窗外,不远不近地望过来。 “姐夫。”萧蕙蕙一脸震惊,不敢相信地看着容定濯正揽着一名女子腰,让那女子软绵绵依在他胸膛。 那女子脸是侧过去,看不清,但看那一身墨绿裙裳,显然就是先前和她一起赏兰乔夫人。 *** 此刻乾极殿里,隋祉玉听了武举殿试筹备进展,满意颔首。 就有官员问:“不知陛下今冬是否会移驾光劭行宫?” 隋祉玉答:“不去了。去岁冬,朕去光劭行宫狩猎,一路官员随侍,行宫内置物皆新,实是过于靡耗。若此去秋猎,就在上江苑罢。”上江苑比光劭行宫近得多,青行山中也诸多兽类。舒活筋骨是绰绰有余了。 隋祉玉想了想,又道:“可将武举选拔殿试一并定在上江苑。”既是选拔将才,也不能只考射死靶子,猛兽射猎也是应当。 官员们闻言自是拥护皇帝看法,隋祉玉又和众人商议过细则,才起身往坤承殿而去。 顾磐磐正趴在紫檀珐琅案上,看人送进宫账册。 她自己出钱办了一家养患坊,满一个月了,有账房先生按照她安排,统计出这样一家养病坊需要支出银钱,列好详细流水。 顾磐磐就在看养患坊账,这套账做得挺细致,将银钱进出是用在怎样病人身上,都写得一清二楚。当然这才是第一个月开支,还得多观察几个月才能摸到一些规律。 隋祉玉进屋时候,看到就是顾磐磐专心致志神色。 因他特地叫不要惊动皇后,走进来时候,顾磐磐都没有发现。 顾磐磐太认真,拿着笔在账册上略作勾画,还在另一本白册上写下自己疑问。直到她身后突然贴上一具温热硬朗身体,一边丰柔也被他手掌控,顾磐磐才微微一僵,侧首看向皇帝。 她道:“陛下,我娘亲在呢……” 隋祉玉道:“乔夫人已出宫了,磐磐以为朕不知道?” 屋里没有旁人,隋祉玉自然就放肆,愣是将好好在做正事顾磐磐弄得双腿发软,才慢慢放开她,问:“磐磐在做什么?” 顾磐磐这些日算是知道,皇帝有多喜欢她身子。哪怕不正经做那事,无人时候总是要这般欺负她一番。 顾磐磐看账时,心里已打算挑一处上州办第二家养患坊,就比照在上京规格,请顾迢龄以前用掌柜帮她去物色合适地点,再新设一家。无论坊内设置,还是医士人数,都跟上京相当。还是一应开支都由她来出。 她便定了定呼吸,将自己想法告诉皇帝。 隋祉玉自是支持顾磐磐,道:“怎能都由磐磐来负担,这第二家试行养患坊,朕来负责开支。”他又道:“不过,磐磐既要管后宫事,又要操心这些事情,朕担心你太劳累。看账这样事,交给下头就好。” “不累。”顾磐磐就道:“两边都有好手帮衬,臣妾一点也不累。” “真?”隋祉玉面色有意微沉,低低问:“那前晚上是谁扶着腰,喊着太累,说要朕放她几天。” 第111章 第111章 顾磐磐一听,哪里还会接话,就顾左右而言他,想要混过去。她说: 分卷阅读164 “陛下,臣妾听说武科即将开始殿试?” 隋祉玉哪能不知顾磐磐转移话题小心思,放过了她,道:“是,明日即是文试,由令公亲自监考。” 顾磐磐也理解隋祉玉求贤若渴心,问:“今次有多少人参加武科殿试呢?” “文试有三百多人,历试三日后放榜,随后在上江苑举行武试。至于取多少人武试,还得看他们文试成绩。”他道:“届时,磐磐与朕同去上江苑。” “好。”顾磐磐颔首,她自己虽不会耍刀弄枪,但因为从小以为父亲是个战士,还挺喜欢看别人比试武艺。 她又问:“沈指挥使夫人会去么?” 邢觅楹武艺在顾磐磐心中,也算女中豪杰了,主要是邢觅楹自己向顾磐磐“吹嘘”得厉害。 “皇后意思,朕会传递给沈嚣。”隋祉玉道。那就是说会让沈嚣带上夫人意思。 顾磐磐高兴颔首,又问了些问题,两人腻乎了许久,隋祉玉才又离开。 --- 萧蕙蕙震惊原因,是因容定濯在她心中,是极为不寻常存在。 这些年来,只要一在外提起姐夫,她就与有荣焉,觉得自豪。姐姐成亲时候,她年纪还小,但容定濯这个姐夫,这些年来却是不时被家人提及。 当年萧蕙蕙时常到姐夫家中去玩,在她记忆中,姐姐和姐夫其实并不算很恩爱那种,姐夫向来沉稳内敛,姐姐感情要外露一些。但是,萧蕙蕙却知道,姐夫很关照她们家,她父亲也总是说姐夫好话。 萧家从容定濯身上得到好处不可谓不多,因此,萧家还想将别女儿嫁给容定濯。女儿女婿夫妻感情如何是次要,主要是这个女婿太有本事,也愿意提携岳家。虽说萧家本身就是望族,但与容家这样鼎盛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姐夫……”萧蕙蕙声音里,带着委屈,还有疑惑。不明白容定濯为何会对乔夫人这般亲密。 容定濯将乔慈衣慢慢放平在罗汉榻上,这般坐着,曲着,她难免是不舒服,他让乔慈衣身体舒展下来,睡得舒服点。 他这才又瞥萧蕙蕙一眼,道:“你过来做什么?” 萧蕙蕙忙答道:“姐夫,我喝得也有些多,就来乔夫人这边一起稍作歇息。”其实是容定泱派人引萧蕙蕙到此处歇息,而非她主动来此。 萧蕙蕙又道:“姐夫,我不会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她当然不敢讲出去,这乔夫人可是皇后姨母,听说近日一直居住在宫中陪伴皇后,必然也是陛下允许。 看到容定濯反应,萧蕙蕙就知道自己这句表态说对了。她想起乔夫人与顾磐磐相似长相,这乔夫人又是顾磐磐姨母,顿时让她误会了,她以为容定濯思念皇后之母,将这位孀妇乔夫人当成替代。 她便又壮起胆子问:“姐夫,您是想纳乔夫人……为妾室么?” 毕竟在萧蕙蕙看来,乔夫人纵然身份不低,可究竟是个寡妇。京中也有个别官员续弦是娶寡妇,但前提是那官员已有好几个儿子,像容定濯这种尚无嫡子,娶个寡妇生嫡长子,可能性就极小了。 “这些不是你该过问。”容定濯没有多说,只是示意萧蕙蕙离开。 萧蕙蕙只好离开。乔慈衣完全不知自己和容定濯在一起时,被萧蕙蕙看去了。她睡得很沉。 容定濯坐在罗汉榻边观察乔慈衣。他这几天忙,听说她来到大长公主府,特地过来看看。 他发现乔慈衣睡着以后,还是有跟以前少女时一样习惯,嫣红唇瓣闭得很紧,甚至微微抿着唇角,看起来就像是有人不准她开口似。 女子这个睡梦中神态,让容定濯目光落在她红唇,更是一下忆起许多。 他伸出手,指腹在乔慈衣脸颊慢慢摩挲…… 乔慈衣醒过来,天色已近傍晚。她正疑惑自己身在何处,就见容定濯坐在不远处,定定看着她。 乔慈衣想了想,才想起自己是在大长公主府赏兰,她猛然坐起身看看自己,发现衣衫整洁,这才放下心。看来容定濯还是顾及是在兄嫂府里,并未对她做什么。乔慈衣松口气道:“容相也过来赏兰?” 容定濯见乔慈衣醒来,不悦道:“不能喝还喝这样多酒?” 乔慈衣说:“我也不知公主酒这样醉人。琉璃廊灯想来快要亮了,容相若无别事,我想去那边看看。”她说着就想越过他离开。 “谁说我没有别事?”容定濯伸出手,轻易拦在她面前。 乔慈衣恳求地看看他,道:“容相,外面还有公主府婢女……” 终究是在公主府里,容定濯看看乔慈衣,想起先前萧蕙蕙出现,也担心有不好传言会让乔慈衣受累,沉默片刻,终是放了她离开。 *** 接着几天,顾磐磐都没看到隋祉玉,武科第一场文试答卷出来之后,孟宏简带着兵部侍郎,以及两位心腹学士,在宫内文昭阁阅卷,连碰都没让其他人碰题卷。 隋祉玉也来到文昭阁,在孟宏简等人阅览同时,竟将这两百多篇兵法问策答卷也逐一阅看。 尤其是亲皇派武将家族中,有多人参加今次武科,这些人姓名皇帝是提前就清楚,他是为了通过武科,正大光明让亲皇派人在军中担任要职。这些被他提前看中人,也确没有令他失望,个个答策都十分精彩,只有两个差强人意,隋祉玉也没有硬是提携,直接给画了叉。 最终选定一百三十人到上江苑参加武试。 出宫去上江苑那天,隋祉玉原本只带了顾磐磐,太皇太后却是做主,将所有妃嫔都带上,一时是香风霓裙,莺莺燕燕十分热闹。 顾磐磐也明白,太皇太后如今对邢觅甄很不一般,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太皇太后对她没有什么真心,她与太皇太后其实也没有多少情分,只不过是看在隋祐恒份上,又为维护皇家体面,两个人面上都过得去。 顾磐磐是坐在隋祉玉马车里抵达上江苑,一众妃嫔就看到皇帝下了马车之后,竟转过身,朝车内伸出手,亲自将皇后接下马车。 众女自是五味杂陈,尤其是邢觅甄,心中简直是翻江倒海。 太皇太后不免在心里感叹顾磐磐好运,她在太宗宫里那么些年,也没见太宗这样对待过哪个女子,至于她那儿子对乔贵太妃,再爱着宠着也就是当个玩意儿啊。 顾磐磐可没去管别人怎样想,她再次来到上江苑,一时还有些感慨,她记得第一次来此是为太皇太后献舞,被崇阳郡王逼得无路,惊惶失措。如今已是皇后身份。 上江苑一年四季皆如画,四时皆有不同美景。红枫山是秋季来上江苑必至之处,太皇太后就打算带着一干妃嫔乘舟去红枫山看枫叶。 太皇太后召见顾磐磐,便说:“磐磐,你身为皇后,有和睦宫廷,照应各位妃子之责,像此次来上江苑,你怎能自己跟着皇帝过来了,一个妃子都不带?从前皇帝去光绍行宫没有带妃嫔,但那时是没有皇后,现今你既做了皇后,就当考虑大局。当然,哀家这样说,皆是为你考虑,毕竟这事若被群臣知晓,定是认 分卷阅读165 为你只想着独宠,不想让皇帝雨露均沾。” 顾磐磐微微诧异,违着心道:“多谢太皇太后教诲,臣妾往后便知道了。” 她话刚落,却听一道男子嗓音在殿门处响起,毫不掩饰其中不悦:“太皇太后怎知皇后没有提出要带妃嫔?皇后倒是提了,是朕不容许她带。此次来上江苑,为是选取武科三甲,办是前朝之事,朕带着一群妃嫔成何体统。” 正是要去望烽台看武试场隋祉玉,也不知他怎么去而复返。 太皇太后见皇帝这般维护态度,原本是想说,那也没有规定皇后就要观看武科比试,想了想,终究没有说话,她也不想完全跟顾磐磐撕破脸,只是想要在顾磐磐这里树立她威信。 隋祉玉旋即带着顾磐磐离开。他不打算让顾磐磐去红枫山,而是想带她同去望烽台,正好离女眷住地方不远,就过来了,谁知听到太皇太后在对顾磐磐进行“教诲”。 顾磐磐见隋祉玉不大高兴,就笑着道:“陛下放心,太皇太后这边臣妾应付得来。陛下只管将心放在武试上。” 隋祉玉颔首:“朕带你过来,你便只需要陪着朕。其他人,不用管。” 顾磐磐笑道:“好。” --- 第二天,武试便正式开始,整个朝堂都极为关注。 一连比试三天,进展得十分顺利,从举重、马射、步射、马上枪法等,还真是发现了一些文武双全佼佼者。 兵部侍郎洪涛就朝隋祉玉道:“恭喜陛下,臣观今次武科,不仅策论水准较往届高出不少,武艺也很是精湛,还是陛下命人在各州宣教之效。” 皇帝早就放出风声,说是今年选拔出人才,要予以重用。还鼓励一些有真才实学,但苦于没有得到提拔低级将领参加。因此,今次武科确可称百花齐放。 隋祉玉最欣慰,就是他安插人都在武试中取得好名次。举贤不避亲,隋祉玉看了闻忍等人兵法策论,早就对他们武试充满期待,这些人也果真没叫他失望。 三天武试全部结束,隋祉玉与孟宏简等人商议后,钦点了三甲。 钦点武进士时候,隋祉玉倒也没有偏向自己人,论着各位真本事,点甚为公正。 传胪时候,满朝文武都到了。 邢太尉冷眼看着今届受到钦点嘉许武科进士,看着皇帝意得志满,知道皇帝不久以后就会给这些人授予要职。 邢太尉自是希望容定濯出来杀杀皇帝锐气。毕竟容定濯一直提倡文人治军,皇帝选了这样大批武将新人,还都是皇帝嫡系,容定濯文官治军之梦可就越发难以实现。 让容定濯打头阵,压了皇帝这一鼓作气势头,他再出来泼第二盆凉水,就恰到好处。 岂知,容定濯从头到尾也没有发声,居然默许了皇帝钦点三甲。 容定濯随时关注着漕运司案子,皇帝那边有意放一马,稍微松了松弦,他立即就感受到了。 更何况,此次武试,隋祉玉在旁设了珠帘,让顾磐磐也多次亲临观看,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昭示当今皇后有多么受到重视。 容定濯权衡之下,便没有站出来说什么。容党里也有人急,但是看容定濯没有任何示下,也没有人敢轻易去扫皇帝兴。 邢太尉历来奸猾,极少自己出头,就也没有说什么。 当初拥护皇帝登基,邢家有从龙之功,邢太尉看着皇帝一步步脱离邢家掌控,不断培植自己势力,羽翼渐丰,还与容定濯关系也发生改善,心中隐怒可想而知。 皇帝得了人才,龙颜大悦,宣布赐宴群臣,并宣布明日将在青行山秋猎。 这一场大宴,实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宴后,邢太尉叫来邢燕承,道:“燕承,你特地研制许久那软筋散,令嗅者脱力,若是用在皇帝狩猎中,你认为,成功可能有多大。” 邢燕承慢慢抬起头,看向祖父……他当然知道邢太尉意思。 ---- 顾磐磐早知要秋猎,她又爱骑马,准备了几套好看骑服。 至于马匹,当然还是选择骑她最喜爱小枣。她又随口告诉皇帝,她没有特别心仪弓。顾磐磐虽然不爱打猎,但是喜欢射箭,看到一支支箭精确射在靶子上,就像她小时候玩弹弓,让她很得劲儿。 罗移这时便笑眯眯捧着一张红弓出来,道:“皇后娘娘,您看看这张弓,你可喜欢?” 顾磐磐就看看那弓,一见之下不由惊叹,红檀弓弣,赤玉弓弭,那弓弣弧线流畅漂亮至极,白色丝弦晶莹剔透,如有流光闪动,一看就知道是张趁手好弓。 隋祉玉微微一怔,这不是他当时亲手做给顾磐磐那张弓?原本都要送给她,但因顾磐磐那时认了容定濯为父,立即就要出宫,他觉得自己遭受耍弄,一气之下,挑断弓弦,叫罗移扔掉。 没想到,罗移并没有扔掉,而是找兵器坊匠人取掉黑色旧弦,重新给装了一根白色弓弦,现下又捧出来送给顾磐磐。 “娘娘,这弓可是陛下亲手所制。”罗移道。 “真?”想起皇帝亲手制琴是何等精致,顾磐磐也不再诧异为何这弓如此漂亮了。她笑着看看皇帝,却见皇帝神色不对,感觉……不是要送给她样子。 顾磐磐便微微撇嘴角,说:“算了,陛下亲手所制,可也没说是要送给我。” 万一是要送给他表妹呢?她听说闻锦思骑射之术都很好。毕竟皇帝对闻家人格外偏宠,是前朝后宫都知道。 罗移忙道:“娘娘可别误会,这张弓给您,正是物归原主啊。” 顾磐磐目光一转,又看皇帝:“罗总管说是真么?陛下。” 隋祉玉笑了笑,道:“真。”他拿过罗移手里弓,罗移立即退出殿外。 隋祉玉接着道:“磐磐,这弓是朕早就打算送给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他如实讲了来龙去脉。 顾磐磐听着皇帝低低述说声音,心里跟吃了蜜一样,道:“原来陛下那时就在偷偷喜欢我?” 隋祉玉颔首,没有否认,道:“但那时磐磐只想出宫,伤了朕心,你说是不是该惩罚?” 顾磐磐听他声音阴晴莫辨,大胆朝他道:“陛下说要怎么惩罚?可是明日陛下要进青行山狩猎,还是保持体力好。”她说着,还有意朝他一笑,眼神怎么看怎么勾人。 隋祉玉看着顾磐磐,他这个皇后越来越坏,知道他要明天打一整天猎,得保持体力,又故意来勾他,让他心痒。 他却偏要治治她,一下就将顾磐磐抱起来,抛到一旁软塌上,手指开始解着肩旁玉扣,气定神闲道:“不必担心,朕就算收拾完皇后,明日打猎也绰绰有余。” “啊?”顾磐磐没想到他还真敢与她同房,哪里还敢横,看他作势欺身过来,顿时求饶:“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知道陛下神武,不惧今日消耗体力,但臣妾明日也要骑马,陛下不希望别人都知道臣妾今晚侍寝吧……” 隋祉玉见顾磐磐认错态度诚恳,停下动作略微沉吟,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放过她。 第112章 第112章 顾 分卷阅读166 磐磐抓住机会,又求他:“陛下。” 隋祉玉说:“放过你也可以,但皇后下回侍寝的时候,得主动一些。” 顾磐磐不管以后,自是先答应:“好。下次换臣妾主动。” 隋祉玉得到这个答案很满意,捏了捏她鼻尖,果然放过了她。 *** 邢燕承的反应令邢太尉蹙了蹙眉,邢太尉直言道:“怎么,燕承对祖父的安排有其他看法。” 邢燕承如实答:“祖父,我认为您这计划不妥。” “有何不妥。不乘着秋猎让皇帝死于流矢,等其他时机,可没有这样容易脱身。” 邢燕承道:“祖父可有考虑过最坏的结果,一旦失败,皇帝查出真相,会怎样处置邢家。” 邢太尉叹了口气,道:“燕承,你别的都好,就是优柔寡断……若你一开始就对皇后强硬些,也不至于让人被皇帝占去。既然我们要做,那就容不得失败。” 邢太尉就见邢燕承的脸白了一白。 顾磐磐成为皇后这件事,显然是邢燕承心中的一道疤,邢太尉却偏要去揭。 邢太尉道:“皇帝善于攻心,盐政、漕运司和皇后,可不是容定濯的七寸么,他样样都拿捏住了。他现在不动咱们,是因为南昶之乱尚未平定,皇帝担心邢家若反,突厥再南下,南北夹击难以应对。不能再任其壮大了,从一开始,咱们就是在养虎。” 邢燕承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祖父也知皇帝心思缜密,此次秋猎,定然做了诸多准备,说不定正布了陷阱等着邢家去钻。” 邢太尉更是不悦:“若真如你所说,那咱们就更该先下手为强,以免白白担了罪名,还要任人宰割。燕承,你真是如今太医做得太久,还真当自己是个给人抓药的?当初战场上的血性都丢了,剩下的全是妇人之仁?!” 邢燕承苍白的俊颜闪过一丝难堪。 邢太尉说皇帝善于攻心,他何尝不是,说的每一句皆是能打击邢燕承的话。 邢燕承慢慢道:“祖父,我不觉得给人诊病抓药,是件卑下的事。” 邢太尉知道邢燕承真心喜爱医术,也不再一味打压,而是温和道:“燕承,若是真的失败,邢家也不怕,咱们退走西边,到你父亲那里去。长真营不是燕夺的嫡系,那些兵力也谈不上折损。也就只有西京畿大营会有些折耗,那也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就在这时,邢太尉停下说话声,看向门外,知道是邢燕夺收到他的指示,也过来了。就让邢燕夺入内。 以邢燕夺的武艺,邢太尉也不担心他被人尾随。大致对邢燕夺也讲了几句,就对两个孙子道: “你们倒也不必觉得急迫。我没说是明日立即下手。” 邢太尉道:“青行山外,多为草甸,视野开阔,那地方不宜动手。且皇帝初入山中,身旁警卫正是最强之时。应待皇帝游猎一两天之后,比如到青行第三峰,山势要陡峭一些,没有那样开阔,届时乱箭齐飞,又有丛林掩蔽,才是最佳的时机。” 他又道:“你们都是打过仗的,知道行猎如行军,射箭的人多了,取皇帝的性命并不难。连燕承制的那软筋散也未必用的上。难的是下一步。京中担任重要戍防的将领,如今多是皇帝和容定濯的人,咱们的人在京畿西营,要稍远一些。这是我们在京中的劣势。” “优势则在于,容定濯不知我们的行动,他失却先机,这回咱们可先下手为强。” 邢太尉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才接着道:“这围猎中下手是最容易,也最好脱身的。成功以后的兵力调度,你们俩不用管,我已有安排。还有一样重要的,是及时控制魏王与皇后。” 皇后的性命能牵制容定濯,魏王则是要留作傀儡,牵制群臣。 “魏王身边武艺最强的是他那郝姓内侍,派周肖去就足够了。皇后身边,有两个人需要格外小心,一个是容叶,是在容柒之后,容定濯给皇后安排的女侍卫。还有一个是皇帝给皇后的人,是她如今的内侍总管韩程。皇后这边,让燕夺出手,也可以无忧。” 听邢太尉说要邢燕夺去抓顾磐磐,邢燕夺与邢燕承都是微微皱了皱眉。 邢太尉在心里冷笑一声,道:“皇后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当初在做女医的时候,她就极尽引诱,睡到了皇帝的龙床上,出宫进了容府,发现怀有身孕,还为皇帝堕下一胎。否则,你们以为容定濯为何急匆匆将皇后送进宫去?正是因他那女儿已**于皇帝,担心皇帝不给名分,白白献了身么。” 邢太尉这样说的用意很明白,让两兄弟千万别为了这样的女人生嫌隙,也更别因为这样的女人坏什么事。 邢燕承眉峰皱得更紧,道:“祖父从哪里听说的这些?孙儿常在宫中,也从未听说过皇后曾落过一子。” 邢太尉则道:“其他人谁敢议论这个?知情的自是少数。至于你,那是邢家的线人无人敢告诉你。” 邢燕承捏紧手指,静立如一尊雕像。 邢燕夺则是目色幽冷,他不像邢燕承,邢燕夺一句也没反驳过邢太尉,但也没有回应,不知在想什么。 邢太尉就道:“好了,你们回去吧,做好准备,明日再给你们指示。” 等两兄弟都离开,邢太尉既似对身边的老仆说话,又似自言自语,道:“老夫当年是太宗文皇帝最得用之人,当今皇帝那会儿还未出生。老夫在战场杀过的人比皇帝见过的人都多!邢家镇守两道国门,连太宗文皇帝都要倚仗老夫,隋家这小儿,藐视老夫,猖狂至此,老夫已忍了太久。” 邢太尉目光森然,他一生风云际会,眼见太宗崩,真宗崩,他依旧身强体健,活得好好的,成为武将中第一人。 老来却是先遇到一个容定濯弄权,想要崇文抑武,推动文人掌军,不啻于打他的脸。又遇到一个隋祉玉,更是想夺走他邢家的兵权,让他如何容忍。 那老仆连声道是。 邢太尉又道:“去鸿停馆看住那月摩国来的乔氏,只要有机会就将其捉走。只要那女人与皇后在我手中,容定濯不足为惧。” 老仆觉得邢太尉有些托大了,容定濯那样深沉狠厉,迷恋权势之人,岂能被女人所左右?但邢太尉有令,自是赶紧去传令。 *** 隔日清晨,伴驾的众臣早早来到江岸,列队等待帝后登舟。 隋祉玉带着顾磐磐登上御舟,顾磐磐先去了舱内,他则站在船头。 随着御舟驶出,朝霞的金晖照在隋祉玉身上,清风吹动衣袍,他抬眸望去,便见湛湛无垠的天际之下,山峦巍峨,水泽千里。 号角一声声吹响,在层峦中回荡不绝,让人想起边塞征战的角声,是否也是同样雄浑苍凉。 面对这般广阔如画的江山,任何一个有志的男人,都要激出血性,何况是流着天家血的皇帝,自是胸意澎湃。 隋祉玉与许多人不同,越是情绪起伏,一双眼越是平静深沉。就像是捕猎的猎人,而帝国的权力就是隋祉玉的猎物。 顾磐磐久久不见皇帝进 分卷阅读167 舱里,走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走过去,道:“陛下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 隋祉玉侧首看向顾磐磐。冰冷的眼里立即就有了一些温情,让他的眼睛犹如冰湖漫上星光,叫人望之即醉。 顾磐磐觉得,她喜欢皇帝,最初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这双眼睛。 隋祉玉笑道:“朕在想,上江苑很美。这大允的河山,还有很多地方比这里更美吧。” 顾磐磐知道皇帝书读得多,去过的地方却不多,立即道:“是,臣妾去过印象最深的地方叫孟峰峡,瀑布滚滚,奔腾涌动,那撞在石岸的水花也像是漫天的烟霞,不是最美,却是最壮观的。” 隋祉玉听了,道:“以后有机会,朕与磐磐一起去看看。” “真的可以?”顾磐磐有些惊喜。 隋祉玉颔首。两人又站在一起说了好一阵话,才入了舱内。 抵达目的地青行山,帝后一起下了舟,臣子们也从其他舟上登岸。 顾磐磐是不打猎的,但她喜欢骑马,尤其是看到这样辽阔的草甸,远处森林,听说还有山里还有海子,就也想跟着皇帝一起进山去。 但是,她刚看见猎了一只獐,顾磐磐又觉得太血腥,说是不去了。据说猞猁、野猪、更深的山中有虎豹。皇帝自然让顾磐磐回去。 顾磐磐、邢觅楹等女眷就留在青行山外围骑马玩耍,看着隋祉玉带着众人进了青行山脉。 顾磐磐太喜欢这处,催着小枣纵蹄飞奔起来,与邢觅楹比试骑术。两人一匹红马,一匹白马,跑马的速度可分毫不比男子中的骑术高手差,你追我逐,笑声不断。 跑到一处,顾磐磐却突然勒住缰绳。 她发现这里有不少草药,柴胡,还有黄芩,顾磐磐虽然做了皇后,但从小养成的一些习惯还是难以改掉。因为柴胡和黄芩都是秋季采收,正是采收的时节。 顾磐磐就下了马,让芡实等宫人一起采药。 顾磐磐转过弯,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微微一愣。 邢燕承就见顾磐磐两手沾了些泥,他刚刚听到她对芡实说:“这里的黄芩生得可真好。” “邢太医,你也在这里?” 顾磐磐主动跟邢燕承打招呼,一来她自己心里坦荡,二来周围有宫人,避开反而显得刻意。 邢燕承道:“臣不知娘娘会过来,冲撞了凤驾。” 顾磐磐忙道:“没有的。阿楹他们也在。” 第113章 第113章 顾磐磐道:“邢太医也来这里采药?” 邢燕承如实道:“臣只是过来随意走走。”他的身份,并不能像顾磐磐这般想采药就采药。毕竟这里是皇家的地方。 他说话的时候,又认真看了看顾磐磐。 顾磐磐很宝贝皇帝给她的弓,为搭配这张弓,她选了一身白地刺绣红色兰枝纹的骑装,青丝高高挽起,露出粉润面庞,腰肢紧束,这样利索的装扮,让她看起来与平时很不同。 “那倒是巧。”顾磐磐笑道:“我还以为邢太医会跟着陛下他们进去到山中。”毕竟行猎比静坐在家里容易受伤得多,是更需要太医的。 邢燕承道:“是太皇太后命臣留下随侍。” 顾磐磐了然颔首,她还险些忘记,邢燕承如今是太皇太后最倚重的医者。 顾磐磐都落落大方,邢燕承自是又道:“臣前两日去医书局,听同僚们说,娘娘颁下一道懿旨,说是要医书局合编一本《小儿药证集要》?” 顾磐磐道:“不错,是我的意思。”顾磐磐在上次在路边捡到那黄疸婴孩后,就有了这个想法。 时下也好,前朝历代也好,对小儿的养护和小儿病症诊治方面的书籍都很少,许多医案和用药方子的记录也散碎。就连教习厅开的课,也是教授大方脉、小方脉、风科、妇人等九个科目,没有儿科这一项。偏偏小儿患病,甚至夭折的人数实在是多。 顾磐磐如今是皇后,皇帝愿意尊重她的意见,在她提出重视儿科的建议以后,皇帝当即就同意,并且让她以懿旨的方式,将想法传达给医书局。这也算是隋祉玉授予顾磐磐干涉医书局的权力。 顾磐磐便接着道:“待医书局将《小儿药证集要》编好以后,我想让太医院将这本书的内容纳入教习厅的教授书目,包括各上州的医学教署,都要增设小儿这一个科目。” 这是当初顾磐磐在录州救治时疫时,那刺史冯从佳给她的建议,希望顾磐磐用她对皇帝的影响,做一些作用更大,意义更大的事。 邢燕承就颔首,道:“臣认为,娘娘对于设立儿科的提议甚好。” 朝廷的重视,将会促进儿科的新成就,对于许多孩子来说,是一件幸事。 邢燕承知道顾磐磐喜欢孩子,看她对隋祐恒就知道。必然是要真正关心孩子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建议。 邢燕承还知道,连增加官办医学,也是顾磐磐提议,是想推广医学。 那个刚上京时,对她笑得稚气又明媚,唤他“燕承哥哥”,认真向他请教医术的小女孩,不知不觉中已脱胎换骨。 邢燕承扪心自问,他也喜欢行医,不喜欢打仗,却没有顾磐磐这样纯粹坦荡。 他甚至也隐隐觉得,男人若只懂医术,手里没有其他权力,是失败的。顾磐磐却让他觉得,并不是这样,在她眼里,满满都是对医者的尊敬。 邢燕承当然感受得到,顾磐磐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她从刚进京时就很敬重他,哪怕她做了皇后,依旧如此。 顾磐磐不知邢燕承心中的想法,笑道:“邢太医对小儿痘疹甚有心得,届时也要辛苦你作一番论述。” 邢燕承也笑了笑,说:“这是臣的荣幸,谈何辛苦。” 邢觅楹不会采药,自己跑马去了,现下也过来,朝邢燕承打招呼:“二哥也在这里?” “阿楹。”邢燕承见邢觅楹过来,与堂妹也说了几句话。 离开前,邢燕承又看了看邢觅楹,不免想到,邢家若是起事,邢觅楹怎么办,无论邢家成与不成,她都会很难。 邢燕承一直知道祖父有些雄心,但他是没有那些想法的,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从医。他在京中掌管着情报,也是邢家没有别的更好选择。 邢太尉有时会出京“养病”,两个嫡子都在边关,两个嫡孙里面,邢燕夺有时需要出征,有时需要领其他事务,只有邢燕承做了太医,是一直在京里,并且有空闲的时间。 至于庶房的人,邢太尉内心深处是瞧不上的。 *** 临近傍晚的时候,皇帝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回来了。 第一天按说是热身,但今日狩猎的成果却是颇丰。 顾磐磐一眼就看到了皇帝,他本就生得耀眼,何况还处在众人簇拥之中。 隋祉玉穿的是一身玄色骑装,身后负着长弓,箭囊里装着黑羽箭,英姿焕然。狩猎整天后,他看起来也没有半分疲态,反而有种鞘中利剑见血之后的锋锐寒意。 而邢觅甄穿着紫色骑装,墨发以金环束成一把,跟在皇帝身边不远处,也是骑马跑 分卷阅读168 了一天。她本就是从小习惯了打杀,也喜欢打猎。今天能参加狩猎,显然让她心情很好。 她希望让隋祉玉知道,真正能与他并肩而行的,还是她,而非顾磐磐。 邢觅甄一脸挑衅看向顾磐磐,顾磐磐却仿佛没有看到邢淑妃,只站在原处,等着皇帝他们过来。 她目光又往人群里扫了扫,却是没见到她的父亲,便有些疑惑。 见隋祉玉走近,顾磐磐上前恭喜皇帝行猎顺利,就问:“陛下,臣妾的父亲怎没跟你一起回来?” 隋祉玉道:“容相今日也是尽兴,下午的时候,他追一只豹子与朕的方向走岔,去得比朕还要远,怕是往北峰那边去了,晚些就会回来。” 顾磐磐知道自己父亲也喜欢射猎,但还是忍不住问:“这崇山密林的,他带的人多么?不会有危险吧。” 隋祉玉笑着安慰她道:“不会,磐磐莫要担心。你太小看容相。” 见隋祉玉这样说,顾磐磐才放心,没有再问。 隋祐恒这时也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到了顾磐磐的营帐外。 隋祐恒让侍卫带回来不少蘑菇。顾磐磐教过隋祐恒怎样分辨毒蘑菇,以前还带着隋祐恒去采过蘑菇,因此,隋祐恒采的蘑菇大都是能吃的。但也有一些是看着不像毒蘑菇,实际却有毒。 顾磐磐被隋祐恒缠着,一一帮他分辨他带回的蘑菇,从无毒的里面挑选了一些,命人送去让御厨熬菇汤。 隋祐恒很高兴,虽然他只是骑在马背上远远跟了皇帝哥哥一会儿,后来就在采蘑菇,但他认为这也算参与! 太皇太后见隋祐恒回来,松了口气,隋祐恒今日是悄悄跟去的,太皇太后无论如何也不准他再参加明天的围猎。 这样小的孩子,就算有侍卫环绕,她也不放心。 *** 皇帝随后在草甸上赐了宴,入夜还点起篝火,有舞姬围着篝火跳舞。 群臣一起享用着今天猎得的食物,佳肴美酒,扫去一天的疲惫,个个都是面带笑意,气氛正好。 宴会结束,邢觅楹骑马回到她和沈嚣的营帐,谁知她下马的时候,向来乖巧的白马却突然一个近似躲避的动作,叫邢觅楹一脚踏空。 她立即发出低低的呼声。 沈嚣走过来,目光微动,说:“怎么回事?” 邢觅楹蹙着眉:“好痛,我的脚。” 沈嚣蹲下身,看一眼她的脚踝,说:“扭到当然痛。” 沈嚣语气冷淡,却是将邢觅楹抱起来,邢觅楹顺势就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她很不高兴,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好不容易出趟门撒撒欢,还是和顾磐磐一起,谁知遇到这样的事。 沈嚣沉默听着邢觅楹不满的抱怨声,眸色难辨,道:“谁让你不小心,既是伤到脚,这些天就哪也别去,在帐里好好养着。” 邢觅楹也只得颔首:“知道了。” 对于活泼好动的邢觅楹而言,这简直是个煎熬。她还说陪顾磐磐一天后,明天跟着沈嚣一起进山呢。 顾磐磐听说这个事,特地过来安慰了邢觅楹。她离开的时候,正巧邢燕夺也过来探望妹妹,两人倒是撞见了。 顾磐磐对邢燕夺历来注意保持距离,除了最初的一眼,目光就再也没有倾斜过,赶紧离开。 邢燕夺见邢觅楹扭了脚,皱了皱眉。 毕竟在上江苑,想在不惊动皇帝的情况下行事,他们人手有限,若是邢觅楹不能跟去山里,那么就不好专程回营地来带走她。 邢觅楹这脚扭伤得突然,让他怀疑是否沈嚣有意为之…… 沈嚣这时也进到帐中,看到自己这位大舅子,如常寒暄两句,邢燕夺就走了。他没去别处,而是去了邢燕承的营帐里。 邢燕夺也知道,邢太尉心意已决,来上江苑之前就已作安排,包括上京城内与京畿西营的兵力调动,临时才告知他们,为了就是不让他们阻扰。 一夜平静过去…… 到了第二天清早,皇帝将率着众人,往青行山更深处去。 隋祉玉今天换了一匹马,顾磐磐送他的时候,见他修挺的身形骑上马背,突然有些不舍,她就提出来:“臣妾今天和陛下一起去吧?” 隋祉玉垂眸看看站在地上的顾磐磐,笑着逗她:“还是算了,省得一会儿又得将皇后送回来。” 第114章 第114章 听隋祉玉笑话她,顾磐磐当然就不再提要一起去,说:“那我还是就在这里等着陛下回来。” 她决定继续采药。 “好。”隋祉玉只简短道了一个字。 邢觅甄总觉得是皇帝在“嫌弃”顾磐磐,又看了她一眼,嘴角压制不住地上翘。 顾磐磐还是保持着正妻风度,假装没看到,她仍旧没将邢觅甄太当一回事。倒是皇帝又说了一句:“皇后昨日也劳累,今日好好休息。” 顾磐磐脸微微泛红,邢觅甄很快领会这话是什么意思,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顾磐磐昨晚假装“大度”,问皇帝要不要宿在淑妃处。 隋祉玉本是从后搂着顾磐磐睡的,眼睛都闭上准备入眠,他不知是对顾磐磐想将他推出去不满,还是觉得应该表一下忠心,连姿势都没有换,只紧紧压制着顾磐磐的挣动,从后就寸寸深入,要了她。 顾磐磐那时还不敢相信,他突然就要索欢,明明是打猎累了一天。还好他只弄了一回,否则顾磐磐真还起不了这样早。 因此,皇帝与她跟邢觅甄谁亲谁疏,顾磐磐心里还是明白,也就不去计较太多。 --- 此时,邢太尉已接到些讯息,再综合昨日发生的一些事,已隐隐有骑虎难下之感。 比如,容定濯昨晚去追猎,是真的去追猎,还是有所布置。但容定濯与隋祉玉真能无间配合?邢太尉也不大相信,虚虚实实,叫人难以揣测。 邢燕承也再次劝说邢太尉。在邢燕承的想法里,邢家该做的,仍是与其他党派进行角力,利用皇帝与其他势力的矛盾从中获利,在新帝的统治下尽力保住兵权。若是要弑君谋逆,与他的想法相去太远。 毕竟,邢家虽有兵权,但名不正不顺。邢家杀了皇帝,也未必是最后的赢家。比如容家就一直虎视眈眈,让人琢磨不透。 邢燕夺也给邢太尉分析,按照沈嚣对邢觅楹所为,皇帝很有可能已知道他们的谋划,并作出了应对。 然而,邢燕夺的话却更坚定了邢太尉的决心,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趁机下手。因为按着皇帝的安排,就算他不做什么,邢家也是难逃罪名。 *** 长天如洗,旌旗招展,围猎场上依旧角声回荡,宣示着年轻的天子将带领众臣继续行猎。 隋祉玉今日在草甸几乎没有停留,一路直奔向更深的山中,他策马的速度极快,比起平时一派沉稳的君王气度,多了几分轻狂恣肆。 皇帝的速度太快,群臣后来就发现,他们和陛下走散了。邢觅甄更是望着到处空荡荡的林野,心里很是失落,怎么这也能跟丢。 隋祉玉不喜围猎,太多人去猎一只动物,会令他觉得没有乐趣。他只喜独 分卷阅读169 自出手,像这样策马追逐着猎物,在关键时刻给予一击。 更何况,人一多,乱箭就会多,他就容易置身于危险当中。 他对猎物也很挑剔,吃草的那些动物,已无法令他有狩猎的欲。望,而是直追着财狼虎豹这等凶残之物。 就比如,他现在正在追的一只颜色独特,浑身灰黑,近乎于黑色的狼。这头狼的体型也比寻常的狼要大,据李樘说,这样的狼是吃过很多人的。 隋祉玉听着风声,突然目光沉沉,稍微放缓速度,朝前面被他追赶的猎物举起弓箭。 他这开弓的角度,似乎是要射那头狼,然而此时不远处的灌木后,却有一道黑影暴起,朝着皇帝的方向扑纵,在黑影跃出的一霎,皇帝的箭尖也对准了此人的胸膛。 这个冲向皇帝的黑影,自然就是邢太尉安排的死士,他不是来行刺的,只是为了来抛洒邢燕承研制的软筋散,无色无味,随着那人的飞纵而来,挥袖漫向皇帝。 ——他完成使命的同时,亦被一箭穿心! 李樘等人已迅速跟过来,有的检查那人尸身,有的围绕在隋祉玉身旁护驾。 皇帝却是神色冷淡,很快就朝着前方的某一处,又是拉弓射去一箭。他的身形也同时一侧,躲过迎面而来的箭锋。 是一个蒙面人,对方射出的玄铁箭透入隋祉玉身后的树干,犹如爆雷般,树皮裂开,向四周飞溅。 足以见对方力量之悍,才能让箭的来势如此疾猛。 不过,那蒙面人却是中了皇帝的箭,利箭从其手臂透骨而过,那人一声低喝,吃痛之下,身形略晃,如幽魅般消失。 隋祉玉没有带人去追,总之邢家的刺客会主动找他。他便策着马,不紧不慢来到一处几棵树合抱的小小的空地,果然又出现刺客踪影。 众人头顶犹如风雨大作,数支玄铁箭从茂密的树枝间射出,朝着皇帝一行落下。 隋祉玉剑已出鞘,手腕一抖,剑光如天光乍迸,有水泼难进之密,将射落的箭支一一格开。 这时,李樘众人的虎脊箭也都是一放,几名黑衣人哀嚎着从树上落下。 皇帝一行正要离开,岂料这老树上还藏着一人。隋祉玉抬头的一瞬,就见雪光一闪,降落的刺客剑尖朝下,已朝他刺来。 隋祉玉朝后飞掠,避开对方偷袭的一剑,脚尖在一株身后树干上一点,旋即迎向那潜藏在树间的最后一名刺杀者。双剑交接,发出刺耳的声音,又迅速分开。 隋祉玉身形快得惊人,腾挪之间,幽若魅影,眉宇间更是杀意隐隐,渐渐占据上峰,终于在虚晃一剑之后,隋祉玉回身时将剑反手一送,将剑锋没入对方喉间。 那刺客倒下来,李樘却是暗暗心惊,没想到邢家派出的刺客如此强悍。这还是邢燕夺尚未出手的情况。也难怪邢太尉如此有恃无恐。再一想倒是,既然想刺杀陛下,那必然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志,什么杀手锏都得亮出来。 不过,李樘也并不真的担心,他最清楚,陛下此行是有意示弱。 这般杀死数人,隋祉玉不打算继续与刺客缠斗,而是策马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几个刺客不是关键,他以自己为饵,要的是引来邢太尉在驻京军卫中,甚至是潜伏在皇城中的人暴露。 若是邢燕夺不出手,若是邢家潜藏在京畿西营的军队不发生异动,光靠这些来路不明的刺客很难定下邢太尉的罪。 隋祉玉眸色如常,既然刺客已冒头,就不怕邢家后面没有动作。 *** 顾磐磐皱着眉,总觉得自己来到的这地方有些奇怪,就像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但就是怎么也绕不出去,来来去去都总是会转回一个地方。 她自然是来采药的,而且跟着许多内侍,已采到好些药,换了好几处地方,直到来到此处,她和容叶单独往这石笋林子多走了一段,就好似出不去了。她在一旁的石头上做了记号,而她已看到这个记号三次。 这样天气的山岭里,实在已有些寒冷,在丛林里待久了,难免觉得阴森森的。 还好,容叶一直在她身边,以容叶的武艺,顾磐磐还不算有多害怕。主仆两人继续在这有不少石笋的林子里转悠。 “皇后娘娘……”顾磐磐这时听到有人叫她。明明是她熟悉的嗓音,温润干净,顾磐磐的手臂却突然起了一层小粟米似的疙瘩。 因为她没想到这里还能碰上人。她便朝对方看过去,道:“邢太医,你也在。” 还好,顾磐磐下一刻又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皇帝派给她的太监总管韩程,韩程迅速赶到顾磐磐身边,道:“娘娘,奴婢来迟,让娘娘受惊!” 韩程随即看向邢燕承,邢燕承目光也看了看韩程,林中一时有些诡异的静默。 第115章 第115章 韩程心道,陛下果真没有料错,邢家来带走皇后娘娘的,不是邢燕夺就是邢燕承。因为死士来去营帐没有邢家两兄弟方便,而且,邢燕夺武艺非凡,能保证对皇后出手即中。邢燕承则能获取皇后娘娘的信任,要更容易成功些。 不过,韩程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觉得邢燕承似乎不是来捉皇后的。因为邢家两兄弟会在死士行刺成功后才动手,以保万无一失。陛下那边尚无消息传来,邢燕承来得也太早了点。 在他的了解中,这邢家二公子可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韩程的这些想法只在一念之间,他已迅速吹出一声尖哨,立即有几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出现,来到顾磐磐周围待命。 顾磐磐诧异看看这些人,问韩程:“你们怎么来了这样多人。这个地方甚为古怪,怎么都走不出去。” 韩程忙道:“娘娘不必担心,陛下闲时喜好研习阵法,这是陛下摆弄的石阵,奴婢知道怎样出去。” 这个石笋林,普通人进来以后会被困,但对于提前知道破阵方位的武者来说,就没有什么难的。皇帝设的阵,自是已告知他们解法。 一听是皇帝弄的,又有韩程在,顾磐磐更是放下心来。 而且这人一多,阳气充足,先前那种阴森瘆人的感觉便消失。 邢燕承目光微凝,这才知道,皇帝命韩程特地在此等着他。看来,皇帝果然是早有防备。可惜……邢太尉上了年纪以后,刚愎自用,权欲极盛,根本不听旁人劝阻。 他又看了看这个叫韩程的太监,据说武艺很不一般,虽然邢太尉说有邢燕夺在,这人不足为惧。但事实上邢家无人与其交过手,到底如何,未曾可知。 韩程还是先礼后兵,道:“邢太医来这里做什么?” 邢燕承淡然如常:“我看到这边的石笋有些异样,又见皇后娘娘过来,担心娘娘的安危,就跟过来看看。” 韩程颔首,道:“邢太医有心。” 邢燕承就对顾磐磐道:“娘娘既然无事,臣便请辞。” 韩程却是笑了笑,以求教的语气说:“据说邢太医对阵法也颇为精通?陛下说此阵尚有不足,休门设 分卷阅读170 得不好,不如邢太医在此帮忙琢磨琢磨,加以改进可好?” 这个石阵看起来简单,实际不然。 邢燕承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要出这阵,得费一番功夫。按邢燕承对皇帝的了解,他觉得自己在韩程手里恐怕讨不了好。若非有绝对把握,皇帝不会将顾磐磐留在这里。尤其在这个石笋阵中,韩程熟悉此阵,而他不熟悉,更是对他不利。 邢燕承便道:“我对阵法只是略知皮毛,并不精通,权且一试。” 顾磐磐就见邢燕承果然转身去探阵,过一阵后也回到原处,随即,见他又拿起一块小尖石,在地上演算。在邢燕承第二次去闯阵的时候,韩程却带着她,离开了阵中。 顾磐磐总觉得韩程的态度有些奇怪,而且韩程今日带这样多她从未见过的人来保护她,总让人觉得反常。 顾磐磐就忍不住问:“那邢太医会不会一直出不来?”她就是对皇帝莫名地有信心,觉得他布下的阵法不是轻易能解的。 韩程只是笑了笑,说:“娘娘放心,奴婢留了人在阵中。” 顾磐磐不知道,阵中已有几名高手与邢燕承交起手来,这是罗移的安排,既然邢家要对付皇帝,无论谁来捉皇后,都要格杀勿论。 顾磐磐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她的直觉让她心里难以平静,便低声问韩程:“韩公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陛下如今怎样,他不会有事吧?”是邢家有所图谋? 韩程道:“娘娘请放心,不必担心陛下。奴婢带娘娘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晚些无论听到任何消息,都请娘娘不要忧虑。只要娘娘无事,陛下就没有后顾之忧。” 没有后顾之忧?那就是说明,皇帝那边的确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顾磐磐皱了皱眉,脑中全是皇帝,但她又知道,皇帝历来主意大,在有些方面,谁都不能影响他的决定。 她颔首,道:“那就有劳韩总管。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韩程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邢太尉有逆心。” 顾磐磐没想到自己竟猜对了。难怪韩程和邢燕承先前那般奇怪,像是在对峙,还都有些顾虑,一种敌对却没有完全撕破脸的样子。 顾磐磐脑中一时纷乱,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先前的石笋林,心中滋味难言。皇帝是她的丈夫,邢燕承与邢觅楹都是她的朋友,若是可以,她自是希望两边都好,不用出任何事情。 但若只能选择一边,无论从公还是从私,她当然都是选择皇帝。顾磐磐满心焦虑,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只想下一刻就见到皇帝。 *** 邢太尉都这个年纪,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他没有参加秋猎,而是留在帐里。行刺皇帝的,全是邢家暗中培养的死士,从未在人前现身过,就是为了不留下把柄。 邢太尉也沉得住气,从昨日起,他就假装头昏,睡在床上哪里也没有去。直到听老仆来禀: “邢钊有报,皇帝因为身中软筋散,后心中了一箭,伤势不轻,被追进了千波林。邢钊也中了两箭,将讯息传回就死掉了。” “不过,皇后没有找到,人不知去了哪里。魏王倒是在翰思阁中,与太皇太后一起。” 那老仆又问:“不知太尉可有别的示下,是否将按原计划行事。” “当然。”邢太尉眼放精光,道:“一切是按原计划。”他又问:“燕夺和燕承呢?” 那老仆摇头道:“两位公子都还没有消息传回。” 邢太尉心里微微有阴影掠过,不过,他对自己的两个孙子都很放心,觉得就算无法完成任务,也能脱围。就道:“不管他们了。”他给那兄弟俩派的任务都不是必需。 皇后捉不到就算了。 那就趁乱,杀了容定濯和孟宏简等人。剩下的人没有人带头,就好对付得多。 而邢燕夺没有去找顾磐磐,是因他被沈嚣困住,好不容易摆脱沈嚣,又听说邢燕承找不到人,邢燕夺正要去寻找邢燕承,终于得到消息,说是皇帝遇刺,受伤失踪! *** 这个消息,已迅速在群臣中传来,很快又传到女眷耳中。 女眷这边自是犹如晴空霹雳,一片震惊慌乱。 尤其是顾磐磐,虽说有韩程百般保证,可她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还是发虚。 太皇太后也没想到,竟会听到皇帝受伤失踪的消息。得知这个消息,太皇太后看了看在庭外玩耍的隋祐恒,只差没有欢喜得笑出声来。 她原本一直在暗里打算,想让皇帝猜忌邢燕承与顾磐磐,好让皇帝与邢家的关系更加恶化,可一直找不到机会。 谁曾料,上天有眼,隋祉玉跟他父亲悯太子一样,是个无福消受的,只能做个短命鬼,帝位还是要落到魏王隋祐恒身上。 她断定皇帝已是凶多吉少,罗移那边不敢报丧。 太皇太后将这事告诉隋祐恒,隋祐恒呆愣好一会儿,听说哥哥不见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被老虎叼走,顿时就大哭起来,要去找皇帝哥哥。 太皇太后自是叫人拦住隋祐恒,接着命人赶紧去告知邢太尉,就以皇帝驾崩定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护隋祐恒登基。 铁嵬营四处搜索,很快又有消息传回,说是皇帝遇刺受伤的地方是在一处山涧,距离上江支流的石松江很近,可能是受伤后不慎跌入江中,被江水卷走。 这个消息一出,更是人心惶惶。 众臣都聚集在草甸上,跟随皇帝前来秋猎的人,迅速分为了三个队,一队是以孟宏简为首的皇帝派,一队是容党,一队是邢家的追随者。也有仍旧没站队的人,人数已很少。 不少臣子都像待宰的鱼肉般留在山中,惶惶猜测接下来的命运。 尤其这时有人来朝容定濯禀报:“不好了,容相,咱们从上京过来青行山的船只,原本都停靠在山脚,不知被何人泼了桐油放火,如今燃起来了。” 这人才禀报完,众臣尚无时间惊愕,又有人来报:“容相,有一支数千人马的队伍,来到了青行山外!拦住上山之路。” 听说有军队赶来,围了青行山,又烧了原本停靠在山脚的船。群臣都开始有些慌乱。 只因青行山两面环水,一面是密林绵亘,仅有一面有道路便于外界入山。船被烧了,那支应势而来的军队若是人数足够多,就相当于掌控青行山唯一的生路,足以把控青行山的局势。 众臣都开始猜测是哪支军队。 邢太尉当然不用猜,是他安排的勇毅卫到了。谁都知道,勇毅卫统领是容家的人,被他所策反,今日攻上山杀了孟宏简等人,也与邢家无关。罪人只会是容家! 邢燕夺这时也回来了,他没有找到邢燕承,便先在邢太尉身边候命。 这时却见有人来报:“是长真营参将王孝森带着五千兵马!将青行山包围!” 长真营?众臣哗然。统率长真营的将领,正是邢燕夺! 皇帝失踪的消息一出,长真营就这样大张旗鼓的派来军队,岂非是早有预谋,坐实谋逆? 邢太尉大惊,来 分卷阅读171 的竟不是勇毅卫? 邢燕夺闻言微怔,随即厉声道:“谁让他们来的?我可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容定濯漠然看向邢燕夺,道:“邢将军,若不是你调派,难道我们能叫得动长真营的兵?” 长真营虽不是邢燕夺从邢家带来的兵,却也算是在邢燕夺手下近三年,他是实打实担任三年长官,长真营都来到上江苑,要说邢燕夺没有参与,谁相信。 长真营既然出现,邢燕夺和邢太尉自是也知道,情况有变。 是长真营的参将王孝森出了问题,不知他是被人策反还是收到错误的指令,竟急急来了青行山。 长真营的军士已涌入青行山,往山上冲来,容定濯便命道:“先拿下邢太尉与邢燕夺!” 负责秋猎护卫的铁嵬营听令,果然上前捉拿邢太尉与邢燕夺。 这时想要再突围而出,就算邢燕夺武艺再高,也是极难。更何况邢太尉终究上了年纪。 邢太尉怒吼道:“容相这意思,就凭长真营就要给邢家定罪?老夫怎知,是不是你自己买通了王孝森?!” 长真营可不是邢家的嫡系,也的确不是邢燕夺叫来的。对于一支已背叛的军队,邢太尉自是极尽打压。 这时北面传来一阵阵疾行的马蹄声,众位官员都看过去,还担心是又有什么“勤王”军,却见那队人马飞驰而来,竟是皇帝回来了。 隋祉玉为首,一骑在先,身形挺拔依旧,穿的还是他早上出发时那一身玄色骑装,身上并没有箭伤,若仔细看,却能看到他衣裳上已干涸的斑驳血迹。 不仅皇帝回来,皇帝身后还有许多弓。弩手,都是铁嵬营最顶尖的战士。 孟宏简最先反应过来,跪下迎接皇帝,道:“是陛下,陛下安然无事地回来了!老夫就说,陛下不过是追着猎物去得远些,是谁就在散布谣言?” 其他人也都赶紧跪下去,道:“陛下——” 隋祉玉面沉如水,策着马走近,身上有种不可侵犯的威势与冷意,仿佛来自寒川。 他道:“太尉觉得长真营攻山不够有说服力,朕再带一名证人过来,如何?” 邢太尉也做了皇帝可能会回来的准备,道:“陛下这话是何意,老臣不懂。什么证人?” 隋祉玉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邢太尉,道:“太尉派来‘勤王’的忠毅卫已到十里外的峡口,被朕的人拦下。忠毅卫统领赵浙,已全部招供。” 他缓声道:“来人,带赵浙。” 第116章 第116章 邢太尉一听赵浙被皇帝拿下,还已招供,心中愠怒。 他也是大意了,赵浙这等只知逐利的反复小人,既然能被他所收买,那么被皇帝所逼诱,自然也不难。 而这时,长真营也攻上草甸边缘,幸而被铁嵬营及时阻拦。 长真营的战士尚是一头雾水,他们也是听上边调遣,说是来上江苑执行任务。岂料过来后,竟有人说他们是犯上作乱。长真营参将王孝森倒是一口咬定,说是邢燕夺的命令,至于过来做什么并不清楚! 邢燕夺从未下过此令,闻言目光阴冷看向王孝森,叫王孝森打了打冷战。 赵浙这时也被带过来,将先前对皇帝的供述又说了一遍。 邢太尉仍是不承认,道:“赵浙是容家养的狗,见事败露,为保容家,反咬一口赖上老臣,这也不足为奇。” 容定濯闻言,面无表情看一眼邢太尉,道:“太尉可要慎言,赵浙的确曾是家父门生,但他先前已供认,是他的家人被太尉所控制,不得已受太尉胁迫,才会带兵来青行山。与容家何干。” 邢太尉只管冷笑,心里明白,看来这事容定濯是真与皇帝站在一边,事先通过气,但是他也清楚,只要他的两个儿子手里还握着兵权,他就轻易死不了。 他便道:“陛下,老臣恳请陛下不要听信赵浙一面之词,老臣根本不知赵浙妻儿在何处!为何长真营的人算给邢家,这勇毅卫的人还是算给邢家?老臣为大允征战数十载,如今年迈体弱,只想看着儿孙绕膝,安养天年,别无他念。今天却是被人诬陷,要受这等欺辱么?邢家一门忠烈,绝无异心,若是陛下不信,老臣愿当场触死,以死明志!” 兵部侍郎佟孟光赶紧站出来,道:“陛下,臣等也不信太尉有逆反之心,还望陛下详察,以免叫忠良饮恨!” 佟孟光说完,纷纷有人为邢太尉求情。 隋祉玉原本也没想当场定下邢太尉的罪。 邢家情况特殊,邢太尉还有两个儿子在外掌兵,只有留着邢太尉和邢家人的性命,才好与邢远敬两兄弟谈条件。 他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邢太尉的命不急于今日取。 隋祉玉的指腹慢慢摩了摩手中马缰,似乎是被邢太尉一片赤诚的表白打动了几分,道:“太尉说的不无道理。没有查实之前,谁的话都是一面之词。不过,长真营与勇毅卫究竟受何人密令才会来此?加之先前朕的确遇到刺客,此事必须彻查。此案就由大理寺林子驯负责调查,调查期间,任何人都得拘着,不得特殊。” 这意思就是,邢家在接受调查期间,邢太尉等人得被软禁起来,暂时失去自由。 邢太尉哪里肯,但他看一眼皇帝,知道此时想杀出一条血路几乎不可能,反而失掉遮羞布,还可能触怒皇帝,被皇帝派人当场击毙。倒不如暂时屈身下来,争取时间,利用两个在边关的儿子再做打算。 邢太尉索性道:“老臣连死都不怕,自是敢让陛下调查!” 隋祉玉笑得毫无温度,道:“好。” 他又道:“不过……从今日这事,朕倒是发现,如今的兵制存在极大的问题。” 孟宏简适时接话道:“陛下的意思是……?” 容定濯微微一怔,已看明白了,皇帝是要借此机会,趁机改革兵制。 连他之前也没有想到,皇帝此次所图目的在此,他之前倒是小瞧了皇帝,以为他是将计就计,针对的是邢家。原来是借着邢家这事,终于开始动兵制了。 皇帝倒是挑了个好时机。表面看起来,皇帝的性命的确受到了威胁,正在怒火上头。若是此刻有人反对,恐怕将有行刺皇帝,火烧御舟,调兵逼宫这一连串罪名落到头上,可是谁也消受不起。 果然,隋祉玉就似思索道:“依朕看,这领兵与调兵之权得分开才是。”他的声音蓦地变沉,道:“若非有人提前向朕告密,那岂不是区区一个赵浙,就可以威胁到朕之安危?” 皇帝是早就想动兵制,一直在等合适的契机。如今皇城戍防军虽然有一半在皇帝手中,可东西京畿大营的兵力犹如猛虎在侧,叫他不得不防。 赵浙浑身一抖,自是不敢说话。群臣感觉到皇帝身上的压迫之意,也无人敢做声。 只有孟宏简早知皇帝之意,应和道:“陛下所言极是。领兵与调兵之权的确该分开,尤其在京畿重地,诸多驻军距禁中如今之近,更要提防有将领包藏祸心,所图不轨!” 孟宏简的 分卷阅读172 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皇帝就是要削弱武将对军队的控制,尤其是京畿武将对军队的掌控,一个武将能轻易调动指挥麾下军队,在皇帝看来,这隐患太大,毫无制约,就要将带兵和发兵的权力分开来。说到底,是要加强中央对兵权的掌控。 皇帝对兵制的想法可远不止调兵、领兵的两权要分离,他还希望军中实行轮流戍守的制度,当然,得一步步来,急不得。当前最重要的是,还是先对驻扎京畿大营的军队改革。 立即就有官员出来赞同皇帝的话,而且数量还不少。 邢太尉想说什么,终究是碍于形势,没有出言反对。 隋祉玉已向容定濯道:“此事交由容相来办。请容相尽快与兵部商议,拿出具体章程,务必将调兵与领兵权分开。” 容定濯目光不明,皇帝这只狐狸,这种挡刀子的事,倒是不拉孟宏简来办,而是交给他了。毕竟这项兵制改制必然会引起众多武将不满,到底不满到何等程度,会不会做出过激之事,还未曾可知。这是保护着孟宏简,叫这矛盾都冲着他来? 不过,容定濯想了想,冷笑片刻,还是道:“臣领旨。” *** 邢太尉与邢燕夺都被带去了大理寺。 邢燕承下落不明。 邢觅楹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是邢觅甄赶来邢觅楹的帐中告诉了她。 邢觅楹乍闻之下,简直不敢相信。邢家发生这样的大事,可她的脚却受伤了,连走路都不得,便赶紧叫人去找沈嚣。 沈嚣听说邢觅甄去找过邢觅楹,正好赶回来,就见邢觅楹蜷着那只伤脚,从床上爬起来,看样子是打算要出营帐。他上前轻斥道:“你在做什么?脚不想好了?” 邢觅楹正是想去找沈嚣,见他自己回来,就去拉着他的衣袖,道:“沈嚣,你帮帮我,你去求求皇上好不好?你在皇上面前能说上话,你去求求皇上,放了我哥哥他们。我哥一定是被冤枉的,是别人想要害他。” 沈嚣扶着邢觅楹重新坐下,伸出手轻抚了抚她单薄的背,算是安慰她激烈的情绪,这才慢慢说:“陛下自会让人查清楚,我说的话也没有用。” 邢觅楹一直都知道沈嚣冷酷,也知道他其实并不想娶她,但听他这样轻飘飘的回答,难免还是有些意难平,道: “你这样说,其实就是不相信我大哥,是不是?说到底,我大哥和二哥留在京里,不就是作为质子,用来牵制我爹和大伯么?我大哥要是有那个心,当初在白云关打了胜仗就不会再回京!” 邢觅楹心急,说话不好听,沈嚣倒也不计较,任她宣泄,只道:“邢家冤不冤枉,不是我说了算。按理说,这样的事,陛下以往是叫勾沉司查办,今次特地指了大理寺林子驯主办,就是为了让我避嫌。” 邢觅楹好笑道:“你跟皇上是什么关系,别人不清楚,我却是知道的。皇上说是指了其他人主办,可他最信任的人不还是你?表面让你避嫌,实际上呢,我不信皇上会不让勾沉司介入。” 勾沉司的办案高手是最多,手段也是最多,皇帝怎么可能真的撇开勾沉司。 沈嚣看邢觅楹每天都笑嘻嘻的,只知道好吃好玩,似乎是邢家有意让她过得简单些,并不让她接触政事,原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见她都说到这份上,沈嚣还是一直不说话,邢觅楹心里堵得厉害,索性不再跟他说话,也不再看他,甚至不准他的手再放到她背上。自己转过身去。 夫妻俩之间的氛围一时有些僵滞。 --- 皇帝没有继续秋猎的意思,因昨天他打猎回去,顾磐磐嘴上不说,其实是觉得他身上血腥味重。 此次秋猎已办成事,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隋祉玉决定先在自己账里沐浴,换了干净衣裳,再去找顾磐磐。 顾磐磐倒是自己过来找皇帝了。她刚见过容定濯,就想来看看皇帝。要见到这两个人都好好的,她才能放下心。 顾磐磐到了皇帝这边,隋祉玉刚好沐身出来,她目光就往他身上扫:“陛下没有伤着哪里吧?” “没有,磐磐放心。”隋祉玉随意披着件雪白的丝绫中袍,发梢氤氲着湿润水气,穿这样少,这个天似乎也不见他冷。 顾磐磐便上前,主动取过宫人手里的棉帕,自己帮他擦拭长发,问:“陛下不冷么?” 她都觉得有些冷了,开始穿薄薄的小袄,不再是夏天的丝裙纱裙。 隋祉玉享受着顾磐磐的照顾,回答她:“不冷。” 顾磐磐将隋祉玉的发尾用棉帕包裹起来,慢慢攒干,又忍不住问:“陛下,邢家这件事,会牵连到阿楹么?”女眷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不会。”隋祉玉就知道她会问这个。 “那就好。”顾磐磐说完,欲言又止。 隋祉玉打量她的神色,过一会儿,道:“你是想问邢燕承?” 他太了解顾磐磐。她当初能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隋祐恒,能捡回一个黄疸婴儿,听说邢燕承失踪,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第117章 第117章 顾磐磐也看着隋祉玉,见他面色好似没有什么异样,才轻轻颔首。 然而她刚点头,耳珠就吃痛了一下。顾磐磐一怔,没想到陛下会咬她。可咬了一下之后,他又含着那小小白嫩轻吻逗弄,原本放在她腰间手也开始不闲着。 隋祉玉从理智上知道,顾磐磐若是对邢燕承失踪毫不在意,那才是冷血。但从私心上,他又不喜欢看到她关心其他男人,哪怕只是视为友人。 顾磐磐这下哪里还能不知他生气。她知道皇帝平时虽沉稳,但有时也像隋祐恒一样幼稚,脾气更是不小。忙稳住被他挑动心神,道:“臣妾没有别意思,也不是想要对陛下决定妄加干涉,就是随口一问。”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随口一问,隋祉玉也没再追究,只评价道:“磐磐,邢家欺上瞒下,做了不少侵害民利,不忠不义之事。” 顾磐磐一听这话便明白了,邢燕承不会像邢觅楹那般容易脱身。邢觅楹是女子,出嫁以后可以算作沈家人。邢燕承虽说已做了太医,但还是在邢家权力核心。虽然遗憾担心,但顾磐磐也清楚,若是邢燕承事涉及前朝,那就不是她可以说上话。 更何况,她也害怕,若是邢太尉真起事成功,皇帝要怎么办?先不考虑她自己命运将会如何,她是全然无法接受皇帝受到任何伤害和折辱。 或许是因顾磐磐第一次在公主府看到皇帝,那道身影就如天上月,远峰雪,在她心里,他只能活得那样尊崇高贵,若是跌到泥淖里遭人践踏,哪怕只是假想那画面,她都觉得无法忍受。 隋祉玉又道:“不过,邢燕承从离家做太医那天起,已有离心之意。还得看他自己造化。” 顾磐磐闻言,诧异看向皇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隋祉玉只道:“以后磐磐会知道朕意思。” 他不想再跟她说邢燕承。又低头覆住顾磐磐微张双唇,亲了许久,见她被他亲得 分卷阅读173 软成一滩春水,衣衫也被他弄乱,香肩雪峰皆被他吮出桃花般印记,才放开她。 顾磐磐以为隋祉玉会继续下去,谁知他并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帮她整理好衣裳,道:“淑妃快到了,朕得见一见她。磐磐是先去你那边,还是留在这里等着朕。” 顾磐磐微微一愣,问:“是因为邢家事?” 隋祉玉嗯了一声。邢家事发生以后,他还没有见过邢觅甄,邢觅甄到处找他,不见到他是不会罢休。 没一会儿,果然有内侍在外禀道:“陛下,淑妃娘娘又过来了。娘娘说,不见到陛下她就一直跪在外面不走。” 顾磐磐想了想,道:“臣妾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 隋祉玉也就没有留顾磐磐,放开她手。 邢觅甄见顾磐磐从皇帝营帐里走出,愣一愣,随即冷冷一笑,很快与顾磐磐擦肩而过,进到帐里。 邢觅甄觉得隋祉玉气质是越来越冷峻,但他今日刚沐浴过,穿是雪白中袍,墨发未束在冠里,只是拢在身后,看起来比平时柔和得多,让邢觅甄心神晃了晃。 可她想起刚刚走出去顾磐磐,一下就联想到隋祉玉才幸过顾磐磐,这个认知让邢觅甄顿觉心如刀绞。邢家岌岌可危,她爱这个男人却是兴致不减在弄女人,她看向隋祉玉时,眼中不免又多了几分幽怨。但她还是跪了下来,红着眼眶一番陈情。 隋祉玉并没有打断邢觅甄,让她说。 邢觅甄力证邢家不可能谋逆之后,又道:“陛下还记得么,您年少时候,我大哥总是去玄阳苑找您,你们经常来往,还一起出去游猎,连我那时也能沾着大哥光,跟陛下说说话。” 邢觅甄说是隋祉玉和邢燕夺少年时曾交好事。 那时,邢燕夺不知隋祉玉已在跟着僧人云摩学武艺,以为隋祉玉总是被先帝嫡子隋祐恩欺负,还悄悄教隋祉玉练武艺,想让他多些自保能力,不要受制于人。 后来,隋祐恩死了,邢太尉怕邢家惹上不必要麻烦,不准邢燕夺再跟隋祉玉来往。 邢觅甄又道:“当初魏王失踪时候,容相在陛下与恒王之间摇摆,臣妾祖父却是一心支持陛下,如此忠心,怎可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臣妾恳求陛下不要听信奸佞之言,还邢家一个清白。” 邢觅甄说有些是事实。只是她忘记最关键一点,邢家当初选择隋祉玉,也是为着私心,认为一个少年比恒王好掌控。可现在邢太尉是实实在在想要篡权。 隋祉玉目色难辨,从头到尾没有反驳,等她说完了,才道:“淑妃所言,朕会酌情考虑,退下吧。” 邢觅甄见皇帝这样就答应了她,犹自不敢相信,出皇帝营帐时,仍是有些恍惚。 *** 隋祉玉去顾磐磐那边坐一阵,夜深才回到自己帐中,道:“带邢燕承过来。” 夜色里,果然有一道身影戴着面具,被人押送着来到隋祉玉帐中。 被众人遍寻不着邢燕承,是自己回来求见皇帝。 隋祉玉看到邢燕承时,并不算意外。不止邢太尉和邢燕夺被软禁,邢家大宅也被监视掌控,尤其是将重要女眷,比如邢燕承与邢燕夺母亲控制起来。 邢燕承暗中打探到皇帝没有第一时间击杀邢太尉和邢燕夺,立即就明白了皇帝意思。 隋祉玉看着手缚枷锁,站得笔直邢燕承。邢燕承下颌有一处擦伤,俊秀面容没有平时温润,而是一种赴死般决绝与从容。 帐内沉默之后,隋祉玉道:“邢太医考虑清楚了。” 邢燕承声音平和,道:“陛下胸襟旷达,泱泱之度令臣汗颜悔恨。若陛下愿再施恩于邢家,臣必全力以报。” 邢燕承之所以回来,不为别,而是主动向皇帝请愿,他愿意前去西关,让他父亲交出兵权,让其父不可因邢太尉之事起兵。不止是要以邢家兵权换族人性命,也是以免国朝陷入内战。 隋祉玉颔首:“这件事,你若做得好,便是将功补过。朕说话算话。” 邢燕承道:“陛下愿给臣这个机会,臣感念不尽。” 他心里也清楚,单就邢太尉叫人私换军械,导致西北军在孝原失利这事,邢家就难逃清算。不过邢家几十年来确也算对社稷有功,皇帝最看重,还是邢家接下来举动。 --- 这样大事,隋祉玉当然不能一个人做主,但知晓此事人也不能过多。邢燕承离开后,容定濯和孟宏简就来到隋祉玉大帐。 容定濯与孟宏简都在思索这事,皇帝这个想法,他们都是认可。 若是邢家起兵,不仅会起内战,还可能让其他将领效仿,形成割据。甚至是突厥借机南下……总之,就算大允最终还是胜利,免不了惨烈耗损。 容定濯就道:“陛下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将兵燹化为无形,免去百姓涂炭之苦,又为国库省下银子,这自是好事。” 身为天子,就要有纳降气度与胆量。 历朝开国之君,许多皆是接纳和拉拢了不少降臣降将,才有一番伟业。 邢家现下不算降将,可若跟傅怀青一样借助天险自立为国,再来投靠,也叫降将。 容定濯又道:“只是邢家素来狡诈,不得不防……臣以为,邢燕承倒也不必自己去一趟西关或是河东,就让他先给他父亲和叔叔写信,看看邢远效两兄弟如何回信,再做打算。” 容定濯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皇帝和孟宏简都清楚,邢家就算上交了兵权,届时别人能留,邢太尉也留不得…… 孟宏简也同意:“容相所言不错,传信比邢燕承本人去一趟要快,无论邢远效是否主动交出兵权,先递个信去稳住他也不错。”他又道:“此外臣认为,可命邢家先上交河东或西关其中一处兵权……这样恐怕会更容易。” 只要邢家先交出一半兵权,皇帝这边又推行兵制改革,届时就不必担心有其他地方将领成气候。 隋祉玉采纳两人意见,道:“那便让邢燕承人留在京里,先写信。” 同时又颁下密令:“传旨让河东与西关相邻数州,做好警戒。另外,让景阳骑军明日从京中出发,开赴西关。” 他要让自己舅舅闻秋,去接管邢远效手里军队……邢远效主动上交最好,若是恋栈,该打仗当然要打。 *** 隔日一大早,御驾一行浩浩荡荡出发,路上风平浪静。 顾磐磐一回宫就看到了乔慈衣,心中很是高兴。她本就思念乔慈衣,以为娘亲会在鸿停馆,谁知竟是早就被皇帝接进宫里,这些天也一直住在宫中。 殿里没有别人,顾磐磐就上前道:“娘亲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她不在,母亲不会无聊吧? 乔慈衣也想女儿得很,说:“我之前找钦天监冯监正借了些书,看看书,逗逗绵耳也就过了。” 她也问:“磐磐去上江苑打猎好玩么?” 顾磐磐不大喜欢打猎,而且这次发生了那样惊险事,就只说:“还成,青行山风景不错,跑起马来很舒服。” 她发现乔慈衣有些向往样子,问:“娘亲喜欢打猎?” 乔 分卷阅读174 慈衣闻言笑着点点头,她是挺喜欢打猎。不过,她身份不适合去上江苑。 顾磐磐就道:“爹爹也喜欢打猎,爹爹这回猎东西可不少。”意思是可以让父亲带她去。 见女儿又有意无意地提容定濯,乔慈衣目光微动。 顾磐磐见乔慈衣没接话,又低声跟她说起邢家事。 这时,有宫人来禀:“皇后娘娘,陛下请乔夫人去一趟乾极殿。” 顾磐磐和乔慈衣对视一眼。皇帝对乔慈衣关照,她们母女俩都很清楚。但这样正式传乔慈衣过去,想来只可能是因为莲藏教。 第118章 第118章 出乎乔慈衣母女俩的意料,皇帝宣她前去,并不是为莲藏教的事。 而是白确递信,要见乔慈衣。隋祉玉索性将白确召进宫里,方便乔慈衣。 乔慈衣就站在墙根下跟白确说话,她最初见到白确,还有些疑惑,问:“你为何还没有回月摩国?” 白确险些被气到失语,沉默片刻才道:“你这是全然以钟山乔氏自居,在宫里住着就不走了?” 白确在外再威风,乔慈衣也只拿他当个小孩子看,没在意他那阴阳怪气的口吻,道:“宫里安全,没有莲藏教的人,还可以在皇后身边,我住着挺好。” 而且,还有让她喜欢的吃食,有别处看不到的书,这些话乔慈衣没说,她怕太过刺激白确。 见乔慈衣这样喜欢宫里,白确心里很难受,道:“……我得回月摩国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倒是可以留在上京,但若是我不回去,哥就孤零零留在那里了。” 乔慈衣闻言也是一阵沉默。她心里虽觉亏欠于白歧,但还是不想离开女儿。 白确又跟乔慈衣说了一阵话,让她再考虑考虑,才自己离开。 乔慈衣这么站一会儿,转过身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一道身影,穿着绯色官服,正站在崇安门下,不是容定濯是谁。 容定濯从阴影处走出来,唇角含着一抹惯常对她的冷笑,眼里的嘲讽明明白白,显是已将她与白确的对话都听进去。他想,她和白确应该庆幸白歧已经死了,否则,他也不会让乔慈衣的丈夫活在世界上。 乔慈衣本想指责他的偷听,想想还是忍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想安静地离开。 容定濯却道:“去告诉皇后,说你要出宫。” 乔慈衣立即道:“可我并不想出宫。” “这由不得你选。”容定濯语气冰冷。他怜惜她与女儿分离多年,想要亲近之情。原想着她想多陪顾磐磐,那就多陪陪吧。但这陪得也实在够久,恐怕他不给她施加压力,她能一直在宫里。 乔慈衣飞快看看容定濯,心里对他的强势和侵略感很是抵触。 尤其上回在大长公主府里,看到萧家夫人还有将女儿嫁给容定濯的打算,知道这个男人娶她的可能极小,就是想拿她纵欲,就更是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容定濯看出她不愿跟她走,想了想,稍微放软语气,道:“皇后跟你说过好多回了吧?你那失忆的毛病,既说是落水以后头触到硬物所致,那就应该尽力设法治一治。” 乔慈衣不料他突然说这个,就道:“我也告诉过皇后,以前治过的,没有用,后来就没抱希望,没有治了。” 容定濯道:“你以前遇到的医者,医术未必有多高明。而且得你这种怪病的人极少,有过治疗经验的医士更少。上京里的医士多,我给你找了个人,是治好过与你相似的失去记忆之症,你跟我出宫,我带你去看。” “我不想试。”乔慈衣却是拒绝。她说:“之前给我看失忆病的那两个郎中,一个要将我关起来,一个总是让我看些我不想看的,两个人都拿针扎我的头,让我吃了很多药,但是根本没有用。” 容定濯看着乔慈衣紧紧蹙着的眉,还有她嫌弃又害怕的眼神,突然有点好气又好笑,还觉得她这模样看着实在有点可怜,嗤了一声。都是当了娘的人,女儿都这样大,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耍小性子。 他就带着一点哄的语气,道:“我找的这个不一样,不会将你关起来治。这样吧,我带你去试试,若他也让你觉得可怕,我就带你走。” 容定濯已隐隐有些发现,乔慈衣在外看起来是成熟端庄,有才气有想法的一个女子,其实精神上有时是有些问题的。 乔慈衣见容定濯这副根本不会放人的架势,各退一步跟他商量:“我去看了病就还是回宫,可以么?” 容定濯想想,先答应了她。 此刻的公主府里,容定泱看看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又看看大长公主,问:“不是说六弟过来?就咱们两个人?” 大长公主说:“六弟临时有事不来了,说是改日过来。”她说着笑得意味深长,道:“你说,六弟对那位乔夫人,到底是想娶进门,还是别的什么打算?” 容定泱眼神深了深,道:“嗯?” 大长公主说:“六弟今日失约,就是要带那位乔夫人去治她的头疾,据说乔夫人失忆了。这倒是难得看到六弟对哪个女人花心思。” 容定泱似乎没有议论弟弟私人问题的意思,只淡淡笑了笑,说:“六弟如今的身份,家里也管不住他。”意思是随弟弟怎样做他不管。 大长公主见他对此没有更多谈兴,就也说起了别的。 *** 邢燕承果然写了两封信,给他父亲那封信,内容尤其要多一些。他得劝自己的父亲先交出兵权,才好让叔父也交出兵权。 邢燕承写好后,皇帝的人定然要过目。以免邢燕承借着朝廷的驿报,来做损害朝廷的事。毕竟邢家在邢太尉的带领之下,算是数次行差踏错。 隋祉玉告诉邢燕承的是,主动交了兵权,富贵还在,往后若真是改过,甚至让邢燕夺重新掌兵,也不是不可能。 邢燕承不知这些话里,有多少是帝王的真心话,又有多少只是帝王的权宜之计,但他知道,主动上交兵权是邢家目下最好的选择。 皇帝的心思表露得很明白,他对现下的兵制不满意,觉得太多的将领白白耗费了国家的粮饷,却反过来拿国朝给的兵力来威胁天子。邢家是武将世家之首,也是皇帝动的第一个,可见皇帝要改革兵制的决心。邢家就算为此牺牲所有,最后还是要束手就擒,背上骂名,何苦呢。 因此,邢燕承的信,分析了时局利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真真切切劝其父降。 皇帝派来看信的人是沈嚣。看到沈嚣出现的时候,邢燕承就像吃了定心丸,这一刻才真正相信,皇帝说话会算话。 *** 皇帝这两天心情好,许多人都知道。 这次的上江苑之行,虽然遇到邢家之事,却让皇帝不但捉了邢太尉,还以此为契机改革兵制。而且这次的武科又极为顺利,让皇帝真正选拔出了他想要的人,可谓是春风得意。 另一边的太皇太后可就相反。从青行山回禁中的路上,太皇太后就一路气闷,回宫之后,更是越想越发不愤恨甘。 她以为隋祐恒好 分卷阅读175 不容易有了机会,谁知是一场空。 更何况,太皇太后没有亲自去看武试,但她是听说了的,这次武举选出的人多,有好几个很不简单,叫皇帝非常满意。 这些天,皇帝就在商议给这些武进士授予什么位置。以往都是状元授予参将,榜眼探花授四品职,二甲以下不受重视。但今年皇帝画圈的人多,一甲二甲都有各自的去处,连三甲也有几人去处颇好。 皇帝没空管太皇太后怎么想,总归这两天都是龙颜和悦。 乔贵太妃就派人来叫皇帝过去看皮影戏,皇帝却是在忙,一直忙到晚上,才想起乔贵太妃叫他去看戏的事。想了想,天色又太晚,就叫乔贵太妃把她准备的戏搬到乾极殿,叫来皇后陪他一起看戏。 小时候,深宫无聊,老太监罗虚就给他演皮影戏,陪他玩,逗他笑,还教他要善于观察捕捉分辨虚与实。 因此,隋祉玉想念罗虚的时候,就喜欢看皮影戏。 今晚是顾磐磐头回陪着隋祉玉看皮影戏。大殿里空荡荡,周围还黑漆漆的,只有皮影戏的幕布上有暖黄色的光。 今天这戏是一出杀人迷案。因为那迷案塑造的氛围太玄乎,倒不止像普通的杀人案,而是有些像鬼魂作崇。而且那给角色配音的老太监,声音有些尖长,更是令人觉得阴气重。 顾磐磐就觉得有些吓人,像是有阴风在她背后沿着脊椎往上爬。她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发现隋祉玉不但不害怕,还唇角含着微微笑意,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顾磐磐没有办法,只好壮着胆,继续陪着皇帝一起看。 隋祉玉很快发现顾磐磐的异样,微微挑眉,要笑又没笑出声:“磐磐害怕,那就叫撤吧?” “不用,不用。臣妾一点也不怕。”他喜欢的,她怎么也要陪着他。 顾磐磐也不是别的方面胆子小,要说她采药的时候,多陡的山岩都敢去,那时她就不怕。但她就是怕黑,怕鬼,怕那些没见过却被人传得玄乎的东西,一想着汗毛都要竖起来。 但是上次隋祉玉打猎,她不喜欢见血,就没陪他。今天看皮影戏,她又不看了,那岂不是显得他们的喜好都挺不合。 隋祉玉这时轻挥了挥手,操控皮影戏的两名内侍就无声退下,只留下帝后二人。 他伸手环着她的肩,让她更靠近自己,问:“这样还怕么?” 顾磐磐摇头,被他的手臂拥着,这样就真不怕了。 隋祉玉看着顾磐磐这一双大眼左顾右盼的样子,逗她道:“皇后娘娘懂得医术,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胆子小是什么缘故?” 顾磐磐便答:“臣妾也不知道,臣妾既不血虚,也不肾虚,若是从阴阳来说,想来就是天生阳气弱了点。” “阳气弱了点?”隋祉玉闻言,若有所思。 她点头:“嗯,陛下胆子大,是因为是天子,阳气格外充足的缘故。” 隋祉玉自己笑了一会儿,在她耳边低声道:“皇后这意思,朕阳气充足,需要朕渡些给皇后?” 顾磐磐对上他微微促狭的眼,反应片刻,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整张脸顿时弥满霞色。他已欺过来,低头吻住她娇嫩的唇。 两人纠缠的唇舌间,发出令顾磐磐面红耳赤的暧昧水泽声。 他的手来到她腰间,让那墨绿色的缎带滑落到地上。 第119章 第119章 此刻的敬和宫里,有宫人劝着乔贵太妃:“娘娘,陛下都把艺人叫过去,那肯定就是不过来。娘娘别等了,还是早些歇下吧。” 乔萤道:“谁说我在等陛下,就是还不想睡,看看书罢了。” 乔萤惯来平静的面容,此刻却有一丝目光不明。她给他准备的皮影戏,他却只是叫走了戏子,带着皇后一起看。虽然对皇帝没有占有的心思,也知道皇帝对她没有男女之意,乔萤心里还是免不了失落。 --- 顾磐磐过来时就有侍寝的准备,但这里终究不是寝殿,便推了推皇帝,意思是要回寝殿。 看到顾磐磐神色妩媚的样子,隋祉玉分毫也不想停,但他想了想,还是捡起那缎带,拿披风将她一裹,轻松抱起人回寝殿里去。 乾极殿的寝殿十分宽阔,为了方便顾磐磐,隋祉玉命人在东边临窗处为她设了妆台。妆台上有雕花妆镜,紫檀云母妆奁,盛放着一些顾磐磐能用的钗环首饰,还有胭脂香粉的小盒子。 以便她有时宿在他这边,夜里和清晨都有女子之物可用。 因为是新设的,顾磐磐还不知皇帝为她准备了这样一个物件,等她被放在宽大的妆台上,看看身下,才发现这个新设的妆台。 顾磐磐转转眼珠,问:“陛下,这妆台看着是女子所用,就是不知是给谁准备的。” 隋祉玉笑道:“朕寝殿里的,还能是哪个女子所用?” 隋祉玉将第一个妆奁拉过来,道:“磐磐打开第一层看看,就知道朕是为谁准备。” 顾磐磐依言取出最上层的一支簪子,簪头是透雕的白玉,通体温润细腻,顾磐磐转动这支簪子,辨认出来,钗头雕的是一个篆体的“磐”字,字体写得格外潇洒秀逸,雕工更是非凡,连缀起来像叠开的花瓣一般的精致繁复,又似乎带着墨韵香气。 隋祉玉将簪子插到顾磐磐发鬓旁,正好她先前打算入睡,乌发松松挽起,只别了一朵纱花,戴上这支簪子就格外相称。 顾磐磐凑到一旁的妆镜旁看了看,隋祉玉也在顾磐磐身后看着她。美人照镜,格外有一番韵致。他问,磐磐可喜欢?她点头。 但她随即又想到:“陛下将这些赐给臣妾,那就是臣妾之物了。……就这样放在陛下的寝殿里,那万一淑妃,或是冯贵嫔之类的,她们若是过来,会不会顺道就用臣妾之物?” 她直言道:“臣妾不喜欢自己的私物被人乱动。要不还是搬到坤承殿里放着。” 说完之后,顾磐磐去看皇帝的反应,想知道她这样的话会不会让他生气。 隋祉玉哪能不知顾磐磐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而且是话里有话。若是其他女人,想要对天子起独占的心思,他必定觉得是不知分寸,且是痴心妄想。 但是,他看着顾磐磐的眼睛,这样一双黑白分明,清波涟涟的眼睛,眼尾微翘,恍若桃花。她这样看着他,将她想要独占的心思表现得一览无遗,让他非但没有反感,反而觉得有一种格外欣喜之感,总之是不忍让她失望的。 他就道:“磐磐放心,除了你,不会有别的女人来这里。” 顾磐磐略微一怔,心下有了些猜测,但又不敢轻易确认,以免空欢喜,她回头看着他,试探问:“陛下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隋祉玉注视着顾磐磐的眼睛,认真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朕以后只有皇后。” 等顾磐磐诞下皇长子,那个孩子就是太子。 顾磐磐心跳得太急,她想起乔慈衣跟她说过,男子的话不可尽信。尤其是陛下这样手握权力的男人。但她看着隋祉玉的眼睛,却还是想相信他。至少在 分卷阅读176 当下,她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 她便忍不住追问:“可是,不是有淑妃她们……” 隋祉玉道:“淑妃和其他人,朕会在年底大赦天下的时候,一起放出宫去。” 目睹太宗诸子为皇位的诸般残杀,隋祉玉幼年深受其害,本就不希望那样的悲剧重演,更何况,他遇到这样让他喜欢的人,就更是坚定他的决心。 顾磐磐却不满意他的含蓄,追问:“那到底是为何只留下我,要放她们出宫?” 隋祉玉原本是不想表白,见她这个追根问底的样子,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顾磐磐屏息好一会儿,才慢慢眨了眨眼,她抬头看着皇帝近在咫尺的面庞,觉得她可以为他的这句话付出一切。 他又道:“而且,有淑妃在,朕总是不放心。” 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句,顾磐磐却是明白了。 顾磐磐其实已经听说过,说是以前隋祉玉在西苑打猎,有个宫女奉罗移之命给皇帝送东西,那个宫女回去时候迷了路,过许久才走出去。 因为宫女在林子里逗留的时间太长,后来又跟隋祉玉差不多是一前一后出现,邢觅甄以为那宫女在林子里被皇帝宠幸了,暗中叫人赐了那宫女绝子药,那宫女血流不止,险些丢了性命。 若是那个宫女真承了宠,怀有龙嗣,那淑妃可是算得上残害龙嗣。 顾磐磐想着,皇帝大概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顾磐磐心里甜蜜,眉眼也染上笑意,她顿时变得主动,将手臂环上隋祉玉的脖颈,还学着他在他耳边轻轻慢慢吹了一口气,问:“陛下,我们继续?” 她的气息又香又暖,像是有羽毛拂过隋祉玉耳廓,令他身体微微一僵,没想到能换来顾磐磐这般主动,隋祉玉哪里受得了她这个眼波盈盈的勾人模样,下一刻她就被按在这宽大的妆案上。 没一会儿,顾磐磐上身就只穿着诃子,绿色的裙子倒是还在身上,双肩和手臂都赤露着。一身的冰肌雪肤,还带着前两天他留给她的吻痕。 他俯身在这妆案边与她纠缠许久,叫她明白勾他是个什么后果,才又抱着人放到榻上。 顾磐磐这时已是面容潮红,双腿打颤,见皇帝抱着她坐在床边,并没有躺下去,以为就是结束。谁知他的兴致却是才刚起。 顾磐磐坐在隋祉玉身上,被他禁锢在怀里,没一会儿就颤着声求饶,先时还攀着他的宽健的肩,后来目光渐渐迷离涣散,手臂也无力滑落,索性被隋祉玉反剪过手腕,整个人也被他换了个方向,从面对着他,变成背对着他。 宫中有人记录彤史,还有司寝,顾磐磐先时一直躲在皇帝怀里,现下才突然意识到,若是被司寝等宫人看到她此刻的样子,也太过羞耻,便开始挣扎。 隋祉玉知她害羞,立即柔声安抚:“磐磐不用担心,殿里没别人。” 又一番春情蜜意,许久方云收雨歇。 -- 乔慈衣这两天留在鸿停馆,看了两天病,还是躲不过被施针的命运。 容定濯找来的是一名叫江开平的男医士,年纪瞧着最多三十出头,看着不算大。想起容定濯说此人治病经验丰富,倒令乔慈衣有些诧异。 乔慈衣那天说得可怜,真正被施针的时候,因为容定濯不在,她也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抗拒,反而挺配合。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就算真想起来,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乔慈衣想起容定濯初见她时似乎想弄死她的样子,在他确认她真的失忆之后,才变得稍微正常一些。她哪敢在容定濯面前恢复记忆。 容定濯无声走到门前时,就看到乔慈衣一边被扎针,一边发呆,哪里有她在宫里拒绝就医时害怕的样子。不免轻嗤了一声。 他想起她那天说的怕这怕那,其实都是拒绝的借口。 这个女人……跟他的女儿比起来,那心里的弯弯绕绕可是要多得多。乔慈衣少女时就装得天真,却全是对他的算计,他不是早就见识过?更何况过去十多年,她见多了月摩国那些污七糟八的事,怎么可能真像她表现出来的柔弱无助,就是爱作戏。 乔慈衣发现容定濯不知几时到来,站在门口看自己,见他面容冰冷,她也就没有主动招呼他。 等乔慈衣结束医治,江开平收了针离开房间,容定濯才来到她身边问:“可有想起来什么?” 乔慈衣摇摇头。 “一点也没有?”他蹙了蹙眉。 “没有。”她道。 容定濯突然捏住她的手腕,道:“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治好,因为害怕治好之后,难以面对我?” 乔慈衣习惯了这男人的喜怒无常,也变得有些没好气,道:“没有。我也很想记起来。” 容定濯审视她片刻,见她这话不似作伪,才慢慢放开。 等容定濯从屋里出来,先前给乔慈衣治病的江开平低声道:“容相,我看这位乔夫人未必一定是撞着了头部,恐怕还有些心结,是心里生了病。想必您比我清楚,她心里是什么病,若是靠药和施针都不好,用别的方法刺激刺激,也未尝不可。” 容定濯特地请了这江开平上京,自然相信他的判断,闻言慢慢看屋里一眼,目色幽幽。 *** 眼见药师光琉璃如来寿诞临至,太皇太后要去天宝寺祈福。 皇帝皇后尽孝,也就跟着一同前去。 天宝寺历经三年多的修缮翻新,户部一直在往里边拨钱,隋祉玉也就顺道看一看天宝寺的修缮近况。 皇家之所以对天宝寺花力气修缮,而非重建,是因为天宝寺坐落在明山,有石窟,有佛塔,还有悬廊,是利用地势花费许多巧思修造而成,建造风格独具一格,尤其在京畿中独具一格,非是普通寺庙可比。 沿着悬廊走过,一路能看出许多神佛壁画与塑像,无论画像还是塑像,无一不是极尽精细,线条流畅洒逸,色彩鲜艳而充满强烈对比,工艺的细致让人啧啧惊叹。身处其中,只觉目见莲花法器,万千空明,处处皆是大气瑰丽。 隋祉玉对绘画颇有心得,幼时来天宝寺,就很喜欢寺里的壁画,总是流连忘返。从保护丹青与建筑来说,皇帝也希望天宝寺能修缮完整,将本朝工艺之美流传下去。 顾磐磐的画技虽不怎样,但恰逢药师佛的诞辰,她从小见过爷爷供奉药师佛,对此有一番特殊情结,当然也是虔心敬拜。 而且,在这佛门之地,她想起爷爷说她小时候遇到的那高僧,那高僧言她的面相要遇黑桃花,一生易作流水萍花,漂泊无定。 不管是不是那高僧符石的作用,总之她觉得自己是找到良人,不会再有那样的命运。那个所谓的黑桃花也不会再出现。 她突然又想到,难怪,她娘亲命运那般颠沛呢。她们母女俩生得相似,那高僧之言,没在她身上应,似乎在她娘亲身上应验。 大长公主要在太皇太后前尽孝,又与容定泱都喜欢佛画,今日当然也在。 顾磐磐与大长公主夫妇见面,便道:“姑母,姑父。”容定濯本是她大伯,不过, 分卷阅读177 他更是驸马,顾磐磐跟着丈夫称呼。 容定泱的目光落在顾磐磐身上,不着痕迹将这个侄女看看,微笑道:“皇后娘娘。” 第120章 第120章 看到顾磐磐,就会让容定泱想起乔慈衣。 容定泱见过年幼时的顾磐磐。 小小的女婴躺在襁褓中,虽然还那样小,但已比别的小婴儿漂亮得多。 他将自己的一根手指放进她的小手里,她就会抓住他的手指,对他展露笑容。 他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嫡亲弟弟,对这个侄女,当然也不能狠下心杀死。 可他也不想让弟弟轻易得到这个小女孩。 容定泱曾想过把顾磐磐养在自己身边,但公主的嫉妒心强,一定会认为是他跟人在外生的女儿。 何况顾磐磐婴儿时就有乔慈衣的面容轮廓,渐渐长大,容定濯很容易就会认出来。 而且,他发现自己又有些不想让顾磐磐锦衣玉食,顺风顺水长大,想让她过过苦日子,看看这个小女孩被庶民养大,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不过,让他失算的是白歧,居然敢叛教,带走乔慈衣母女。 现在看来,顾磐磐还是幸运,顾迢龄是养亲孙女一样养她。虽然不像莲藏教对乔慈衣那样,样样比照着大家千金的衣食住用,但也算是被疼大的。 容定泱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大长公主要热情些,执着顾磐磐的手,和她一起去看壁画。 没一会儿,天宝寺的方丈合光禅师过来问:“可要在寺里为陛下与皇后娘娘留画一幅?” 皇帝与皇后是供养人,留画一幅在此也是应当。更何况,皇帝皇后这样的神仙风姿,合该画下来让后人一睹。 顾磐磐不想留画,说:“不用。”隋祉玉也道:“就按皇后的意思。” 合光禅师见帝后不愿留画,还有些觉得可惜。 如今寺中大结构已修缮完成,只有部分壁画仍在修补之中。 隋祉玉是天宝寺的常客,他来到一处仍在修缮中的佛窟。这佛窟里有一幅孔雀明王的壁画,是隋祉玉在修复。 方丈道:“陛下上回画完了佛身,这次只要将孔雀绘完,就算完成了。” 隋祉玉站在在半毁的孔雀明王的画像前,略微颔首:“朕会在这里住几天。”这几天不做别的,就做这个。 侍从呈了颜料和画笔过来,隋祉玉便挽起绣袍,执着笔,先蘸了绿色,开始一点一点描绘孔雀的羽毛。 隋祉玉留在石窟画画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画得很认真,那画笔之下,孔雀羽纤毫毕现,仿佛渐渐注入生命般的鲜活。 顾磐磐看他的背影一阵,就去了外边自己打发时间。 隋祉玉这一画就画到了晚上,他蓦地蹙蹙眉:“外面怎么有人在吵。” 他的话音一落,罗移正要外出询问,就有内侍跌跌撞撞进来,道:“陛下,不好了,佛塔里走水!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隋祉玉脑中有片刻空茫,似有嗡嗡之声作响,下一刻已扔下笔,从孔雀明王的洞窟里离开。 佛塔果然起了火,一出洞窟就能看到不近不远之处,火光如海潮一样汹涌起伏,连窗户里都随风钻出火来,仿佛长长的火舌在四处舔噬,想要侵吞万物。 隋祉玉一边往那处赶,那内侍一边在他身边禀报:“塔里有许多莲花灯,加上有风,火烧得实在太快!” 阁外有些混乱。见到皇帝过来,僧人都是跪地请罪,隋祉玉眼里倒映着火光,瞳仁微缩,立即就往佛塔里去。 罗移等人赶紧拉住隋祉玉,道:“陛下,已经有人进去救娘娘,娘娘在上层,要下来得花些时间,陛下再等等,千万不可涉险!” 隋祉玉一手拂开罗移,他做不到眼睁睁站在这里等。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心里的感觉,看到这样的大火,他又想起看到老太监尸身的一瞬,那样的痛苦无力,他再也不想尝试一次。 从他第一次见到顾磐磐,就觉得那小医女的笑容实在美如春阳,哪怕被火烧到分毫,他都要心痛不忍。更别说去想,若是顾磐磐走不出佛塔该怎么样。 但他刚甩掉罗移,沈嚣也过来紧抓着隋祉玉的肩,不准他进到火场里去。 这时佛塔前又出现两道身影,罗移忙道:“陛下您快看,又有人出来了!兴许是皇后娘娘。” 然而下一刻众人看清了人,不是皇后,是容初嫣。 容初嫣害怕得满面泪水,哭道:“陛下——” 隋祉玉身体里的血都仿佛凝冻,哪里还等得下去,容初嫣一把拉住隋祉玉的手臂,道:“陛下,您千万不能进去,里面全是火,太吓人。”她解释道:“佛塔里布着许久莲花灯,皇后娘娘带着我们在里面看经,谁知那穹顶会突然掉落,穹顶上那盏九莲灯太大,又有灯油,砸泼下来,一下就烧起来了。”” 因为被沈嚣桎梏着,隋祉玉竟甩不开容初嫣,被这两人拖得失去耐心,他目光晦暗凶狠,表情变得冷戾,道:“滚!若再阻拦,朕治你们死罪。” 容初嫣对上皇帝的眼睛,被吓得松开手,沈嚣无法,只好自己跟着隋祉玉入内。 佛塔里果然烟雾滚滚,浓烟蹿得比火还快,热气更是袭人。 而顾磐磐原本是临着窗的,那巨大的九莲灯砸下来,就烧着了她的裙子,更是阻了她的路。容叶忙着拿净瓶里的水浇在薄垫上,帮顾磐磐先按灭裙子上的火。 容初嫣要离楼道近些,谁知她逃命时撞翻一个座灯桌,莲花灯盏从楼梯滚落下去。待顾磐磐绕过来时,下层都已经开始燃烧。 容叶也不敢背着顾磐磐跑,先前那九莲灯砸下来就太可怖,如今穹顶受火势侵袭,更是摇摇欲坠,她怕万一天上又掉落什么下来,只好以手臂护着顾磐磐,尽快带她下楼。 顾磐磐觉得这火势不大对,她觉得下层的地板上不知是不是涂抹了什么,但她带着人上去时还没有。 还好,顾磐磐善于潜水,屏气的功夫不弱,容叶也有武艺,两人都尽量不吸入浓烟,闻讯赶来的韩程与李樘更是不要命地往上冲,找到顾磐磐主仆后才一径往下跑。 也幸好外面的人不停进来救火,一桶一桶的水不断往里浇,几个人终于来到第二层。 顾磐磐就在这时看到了隋祉玉,她愣了一愣,还以为看到了幻像,毕竟皇帝的万金之躯,是不应该出现在此的。而且她的眼睛被熏得流泪,这时还有些脱力,下一刻就昏迷了过去。 顾磐磐似乎感到自己被人抱起来,很快离开了佛塔。 等顾磐磐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爹娘竟都在身边,一个在她床边守着,一个闻声就从屋外进来了。 她心下觉得高兴,忙道:“爹爹,娘亲,你们也来了。” 皇后遇险导致皇帝大怒,自是叫人彻查。这佛塔才翻新过,怎么可能发生穹顶塌落这样的事。隋祉玉担心顾磐磐醒来后失落,就派人将乔夫人接过来陪她。至于容定濯,是自己得知了消息赶来的。 容定濯脸色狠不好看,自己看得如此重要的女儿,居 分卷阅读178 然遇到这样的事。 容初嫣这时在外面道:“六叔。”她是听说容定濯到了,过来打招呼。 容定濯看看容初嫣,带着人来到外面,却是道:“容镇,先把二小姐带回去看押起来。” 容初嫣诧异一愣,才反应过来容定濯的意思。她这个叔叔从没有用这样漠然的眼神看过她,让她身体不由轻颤,忙道:“六叔,皇后今日这事是个意外,不关我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容定濯不为所动,语气缓慢且有些阴冷:“初嫣,我念着你死去的父亲,又念在你从前不知皇后是你的堂妹,对你与陈芝芝所为没有追究到底。但你并没有悔改之意,今晚之事,是否与你有关,晚些我自会拿出让你心服的证据。你最好自己交代,是什么人在暗中指挥你行动。” 就凭容初嫣,哪有本事动得了九莲灯。 容初嫣一听,身体差点瘫软下去,想要说什么,却是已叫容镇迅速带离。 与容初嫣说完话,容定濯随即去了皇帝那边。 临时遇到这样的事,皇帝命人调查的同时,也就处理了一些政务。 所幸,今晚得到的并非只有坏消息。 罗移欣喜入内,朝隋祉玉道:“陛下,南边传来密报,允军渡过大明海,大胜昶国!闻悬大公子还亲手活捉了傅怀青!” 闻家不愧是善于水战,与皇帝在上江苑培养的水师配合默契,一战即有这样骄人的战绩。 隋祉玉闻言自是欣悦,看完军报,道:“很好,将此战报传告重要边镇。”当然,最关键的,是要让邢远效和邢远敬知道,南方稳定,皇帝没有后顾之忧,如果邢家不交兵权,就要安心对付他们了。 隋祉玉又道:“让闻悬进京献俘。” 容定濯就在这时也过来,通禀之后,隋祉玉让人请他进屋。 容定濯就道:“恭喜陛下。”这个时候收到战胜南昶的捷报,对皇帝来说,的确是个极好的消息。 他已听说隋祉玉进佛塔救顾磐磐的事,虽然顾磐磐不是一定需要皇帝去救,但皇帝愿入火塔,也让他对隋祉玉的态度有所改变。不管他过去与皇帝关系如何,至少现在,他们的确都视同一个女子为至亲。容定濯了解隋祉玉,他知道皇帝的高傲,是不屑于在这样的事情上作戏的。 容定濯看着隋祉玉,又道:“臣明日就写信给段家,让段家出来表态,支持兵制改革。”同时也是震慑邢远效等人。 陇西几大世家的态度很重要。容定濯和段家的关系是没得说,云家本身就是拥护皇帝,段家和云家都要跟邢家划清界限,甚至准备出兵镇压,加之有闻秋的骑兵压境,邢远效也不得不考虑实际情况。 可以说,收回邢家兵权已是十拿九稳。 第121章 翁婿都是聪明人, 话也不用说得太直白。从隋祉玉在漕运司一事有意退让,容定濯就明白皇帝的意思。现在为皇帝争取段家等武将世家的支持,也算他对皇帝表立场。 隋祉玉就道:“容相费心了。” 容定濯道:“陛下不必与臣客气。”从前他不准顾磐磐嫁给隋祉玉, 那是担心隋祉玉对顾磐磐不好,让她伤心。但女儿嫁都嫁了, 他再与皇帝争斗, 继续与皇帝关系交恶, 对女儿并没有任何好处。 容定濯今晚根本不敢去想,若是顾磐磐真在佛塔里香消玉殒, 他会做出什么事。也让他不得不承认,皇帝若是想要无声无息害死他的女儿,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因此,说他是被皇帝拿捏了要害也好, 说他是为整个容家做长远打算也好, 容定濯心里都已有了新的决断。 他还是要权力, 但要法该有不同。顾磐磐生的将是嫡长子, 要保女儿的后位永远无忧,他这个国丈就得有国丈的样子。 两个男人最关心的都是顾磐磐, 当然免不了说起今晚佛塔走水一事。 容定濯分毫没有护短的意思,这样才能将容家摘出去,他直言道:“今晚这佛塔走水的事,初嫣不过是个背罪的, 她纵容有歹心,却没有那样大的能耐, 真凶还是藏在她背后之人。” 隋祉玉与容定濯对视一眼,看来彼此都已掌握了些内情。 也不再避忌彼此的身份,将得到的信息说出来。两人交谈了近一个时辰, 容定濯才离开。 --- 听说顾磐磐醒来,大长公主等人纷纷过来探视。 容初泱也过来看侄女,只是他身为姑父,只站在外面,没有进皇后的房间。 顾磐磐只是被过高的温度所炙,暂时昏迷,她本身身体康健,休整之后并无大碍。大长公主与她说完话,走的时候顾磐磐也跟着站起来,将大长公主送出门去。 乔慈衣跟着去送大长公主,她一走出来,就看到庭中不远处站着一名男子,只能看到侧影,十分高大。乔慈衣目光掠过,先时没太注意,直到那个男人完全地转过身来,才让乔慈衣一怔。 容定泱身着一身米灰地刺绣宝相花锦袍,神色温雅从容,有一种格外高贵的气度。显然是在等大长公主。 乔慈衣的呼吸凝顿片刻,还是怔怔看着容定泱。 容定泱发现乔慈衣看他,倒是转过头,也看了她一眼。目光就是看陌生人,平淡,坦然,疏离,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而且仿佛一下就猜到乔慈衣是顾磐磐那位姨母,只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微微的诧异。 这个反应实在是无可指摘,让乔慈衣在大长公主的视线也看过来之前,赶紧转开目光,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怦怦直跳。 乔慈衣没办法上前指着这样的一个男人去质疑。 见皇后都亲自出来,容定泱也上前问候顾磐磐两句,以示关心。 等容定泱与大长公主离开,乔慈衣才问顾磐磐:“刚才那个是大长公主的驸马,那他也就你的二伯?”虽已确定那男人的身份,她还是忍不住出口确认。 顾磐磐颔首,道:“是啊,姑父就是爹爹的嫡亲兄长,我的二伯。娘亲看他和爹爹长得是不是还有几分相似?” 乔慈衣点头:“是。”她静默片刻,又问:“驸马与大长公主成婚有些年头了吧?”她其实是想问公主与驸马的感情如何,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顾磐磐答:“是啊。”她又问:“怎么了?娘亲。” 乔慈衣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因为太想找到掌教,见到一个身形稍微相似的人就犯了疑心病。 *** 佛塔的火当晚就熄灭,除了九莲灯掉下来时就被砸死和烧死的两个侍女,其他人都逃出来。 佛塔走水之事,似乎只是个意外,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太多。 第二天,大长公主被皇帝请去品茗的时候,她还没有想到,真正的狂风骤雨,已在她头顶即将落下。 等大长公主喝几口茶,隋祉玉才道:“姑姑,该说说你为何要害朕的皇后。” 大长公主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随即稳稳放在小几上,她看向隋祉玉,道:“陛下说什么呢? 分卷阅读179 我怎么听不懂陛下这话是何意?” 她又看向一旁面容平静的容定濯,皱眉道:“六弟,你说说,陛下是怎么了?竟问我这样的问题?” 隋祉玉看着她,道:“姑姑不要再伪饰。不止这回皇后的事,还有许多桩事,比如那些死在龙脉上的少女,以及通过佘知公主买药材所制的逍遥散,利用逍遥散控制和毒害我朝官员,姑姑的心……着实不小。” 一听隋祉玉这样说,大长公主眼神慢慢变了,但她仍是说:“陛下是被奸人所蒙蔽吧?我身为公主,这些年来受国朝供奉,安享尊荣不好么?我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容定濯却是缓声道:“因为大长公主觉得这样的尊荣是旁人给的,还不够,想要效仿前朝昭天顺皇后,临朝称制,独揽天下之权。” 隋祉玉微微眯眼,也道:“不错,姑姑可知道,朕是从何时开始调查你。原本你是想让佘知公主假装无意向朕透露,有大允的人在月摩国买下致幻的花朵,借此牵着朕走,以陷害你想陷害的官员。岂知,佘知受不住用刑,已将什么都招认。” 听到佘知公主已招认,大长公主没有再分辩什么。她还真的以为佘知回国了。皇帝既然能说出这些事,那说明他已经掌握了证据。还有容定濯……看来他是将他所查到的事也告诉了皇帝。 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大势已去,一双眼里透出煞气。 容定濯就道:“那些被画了符死掉的少女,邢燕夺曾对沈嚣说过,不止在京城,远在云州,也曾有少女是这样的死法,是邢家部属里一名姓江的女儿,生辰也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与杨晴鸢以及死在观星台的少女一样。” 容定濯闻言道:“云州是北龙脉所在,公主这样做,看来是听信术士之言,想要借助龙气改变命数,女主天下。大允三条龙脉,若我没有猜错,恐怕南龙脉也有这样的祭女。” “不错。”大长公主道。皇帝都自称天之子,身负龙气。同样是身在天家,她怎么不可以通过方术,也身负龙气? 容定濯道:“可皇后不是阴时出生,为何也要被公主用来作火祭之用?公主不必否认你想要烧死皇后一事。当年为皇后戴上那块符石的和尚,多年来数次进京,潜藏在这天宝寺中,就在先前已被捕获。” 他又道:“我还想知道,公主是否在多年前,就已知晓皇后是臣的女儿。” 大长公主慢慢道:“当年,顾迢龄从我府里辞去太医之职,曾抱磐磐进过一次京,当时我身边的女术师就说,这个女婴命格不一般,有凤命之兆,气运极好。虽非阴时所生,但可待其十五岁时再活祭。所以,我让人去找了顾迢龄,给磐磐戴上了那块符石。不过,她是六弟的女儿,这倒是个巧合,我之前是不知道的。” 听大长公主说完,隋祉玉与容定濯的目光已完全地阴沉下来。 容定濯道:“不止吧。公主是亲眼看到陛下有多喜爱皇后,担心她不久就会诞下皇子,册封太子,容家会全力支持这个太子,才加重你的杀心。” 大长公主沉默片刻,才露出有些低哑的笑意,道:“六弟既已想透,还问我做什么?” 隋祉玉又问:“朕与隋佑恒遇到的银环蛇群,也是姑姑命人所为吧?毕竟谁也没有你带去上江苑的侍从多,也没有谁核查过你带去之人的身份。” 大长公主没有说话。但没有说话,就等于已是默认。那次隋祉玉与隋佑恒都在,若是能咬死这两个人,那就正合她的意。 …… 听说大长公主受审,是身犯大过,太皇太后犹不敢相信,气势汹汹过来找隋祉玉,谁知被拦在外面,竟听说公主已经招认。 第122章 缱绻【正文终】 太皇太后可不相信大长公主真能犯什么罪过。大长公主被拘, 连她都不让见,这让她意识到,大长公主面临的处境, 严重到怎样的地步。 皇帝的人对太皇太后还是客气,只是请她先回去等着。 太皇太后却是坐立难安。 而大长公主这边, 容定濯已问到莲藏教的事…… “莲藏教?”大长公主轻嗤一声, 随即道:“这是所有事情都要推给我?”她想了想, 说:“莲藏教跟我可没有关系。” 容定濯道:“当初,我跟着三叔去南边镇压莲藏教, 就发现此教爱用各种符术,装神弄鬼,欺弄百姓。” 莲藏教的掌教未必在朝中任职,也可能只是大长公主的一名部下, 只要能动用大长公主的势力即可。 大长公主道:“我说了, 莲藏教不是我在指使。” 不过, 莲藏教的使者倒是来找过她, 她也的确与莲藏教合作过。但这些,大长公主不打算讲出来。隋祉玉登基以来, 虽有阻力,却是一一化解,她不想让他太好过。 隋祉玉与容定濯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大长公主还是有些隐情没有吐露。 大长公主所说的话, 都被当做供词,已被一旁勾沉司的人记录下来。 隋祉玉就道:“暂且将大长公主羁押, 等到审讯的结果最终出来,再做处置。” 大长公主看看她这个侄儿,没有说话。 隋祉玉知道太皇太后关心着这边的事, 又交代:“将大长公主已供认之事,去告知太皇太后。” 大长公主是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听说连魏王当初遇刺也是大长公主所为,太皇太后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她一直指望的都是隋家的男丁,指望的是隋佑恒,不知女儿原来竟有这些筹谋。 太皇太后的身体本就不算太好,此时更像是被抽了脊梁骨一般,连立都立不怎么住,还是宫人赶紧扶着太皇太后到一旁坐下。 --- 大长公主府迅速被查封。公主府里的人也都被控制,公主的寝居、书房,更是搜集证据的重要场所。 大长公主出了这样的事,在皇家当然没有株连九族一说,真要论起九族,那隋祉玉、隋佑恒与顾磐磐都算在内。 只是,太皇太后、容定泱与大长公主的关系格外不一般,尤其是容定泱,跟大长公主是夫妻,经常在一个府邸里,大长公主犯事,他也得受审。 陈国公二老听说之后,心里极是担忧,自是立即向容定濯打听案情。 容定泱本人倒是很沉静,回应勾沉司的讯问时,有不知情的诧异,也有身为驸马对公主的焦虑。但他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晰,说的是自己并没有参与大长公主做的事,态度也始终是问心无愧的坦然。 而大长公主本人与其身边之人,也都说容定泱并不知情。 是沈嚣问的容定泱。对于容定泱这样的身份,勾沉司当然不可能用刑,沈嚣也都是从言语上为容定泱设套,再观察他的反应。 但是容定泱的每句话都无懈可击,没有任何的破绽。容定泱也的确没有在大长公主做的事里出过手。他也不怕沈嚣追问。 太皇太后向皇帝多次提出要求,要见大长公主一面 分卷阅读180 ,在大长公主的党羽几乎确定都归案,皇帝总算是同意了太皇太后的请求。 太皇太后终于能见到女儿,心中有万千话语。为了救女儿,她找过恒王等宗室,但恒王等人哪敢这个当口出来为大长公主说话,就怕将自己也被牵连。因此,太皇太后也知道这个女儿是保不住了。 所以,哪怕是皇亲国戚,再尊贵又怎样,还是要任皇帝处置。 太皇太后真见到女儿,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哀痛道:“你为何要被那些术士所蛊惑,唉……” 这几天,大长公主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采,她道:“怎么不信。别的不说,始皇帝以来,为求长生,就有多少君主招揽术士,炼制丹药。父皇他们不也在吃么?他们都可以信,我如何信不得。” “炼丹是一回事,那画符引血的妖法是另一回事。”太皇太后想到大长公主居然连隋佑恒也想杀,又是一叹,道:“你真是傻,你那些事情,可以都推给……推给驸马呀!你为何不推给驸马!” 大长公主听到驸马两个字,有些失神,过一会儿,没有表情的脸上竟慢慢一笑,说:“不行,母后,不能推给驸马。再说,那些事也查不到驸马身上。” “为什么不能?”太皇太后越说越是生气,这个时候了,她这女儿居然还在维护驸马,就道:“你就说,你做的一切都是驸马引导唆使,将整个容家都拉进来!” 大长公主慢慢摇头:“不关驸马的事。更何况,现在的容家,不再是从前的容家。容定濯一旦站到皇帝一边,皇帝自然会保下容家。” 隋祉玉与容定濯君臣联手,旁的人还有什么机会? 她之所以要对顾磐磐下手,最重要的原因,正是因顾磐磐是隋祉玉与容定濯之间的纽带,只要顾磐磐存在,皇帝与容定濯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紧密。让顾磐磐死,死得越玄乎,让皇帝与容定濯相互猜忌,心里有一根刺,他们就越是不可能联手。 谁知道顾磐磐命大,身为皇后,不在华贵的檀椅里坐着,居然去了窗边坐个杌子,砸死的居然是献乐的侍女。 太皇太后对大长公主这个等着被处置的态度,简直怒其不争,按太皇太后想法,若是皇帝因此要赐死大长公主,她简直想让无数人给她女儿陪葬。 大长公主这般冷静,却是因为她太清楚现在的形势。她再也想办法也没有用。 她知道,若是驸马换一个人,肯定要被连坐。但容定泱是容定濯的嫡亲兄长,又是皇后的亲二伯,若是容定泱有罪,那整个容家也有罪,牵涉太广。皇帝刚动了邢家,若是接着又处置容家,不知会形成怎样的朝堂震荡,而且还要殃及皇后。 所以说,只要容定泱没有被查出什么,皇帝不会将他一起处置。 经过数日的审讯,最终定罪的,果然是大长公主,并朝中数名暗中与大长公主来往过密的官员。 *** 冬至这天,邢远效与邢远敬的奏报进了京。 是在皇帝的书房里,由孟宏简念读两分军报。 邢远效在军报中称,愿意交出兵权。 邢远敬也是如此,说是他长年在边关苦寒之地,有筋骨疼痛之症,想要回京医治。但也陈情说,希望儿子邢燕夺能够继续在军中,报效朝廷。 孟宏简念完奏报,众人都是齐声恭贺皇帝,当然也有人立即发声,说是邢燕夺不可再留在军中。 隋祉玉沉默一阵,当场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在众人退下,道:“罗移,带邢燕夺。” 邢家的案子虽让大理寺在查,但邢太尉与邢燕夺却并非关押在大理寺狱,而是在勾沉司的一处密所。用皇帝的话说,是软禁,而非下狱。 邢燕夺到了乾极殿时,上前道:“臣拜见陛下。”被软禁数日,邢燕夺的气质比过去变得要沉静,锐气却还是不减,就像一把名刀,不会因在鞘中就失却刀的锋芒。 殿内有一阵静默。 在邢燕夺掳走顾磐磐的那次,隋祉玉是很想将邢燕夺重处,但如今邢家已上交兵权,想起少年时过往种种,他最终也只是道:“你父亲与你大伯,已决定上交兵权。” 邢燕夺并不算意外,道:“陛下登基的时候,臣就料想过,兴许会有这样一天。”只不过没有想到,这天来得如此快。 隋祉玉道:“但是你父亲说,希望你能够继续带兵打仗。” 邢燕夺略微斟酌,道:“臣听陛下的旨意。” 隋祉玉颔首,不轻不重抛出一句话:“那就去带兵。不过,不是去接掌你父亲的兵力,而是去西北军中。” 邢燕夺闻言大震,一瞬都忘记了规矩,看向皇帝。西北军正是被邢太尉叫人在军械上做了手脚,才会在孝原失利,致使当时的主帅折损。皇帝将邢燕夺派去西北军,大有深意。 隋祉玉道:“你也不是直接就做主帅。我现在只能让你做参将,若是你能让如今的主帅对你另眼相看,能凭你自己的本事取得战绩,朕会允你继续带兵。” 他知道,邢燕夺就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人,从小的志向就是能纵横沙场,邢燕夺本人的心思,其实比邢太尉纯粹得多。将才难得,隋祉玉其实并不想看到邢燕夺从此陨落。 邢燕夺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上战场,闻言胸中自是激荡难言,甚至眼眶也有些酸意。他明白,皇帝是要他去赎罪,要他去为邢太尉的毒计将功补过。 隋祉玉又道:“你五次出征,有两次是对抗外侮,有三次是剿除匪寇,次次皆是大胜。朕知道,你不一样。” 邢燕夺再次叩跪在地,道:“臣叩谢陛下。臣不会让陛下失望。”虽然只有两句话,君臣两人却是都明白,这是邢燕夺拿性命做出的承诺。 至于邢太尉,被拘禁这些日子里,他染了伤寒,听说两个儿子竟上交了兵权,气得大喊“不肖子”,激怒攻心之下,年纪大了,又是严冬侵袭,竟是中了风,半身偏瘫,神智不清。这是后话。 --- 邢燕夺刚离开乾极殿,苍穹就开始飘雪,初时落得急,雪花大片大片的,随着风卷舞,宫宇的飞檐翘角渐渐染上素色,与红墙相映,放眼望去,仿若一个崭新的纯然世界。 邢燕夺出宫的时候,就见邢燕承站在不远处,带着一辆马车在等着接他。 邢燕夺这才知道,是邢燕承写了信给两人的父亲。 邢燕承早年跟了一个仁心仁术的好老师,行医这些年,正如邢太尉所说,战场上的血气早已失去。 他是真的很喜欢顾磐磐。唯一有过一次杀念,是在上江苑时,顾磐磐伤了膝盖,他在殿外亲耳听到那姑娘是怎样被皇帝亲昵逗弄,那一瞬的强烈嫉妒,竟让他想杀了其他得到顾磐磐的男人。 但那样的念头也就是一瞬即逝。这些年来,邢燕承内心深处最珍惜的,并非世家公子的身份,而是他这一身靠自己琢磨得来的医术。顾磐磐这样的小女孩都有志向,想要利用身为皇后的地位,推动本朝医学发展,他怎可能没 分卷阅读181 有? 真正让邢燕承下定决心劝说父辈交出兵权的,正是顾磐磐那双眼睛,或者说,是她那种对医者始终敬重如一的眼神。 所以,说邢燕承自私也好,无私也好,他宁可家族失去兵权,也不想成为阶下囚,只是想能够继续做一个医者,能让自己所学能有所用。 这兄弟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这覆上新雪的连绵宫阙,一起坐上马车离去。 隋祉玉看一会儿这天色,突然就格外地想看到顾磐磐。问:“皇后呢?” 内侍很快回来答:“陛下,皇后娘娘先前带着宫人包了饺子,说是今晚要与您吃的。现下与魏王殿下去拥梅园看雪了。” “是么?”隋祉玉听完,哪里还有心思管政务,起身道:“朕去看看。” 隋祉玉来到拥梅园,这时雪已变小,细如盐般弥漫在空中。 他果然远远就看到顾磐磐和隋祉玉,那两人走在绽放的红梅树间,不知在说什么,连声欢笑。 顾磐磐身着红色鸾纹袍褂,襟领和袖口镶着白狐肷,毛茸茸的装饰,让她的脸蛋看起来更加粉嫩,一双眼眸更是明如秋水,即使穿这样多,还是难掩身姿的窈窕,让隋祉玉看得有片刻失神。 顾磐磐被宫人提醒,说是陛下来了,她立即提着裙子朝隋祉玉跑过去。隋佑恒也是一脸喜悦,大叫道:“皇帝哥哥!” 隋祉玉将这跑过来的一大一小扶住,道:“慢点,下雪路滑,小心摔着。” 说着伸出手,将顾磐磐眼睫上小小的白絮摘下,眼神温柔得可以将冰雪化开。 因为隋佑恒在,顾磐磐对皇帝这样旁若无人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就岔开话道:“陛下给我画一幅梅花,留作纪念吧。” 她还是第一次与皇帝一起赏雪,心里有些激动。 隋祉玉自是答:“好。” 罗移见状,赶紧叫人呈了纸笔过来。隋祉玉就在附近的琉璃亭中画画,顾磐磐和隋祉玉在一旁等的时候,想堆雪人还堆不了,就索性搓雪球相互砸着玩。 见皇帝画好一阵都没画完,且画得那样专心,顾磐磐有些疑惑地走过去问:“陛下?” 就见那画上不止有梅花,还有一个红裙女子,风姿明绰,站在梅花间回眸,笑意嫣然。正是顾磐磐。 旁边还有隋祉玉的题字:乾道元年冬至,观吾妻梅园赏雪。 顾磐磐目光落在“吾妻”两个字上,翘起嘴角,看向皇帝的面容。 她突然低声道:“陛下,那天在佛塔里,我就怕出不来,再也见不到你。”这句话她一直不敢说,现下不知为何突然就说出来。 “不会。朕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隋祉玉道。 他说完将顾磐磐拉近,紧紧箍在怀里,低头含住她的唇,细细品啄,绵长而炽烈。隋祉玉长睫低掩,吻得很专注。顾磐磐顾及还有人在,本要挣扎,却是分毫也不能挣脱,索性也慢慢抬臂抱着他,回应着他。 隋佑恒还在地上刨雪,正要回头叫姐姐,罗移示意李樘,李樘一把抱起魏王,捂住他的小嘴,拿身体遮住他的视线,就将人带离开。 梅影婆娑,香雪无垠,只留帝后的身影紧紧相偎,亲吻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