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胡公子成长史》 分卷阅读1 第一章 深秋季节，宫城里已经开始漫上寒意。晨光乍现，犹有几颗闪烁的星光不舍离去，挂在天幕的边缘挣扎。 胡亥睁开眼睛，慢吞吞地伸出个脑袋，感受了一下寒意后，又缩了回来。原本今日需要上课，然而前个儿他们的先生直接就包裹一卷回魏国去了，现在新的先生还没上任，除了扶苏外的公子都撒欢了。 胡亥不想起身吃朝食，卷在被子里半眯着眼睛盘算着最近的事情。 虽然身为秦始皇嬴政的儿子，但是他并没有因此享受到什么超乎常人的东西，反倒是因为这个身份在秦皇宫艰难挣扎。好在嬴政身边的赵高私底下很是照顾他，虽然胡亥根本觉察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关注，但是赵高对他的好他还是记着的。 “公子，您还是快点出来吃朝食吧。”门外传来伺候胡亥的内宦张环儿的叫声。胡亥终究还是翻身而起，洗漱之后三两口喝完粥，起身又回了屋子。 既然已经起来了，胡亥也没有再躺回去。坐在书桌上看着旁边堆了一叠的竹简，却完全没有看的欲/望，翻动了几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后又很快丢了回去。每次一碰到书他就烦躁，奈何赵高总是跟他说读书才有出路，才能让父王赏识，胡亥这才勉勉强强看下去。 磨磨蹭蹭把时间消耗到晚上，胡亥在睡前打算去下茅厕，打着哈欠解决人生大事。解决的过程中，他一直放空地看着地面。解决完后提起裤子，在即将转身的瞬间，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左边的角落。 胡亥当然不是对这个散发着异味的地方有任何好感，但他实在好奇，在他蹲厕这个过程中一直飘来飘去的小黑点是什么东西？ 强忍不住好奇心经不住诱惑的胡大胆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小黑点。 还挺软的。 这是他第一个反应。 小黑点被惊吓得瞬间炸开，瞬间从一个圆滑的弧形变成一个绒绒球，体积一瞬间变大了好几倍。就算是个销魂的小背影胡亥也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惊恐之意。 胡亥内心油然升起一股预警，下意识抽回手，几步退到了门外。胡亥的反应速度算快了，然而小黑点的速度却是比他更快，一下子就扑到胡亥的身体里。 那一刹那，胡亥只觉得浑身冰凉，一下子坐倒在地面。捂着彻骨寒冷的小腹，那股子寒意顺着血液流动到他的四肢，几乎丧失了全部的力道。 咬着牙站起身来，胡亥踉踉跄跄地走出几步，挣扎着推开门。守在外边的张环儿看到胡亥脸色青白的样子吓得心跳骤停，“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胡亥牙齿打颤，哆嗦着说道：“冷……好冷……” 张环儿送他回了房间，连忙把所有的被子都取出来盖到胡亥身上，胡亥缩在床榻上，即使身上盖着好几层被子却仍然觉得那股子寒意从骨子里发出来。他瑟缩着在被窝里颤抖，明明只是深秋，再冷也不会冷到这个程度。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是他刚才碰到的那个小黑点的缘故，但胡亥根本不知道那是何物。胡亥在被窝里纠结的时候，张环儿已经出去给胡亥烧水，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是能暖和暖和也是件好事。此时屋内只余下胡亥一人。他只觉得随着时间，手脚都快没知觉了。 迷糊间，耳边宛若有窃窃私语。 “真是不幸呢，好不容易生下个孩子，陛下根本不过来看上一眼。” “陛下眼里只有扶苏大公子，理会这些做什么？只能说他命不好，没早生几年。” “哈，这倒也是。” “公子，您还是得好好学学才是，陛下虽以大公子为重，但还是留有厚望的。赵高不才，却也不愿看到十公子没落。” “……” 好吵……胡亥挣扎着醒来，耳边的声音太多太杂，宛如在做梦一般，实在令人难受。最开始那几个妇人的声音更是让胡亥心生厌烦。 初看到的便是趴在床边的张环儿，扭扭曲曲地歪着，看着十分不舒心。想来是不放心，在旁边守着。 此时胡亥发现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伸展了一下也没有任何毛病，顿时喜出望外，心下放松了些。随即立刻把之前在茅厕的经历都丢到脑后。 呵，那一定是他的错觉。 “那绝对不是您的错觉。” 胡亥躺在床上听着张环儿的絮絮叨叨，“不可能，那一定是我着凉伤寒的缘故。”小黑点是他眼花看错了，发寒是他着凉吹风了。 嗯，就是这样。 “哈哈，公子，那些东西都是虚幻的，您不用担心。”张环儿伺候胡亥多年，知道胡亥那小小的矛盾，顿时笑呵呵地说道。 “闭嘴。”胡亥嘟囔着说道，小脸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耳根子不由自主地变红了。 张环儿是胡亥母亲留下的人，在后宫中，也只有张环儿能让胡亥露出些许真脾气。张环儿看着笑呵呵的模样，但却有着一股狠劲，忠心护主，又十分关心胡亥。 在胡亥幼年时，身边只有张环儿一人守着，在没有得到赵高的相助前，胡亥跟这深宫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没有因为秦王儿子的身份而备受宠爱。最开始，便是张环儿护着他在秦皇宫扎住脚跟。 秦王在乎的儿子只有一个，那个人独得了秦王的所有宠爱。余下的子嗣秦王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也从不有任何温情。因着秦王的严苛，无人敢对这些公子们做些什么。但与此同时，他们过得也实属艰难。 一到天气严寒之时，为了早早取到食物，张环儿总是早早前去膳房。然而秋冬之际，天色早昏，小小的幼童瑟缩在角落里，看着越发昏暗的天色，回想着不经意间听见宫女的窃窃私语，心中越发恐惧。 年龄渐长，虽然胡亥已然知道那些是无稽之谈，但是恐惧厌恶的情感已经刻骨，再无法忘却。 “是，小人这就闭嘴。不过烦请公子，记得把桌案上的药水给喝了，过几日若是先生来了，您还病着那可如何是好。”胡亥噘嘴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碗，稚嫩的脸上带着气闷，那发着小脾气的样子让张环儿嘴角含笑。 低下头掩饰笑意，张环儿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二章 几天之后，有新的先生前来，胡亥清晨便起身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是为了给教授的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免得在开始没几天的时候便被告到父王那里去。 上一个魏国先生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了。 张环儿送着胡亥到了聚英殿，目送着胡亥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脸上原来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脸上流露出些许担忧，公子真的没问题了吗？就在昨夜还能听闻他低低的咳嗽声。 胡亥刚进殿，便见到新来的先生袖手而立站在桌案边，清瘦修长的模样 分卷阅读2 比起上一个老师年轻许多。胡亥与他互相见礼之后，转身便见到大公子扶苏的身影。 见他正在认真练字，胡亥也正好省了功夫。漫步走到了自己的桌子旁边，随即也扫了一眼旁边的位置，除了扶苏，他竟是来得最早的那个。 随后不过多久，三三两两的公子们终于坐满了位置，背手站在书案便的先生也开始给他们上课。 新上任的先生名为李斯，第一次上课他并没有多做些什么。仅仅只是抽查了他们的功课，了解了他们的学习进程。 胡亥被抽查到的时候，开口有些磕磕碰碰，但是好歹还是顺畅地背下来了。在听到隔壁的八公子吞吞吐吐的话后，心里的郁气松了些。然而这些公子们中，胡亥明显觉察出李斯对扶苏的兴趣最大。 扶苏是长子，年龄最长，又有着温厚的名声，李斯重视他也是正常。然而一想到这些胡亥便有些心烦，手里头的笔锋微转，勾勒出一个微妙弧度，这根竹片算是毁了。他懒得用旁边的铜刀刮去墨痕，随手把竹片丢到旁边，力道失控，竹片跌落到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李斯回身看着那个刚弯下身的身影，温声说道：“十公子，您可是有何疑惑，在下可同您解释。”胡亥略显僵硬地抬起头来，冲着李斯说道：“先生言重了，我并未有何疑惑。” 李斯还待说些什么，便听闻身后一个柔和的声线响起来，“先生，扶苏尚有一惑不解。法者，理当严厉其行，赏罚得当。尊律法行事，以世事而改其行，以求国强民富。然民为国之根本，蒲草虽无力，却能移磐石，先生以为何？”扶苏躬身而立，温温道来，俊秀的眉眼微弯，勾勒出一幅淡雅的画作。 今日李斯本是对扶苏寄以厚望的，但扶苏温淳的话语却总让他觉得欠缺了什么。他投秦背魏，是为了能让自己的抱负得以实现，虽然走通了吕相的路子到了秦王身边，不过成为秦王公子的先生却不是他的初衷。如果不能够得到秦王的赏识，他的一番计较都将化做流水。 然此刻扶苏所言却让李斯犹为震惊，大公子方过十一，思绪却犹已触及到了儒法的争执之处！他抚掌而笑，继而细细解释。 在李斯的背后，无人关注的胡亥手里捏着那根竹片，边角处些许细碎毛刺扎入手肚，很痛。 等到日头偏移之时，胡亥磨蹭到人都离开之后，才出了聚英殿。张环儿早已经等待在殿外，见所有人都出来了，唯有胡亥还未见身影，早已经焦急异常，等到胡亥终于出来顿时松了口气，三两步迎了上去，“公子，小人还以为……” “以为什么？”胡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张环儿知道胡亥心结，也不以为意，温和说道，“还以为您又跟先生或者是大公子吵起来了。” 胡亥扁扁嘴，“我哪有那么坏。”先生是新来的还没摸清楚脾气，今日扶苏又大出风头，他哪里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罪受。 张环儿呵呵笑道：“是是是，小人是担心公子伤到自己啊。”话音刚落，看着眼前的半大身影突然一僵，张环儿语气里染上着急，“哎哟公子呀，您难不成，难不成又伤到自己了？” 回到屋内，胡亥闭着眼睛忍受着张环儿的上下其手，内心哀叹，要是知道张环儿会发抽，他刚才定然就忍耐下来了。 等到张环儿寻找到了那伤患处，胡亥已经不耐地翻起了架子上的东西。直到张环儿终于弄好之后，胡亥才给自己的手指赏赐了个眼神……一根被包成个小粽子的拇指，忍之又忍还是忍不住咆哮：“张环儿，不知道的看到我这手还以为它断了呢！” 张环儿老神在在地把东西都归置好，而后端起盘子，“公子，前两日您才伤寒入体，不好好休息可不行呢。小人现在出去给你端些吃食过来。” 胡亥闭了闭眼像是驱蚊一般把人赶走，而后摊在床上眼不见心不烦。不一会儿，竟是真的睡着了。 张环儿进来后发觉此情景，想着今日新先生早下课，时辰尚早，便没有叫醒他，轻手轻脚给胡亥盖好被子。悄声把门合上，准备让胡亥好生歇息。 但胡亥睡得着实不舒服，飘忽间总有小小声的哭泣声在耳边回荡。胡亥半挣扎着想到，原来张环儿这家伙还会哭啊，还纳闷他就这么小小的伤势哪里值当他哭成这样，但是细细听去却觉得不对劲了！这么稚嫩的声音，怎么可能是张环儿能发出来的！ ！！！！！ 胡亥一下被惊醒，胸口处砰砰直跳，跳动的力道大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慌张地扫射了几眼屋内的情景，全身布满了寒意。那股子寒意浸染了他全身，让他好似掉落入前几天那样的处境。 发现没有他想象的那个东西，胡亥喘了两下咳嗽出声，而后猛然大口吸气，直至此时他才发现，他刚才竟是忘记了呼气这回事。他宁愿面对几天前的寒意也不想面对那种东西……就在此刻，他的眼眸猛然一缩！ 就在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床尾，突兀地出现了个小胖娃，约莫三四岁的模样，白白嫩嫩的样子着实可爱。 若不是他嘴角鲜艳的血液在不住往下滴落，抬起的脸上还镶嵌着两颗血红眼珠子的话。 就流传的版本来说，这个鬼还不是那么吓人。 然而胡大胆他怕鬼啊！ 胡亥的喉咙嗬嗬作响，想要叫喊出声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僵硬着身体往外挪了挪，那个小胖娃的红眼珠子一下子就对准了胡亥。室内的气息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阴森，昏黄色的斜阳斜射在地上，犹如带着斑驳血色。 胡亥僵住了。 “……那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别，别来找我呀……”危险当头，胡亥死活憋出一句话，声音发颤到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小胖娃紧紧盯着他，小身子一扭一扭，竟是朝着胡亥的方向爬了过来！白嫩嫩的小手撑着床榻，开始爬到胡亥被子上。嘴角的血痕溅到被上，渲染开了一大片血色。 救命啊—— 胡亥眼睁睁看着那小鬼已经爬到自己身前，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 “呜呜～呜……” 胡亥满头黑线看着趴在他胸前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胖娃，跳起来骂人的欲/望是忍之又忍，最后败在孩子的抽噎上。 “能不能别哭了！”胡亥低叫道，虽然只有六岁，但是他深知这不是普通的事情，不能让他人知道，即使害怕惊恐，也不敢放大声响，左右这小……鬼看起来不是想害他。趴在胡亥胸前的小胖娃身子冰凉，伤心得眼泪汪汪，就算隔着好几层被子，胡亥都能察觉到那冰凉的寒气。如果不是有诸多怪异之处，定然是个娇憨可爱的普通孩子。 小胖娃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嘤～” 小尾音可怜极了 分卷阅读3 。 胡亥咬牙，再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能不能下去，我冷得……”话还没说完，胡亥愣住了，他突然发觉刚才席卷全身的那种寒意不知不觉就消失了。现在余下的不过是透过被子感受到的小胖娃身上的冷意。 小胖娃撅着嘴，大颗大颗的泪水还在不住砸落下来，带着鬼身上特有的寒意，一点点渗透到被窝里去。 “呜呜……” 胡亥虽然怕鬼，但是这小胖娃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能力，而且十分娇小。应该，不会出啥事……吧。 只要稍稍克服了一下这个心理，胡大胆还是很有行动力的。他强忍着恐惧，伸出手戳了戳这个小胖崽。 ？？？ 他与小胖崽同时盯着那根手指，为什么他能够碰到一个鬼的身体？ 第三章 “张环儿，给我备水，烧多一点——” 门外打瞌睡的张环儿被胡亥这句话惊醒，擦了擦嘴角之后便去水房折腾热水了。 这柴火也是有定量的，胡亥平日里也是简单擦擦便罢了，今日还是难得打算泡泡啊。张环儿一边感慨一边吹着火。 等到张环儿进来把倒水的时候，却发现床上看不见胡亥的身影，只有床头还缩着一小团，那一小坨突起实在是……诡异莫名。张环儿在准备好了之后，忍不住上前戳了戳。 小突起抖动了两下，而后慢慢地钻出一个小脑袋，发现是张环儿之后，胡亥方才松了口气，卷着被子坐起身来，迟疑许久咬着下唇问道：“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张环儿摸不着头脑，“公子指的是什么？” 胡亥冲着他眯了眯眼，“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张环儿立刻点点头，“公子放心，小人什么都没有看到。小人现在就出去，就算看到了什么也会当做没看到。不过还请公子不要在水里待太久。” 胡亥欲哭无泪地看着张环儿匆匆离开的背影，不，你搞错我的意思了…… 他转头看着咬手指飘浮在半空中的小胖娃，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两个人……一人一鬼都是呈现着胶着之势。胡亥无声嘶吼了两句，硬着头发说道：“你不许跟我进去！”刚才这小鬼死扒在他身上的事情他还没有忘记。 小胖娃听到胡亥的话，眼角顿时又泛出了泪花，让胡亥活像一个土匪头子。 胡亥对小胖娃还是心存顾忌，卷着被子绕开他挪到了木桶旁边。丢下被子，踩着小木凳进了水里，温热的水环绕在他身侧，一下子驱走了还残留在四肢的寒意。 “啪嗒……啪嗒……”听着这有规律又渗人的声音，胡亥把脖子往热水里缩了缩，仰头看着前方的小胖崽，“你能，你能不能把嘴角的那啥擦擦？”那血淋淋的样子看着着实吓人。 从刚才的场景中，胡亥知道这鬼虽然不会讲话，但是还是能够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只不过在张环儿进来之后，胡亥也终于是确认了在其他人眼里，小胖娃是不存在的。 小胖娃撅着嘴，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手里头突兀地出现了一条小帕子。他捏着小帕子一角胡乱抹了一把脸，反倒是把血迹糊了一脸。做完后他心满意足地看着胡亥，大大的红眼珠子里是满满的期待。 胡亥僵硬地转过头去，这样看起来更恐怖了好嘛？ 努力做好心理建设后，胡亥转头看着半飘在空中的小胖娃低声说道：“你为什么缠着我？”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不住地看着门外，没有了烧热水的事情，张环儿定然在门边守着，若是被他听到可就麻烦了。 小胖娃眼眸一亮，伸出手指指胡亥，然后又点点自己。如此几次后，就算是胡亥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如果真要这么算起来，最近唯有一件事情跟往常不同，便是几日前他戳到的那个小黑团，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事情了。如此想来，胡亥也有些讪讪，人家乐意在茅坑里待着，他作甚把人给带回来。 “造孽啊！”他不禁感叹道，一击水面溅起无数水花。门外一直在听墙角的张环儿乐了，“公子啊，您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词了？”胡亥正在郁闷的时候，只是狠狠地拍击了水面。张环儿摇摇头，低下头偷偷乐。 胡亥看着门缝扁嘴，就算没看到他也知道张环儿那厮定然还在偷笑他。 哼。他软软地哼了一声，整个人又咕噜咕噜地浸到水里，飘散的长发在水里浮浮沉沉。 小胖娃就这么在胡亥屋里待着了，无论胡亥怎么驱赶他就只是睁着水汪大眼看着他，而后就是小小声呜咽。 每到这个时候，胡亥就莫名感到了内疚！ 在第五日，他终于屈服无奈说道：“行行，你要是乐意待着就待着吧。”只要别来烦他。 这么几天的锻炼下来，胡亥没有跟之前那么害怕小胖鬼了，但是每次身体感受到冷意，总会浑身起鸡皮疙瘩，难受至极，因而还是会下意识避开他。 然而小胖鬼在得到胡亥的允诺后，高兴得已经在室内飞舞起来。胡亥看着那白嫩嫩的小身子在屋内飞着，无奈地耸耸肩，如果让他留下来，至少得给他弄个……衣服？真是有伤风化！ 不过鬼要怎么穿衣服？烧给他么？胡亥一边思索着，一边匆匆赶着时辰去聚英殿。若不是每日清晨一睁眼就看到小胖崽出现在眼前，胡亥怎么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怎么也得继续坚持上那么三两天才是。 于是等到回来之时，胡亥在看书跟帮小胖娃找衣服之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他伸手招了招在书架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胖瓜，小胖娃飘忽忽地落到胡亥面前，胡亥克制住往后缩的冲动，轻声说道：“如果我想要给你衣服，是烧给你吗？” 小胖娃的红眼珠子一亮，兴奋地上下点着小脑袋，自从胡亥表现出对他脸上血迹的嫌弃后，小胖娃早就没再用那样的造型出现过，现在一副稚嫩可爱的模样，倒是让胡亥生出几分宽厚，一时之间竟也没那么排斥。 他看了眼门外，从角落里拉出一个火盆。冬季将至，张环儿早就把该做的准备弄好，但是胡亥嫌弃那个炭的气味，每每总是到无法忍耐的时候才会烧炭取暖。他翻箱倒柜从柜子里寻到了一些小衣裳，那是小的时候他的娘亲为他做的。 胡亥盯着这些小衣裳，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直到小胖娃好奇地在他眼前伸出白嫩嫩的小手，那手穿透衣裳的场面让胡亥一下子回过神来，偏头看着小胖娃，“便宜你了。” 他把衣服放入火盆里，又取来火石，伴随着敲击声音，喷溅出来的火星掉落到衣服上，看那衣物一下子被灼烧出一个小洞，胡亥突然愣了一下，这是应该在心里默念小胖娃的名字还是什么？ 胡亥皱着小眉头， 分卷阅读4 “你叫什么？” 小胖娃扁扁嘴，小嘴张张合合，最后撅得高高的。胡亥想起来这小家伙不会说话，无奈揉揉额头，想起他刚才的嘴型，又想到了他是在第五日被他留下来的，随口就说道：“那就叫你五儿吧。” 随着火焰燃烧而起，胡亥在心里默念了刚刚才被取名的五儿。五儿显然对这个名字很喜欢，激动得又啪嗒啪嗒掉眼泪。 “五儿！你的眼泪都快把火浇灭了……”胡亥咬牙切齿地说出前两个字，又默默忍耐下去，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五儿抽抽噎噎飘远了一点，眼巴巴看着胡亥，又看看被他泪水浇灭不少的火焰。虽然鬼的眼泪不是真实存在的物体，但是那股子森冷寒意对火焰来说犹是克星。 等到火焰完全吞噬了衣裳后，胡亥亲眼看着五儿的小身子一点点被刚刚烧成灰烬的衣服所覆盖，那五短小身材穿上衣裳之后，竟也是人模人样起来，活脱脱就是个普通孩童的模样。 看着乐颠颠的五儿，胡亥突然有些想不起原先的五儿那骇人的模样了。 至此，胡亥跟五儿之间，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相安无事了，这对“胡大胆”来说，已经是一个飞跃的进步。 这日，他颠着步从聚英殿出来，心里正想着该怎么跟张环儿扯皮，这段时间胡亥像是玩上瘾了，偷摸着在后院给五儿烧了不少东西，每次看见东西从火盆里消失，又一点点出现在五儿身边的时候，胡亥总是忍不住惊叹那奇异的画面。等到他回过神来时，炭火已经让他浪费了不少，等到张环儿发现炭火短缺，即使是作为主子的胡亥也有点尴尬。 然而聚英殿外并没有张环儿。 胡亥的脚步顿住，又重新看了一遍，眼神微凝，脸上一下子带上了冷色。还未等他拔步而走，一个陌生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弓着腰，满脸笑意毕恭毕敬地说道：“小人柳陂，见过十公子。” 柳陂感觉到十公子的视线一点一点地挪到他身上，心里构思好的话语还没出口，脸上的笑意便为止一涩，十公子的眼神实在是……有点渗人。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小人柳陂，是赵高大人派来伺候您的侍从。”而之前打算的那些拍马屁的话语，都被他一股脑全部咽回去了。 “张环儿呢？”胡亥沉声问道。 胡亥不过六七岁，现在正是声音清脆的年纪，本该活泼向上，但是柳陂却从中硬生生听出了阴沉的意味。 衡量再三，柳陂回道，“您原先的侍从由于偷窃的缘故，已经被赵高大人拿下带走了。” 他没敢询问十公子，是如何知道他心里有底，甚至知道来龙去脉。 第四章 胡亥在柳陂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张环儿这个人算不得圣人，但是唯有两个品性导致胡亥对他一直十分信重。 一则是对他的忠诚，二则是他的自重。 一个奴才谈到自重什么的或许可笑，但是对幼年失母，无人教养的胡亥来说，纯粹是身边的张环儿一点点带大的。诚然胡亥心中有着极大的阴暗面，但是张环儿对他的影响还是有的，至少对于某些事情，他能克制住暴虐的心态。 而这也导致胡亥完全不相信张环儿会做出偷窃这种事情。在他们最失魂落魄的时候张环儿都不曾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处境变好的现在。 但是赵高……他抿着下唇，瞥了一眼柳陂，压着嗓子说道：“回去。” 柳陂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立刻反应过来，“是。”原本冲着刚才胡亥的气势，柳陂还以为这位十公子会直接找到赵大人头上去，谁知道竟然是忍了下来。也是，这秦皇宫中，哪个敢得罪赵高这位大红人呢？ 岂料回到屋内后，胡亥给柳陂下达的第一个指令便是，“你现在去内宫狱探望张环儿，然后回来跟我说清楚情况。” “十公子，那可是内宫狱啊。”柳陂诧异之下脱口而出，赵高掌管下的内宫狱那可是有去无回啊！ 胡亥挑眉不耐地说道：“按照律法，犯盗窃者，可有禁止探望的条例？”柳陂噎住无法说话，按照内宫律法的确是没有这样的要求，但是也从来没有人敢在别人下狱的时候前去探望。在商鞅变法之后，秦朝的律法越发严苛。连坐，酷刑等种种规定之下，让人闻而变色。即使没有问题，柳陂一想到要进去内宫狱便内心忐忑。 “还愣着作什么？还不赶紧去？你现在是我的侍从，难不成还在等着我领你去吗？”胡亥厉声喝道，让柳陂不敢不从。 看着那新来的侍从踉跄转身，胡亥的脸色变得越发冷漠，这人如果真的去了，胡亥还会考虑留下他，如果没有……就等着吧！ 没有再把柳陂放在心上，胡亥下意识咬着食指关节想着法子。无论如何，张环儿都是他最信重的人，他绝不可能放纵自流。更何况那样的理由太过可笑，简直是明晃晃的诬陷……可是张环儿不过是个内宦侍从，有哪里值得他人特地想出法子来陷害？ 而且，居然还是赵高下令。 就算赵高掌管内宫狱，但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他过目，像是张环儿这样的小事，指不定他手下哪个人就打发了。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人救出来，胡亥暂且撇下心里的疑惑不谈。 “阿青，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胡亥摸着下巴看着眼前有些忐忑的青年。胡亥身边伺候的人当然不止有张环儿一人，但是他并不喜欢旁人近身的感觉，都是张环儿在伺候，而阿青便是负责守门的侍从。 “回公子，午时过后，张总管正在清扫您的屋内，忽而门外闯进来几个人，说是奉了赵大人的命令逮捕张总管。说是，说是大公子一年前丢了一枚玉佩，然后近日有人似乎看到张总管身上有类似的事物，因而赵大人派人前来。”阿青口齿伶俐，三言两语便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胡亥气得牙狠狠，他不招惹扶苏，扶苏的破事却自动找上门来了。扶苏的一枚小小的玉佩，却要搭上他身边人的一条性命，而他却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他挥挥手让阿青退下，心里也清楚阿青也不可能知道得更多了。 背着手在屋内转了几圈，直到日暮落下，有人来请示晚膳都被胡亥赶走了。之后又有阿青回报，直到此时柳陂都还没回来。 胡亥冷哼一声，即使因为童音而显得发软，却依旧带着莫名的气势，柳陂是不想活了。即使是赵高送来的，他不喜欢，他还能留下命来不成？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有些泄气，他身边除了张环儿一人，余下便没有他能够相信的。不论是有人针对他亦或是失去张环儿，对胡亥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即使是十分早熟的胡亥，此时也有些慌张起来。 门外飘 分卷阅读5 飘扬扬下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初雪的飘落带来了彻骨的寒意，下人忙不迭给胡亥起了火盆，驱去一屋的寒意。屋内点起了烛火，暖黄色的光芒遍布室内，隐隐绰绰的人影倒映在窗上，带着朦胧的美意。然而胡亥的手脚依旧冰冷，甚至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丝丝暖意。 他静静坐了半夜，直到烛光烧到尽头，摇摇曳曳中失去了最后的光亮。 胡亥不甘地抿着唇，完全没有睡意。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红色的光芒显得渗人。舒展开身体，飘飘忽忽从窗外飘进来，看到还坐着的胡亥，他小呆了一下。 即使是他也感觉到胡亥身上不喜的气息不敢贸然上前，踌躇地飘前飘后，最后仍在身后徘徊。许久，撅着小嘴，他在身上摸摸索索，最后扣出了一颗灰不溜秋的东西，他一直宝贵地藏在珍爱的小帕子里。不舍地看了好几眼，他扭着小身子飘到了胡亥面前，怯生生地伸出小手，“呀，呀～” 胡亥正发怔间，被咿咿呀呀的声音给叫回神，低头便看见一双红色的眼珠子在眼前一闪一闪。近在咫尺的距离让胡亥的心跳了一下，在辨认出小胖娃后才放下心来。 而后，他注意到了那双伸出的小手。 小手上有一颗圆溜溜的东西。 ……那是胡亥送给五儿的东西之一。 或许不该这么说，因为那只是胡亥在烧东西时不小心跌落下去的松子糖。但它却是所有东西中最得五儿喜爱的。胡亥时常能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来看，然后偷偷笑起来，那笑容开心极了。 胡亥曾经逗弄过他，说这糖果在阳光下还会发出很漂亮的光芒。这小胖娃居然摸着个阳光不强烈的时候，举着糖跑到了日光下，顶着袅袅青烟好奇地看着。惊得胡亥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还忍不住呵斥他进来。 而现在，他把这颗糖果送给胡亥。 胡亥越过了他伸出来的小手，把他搂到了怀里。冰凉的寒意一瞬间缠绕上他四肢，冻得胡亥颤抖了一下。 五儿也抖了一下，好奇地看着胡亥搂在他肚子上的双手，正好相反，他感受到了十分舒服的温度。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在什么时候，也有一个人这么温柔地搂抱着他，哼唱着轻缓的小调。 这一夜，初雪飘落的时候，胡亥倔强地搂着个小冰炉过了一晚。 第二天胡亥便不停地打喷嚏，看着死活叫不下来，团缩在柜子顶上忏悔的小胖崽，胡亥吸吸鼻子，踏着晨光去上课。 而柳陂，便是在胡亥下课时守候在聚英殿外。见着胡亥出来，他连忙上前，跟着其他的侍从无二，恭敬地说道：“公子，小人查探到些东西，您看……” 胡亥挥袖说道：“回去再说。” “是。” 身后，扶苏正好从殿门出来。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半大不小的少年，俊朗温柔的面孔带着几分不解，转头看着身边的侍从，“十弟身边的侍从，是换了？” 严诚笑道：“正是，大公子何时也会关注这个了？” 扶苏笑而不语。 这厢胡亥心里早就一下子飞远了，不论柳陂带回来的是何消息，都不会是好消息。 果不其然，在书房内，胡亥还未发问，柳陂早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说道：“公子，昨日下午，小人早已经赶到了内宫狱，原本是想打听人在何处，却没想到那负责记录的人竟然是小人的老乡，他见小人一头雾水，便私底下打算行个方便。却没想到当他查到那人时，却发现那人被关在了玄牢。” 内宫狱内当然还有细分，天地玄黄四个牢中，若说黄字牢里的人只是不得出狱，却还能留下条性命，然而从玄牢起，便都是需要遭受酷刑至死的囚犯。 “见到人了吗？” 柳陂低着头，虽不能看到胡亥的脸色，却从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丝丝压抑。然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六岁小童来说实在太过可怕，柳陂内心苦笑，嘴上却不敢怠慢，连忙回应：“见到了。” “因着对探监的事情律法没有禁止，所以小人提出了见面的要求并没有得到拒绝。被领着到了玄牢去后，小人在玄字二十三号房见到了张公公。张公公精神还好，知道是公子派人来见他后十分感激，并要小人劝说公子不必顾忌他的性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柳陂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胆颤心惊，生怕胡亥一气之下就给他办了，直到说完后胡亥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才松了口气。 擦擦汗，他继续说道：“而后小人又问了张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张公公说他也不清楚，但是听押解他的那几人说道原是扶苏大公子的玉佩掉落已有一年，却在近日于张公公身上发现。虽然搜查时没搜出来，但是张公公的罪名还是没有洗脱。而且这件事已经在王上那边备案了，因而赵大人才会直接就派人逮捕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柳陂闭口不言。 任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论胡亥再如何心切，都不可能违抗秦王的命令。 ……嬴政眼中只有他的长子扶苏，只要有这个人在，任再多的儿子都动摇不了他心里的位置。 第五章 到第三日的时候，胡亥病得有些严重，他请了假没有去聚英殿。 伺候胡亥的侍从都知道胡亥现下心里不舒畅，也没有人敢去招惹他，默默做完份内的事情后便都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除开胡亥淡淡的呼吸声，就只有五儿趴在他身边呜呜咽咽的声音了。原本胡亥心里便很烦躁，边上再来一个抽抽噎噎的小不点简直是狂上加狂。但是胡亥对五儿再也不能跟之前一样冷下心肠，只能够诱哄着这小不点去角落里玩，还得叮嘱他不能靠近阳光，像个老妈子一般。 明明正在生病的人是他好吧！ 日暮西下，侍从们轻手轻脚地给胡亥端来饭菜，胡亥却完全没有食欲。 瑟缩在被窝，胡亥沉浸在思绪中，他不自觉啃咬着手指，何时咬得鲜血淋漓也不知道。尖利的虎牙狠狠地插入血痂里，发泄着主人还未意识到的愤恨。 从前压抑着的某些东西，开始露出狰狞的面孔。 夜幕落下，胡亥躺了一天早就没有了睡意。他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烛光一点点熄灭下去，忽而下床披了披风推门而出。五儿在后面踌躇了一下，傻乎乎地飘在了胡亥身后。 深夜，秦皇宫内本来便是熄灭了大量的灯火，胡亥偷溜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着灯笼出来，只是凭着平时对道路的熟悉跟月光的皎洁才走得这么通畅。 宫内的守卫其实很是森严，但是由于胡亥偷溜出来的次数其实不少，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也颇有心得，绕开了几条路后便来到了后华园中。 本来胡亥只是打算走走便离开，但 分卷阅读6 是刚走没几步便感觉到风雪更大了，大得眼睛都几乎睁不开来。他把扑到脸上的头发撩开，却发现五儿已经抱住了他的小腿，冻得胡亥直打哆嗦。 “糊糊，有，怪物～”五儿抖着小嗓子说道，然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胡亥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但是目光微动，扫过去的那眼却让他怔住了。 后华园中央是一片湖，夏日里是最得人喜欢的地方。又阴凉又舒适。但是冬日便冷寂得多了，但是那平静无波的湖面也很是漂亮。但是此时此刻，那原本该是一望无际的湖面上，却突兀地站着一个人，不，不是站着的，那道身影是悬浮在湖面上的！ 胡亥在看到的那一刻仿佛全身都浸入湖水那边冰凉，在经历过五儿这个奇异的事情之后，胡亥再也不能够说服自己这世上是不存在鬼的。 但是也别来得这么频繁啊！ 胡亥哆嗦了两下撒腿就跑，奔跑中披风散落下来，冻得他胸骨发疼，却完全不敢回头去捡衣服。 而就在他看不到的背后，那道人影缓缓地抬起了头，整张脸都被杂乱的黑色长发遮盖住了，而那发帘透过的眼眸却带着一闪而过的绿色，她抬起手像是想要抓握着什么，但是最终放了下来，顺着胡亥离开的方向飘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胡亥缩在角落里，寒冷的夜里，他身上仅仅穿着白色的里衣，哆哆嗦嗦地哈气暖和着僵硬的小手。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绝对是假的！假的！ 胡亥咽了咽口水，拼命说服自己假装刚才的场景都是不存在的。五儿奇怪地看着他，飘落在他小腿肚的地方，小手重新搂住了小腿，冰凉的触感让胡亥狠狠地打了个寒噤，随后又是好几声咳嗽。 胡亥带着小气愤地跺了跺脚，这天气如果不早点回到室内，他很快就会被冻死。但是刚才那条近路上却有他害怕的东西，胡亥完全不敢回去，从大道走估计耗时良多。 胡亥倔强地抿了抿苍白的唇，小脸上满是茫然的神色，像是迷路的孩子在路口不知所措。 在寒冷中撑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原本身体便不舒服，又在寒冷的雪夜狂奔，胡亥当即就发烧了，混混沌沌间浑身酸软，甚至连开口叫人的力气都没有。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胡亥腹部丹田，一颗黑不溜秋的小珠子正在打着转，不多时，一股暖流渐渐遍布他的全身，原本还死死皱着眉头的胡亥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不过如果胡亥知道这颗黑珠子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一时的舒坦而放松警惕。 事实上，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胡亥的体温在慢慢降低。 跟随着胡亥到了殿外的身影踌躇不前，想要上前却又仿佛惧怕着什么，在她眼里隐隐若现的金光使得她不敢轻举妄动，最终淡淡地散去了身形。 第二天胡亥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好了不少。在看到床上一片水渍时还有些茫然，难不成自己昨天，咳咳，那啥了？这就很尴尬了。 不过最后胡亥就在小团子一样团在他的五儿口中知道了他昨晚的惨状，顿时心下戚戚，在这个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等他醒过来后，他便什么都做不成了。 木着脸让人进来收拾了床铺后，胡亥坐在书桌前沉思，若是他真的想不出法子，就只能走最后一条路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突然间，一个奇妙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是从他心底响起来。 胡亥愕然，摸着心口，那诧异的神色仿佛他一夜之间长出了个瘤子。皱着眉把屋里的人都赶出去，胡亥扒开衣服，看着光滑的肌肤一脸懵逼。 “如果不穿上衣服，对你身体可能不好。” 就在胡亥以为自己是幻觉了的时候，这个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那话语十分温和醇厚，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意味。很奇异的是，胡亥察觉出来了，却没有生气。 “你是谁？”胡亥下意识就问出口，虽然不知为何胡亥没有惊慌失措，但是不代表胡亥没有戒心，最近他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你身上带着镇邪，它原先一直跟随在我身边，因而沾染上我的气息。昨日你身体不适，激发了其中的力量，我才发现了你。”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缓，带着岁月沉淀的味道，那犹如漫漫长河般潺潺的气息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缠绕在胡亥心中。 胡亥自幼聪慧，一下子便联想到了前几日他在茅坑遇到的小黑珠子，只是……这茅坑跟这个说话的男人之间，感觉也太不搭了。想到这里的时候，胡亥的脸色不由自主诡异了一下。 “如果是那颗小黑点的话，我的确是见过它，但是在我碰到它之后，它就已经不见了。”胡亥自然不可能直接说是自己手欠的缘故，直接把起因结果说了。触碰了那个小黑点所带来的后果，胡亥目前只发现他能见鬼这一点。 虽然这一点才是胡亥万般痛恨的。 “它已经在你的丹田内。” 那人的话语让胡亥瞬间惊悚地看着自己的腹部，伸出手摸了摸丹田所在的位置，下一刻便说道：“既然是你的东西，你不能把它带走吗？” 那语气表示胡亥有点小焦躁。 “现在恐怕还不能，太远了。”那人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又像是在安抚胡亥急躁的情绪，“镇邪对人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它原本是为镇压邪物而存在的，只会给你带来一些小问题。” “小问题？如果这是小问题，那还真是想不出有什么大问题了。”胡亥算得上是个胆大的，除了在这件事情上，就算现在这个能力消失了，在知道了世上真的有鬼怪存在后，他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度过每一个夜晚。 那人顿了顿，而后又是一道淡然的声音从胡亥心底泛起，“不要去惧怕他们，有镇邪在，他们伤害不了你。” 他的话恰到好处地安抚了胡亥最害怕的地方。 等到胡亥还要再问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了任何回应。想着刚才那个人的话语，胡亥暗自思索着，难不成是那个所谓的链接断了？胡亥皱着眉头，想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是否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不过，即使他再如何思虑，都想不明白到底为何，懊恼地低吼了一声，在床上翻滚了几下，摊开身子趴在床上，顶着沉重的玉枕发懵。突闻床边传来“扑哧”一声，让他僵住了身子。 偏头让枕头滑落，他一点点转身看着站在床边的半大少年，眉目清隽，俊秀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十弟，平时少见你这般模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松了口气。” 胡亥猛地坐起身来，皱着眉头瞪他，这人是来看他笑话？ 第六章 见胡亥误 分卷阅读7 会，扶苏索性坐在床边，“素日里你寡言少语，年岁尚幼却少有情绪。虽然可能是我多嘴，不过偶尔，也有些记挂。昨日本该来探望你，不过诸事繁多。今日才来，请十弟切莫怪罪。”言及此处，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瞬间春暖花开。 胡亥抿嘴，他最厌恶的便是扶苏这般模样，明明应该是最痛恨他这样存在的人，怎么还能摆着一副和善的样子与他相处？而且由于张环儿的事情，他更加不喜欢他了。 他怒视着扶苏，甚至没反应过来声音中的沙哑，“你是不是有毛病？你难道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你吗？”扶苏脸色微变，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而后轻柔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哥哥照顾弟弟，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站起身来，看着胡亥，“你今日的情绪波动有点大，这样对你身体不好，等今晚我再来看你。”在欲要转身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本我是想与你说件事情，但是看来还是留待今晚再跟你说，算作哥哥给你的礼物。” 看着丢下这句话后匆匆离开的扶苏，胡亥泄气地把自己砸到床铺上，瞪着眼睛看着床帐，许久之后把自己包成一小团缩在床角。刚才扶苏眼底的受伤胡亥看得一清二楚。 他绝对不是在后悔！ 他又下意识咬着手指，不过这一次没有上次强烈的愤恨做屏障，刺痛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胡亥瞪着手上的伤痕，仿佛从没发现这玩意的存在，也宛若那样就能把伤痕瞪没。不过片刻后又把注意力转回刚才奇异的感觉，那到底是什么呢？ 被扶苏这么一吓，胡亥整个人彻底清醒了。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他想不明白也只能放到一边，扶苏的态度他更不想去追究。 “糊糊，别，伤心呀～”一个小小声的嫩嗓音传出来，起先并没有引起胡亥的注意。他整个人沉浸在思绪中，紧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躁。 声音的主人不满地噘嘴，小眉毛都皱成小内八，胖乎乎的小嫩手一把抓住胡亥的左手，轻轻拽了两下。 “嗯？”那力道对胡亥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但也立刻引起了胡亥的注意。他低头看着半趴在他手臂上的小胖娃，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觉得你不重吗？”他扯扯被压在身下的手臂，显然，这样的力道是不足以把手臂带动的。 五儿大眼睛里闪过害羞的神色，不好意思地把小胖手往身后藏了藏，“五儿不胖，藏藏～”胡亥脸上浮现笑意，显然五儿这样的小模样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糊糊，昨天，大大的光呀，暖～”五儿稚嫩的脸上布满开心，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小身子半趴在胡亥身边，眼底满是纯真的依赖。 胡亥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他一下子坐起身来，抱起了五儿，“你会说话了？”明明昨夜之前，无论胡亥如何教导，五儿都没办法说哈，只能发出一些象声词。 五儿开心地点点小脑袋，然后乖巧地张开嘴巴让胡亥检查，奈何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胡亥奇怪，虽然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事情来得莫名其妙，就跟刚才突然出现的声音一样……等等，胡亥突然想到，这两件事，莫不是有什么联系？ 可惜的是，这道声音再也没有出现了。胡亥晃晃脑袋，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连串一连串的，他都有点回不过劲来。整个过程中，五儿都乖巧地坐在胡亥的怀里一动不动，不打扰胡亥在想事情。等到胡亥回过神后，又举着帕子递给胡亥，“糊糊，擦脸。” 胡亥笑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水？”虽然五儿有点小能力，但他毕竟是鬼，身上带着阴气，他是没办法触碰实在的物体的，除了胡亥。 …… 等等！ 胡亥又发觉了第二处不对劲的地方了，五儿作为一个小鬼，在他抱了这么久之后手臂应该早就被冻僵了才是，即使五儿本身不想伤害胡亥也没法子，人鬼殊途，这本来就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但是现在，胡亥抱着五儿至少一刻钟，然而这手的触感居然与常人无异？！ 直到这个时候，五儿才傻乎乎地点点头，露出白白的小米粒牙齿，“对哦，糊糊～身上好暖，五儿也暖～”他好奇地摸摸自己的小腿肚，又拉着胡亥的手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胡亥感觉到手下的温暖柔软，顺手捏了捏。在五儿的小手拉着胡亥往更加不可估测的地方摸的时候，胡亥咳嗽了几声，尴尬地反手按住了五儿的小手，“够了够了，我知道你身上很暖了，不用证明了。” 他抱着从小冰炉进化成小火炉的五儿，重新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决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丢到脑后，当务之急是关于张环儿的事情，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胡亥就只能想法子去找赵高了。 但是不论如何，胡亥都不想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这代表了胡亥毫无退路了。而且即使赵高再怎么帮忙，也不一定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出头。 不过晚上，扶苏又一次过来了，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一个好消息，让整个局面彻底扭转过来。 张环儿被释放了。 “那玉佩本就是我好顽所遗失，跌落湖底。纵使是何人都再也找不着了，又岂会出现在十弟侍从身上。因为这事定然是个误会，我已经禀告父皇，不日十弟的侍从就会被释放出来。” 胡亥知道现在自己张着嘴巴的样子很傻，但是那种原本面临严峻形势然后一瞬间又反转看到希望的心情实在太复杂了。 “你为何要帮我？”在高兴之余，胡亥皱着眉头看着扶苏。他身边的侍从如何，跟扶苏没有一点关系，这一次如果不是扶苏出力，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了结。 扶苏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既然是误会，总不能平白无故让人失了性命。十弟身边可心的人也不多，今后还是让他小心行事吧，免得再被别人抓住把柄。” 相比较扶苏的轻松，胡亥心里可复杂得多，扶苏在给他送来这个好消息之后，发现胡亥病情好转后带着人就走了。不多时，张环儿也被放回来了，虽然身上有些伤势，但是能从内宫狱活着出来，比什么都强。 胡亥挥挥手让张环儿先去休息，就算没有什么大碍，在内宫狱待了几天，张环儿明显精神萎靡，气力不足。只留下胡亥一个人坐在室内，皱着眉头思考着扶苏的动机。 他对扶苏是真的一点好感也没有，然而却扶苏是个礼贤下士，温润君子的人物，民间名声甚旺，短时间内没有下马的可能。胡亥的遭遇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很大改变。综上所述，胡亥很讨厌扶苏。 他最讨厌扶苏明明该讨厌他们，却面上温和，态度随和的样子。 分卷阅读8 而其他更多的，不光是秦王嬴政的态度造成的，也是由于赵高。 赵高私底下对胡亥颇为照顾，偶尔有的交谈也是在劝导胡亥向上，好好读书。但是对于扶苏，赵高也颇有怨言，言说其总是为了展现自己的风度而放纵下人，让他难以管理。久而久之，再加上原先便不喜他的缘故，胡亥越发厌恶他。 若不是今日扶苏救了张环儿，他还不至于会联想到这层。卖人情也好，作假也罢，胡亥都感觉不到其中的恶意。再加上那两句莫名其妙地提醒，总让胡亥小憋气地认识到，似乎他也没想象中那么讨厌他。 只是，赵高总不至于欺骗他才是，他这样一个无权无势小小的公子，有哪里值得赵高看重的？这次的事情，该是一个巧合罢。 “心由自鉴，不落尘埃。” 那道淡然的声音又一次出现，胡亥诧异，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何人，别装神弄鬼！”那道声音仿佛是直接在他心中出现，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不经耳朵便流淌在四肢。 没有任何回应。 …… 这个链接就不能再晚一点再断吗？！ 奈何现在胡亥气得咬牙切齿，也没办法把人给吼回来。 第七章 张环儿回来之后，最尴尬的人莫过于柳陂了。原本他被派过来的时候便是为了顶替张环儿的位置，但是现在张环儿回来了，赵高那边又没有让他回去的意图。而胡亥对他的忌惮他也很清楚，虽然赵高跟胡亥交好不是件非常隐蔽的事情，但是接受一个他人的耳目安插在近身，即使是胡亥也不会很乐意接受的。 就在他还摸不清自己定位的几天后，胡亥把柳陂叫进屋里。自从张环儿回来之后，胡亥身边近身伺候的人自然而然变成了他，柳陂再也没进来里屋，更妄论胡亥从不让他贴身伺候。 对于柳陂这个人，胡亥也有在考虑他的价值。他被派过来之后，无论有用没用，那边都不会可能把叫走，横竖胡亥屋里的人数也没满。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有异心的人，胡亥不可能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不过他对于前几天他的人脉关系倒是挺好奇，如果这人能收为己用，想必在某些时候也会派上用场。 前提是，这个人没有二心。 “柳陂，你以后就跟在张环儿身边，也好为张环儿分担分担。”胡亥懒得拐弯抹角，第一句话开场就直接让柳陂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胡亥说的只是场面话，他原本就是为了取代张环儿的位置而来，但是现在的情况，能留下来就不错了，他也没有奢求其他。只是……张环儿？难不成十公子就真不怕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胡亥对柳陂的心理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虽然年幼，但在秦皇宫里经历的事情却也不少，他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跟张环儿说清楚了。柳陂这个人有野心，也有能力，但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个底层都是个搅屎棍，还不如好好身边看着，也好探探底细。 反正对于现在的胡亥来说，身边并没有什么值得探听的东西。 在张环儿回来后，胡亥的病状也很快就好了。自从胡话不小心说漏嘴说他身体不适后还半夜偷跑出去，整个人急得团团转，硬生生给胡亥灌了三天苦药。胡亥起初死活不应，但是奈何张环儿又跪又求，逼着胡亥捏着鼻子喝下去了。跟在旁边端茶倒水的柳陂看到这个场面，心下复杂，知道这对主仆的情感深厚，短期内是没有插入的可能。 病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去上课。李斯是个有能力的人，在面对公子们的时候也不吝赐教，语言虽然通俗易懂，但是其中的道理却有些深奥，这也表示旷了好几天课程的胡亥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跟得上的。 李斯知道胡亥病后初愈，并没有对胡亥有什么高要求，只是在抽查了之前的课程之后，又安排胡亥练字。但是在随后的课上，胡亥郁闷地发现他还真的是听得迷迷糊糊的。即使旁边的八公子跟十一公子比胡亥还烂，但是这完全改变不了胡亥的心情。 胡亥只是不喜欢读书，但不代表他脑子不灵活。课上教导的东西，胡亥向来听得半心半意，但是基本也都记住了，承上启下来理解并不是很难。 缺了几天课后，再加上基础又不是很扎实，整天的课程中胡亥听得心塞塞。 李斯看着窗外的天气，说完了最后几句后就宣布下课。这雪越下越大了，如果不再早早出宫，怕会被堵在路上，更勿论这阴暗的天色仿佛要压下来一般。 他背过身在收拾这桌案上的东西，身后的公子们早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就在他将要转身的那刻，他听到了大公子扶苏的声音，那声音有点远，听起来像是走到了后头去了。 “十弟，你今日脾气有些焦躁，可是有困难？”扶苏的最后一句说得含含糊糊的，但是坐在他座位上的胡亥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抿抿嘴，下意识说道：“我没事。”即使之前扶苏刚帮了他，但是心里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得了的。 扶苏没有被胡亥的言语所击退，反而是说道：“先生这几日教导的东西不是很多，只是有几个地方比较重要，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如果十弟有兴趣，可以好生看看。”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嗒”声，想必是那竹简被安放在了桌上，“为兄告退了。”扶苏并没有打算听到胡亥的回答，只是简短说了最后一句后，就直接离开了。 胡亥抬头看着扶苏离开的背影，又瞥了一眼从头到尾都没有转过身来的李先生，知道他定然听得一清二楚。 低下头看着那被卷好的竹简，半晌，他终究还是伸出手。 李斯在最后一个人也走了之后，才终于转过身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室内，眼里带着探究的神色，但却不是很担忧，如果这位大公子能在其他的地方再多做点什么，让李斯再看得清楚点就好了。 胡亥抱着一卷东西出来，自然引起了张环儿的注意，“公子，这是何物？”胡亥臭着张小脸，把耳边的问题当做不存在，然而站在身后的张环儿却看得很清楚，公子的耳根发红了。 回到屋里的胡亥把这卷东西丢到了边边角角，不把心绪平复下来想来他是不会去看的。听见胡亥脚步声的五儿从屋外飞了进来，高兴地绕着胡亥转了一圈，结结巴巴地说道：“糊糊，没，没有臭臭呀～” 这是胡亥在张环儿逼他喝苦药后给五儿下达的任务，没事多看看，要是闻到了药的苦味要早点跟他说，免得等到张环儿端进来之后他再想借口就被动了。 胡亥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心情好了一些。顺手把小胖娃夹在腋下，胡亥就着这个姿势在屋内走了一圈，刚才郁闷在心的坏心情也散了不少。 张环儿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胡亥那个诡异 分卷阅读9 的姿势，像是在腋下夹了个什么东西，硬生生隔开了一个距离，但是那个地方又明晃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公子，您手里，是夹着什么东西吗？”张环儿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嘿，公子您是疯了吗？只能打敲边鼓地问了一句，他心里也十分好奇。 胡亥尴尬松手然后退后一步，把夹着小胖娃的手放下了。在他人眼里不存在的五儿对他来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他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把手放下来。 “这样可以好好锻炼身体。”胡亥强撑着脸色说道，然后说完之后就转身回了里屋，默默决定之后这屋子里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其他人除非传唤不能进来。毕竟他身边还跟着个五儿，即使胡亥再怎么提醒自己，但是下意识还是会有破绽。 如果在五儿还阴气森森的时候，胡亥即使处于对身体的保护也不会过度接近五儿，毕竟那样的寒意身体受不了，但是现在……眼前不就是一个委委屈屈的小不点吗？ 小胖娃对胡亥中途撒手的举动非常委屈，哭兮兮的小模样让胡亥有点小内疚，就算知道鬼不会摔倒，但是这样直接松手对一个稚童来说还是个大惊吓啊。这样想着的胡亥忘记自己也仅仅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罢了。 五儿很喜欢胡亥，这具体表现在，就算胡亥半夜起夜的时候，五儿也会飘忽忽跟着他一起去，不管胡亥怎么说都没用。毕竟鬼不需要睡觉，就算胡亥三令五申，只要胡亥一有动静他立刻就知道了。 今天晚上也是，胡亥迷迷糊糊起身，在尿壶跟茅坑之中，困得没有意识的胡亥做出了第一个错误的选择，他决定去茅坑。身后的五儿小小声地叫着“糊糊”都没用，迷糊得一塌糊涂。 在发现张环儿打瞌睡之后，胡亥打了个哈欠决定不叫醒他，自己披了件厚衣裳就出去了，这是第二个错误。 在茅坑处理完私人事情后，胡亥没有立刻把裤子弄好，这是第三个错误。 所以在他刚准备把最后一道工序弄完然后回去睡觉时，他感觉门外的五儿害怕地叫了一句，“糊糊”，那声音比刚才他追在身后的叫声还小，甚至带着点颤抖。胡亥觉得不对劲，正打算出去看看情况，却发现更不对劲的是头顶。 茅坑内还是按着烛光的，随着外面的风声摇曳，也把人影照得有些扭曲。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这根蜡烛突然停止了动作，而那亮度竟比他进来之前还暗了许多。 胡亥内心打了个寒颤，突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着抬起头来—— 一个人……鬼影半趴在中间的隔板，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整张脸颊，正俯下身看着胡亥，看着她伸出手的姿势，似乎打算勾住胡亥的中衣。 半夜三更在屋外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第一时间会做什么？ 救命啊—— 第八章 胡亥实实在在被吓去了半条命，原本他便害怕这些东西，现在在他面前活生生出现一个实例，当时就吓到几近尖叫的地步。 然而就在他的声音即将冲出喉咙的时候，胡亥突然发现说不出话来了。不管是嘶吼还是说话，都没有任何声响。 抓着自己的脖子，胡亥似乎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是无论如何都抵抗不过那女人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惨白的手一点一点地靠近胡亥。 就在胡亥几乎目眦尽裂的时候，他身上突然泛起一丝常人所不能看见的金色，瞬间遍布他全身，一下子使得他冲破了女鬼的禁锢。在察觉到身体能动的那一刻，胡亥瞬间三两下提着裤子推开门冲了出去。 门外守着的五儿早已经哭成个小泪娃，显然他刚才也被女人的力量完全禁锢住了，不论如何都不能穿过木门去找胡亥，在看到胡亥出来的那一刻，五儿自动自觉地跳到胡亥的背上，胡亥三两下搞定裤子那个要命的小问题，带着五儿一路狂奔回去。 张环儿被胡亥的动静所惊醒，一起身便看到胡亥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下诧异，现在可是寒冬腊月啊。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张环儿这爱操心的性格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其他地方去了。胡亥喘着气阻止了张环儿的思想发散，“没事，给我倒杯水，我就是觉得太冷所以跑回来了。” 张环儿放下心来，转身点亮了蜡烛，又取了灯笼去旁边烧水，即使桌上的壶里备了水，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早就冷透了，张环儿可舍不得他从小看到大的公子喝冷水。 胡亥冷静下来后，抱着五儿好生安抚了一下，他本身也还是个孩子，手里头又抱着一个小孩子，这副模样要是能让人看见定然觉得好生有趣。五儿在胡亥的安抚下也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是小手一直拽着胡亥的袖子。胡亥忍不住笑着说道：“你不是鬼吗？怎么比我还害怕，她可是你的同类。” “糊糊，看不见，想看糊糊～”五儿小小声抽噎着说道，胡亥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再怎么聪慧，都还真是个孩子，这样子全心全意被另外一个人倚靠的感觉从未有过。 不过在张环儿把水送进来时，胡亥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五儿丢到身后，好在五儿现在也知道人跟鬼的不同，顺着胡亥的力道飘到身后，五儿趴在枕头上看着胡亥连喝了好几杯水。 似乎那些东西并不能进入屋内……在胡亥喝完水抱着五儿回床上睡觉的时候，最后一个滑过胡亥心里的念头便是这个。 …… 仿佛一时之间胡亥度过了最糟糕的时间，日子开始安稳起来，好几日都没有再遇到那些鬼魅，自己身边的事情也安定下来，除了五儿跟肚子里的小黑点外，宛若回到了不久前平静的时候。 不过，胡亥跟扶苏的接触不知为何开始多了起来。 是的，起先是因为胡亥最后还是看了扶苏给他的竹简，即使胡亥还是不喜欢扶苏，但总不至于连句谢谢都很吝啬。然而在他给扶苏道谢的第二天早上，扶苏便一脸笑意地出现在了胡亥殿外。 门外等着伺候胡亥的内宦张环儿扬声说了句，“公子，大公子来找您了。”还赖床的胡亥翻了个身，把头塞到了被子里，反倒是被他抱在怀里的五儿好奇地扬起了小脑袋，眼巴巴看着窗外。 其实胡亥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但是并迷糊中他并不打算回应，正在他打算继续窝在床上的时候，门外张环儿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公子来了，十公子正在安歇，还没起身呢。” 胡亥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看着已经还未发亮的天色暗暗咬牙，张环儿那厮什么话都往外露，他明明已经醒了不是？只是，只是还没有起身罢了。 扶苏温和的声音传来，“既然如此，你把这些东西拿进去吧，我便不打扰十弟休息了。”真正温润如玉的 分卷阅读10 君子，说话间丝毫不让人有焦躁之意。张环儿点头哈腰送走了大公子，转身正打算把东西安置好，却猛然瞥见站在门槛处的胡亥，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说道：“十公子，您可别这么吓唬小人，小人这心都快跳出来了。” 胡亥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这家伙嘴巴真大，什么话都往外说，真该找根针把你的嘴给缝上！”张环儿愣了一下，却咧开嘴笑起来，十分憨厚，“十公子都会拿针了，果然是长大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男人顶天立地，捏针这样的事太女儿气，还是少做为妙。” 胡亥气得跳脚，什么意思啊！张环儿那循循善诱的样子难道还真的怕他去做绣娘吗！ 在胡亥发小脾气的时候，张环儿已经把东西都收拾进去了。 胡亥懒得看一眼扶苏的东西，不过是些笔墨之类的玩意，随意看了几眼后就回到内室。张环儿也习惯了，把东西收拾好后，出去给胡亥准备朝食。 等到胡亥准备好后，这才踩着点去聚英殿。张环儿一贯是跟在他身后伺候的，但是自从柳陂过来之后，胡亥对他仍留有戒心，反倒是出门的时候都要他伺候，把张环儿留在殿内掌控大局。 冬日本来便是被黑色笼罩去一半的季节，即使胡亥赖了会床，但是他出门的时候天色还只是微微发亮，夹杂着隆冬的严寒。 胡亥一边就着柳陂提着的灯笼光芒走着，一边在心里想着，早知之前便不用多费力气去跟扶苏道谢，清晨的事情也让胡亥有些惊讶，扶苏这几日来的次数，几乎是前几年的总和了。 就在这时候，前面的柳陂突然觉得风变大了，手里提着的灯笼摇摇晃晃，甚至里头的烛光都有被吹灭的风险。他停下脚步，正打算侧身过来同胡亥解释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已然空无一人。 胡亥，不见了！ 柳陂顿时愣住了，提着灯笼走了几步，拐着弯看着刚刚才走过的道路，却发现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没有胡亥的踪影。他心中一慌，却又暗自忍耐下来，十公子不是那种调皮的性格，就算看得出他桀骜的一面，却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至少柳陂看得出虽然胡亥对读书不怎么上心，但对上课这件事情还是有耐性的，不可能中途落跑。 胡亥今日是因为扶苏的关系才会这么早起，导致现在现在距离去聚英殿的时间至少还有小半个时辰，柳陂定下心来，打算先把这附近刚走过的路再找一遍，如果实在找不到人，那个时候就只能通知更多的人了。 胡亥靠在墙壁上听着柳陂急促的呼吸跟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欲哭无泪，脖颈上冰凉的触感是胡亥无法动弹的原因，之前曾救了他一命的金光却再也没有出现，使得胡亥被牢牢地按压在了墙壁上。 “果然，只要没有杀意，便不会被攻击了。” 恍惚间，在胡亥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缥缈的女声。轻柔淡雅的嗓音带着点点哀愁，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出现的话，定然是个会引起他人关注的女子。 在柳陂离开后，胡亥立刻感觉到堵着喉咙的感觉消失了，质问的话语一下子溜出嘴边，“你到底是何物？为何三番两次地寻我麻烦，可是我哪里得罪了你？” “呵呵，公子，您没有哪里得罪了我，只不过，是想请您帮奴家一个忙罢了。”温柔的女声渐渐远去，与其同时身后的冰冷感觉也渐渐消失，女子走到了胡亥面前，那一直被长发盖住的面孔终于露了出来。 是个很美丽的女子。 胡亥心想。 即使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胡亥也不能违心地认为这个女鬼很恐怖，除了她身上阴冷的感觉，苍白的脸色以及尖锐的指甲以外，穿着白色衣衫的她显得柔柔弱弱。 只不过这位柔柔弱弱的女子刚刚却是把胡亥整个人都按到墙上，的确没有伤害他，却也让胡亥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帮助，既然你在秦皇宫里待着，便知道我到底是何人，我能给你什么帮助？”胡亥咳嗽了两声后，沉下心来问道，背在身后的手早已经紧紧握在一起，显然不如面上沉静。 “是的，但是寻遍整个秦皇宫，能看见奴家的，却只有公子一人了。”女鬼叹息着说道。 胡亥心下计较了几下，瞬间定了主意，“你先说你要我做些什么，若是我能办得到的，我会帮你。但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你可答应？” 即使这么说了，胡亥心里也七上八下，手心汗更是浸满了手掌的纹路，这可是个鬼啊！ “那是自然的。”白衣女鬼坦荡地任着胡亥打量，在胡亥的话音落下后，脸上早已带上一份喜色，“这件事情很简单，您一定能够做到，只要您助奴家完成此事，奴家便再也不会骚扰您了。” “那是最好。”胡亥点头。 “那今夜子时，奴家会在殿外等候，请公子不要失约。”随着声音的渐渐消散，眉目淡雅的女子也渐渐在胡亥面前消失。 不过片刻，独留下胡亥一人站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废殿内。 而此时，柳陂早已经找人找到惊慌失措，已经快到时间了，不能再拖下去，需要立刻去联系宫中的守卫了。 就在他下了决心打算找人的时候，转身便撞上一个矮小的身影，随即胸前传来一阵痛呼，“柳陂，你转身过来做甚，疼死我了！”柳陂僵硬地听着熟悉的声音正在跳脚斥责他，但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消失了。 人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小命总算保住了。 如果跟在胡亥身边的是张环儿，早就被他焦急的问题给堆满了。但是柳陂因为心底有鬼，在人回来之后根本不敢去问他，由着胡亥避过了这个问题。 而顶着渐渐发亮的天色匆匆赶往聚英殿的胡亥心里也是后怕，他居然跟一个鬼谈了个交易……真是难以置信。 第九章 胡亥在最后一刻走入聚英殿的时候，只得来了李斯的淡淡一瞥，胡亥冲他行了个礼，很快就小跑到座位上去了。 今日李斯讲的内容不多，但大多有点晦涩难懂，胡亥听得有些迷迷糊糊，但最主要是他的精神也没有集中在这上头。等到李斯让他们默诵之后，胡亥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去。随手把卷轴摊开，胡亥撑着手看着上面的字迹，右手捏着把铜刀戳了戳桌子。然而他的心神早就不知道飞到别处去了。 直到现在坐在这聚英殿中，胡亥才开始后怕起来，他竟真的从一个女鬼手下逃开了？她说的没有杀气又是指的什么？难道是那颗镇邪？只不过再多的思绪都比不过他突然想到今夜子时的见面。 真，真想毁约…… 胡亥撅着嘴，趴下去看着竹简，嘴里虽然念着，但心神依旧飘着。 “这样看，看出了什么？”威严沉肃的声音从身后 分卷阅读11 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让胡亥一下子诧异地坐直了身体。他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那是一个身着华贵服侍的男子，黑红色朝服带着无可忽视的霸气，正如同这个人本身的气质——那是秦王嬴政。 胡亥随着殿内的其他人一同站起身来，皆跪下行礼。嬴政挥挥手，沉声说道：“都起身吧。”而后他看了眼胡亥，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漫步走到了殿前。 胡亥感受着嬴政的衣角擦边而过，虽然有些心下懊恼刚才的表现，却也不自觉松了口气，刚才他的走神可不是什么好事。说来好笑，秦王与这些公子中，除了他比较宠爱的扶苏，剩下的一年间也见不了几面。若是那些母妃还在的还好说，想胡亥这些失去了娘亲的，更是没有什么机会。 李斯对秦王的到来也很惊讶，但这完全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前段时间他的《谏逐客书》得到了嬴政的赏识，让他得以继续留在秦国不说，嬴政更是连连召唤了他好几次，渐渐看重于他了。 秦王跟李斯说了几句后，转身看着殿中的公子们，淡笑着说道：“今日寡人与先生约谈，尔等今日且先散去，待来日寡人可要异议考校尔等。” 显然是李斯有什么地方让秦王看重了，不少公子在心里窃窃私语，但是面上却完全不显。秦王在他们心中威慑深重，他们根本不敢流露出什么表情。 胡亥在秦王说完后便已经跟着人流出去了，在跨出殿门前，他转身看着身后，走在最后面的扶苏被秦王叫住，语气温和地询问着些什么，这从嬴政脸上柔和的神色也能看得出来。 心中略有酸涩，胡亥转身离开。殿外守着的侍从们早就看到秦王进去的身影，知道今日可能是不会继续上课，都早早做好了准备，柳陂一看到胡亥就迎了上去。 “公子，您是回去还是？”天色尚早，柳陂把不准胡亥是打算去直接回去还是四处逛逛，他这位小主子虽然沉稳，但到底年岁尚幼，指不定喜欢到处玩耍，就像是今日清晨便把他吓了一跳。 胡亥把手里的东西丢给柳陂，背着手说道：“不用跟着我了。” 隔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嬴政的感觉让胡亥有些心绪不宁，倒是完全把见鬼的事情丢到脑后了。 胡亥对秦王的感觉是复杂的，既奢望能够得到他的看重，又痛苦于他的冷落。或许是因为太早失去了母亲，胡亥对这仅剩下来的父亲更加看重，却也因此更加患得患失。 踢着小石子，胡亥转身消失在小路径上，转眼间消失在柳陂面前。柳陂犹豫再犹豫，还是没有跟上去，十公子不像大公子他们，在宫内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岂料就在胡亥消失不久，柳陂就听到身后一把温和的声音说道：“你是十弟的侍从？为何没跟在十弟身边，十弟现在在何处？” 哦！那是大公子的声音。 胡亥完全不知道此时扶苏正在找他，沿着小路径走了一段后，胡亥心情好了许多，郁闷也渐渐散去了。早上虽然刚下了雪，但很快就被扫干净了，只不过这条小径很少有人走动，因而打扫的人也懈怠了不少，除了路口外，里头都没动过。 层层积雪覆盖住路面，洁白的颜色蔓延开来，反倒激起了胡亥难得的玩性，他踩出了一只动物的形状，很快又点着脚尖画了一个五儿，身后的皑皑白雪上印着一串小脚印。 “你的心境不太稳。”心底流泻出来的声音是那么自然，胡亥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回答了，“今天遇到的事情，比去年一年还多……等等，你又出现了？”胡亥说没一半就突然反应过来，“你这链接也太不稳定了，总是有一会儿没一会儿。” 胡亥寻了颗大石头，略显艰难地爬了上去，甩着小脚丫看着底下被他塑造出来的图案，严肃地说道：“你这样子会更加扰乱我的心境。” “呵呵……”那人静静地笑了，让胡亥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我与你不在同一个地方，所以这也需要看运气。” “总感觉怪怪的。”胡亥的小眉毛都快皱成小丘了，“最近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了。”胡亥毕竟还是个孩子，茫然迟疑的时候总是会有的，更何况他身边也没有个人能够教导他该如何去处理这些事情，一路上都是这么磕磕绊绊地走过来了。 胡亥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困扰，怕鬼的惊慌，跟女鬼的约定，对嬴政的渴望，对扶苏的不满及无法抗拒的亲近，以后的迷茫……说到最后胡亥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的小脸都烧红起来，刚才那个差点哭出来的人一定不是他！！ “你仅七岁有余，却常常陷入长者的思索，与你而言眼界未到，过多繁杂只会扰乱你的思绪。”那人说话总是很平淡，然在最短时间内便安抚了胡亥的情绪。 “兄弟间，如手指短长必有不同。略有纷争实属常事，然恶心不可有，警惕不可无。只能待你己身好好把握。” “有镇邪在，有害之物皆不能近身，如是你担忧，可带上五儿以防万一。”显然他重诺，并没有说出什么让胡亥毁约的话语。 听到这般笑眯眯的话语，胡亥顿时脸黑了一半，“五儿那小胳膊小腿，我带他过去能做什么？”想着那个每天睡在自己怀里的小团子，胡亥完全想象不出他保护自己的样子。 低沉的笑声传来，让胡亥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是是是，他现在论个子也就比五儿高那么一截。 “什么时候你才能把你的东西取走呢？”即使这似乎没带来实际上的伤害，但是因为这引起的事情已经开始初现端倪了。 “的确已经有了苗头，你若执意，虽有些伤身，但我可为你取走。” “拿走之后，我再也听不见你说话了？”胡亥愣了一下，伸手捂住小肚子，两只手的温度很快把原本冰凉的地方给捂热了。 “那是自然。” “还是算了。”胡亥沉默许久，静静地说道。虽然时有时无，但身边突然出现这么个人，胡亥不是那么想让他消失。 “你是做什么的？”胡亥决定不能在危险问题的边缘徘徊，立刻转移了话题。虽说这是转移话题才问的，但也的确是胡亥好奇的。 “佛修。”淡淡笑意中吐露出来的两个字，让胡亥有些茫然。此时正是诸子百家争鸣的时候，连儒道两家也正是繁荣发展的时刻，佛教这个理应在几百年后才传入中土的流派，胡亥是完全陌生的。 “我不知道。”胡亥诚实地说道。 “这很正常，每一处地方都有其发展的缘由，未出现，便是时候未到。”那人开口，清淡的话语却让胡亥察觉到那漫不经心下的强大，还没等胡亥说些什么，他又开口言道：“这一回，能与你道别了。 分卷阅读12 ” “有缘再会。”胡亥抿嘴说道，他知道这便是所谓的链接断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佛修是什么，但是偶尔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好。 正当他发着呆犹豫是要回去还是要继续走的时候，低着头的他看到了一双黑色长靴出现在自己眼前，鞋子前端已经被雪水弄湿了。 “十弟，你让我一顿好找。” 扶苏的话语中带着点喘，不知道是因为走太快了还是什么原因。但是在说话的时候又平复下来，又说道：“大雪纷飞，你身边还是跟着个伺候的人比较好。” 胡亥怔怔看着扶苏额角的晶莹汗珠，在大雪天，不知得如何奔跑疾走才会如此大汗。先前那人一言一行犹在耳边回响，让胡亥终究压下偏见，低声说道：“多谢王兄。” 这是胡亥第一句真心实意对扶苏说的话。 第十章 胡亥最后是跟着扶苏一起回去的。 显然早上胡亥匆匆忙忙的样子引起了扶苏的注意，因而才想着他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没想到不过是跟父王说话的时间，胡亥便消失不见了。扶苏心下担忧，这才会匆忙出来找人。 路上胡亥一直很安静，毕竟他从来没有这样跟他人亲近过。张环儿再怎么得他信重，到底是个侍从，从不敢越距。而扶苏不同，他是他的王兄，又地位尊贵，这对胡亥来说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扶苏面上温和，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也是他主动开口同胡亥交谈，“十弟，如果学业上遇到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不必顾忌。”扶苏说这话的时候很诚恳，即使平日坐在前面，他也注意到了胡亥时不时的走神。 这时候的国家分散，百姓大多处在温饱边缘挣扎，原本等级森严的贵族制度开始隐隐发生变化，原处于贵族底层的士人纷纷投身于各家学说的争论之中，各国的君主即使是以严苛闻名的秦国都无法阻止各派学说的流行与争辩。 渴望得到赏识的士人更是不断地从根据世情调整观点，表达自己的看法，企图得到各诸侯国的看重，从而一跃成为贵族顶端的人物。而越来越多的人投身于符合自己观点的流派，也让诸子争鸣的现象得到了各国的重视。即使不能接受某些观点，却偶尔愿意吸收某些符合利益的学说。 李斯身后的法家便是其中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即使扶苏胡亥等人身为秦王之子，若想不被人忽视轻看，也不能够不学习了解这些思想。 胡亥知晓自身的不足，即使偶尔有赵高的催促，平日里却很少去思及这点。然而今日接连被嬴政和扶苏刺激之下，也开始体会到自身的不足。虽然他处境不佳，但是比起日日担忧温饱的百姓来说，他已经强上太多，如果不能及时补短，那就是自身的缘由怪不得他人了。 “多谢王兄的好意，若胡亥以后有疑惑，还请王兄不吝赐教。”胡亥点头说道，态度比起以往的抗拒好上太多了，连扶苏都不禁侧目。当然，扶苏当然是从心里高兴胡亥能够转变他的想法，因此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显了。 扶苏不是从一开始就对胡亥这么上心的，这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胡亥才三岁半，正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时候，正值年节家宴，然而他的母妃早已经缠绕病榻，无力到他出席家宴。 但这是不受宠爱的妃子公子难得一次见秦王的机会，胡亥的母妃还是让人带着胡亥过去了，那时候候在胡亥身边的就已经是张环儿了。 那是扶苏第一次注意到胡亥。 身为嬴政看重的儿子，他身边环绕的人太多太多，他的兄弟姐妹也不是小数目，更何况胡亥才三岁有余，他根本未曾注意过自己有这样一个弟弟。 在家宴上，独坐一席的他正位于嬴政的左下方，那是最接近嬴政的地方。每每他低下头的时候，总能感觉一道视线聚焦在身上，即使有看着这里的，也从没有这么明显。扶苏好奇，抬眼便看到了远远的那席桌边的粉嫩团子，小人正一本正经地看着桌上的糕点。然而细细看去，却能从那张小脸上看到时不时偷溜到秦王身上的视线，那里头夹杂着纯粹的渴望与天真。 观望他的左右，无不是各位母妃的轻声细语或者浅笑温柔，独独只有他一人孤独地坐在偌大的桌边，有些艰难地用勺子舀丸子。扶苏此时只觉得心头一软，一整个晚上尽注意着他了。直到最后家宴结束之后，看着那小人被侍从带着离开，而他离开前留恋的眼神到如今都扶苏深深记得。 没过多久胡亥的母妃去世，而秦王不知是有何考量，竟也没把他交给哪个妃子抚养，反倒这么让他磕磕碰碰活到如今。扶苏知道胡亥并不喜欢他，随着年岁渐长，有些矛盾始终是不可磨合的，但无论如何，扶苏始终都忘不了当初那个懵懂的眼神。 扶苏郁结于心的事情胡亥早就抛之脑后，那次回去不久母妃便撒手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对胡亥来说都是非常不好的回忆，不管何时何地想起都充满着痛苦，早就失却了当时仍有的天真。 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他早就抛却。 直到张环儿迎上来的时候，两人这才发觉早已经到了胡亥居所。两个人一路上在话尽后就各自沉浸在思绪中，身后跟着的侍从也没人敢打扰他们，若不是阿青察觉不对，感觉殿外堵着人，这才探头去看。 当他看见胡亥跟扶苏站在一起的时候，阿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跟着胡亥久了，他们这些侍从都知道胡亥没有走得近的公子，跟大公子之间的关系更加不好，两个人能出现在一个场景里就已经让人十分惊奇，更何况是如今这看似融洽的并肩而行。 “大公子，十公子，两位公子怎么站在门外，天气严寒，小心冻着身子。”张环儿虽然是躬身对着两人说道，暗地里早已经上上下下把胡亥扫了好几遍，见着鞋子湿透了，心里顿时提了起来。 扶苏温和说道：“不必了，十弟刚刚在外头站了许久，还是早些去洗漱比较好，我这便告辞了。”如果他进去的话，胡亥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他，还不如早些离开让他好好休息。 这份体贴胡亥感受到了，却沉默不语。 扶苏只是一笑，而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大公子离开之后，张环儿便着急地请胡亥去沐浴了，虽然胡亥身上看不出什么大事，但是他的衣服却都已经被雪沾湿。胡亥最开始还不觉，等到手脚都浸入热水中，那刺痒的感觉让他龇牙咧嘴了好一会。 五儿飘在胡亥面前，犹豫了很久之后，伸出了白嫩嫩的小脚丫。自从他变暖之后，还是第一次尝试着进入水中。泡了一会儿后，五儿的红眼珠子登时就亮了，欢呼着扑入了水里，而后砸到了胡亥的胸 分卷阅读13 口上。 胡亥伸手一捞把小胖崽抱住，懒洋洋地说道：“就算能入水了也别乱跑，不然今晚就一个人睡。”五儿嘟嘟嘴，把头埋在水里咕噜咕噜地吹着气，在层层水涟中，他恍惚间看到一颗小豆子，红粉粉地很可爱，顿时想也不想就挪了挪小脑袋咬了下去。 “五！儿！” 胡亥原本还满心想着刚才的事情，被五儿这么一袭击顿时什么都丢到脑后，压低嗓子，“面目狰狞”看着哆哆嗦嗦躲到桶边的小不点，呵呵笑了两声“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 张环儿守在门外听着门内胡亥的笑声跟水声，整个人笑着摇了摇头，不管公子显得再如何成熟，都不过是个孩子，孩子总是带着爱玩的天性。 夜幕时分，刚吃完晚膳没多久的胡亥一反常态地早早上床了，面对张环儿的疑虑他是这样说道：“今天玩雪玩过头了有些累，所以早点上床歇息。”张环儿恍然大悟，连忙把他安置好。 等到张环儿出去之后，胡亥正经地把怀里的五儿给捞出来，小声说道：“今晚子时前一刻，记得把我叫起来。”之前胡亥就特地教过五儿对时辰的分辨了，而作为魂体的五儿对这些更加敏感。 五儿上下点了点头，而后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胡亥的胸膛，一扭一扭缩到了胡亥的腹部，整个小身子团成一团窝在那里。显然是对刚才胡亥“折腾”他的事情记忆犹新，胡亥揉了两把他的头发，现在知道表现委屈了？可他胸口那啥还疼得紧呢，刚才五儿那口可是毫不留情，胡亥那刹那甚至以为要断了。 没有再多想其他，胡亥怕自己想得越多越睡不着，整个人把被子拉到了下巴的地方后，侧身搂着五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间一点点推移，月亮也一点点爬到天上，皎洁的月色让整个庭院都铺满了银白色，除了最外侧的走廊，整座大殿都沉浸在漆黑的夜色中。 忽而，月色仿佛暗淡了片刻，原本便冷寂的空气更加阴寒。张环儿缩在外间的小床上，被更加低冷的温度冻得昏昏沉沉，即使察觉到了微有动静，却完全无法从睡梦中挣脱。 随着那片暗色越来越接近大殿，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所有的暗淡都汇聚在殿门口。 悬浮不动的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那殿门敞开了一个小口。 胡亥披着披风出现在那里。 “我以为，公子可要临时改变主意了。”女子静静地说道。 “你想得太多了。”胡亥抿唇说道，背在身后的手心满是汗渍，显然是对鬼怪依旧有着恐惧心理。但是心里却也拼命压抑着刚才自己赖床差点错过时间的窘状，如果不是五儿夺走了他的枕头，他现在可能还在睡梦中沉浮。 他合上了门，轻手轻脚走到了殿外。守夜侍从的路线他早就记下来了，溜出来还是件容易事，但避开守夜的侍卫就比较难了，因而胡亥直到躲在偏僻的角落后才鼓气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不是件难事。”褪去狰狞后的女子温和地说道。 “请帮我烧了我的身体吧。” 第十一章 “什么？” 胡亥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然女鬼淡然的样子仿佛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想拜托我的事情，便是让我去烧毁你的尸身？可是，那样你不就……”即使胡亥害怕这些东西，也从不关心这些事情，但也隐隐约约察觉到，尸身对他们来说很是重要。 “是的。”女子颔首，转身走在前面，带起的弧度使得她那身白色衣裳轻轻飘舞，褪去血腥与恐怖，胡亥勉强压抑住心里的惶恐跟上前去。 “身体的存在对鬼来说并不是唯一的克制，但是对大部分死后存有执念的鬼有用，这些执念大多依托在死后的身体上，他们会随着执念完成或者身体被烧毁而消失。”月光透过女鬼的身体留下清雅的银色，寂静的宫道下只有一个倒影。 “而你是属于第二种？”胡亥猜测道，既然是想要他去烧掉身体，那证明她的执念没有被完成。 可是因执念而存的鬼怪，为何会在执念没有完成的情况下主动寻求解脱？ “不，我的执念早在几日前便完成了。”出乎意料的是，女鬼否定了胡亥的猜测。 “可你并没有消失。”因为女鬼越发正常的言行外表，胡亥紧绷的情绪也趋于稳定。怀里抱着的五儿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胡亥的怀里，小脸蛋靠在胡亥的胸膛，聆听着那心跳声。 自从五儿的身体对胡亥来说变得与常人无异后，五儿越来越喜欢和胡亥身体接触了。 “因为我是溺亡在水中的。”说起自己的死因，女鬼的话语却显得十分平淡，好像在诉说一件简单的往事。 “我是二十年前宫里普通的侍女，因为手巧颇受主子恩宠，有一桩已经定好的婚事，日子算是不错了。然后有一日，我死了，死在了我的好姐妹手下。许是因为这样的愤恨让我得以用这样的方式继续存活下去。” “清醒过来后，我心里充斥着的只有一个念头，我想知道她最后到底是何下场。这念头夜以继日地折磨着我，让我疯狂地寻遍了整个秦皇宫，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我寻了一年寻不到她的踪迹后，便一直在此处徘徊，渐渐失去心智。直到近来忽而在你身上闻到了他的味道，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谁？”胡亥愣了一下，仔细思索了片刻，他身边应该没有一个这样岁数的侍女才是。 “我的未婚夫。”随着女鬼的话音落下，她停下了脚步，看着后华园盈盈的水波轻轻说道，“原本是想抓住你好好责问一番，不过你身上略有古怪，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后来在那处守了几天，却看到了他的踪影。” “他变了，却也没有变。再看到他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那些怨恨都变轻了许多，再也没有当初的愤恨。” “我想真正地沉睡了。对我如今而言，我的执念已经完成了。只是我当初因愤恨而存在，又因近水而强大，如果没有彻底烧毁尸身，我怕是永无安宁之日。因而公子，愿您相助，让我消失。” “我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真正睡着了。” 女鬼看着湖面静静地说道，声音里满是宁静安详的感觉，虽然这样的形容词放在一个鬼身上显得十分怪异，但是此时此刻，胡亥心里完全失去了惧怕的感觉。他一边思索着自己身边符合这个年纪的人，一边说道，“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的存在？也不想知道他是为何进宫的？” 如果是胡亥身边的人，那有且只可能是宦官了。而宦官大多是从小养成，她的未婚夫特地混进来的缘由便十分奇怪了。没有哪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在自己身上切一刀，尤其是在那个位置。 “那有什么干 分卷阅读14 系？”女鬼蹲下/身来看着胡亥，眉眼间的温柔似水，美丽动人。“我在痛苦中徘徊十数年，迷失心智，甚至忘却了不少东西，如今能重新恢复已经是侥幸。但是若是再继续存在下去，难免有天我会彻底嗜血，总得在失控前给自己来一个了断。” “他是否安好，缘由何事，我虽挂念，但却没了过问的资格。人鬼殊途，我不能害他。”她站起身来，手微抬起，随着她轻柔的动作，湖面微微波澜起，而后连波越来越大，一具白骨从水中静静浮起，而后转眼间出现在两人眼前。 “我或许有些能力，但是这火焰却依旧是我们的克星，因而这最后一步还是需靠您，请您动手吧。”女鬼退后一步盈盈一拜，衣带飘飘而落，与月光互相辉映。 胡亥只觉得喉咙哽住，仿佛被什么东西深深地堵住，嘴巴微微张合了两下，最终抱着五儿往外边走。 整个后华园，只有外边的支柱上才摆放着蜡烛。 “糊糊，真，要烧吗～”五儿抬起小脑袋看着胡亥，似乎对什么东西很不理解，“她可以，好好生活呀，五儿也是呢～”尾音的小颤音带着莫名的泣意。 “五儿，那不一样。”胡亥嘶哑着说出这句话，但是说完之后，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些什么，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太过深奥了，即使是胡亥也无法理解这样复杂的情感。 他还是太小了。 举着火源重新回到湖边，胡亥发现那具白骨身上盖满了枯枝，而白骨边的白雪也都消失了。胡亥深深地看了一眼女鬼，蹲下/身开始尝试着点燃那些女鬼不知从何招来的枯干枝叶。随着那小小的火苗悄悄燃起，一点点蔓延开来，舔舐着更多的地方。 “在这里烧会被发现的。”虽然胡亥动手了，但是看着周遭的环境，没过多久之后巡逻的侍卫便会来了，而这高高燃烧的火焰也会吸引他人过来。 女鬼摇摇头，“至少在燃烧完之前，没有人会发现。”胡亥没有再问下去，抱着五儿站得远远地，同女鬼一起静静地看着火焰渐渐变大，开始燃烧起处于下面的白骨。 她变淡了。 胡亥终究忍不住开口，“你叫什么？” “青奴。”她静静地笑了，又轻轻一福，“青奴心愿已了，谢过公子的恩德。” “你不愿告诉我那是何人吗？”胡亥问道。 青奴站在火焰边，看着他一直细心呵护着的孩子疑惑的神情，片刻之后静静摇头，“青奴既希望消逝，便不愿他与青奴再有任何联系。公子，不是谁都同您怀中的稚童那边神异，不过公子也需小心，或许这宫里可不止青奴一个鬼魂。” “愿您一切安好。” 随着这轻柔的话语，青奴的倩影一点点破碎，化作点点乳白色光芒消散开来，随着清冷的风雪摇曳，之后再也不复存在。 胡亥看着满地残局，然而奇怪的是，那原本该是被火焰烧黑了的地面渐渐恢复了正常，独留下那散落开来的枯枝。 胡亥唇色苍白，把那些枯枝尽数踢落湖中，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开。风雪愈发大了起来，洋洋洒洒的雪花打着旋落下，雪白遮盖住了所有的痕迹。 一路上，只能听见那小小的抽噎声，被埋在衣裳中几不可闻。 “我不明白～”一个嫩嫩的声音带着泣意问道。 “我也不明白。”另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也如是说道。 这个雪夜对胡亥来说难以忘怀，起初他带着恐惧而去，如今却带着满腔难受而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泄气地拉起被子盖在头上，就算是窗外的月光也让他不舒服。 小胖娃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趴在胡亥的胸膛上静静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胡亥才算是有了点点睡意，却又立刻被张环儿给叫醒。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瞄了眼窗外，顿时吓得坐了起来，“张环儿，你怎么不早点叫我？”现在已经天亮了！ “公子莫急，一个时辰前扶苏公子派人过来，说是先生今日不能前来上课，因而今日暂停一天。”张环儿稳重地说道，转身又给胡亥取来衣服，打算服侍胡亥。 胡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精神立刻萎靡下来，昨晚的事情还残留在他心中，让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精神，耷拉着小脑袋让张环儿给他穿着衣服。 张环儿弯腰给胡亥系好腰带，随着他的动作，衣领怕是没整理好，顿时从脖颈处滑落出来一枚玉佩，虽然样式简单，却因为那清透的质地而十分引人。 胡亥下意识扫过一眼，隐隐约约看到两个熟悉的字体，正转过头打算取过张环儿手里的佩饰，忽而心中宛若惊雷滑过，顿时呆在原地，伸出的手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二十年前、熟悉的味道、男性、宦官……如果这么算下来，又有谁能比张环儿更合适呢？ 还有那枚刻着青奴二字的玉佩！ 第十二章 张环儿作为胡亥身边最得宠的侍从，除了他本身能力的缘故，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胡亥的母妃。 早在胡亥还没有出生之前，张环儿就已经追随在胡亥母妃身边，在即将逝世的那天晚上，也是她把胡亥叫到身边细细叮嘱，宫里除了张环儿，所有人的话都不一定可信，定需时时保持警惕之心。而胡亥这几年里也的确从未怀疑过张环儿的忠心，甚至有好几次也是张环儿拼命救下他来。 只是……联想到昨天晚上靑奴消失前的话语，胡亥有些心塞塞，张环儿身上也定然有哪里不对劲才是。他定下心神，没有因为心中升起的疑虑而表现出什么异样，把佩饰随手取过自己弄好，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张环儿，你的玉佩掉出来了。这玉佩看起来质地不错，难不成是前段时间被人诬陷时的那枚？” 张环儿低头看着露在衣服外面的玉佩，脸上流露出莫名的意味，轻叹了口气，无法抑制的感伤浮现而出，“没错，公子。这的确是前段时间小人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胡亥会提及这件事情也是下意识的行为，但他却没想到自己真的猜中了。 “既然如此，你还敢带在身上？”胡亥转身坐下，看着张环儿把清透玉佩重新放回贴身衣物内。张环儿转身取来帕子，小心翼翼地给胡亥擦拭着手，一边静静说道：“那是小人入宫前未婚妻所赠予，奈何她因故而亡。小人常常记挂，戴在身上也有些慰藉。” “你何时入宫的？”胡亥不经意地问道。 张环儿也没有在意，躬身说道：“十九年前。” “那还真是稀奇。”胡亥皱着眉头说道，宦官大多是自小培养而成的，“不过委屈你在我身边了，如果你去了其他公子身边，至少比我这个没有权势公子要好些。” 张环儿摇摇头，轻声说道：“胡姬对小人有偌 分卷阅读15 大的恩德，公子又待小人恩厚，小人怎会有如此想法。”胡亥看着张环儿的样子，笑着说道：“你不必着急，如果连你我都不能信任，那我在这宫里，就彻底没有能信任的人了。” 言及至此，胡亥心情也有些不好，他没有再问什么，让张环儿出去给自己取朝食去了。 然而在张环儿出去之后，胡亥的思绪却立刻转动起来。十九年前，十九年前……这不正是靑奴失去理智之后的那一年吗？如果张环儿是在这个时候到了母妃身边，那么母妃在这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偌大的恩德…… 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许久之后抱着五儿苦笑着说道：“如果真的是如我所想的话，那无怪乎母妃会如此信任他，这样一个人，也的确是值得信任。” 五短身材的小娃娃乖巧地坐在胡亥手上听得懵懵懂懂，奶声奶气地说道：“五儿听不懂～”而后又撅着小屁屁一扭一扭地坐到了胡亥的脖子上，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落在胡亥脸颊边。胡亥即使知道他是鬼能飘飘，也忍不住伸出两只手紧紧握住五儿小小的小手掌。 而后胡亥又小胖娃抱下来，把小脸埋在五儿软软的小肚子上滚了几下，闷声说道：“你不用懂，最好永远也不懂。” 靑奴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胡亥也没有深入去探知的打算，不过是件陈年旧事，再挖掘出来不一定是件好事。 就在李斯告假的第二天，众多公子失去了他们的先生。显然秦王看重了李斯某方面的才华，在这之后直接提拔了他成为廷尉。如此一来，李斯自然不能够继续担任众公子的先生，而胡亥这原本只有一天的假期也无限延长了。 按照以往胡亥肯定是很高兴的，但是在经过了接连几番教育之后，胡亥原本的玩心也稍微收敛了一些，对待读书的耐性好了不少。即使近期没有先生教导，他也耐着性子在书桌边坐上好长一段时间，把之前根基不稳的地方好好修补了起来。 张环儿对胡亥这个改变简直是谢天谢地，因而努力从膳房那边弄了不少的补药补汤，虽然知道这是得益于张环儿的努力，但是胡亥还是喝到要吐了。因为接近年节的缘故，宫里上下都很忙碌，张环儿也开始忙着殿内的布置，胡亥趁着这个时机溜了出来。五儿倒是眼巴巴想跟着胡亥，但是即使是冬季，依旧高悬着的太阳让胡亥不敢让五儿涉险，上次五儿全身冒青烟的样子胡亥还记得很是清楚。 自己一个人在宫里逛的经验不少，现在又是大白天，胡亥也完全不担心会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过饶是这样，胡亥还是特地绕开了不少偏僻的地方，尽往其他地方走。也是因为胡亥这个到处逛的习惯，虽然他不受宠，但是宫里熟悉他面容的宫女宦官也是不少。 “你的心境平稳了许多。” 突如其来的声音再也不会让胡亥惊倒，他笑着说道：“总有一天，我的胆子是被你吓大的。”那人淡笑着回答，“也有可能是被自己吓的。”胡亥转念一想，也没有什么不对，有些时候的确是自己吓自己。 “你叫什么，总不能一直用喂来称呼你，我叫胡亥。”胡亥主动介绍了自己，如果不知道对方是谁，知道个名字也容易指代。 “迦叶。”那人淡淡一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胡亥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认真地念道：“迦叶。” “公子，您有何吩咐？”似乎是胡亥喃喃自语的样子引起了旁边经过的侍从的注意，他悄声走到了胡亥身边，恭敬地说道。无论胡亥身份如何，这表面功夫不能落下。 “没事。”胡亥摇摇头，把侍从赶走之后转身往其他地方走去，还是得找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不然他说话会被其他人当成疯子。 “只要你想着想要说的话我便可以听到了，不用特地说出来。”迦叶轻声说道，让胡亥止住了迈出的脚步，一边在心里说道：“能与你交谈的时候，已足以使人震撼。不过没想到在心里也可以沟通。”胡亥早就察觉到迦叶与常人不同，但是这心灵沟通还是让他讶异了。 迦叶说道：“这只不过是小技，镇邪在你体内，你若能施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然你身处帝王之家，让你触及这些却是不好了。” 胡亥道：“这我是平民亦或是王孙，有什么关系吗？” “天下众生皆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别。只不过你身上出身帝王家，龙气缠绕，于修行不是件好事。”迦叶循循善诱。 胡亥察觉到迦叶话语里委婉的劝诫，仔细想了一下，也不知道修行能带来什么，倒也没有执着，放下这个心思后心神就转到其他地方而去，“上次王兄来找我了，他很真诚，可是我看不出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下功夫，我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任何价值才是。” “他是你的兄长，他与你接触便定然带着利益吗？”迦叶的声音淡然而又平静，透露着温和的意味，更加使人信服。 胡亥噎住，一时之间也没有反驳。他第一反应想来也只有这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兄弟情上头去。“只是觉得他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罢了。” “他只是在关心你。”迦叶轻柔的声音让胡亥仔细思索起往日的情形，仔细想来，如果扶苏真的只是为了利益，那日便不会轻易因为他的话语为受伤了。思及此处，胡亥不禁点点头，只是这与胡亥一直被灌输的理念有些不同，想清楚后却更加混乱了些。 正在此时，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在胡亥身前响起，“公子，您怎么一人在此，您身边伺候的侍从呢？”胡亥抬眼一看，竟是赵高。 赵高的个子高瘦，相貌普通，但身上的服侍却隐隐比胡亥还更加华贵，只是因着他躬身有礼的模样，咄咄逼人的气势略收敛了几分。 胡亥说道：“只不过是无事出来走走，身后跟着那么多人也让人厌烦。” 赵高不赞同，“公子身份高贵，不容有失。若是您身边的侍从不知道礼数的话，公子可切莫手下留情，该好好教训才是。” 胡亥摆摆手说道，“这就不必了。自从赵公公把柳陂送来之后，他伺候我也很是得当，公公可不要责怪于他。” 赵高眉峰微动，倒是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又叮嘱了胡亥几句要小心他人就匆匆带人离开。现在正是年节时分，宫里又没有皇后，身为秦王身边的大总管事情比常人更加繁重。 等到赵高离开之后，胡亥松了口气。赵高观察敏锐，就在他来之前胡亥还正低着头看着丹田跟迦叶说话呢，若是因此被他看出来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胡亥也要头疼了。不过想来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赵高也不可能想到这方面去。 不过他皱着眉头在心里说道：“我怎么觉得赵高 分卷阅读16 话里有话呢？”教训下人，这是要他教训张环儿还是柳陂？而这小心他人，又是小心何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能回到最初一昧相信的时候了。 “？迦叶？”连叫了好几声，迦叶没有回答。胡亥噘嘴，居然又断了！ * “师兄，你缘何如此开心？”迦挲合掌说道，见到本该好好疗伤的迦叶离开静室已是稀奇，而他嘴角久久未散的笑意更是让迦挲好奇得心痒痒的。 “无事。” 迦叶一身白色僧衣立于树下，衣角随着清风而动，淡雅出尘的模样令人不敢亵渎。 迦挲……除非我心瞎了才会相信没事。 第十三章 半月后，除夕夜便到了。胡亥被张环儿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然后又很快被他送着到了举办宴会的大殿。 事实上胡亥完全不想这么快就出门，奈何身边有个比他还着急的侍从。胡亥一边点着头状似在回应他的话，实际上却是在猜测今年父王会多早提前走，而他又能在什么时候偷溜走。 果不其然，等他跨入了大殿内的时候，已经到来的公子公主们只有寥寥数人。公主们都聚在一起聊着，而胡亥看着那另一堆聚在一起的人，却完全没有过去凑热闹的打算。 奈何他不想凑过去，有人却不耐烦地叫住了他。 此人正是胡亥的冤家八公子。 八公子和胡亥的岁数相近，脾气相似，连不喜读书这上头也是不相上下，按理来说应该是臭味相投才是。可是偏偏这两人，却是整个聚英殿里火气最重的两个，有时候你来我往间的“交流”甚至会惹来先生的注意。 八公子还没等胡亥有动作，便撇嘴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早过来，怎么，是眼巴巴地打算讨好大公子么？可惜啊，大公子这样高洁的人怎么会看上你这等货色？兄弟这两个字落在你身上都觉得肮脏。”八公子的母妃原是市井的民女，虽然貌美，但是有时语言会……略显粗俗，因而虽容貌上佳却不受宠爱。 胡亥跟他斗了不短的时间也知道八公子嘴臭，自动过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抱着手懒散地说道：“不知道是谁比我还早过来，巴巴地站在王兄的位置旁边，像只呱呱叫的青蛙，聒噪而不自知。” “你这低贱的出身也配叫大公子王兄，也不怕脏了公子的名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母亲的出身是多么高贵呢！”八公子被胡亥下意识说出的王兄二字气得跳脚，更因为胡亥的讽刺更加暴怒，整个人一下子焦躁起来。 听到八公子的话语，胡亥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胡姬的出身的确是不太好，但那是他的母亲，则能容忍其他人的侮辱。 而此时，八公子身边站着的几个公子也觉得八公子有些过头了。秦王后宫中虽然有不少出身高贵的各国公主，但是身边平凡的也有不少，怎能一概而论，嗤之以鼻。八公子的一句话，一杆子打倒了一船人。 就在八公子洋洋得意而胡亥禁不住要反驳回去的时候，身后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弟，八弟，今日可是除夕，可不能争吵，免得伤了和气。” 熟悉的声音让几人都回头望去，果不其然是扶苏。今夜或许是因为除夕喜庆的缘由，扶苏也穿了一件红色衣衫，但这样的颜色落到他身上却不显艳俗，反倒衬托得他面红齿白，随着他一步步走近，原本还显得喧闹的角落突然安静了下来。 “是是，大公子说得对。”八公子下意识说道。扶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八弟怎么如此生分，直接称呼我为王兄便是，大公子这样的称呼听得别扭。”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也不知道是扶苏第几次纠正了。 八公子讪讪一笑，却不敢再说些什么。 扶苏转身看着胡亥，轻笑着说道：“十弟，为兄有些话想同你说说，可否借一步说话？”胡亥瞥了眼已经怂了起来的八公子，抿嘴说道：“当然。” 两人相偕着离开，身后留下一地眼珠子。八公子不甘地说道：“不可能，大公子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融洽了？”明明前段时间胡亥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开窍了知道讨好扶苏了。 旁边的几个公子对视了一眼，心中暗笑，什么时候等你有了胆子称呼扶苏为王兄的时候再说话吧。心计不少，胆子却不大。 胡亥跟着扶苏走开几步，便听到扶苏说道：“八弟虽然有些小心机，但总归是小打小闹，你不必放在心上。”胡亥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禁不住笑出了声，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讽刺八公子像只只会蹦哒的蚂蚱？ “什么时候你也会这么揶揄人了？”胡亥好容易止住笑意后说道，扶苏摇头笑道：“我从来都是这副样子，只是十弟不愿知道罢了。”他特地放柔了语气，生怕胡亥因此误会了他。 胡亥倒是没有扶苏想得那么深，只是觉得之前的印象的确是有些刻板了，一个人的最初印象不代表了这个人一贯如是。之后扶苏跟胡亥谈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胡亥也因此知道扶苏刚才的那句话不过是为了把他从八公子身边带离开来的借口。 又过了片刻，原本熙熙攘攘的大殿渐渐安静下来。胡亥侧耳倾听，果不其然隐隐听到了秦王驾临的奏报声。众位公子公主们由着扶苏带领，恭恭敬敬地在门口迎接。 秦王嬴政大步流星地走入殿内，黑红色正装十分大气，而简单发髻又显得随和自然。而随着秦王的出现，大殿内的气氛又随之一变，变得严肃正经了一些，直到秦王落座之后，其余人才寻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随着宴会的开始，胡亥也开始到了无聊的时候。虽然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家宴，但是他们也无须跟寿宴那般送礼表演，胡亥也不需要担心突然被揪出去说话。既然如此，整场宴会对他来说简直比看书还煎熬。 索性等过了酒过三巡，殿内的气氛也柔和了三分。胡亥抬眼往前面看了一下，嬴政正在同前去敬酒的公子们说话，他懒得凑上前去，便从前面的桌子取了根筷子，随手在桌案空白处涂涂画画起来。 还没等他自己画出个所以然来，胡亥便听到肩膀上有个小小的声音说道：“糊糊，这是什么呀～”胡亥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萌萌然看着他的五儿，差点没把筷子给甩出去。 他压低着嗓子说道：“你怎么跟过来了？”来之前胡亥千叮咛万嘱咐五儿不能够跟过来，直到看着五儿点头才算数。 五儿委屈地扁扁嘴，小手揉着眼睛说道：“五儿无聊，想，想糊糊～没跟，没跟呀～” 胡亥好气又好笑，原来没跟着一起来，就是没过来？ 这宴会中突然出现了个鬼娃娃同他一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胡亥 分卷阅读17 一边这样想着，一遍偷偷把肩膀上的五儿拽到怀里，准备好好“教训”一顿。 第十四章 五儿被胡亥捏着小肚皮，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了，娇憨地说道：“ 不气，不气。” 胡亥低着头偷笑了两声，故意当着五儿的面夹了一块软绵绵香甜甜的糕点，使劲勾引五儿，等到小胖娃的红眼珠子都瞪直了的时候好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 “坏！” 连语气词都没有了，五儿简洁明了吐出一个字眼，连小鼻子都气得皱巴巴起来。胡亥在旁人眼中不敢有大动作，但看到逗弄过头了还是连忙伸手摸着五儿的小胸膛，低声念叨：“不气不气，回去就给你烧好不好，五儿乖。” ……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道歉的身份就逆转过来了。 之后的时间段里胡亥倒是消停了下来，没有再逗弄五儿，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毕竟虽然不受宠，但是胡亥还是时常会被人注意，因此他也不敢太过出格。而五儿只要有胡亥在，就一直是个乖宝宝。 嬴政果然如胡亥所想并没有停留很久，在酒过三巡之后就很快离开了。胡亥见着上面的最大的主角不在了，心神都往如何溜出去这方面想了，他往后瞅了一眼伺候的侍从，低声说道：“你再去给我取碟红豆糕过来。” 那个侍从看起来很是不愿意，但是还是懒懒地去了。胡亥立刻就抱起五儿，偷偷摸摸地顺着后面的位置离开，奈何人还没接着遮蔽小跑到门口就被怀里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到，“呀！鬼！” ？！胡亥猛然朝着五儿伸出的手指方向看去，就在扶苏身后赫然是一个朦朦胧胧的白色影子，他半低着头趴在扶苏肩上，那个扭曲的姿势让胡亥头皮发麻。不管这个人……鬼到底是什么心思，但绝对不是好事。 如果是半个月前，胡亥看到这个场景定然是暗笑几声后便立刻离开，哪里会去管扶苏的死活，恨不得他现在就死了更好。但是现在胡亥就算想拔脚就走，这脚也跟生根发芽了一般死活拽不动。 胡亥死死看着自己的脚，却无可奈何。 靑奴的那一次事情让他知道这些鬼拥有的力量不是人所能及的，如果不能一击必中，现在在场这么公子公主，不管死掉哪一个都是大事。 胡亥呼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桌子，一边走一边瞪着自己的腿，现在倒是走得挺快的。而在没到位置之前，胡亥低声对五儿说道：“我要去救王兄，现在你先自己飘着好吗？”胡亥没有罔顾五儿的意思，而是先跟他说清楚。 五儿点了点小脑袋，飘着离开了胡亥身边，而后乖乖地飘着跟在胡亥身后。 胡亥回到自己桌案上时，身后伺候的侍从正好端着糕点过来了，看着胡亥来时的方向，又看着空空如也的桌案，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呵呵，等你好好历练几年就知道他的光荣事迹了。 胡亥落跑失败，心情不好；一想到还得冒死去救人，心情更加不好。重新跪坐下来，胡亥看着桌上的酒水，好吧，靠近的理由有了，但是如何把鬼击退呢？ 扶苏今天晚上的责任不小，在嬴政离开之后，整场家宴最重要的主角便变成他了。秦王没有王后，也没有得宠到足以主持家宴的妃嫔，无可奈何这责任就隐隐约约落到扶苏身上了。不过敢于灌扶苏酒的人也不多，一轮下来之后，扶苏就能够安安静静地坐着了。 “大公子，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如果不适，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并命大夫前来诊治吧。”严诚在身后低声说道，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扶苏的脸色很是苍白，甚至唇色都显出几分紫色。不过只是一刹，刚才的异色又消失了，严诚虽然以为是错觉，但心中也担忧起来。 “无碍，再过一会吧。”扶苏摇摇头，现在退场还有些早了。但是他的确觉得心悸，甚至有些四肢酸软。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端着酒杯走到了扶苏身前，轻声说道：“今夜还未敬王兄酒，只希望王兄不要吝啬才是。”扶苏听这声音，略带惊喜地看了过去，果然见到胡亥端着酒水站在身前。 他惊讶地站起身来，同样端起了酒樽，笑着说道：“十弟，你年岁尚幼，这酒水浅尝便可，可不能沉迷酒意。”胡亥下意识噘嘴，而后又发觉这样的动作不雅，很快又压抑下来，“如果不是为了敬酒，我才不拿着这东西过来。” 严诚虽然知道扶苏看重胡亥，却不知胡亥在面对扶苏的时候说话也是这么不带敬意，虽然眉头微皱，但是他也没余置喙的余地。 胡亥敬了他一杯，而后自己便不客气地仰头喝下，那火辣的滋味让他一下子咳嗽出声。扶苏讶异得连手里的酒还没喝下，连忙饶过身前的桌案走到胡亥身边，伸手给他拍着背，一边说道：“你的酒是谁安置的，真是不知礼数！”这些年幼的公子的桌上虽也有酒水，但都是梅子酒之类的果酒，烈酒是不许的。 那当然是他自己偷的！胡亥咳嗽得脸色都变了，如果不是为了救扶苏，胡亥才不会让自己这么找死。 他顺着扶苏的动作，整个人倚靠在扶苏怀里，在扶苏讶异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已经用力攀在扶苏的右肩，也正是那只鬼盘踞的地方。 而在那瞬间，胡亥的手宛若掉入了冰水之中，彻骨的寒冷。 胡亥这所有的动作都是不直视那只鬼的前提下完成的，但是在这最后一刻为了确认有没有用，胡亥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一眼，而就在这一刹那，一直趴在扶苏肩头上的鬼猛地抬起了头，一脸的血污让胡亥吓得浑身一哆嗦，还没等他叫喊出来，一道常人不能见的金光从胡亥身上冒出，一下子击打在男鬼身上。 男鬼发出尖利的叫声，嘶吼着退开，而后一下子飞出了这座大殿。 胡亥直到看着那鬼魂离开大殿，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算是松懈下来，顿时便失去了力气瘫软在扶苏怀里。 猜，猜对了！ 到了这个时候，胡亥才敢把满心的恐惧释放出来。刚才那个鬼脸吓死他了啊！！！！！ 扶苏正诧异于胡亥的动作，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猛然轻松了许多，刚才一直盘桓在身体里的虚弱也消失无踪，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的视线却是落在一脸后怕的胡亥身上。 总感觉，十弟刚才来找他，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敬酒。 第十五章 胡亥在干完大事之后，就麻溜地离开了，在走之前还不忘顺走了五儿喜欢的点心，现在回去也晚了，膳房也来不及给他做这些小玩意，要是等明早的话那就没有哄的意义了。 殿外，柳陂跟张环儿都守着，见着胡亥这么早出来，柳陂还有些稀奇，张环儿早已经 分卷阅读18 见怪不怪地迎了上去，把备着的大衣披在胡亥身上，然后冒着雪打开了伞。 胡亥不耐烦这些跳着跑开了，三两步踩在雪上，印出一个小小的脚印。 等到回去之后，张环儿出门前吩咐的姜汤早就备好了，在胡亥进门的时候就送到了胡亥的院子里，看着那红褐色的汤水胡亥简直欲呕，最后捏着鼻子关下去后，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等到外面没动静之后，胡亥暗戳戳地寻到了被张环儿隐蔽放好的火盆，把藏在兜里的点心丢到火盆里，然后一边烤着火一边在心里默念五儿的名字，当那盘糕点在火盆里化为灰烬，却又再度在五儿手里出现的时候，五儿那亮晶晶的眼珠子实在让人难以抵抗。 胡亥看着五儿高高兴兴地用小手捧着一块糕点在吃，剩下的都不知道被他藏到哪里去了。而他的胸前正系着一条洁白的小帕子，看起来可爱干净了，完全想不起两个月前还是个血娃娃的样子。 在五儿被胡亥彻底哄好了之后，胡亥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刚才大殿的事情上去。他之所以敢去找扶苏，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靑奴曾经说过的话，当时他体内的镇邪在感受到鬼魂恶意的时候，让她完全无法近身。这是不是意味着镇邪会对这些带着恶意的鬼魂产生震慑作用？胡亥并不能保证一定有用，但他保证那个男鬼一定有恶意。那一整个身子都扒拉在扶苏身上了，恶狠狠的样子不是在吸取阳气就是在搞小动作，实在骇人。 老天保佑这鬼该回哪去就回哪去，不要再让他见到了，赶紧去那些不怕鬼的人那里去吧，谢谢。 如此想了一下之后，胡亥便打算上床睡觉了，今天经历的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早点安歇度过这一天，新的一年讨个好兆头也好。在经过五儿的时候顺手把五儿拉到怀里，胡亥抱着小暖炉打算睡着好觉。 不过显然第二天起来的胡亥的脸色并不是这么说。 张环儿迟疑地看着胡亥青白的脸色说道：“公子，您昨夜熬夜了？脸色怎的如此难看？”胡亥臭着个小脸，“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岂止是没睡好，他几乎整夜都是在做噩梦，如果不是胡亥一直抱着五儿，动作的力度吓到了五儿，然后被五儿给叫醒了，不然他现在还沉醉在噩梦中不可自拔。 让张环儿取了冷水过来，胡亥自己拧干了帕子捂在脸上，好好洗了把脸之后精神才算是好了点，勉强吃了点粥之后就再也吃不下了。把屋内所有的人都叫出去，连张环儿也不例外，胡亥转身倒在床上，急促地喘了两口气，难受地捂住胸口，看起来这不仅仅只是睡不好的事情了。 “意守丹田，意念清净。”迦叶的声音突然响起，即使是在这个不详的时候，依旧显得十分镇静与柔和，仿佛天生就带着这样磅礴却无比温和的气息。胡亥听着他的话语，下意识便按照他的意思清空了心中的杂念，虽然不可能完全没有，但至少现在心中没想其他事情了。 而后，丹田中突起一股暖流，瞬间流遍了胡亥的全身，在就在这个时候，胡亥浑身一颤，忽而感觉到莫名的恶寒，鸡皮疙瘩全部都冒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在那股暖流下恢复了正常，打了几个哆嗦后，脸色反倒红润了很多。 “你最近接触了恶鬼？虽被镇邪驱走，但是你本是肉体凡胎，贸然触及会伤及魂体。”胡亥听着迦叶的声音从心里响起，这个淡然温和的人让胡亥心里多了几分慰藉。就算有五儿与他共享这个秘密，但是五儿年纪比他还小，一些事情根本没法与他交谈。迦叶的出现，对胡亥来说不亚于黑暗中的烛光。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胡亥还可以筹划之后思索着如何改变，但是这诡异之事，胡亥却完全没法子可以想。 “他附着在王兄身上，我只是想着这镇邪似乎能驱走带着恶意的鬼魂，因此才去触碰了他。”胡亥讪讪说道，谁知道差点把自己给搭上。 迦叶淡淡地说道，“镇邪现在只能够被动触发，如果能够主动为你所用想来该能有所改善。我教你一段口诀，你按照口诀练习，等身体能够承受之后，我会为你护法，使得镇邪以后能被你驱使。” 胡亥听得有点迷糊，但是迦叶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但是镇邪不是你的法宝吗？”胡亥在自己能见鬼之后，也看了不少野记，知道了不少东西。 “是的。”迦叶浅笑着说道，“所以我想把它给你，你有意见吗？” “没，没有。” 迦叶的好意胡亥无法拒绝，他说话的时候那个感觉太温柔，或者说是带着慈悲的意味，使得胡亥完全没有戒备的心理，下意识便顺着他的话而走了。但是这个好意也实在是有点大了，胡亥苦着张小脸想着，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彻底没有接触过镇邪。 迦叶给胡亥的口诀很简单，虽然带着点拗口的词，但实际上不是很长，胡亥很快就背诵了下来。在确定自己能背诵之后，胡亥就开始练习了。 起初胡亥以为这玩意是在唬人，但是在他坚持到了第十九天的时候，胡亥自发地感觉到了小肚子那里有一点点的暖意。这有别于镇邪所产生的暖意，这完全是胡亥自己所练就的。在暖流越来越强大之后，胡亥开始练习拳脚。 作为秦王公子，他自然是有教习拳脚的师傅，但是师傅不是一对一教导，平日里胡亥又不喜欢这些，倒也完全没有上心去练，现在开始锻炼，第一天就差点没把脚压折了。如果是其他的时候，胡亥早就放弃了，但是一想到这个关乎他的性命，胡亥咬咬牙又继续了。 在胡亥十岁的时候，在迦叶的指引下，胡亥在镇邪的表面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而在这之前，胡亥又遇见了三个鬼，其中恶鬼一个，就是之前扒拉着胡亥的那个，撞见他的时候胡亥总是免不了要受伤，然后脸色难看上好几日。剩下两个都是地缚鬼，不能够离开他们所在的区域，胡亥虽然害怕，但是还是能够保持平常心的。 恶鬼的目标据迦叶所述是他们作为公子所携带的龙气，他们作为秦王的后代，身上或多或少缠绕着龙气，而扶苏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这恶鬼显然挑食，但嬴政的龙气过胜他又不敢接触，只能把目标放在扶苏身上。 这期间好几次胡亥便是为了扶苏才受的伤，不过因为他这几年不断地练习着迦叶的给予的口诀与功法，整个人看起来强壮了不少，每次受伤的程度也在慢慢降低。 虽然烙下了痕迹，但不代表胡亥能完全控制镇邪。胡亥到现在都不知道迦叶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但是镇邪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他现在所能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例如，现在恶鬼不能触碰他。 这是让胡亥最开心的事情了 分卷阅读19 ，虽然伤害在降低，但是没有总是最好的。 第十六章 在胡亥开始能够控制自己之后，他很快就得到了对于恶鬼的消息，不过这源于五儿的一次偶然发现。 这几年五儿一直跟着胡亥，或许是曾经变异过的缘故，跟着胡亥的他并没有伤害到胡亥，反倒是跟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他不会长大，以及没有第二个人能看见他这一点。 而这几年的五儿也渐渐发现他能出现在阳光下，这个发现有些搞笑，但是胡亥并不打算让他发生第二次，因为这完全不利于五儿的安全。因为那一次完全是由于胡亥的乱发脾气，五儿担心他而在大半天踏出了屋子，把自己挖完全暴晒在阳光下。 胡亥没办法忘记那个时候发现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时惊骇的心情，即使五儿完好无损，但是胡亥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那样的感觉。长久以来，五儿，与迦叶，扶苏等一起成为胡亥狭小内心的驻扎者，最开始里面只有张环儿一人。 五儿因为白天可以出去的原因，导致他乱跑的时间更长了，但是他总是能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及时回来，所以胡亥从来不限制他，因为五儿不是他的附属品。 但是当他告诉胡亥，他跟恶鬼成为朋友的时候，胡亥还是大吃一惊。 他已经十岁，身高增长得有点缓慢，但是比起之前高了不少，五儿对他来说越发娇小了。他选择把五儿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然后半靠在榻上看着五儿，“所以，他跟你说了什么？”五儿也跟那两个地缚鬼成为了朋友，但是这个恶鬼是不一样的，五儿甚至亲眼看到过他伤害胡亥和扶苏，所以胡亥不得不对他保持警戒，开始怀疑恶鬼是不是对五儿做了些什么。 至于怀疑五儿背叛，不，这绝对不会，这也没有涉及到背叛的成分。 等等，在这个时候胡亥的眼睛微微眯起，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也会否定这样的心思？全心全意相信某人的想法想起来就让他难受，但是此时此刻把整个想法放到五儿身上，他却没有任何质疑。 有点奇怪，但是还不错。不过胡亥很快把它归为之后才需要了解的东西，现在，五儿的问题才比较重要。 “你是怎么遇到他的，五儿？他对你做了些什么了吗？”胡亥问道。 五儿摇摇头，红色的眼珠子在这个时候显得懵懂天真，“他只是看着我，然后哭。”这显然不是一个胡亥意料中的回答，然后五儿便掰着手指头小小声说道：“哭得可伤心可伤心了，然后五儿陪着他坐了一下午。”随着时间的增长，五儿说话也越来越流利了。 “……所以你说的成为了朋友，就是陪了他坐了一个下午？”胡亥忍俊不禁，原本的担忧都化作了点点无奈，“五儿，陪着人坐了一个下午不能算是朋友的。”五儿不满地噘嘴，然后在胡亥的肚子上扭着小屁股，“不是五儿说的，是他说的呀。” 在笑声之后，胡亥搂着五儿陷入了沉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奇怪。 “最近遇到他的时候，不要随意靠近他，我怕他伤害你。”胡亥没法直接对五儿下命令，即使在他拥有了镇邪的初步掌控权之后，这似乎有点奇怪，但是胡亥暂时还没有打算去猜测这个，他只是基于自己对他的担心，然后希望五儿不要这么做。 五儿自然是听胡亥的，睁着红眼珠子点头，然后乖乖地在胡亥怀里陪着他看书。 而后几天相安无事，但是在某一日迦叶又一次连接到胡亥的时候，胡亥还是忍不住吐了苦水。 “如果那个人……鬼真的那么和善，那我就不需要那么辛苦了。”胡亥摆了个鬼脸，随后意识到迦叶看不到而下意识收敛起来，而且在迦叶面前他虽放松，但是失礼的行为却极少。 “或许五儿拥有你所不知道的力量。”迦叶含笑说道，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给胡亥其他的意见，不过胡亥也完全不在意，在迦叶的指导下他已经今非昔比，对鬼魂的害怕之心也淡去不少。 “如果是这样，那我倒是省心了。”五儿一直到处跑，如果有自己的实力，他也不必怀揣着担忧了。 “或许到时候你更改担心其他人？” “哈哈，这也好过我一直在担心他。”胡亥笑出声来，虽然迦叶一直很正经，但偶尔说的话却让胡亥压抑不住笑声。 迦叶的出现并不是短暂的几次链接而已了，相反的，他一直频繁地出现在胡亥的生活中，并对胡亥起了很多帮助，即使因为这种特殊的见面方式，胡亥至今都不知道迦叶到底是何人，或者长什么样子，但是这样子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迦叶并不会参与到他的生活中来，也代表着他跟胡亥以后的事情都不会产生什么关系，无关乎利益，便无关乎背叛，这也是他最开始信任五儿的理由。 虽然这样的情感在最开始的时候掺杂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但是终究因为时间的缘故，不好的东西渐渐淡去，好的东西日益增多，使得那些晦暗再也不复存在。 奇特的是，胡亥一直感觉迦叶是知道的。 胡亥对迦叶的好奇日益增多，但是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特别是当他自己也是一个非常不喜欢被其他人窥探的人，所以他从来没有问迦叶更多的东西，至少现在他觉得这样子不错。 “十弟。” 就在胡亥还跟迦叶聊着的时候，扶苏从门外跨进来——没有通报。 胡亥不得不在心里说了句抱歉，然后恶狠狠地瞪了眼张环儿，这家伙就是抓不住重点，不长记性。而面对胡亥的视线，张环儿只是讪笑着退了出去。 扶苏看着胡亥有点臭臭的脸色，不禁微笑起来，不论如何，比起前几年，现在的胡亥在他面前放松多了，表情也多了许多，这让他这个当兄长的既觉得开心又觉得感伤，尤其是这两年胡亥的身高突飞猛进，居然已经渐渐逼近他了，这真是一件伤心事。 “你怎么又过来了，父王对你的安排还不够你忙活的？”胡亥说道。 扶苏在半年前就已经被秦王带到朝堂上去了，而作为比他小了两个月的二公子并没有这个殊荣，直到昨天胡亥还听到二公子控制不住的低声咒骂。 “的确是有点，但是听到你最近身体不舒服，因而过来看看你。”面对这个问题，扶苏总是显得很谨慎，因为胡亥曾经对这个问题的敏感，但在胡亥接受了他之后，他说话的方式发生了点改变，变得随意了些。 胡亥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张环儿的大惊小怪以及他自己疏忽而已，他的身体一向没什么问题，武师傅现在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不过，你最近，小心点。”胡亥皱着鼻子说道，说得有点结结巴巴，这 分卷阅读20 引起了扶苏的注意，他微眯起眼睛看着胡亥，“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消息的？” 他的弟弟似乎总是知道某些事情。 胡亥准备把嘴缝上，这一定是个最好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防止他乱说话。 其实这正是他之前“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几天前他从聚英殿回来的路上，为了避开与八公子的“喜相逢”，胡亥选择了另一条路，而这条路上避不可免有一个地缚鬼。 通常情况下胡亥不会理会他们，因为他们不会主动伤人，但是这一次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胡亥听到这个白发男人轻声念了一句话，“小心赵高。” 胡亥大吃一惊，甚至忘记了身后的柳陂猛然站住了脚步。他眯了眯眼睛，把柳陂打发到其他地方去，然后转身看着那个忧郁的看着他的男人，压低着声音说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预见了一些事情，那或许会发生，或许不会发生，不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小心赵高，这不仅仅是对其他人，也是对你。不过那将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关于某些最高的东西。” 或许是由于之前胡亥跟他们的“和平关系”，原本胡亥还不抱希望，毕竟以前他们从来没能回答胡亥的话，他还想着是不是需要动用镇邪了。不过也仅仅是这样，之后这个男人就不愿意再说任何的事情并选择隐去身影。 在上一次跟迦叶的交流中，迦叶温和地告诫他，身处于宫中的地缚鬼拥有着某些特异能力并不奇怪，因为在这之前有无数气脉环绕着整座宫殿。这让胡亥不得不重视起地缚鬼所说的话，但是赵高…… 至少目前为止，赵高对他很不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也有危险？而且还跟赵高有光？ 但是最高的东西，怎么看都跟父王以及扶苏有关系。 第十七章 扶苏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没有觉察到胡亥的不同，他只是在某些时候会觉得，他的十弟靠近他的时候，会让他更舒服。 而这通常发生在他身体不太好的时候。 这的确有趣，但是扶苏并不打算质问胡亥，不论从那个方面看，这都是胡亥对他的关心，而他自己也知道胡亥对自己的隐私是多么的上心，如果去刺探的话，恐怕只会得到胡亥的一顿狂风暴雨。 但这样的念头在他看着胡亥在半夜跌跌撞撞穿过花园的时候变成了一件需要提上讨论议程的事情。 事实上当胡亥在五儿的提示下发现后边跟着扶苏的时候，他吓得跟迦叶说道：“如果我现在把我王兄打昏了，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忘记今天的事情吗？” “我能，你不能。”迦叶淡然地说道。 ……胡亥当机立断便选择了另外的路线，他相信以扶苏的风度，他做不出来在半夜大喊大叫的举动，等他甩掉他之后，胡亥准备第二天来个抵死不认。 “我劝你不要往那边走。”伽叶冷静地说道，“那边聚集的更多。” “为什么你依然能感觉到这个却不能帮我把扶苏敲昏？”胡亥略焦燥地选定了另外一个方向，随后五儿又悄声告诉他，扶苏依然追着他。 “因为他是人，我能透过屏障帮你，但不会选择在人身上。”伽叶的声音似安抚又似鼓励，让胡亥的情绪很快冷静下来。 其实胡亥焦躁是正常的。 他一直完好无损地度过了前几年的七月半，直到今年，伽叶同他说今年的鬼门将在这里开启。胡亥并没有很深刻的关于七月半的印象，因为此时并没有形成很固定的传统，但是迦叶不同，他的告诫，让胡亥吓了一跳。 “你在开玩笑？”胡亥一口热茶吐了出来，刚才被伽叶的话吓得一下子把刚上的滚烫茶水喝了下去，烫得他嘴巴差点起泡。 伽叶的声音依然很自然淡定，他说：“我从不开玩笑。” “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胡亥泄气地说道，他不该去质疑伽叶，他所说的事情还真的是没一句假话。 “除了你之外的人，皆不会有事。”迦叶的话让胡亥很快便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很快就理解了迦叶的意思，无奈地皱着小眉头，嘟囔着说道：“都怪你啦。” “不要被他们所触及，便不会出事。” 这也是今夜胡亥一直被追着跑的原因，早在七月半来临之前，胡亥就已经按照迦叶的说法给不少地方画下了禁忌，奈何还是有不少强大的鬼魂突破了这些禁锢紧追着胡亥而来，这导致一整个晚上胡亥奔跑得跟跳舞似的，幸亏最开始围着房间下的法阵是最为费力的，从子时撑到了丑时三刻。 之后胡亥便慢皇宫乱跑，实在是没有任何形象。 “如果今天晚上被那个侍卫抓到，明日父王怕是得用眼刀把我砍死。”胡亥站在宫道上喘口气，在他的眼里，整个皇宫都漫布着浓郁的黑色，还有更多的虚无的影子在上面飘荡。即使胡亥已经被锻炼出来，但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脚有些发抖。 正在这个时候，五儿“啪叽”地扑到了胡亥的肩膀上，小小声地说道：“糊糊，苏苏在看你呀。” ……？？？？ 胡亥连头都没回撒腿就跑，如果不是因为鬼魂的阻挡，他早就一溜烟跑没了。 这也造成了胡亥现在的尴尬局面，他一遍观看着漫天的黑雾，一遍躲着扶苏的“追杀”，咬牙切齿地说道：“现在大半夜的，王兄是在发什么疯？没事起什么夜，散什么步？！” “注意前面。”迦叶的声音骤然响起，胡亥猛然回过神来刹住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在他眼前出现的两个黑影，从腰间拔出剑。对面的鬼魂完全没有理智，只存在最后对灵力的追寻，在看到胡亥的时候便直直冲他扑了过来。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理智，鬼门大开之后，那些有归属的鬼魂都魂归故里，待时辰一到之后才会重回鬼门。 咬牙砍杀了一个，另外一个胡亥还来不及抽剑回砍，五儿便发出了尖锐的声响，这声音完全不似之前那般软软，反倒是充满着肃杀之气，一下子震慑住了另一个恶鬼。胡亥转身劈散他的身形，一手把五儿拉到怀里，“我没事了，别担心。” 这是五儿的特殊秘籍之一，不过也容易失控，胡亥曾见他用过一次然后收获了一枚暴走的小五儿，之后就再也没叫他用过。 五儿被胡亥安抚了之后，整个人也安顺了一些，抱着胡亥的脖子生着小闷气，如果刚才再慢点，糊糊就要受伤啦。 “十弟？” 扶苏的声音近在咫尺，而且是避无可避。 胡亥捂脸，被两个鬼魂逮到就算了，还被扶苏给抓包了？ 他放下抱着五儿的手，而五儿也随之翻身坐到了胡亥的脖子上。他转身看着站在他身后显得有些衣冠不整的扶苏，显然刚才的 分卷阅读21 跑动导致的。 见惯了扶苏文雅的样子，突然之间看到他这般模样，胡亥在恼怒之中也觉到了几分好笑，他咳嗽了几声，而后说道：“王兄，你这是做什么？散步吗？” “十弟，这也正是为兄想问你的问题。”扶苏眉头微蹙，但在月光下依旧十分温和，只不过是带上几分对胡亥状况的担忧。 “我，就是晚上闷得慌，所以出来走走，跑跑，也能锻炼锻炼。”胡亥咧着嘴说道。 扶苏抬头看了下月色，而后又看着胡亥挑眉，“散步？特地躲开巡逻的散步？”他刚才跟着胡亥而来的一路上，一队侍卫都没有遇到，这只能说明胡亥是特地避开他们的。 胡亥正想点头，然后赶紧想个理由把扶苏给赶走，却看到扶苏身后冒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骤然一变，那么远的距离他完全来不及出手，“五儿——” “呀——” 五儿第二次张开小口，那样的尖啸几乎使得胡亥也拜倒下来。扶苏身后的黑影被这样猝不及防袭击刺激得倒退了几步，漂浮着的身影扭曲了几下，勉强维持住身形。 胡亥趁此时机几步跑上前拉住扶苏，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后带着人撒腿就跑，没想到今日鬼门大开的刺激之下，把原本皇宫内的恶鬼给刺激到了，使得那个一直妄图吸食扶苏龙气的恶鬼在其中插了一脚。 扶苏被刚才的局面搞得有些混乱，但还是跟着胡亥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你之前画的符咒贴在他身上，可保一时无忧。”体内迦叶低低地给他指导，胡亥略微点了点头，把手里提着的剑插/入剑鞘，然后在内里摸索了一番，取出来一张黄色的符咒，反手贴在扶苏身后，而后又重新取出一张贴在自己胸前，之前的那张估计也到了时辰了。 扶苏被胡亥的一连串动作弄得有些迷糊，但在胡亥停下来的时候还是立刻抓到了重点，“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我们？” 胡亥挑了挑眉，“你知道？” “只是觉得刚才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扶苏低声说道。 胡亥了然，显然是五儿的声音有着极强的突破力，使得扶苏也听到了，但是他毕竟是普通人，因此只能听了个迷迷糊糊。不过胡亥心里还是迟疑，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事端。 在这件事情上，除了迦叶和五儿，胡亥一个人都不相信。 即使他是嬴政的儿子，但如果嬴政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什么事情胡亥心里是一清二楚，他这位父王心里可没有多少亲情的存在。随着胡亥的满满成长，天下也开始陷入混乱。秦国的勃勃野心四方皆知，胡亥等人更是清楚。 “我该告诉他吗？”胡亥不自觉在心里问道，虽然他还没有察觉，实际上对迦叶的依赖已然越来越深。 “你不该告诉他吗？”迦叶淡声说道，虽是反问的语气，却没有任何的强迫力道，只是顺着胡亥的话语说下去，把选择的权利重新交回给胡亥。有些事情到头来总得自己下决断，人生如是。 胡亥舒了口气，掀开下摆席地而坐，看着被黑影遮挡得隐隐约约的月亮，三言两语把现在他所面临的情况说清楚。 扶苏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当胡亥真的把事实吐露出来的时候，他的手微微一抖，却是有些失态。一日之间难得两次看到扶苏绷不住脸色，胡亥被追得发毛的坏心情却又好了不少，在自己痛苦的时候有人陪着一起的心情还真是不错。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夜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扶苏这个时候没有问其他废话，而是直奔主题，切中要点。既然鬼门打开，总有关上的时候，只要撑到那个时候应该就没事了， “第一缕日光出现的时候。”胡亥又一次看着月色，温凉如水，与迦叶的气质有些相似。如果是往日胡亥定然十分高兴能见到这样的月色，奈何今日实在是迫切希望能见到高升的太阳。 在胡亥又一次一跃而起，拉着扶苏匆匆离开的时候，扶苏眼里难得流露出深深的无奈，他这个十弟啊…… * “师兄。”迦挲合掌说道。 距离迦叶闭关已有三十二年，今日迦挲在打坐之时感受到心中一丝触动，掐指一算，便面露微笑，师兄终是出关了。 迦叶于三十二年前出关下山，为抗此世间极恶而战，最终重创其怪而死，然己身也留下了极大的伤势，不得不闭关休养。修道之人皆为之叹息，却也深感其功，迦叶大师的名声本便响彻修仙世间，此后但凡提起，无不推崇感叹。 今日出关，早已守在外边的迦挲却感觉到了一丝奇妙，此刻漫步而出的迦叶身上的气势全无，再没有当初那隐隐若现的威慑气息。但迦挲却大喜过望，继而说道：“恭喜师兄了。” 迦叶一身白色僧衣，面如冠玉，风姿卓绝。漆黑明亮的眸子却比他五官更加惹人注目，一眼望去便被吸住魂魄，仿佛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也被看透。他的眼眸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远处，宛若世间一切尽收眼底，唇微动，一句话飘入迦挲的耳朵。 “可有异事？” “无事。” “那便好。” 白衣和尚伸出一根手指，那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点在旁边的树枝上，淡金色的光芒飘飘洒洒缠绕上草木，本便青翠欲滴的枝叶舒展得更开。 “师兄依旧喜爱点化万物。” “不过是少了些时日，算不得点化。”清冷的声音散落在这方世间，甚至比这飘雪的天气更加寂寥冰凉，刹那间时间宛如凝固，但在这极深的寒意之中，却有着温暖如阳的温和，慢慢地破开冰层。 迦挲没有半点诧异，这是因为迦叶本身所修炼的道与寻常佛修不同。 在茫茫大雪中，迦叶转头回望着出关时的方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清俊面容竟带上极淡的笑意。刹那间所有寒意破开消逝，所谓的佛光圣洁是何蕴意，仅仅是那样轻柔的浅笑，仿佛全身心都被净化了一般，舒坦至极。 迦挲的手指微微动弹，脸色骤变，看着此刻迦叶脸上的神色有些诧异，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轻声说道：“师兄，你是否已经重新融合了镇邪？” 那人淡淡摇头，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明显起来，和煦的气息飘散开来，带着慈悲的蕴意。但此刻迦挲的脸色却算不得好看，而后叹息，“师兄，你该是知道，镇邪对你的重要性。” “不过是法器，落于何人身上，有益世间，便算不得不该。” 迦挲看着山下的茫茫白云，不过轻轻一扫，便已然看尽世间物，在触及到其他尊者之前收回视线，轻声叹息。 “阿尼陀佛。” 第十八章 胡亥知道他跟扶苏之间一定会有一场谈话，尤 分卷阅读22 其是在两个人狂奔了一夜之后，他忠实地为他感到一丢丢的抱歉，因为他第二天还需要去上朝，而秦王是不会允许有人在朝廷上打瞌睡的。因此胡亥允许自己为他默哀了一小会儿，然后便开始为自己默哀了。 “我没法给他解释这个，他待会一定会要求更多更详尽的内容。”胡亥在房间里踱着步，迦叶那边的联系早就断了，现在是胡亥正抱着五儿无奈地吐槽。 “糊糊，不怕，说说，没关系的。”五儿对扶苏的感觉很不错，这导致了在这点上他选择了当一个小叛徒给扶苏说好话。 “没关系？”胡亥疑惑地挑挑眉，在这件事情上他根本不相信扶苏会放过。扶苏对他那种奇怪的保护欲胡亥可是心知肚明的，虽然他很想直接跟他说他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但是显然这条路上任重道远。 “不怕不怕，鬼都走了。”五儿错误地以为胡亥是在关心昨晚的事情，皱着小眉头在给胡亥吹吹，胡亥笑着捏了捏五儿的小脸蛋，叹了口气，他可不是在心烦这个啊小混蛋。 不过昨天晚上到最后能顺利躲过去，胡亥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最开始迦叶跟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胡亥只觉得是天打雷劈，且不说那么庞大的数目，不能触及便是一个危险的词语的，不过最后能够有惊无险的结束这个晚上也算是幸事。 只不过昨晚似乎是有些触动了侍卫，之后这段时间半夜出门可就难了……胡亥大惊，继而站在门后呸呸了两句，他没事是希望自己半夜一直在外面溜达吗？他半夜出门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公子，大公子来找您了。”柳陂来禀报，这么些年，胡亥跟扶苏的关系竟然是越来越好了，这让柳陂大吃一惊，而且胡亥的性格比起三两年前的孤僻，现在可是好上太多了。但是与此同时，赵大人却一直保持着对十公子的兴趣，真是不知道为何，大公子不该是他的眼中钉吗？ 胡亥可懒得理会柳陂在想写什么，在知道扶苏立刻就过来之后，他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打算迎头而上了，有时候有这么个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事。 “十弟，你身体可还好？”扶苏看起来精神奕奕，丝毫没有因为昨天晚上熬了一夜而显得精神不振，胡亥一想才记起来，他可跟跑了一夜的胡亥不同，胡亥可是在下半夜的时候才遇到扶苏的。 “王兄，早上你离开的时候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我没事。”胡亥抱着五儿坐下来，同时伸手给自己斟茶，虽然精神过头之后胡亥睡不着，早上的课程也很精神地度过了，但毕竟一夜没有睡眠，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那可不一定，有时候要从你嘴里撬一句话出来可真是难事。”扶苏半信半疑地说道，显然昨天晚上的事情给了扶苏巨大的冲击，导致他在这个时候怀疑起了胡亥仅剩不多的信誉。 胡亥鼓了鼓气，无奈地说道：“你不用这么紧张，虽然我是有了这个能力，但是跟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可不会主动去接触他们，昨天只是一个意外，之后不会再发生了。” 扶苏怔然地看着胡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的姿势，而后挑挑眉，不会主动去接触？胡亥对上扶苏怀疑的眼神，尴尬地咧咧嘴，然后说道：“他不一样，五儿跟我在一起很久了，别忘了昨天晚上他也救过你。” 昨天晚上？扶苏很快就想起来那个尖啸声，那可不是什么好顽的事物。但是扶苏强忍下来将要说出口的劝阻，他能够看得出来胡亥对“五儿”的重视，这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够阻止的事情。但是跟一个鬼长期接触……扶苏依旧不对此保持赞同的态度。 胡亥想了想，忽而从袖里掏出了仅存的一张符咒，昨天晚上的符咒都用完了，剩下这一张是胡亥画着玩的。因为这张符咒的功效是让人能够见鬼，但是胡亥本身就已经能够看到他们了，所以这张符咒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他把这张符咒贴在了扶苏的胸口，因为是在画的时候他心里只有玩的心态，所以这张符咒只有很短的效力，但也足够了。 扶苏没有阻止胡亥的动作，昨天晚上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很多次，他相信胡亥不会伤害他的。 但他没想过这张符咒的作用竟然会是这个！ 五儿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并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谈话上，他努力地在自己那个不知道在何方的小空间里掏啊掏，终于把最后一颗松子糖掏出来了。 在胡亥给了他第一颗松子糖之后，又给了小胖娃很多很多的糖果，但是小胖娃最喜欢的还是最开始的时候胡亥给他的松子糖。这导致了胡亥房间内常备着松子糖，当然还有红豆糕，这都是小娃娃最喜欢的东西。 他虔诚地用两只小手捧着最后一颗糖果，把他举高高地给胡亥看，而后笑得不见牙齿，乖巧极了，“糊糊吃～” 奶声奶气的样子可爱至极，让胡亥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吻了他的小脑袋，“不用了，五儿自己吃。” “好～”五儿念叨着低下头来，用胖乎乎的小手戳了戳另一只手掌上的糖果，看着它滚动了好几下之后才心满意足地一口吞下去，而后小鼻子皱皱，似乎觉得不满意，又伸出小手掏啊掏，掏了很久才把一条小帕子拽出来，而后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擦手擦脸，最后把小手帕给丢开。 整个过程跟完成一个仪式一般异常认真，小娃娃的眼睛在最后的时候抬起头来，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珠子，理应带着诡异的气息，但是扶苏望进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了懵懂天真。 符咒的效力很快就消失了，但是扶苏的视线却若有所思地落在胡亥的怀里，“的确很不一样。” 最终扶苏还是不得不承认，在某些事情上，胡亥说的没错。扶苏离开的时候虽然还是没有跟胡亥达成共识，但最起码在最重要的那件事情上已经达成了一致。 看着扶苏离开，胡亥颠着五儿回到屋里，难不成他自己不想脱离吗？但是事到如今也已经没办法了，而且脱离便意味着再也没办法跟迦叶沟通，这件事情可就没法妥协了。 如果胡亥愿意承认的话，他其实还是挺喜欢迦叶的。 第十九章 胡亥跟赵高的关系在这么些事情之后还诡异地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胡亥是不拒绝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而其他来说也是因为他不喜欢在事态有关之前轻举妄动。 地缚鬼关于赵高的警告胡亥还记在心里，但是赵高这么些年明里暗里对他的招呼也不少，胡亥也做不到一下子就都看不见。只不过是心里警惕了一些，仅此而已。不过说起来，以胡亥现在的身份地位也没办法对赵高做些什么事情。 不过今日，胡亥送走了喋喋不休担心他安全的扶苏之后，柳陂忽而走到了胡亥身边。胡亥懒 分卷阅读23 懒地瞥了他一眼，“你这是作什么？” “公子，赵大人吩咐小人，给公子送上这个。陛下的寿辰快到了，您总得准备准备。”柳陂嘴里说着谄媚的话，但语气显得十分正经，他知道胡亥讨厌粘粘稠稠的声音。 “东西？”胡亥挑着眉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玉盒嗤笑一声，“我就算再怎么无能，也不需要赵高来给我想法子。你还是把这个送回去给你主子吧。” 柳陂眉头一跳，尴尬地说道：“公子说笑了，您便是小人的主子，其他人怎敢以此自称。不过公子，您还是打开看看吧，毕竟是赵大人的一番心意呢。”柳陂知道他的脾气，但是在这时候还迎难而上？ 胡亥最终还是接过了柳陂手里的东西打算看看赵高准备做什么妖，忘了说，就算跟赵高没撕破脸皮，但是胡亥也不是很以前那样那么容易被哄骗了。虽然从头到尾都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关注的，但是现在看来总觉得没按什么好心。 那盒子里安放的是一块石头，胡亥认真瞅了几眼才勉强从石头中看出异样来，石头里层的纹路隐隐约约地形成两个字——“天授”。配合着现在嬴政的气势，的的确确是一份好礼物。 胡亥呵呵笑了两声，随手把盒子给合上，淡声说道：“赵大人找来这么一份礼物，也是辛苦了吧。”柳陂听在耳朵里很不是滋味，胡亥这话显然是反讽，就算赵高气焰再盛，胡亥什么时候称呼过他为赵大人过。 “赵大人也是心疼公子……”柳陂琢磨了一下胡亥现在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突破口，还没说完就被胡亥给打断了，“行了，我知道你是赵高那边的，再唠唠叨叨说一些我们心知肚明的事情，现在就出门去后华园给自己洗洗脑子，至少那里的水挺清澈的。” 柳陂立刻闭口不言。 赵高早晚会插个人在这里，走了一个柳陂还会有下一个。胡亥不希望赶走了柳陂之后还得去算计着下一个人是谁，而柳陂也不想知道被胡亥赶走的后果。两个人心知肚明一拍即合，但不代表胡亥能接受柳陂的废话。 舀着玉盒把人赶走之后，胡亥毫不珍惜地把这看着便异常珍贵的玉盒往后一抛，在这个时候把这玩意给呈现上去，是打算给自己吸引火力还是昭告自己的心思？不论是哪一方面胡亥都不想要。 赵高是希望……但胡亥可不想。原本胡亥还没想那么深，但是今日柳陂的举动却明晃晃地昭示着什么，或许这么几年他对扶苏没有好神情的样子让某些人误会了。 如此一来，他还需要感谢柳陂，如果不是柳陂这么怕死，不敢告知胡亥知道的事情，让赵高预判错误，现在的手段应该更加隐晦才是。只不过赵高到底看中了他什么，论起来还有好几个公子合适才是…… 把这件事情团巴团巴丢到脑后，胡亥开始着手准备跟那个恶鬼沟通的事情，昨夜出事他浑水摸鱼，差点就给得逞了，不尽早解决掉这件事情，总会再闹点什么事情出来。如果不是出了七月半这件事，胡亥也会在这几天内做好相关准备的。 毕竟五儿已经作为“先遣兵”探听了不少消息。 五儿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喜欢恶鬼，他在他面前伤害了胡亥，小胖娃心里其实生气极了。但是那一次在他面前飘过去的时候，看着恶鬼不知为何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小胖娃又心软了，悄悄在旁边坐了很久。 而之后，五儿在遇到恶鬼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而后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很久。小胖娃的碎碎念的确厉害，恶鬼从来没有伤害过他。而在胡亥抱着五儿出现的时候，恶鬼也再也没有接触过他。 只是如同迦叶所说，鬼怪逗留在人间，定然是有无法完成的遗憾，如果靑奴那样恢复神智的鬼魂属于少数，更多的是在漫长的时光和怨恨中失去所有神智，要不便渐渐在天地间消散，要不便慢慢转化为厉鬼。恶鬼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他踱着步回到了房间内，取来朱砂，看着黄纸，心里却想到了迦叶。迦叶在帮助他控制了镇邪之后，并没有刻意去引到胡亥走上何种道路。但是在他的潜移默化之下，胡亥还是知道了不少东西，就像是这些符咒一般，虽不是迦叶所擅长的方面，但是胡亥好奇，他也尽心教导。虽然算不得大成，但胡亥在这方面还是略有天赋，失败的次数也不多。 他撑着下巴，毛笔在纸上随意勾勒了两笔，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放下原本想画的驱邪的符咒，反倒是尝试了一个他从来没用过的符咒。复杂的线条随着他的动作在黄纸上显现，而随着那图案的出现，胡亥额边不断有汗水滚落下来，显然这个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但是两刻钟后，胡亥看着手里头的符咒心满意足了，而后略微沾了点水，把它贴在了背后，盘腿坐了下来。 小胖娃好奇地漂浮在旁边，看着胡亥一阵捣鼓之后，笑嘻嘻坐下来的样子真是难得的开心。他笑眯眯地把自己塞进了胡亥的怀里，然后团成一小团缩起来。 胡亥任由着五儿动作，心神早已经从沉落到丹田的镇邪上去。镇邪是一颗圆溜溜的小珠子，看起来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实际上那看似圆润的表面却布满了奇妙的刻痕，但是以胡亥现在的能力还是不能够尽数看清楚。 但是他现在并不打算去钻研这个，胡亥只是借助了符咒的力量，希望能借此与迦叶联系上，要知道，这可是胡亥第一次成功地炼成通讯符呀。虽然成功的可能性挺小，但是丝毫不损坏胡亥的好心情。 随着胡亥的动作，玄妙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一点点汇聚成看不见的气流，扭动的模样仿佛要钻入看不见的虚空，那股子气息起先很活泼，但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没有后劲的它开始衰减下来。 胡亥能够感觉到气息由强到弱的过程，虽然有些沮丧，却也知道那是正常的，正打算把心神从镇邪中抽出的时候，一股强大磅礴的气息降临而来，强硬而温柔地把胡亥的意识笼入其中，胡亥眼前仿佛出现了淡金色的光芒。 在怔愣之后，胡亥才觉察出这股气息的熟悉，他眉开眼笑，用意识轻轻戳了一下那股庞大的意识，那比起胡亥来说可大多了。胡亥犹如涓涓细流，而迦叶犹如滔滔大海。但在胡亥真正触及之前，他感觉到迦叶轻柔地避开了他。随即他的声音在胡亥心里响起，“我们的意识相差太大，直接接触对你有碍。” 胡亥立刻便明白了，主动避开了迦叶，“若不是你刚才加强了链接，便失败了。” “你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迦叶叹息道，却更像是无奈的宠溺。 第二十章 胡亥却笑得很高兴，这可比他最开始的设想好了太 分卷阅读24 多，他还以为自己不是失败就是失败加反噬呢。胡亥可没有想到自己会一次成功，正是开心的时候。听到伽叶的话，他那小得跟小尾巴一样的意识飘到了伽叶身边说道：“不成，我可不能贪功，这明明还有一部分是你的功劳，怎能全是我的责任。” “那我现在便断开？”伽叶道。 “那也不成，好不容易让我成功一回，怎么能不多多享受一会儿？”胡亥完全无视了自己是一次成功这个前提，他那小不点的意识飘到了迦叶旁边，又往里头蹭了蹭，然后摇摇头，在伽叶身边飘上飘下，“下一次你定然是不许了，不趁着这个时间多玩玩，我便亏大了。” 胡亥不否认到现在为止，他心里的阴暗面还是在的。但是伽叶的出现给他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并不是说只有皇宫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在秦皇宫的日子看似好像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但跳出去圈子外边，世界是这么宽广。 更何况胡亥早就在伽叶的话语中隐隐约约察觉到两人的不同。 伽叶的世界，是另外一个超级寻常的世界。胡亥想，伽叶从不会主动透露，也不会刻意隐瞒，从他淡雅话语中透露出了的东西，对胡亥来说仿佛跟天方夜谭一般，却引人注目。 “你从来不忌讳在我面前说这个，难道不怕我想尽方法去你那个世界吗？”胡亥说道。伽叶清淡的声音环绕着他耳边响起，“有何不可？” “伽叶，我实在太喜欢你了。”胡亥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忍不住在伽叶的警告下还冲向他的意识，在还没有靠近他的时候就被一股温和的力量给拦住了，而后他眼前一亮，瞬间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胡亥眨了眨眼睛，一手把探到自己眼前的五儿一把撸到自己怀里，这是被嫌弃了？ 不过他还是起身继续去画符了，现在还有事情要处理，只希望这个恶鬼不要坑他，他看到现在好不容易习惯了他的样子，要是他又出现了什么变动，胡亥鼓励要炸。正如同在七月半的时候，胡亥的能力其实还是可以试试砍杀的，但他能做的只是狂奔，这就是一个怕鬼之人的痛楚啊！ 把一切事情都搞定之后，胡亥又偷摸着去确定了扶苏的行踪。自从这位王兄知道他的事情之后，对这个比他还上心，见天就担心他跑出去招鬼，这不是笑话吗？胡亥自己怕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送上门去。 只不过今天还真的是自己去送菜去了，如果这家伙再不解决的话，过不了多久，秦王嬴政也将是他的目标，胡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守得住。 子时已过，胡亥绕过了被他弄昏迷的柳陂，偷摸着出了宫殿。他在夜晚外溜的次数增多了之后，秦皇宫对他来说就跟手脚一样熟悉。从哪个地方可以绕道哪里，从哪里地方走可以避开侍卫，这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也幸亏这些鬼怪们存在的地方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不然就算胡亥再能躲，总不能大半夜跑到嬴政的寝室去吧？在这种情况下，胡亥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会强出头的。 他的剑一贯是挂在腰间，如果背在身后，以他的身高拔剑会有些困难。而在出来之前，剑尖早就被他动了点手脚，特地用爱对付鬼怪的。而在他怀里袖子里也都放着十几张符咒，看起来已经面面俱到了。胡亥心里自嘲，从最开始怕鬼到现在主动去找鬼，还真是一个进步啊。 五儿飘忽着跟在胡亥身后，小声地跟胡亥再次重复了地点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了。小胖娃怕自己打扰了糊糊，一直很安静。 恶鬼一直生活在湖边，不过这个胡不是后华园的湖了，而是宫中最大的镜湖，镜湖的周边的景色比偏僻的后华园来说美丽得多，当然巡逻也多。只不过这中间至少有一刻半中的间隙，足够胡亥把恶鬼引开了。 在他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到达镜湖的时候，天上的月色早已经爬到了天中，皎洁的月色实在动人。只不过月色下的人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眼睛一直死死地看着湖边的一棵粗大的柳树。这棵柳树比起周边的树来说大得惊人，完全遮盖住了临近水畔的亭子，这想必是一棵老树。宫中女子们最喜欢给一些物品添加蕴意以便在寂寞的秦皇宫生活增添趣味，这棵柳树上彼时便是挂着许许多多的手帕丝带，甚至连祈福的符咒也有，在黑夜下显得乱七八糟，失去了白天的喜庆温馨。 胡亥越接近这里，心跳速度便越快。他右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一点点地走近。慷慨洒遍大地的月光却不知道为何独独漏过了这里，使得这里十分幽暗，更带上几分压抑。 根据五儿的观察，胡亥怀里现在还揣着一壶酒，那是最普通的烧酒，却也是劲道最足的酒。那清澈的酒水随着胡亥的动作洒遍了老柳树的根，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随着胡亥最后一句话落下，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胡亥的身前，与他的差距不过一步之遥，如果不是胡亥将将暂停住了脚步，一下子便跟他眼对眼鼻子对鼻子了。 胡亥整个人大惊，往后倒退了三步有余，右手早就抽出了剑，虽然没有对着恶鬼以防引起他的怒火，但是却也在他随时能够挥动的范围内。 “胡亥？”没想到是那个男人首先开口。 恶鬼身材高壮面向粗犷，但是安安静静站着的样子却像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只是胡亥见过他发疯狰狞的样子，完全不为所动。 “你知道我？”胡亥此话一出，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胡亥跟他对过几次，而五儿又曾经跟他交流过，自然会知道他这个人。 “五儿很喜欢你。”他背着手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月光直接投过了他洒落到地面，而胡亥注意到，他身边的月色暗淡了一些。 “还有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交流吗，很快侍卫就会经过这里。”胡亥从几次打交道中知道要跟这恶鬼交流就得单刀直入，不能够扯些别的东西。他就像严守军命的军人，脑子不会转弯，只会一条道走到底。 恶鬼顺从地跟着胡亥到了偏僻处，这还是胡亥第一次看到这么安静时候的恶鬼。仿佛在争夺龙气时的他是另外一个人。 “你为什么需要吸食龙气？”胡亥毫不客气地问。 而奇怪的是，恶鬼居然也回答了，“为了离开这里。” 胡亥大眼瞪小眼，他又不是地缚鬼，为什么不能离开？ “他是地缚鬼。” 在这个时候，胡亥心底忽而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正是迦叶。而迦叶的话，却让胡亥更加迷糊了。 第二十一章 地缚鬼，顾名思义是被土地束缚的鬼，通常情况而言他们是不能离开他们被束缚的地方，可是眼前这位上上下下看来都没有哪点是符合这个要求的，这要是地缚鬼，胡亥还是地缚人呢。 “他与 分卷阅读25 寻常的地缚鬼不同，束缚他的不是土地，而是整座皇宫。”迦叶淡然说道，只是话里的意思让胡亥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的话语跟恶鬼的话结合在一起，却似乎说明了某些东西。 “所以是宫殿束缚了他，他掠夺龙气试图离开这里，但掠夺得越多反倒越被束缚？”后半截话是胡亥根据迦叶跟恶鬼的话推断出来的。 “没错。”迦叶颔首，虽然胡亥看不到。“如果是普通的地缚鬼，遇到龙气早就已经灰飞烟灭。更上一个等级的，犹如他这般的可以反借助龙气的力量修炼离开。但是他不同，本身束缚他的东西便是沾染了龙气的宫殿，再如何掠夺龙气都不可能离开，更会因为触及到此间天地的规则而遭受惩罚。” “言下之意如果我今日不出现，早晚一天他也会有天谴？”胡亥在心里说道。 “没错。” 这就让胡亥有些尴尬了，原本他是打着解决问题的想法而来，这样的行为对胡亥来说实属罕见，这也隐隐代表着扶苏这个兄长在他心目中还是有点地位的。但是现在的出师不利倒是让他想收兵离开了，既然他的存在没有什么危害，胡亥也懒得自找麻烦。 就在他打算鸣金收兵的时候，对面的恶鬼却一下子出现在了胡亥的眼前，那个速度让他都反应不过来。本来也是，人家好好地待着，偏偏被胡亥给叫到了这里来，叫完了之后发现没啥事就打算走人了，那岂不是刷着人玩？ 不过恶鬼倒是没想那么深刻，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指，用一种很慢很慢的速度，打算点上他的额间。胡亥自然是不允的，立刻便往后退了几步，“你想做什么？” “龙气。”恶鬼倒是回答了，但是这答案也给了胡亥一个解释，从刚才胡亥就好奇为什么这恶鬼这么听话，他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原来是凑合着看上了他的龙气。说来就算胡亥不是秦王所看重的儿子，但是他毕竟是王的儿子，身上沾染着龙气也是应当的。更何况在秦王扫六合的过程中，众子女身上的龙气也随之越来越浓厚。 只是胡亥有所不知，如果不是他遇上了迦叶，事实上他的龙气，可比扶苏身上的龙气浓厚得多。镇邪虽然在穿梭时空之后造成了某些损伤，但到底是不凡之物，仅仅是凡人是无法看到，触碰到他的。按照天道循环，虽然出了点小问题，但是胡亥本该是板上钉钉的秦二世，从赵高的一言一行中便可看到某种结果。 奈何迦叶出现了。 此时胡亥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恶鬼，把刚才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不可能给你的。”看着每一次扶苏被他上身时候那惨白的样子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况且胡亥又不是傻子，这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何要拱手相让？“你想借助龙气逃出去，也得先过过脑子，难不成你真以为是这片土地束缚了你？如果是这样，娇儿跟轻水为何不能离开他们脚下的方寸之地，而你却能四处走动？”娇儿和轻水便是其他两个地缚鬼了。 恶鬼依旧是一副倦怠的样子，他的视线慢慢挪到胡亥身上，哑声说道：“不对，你骗我，你骗我。”这句话被他反复说了好几次，而他的动作刚好挡住了离开的道路，如果他不主动让开，胡亥只能跟他来一场。 但是现在又不是胡亥来之前所以为的状态，能不打当然是不打，胡亥只能耐着性子说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非得离开这里？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消除恶鬼的方法有三。一，干掉他们。二，超度他们。三，完成他们的心愿。前两条胡亥都没这能力，迦叶倒是有办法，可惜迦叶不是这里的人，胡亥也没有时时都向他寻求帮助的打算。不过胡亥虽然这么问，但是还是觉得可能得采取第一种方法，毕竟光是看这个恶鬼执着想要出宫的做法，就知道这个心愿定然跟宫外有关。 “我想，去，打仗。”恶鬼木然地说道，这短短的五个字花费了他至少一刻钟的时间才说完，仿佛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件事情，导致他几乎想不起来这个初衷了。 “你要去打仗？”胡亥几乎要做出捅耳朵这种不雅的举动了，这个恶鬼死在宫内，至少是个太监或者是侍卫。毕竟徘徊比较多的位置还是在镜湖边，定然是宫廷内斗而死。但是这样一个鬼，现在站在他面前说他要去打仗？就像是扶苏现在跟他说他喜欢法家一样不可思议。 恶鬼沉默地点点头，而自从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他也没有对胡亥再做些什么了，仿佛是陷入了一种沉思的状态在回想着什么。不过就在胡亥打算溜走的时候，恶鬼依旧迅速地出现在他面前，胡亥就这么看着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在，最后吐露出一句话，“帮我。” 呵呵，那也得他能帮得上。 胡亥作为秦王公子，出征这种事情若要跟他搭上边，至少得他涉政之后，且不说这得是多久远的事情，单单是成为出征的人选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即使胡亥现在还没有上朝，但是他也知道他的父王对这天下的期望。而秦国的不断改革也吸引了许许多多各国的人才，单这兵将就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 当然这是胡亥现在的想法，且不论对错，但也说明了一点，就是胡亥现阶段根本不可能有办法帮助他完成这个心愿，光是出宫就是一件难事。 “没，关系。”恶鬼却在这个时候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我，待了，几十年，了。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就算你，失败了，不过是再来，几十年。如果你能够答应我，那么，我在你失败前，不会去动他们。” “迦叶，你还在吗？”这个时候，面对未知的可能，胡亥还是选择了询问迦叶，可惜的是链接已经断了。 胡亥皱了皱鼻子，心里快速地计较着。如果答应了他的话，至少得做到以下几点，第一，进朝堂；第二，把恶鬼离开的方法找出来；第三，他出征。这都是短时间难以完成的事情……“我答应。”不过这不就是胡亥最开始来找恶鬼的原因吗？让他远离扶苏，完成这件事情需要的时间越长，他远离扶苏的时间就越长。 “我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兄弟情深。”胡亥心里嘀咕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很是不满，他就应该转身离开，别给自己找事。 不管怎么说，恶鬼这个危机便算是暂时解决了，但是胡亥所不知道的是，第二天，他自己的危机也来了。 第二十二章 秦王政十一年，赵、燕两国发生战争。赵国出兵攻燕，而秦国以救燕为名派王翦等将出兵分别夹攻赵国，先后攻取了赵的阏与、轑阳、河间、安阳等邑，漳水流域已为秦国所占有。 秦王政十三年，秦又大举向赵进攻，以所取的赵地建立雁门 分卷阅读26 郡和云中郡。同年，韩王向秦纳地效玺，请为藩臣，使韩非聘秦。 秦国对周边国家的虎视眈眈一览无遗，而秦王的能力也衬得上他的野心，他的野心让人震怒，更让人如履薄冰。但诸侯国之间并不只有这么一个野心家，一时之间七国内暗潮涌动，气氛僵持。 不过身处在秦王宫内部的胡亥暂时还没有体会到这样的凶猛，只除了在扶苏这里。说来奇怪，这两人最开始几乎是敌对的状态，时隔四年，居然成了一对感情还算不错的兄弟，实在是称得上奇迹了。 “既然是父王指派给你的事情，你又为何来找我？可不要拉我下水，我对这些完全没兴趣。”胡亥喝着下人端来的凉汤，对扶苏的建议一无所动。 扶苏淡笑着说道：“可是这一次可以出宫去。” “如果父王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可不会轻易饶了我，他许诺的是你又不是我。”胡亥“坚定地”说道。 “这一次可以出宫去。” “我们应该听从父王的教导，不要干一些其他的事情。” “这一次……” “是是是这一次可以出宫去你不用提醒我这么多次！”胡亥气得拍案而起，恨不得拿手上那碗汤浇他一脸，站在扶苏旁边的严诚眼睛一直看着胡亥手里的碗，虽然是自家大公子主动去逗弄十公子的，但是这汤水泼过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你很高兴，不过不用这么高兴。”扶苏老神在在地说道，像是一个腹有经纶的老学究。胡亥气得牙狠狠地，低声说道：“你那温柔似水的外表呢，这么恶趣味是想着早点激发我的怒气早点干掉你啊！” “你这几日看起来情绪不对劲，我想带你出宫散散心。”扶苏终于收敛了那不适合他的表情，看着胡亥无奈地说道。 “不用了，也没什么大事。”胡亥敷衍着说道，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看起来意兴阑珊。他之所以看起来一直情绪低落，只是缘由于身体上的不适。前段时间他松口答应了恶鬼之后，恶鬼便附身在了他的右臂上，有迦叶在他当然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是这附身之术还不该是他学习的时候，饶是有迦叶相助，胡亥还是受了点小伤，精神萎靡。 扶苏这一次出宫去是带着秦王的命令。 秦王嬴政一向爱才，不然也不会因李斯的《谏逐客书》而动容，最后重用李斯。说来这件事情与李斯也有关系。李斯有一同门，名曰韩非。韩非的才能与李斯并肩，在某些方面无人能出其右，奈何此等人才在韩国却丝毫不受重用。韩非的名声嬴政早有耳闻，他发兵韩国五成以上单单是为了韩非。而韩国也光棍，很快便把这个人作为出使的使者，勉强避过了一难。 韩非临危受命，出使到秦国之后，很快便由于文采斐然而备受嬴政喜爱。而他知道长子扶苏在政见上还是偏于儒家，因而特地派遣扶苏与态度较为温和的韩非接触，也是隐隐为扶苏考虑。 胡亥聪慧，当然能看得出这点。他虽然不再厌恶扶苏，但是对于这样□□裸的偏爱，胡亥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能够当做看不见。扶苏还硬生生在他眼前炫了几次，虽然是好心，但胡亥也几近想暴走了。 “如果你不同我去，明日我会与侍卫长好好建议一下，希望他能够加强宫内的巡逻，免得有些时候我想找自己的弟弟都找不着人。”扶苏温温和和地说道，低眉饮茶的样子柔和得不像话。 完全看不出话里威胁的模样。 “哦。”胡亥木然地说道，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瞪着一双眼珠子看着扶苏，“今晚我要跟你与几位朋友聊天。” “请便。”扶苏笑得一脸淡然，他看不见，便心不惧。 胡亥失败，愤然离开。 严诚很是不解，在十公子离开之后不禁说道：“大公子，既然十公子并不想出宫，为何您还一直希望他与您出宫去呢？”这不像扶苏往日的作风。 “这宫里的气氛不对劲，我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父王既然允了我几日的时间，这段时间还是避开为妙。”扶苏看着杯中小小的倒影叹息道。 “公子，您又何须处处避让呢？阴姬那边屡屡有小动作，以您的能耐，莫说让他们得逞，便是先下手也不是什么难事。”严诚苦心劝道。扶苏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八弟的作为虽然令人不耻，但尚未出格。阴姬那边的事情你且看着，父王不会因而疑我的。” 可是公子，一次两次无所谓，但是千次万次呢？王上到底也是人，到时候……但这严诚都知道的道理，扶苏又岂能不知？ 他站在扶苏身后的阴影里，看不出身前公子的想法。 而半天之后，宫里的另一头，赵高正命人收拾着秦王的礼服，前段时间的祭典，宫内最忙活的人怕就是秦王身边的大管家——赵高了。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就接到了扶苏带着胡亥出宫的消息。 他阴沉沉地看着来报信的人说道：“你确定没看错，王上只允了大公子一人，何以现在还带着十公子？”作为嬴政的贴身心腹，有很多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来人低声说道：“的确没错，是守在城门的侍卫回禀的。” 赵高的脸色扭曲了一瞬，看起来十分恐怖。站在他身前的赵三顿时缩了缩脖子，赵高对胡亥的关注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无论如何都猜不透赵高为何一直看中胡亥。 赵三是赵高的心腹，在他面前也有些薄面，因而今日真的是忍不住问道：“大人，您为何如此看重十公子，如果是……那也有其他几位公子更加适合呀。”那句隐晦的意思大家都懂。 赵高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圆圆的脸上时常带着笑意，看起来十分普通，看惯了他低眉顺眼跟在嬴政身后，许多人因此轻视了他。但是随着着两年赵高的长袖善舞，他的名声心性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此时听了赵三的话，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说道：“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十公子，说不定，杂家现在还看走了眼呢。”现在这么多公子中，嬴政独宠爱大公子扶苏，余下的公子们根本没有丝毫竞争力，选谁其实都一样。如果不是赵高明白他跟大公子不是一路人，他定不会这么苦费心机。 会选胡亥，是当年赵高窥见这位小公子的一场“谋杀案”，当时胡亥捏着鸟脖子与他对话的场景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既狠又蠢，是他对胡亥下的定义。某些方面他的确很聪明，但是在赵高希望他蠢的方面上，胡亥又蠢得可以。 更别说他们都痛恨扶苏，这同一条战线便站上了。 奈何之后的变化实在是出乎赵高的意料。 “其他的人……就看他们那个蠢样，别说是王上，就连我都看不上眼，烂泥还打算上来，别做梦了。” 既然如此 分卷阅读27 ，赵高岂能坐以待毙，这煽风点火的事情，他不是最拿手的吗？ 第二十三章 虽说一直死撑着不愿意跟扶苏出宫，但是真正出来的时候，心底还是高兴的，跟扶苏两个人坐在马车内没说一会儿话，便忍不住掀开了帘子，看着窗外的风景。甫一掀开帘子，窗外的声音就一股脑都涌进来，让胡亥不习惯地晃了晃头。 “你现在还是先别看这些的好。”扶苏颇有经验地说道。 “为什么？”胡亥回过头去。 一刻钟后胡亥就知道了，他脸色难看地靠在车厢内，几乎欲呕。扶苏在旁边塞了把糖给他，“之前有些人从未坐过车，甫一接触会很难受，吃点酸味的东西会好很多，如果你不想吃糖，我这里还备了点其他的东西。” 胡亥简直不想再看到扶苏了，他气呼呼地抱着五儿转了个身，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五儿现在是不怕阳光了，但是胡亥出于保险起见本来是不打算带他过来的，奈何那小可怜的模样让他下不去手，最后还是把人给扒拉过来了。 扶苏倒也没在意胡亥的小脾气，他靠坐在靠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显得有些犹豫，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也是极为难得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还是答应王兄跟你一起出来吗？”胡亥在车里待了一会儿之后就觉得无聊了，转了身看着扶苏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出言打断他的沉思。扶苏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说道：“为何？”虽然有几个猜测，但都觉得不是那么符合。 “韩非，至少是与李斯齐名了吧？观看这两年李斯的发展，我倒是想见见与他同门师兄弟的韩非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胡亥说道。扶苏眼睛一眨，心里突生疑惑，胡亥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上心了，更多的时候他是漫不经心，有时扶苏的讲述他都完全当作耳旁风。 “当然是在我发现你开始偏于儒家的时候。”胡亥仿佛脑袋上长了另一双眼睛，没有看扶苏的脸色就知道了王兄的想法。 扶苏沉默不语。 身为秦王最看重的儿子，他所秉承的信念却与其父截然不同，这是怎样的一种态度。胡亥说的没错，他最近的确跟嬴政产生了一点矛盾，虽然不大，却是难以妥协的分歧。 不过他从来没在人前阐述过这个问题，胡亥的敏锐实在令人吃惊。 胡亥说道：“其实你的态度很简单，现在各国都勤于变革，各家学说纷纷兴起。即使王兄并没有偏向于哪一个派别，但是只要你的行事方式与哪家的类似，总会被扯上关系。”一个人会选择哪一家派别，其实从一个人的性格就能够看出来。 “那十弟更偏向于哪一个呢？”扶苏问道。 这是一个危险的问题，但胡亥答得漫不经心，“我现在才几岁？王兄问我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早了点。”胡亥对派别的确没有太大的兴趣，适合哪个用哪个不是更好？扶苏听到胡亥的话语哑然失笑，的确，现在问这个问题，的确是太早了。 马车很快就在一栋小宅子前停了下来，这是韩非来秦朝之后嬴政特地赐下的宅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起来也是面面俱到了。 兄弟两个人下车，门口的守门人就已经迎了上来，这些人惯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看着那马车看似低调实则不凡，更别说这一高一矮两人身上的穿着，但是这人却也奇特，只是板着个脸木然道：“来者何人？” “在下扶苏，这是舍弟胡亥，特来拜见韩先生。”扶苏拱手说道，显得温和有礼。即使是这个守卫也有些东然，他眼珠子闪了闪，而后避到一边，“原来是大公子，请往里边走。先生正在书房内整理资料。”他说着，竟是直接不管这大门，就带着几人进去了。 胡亥摸了摸下巴，难不成这一整栋宅子里，只有眼前这个人伺候？ 当然不止这位，但也相差无几，除了一个做饭打扫的下人外，整间屋子里的确再无第四个人。 小宅子有小宅子的好处，小巧幽静，很是令人舒心。胡亥只不过走了几步，便觉得浑身的气息松快了几分。这固然有远离王城威慑的原因，但是也说明了这里的环境不错。看来父王对这位先生甚是看重。 两人被门卫引到了书房门口处，从大开的书房门口可以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正跪坐在书桌边，单手提着笔，另一只手正在翻阅竹简。左边早已经高高堆了半尺高的书籍，而地上散乱的摊开的竹简也不少。门卫几步上前，咳嗽了两声后木板地说道：“先生，您又没有吃饭了。” 韩非愕然抬头，又看了眼旁边小桌子上早已经凉透的东西，肚子突如其来发出了一声鸣叫，他轻微摇头，“时……间……过……得……这……快，快呀……”话说一半，他忽而发现了站在东子身后的两人，目露疑惑，“这这……两……位是……” 在这人抬起头的时候，胡亥在心里已经暗赞了一声，虽然口吃会带来一些不便，但是此人的气质风度及清俊的外表却让人感到十分舒适。扶苏也是如此，他面露笑意，温和有礼，“在下扶苏，与舍弟胡亥，请来拜见韩先生。” 韩非大惊，忽而起身，几步走到两人面前，扶起了两位的行为，“韩非……何……何德，何能……得到……两……位……的大，大礼。”韩非说话间完全不受口吃所限制，也没有为着做出什么解释，只是十分自然的做出了解释，仅仅在速度上慢了一点。 几人都不是蠢货，没人在这问题上纠结。门卫端起了小桌子上的盘子往外走，看起来是为了重新热饭。韩非请两人坐下，正想询问来意，扶苏便主动说道，“先前听闻先生来秦，正想同先生讨教，扶苏不清自来，还望先生莫怪。” 韩非且笑摇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怪。” 两人说话不过三两句，之后便直接进入了正题，正让旁边的胡亥有些尴尬了。两人讨论的东西胡亥只能听得懂三层，剩下的也不是不能听懂，就是没办法跟得上他们的思路，这也难怪，胡亥的经历毕竟比扶苏少了许多，这年岁上的差距还在呢。 坐了不过半个时辰，他便有些坐不住了。看了眼温温和和对话不显半点火气的场面，不知为何胡亥却打了个寒噤。他背上背着个小不点，偷偷地溜走了。 这宅子的布局甚是简单，不过一会儿胡亥就已经逛遍了，真如同他所想的，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了。胡亥想了想，绕到了前院，正打算从前院走回去，却在树下碰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那是李斯？ 第二十四章 李斯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备受冷落的先生了，在《谏逐客书》之后，李斯开始备受秦王重视，不久之后升任客卿，而如今更是 分卷阅读28 成为九卿之一的廷尉，掌管着天下的牢狱案件，这对师从法家的他来说如鱼得水，现在已经是天下闻名之人了。 他此时站在这院子里，看起来却像是个仅仅只是来拜访主人的普通人，收敛了浑身的气势，也着实让胡亥称奇。 “十公子，在下失礼了。”胡亥落在李斯身上的视线很快便被本热所察觉，当他看到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胡亥时，胡亥发誓他看到了李斯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 咳，能看到李斯的变色，今天还真是一个好日子。 胡亥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神色却很是自然，“廷尉大人言重了，是我未经允许便四处乱晃，惊扰了大人。” 只不过，听说李斯和韩非虽然是同门师兄弟，但是观念有所不同，更别说李斯现在是在秦国为官，韩非又是代替韩国出使，这两人的关系错综复杂，闲言碎语间胡亥还真的以为他们两个的关系该是多么的不好。 可是如果真的不好，那刚才李斯脸上便不会有这么放松柔软的表情了。 胡亥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冲着李斯说道：“我与王兄一道前来，王兄现在正与韩先生在交谈，廷尉大人可随我一道过去。” 李斯温和地说道：“在下已经见过了师兄，现在只不过是中途有所停留，已经打算离开了。多谢十公子好意，在下告辞了。”他拱手行礼之后，一人悠悠地离开了这个小院子。胡亥抿了抿嘴，中途有所停留？ 他们刚才到现在至少已经在韩府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再加上他们刚才见到韩非时他的动作，能看得出来即使李斯所言为真，但是这其中至少差了一个时辰，他就站在这里待了一个时辰赏景？ 胡亥可完全不相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两个人的关系真的是让他有点想钻研一下。 “你最近，很清闲。”迦叶的声音忽而从胡亥心底响起，轻柔且舒缓，一下子把胡亥心里的小九九给带走了。不知为何，在迦叶在的时候，如果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亥总觉得有些不太搭。 “这不是该解决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显得悠哉了点。”胡亥在心里说道，原本打算回去的步伐停了下来，反倒是朝着刚才李斯站定的地方走去，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枝繁叶茂的大树。 “呵呵。”迦叶低低的笑声流泻而出，那样的声音缠绕着他，使得胡亥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平静。迦叶总是有这样让人轻易便宁静下来的力量。 胡亥不说话，他的小身子靠在树上，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在他这个角度，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书房内韩非与扶苏两个人正相对而坐，如果细细观察，甚至连屋内人的神情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挑挑眉，重新站直身体，仔细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而后又重新走回到那个位置，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微妙的神情，“迦叶，男人与男人之间，也会有感情？” “世间万物皆有其情感，无所谓男男女女。”迦叶轻柔地说道，话语间的波澜不惊让胡亥有些惊讶，正想问些什么，却突然想起来他的身份，不禁失笑。是他忘记了，虽说中原没有佛这一说法，但是在迦叶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对迦叶所修行的道也有了些许了解，或许很是浅薄，但如果是迦叶的话，想必与扶苏很有共同语言吧。 “或许也是我想多了。只不过，男女结合方为顺和阴阳，但是男人与男人……”胡亥只是一时之间突发奇想，并不是说李斯与韩非之间就有些什么，但是随即而来迦叶的话却让他真正思考起这个问题。 胡亥完全忘记他现在不过是个小不点，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还远得很，只不过顺着这个话题，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迦叶，佛修都无情无欲吗？” “生而为人，七情六欲皆为天生。若人能尽皆斩断，便不能称之为人。”迦叶淡然地说道，胡亥点了点头，他只是看了些野记，想起了前人对修行的渴望及幻想，因而才想起这个问题。 胡亥无意去窥探迦叶的隐私，便没有再问这个问题，反倒是问起了自己在修行上的问题，胡亥现在年幼，心里尽管清楚机缘难得，但最终促使他奋发的原因还是因为迦叶所教导的术法能够阻止鬼怪。 迦叶娓娓道来，仔细地为胡亥讲解。不是在自己的地盘胡亥不能肆意，但心里已经牢牢记住了迦叶所说的每一句话，等到扶苏寻来的时候，见着胡亥闭着眼睛靠在树干还以为他睡着了。 胡亥被扶苏拍了拍，顿时便知道自己忘形了，他出来得太久了。 “迦叶，抱歉。” “无碍，近日我将闭关，你且好好修行。”迦叶留下这最后一句话，然后便安静了下来。胡亥一怔，闭关？ “十弟，你怎么了？”扶苏看着睁开眼睛却没有任何反应的胡亥，还以为胡亥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正想着要摸摸胡亥的体温，胡亥及时回过神来，“王兄，我无碍，只是刚才有些迷糊了。” 真正迷糊的其实是抱着胡亥脖子半睡半醒的小胖娃，在胡亥和迦叶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乖巧地坐在了一遍安安静静地自己玩，而后又顺着胡亥的动作爬到他身上，最后选择了胡亥的肩膀作为着陆点。 “王兄与韩先生已经探讨完了吗？”胡亥说道。 “先生的才学谋略实在是令人惊叹，不过寥寥数语便已然道尽了一切。我准备顺从父王的命令在宫外待上几天，你呢？”扶苏说道。 胡亥皱了皱眉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喜笑颜开了，“王兄，我同你一起。” 好不容易可以出此宫，不做点什么好像有点亏。 扶苏看着胡亥那贼兮兮的样子，心里一突，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十弟又想做些什么，看来他还是得从宫内多叫几个侍卫过来，若是十弟闹出了什么事情，也好遮掩一番。 胡亥尚不知道，自从那次扶苏在七月半知道了胡亥的小秘密之后，从此胡亥在他心目中从聪慧伶俐又孤僻一跃变成古灵精怪爱搞事了。 若是胡亥知道，他定然要跳脚，这绝对是误解，误解！ 第二十五章 扶苏令人在韩非的府邸附近寻了一处店家住下，而宫内的问题他早就已经打点好了，对胡亥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被其他人这么对待，或者说，他某种程度上已经相信了扶苏，相信他会处理好父王那边的问题。 第二日胡亥依旧跟着扶苏前去拜访韩非，这一次不论胡亥再怎么不清楚，他依旧在那里作陪，他的确是不懂这些，但是机会摆在眼前还不去好好吸取知识，那才是愚蠢。 只不过到了第四日时，胡亥便无法坚持下去了。扶苏与韩非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趋势，虽然一个师从法家，一个偏于 分卷阅读29 儒家，但是在某些问题上还是能够达成共识。扶苏本便天资聪慧，自幼由秦王嬴政亲自教养，才干学识远远超出这个年龄该有的水平。 胡亥原本也有这个可能。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个不受宠的公子，但是在扶苏执意亲近与他之后，被忽视的状况已经得到了改善。而在迦叶的教导下，他的眼界也早不仅仅局限在王宫中，只是他对读书这件事情依旧上心，白白浪费。 第五日，也是他们出来的最后一日，胡亥在起身之时，扶苏早已经穿戴好衣裳，而里屋也已经摆好清粥小菜。胡亥洗漱了一下，坐在扶苏旁边打了个哈欠，“王兄，今日我便不陪你过去了，我打算去外面走走。” 扶苏略一沉吟便同意了，他知道强行让胡亥留在身边对他也无用，他们所谈及的内容对胡亥来说尚早，而今日欲谈及的问题更不适合胡亥这个年龄阶段的人知道。他叫来了自己身边的近侍，把其中两人指派给胡亥，“今日你等必须护好十弟周全。”没有强行威逼呼喝上几句狠话，但两个侍卫无一不从，毕恭毕敬。 胡亥也没有拒绝，他今日也没打算做什么事情，这么些年第一次出宫，胡亥从最开始答应之后便没想到把全部的时候都耗在韩府。 在送走扶苏之后，胡亥很快也带着人出了客栈，顺着人潮开始随意走动起来。 喧闹的声音，来往的摩肩接踵，讨价还价的喝骂，浅笑低吟的劝慰……这样陌生的感觉胡亥从未有过，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犹如被迦叶所说的那个海浪冲击的一般。他立在街角，感受着心中那清晰的明悟，仿佛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的境界动了。 迷失的胡亥很快被五儿担忧的小拳头唤醒，他不可能不跟在胡亥身边，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赖在胡亥床上，想来是几日前同他解释的时候被小胖娃误解，以为他出宫是要丢下他，导致他最近几日都特别爱腻在胡亥身上。 胡亥一从刚才那样的明悟中回神，立刻便感觉到身后侍从的疑惑，随着他的修炼，于常人无法觉察的小动作对他来说却比脚边的沙粒还要清楚明了。 他心中摇头，今日是大意了，原本想着普通的魂魄白日不可能出现，因此才答应了扶苏带人的要求。没想到甫一出来，被这最普通的芸芸众生百态所感，导致境界松动，回去之后只要再花一点时间便能更上一层楼了。只是从宫里出来的都不是粗心大意之人，刚才他在街角傻呵呵地站了一刻钟，定然会引起他们怀疑。 其他人也就是觉得奇怪，知道胡亥一些秘密的扶苏却不会忽略这个小细节。一想到回去之后还要面对扶苏的“拷问”，他就有一种不想回去的冲动…… 多想无益，胡亥离开了街角继续走，甚至出于好奇混在街边摊子上挑选东西，跑去街边摊吃了不少小食。两个侍卫劝阻无力，只能在胡亥身后一路劝一路还钱。 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两个侍卫手里头已经拿着不少东西，真是惊人的战斗立。胡亥回去之后得知扶苏还没回来，心里疑惑，命人扶苏回来后通知他，把屋子里的人都赶到扶苏那屋去后，便回了自己屋子。 过了片刻，店小二带着一个火盆敲开了他的房门，胡亥亲自把火盆拿了进来，放在了角落里。他买的东西都堆放在桌子上，胡亥挑挑拣拣把给五儿买的糕点糖果小食都取了出来，然后用屋内的火石点绕了火盆，随意盘腿坐在地下，胡亥随手抓了一把糖果丢了进去，看着火苗小了片刻之后又猛然变大，迅速燃烧着盆内的一切。 “五儿，你再这么吃下去会变胖的。”胡亥托腮说道，另一只手戳了戳五儿的小软肚子，又捏了捏。五儿傻兮兮地平躺飘着，红珠子般的眼睛里闪闪发光，“糊糊好，好糊糊，喜欢～” “原来你是为了这点东西才喜欢我的，这可太廉价了。”胡亥撇撇嘴，把小胖娃搂在怀里，另一只手继续往火盆里加料，他买的东西太多，等他全部烧完需要的时间还不少。店家看他出钱大方，取来的炭火也是最贵的，虽然没到无烟的程度，但是屋内也不会遍布黑烟。 五儿靠坐在胡亥怀里，欣喜地抱着一点点显现在他怀里的东西，随着东西的加多，他很快把一部分丢到了那个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哪里的空间去，而后继续高兴地盯着火盆。天知道几个月前还怕火怕得不行，小胖娃现在却宁愿忍着天性上的恐惧也要守在旁边。 期间有下人来询问是否需要进食都被胡亥打发了，他在街上吃的东西已经不少了，而且扶苏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实在是一件令人称奇的事情。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打算给五儿的东西已经全部烧给小胖娃了，胡亥把茶壶里的水都倒在火盆里又搅了几下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正在他想着是不是要去韩府寻扶苏的时候，扶苏终于是回来了。 但是脸色却很不好看。 胡亥心生狐疑，却还是先嘱咐人去备膳，扶苏是不可能做出自己在韩府留膳却没通知他的事情，所以他现在一定还没吃东西。 “王兄，今日是否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你的脸色很难看。”难得一个跟胡亥关系好的人，胡亥在他面前也是直来直往，反正扶苏也已经习惯胡亥对他的方式了，因而胡亥也是直接就发问了。 “无碍。”扶苏勉强笑道。 “不可能。”胡亥斩钉截铁地接上，“你平日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如果没有遇到什么事情，你不会让心思流露到表面的。” “十弟，什么叫做表面功夫啊？”扶苏有些无力地说道，胡亥这个吐槽完全没有安慰到他的意思，不过也把扶苏从低沉的环境中稍微拉起来了。 “的确是瞒不过你。只不过是，与韩先生产生了点矛盾，无法协调罢了。”扶苏说道。 胡亥坐在扶苏对面，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不是正常的吗？王兄本来所追求的便不是法家，与先生有矛盾又有何奇怪之处？如果你们没有争辩才是稀奇。” 扶苏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这不是前几日的那种矛盾。”而他也在今日与韩先生的讨论中得知父王让他前来的真正用意。嬴政到底是不忍心亲自打压蹉跎自己疼爱至今的长子，而是选择了用这样一种曲折的方式来教导扶苏，这对一向铁腕手段的嬴政来说已经是难得温柔了。 扶苏知道，而后更加矛盾。 胡亥虽然不解，但是这种理念上的冲突之激烈，生活在这时代的他深有体会。诸子百家为了传播自己的学说，亦或是坚持自己的理念采取了种种方式，而为了理念而死的人更不在少数。扶苏与韩非，或者应该说是扶苏与嬴政的理念不同，不可能永远都忽略不顾。 第二十六章 两 分卷阅读30 个人回宫的时候，正好是清晨时分，马车“哒哒”地进入了王宫，胡亥很快就和扶苏分开来，一人回了自己的宫殿，另一人则是去回复秦王。胡亥在离开前转头看了一眼扶苏的背影，心下叹气。 五儿抱着一件小衣服飘在胡亥身后，看着胡亥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担忧地问着附着在胡亥右臂的恶鬼，“陈陈，糊糊是不是，不开心？” 附在胡亥右臂的恶鬼名叫陈明轩，看似是个文雅之人，实际上每天晚上都会跑出来耍剑，五儿很快就跟他打成一片，冷冰冰的陈明轩在五儿说话的时候也总会回应他，看起来关系很不错。 “是担心。” 陈明轩旁若无人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五儿的小脸蛋，试图安慰他，然后把胡亥吓了个半死。“你们两个能不能在我不在场的时候相亲相爱？”亲眼看着一只半透明的手从自己的右臂伸出来这样的场面他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五儿撅着嘴巴小衣服往后一抛，立刻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他伸出小手勒住胡亥的脖子，小小声说道：“不要。”声音难过极了。胡亥这才想到这个小笨蛋从几天前就一直很敏感。叹了口气，胡亥伸手摸了摸他，表示无声的歉意。 小胖崽十分好哄，一下子就喜笑颜开地飘起来了，干劲十足地往熟悉的方向飘去。 胡亥不自觉露出了笑意，正想着往前跟上去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两个内侍。一高一瘦看起来有点熟悉，那个高个子躬身说道：“十公子，赵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赵高？ 胡亥一挑眉，看了眼自己周围，除了自己，就剩下一个跟着自己出宫的内侍了，柳陂和张环儿都被他留在了宫里没有跟着出来。 “赵高对我倒是时时关注啊。”胡亥笑着说道，言语间倒是不怎么客气。 高个子恭敬地说道：“十公子说笑了，赵大人一直十分关注您，对您也十分照顾啊。”胡亥听完深色没有半分变化，摆了摆手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罢了，赵高现在在哪？” “赵大人现在章台。” 章台啊……胡亥抿了抿嘴，赵高这是在跟他示威，还是有其他的打算。章台宫是嬴政批复全国各地折子之所，赵高作为随从的内侍，也理应跟跟随在他身边。 希望是他想太多，毕竟赵高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帮了他不少。 胡亥挥手让身后的内侍回去，本来胡亥也不喜欢有人跟着他，那个内侍也不敢跟着胡亥太远，因此胡亥才会跟五儿及陈明轩说话。 三个人七拐八弯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章台宫，他们明显是从侧门进去的，进去之后其中一人引着他到偏殿坐下，另一人前去禀报。 有哪里不太对劲。 胡亥看着旁边的糕点茶水没有半点动的欲/望，如果真的是赵高寻他过来，这么直截了当在章台宫见一个公子？就算赵高再如何受宠，这样也太过肆无忌惮，难不成…… “十公子。”稍显阴柔的声音打断了胡亥心里的想法，赵高从门外走进，冲着胡亥先行了个礼，而后才说道：“让十公子亲自过来实在是小人之罪。”胡亥站起身来，对着门口的赵高说道：“不必如此多礼，说来你让人请我过来有何要事吗？” 赵高温和笑道：“小人此次只是想告诫十公子，眼下暗流涌动，您还是小心为妙。” 胡亥的右手微动，有种想要把眼前的人揍一顿的冲动，就为了这样的事情把他叫来章台宫，随便派一个人给他传个口讯也不是什么难事……等等，胡亥眼睛微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竭力控制着身体不让自己露出不该露出的表情，镇静地说道：“那还真是多谢你了，这话我记下了。如果无事的话，本公子要离开了。” “啊，还有一件事情。”赵高笑眯眯地说道，“王上要见您，请公子随小人过来。” 胡亥大惊，现下是真的无法顾及自己的神色了，他皱眉看着赵高，“父王什么时候说想要见我的？” “就在小人派人去找您之后。”赵高毕恭毕敬地说道，胡亥却一个字都不相信，赵高这个老狐狸！即使再愤然，胡亥现在也只能跟着赵高一同去正殿。刚才在赵高来之前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就是这个念头，但在他想着赵高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如此坑他的时候，这家伙真的就这么坑他了！ 事实上，胡亥从未有单独面见嬴政的时候，如果他母妃尚在还有可能。而之后便是每一次宫内的聚会才能够实实在在见上一面。胡亥或许最开始有什么幻想，不过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四五岁的孩子还会渴望水中幻月，但是再过几年也该是成长了，知道水中月是永远捞不着的。 “孩儿胡亥，拜见父王。” 寂静的正殿中，一道人影跪坐在桌案之后，两侧垒起的竹简稍微挡住了胡亥的视线，但不妨碍胡亥把人看得真切。嬴政身着黑衣，肃穆的衣色让他身上气势更加磅礴，仅是一个照面就让人呼吸微窒。 胡亥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引起点点回音，嬴政的视线从摊开的卷轴移到跪拜在地上的孩子，“起来吧，赐坐。” “诺。”赵高应下，很快便有侍人把垫子移到胡亥面前，胡亥跪坐下来，双手放到膝盖上，眼观鼻口观心，做出了一副最正经的听从教训的姿势。 嬴政把手里的刻刀随意地放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咔哒”，视线还一直停留在胡亥身上。这个孩子……其实嬴政对自己的孩子都不怎么上心，该培养该宠爱的只需要一个就够了，余下的不过是因为需要，所以才存在。会关注到他，是由于扶苏对胡亥的关注。那个孩子，还从来没有对一个手足如此上心过。 在他的教养下，扶苏虽然温和有礼，进退有度，不管是对兄弟还是对外人都没有可说道的地方，但表面的泛泛之交与心里真正的记挂始终是不一样的。 “这几日你与扶苏一同出宫，可有什么体悟？” “孩儿头次出宫，只觉得宫外的世界与宫内差异甚大，不可把视线局限在一个地方。”胡亥恭敬地回答。 “对韩非的感觉如何？” 胡亥的心猛然一跳，轻声说道：“先生的才学谋略是孩儿所仰慕的，孩儿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真是个小滑头。”嬴政捋了捋长袖，轻笑着说道。胡亥埋着头仿佛完全不知道秦王在说些什么，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奇怪。 “寡人欲让韩非教导大公子，不过他提及希望你与他一同学习，寡人本想考校你的才学，不过依照今日之见，倒也不必了。”嬴政淡声说道，“赵高。” “小人在。”在旁边伺候的赵高立刻躬身说道。 “把给大公子准备的东西再给十公子也准备一份，”他嘱咐道，话里的意思 分卷阅读31 让赵高也愣了片刻，随后应诺，立刻便下去准备了。 “前几日扶苏特地从宫中调人出去，想来是你身边的人手过少，待会我派几个人过去伺候，身为公子身边不跟着几个侍卫不像话。”嬴政在说完前一句话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度补充了这么一句，却让胡亥满是苦闷。就算秦王是真的突然想起什么想补偿他这个儿子，但是胡亥身上的小秘密不少，他完全不希望，也不想要这份额外的大礼。 不过嬴政的话还从来没有收回去的时候，胡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只得是乖乖应诺，而后秦王便让他退下了。 胡亥回到宫殿的时候，嬴政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六个人都十分精干，领头的侍卫长叫张谦，在见过胡亥后便规矩地询问他是否存有什么忌讳，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又把巡逻的情况告知他，得到胡亥的允许之后六人才散开到各处，护卫起这座宫殿。 张环儿紧张地问道：“公子，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王上怎么突然派人给您，您是不是遇刺了？是不是……” “好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不用这么着急。”胡亥臭着张小脸说道，少有地孩子气。张环儿冲着他说道：“公子，如果您没出什么事情，王上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后半截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 胡亥抿唇说道，如果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扶苏，但另一半的缘由是什么，胡亥却完全不知道了。而且，嬴政的意思是让他与扶苏一同进学，这个消息实在是好坏参半。再加上赵高那暧昧不明的话语，别是……要出什么事了吧？ 第二十七章 赵高知道胡亥跟扶苏关系好，却从来不认为胡亥会相信扶苏，这样的想法是基于他所能得到的消息。纵然现在亲近异常，亦定有所求。从某一方面来说，赵高这样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对，扶苏与胡亥到底不同，不可同日而语，虽说听到的消息是扶苏主动亲近，但这宫里真真假假的消息，又岂能完全相信？ 只不过这赵高算计了全部，却独独忘记了人心。 人心莫测。 胡亥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把柳陂给叫了过来，“你去王兄宫里探探，如果王兄没事的话，就请他过来一趟。即使有事，也一定要见到严诚，让王兄没事的时候过来。”柳陂听此命令，诧异地看了胡亥一眼，胡亥从来只会称呼扶苏为王兄，其他人他断不会如此敬着。可正式这样，柳陂才诧异，他是什么身份胡亥心知肚明，让他去找扶苏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察觉到柳陂的迟疑，胡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有话说？”那一眼让柳陂顿时遍体生寒，不该再说些什么。赵大人对胡亥有所谋划他是知道的，但是柳陂跟在胡亥身边几年，知道这十王子心中自有沟壑，到时候……还真的不一定呢。 这样一想，柳陂立刻把心里的小心思给收了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立刻便应声而去。 胡亥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想着这颗被赵高安插在身边几年的“棋子”，如果这一次站对了道，那还可一用，若愚蠢不堪仍念着旧主，那正好做颗投石问路的石子！ 扶苏从章台宫回来后心情有些抑郁，在探明了父王的心思后，纵使他再如何不喜，却不得不感念嬴政的关切。只是理念之争从来都不是小事，扶苏虽聪慧，却从未想到在他还未行冠礼前便已然面临这样的局面，这不免让他感慨。 听闻刚在宫道分开的胡亥派人来寻，扶苏脸色一变，他对这个十弟清楚得很，便是一个傲娇的性子，便是认同了他，却也不会主动攀附，也从未主动派人来寻他。他们刚刚分开，现在却又派人急急寻来，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下子就算他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把胡亥的事情丢到一边去，匆匆地站起身来，还未换过衣服便往门口走，刚好碰到进门的严诚。严诚神情严肃地挡在扶苏面前，低声说道：“大公子，王上刚派人把十公子招去章台宫，并允诺让他与大公子一同进学。” 扶苏眉头微蹙，一时之间不明白父王的意思，但不论如何，胡亥找他的事情有了点迹象了。他冲着严诚点了点头，拔腿正打算离开。严诚发现扶苏没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有点着急，“大公子，您难道不担心十公子……”之后的事情却是不好说了，再怎么样严诚也仅是一个内侍，以他沉稳的性子，能说出这句话已是极致。 扶苏看了眼严诚的脸色，摇了摇头，“十弟不是这样的性子。”他想起偶尔见他那气呼呼的小模样，顿时心里发软，他相信即使胡亥想要与他争夺什么，也绝不会阴测测地耍小手段，如此一来，这只能是父王的意思。 他心里有一个念头，却不敢让它疯长，如果真是那样，对十弟也太过不公了。 胡亥料到扶苏会来，却不知道他会来得这么快。看着行色匆匆的扶苏，胡亥心里嘀咕道：莫不是王兄也知道了什么？ 他倒也不客气，把人迎进来后，让张环儿去吩咐茶水，转身看着扶苏说道：“虽然我让人催得急了一点，但是王兄也不必如此着急吧？”一向温温如玉的他竟然如此着急，让胡亥心里熨帖。虽然他一贯知道扶苏心善，但在这样的家庭能为所谓的手足如此的还是甚少。 “我们清晨刚分开，你便令人请我过来，指不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我不早点过来岂不是辜负了十弟的心意？”扶苏见胡亥还坐得住，证明事情不到一定的程度，心里也松懈了点，反倒开起了胡亥的玩笑，“我本想着好不容易能够在十弟面前显摆一番呢。” 胡亥把身边人都叫了出去，而后顺手把在拨弄他头发的五儿提起来放到桌上。扶苏知道胡亥身边一直跟着个小鬼，也曾亲眼看到，但看着胡亥这么自然的样子还是禁不住摇头，告诫他“你不该在人前这么做，若是成为习惯，岂不是个大问题？” 胡亥受教地点了点头，知道扶苏的心意。这年头求神问道的人太多了，就连帝王也不能幸免，胡亥可不觉得自己有那番能耐。 “今日父王把我寻去……”原本找扶苏便是为了这事，胡亥便把事情都说了一遍，之后想到赵高那似有似无的警告，他迟疑片刻，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没有半分苗头的事情，还是先揣着吧。 扶苏皱着眉头，眼眸却看着胡亥，许久后低声说道：“十弟，我这话并不是为了阻拦你的前途，但是，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虽然意思隐晦，但这样子说嬴政的坏话已经费尽扶苏所有的力气，所以说完之后扶苏面色羞红，耳根泛霞，灼灼艳色却是让胡亥震惊。他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转头看到别的地方去，这平日 分卷阅读32 看惯了还没什么感觉，头一次见王兄脸红成这样，还真是稀奇。 不对！ 他是男子，能别扭个什么劲！ 胡亥立刻转过头来，回着扶苏的话，“我知道，我虚无根基，这样的事情但凡落到八公子身上都好过在我身上。现在是还没有传出去，若是传出了，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扶苏发愁，正是这个礼。而且他心里还揣着个想法，却无论如何都不敢跟胡亥说道。嬴政的冷冽性子没谁比他清楚，若是胡亥心生怨怼，那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难处。 两人商讨之下也没什么结果，扶苏是知道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嬴政是不会听他劝说的。胡亥是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是几年前的他了，再弱小也不是没有相搏之力。 两个人各怀心思，扶苏很快就离开了。 而王兄离开了，胡亥正好继续思索着赵高的意思。他让人把扶苏找过来除了进学的事情便是为了探探扶苏最近的情况，可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既然如此，赵高的意思到底是为何？是他打算对扶苏做些什么，又认为他与扶苏面和心不和，所以投其所好？ 但他又凭什么相信胡亥不会抖搂出去？ 而赵高现在正在吩咐身边的人把该做的事情都先处置了，待人都领命下去后心里才算是稳定了些。身后的赵三轻声问道：“大人，您就这么跟十公子透了口风，合适吗？如果十公子猜到了……” “若是他猜不到，我才是真的要怀疑他能不能堪当大用了。”赵高眼睛微眯，高深莫测地说道。 “若是他透露给大公子？” “定然不会。”赵高乐呵呵地说道，“这可是件大事，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成效，就算他说，谁又会信呢？”又谁能想到这大公子与嬴政的分歧竟然这么早就会出现，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啊！ 第二十八章 胡亥与扶苏两人各有各的担心，但都不是能跟外人说道的事情，只能自己琢磨。而很快，宫里宫外都知道了胡亥要与扶苏一同进学的消息，第一时间反应最大的不是外面的群臣，而是内宫里的公子娘娘们。 胡亥还没出门就被八公子给堵了回来，而身后还跟着七公子与十一公子。七公子与八公子的两个母妃向来交好，八公子的母妃虽貌美但言语粗俗，可近两年来在八公子母妃调/教下，改变了不少。而十一公子的母妃……是阴姬。阴姬在宫中算得上是常青树的存在，虽不是最受嬴政宠爱的存在，但是个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虽然最近有点蠢蠢欲动。 “几位找我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事情的话还是早点回去吧，我记得七公子八公子之前的功课还没做完吧。”胡亥让人坐下，却完全没有让张环儿上茶的意思，早点把人赶走早点了事。 “你这小子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你身为弟弟，本该尊敬兄长，你这么说话难道是想犯上吗？”八公子气得拍桌子说道，他本来粗眉大眼颇显俊朗，但狰狞的神色完全破坏了一切，心中的怒火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胡亥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这样的人是最不堪的，所有的东西都摆在脸上。虽然那份心思让人觉得可笑，却也没有顾忌的心情。值得考虑的反倒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就任由八公子在前面冲锋陷阵？ 哼，那也太轻松了。 “七公子，十一公子，你们两位过来，也是跟八公子一样想问问我如何不尊兄长？”胡亥偏头看着他们两个，带着天真的意味问道。 七公子的脸色扭曲了片刻，很快恢复了正常，他踏出一步说道：“八弟情绪有些激动，我们几个过来只是想找十弟聊聊，毕竟这几日祭祀，先生停了几天的课，几日不见，不知十弟可好？” “托你们的福，很好。”胡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说话，心神却完全没放在他们几个身上。五儿爱娇地蹭在胡亥的脚边，小手紧紧地搂着胡亥的小腿，让原本打算站起身来速战速决把这几个赶出去的胡亥完全动弹不得。虽然这小胖崽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但哪怕胡亥不小心把他踢飞了，怕也得哭上一场。 胡亥从来没叫过他们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为王兄王弟，除了扶苏。如果追溯到几年前的话，扶苏也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 聊了一炷香之后，胡亥终于忍不住恶言恶语地把人赶走了，听他们继续废话还不如自己修炼，完全是浪费他的时间。 三位公子被送出门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很快离开了到后华园才停了下来。八公子被赶出来已经很生气了，最先控制不住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他说走就走？还真是嚣张。” 七公子苦笑道：“那里本来就是他的宫殿，他是主人，他都送客了我们总不能赖在那里，只是我实在看不出来十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够让父王青睐。十一弟，你怎么看？”他把视线移到了矮他们一头的十一公子身上。 十一公子笑着摇了摇头，低低说道：“看起来十王兄是个非常直率的性子啊。”八公子眼皮一跳，直率？是嚣张得令人可恨吧！ 不过十一公子并没有为其他人解释的打算，笑着离开了后华园，带着自己的侍从回了阴姬那处。 阴姬是个很美艳的女子，一颦一笑皆动人异常。在看到十一公子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连十一公子身后的内侍也有些心神荡漾，只是一想到阴姬的手段就恨不得去投胎转世了。 “吾儿，怎么如此不开心？”阴姬是十一公子的母妃，一下子便看出来，十一公子是不高兴了。 十一公子闷闷不乐地说道：“我不喜欢十王兄。”太过肆无忌惮，反倒令人更加厌恶了。 把人“送”走后的胡亥气定神闲地准备修行，自从他认识了迦叶五儿之后，他所在的内室便再也没有留人伺候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胡亥没有命令，就算是张环儿都不能进来，因此这对胡亥来说也勉强是个可以修行的地方。 随着胡亥的修炼，他身上悠悠地升起丝丝常人所不能见到的白雾，程明轩立刻现身从胡亥身上离开。胡亥所施展的附身术虽然在这个时候能够护住陈明轩，但是这功法本身便是迦叶赠予的，多多少少还是带着点点净化的意味，即使能够承受也会想要远离。 五儿见到陈明轩出来了，红眼睛亮闪闪地绕着他转了几圈。陈明轩抱着五儿飘到了横梁上，最大程度远离了胡亥。他低声对五儿说道：“不要靠近。” 五儿撅着嘴摇着头，咬着手指，说：“暖暖呀～喜欢，糊糊～”陈明轩讶然看了一眼五儿，再度看了一眼那看似无害的白雾，还是把五儿往怀里抱了抱，没有让他出去的打算。 小胖娃生气了，抱着小手满是 分卷阅读33 不开心。 * “师兄？” 迦挲方才接到了迦叶的传书，不过一息人已经出现在迦叶闭关之所在。看着完全没有被触动的法阵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如果是这般，师兄为何送书信予他，命他速速前来？ “迦挲？”清雅如泉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迦挲立刻轻声应是。 “八庭洞所镇压的邪魔封印已经泄露，派人处理。”此话一出，迦挲身侧原本舒缓的气息为之一滞，瞬息变化，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心已动。”迦挲道了声佛号，面带惭愧。 “若你愿，可去。”迦叶淡声说道，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外间的异动。 “是。”迦挲合掌言道。 转身离开后，迦挲想起仍停留在闭关处的迦叶，心中奇怪，师兄最近……闭关得有点频繁？然大敌当前，他的心神不过分开片刻，又回转到眼前的事情上去。 玄而又玄的气息不断在白衣和尚身侧震荡，那磅礴雄伟的感觉让任何一人都轻易被动摇心神，然佛修漆黑的眼眸中无情无欲，丝毫不为所动。在他不断攀升的气势压迫下，玄妙的气息被迫被一再压缩，最后挣脱出一道口子。 黑色。 第二十九章 胡亥修炼的功法名为《清心诀》，名字看上去烂大街，他也以为是很普通的功法，实际上却是一大能感悟天地后所创造的功法，功成之日他随手取下这个名字后破空而去。此功法最大的好处在于它几乎不会产生魔障，只要修炼者相信自己所修炼的道，便可以一直修炼下去。换句话说，便是它之中蕴含着无数的道，修炼它便会被它自然而然引领到最适合自己的道上。当时九方之地无人不激烈争夺，只是不知最后不知遗落何方再也寻不到。 当然胡亥并不知道来源，他只是在修炼后苦恼于一件事情，或许这里是迦叶所说的天地灵气充沛之地，每每胡亥入定后总会修炼得昏天暗地，然后赶着被发现前的最后一刻被五儿叫醒，然后臭着张小脸。 这是个一时之间无法解决的问题，胡亥再被惊扰也没办法解决，之后几乎都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入定当做睡觉休息。 在这样的情况下，四年的修炼让胡亥很快进入第三层，浑身的气质也变得更加柔和，可惜性格上却完全没什么改变。 在宫内宫外都纷纷攘攘的时候，韩非教导扶苏胡亥的决策就这么定下来了，而且很快他便开始了第一次授课。 早早起身到尚英殿，胡亥满脸青色，完全是一副休息不好的模样，着实令人称奇。与胡亥几乎是同时到的扶苏看着胡亥的脸色，诚恳地说：“十弟，你今日要不要先回去好好休息，你看起来，不是很好。”不是很好已经是一个善意的修饰了。 胡亥揉揉头发，烦躁地说道：“我没事，现在回去了，待会对先生也不好。”胡亥虽然是这种懒散的性格，但是对那些真正的大家还是存在着敬畏心，更何况韩非的秉性他早有接触，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些什么。 两个人并肩走进殿门，守在门外的张环儿和严诚两个人却相看两厌。 虽然两个人都是沉稳型，但都看不过眼双方的公子对双方的拖累。于张环儿而言，胡亥能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事情了，跟扶苏扯上关系后宫里的关注骤然上升，这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严诚来说，扶苏是嬴政属意的继承人，与胡亥牵扯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两个人相见的时候，周边总是火花四射毫不含糊。 胡亥两人可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近侍正处在这样一种气氛下，他们甫一进门便注意到了韩非的存在。清瘦的青年正弯身把东西放到书桌上，外面罩着的袍子把他瘦弱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在即将入冬的时候带来几分暖意。 “先生。”两个人同韩非打招呼，韩非转过身来，带着笑意看着两人，“两位……公子……好。” 自从韩非授课的消息传出之后，看笑话的也不少。韩非虽与现今身为九卿之一廷尉的李斯来说是同门师兄弟，但李斯口吃的事情也有不少人知道。一个口吃的人竟然会作为授业传道的先生，也实在是令人可笑了。 不过有过经验的胡亥却知道，与韩非沟通的时候虽然比常人困难，但是他每每都会用最简短的话语与旁人交流，言简意赅不拖泥带水。只要认真听，就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扶苏和胡亥的年龄差距是在的，两人之间的水平也不同，韩非把时间分成两部分，先给胡亥上课后留下功课，而后便给扶苏上，在这个时间段胡亥正好能够把韩非留下的问题解决，并在最后解答完后结束。韩非并没有因为扶苏备受嬴政宠爱而更加偏重于扶苏，反倒隐隐把重心落在胡亥身上。 胡亥表示他真的接受不来。 第一次授课结束后，胡亥沮丧地垂着头，“为什么韩先生居然会这么认真，多花点心思教导你不久可以了？”扶苏笑着应道：“你的基础毕竟还未打好，而我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意识。汗先生这样的做法才是真正对你好。”胡亥的基础并不扎实，韩非接触过几次之后就知道了，而他与扶苏所谈论的问题更深刻更艰涩，反倒不宜一次说太多。 ……胡亥决定不理会这个欠揍的王兄了。 回去的时候并不顺利，胡亥与扶苏接连遇到好几位公子，那种明明相看两厌却还是要带着笑脸的感觉让胡亥非常不爽，恶声恶语地把人赶走了。状似被他护在身后的扶苏无奈地扶额，“十弟，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先生的教导啊？”这样的感慨带着万般的无奈。 不管是哪位先生，不管是出身哪个学说，所追求的皆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即使是七公子等人，在与胡亥交谈的时候最先还能维持住风度，但是胡亥是其中的奇葩。 胡亥皱着小鼻子说道：“风度能做什么？你明明也不喜欢他们，更不想与他们交谈，难不成还要花上小半个时辰跟他们耗在这里？况且，也从来没人教过我这些，你现在再想来教导我，未免也太晚了。”话到最后，气氛骤然冷却！ 当话不受控制出口的时候，胡亥便知道昨晚的事情还是影响到他现在的精神，这样近似控诉的话他从来不会对人说，仿佛一说出口，便承认了他曾经有过的懦弱。他别过头去，语气僵硬地说道：“王兄，我身体不太舒服，现在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情的话等明日再说吧。” 张环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严诚，连忙跟上胡亥。他伺候胡亥这么些年，自然看到了胡亥从以前到现在的改变，但改变得再多，存在的伤痕仍旧是在的，不是轻轻抚去便能无视的存在。 扶苏怔在原地，许久之后，脸上露出了苦笑。或许是胡亥一直太坦然 分卷阅读34 的缘故，让他都忘记了，四年前的胡亥周身树起的尖刺。 胡亥气冲冲地走在路上，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难堪极了，本来便不振的精神加上糟糕的事情，脸色更加难看了。 “哎呀，在明知道我在的情况下还敢这么毫无防备，真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自命不凡啊。”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在胡亥听来却不亚于催命符。他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咳嗽了几声，转身对张环儿说道：“我刚才把东西忘在殿内了，你去给我取来。”张环儿一愣，有些担心地看着胡亥，“可是您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还是……” “没事，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旁边的宫道上正好有歇脚的地方，胡亥神色不耐地把张环儿给赶走了。而从头到尾，那道声音的主人都没什么动作。 “这样好吗？把唯一能够求助的对象都给指使开了，现在你就独自一人面对我？”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带着魅惑的意味，而身影也出现在胡亥面前。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男人，及地的长发漆黑如墨，动人的红眸带着点点光芒，光是低头浅笑的模样便能使得最意志坚定的人动摇。只不过站在他面前的是仍然年少的胡亥，这种魅力用在他身上就跟媚眼抛错人一般。 胡亥看着这个男人，咬牙切齿地开口，“就算你能在白日出现，也不能够做些什么。不然依你昨晚的性格，早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既然如此，我为何怕你！” 昨天晚上…… 五儿跟陈明轩闹了一场，嘟着嘴跑来找他，说是再也不跟陈陈玩了。那个气炸毛的小模样真的是很少见。胡亥安抚着团缩在他怀里的胡亥，冲着飞来的陈明轩说道：“你又怎么惹他了？”说来奇怪，性子冷淡的陈明轩反倒是那个最会惹毛小胖娃的人，实在是令人称奇。 “我只是说，他那五短身材吃再多也长不大的。”陈明轩木着脸说道，胡亥囧了片刻，看着怀里显然听到了的五儿，五儿果然生气了，一转身飞扑到陈明轩身上，恶狠狠地咬着他的手臂。胡亥看着挂在陈明轩手臂上的小胖崽，无奈地捂住了眼睛。 五儿一直想要跟胡亥一样高，但是鬼魂是不可能长大的。他们的形体早已经固定在他们死亡的那一刻，最多是修炼有成然后变幻成其他模样，但那样也不能持久，而且本身的形体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陈明轩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会因为所谓的世情而忌口，当然他现在是个鬼，也不可能忌口些什么了，这点上这倒是跟胡亥有点类似。 “这里居然如此热闹，真是稀奇啊。”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在屋内的两鬼一人都吓了一跳，胡亥更是冷着脸站了起来，不管来者是谁，他都不是个简单的货色，至少……他能看见鬼。 一道身影轻飘飘地穿过墙壁出现在他们面前，身上大红色衣裳渲染得他更加艳美，凤眼一勾便流转着艳人的弧度，“呀，原来是个小鬼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虽然人小，但身上那股子气息却十分沉稳庞大，实在是不想这个年龄该有的。那么，是什么缘故呢？真是好奇呀。 “你是何人！” 出人意料的，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居然是陈明轩，他右手一挥，手中便出现一把锋利的长剑，闪身挡在胡亥和五儿面前，喝出的话语冷冽异常，身上的鬼气开始翻卷起来。 “陈明轩……”胡亥诧异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诧异得不行。就在一个月之前，他们两个还是敌人。 “立刻离开这里，这个鬼很强，我不是他的对手！”陈明轩的语气十分沉重，但握着剑的手却没有丝毫动摇。踏上战场，便不可能逃离！ 这是，属于陈明轩的执念。 “你很自知之明啊。”魅沙心情很好，如果想法行动都能被猜中，那也太过无趣了。而且这个小鬼身上的功法……定然很不错吧。 “来玩玩吧，如果能让我觉得开心，我会放你们走的哦。”魅沙嘴角扯起一个美艳的笑容，身上的鬼气肆意弥散，即使点着蜡烛，很快也变成绿油油的颜色，使得整个房间十分恐怖。这恰恰是胡亥的弱点。 即使刚才已经见过那个鬼的样貌了，但是只要一看到眼前这么恐怖的场景，小腿肚就冰凉冰凉的。 但是！ 胡亥咬破下唇，几步取过了挂在墙上的剑，拔出宝剑，用剑尖对着魅沙，“你要搞清楚，到底谁才是猎物！” 结果就是胡亥等人与魅沙战了一夜，为了不惊扰到外面的侍卫胡亥还特地分神布下了一个静音的小阵法。天亮之后魅沙很快就消散了，胡亥挺着一双熊猫眼去上课。虽然刚才上课的过程显得波澜不惊，实际上胡亥为了不睡着已经偷偷用刻刀戳了自己好几下。毕竟韩非还是他比较喜欢的先生，第一天就睡着就失礼了。 只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在白天出现，真是件稀奇的事情，除了五儿，就连陈明轩也是在胡亥的庇护下才能做到这件事。 “喂，我就直说了，我对你现在身上的功法很感兴趣，不如你交给我，我就放你一马如何？”魅沙魅惑道。 “那当然不行。”斩钉截铁地拒绝。 那是迦叶给他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夺走。 “哈哈哈哈哈，那真的是，非常有趣呢。”魅沙捂嘴笑起来，眉角的艳色十分动人。“这个王宫还真有意思。”正中间的龙气浓郁到连他都无法接近，这里是天道属意之人的所在。而现在又遇到这么歌有趣的人……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等我事情了结之后，我们再好好聊聊。”魅沙弯弯眉角，从他眼前散开。 胡亥抿着嘴，谁想要见你啊！ “公子，您是想要找这个吗？”张环儿的声音恰恰在这个时候传来，手里拿着胡亥惯用的刻刀，胡亥随意看了一眼点点头，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从他修炼之后，这样虚弱的感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小人刚过去的时候，韩先生还没有离开，而廷尉大人也在，看起来两人关系很好。”张环儿看得出胡亥精神不振，非常不高兴，便想说点其他话扯开他的注意力。 而这几句话的确吸引了胡亥的关注，“你说李斯也在？”这句话真是不客气，直接就叫了人的名字。张环儿虽无奈知道不好，但也只能应是。 胡亥摸摸下巴，这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好吗？现在这个时辰，李斯应该刚刚还在处理事务才是，就算感情再好，值当在这个时候进来看他？ 还是说，韩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胡亥一直很敏锐，能够觉察到细微之处。如果此时李斯知道他所想，定然会大吃一惊。 此时出现在尚英殿的李斯的确是心事重重，面对韩非也直言不讳，“师兄，虽秦王看好你，但大公子与秦 分卷阅读35 王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参与进去。”本身韩非所背负的事情已经重得让他透不过气。 “我……没……事。”韩非淡笑着看着李斯，眉眼弯弯，一如既往的模样。 李斯有点生气，却发不起火来，“你从以前便是这样，来到秦国之后，不觉得这里才是你早就该来的地方吗？”韩非把手里的竹简归置好，拉着李斯在旁边跪坐下来，轻声说道：“秦……虽好，然……我……乃……韩人。” 这便是他与李斯最大的不同。 李斯为使秦国强大，欲灭六国而壮秦国，然而韩非却欲思考出弱秦保韩之策。一个欲灭韩，一个要保韩，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的分歧从一开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两人心里都清楚。 然而他们的相处依旧淡然。 第三十章 五儿觉得最近糊糊很不开心。虽然他从以前就看起来很不高兴，但是五儿总能够感觉得到糊糊的心情还是很平静的，但是最近却不一样了。不仅脸色不好看，就连心情也不怎么样。五儿含着小么指趴在糊糊肚子上苦恼地思考这个问题。 胡亥最近的确遇到了麻烦，之前那个自称魅沙的人离开之后，他以为麻烦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谁曾想到鬼没给他弄出点什么事情，人给他惹得事情倒是不少。 七八公子这两个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只要没有事情就净往他这里钻，不管胡亥的脸色再怎么难看都毫不在乎，宛若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大咧咧地在他这里待到晚膳前，就算胡亥能把人直接丢在前殿不管，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不能修炼，已经大半个月什么事情都不能干，这样的感觉让胡亥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他虽闭着眼睛坐在坐垫上，实际上心里已经燃起熊熊的怒火，眼前两个人还在巴拉巴拉地说着些什么，看起来真是开！心！至！极！ “砰——” 七公子和八公子吓了一跳，看着猛然拍了桌子的胡亥，听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七公子，八公子，既然你们两个这么悠闲的话，就陪在下好好练一练剑术吧，我实在是手痒难耐了。” 八公子眼睛一亮，顿时跃跃欲试起来。他的剑术可是非常好的，连武师傅也赞叹过，这可是个教训胡亥的好机会，更何况是胡亥自己提出来的，这段时间八公子强装笑脸连自己都觉得恶心极了！ “好说好说，十弟提的建议真是棒极了。我们这样坐着也的确是无聊，还不如活动活动手脚。”八公子咧着嘴说道。 既然觉得无聊，那就早点滚出去啊！胡亥满心暴躁，但在起身的时候还是宛若不经意地做了个动作，实际上是把五儿从自己的肚子上挪开，不然他一起身，五儿定然就要栽个跟头了。 五儿从胡亥身上飘开，皱着小脸看着糊糊，然后又很生气地瞪着七公子和八公子，就是这两个人让糊糊生气的。 “谁打我？”八公子突然“哎呀”一声，捂着头大声说道，七公子诧异地看着他，又迅速扫了一圈身边的情况，疑惑地对八公子说道：“什么东西都没有啊。”如果地上有石子还好说，但是显然胡亥院子里扫得十分干净，完全没看到异物。 八公子气愤地揉着后脑勺，刚刚明明有一种被重重打击到了的感觉，仿佛像被人用石头敲击了一下，痛得半死。但是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周边什么东西也没有，胡亥走在他前面，后面跟着的是七哥，总不能是大白天闹鬼了吧！ 一想到这个八公子就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只能把这件事情放一边去。胡亥走在前面憋着笑，整个人郁闷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五儿刚刚的动作他没看到，但是五儿打了之后亮闪闪着红眼珠子来跟他邀功的小模样实在可爱，听着身后八公子跳脚的样子心情反倒是更好了。 “八公子，你挑一把吧。”胡亥后院里摆放的兵器倒是不少，这些东西在每个公子的宫殿里都是有的。胡亥自有他惯用的，八公子随意挑了一把趁手的，站在胡亥对面笑得十分得意，“十弟，哥哥我向来都是不知道怎么控制力气的，要是到时候伤了你，还请十弟莫要责怪啊。” 胡亥轻笑了一声，拔剑便上，哪那么多废话。 半个时辰之后，胡亥十分舒心地回到寝室里窝着，好好发泄了一番的确是让人十分愉快的事情，明日若是八公子他们再来，可以让他们与他好好练几场，免得浪费这个价值了。 而八公子…… “你还好吗？需要我扶着你走吗？”七公子是很难得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作为一个从小被人服侍长大的人，照例来说这种事情他连想都不会想到。但是眼下八弟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走路七拐八弯的，稍稍姿势不对就大呼小叫，虽然脸上一点伤势都没有，但是脸色却苍白得可以，肉眼可见的虚弱。 八公子含含糊糊地拒绝了七公子难得的好意，强撑着自己走。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胡亥的剑术那么强悍。 不，也不能说是强悍，他的剑术跟武师傅所教导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好看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耀眼的地方。但就是能够毫无顾忌地到达他想要去的地方，几乎已经到了剑随心动的境界。 那个毫不起眼的胡亥，在武师傅教授时睡觉的胡亥，怎么可能做到这个程度？在没有人教导的地步下怎么可能做到那个程度？！八公子本身对剑的喜好颇深，却因此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但无论如何……“我下次，再也不会答应他的要求！”比剑？那是找虐吧！ 结果从那天之后，七公子和八公子就消停了，这让胡亥有点小失落，虽然八公子这个人嘴巴很臭，但是如果是用来练剑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可惜刚发现这个价值，这人就不来了。这么想着的胡亥在第二天就兴高采烈地又开始了修炼。 而过了几日，骤然发生的事情让胡亥明了了之前这两人来找他的用意，虽他们是不起眼的小蚂蚱，但却是分神的好帮手啊！ 扶苏被禁足了。 这个消息可谓是石破天惊，让宫内宫外的人都震惊不已。嬴政对扶苏的偏爱重视有目共睹，从来未曾对他做过这样的惩罚。曾经在扶苏小的时候，有人特地害过扶苏，那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但也几乎找不到凶手。但是一年之间，嬴政清洗了整个后宫，把后宫的动态牢牢地掌握在了手里，而那个时候被清洗的，都是有嫌疑的。 只要有嫌疑，便一个都没放过，既然查不出来是谁，那就全部去死。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们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胡亥初听到这个消息，眉头都紧紧地皱在一起。他看着前面高兴地来给他报信的柳陂阴测测地说道：“你高兴个什么劲？你是我的侍从还是赵高的 分卷阅读36 侍从，如果这么想回去冲着旧主乞怜，现在就给我滚回去，免得在这里碍眼！” 柳陂立刻收敛了神色，心里给了自己好几个巴掌，这心里是没数吗？总是自己找罪受。 “除了这个消息，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宫里有什么异动？”胡亥问道。 柳陂摇摇头，低声说道：“大公子为何被禁足完全没有消息流传出来，不过阴姬那边似乎传过大夫，好像是又有身孕了。”只不过这个消息被大公子禁足的消息给掩盖住了，倒是没有多少人去关注。 “准备一下，待会去拜见王兄。”胡亥思考了一会，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起身回了内室，留下柳陂一脸懵逼，难道是他刚刚转述的话语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十公子完全当做听不到一般，还说什么去拜见大公子？！ 不一会儿胡亥便出来了，他身上换了件衣裳，淡定地看着柳陂，“你脚下生根了？如果动不了的话自请出去休养，别把病气过给宫里的人。”柳陂立刻垂眉顺眼老老实实地跟在胡亥身后。 到了扶苏的宫殿门外，果不其然被一队黑侍卫给拦了下来，他们身上的服侍与宫里的侍卫完全不同，是秦王身边的专属，却被调来看守扶苏。 领头的人呢不卑不亢地说道：“十公子，请您回去吧，大公子现在正在禁足。”胡亥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父王有说不能让别人进去吗？”那人一愣，回想着刚才的命令，的确是没有这句话，但是禁足……本来就不会有人来探望不是吗？ “既然父王没有这样的命令，你就没有资格拦着我，让开！”彻骨的寒意浸染了领头人的骨髓，历经沙场的他也不自觉停顿了片刻。 思虑了片刻，这队人马让开了路，胡亥平静地踏上了台阶。跟在他身后的柳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没想到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能够让秦王身边的近侍听从，在他看来完全不可能。但是刚才胡亥身上，的确是有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感觉，这感觉是什么……以前完全没有感受过啊！ 他的视线再度停留在胡亥身上，好奇地注视着胡亥的背影，那个瘦弱的身影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的威慑啊！ “王兄，我来向你讨杯茶喝，希望你能上好一点的茶水上来。”胡亥寻到扶苏之后，第一句话便这样大咧咧的出口了，这让原本讶异于胡亥出现的扶苏不禁轻笑了起来，“十弟，你来怎能不好好招待一番呢？严诚，吩咐下去，把之前父王刚送来的茶给十弟冲泡。” “诺。”严诚领命而去，而胡亥则走近屋子，跪坐在扶苏对面。扶苏正披着见衣裳，坐在地上整理着桌案上的卷轴，看起来十分惬意，完全没有被禁足之人的不满浮躁。而刚起提起嬴政的态度十分自然，没有一点点其他的情绪。 胡亥顿时心中了然，不由得切了一声，托着腮帮子气鼓鼓地说道：“我还以为父王难得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了，原来还是为了护着你。”扶苏低头浅笑，轻声说道：“十弟，何以见得？” “就算是你，如果真的出事了不可能这么镇静。你刚才提起父王的态度那么悠闲自然，而且你自己怕也是没注意到吧，正常来说，都会把父王赏赐下来的东西成为赐予，可你刚才用了什么字眼还记得吗？”胡亥百无聊赖地说，亏得他还以为出事了屁颠颠地跑过来，结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扶苏怔然了片刻，他刚才说的是……“送”。 “宫里面这几天能听到的消息就只有两件，除了你就是阴姬，看来是跟阴姬有关系了。说吧，到底是她陷害你说你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说她说你看上了她发生不伦之恋？” 胡亥偏头看着扶苏，看起来可爱极了。但是这嘴里说出的话实在是耸人听闻，甫一进门的严诚差点把手里端着的东西都砸烂了，更不必说全程听完的扶苏和身后的柳陂，看起来已经完全僵直了。 扶苏猛然回神之后尴尬地满脸羞红，低声呵斥，“十弟，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艳声艳词的？你身边的侍从是怎么伺候你的！” 此时侍立在胡亥身后的柳陂只觉得透心凉，扶苏公子的视线差点没给他扎穿了，实在难得。 胡亥好奇地看着扶苏的反应，轻松摊手，“这是我基于所知道的东西判断出来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他嘴里虽然说这那样的话语，但是眼神跟脸色是骗不了人的，扶苏这时候才确信，胡亥是真的没想过他那句话背后暗藏的意思。 他无奈扶额，胡亥还是个幼童，这他这个年龄的确是还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只是听着那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点想呕血的冲动。 言归正传，在把严诚和柳陂给赶出去之后，胡亥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难道我哪里判断错了吗？” 扶苏摸着茶盏上繁华的花纹，轻声叹息道：“你说对了一半。这段时间十一弟邀我去他宫里好几次了，然而我没想到阴姬居然会用她儿子作伐，在茶水里下了迷药……”后半截的话在扶苏支支吾吾的解释下胡亥勉强听懂了。 阴姬在招待扶苏的茶水里下了药，然后命令身边的宫女去伺候扶苏，然后她再装作发现的样子被吓得动了胎气，顺便也借此揭晓自己怀孕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胡亥扁扁嘴说道，“这阴姬也太蠢了吧，如果你被查出来身体里有药物存在那该怎么办？还不如上酒来得轻松，还能说你是酒后乱性。” 扶苏哭笑不得地看着胡亥，轻轻摇着头，“如果是用酒，我定然是不会去碰的。而那迷药，并不能查出来。”虽然殿内的确有异香，但完全查探不出来。 “不过显然阴姬忘了一件事情，她是不是忘记了父王的秉性？” 孩子对他来说，难道很重要？ 扶苏知道胡亥的心结，而作为这个心结的受益者，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胡亥，气氛冷凝了片刻之后，扶苏还是开口转移了话题，“你说错了，阴姬最想用的是我凌/辱宫女这个噱头来降低我在父王心目中的地位。”虽然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成功。 “既然如此，父王为何还会把你禁足？”如果嬴政真的相信他的话，禁足这件事情对扶苏的名声可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那是因为……”话还没有说完，扶苏又结结巴巴了起来，尴尬了半天之后才把真实的原因吐露出来，“我出身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大夫曾经特地提点过不能过早行人伦之事，所以……”所以嬴政一听扶苏差点在这点上栽了跟头十分生气，既怒火于阴姬的胆大妄为，更是对扶苏的掉以轻心很是愤怒。 “所以这次禁足……”胡亥看着扶苏无言了片刻，觉得刚才担心扶苏的自己就像个二愣子！愤然起身，毫不犹豫就 分卷阅读37 告辞了，“既然王兄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我也不留在这里碍事了，告辞。” 扶苏望着胡亥的背影苦笑，低下的眉眼却泛着淡淡的苦涩，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说清楚。 柳陂看着还没坐稳一刻钟的胡亥气冲冲从屋内走了出来，诧异地看着严诚，大公子到底对十公子做了什么啊，居然立刻就把人给赶走了。严诚接到柳陂疑虑的眼神顿时大怒，这该是他的话吧！十公子到底对大公子做了什么才让大公子对十公子这么挂心！ 胡亥一路冲回自己的殿内，直接就把门给甩上了，让原本还想跟进去伺候的柳陂吃了闭门羹，不过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柳陂自我安慰的耸耸肩，然后站在门口守着，避免有什么不长眼的进去惊扰了胡亥，到时候大家都得吃苦头。 胡亥回来的时候，五儿和陈明轩也已经回来了。 在他刚才去扶苏宫里之前，他进屋便是为了让着两位去阴姬宫里探探，指不定能知道点什么东西，不过现在似乎已经用不到了。但是看着五儿眼巴巴求表演的神色，胡亥还是摸着他让他说了。 “有个漂亮的，人说，成功，一半。一个小小的人说，七八没，没用。然后漂亮的人说，赵赵的谋，有用的。王与苏苏不合，政见。然后，总有天，分裂！” 五儿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似乎是一边回想一遍在说的样子，不过说得颠三倒四模模糊糊，但也足以让胡亥听命白了。 而后陈明轩又为胡亥解释了一遍，“阴姬说这次的事情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赵高的计谋虽然有用，但是秦王并不相信他们的说辞，只不过是借此让扶苏反省反省。十一公子让七八公子去拖住你，让你不能察觉到任何异常，也让扶苏能够分心在他身上好让他带着大公子去阴姬宫里。” “阴姬还说，只要大公子跟秦王的政见依旧不合，他们之间那微小的缝隙就会越来越大，即使到时候秦王还愿意相信扶苏，却也不会再重用他了。”不，应该说到时候就算他再如何重新扶苏，也不可能恢复到现在的局面了。 “果然让人讨厌。”胡亥托腮说道，刚才扶苏那样子气他，是怕他再问下去，就会察觉到这个问题？毕竟在胡亥面前撒谎是一件难事。许是从小的经历，他对这些事情十分敏感，胡亥能够接受不知道的事情，却无法忍受谎言，如果扶苏在他面前撒谎，胡亥定然能够看得出来。 真是个傻瓜。胡亥心想。 就算是再怎么相同的两个人，他们的想法也截然不同，又怎么能够强求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想法全然接受呢？这样的事情，扶苏不会不懂，嬴政也不会不懂。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明知道会产生矛盾，还放任自流？……原来如此，胡亥的眼睛微眯起来，一股脑往后倒了下去，躺在床上，所以因为这样，才会特地命韩非作为扶苏的先生。 只不过这性格本来就是天生的，胡亥可完全不能够想到，扶苏会有变得心狠手辣的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扶苏还是扶苏吗？ 或者说这个扶苏，还是嬴政所喜欢宠爱的那个扶苏吗？ 第三十一章 扶苏禁闭的时候，觉得无聊的人反倒是胡亥。胡亥作为一个在宫里实际上树敌无数的人，在没有了扶苏的日子连个逛逛的地方都没有，幸亏嬴政也狠不下心让扶苏真的完全封闭，每天的课还是需要上的。 不过趁此时机，胡亥好好地勤奋修炼，一鼓作气到了《清心诀》第三层的圆满境界，再有个得当的机会，他便能一举突破到第四层。现在的胡亥几乎刀枪不入，身轻如燕，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在皇宫走个七八回都没有侍卫能够发现。 在技巧上胡亥肯定是比不上宫中侍卫的，但他的身体素质已经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了。《清心诀》里面必须到第四层才能够有攻击手段，所以胡亥现在也无法单独对敌。不过虽胡亥不知道，但是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成就，不得不说是迦叶给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迦叶所赠予的镇邪正在胡亥的丹田处，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正是有他给胡亥打下了基础，自然周转中排出了体内的毒素，更是因为之后认主的关系让寻常鬼魅不能靠近，一直护着胡亥。而迦叶在适当的年纪教导胡亥，使得他顺利踏上了修炼的道路，虽然现在胡亥还不知道这点有多重要。 “糊糊，凉了～”五儿含着手指看着桌上的糕点，眼巴巴看着胡亥，胡亥上完课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翘着腿躺在榻上，他看着床帐挥了挥手，“你不能再吃了，虽然陈明轩说没关系，但是你吃了那么多东西到底都到哪里去了？”胡亥把五儿抱过来，捏了捏他软软的小肚子好奇地说道。 五儿偷偷笑了起来，红眼珠子里满满的开心，“没有，没有啦～”他拍拍小肚腩，然后把手贴在胡亥脸上，小小声说道：“想吃，糕糕～”那委屈的小尾音让胡亥无奈捂住脸，“行了行了，今晚给你弄。” 五儿高兴得屁颠颠的在屋里绕圈，胡亥翻身看着他，嘴角不自觉也挂着笑意。陈明轩抱着手坐在横梁上看着两个小孩，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膳时，张环儿端着饭菜进来，胡亥却没什么食欲，《清心诀》不断修炼下去能够使人辟谷，现在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但胡亥已经不那么倚靠五谷来保持身体能量了。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实际上无时无刻他都在吸收着天地间的能量。 “柳陂有什么异动吗？”张环儿正担心地看着胡亥挑剔地下筷子，听到他的问句，轻声回道：“两年前每七天联系一次，一年前一月联系一次，半年前到现在只联系过一次。” “他倒是掂量得清楚。”胡亥轻笑道，张环儿担忧地说，“公子，就算您打算留着他，但他之前一直想着赵大人，这人犹如墙头草，您若是太过信重他……”胡亥打断他的话，毫不在意，“如果不让他在我身边待着，赵高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静。” 赵高看上他哪里，胡亥已经知道了。如果是四年前的胡亥，在知道这个意图之后定会毫不犹豫地攀附上去，即使扶苏有再多的亲近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当做是阻碍。毕竟那个时候的他……心里的恨意可完全没有得到遏制啊。有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怎么能够不好好把握呢？不过那个时候若是陷入赵高的计策中区，就算有着自己的心思也会被他掌控在手中的。 张环儿看着胡亥完全不动的菜色，叹了口气，静悄悄地撤下去准备重新让人再准备一份，自从胡亥得到嬴政重视后，这点小事早就不是难题。只是……每次公子陷入那样表情的时候，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他才十岁。 张环儿叹了口气，示意站在门外 分卷阅读38 的柳陂看好门口，然后让人去膳房再取些膳食过来，等到他回过身来后，他发现柳陂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房内，那样的视线不带任何的窥探以及戾意，垂下的眼眸十分平静，那是从来没在他眼中看过的神情。 他突然低声笑起来，被他的笑声吸引过来的柳陂很是迷惑，“张总管，是不是我哪里……” “不是你的事情。”张环儿摆摆手，跟着柳陂一起站在门口，端看着庭院中的阳光，眼里闪着波光。看来是他太久没有仔细去观察过殿中的人们了，如果不是今日发现，他还没察觉到胡亥的用心啊。 “今日跟着我去巡视。” “啊？” “有意见？” “不，是，赵总管。” 而那个被张环儿认为有着良苦用心的胡亥此时…… 从深思中恢复过来之后，胡亥顿时发愁了起来。今日韩非给他布置了一道题，初看题面非常简单，但是胡亥仔细思考后，却觉得异常困难。 秦国有一人家，有两子一女。长子在被征徭役修建河堤，次子在官府为衙差，独女在家孝顺两老。某日，女儿派人通知两兄，父病危，三日内必亡。长兄得信逃逸而回，次子临危受命逮捕逃离之人，次子当何为？ 初看上去胡亥以为韩非仅仅只是想要知道他的想法，可是后来斟酌了题意，却发现不管他如何回答，似乎都顺应了现今的学派观点。 儒家讲究“仁”，便不单单只能从礼法上来解释，还需考虑情理道德。法家以“法”治国，强调守法尊法，不可妄为。墨家的“兼爱非攻”在此中也有合理解释……韩先生到底想做什么，他想从他的回答得到什么？还是……跟扶苏有关？ “吱呀——”轻微的响动打断了胡亥的想法，张环儿端着重新送过来的膳食走进来，胡亥的脸色一下子就变臭臭了，“我还以为你都已经撤走了。” “上一份都已经撤下了，我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赏给殿内的人了。公子，这份是您的。”张环儿笑眯眯地说道。 胡亥嫌恶地避开了眼睛，切，他还以为张环儿识相，居然妥协了，看来还是他想太多。 “公子，如果您不打算吃的话，那么小人亲自给公子做一份，想必公子是很想念小人的手艺，小人居然没考虑到这点真是小人的失策。” “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半个时辰后再进来——！！” 第三十二章 “十弟，今日你为何不作答呢？”扶苏在下课后罕见地叫住了胡亥，并请他与他一起同行。这还是他禁闭之后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胡亥猜测着他的动机点头答应了，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问话。 “王兄也太过看得起我了，你认为这道题很容易？”胡亥脸色不变地漫步道，“韩先生应该也早就对我有所了解才是。” “如果你没有得出结果的话，你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扶苏微笑着说道，“虽然先生不知道，但是你的反应在我看来还是挺明显的。” 胡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大意了。以前不管他在扶苏面前说什么谎话都是十分流畅，但少有现在这样被一语道破的时候。 “而且……最主要的是，就算这道题很难，但我觉得对十弟来说，并不是难以解答，所以你隐瞒不答，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但不论如何都跟我有关系。我不希望十弟因为我的事情而影响到自己。”扶苏温柔地说。 胡亥皱着脸，看起来不太高兴说道：“想做些什么，就直接去做好了，拐弯抹角地真是烦死了。”他摔下这句话之后看都不看扶苏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扶苏惊讶地站在原地目送着胡亥的背影，许久之后忽而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到底这几年十弟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忽然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了？以前这样直接的想法，从来都不是他的选择。 胡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生这么大的气，但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下子就消散了。可能也有扶苏自己觉得无所谓的关系吧，对于以前泥足深陷的他来说，计谋诡计似乎越来越让他不爽快，这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如今的胡亥纠结的事情不止这一件事情，迦叶已经整整一个多月都没有跟他沟通过了，这让胡亥有些焦躁。迦叶早已经跟他提前沟通过这个问题，但是在这几年胡亥已经习惯了十天半个月与迦叶偶尔的对话，现在完全消失还是有点无法适应。 他木着脸在庭院中练剑，凌厉的剑术让守卫宫殿的侍卫感到震惊，队长握着腰间的剑柄身子僵硬，即使是自己侍奉的主子，但是那样出色的剑势实在是……挥舞的汗水从他稚嫩面上滴落，孩子……不，已经是少年了，少年的目光坚毅，在持续的挥剑中早已经忘却最开始的焦躁，沉静的气息使得他握剑的手更加稳健，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已经到了无法不注意到的地步。 真是太……神奇了。张谦握着剑柄的手在微颤，那不仅是对少年天赋的恐惧，更是遇到强手的激动。 “呼——”胡亥力竭地停下手里的动作，随手把剑归还入鞘，接过柳陂递过来浸泡过温水的帕子，诧异地说道：“张环儿呢？”平日里都是他守在旁边。柳陂恭敬地回答：“大公子刚刚派人过来，张总管去看看情况了。” 胡亥捂住脸，把汗水擦拭了一遍，知道扶苏只是担心他的情绪。在练剑之后胡亥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想起刚才的暴躁就觉得有点丢脸，让刚刚变好的脸色又有点臭臭起来。 而此时的张环儿心情显然比起他的主子恶劣一百倍，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严诚，忍耐着说道：“严诚，既然大公子的关心你已经转达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需要回去服侍公子了。” “张环儿，有些事情还是别太过了。”严诚低斥道。 “严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人心知肚明说的都不是表面上的意思，但张环儿内心的愤怒更甚，压低声音说道：“到底是因你公子才会惹来这么多事！” “张环儿！你说话小心点！明明是因为十公子，大公子才会如此担忧！”若不是大公子处处维护十公子，十公子现在岂能如此逍遥快活！不知为何，沉稳的严诚在对上张环儿的时候脾气总是容易失控。 “严诚啊严诚，这话你却是说错了。是你与你家公子根本不知道，公子到底做了什么！刘雨，送客！”张环儿言语森冷，冷哼着丢下最后一句话后与严诚不欢而散。 气冲冲的张环儿在重新回到后殿的时候，怒火已经被勉强吞下，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宫内的人都必须学会的变脸绝活，张环儿虽然很少用，但并不是不会。他站在门口看着靠坐在窗台边正懊恼着看着竹简的胡亥，嘴角不禁带上笑意，心里却不自觉闪过一个 分卷阅读39 画面。 那是……胡亥才三岁的时候。 天降大雪，屋内的煤炭根本不足以御寒。然而张环儿却不敢继续添加，这点煤炭需要撑过整个冬季，若是今日全都用光，那十公子定然熬不过去。小孩冻得哆哆嗦嗦，却从不开口喊冷，也没有叫唤张环儿，只是一个人裹着被子坐在窗边看着地上的皑皑白雪。 即使张环儿再怎么把他抱离那里，一转身小胡亥仍会小跑着出现在那里。张环儿看着小胳膊小腿的十公子憋红着脸要爬上去的样子，终于是妥协了。把小胡亥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后把他抱到了窗台边。 小小的人靠着冰冷的窗台，眼眸无神地盯着那遥远的不知处。张环儿当然知道对孩子来说小胡亥的状态绝对不正常，但他作为下人却无能为力。在这个大殿内，无人有资格教导胡亥。 待到某日，张环儿过于担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您在此处想看到什么呢？” “看雪。”小孩由于张环儿的悉心照顾，待他态度尚佳。 “那也可无需天天观赏，毕竟太过寒冷了。”张环儿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有哪句话伤及小胡亥的心思。 “雪很白，却会伤人性命，因而美丽的东西不可信。还是得，记得更清楚，才对。”三岁的小胡亥无法一次性说完一个句子，但是那断断续续的表达却让张环儿的心仿佛被握紧，刹那生疼。 “公子，你……”惊慌之下，张环儿甚至忘记了尊称。 半月前，小胡亥在家宴上面见嬴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称为他父亲的男人。然而恰好撞到大公子扶苏高热，秦王察觉爱子的身体不适，大发雷霆并抱着扶苏离去，丝毫不顾忌那个还跪在场中的孩子，场中肆无忌惮的冷嘲热讽第一次穿透张环儿的阻拦直达小胡亥的耳际。 “张环儿，我想睡觉了。”胡亥却在这个时候迷糊着说了这句话，彻底打断了张环儿想要解释的话语，也彻底让张环儿清醒过来。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片刻，轻手轻脚地抱着娇小的孩子回到床榻上，直到把他安安稳稳安置好后，守着他直至他睡着。 孩子呼吸平稳后，张环儿出去透口气，胸口却宛若塞满辛辣的苦水，无法倾吐又难受至极。 屋内的小胡亥平静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床帐，耳边一直回响着无数窃窃私语。 “还不如不要出生了，白浪费之前花的心思。” “这不受宠的怎么比得上受宠的一根毛发……” “不如生个不带把的……哈哈，宁愿……公主……” “扶苏大公子也算是占据了秦王陛下的全部宠爱了，哪有其他心神……” “他就是个废物。” …… “哦。”小胡亥吐露个语气词，重新闭上了眼睛，蜷缩成一团塞在床角，冻得冰凉的小手握在胸口，静静地睡着了。 张环儿亲眼看着胡亥的性格一路崩坏，又一步步重塑，对他而言，扶苏现在能得到胡亥如此态度已经是上天开恩，让胡亥能重拾信任之感。若不是扶苏的特殊，胡亥何以遭受现在的种种关注？ 他叹了口气，换上平静的表情踏入房间，“公子，该进膳了。” * 胡亥扒拉了下头发，皱着脸看着张环儿，在门外占了一刻钟就为了这个问题？他撇下竹简，百无聊赖地伸展了下身体，“半个时辰后再送来。” “诺。” 胡亥托腮发呆，暂时不想任何费脑的事情。但是一个让他怀念万分的轻缓声音却在此刻响起，“你近日十分刻苦，然不可冒进，危及身体。”舒柔清泉般的声线环绕着胡亥，从他心底悄然响起，不带半点波澜却一下子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迦叶！” 第三十三章 胡亥听到这个声音可是喜从中来，半个时辰前他还刚刚为这件事情失落了，转眼间迦叶突然便出现了，把刚才练剑那英武的样子丢去大半，乐得像个孩子，这样的情绪对胡亥来说是不常见的。 胡亥以前是个阴沉的性子，依赖是个不好的习惯，对他的处境也没有任何好处。但是迦叶的出现让他体会到了一种踏实的感觉，他不需要从胡亥身上得到什么，无价之宝的镇邪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赠送给他，更别说以胡亥的敏锐他早就发觉了迦叶在他那个世界定然是个不凡之人。这样的人从他身上能够贪图什么？胡亥至今依旧无法想出来。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迦叶的性子也在潜移默化地转变着他的性格。 “虽然你说你需要闭关，但我没想到花了这么久的时间。”胡亥抱着五儿嘟囔着说道，看起来有点小委屈。附着在胡亥左臂上的陈明轩此刻听到胡亥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整个鬼吓了一跳，在他的感知中屋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你修炼时日尚短，闭关尝以年计，现今已是短暂。”迦叶轻声给胡亥解释，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在心中回荡，虽然胡亥面上显得难过，但是他的心情显然十分不错。 “若是如此，算算时日，也忒短了，没有关系吗？”仔细算来，不管三个多月的时间，相较迦叶所说的以年计算来说也实在是有点短。 “已经成功了。”迦叶说得很淡然，仿佛他闭关所要做的事情只是一件小事，“我尝试触碰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或许会有法子让你我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世界。”这话音刚落，胡亥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真的吗？” 或许在迦叶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前胡亥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当他意识到他可能可以见到迦叶的时候，心里却瞬间漫上激动的情绪，甚至有一种要绕着房间跑圈的冲动，他闭了闭眼，低声说道：“对你会有损伤吗？” 两个人之间的链接为什么会出现，就算是迦叶也不能够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但是这跟镇邪出现在这里是有着密切的关系的。如果迦叶在得知镇邪的消息之后便把镇邪带走，两个人的练习无疑就此断绝，但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最终迦叶并没有带走这个东西，反倒是送给了还不能发挥他作用的胡亥，使得他能护胡亥周全，这让他们的联系就此顺延下去。 对胡亥而言，难得有这么一个人能够没有任何心思的陪着他护着他，些许依赖也是正常。 “不会，你想试试？” “那当然。”胡亥再怎么心思缜密，都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哪有不激动的时候，更何况他自己已经亲身体验过迦叶那个世界的神奇了。 “好。”迦叶应答，带着他一贯的冷静。 胡亥下一句话还没开口，便感觉自己身上出现了一股力量，那力量庞大又狂暴，仿佛片刻便能够把人撕扯成碎片。胡亥心下一惊，正打算做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到迦叶的声响，“放松，不要抵抗 分卷阅读40 。” 胡亥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心下发狠，竟是连防护都不做了，整个人都敞开在这股力量下面，下一刻，他眼前的场景完全消失了！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然而耳边却似有咆哮的声响，刺耳异常。 迦叶沉稳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无碍，我的力量在你身侧。”胡亥稍微放开身上力量的限制，集中在眼部，果然看到了他身边有一个淡金色的光圈紧紧环绕着他，外面黑色的通道中并不是安全的场所，想法而是咆哮的杀神，狂暴的力量不断冲撞在外面的防护罩上，但是迦叶的力量稳稳地承受住每一次攻击。 直到此时胡亥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我就这么离开了，张环儿得吓得不轻。”而且他一个秦王公子突然从秦王宫中消失，整个王宫都得惊动起来。胡亥现在势头蒸蒸日上，不管秦王有什么样的意思，现在表面如此。而且就算是一个不受宠的公子公主失踪了，也会引起惶恐，这代表秦王宫内的守备完全抵挡不住来敌，更别说还是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无事。”迦叶淡雅如泉的声音响起，胡亥倒也是真的完全抛开不管了，直接把这件事情放在脑后，当做不知道。 在这个通道内胡亥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到底如何，但他能够感觉应该是过了很久的时间。这段时间内迦叶一直都在，而且胡亥发现五儿也在他身上，或许是因为来时他正好在他身上的缘故，倒是附身在他身上的陈明轩失去了踪迹。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一不小心，胡亥就睡着了。 * 迦挲觉得这段时间不管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不太对劲，虽然下山除害之后心上的石头已然消失，心境更加圆满了。 作为迦南寺的长老，迦挲镇日里的事情不少，却从未想这几日一样麻烦缠身。前几日给万剑宗宗主的贺礼在路上被人给劫走，昨日收到消息缥缈派出现了邪魔，今日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居然左脚拌右脚差点摔倒，这种几乎是孩童时期才出现的事情让他掐指算了又算，觉得是个不详的征兆。 照着惯例去看望迦叶的路上，遇到几个小光头嘻嘻哈哈地在逗弄一个更小的小光头，那是迦南寺今年刚招收的弟子，见到迦挲的经过连忙都收敛了神色，正经地给他行了个礼。迦挲淡笑道：“不要逗弄思明了，小心迦全长老来找你们算账。” 迦全就是寺内最护短的人了，思明正是他刚收的小弟子，听此一言，领头的小光头紧张地说道：“师伯，我等只是与思明师弟玩耍，并未伤及师弟。”那话语中透露着隐隐的求情。 迦挲双手合十，“阿尼陀佛，把思明送回去吧。” “是，师伯。”几个小光头逃过一劫，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把身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思明小光头给抱走了。 迦挲笑着摇了摇头，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眉头一皱，猛然抬头看着某个方向，心中算了又算，忽而大惊，起身不知何处去。 这样的反应不止出现在迦挲身上，寺中的长老无一不觉察到了异样，那些大能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不知处，闪身而去。 第三十四章 漆黑的甬道中出现光亮的时候，胡亥仍然未从睡梦中醒来。或许是因为他最近精神上也太过紧绷的缘故，五儿倒是紧巴巴地拉着胡亥的衣服，紧紧地把自己团在胡亥的怀里不动弹。 黑暗过后，刹那光华。 胡亥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那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让原本半苏醒过来的胡亥又不自觉地陷入沉睡，那样的感觉很安全。 迦挲是最靠近那个位置的人，也是第一个到达此处的人。而当他看到法阵已经撤去，院门大开的时候，他心中大惊！ 虽然他不知道迦叶闭关为何，但每次感受着从闭关之处传来的缥缈虚妄之感，无人不知迦叶正在探索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可是不论是何物都不可能在短短几月内便出关啊！更别提刚才那瞬间庞大的狂暴之力差点没把整座灵山的的灵气都撼动。 迦挲内心担忧，几步便走到屋内，却蓦然发现他那清冷如玉的师兄怀里正抱着一个孩童，这般从未想过的场景让他的步伐一滞，也让迦叶在此刻抬起头来。 端是看着迦叶那双寂然的双眸，迦挲心中便长舒了口气，莫名放心。他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轻声说道：“师兄无碍便罢，然而这个孩童……”在他们这些修行者眼中，胡亥这般岁数的孩童犹如刚出生的婴儿，他们一个两个都可以当他的祖宗了。 正在此时，寺中察觉不对的大能接二连三的赶来，瞬息间院中已出现四位佛修。除开那些闭关不出以及远游在外的尊者外，迦南寺内的大能都出现在此处。也唯有这些大能才能够察觉到那片刻的异样。 撕扯灵气的动荡，除开他们之外也再无人能感了。 “迦叶，你之伤势如何？”迦戒低沉地说道，他最为心细，也最为多思。刚才那样的震荡仅仅出现了片刻，如果真的是什么大事件，那定然是迦叶一力承当下来，若真是如此，他势必会受伤。如此想的他在看到迦叶现在的状况后，难得地被噎住了。 几位大能惊讶地看着抱孩子的迦叶，连最冷静的迦晨都不禁讶异地开口，“迦叶，这个孩子是从何处而来？”闭关前迦叶可是独身一人。 “我从他界带来。”迦叶淡声说道，声音冷静自然，完全没关注他丢下的是什么样的话语，轻柔地把胡亥放在室内唯一的软垫上，挥手设下了一个静音法阵。 屋内之人看着迦叶的动作，也随之暂缓了交谈的声音。迦叶在安置好胡亥之后便漫步而出，自然而然地带着人走到了庭院中。 迦挲是这几个师兄弟里最小的，也最是活泼……在这么一群不知道年岁的大能里算活泼了。他率先问道：“师兄，刚才的气息是穿梭时所带来的？” “是。”迦叶淡淡颔首，垂下的眉眼清淡如画。 “但是那个孩子……”迦挲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心中一动，忽而说道：“难不成，师兄的镇邪在他身上？” 迦叶继续应是。 迦挲顿时以为迦叶是打算重新取回镇邪，心中无比高兴。镇邪对迦叶的用处不是在于他本身作为法宝的长处，而是因为它对迦叶的无比重要。自从迦挲知道迦叶失去镇邪后一直在担心，如果…… 迦叶似乎是猜透了几位师兄弟的想法，他目光清冽，在师兄弟身上扫了一圈后轻轻摇头，吐露出的话语却大相径庭，“他的道法毕竟不属于他所在之界，现面临突破，我便将他带来。” “你破界带那个孩子过来，便是为了助他突破？”迦戒下意识追问道，话语里的难以置信几乎无法掩饰。此方世界外仍有其他世界是他们早 分卷阅读41 便知道的事情，每一位大能都能够感受到此方之外那浩瀚之感，然而破界之事在近千年来从未有人成功。 曾有人猜测，或许破界之事只是虚假，然而作为流传万载的迦南寺却知道，此事乃是真实。只是天道流转，总是有他的定数。 只不过他们从未想过当事实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却大惊失色。 迦挲刚才到达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那个孩子的程度只不过相当于佛修的聚元期，也就是修道者的炼气期高阶，的确是处于突破的时期。如果按照迦叶刚才所说的话，作为不属于他界的事物在他界修炼的确会在未成之期便遭天劫，但是按照迦叶的性格，这样的事情在未发生之初便早会料到才是。 纵使旁人有再多的疑惑，但是迦叶便是这样的人，若是他不想说什么，就算旁人再唠叨上一百年也不会开口。而迦叶的能耐他们也清楚，顿时倒是把这件事情先按下不提，若是迦叶真能破界，也当是他的机缘。 这便是修道与修佛的不同了，虽然修道也讲究道法自然，奈何佛修的修炼从第一步便是炼心，让他们在这样的事情上看得更开，不会追根究底。 在确定迦叶无碍，那个孩子有迦叶照管不会有事后，几位大能顿时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上。他们几个难得聚首，在作为掌门的迦拂闭关之时，本该是地位特殊的迦叶来负责门内事物，不过他们从来都知道迦叶不沾这些，因而都是其他几个轮流来。 此次刚好是轮到迦挲。 几人不过各说几句，便都散去。不是修道无情，而是他们的情感在岁月中早已沉淀内敛，既无事便各自离开了。 迦叶闭关的地方便是他的居所，虽然称之为院，但是并没有围墙，淡淡的光芒在周边流动，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护卫之所。 * 胡亥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安全舒适的感觉让他恨不得在床上继续赖上一整天的时光，但是一想到先生的课，他在梦中都委屈地皱起小眉毛。 “糊糊，醒呀，怪～”五儿的声音在耳边怯生生的响起来，小红眼珠子里泪珠一直在打转，但是好歹没滴落下来，但眼泪汪汪的样子委屈巴巴，可怜极了。 胡亥挣扎着睁开眼睛，一眼望见悬浮在他眼前的五儿差点没被吓死，那贴近的程度让胡亥的目及范围内只能看见一双红珠子。 他抱着五儿猛地坐起身来，这里是哪？！ 清冽如泉的声音轻缓地响起来，带着点点安抚，“胡亥，你已离开两界的甬道，现在已无大碍。” 那是迦叶的声音。 胡亥安下心来……不对！那声音不是从心底传来的，而是从耳边响起的！ 那人一袭白色僧袍，随清风衣角飘飘，出尘的气息让人不禁沉稳下来。甫一见到他的面容，便为那夺目的星眸引去注意，慈悲佛性从他身上蔓开，胡亥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他身后的万丈金芒！ “迦叶？” “是。” 第三十五章 胡亥曾想过迦叶的样貌为何，不过不管哪一次都不如真正见面那么令人惊讶，不管是迦叶的相貌还是他的年岁都比他想象中的年轻许多，虽然迦叶声音清朗舒柔，但那话语中的岁月沉淀之感却从未消逝，胡亥一直以为他年过半百。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胡亥忽而想起一件事情，心下一颤，似乎修道者保持外表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换而言之，眼前的迦叶或许都不知道多少岁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胡亥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什么，他径直站起身来，抱着差点从他身上滚落下去的五儿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不过片刻又重新看向迦叶，声音轻缓，带着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沉静，“我没想过会这么快到这里。” “你觉得你一定会到这里？”迦叶不答反问，漫步走到胡亥面前，牵着他的手往屋外走去。胡亥没有半点反抗的意味，顺着迦叶的意思往外走，“是。” 这不是胡亥自以为是，只是虚无缥缈中有这么一种感觉，不强烈，但盈盈环绕着。 “你的修炼已经走到瓶颈，若不带你来此，你会蒙受大难，待你度过此劫，我再送你归去。”迦叶慢慢地给他解释，胡亥起先注意力还在迦叶身上，但等他被迦叶带到屋外后，看着那漫山摇曳的碎金光芒，胡亥的视线一下子被抓住了。 “这是何物？”虽然知道此界与自己原本的世界截然不同，但是刚一见面便有这么一份大礼，胡亥不禁心神摇曳，面色动容。 “灵气逸散罢了。”迦叶淡淡扫了几眼，轻声说道。 两界之前的通道被迦叶凭借一人之力撕扯开来，所需的灵气自然不小。然两界之间自也是充斥着充沛的灵气，只是非常狂暴，在通道还未合上之时源源不断地流出。现在通道已经合上，后继无力的灵气变得温顺，只是这些灵气本就厚实，几近成液态，现在也是肉眼可见。等到时间推移，自然会慢慢地散入天地。 胡亥虽不知这灵气何处而来，但体内气息交替之下的变化却十分明了，正待此时，耳边传来迦叶的声响，“盘膝而坐，静心修炼。” 胡亥也是修炼者，但是在原先世界的修炼与现在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自然知道这里的难得可贵，当即听从迦叶的指导，正打算修炼的时候却发现了五儿的不对劲。五儿在胡亥修炼的时候一直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旁边，但是这一次即使全身都贴到胡亥身上仍觉得不舒服。 他下意识地搂过五儿，手掌贴上额头，在触及五儿微凉的额头之后才反应过来，五儿是鬼魂不是人类，常规的手段在五儿身上是不起作用的。 迦叶轻声说道：“把他交给我吧。他身上的鬼气耐不住这里的气息，如果持续暴露在这里，很快便会被超度。”如果不是因为胡亥体内镇邪的关系，寻常的鬼魂在出现在这里的那瞬间便会被度化。 胡亥看了看小可怜地拽着他衣服的五儿，又看了眼淡然的迦叶，带着点坏心眼地把明显想远离迦叶的五儿抛到了迦叶那边。五儿是魂体，被这么一抛一下子便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小胖崽连忙紧张地张开眼睛，眼前赫然出现一双寂然的双眸，眼珠子顿时瞪大，小手紧紧地缩在了胸前，看起来十分恐惧。 正在胡亥摸着头反思是不是玩得有点过头的时候，那小胖崽一下子被迦叶胸前的某样东西吸引去注意力，小胖身子一下子扑到了迦叶的胸前，那饿狼扑羊的样子跟刚才害怕的样子大相径庭，让胡亥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在心里狠狠地磨牙，这小子是不是缺心眼？ 迦叶淡笑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落在五儿白嫩的额头上，那小胖崽便躺倒在迦叶的怀里。 分卷阅读42 “这里灵气对他也有好处，等他醒来之后或许会有些变化。”说这句话的时候，迦叶眉眼淡淡，却能听得出点点柔和的笑意。 胡亥抿抿嘴，那小胖崽在迦叶松开之后飘忽忽地在此间悬浮，身外一点点凝聚起个小小的光圈，不多时便连模样也看不清楚了。 而很快，胡亥也在迦叶的指导下入定修炼。这是胡亥第一次如此安心的修炼，在秦王宫时，不论何时何地胡亥从来不曾真正的静心修炼过，身外的干扰太多，哪怕是一件小事的疏漏都有可能被人发现，这般情况下胡亥的心神从未松懈过。 如今这此间，胡亥真正地放开了手脚。 迦挲还未走远，便发觉有哪里不对。在这一代里面虽然他辈分最小，但实际上年数最小的本该是迦叶，奈何迦叶的地位与常人不同，修炼的速度更是神速，乃不遇的天才。而因为迦挲性子较为活跃，算下来他与迦叶的关系是最好的。 他不用掐算，便已然明了迦叶的打算，不禁连连苦笑。 闪身回到之前的场所，迦叶正闭目养神，而旁边一个孩子正入定修炼中，半空中有个小小的光圈浮浮沉沉，漫天的光芒飘飘洒洒，飘落到各处，轻巧地融合进去，那滑过的弧度煞是好看。 以迦挲的能力，在明白事情的缘由后一下子便看出了胡亥身上的运势，虽然金中带黑，但是金色已经渐渐把黑色圈在中间慢慢覆盖，原本该是凶气冲天的命格悄然发生着变化。他摇头又点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位师兄的心性难测，行事率性，但从不妄言妄为，他之前不知道，只是因为他没有问。如果他早些猜到此事，即便去问了迦叶也会直言不讳。奈何如此，迦挲也改变不了迦叶所要做的事情。 在他看到小光圈中的五儿时，便知道这件事情已无置喙的可能。 世事难测，纵然千算万算都没想过这份机缘会落在他处。而迦叶也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他们早该知道以迦叶的性格，即便是劫也无所谓。 “阿尼陀佛。”迦挲道了声佛号，不再打扰，飘然离去。 第三十六章 停留在此界的时间越长，胡亥便越发察觉到两个世界的不同之处。在秦王宫修炼的时候，胡亥虽也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灵气，但能真正吸收进来的灵气都不到十分之二三，甚至吸收进来的灵气也得再重新提纯。 但是在这里每一缕被吸收进来的灵气都几近纯粹，不过片刻便温顺地于他的原本能量中去，脉脉的暖流在四肢流动，令人舒畅。不过胡亥也清楚，这或许跟周身这些浮动的碎光有关，两界间的灵气在褪去狂暴的外表后，是最好的奠基。 又一次修炼结束后，胡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还没把身体完全舒展开的时候便被身后的力量重击了一次。五儿嫩生生的小嗓子带着哭腔，软软地控诉，“糊糊我好怕～” 五儿醒了，不，应该说五儿从那个光圈里脱离开了。 五儿显然被迦叶的手段吓得不轻，一醒来就直接扑到胡亥身上。胡亥把小胖娃从背上扒拉下来后，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然后发现了最大的变化——那象征着五儿鬼魂的红色眼眸消失了！现在五儿的眼睛跟普通人一般无二，都是漆黑的。 胡亥笑了一声，随手在手心凝聚了一枚水镜，然后摆放在五儿面前。虽然水并不是胡亥的专长，但是只是小小凝聚一个小玩意并不是件难事。 五儿并没办法看到自己的样子，任何镜子都照不出他的样子，但是水镜是意外。在他第一次凝聚出来的时候，五儿也首次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样子。然后就被自己的红眼珠子吓哭了，在胡亥好不容易把他哄好之后，五儿显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与胡亥见面时候的样子，顿时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作为一个鬼魂，五儿显然是不合格的。或许是在世的时候就只是个孩子，他对人与鬼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不能够碰到阳光，也不能碰到人。当然这两个限制在胡亥身上发生了改变。虽然五儿不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但是他一直跟在胡亥身边，正常人是什么样子他自然很清楚，所以在看到自己的模样时，才会那么委屈。 就算是小小的孩童，也知道异类代表着什么。 五儿看着水镜中自己的模样，即使不能够很准确地看出颜色，但那显然不再是红彤彤的红色的了，他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整只鬼扑到胡亥身上，一个大大的吻就落在胡亥的脸颊上，五儿的小手紧紧地勒住胡亥的脖子，高兴地宣布着自己的新变化：“糊糊，五儿有黑眼睛啦～” 胡亥无奈地任着他胡闹，在脖子上挂着这样分量的时候抬眸看着眼那那栋毫不起眼的屋子，在胡亥修炼的时候，迦叶正在里面打坐。 不过每当胡亥从修炼中苏醒的时候，迦叶总会很快出现在他面前，详细地为他讲解在修炼中遇到的困难，让胡亥如海绵一般快速地吸收着各种各样的知识。因为迦叶在为他讲解的时候并不只是单单讲述了那些修炼的事情，在他发问后也讲了不少此界的事情，即使犹如天方夜谭，也让胡亥不能放过任何一句话语。 在迦叶的讲解下，胡亥很快了解到这个世界与自己的世界的不同。这个世界里凡人与修炼者都存在，但修炼者的存在对凡人来说就是传说中的事物。普通凡人很少会涉及到修炼者的事情，就跟他原本的世界一般生活。但是由于这个世界蕴含着的浓厚灵力，这里的凡人寿命悠长，至少能活一百五十岁。修炼者的派别就更繁杂了，除开修道修佛之外，还有妖道，魔道等等修炼之途。 这些基础的知识在迦叶的讲解中被胡亥不断地吸收，但是对于更深层次的东西胡亥知道的便不多了。这倒不是迦叶不愿意讲的缘故，其实胡亥能知道这么多还是因为他发问的缘故，迦叶专注的还是在修炼上。但是更多的事情胡亥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在这里不过是一只蚂蚁，就算身边有迦叶的存在，他也知道迦叶是此界最强者之一，但以他的谨慎还是不会轻举妄动，知道得更多不代表更好。 “你的时间差不多了。”在胡亥的视线落在屋内不过瞬息，迦叶的声音已经淡淡响了起来，他漫步走到屋外，漆黑的眼眸在看到五儿时闪过一丝波光，“看来已经苏醒了。” 即使迦叶是这样的表现，胡亥知道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毕竟这还是他亲自设定下来的东西，以他的能力不可能不清楚。他抱着五儿走近迦叶，无视了五儿那不情愿的小表情，轻声说道：“五儿的外貌表示他可以复生？” “不，不是这样。”胡亥立刻又否定了自己刚才说的东西，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东西，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胡 分卷阅读43 亥不认为这件事情不需要付出代价。而且他越发了解迦叶，就越知道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道法自然，虽然不是佛修的准则，但是他们更加不会去破坏。 “所以是消减魂魄的弱点吗？”胡亥喃喃自语。 迦叶没有回答胡亥的事情，而是抬手指了指山下，“明日我们下山去罢。”胡亥一愣，顺着迦叶手指的方向望向他无法看清的山下，事实上这座山头不知多高，以胡亥的能力也无法看穿云雾外的东西。只是他以为他会在这里待到修炼突破后直接离开，没想到迦叶会直接带他下山。 “山下有什么是我必须经历的吗？”正因为如此，胡亥下意识想到这方面上去。 事实上，他猜对了！ 迦叶淡声说道：“这两日你定会突破，然而你的心境不稳，即便是炼气期也易出现心魔。迦南寺内的布置虽可以阻挡其出现，但越晚对你越不利。” 以胡亥之聪慧，在迦叶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便知道迦叶的意思，心魔这个词不不管是任何一个修炼者都会遇到的问题，所能剑斩心魔自然是脱胎换骨，但有更多的人死在心魔反噬下，在突破之际神出鬼没是心魔特有的标志。 只是胡亥没想到迦叶认为他现在便会出现心魔。在仔细斟酌了迦叶的说法后，胡亥选择了认同，因为迦叶的那句话虽然没有带着疑问的语气，但是也没有命令的意思，仅仅只是提出了一个意见，他相信如果他拒绝了，迦叶也不会强迫他去做什么。 不管是什么事情，迦叶从未强迫他去做选择，而是让他随心而为。不过从迦叶刚才的话语中，胡亥也窥见了自己归期的来临。他来到这里是为了突破以逃避愿世界天道的天劫，在突破之后自然得回归原来的世界。 这件事情不管是迦叶和胡亥都没有谈论过，但他心里也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即使原来的世界并没有任何能让胡亥到达牵肠挂肚的地步的人，但是故土的意味是不同的，即使对胡亥也适用。 第三十七章 两人都不是废话的人，在确定了行程之后胡亥转身便回去继续修炼，在这里的修炼体悟可比愿世界好上太多了，而且迦叶这里的书籍也不少，胡亥这些天也看了不少东西。胡亥现在的状态臻于圆满，但他不介意在准备周全的情况下为这件事多加点保障。 不过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五儿的异常吸引了胡亥的注意。从最开始的时候五儿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惧怕迦叶，胡亥也能够理解，毕竟迦叶是佛修，天生的克制会让五儿对他却步。但是现在他明显是处在一种惧怕却又控制不住看他的情况。 明明很很害怕迦叶，却又偏偏一直在回头望着他，这实在匪夷所思。 胡亥把五儿的小脸掰向自己，轻声说道：“你在渴望什么？”在场的两人一鬼都是胡亥可以信任的人，在他能交心的人面前胡亥会一反本性的直接，正如同扶苏所感受到的那样。 回答的人却是迦叶，他眉目间带着极淡的笑意，轻声解释，“是我的舍利子。”胡亥一愣，舍利子是什么他在迦叶偶然的话语中了解过，但舍利子不该是高僧坐化后的产物吗？迦叶还没……等等，胡亥摇摇头，“我的”这个词本来就带着两种意思。 “作为一只鬼，居然渴望高僧的舍利子？”他提着小胖娃晃了晃，眼底带着难以置信，佛修可谓是他的天敌。 “这颗舍利子不一样，如果鬼魅吞食了它可与常人无异，除了不能死而复生，但对他们已足够。”在失去了所有鬼怪的表征后，鬼魂会与常人无异，而超脱了执念仍能存在的鬼无疑是强大的，在失去阴邪之气后，他们将不在乎阳光，也不在乎佛光，更不必担心被执念所化，几近永生。毕竟鬼本来便是死过一次了。 胡亥马上理解了这颗舍利子的珍贵，然后毫不犹豫地捂住五儿的眼睛，阻止他又一次不由自主的视线，“笨蛋，别得寸进尺，小心被化了我找都找不着了。”如此一来，之前迦叶对五儿的点化有多么可贵，让五儿几乎完全蜕变，于情于理胡亥都不可能让五儿再去染指这样一件东西。 他崇尚利益最大化，但不会觊觎不该得的东西。他现在身上就已经欠着迦叶一个天大的人情了，只要镇邪还在一天。 “我需要它镇压一些东西，所以还不能给他。”面对胡亥的避让，迦叶却表现出了完全宽厚的态度，这让胡亥有些抓狂。他皱眉把迦叶上下扫视了一番，把打算去修炼的事情暂停下来，开口说道：“迦叶，不管是之前的镇邪，还是现在的舍利子，你这态度太大方了，难不成你的所有物品都任人予求？那你自己怎么办？” 在这几年对迦叶的加深了解之下，胡亥清楚当初迦叶之所以会把镇邪送给他，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遭受的危险，镇邪寄居在他身上，使得他身边汇聚的鬼魂会对他造成伤害。虽然秦王宫真正存在的鬼魅不少，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被吸引过来的会越来越多。但这不代表没有其他的解决之道，然而迦叶却把镇邪送给了他。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考虑吧？而现在在五儿渴求舍利子的时候，按照迦叶的说法，如果不是现在迦叶需要这件宝物镇压某些东西，是不是转手就送给五儿了？ 胡亥不惧于欠人情，却不想欠人情，人情债是最难还的东西。即使如胡亥，却也因为赵高曾经的恩惠而没有主动对他下手，当然如果当初迦叶没有拉他一把，现在胡亥自然不会顾及这点。但是在脱离了成为性格崩坏之人的可能性之后，胡亥照样会被这些人情世故所限制。 即使他非常厌恶。 他现在欠下的人情太大了，即便迦叶绝不会叫他偿还，却也让他浑身不舒服。而且迦叶这个样子摆明了是在跟人说，来吧我有宝物，来吧我送给你……这样的态度，如果不是面前的人不是迦叶的话，胡亥早就骂人白痴了。 迦叶轻笑着摇头，眼前的孩子那匪夷所思的神色昭然若揭，就算他不特意去想都能够知道胡亥现在的心思。 “哈哈哈哈哈，终于有个人敢当着你的面跟你说这样的话了。”胡亥耳边传来一阵大笑声，那声音仿佛是在他耳边发出，但胡亥全然不觉身边有人！ 他全身紧绷，脚尖微点，若有任何异样他会立刻发力！ 迦叶的手掌轻轻落在胡亥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不必担心。”轻缓的声线卸去胡亥身上莫名的压力，他略略变动了姿势，看着迦叶抬头的方向。 一个佛修出现在胡亥面前，面容清秀，却掩盖不了他年过三十的样貌。不过即使他外表年轻，胡亥也捉摸不透他的年岁，不过光是看他如此轻松自如出现在迦叶附近，当是迦叶认识之人。 那人顶着一个 分卷阅读44 光头，毫不介意胡亥审视的视线走到两人身边，双掌合十道了声佛号，然后说道：“师兄，得知你有出寺的想法，缥缈派来使希望请你去查探一番。”缥缈派的事情是解决了，但似乎留下了不小的隐患。 不消说，这个人便是迦挲了。 迦挲在刚一出现之时便听到了胡亥最后一句话，不禁出声赞叹，没有人比他这个师弟更知道迦叶败家的程度了。迦叶所走的道路使得他根本不会借助外界的力量，这所谓的力量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宝器兵器，而因为如此，每逢迦叶获得一样宝物，总会随手赠予合适的人选，不光是正派修道人士，如果魔道妖道之人符合心性，迦叶也会如此。 这么些年迦叶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成百上千也得几百件了，心疼得迦挲半死。能留在迦叶身上的器物除了现在成为胡亥奠基基础的镇邪之外，便只有现在迦叶所佩戴的舍利子。原本迦挲是想调笑几句，不过他想告诉迦叶的事情更加重要，不得已放过这件事情。 而迦叶想出寺的消息……咳咳，自然是迦挲“泄露”出去的，自从迦叶闭关到现在，迦挲总觉得不对劲，在确定了迦叶的想法之后迦挲差点没窒息死。赶上迦叶有出门的想法，迦挲自然想让迦叶多活动活动，免得想太多。 这样的小心思光明正大，迦叶宛若不觉般点了点头，应承下这件事情。 迦挲咧开笑意，自在地摸了摸下巴，然后转头看向刚及他腰间的胡亥，低声说道：“资质不错，心境不稳。”粗粗看到人便立刻有这样彻底的评价，不得不说这人的眼光之锐利。 迦叶轻声说道：“此乃我师弟，法号迦挲，你唤他迦挲便可。”迦挲闻言挑眉，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他便听到眼前的孩童说道：“迦叶，说句老实话，你到底几岁了？”这看着迦叶比迦挲年轻的模样，再听到迦挲嘴里的师兄……这感觉还真是莫名怪异。 迦挲震惊的是这个孩子在迦叶面前淡然自若的态度，不，不应该说是淡然了，应该说是平等，这种感觉似乎是把迦叶当做一个普通人去对待。但是在这个世界里，除开这些师兄弟，又有哪个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迦叶？无不是尊敬有加。 至于迦叶的态度那就正常了，无论何人站在迦叶面前，在他露出恶意之前，迦叶的态度都一般如是。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瞬间，在他把缥缈派的事情告知了迦叶后，他很快就离开了，他此番亲自过来也是为了查探迦叶的情况，不然一道飞讯便能解决了。 至于那孩子的疑问，哈，就让师兄去苦恼去吧。 “我已一百二十八岁。”迦叶淡然地说道，胡亥的手原本正在安抚着五儿，闻言顿时一僵，默默地盯着迦叶年轻俊朗的外表看了又看。即使他知道以迦叶的能力，现今的年岁不会太小，但过百的岁数还是让胡亥大吃一惊。然后在大吃一惊之后，胡亥计算了下迦叶现在应该处在的阶段，在计算了下普通修道者修炼所需要的时间，再度吃惊，这一次犹如掀起惊涛骇浪！ 按照他这几天看到的书籍里，修道者能够在五百年内达到圆满境界那个高度已实属难得，但是现在迦叶的岁数……怎么算都不对劲吧！胡亥内心咆哮，受打击地抱着五儿去面壁修炼了。 胡亥没注意到迦叶望着他背影时嘴角带着的浅浅笑意，很快入定去了。 至于五儿，在扑向舍利子和待在胡亥身边选择？自然是待在糊糊身边了！虽不至于趴在胡亥身上，却也紧紧跟随在胡亥身边。 等到胡亥重新睁开眼的时候，自然就是下山的时候。 第三十八章 “来来来，来看看这些灵石，都是上等灵石啊！” “这里有屮灰兽的皮毛，价格好商量！” “金龙尊者遗迹的兵器——” “宝玲阁出了新的兵器，还不快点去看看！” 胡亥没想到，在离开迦南寺之后，会看到如此生活气息的一面。 迦叶带着胡亥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经过迦南寺的寺门，他握着胡亥的手腕犹如在散步一般，轻描淡写之间便转换了场地出现在山脚下，而随着两人的走动，半个时辰内便看到了如此热闹的集市。 “每一个门派外面都会有这样的集市。”面对着胡亥的疑问，迦叶这么解释。 胡亥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子自然是因为每一个门派附近的土地都会是他所属意的领土，靠近门派的普通人都会是他们所保护的范围。不是所有修道者的子嗣都会拥有修炼的天赋，这些子孙后代繁衍下来，便聚集成了修炼者的专属城市，不仅有修道者，也有修道者后代的普通凡人。 即使迦南寺不会有把周边土地都规划所有的领土意识，但是因为佛修的特殊意义，迦南寺周围的城池比其他地方更加安全，因为佛修才会在遇到灾难时真正地保护普通人，而不单单只是修士。 迦叶带着胡亥来到一个坐地甚广的客栈前，一路上与他合十道礼的人甚多，无论修士还是凡人，而迦叶也一路这么淡然地回礼回去。即使没人知道他便是迦叶大师，但无碍于这里的人对佛修的尊敬。 胡亥跟着迦叶进入客栈，看着迦叶抬手给了掌柜好几枚灵石，都比胡亥在集市上所看到的还要璀璨美丽，当然价值也更高，光看掌柜发红的脸色就会知道。 “我需要一间合适的院子，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定期半个月。”迦叶说道，掌柜连连点头，亲自取了挂牌带着迦叶和胡亥进去。虽然胡亥能感受到有几人的目光在看到灵石的时候不太对劲，但很快就消散了，想必是打消了想法。 迦南寺的威名如是，无人敢在这里犯境。 跟着掌柜走进后面，胡亥才知道里头别有洞天，一个个院子出现在他面前，那些闪着淡淡白光的地方显然是有人入住了，防御法阵已经被启动了。 掌柜带着两人走到了尽头，那处正有一个院子，他手里的令牌轻巧地贴合在门口上，令牌一下子被吞进去，然后又吐出来两块更小点的令牌，这两个小令牌比刚才的更加精致。掌柜把这两个令牌递给迦叶，随后便自觉地离开了。 迦叶带着胡亥走了进去，随手激发了院内的法阵。这个院子不是很大，却足够人居住了，屋内左右都有房间。不过胡亥相信迦叶带他过来不是为了这个简单的目的，很有可能这便是他选择突破的地方了。 “这里的灵气浓郁，足以使你突破炼气期高阶，如果只是简单突破花不了一个月的时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迦叶淡笑着说道，胡亥皱了皱小鼻子，有点无奈地说道：“心魔的问题是吧。” 作为一个原先的世界完全没有这个东西的胡亥，一直无法想像心魔是个什么东西。按照他这段时间看到的内容，有 分卷阅读45 些会是最恐惧的东西，有些却会是美妙的幻想，不论如何都是直达内心的。 而胡亥内心有什么？ 他从不去探索，不代表不知道。 他呻/吟了一声，无比怀念之前没有这么坏心的迦叶。闭了闭眼，而后重新睁开的他坚定地说道：“那是自然，花不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里的法阵足以抵御金丹期的修道者，不过他们也不会在迦南寺范围内乱来，我会在这段时间前去处理缥缈派的事情，然后送你回家。”迦叶如是说道，自然地仿佛他所说的话都是事实。 胡亥最后的一点动摇被轻轻拂去，他看着迦叶说道：“如果你来的时候我还没处理完，那你也不必管我了。”这不是胡亥在无的放矢，迦叶对他的判断一定是精准的，如果这个期限内胡亥都完成不了，那他也没多大价值了。 胡亥的发狠让迦叶莞尔一笑，这次的笑容比之前的更深了些，他摸了摸胡亥的脑袋，随手在周围又布下了几个法阵，然后出去跟掌柜安排了几句，随后便悄然消失了。 独自一人留在这个异世界，即使身边有五儿，胡亥心中还是有些荒凉，这正是他没有留在此间的原因。他在这儿毫无根基，即使死去，除了迦叶，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了。 把心中繁杂的心绪给清扫干净，胡亥轻吐出一口浊气，轻声跟五儿嘱咐了几声之后，他没有选择左右两间舒适的房间，而是取了个蒲团在中间的大堂坐定，而后开始尝试冲击各处的脉络！ 胡亥对这样的过程已经轻车熟路了，在过去的几天这样的尝试已经出现了无数次，但是那层薄薄的阻碍让却坚固异常，让胡亥始终无法突破，直到昨天他才终于触摸到了那个可能。 随着一声常人无法听闻的嗡鸣声，胡亥体内原本温顺的灵气开始转动起来，自然而然地按着胡亥的心意一次又一次冲击着那瓶颈，随着时间的推移，胡亥身边聚集的灵气越来越浓厚，那道阻碍也愈发岌岌可危，随时都会被击破。 胡亥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坚定异常地指挥着灵气冲击着屏障！ 时间一点点推移，屏障的阻碍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啪嗒——” 胡亥耳边仿佛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周身的灵气波动更大，而他吸收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凝实，最后在感知到四肢都充盈着灵气之后，胡亥才知足地停下了吸收。 现在身体内的灵气比起之前已然多了三倍有余，而且这三倍也不是简单的一加一那种形式，而是爆炸性的翻倍，胡亥光是轻轻挥出一拳便能够体会到其中的力量。 他翻身而起，却不会自视甚高。他虽然突破，却不过是小小的筑基期，这样的阶段相比较迦叶来说根本就九牛一毛，不，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得是非常愚蠢的问题。 只是……心魔呢？ 整个突破过程十分顺利，心魔连个影子都没有，为了尝试自己是不是陷入魔障，胡亥甚至给自己创造了伤口，感受着那疼痛的感觉，胡亥心里松了口气，想来还不是她该出现的时候吧。 放松下来的胡亥顿时感受到肚子里的哀鸣，他还没到辟谷的时候，自然是会饿的，就在他选择出门觅食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已经摆放着膳食，而且不止一份，他扫了几眼，发现自己已经入定七天了，因为外面已经摆放了七份食物。 胡亥把东西取了进来，发现都没有坏。想起修仙界的神奇，耸了耸肩，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而在八天之后，迦叶已经回来了，胡亥也借助这段时间巩固了刚升上来的境界，然后很快被带回去迦南寺。 迦叶对胡亥的进度很满意，随后便重新撕开了两界的通道送胡亥回去。胡亥自然是应允的，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之后，发现世界仅仅只过去半天，虽然张环儿发现他的失踪，却只是认为他是到处走走而已。 胡亥很快便凭借自己才学得到了嬴政的赏识，而他跟扶苏的关系却越来越恶劣，赵高重新找上了胡亥，而胡亥在经过判断之后选择接受赵高的援手。 【不对……】 他们两个人的联手自然是无往不利的，而嬴政对崇尚儒家的扶苏也越来越失望，开始培养其他的公子，而胡亥也其中之一，而且很快获得了参与朝政的资格。赵高的援助使得他知晓嬴政的很多事情，更加了解他的心性，也更加得到他的宠爱。 在一次他与扶苏的冲突中，嬴政首次选择站在了胡亥这里，并把扶苏派出去出征。胡亥自是不满的，他看出了嬴政对扶苏仍然非常看重，开始于扶苏争夺兵权。朝廷上因为嬴政的态度，也韩快分裂成两个派系，大部分人是支持扶苏的，然而私底下李斯却站到了胡亥这一边，除了看中胡亥的能力，也是因为胡亥私底下救下了韩非，不过胡亥却把拯救逃犯的罪名推给了扶苏。 嬴政很快便统一了六国，成为天下唯一的主人，胜利使得嬴政不满足，开始巡游天下，在某一次巡游中嬴政重病不起，赵高偷偷下药，使得嬴政数病并发，一命呜呼！而赵高同时也派人快马加鞭，送去赐罪书，令扶苏自杀！ 【该死……错……】 胡亥在赵高李斯的扶持下荣登帝位，天下权力尽在他手里，但是还不够，他要长生不死，他之前的修炼成为他的救命稻草，他开始拼命追求这个，并联系迦叶。 但迦叶已经断了联系，无奈之下胡亥选择用人做实验。 成功的滋味让他越发疯狂！ 坐在宝座上的胡亥十分得意，但是心底微妙之处总是在隐隐提醒着他，有哪里不对劲。他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群，眼里流露出迷茫，哪里不对呢？ 【糊糊～】小小声的哭泣忽而传入他的耳朵，胡亥骤然一惊，这是何物？ 可是好熟悉…… 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还差点什么东西！ 【五儿好怕，糊糊～呜呜～(>_<)～】 五儿？五儿！ 胡亥的眼眸猛然一变，从迷茫变得坚定，那一堆不自然的东西一点点汇聚，让他彻底清醒，该死，这是心魔！ 这些都是假的！ 第三十九章 猛然发觉不对劲的胡亥彻底暴躁，头疼欲裂，一旦被心魔蛊惑，几乎是难以挣脱出来的。如果不是他心中一直觉得不对还有最后五儿的呼唤，他或许会被彻底吞噬。 察觉到这点的胡亥脸色难看，体内运转的灵力远不如刚才灵活，如果他再晚点恢复过来，想来根基已经不复存在。胡亥初次察觉到心魔的危害程度，不禁感激五儿，若不是最后关头五儿的呼唤传入心中，等他自己挣脱出来的时候，想必更加危及。 虽如此，胡亥不能算是真正地斩断心魔，眼前仍 分卷阅读46 在不断地出现幻影，只是心中早有所觉，不断地弥补缺漏，宛若不觉。 “胡亥，吾儿，快过来，娘亲许久未见你，心里着实想念。” “为什么不愿意见娘亲，是否吾儿已经忘却娘亲了？” “胡亥，胡亥——” “呜呜呜呜……” 眼前所有的幻影都化为一个温婉的女子，眉目淡雅，温柔可亲，便是话语也十分动人亲切，让人不禁想投入她的怀抱。 胡亥心中大恸，即便闭上双眼也无法阻止这一幕幕虚幻场景。若说胡亥除了执念外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他娘亲的事情。但是现在却被心魔视为突破口，实在是令他无法忍受。 原本已经淡寂下去的灵力忽而爆发出来，胡亥全身都沉浸在乳白色的光芒中，周身的灵气都被他体内的漩涡快速吸收，继而化为胡亥手里的长剑。 “胡亥，你真的要伤害娘亲吗？娘亲等了你好多年。” “闭嘴！” 幻想说得越多，胡亥便越发难以忍受，手中的长剑散发出光芒来，随着心意而动，瞬间把眼前的女子斩于剑下！如果那人真的是他的母亲，那胡亥便是花费千万倍的代价都会救她回来，但若是虚幻欺骗之物，那千刀万剐也难以消除心头之恨！常人若见此心魔怕都会被如此迷惑，即使知道是假的也会沉溺其中，但胡亥不同，对他来说，虚假的东西犹如饮鸩止渴愚蠢不堪！ 真既欢喜，假亦无哀。 时间流逝，转眼间半月已过，胡亥的境界已经趋于稳定，在突破之后的反复锤炼中，原本还有些逸散灵力变得凝实，很快就巩固下来。 五儿机灵地趴在胡亥的肩膀上，他运转时那些无法及时吸收的灵气似乎对五儿很有益处，每次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总能见到五儿眯着小眼珠子看起来十分享受的模样，着实是让胡亥好气又好笑。一来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五儿不要靠近他以免伤及他，奈何他完全听不进去。二来是五儿这样子又让他升不起责骂的心情，只能提着他走到门外去。 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不知迦叶能否及时回来。 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口忽而波光微闪，迦叶端着食盒走了进来。胡亥看着与半月前毫无差别的人说道：“我还以为你需要再拖延些时日。” 迦叶轻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道：“你说的没错，那不是一两天就能够处理的东西，所以我已经让迦挲师弟过去了。”……想起来之前迦挲的模样，胡亥脸色抽了抽，那位的性格，或许会鬼哭狼嚎吧？？ 迦叶宛若不觉胡亥脸上的神色，在胡亥坐下之后，自然而然地取过胡亥的手腕，不过片刻，胡亥便察觉到体内的温暖，那股子暖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又似乎游走在他的运行轨迹上。还未触碰到核心便又扯了出来，“心魔虽然未曾造成真正的伤害，不过你的根基仍是因此有些损伤，待会服下此果，而后运行修复，等到你巩固之时，再做回去的打算。” 胡亥看着手心的朱红色小果，正想询问这是何物，便见着迦叶已经闭上了眼眸，顿时住了嘴。偏头想了想，安安静静地吃完午膳，而后便仰头服下了朱红小果。 朱红小果甫一进口便化为液态，一下子顺着胡亥的喉咙而下，灼热的感觉顺着它流动的方向而瞬间炸起，刺得胡亥生疼。谨记迦叶刚才的话语，胡亥运转着体内的灵气，顺着日常的运行轨迹而运转，随着灵力的运转，他的周身泛起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色彩。潜藏深处的伤痕被一点点快速地修复，等到胡亥一个周天运行完后，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不要停，继续下去，等到药力完全被吸收后再停止。”迦叶的声音及时在胡亥耳边响起，促使着他又继续下去。 ＊ “公子，该进膳了。”隔了半个时辰，张环儿又一次来到房间外边，虽然半个时辰前胡亥已经拒绝了，但是现在胡亥规定的时间已到，张环儿可不会再让胡亥任性下去。张环儿照顾胡亥这么多年，唯有胡亥的身体是他绝对无法忍受胡亥肆意胡闹的。 “……送进来吧。”胡亥的声音有些奇怪，张环儿心中虽然有所怀疑，但是还是让身后的人把膳食都送了进去，公子能够松口就好。 胡亥舒展了下身体，看着眼前摆放了小半个桌子的饭菜，有种不想吃的欲／望。不过张环儿就在旁边虎视眈眈，他还是勉强让自己吞下小半碗饭，再夹了几筷子的菜，而后全部都赏了下去。吃多了带着灵气的饭菜，再重新吃宫里的膳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更何况胡亥现在对饭菜的依赖已经在开始变少。 胡亥此番行程感悟最多的就是迦叶的能耐了，他在另一个世界几乎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他返程的时候他心里担忧不已，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恰好又是张环儿再次求见的时候。胡亥依稀记得两者之间只差了半个时辰。 这样的时间流速还真是神奇啊。 第四十章 张环儿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然最大的不对劲表现在胡亥身上，他伺候胡亥整整十年了，几乎是看着胡亥从一个小小的婴儿变成现在的模样，虽然知道胡亥不喜欢被人看破，但是胡亥的微妙变化他总是能察觉出来。 例如这次。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光，张环儿站在胡亥身边总觉得公子有哪里变化了。 这是自然的事情，胡亥虽然已经稳定了境界收敛了气息，但功法在一步步对人体进行塑造，虽现在不可能达到洗髓脱骨的地步，但若是到达化臻完美的境界，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每一次功法都会剔除掉不纯的东西，胡亥的气质外表都会有微妙的变化。 张环儿觉察到了，虽然没办法跟发现他的公子能见鬼这件事这么简单就知道是为何。 是的，张环儿知道胡亥能看见这些东西。 他照顾了胡亥那么多年，胡亥再如何精细隐瞒都隐瞒不过身边的人。如果不是张环儿一直细细打理，柳陂也可能会发现。这就是上位者的看法与下位者的不同了，尤其是在宫里做奴才，细心微小是最不能缺少的。 从胡亥开始不留人在室内伺候的时候，张环儿就已经有所发觉，毕竟他知道他家公子虽不爱人伺候，但幼时的遭遇，晚上不可能不留人在屋内伺候。 连晚上都不再留人，张环儿不能相信几日前还惧怕孤独黑暗的公子立刻便转变了性格。 也只有特定原因了。 当然张环儿发现了之后什么也没有做，既然公子不害怕，那鬼物也不会伤害到公子，他便什么也不会做。只是悄悄练了许久，才在明知道屋内有鬼的情况下还不畏惧。 咳咳，说了这么多，就是张环儿对胡亥现在的状况很担心，因此在伺候的人退下去之后还是很担心， 分卷阅读47 因而留在了屋内。 胡亥奇怪地看了他几眼，不过他对张环儿容忍程度很高，偶尔他的一些小动作他都当做看不见，虽然张环儿偶尔想法天马行空，但都是为了胡亥好。五儿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睡觉，所以不会让他做出奇怪的动作，所以今夜胡亥就无所谓了。 说到五儿，这个小胖娃回来之后居然会睡觉了，实在是出人意料，迦叶对他的点化比他所想的更加与众不同。 不过现在倒不是思索这件事情的时候，虽然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但对胡亥来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韩非的那个问题他已经有答案了。 他很想看看，明日得知他的答案之后，韩非和扶苏的脸色，那实在是值得期待。 * “这……是……你……的……答，答案？”韩非轻声问道，倒看不出脸色有什么变化，只是捏着卷轴的力道大了许多。扶苏眼眸里的神色变化就更大了，脸上浮现淡淡的无奈。 “是的，先生。”胡亥正经危坐的模样很是能欺骗人，韩非声音波澜无惊，“你……的……观点，很……有趣，很有……讨论……的……意……义。” 虽然韩非这么说，但胡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逮捕长子，然后请求府尹让长子前去祭奠，而后再重新回到牢狱。” 这个答案看起来是面面俱到，实际上是犯了大忌，法家与儒家的问题虽然还没有到水火不容的时候，但两者之间是无法共融的。而胡亥额回答实际上就是把法家与儒家结合在一起。逮捕长子顺从的是法家的规矩，而请求府尹去祭奠则是法外之情，这又符合儒家“仁”的观点。既然是法家，却偏偏又牵扯到儒家，这样的回答又怎会令人满意。 课后出来的时候，扶苏一把拉住跟溜得飞快的胡亥，无视了胡亥脸上讨饶的表情，面无表情地拉着他到了附近的小亭子去。 胡亥一看到扶苏的脸色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无法简单糊弄过去，笑着打哈哈。 “王兄是有何事吗？别忘记父王的禁闭，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话说得一脸正经好像是真诚地为扶苏着想。 “昨天晚上父王已经取消禁令了，所以你可以安心了。”扶苏皱眉说道，毫不留情打破胡亥的幻想，强忍怒气说道：“你明知道这是忌讳，为何偏生还要这般回答先生。如若不是韩先生脾气甚好，现在你还不一定能走出大殿！” “既然王兄知道韩非的学派，难道不知道父王寓意为何？”胡亥看着扶苏的模样，忽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扶苏微怔，他自然是……知晓的。 “父王的想法，你这个被他养育了十几年的爱子想必比我更加清楚。虽然不知道为何我会卷入进来，但我可不想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法家儒家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系？学派为了争夺地位而互相牵扯又跟我又什么关系？” 胡亥嘴角勾起一个绝对称不上正派的笑意，“王兄，该不会我这两年的安稳，让你忘记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吧？”他胡亥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扶苏苦笑，抬手欲揉胡亥的头发，看着他警惕的小眼神又失笑着放下了手，“是，父王的想法我的确清楚，只不过远不如十弟有魄力。” “你与父王的感情不同，如果现在是我被禁闭了，父王可绝对不会中途驾临还心疼地取消禁令。” 胡亥现在已经能够坦然地说出这句话了，虽然他曾经是有过想法，但是在经历过心魔之后，胡亥对那样的场景有了厌恶感，尤其是赵高，那副小人得意的模样跟现在跟在嬴政身后的模样差别可真大，看不顺眼。 “我能够随意，你不能够。这就是身份的代价，好好享受吧。”胡亥落井下石地讥笑道，完全没有半点为扶苏考虑的意思，他挥挥手，表示自己要离开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我亲爱的王兄，免得栽了跟头。” 再亲密无间的父子都会出现缝隙，更何况是在王权之家，那中间因政见而起的小小缝隙，在某些人眼中可是跟天堑那般大。 扶苏看着胡亥离开的背影，人却没有离开的想法，胡亥看似讥讽，实则关心的吐露了不少事情、他沉默地在亭子里站了许久，才在身边侍从的提醒下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你脸色这般不好，出了什么事？” 扶苏甫一进殿，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响，那声音中常带着无比的威严压迫，但此时却带着淡淡的柔和担忧。 扶苏惊讶地抬头，看着站在殿中的雄伟身姿脱口而出，“父王？” 第四十一章 扶苏大惊，连忙上前行礼，复又说道：“父王。” 嬴政淡笑着扶起扶苏，牵引着他往里处走去，“如若我不来，倒是不知道你如此勤奋，到此时仍不归来。” 扶苏羞怯，诚恳言道：“孩儿在外逗留，只是为了思考些许问题，并不是与先生讨论。” “哦？”嬴政语调微扬，却看不出他是何意，转身吩咐道：“通知膳房，今日的膳食做得清淡些，这段时日大公子这里的东西都注意点，带火气的东西都不必送过来。” 赵高恭恭敬敬地应诺。 挥手让殿中所有人都退下，嬴政又重看着扶苏，脸上带着薄怒，“若你不愿在殿内多呆，便早些时日派人过来，装乖活生生把自己憋出坏处来，父王便会高兴？” 扶苏这才知道嬴政误会了，他的确这段时间有些火气，导致身体不适。但是他熬夜与上火的原因却不是为着这个，他知道嬴政的意思，怎会因此而生气难过。 但是嬴政理应比他更加清楚，如果还是这般说的话……扶苏猜到原因，原本想要辩解的话语梗在心口，再也吐露不出。 跪坐在嬴政对面，看着秦王亲手冲泡着茶水，扶苏温和说道：“多谢父王关系，孩儿的身体已无大碍，劳累父王了。” “若你不想我劳累，明日的朝政我要好好听听你的意见。”嬴政挑眉说道，手下的动作不停，袅袅烟气下，茶水的清香随着飘溢，让人气定神闲更加舒适。 “父王……”扶苏苦笑，下一句话还未说完，嬴政便毫不在意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猜到了我的心思？”轻描淡写的模样似乎抹杀了其中的血腥。 “是。”扶苏应道。 “你太心软。”嬴政略带不满，星眸中夹杂着点点莫名神色，却在视线落到扶苏身上时又消去寒意，亲自把茶盏端到扶苏面前。 扶苏早已习惯嬴政在他面前的种种亲密举止，他自然谢过后，无奈说道：“父王，您无需如此。十弟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是那样的人。” “这么相信他？”嬴政似笑非笑。 “那也是您的孩子。”扶苏语气中也带着淡淡的不满，“十弟是个好孩子 分卷阅读48 。”而这一句话中，扶苏更带着认真。 “哈哈……胡亥是个好孩子？”嬴政朗声大笑，似乎他的孩子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语，笑得十分开怀。被他嘲笑的扶苏面色微红，嘟囔着说道：“父王，您怎可嘲笑我。” “不不，扶苏啊，我可从未知道你有如此天真可爱的时候，你那亲爱的十弟竟是个好孩子，我怎么都看不出来。”嬴政看着扶苏欲要发怒的模样，强忍着笑意说道，咳咳，为着刚才的行为得罪扶苏那可就不妙了。 “虽然十弟有些误入歧途，但这两年已经改善许多。若您不是用他来设局，我不会不高兴。”扶苏正色说道，他虽温和驯良，却不是任何人都能归为自己人。 嬴政的子嗣良多，虽然他只亲近扶苏，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天大的利益都当做不知，平凡度日。扶苏在宫内生存了这么多年，即使有秦王的多方维护，却也不是一帆风顺，他十分清楚那黑暗后的蠢蠢欲动。 “如果不用他，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嬴政不以为意，提起胡亥的口气就像是说一个完全无关的人。扶苏心中无奈，却没有改变的心思，他从小被嬴政带大，自然知道嬴政对这些子嗣的看法，他是丝毫没有血缘牵绊的。 “恰是十弟教会孩儿一件事情，若是真正说起来，父王的主意可完全没起到一点作用。”想起此事，扶苏禁不住有些许抱怨，就算明了嬴政的意思，但要转变想法却是十分困难，即便是现在他都不可能完全接受那些观点。 嬴政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天下的百家学派无不是为了王权而效力，即便是不喜无用又如何，难不成还有资格质问？你何须在意！”对嬴政来说，他最关切的根本不是学说的东西，而是扶苏本身的想法，纵使再有用的思想，还不是看在位者如何使用？只是扶苏太过温柔亲和，嬴政已能预见将来的分歧。 扶苏默认，今日胡亥的说法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不再拘泥于原来的想法。虽不至于到海阔天空的地步，但比最开始束手束脚的情况已经好上许多，似乎连现在的局面也有了破局的法子。 “至于胡亥那边……” “父王，不要再用胡亥设局了。”扶苏虽语气温和，却十分坚定，“胡亥百般护我，孩儿也不需要他挡在孩儿面前。风浪若不能自己历经也便没有意义，父王以为如何？” “呵，你总算是有自己坚定的主意了，偏偏是落在他人身上，寡人好生难过。”嬴政越过桌案揉了揉他的头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扶苏看着在旁人眼中威严非常的秦王，感受着头上的重压，默默把抗议的话语压了下去，不然今日怕是不能轻易善了。 在秦王父子正在进行着他们无人得知的闲聊时，胡亥正抱着五儿上上下下地琢磨着，这小屁孩从回来到现在已经睡得昏天暗地，但居然到现在还是没有醒来？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提着五儿的衣领晃了晃，小身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但是那双紧紧闭着的眸子却完全没有半点睁开的打算。 陈明轩看不过眼胡亥粗鲁的动作，从他身体浮现出来，“我感觉到他身体里有股力量，从你们出现到现在还一直在温养着他，等他消化了之后自然会苏醒，你现在就算把他丢到阳光下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胡亥讪讪地抱着五儿，搂着小胖崽躺在榻上，不满地说道：“本来他就不会对阳光有反应，” 陈明轩没有对胡亥的话有反应，他认真地看着胡亥和他怀里的小胖崽，许久之后开口，“就算你要离开这个世界，也得上完战场之后才能离开。男人不经历刀剑血水的洗礼，就是个弱鸡。” 胡亥挑眉，“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离开了？”李明轩对战场的执着是胡亥所不能理解的，他才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跟他扯皮，重新再激起他对龙气的执念那胡亥才真的是要被气吐血。 “你去那里会更好。”言简意赅。 胡亥抬眼看着寂然坐在横梁上的人，翘着腿说道：“我不会贸贸然便选择去另外一个地方。” “如果你想继续下去，你就不得不离开这里。”陈明轩看得很清楚，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有迦叶的存在，就算是现在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即便是在鬼魂中也有相互吞噬变强的存在，他自己也曾掠夺过龙气，自然清楚这一次胡亥的变化是为何。 但是作为不太符合天道轮回中的一员，陈明轩对异类的感觉十分鲜明。 胡亥便一直隐隐给他这样的感觉，且开始明显起来。 “你再说下去我会生气。”胡亥连头都没抬，语气淡然地说道，与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模样截然不同。 陈明轩不再言语。 第四十二章 日子温凉如水般度过，胡亥之后的日子显得很是平淡，没有所谓的天劫，也没有异界的骚扰，平静得仿佛那些事情都是幻想。 胡亥有些无聊。 不过刚有这个念头之后胡亥就后悔了。 “哟呵呵～小鬼头变得更加美味了，让我舔一口如何？我发誓不啃他。”魅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着他垂涎的眼神，胡亥就知道五儿到了他嘴里就没有好下场！ 警惕地抱着还睡得人事不知的小胖崽走得远了点，胡亥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你干什么又回来，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能够吸引你的地方？” 他不过是随口抱怨，结果转眼间眼前便蹦出来一个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人……呸，是鬼。 懂得的东西越多，胡亥便越清楚秦王宫不是什么适合鬼定居的地方，能够在这里留下来的额无不是拥有着莫大执念的鬼魂，只有这样才能够在龙气的熏染下还一直存在。但也因为如此，留在这里的鬼都挺难缠的，外来的鬼都很少停留在这里，不然被龙气所伤也是件难事。 但是魅沙表现得如鱼得水，如果不是确切地知道这位在阳光下没有影子，胡亥都几乎认为这是个人了。 “我的事情了结了，现在我的时间都是属于你的。”红衣男人魅惑地说道，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唇上，艳丽异常。 胡亥别开眼眸，视若无睹，往后站了一步，“你还是走吧，你的时间还是属于你自己吧。我自己的时间都不够花，不需要再加上一个你了。” “你刚才不是在说你很无聊吗？我可以陪你呀。”魅沙不为所动，几步上前，身子几近贴在胡亥面前，眼里满是调笑的意味。 “你就不能去找一个想跟你有聊的人？”胡亥认真地提出建议，随手把五儿抛给在魅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的陈明轩，右手握住腰间的剑柄。 “无趣。”魅沙看着胡亥的动作，柳眉微蹙，又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奈何眼前的人鬼都没有欣 分卷阅读49 赏的心思。 胡亥腹诽，除了魅沙，可从来没有人敢说他是个无聊的人。 “你陪我打一场，我便不来骚扰你。”魅沙提出要求，眉宇间的认真让胡亥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胡亥挑眉，“行啊，地点我来定。” “明晚。” “后华园。” 魅沙长发摇曳，听着胡亥的地点巧然一笑，明白了胡亥的意思，“你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小鬼。” “谢谢了，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胡亥身上一顿鸡皮疙瘩，如果不是因为魅沙还是个人形，现在胡亥肯定不会跟他说那么多废话，早就一剑砍上去，哪里还会管能不能抵挡这个问题。 怕鬼这件事情依旧是胡亥的痛脚。 “那明晚见了，我会一直等你哟～”魅沙抛了个媚眼，渐渐散去身形。站在身后的陈明轩很不赞成，木声说道：“很危险。” 魅沙是个很危险的鬼物，即使是现在的胡亥都探不出他到底有几层深浅，跟他的决斗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情。 “那是我的事。”胡亥淡声说道。 “你还是以前比较好。”陈明轩看着五儿酣睡的小模样，突然说道。 “以前？”胡亥疑惑。 “在你没有心的时候。”陈明轩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冷硬直接，毫不在意他的话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误解。 陈明轩在胡亥注意到他之前，已经注意过胡亥的存在。 他能够掠夺龙气，是因为在他死亡前曾是个有点小修为的修者。当然这跟胡亥这种正正经经修炼的不一样，只是野路子罢了。但也因为那法诀是邪门歪道，他才得以用龙气的存在来打算实现他的理想。 在发觉龙气的存在时，他自然而然也关注到拥有龙气的人。在整个秦王宫里，秦王嬴政身上的龙气是最为浓厚纯正的，也因为如此他无法靠近。余下的人中，扶苏与胡亥两人的龙气也同样耀眼，可如果扶苏的龙气是白中透金，那么胡亥的气息便是金中透黑。 对陈明轩来说，龙气自然是越纯正越金黄越好，胡亥的龙气的确比扶苏更加来得金黄，但是其中夹杂着的黑色却是他这个鬼物避之不及的东西。 连他作为鬼，都无法接受的邪肆。 而胡亥这个人也如同他所看到的龙气一模一样，陈明轩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扶苏和胡亥斗起来，扶苏不可能会赢。扶苏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君子总是会死在阴谋诡计之下。 陈明轩虽然寡言，但心思缜密，这件事情只是在他心头转了个圈留了个痕，便再无涉及的想法。 但是这个被他判定冷血无情之人，在能看透他的所作所为之后，居然选择来阻止他。 真是奇怪的举止。 陈明轩不能说非常了解胡亥，但他却知道胡亥对扶苏的感官。作为一个可以在宫中四处走动的鬼魂，即使不刻意探听，他都能够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是多么的水火不容。 难道是他最近没有更新信息？陈明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疑惑。 然后他看到了更多更不可能的变化，不过最大的不可能就是扶苏和胡亥两个人真的成为了兄弟。 不是血缘上的，而是情感上。即使表面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以胡亥之前的心性能够为了扶苏来面对他，就已经是最大的证明了。没有任何的利益相关，仅仅只是出于担心的情感。 实在奇妙，如此大的付出，居然是为了这所谓的兄弟。这样的事情落在谁身上都有可能，却偏偏不可能是胡亥。 陈明轩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来实现自己理想，却也发现胡亥更多不同的地方。 他更爱笑了，表情也多了，身边还带着一个胖乎乎傻乎乎的小鬼魂，身上的修为比起他生前居然不逞多让。一个秦王公子，暗地里是个修者。 哦。陈明轩木然地想着，那还真棒。 作为一个曾经的人，陈明轩应该对胡亥这样的变化表示高兴。但是作为一个和胡话有了约定的鬼魂，陈明轩却不太高兴胡亥这样的变化，认真地劝道：“你没有心的时候，比较会自保。”像刚才魅沙这样的事情，以前的胡亥就一定不会答应。 即使陈明轩不知道胡亥身上有镇邪，但是他知道胡亥的确能够不让鬼怪近身。如果不是畏惧魅沙会去找其他人的麻烦，胡亥不会答应魅沙的要求。 因为魅沙本身对胡亥来说并不存在威胁。 “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胡亥吸气吐气，把内心暴打陈明轩的欲.望给强压下去。 “因为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麻烦。”陈明轩依旧很认真地回答胡亥的问题，他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红眸里的神色表明他是真的在担忧这个问题。 …… “陈明轩，难道以前没有人跟你说你那张嘴很能惹祸吗？”胡亥暗地里磨牙。 陈明轩被胡亥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发愣，想了片刻后冷静说道：“有很多，不过跟我打了一架后就没有了。” 还真的……挺符合他的性格。 胡亥无奈，却忽而想起一个问题，“以你的能力，你为何当初不亲自去参战？”以陈明轩的能力，放在哪里都是一员猛将，就算做不了将军，也能做个冲锋陷阵的先锋，怎会落得无法离开皇宫的地步？ 陈明轩不语。 胡亥也无所谓，他的问句更多是为了堵住陈明轩的发问……他的话的确是看穿胡亥了，这让他有点恼羞成怒。 他并没有关注到自己的变化，却知道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这样的发问早在他去找陈明轩的时候便问过自己，所以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时胡亥已经懒得再去思考一遍，这对他的决定不会产生任何的变化。 第四十三章 后华园这个地方，自从青奴的事情之后胡亥已经很久没去了。选择后华园这个地方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它偏僻，更多的还是因为它足够靠近嬴政的寝宫。 虽然后华园这个地方偏僻到虚无人烟，然而从上空来看的话，它却是最接近秦王寝宫的地方。但稀奇的是，它的开口却偏偏开在最遥远的角落，导致根本无人会绕那么远过来这里。 魅沙是鬼，这里对他天然有着压制。而他自己显然也很清楚。 “如果不是为了把你这小子引诱过来，我可不会来这个地方，令人浑身难受。”魅沙撅了撅唇，带着点点不满。 “如果你不来这里，我根本不会答应。”胡亥挑眉，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因为对双方都有利，又为何需要互相配合？ 他便是在青奴那件事情之后才知道原来后华园是如此接近父王的寝宫，或许也是因为这样青奴才会那么快的入魔了。除了她之外，宫内的其他鬼魂的神志都还在。 “那么我们开始吧，这周边我已经下了 分卷阅读50 禁制，如果你不打败我或者让我满意，你是出不去的。”魅沙眉眼流转间带着艳色，轻佻地扬眉，完全没把守在湖边的陈明轩看在眼里。 胡亥完全不把魅沙的话放在心上，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这把剑虽然是普通的剑，但是自从他开始练习之后，早已按照迦叶的吩咐日日夜夜浸泡符水，早已不是普通的剑，对鬼魅更是有着天然的钳制。 “气势不错。”魅沙说道，话音未落，最后一个字却是骤然出现在胡亥耳边，吐气如丝香气缥缈，本该是如此美艳的场景，胡亥身后却猛地出了一层冷汗，想都不想便驱动体内的镇邪！微光一闪，镇邪不过是微微一动，身后的魅沙便猛然退后许多，脸上首次带着震惊的神色，眼神复杂。 “你身上的是何物？” “想知道？先打败我吧。”胡亥却是不答，对刚才魅沙的动作十分不喜。 陈明轩抱着手站在禁制外看着一人一鬼的战斗，在旁人看来不够漂亮的场面，实则暗藏着许多杀机。胡亥体内的镇邪还有手里的长剑对魅沙都带着天然的压制，而后华园特殊的地势也把魅沙的能力压低几分。但魅沙的能力始终比胡亥高强，那岁月的经验也是胡亥无法比较的，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胡亥便险象环生。 但在劝说无果之后，陈明轩已经预见到这个场景。抛开他本身的立场，他对胡亥与人战斗并不是带着反对的意见，只有真正经历过杀意与战斗的人才能真正成长起来，这是他一贯秉承的观点。 胡亥的选择与他的想法并不相违背。 若说最开始胡亥的武技仅仅是花架子，现在已经在跳跃式的进步了，只是还不够。 而现在处在交战双方的人自然把这点看得更加清楚，胡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他的确打不过魅沙，不过……不代表他不能够阴死他。 闪身交错的瞬间，几张符咒猛然朝着魅沙的方向飞去，即使只有一张粘附在魅沙身上，却也足以让魅沙的脸色猛然一变！那是胡亥最近攒下来的符咒里最强劲的咒语，而且专克鬼魅，如果不是因为如此，胡亥估计还不会这么费劲去学习呢！ 但是遭受了如此重击，魅沙却笑得更加开心，他身上的鬼气更加扩散，阴测测的水汽顺着胡亥的脚跟往上爬，让他连头皮都发麻。 “你果然是那里的人，告诉我，怎么去那里！” 魅沙一字一顿地说道，脸上的魅色荡然无存，正色的他更加艳丽异常。但是胡亥却被他的话弄得糊涂了片刻，哈？那里，那里是哪里？ “你的功法，你对修炼的熟悉，还有你对鬼魅的克制，如果你不是出身那里，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一切的！告诉我！”魅沙的攻击随着他的语气越发急促，胡亥愈发觉得狼狈，但勉强还能招架得住。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亥忙中撇嘴，就算他猜到了一点可能，但他可不打算告诉魅沙。魅沙从最开始便带着恶意，胡亥这人报复心切，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那么，这样你会告诉我吗？”魅沙骤然停下攻击，忽而扯断了自己的左臂，那庞大的鬼气飘散在空中，一下子把周边的树木都开始席卷住，一点点黑化枯萎，枯枝上有水珠滴落，那是空气在变冷。随着这股鬼气的散开，即使是陈明轩也差点压制不住那股渴望。 那可不是杂乱的鬼气啊，是魅沙不知道多少岁月间才凝聚起来最为纯粹的鬼气，如果现在被一个刚成型的鬼魂吞噬一下子便能够成长为鬼王的存在！ 胡亥怔然，却不会被他吓住，“你以为分散躯体，我便会相信你？”作为鬼怪，散开自己的身形是最简单的事情。 魅沙不言不语，但下一片刻，他的右臂也消散在空气中，风动得越发厉害，也越发冷了，卷得半干枯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明轩飘到胡亥身后，冷声说道：“这不是普通的分散躯体，他是在把自己的修为散去。”这般的散去，是无法重新回归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胡亥被陈明轩的声音吓了一跳，在鬼怪这件事情上胡亥可能永远都会这么一惊一乍的。 “他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让他维持刚才的禁制。”陈明轩先回答了胡亥的问题，而这足以证明男人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连一个小小的禁制都维持不住。视线停留在已经断去左脚的魅沙，那男人的狠辣程度让他心惊。 不仅仅是对别人，对自己更甚。 魅沙的动作，自然是为了让胡亥开口。他知道他之前的事情已经得罪了胡亥，而胡亥看着便不是那种会心胸开阔之人，有仇必报才是常态！而现在又是他有求于人，如果不能让胡亥满意，他或许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能知道那里的人了。 胡亥不满是真，但喜欢干脆利落的人也是真。 带着一点兴味，他阻止了魅沙扯断自己最后的右腿，饶有趣味地说道：“你还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你要的，你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断了自己的后路，就不怕我所知道的东西并不是你所想要的？” 魅沙的长发丝毫不为那狂躁的风流所动，温顺地贴服在他的身后，即便现在如此狼狈，魅沙浑身上下依旧是那股子魅惑妖艳的模样，眉眼间的柔美让人心醉。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去找一个可能会知道的人，如果想要得到什么，便得付出更多，难道不是吗？”他说话的时候，嘴角甚至还带着宛如之前一般的笑容，完全不把身上的伤势看在眼里。 “行吧，明日你再去找我，今日你这幅模样，我没有说话的兴致。”胡亥撇嘴，他最厌烦的就是不成人形的鬼物，如果是个人形的话胡亥还能说服自己眼前是个人，现在魅沙这幅除了脸之外都在冒黑气的模样，实在是让怕鬼的胡亥没有说话的欲.望。 “一言为定。”魅沙应道，瞬间消失在此处，想来是赶着回去疗伤。 胡亥看着漫天的黑气，脸色也开始变得不好看了，周边的树木开始枯萎，若是这些鬼气停留到明日后日，这里肯定会变得更加干涸，到时候定然会引人注目。 “陈明轩，这些你能吸收吗？”胡亥挑眉看着身后的陈明轩，魅沙把功力散去是为了取得胡亥的谅解，那么这些东西他绝对不会再吸收回去，原本若是五儿清醒着，胡亥定然会首选五儿，但是五儿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胡亥只能问问问陈明轩。 “可以。”一贯简洁明了的回答。 胡亥耸耸肩，指着这漫天黑雾说道：“可以的话就都吸收了吧，最好把这树木上的都去掉，要是后华园引来注意就不好了。” 陈明轩颔首，而胡亥早已经小跑着离开这里，以他的能力很快就顺利避开宫里侍卫的关注回到自己的寝宫。先去看了眼五儿的情况 分卷阅读51 ，果然还在睡觉，小肚子一起一落的，还在软软地打着小呼噜。 “你睡得还真的够彻底的。”胡亥无奈了，把剑重新挂上墙壁，他换好衣服躺在床上，对魅沙刚才的表现有着种种的想法。 但最切实的一个，是魅沙曾经遇到过一个跟迦叶一般存在的人。 不是说魅沙也同样遇到佛修，而是说魅沙可能也遇到了一个来自异界的修者，不然那从最开始的时候魅沙不会对胡亥的修炼功法那么感兴趣。按理说，在这个世界里对修炼者的存在应该知之甚少才是。 但不论如何，那个人现在该是跟魅沙断了联系才是。 胡亥心里念着，却是对刚才打斗没进行到最后有点高兴，他答应跟魅沙比试，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他有着自己的杀手锏。随着他境界的提高，他对镇邪的控制也在逐步提高，现在能更多的驱动镇邪了。不过这样的驱动是有代价的，胡亥又不是傻。 而新挖掘出来的能力便是驱除鬼魅，即便是魅沙这样的鬼物，对镇邪来说也是不够看的。 现在，胡亥对魅沙所要说的事情倒是挺感兴趣的。 第四十四章 胡亥虽然心中是想得挺欢快的，但是在第二天清晨张环儿却发现胡亥正在发低烧。 现在这个年代根本没有什么良药能够立刻让人好起来，便是看似普通的伤寒都能够立刻夺取人的性命，又怎会不让他心惊？ 他急急忙忙派人去给韩非告假，又把宫中的大夫给请了过来，然后按照大夫的吩咐抓了药，蹲在侧殿紧张地煮着药水，那隐隐约约传来的中药味让胡亥几近作呕，深深怀疑那个大夫是不是在报复他几年前拽掉他一半胡子的事情！ 但是那也不能怪他，那个时候他频繁生病却一直不能够治好，以他当时的心性自然把怪怀疑的都怀疑上了，这大夫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哪知道那人的心性这般小，到现在还记得。 听着胡亥的话，陈明轩再怎么冷着张脸也无法保持无动于衷的态度，“你也太嚣张了点。” 胡亥耸耸肩，咳嗽了两声把身上的被子裹得紧了点，“这又有什么关系，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不过是个赤脚大夫的水平，就算被招来宫里，所负责的不过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公子们，论处境大家半斤八两没什么区别。” 只是没想到两年不见，看他现在的服侍现在居然升官了，不然也不可能给现在还算有身份的他看病。 不过闻着那股子臭味，胡亥发誓他绝对不会喝的，就算张环儿哭求他，他也一定要坚定信念！ “你的低烧是源于昨天被庞大的鬼气所刺激，但你体内似乎有神奇的力量在不停地化解，不然以魅沙的鬼气，你不会仅仅只是低烧，即便是喝药也无法帮助你复原。”陈明轩镇静地说道。 “你昨天吸收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居然不需要好好炼化吗？”胡亥仿佛都没听进去一般，径直换了一个话题。 “我正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我吸收的鬼气过多，需要一段时间炼化，短期内我不会出现了。你好自为之，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已身在战场，也好……了了我的夙愿。” 陈明轩对战场的执念无与伦比，即使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够第一时间想到这件事情，在得到胡亥无奈的应允之后才悄然消失。 告假的胡亥引来了扶苏，看着胡亥病怏怏的模样，扶苏好气又好笑。他对胡亥的能耐有几分知晓，胡亥现在的模样他猜测有一半的缘由还是他自己造成的。但是难得看到胡亥这么没有活力的样子，实在稀奇。 “昨天晚上父王找我谈过了，你不必担心。”扶苏在慰问过胡亥的病情并得到“关你啥事”这样的回答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胡亥翻身把被子盖上，懒洋洋地说道：“那是你的事情，跟我说能有什么用。” 表面上话说得直接难听，但胡亥心里还是松了口气。如果扶苏和嬴政的关系现在就闹崩了，那么他心魔时所经历的一切…… 毛骨悚然，只要一想到赵高那家伙会时时刻刻跟在身边，胡亥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家伙斩于剑下！他最开始对赵高的几分退让不过是由于赵高的雪中送炭，但胡亥从来不是什么烂好人，赵高的付出想要得到什么收获……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被人算计到头上，他又怎能不恼怒！ 扶苏见着胡亥意料之中的反应，低笑出声。 昨日胡亥刚晦涩难懂地透露了自己的意思，现在别扭也实属正常，他不再说些什么，在确定胡亥的身子没有别的大碍之后，便起身告辞了，不留下来碍着胡亥的眼，让他更加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就不好了。 胡亥让张环儿送人，随后吩咐他不要让人进来打扰，他准备安歇了。张环儿知道他现在没有胃口，那碗药的味道的确难以忍受，公子没胃口是正常的。 不过……那碗药早被胡亥喂了土地，一滴不剩。那赤脚大夫的药他才不喝，感觉都是满满的□□！ “出来吧，你这么早就过来，难不成伤势愈合了？”胡亥坐起身来，道出他赶走扶苏与下人的真正原因，他早就感知到魅沙的存在，只是他没想到魅沙竟然这么没有耐性，在夕阳将落未落的时候便已找上门来。 魅沙美丽的身影在胡亥眼前悄然浮现，四肢俱全的模样全然没有昨日的狰狞，威慑犹在，然一眼便能看出伤重未愈。及地的长发飘飘摇摇，随着他的动作摇曳，披散身前的发丝挡住部分脸颊，却无法阻止他略带渴求的视线，“如果换作你等待了一千三百年，你也如是。” 一千三百年？！ 胡亥面上如常，心中咋舌，这位的岁数都可以当他不知道多少辈的祖宗了。思及此处，胡亥便知道此前他的行动有些托大了，如果不是突发状况，现在如何还不一定！胡亥的实战经验可以算是几近于无啊…… “你想知道些什么？或者说，你知道些什么？”胡亥抛开这个问题，主动问道，完全不在乎魅沙的反应。现在是魅沙有求于他，他自可以坐地起价。 魅沙沉默少许，似乎将要开口的事情对他来说艰涩灰暗，是记忆深层中几乎无法触及的往事。 “一千五百年前，我亡于世间，化为鬼魂后忘却过往，只记得魅沙二字，便以之为名。在四处游荡之时偶然发现吸收月光精华可助于淬炼魂体，便混沌入道。” “即便无人指点，我也进展迅速，很快便到达你身边那青年的程度。某夜于湖边闲坐，忽见天上坠落一人，径直落入湖内，我心下好奇，便随手救了他。” “那人自称华修，行事率直大方，却与此间人截然不同，从他口中我知道了另外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他乃误入大能遗迹，在遗迹 分卷阅读52 中触发机关，被抛甩出来，不知为何落入此间。” “华修与我交好，欲钻研遗迹之物寻找回去之法，并带我归去。我与此间没有任何留念，并无不可。” “我本随性，行事从不拘束肆意妄为，故而仇家众多，也不知是从哪得来这消息。法阵将成那日，我的众多仇家寻上门来，欲要夺取宝物并杀我等二人。华修为救我，道根损毁，魂魄离体，他之血触动法阵，宝物把他救走。而我因华修之伤所感，瞬入魔道，灭杀一切。” 魅沙眉目淡淡，宛若他所说乃无关小事，美艳动人的脸庞没有丝毫动容，寂然的模样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等我清醒，早已血染大地，妖鬼不存。然纵使我寻遍世间大地，也无一处有他的痕迹，想来……是归去了。” “你身上的功法，虽不与他同源，却带着极其相似之气，初次见面我未能察觉，然而昨夜你施展之时却展露无遗，因而我想知道，这功法从何而来，又如何而去。” 说话的人没有自觉，胡亥这个旁听的人满心震撼。他虽知晓魅沙能力高强，但那百千来岁摆放到他面前来实在……迦叶也没这般岁数，还有之后那平缓描述的事实，宛若天方夜谭。 不过这也是胡亥没经历过，如果再在那个世界多待几天，估计会发现几百岁是常事，几千岁是小事，几万岁虽少却也不是没有。 “我可以说的事情只有这几个。第一，这个世界并不是唯一，此外的确仍有他界。第二，我的功法乃他人所赐，并非我之所有。第三，那人也是他界之人。第四，我没有穿梭离开的能力。”胡亥收敛心神，随口说了几点现在魅沙最关注的事情。 “那人是谁？”魅沙立刻抓住了胡亥话里的关键点。 “迦南寺迦叶。”胡亥托腮说道，迦叶的年岁不及他一般，便是吐露干净魅沙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迦南寺……我曾听他说过，乃是顶尖大派，入寺难，出寺亦难，然每一个破庙而出的佛修无不是大能。”魅沙喃喃自语，即使胡亥直言他没有穿梭的能力，但这仍是他千百年来第一次寻到真正有关的消息，怎能不令他欣喜若狂！ “胡亥。” 胡亥吓了一跳，在心中低声呢喃，“你吓死我了。”他正与魅沙静心交谈，迦叶清淡的话音忽而从他心底冒起。原本胡亥理应习惯，奈何在迦叶世界修炼时，胡亥已经习惯转头便能看见迦叶的生活，两人也无需在心里对话。回来之后迦叶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许久未联系胡亥，胡亥虽偶尔颇感寂寞，但那几月的生活也让他习惯了，因而迦叶此时出声才会吓到他。 “你可与他言说，纯阳道君千年前偶有奇遇，已臻造化之境。”迦叶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只是静静地说完想说的话。 “纯阳道君？” “华修道号纯阳。” 胡亥撇嘴，如果是他，才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把这事告诉魅沙。 他勾着脚懒散地说道：“迦叶让我告知你，华修活得挺好的，似乎没死。” 魅沙闻言那刻浑身僵硬，低垂面容被发丝所覆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身子偶有的颤抖，以及身上飘散的森森鬼气。 “喂喂，不要在我这里闹事啊。”胡亥臭着小脸说道，阴森森吓死人，想打架谁怕谁啊！ 满屋的鬼气骤然收敛，魅沙双手捂脸，颤抖着声音说道：“既然如此，请迦叶大师助我，我愿付出一切，只求能去往那处！” “魅沙乃魂灵之身，又堕入魔道，即便有我相护，两界穿梭仍易魂飞魄散，他可想好了？”迦叶清风明月的模样让胡亥气闷，但还是把迦叶的意思转达给魅沙。 “有机会得偿所愿，亦无不可！” “既然如此，明年此时，你可来寻胡亥。” 得到承诺，魅沙狼狈离开，只待时间来到，再重新回返。 * 即便见了一场美人落泪的胡亥也闷闷不乐，“你为何会主动联系魅沙？你从来没这么关系过这里的事情。” “难道我不曾关怀过你？”迦叶疑惑反问。 这么说来，胡亥的确也是这里的事情之一……胡亥尴尬咳嗽了两声，转移了话题，“虽然我知道你是佛修，但没想到这么不求回报，难道佛修都是这么悲天悯人？”做事不求回报就算了，这主动凑上去的事情胡亥可没想过。 虽然迦叶没说，但是刚才如果不是迦叶突然出声，纵使魅沙主动请求，胡亥也大可说自己无能为力。虽然魅沙所说的事情对他感触颇深，但迦叶的存在是胡亥最大的秘密，如果不是魅沙所说经过推敲没有错漏，胡亥才不会说出这件事情。 不过就算胡亥不理会，以魅沙的能耐，估计早就知道了部分实情，只不过在等待胡亥的确认罢了。 “是。”迦叶淡然道，“不过此事不仅是我之意愿，也是为了你。” “嗯？我？”胡亥疑惑。 “几日前你吞服的凤果乃纯阳道君所赠，正有助于心魔作祟后的巩固之效，虽我手中有他物替代，然不如此物合适。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你既受了纯阳道君之惠，冥冥之中便合该你来偿此情。”迦叶循循善诱，声音轻柔不带威慑，浅显易懂地微微揭开因果这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那纯阳道君……” “虽臻造化，然心魔相随，无法挣脱。” 胡亥刹那间思及魅沙刚才的哀恸欲绝……哀莫大过于心死，静静讲述时的魅沙寂寥落寞，木讷空洞。 “……迦叶，我感觉我刚刚不小心打开了一道乱七八糟的大门，知道了不太想知道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迦叶所言之事无一不准，又是为了胡亥本身做打算，在得知迦叶的想法后，胡亥难得羞赧摸了摸脸，略显浮夸地转移了话题，“啊，那个，迦叶，对了迦叶，我想问你，可知五儿现在是何状态，为何从回来到现在仍在睡梦中？” “两界自有不同，五儿激发存留己身的灵气，便自发吸收起来，等他消化完毕自会清醒。”迦叶对此事表现淡然，三言两语便把胡亥的疑虑给消去。 “上次事情来得突然，穿梭两界对你可有伤害？你虽强悍，但此可不是小事。”胡亥的疑虑消去，但心中的另一个问题又冒了起来，心魔作祟之后，胡亥不会再忽略修道之艰，道阻且长，路仍漫漫，初感天地威严。 迦叶所行之时乃是从两界中化开一道不曾存在的道路，天地万物生长皆有其自然规律，迦叶硬抗此事……不可能没有任何代价。 “无碍，小伤。”迦叶倒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清冽淡泊的声线带着几分轻柔，又掺杂了几分浅浅笑意。 胡亥撅嘴，以迦叶的性格，他若出口，便从未 分卷阅读53 有不实。但是迦叶嘴里的“小伤”，仅仅只是他眼里的小伤罢。 他深感己身能力不足，莫说现在隔着两个世界，若迦叶有事他无法及时赶到，更说他那微弱的灵力，也完全无法对迦叶有任何帮助。 或许他该离宫了……胡亥心中如鹅毛浮水般轻柔地飘过一个念头。 如果继续留在秦王宫，胡亥或许终身都无法取得大成。修炼需要岁月时日，秦王宫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来往视线眼球太多，胡亥根本没有静心的时候。 不过此事是胡亥尚未成型的想法，他连迦叶也没有说，等到这次交流结束之后，他的精神有些疲惫倦乏，沉沉睡去。 第二次清晨，胡亥的低烧便已然恢复，收拾了一番后便去拜见先生。 张环儿对那神奇的药效表示震惊，然后在胡亥学习之时仍然守在殿外，生怕自家公子又出了点什么事情，给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其次，他生怕胡亥的身体还没有好完全，直到时辰到了公子安好地出来，他心里提着的一股气才缓缓落下。 “张环儿，近日宫内的消息都细细探查。”胡亥轻声的嘱咐，并没有得到张环儿的质疑。胡亥没有问张环儿应诺的勇气，正如同张环儿没思索过胡亥有此命令的原因。 回到宫殿后他径直漫步到庭院中，拔剑挥舞。看似心神沉浸于剑，然心中思绪繁多，出剑的速度并不快。 他该出宫。他得出宫。 这个想法从出现的那一刻便让胡亥无法忘却，因为这实在是一个诱人的想法，离宫生活当然自在，远离宫中诸多算计，又得以有更多的时间来修炼……奈何这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嬴政的长子扶苏现在还在宫里待着，秦国的力量又足以保护秦王的子嗣免去当质子的苦难，一时之间竟不得动弹。 但是胡亥是谁？纵使须用尽心思耍尽心计，也定然要把它给办成。 思及此处，他随手把剑一抛，长剑顺着势归剑入鞘。胡亥脸色淡漠，带着舞剑后不自觉的冷冽气质，让原本想上前请安的宦官踌躇了片刻，但见人已要进屋内，带他进来的张环儿又完全不理会他，顿时着急高喊了一声，“小人拜见十公子！” 胡亥转身看了一眼来人，皱眉低斥跟在身后的张环儿，“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看着腰间的挂牌是阴姬宫里的人，他完全不想应付。 “虽然是阴姬的内侍，不过据说是奉陛下的旨意过来的。”张环儿低声回道，两人的声音都几近低语，刚好走到两人面前站定的内侍并没有听到。 “十公子，陛下有请。”内侍喘了几口气，散去刚才胡亥舞剑给他留下的震撼感，快速地把来意说完然后等待胡亥跟随他离去，刚才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父王？”胡亥疑惑地说了一句，在阴姬宫里找他过去？ “是的。”内侍小心翼翼地应道。对眼前这个公子，内侍不敢有不敬的反应，不论是秦王看重或是扶苏回护都还好，重点是私底下的宫人都还记得几年前的胡亥是哪般模样，他们敢背后偷偷非议，却不敢当着胡亥的面有任何出格的举止。 旁的公子落魄了顶多就是缩起来做人，胡亥面上如是，可若是有人当着他面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往往几日内都没有啥好下场。偏生这些事情明面上又不能说什么，私底下对胡亥的忌讳愈来愈多。 “你在这等着。”虽然猜不透嬴政是什么意思，不过胡亥也不担心眼前的内侍敢搞鬼，在宫里刚打着嬴政名头扯大旗的人虽有，但现在全部都跟五儿做同行了。 他回房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带着人赶过去。阴姬的宫殿比起胡亥的来说定然更加漂亮辉煌，透露着靡靡之意，他刚一看见就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一人远远叫住了他，“十弟，你怎么也在这里？”这刚刚分开没多久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胡亥有种想把他丢远点的冲动。无他，这人实在是太烦了。 “难道父王也叫了你？你本来身子就不舒服，今日刚能起身，怎能多劳？如果实在不适，我去跟父王求个情，有什么事情择日再说吧。”扶苏关切地问道。 胡亥在心里咆哮！ 看看，看看！难不成这每一个做哥哥的话都这么多！这个时候还是八公子好，能直接给他一剑让他闭嘴。 扶苏看着弱不禁风温顺柔和的模样，但他也是个剑术大家，出手不凡。 “我没事，不要在我面前炫耀。”胡亥撇嘴说道，即使知道扶苏的本意是为了让他避开这种场面，不过胡亥还是婉拒了。为了这点小事让扶苏特地去求情，他自觉在父王面前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扶苏轻笑着摇了摇头，两人并肩进了殿门。 第四十六章 入了殿中，胡亥才发现来的人不止他二人，二公子，三公子……一直到十一公子，年过十岁的公子们都几乎在这里了。 心中一动，还未等胡亥想清楚那个念头是何，他与扶苏便先冲着嬴政行礼，伴随着嬴政坐在他下侧的阴姬嘴角含笑，虽公子们不必冲她行礼，但是在同样的高度上看着他们屈膝也是一件兴事。 “扶苏，胡亥，起来吧。”嬴政单手撑着下颔，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嬴政面上还属少见。星眸扫了一下满殿的公子们，淡声说道：“扶苏过来。” 扶苏有点担心地看了眼胡亥，胡亥侧身让行，偷偷冲他翻了个白眼，自去自己该待着的地方。奈何左边是十一公子，真是晦气。得亏他跟八公子之间还隔着一个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九公子，不然左边十一右边八，还真有可能掀桌子。 十一公子在胡亥入座的时轻声说道：“许久未见十哥，十哥可还好？”自从他们的先生不同，还有扶苏禁闭的事情后，胡亥便再也没见过八公子十一公子这一行人。 “尚可。”不想闹出什么事情惹来父王的关注，胡亥应付着说了两字，然后便沉默着眼观鼻口观心，准备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做一个沉默的木头人，看见阴姬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阴姬见嬴政让扶苏与他同座，美目闪过丝丝嫉恨，随即便掩盖在眼波下，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动听，轻柔开口，“殿下，既然人到齐了，妾身便开宴了。” “嗯。”嬴政低沉应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去在扶苏旁边说了点什么，惹得扶苏双眸泛出奇异，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现在的场合无法开口。 “阴姬提了个建议，让寡人看看这几个公子的武艺如何。寡人闲来无事，便同意了。”嬴政似乎猜透了扶苏的想法，替扶苏把他的话给说出来了。 扶苏看着正侃侃而谈的阴姬，双眉紧紧皱起，随即又松开，低声说道：“孩儿自愿下场。” 分卷阅读54 “那可不行，寡人可不想看见更多的猴子。”嬴政随口便否决了扶苏的意见，扶苏狡黠一下，“那孩儿便为十弟请命，他身子刚好，可不适合这种打打杀杀的场合。” “呵，寡人怎么听说，他的剑法出众，无人可挡？”嬴政似笑非笑地看着扶苏，右手端起的酒樽清波摇曳，映出清晰的影子。 “父王言重了，胡亥不过十数岁，这般的夸赞太过了。不过是舞剑，等他身体恢复了，父王何时想找他都方便，又岂需要在这个当口上强求？”扶苏淡然说道，仿佛听不出嬴政的意思。 嬴政仰头喝下杯中美酒，在阴姬话语刚落之时清冽说道：“胡亥的身子刚好，今日便不必下场了。” “陛下——”阴姬讶然转身，陛下这是何意？！ 胡亥宛若没有觉察到大殿内众人的时间，老神在在出列，然后接受了嬴政的好意。他在听到阴姬开口的时候便觉察到了隐隐的算计之意，能够不当猴耍当然是好事。阴姬原本怕是打算接着父王的威严行事，但不知为何父王忽而换了心思。 如果嬴政没看透阴姬的意思，那才叫奇怪。只是，这促使秦王改变意见之人……胡亥和阴姬的视线同时落在扶苏身上，只是两人的视线中所掺杂的东西便完全不同了。阴姬恨不得能生吞扶苏血肉，若不是扶苏的意思，又有谁能够在顷刻间改变秦王的意见！又有谁能敢去改变秦王的意见！ 阴姬那片刻的寒意被嬴政感受到，他声音渐冷不威自怒，“阴姬，你有意见？” 阴姬打了个寒噤，立刻回过神来。不管心里有什么算计，都不能在秦王面前流露出现。她嫣然笑道：“陛下说什么呢？妾身自然是一切都听陛下的。” 场上的事情犹如闹剧，在二公子与三公子接连上场后，胡亥的视线径直落在桌案上的食物，微闭双眼，似乎是在看着果蔬，又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今日阴姬的动作这么突如其来，还接连召集了这么多个公子，背后肯定父王的应允，不然刚才来请他的人也不敢直接搬出秦王的名头。但这所谋何事？武艺……他的武艺又不怎么样，除了剑术。如果不是他为了对付鬼怪勤加练剑，以便能够把那浸染符咒的剑尖灵活地刺中鬼怪，胡亥的武艺会是渣渣，毕竟那教导的武师傅怎么可能是多高强的人？ 不对！胡亥心中一凛，明白自己的破绽在哪里了。既然谁都知道负责教导他们的那几个武师傅不怎么样，那他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剑术？难不成还是他天赋异禀不成？这样的理由出现在父王面前，他能够相信吗？ 八公子的武师傅跟他们的不是同一个，更加专精剑术，八公子剑术出众不是问题，但是此前他却轻轻松松被胡亥打败……这其中的问题不就昭然若揭了？更不必说胡亥身边还有嬴政特地拨过来的侍卫。 ……还是不对。胡亥静心地想到，如果父王真怀疑他有问题，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肯定便开展了调查，但胡亥的剑术进度也不是一跃而成，如果真的有人去查探，也只能够得到胡亥是渐渐进步的看法。 因为他当真是一步步历练起来的，只不过那剑术是迦叶所授，剑道上的一些问题也是得以有迦叶的解惑才能够突飞猛进。如果不是因为迦叶，现在胡亥也是泯然众人矣。 确定了大体上没问题后，胡亥便没有把心神都放在这上面。就算父王和阴姬都有疑惑，但是查不出问题，只能推说他天赋上去不是吗？ 胡亥的推断跟阴姬所想相差无几，但她想得更多。在她知道八公子落败后，她心中便充满了疑惑。虽然胡亥身边的张环儿身手不错，但是他不可能会教导胡亥剑术，而胡亥的武师傅水平如何她也清清楚楚，那一手优雅出众的剑术又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是胡亥身边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高手？ 为着此事，阴姬按捺下冲动的心绪，仔细检查过胡亥身边的所有人。除了张环儿外，唯一一个可疑的人是柳陂，但柳陂下盘无力，看起来便不是武道高手，着实令人猜不透。但排除了胡亥身边有高手在的可能，对阴姬来说也有好处。如果胡亥身边有人护着，阴姬下手就得多点考虑，要是伤及胡亥，会不会有人夜半寻仇？ 只是没想到步步谋算下，居然出了扶苏这个变数。 扶苏更加是阴姬的眼中钉肉中刺，但他却更是秦王的心头肉，如果没有完全把握，宫中无人敢对他做些什么，君不见前车之鉴的阴姬？阴姬此前怀胎三月，不也得不到秦王的半分怜惜？那所谓的禁闭跟笑话一般。 阴姬看着自己的肚子，想着大夫的叮嘱，迅速平复心境，静静看着场下的比试，似乎也开始认真欣赏起来。这份心性让扶苏叹服，他在关注胡亥的时候，也不自觉扫了眼阴姬，只是阴姬的变化微妙，让扶苏无言以对。 “你不该心软。”嬴政扫了一眼阴姬突起的肚子，静静地又饮完一杯酒。扶苏握着酒樽的手一颤，艰涩开口：“父王……” “哈哈……苏儿莫怕。”嬴政的手落在扶苏肩上，带着难言的亲昵。 整场比试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嬴政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带着扶苏退场了。阴姬当时的脸色胡亥现在想起来都想笑。他在事情落幕后悠然然地离开，心中比来之前松快了不少，嗯，这一趟来得值当。 “十哥留步——” 听见身后的呼唤，胡亥眉头微皱，他当做不知，脚下飞快，差点就真的给他逃过一劫，如果不是他眼前切切实实出现好几个人堵住他的去路的话。 “八公子，这是何意？”胡亥挑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几人，为首的自然是八公子。 八公子脸上的骄横之色淡去不少，看着胡亥的时候也带着难得的平静，“十一弟请我挡你一挡。” ……“我还从未见过你这么直白的时候。”居然这么直接就把话给说白了。 “如果我……婉转，难不成你便听不出我的言下之意，看不出我挡在你身前的意思？”八公子嗤之以鼻，在说出“婉转”二字时停顿了一下，看他的表情不难猜出他原本想要说的话自然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你一直是这样，我就不会这么讨厌你了。”知道十一公子似乎对留下他势在必得，胡亥索性就不白费力气了。他上下扫了一眼八公子，言语挑剔地说道。 “喂，你说得这么直白好吗？就算你打败了我，也别这么嚣张啊！真不爽！”八公子脸色扭曲了一瞬，看着胡亥身后的十一公子已经赶到，顿时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转身摆摆手就离开了。 一个讨厌鬼走了，身后又来了一个讨厌鬼，胡亥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八公子虽然讨厌，但他直肠子，给他下套是件容易事。而身后的十一公子就 分卷阅读55 不同了，尽得阴姬的亲传，心眼太多。 “十哥，你怎的走得这么快，若不是小弟请了八哥帮忙，就见不到十哥了。”十一公子笑嘻嘻地从胡亥身后绕到胡亥身前，他稚嫩的小脸上带着腼腆笑意，红晕散布，显然是小跑导致。 “你有何事找我？”胡亥当机立断决定早点结束对话。 “小弟想请十哥教导剑术。”十一公子倒也干脆，在胡亥发问的时候便直接把目的道出。 “不行。”胡亥回答得也毫不犹豫，随即擦身而去。 “等等，十哥怎么走了？八哥说你的剑术远在他之上，小弟是真心实意想要请教。”十一公子连忙说道，语气诚恳，似乎是真的真心实意想要学习。胡亥连头都不回，挥手说道：“你既是拜托我，而我已经拒绝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可我们是兄弟呀，十哥跟大哥关系好，小弟真的很羡慕，为何小弟就不可以？”十一公子的声音急切传来，却不能在胡亥心中引起半点波澜，连话都懒得说，他从来都没有强迫自己的道理。 你们是“公子兄弟”，他是王兄，自然是不同的。 第四十七章 十一公子的话没能在胡亥心中留下半点痕迹，不管他说得再多，他的目的跟阴姬并没有任何差别。现在阴姬腹中怀有的若是个男孩，对他的加势自然不小，但只要嬴政看重扶苏一日，便没有其他公子的出头之日。 胡亥只是在怀疑，除了韩非之事，他哪里碍到阴姬的事情了？不然阴姬为何在除开扶苏之外，最忍受不得的人居然是他？难不成她得知了赵高的心思……可若是她知道赵高之意，两人合作岂不是更好？比起他这个毫无根基胸无大志之人好上许多。 难不成，她与母妃有仇？胡亥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这个看法了。 胡亥着实不懂女人心，他虽然多思多虑，但仍不过是少年之身，远不知道女人的心计之深。阴姬自不是无的放矢，她虽未和赵高联手，却在得知扶苏秦王政见不合之时都想到一处去，私底下搅动着浑水，若是没有胡亥的劝阻及当头棒喝，扶苏与嬴政的那点看似微小的缝隙只会在他们期待下逐渐扩大。 宫中公子，除开无心王位之人无人期待秦王父子两人相得益彰，不论扶苏有心无心，他都是最大的阻碍。 虽胡亥不知道阴姬早已知道是他的促动才使得扶苏心惊转变，但是扶苏的处境他却一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这一关，总得是自己一步步走过去才可，那万民期许的位置，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沾染的。 时间缓缓流动，很快就到了年节时分，年宴的时候除开献礼这件事情外，也没有什么能够让胡亥担心的。在确定了自己穷到不能够找出个好物品给嬴政献礼这个事实之后，胡亥决定在年宴上舞剑一曲，安安某些人的心，顺便也过过明路，上次嬴政应允阴姬的话头，心中定也是有些想法的。 定下此事之后，胡亥便完全撒手不管年事，殿内的一切打理都是张环儿和柳陂在负责，摊上一个这样的主子说麻烦是麻烦，但说简单也很简单。张环儿和柳陂没有上头限制，快手快脚便把殿内给布置起来，算起来这速度还是宫里的头一份。 张环儿近来对柳陂渐渐放手，相较四年前的针锋相对，现在两个人的气氛算得上融洽。柳陂跟着张环儿一起站在门外守着门内正在进膳的胡亥，不禁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他在胡亥身边竟然已经待了四年，这个年头一过，就是第五年了。几年前的惊慌失措仿佛都不存在一般，胡亥即使知道他的心思，却从未驱赶过他。 认真算来，除了第一次为了张环儿暴怒之后，胡亥从未对他说过什么，也无所谓他探查。随着现在日子过去，柳陂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哪一边的人了。 “你在发什么愣？”张环儿听见屋内的传唤，看着旁边发傻的柳陂不禁低斥了一句，率先往屋内走去，柳陂回过神来，连忙跟在张环儿身后朝里面走去。 无论如何，现在的日子他是满足的。 夜色深深，大雪纷飞，屋内的烛火仿佛感受到屋外的狂风大作不时摇曳，晃得屋内影子摇摇晃晃。不过屋内的蜡烛灯光不少，把整间屋子照得光明彻底，倒是不阻碍视线。 胡亥看着摊开在桌案上的竹简，头脑发胀地思索着上面的东西，能让他头疼的人除开那么寥寥几个，现在还需要再加上一个韩非。 韩非是个彻底的君子，即使之前胡亥所作所为所言所思不符合他的思想，但这无碍于他对胡亥的悉心教导。他面对他的两个学生，并没有因为身份地位而有任何的差异，平等教习。而在胡亥回到了韩非的难题之后，胡亥明显感觉到韩非对他的关注上升，不时地出些题目考察他。 起先胡亥厌烦，跟之前一般胡乱作答，把诸个法理都混合在一起，不沉沦于思想的人看不出对错，争执于政治的人勃然大怒。而韩非看到答案虽时常皱眉，却从未变色。时间久了胡亥佩服他的涵养，也失了之前斗气的想法，倒是认认真真学习起来。 不消说韩非的出身，他本身所掌握的学识丰富，虽然口吃，却言简意赅，三言两语间便把难题解开，并两扶苏胡亥两人佩服不已。扶苏本身便是个思维敏捷之人，胡亥不喜考虑这些，然他不同，对这些颇有钻研，韩非不论学识举止都深深折服了扶苏。两位学生都愿意认真学习，韩非的教导更入佳境。 随着韩非学习久了，需要思考的东西就更加深层，这不，胡亥现在看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恨不得用小刀刮掉。 往后倒下，身后软垫使得胡亥的动作毫无阻碍，整个人摊开身子略作休息，等到头脑发胀的感觉消去，胡亥又重新坐起。他自是可以运转体内灵气消除疲惫，不过有张有弛方是正道，他也就不做此举了。 就在胡亥举头摇晃辛勤啃书之时，大雪飘飘的夜晚，还有更多的人有更多的算计。 柳陂偷偷摸摸顺着之前寻到的洞穴出来，好好掩藏一番后，看着幽森的夜晚，没有任何光芒之处，唯有白雪所反射出的点点荧光。大风刮过，柳陂心中一涩，艰难地下了一个决定，这次之后，他便回去把事情跟十公子和盘托出，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 下定决心后的柳陂脚步轻快，似乎卸下了重担，踏雪而去的背影上，隐隐缠绕着肉眼不能及的黯淡。 胡亥学习直至深夜，张环儿已经来催第二次了，胡亥把竹简卷起，掩面叹息。今夜为何不是柳陂值夜，如果是他，肯定老老实实地守着，不该说的话绝对不会说。 张环儿见着屋内的烛光终于熄灭，内心一缓，回到外间守着。 深夜里，风大，雪也大。 分卷阅读56 张环儿猛然惊醒，身上冰凉。他何时睡着了？不过这风……诧异地抬头四顾，发现是窗户被风吹开，发出了极大的声响。他轻手轻脚起身，迅速关上了窗户，是哪个兔崽子负责的？明日看杂家不扒了他的皮！ 关上窗户后，他侧耳倾听，屋内并没有任何声响，想来公子并没有被惊扰。他心神一松，打着哈欠又回到了小榻上，强撑了半刻，又昏昏欲睡过去。 胡亥的警惕早已今非昔比，那样的声响怎能不惊动他，不过是不想出声惹来张环儿的关心，他睁着眼睛看着床帐，早已没有任何睡意。对他来说，睡眠不再是非常必要的事情，只要小睡一两个时辰便足够了。 既然没有睡意，他的心神都沉入体内，打算以修炼替代，度过这漫漫长夜。 岂料功法一运转，胡亥便觉察丝丝不对劲，屋内……有人！不对，他迅速睁开眼睛盯着床榻三尺之处，是有鬼！ 青衣黑发，披散缭乱的发丝覆盖了面颊，让胡亥看不出是何人。不过对怕鬼的胡亥来说，这已经足够，他几步翻滚，一手拔剑一手取符，两者在手，心中稍安。 此时他方才有心神去关注这鬼的状况，稍一感知便觉不对，这显然是新鬼，刚死不久，未过头七，身上还带着点点人气。那点点鬼气几乎不足以撑起他的人形，明日太阳初升便会消散人世。 他怎么就这么不经事！这么个小鬼也被吓到。胡亥唾弃起自己，却无法抑制这个坏习惯。 眼前的青鬼动了，他微微抬起头，脸上的头发往两边滑落，露出真面，胡亥甫一见到便面露震惊，几乎握不住手中剑。 “公子……危险……” 眼前之鬼，赫然是柳陂！ 日间还见到的柳陂，何以转眼间便成鬼！ 柳陂毕竟是普通人，能短暂凝聚便已经惊奇，成为鬼魂后的他并无神智，双目呆滞，嘴里翻来覆去只念叨着那两个词，青光渐渐暗淡，转眼间消散在胡亥面前。 胡亥紧闭嘴巴，深怕自己无法自控弄出什么大动静，举止能够控制，心中的愤怒却无法抑制，急剧攀升！是何人害了柳陂性命！ 即便柳陂比不得张环儿，但日久见人心，如同柳陂已认胡亥为主，胡亥终究不是冷心肠，眼下却有人生生害了他的性命，这让胡亥如何能忍。 “砰——”窗外有风，撞得窗户发出声响，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柳陂屋内无人，胡亥立刻思及他与赵高那边的联系，目光微凛，心中早已有几个地点。体内灵气运转，胡亥很快便逐步排除了好几个地方。 踏及假山之后，胡亥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尸体，身体向下倒下，身上毫无伤痕，没有人为的痕迹。 没有人为的痕迹，那又为何会死在与探子相见的地方！ 胡亥心中一动，体内的镇邪微微运转，周身忽而泛起点点黑气，混杂在皑皑白雪中消散。而柳陂身上也与他一般飘起许多黑气，而他身上的黑气比起胡亥的更是多上不少，几近把他的身躯覆盖，张牙舞爪地冲着胡亥挥舞，不过都抵不过镇邪的威慑，片刻间就被挥散。 不是人，那便是鬼！ 敢来闹事，真是好得很啊！ “不可妄为。”就在胡亥心中的无端念头急剧攀升的时候，一声轻语扫去浑噩的想法，让胡亥灵台重归宁静，胡亥急速呼吸了几下，勉强恢复了冷静，心中念道：“迦叶。” “不可被愤恨所控，若你无法自制，我会助你。”迦叶淡声说道，不知这次是被胡亥的心绪所触动，还是说刚好在这个时候链接打开了。 胡亥想起迦叶的帮助，顿时一凛，镇静地摇头。迦叶的帮助虽然是好，但是胡亥并不想皈依佛门啊。 有这个插曲打岔，胡亥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至少不再被情绪控制。他仔细观察了周边的环境，低声说道：“柳陂是来跟赵高的探子见面，不过看这个地方，看起来谈得不怎么样。”假山上有点点崭新的痕迹，看起来是新弄上去了，好似是这两人产生了些肢体接触。而柳陂脸上的淤青也能看到出来。 但是到这个时候，柳陂还是活着的。 而他在探子离开之后，还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就这么一会儿，他就被杀了。 柳陂不可能是赵高的人杀的，他不会这么蠢，杀了人还把身体留在这里。而赵高知道胡亥的性格，他早不是当初那个无权无势之人，不敢再跟当初一样肆意，但凡胡亥找上扶苏，以扶苏的能力，到时候…… 但是如果不是赵高的人杀的，那么只有刚才柳陂身上泛出的大量黑气搞的鬼。胡亥皱眉地看着柳陂脸上的神色，那是惊恐的表情，那个时候他到底是见到了什么，惊恐成这副模样，连逃脱的时间都没有。 宫里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鬼物？ “这是吞情。”迦叶说道。 “吞情？”胡亥疑惑地重复道。 “一类鬼物，喜爱恐惧厌恶之类的情感。在无食物之时喜爱附着在人类身上，日渐消耗着阳气。被附着上的人如果没发现，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等待此人阳气被吸尽，一种是产生了吞情所喜欢的情感，被吸食而死。”迦叶解释道。 胡亥看着柳陂脸上的神情，“所以，是第二种了。” 柳陂什么时候居然附上了鬼物，而他与胡亥朝夕相处，胡亥居然没有发觉这件事情！ 迦叶感知胡亥的想法，劝慰道：“吞情与一般的鬼物不同，难以感知。不过镇邪不可能会忽略，因而他是在离开你的这段时间被附身的。” 胡亥点了点头，再没发现其他的事情之后，不得已把这里恢复原状，等待明日殿内人发现柳陂的失踪。他纵使不想这么做，却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跟人说他今晚见到了柳陂的鬼魂。 “吞情饱食后，会躲藏一段时间，你可在宫内走走，看是否有发现。”迦叶见胡亥仍然郁郁，便轻声说道，胡亥的能力还不足以大规模的搜索。 胡亥点头，翻身回到殿内，归剑入鞘，寂然地坐在桌案前，静静思索。 许久后，他哑声说道：“迦叶，我要出宫。”杀死吞情后，他定然要出宫！ “那便出宫。”迦叶静然言道。 实力！实力！胡亥心中从未如此执着于得到更强的实力。这一次是柳陂，那下一次会是谁？别说保护他人，若是他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能够发现吗？他能够保护得了自己吗？如果是张环儿扶苏等人遇到，他懵懵懂懂又该如何？ 胡亥抱着剑坐到天亮，听着屋外传来惊慌之声，看着张环儿闯入屋内，看着彻夜无眠的胡亥说道：“柳陂死了。” 真正听闻这个消息，胡亥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开口说道：“把尸体带回来，寻个地方好好安葬。” 分卷阅读57 张环儿看着胡亥的脸色，不对，公子这个态度不对。 但是张环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静静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胡亥平静地去上课，扶苏频频抬头看他，等到回去之后忍不住跟了他一路，看着他平静地回去，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随后跟着胡亥一起进去。 按照他对胡亥的理解，这个时候他不会无动于衷，但是现在的胡亥看起来，却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眼前备茶的胡亥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扶苏不想想多，便直接问道：“你可还好？” 胡亥淡然一笑，声音有点嘶哑，这是因为昨夜未睡的缘故，“我犹哪里不好的样子吗？” “你全身上下哪里看起来都不对劲！”扶苏难得吐槽说道，看着仍旧镇静斟茶的胡亥，像是要看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你不必想多了。柳陂的事情我知道，也知道凶手是谁。只不过柳陂的事情，让我联想到别处去了，深感自己的实力太差。”胡亥见不得扶苏这么揣测，要是乱七八糟联想到其他地方之后胡亥就掰不回来了。 其他地方？凶手？ 扶苏看着胡亥隐忍不发的样子，忽而想起一件事情，神情严肃地说道：“难不成……真的是那些东西？！” 扶苏不是常人，他曾与胡亥一起见过七月半的鬼怪闹事，所以联系胡亥的说法和前后的事情，顿时猜到了不少东西。 胡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别猜了，这不关你的事情，你不要滩浑水。”胡亥转开话题。 扶苏没有继续说下去，如果真的是鬼怪之事，他的确无能为力，他没办法给胡亥什么帮助，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胡亥的冷静依然超过了往常的模样，如果不是扶苏熟知他的性格，还是会被他骗过去。 他不相信胡亥现在这个样子，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内侍，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他尊重胡亥的想法，如果胡亥不想说的话，他也不会逼迫胡亥作答。 胡亥目送着扶苏离开，知道扶苏的疑问还没有被解答，心中仍然有揣测，不过他心中的想法渐渐成型，只待完成之日了。 哼！赵高，纵使不是赵高之过，但不是因为赵高，柳陂也不会枉死！ 若是平日的柳陂，胡亥还不会如此心神大动，实在是因为昨晚柳陂的鬼魂出现之顾。因为他自己的缘故，胡亥对鬼如何成型之事知道地很清楚，如果没有庞大的执念，是无法凝聚成魂体继续生存的。大部分鬼魂在离体当时便消散了。以柳陂的普通资质，居然能强撑着到他面前，那代表胡亥对柳陂的重要。 在死前，柳陂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东西，致使得他震惊暴怒，与赵高的探子产生冲突，继而在探子离去之后被吞情牵引吞噬，最终导致他的死亡！ 第四十八章 “公子，我等该如何？”宁华殿中，张环儿看着脸色似无变化的胡亥，沉默许久后说道。柳陂之死在宫里引起轩然大波，纵使于身上寻到了不少伤痕，但都是外伤，并不致命。而除了柳陂脸上那特殊的神情外，并无其他。 但若让人相信这仅仅只是暴毙而亡，又有谁会相信？ 因而现在宫内谣言纷纷，虽立刻被赵高压下，却暗流不断，且目光皆凝聚在宁华殿，让本想做些什么的张环儿动弹不得。他在宫中是有点小势力，但在这么多关注下，稍有异动便会被人看破，不是上上之选。 胡亥闭眼而坐，呼吸平缓。从柳陂之事至今，胡亥一直如此神色。 张环儿的疑问已经入耳，胡亥虽不言，心中却已有答案。 吞情既难以寻遍，那便先把同罪者斩于剑下！踏上修炼道路，胡亥一直都在回避一个问题，他心胸狭隘，有仇必报，己身不动，却驱使他人“回报”。而他自己所斩皆鬼，从未亲自动手取过一人性命。 他贵为秦王公子，又处在安全王宫，这种事情他本以为该是许久以后的事情，最早也该是他履行诺言踏上战场之时，然而现在柳陂身死给了他极大的触动，顿感无常。现在死的是柳陂他还能够轻松放下，若是张环儿等人，就非比现在。 赵高必死！只有这样，才能够扰乱局面，为自己离开秦王宫挣得一线希望，同时也是给柳陂报仇！他的人，岂是这么容易动得了的？ 原本胡亥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在经历了心魔之后，面对他曾经在幻境中的事情，他下意识一直以为那便是极有可能的未来。然而他现在并无称帝的想法，既然他可以变，历史又为何不可以变？他活在当下，哪里还有那么多功夫去估计千百年后！ 夜深，雪大，风烈。 胡亥孤身闯入赵高院子，却见深更半夜，赵高房间依旧灯火通明。与他而言，若是运转体内灵力，常人都不能见。现在他几步跃入赵高外间，屋外守着的人视若无睹。 如此近的距离，赵高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阴姬是不是发疯了？若不是刚才有人来报，他若得手，陛下的怒火定然会蔓延到我们身上！” 胡亥心中平静无波，不过赵高所述仍然让他凝神细听，能够让赵高如此暴怒动容之事，定然不是小事，也不是好事。 另一个尖细点的声音弱弱回道：“可是人已经安排进去大公子那边，虽不知道阴姬如何使的手段，但是大公子那里我们根本使不上劲。若是用力过头，陛下还是会发现。” “哼！发现发现！如果大公子得了天花！那才叫奇闻，到时候一个都别想活！”赵高的语气森冷，显然是被阴姬的擅作主张给气得不轻。 如果不是因为阴姬这样一贯疯狂的行径，他何必需要重新挑选人选。直接跟阴姬联手不就能够顺利地获得他想要的东西？可惜十一公子对阴姬言听计从，赵高又不想与虎谋皮，反引火烧身。看看现在，这还是没合作呢，这把火还是烧到他这里来了！ 赵高作为宫里的大总管，无论这件事情跟他有没有关系，只要扶苏在宫内因这种事情出事了，他就完了！ 等到赵高做了种种谋划之后，心中才稍安，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柳陂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查出来了没有？” “大人，小人审问了那日与柳陂接触的探子，他说只是透露了您要他做的事情，但是柳陂突然暴怒，与他扭作一团厮打，两人分开后他便直接来找小人回复，除此之外再无他事。”下属应道。 “没想到一颗小卒子居然还有翻盘的想法，十公子能力不小啊。”赵高呵呵笑着，但那个下属却抖了一下，看着现在赵高的脸色，他还能说些什么。 “罢了，十公子那里的事情暂且放下，等后再说。如果不是现在陛下突然青睐十公子，换个人也不错……”最后那句话越说越 分卷阅读58 低，连眼前的内侍都几乎听不清楚。 不过对突破炼气期，经历心魔打磨直到筑基中期的胡亥来说，那句话犹如在耳边响起，清晰明了。面对胡亥的诸多拒绝以及他与扶苏的交好，赵高觉得他无法控制了。 尾大不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等屋内一片漆黑，等再无其他声响，胡亥悄然入屋，悄然离去。归鞘的宝剑没有任何痕迹，屋内寂然无声。 来往之间，无人知道胡亥走了这么一遭。 等到平心静气之后，胡亥忽而苦笑，小脸皱了皱，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受到迦叶的影响竟是如此之深。如果没有迦叶，他现在还心障缠身；如果没有迦叶，今日他不会如此果决；如果没有迦叶，即使动手，胡亥也不会选择自己动手。身外之物在这件事情上被他熟视无睹了，不然他作为一个公子，哪里会自己动手。对以前的他来说，这不过是脏了他的手。 罢了，最关键的是，扶苏那里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今日赵高不当值，因此胡亥才选择了今日，迦叶跟他说过不少人皇龙气感应之事，即使他不是冲着嬴政去的，到时候冥冥之中自有感应，被父王发现就惨了。 而扶苏那里倒没那么难，不过胡亥还是放心不下，把张环儿叫起，换完衣服之后正色说道：“我要去王兄那里。” 胡亥口中的王兄，从来只有扶苏一位，张环儿倒不会认错，但是现在已经夜半，宫外守备森严，如果出了点什么动静，满宫皆动！ “公子可有要事？” “自然是要事。” 赵高已死的事情不到明日便会扩散，胡亥当前除了手中剑并无其他杀人之法，宫内知道他剑术出众的人不少，虽然大多认为胡亥不可能自甘下落亲自动手，但若有个万一呢？ 去寻扶苏，除开救他，也是救己。 第四十九章 张环儿沉吟半许，低声说道：“公子，宁华殿中有一密道，直通宫道左近，可绕开大半侍卫。然现在时辰已晚，我等并无理由。”若他们撞见其余侍从，没有能交代的理由。 胡亥轻笑出声，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轻松，“理由不就在当下？” 密道，可还真是来得轻巧。他轻瞥了一眼张环儿，张环儿眼观鼻口观心，看起来毫无波动，但两人皆心知肚明，从扶苏处归来之后，张环儿该交代些东西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宁华殿中，轻轻巧巧地出现在距离大公子殿外。 剑光亮起，守在门外的侍卫踏步上前，双双挡住了胡亥与张环儿的去路，肃声喝道：“十公子，现在时辰已晚，大公子已经安歇，还请公子回去。”守在扶苏殿外的侍从皆是嬴政的心腹，在他们心中只有扶苏的安全，再无其他。 “我有要事见王兄，若得你们阻拦，害他性命，这桩官司谁来偿！”胡亥运转体内灵气，周身荡开缥缈之意，落到侍卫眼中便忽而觉得眼前十公子所说的话无一不对，心灵被悄然敲开。两人面面相觑，正欲转身之时，宫门内踏出一道身影，赫然是扶苏身边的贴身内侍严诚！ 他巡视宫内，听见宫外稍有动静，警惕间派人去扶苏屋外守着，自己带人往殿外走出，未曾想深夜来人却是十公子！ 他面色沉稳，缓步踏出门外，恭敬拱手说道：“十公子，深夜来访可不合规矩，还请您先回去吧。” 张环儿心知他忠心不二，对自家公子多次与大公子来往遭难十分不满，有此说法实属正常。但是他又岂能让严诚坏了胡亥的好事。自家公子从未有如此莽撞之举，必定事出有因，不容阻拦！见严诚阻挠，他正欲上前一步呵责，却被胡亥挥手拦下。 只见胡亥似笑非笑地说道：“若我此事，是为了你家公子的性命呢？” 严诚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微微颤动，嘴巴微张，看起来正想说些什么话来回绝，然话到嘴边，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身躯都战栗了片刻，脸色化为青白。 他看向胡亥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求，顿时让开身前道路，应声说道：“若是十公子前来，公子心中自然欣喜，还请公子随小人前去。” 听闻声音赶来的侍卫队伍及胡亥身后的张环儿面露茫然，不知道严诚骤然转化的态度是为何。但严诚身为扶苏的贴身内侍，掌握着殿内大权，他的意思几近代表了扶苏的意见，而胡亥一贯与扶苏交好，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了片刻，终究没再僵持，让胡亥悠然而入。 随着胡亥的步伐，等他步入扶苏寝宫之时，扶苏早已经被唤醒。 只见他身着中衣，身外披着披风，身后青丝散落，俊美脸上面若桃红，虽然极力清醒，仍残留着几分睡意朦胧。 扶苏这幅样子可难得一见，虽然胡亥有急事前来，但美景当前，默默欣赏的心态还是有的。他摸了摸鼻子说道：“怪不得有面若桃花之说，诚不欺我。” 扶苏清俊君子，哑然失笑。并不知道胡亥的来意，“你深夜来此，莫不是为了与我叙叙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胡亥道于严诚的话语还未传入他的耳中，又或者已然传入，他却莞尔一笑，当做玩笑。 “来救你的命，也来救我的命。”彼时殿内只余下胡亥与扶苏二人，胡亥淡淡说的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把原本温润如水的气氛猛然搅动，陷入寂静之中。 扶苏目露惊讶，正欲说些什么，却见胡亥说道：“你确定宫内只余下你我二人？” 对面温润的大公子默然，继而说道：“自父王与你有峥嵘之意，我便命令他们在你来时散出殿外，自寻隐蔽之处。” 以胡亥的感官自然能够察觉屋内有无他人，却仍问出此话。得到扶苏的真诚话语，他眼中透露出几分难得的柔意，轻声说道：“我杀了赵高，得知你有难，便来寻你，救你一命，顺便救自己一命。” 此话比之前更加惊涛骇浪，赵高身为嬴政身边近臣，早已非小小的内侍！莫说性命伤害，纵使有针对他的计谋，若不能有确切证据献于嬴政面前，也无法对他做些什么。 而现下却有人淡漠道出，他早已取了赵高性命之事！ 扶苏震惊之下，手中取暖的小炉子跌落在地，显然胡亥的话语压入心头，带来莫大的震撼！但三两息后他收敛心神，哑声言语，“若是几年前，你跟我说此事，我定不能尽信。”那个时候的胡亥，绝对不会亲自动手做出此事。 “今日今时你做事超脱了我的想法，想来也超脱了父王的想法，按你之前的能耐，你定然有法子掩盖过去，来找我也只是后手准备。那除开我的劫难，你来寻我是为何事？”扶苏聪慧，瞬息间便猜透了胡亥的想法。 胡亥笑得乖巧，静静言道，“王兄可就说错了，我再如何变，这心胸狭窄一事 分卷阅读59 可从来没变过，得罪我的人我从不曾手软。我来寻你，除了救王兄外，还请王兄助我出宫。” “出宫？”扶苏心神震荡，脱口而出。身为秦王公子，胡亥不喜反觉其累？然他的目光落到胡亥那安于膝上的洁白双手，心中闪过他高深莫测的剑法，于鬼怪中仍不畏惧的身影，轻声叹息：“你与我们的道路截然不同，或许留在宫内对你并不是好事。” 胡亥颔首无言。 扶苏沉默半晌，许久后无奈叹息，“我会助你，该做些什么，到时候派人来通知我吧。”他似乎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并没有询问方法是何。 “但父王待我厚德，此事在你离宫三十日后，我会告知于他，接受惩罚。”扶苏继而说道，目露淡然，阻止了想说些什么的胡亥。 “你与父王之间的情感不够深厚，自有缘由。我作为兄长无法沟通，本便是我的责任。送你离开让你超脱，但也有愧父王，这是我本身因缘与你无关。”扶苏含笑说道，丝毫不见压顶的艰难。 胡亥深深看了眼扶苏，稳下微起波澜的心神，轻声说道：“阴姬在你宫内混入身藏天花之人，算来已有七八日。” 天花？天花！ 扶苏淡然之色褪去，已然明了阴姬的算计，苦笑言道：“为了我的性命，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仅仅是你一人之命，便不知道重于他人多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担当大公子的名头？”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胡亥丝毫不隐瞒话语中的森森冷意。 大公子，指代的可不仅仅是大儿子的说法！ “你的未来，不知道席卷了多少普通人的未来，纵然你不重视，待起身看看这天下，转身看看高坐殿堂的父王，再摸摸己身的良心……孰轻孰重？”胡亥敬重扶苏，却看不得他如此重微末之光甚于自己。 胡亥本来便是阴冷桀骜的性子，若不是迦叶佛光显昭，他现在还能说得更绝。不过他倒也不是轻忽普通人的性命，只是想借此让扶苏明了，只有他平平安安地活着，才有机会实现他的想法，才能够有更多人活得平安喜乐。 嘿，如果按照心魔历程，他现在算不算得上是在给自己树敌？胡亥内心不如面上严肃，还乐滋滋想着其他的事情。 唉，不过胡亥清楚，若是扶苏能轻易改变，那也就不是扶苏了。 两人相峙，然下一片刻扶苏唤来严诚，命他即刻彻查殿内，如有身体异常者立刻带到单独的房间守着。而扶苏与胡亥竟谈论起他事，扶苏不问胡亥身带奇妙之因，胡亥不唠叨扶苏心性之事。 严诚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满脸怒色与震惊而归，“大公子，的确找到了一人浑身发烫，脸带疹子，像是有传染之病，现在已关在最边上的屋子。” 扶苏颔首，平静说道：“把那人的所有东西都烧光，等天明速速派人延请大夫过来。” “诺。” 扶苏转头看着胡亥，却见胡亥灿然一笑，“王兄，请借偏殿与我，让我跟张环儿说会话。”扶苏挑眉，似笑非笑，没有阻止，“我这里你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 “嘿，总归主人坐身前，得仔细问问。”胡亥装正经，而后背着手把张环儿带走了。 遥望着胡亥离去的身影，想着他刚刚所说之事，扶苏淡淡叹了口气，纵使赵高之事他不言不语，但父王又岂能简单放过。而十弟诸般神异，又师从何方？但不论如何，消磨了十弟邪怪性子，对他总归是件好事。 偏殿处所，胡亥看着张环儿，露出纯粹淡漠的神色。 这世间论谁最清楚胡亥性格，莫过于日夜伺候于他的张环儿了。 第五十章 胡亥的神色令张环儿心中一涩，他是看着胡亥长大的，对胡亥的变化岂会不知道？ 他躬身说道：“公子，宁华宫有密道的事情，陛下也是知道的。当年胡姬娘娘颇为受宠，此事还是陛下告诉娘娘。” 胡亥面色不变，心中一动。这条密道并不通往哪个秘密地方，反倒是直接通到了宫道附近，如果用于隐蔽之用想来没什么用处。然即使如此，那也不该是胡姬能知道的事情。当年，父王定然有什么图谋！ 他从来不相信嬴政这般人会为美色所动，无的放矢。 张环儿继续说话：“小人十几年前为了私事入宫为仆，然宫中事情多艰，是胡姬娘娘救了小人的性命，并帮小人找到曾经未婚妻的消息。因而小人发誓侍奉娘娘，娘娘临去前把手里的一些人脉交给小人，命小人在公子成长后交到您的手里。”张环儿没有说的是，胡姬的后半句话——如果她的儿子扶不起来或是性格偏颇，那就当做这是不存在，让他老老实实活着罢了。 胡姬聪慧，知权势动人心，但无权无势又不知收敛的人只会早早断送了性命。几年前的胡亥让张环儿根本没有了任何心思，只想着能守着他过下去便罢。那时候若是把这这人脉交到了胡亥手里，早就惹出了大乱。 只是到了近来，张环儿不但发现了胡亥的变化，也觉察出了他的想法。若说几年前的胡亥是一个极端，几年后的胡亥也是另一个极端。他仿佛对当年所记恨的所想念的东西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热度。这让原本想交出去的张环儿又产生了动摇，如果公子并不奢念这些，那他的举止反添其乱。 他早便想着寻一个机会把这件事情告知胡亥，却未曾想今夜胡亥如此急切，让担心他出事的张环儿不得不选择了这个时机和盘托出。 胡亥沉吟许久，没有说话。 等到窗外天色微亮，不再昏暗之时，张环儿终于听到胡亥的开口：“我向来肆意，最不喜欢身边人有其他小心思。你跟我身边多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起身，与张环儿擦肩而过，径直离开了偏殿。 回到正殿中，扶苏早已经换好了衣服，长袖及地，顿得是一副好姿容。胡亥盘腿在他对面坐下，坐没坐姿，“看来情况不怎么样。” 扶苏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夫看到人就跪地求饶了，不过想来是知道此物的后果，还是诊脉了。” “的确是天花。” 胡亥听着殿外的纷扰，叹息道：“你这殿内看起来也委实不怎么样，这个时候不静心下来，等着找死吗？” 扶苏倒茶，声音倒是清净，“父王那边我刚派人去通知了。你还是想好昨晚之事你要如何解释吧。”胡亥深夜来访，扶苏清晨请医，一看就知道上下关联。 “有什么可以解释的？我娘亲给我留了点人脉，我的人查到了这件事情，然后我关心王兄前来阻止一件祸事，有问题吗？”胡亥的手勾着个杯盏把玩，似笑非笑地看着扶苏。 “这倒落得轻巧，奈何你没有证据。”扶苏淡雅的声 分卷阅读60 线透着点点担忧。 阴姬在宫内多年，首尾肯定收拾干净了，又岂是胡亥三言两语就能够击破的？ “这你就错了，王兄。我可没想着把阴姬给捅出来，我仅仅只是收到了天花的消息而已。那人是个死间，传出消息后就死了。”胡亥话音落下，在“天花”与“死间”这两个词上重重咬词。 “我前几日让张环儿搜集宫内的消息，有一个妄动背叛，死了刚好能顶替这个名头。我这边的事情不用你担心，你还是好好守着你自己吧。没有防贼千日的道理，难不成你就这样一直见招拆招？”胡亥暗含讥讽，不知是冲着扶苏，还是冲着嬴政。 “呵。十弟如此关心，为兄非常高兴。”扶苏眯眯眼，丝毫不见担心，甚至露出温和至极的笑意。 “噫！”胡亥恶寒地别过头去，徒留下个红彤彤的耳朵。 扶苏继续笑眯眯，继续笑眯眯。 眯眯眼的家伙最可恶了！ 嬴政来的速度比胡亥意料中的要快得多，这个时候想必秦王也是刚起身，一知道这个消息便立刻赶赴过来。扶苏派去的人在门口正好堵住了嬴政的御驾。 “陛下，大公子有言：请父王以身体为重，不要亲身涉险！”门口守着的侍卫队长上前一步，猛地跪地言道。 “哼。” “寡人派人你们守着大公子，便是这般看护着的？”嬴政凤眼锋利，眉目如刀，寡淡的话语中潜藏着无比的暴怒，威严甚重，万人皆跪！ 场面一时寂静，鸟雀无声。 远处一人惊恐朝着此处而来，急切之下跌倒在地，滚落到御驾之前。他顾不得浑身污秽，叩头便道：“陛下不好了，赵大人他，他死了！” 赵高死了？ 嬴政放在把手上的手一紧，又缓缓松开。 “寡人知道了。” 那内侍是赵高的心腹，突如其来知道赵高的死讯，第一时间便来通知宠信赵高的嬴政，祈求能得到秦王的彻查。 但他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秦王的第二句话。 只见嬴政掀开御驾车帘，黑色靴子踩落在地，在雪地上印出深深的脚印，而那脚印还在不断地出现，带着无法阻挡的意志进入大殿。蒙毅神色不动，肃然握剑随着嬴政的脚步进入。 内侍不知发生何事，茫然四顾。 端坐大殿内与胡亥饮茶的扶苏听着那一声声传进来的声响，手中杯盏跌落在地，面色苍白。 胡亥嗤笑：“怎么？你以为派几个人过去，就能阻止咱们父王的脚步？还是说，你觉得他对你的重视不过如此？” “且别说这天花还未扩散，实在点的人都知道还不是最紧要的时候。就说你的身份，除你之外其余他人都是棋子，唯有你不同。这个鬼道理，我早就看透了。”胡亥仰头饮下杯中茶，猛然摔落在地，不见愤恨，但见逍意！ 这不是慈爱，更是嬴政冷漠的表现。 随着声声传报，嬴政已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还未等扶苏领头跪拜下去，嬴政的眼眸已上下扫了一遍扶苏，把他搂在怀中冷声说道：“除去大公子与十公子，剩下余等全部囚禁于殿内，不得出入！”胡亥施施然地跟在嬴政身后，有着扶苏的求情，严诚和张环儿自是留下条命，拘在他处，而嬴政根本没留给他们其他多余的时间，仿佛亲自过来便是为了带两个公子离开此处。 胡亥随着他们有幸上了次御驾，乖巧状地坐在旁边，所有的问题都是扶苏在回答，等到扶苏与嬴政的对话告一段落之后，扶苏才面露难色，“父王，虽然刚才大夫检查过我的状况，但是您直接就把我们带走了，这样子不好。”胡亥是昨晚才到，虽也检查了，但基本上他是没问题，跟别说他现在根本不会沾染这种东西，《静心诀》随时都在运转，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他。 “无碍，你身体要紧。明日你与胡亥一起出宫，等隔绝了之后再回来。”嬴政微闭着眼睛说道，完全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 然而深知嬴政性格的扶苏露出苦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忍住了。此事因他而起，他现在求情便是火上浇油，而且此事的确触碰到了扶苏的底线，即使知道嬴政要用铁血手段，他心中隐约是赞同的，只是这样一来，就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了。 胡亥听到此话的震撼不亚于扶苏，他本来便是要出宫去的，只是心中种种想法已经定好了，就只待时机成熟便实施，现在转眼间因为天花的事情而出了岔子，竟是直接便要他们出去。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地方在于，让他跟扶苏一起出去，也有避开天花这场劫难的意思，而现在父王肯定接到了赵高那边的消息，还能让他出去，证明在嬴政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凶手”的影子；不好的地方在于与扶苏一起出去，父王的人肯定少不了，到时候……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不在扶苏身边呆那么久，老老实实回去自己那边待着也不是件坏事。 胡亥心中琢磨着，面上却是不显，依旧是那个乖巧的模样，眼观鼻口观心的坐着。 而宫中由于两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在辞旧迎新之际遭到了极大的动荡，皑皑白雪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纱。 而整场动荡背后，扶苏与胡亥消失无踪，仿佛完全不参与其中，直到事情稳定下来之后才有人隐隐窥见了胡亥的作用。 * “哒哒哒——” 马车轻轻摇晃，带着不易觉察的震动。外表的朴素完全掩盖了内部的舒适，竟不知道这小小的马车内有乾坤。马车外部挂着个小小的铃铛，随着马车的行走而晃动，发出清脆细小的响声。 马车内有两位公子，一位眉目淡雅，轻柔如水，温温如玉，嘴角那一抹笑意几乎从不淡去。一位年龄较小，俊俏可爱，就是小脸有点发臭，显得有点傲娇。 “为什么我要跟着你一起游历啊？！”小公子口称不满，眉毛紧皱，两手紧紧抱胸，看起来就一副暴走的样子。 第五十一章 这个年秦王宫的人过得并不是很开心，对他们来说，风雨缥缈这四个字可以衬得上他们的心思了。 接连着赵高身死，爆发天花两件事情，让他们心力交瘁。 前一件事情起先只是引起宫人的议论，原以为只是普通的猝死，结果流传出来的消息却是刺杀！秦王宫向来守卫森严，居然有人能够步入宫闱，刺杀赵高而不引人注意！ 然而这个恐慌还不如之后大公子殿内爆发天花这事来得震惊！ 天花！天花！ 虽然这个时候天花出现的次数还不算多，但若出现在民间每一次都要席卷无数人的性命，没有人不知道天花的可怕，顿时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若不是新上任的陈宝陈大人手段狠戾，压下了绝大部分的 分卷阅读61 消息，现在宫内早就乱起来了。 毕竟，毕竟连扶苏都不见了。 然而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嬴政却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面对朝臣的打探只是懒散地应付过去，宫内的事情都交给新上任的陈宝去办。而赵高的事情转入了暗地，现在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而不过半月之后，就在大家的心神都放在那座被封闭起来的宫殿时，阴姬暴毙！连带着十一公子也重病在床，此生几乎再无下床的余力。 如此诡异之事聚集在一起，隐隐约约拼凑出了一个可能。宫内人但凡猜到的人心中一怂，再没有胆子猜测下去。 等到天花在宫内灭绝之后，接连发生的事情顿时成为禁忌，再也无人敢妄言分毫。 * 胡亥原本以为嬴政口中的出宫去是指在王城外寻处地方住，这倒不是一件难事，而且之前扶苏与他也曾经一起出宫，所以他自然而然便这么认为了。 谁能料到最后居然是游历？ 这可就完全把胡亥之前的算盘给推翻了。他原本想着出宫也行，之后便老老实实地深入简出，让人不要打扰他，安心修炼便是。 而游历可就不同了，到处走还不算事，天天都要跟扶苏相对，还能有啥其他的念头？！ 扶苏面对胡亥的怒火老神在在，温和以待，让他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着力点。胡亥最后气呼呼地拿着枕巾盖在脸上，打算当做看不见，不然内心要气闷死了。 倒不是胡亥不喜欢扶苏，但是扶苏有时候也着实是太能念了。 “游历对你也是件好事。”迦叶淡笑着说道，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只会让见识渐渐浅薄下去，开拓视野方是正途。 “我当然也知道游历是件好事，但是我心里定的时间是几年后啊。本来想着要好好修炼下，现在根本静不下心来。”胡亥带着点沮丧，不过很快就散去了。 “胡亥，你着相了。”迦叶轻笑着劝道。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不对劲。”胡亥叹了口气，倒也不是拒绝，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是很久之前就早有预谋的！ 就算天花的事情突发，但是父王难不成念头真的闪得那么快？转眼之间就决定让他捧在手心的孩子送出去？ 胡亥觉得自己陷入了阴谋！而且他还是那个被顺带打包带走的！ “呵呵。”迦叶的笑声缓缓在胡亥心里流动，让他暴走的情绪收敛了不少，然后耳朵不自觉有点发红，胡亥在没有见过迦叶之前，虽然会觉得迦叶的声音很好听，但抵抗力还是在的。然而等他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咳，毕竟那样禁欲清冷的人浅笑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这声音又是从胡亥心里发出的，没有实在感，轻轻缠绕在身边，又仿佛在耳边响起，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小破孩感觉有点遭不住了。 当然这样的“受罪”经历他是完全不想与外人道尔！简直丢他的脸！ 他顶着枕巾干咳了两声，又翻了个身，在心里低声说道：“身边有人在，总不能安心修炼。”这也是事实，他相信扶苏，但是可不相信那一圈侍卫。 迦叶低笑着说道：“一心二用的确不佳，但我相信你不是因此而生气。” 胡亥讪讪地应着：“我这不是想着这神来之笔打断了我的计划，让我顿觉世事无常，无可奈何。”他装着一副很认真很正直的样子说完后，又扯开话题，“最近你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是因为链接出了问题吗？” “两者的能力越强，便越难以突破。”迦叶简洁地说道，却让胡亥原本尚佳的心情一下子冰冻住。 他下意识又追问了一句，“迦叶，你的意思是，链接并不会永远存在？” “世间没有永远存在的东西，一饮一啄，你该知此言。”迦叶如清流般的淡然声音并没有给胡亥带来多大的安慰，他呼气吸气，然后镇定地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一直留在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跟你说说话了？” “不至于如此。”迦叶叹息。 胡亥无言。 纵使迦叶的意思不是这样，但是与他想说的东西又有何差别？ “世界本便不同，发现错误，天道修改，本来便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迦叶的声音依旧淡淡地在胡亥心里流淌，但是此刻那种温暖的感觉不复如初，“你向来聪慧，该知道这并不奇怪。” “十弟，你怎么了？”扶苏看着胡亥难看的脸色，担心地问道。 胡亥木着脸说道：“王兄，我没事，现在到了哪里了？” 胡亥既然不说，扶苏也就不再问了，他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刚出城不久，现在正在往魏国而去。” “魏国？那不是先生和李斯的国家？”胡亥顺口说道。 “十弟，你不可这么直接称呼李廷尉。”扶苏无奈，不知为何，胡亥对李斯的感觉似乎远远比不上他对韩非的尊敬。 “李斯是个合格的政客，先生是个合格的君子。我真不知道他们两位的师傅是如何教导出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来，也想象不出来这两位在当师兄弟的时候是如何相处的。”胡亥摇头说道，对李斯似乎有些看不上。 “李廷尉等人设定的刑法虽然过于严苛，不过对整顿风气还是非常有用的。”扶苏也只是给他辩解了一句，然后便转移开话题，“你在车上待了好几天了，想下去走走吗？” “不必了，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了，那我还真不活了。”胡亥直白地拒绝了，抬头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眼被他放置在上头的五儿，看着那摸了摸小肚子睡得十分安稳的小胖崽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翻开了放在旁边的书。 扶苏见胡亥看起书来，也安静下来看着他手头还剩一半的卷轴。 但是坐在他对过的胡亥虽然眼睛是停留在书上，但是他的心神却完全没有放在这里。 这是距离他与迦叶谈话后的第三天，这几天胡亥一直在想着迦叶说的那个问题，越想心里越发不舒坦。 等待与迦叶的谈话早就已经成为胡亥的习惯，甚至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会失去这一份联系。 但是迦叶的意思清清楚楚，让胡亥第一次想起他之前曾经思考过的问题，既然他现在能够离开这个世界，那为何不去另外一个世界定居？ 之前胡亥不认为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为何要去另外一个世界？他在这个世界有父有兄，即使不够亲密，但那也是他存在的依据。他熟悉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根基，或许他不是地位最尊贵的，却也没有谁能给他难堪。 在此之前，这完全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可是迦叶不一样。 迦叶，对他来说不一样。 胡亥不能够想像，如果 分卷阅读62 失去了迦叶，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五年前迦叶不出现，现在他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以后迦叶不在了，他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正如同他当日与迦叶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不是他熟知迦叶的性格，他差点便以为迦叶在逼他做出选择。 离开？还是留下来。 第五十二章 路途走到一半的时候，两人骤然接到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韩非，下狱了。 这个消息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把京城消息送来的暗卫那边传来的，扶苏在接到这个消息那一刻就沉默了。胡亥看着那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的几行字，轻声说道：“父王，终究是忍不得了。” 嬴政对韩非本是推崇至极，进攻韩国的原因有一半就是为了韩非。韩非学识之渊博，见解之深刻让人无法忘却，他也愿意为秦国效力，然而偏偏他仍想解救韩国。而这一点是韩嬴政无法容忍的，更别说韩非的存在碍到了多少人的眼睛。 即便是韩非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来得那么快。 “我曾经提醒过先生，奈何……”扶苏无奈地开口。胡亥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先生若是能够听你的劝告，就不会来秦国了。”嬴政的目的不纯，韩非的目的也不纯。 不过即便胡亥这般说，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韩非父子秉性纯善，教导他们的时候从来不藏私，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本身的看法而肆意否定他人意见，反倒能够从自己的角度给予更好的法子，更别说与他相处时的舒适温和了，看见这样一个人蒙难而无能为力，的确是很不舒服。 而动手的那个人，又偏偏是秦王。这一刻，胡亥倒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前段时间扶苏那种犹豫困惑的心情了。两人虽然沉寂，心中不适，然现在他们远离秦国，纵使有心也无力。 “我们现在到了哪里？”胡亥率先打破了沉默，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只不过到了哪里都几乎是一样的，黄土漫天，这土路他们已经走了十几日。 车外侍卫低声说道：“还有三日便到达下一个城镇，公子还请等等。”这马车上坐着的两位都是秦王公子，尤其是扶苏，那可是王上的心尖尖，他们这一路走来都生怕两位出什么事情。索性这两位公子都是比较安静的，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胡亥不经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放下了车帘，“既然如此，我便再睡一会。”胡亥的话音刚落，扶苏便无奈地说道：“你又睡？这已经是你第几次这么说了？”胡亥这一路走来，又三分之二的时间是花在睡眠上，这怎能不让扶苏生疑。 胡亥听到扶苏的问话，心里比起他还更加不满意呢，如果不是他的话，胡亥现在早就溜了出来，也不会到现在连修炼都得偷偷摸摸地来。 旅行是一场磨练，这个事实不管放在哪个年代都是值得适用的。具体化在胡亥身上那就是他现在已经学会在如何在分心做另外一件事情的同时进行修炼，这看起来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胡亥并不打算放弃，因为它的确还是起作用的。 在迦叶说了那件事情之后，胡亥曾有一段时间刻意不去想他，这对他来说还是太困难了。或许从胡亥之前的心里活动看不出来，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现在要他选择来开或者不离开，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些太过残忍。 当然胡亥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点的。在又一次修炼结束之后，全身暖洋洋的感觉让他不想睁开双眼，但与此同时一个软波波的感觉让他骤然一愣，不知不觉自己的双手动了起来，轻柔地抚摸上了趴在他肚皮上小小只的五儿。 是的，那是五儿。已经整整昏迷了好几个月的五儿。胡亥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面上貌似翻了个身，实际上顺手把五儿彻底搂在怀里，同时避开扶苏的视线睁开了双眼，对上一双正喜滋滋看着他的小眸子。 “呀，糊糊，五儿终于见到你啦～”五儿软绵绵的小嗓子里满是高兴，主动地依偎在胡亥怀里，甚至小身子还往上挪了挪，彻底地把自己塞进去，小胳膊紧紧地搂住胡亥的脖颈，小小声说道：“想糊糊～” 胡亥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左手一直放在五儿背脊上，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他。直到五儿这个小胖娃沉睡之后，胡亥才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想念这个一直在捣乱的坏小子。 “糊糊，五儿看到好多，好多光，还有叶子～”在受到胡亥甜甜的安抚之后，五儿开始给胡亥讲述他睡着的时候梦到了什么。 胡亥挑眉，叶子？做梦梦到叶子？ 五儿神奇地看懂了他的疑问，嘟着嘴含含糊糊地说道：“不是那个叶子，是这个叶子呀～”他伸出双手，试图比划点什么东西，胡亥心头一动，做了个口型。五儿拼命点头，为胡亥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而高兴。 好吧，叶子是迦叶的昵称。 不过……五儿怎么会看见迦叶？难不成，是因为迦叶点化了他不成？胡亥想不明白，以五儿的解释能力也没办法跟他解释清楚，不过五儿清醒过来对胡亥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他的情绪总算比之前好了许多。 马车停了下来，胡亥习以为常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每当他们不能在城镇过夜的时候，在找到合适的露宿地址后，侍卫总会先停下来询问他们的意见。胡亥面对扶苏的询问，懒得开口，默默点了个头。在外露宿，不论是破庙还是平地实际上都没任何差别，一样的不舒服。 胡亥能够忍耐，不代表他不会吐槽。 他们此番是打算前往韩国，继而才往各个方向。路程是胡亥挑的，扶苏并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拦。 不过私底下扶苏倒是问过胡亥的用意，胡亥认真地说道：“我觉得这么几个国家里面，就数韩国最作死，如果要说哪个最先会被灭掉，可能便是韩国吧。”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韩非才会那么着急。 这路上若是提及韩非，两个人的意志还是会消沉那么一会儿，直到即将抵达韩国的前一日，胡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难得高兴地冲着扶苏说道：“我觉得先生应该是不会死的。” “为何？”扶苏疑惑。 “因为李斯那家伙喜欢他，至少能救下来一条命吧。”胡亥若有所思地说道。 虽然韩非效忠韩国，但不至于愚忠，只要韩国到了实在没有挽回的余地，而李斯又能够保住他的性命到那个时候，“讲道理”的先生应该不会死了吧。 面对胡亥这个理论，扶苏的反应是送了他一杯凉水，希望他多喝几口醒醒脑。 * 风雪越发大了，漫漫白雪一点点覆盖着原先布满血迹的平原。 在这片被冰雪侵占的大地上，有一僧人坐在离惨案不远处的地 分卷阅读63 面，飘飘洒洒地雪花一点点散落下来，混着露水滴落在僧人的白袍上，轻而易举便浸湿了那衣裳。 有旅人经过这里，看着那还能看见痕迹的血迹面露不忍，这是一队被修士护卫着的普通人，他们是为了从自己的城镇赶往平原对面的城镇，若不是他们的家族里出现了修士，怕也是不能横穿这里的。 在这片大地上，魔兽横行，可偏偏这片平原是来往通行唯一的方式，每年都不少人被魔兽袭击而死。 这队队伍中唯有站在队首队尾那两人才是修士，不过已经是金丹后期，只要不去招惹那些各有领地的强大凶兽，基本不会有事。他们选择在这里暂且歇脚，这里的血迹味道很浓，但同样的魔兽味道也很浓，刚才在这里肆虐的魔兽一定很强大，而这股味道能够暂时阻止其他魔兽的骚扰。 站在族人身边，女修士看着那一地碎尸，眼带不忍地说道：“我过去把他们埋起来吧。”从刚才开始就若有所思的男修士一把拉住了她，脸上的神情是女修士从未见过的严肃，“哥哥？” “不行，那个人很危险。”作为哥哥的修士下了定义。 女修士诧异地看着哥哥，“这不可能，那是个佛修。”光是站在几里外的距离，她都能够感觉到佛修身上温暖的光芒，这也是他们选择在这类停留的原因之一，魔兽很讨厌这种佛光。 哥哥抿嘴，低声说道：“你难道没发觉吗！这里的魔压不对劲！” 女修士茫然地感受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煞白，如果仅仅只是一头强大魔兽停留的话，这里的魔压不会这么强烈。而在她细细感受之后，才蓦然发现，这里残留的不仅仅是魔压，还有魔兽的悲鸣。 死前的悲鸣。 “这，怎么可能！”妹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么强大的威慑，证明那头魔兽生前的强大，而这个佛修……杀了它？ 即使是佛修也有好有坏，男女修士都不打算靠近，就连女修士原先打算去收敛的想法也消失了。一行人安稳地原地休整一天后，第二天清晨便上路了。 在离开之前，女修士转头望了一眼那佛修，他仍坐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那柔和的气息犹在，在离开之际缓和了女修士心中的种种凶恶猜想。 或许，他是在度化他们。 这是她离开前最后的想法了。 她没猜错，僧人是在度化，但度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许久许久之后，久到那白雪已经把佛修整个人都覆盖住，久到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人存在的时候，佛修轻轻站起身，走到原先那片残骸所在，右手一挥，土地便自然陷落，那些被白雪所淹没的尸骨也被最底层的泥土吞没，与大地融为一体。 佛修遥遥望着远处，不知想起了什么，轻柔地叹了口气，这便是他为数不多的情感外露了。 深色的眸子带着平静，佛修一步步朝着他所望的方向走去，似乎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在磨练自己，直到他赤脚走出平原，在第一座城镇被人拦下为止。 “迦叶大师。”来人深深低下头颅，不敢在佛修面前造次，“师尊已经等候多时。” 迦叶眉目淡然，合掌道之：“未能及时赴约，失礼了。” “能得到你这秃驴这句话，我此生也没算白活。”身后传来仰天长啸的肆意，转眼间便出现在两人面前。先前之人急忙见礼：“师尊。”被称呼为师尊的人满头银发，然面容俊美，嘴角挂着邪肆的笑意，看着便是放荡不羁的模样，“下去吧，为师会招待好大师的。” 徒弟嘴角抽搐了两下，刚才叫着人秃驴的人，不正是师尊您吗？ 待四周无人，银发人才真正流露出正经的一面，“为何不把人带回来？” “无碍。”迦叶几近淡漠地说。 “无碍？你想放任自如？”银发人挑挑眉，状似惊讶地说道。 “天道轮回，有它自己的轨迹，无须旁人多言。” “哈哈哈哈哈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性子，连自己的命都不打算去争取，我看你也别花时间修禅了，再修也参悟不透！” “不需要参悟，也勘不透了。” 迦叶离开迦南寺前来此处，是为了与银发人一起镇压此地的魔物暴动，但银发人似乎被迦叶的三言两语气饱了，一下子忘记自己要好好招待大师的说法biubiu地消失了。 躲在远处的徒弟苦哈哈地预料到这点，连忙又赶回来领路，点头哈腰地道歉，似乎时常被师尊这么折腾。 迦叶温和清俊，正欲制止来人的多礼，银发人又一下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又臭着脸把徒弟赶走了，亲自干起了领路的活。 直到把人送到天剑庄待客的宅子后，银发人，当代天剑庄庄主沐清风在离开前丢下一句话，“你的命是我等担着的，既是救命恩人，就没有看着你去死的道理。” 迦叶双手合十，轻道了声佛号，随意在庭院中坐下，随意得不想是那个传言中的人物。 他一直是这么的波澜不惊，即使在面临生死之关。能让他动容，破功的人，现在还不在这个世上。 他在另一个世界，无所畏惧，不知因果，逍遥自在地生活着。 第五十三章 胡亥与扶苏两人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如果不是出于道德方面上的问题，现在估计恨不得要把人丢下队伍了。 扶苏在路上救了一个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在山路上被山贼追赶。侍卫们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把追赶的山贼杀了，随后扶苏出于不忍救了这个女子。 不幸的是，他们被赖上了。 “赖”这个词或许说得有点难听，应该说是依赖上了。现在天下的局势并不怎么友善，女子出门本来便不易，更不必说她自身刚刚从狼虎之地逃脱出来，更不想一个人单独行事。但不论如何，即便胡亥再如何能从理性上理解她，但在第三日还是镇静地朝扶苏开口，“如果明日她还跟着我们，那我就在这里定居了，兄长不必挽留。” 扶苏苦笑道：“你怎的如此生闷气，娟娘也是出于一片苦心才如此行事的。”听到出于苦心这四个字胡亥简直要暴走了，“那我还真是谢谢了她的苦心了！我，不，需，要！我也不想看到一个女人一直在旁边徘徊，就为了某一日爬上我的床或者你的床！” 天知道，如果父王知道王兄人生中的第一次居然是交给这样一个女人，那他这辈子就不用回秦国了，赶紧浪迹天涯吧。天知道被父王细心教养的扶苏到现在仍然非常的……洁身自好。而他自己也完全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才！十！岁！ 好吧，过完年后十一，但也没什么区别！ 扶苏被胡 分卷阅读64 亥如此直白的话给骇到，咳嗽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看着胡亥无奈说道：“你下次……”下次说话的时候注意点？但是胡亥说得也没错。 可能是在山贼窝里的事情给了娟娘错误的认知，导致了他们最近这段时间十分苦恼。如果说她是心怀恶意，以扶苏和胡亥的眼光自然能够一下子就看出来，但能够让他们无力的当然是因为娟娘完全是自发的天真的以为如此。 胡亥冷下脸来，冷淡地说道：“娟娘不能再跟着我们一起走了，原定在明日到达韩国，现在却生生被拖下三日的路程，她的身份也不适合跟着我们一起走。”扶苏很是赞同胡亥的说法，毕竟他们的身份太敏感了，就算他们出宫了，现在也只有秦王宫内的人知道，更别说秦王会用怎样的手段保证消息尽可能不外泄，如果娟娘一直跟着他们，谈论间约束太多了。 下午扶苏便派侍卫去寻了人家，把娟娘交托给他们抚养，那是对老夫妇，无子无女，慈眉善目，街坊邻居都说是两位老好人，跟着这样的人家总归是件好事。即便娟娘再如何抗拒，就连最开始一直温和的看着她的扶苏都冷了脸，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件事。处理完这件事情，胡亥立刻催着上路，活像害怕再一次被追上一般，让扶苏笑个不停。 胡亥瞪了一眼扶苏，低声说道：“拜托王兄，若是日后你还是想做善事，请不要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好吗？这一次仅仅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子，若是下一次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呢？” 扶苏沉吟了几许，却是拍着胡亥的肩膀说道：“十弟，你是否忘记了，你现在比起娟娘还小了五六岁，居然说人家不谙世事？”胡亥一巴掌把扶苏的手被拍了下来，“就她那副性子，一百年也追赶不上我。” 一边说着，胡亥一边把五儿拎到肚子上，小胖崽自发地在胡亥的肚皮上摊成一坨，舒舒服服叹了口气，“糊糊的肚肚最舒服了～” “闭嘴，再说的话我把你丢给王兄。”胡亥下意识地捏了五儿一把小软肚皮，然后毫不留情地说道。 扶苏叹气，“十弟，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看不到的时候说话，不然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吓死的。”胡亥露出洁白的牙齿，“王兄，如果有一天你被我吓死的话，不用害怕，你下一秒会继续看到我的。” 扶苏：……十弟有时候说话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想法。 随后一个他看不见的软乎乎的小身子就被砸到他身上了，胡亥正直的开口：“我把五儿放到你身上了，好好看着他，王兄，弟弟我就先睡觉了，等到了韩国时再叫我。” 扶苏扶额：“好歹你先让我看到他先！”他难得暴走。 扶苏早知道他这位十弟有某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他并不是想欺骗父王，但他更加清楚嬴政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可能对胡亥采取的措施。现在的秦王或许还没想的那么遥远，还未渴求长生不老的境界，但总有一天会是这样的。 而胡亥呢，谨慎的他能够让扶苏知道这些，已经是他对扶苏最大的看重了，若不是如此，以他的心性，在扶苏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无论如何都会采取不那么光彩的手段来确保秘密永远是秘密。一个人的性格或许能够改变，但是绝不可能改变得那么彻底。 不过现在……胡亥选择睡觉的原因是由于这两天娟娘的打扰，导致他根本没怎么修炼。虽然从那天到现在他与迦叶通过链接说过两三次话，但是再也没有触及到原先的那个话题。然而没触及，不代表胡亥已经忘记那件事情了。 浓浓的压迫感使得他无法停留下修炼的脚步，争分夺秒地进行的。不过这也让他开发出了一个新的能力，在他做其他的事情的时候，胡亥已经能够短暂地在体内运行《清心诀》，虽然没有静心修炼的效果好，但缓慢增长的灵力代表着有效。 这是胡亥这段时间来收获最大的东西了。 一日后，他们终于进入了韩国境内，开始了他们真正的游历。 然而并不总是好事，韩国比起秦国来格外不同，贵族贪图享乐，上层腐败之际，士大夫阶层的人频频异动，百姓虽不至于民不聊生，却也哀怨连连。一路行走过来，虽然路途遥远，且过程中也有百姓流离失所，却没有在真正进入韩国国都时来得震撼。 国都新郑，甫一入城便被流民袭击，两人还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画风新奇的国都。 入住的客栈老板无奈地说道：“前段时间这附近的村落被暴雨冲毁了，很多人沿途乞讨来到这里。守城的士兵没有及时防守进来了不少流民，现在还好了，前段时间米铺差点就被哄抢一光，还是靠着周边邻居的帮忙才赶走了人。” 扶苏眉头紧皱，老板短短的几句话中，却透露出韩国现在的莫大危机，国君已经无法彻底掌控权力了，不然几股流民，不至于到现在还驱逐不干净。当然不是说扶苏赞同驱逐，只是从这点就曝光了不少东西。 第五十四章 在韩国的生活有些出人意料，原本他们只是想感受一下“各国风情”，但没想到最后竟是因为韩国不如以往的局势给留了下来。 可能是上层贵族出了点问题，最近新郑入城容易出城难，所有人员都得被仔细排查身份背景之后才能出去。扶苏一行人的身份背景本来就是捏造的，伪装成楚国游历的公子哥们，若是被仔细排查容易出事。君王脚下易生事端，便只能在这里停留几日。 扶苏与胡亥两人倒不怎么着急，只是胡亥在得知这些消息后嘲笑扶苏：“你第一次出来就没什么好事情发生，以后父王要是能让你出来就怪了。” 扶苏老神在在地给自己泡茶，认真说道：“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无法预料到所有事情的发生，十弟你太苛求了。今日你还是不愿出去吗？”这几日扶苏都会走访周边的街道，对韩国的风土人情了解得更彻底了些，虽然韩国其他地方也一样，但那种独特的异国风韵还是只有在都城的时候体会得最深。 不过胡亥根本就没有掺和进去，每天都呆在客栈的房间内，除非他要求没有人能够进去，当然除了扶苏以外，但扶苏也不会轻易去打扰他，导致他闷在房间已经十数天了。胡亥当然不会跟着他走，他现在的修炼刚好到了关键时刻，既然不能够彻底闭关修炼，那抓紧时间修炼总不是难事。 胡亥给自己倒了杯茶，尝了口后脸色诡异，看了看扶苏，“你在里面加了多少东西？”端看刚才扶苏那放松自然的模样，胡亥完全不知道这茶的味道是那么的……“美味”！ 扶苏低头浅笑，复又抬头看着胡亥，“这是韩国的风俗，远道而来的客人喝下这样一杯茶就会备受祝福。”胡亥狠吞了几杯水，狼狈说道：“我问你加了什么……” 分卷阅读65 “粗盐，糖，还有一些辛香的东西，我看看，还有……” “够了够了，兄长不要再说了。”胡亥看了那壶茶，把张环儿叫了进来，“把这壶茶倒了，再重新切一壶茶过来。”张环儿默默领命而去，胡亥默默地看着扶苏。扶苏憋笑，“其实你没发现我没喝。”胡亥沉默，谁能想到扶苏这个谦谦君子居然会这么逗他。 “韩国的国君并不是能海纳百川之人，也无怪乎李廷尉会弃韩求秦。”扶苏转移了话题，胡亥白了他一眼，也随着他转移了话题，“这可不一定，端看人品。” “你还是不喜欢李廷尉。”扶苏无奈，胡亥倒没什么过激反应，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一个人是在本国效力还是在他国效力根本是一件普通小事，只看这人是如何想而已，世人并不会因此而看不起。 “如果没有先生，就不会对比如此强烈。”胡亥淡声说道。屋内沉默了一瞬，扶苏开口，“不知先生现在如何了。” “若真的出事，现在也该是下狱而已，父王爱才，威逼韩国的原因之一便是请先生入秦。韩国看透了这点，才派先生作为使者出使秦国。奈何韩国愚笨，从上至下都没长眼珠子，父王如此看重先生，自然是先生有其过人之处。而他们与做为王族的先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居然没看透这点。”扶苏难得长篇大论说了那么多。 胡亥撑着下巴，下意识撅嘴。 对李斯来说，韩国只是出生的地方，他一生抱负实现所在是秦国。但对韩非来说，韩国是故土。 这便是截然不同，无法缓解的矛盾。 即便胡亥看穿那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也丝毫无法解决的矛盾。 “咸阳有消息吗？” “距离太远，即便是当日送出，来到这里也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两人相对无言，然后胡亥不耐烦了，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想出去走走，如果兄长想躲在屋内发霉的话，弟弟不拦着你。” ……到底谁才是那个躲在屋内十数天的人啊！ 胡亥想出门走走，扶苏自然不会阻止。新郑做为韩国国都，自然有它独特的风格魅力。虽然城内戒严，但对百姓来说却是件好事，流民很快被安抚，或者说镇压下去，街上比起十几天前胡亥见到的要热闹得多。 逛了一圈，胡亥点头，“这里比起咸阳也差不了多少。”虽然没落，但底蕴犹在。 扶苏赞同，随后带着他去了最近常去的茶楼，那里是新郑最热闹的地方，一来一往都是文人骚客，下层的商人百姓也有，只是上下风格开来，各有不同。一踏进去，胡亥便感受到迎面扑来的各种声响。 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一旦上了楼梯，楼下那些声响立刻便几乎消散了。胡亥诧异，这样的隔音效果也未免太好了点。他心里动了点小心思，继而与扶苏对视了一眼，哦～ “原来兄长是动了这样的心思啊，我说怎么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胡亥似笑非笑地看着扶苏，就算韩国戒严，按照周边侍卫的意见，当然是越快离开这里越好，但是扶苏那时候却持着相反的意见，也留了下来。 没想到原因之一居然在这里。 两人在雅间内坐定，扶苏点了几样招牌菜，胡亥没听报菜名，挥手让小二下去了，而几个侍卫包括张环儿等人都在外间守着。 “如果能得到秘方自然不错，如果不能呢？兄长还想在这类耗费多长的时间？”胡亥说道。 扶苏摇头，看着周围轻声说道：“昨日我已经同这里的老板商谈过了，他们并不愿意把这秘方卖与我等。” “既然如此，你今日的做派是为了……”胡亥挑眉。 “既然人家不肯，我等也不能强求，割几块快马加鞭送回去研究研究不就知道了？” 胡亥：…… 那个温柔善良翩翩君子的王兄上哪里去了！ “原本计算着在韩国的多留些时日，但韩国现在的风气如此，多留无益，早走为妙。”扶苏说道：“等今日一过，明日便离开吧，这两天排查也松了些，应该不会有事。” 胡亥点头，却复言道：“分两批走，一批在前一批在后，一人跟着一批，若是出事，还能相救。” 扶苏点头。 第五十五章 出城之路并不是很顺利，扶苏先试水，然后被堵在那漫长的检查路上。许是因为有旁人也开始察觉到这几日检查的力度在变小，之前被堵在城内的额人也开始纷纷选择出城了。只是这出城的人数变多，路又被堵上了。 胡亥带着侍卫在临近出城的地方找了家酒楼，坐着观察底下的动静。不多时他就看到了扶苏的马车，不过现在马车被前后包围着，并不能清楚里面的动静。只是看着人群汹涌的模样，胡亥眯起了眼睛，这情况看起来有点不对静。 他招手示意身后过来一人，低声嘱咐道：“你下去查查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动静，比如来往的人变多了？或者是有什么暗流。”那人悄悄退下，胡亥继续看着，等过了午时，这里一半以上的人还是没有出城门，不过好歹扶苏的马车已经近了，差不多能出去了。胡亥转而开始考虑自己了，若是扶苏出去了，他陷在这里，那可就好笑了。 就在此时，被他派出去的侍卫回来了，但脸色不怎么好看，他附在胡亥耳边低声说道：“殿下，附近埋伏了不少人，以城门口为中心，排查的主力不是明面上的城门守卫，而是暗地里这群人。” 胡亥脸色微变，忽而想起这几日的动荡，看起来似乎是有人选择了今日收网，这可真不凑巧。胡亥不认为人是冲他们来的，这段时间他们都没惹过关注，肯定不是他们的缘故，至于到底冲谁来，胡亥不打算去想太多，只要不阻挠他们出城，并不是什么大事。 等到胡亥目送着扶苏的马车顺利出城后，胡亥伸了个懒腰，带着人回去客栈，让张环儿把最后的东西也收拾完后，胡亥带着剩下的一部分人也排在了出城队伍之后。 不料就在差不多轮到胡亥这一车的时候，后面忽然起了骚动，城门的守卫似乎是接到了什么命令，目目相觑之后开始驱赶人群，害怕有人浑水摸鱼。胡亥听着后面的动静，掀开车帘看了眼后面的情况，嘱咐身边人：“准备闯关。” 早在之前他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身边的人早早做好准备。只不过还是希望不用罢了，毕竟可能会被记住。像他们这种准备□□四方的人，被人记住总不是什么好事。但后面的骚动越来越大声，还开始动起武来。 而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城门守卫已经开始悄悄站到了门边，驾着马车的车夫脸色一变，冲着车内低声说道：“主子，城门开始要关了。” “冲。” 分卷阅读66 此词一出，身边的人都听到了。守在周围的侍卫脸色肃穆，前面四人首当其冲挡住了所有的守卫，车夫沉声一喝，驾着马车开始跑动，直到马车临近眼前，才有人颤抖着喊出来：“有，有人闯关！有人闯关——” “快关门！”这是队长的第一反应，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马车踏踏，如入无人之地，潇洒地从被拦截下来的守军中间离开。而在马车跑出去一段距离后，立刻有人出来接应，又有另一部分人从队伍中脱离开来，冲回去把剩下的几人也救了出来。 而扶苏那边在觉察到城内不对劲后，已经派人等候多时，接应到人之后，他们迅速回合，又快速离开。 马车一路未停，甩开了追捕后仍然跟着既定路线跑了几里地，然后悄悄地换了个方向，又开始跑了起来，等到日暮时分才在野外停留下来。 胡亥和扶苏一路上都没说过话，直到此时才能歇一口气，两人从各自的马车上下来，相对着叹息了一声，然后互相拍板决定把所有行头都换了。 “没想到刚好跟人堵在一天行事，还真是晦气。”胡亥很是不满，这运气也太绝了，他十分不想要。扶苏无奈地说道：“本来便有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胡亥眯着眼睛说道：“我做好的是去救你的准备，没想到居然是我。”不过好在韩国的士兵似乎接到了命令，在追赶了几个时辰后选择了放弃。似乎原本的目标就不是他们，只是顺道而已。 扶苏奇了怪了，看着胡亥说道：“这是为何，跟我有什么关系？”胡亥叹气，“你的运气不是一贯很好的嘛？再怎么样也该是我去英雄救美，不该美救英雄。”扶苏当即就给了胡亥一颗爆栗，笑骂道：“你胡说些什么。” 胡亥懒散地摸了摸怀里的五儿，轻声说道：“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要不要改一改，如果韩国开始动乱，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其实胡亥有点怀疑是不是秦国开始要对其他国家做什么，不过有扶苏在，而且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候，所以胡亥转移了想法。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的确换了个想法，原本他们是打算去魏国，不过现在换成楚国了。楚国的实力虽衰落了，但占地面积也是最多的，自身也有着独特的风景。楚地粗犷，楚人粗狂，与韩国那种精致风貌完全不同，让胡亥与扶苏两人不住称奇。 “楚人尚武，就算在街道上都可能发生斗殴，这样可不利于百姓生活。”扶苏在仔细观察了些时日后发现不妥的地方，摇头说道。一路走来，每一地所发生的斗殴事情都不少，连大型械斗都有。 胡亥却有相反的意见，他看着楼下刚刚发生的事件，轻松地说道：“反正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要是打到其他人即使不好了。”扶苏稍一思忖，立刻想到了其他地方去了，“如果每一地的楚人都这般，那他们整体的身体情况会比我们的百姓好上许多。”如果真的爆发了战争，急需征兵的时候楚人上手的速度会比他们快很多。 胡亥瞥了眼扶苏，摇了摇头，还真是一个劳碌命，连这个时候还在想那些事情，不过也正是如此，扶苏比谁都适合那个位子。 父王严苛，压得百姓喘不过气，但唯有这样的霸王才有可能大破六国，换成其他人都不可能！但也因为如此，在成功之后更需要一个能休养生息的君王。此时就算再有他人有所谓的天子之命都不行。 在秦王多年的教育下，偏偏出来一个纯善的扶苏，此乃天命所归。胡亥不信命，却也信命，没有人比扶苏更好了。在秦王压制后，又有他来缓和局面，再好不过。 而胡亥自己，不喜欢不说，他的道路也与这世间常人不同，从他踏上修道路后，就再也不同了。胡亥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如果是他来的话，很多人可能就没命了，他可不是什么好性格！ “胡亥。”胡亥心中忽而传来迦叶的声音，两人已经许久未曾对话了，听到迦叶的话他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链接能连接上了？”他下意识发问，他能力不够，链接从来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岂料迦叶却道：“一直都可以。” 苦等许久的胡亥：…… 好想打人啊！ 第五十六章 胡亥苦苦忍耐着暴躁的小性子，在心里说道：“迦叶，既然可以联系，为何久久不说话，害我以为出了何事！”链接既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能单凭迦叶的单项联系，以往他一直以为迦叶同他说话是因缘际会，链接相通，结果突然给了他这样一个消息。 “吾身闭关一月，颇有所得，可时时开启。不过随着时日，将会受到束缚。”迦叶毫不受到胡亥的影响，清冽的话语平淡地述说着，然后又道。 “你心未定，若长期以往，足以动摇根基。”迦叶虽然没有直接回到胡亥的问题，却转而提起了胡亥现在最关键的事情。 胡亥虽然心中发闷，但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现在迦叶所说的事情显然比他的问题更加重要，因此在迦叶说完后，他便回道：“以你之见，我该如何是好？” 在外面修行本来是修道中的一部分，但因为他身边跟随多人，又不能随意发挥，长久以往反而束手束脚。但胡亥的身份与普通人不同，即便他不是秦王受宠之子，但若是丢了，定然也是要出的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扶苏。 胡亥再如何焦急，也是不想坑害他的。 “你之变化甚大，吾心甚慰。”迦叶淡笑着说道。 胡亥先是一愣，继而一惊，郁闷地说道：“这是什么话，我再如何不识好歹，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扶苏到底是真心真意待他，若不是如此，现在他早被秦王怀疑，甚至在更早的时候成为父王磨练扶苏的棋子。现在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的人，胡亥都不会如今日这般纠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无人能够迫你，从心罢了。” 胡亥嗤笑一笑，眉峰一挑，“从心罢了？若我从心，这世人怕不是得喊我混世魔王，人人喊打。”小时候做过的暴虐之事他现在虽记忆不深，但做过的事情可不是轻易就能够抹去的。 “呵，我信你。”迦叶的声音淡淡响起。 扶苏发现这一夜，胡亥变得很沉默，虽然面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是话少了，表情也少了。这让他心里有点揣揣，胡亥现今底蕴如何，他已经不知晓了，但从他在宫中的表现可以看出，再不是普通之人。有时候听着他的三言两句，可以得知他对争名夺利之事再不上心，改变得彻彻底底。他看得出胡亥很想离开，但他毕竟身份不同，牵涉甚多。 但若是下定决心，却也没什么是做不了的事情。 车队渐渐深入了楚国腹地，在此处， 分卷阅读67 他们见识了更多与其他国家截然不同的风情风俗，期间也遇到了不少的事情，往往是与他们外乡人的身份以及楚国特有的粗犷民风有关，不过好在都解决得还算妥当，扶苏也渐渐褪去了稚嫩，逐渐变得游刃有余。 然后在某天晚上，胡亥与扶苏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一日后，胡亥带着张环儿从车队中脱离，再无踪影。 胡亥实际上是不想带着张环儿一起离开的，奈何这世道如果没有一个成人跟着他，以他现在才十岁出头的身子，根本无法做些什么。就算他手握重金，也没有人会相信他，更有甚者会有拦路抢劫之人。胡亥自然是不怕的，但能省则省，最后他还是被迫同意了扶苏这个建议。 张环儿对胡亥的选择十分不理解，在他看来，小主子现在的处境已经比以前好上太多了。那个暴虐的性子也在慢慢好转，正是这样的好时机，为何他会选择离开？而且还是在距离秦王宫那么遥远的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胡亥与以前大不一样了。即便胡亥从来都没有在他眼前展露过这一点，但他伺候胡亥那么多年了，胡亥的一些变化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唉。” “张环儿，你这一路上已经叹了三十八下，你如果实在不想跟着我就回去，现在兄长的车队还在附近，你回去还来得及。”胡亥有些不耐地说道，很想把张环儿给丢回去，都出来小半个时辰了，张环儿还叹气个没完。 “主子，没有小人的话，您打算如何进食，如何洗漱，如何洗衣服，如何驾马车呢？”张环儿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说道。 胡亥：…… “张环儿你闭嘴！”胡亥恼羞成怒的小嗓音又响起了。 简单地秒杀了胡亥的张环儿淡定地驾着马车，准备先找个城镇安置点必备的东西，虽然扶苏命人找了俩合适的小马车过来，也给了胡亥足够多的银钱度日，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自己去买。 张环儿以前在宫外过活过，有他在，胡亥的确轻松不少，像是一些生活的常识，那些个在宫里待久了的人根本就不清楚，包括胡亥。胡亥在一次买盐闹出了笑话之后，再也不插手这些事情了。 车外是张环儿在驾车，胡亥盘腿坐在车内，摆出了一个奇特的造型，双手平举向上朝天，怀里端坐着懵懂的五儿，体表开始浮现常人难以得见的青绿色光芒。 五儿是被胡亥随手放在膝上的，他毕竟年幼，苏醒后换了好几个地方，一直呈现懵懂状态，若不是胡亥跟他说过一定要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不然这小胖子一不小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鬼魂的坏处了。 五儿托腮坐着，小胖脸好生无趣，又不敢飘出去玩耍，怕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人，虽然糊糊的光光好舒服，但是好闷呀。 就在小胖崽一脸生无可恋的小模样……不，这货已经死了，就在他双目茫然的时候，一个小绿点夹杂在胡亥的青色光芒中，慢悠悠地飘散出来，在马车内上上下下的漂浮着。 五儿一脸神奇地看着他，然后悄咪咪地伸出了小胖手，然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着握起来的小拳头。他把小拳头伸到胸前，试图从拳眼里看到那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失败了。 那点小绿点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径直冲入了五儿大眼睛里，随即原本该没有任何痛楚的五儿惊呼了一声，在胡亥睁开眼睛的同时。 又昏过去了。 胡亥莫名其妙收获了昏倒的小胖崽一枚，满心满眼的暴躁，怎么又昏倒了！这一次连个由头都没有啊！ 第五十七章 胡亥捧着小胖崽进了客栈，张环儿在外面处理事宜，顺便购买所需要的东西。 在屋内寻了个地方安定下来，胡亥伸出手戳了戳那个五儿，五儿没有任何反应，胡亥气得简直要把头皮给扯下来，默默地瞪了他好几眼，把小胖子抱在怀里一起修炼了。 现在不知道缘由，只能等到下一次再度跟迦叶链接起来的时候再问问看了。 胡亥不知道的是，在他修炼的时候，他身上淡青色的光芒中有越来越多看不见的小绿点融入到五儿的身体。而等到晚上后，这样的情况越发明显。 十日后。 胡亥收功起身，把五儿放到枕头上。张环儿正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水盆，“公子，洗漱吧。”胡亥冲着他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 净脸漱牙后，胡亥让张环儿自便，他自己出去走走。 他们这日停留的地方是个挺简单的小地方，风情朴素，没有什么大事，来来往往都是普通的百姓。胡亥的模样一看便与旁人不同，也让人下意识来开距离，不过他倒是不在乎，不知不觉间就把这里给走完了。 地方的确很小，却有在他处体会不到的宁静。 他寻了处地方坐了下来，身后的树木颇为古老，把周围的环境都给遮掩住了，在这样的日子里有点过于阴凉了。 不过胡亥并没有察觉到这点，他的心境还停留在刚才清净出尘的时候，渐渐地，他双目闭上，似乎在闭目养神。周边有几个小孩子看了后嘻嘻哈哈地跑过，远远地避开了这里。 身上淡淡的气息呼出，又有肉眼看不见的天地灵气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进入，相互交换间变得十分交融。天地冥冥之中有种特殊的感应，玄妙不可捉摸，无法用言语形容，不可知是何物，却在感触到的那一刻陷入混沌。 等到恍惚间惊醒过来，已是日暮，胡亥惊觉自己的境界奇妙地上了一层楼，身上也变得更加轻松起来，似乎脱胎换骨一般。 他二丈摸不着头脑，不知何故。不过眼见着张环儿坐在不远处守着他，知道他是间胡亥许久不回去，心里担心，这才出来寻找。 胡亥正欲起身，却在动弹的那一瞬间觉得不对劲，他怎么觉得他肩膀上有人，不，是有只手。 啊啊啊啊！！！他肩膀上有只手啊！！ 胡亥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东西了，而且之前见到都从来没有这种惊悚的出场，顿时把他吓个半死。胡亥对什么都胆大，然而唯独这个是他的死结。 当即连看都不看，胡亥窜出去老远，方才战战兢兢地往回看，这才发现他弄错了，站在他身后的的确是个人，身着浅绿色衣裳，看起来眉目淡雅，十分舒服。 ……胡亥疑惑地抬头，天上太阳犹在，又默默地低头看着那人，绿裳男子的身形被从树顶落下的阳光穿透，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他再重新回忆起之前的感受，那只手的确是冰凉凉的，所以他才惊慌。 原本他是想转身便走，连张环儿都发现他的不对劲小跑到他旁边来，不过那男人清浅地开口，“我知道，你身边那只小鬼出现了何事，只要 分卷阅读68 你愿意帮我，我就告知你如何解决。” 胡亥离开又走回来，走回来又离开，最后成功入坑，气得他七窍生烟，决定回去就把五儿给干一顿，简直没天理。 那男人见胡亥答应了，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便先说道：“你身边的小鬼其实并不是完整的个体，先天有缺，不是完魂。你现在修炼的功法或许正好对此有所帮助，因而一直在缓慢地休养着，不过之前的效果不是很大，现在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便产生了较大的变化。”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一直帮助他，直到他恢复？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身边带着个小鬼？”胡亥把张环儿打发得远一点，就算他知道张环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却也不想他涉及太多。 “你们今日进来的时候，我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男人轻声说道，他伸手抚着粗糙的树干，那是棵十分古老的大树，在风中摇曳着，发出飒飒的声响。“我乃这树的树灵，你也看看做是另外一种奇特的鬼魂吧。” “你要我做些什么？”胡亥一听这男子介绍自己，就知道正题来了。 “我要你，帮我把这棵树砍了。”男人毫不犹豫地说道。 胡亥眉峰一挑，看着这颗大树，又转头看着他，“你属于这棵树，却要我帮你砍掉？” 男人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你错了。树灵并不是这树孕育出来的。而是在这颗树下的原址曾经产生过一战，巨大的战役让无数人身死，那偌大的怨气纠结在一起，又适逢其会有人在此种下槐树。槐树本阴，吸收怨气，日积月累之下反倒净化了这片土地。然而那些怨气终究不得化解，虽然日益衰落，却也诞生了我，借我得以继续保留下去。” “如果砍了树木，你会如何？”胡亥敏锐地发现了不妥之处。 树灵笑得很开心，“自然是灰飞烟灭了。” 胡亥沉吟半晌，答应了此事。 不管这树灵是为了何事要砍掉槐树，胡亥都得这么做。现在迦叶又联系不上，五儿的模样又很奇怪。 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如果他敢骗他，胡亥自然不会放过的。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坑他，或者说，坑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把蹲在旁边发呆的张环儿叫回来，胡亥的肚子饿得有点发抽。张环儿得知此事，也顾不得刚才那奇异的场面，赶紧去准备。 正在胡亥坐着发呆的时候，心里忽而传来声音，那道熟悉的声音静静地说道：“他在骗你。” 第五十八章 隔了这么久又一次听到迦叶的声音，胡亥恍然如梦，差点以为是错觉。他令张环儿出去准备晚饭，然后才揣着五儿放怀里，“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出声了。” 迦叶的声音含着笑意，“你想太多了。” 胡亥皱着小脸，嫌弃的意味几乎要飞出天际，“我出来这么一路都快一个月了，你一次也没有联系我，我当然会这么以为。” 迦叶轻声说道：“链接的难度本身在增加，别生气。”胡亥抿唇，或许迦叶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么低声温和地说话时，宛若带着几分缠绵的柔意，令人心悸。 “好了，你刚才说他的话不能相信，这是为何？”胡亥连忙说起了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树灵的确是从战火中无数怨恨诞生，却更带着本性的凶残。那棵槐树是镇压他的天然宝器，一旦根除，这个小镇会首当其冲成为祭奠的祭祀品。” 迦叶的声音缓缓道来，却令胡亥心中大惊，若不是迦叶的声音如此冷静，胡亥都险些要站起来了，“既然如此，那该如何？我刚才已经答应他了。”迦叶教导过胡亥很多东西，与鬼魂的相处之道便是其中之一。切莫随便应答鬼魅的要求，一定答应便是在两者间形成了天然的契约关系。 “莫急，虽是如此，砍了那树，你便用我之前教你的法子点燃树桩，树桩燃烧殆尽的时候，便是他真正消失之时。”迦叶的声音给胡亥带来了些许安慰。不过他那别扭的性格自然是不会承认的，视线落到怀中的五儿身上，又渐渐带起了担忧。 “五儿这几日一直这么沉睡着，那个树灵说是因为他先天残缺，而我的修炼对他助益颇深，那是真的吗？”胡亥问道。 迦叶回答：“不错，他在你身侧虽然不能够恢复完整的魂体，但也能够日渐温养，令他逐渐稳定下来。” “那树灵所说的恢复之法是确有其事？” “确有其事。” 迦叶淡然的说道。 胡亥眼中带着点点惊喜，刚想说话，迦叶的话语却令他整个人都焉儿了。 “若是令他与原先的魂体融合，便能够令他完全恢复。然而五儿所占据的部分并不大，若是重新融合之后，恢复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他还两说。” “而且那个人，并不愿意重新融合。” 胡亥下意识追问道，“你知道那人是谁？”问完后他倒是没什么想法，虽然他的确是想令五儿恢复，可若是五儿恢复后连自己的独立意识都没有了，胡亥又怎么能够接受？ “我知道，那人是我。” 胡亥：！！！ 之前曾经说过，迦叶并不会骗人，若是你问什么，即便答案非常残酷或是难听，他也是很直接便会告诉你，这一次也是如此，但是这个答案太过令人惊悚了。 胡亥抱着五儿的动作下意识一僵，猛地抱着五儿抬高到眼前来，左看右瞅了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你小时候居然长这样？！” 迦叶轻笑，“你当初接受镇邪的时候，不也是因为看到了他吗？” 胡亥怎么会不记得，当时看到那个小黑点那么手痒，若不是因为此，他现在还没有这样的遭遇呢！不过……这对当初的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反正胡亥现在是无法想象重新回到当初那个逼仄的环境中去。 那个怼天怼地连自己都厌弃得不得了的人还是不要再出现的好。 “可是你现在把魂体分割开来，难道不会有事吗？”胡亥问道。 迦叶淡定地说，“有很大的问题，所以一直在休养。”他如此淡然的话语，令胡亥原本还有点小担忧的心思渐渐地平静下来，甚至也跟着他以为没有什么大事。 可若是迦挲在这里，他定然是瞠目结舌，然后对着迦叶狂摇的，这种如此严重的问题，在迦叶嘴中居然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存在，怎么能令他不着急。而且整个寺中都没有人知道迦叶如今面临着如此问题，若是有朝一日爆发，他们都不知道到底为何。 不过眼下胡亥根本不懂这其中的危害性，迦叶又是如此的淡然，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等到迦叶中断了联系之后，胡亥被张环儿送来的膳食吸引了注意力，直到晚上修炼的时候才觉察出不对。 分卷阅读69 等等，五儿等于迦叶？？！！ 胡亥抱着五儿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眼，都觉得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但是刚才在迦叶那清冷的声线中，却仿佛着好像一个普通的事件一般悄悄过去，到了许久之后猛然回头才发觉不对劲！ 啊啊啊啊啊他以后要怎么面对五儿这个小胖娃？！想想他以前对这个小胖崽做过什么？忽视他，赶他，骂（？）他，打（？）他……胡亥的思绪陷入短暂的混乱中，差点绷不住他傲娇的脸色，不过现在无人，他自己一个人如何折腾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幸好这货一直在沉睡中。 胡亥勉强安慰了自己后，把五儿打包放在了旁边，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张环儿不会放任何人进来，而他自己修炼到现在，已经可以敏锐地觉察到靠近的人，因此这段时间的修炼他倒是很放心。 然后第二日他就知道是他放心得太快了。 清晨，天边的第一抹阳光还未从薄雾中散开，胡亥还未从修炼中回复回来时…… “糊糊，好怕怕——” 一声尖锐的哭泣声划破天际，胡亥被哭得一塌糊涂的五儿糊在了脸上，挣扎得几乎看不清楚对面是什么模样。作为一只本该是透明的小鬼魂，五儿能够把胡亥的视线挡得如此彻底，也实在是一种能力。 “五儿，从我头上下来！！”胡亥终于是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今天的胡亥也是活力十足啊！ 第五十九章 等胡亥咆哮出声后，他又在一刹那陷入了沉思中，他刚才那一嗓子，到底喊的是五儿，还是伽叶？ 这问题实在是太惊悚了，胡亥不得不选择忽略它，然后继续把从脑袋上扒拉下来的五儿提到面前来，犹豫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把他刚到床上去。 屋外的张环儿不自觉地挪动了身体，强行当做不知道屋内刚才爆发了怎样的声响，打算一如既往地坐下去。 嗯，屋外的阳光还是挺暖的。 五儿哭唧唧地飘起来，一下子又飘逸到胡亥面前，泪眼朦胧地抽噎着，“糊糊，怕，我怕，五儿，五儿怕……” 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就算是胡亥想硬起心肠当做不知道都不行。他自暴自弃地忽略了迦叶之前说过的话，伸手抱住这团小泪包，然后在床板上盘腿坐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用惹上大麻烦了，你醒来还这么多事儿呢。” 五儿嘟着嘴靠在胡亥的胸前，小手拍着他的脖子，“黑黑，怕……” 胡亥问了老半天，才终于知道五儿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虽然在外面看起来，五儿就是在睡觉的模样，但是实际上他的意识似乎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除了偶尔出现的绿色小光球能让五儿心里好受点，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了。 胡亥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五儿大概是在昏迷的时候，意识其实是清醒的，但是被困在身体（？）里，只能在胡亥修炼的时候感受到他运行功法时逸散出来的灵气。 但一个小鬼怎么能怕黑呢？！ 胡亥着实不理解。 但身上挂着个小哭包，胡亥也只能拼命哄着他了。就算鬼的泪水不会直接落到他身上来，但是冰凉凉的感觉也是非常难受啊！ 好不容易小半个时辰后，五儿终于冷静下来了，整个小胖崽好奇地趴在胡亥的头发上看着周围的环境，高兴地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不一样！” “是，是，你现在就只能看到这个。”胡亥顶着一头温热下来，准备换完衣裳后就去那个树灵那边看看。好在五儿现在的身体是软乎乎温热热的，如果还跟以前是个冰团子，他早就把他拉下来了。 不过刚打开门，他们就先看到了张环儿非常正直地站在门边的模样。 胡亥挑眉，“你听到了什么？” 张环儿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自家小主子身上扫了一圈，淡定地说道：“什么都没听到，您需要吃点东西了。”胡亥刚犹豫了片刻，就感觉到脑袋上那一团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张环儿手里的糕点。 那玩意在胡亥与张环儿两人的视线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凉，最后甚至都硬邦邦起来。 “哦，看来小人还是重新去再端一份过来。”张环儿反应迅速地冲着胡亥说道，然后非常淡然地端着那硬邦邦的早膳离开，连带着硬邦邦的糕点一起。 胡亥往后退了一步，把那要逃窜离开的小胖娃也扯回来，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看着缩在半空中瑟瑟发抖的五儿道，“你忘记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五儿小小声地说道：“饿……” 胡亥有点崩溃，“你一只鬼怎么会饿？而且你根本就不能触碰存在的东西，你忘了我还没有烧给你吗？！” 五儿飘近了几分，扯着胡亥的手腕子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苦哈哈地嘟哝着，“声音……” 咕噜噜…… 非常诡异的，胡亥真的从五儿的小肚子上感受到了那种感觉，饥饿时所发出来的微小振动声。 迫于五儿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他们不得不先弄来个火盆子，然后胡亥把所有的糕点都烧给了五儿。这小子只想吃甜甜的糕点。 当胡亥看着五儿扑哧扑哧地把糕点往他那个神奇的虚空中塞的时候，他心中悄然滑过了迦叶的模样，然后瞬间呆立当场。 ……怎么都没办法把五儿跟迦叶两人联系在一起！！！ 现在回想一下迦叶那个清俊出尘的模样，再看看眼前的小胖崽……真是太可怕了。 “五儿，你对迦叶是什么感觉？”胡亥看着五儿吃糕点，一边戳着手里的饭菜，张环儿正坐在对面淡定地吃饭。出来这么久了，胡亥曾让张环儿随意点，不过直到今日他才愿意在胡亥对面坐下，大概是为了所谓的上下尊卑，也是为了看护胡亥。 毕竟今天早上那一波有点令人震撼。 五儿小手糊在胡亥的脸上，飘在了胡亥的肩头，皱着小脸蛋含糊着说道，“五儿不喜，欢他。” “为什么？”胡亥随手把手里的粥给喝了，然后站起身来。五儿随着他的动作飘到前面去，眯着小眼睛说道：“冰凉凉的……” “你自己才是冰凉凉的吧。”胡亥顺口说道，五儿立刻趴在他的脖颈往衣服里面蹭，“五儿才不凉，暖的！” 小胖崽爆发出来的力量还真的令人诧异，胡亥顺手捏了捏他的小软肚子，“是，你现在是暖肚皮了，所以赶紧走吧，别在我面前挡路，不然我就丢了你。” ！ 五儿捂着小嘴委屈巴巴地飘开。 从发现五儿清醒到现在终于出门，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胡亥并没有回来的打算，让张环儿收拾东西退了房，然后便坐着小马车到了昨天镇口的位置。 那棵槐树还是那么的独 分卷阅读70 特，阳光仿佛对它特别珍爱，那如翠绿流动的颜色令人眼前一亮，带着暖熏的气息。 如果不是胡亥亲身有感，以他的能力，根本不知道底下是个多么罪恶的存在。 一道绿色的身影悄然地在树下出现，看着胡亥笑道：“看来你的小宝贝回来了，而你也准备好了。” 胡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是，自然的。” 第六十章 树灵在看到胡亥依约前来后，倒也守信地把他所知道的东西都告诉胡亥了。 “他与原本的魂魄分散后，已经相当于两个不同的存在。如果想要他们重新融合在一起，你需要寻找到天下至阴至寒的宝物，同时配上我刚交给你的口诀，便能够提升恢复的把握。” 树灵的气质出尘脱俗，声音空灵飘渺，若不是伽叶特地嘱咐，胡亥也当真认不出这魂体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仅仅只是能提高可能性？”胡亥挑眉问道。 “这本来就是极其危险的过程，能把渺小的可能提高到这么多，已经是极致，你还想如何？”树灵慢慢地说道。 胡亥走到槐树下，仰头望着这高大的树体，拔出了身后背着的长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怪我。” 树灵对着即将被砍掉的树身完全无感，淡淡地说道，“悉听尊便。” 胡亥眯眯眼笑，“既然如此，那对我俩可都是一件好事。”他一边笑着一边挪动剑尖，“别到时候，再来后悔！” 随着话音落下，胡亥的长剑猛然劈向树干，那相较于树身来说太过娇小的长剑却真的犹如切入空气一般悄无声息地划过，一剑迅速收回，树木甚至没有任何变化。 镇口有不少百姓看到这一幕，愕然地站起身来，看着那盘踞了不知多少年的古树被那少年破坏，心里顿时着急起来，但那招式过后，槐树又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也心生迟疑。 半息后，“咔嗒”巨响，翠绿的槐树猛然划动，那大半截被砍落的树身慢慢地向湖面倒去。 那速度起先很慢。 但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眨眼间那棵经历岁月刷洗不知多久的槐树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胡亥身侧的树灵身影隐约散开片刻，又缓缓聚拢，而身上翠绿色的衣衫也在渐渐变红，一点点，一丝丝地，宛如染上血色一般。 胡亥几步上前，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着一张淡黄符纸，那符咒的花纹异常繁华，肉眼甚至看不出纹路。胡亥迅速一咬，舌尖一痛，一口精血喷在其上，左手一滑，火光在空中骤然出现，点燃那张沾着血色的符纸。 少年迅速松开手，那点燃的符纸在树灵拼命凝聚完魂体的那一瞬间掉落在树桩上，骤起大火，一瞬间完美地包裹住树桩。 仿佛天生便是为此存在的。 树灵原本轻灵的模样瞬间变化，满脸狰狞地看着胡亥，“你竟然敢！” “我为何不敢？” 胡亥并不是仅仅如此便算罢了，他单手握剑，另一只手在怀里摸出三道新的不同符咒，嘴里念念有词。 符咒自然领命，瞬间定在三个不同方位，把树灵可能逃窜的地方全部定死！ “你想走，也来不及了。” 胡亥轻笑着挥了挥长剑，显然对自己刚才那一番动作还算满意。他在此之前，可完全不能够肯定他能完整地做下来。 他体内的灵气，只剩下三成了。 树灵漂浮在半空中，通身的绿意已经转化为血红煞气，几乎比当初胡亥第一次见到魅沙的时候更加凶残，不知道底下涌动着多少人的残魂血液。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个看着懵懂的小子，居然背后还站着大能。怎么，那个人没告诉过你，就算烧了树桩，对我也不过损失五成功力，与我本身的魂体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胡亥淡定地看着日头，又低头望着被渐渐燃烧的树桩，含笑道，“你觉得我为何会选择在清晨过来？明明午时才是你被压制到极点的时候。” 树灵脸色一变，就见胡亥翻掌从手中捏出几颗黑色小丸子，吊儿郎当地丢入火焰中，顿时青烟缭绕，那原本只是红色焰火也顿时化为青色，熊熊烈火燃烧，令树桩几乎不成样子。 而随着树桩的焚烧，树灵原本聚集而成的身影也有些破碎，甚至在日光下显得格外虚无。 “你想借着午时的压制颠倒乾坤，却拿我来作伐，试图替你挡住天雷？那真对不住了，我直接替你把这道关卡给免了，你直接魂飞魄散吧。” 胡亥盘膝坐在地上，长剑就横着放在他膝盖上。树灵甚至能看到那个小胖崽就趴在那臭小鬼的肩头啃糕点！ 这是树灵消散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了。 哪怕树灵如何憋屈，心中存着如何大计，没想到还没开始，就直接在胡亥手里折戟了，着实是非常倒霉了。 而胡亥眼见着树桩被烧毁，而树灵的身影也消散了。那三张符纸滴溜溜地在半空中转了一道，骤然投入胡亥的怀里，又化作安安分分的普通符咒。 此时胡亥也看到了周边围着发愣的百姓，刚才因为胡亥动手以及突然刮起的阴冷寒风，令他们疑神疑鬼不敢上前。之后又看着胡亥的几番动作以及突然回暖的温度，心中更是有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时之间倒是回不过神来。 “快走！” 胡亥小跑着回到小马车旁边，戳了戳发愣的张环儿，然后一溜烟儿回到车上。 即使心中震惊但依旧□□着的张环儿下意识在胡亥的催促下赶着马车，两人一鬼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小镇。 独留下身后一片哗然。 直到马车驾离了一段距离后，张环儿似乎才平息了心里的想法，小心开口道，“小主子，您刚才这是……” “捉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马车内胡亥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找个好点的地方，不要那么倒霉，一进去就被人盯上。” 张环儿：…… 说得好像能看得到鬼的人是他一样！ 但是对着这个小主子，张环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试图……找个没有鬼的地方。 然而这东西不是自己不找就不存在的，就在他们上路的第二日，陈明轩在沉睡中苏醒，一旦知道胡亥现在已经出宫，恨不得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个一百八十遍关于战场的事情。 胡亥无法，只能够把五儿丢给他，试图那个小胖子能够帮他把陈明轩安抚住。 然而第三日，伴随着森森鬼气，魅沙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比初见时鬼气更甚了，再配上他那阴沉的神色，即便是美人脸也完全没心情看好吗！ 胡亥臭着小脸看着他，这才想起来伽叶曾经答应过他的事情。 送魅沙去另一个世界。 胡亥已经忘记此事了，而且当 分卷阅读71 初出宫的时候也异常随性，真不知道魅沙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托腮看着盘膝飘在对面的美人鬼，“你别找我，找我也没用，伽叶现在也没联系我。” 魅沙虽脸色难看，但也沉得住气，只是冲着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六十一章 胡亥跟魅沙那么说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们这一等，就几乎等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后，胡亥突破了。 彼时他们正在齐国境内，虽然也是一个奢华之地，但闹中取静，胡亥大咧咧地在闹市里租房，竟然也真的安顿下来。 就是魅沙对人群密集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好感，在给胡亥留下颗小丸子，要求他在伽叶联系他的时候捏碎小丸子，到时候他自然而然会知道消息赶过来。 胡亥巴不得他赶紧离开，自然无不应允。 陈明轩似乎几十年不曾出宫了，一朝苏醒后便对外面的世界非常好奇。除了每天定时定点地催促胡亥一定要去战场外，便抱着五儿出去逛。 一下子丢掉三个负担，胡亥表示很满意，便在让张环儿自理后，便直接设下结界闭关了。 应该说，身边的人都是熟知内情的，的确就能肆无忌惮起来。 胡亥一连闭关了一整个月。 直到五月初五，正是端午的好日子。然城镇上方却缭绕着隐隐的阴沉，翻滚间有着汹涌的雷声。 胡亥比起常人更知道这到底为何物，但他如今不过是在突破《清心决》第五层罢了，本不该如此才是。至于第四层，早就在胡亥出宫时的“装睡”中悄无声息的突破了。 胡亥所不知道的是，《清心决》毕竟不是本界的东西，他越修炼，与本界的排斥性就越大。 因而才会有他不过五层，便惹来雷云的事情。 不过那雷云虽然汹涌，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毕竟胡亥还没真的达到临界点。 顺其自然突破了第五层后，胡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他合掌握了握，从床榻下来，舒展着身体走到了窗边。这还是他这个月内第一次下来走动，不过身体却没有异样。 “胡亥。” 就在这个时候，伽叶清冽的声音响起来，令胡亥不由自主露出个笑意，在察觉到后又连忙收敛，他可不想做个傻笑的家伙。 “这一次又是一个半月。”他略带不满地说道。 “我的错。”伽叶坦然承认，“我闭关至今，因而现在才链接上你。” 胡亥挑眉，在窗边坐下，“那还真是巧，我也刚刚闭关而出，突破第五层了。” “形成雷云了？”伽叶淡声说道。 胡亥摸了摸下巴，“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清心决》第五层也就相当于开光期，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个模样。” “这毕竟是外来之物，以后修炼的时候，记得开启镇邪，它能帮你镇压住外来的气息。”伽叶冲着胡亥指点道。 胡亥点头，想起了久等的魅沙，“你可还记得魅沙？” 伽叶淡然地开口，“自然，不过或许不需要他过来了？” 胡亥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能回去了？那他会发疯的吧？”苦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机会，结果在开始前告诉他这件事情不成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并不是很想尝试一下魅沙的发狂的模样。当然彼此间都互有不同，但没有好处的事情，胡亥可不干。 “不，纯阳道君消失了。据我的推算，他应该是前往了你的世界。”伽叶解释。 胡亥何等聪慧，立刻便说道，“他也发现了两界的联系在慢慢消失？” 伽叶道，“此中缘由究竟如何，我等也不必妄加猜测。不过若他真是去寻魅沙，那么只需要注意你方世界有奇异天象的地方，便是纯阳道君出现的之地。” “不过对纯阳而言，眨眼间行千里不过是小事一桩，你等若想追上他，也是极难。” 胡亥耸肩，完全没有同情心地说道，“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让魅沙自己担心去吧。” 他伸手捏碎了从怀里掏出来的小丸子，准备告诉魅沙这个大喜讯。 想见的那个人自己过来了，应该算得上是喜讯了吧？ 魅沙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千里外的地方，一旦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联系，瞬间便出现到了胡亥面前。 胡亥吊儿郎当地说道，“伽叶告诉我，纯阳道君已经在他那方世界消失。” “什么？！”魅沙几乎目眦尽裂，美艳绝伦的美人一瞬间变成厉鬼模样，身上冒出的鬼气阴森森地充斥着整个房间。 胡亥虽然对他早就熟悉，但看着他骤然狰狞的脸色，还是觉得有点发毛。 怕鬼真的是个无法控制的臭毛病！ 他心里有点发怂，面上却是恶劣地勾唇，“伽叶说，他已经过来这个世界了。” “什……么？” 本来眼睛已经化为红色的魅沙骤然一顿，嘴里呢喃着重复着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词，蕴含的感情却既然不同。 胡亥眯眼，靠在椅背上，“我说，纯阳道君已经过来这里了，这段时间内，哪里有奇特的天象，或许他就是在那里出现的。” 至于到底能不能找到，就是魅沙自己的事了。 魅沙怅然若失地走了，但胡亥光从背影就能看到他那溢满出来的狂喜之情。他转身踢了踢椅子，觉得刚才还是太便宜魅沙了。 最开始魅沙对他的逗弄，他可是到现在还记得！ 胡亥本来就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他打开房门，随手破开了结界，外界的声音一下子涌入耳朵，令清净了许久的胡亥一些不太适应。 不过他刚这么想，迎面扑来的小团子却不是这么想。 只见五儿兴高采烈地扑在胡亥的头上，兴奋地□□着胡亥的头发，小嗓子嫩嫩地叫道，“糊糊糊糊糊糊——” 胡亥臭着脸把他提溜到眼前来，他可是知道五儿所谓的糊糊到底是哪个“糊”，听久了可不怎么高兴。 等他抱着五儿走了两步，看到庭院内正在晒被褥的张环儿，以及一本正经站在张环儿身边拿着把伞的陈明轩，陷入了沉思中。 什么时候张环儿与陈明轩的感情竟然这么好了？ 不对，就算张环儿知道胡亥能见鬼，却也不一定能接受一只鬼就在他身侧一步的距离吧？！ 胡亥看着的确是陈明轩在撑伞，可外人看来，那把伞却是漂浮在空中的啊！ 第六十二章 五儿趁着胡亥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溜烟儿地趴在胡亥肩头，悄悄地在胡亥耳边说道，“糊糊，陈陈，好，他，也好。” 他伸着小胖手指，戳了戳胡亥的鼻子，不好意思地扭动起来，“五儿，我也好。” 胡亥挑眉，伸 分卷阅读72 手把五儿又从肩膀上提下来，“不要随便趴在我身上。” 这个动静，早已经惊动到了站在庭院中的两人……一人一鬼。张环儿回头看到胡亥出关，喜形于色，“小主子，您可算是出来了。” 胡亥抱着五儿走了过去，一撇头看到默默跟在张环儿身后过来的陈明轩，“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那么好了？” 张环儿牛肉看着身后一直漂浮着的纸伞，转身说道，“几日前，小人出去的时候遇到点事，后来这位……就一直跟着我。” “遇到点事？”胡亥皱起眉头，“出了什么事？”别看胡亥一直对张环儿凶巴巴的模样，但张环儿可以算得上是他最关心的三个人之一了。 “王上已经开始进攻韩国了，现在齐国也有些骚动。” 当张环儿这句话出来的时候，胡亥懒散的动作有些僵硬……有些事情不是当做不知道，就真的没有发生过。 胡亥想起了韩非。 原本还算不错的情绪一下子低落到极点，他烦躁地撸了一把五儿的头发，松开手让他继续在空中漂浮，在庭院内来回踱步。 “秦国有什么消息？” 胡亥最终问道。 “没有其他太多的消息，听说韩国告急，向其他国家求助，但似乎被截断了。公子扶苏回朝，余下的消息……也没有多少了。”张环儿把这些日子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胡亥。 胡亥一听到扶苏回去的消息就低低骂了一句，“扶苏那家伙……”如果扶苏不是为了韩非才提前回去，胡亥现在就把三成修为都散了！ 而且别说他还跑了，就算秦王对扶苏再如何宠爱，这件事情也无疑会动摇扶苏在他心中的地位。 胡亥在院内来回踱着步，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五儿就跟在胡亥身后来回飘动着，看起来像是个小阿飘。 不对，五儿本来就是阿飘。 “轰隆隆——”久聚不散的雷云终究还是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张环儿立马收走了刚晒好的衣服，小跑着去后院收拾东西了。 胡亥看着瓢泼大雨，心情不太好。 他抱着五儿在怀里揉捏，这个时候他可想不起来怀里这人是迦叶的念头，只觉得摸了几把后通心舒畅了不少。 得亏胡亥是在出关后知道了这件事情，灵台清明的时候，他难得安静了许多，老实呆着把事情思考了一遍，不然的话，现在张环儿迎接而来的可不是这样一个妥当的性子。 收拾好东西后，张环儿从后院走过来。不用自己撑伞的情况下，收起东西比以前快多了。他还能够在这个时候顺带关心一下小主子的心情。 默默地把茶水泡好，张环儿端到胡亥身边，又在旁边给他搬来了个小桌子，让胡亥能够悠哉悠哉地度过。 胡亥跪坐下来，摆摆手让好想去做事的张环儿给招来，让他在对面坐下来，“现在不是在宫里，没事就别给自己找事情。” 虽然说话有点直接，但张环儿感觉到那隐藏在别扭下的关怀，不禁微微一笑，“是的，主子。” 陈明轩在张环儿身后漂浮着，望着外面的大雨，突然说道，“你曾经答应过我去战场。” “嗯哼。”胡亥用鼻音应了一声，伸手端起了茶盏，“你想说什么？” “这天不对。” “本来就不对。” 胡亥蹙眉，一口饮尽澄黄的茶水，丝毫不畏惧那滚烫的温度，“你想说什么？” 这句话又被他重复了一遍。 “天，不对。”陈明轩一字一顿地又念了一遍。 胡亥的手僵住，抬头看着陈明轩，眼色深沉，黑得几乎看不出来情绪。 “你看出来了。” 胡亥淡淡地说道。 “不止我，看出来了。”陈明轩冷漠的声音传来，望着那不停翻滚的黑云，“很多东西都看出来了。” 不仅战将起，连那些在暗地里滋生的东西，也迫不及待地欲出来做乱了。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颠倒乾坤。 如能乘着天道有缺时谋求自身，待天道轮回，他们也有脱胎换骨的机缘，重新归拢于天道眷顾。 胡亥握着茶杯的力道加重，心中又一次闪过迦叶所说过的话语，他说…… 茶杯随手丢到桌上，“咔哒”的声响令五儿惊得往上飘，怯生生地看着胡亥。 胡亥单手撑着脸，掩盖在阴影下的神色看不清楚，但张环儿却知道他很生气。 比一般的生气，更加生气。 “非此即彼的选择，果然最令人厌恶。” 许久后，胡亥抬头看着阴暗的天色，站起身来，“张环儿，明日启程。” “您想去哪儿？” “哪里有战事，就去哪儿。” 第六十三章 这里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地方，遍地的鲜血让大部分人都避开了这里，更何况不久前这里还是战场。 战败者的头颅被割下，余下的尸体残留在原地，败走的那方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记得要来清扫战场。 胡亥站在高处望着这个山坳坳的地方，蹙眉看着陈明轩漂浮在半空中，“这里的阴气很重。” “哪里的阴气不重？”胡亥哼笑了声，一路走来，这样的地方几乎都是。 不过几年的时间，秦国几乎成为天下的主宰，说是几乎，那是因为还有一两个国家的残留着，再过不久，天下归一成为不可阻挡的趋势。 这对曾经经历过心魔的胡亥来说，恰恰印证了他当初心里的疑惑。 胡亥曾经经历过的心魔里面，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成为了现实，或许他当初之所以会遭遇那样的心魔，与他两个世界的异样相关也说不定。 这样简单的问题他本来可以问伽叶，但是从半年间他们两人中断了对话后，就再也没能链接上了。 胡亥能够感到心中那种渐渐升起的焦躁，但几年过去，他的脾气涵养倒是越来越好了，心中如此苦闷的情况下，他面上丝毫不显。 连张环儿也不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这也多亏了这几年胡亥遇到的鬼怪对他的锻炼，让胡亥越发的……面瘫？应该说，再遇到鬼魅的时候，没有人能够看得出胡亥对此的畏惧了。 “我当初说想去战场，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战场。”陈明轩漂浮在半空中说道，看起来有些感慨。 这几年他跟张环儿呆久了，倒是对了几分人气，没有之前那么冷冰冰的感觉。胡亥为了让张环儿不因与鬼怪接触太多而产生阳气流失，特地给张环儿画了不少符咒，反倒是让他跟陈明轩的感情不错。 而五儿…… 看着他持之以恒趴在胡亥肩头的模样，就知道这小胖仔的日子混得不错。 秦国一统天下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反倒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快，胡亥在各国游走的这几年，听到的事 分卷阅读73 情也越来越多。 韩非没有死，他终究被扶苏拼死保下来了，不过再也不能踏出秦国一步。而韩国也是最先灭国的，现在韩非如何，胡亥打听不到。 而扶苏…… 公子世无双，这般的词语就合该落在他身上。 扶苏不曾踏上战场，然提出的种种关于军队的变革却得到了军中将领的支持。他大大缓和了嬴政的强硬手段，成为唯一能够劝住秦王的存在。 他提出的政令，让秦国更加轻易地缓解战败国家的百姓问题，乃是真正闻名天下的公子扶苏。 胡亥很高兴听到这样的消息，即使他明面上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 “别傻楞楞，干活了。”话音刚落，胡亥径直从山顶跳下，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地面越来越近，他不过微微顿住，一个翻身就出现在远处。 出现在那犹如乱葬岗的战场上。 此刻在普通人所不能见的世界里，有两个黑得发亮的黑点在战场上飘荡着，时不时落在地面上的尸体，好一会后又重新飘起来。 如果仔细看看的话，能够发现那被它们接触过的尸身微妙地缩小了一点点。 它们依靠人的身体血肉而活。 名为贪食。 这种东西，在胡亥除去的鬼魅中算不上最厉害的，也不是会让胡亥害怕的东西，却是最让他恶心的。 每次亲眼直视着人类肉身被吞噬的模样，总是万分令人恶心。 被贪食吞噬后，身体会在几天后化为血水，整片土地都会被污染。而等到它们真正从黑色化为白色的时候，贪食就不再是贪食。 它们拥有了可以修炼的根基。 天地就是这样的神奇，如此残忍的手段下，仍能催生出万种可能。 大道九十九，总能留下一线生机。 眼前这两个贪食，已经开始了转变，假以时日，它们便能顺利完成，开始修炼的道路。 纵使随后的天劫将会异常恐怖，但对它们来说，是唯一的机会。 ——这没有什么不对。 胡亥拔出长剑，左手指尖在剑身上划过，带出一丝淡红血色。 他总爱用这样的方式醒剑。 ——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贪食感到了异样，两者聚在了一起。 杀它们，也是为了生存。为了其他人的生存。 胡亥眼中泛上杀意，能到达即将蜕变的关头，它们手下，至少染上千条鲜活的人命。 活生生的人命。 第六十四章 等胡亥从战场回来的时候，张环儿的马车已经在旁边等待着了。 陈明轩看着胡亥身上还没有收敛回去的杀意，淡淡地开口，“你的心境越来越不平定了，这两年杀鬼杀太多了？” 胡亥摩挲着剑柄，看都不看陈明轩，上了马车。张环儿在外面驾车，胡亥盘腿坐在马车内屹然不动。 陈明轩倒也不介意，飘到马车上坐着，望着外面日头晴朗。 他修炼至今，倒也不害怕日光了。 胡亥本来是不打算去往秦国的地盘，如今他已经十五，虽相较以前模样有所变化，也很少出宫，但他还是想断绝麻烦。 但秦国的版图越来越大，渐渐囊括了大部分地区，到了这个时候，闪避也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 自从他的修炼到了《清心决》第六层后，胡亥的进度就开始慢下来。迦叶曾说过，这是世界的慢慢排挤，总有一天，胡亥会彻底无法修炼。 这句话，是他们最后一次交谈的时候，迦叶对他说过的话语。 然后他们就再也不曾说过话了。 五儿敏锐地觉察到糊糊的心情越来越差，来不及多想就一个飞扑过去，很快就压在了胡亥身上，“糊糊！” 胡亥懒散地睁开了眼界，看着小胖子挂在他身上，“怎么了？” 这几年五儿倒是有了进步，胡亥没再跟以前一样每次都把他丢出去了。 “光头。”五儿嘟哝着说道，“梦见，光头，都是血，不舒服。”他本能地把他害怕的东西告诉胡亥。 胡亥蹙眉，把搂着他脖子的五儿抱住，“你说什么光头？” 五儿捏着胖手指坐在胡亥怀里，“昨晚，做梦。大光头吐血，黑黑的，不喜欢。” 胡亥脸色微变，大光头？再联想到迦叶与五儿的关系，他猛地说道，“五儿，你梦到迦叶了？” 五儿摇头，天真烂漫地说，“不是，是另一个。” 另一个？ 胡亥想到了迦挲。 迦挲跟胡亥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与迦叶倒是师兄弟关系很好。胡亥还记得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一直都是迦挲去找迦叶，有什么问题也大多是迦挲在旁边协助。 如果是他，那个世界到底出现什么问题了？ 胡亥眉头皱得很紧。 五儿发现他说的话非常没有改变胡亥的心情，反倒是变得更坏的时候，气呼呼地嘟嘴坐在胡亥怀里，抱着小手生气。 胡亥没注意到他的反应，犹在思考些什么。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阵惊响。 马车骤停，胡亥猛然睁开眼睛。 “主子，道路被堵住了。”张环儿掀开帘子说道，陈明轩飘到他的面前，“有东西。” 原本平坦的山路上突然滚落了大块大块的巨石，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们几丈外的距离，直接砍断了他们的去路。 胡亥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突然被拦截的山路，哼笑一声，“没雨没风，自然得有东西，才能有这大的手笔。” “明人不说暗话，是人是鬼出来吧，敢用这种手段拦住我，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胡亥淡声开口。 “果然如公子所言，你是一个妙人。” 一抹淡青色倩影出现在山坳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公子？” 胡亥抬头看着那个飘忽女子，慢慢地拔出了长剑，“等你消失后，你的公子可能会更加清楚我的妙处。” “等等！” 眼见着胡亥真的动了杀气，那淡青色女子飘落在地，紧张地说道，“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你应该能够察觉到，我并不曾伤害过人吧。” 的确，如果她染过人血，不会有那样纯粹的颜色。 但经历过树妖事件后，胡亥对淡青色完全没有好感，看起来仍然是蠢蠢欲动。 “我说的公子，是公子扶苏！” 看着胡亥仍然没有停手的打算，女子只能丢出这最后的保命牌，并且迅速地开口，“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够救救公子，公子他快死了啊！” 胡亥皱眉，冷意勃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公子为了就秦王亲身历险，虽然让他起死回生，可如今公子本身却缠绕病榻，至今不曾苏醒。公子昏迷前不让我来寻你，可如今我是顾不得了。” “ 分卷阅读74 如果你想杀我，我毫无怨言，只请你能回秦王宫，救救公子。” 淡青女子跪倒在胡亥面前。 几息后，胡亥冷声道，“证据呢？” 女子毫不犹豫扯断左臂，淡青色烟雾飘散开来，隐隐出现个画面。 那是胡亥多年未见的宫殿。 来来往往的宫人中，有两人的模样最为清楚。 一则秦王嬴政。 一则公子扶苏。 扶苏脸色苍白，长睡不醒。嬴政坐在榻边不知在说些什么，许久后灯火熄灭，他依旧在床边久坐。 一室寂寥。 第六十五章 这个淡青色的女鬼，是在两年前遇到扶苏的。 或许是因为胡亥的缘故，有时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扶苏也能够看到鬼魂的模样。 但这样的情况极少出现。 秀娘严格来说也不能算鬼魂，她是一只妖狐的魂灵，在死后莫名其妙就存在了。 这世间的颠倒错乱她有所感觉，但一直没有太大的感受。 直到她遇到了扶苏。 扶苏如同外界所说的那般，是一个非常温和，礼贤下士的君子。 秀娘在他身上看到了纯粹的金光，那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也是下一个朝代霸主的继承者。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秀娘被扶苏撞见了，那天恰好是七月半。从此秀娘就真的一直跟在扶苏身边。 秀娘的能力不好不坏，但她可以控制她的外露，在发现扶苏并不畏惧她后，便开开心心地在他面前露出了原形，就此在他身边跟了两年。 扶苏出事的那天，秀娘刚好去宫外游玩。她虽然不是人类，却非常喜欢人类的种种小玩意儿，总是要在外面看很久才回来。 而她回来时，就看到了扶苏长睡不醒的模样。 天生不测，鬼魅丛生。 嬴政身为应劫的天子，自然成为瞩目的对象。也自然有盯着他，试图取而代之，或者窃取龙气的存在，如同当初的陈明轩。 扶苏果真跟他们这些世外之物待得太久了，久到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在危险来临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了推着嬴政离开了危险的地方。 而他身陷险境。 胡亥从秀娘的讲述中知道了缠上皇室的是一种什么东西。 那是煞气而生的困龙。 顾名思义，他们天生对龙气有着本能的渴望。吞噬龙气，是他们最快的攀登方式。 但龙气不仅仅只有秦国才有，现在还残存着的国家，每一个王及旁支都存在着龙气。 到底是哪一个敢如此，直接找上天道属意的天子。 “张环儿，启程回秦国。” 胡亥面无表情地说道，摔着袖子回了马车。对秀娘的厌恶，比不上对扶苏的关心。 小马车一路往北，又重新回到了官道上。秀娘知道胡亥对她的不喜，每天都隔得远远的，就在后面飘着走。 等到一天晚上，马车在林子停下来休整，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张环儿与马匹，其他的全部都不是普通人了。 秀娘对此很是着急，在看到胡亥又一次停下来后，她焦急地想靠近，却被一脸板正的陈明轩给拦了下来。 “他在打坐，不得靠近。”就算陈明轩平时不怎么听从胡亥的话，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旁人打扰他。 “可是公子现在危在旦夕，为何不直接做法离开这里。”秀娘蹙眉说道。 陈明轩淡淡扫了他一眼，“他又不欠扶苏的，为何需要为他牺牲至此？” “牺牲？”秀娘起先不解，随后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秦国界内，距离京城也至少还有一个月的距离。但如果胡亥骤然出现在秦王宫外，先不说被发现了如何，这就解释不清楚所以的事情。 如果巧妙地进去，扶苏该如何解释他的苏醒？如果胡亥现身，他又该如何解释这几年的失踪？ 按着秀娘的心理，自然该紧着扶苏来。但刚才陈明轩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她骤然失语。 她的确自私。 “你说你到的时候，他就昏睡不醒了，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胡亥忽而睁眼说道。 “他……其实很少我说过你，只是在某几天的模样，看起来心情很好。后来我才知道那都跟你有关。” “他曾说过，希望你能过得顺心如意。” “公子昏迷的时候一直很安静，直到某一日深夜他突然被迷惑一般睁开了眼睛，一直在叫你的名字，让你不要回来。” “我知道胡亥公子的能耐，便私自去了您的宫殿，寻了人味最重的东西，方才顺着这抹气息找到了您。” “不过您不用担心，这是我特有的能力，其他人怕也是没有的。” 陈明轩嗤笑了声，“既如此，为何还扭捏作态弄一手试探的手段？” 既想找人帮忙，又怕人没能耐，这样的手段…… 秀娘煞白着脸色，低下了头。 “陈明轩。”胡亥站起身来。 “怎么了？” “杀了她。” 秀娘脸色大变，急忙后退，“这是何理？” “扶苏身边，不会有你这样心思恶毒的魂。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虽是那样和善的性格，却也不会留着人在身侧膈应。” “你倒是说说，我家兄长，就算留，怎么会留下你这样不知进退、还死教不会的蠢货？” 胡亥甩手便走，到了马车边时，陈明轩已经赶了上来，“扶苏没事？” “不，肯定出事了。那天看到的不是做假。”胡亥捂着头说道。 “张环儿。” “在。” “收拾有用的东西，我要直接回去。” 张环儿蹙眉，“您是打算……” “既然修炼了，总不能连用的机会都没有，快去。” “是！” 第六十六章 秦王宫内，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这是从很久前就开始的铁律了，秦王嬴政爱静，不过大多数时候有着扶苏公子在，这条戒律并没有很多人遵守。 毕竟在来往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个公子在。 但现在真正落为现实了。 秦王宫没人敢高声叫喊，包括本该尊贵的秦王公子。 扶苏公子昏迷至今，已经整整半个月了。从最开始的秦王的愤怒到现在的冰冷，也不过整整十五天。 城内的有名大夫都被找遍了，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出扶苏到底有什么问题，他看起来就像是安静地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他日渐消瘦的模样让人能察觉出来，不然根本没人会发觉异样。 秦王的脾气一天天暴躁，脸色一天天冷漠。 扶苏是嬴政认定的继承人，多少个儿子都换不回扶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别 分卷阅读75 说这孩子还是因为救他…… 嬴政是命定天子，他的谋略使得天下即将归一，他的铁骑将踏遍其余六国，他如何能够看不透那天的诡异。 宫道上明明没有任何的异样，但马车偏偏就是不能走过去。 马匹的嘶鸣是车夫怎么都安抚不下来的。 当时嬴政与扶苏同坐一辆马车，刚刚从宫外回来，正是性情温和的时候，倒也没有多加斥责，只是让人安抚后便了事。 而他与扶苏为了安全起见，被侍卫护着下了马车。 就是在这一刹那，扶苏突然挣脱开侍卫扶住他的手，猛地扑在了嬴政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嬴政往后倒退了几步，处于对扶苏的信任，嬴政认定这孩子一定是事出有因。 他扶起那个孩子…… 扶苏睡着了。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现在，呼吸渐渐孱弱，身体越发虚冷。 然而除了呼吸，他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朝政仍在正常运转，但嬴政留在扶苏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即便捷报连连，也无法让嬴政露出笑意。 他眉间的皱纹，几乎能拢成小山。 胡亥出现的时候，正好是深夜，子时刚过，正是困龙最活跃的时候。 他站在扶苏的宫殿外，看着屋内金光闪闪的两道龙气。 一道磅礴宏大气势涛涛，那是嬴政。 另一道稍显不足，被一条条红色条纹缠绕着，隐约可见那破碎的金光正被那红色条纹所吸收。 胡亥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嬴政还在这。 他对扶苏的重视，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多一些。 胡亥漫不经心地踏着方位，一步步走近宫殿，张环儿等人都在宫外等候。 这一次，他连五儿都不许跟来。 “谁！” 嬴政威严肃穆的声音响起，本该在外面守夜的内侍却没有随着王上这声音而动作起来，寂静得仿佛无人一般。 伴随着门扉的轻响，胡亥慢慢走到了屋内，嬴政仗剑来到了外间，刚好与胡亥双双对上。 对于胡亥，嬴政并没留着多少记忆，但在看到胡亥身后背负的长剑，以及他的模样，秦王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这个逃宫的孩子。 嬴政锐利的视线在胡亥身上一扫，转身往屋内走去，“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那从容淡定的模样，仿佛他眼底的青痕是在开玩笑。 胡亥一言不发，跟着他那个名字走到了里屋，隔了好些年第一次看到他唯一认可的兄长。 扶苏瘦了，也苍白了，放在被褥上的手指都瘦弱似骨，但那通身的风流气派却更加出尘了。 “在宫里混了这些年，怎么人还是这么好心。” 许久后，胡亥嘟哝了一声。 看到困龙的时候，胡亥就明白了。这困龙合该就是秦王的劫难。 即便以困龙的能耐，要彻底吞噬秦王嬴政这般庞大的龙气，至少得花上好些年的时间。 秦王一统六合，数年后陨落，这本就是天命。 这是命，天注定！ 但他这傻大哥，傻王兄，硬生生扛下了这个劫难。 这本就是天子的劫难，扶苏再如何受天下赞誉，他终归不是天子。 他撑不了多久了。 第六十七章 胡亥是人，不是神。 在看到扶苏的模样，他就知道他无能为力，既然是天命所归的事情，哪怕是代人受过，胡亥也没办法拔除。 “我救不了他。”胡亥冷漠地说道，看着扶苏的模样，心口有点隐秘的刺痛，他侧过头去看着旁边站着的嬴政，“父王，他将会为你而死。” 嬴政断然否决，“不可能！” 苍凉悲怆的痛苦油然而生。 胡亥触了触扶苏的脖颈，微凉，几近微弱的起伏，“父王，你信命吗？”他转身看着秦王，“你认命吗？” “当初杀了赵高的时候，你认命吗？”嬴政冰冷地看着胡亥，两人明明是父子，此时站在床榻两侧，却更像是陌生人。 “哼。”胡亥轻哼一声，这原本是他问的问题，现在又抛回来给他了。 “我自是不认的。”胡亥淡淡地开口，“要是我认命了，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可不会是扶苏，而是父王了。” 他偏头看着苍白的兄长，无意识地含着下唇，这个幼稚的动作胡亥几乎从不曾做过，只有在他纠结的时候才偶尔溜出来。 他在想，到底扶苏在他心中的地位，有没有到了那种地步，豁出命去救人？ 胡亥从来不曾想过。 漆黑的眸子微亮，胡亥迟疑了许久，才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如果父王想救兄长，便不要让任何人去我原先的宫殿打扰我。” “若是可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不成呢？” 嬴政没有问胡亥到底要为何去做，只是询问了这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大不了，我赔他一条命罢了。”胡亥抬脚走出殿门，自在摇晃地往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走去。 那个他已经好几年再未到过的宫殿。 即使这里再没人住过，不过胡亥根本就不在乎地穿墙而过，屋内虽然冷清，但是到处还算是干净。他看着四处清明的模样，忽而一晒，也是，扶苏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会让这里变得乱七八糟呢？ 他慢慢走到庭院中，看着狡黠的月色盘腿而坐，顶着这日月精华，胡亥运转起《清心诀》。 胡亥没有办法能够救人，但是迦叶或许可以。可自从他们的链接中断后，胡亥长达几个月没再听到迦叶的声响，这还是从他们开始链接以来的第一次。 胡亥不愿意去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扶苏的情况逼迫他开始去思考这个问题。 天帝逍遥，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说是肉身情缘，可若是这一次成事了，他与扶苏嬴政的缘分也算是了了，那他又该去哪里？ 胡亥周身淡青色的光芒飘溢开来，淡淡的光芒让庭院中很快被这样的色彩充斥着，衬得胡亥面容俊秀皙白，头绳自发断落，黑发微动。 随着他体内灵气的运转，胡亥周身的气势节节攀升，在眨眼间便达到了巅峰。原本月明星稀的夜晚，忽而骤起雷鸣声。 远在城外的陈明轩猛然抬头，提起正守在马车内的张环儿与五儿暴退，在黑夜中径直往王城外赶去。 张环儿不明所以，加之陈明轩无法现形，这样子带着他太过骇人，挣扎着道，“陈明轩，你赶紧放我下来。” 陈明轩凝聚能力于喉咙，低沉着说道，“胡亥在渡劫，这是金丹劫！那个疯子，雷云会把所有的鬼魅都清扫干净，你跟着我们身边太久了，容易出事！” 该死的！陈明轩心里震撼，他却是不知，胡亥竟然这么快就攀升到金丹期！即便是他在转化为鬼魅后 分卷阅读76 便天然地知道这几个等级，可是金丹……这怕就是这方世界唯一能够容忍我的界限了，胡亥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嬴政踱着步站在宫殿门口，看着秦王宫上方雷声阵阵，电闪雷鸣，雷云越发黑厚了，翻滚着聚集在一起，闷声连连。 伺候的內侍站在嬴政身后回禀，“王上，那边已经清干净了。” 秦王没有应声，他背着手站在屋内，仰头继续观察着那越来越阴沉恐怖的雷云。 “王上，还请您进去吧。”后面的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嬴政一罢手，他顿时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言。 “寡人倒是要看看，到底他要做些什么。” 到底这老天，要如何收了他去！ 第六十八章 胡亥惹来的动静自然不小，不过本来就是深夜，天空突然剧变并没有惹来多少关注。偶尔有皇城附近的人惊醒，迷糊着看了眼天色又重新睡下。 除了守夜的更夫和巡逻的侍卫，能够看到这个场面的，或许只有那些习惯在黑夜行走的魑魅魍魉了。 当第一道雷劈下的时候，整个秦王宫都陷入了光亮中，站在嬴政身后的內侍一个哆嗦，差点给吓傻了，今天本来不是该他守夜，而是秦王身边的大太监，也就是嬴政在赵高后提拔上来的那个宦官，不过他现在正在扶苏身边守着。 “王上，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地在劝解，刚才劈下来我的那道雷电显然不是凡物，看起来更像是故意劈开云层落下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一道雷云被劈开，贯彻天地的粗大天雷滚落，狠狠地劈向胡亥撑起的防护罩。 九九八十一道雷，他刚受了两道。 整个秦王宫有着龙气的庇护，除开胡亥所在的院子，其他地方并没有损失，小院子内除了胡亥，其他的东西都化为虚无。 如果不是胡亥在的话，现在这一大片地方也就消失了。 “来吧。”胡亥淡淡地说道，他随手从腰间拔出他的剑，又慢慢地摸着那锋利的剑刃。 还没到需要动剑的时候。 当第十八道雷落下时，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白色，即使有人陷入了深深地睡眠中，现在肯定也都被吵醒了。 整个皇城的人都跑出来看着秦王宫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天在惩罚什么，但眼尖的人却发现这雷只朝着一个地方落下来，而且一看就知道这雷不同凡响。 就这么远远看着，都觉得心魂都要被摄走了。 胡亥在第四十四道雷时撑不住了，外面的淡青色罩消失的那瞬间，他站起身来，手里握着的长剑与落下的天雷相撞，一股巨大的力量涌入胡亥的四肢。 噼里啪啦酥麻的感觉让胡亥一顿，身体内的灵气旋转得更加快速了，他看着上面酝酿着的第四十五道，背在身后的手掐着法诀。 涌入体内的天雷随着胡亥的轻声念咒迅速被左手给吸收。 天雷无知无觉，继续劈落。 仿佛整个天地间只余下这个声音，只余下这个地方。 嬴政站在宫殿门口看着天上久久不散的雷云与不断劈落的天雷，冷峻的脸色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思，他身后的內侍瘫软在地上缩成一团。 这般模样的人其实不少，就在距离天雷聚集的院子不远处，便软着三个人。 那身上的侍卫服装非常清楚地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不是只有胆小的人才会在天雷下显得胆怯，更多的是心有不轨者。 天雷代表的是天道，即使这个世界并不欢迎修真者，但不代表没有天道，没有法理。 第六十八道，如蛟龙一般的天雷落下时，胡亥身上隐约有着烧焦的味道。自古以来金丹劫从未有过九九八十一道之理，胡亥在撑过六六之数后便隐约猜到了天道的想法。 想要他的命？ 胡亥挑眉轻笑，微微动了动手腕，身形在瞬间便出现在半空中。 他之前不动，不过是为了更多地隐忍，可既然都要到命上来了，哪里有不开门迎客的道理？ 看看到底最后是他先死，还是天雷先退步？ 胡亥嘴角扯开一个略显狂妄的笑容，左手仍然背在身后，右手提剑，就这么当头与天雷撞在一起！待他看看，九九之数后，到底还有什么东西！ 爽朗狂傲的笑声在贯彻天地的雷声中响起，让人难以忘却那道隐隐绰绰的身影。 …… 迦叶睁开眼睛，迦挲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师兄，你还好吗？” 迦叶淡然地点头，“你不必记挂，自可自行离去。” 迦挲皱眉，在迦叶的对面坐下来，“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修行出现问题，为何不告诉我等？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在驱逐魔族时出现端倪，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告知我们？” “是。”迦叶点头。 迦挲既生气又无奈，他这个师兄要么不说，要说的话，那么说的绝对是真话。 他正想对着迦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赶紧回寺中休养时，迦叶原本阖上的眼眸骤然睁开，眼中精光暴起。 迦挲眼睁睁看着迦叶左手洁白的手指在迅速掐算着，不过片刻便站起身来，离开了他这几个月从来不曾离开过的院子。 “师兄，出什么事情了？”迦挲变得严肃起来，每当有大事发生时，迦叶便是这般模样。 迦叶淡声说道，“不是这个世界。”随着他的话语，人已经消失。 以迦挲的能力，在迦叶不故意甩开他的情况下，他要赶上迦叶不是一件难事，他坠在迦叶身后，暗自思忖着师兄的意思。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事情，那么就是其他世界的事情？ 迦挲突然想起几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迦叶曾经带着一个小孩子。他现在还记得那个孩子的眼神，就像是个狼崽子一般，除了迦叶外，其他人在他的眼里都宛如死物。 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发现。 如果真的是那个孩子的话…… 迦挲抬手摸了摸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迦挲跟着迦叶停下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师兄正盘腿坐在深山空地中，这是靠近极西山脉的深处，也是魔族出没的地方，是遮掩的好地方。 迦挲自发地给迦叶护法。 当迦叶手指轻动时，迦挲赫然发现，在他的指尖，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但是这个黑点，却令迦挲在看到的那瞬间，便觉得浑身一僵，几乎不能动弹。 为什么师兄手中，居然会有这样的魔物！ 第八十九章 迦叶手里的小黑点是有来头的，那可不是普通的东西。 它与镇邪本是一对。 世上黑与白本来就是相生相克的，阳面总会有阴面，有坏的总会有好的，这本来就是世间 分卷阅读77 至理。 这样的东西危害太大，不管落在谁的手里都很有可能沾染上魔气迅速魔化，因此早在八百年前就由当时的几位至尊布下法阵，镇压在不知处。 迦挲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但他知道，他师兄麻烦大了。 迦叶手里的魔珠绽放出无尽的光彩，周边郁郁葱葱的巨木骤然萎缩，迦挲在那瞬间被一道柔软的力道推开，狠狠地暴退了几十里地方才站稳。 他一脸惊骇地看着那瞬间枯萎的巨木，心下大惊。迦叶师兄从来都不是这般阴毒的人，这种夺天地灵气的做法着实不是他的风格。 就在下一瞬间，金黄色的微光隐藏在黑色光芒中，随着泛滥开来的黑色护住所有物种。 迦挲脸色缓和，师兄毕竟是师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禁不住低声念叨。 迦叶的施法都被层层的黑色所遮盖，根本看不清楚内里的模样。迦挲只能给他的双眼施展了咒法，试图看清楚他师兄到底要做什么。 一道微光在层层黑暗中亮起。 …… 胡亥在第七十二道劫雷劈下来时，身上衣物紧碎，身体焦黑，看起来隐约有着焦香味。 剧烈的疼痛袭击着胡亥，持续不断地撕扯着他的身体，试图从另外一种方法来击败他。 他的长剑也在这一瞬间破碎了。 即使它的确是无上珍品，但在天雷的多次攻击下还是碎成了片段。胡亥咳嗽了几声，嘴边的血沫证明了他内脏受损。 在第七十三道劫雷落下时，胡亥体内有一道黑光飘出，小小的黑点在他面前不停转悠着。粗大闪白的雷电落下时，黑点毫不犹豫地吸走了大部分的电光，只留下一点点击打在胡亥身上，泛起一道白光。 那是镇邪。 七十五、七十六、七十七……八十、八十一！ 在第八十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天雷夹杂着天威暴滚而下，宛如劈开天地般的压力落下时，胡亥背在身后的手也刚好掐完了最后一道法诀。 胡亥知道，即使镇邪如何厉害，天道还是天道，这最后一道天雷它是挡不住的。 身后一道微光闪过，就在胡亥身后悄然无声地撕扯开一道漆黑的口子。 不过一道小小的口子，站在前面的胡亥就有种魂魄都要被摄去的错觉。 他侧身避开，天雷随着而动，但是镇邪吸引住天雷往口子而去，天雷在接近口子的那一瞬间就被口子直接吸引过去，庞大的气势威压迅速消融。 雷云不甘，却仍旧只能在不甘中翻滚着消失。不论天道如何，八十一道已落，雷云该消失了。 通道刚开的那瞬间，胡亥就听到迦叶的声音，“天道已有觉察，此次后，两方世界再无联合的可能，一刻钟后，通道会彻底崩塌。” 胡亥怔愣，没想到迦叶上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片刻后，他立下决断，“我跟你走。但是扶苏被困龙所扰，我该如何救他？” “困龙惧怕天雷，你已经骇走了它。”迦叶淡淡地说道。 胡亥抿唇，当即传音给陈明轩，“问问张环儿与五儿，你们三个愿不愿意跟我走。” 时间紧迫，胡亥三两句解释了遍，五儿连想都不想就往秦王宫飞去。 陈明轩看着张环儿，张环儿虽看不到他，却也点头。 “我走。” 陈明轩叹息，“你是带得走，那就都走吧。” 胡亥通身绿光一闪，身上又换上一身衣裳，他先是收到了五儿的飞扑，又挥袖把张环儿与陈明轩收入袖子，好在袖里乾坤没白学。 他来不及巩固内里金丹的情况，便踏步进入通道，镇邪飘在他身侧保护环绕。 在他消失前，一道小飞剑从洞口飞出，直接飘到了嬴政面前。 第七十章 胡亥坚定地认为，他的第一次穿梭真的可以说是非常愉悦了，毕竟他那个时候都是在迦叶的保护下，而这一次简直是要了命。 两个世界的排斥越发严重，迦叶的话早已把严重性都告知，他的力量全部用在维持通道中，而通道内凌冽的风暴就只能靠他自己扛了。 好在进入不久后，镇邪自动地环绕在胡亥身侧，一个隐隐的灵气罩子出现在胡亥身侧，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这个罩子却紧紧地护住了胡亥，令他免去了在风暴中挣扎的辛苦。 胡亥盘腿飘在罩子里面发呆，袖子里陈明轩道，“胡亥，外面出什么事了？”他们处在胡亥的袖子里，自然也体会到了刚才那震荡的感觉。 “无事。”胡亥冷声说道。 事实上也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胡亥心里却还是带着点恼火的感觉， “迦叶，你是不是知道我迟早会这么选择。”胡亥在心里问着迦叶，“你在逗我？” 胡亥当然知道他现在得以在通道内幸存有着迦叶的莫大帮助，但他心底的骄傲不容许他在这个时候糊弄过这件事情。 “你早晚都会过来。”迦叶清冷的声线在胡亥心底想起，“这件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胡亥，不要让愤懑控制了你。” “不，我现在觉得是你控制了我。”胡亥不满地说道。 他总有种被人噙着走的感觉，非常令人讨厌。 “呵呵，”迦叶低低笑出声来，那淡然的感觉丝毫让人觉察不到他此时正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连远远在旁边观望的迦挲也联想不到此时他的师兄正在做着某件有点逆天而行的大事，“生气了？” “……嗯。” 这就是这漫长的旅程中，胡亥和迦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 扶苏睁开眼睛的时候，正是清晨时分，身边伺候的人来来往往，最为熟悉的人还是那个站在床尾的身影，父王…… 他说不出话来，但是他的嘴型让嬴政知道，他的孩子在叫他。 秦王宫中的大夫来往着给扶苏看病，整个过程中秦王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令他们战战兢兢，完全不敢松懈。 到最后才→一个老大夫颤巍巍地说道，“王上，扶苏公子的身体开始好转。他既然已经醒过来了，之前开的药方就可以开始着手了。” “那就去吧。”嬴政淡漠地开口，站起身啦看都不看身前的人一眼，他知道如果没有胡亥赶回来，这一群都是废物。 秦王心里当然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也知道这是人力难以达到的事情，不能够怪哉这群人头上。但他差点失去最心爱的孩子，总归是有点发泄的权利。 屋内的人都知情知趣地退下了，屋内只留下嬴政和扶苏两人。 “愚蠢。” 在爱子面前，嬴政终于露出他冷静面容下的愤怒，“那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父……王，”扶苏挣扎着开口，声音嘶哑，面色柔和，“我不，能，看着您， 分卷阅读78 危险……” 嬴政冷哼了声，“你还和胡亥一起瞒着我。”他在扶苏床边坐下，“赵高也是他杀的吧。” 秦王不是傻瓜，能够图谋天下并且逐步逼近的人，怎么可能会忽视那些隐秘的疑点，“你瞒着我，是因为胡亥的特殊性……你从很久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扶苏有点怔愣，在嬴政的话语下明白过来，这一次他的苏醒，就是因为胡亥回来了。 而后，扶苏默认了。 嬴政气得脸色铁青，却不能对着现在病恹恹的扶苏做些什么，只能狠狠地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孩儿……怕……”扶苏嘶哑着说道。 怕嬴政会不信他，怕父王会对胡亥有着其他的想法。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扶苏没办法两全。 “罢了，你这番苦心倒是真的得到了点回报。”嬴政给扶苏压了压被子，“他给你留了口信。” 扶苏面露欣喜。 “别高兴得太早了，他走了。”嬴政没好气地看着爱子，胡亥当时的模样，让他隐约想起了上古的传说，让他升起了隐秘的想法，但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心绪在看到扶苏恢复时也都消散了。 “等你恢复后，我会把口信交给你。现在就好好休息吧。”嬴政难得温和。 扶苏应允，听从着父王的声音闭上了眼睛，对胡亥的口信有点急切。 那怕是胡亥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了。 第七十一章 迦挲承认，当他看到迦叶掏出魔珠的时候，他曾经想过会不会是什么大事件即将发生。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逼得师兄要使用魔珠的情况，居然会是…… 那个曾经出现过的小孩？ 迦挲在旁边整整守护了七天七夜，最后看着他的师兄抱着孩子从黑暗中走来，风轻云淡的模样就像是他刚刚只是打了个坐，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 “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迦挲看着胡亥，又看了看迦叶，对他要做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如果不是他能够感应到迦叶的气息，他都在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有人假扮的。 这实在是太不符合迦叶一贯给人的形象了。 胡亥早在长途跋涉中耗尽灵力，虽然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但是身体虚弱，别说是行走了，连坐下来都是一件难事。 通道内是永恒的黑暗，胡亥在第六天的时候灵力就将近枯竭，这还是镇邪一直在不断补充的原因。而且也正是因为镇邪的存在，胡亥才能够在两界通道内存活那么久。直到最后还是迦叶伸出援手，胡亥才能坚持下来。 眼前骤然出现的亮光对胡亥来说是简直算是幸福的标志，但在之后落入迦叶的怀抱就不怎么好了。胡亥在挣动了几下发现他连半分力气都没有后，闭着眼睛选择了沉默。 “不要睡着。”迦叶抱着他往外走，淡然地说道，“你刚结丹，又耗尽了灵气，根基容易动摇。气沉丹田，静守灵台。” 胡亥依着迦叶的话而动，在他完全沉浸在体内金丹的感触前，他隐约听到了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那个人似乎在哪里听过。 迦挲不知道胡亥已经完全忘记他了，在发现胡亥居然在迦叶怀里入定后，他表情十分复杂，“师兄，你是这么教导他的，现在这样子入定不是太过危险了吗？而且你直接把他从另一界带过来，与你而言太过了，你何不与我说呢？” “魔珠与我融合，你的力量与其并不兼容。” 迦挲：…… 师兄说这话的模样，仿佛像是在说今天早上他吃了什么东西那样简单，完全没想过他说的东西到底会引来多大的争议。 迦叶性格内敛，做事从来不会主动告知缘由，但一旦有问必有答，而且绝无虚言，他性格一贯如此。 “师兄，你之前魂体有缺的问题就足够让我们担心的；现在又告诉我这件大事，你真的是要了我的老命哟。”他无奈地摇头，看起来这段时间被迦叶折腾得不轻。 “你知道的，回到迦南寺，我没办法不告诉长老他们。”迦挲恢复了镇定，跟随着迦叶在后面走着。 迦叶颔首，似乎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关心。 他们步伐轻巧，看似只是一步之遥，实际上跨过万水千山，以他们的能力很快就回到了迦南寺。迦叶抱着胡亥径直往他的住所而去。迦挲站在身后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寻长老去了。 胡亥这一静坐 ，就直接花了半个多月之久，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金丹期已经稳固，身上磅礴的气势有点收敛不住，这是金丹初期的表征。等到胡亥开始锤炼体内的液态灵气时，他就能够逐步地恢复正常。 眼前是胡亥曾经小住过几天的建筑，当胡亥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的时候，他发现屋内的摆设和几年前一般无二，没有任何的差别。屋内依旧冷清得仿佛仙人居所，没有多少人气。 他走到屋外，还没有跨出门栏，就听到五儿的笑声。 胡亥挑眉，难得听到五儿在除他之外的人面前这么肆意，难道…… 胡亥默默打了个寒噤，把刚才的猜想塞回去。 他敢保证，跟五儿玩耍的人绝对不是迦叶！ 第七十二章 迦挲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胡亥，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五儿。他知道胡亥身边缠绕着隐约的鬼气，不过前几年他来的时候，五儿一直在昏睡着，后面的确是清醒了，但是迦挲都一直没注意到他的模样。 而这一次，胡亥入定得太快，迦叶只能帮他破除了袖里乾坤的法咒。毕竟胡亥带着的不仅是鬼魅，还有人。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迦挲千辛万苦把事情告诉迦南寺那几个大能后，又带着他们来迦叶的居所，原本以为会出什么问题，结果他们的视线在落到五儿身上时，全部都脸色大变。 无他，这小胖崽的模样和迦叶以前太像了。 迦戒一个暴栗就敲在迦挲的头顶，理直气壮地看着小师弟，“你负责这段时间的事务，结果完全没注意到这小娃和迦叶的关系？” 迦挲二丈摸不着头脑，委屈地看着师兄，“我怎么知道迦叶小时候什么模样，我才是他师弟好吗？”迦挲这委屈吧唧的模样换来其他几个师兄弟的笑声，最后还是迦戒看着迦叶挑起话题，他这位清冷的师弟还真的很难看得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迦叶，”迦戒语气温和地开口，“当初应劫，并非只有这样的办法，如果你愿意的话，让你的魂体重新恢复并不是难事，虽然需要牺牲镇邪，可那本来就是身外之物。” “师兄。”迦叶淡淡地摇头，“我不需要重头再来一次。” 迦戒皱眉看着他，作为他们这一辈里面的大师兄，迦戒比下面几个都清楚 分卷阅读79 迦叶身上可能存在的问题。 没错，他的存在是特殊的。 但与此同时，也是有代价的。 “我不希望你真的走到那一步。”迦戒叹息着摇头，看起来更像是个担心孩子的老父亲，这对他这个把几个小师弟带大的人来说并不奇怪，更别说他还是那个最喜欢哄人的人。虽然几百年过去，不过那样的经历在他的生涯中留下的印痕比他想象的还多。 “行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迦戒阻止了迦挲还有其他几个师兄弟的话语，对迦叶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放任自如，“但是记住你答应过我的，到了临界点的时候，不要一个人扛着，不然师兄可是要把你丢去禁闭。” 这是以前迦戒威胁他们的老把戏了，即使是在现在这样略显紧张的时候，迦挲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当然。” 迦叶眼里淡淡的笑意并没有阻止他送客的意图，迦挲倒是留下来了，从他知道五儿和迦叶的关系后，迦挲对五儿的好奇可是成百倍地上涨。 最好奇的一点，原来师兄小的时候居然是这么胖？？？ 咳，幸运的是，五儿在几个大能出现的时候就被佛光给温暖得睡过去了，完全没有听到那一系列的讨论，然而也代表着他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有个胖叔叔蹲在他面前。 “哇——糊糊——坏——” 可惜胡亥那个时候还在入定中，显然没有听到可怜的五儿的求助声。 不过在胡亥清醒着踏出屋门时，五儿和迦挲间已经到了熟悉的地步，至少能让胡亥听到这样的笑声，代表着不再是陌生。 “主子。”张环儿是第一个发现胡亥的人，得益于迦挲，张环儿现在也能够看到鬼魂了，他正在木屋外面守着五儿。他知道五儿对胡亥的重要性。 胡亥对着张环儿点点头，伸开手接受了五儿的飞扑，以及五儿身后的那个……哦，迦挲。他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迦叶的师弟。 迦挲对胡亥也是印象颇深，这可是让他师兄大费周章特地从异界带来的人，甚至还因此接纳了魔珠，如果迦挲对胡亥的存在不好奇，这显然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假话。 “迦叶呢？”胡亥不是那种会寒暄的人，他确定屋内没有迦叶，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会到处走走散心的人。 迦挲直起身来指了指后面，“他在疗伤。” “疗伤？”胡亥皱眉，“他怎么受伤了？” “你体内的镇邪原本是迦叶的护身之物。”迦挲没有直接说起这事，反倒说起了别的，“它与师兄的融合程度非同寻常。” “但物有阴阳，显然镇邪的反面，魔珠，与他的相容程度也不低。”迦挲的声音带上了点点悠远的气息，怎么也是位一百多岁的人了，“他是佛修，和魔物沾染上关系不是好事。” “如果不是我和他相处了一百多年，我会说，和你在一起的师兄，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第七十三章 迦挲的话说得神神叨叨的，但胡亥能看得出他对迦叶深沉的担忧，似乎是真的在担心迦叶可能出什么事。 但是最后一句话却让胡亥心生疑惑，“迦叶在你看来是怎样的人？”他看着迦挲的模样像是在盘算他能给他怎样的回答。 迦挲摇头，“师兄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践行佛理，诚恳待人。虽然平日少与人接触，但一经贴切便知道他是温和之人。但这不代表着他普通。” “他虽然诚恳，却从不主动开口。他一贯温和，却情感淡漠。他为佛修，却与魔珠相融，是不是很奇特？” 迦挲的声音越发悠远了，现在更带着淡淡的叹息。 “他本来便该是迦南寺的住持。迦南寺不会按照排行来选择住持，更多的是依靠能力判断。师兄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偏偏断在最后一关上。” “迦南寺是此界中的镇压邪魔妖怪的主力，继承住持的最后一关便是考核心性。要知道师兄佛理精湛，修为境界无一不是佼佼者，谁又能想到，心镜照出来的，竟是纯黑色！” 胡亥听了这一堆铺垫，看着迦挲还想着继续说下去，皱眉打断了他，“心镜是什么？” 迦挲苦笑道，“这是本寺历代大能所留下来的法宝，任何一人站在心镜面前都会显露出内心的真实，纯黑色……那是连魔族都几乎不曾出现的颜色，落到迦叶师兄身上，又怎么不令我们吃惊痛苦？” “但不管如何检测，师兄都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继位了。而在这个时候，他选择了现在的住持来担任这个位置，前任住持也应允了。” 胡亥摸了摸剑柄，“迦叶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为住持欣喜鼓舞的样子。” “师兄的确不是。”迦挲承认，“不过后来……”他说到这里就停顿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五儿在胡亥身边蹭蹭，然后又悄悄地趴在了胡亥的头顶，迦挲不能控制他的视线随着五儿的动作而转动。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胡亥不耐烦地提醒着迦挲，说话只说一半的习惯简直令人发指。 迦挲缄口不言，“这之后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如果师兄愿意告诉你的话，他自然会告诉你。” “……”胡亥瞪了他一眼，抱着五儿转身就走了。等走出了好一段距离，五儿才从胡亥的头顶上倒挂下来，小眼珠子斗鸡眼地看着胡亥告状，“糊糊，都听不到！” 胡亥看着五儿皱着小脸的模样就忍不住伸手去戳他，“张环儿，你也听不到。”张环儿在胡亥转身离开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 “没有听到。”张环儿的回答和五儿的一模一样。 胡亥不过思考了片刻就把这件事情丢到脑后了。迦挲估计是乘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做了点什么，他的能力高出胡亥许多，胡亥没有察觉本来就是正常的。 * 胡亥能够隐约感觉到周围的灵气中带着一股躁动的感觉，他没有迟疑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迦挲知道那就是迦叶所在的地方，按理来说他需要陪伴着胡亥走过去。 但显然胡亥不需要，也不想要。 迦挲摸着下巴摇头晃脑地走了，毕竟这几十年的事务都是他负责，迦挲也不好一直都呆在迦叶这里。 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这里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迦挲想着迦叶之前那样温和的声音，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寒噤。 第七十四章 胡亥看到迦叶的时候，迦叶清隽的面容看不出丝毫的阴霾，他盘膝悬浮在半空中缓缓落下，清雅气息随着他的睁眼而越发温和起来，完全没有迦挲所说的那所谓魔珠的味道。 “你的身体如何？”胡亥揉搓着五儿，漫不经心地问道，方才迦挲的话语没留下半点波澜。 “无 分卷阅读80 碍。” 迦叶站起身来，随手轻轻一拂，五儿又轻飘飘地入睡，径直躺倒在胡亥的怀里。 面对着胡亥的皱眉，迦叶淡声解释，“他毕竟与我有溯源，频繁与我接触不是好事。” “迦挲所说的，都是实话吗？”胡亥下意识换了个姿势抱着五儿，然后跟随在迦叶身后，一起从这屋内走出，径直到了外头的树林。 这山头的模样千变万化，虽是这般模样，可落在他人的眼中或许又是另外的样子，与别个一点都不同。迦叶从来都不曾去限制过这山头的模样，缘何有这样的变换，便是天地间钟爱的造化了。 迦叶走到树林中时，恰逢微风吹动，一小片叶子盘旋着掉落到他的肩膀上，又缠绵不舍地擦肩而过，缓缓地在清风中落地。 “是真的。” 他没有任何隐瞒，娓娓道来了胡亥想知道的事情。 曾说天地大劫，每逢九九之数便会重来一遭，这末劫是难以避免的。数千万年前有大能者愿牺牲己身修为性命并此后无数寿岁，抗下了这灾祸。但天地大劫并非小事，便是减弱了这后果，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只是削减罢了。 而这位大能，此后生生世世，无不是伴着这宛如诅咒的命数轮回，到如今，已是二十六世。 “圣人亦有私欲，邪祟伴生，便容易魔化，即便是大能，也不例外。”迦叶的声音如此淡然，带着清冷如玉的质感，“分离魂魄，除去灵性。虽对五儿不公，然这世道却是容易正常。如此说来，却是我对不住五儿了。” 迦叶的话语中没有提及这位大能是谁，如此明显的线索却也不必说出口。 胡亥低头看着五儿，忽而冷哼了声，“你却是少了一人吧。若是你对不起五儿，可这天下，又何尝对得住你？” 这魔化丛生之事，本便是该有的后遗症，若是世人对此有穷追猛打厌恶至极的景象，确实令人心伤。 迦叶摇头而笑，淡然自若，“胡亥，既从不曾被人所求，所做之事，便是从心出发。何来他人对不起的道理？”无人求来这般大造化，只是自愿从心而已，哪里可以如此说道。 胡亥向来秉承着爱恨分明的态度，扶苏对他好，他虽然别扭，却也一心一意帮他。张环儿跟随他多年，助他在冰冷宫中生存，他自不会忘记他。赵高此人面善心恶，一切都是利益驱使，即便最开始的时候他于胡亥有益，胡亥杀他的时候也毫不犹豫。 而迦叶…… 迦叶到底是不同的。 他把胡亥从截然不同的道路上拉出来，致使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大道在眼前敞开，不再是局限在宫廷后院的争斗中。天下算什么？当寿数不再是局限的时候，便是帝皇都不再是登山的目标。 “你若是这般说，别人也无处说理去。”胡亥抱着五儿生闷气，按照迦叶的性格，或许有人杀到他面前来，都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迦叶只是笑，随手摸了摸胡亥的头顶，倒是把他气得够呛。 迦挲并未远去，站在远处看着师兄如同普通人一般与胡亥玩闹的时候，心头蓦然生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若是这般举动落在其他人身上，迦挲都不会觉得奇怪，可若是落在他这位师兄头上…… 糟糟糟！ 迦挲忽而唉声叹气起来，只觉得过不多时他便要被那几位大师兄一个个给揍一顿了。真是要命，难不成真的还是他所想的那样不成？还没等迦挲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突然往后猛地缩了好几十里地，一眨眼间出现在山下。 他望着山顶的方向摸着光头，惨，果真是如此。 “你怎么了？”胡亥拍开迦叶的手，踱步到旁边去站着。发现迦叶望着后面的模样微笑，那与刚才的模样又大不相同，一时之间胡亥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迦叶伸手一指，“你该修行了。” 他所指的方向，却是远处忽而出现的木屋。 第七十五章 胡亥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算不得长，可也算不得短。 至少长到了胡亥知道迦叶情况如何，也知道了胡亥自个儿该怎么修行。 迦叶的情况算不得严重，长时间的闭关能够让他的身体恢复大半，然这治标不治本。要是彻底的根治，需要的是更为漫长的时间，以及许多不该出现的东西。 迦挲在头天告诉胡亥这些事情后，也认真地告知胡亥，“你不必去奢想这些，按着师兄的性格，若是真的能成，从一开始便会去做的。” 胡亥来了这里后，身体的成长很缓慢，他挑眉看着迦挲，想了想又拧着眉心道，“既然有法子，为何不去做。”仿佛那些乱七八糟的血腥是不存在一般。 迦挲趁着胡亥不注意的时候揉了他一把头发，看着他跳脚的模样笑嘻嘻地说道，“你猜。” 胡亥抿唇，他倒是想揍迦挲，可惜这个不知道几百岁的老顽童是他碰不得的，他上前一步他都不知道消失在哪里了。 胡亥沉下心来回想着迦挲说的话，半晌后无奈承认，他说的没错。迦叶的性格，是决计不可能答应这种法子。 他是不懂为何会有这般大仁大义的人存在，然胡亥本便是被迦叶拖出深渊，他不能因为己身不是这般人便开始有所质疑。 因为胡亥体会过，他知道被人从绝境中救出是种什么感觉。 救赎。胡亥忽而浑身战栗，因为他想到的这个词语。他从来不曾联想过这点，却在突然思及时恍然大悟。 迦挲疑惑地看着胡亥，提着原本趴在胡亥头顶的五儿暴退开来。胡亥这小子不知怎的又顿悟了，这种天赋也着实可怕。 五儿原本在胡亥的头顶待得好好的，突然被迦挲给拎走，顿时哭唧唧地看着胡亥，希望糊糊能来救他。 可惜他的糊糊沉浸在顿悟中不能抬头，和五儿求助的视线错开来，五儿一边啜泣一边挂在迦挲的手臂上，那痒痒的感觉让迦挲无奈，“你乖一点好不好？” 迦挲苦口婆心地看着五儿，他实在不能想象着胖乎乎的一小团居然是他师兄小时候的模样，这也的确太过可爱了些，然这怂哒哒的模样又真的……真的…… 迦挲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解释的词语，枉费他一代大师，居然也有词穷的一天。 五儿实在太过惧怕迦挲身上的佛光，他无奈只能把他递给了出来的张环儿，并嘱咐道，“不要靠近他。” 顿悟从来都是天地赠予的宝物，一经顿悟，有可能是千百倍的增长，要是被打扰可是极其令人失望的事情，迦挲本来是打算看看师兄，眼下也只得留在这里守着胡亥。 胡亥周身满是绿光，青翠色的光芒挤开了其他的灵气，争先恐后地把胡亥给包围起来。迦挲在端详了半晌后便知道迦叶当初的眼光着实难得。 分卷阅读81 他给予胡亥修炼的法决不是最契合胡亥的，然这会在潜移默化中开始影响胡亥的性情，甚至往着好的方向发展。 初始看到胡亥时，迦挲曾掐算过胡亥的运道，哪怕同世界隔绝，他依旧看到了胡亥的命数。那可真的算不得什么好事。 胡亥本是真龙，却并非王道，那强行夺来的命数容易崩塌，那明显亡国之君的面相让迦挲不知迦叶究竟是如何选中了胡亥。 当然，是镇邪选择了胡亥，然这同迦叶的差距并不大。 不过这小子的天赋倒是不错。 经过了一天一夜后，胡亥才算是睁开了眼眸。 一天一夜的时间对修仙的人来说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迦挲笑嘻嘻地看着胡亥，“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 胡亥静下心来观看内视野，半晌后才说道，“我又突破了。” 迦挲颔首，认真言道，“你的天赋极好，怪不得师兄当初特地把你带来，也只有这里才适合你。你原先的小世界同你不太兼容。”他抬头遥望着远处，掐指一算，随即苦了脸色，“怎的又在这个时候……师兄快出关了，你在外面守着他，务必等我回来再说。” 眨眼间迦挲就在胡亥眼前消失，哪怕胡亥眼下的能耐也算不错，依旧看不清楚迦挲的动静。 胡亥眨眼看到张环儿捧着五儿站在远方，而五儿在迦挲不见的时候就猛地扑到他的怀里来，哭唧唧地控诉着迦挲的“残暴举动”。 “糊糊，坏，光光，也，坏！”他吐着字，然后趴在胡亥肩头继续哭唧唧，如果不是眼下五儿变暖了，那啪嗒啪嗒掉落下来的泪水当着冰凉。 胡亥举着小胖崽看了几眼，又无奈给塞回来，只要一想到这小胖子和迦叶的关系，胡亥总有种幻灭的感觉。 他慢吞吞地带着五儿回到迦叶闭关的地方，端坐在不远处看着五儿，“现在要你进去，你敢吗？” 五儿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泪眼汪汪地看着胡亥，“糊糊，不要五儿，了吗？” 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就差扯着胡亥的袖子摇晃了。 胡亥把五儿又给塞回来回来，算了，还是再洗脑些时候再想这事吧。 胡亥本以为迦挲所说的出关时间是按月按年来算的，做好了等待的准备。没想到这个时间竟是按着日子来算的，不到三日，迦叶出关了。 迦叶一袭白色僧袍，面容清雅，神色淡然，步出院落后便看着席地而坐的胡亥，露出浅浅笑意，“你已突破，很好。” 胡亥抱着五儿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着迦叶的模样，半晌后拧眉，“你看起来比起入关的时候，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迦叶轻笑道，“胡亥一贯很敏锐。” 胡亥抿唇，他看出来迦叶的情况还不是很好，那为何还要出关？迦挲也说过他的闭关是需要长时间的，这不过才半年的时间……迦挲的话在胡亥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停留在他最后离开的动作。 掐指一算。 胡亥猛地眯眼看着迦叶，“你难道是打算出关镇压邪魔？！” 这该死的预感可不是不能成真！ 迦叶默然言道，“这是吾辈的宿命。”他伸手拂去胡亥身上的伤势，很快便让他在修行途中的沉珂都尽数消失了。 他走近胡亥，迦叶的身影把胡亥尽数给笼罩。胡亥天生就不喜欢这样的弱势地位，蹙着眉站在原地，忍着说道，“你打算现在就走？” 迦叶微笑，“那自然是现在。” 胡亥现在才知为何迦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够让迦叶离开，他站在原地瞪了眼迦叶，完全没有被他身上的光环所镇住，就算这人是所谓的大能，也还是那个偶尔絮叨烂好人的迦叶。 “你若是一定要去，我便要与你同去。” 胡亥斩钉截铁地言道。 万没有让迦叶一人离开的道理。 迦挲可万万没有想到，他让胡亥去阻止迦叶，居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在他的想法来，迦叶师兄很是看重胡亥，要是由他来组织一二的话，等迦挲重新回来的时候，或许刚好能够赶上迦叶师兄离开时候的样子。 迦挲也知道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他眼下他也需要去参与会议，没法顾得上两头，只希望简短的会议结束后，他赶回来能够看到迦叶还在。 奈何…… 迦挲刚一踏入山顶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了，他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只看到张环儿抱着哭泣的五儿站在院门口安静地等待着他。 “胡亥离开了？” 张环儿点点头。 明知道结果，但还是必须要问下一件事情，“师兄呢？” “大师带着小主子离开了。” 张环儿微笑着说道，哪怕他眼里也带着些无法阻遏的担忧，但依旧很是沉稳。 迦挲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做过这样的动作了，但此时此刻他的确是有点心累。 想把半日前的自己给打死。 “大师兄，迦叶师兄不见了。” “！看个人都不会？下一任的事情你接着干！” “喂喂大师兄，你是徇私吧，下一任明明是你啊！！” 迦挲满满的无奈。 * 胡亥并不完全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绝大多数都是迦挲同他说的，迦叶在带着胡亥过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闭关。 眼下胡亥在迦叶带着他挪移的时候，便听着他清雅如泉的嗓音悠悠地给胡亥讲解着这个世界的情况。 胡亥因此得知，这个世界有着寻常的修士，也有着魔修，更甚者是邪魔魔兽，这些在胡亥印象里皆是传说的东西，在这个世界都是实物。 “你以为的传言，只是某些越过了界限的修士带去的，不是不存在，只是存在在另外的世界中。”迦叶轻声言道。 胡亥眯起眼睛，忽而想起那个美艳的鬼魂来，“魅沙的情况如何了？” “纯阳道君在数月前已通过飞剑传书传达了谢意。”迦叶淡声道，只不过那个时候迦叶依旧在闭关，直到今日出关的时候才看到。 胡亥抿唇道，“倒也算得上是好事。” 胡亥并不喜欢魅沙，魅沙从一开始的强势出场到后面的一系列行为，胡亥都隐隐感到了威胁。然他同魅沙实际上又是同一种人。他们实际上都是同样的自私。 胡亥牵着迦叶的袖子，淡声说道，“如果当初我没遇上你的话，想必下一个魅沙便是我了。”他当然不是像魅沙那样为情所困，但是心魔中看到的模样，将是他未来会发生的画面。 眼下想来，他倒是无法想象杀了扶苏的画面，他和迦叶一样是个烂好人，却好得很好。 秦始皇喜欢他，并非没有道理。 第七十六章 迦叶温和地说道，“这是早便改变的 分卷阅读82 事情，你不用多想。” 胡亥皱巴着脸色扯了扯迦叶的袖子，“不用多想？你倒是同我说说，迦挲所说的是什么事情，难道你把我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不用付出代价？” 迦叶反倒是笑出声来，那温柔的笑意让胡亥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脑袋，虽然他也不知道那瞬间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你看，你已经同以前截然不同了。” 从前的胡亥，可从来不会考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寻常人为他付出的代价如何又怎么样，在他心里从来只有自己。哪怕那个时候，他就算知道了赵高对他的算计，胡亥也不会以为是什么坏事。 这很好。 但现在的他，会以为这不好，便已经够了。 胡亥沉默着，他感受到迦叶的想法，却愈发地觉得很是奇怪。他对迦叶而言，究竟算是什么？胡亥并不自轻，相反在他看来，没谁比得上他。但不代表着胡亥不清楚，对迦叶来说，从胡亥身上他并不能得到什么想要的东西来。 胡亥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异界人，迦叶所做的东西，比他应做的东西已经多上太多了。 迦叶轻轻抚着胡亥的头发，动作轻柔，安抚了胡亥的情绪。 他深吸了口气，总有天会知道的。 * 西北的平原上，是自古以来凶险的地方，但凡经过的修士都需要小心谨慎，普通人更是无法经过这里，便是踏入就会被这里浓重的瘴气所迷惑而死。深处偶尔有魔兽咆哮声，更是常常得见许多邪魔诞生，后又因为有数个修仙家族中的庞然大物聚首，每十年拿出修仙宝器珍贵丹药作引，也有无数修士前来助阵。当然也有本心向善之人， 高空上满是迷雾，但凡飞入其中的修士大多无所踪。除了大能者，无人能在平原的高空飞行，不然只不过是又一个有去无回的人。 然就在这原本应该寂静无人的高空迷雾处，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显得有些突兀，清脆的少年声带着丝丝锐利，刺破了此处本不该有的寂然，“这便是危险的根源？” 此人便是胡亥。 胡亥随同着迦叶站在高处，在佛修的庇护下从上看着这处的景色，若不是体内《清心诀》在不断运转，又因为此前刚刚突破，就着胡亥的能耐，还看不透此刻的模样。 在青绿色的光芒加持下，胡亥只能看见此处的雾气似乎不是普通的模样，光是上面蕴含着的光芒都带着暗淡的色彩，给人一种莫名的煞意。 迦叶沉声言道，“此处是邪魔的根源，他们是借此而出，寄托而生。” 胡亥抬头看了眼神色如常的迦叶，又低头看着迷雾，半晌后又道，“我怎么觉得这些迷雾有逐渐加强的趋势？” 迦叶颔首，带着胡亥往深处飞去，“的确如此。” 这也是迦南寺警惕的原因。 天地分阴阳，有清有浊，自古便是光暗相伴而生。有光明就有黑暗，有邪魔存在，也便有净化的佛修而生。这些皆是相伴的两面性，如同迦叶身上的情况。 这片天地在有人的时候，便淡声了邪魔妖兽，这是他们所熟悉的世界。大能者皆知道这是平衡，并非人力所能为。便是那遥远纪元中的那位大能，也只是延迟了这些灾祸，使得能被接受而已。 然这不代表着邪魔喷涌而出的时候，不会受到警戒。 这片平原上的迷雾在逐渐浓郁，诞生的邪魔也越发地多。此前只有高阶的邪魔能走出这片平原，眼下备受限制的却越来越少，连数量也在不断增多。 迦叶扫视着平原的情况，轻声道，“想来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胡亥敏锐地抬头，“谁？” 迦叶放在胡亥肩膀上的手并没有挪开，“迦南寺。” 胡亥的能力尚不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看着迦叶的动作也知道他在检查着些什么。到了一处极为浓郁幽黑的地方，迦叶在心口点了两下，镇邪不受控制地从胡亥丹田处浮现出来，散发出淡淡幽光把胡亥整个人都笼罩在灯光下。 “你想做什么？” 胡亥没有立刻动作，眯着眼睛看着迦叶的捣鼓。 迦叶轻柔地言道，“净化些许事情，等上片刻便好了。” 胡亥试探着伸出手来，还未突破光圈就被迦叶按住，“以你现在的修为，只要踏出这光圈一步，就会被这迷雾同化。” 胡亥狠狠皱眉，怒声道，“这便是你答应带我来的原因？”哪怕胡亥跟在迦叶身侧，他也不能够有任何助益，甚至需要依靠镇邪的能力才能在此待着。 迦叶轻轻摇头，那悲天悯人的神情出现在他清雅面容上，果真是合适极了。 “待着这里。” 他的身形往外飘逸了几里，迅速投入了黑暗中。 胡亥抱着手生闷气，只觉得自己愚蠢到了极点。迦叶起初答应得那么爽快，他还在疑惑为什么不直接离开便是，依着迦叶的能耐是做得到的。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迦叶是打着让胡亥也能历练的主意，这才答应了胡亥前来的要求。 哪怕胡亥知道迦叶的为人是不可能撒谎，也是他自个儿忘记询问，但是此时此刻被困在镇邪的光圈内，胡亥依旧气得七窍生烟，很是难受。 迦叶离去的那处依旧是一片黯淡，胡亥根本不能够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模样。 胡亥凝眉回想着刚才他下意识的举动，盘腿端坐着，开始驱动着体内的灵力，很快顺着胡亥的脉络往眼睛凝去，在胡亥的控制下，他的视野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强，很快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借着灵力的加持，胡亥勉强能够看清楚一点点痕迹。 在那个黑色的地带，中间的确隐约有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但是再多的便看不到了。 胡亥摸着下巴，回想着《清心诀》的内容，半晌把灵力收回来，覆盖在神识上。按理说来，眼下他应该能够驱动神识才是，只是胡亥在这点上并不是很确定。 他阖上眼睛，凝神于头部，一些敏锐的触感悄然随着胡亥的动作生起，胡亥只觉得恍然间似乎整个视野都变得截然不同。原本肉眼所看到的东西，突然间有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好似整个人都被这眼前的状况所纷扰，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很快，胡亥便适应了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 然这花花绿绿仅仅只是在镇邪光圈内的情况，这里面还残留着点点灵气，胡亥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这里面的灵气模样，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感知到的和“亲眼看到”的感觉依旧是不一样的。 胡亥试探着往外面飘，神识的触觉还没有真正探出去的时候就见镇邪的光芒一闪，胡亥抿唇看着被挡回来的感觉，凶巴巴地瞪着镇邪，“到底我是你主人还是他是你主人？” 镇邪的光芒一闪一闪的看起来有点心虚 分卷阅读83 ，好半会后又变得明亮起来。 胡亥正拧着眉想说些什么，就见远处的黑团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来，那激烈的黑白对抗的亮度甚至要把这片原本黑沉的雾气给盖住。胡亥收回神识，捂着眼睛不看那处，刺激性的灵力让整片区域都被搅弄得浑浊起来。 他被镇邪给护在中间，哪怕那雾气化成巨浪一般冲击着这里，镇邪也稳稳当当地不为所动。 胡亥把所有的灵力都凝聚在眼眸处，他周身有着镇邪相护，也不需要他注意，要是连镇邪都挡不住，胡亥这点子能耐就更加挡不住眼前的事情了。 《清心诀》运转后，胡亥能够感觉到那股让眼睛灼烧感觉消散，很快便能看清楚那处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大部分的黑沉雾气很快散开，似龙似虎地盘旋怒吼着，像是在冲着中心的佛修怒吼。 迦叶安然而坐，双手合十念着什么，周身散发出那温暖金白的光芒却是这黑雾最为恐惧的东西，明明恨不得扑杀上去，却又畏惧这佛光普照，远远地避开。 这种扭曲无法遏制的凶恶一直在这中心弥漫着，有好几次胡亥已然看着这雾气扑过去，像是有了性情一般，然很快又被这温和暖煦的佛光轻柔消融。 胡亥撑着下颚看了半天，把浮现在他前面圆溜溜的镇邪戳了戳，“你的前主人是不是生来便是让人仰视的？” 胡亥被迦叶一路庇护，眼下又被镇邪给圈住，从未真正体会到这处的凶恶，然看着那雾气流散仿若真实的模样，果真是一处险恶地带。 迦叶的模样被这些似有似无的雾气挡得看不清楚，且那神圣的佛光笼罩在他身侧，照耀得这处如此明亮。 温凉眯着眼睛看着那处，他是头次从这样的角度看着迦叶，他似乎有些能理解，为何有人那么全身心地祈祷有人相救了。 这种感觉，的确是绝望中的救赎。 第七十七章 迦叶！ 哪怕胡亥眼下真的有什么所谓的救赎的感觉，但是看着迦叶一人在那处盘旋，胡亥还是感觉要气炸了。 他闷闷不乐地拍着圆溜溜的镇邪，心有不甘。 “你这样欺负镇邪，镇邪会伤心的。” 说曹操曹操到，迦叶悄然地出现在胡亥面前来。胡亥上上下下打量着迦叶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他又看着迦叶原本待着的地方，原本看起来像是要肆虐大地的黑雾渐渐散去，恢复成与别处相同的模样。 那种恨不得毁灭一切的感觉消失了。 “这就是你这一次想要净化的东西？” 胡亥说道。 迦叶摇头，“这不是这一次最主要的模样，只是顺手而为。” 胡亥抿唇道，“难道你不能同迦挲一起进来吗？” 迦叶拍了拍胡亥的肩膀，“如果迦挲听你这么说，想必他会很高兴。” 胡亥冷哼了声，“他高不高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迦叶只是笑着，带着胡亥往着前面飞去，低声说道，“这里是这片黑雾的核心，刚才我只是把里面聚集起来过剩的力量给净化，但这治标不治本，根本的缘由还是得找出来。” 胡亥一转念，看着迦叶道，“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 “八天。” 迦叶淡定地说道。 胡亥一怔，他还是有些不太熟悉这里的计时，想必从他开始辟谷后，他也算不太清楚这时候了。 迦叶笑道，“不是你的原因，这片地方本来就有颠倒阴阳，混乱时间的能耐，你只是还没有习惯而已，除开大能外，在这里都是如此。” 胡亥有点半信半疑，随着迦叶往深处飞去，“那你是打算去哪里？” “去往这平原深处。” 迦叶淡声道，清隽的面容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什么神采来。 “刚才你说这黑雾暴动，此前迦挲又说过有大能者镇压了天地浩劫，为何这样的事情还会出现？”胡亥纯粹是没事找话聊。 迦叶轻声解释，“这是不同的。天地浩劫是天道本身的问题，轮转的时候生物都需要在浩劫中挣扎，几乎是泯灭性的劫难。这眼下的暴动对比起天地浩劫，无疑只是刚入门的小问题。” 胡亥皱眉，他记得迦挲曾经科普过的内容，“就算只是小问题，造成的危害可不算小。” 迦叶淡淡言道，“对吾辈而言，邪魔妖兽是侵占我等生存之地，破坏家园的邪恶之物。然对他们而言，这又何尝不是顺应劫数的需求。不过是两者不同的劫难罢了。” 胡亥抬头看着迦叶此刻的模样，那种众生平等，漠视万物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扯了扯迦叶的衣袖，迦叶顺势低头看他，那点点漠然的感觉消失了，胡亥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但是你还是奔波在镇压的第一线。” 迦叶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尚且看不清楚雾气外情况的景致，“小的落网之鱼对他们只是磨炼，但那些庞然大物要是走脱了一只，对这大地而言便需要损失无数生灵。总不该看着生灵涂炭。” “但也不可能都是你来做。” 胡亥皱眉。 迦叶的能耐他是知道了，但迦南寺有那么多位大能，存在的能者也不只是迦叶一人。迦挲为什么要那么紧张？ 迦叶摸了摸胡亥的头，并不说话。 胡亥翻了白眼，迦叶要是不愿意说的话，就算是撬也是撬不开他的嘴，真心是个问题。 他们一路行走，遇到太过严重的情况，迦叶就会留下来清算，等到他们终于抵达这里的最中心位置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迦南寺那边，胡亥早就逼着迦叶送信回去，在三天前，迦挲也已经处理完手头的问题赶了过来，眼下是三人同时来到这个漩涡面前。 是的，在这西北平原的最深处，是一个漩涡。 这个漩涡不知道占地有多少，一见就宛如占据了整片天地一般，看起来当真宏伟，可那黑色的浓雾不断从里面溢散开来，久而久之一直把整片西北平原变得更加凶猛。 迦挲看着这里，摇头说道，“当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做些什么，每年都派人来巡视，倒是没发现这个严重的灾祸出现在这里？” 迦叶淡声道，“不是他们的问题。” 迦挲惊讶，掐指一算，顿时皱眉，“这怎么可能！” 胡亥抬头看迦叶，迦叶细心和他解释，“这里是今年才形成的。” 胡亥看着那远远的漩涡，虽然看着并没有移动，可是这么遥远的距离看来，也有摄人心魄的感觉，要不是迦叶说的，他会跟迦挲一样以为是长年累月才最终形成。 “这的确是今年才出现的。”迦挲脸色难看的说道。 这里严重的情况影响到了西北平原，要是继续放纵下去，这里的妖魔会越发厉害，久而久之甚至 分卷阅读84 会扩散到其他的地方去。 “迦挲，你为我护法，看着胡亥。” 迦叶轻声道，声音出现的同时，身影已然消失在两人面前，留下迦挲和胡亥两人面面相觑。 几息后，胡亥嫌弃地看着迦挲，“要你来作甚，连迦叶都拦不下来。” 他就是因为知道他拦不住迦叶，这才叫迦挲过来，可这看起来也一点用都没有。 迦挲无奈地说道，“你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可我又打不过师兄，就算他答应我过来，其实还是因为他想让我护着你罢了。” 迦叶在迦南寺内地位不同，他所说的话，通常都不会有人去反驳。这次迦叶只让迦挲过来，迦南寺的大能也没人说些什么。 迦挲面对着那漩涡盘膝而坐，掐诀念经，淡淡佛光顺着他的周身荡开，一层层把胡亥和迦挲两人包裹住，在这片浓稠的黑雾中护住两人。 胡亥撑着下颚看着那处漩涡，戳了戳迦挲背后，“这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 迦挲道，“天地初分，有清有浊，这便是从天地诞生至今的浊物。”哪怕不断再打散重来，最终还是会慢慢凝聚而成。因为这是无法彻底消灭的东西。 胡亥皱眉，“那为什么都推给迦叶去做？” 迦挲看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斟酌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过看着胡亥的模样，他现在不说，胡亥转头去问迦叶，师兄也不会瞒着他什么。 “迦南寺被天下看重，是因为迦南寺内有数十位大能。可我们这些所谓的大能，放到上古去，依旧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传说中为了硬抗天地大劫的那位大能，才当真是旷世古今的绝才。” “迦叶师兄便是那位的转世。” 胡亥怔住，他当然听说过这件事情，迦挲从他来的那天给他讲解的事情中，就有过关于天地浩劫的事情。天地浩劫常有，可每一次浩劫诞生，都是毁天灭地。有一上古大能硬抗下浩劫，致使这数千万年间的劫难都减弱数分，更容易度过。 如果迦叶是那位，那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 胡亥想了想，然后又戳了戳他的后背，“那是不是你把他的事情给泄露出去了？” 迦挲一脸无辜，看着胡亥说道，“我不就是把他的所有事情都泄露给你了吗？你要是不想知道，把那些记忆都挖出来还给我呀。” 胡亥一脸嫌弃地推开了迦挲，不想和他说话。 他们两人在这里不知道坐了多久，而后胡亥突然从原地站起身来，看着那里说道，“我打算进去。” 迦挲脸色骤变，看着胡亥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二傻子，“你进去后，要靠着什么东西来保护你？” 胡亥摸了摸从之前离体后就一直没有回去的镇邪，“它告诉我的。” 迦挲：“……” 这是打算气死他吗？ 迦叶把胡亥交给迦挲，就是为了让迦挲保护胡亥，要是在他眼前让胡亥给进去后，迦挲觉得要完。 “不成，这里头还是太过危险了，你绝对不能够进去。” 胡亥似笑非笑地看着迦挲，“你说得太晚了些。” 几乎就在胡亥话音落下的时候，迦挲猛地捞了一把，可惜胡亥的身影顿时破碎，这竟是虚假的！ 第七十八章 镇邪的能力如此，竟是活生生欺瞒了迦挲的眼睛，应是让胡亥从眼前逃脱，直接遁入了那浓黑的区域。 迦挲：！！ 惨了，迦挲想起迦叶唯一一次生气的模样，循着痕迹也追进去。 浓雾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楚，胡亥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找人。 镇邪似乎有着灵性，在外面闪着一层圆润的保护圈，笔直地朝着一个地方赶去。胡亥看着镇邪这么有干劲，便把一切都交给了他。 这浓雾没有形状，不知道面积几何，进来后甚至连时间也没有了感知。 胡亥不能在这里修炼，只能不断打磨从《清心诀》里面所得的功法。他此时已经开始能够修炼攻击的法术。 《静心诀》中的法术不知几何，竟是非常繁多。 胡亥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为直接的剑术。他没有耐心再去修炼其他，在原来的世界游荡的那几年，他所修的便是剑术为长。 胡亥打坐，沉下心来开始内视周身的情况。他的经脉已经随着他每一次进阶而不断拓宽，早就不是当初的涓涓细流。一点微光在胡亥的洞府显现出来，灵力不断地涌入，开始打磨起着小小的核心。 随着胡亥不断运转着灵力，洞府的核心一层层被包裹起来，也开始一层层被磨炼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有了剑胚的形状。 这里的灵力暴虐，夹杂着太多的魔气，胡亥不能直接吸取，便有镇邪在外层层滤过后，才能被胡亥所吸收。 胡亥身上带着的灵药也是许多，有时候等不及镇邪的效率，胡亥便拿着几颗当糖豆磕。 随着胡亥开始磕糖豆，啊不对，是开始磕灵药的后，胡亥的剑胚开始一点点成行，最终有了锋利的模样。 但只是最开始的基础，没有经历过任何外力的打磨。 胡亥在心里默默地要求镇邪让剑胚脱离洞府，随即出现在外部中，一击刺破镇邪的保护出现在外面的各种漩涡中。 初生的剑胚太过稚嫩，一下子就被外面的漩涡给打碎，那一瞬间的剧痛反馈回来，让胡亥紧接着运转了好几圈灵力才给压下来。 如此反复，从磨炼出雏形，又丢出去外面打磨，眨眼间被打碎，又把碎片收回来继续磨炼，胡亥也不知道把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次。 从最开始一眨眼就被摧毁，到后面的小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天，半个月，一个月……胡亥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了，也离里面越来越深入了。 最开始的时候，依靠着镇邪，胡亥还能够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大抵也能够弄清楚眼下是到了哪里。 但是到了后来越深入，镇邪所能够照耀的位置就越来越小，到最后胡亥已经不要求镇邪把外面的情况给弄出来了。 反正前后左右上下都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黑色的，看和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镇邪不愧是神器，哪怕是到了如此地步，唯一造成的问题就是他看不清楚情况而已，剩下的危险对他来说几近全无。 怪不得最开始的时候，迦挲他们是如此担心这玩意都能被迦叶给送出去。 而此刻迦叶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在那至阴至邪的最深处，浓郁翻滚的黑气中，有一点微末的亮光。 这点金白色的光芒对比起这庞大的黑色而言太小太小，但是这点佛光却是如此坚韧，哪怕外面的黑色如何扑来，都不能够动摇这点光芒。 在这极黑极暗的地方，这佛光宛如希望。 分卷阅读85 迦叶盘膝坐在那处，清隽面容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的身子一半是金色的佛光，一半是黑色的邪气，两者彼此挣扎，来回争夺着迦叶身体，但是这一切都无损这外面一直光亮着的佛光。 在这慈悲佛光中，映衬得迦叶像是传说中的佛。 哪怕这片黑色再怎么不情愿，但还是一点一点都被这佛光给净化。 这速度再慢，可对比起这平原黑气亘古不变的年岁，已经是极为快速了。 迦叶缓缓地睁眼，漆黑的眸子仿佛盯着那幽黑深处，也不知道到底看到了什么，眼眸中竟是泛上了无奈的神色。 这点神色，把这尊佛，忽而变成了人。 胡亥还是进来了。 迦叶早就猜到了胡亥有可能的举动，这才让迦挲特地盯着胡亥，但是到底还是没用。胡亥那样的精灵性子，最终还是给钻了空子。 迦叶重新又合上了眼。 有着镇邪在，胡亥不会出事。 迦叶从一开始，就不是无目的地把镇邪交给胡亥。 这神器能一直庇护着胡亥，哪怕迦叶日后不再，也没什么能欺辱了他去。 这是作为迦叶，唯一的私心了。 仍然在镇邪的保护下磨炼着剑胚的胡亥心念一动，把剑胚给重新收了回来，然后看着眼前的黑暗，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他刚才好像想到了迦叶。 他有点想念迦叶了。 虽然这里昏暗无光，但不是什么地方都看不清楚，比如现在，胡亥发现他越来越靠近一处光亮。也不知道这个黑漆嘛唔的黑暗中是什么弄出这么个玩意儿的，再比如，在遥远的地方，他好像是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扭曲着舞动，更像是一把黑暗中的藤蔓，比之这周围的雾气，又要显得更加漆黑，胡亥当即就操纵着镇邪迅速离开。 胡亥朝着光亮前进，感觉到体内吞吐的速度似乎比刚才快了些。 那隐隐约约的压制消失了一些。 胡亥挑眉，撒开手让镇邪自由操控起来，看着那块光亮迅速在眼中扩散开来，继而胡亥就一头扎入了这片光亮中。 熟悉的触动融入了胡亥的心头，这么熟悉的气息让胡亥总算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抬手按在镇邪的透明保护上，“总算是找到你了。” 胡亥露出淡淡的笑容，那种桀骜的神色稍稍褪去。 在光亮的中心，他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人。 迦叶安然静坐着。 胡亥状似不满地挑眉，然眼里流露出笑意还是不能作假的。 第七十九章 迦挲挠头。 迦挲摸着光滑的脑袋，在一片漆黑中哀叹着寻人，似是有着某种负担在心头。 如果不能早早把人给找到的话，迦挲怕是要彻底秃头。 虽然他本来就是个秃头。 师兄是个沉默寡言，性情淡漠的和尚，虽然有着佛性，也有着大爱，可正是如此，某种程度上，也让迦叶大师这个称号显得格外遥远不可及。 似是所有人都可见迦叶，所有人都不可知迦叶。 迦挲有时候也会觉得，迦叶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一切都放在心上，他会如此尽心去做，只是他觉得应该如此而已。 只是这对迦挲来说就足够了。 迦挲并无意去窥探迦叶究竟是什么想法，数百年的相处，师兄不仅仅是师兄，更如亲人，迦挲自是不希望迦叶出事。 自然，也不希望迦叶看重的胡亥出事。 这小不点还真是迦叶这漫长时光中唯独的例外，搁置在数十年前，迦挲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迦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个小不点聊天。 胡亥这岁数，哪怕他在异世是天命之子，对迦挲来说还没他的零头大小，简直就是在看着一个刚出生的幼崽。 …… “幼崽”正悬浮在一片光亮中，也不知道是上是下。 他沉思看着那片光亮的中心，迦叶盘膝而坐，眉目清秀，双手合十正在低声念着佛偈。 一个又一个斗大的佛字飘散开来，侵蚀着光亮外的黑暗。 是的，胡亥确定了一下，觉得他没有分辨错，的的确确是侵蚀。 胡亥蹙眉，打算让镇邪再往前移动，却没想到镇邪却没有动作。胡亥沉下心来感悟了下，发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意念。 似是表达着不能靠近。 但镇邪的意念太弱了，胡亥花费了好一会才感觉到所有。 不能靠近？ 胡亥仔细端详着现在迦叶是什么模样，盯着看了许久，啧啧道，“没想到迦叶长得还挺好看。” 迦叶低垂着头，胡亥尽可能在镇邪允许的范围内绕着迦叶一圈。 胡亥发现，但凡是迦叶那佛字侵染的地方，镇邪都像护犊子一般不让他靠近，但是如果是稍稍往前靠近一些迦叶，反倒是能被允许的。 他仔仔细细看着迦叶，忽而在那皙白眉心发现一处黑点。 那黑点如同小小的黑痣，几乎看不清楚，如果不是胡亥把神念凝聚在眉心，他几乎不能够看清楚这点。 胡亥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迦叶被心中的邪念控制了？ 他对当初迦挲和他解释的东西并不能完全理解，倒不是胡亥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而是他明显听出来了迦挲有所隐瞒，有些事情并没有完全说清楚。 这么点支离破碎的信息，胡亥除了知道迦叶体内还有着一部分邪恶。 但什么是邪恶，什么又是正途，在胡亥看来并没有非常明确的界限。 对胡亥而言，当初迦叶帮他从混乱中挣脱，这对胡亥来说就已经是正途了。秦始皇眼中唯有扶苏这个大儿子，胡亥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甚至真的成为那个有可能的自己，这对胡亥来说，也已经是正途了。 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并非简单的区别就能够界定。 如果说，连迦叶这种数百年都在做善事的佛修，都需因为体内那部分东西而被称之为邪恶，那世上谁又能真的成为善人？ 伪善之人，若这善的伪装能坚持一生，在胡亥看来，和真正的善人并没有大不同。 胡亥仔细看着这周围的佛字，滋溜中一口口吞噬着黑雾，这倒是让胡亥皱眉，莫不是迦叶其实是在利用自己不断吞噬着外面的黑雾？ 胡亥在升起这预感的同时，顿时心头怒意上涌。 这片黑雾无穷无尽，不管是迦叶还是迦挲都曾经说过，这本来就是劫难的一部分，可以压制，或许根本无法根除。 胡亥不可能就这么看着迦叶继续下去。 他被镇邪在保护着，以这镇邪薄弱的意识，根本不会让胡亥靠近迦叶。 胡亥眉宇桀骜，染着淡淡怒意，“他不是你以前的主人吗？” 话音刚落，胡亥自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把很久 分卷阅读86 之前记忆里的东西给挖出来。 镇邪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迦叶的东西，镇邪的名字是如此清晰明了。 镇压邪祟。 胡亥看着这荡开的光亮，努力沟通着镇邪的意识，“我留在这里，你去帮他。” 镇邪的意识似是有些迟疑，这小团意识太弱太弱，越强大的器具就越难诞生器灵，这是从一开始就无法撼动的奠基。 胡亥等不得了，他浑身灵气暴起，在镇邪的保护罩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镇邪本来就是护主，不可能真的与主人的意识抗衡，胡亥一滚落出来，就觉得浑身刺痛。 但是这种刺痛更像是进入了太高浓度的灵液里，这点痛楚比起在那些黑雾里受到的伤害根本不能比拟。 胡亥确定了此事后，顿时神情严肃许多，“还不快去！” 镇魂的外层本来就被胡亥所沟通，核心烙印又被迦叶所抹去，按理说主人应该是胡亥了。但是胡亥有令，且他如今的能力确实无法覆盖操控镇邪，当镇邪遵从着胡亥的意思靠近迦叶后，就不能自控地融入到迦叶的体内。 镇邪是如何帮助迦叶的，胡亥并不清楚，但是他清晰地看到镇邪融入迦叶体内的那一瞬，迦叶眉心的黑点消失了。 再看这些佛印，那种原本吞噬扭曲的感觉乍然消失，回归了原本的佛性。 胡亥松了口气，谨慎地避开了身后的那些黑雾，但是又不敢继续往里面靠近，控制着自己停留在黑雾与光亮的交界处。 这的确很考验人，黑雾与光亮的边界是不确定的，你不能肯定每一次飘动后，下一瞬又是在什么位置。 有可能是推动，有可能是后退。 没有镇邪护身，胡亥也不敢把神识放出去磨炼，只能安分地待着。 在一个无边无际无上无下的地方，很容易让人精神焦躁不安。胡亥时不时盯着迦叶看两眼平复心情，又仔细观察起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虽然黑雾看起来无穷无尽，但是迦叶屹然不动地坐立这里，光亮虽然飘摇弱小，却一点一点地往外扩张。 这点光终究是不能被动摇。 胡亥沉默着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这黑雾被压制是迟早的事情。 他正打算在这里扎根到地老天荒的时候，背后突然发毛，胡亥想都没想，往前扑了两圈，避开后背后探出来的利爪。 深黑尖锐的利爪在触及到光亮后，发出滋溜的臭味，一眨眼就被腐蚀掉表层，顿时收了回去。 但是胡亥也不好过，这层光亮太过纯粹，胡亥也不能太过近里。 他任着浑身的刺痛感，看着这接近光亮的黑雾，这才发现了一层接着一层密密麻麻叠着的东西。 他们虚无定形，时而挥舞着撕裂的利爪，时而化为坚韧的藤条，游荡在光亮的外层，一圈又一圈地虎视眈眈。 胡亥皱眉，看着这些蠢蠢欲动的邪恶生物。 它们显然也盯上了胡亥。 更应该说的是，它们盯上了迦叶。 胡亥的剑胎化形，呈现出一种未经雕琢的长棍模样，吞吐的霞光荡漾着周围的气息，让它们张嘴咆哮起来，却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胡亥若有所思地看着着黑雾与光亮的临界点，又想起了这里的危险性。 它们不是没叫声，而是叫声传递不进来，看着这咆哮的狰狞模样，如果被人听到了，或许也是一种攻击。 蠢蠢欲动的生物着实太多了，胡亥甚至都不清楚到底是只有这里一处是这样，还是说镇邪护着他经过的所有黑雾的确都寄居着这些怪物。 总是有忍不住的利爪藤蔓踏足光亮处，滋溜滋溜的灼烧声接连不绝，往往撑不过瞬息就缩了回去。 胡亥细心辨别过，如果把它们拖死在光亮处，大概一息的时间就会完全化灰。 他心下稍安，回头打算看看迦叶的模样，却悚然发现迦叶睁眼了！ 若说是平常的迦叶，胡亥不至于如此，那双眼睛却如血海一般通红，翻滚着无数的扭曲欲望，分明是无情无欲的俊美高僧，却突然因这双眼缠绕着骇人的暴虐气息。 胡亥轻咳了两声，他现在倒是不希望迦叶醒过来了。 第八十章 胡亥往后退了几步，很快又回到了和刚才的边界上。 由于刚才的伤害，这些在外面摇曳的生物暂时还不敢伸手进来，胡亥得以暂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迦叶身上。 迦叶的模样看着就不对劲，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来考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下一瞬间，胡亥就发现他突然出现在迦叶面前。 不是迦叶突地过来，而是胡亥眼睁睁看着迦叶一抬手，他就猛地被抓了过去。 迦叶所在的位置，正是这片光亮的最中央。 这片浓郁的光亮中，无处不在的灵气暴挤进胡亥的身体，剧痛侵染着胡亥的四肢，疼痛让胡亥的脸色都青紫起来。 红眼迦叶看着胡亥许久，手指轻轻一划，那压力顿时远去。 胡亥剧烈咳嗽着，肩膀上的手沉得发重，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拧着眉，“迦叶，你清醒一点。” 胡亥看着迦叶现在的模样，跟他真的入魔发疯了一般。 他没注意到，他说出的话压根儿就没声。 迦叶淡漠地眨了眨眼，可那双如血海的眼眸却闪动着无止境的欲望，在胡亥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顿觉得脖颈一痛。 眼前暴然而起的亮光，这片光亮急剧扩张吞噬，一眨眼间覆盖了上千万里。 …… 迦挲在黑雾翻涌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劲了。 他在这里面的时间也不短，始终没发现胡亥和迦叶的踪迹。迦叶倒是其次，迦挲是真的担心胡亥，这里面的黑雾会吞掉所有的痕迹，哪怕迦挲可以用神念来寻，但周身的法宝却是不能在这里面支撑多久。 第一波涌动的时候，迦挲停了下来。 迦挲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其中有种熟悉的感觉，让他莫名地知道，师兄理应在那个方向。 这黑雾的诞生是机缘，也是注定，在开始扩散后，各门各派的人就开始派人撤退，并且不断派人来处理这里的问题。但是这里尤其是不能够保证所有的祸害都被根除，毕竟这是天地劫难的开始，哪怕迦叶曾是那位撑天撼地的大能…… 但他毕竟现在还不是。 在第二波涌动后，迦挲抛弃了之前漫无目的的摸索，朝着源头的方向过去。 一片黑暗中，迦挲浑身泛着淡淡的微光，那速度甚至连残影都追不上。 …… 迦挲赶到时，身前的炙热让人难以忍受，他抬手画圈，轻而易举地圈住了扑面而来的煞意。 原本应该是安静祥和的佛光，不知为何侵染上许多的恶意。 但是在迦挲的眼中，黑雾却是 分卷阅读87 愈发颓然，不断被这乍然的亮光逼退。 如此熟悉的波动，迦挲如何能分辨不出这是迦叶的所作所为？ 大和尚脸色微沉，摸着光头沉吟，如果迦叶依旧能驱动佛光，应该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但是失去了镇邪的迦叶要如何稳住魔性，还是让迦挲心中万分担忧。 原本光亮周围的生物都被吞噬，散开的光迅速蔓延，哪怕是迦挲，也逐渐地避让着这一部分的吞噬，尽量不踏入圈内。 虽然源出一处，但这其中莫名的邪性依旧荡漾，迦挲生怕他帮不上忙，反倒是沦陷而入。 渐渐的，随着迦挲的深入，他开始能看到些东西。 破碎的肢体，扭曲的藤条，黑雾毫无定型，各种扭曲怪异的东西在迦挲面前出现，都被他给忽视过去了。 要说黑雾中到底诞生了多少奇怪的东西，大概只有上天知道，迦挲丝毫不以为奇。 佛光愈发浓烈，不断吞吐着黑雾，迦挲已经能微微感受到刺痛了。 极光的深处，迦挲似乎看到了人影。 他不自觉往前又飘近了些，随即露出诧异的神色。 那是……那的确是迦叶，以及胡亥。 两人都闭着眼，在极光中央相拥，如果不是这般可怖的环境，这看起来倒是个温馨的画面。 迦挲觉得不对劲，手上已经起了手势，正待分辨这是否虚幻，就猛地看到迦叶睁眼。 那双血红的眼睛如此狰狞暴虐，光亮瞬间涌动起来，让迦挲的呼吸都急促了些，哪怕他现在根本不需要呼吸。 “师兄？” 在光亮中，几乎无法传递声音的地方，大能的能力还是硬撼住限制，清晰地传入了中央去。 迦挲清楚地看到，被迦叶抱在怀中的胡亥也睁开了双眼。 当注意到胡亥的眼眸灵动如初时，哪怕这小子贼滑头，他也有点感天动地，好在这小子没真的出事。 虽然被红眼迦叶劫持的模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迦挲的话语含着纯正的佛意，就是这么点东西还是把胡亥震醒了，他还没挣扎就注意到他现在的模样是如何尴尬。 背后是迦叶的胸膛，腰间被一双胳膊紧紧抱住，胡亥差点被勒得半死。 迦挲在拼命给胡亥打手势，迦叶并没有理会他。 胡亥注意到身后迦叶的安分，这才有气无力地冲着迦挲摆摆手：别忙活了，他做不到。 镇邪要是在的话，他还能考虑一下……没想到让镇邪回去，反倒是害了迦叶……想到这里的时候，胡亥突然停顿了一下。 如果镇邪真的没用的话，刚才佛光中的恶意就不会消散，这证明镇邪还是有点用的。 可是为何迦叶还会这样？ 胡亥刚想到这里，就感觉迦叶松开一只手，一个轻柔的拈花指，顿时平静的光亮中突然起风，暴起的波动让迦挲吃尽了苦头。 等迦挲好不容易摆脱了，抬眼看迦叶他们两人时，却惊讶地发现迦叶……转了个身。 迦挲：……？？？ 胡亥是最清楚迦叶微妙动作的人，这突然打一下迦挲，又转身背对他……怎么莫名有一种傲娇的错觉，又或者是他不希望胡亥和迦挲互动？ 为了证明他的猜想，胡亥双手扶着迦叶的胳膊，一点一点地让他自己转了个身，刚好和迦叶面对面。 虽然以胡亥的身高，他只能靠在迦叶的肩头。 胡亥全程都保持着和迦叶的肢体接触，并没有让迦叶的情绪发生暴动，等他和迦叶面对面的时候，正好瞅见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如果这双眼睛不是出现在迦叶身上的话，胡亥会说长得很好看。 迦叶并没有对胡亥的动作有何不满。 胡亥深呼了口气，突然越过迦叶的肩头，对着迦挲招手。 迦挲一脸茫然地看着臭小子在拼命挥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胡亥是什么意思，他就被暴起的光亮冲走了。 胡亥腰间的胳膊突然勒紧，让他猛地喘不过气来，他双手压在迦叶的胳膊上，不禁吼了句，“迦叶你清醒点！” 胡亥龇牙咧嘴，忍住滔滔不绝想骂人的欲.望。 迦叶红通通的双眼看着他，胡亥愣住，他怎么还感觉到一点点…… 咳，委屈的错觉。 嗯，一定是错觉。 第八十一章 光亮到了极致的时候。也成为一种黑暗，又或者说是比黑暗更为恐怖的东西。 胡亥被迦叶抱在怀里的时候。看着迦叶那双血红的眼睛。除了心头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外，更加深层次的，是在担心着迦叶的安全问题。 虽然胡亥从一开始就知道，每个人身上有着善与恶的存在。但是迦叶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纯粹的光明。 但是仔细一想，世界上哪里会有纯粹的东西呢？ 过于纯粹的东西。总是容易招致毁灭的。 迦挲离他们很远。 虽然不能够清楚地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刚才迦叶对他的攻击看来。也能够知道迦叶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如果不能够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就如同大能所说的那样。可能连最后的一线希望都会消失。 胡亥很努力的想要从迦叶的怀里挣脱出来。但是每次动弹，都会被迦叶的红眼睛盯着。 看久了，也就觉得那份委屈是真的了。 胡亥有点怀疑迦叶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个样子完全不像迦叶平时的样子。 但是胡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迦叶。只能够轻声的说服着他，试图离开他的怀抱，然后继续重复被抱回去的这个过程。 在胡亥所不能够看到的时候，那一片纯粹的光亮，不断的往外扩张。一步又一步的吞噬着那些无边的黑暗，包括那些黑暗中所存在的怪物。 迦挲不得不远远地退开，只要他仍然处在光亮的范围内。他就会不断的被那些光波所攻击，这似乎是迦叶潜意识的下意识的念头了。 一想到这个，迦挲就有些无奈。 虽然看着这些黑雾被不断的吞噬，貌似是一件好事情。但是迦挲心中的压抑却越来越重了。 如果迦叶最终不能够控制自己，那就看似美好的局面，也最终会崩塌。 他不知道胡亥能不能明确知道这一点。 毕竟他们刚才那个亲密的姿势真的太过于让人…… 迦挲选择闭嘴住脑。 很快，迦挲就不得不退得更远了。 胡亥在发现彻底看不到迦挲这个事实的时候，也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还能够感觉得到镇邪的存在，镇邪貌似也在隐隐的回应着他。 但是镇邪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貌似在镇压着什么？又好像在保护着什么？ 很快，镇邪的念头终于传到了胡亥的脑子中。 他听着镇邪 分卷阅读88 若有若无的意念，无奈的想到：难道这真的是迦叶无法控制自己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雾突然暴动起来。 这里本来就是所有的一切的根源。 不管是劫难也好，劫数也罢，它们都将迎来一个结果。 黑雾似乎不甘心被光明所吞噬，也意识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于这团光源中间的两个人。 那些盘旋在光亮周围的生物，开始不断的试探进入，无数暴虐扭曲的枝条藤蔓在光亮光亮周围挥舞着。 胡亥看着那暴虐的情况，心中担心了一小会儿迦挲的问题，然后就开始考虑该如何从现在这个状况脱身。 迦叶明显是不能够控制自己的。 镇邪现在也派不上用场。 胡亥努力的在这个环境里扭了个身，仔细辨认着现在的状况。 自从镇邪进入了迦叶的身体后，这些看着暴虐的光亮的确慢慢的平静下来，佛光也染上了温暖的颜色，这说明镇邪还是有用处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镇邪进入迦叶的身体后貌似产生了一定的反作用，这让迦叶失去了控制。 胡亥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开始准备把他从这个情况中叫醒。 他仍然记得当初他们神念相接触的时候。 虽然后来胡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但是面对现在的场景，他突然觉得当初的神念也非常有借鉴的意义。 胡亥只会粗糙的神念接触，比不得迦叶的那么厉害。他轻而又慎的，慢慢的探出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迦叶外放的神念。 这一下显得很轻，但是似乎让迦叶的神念有了一定的反应，比起胡亥更快地缠绕住了胡亥的神念。 胡亥一碰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神智震慑了片刻，继而对上迦叶的双眼。 直到看到迦叶的眼睛，胡亥才舒了口气，虽然依旧是红色的，但是远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迦叶清醒了。 “你放开我。”胡亥不自在地挣脱了两下，并没能真的脱离开。 迦叶镇定自若，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们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劲。 “不要动。”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莫名的魅力。 胡亥看着眼下的场景，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能够控制自己，你就不应该进来。” 这一番魔化，胡亥差点以为他们要折在里面。 迦叶笑着说道，“没有关系，不是还在你吗？” 胡亥皱着眉头，“你说的是什么话？” 没有关系？ 胡亥有种不大对的感觉。 迦叶笑着摇头，然后搂着胡亥的肩膀，很快带着他脱离了这个诡谲的光亮。 胡亥看着迦叶的眼睛，那些红色并没有退散。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胡亥问道。 迦叶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盯着黑雾中的某处，”你应该跟着迦挲回去了。” 胡亥皱着眉头，“我不出去。” 他是最熟悉迦叶这个模样了。 他从来不会对他撒谎，如果遇到迦叶不想正面回答的问题的时候，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子，不会说着正确答案，老是给胡亥一种含糊不清的解释。 迦叶按着他的肩头，清俊的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笑意，“你是在担心我吗？” 胡亥不满的挑眉，“你想说些什么吗？” 他皱眉的模样，很像一只冲动的小老虎。 迦叶淡淡的说道，“迦挲告诉你的事情已经不少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你可以继续再问问他。关于他们讨论出来的方法是什么样的。” 胡亥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拽着迦叶的衣领，顾不得踩上迦叶的脚，“你还要去那些什么鬼的自我牺牲？” 这话虽然是疑问，胡亥的心口却堵得慌。 迦叶的语气带着一种漠然的佛性与自在。 “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轻柔淡然地说道。 胡亥拽着迦叶的衣领不放手，“这就是迦挲为什么要我跟着你的原因？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个所谓解决方法是让你去死？！” 迦挲做不到亲眼看着迦叶去死，但也做不到成为阻止的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只在这一旁边默默的允许胡亥跟着迦叶。 胡亥咬牙，勃然大怒，几乎能感觉到唇舌间的血腥味，“我说以迦挲的能耐，哪怕有镇邪，我进来得也未免太过简单了！” “这劫数本便是你拦下，至今出事，又是你来负责？这到底是何道理！”胡亥怒斥，眉宇戾气深重。 迦叶轻抚胡亥的肩头，“合该有人，并无差别。” “差别大了去了！”胡亥紧紧皱眉，“我可没听说过这重担轮回转世，还能重新落在你肩上的！” 迦叶淡然，“你所听，皆是迦挲所说。”清俊的佛修双手合十，“何不是那大能引起这灾祸，日后将功赎罪？” “早死晚死，合该有这劫难。熬得过便生，熬不过便死，能怨何人？”胡亥毫不客气，不以为意。 迦叶淡雅一笑，只是摇头。 胡亥心头灼急，看着迦叶这态度便知道劝说不得，眨眼间连眉间都染着暴戾的色彩。 胡亥本来就不是好人，从未有过如迦叶这么宏大的意念，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样的抉择，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下，可迦叶若执意如此，胡亥毫无阻止的能力。 迦叶抬手一招，一抹淡淡的微光从他体内浮现，镇邪出现在迦叶的手中。 “此物既然赠予你，便是你的物什。”迦叶温柔地说道，“不好让他离身。” 镇邪顺利地融入胡亥的体内，胡亥一时无言，凶巴巴地说道，“你都快要死了，还有心思来管我？” 迦叶低垂着眉眼，“便是我死后，也会有人来管你。”他的指尖轻抬，似是要触碰到胡亥的脸颊，可终究还是落下。 胡亥一脸凶意，却气鼓鼓地低头蹭了蹭迦叶的掌心，神态异常温柔。 …… 黑雾中迦挲突然被甩飞，看着他手里骤然出现的胡亥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迦挲询问胡亥。 胡亥的脸色极其难看，看着迦挲说道，“我才要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迦挲看着胡亥暴怒的神色，突然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理应清楚这里面的难处。” 迦挲一贯笑嘻嘻的脸色也变得正经起来，显然清楚胡亥的变脸原因。 胡亥紧紧皱着眉头，“你们的事情是你们的事情，我只在乎迦叶！”他们突然从黑雾里被甩出来，必定是迦叶有什么举动。 劫难不可避免，延迟终究不是办法。 如果千万年前只能阻止，推迟至今的劫数又怎么能靠着轮回转世后的迦叶来解决？ 这在胡亥看来犹如天方夜谭！ 轰！ 一身突如其来的巨响让胡亥 分卷阅读89 猛然抬头，广阔无垠的黑雾看似平静，内在却无比扭曲，无穷无尽的狂呼怒吼从黑雾传来，一声又一声震天响，宛如整片广阔的天地都在颤抖。 无数在平原上的修士，魔修，妖物都被这突然的动静唬住，焦灼混战在一处的双方人马都不得不停下，遥遥望着远方的大片黑暗。 沉沦的黑暗中，一点纯粹的亮，点燃了幽暗的缝隙。 古朴无尽的界面力量，开始挣脱不出，嘶吼不止！ 自从诞生，毫无敌手，从未真正挫败的黑雾一直自在蔓延着 哪怕前仆后继的修士阻止了一次又一次，却也是暂缓了扩张的脚步，从未真正让其受害。 从未有过的震动从黑雾内迸发，本该毫无神智的黑雾近似颤抖般急剧收缩，磅礴的力量席卷而回，如浪潮一般拍打着那微弱而持久的一点亮。 胡亥感受着地面的震动，神色异常淡漠，仿佛没有听到万物的哀鸣，“你该去帮助那些人了。” 他轻而又慢地拔出长剑……不，是自体内，抽出那把还未铸就成功的剑胚。 迦挲紧紧皱眉，“你要做甚？” 胡亥抬眸看了他一眼，望着那无尽黑雾道，“他想做的事情，我不想阻止他。” 哪怕最初的最初，胡亥是巴不得迦叶舍弃掉，无所谓地离开。 但如果迦叶真的如此，那就不是那个把胡亥拖出泥潭的人了。 “我从不是善人，也做不得善人。”胡亥漫步往前，持剑以待，“可若这是他的心愿……” 他的身影渐渐被黑雾吞噬，胡亥竟是又重新回到了黑雾中！ “我理应助他完成。” 迦挲眼睁睁看着胡亥重入黑雾，一时间心神震荡，神色复杂。 他不能阻止胡亥。 正如同胡亥无法阻止迦叶。 当一个人带着赴死的信念，愿为大千世界而赴，只需弹剑而歌，目送而去，足矣。 …… 旧历七百四十九年，迦叶大能为阻劫数，慷慨赴难。 其徒胡亥随他入黑雾，同样毫无音讯。 旧历七百五十年，困扰万万年的黑雾突兀消失，如同它出现一般毫无痕迹。几十位大能齐聚一堂，一同推算，最终确定乃迦叶及其徒弟胡亥之功。 其功绩之大，传唱之世界各处，整个修真界为之震撼，特以此分界，乃新历元年，以惦记两位的大功德。 凡人感念其大恩大德，纷纷修筑塑像供奉，自此有了人间香火。 然此役后，数十年间，再未有人见过他们的身影。而伽南寺宣布闭寺百年，修身养性。 第八十二章 迦南寺的后山，乃是整个寺庙中最为神秘的地方。 说是后山，其实同伽南寺的其他山头并没有任何的区别，只不过这山头的阵法未免过多，导致许多小光头都很好奇。 然后再挨个被管事师兄给揪回去打坐。 层层的保护下，其实后山就住着一人一鬼。 张环儿收拾着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溪边洗。他自从吃了丹药后，被其中蕴含的灵气强行提升，虽无多少自保能力，至少已经辟谷。 可他依旧遵从着以前的习惯，洗衣做饭，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陈明轩跟在张环儿身后，他那几近凝实的魂体带着淡淡的阴冷，可比之前鬼气缠身的模样又多了几分沉静。 “你犯不着每天都这样，又不需要。”陈明轩随口说了一句，却也没期待真的有用。 张环儿的倔强，他又不是第一天领教。 张环儿只是笑，洗完衣服后，带着木盆回去晾干。 在他身后的屋内，宽阔的床榻上呼呼大睡着一个肉乎乎的胖娃娃，软软的手脚摊开着，睡得如痴如醉。 可爱的小脸蛋通红着，看着异常可人。 …… 五儿已经沉睡数十年了。 当初胡亥和迦叶消失后，五儿虽然偶尔沉睡，但是每天哭着要糊糊的样子可精神了，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可一年后，黑雾突兀消失的那天，五儿毫无征兆就彻底昏睡，一觉不起，直至现在都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 可正因为如此，才让伽南寺的大能断定这与迦叶有关。 当年迦叶执意一人赴难，不肯任何人相助，期间种种皆有谋划，唯有胡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意外。 可偏生就是这个意外，引发了所有的不同。 迦叶能够把胡亥从另外一个世界带过来，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两人极为相契的神识。迦叶为胡亥，彻底钻研了界面之力，激发了两界通道，靠着魔珠的力量硬生生把胡亥带离了原本的世界。 魔珠本就至阴至邪，经此一次后，就开始不断侵蚀着迦叶的神念，失去了镇邪，魔珠的以毒攻毒只是饮鸩止渴，无法彻底斩断迦叶所存的邪念。 这入魔的邪念从迦叶诞生就伴随至今，从不是个简单的物什，而迦叶一知无法彻底镇压后，就已经告知伽南寺的长老方丈，待时机成熟，就前往黑雾，与其同归于尽。 迦叶并非普通大能，以他的能耐所引发的自爆，哪怕不能彻底终结黑雾所带来的危机，也能把时间稍稍退后，如同千百万年前的那位。 如此留下更多的时间，以待寻找解决黑雾的方法。 而胡亥没头没脑的闯入，给予了另外一种可能。 迦挲出现在后山，看着保持了数十年熟悉的场面，心中感慨万千。 谁也不知道那纠缠这个世界万万年的黑雾，最终竟然是采取了那样的办法解决。 …… 不同的世界，天道有着不同的法则。如胡亥的世界中，就几乎不能允许修道士的出现，而他们所在的世界，每纪元必有的劫难无法改变。 可胡亥的到来，是一颗小小的火苗。 他们不知最后胡亥重回黑雾，到底做了些什么。可迦叶最终凭借着胡亥身上那抹与众不同的异界气息，再度撕裂了界面通道，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彻底把黑雾拖入了异界通道里！ 这便是伽南寺长老推测出来的结果。 以迦挲对他们的了解，这或许不是十成真相，却也是相差无几了。 而五儿的沉睡，则给了他们一丝微弱的希望，只要五儿没有消失，就一日不能断定他们的陨落。 迦挲摇着头，踏入了法阵的范围内。 …… 砰！！ 迦挲心头一跳，双手掐诀，眨眼间出现在了声响所在的地点，比起张环儿与陈明轩的速度还要快。 五儿捂着脑袋嚎啕大哭，可怜兮兮地扒拉着一个青年的裤子，“呜呜呜呜呜糊糊，五儿痛，痛痛——” 这小可怜的脑袋瓜磕在地面，疼得小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花满脸。 刚苏醒就从床上滚落下来，也的确是有点可怜。 那半蹲着的青年 分卷阅读90 好气又好笑，“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个小迷糊的样子……” 几十年过去，还是这么个小可怜。胡亥至今还是完全不能想象这与迦叶是同一个人。 那干巴巴又夹杂着亲昵的语气是那么的熟悉，以至于迦挲都有点恍惚。 “胡亥……” 青年抱着小娃站起身来，桀骜的脸上带着些许小得意，“师叔，好久不见。” ？？ 师叔？ 迦挲还没有反应过来，从胡亥的身后走出来一个清俊温润的佛修，那双黑眸清澈而明亮，蕴含着淡淡的慈悲。 他双手合十，低垂的眉眼如诗如画，“迦挲。” “……师兄。” 迦挲喃喃自语，整个人都陷在了震惊中。 他们回来了！ 高傲的青年不满地看着迦挲的出神，抱着紧紧粘着他的五儿嘲笑道，“难不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着我们都傻了？” 胡亥挑眉的模样如此鲜活，富有朝气，“我们回来了。” 并着身后迦叶宽厚淡然的模样，朝阳初升，屋外的张环儿呆若木鸡，陈明轩更是一脸震惊。 可不论如何，黑夜已经过去，朝阳初升。 当是太平好时光。 一切都有着全新的开始。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更，正文完结。 * 写到最后觉得在这里收尾最好，虽然稍显仓促，但是比起尾大不掉，让他们处在最合适的时候结束。 胡亥不是个好人，迦叶也不是全然没有私心，那数十年在异界的日子，其实不写也知道如何，再无分开可能。 * 这文历时最长，拖到现在真的消耗小天使的耐心，索性我最终并没有坑，真是万幸，谢谢每一位看到最后这一刻的小天使。 * 最后容我打个广告【不看也罢】 新文：封神榜今天也很努力了！已经开文，若有兴趣，不妨前去一看，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