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楔子 很多的故事,都是从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天开始,然后不久的将来结束,也许还有很多,不了了之。 缕衣看着面前这个乱七八糟的糟糕结局,过犹不及,可笑自己如今才知道,也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 不管是什么故事还是年华,腐败的东西,还是尽快结束的好,拖拖拉拉,冗长而无聊,叫人看了就生厌。 拍拍手上黏腻的血腥,看它快速冰冷成褐色的痕迹,僵硬,或者死亡,不过如此。 想起小的时候,弱稚如自己,觉得许多时候,许多事情,都是人力不可抗拒的,最为紧要的,莫过于紧紧抓住眼前事物,即使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只认那一个死道理的自己,又怎会知道,有的人和事,即使拼了命,血流干,也是追不上的,犯错的时候没人教,歪曲的教训落在血里生了根,长出的又怎会是甜蜜的花。 第一章 夜色昏暗,即使没有太阳的照射,华丽的府邸,金檐玉砌,却仍是美仑美涣。 小小的缕衣倚靠着床脚,头伏在床沿看那躺在床上的人,还在美貌如花的年纪,却已经奄奄一息。 犹想起不久前,娘微皱的眉头,一低首一转眸都是美丽的风情,宽松的衣袍迎风起舞,翩跹若蝶,好象随时都准备着离开起舞一样,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到如今却是没有了一点生气,枯萎的花,折翼的蝶,豪门大户,死掉一两个妻妾,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平时风光无限,可是到了如此地步,再貌美贤淑,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所以,清冷的房间,此时床前除了缕衣,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泪已经流干,缕衣蔫蔫的抽泣着,满腔的绝望和伤心,却让他无能为力,这么小,只要略微比他大几岁的孩子,都可以把他弄死,就算知道是大娘端来的毒,可是除了刻意的沉默,更加努力的侍奉娘亲,还能干什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菜菜…我的儿……” 江南的温柔女子,满腔无奈,血已经吐了又吐,真的已经撑不住了。 可是,我的儿…… “菜菜,菜菜…娘,娘真的撑不下去了,菜菜,娘舍不得你啊…” 看着面前倔强的稚气面容,陈舍依一边咳嗽一边擦掉嘴边的血“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安心听大娘的话,不要胡闹……咳咳…” 呆呆的,缕衣茫然的听着,不痛,不痛,心一点也不痛。 “菜菜,听娘说…娘死了之后就赶紧烧掉,不要留下来,随便找个地方埋着吧,你大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听清楚了吗?” 微弱的严厉声音,血一点一点的蔓延,缕衣愣愣的点头,真的,什么都留不下么? “好!好!好……我的好儿子,不要想着给娘报仇之类的,娘不需要那些,只望你好好的,以后若有出息,就离开这里吧,你娘没用,也别怪你爹,全是我自找的,娘此生如此并没有怨尤……咳咳……” 陈舍依已经无力去管面前呆滞的孩子是何心思,面对幼子,只想把所有的事情全一次说个遍才好,但病痛已经把她的锐气磨尽,模糊的眼前全是夕日江南的好风光,与那良人一同泛舟湖上,遥遥的,她听见自己用羞涩的声音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竭…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江水为……” 挣扎着,终于是吞不下那口气,目光缠绵的看着远处的那方天,瓦蓝瓦蓝的,最后,到了最后,林江,你终是没回来。 ☆☆☆ 缕衣伫立,想着,或许娘也是有过那么激烈的感情,所以现在才可以忍受爹的冷酷无情吧,轻轻的抚过那不肯闭上的眼睛,娘,你想等到的终是没等到,你看,多无奈,若是我的,由始至终,我怎么舍得让他离开。 ☆☆☆ 一把火,烧了一天一夜。 三日后,金家的当家回来,面目全非的金家余烬渺渺,却也不过是淡然一眼就被撇过,这样的雕梁画栋,不过是万家财富中的一栗。 江南首富金家,还以为是仇家或嫉恨者的垂死挣扎,那个大娘面无表情的看着火,眼角眉梢全是怔怔的神色,转身对着管家吩咐了什么,二娘抱着自己的孩子指天骂地,周围仆人全低头不语,三娘笑嘻嘻的欢迎爹从外面回来,眼角横过一群莺莺燕燕的七嘴八舌,有尖利的锋芒,四五娘恭身立在墙角,七娘一身素白手撵佛珠叹一声阿弥驼佛。 那个应该叫爹的人看了一眼烟尘渺渺的残烬,随意打量一下火情,厌烦一地的人全簌簌的挤在一起,随意交代了下重建的后事,讨论了一下应该再招多少护院的事情就走了,一大家子人,竟少有人想起自己的娘亲还在里面。 缕衣看着漫天大火渐渐被扑灭,呆呆的愣着,终于慢慢的走到大娘面前,松开紧握的双拳,哇的一声,大哭着抱住了面前这个一脸怔然的女人。 “娘……” 每个人都相信,七岁的他是受到了刺激,又加上六主子被烧死,所以变得疯癫了才认大娘为亲。 缕衣拉着大娘的手,看那瓦蓝的天,一点云也不见,白得刺眼,好想让人泼上一幕的墨。 第二章 先生说,岁月如流水,不过转眼,已是百年身。 缕衣看着面前正是风化的年轻先生,不知是何遭遇让他如此死气沉沉,看窗外花明柳绿,不过又是一日艳阳天,岁月如梭,流走就流走吧,时间对于自己来说并没什么区别,更没什么好浪费的。 阳光正好,有叽喳的鸟鸣穿过院角一瞬就去得远了,缕衣面无表情的脸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转身却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笑靥,撒娇的拉着面前的女人,试探着去拒绝。 “娘……这个药好苦,缕衣不想吃。” “我儿不要任xing,乖乖喝了吧。”面前的女人眉目如画,只是眼角的一丝强悍任凭怎么遮掩都难成温柔摸样,看缕衣依然不动,那个女人也不甚在意,只继续以轻柔而冷静的口气说道:“难道你还想癫狂发作么,或者还是想去那黑屋子里呆着?这次可不是三天就能放出来了。” 面前的女人口气温柔,仿若说着什么无伤大雅的话,缕衣却轻轻的颤抖了一下,黑屋子,那里是专门惩罚犯错的仆人的,没吃的,没喝的,也没有时间概念,要在里面呆满七天才能放出来,每每到时间拖出来的人都皮包骨头,快要脱水死掉了,对于小孩子的缕衣来说,在那里呆了三天就已经撑不下去,想到有几天不肯吃药后被关的恐慌日子,无奈的缕衣只得慢慢喝掉面前的药,怎么难过,却也是不愿意枉死在那黑屋子里面的。 “娘,我喝完了……” “恩,缕衣听话娘自然不会为难你。” 说着那女人就摸了摸缕衣的头,状似贤良的说了句“缕衣去玩吧,记得中午之前把水给提回来。” “是,娘。” 鸟鸣已经无声无息,偌大的家仿若死寂的坟墓。 ☆☆☆ 缕衣一退出房门,连忙转身快速的跑去水井边,现在离正午只六个时辰了,那么大一个水缸要注满,不努力恐怕又没饭吃。 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水桶,缕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拖着就把它扔进了水里,可能井太深,浮力之下竟然打不到一点水,好不容易丢了几次,终于打到一半,实在是提不起半桶,只能三分之一了,又得摇晃绳子偏倒掉些许水,还得快点,那些仆人是不会帮自己的,再说,又有谁有那个狗胆子去违逆大娘? 使劲的拉了拉,差点就把自己也拖下水,缕衣挽起小小的衣袖,鼓起力气,终于把少量的水拉了起来,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大娘院子里挪,一边还得小心不要撒出来,很是辛苦,但看着比昨天提得多了一点的水却也欣慰,总算不用埋怨自己太无用,太阳慢慢移动,缕衣缩了缩红肿的手指,看着脚下代表时间的yin影,即使这么努力,但到正午的时候还是有少半缸水没注满,叹口气,徒劳的松下手边的绳索。 ☆☆☆ “缕衣,真是贪玩,你爹不在家里,你就这么不听娘的话么,有什么罚,自己去领着。”说着不过招了招手,一个上午的功夫全被仆人推翻在地,满院子的水在烈阳的照射下,不过眨眼就全浸入地下,再不见一丝儿水汽。 “是,缕衣知错了”缕衣乖巧的回答。 “这才是娘的乖孩子,这满院子的钩吻,可是焦渴得狠,晚上再浇一次吧。”说着那个女人转身就摇曳而去。 “是!缕衣知道了” 注目着离去的大娘,依然风华貌美,江南的女子,又是大户人家,快三十的人竟然还很美丽的样子,缕衣忽然想到自己死去不多久的娘亲,她又何尝不是美丽无双? 缕衣呆了呆,立刻就放弃了回忆,那是最没用的东西,想到那十遍的出师表,下午的课业不能完成,只怕先生要拿戒尺打自己的手板了。 ☆☆☆ 好不容易双手不停的赶,课业完成的时候书也背得差不多了,缕衣现在唯一感谢那个应该叫爹的人物的,就是他给了他一个过目不忘的好记xing,不用像二娘的孩子那么努力还背不出来,天天被先生打戒尺之后回去还得被他娘骂。 到课室的时候,夫子已经到了,所幸还没有迟到,环顾课室,七个人已经到了六个,看来是只缺自己了,除了他和二娘的孩子金皖,还有四娘的两个女儿金妗金玉,三娘没孩子,七娘孩子早夭,大娘和五娘的孩子终年在外,听说一个是被某个世外高人带着习武,一个却是离家多年,逍yao无踪。 除开爹的孩子之后,剩下的一个是管家金伯的孩子金谦,余下另外的两个是仆人的孩子,选出机敏聪慧的,跟着读书识字以后自当是金家公子小姐们的侍仆。 他恭敬的交了课业后坐到了第二张桌子上,第一张是金皖,后边是金玉金妗,看先生安静的翻看课业,满意的点了点头后才算过关,一放松下来就觉得特别饿,可是却才刚刚上课,只有硬生生的抗着,一边专心听课一边压抑饿肚子的感觉,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娘还叫自己有能力就离开,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自己,满肚子都是被大娘督促着喝下的药,年纪又小,即使跑出去,又有多少机会可以安然的活下来? 眨眨眼,拂过不经意垂下的鬓发,看外边的太阳挣扎着终是落了下去,满府精致的灯笼一盏一盏的蜿蜒开来。 仿似,坟墓里的盛宴。 第三章 日子囫囵的过去,一天一碗的药终是渐渐的漏了毒xing,十四岁的时候,缕衣看着面前自己随手抚过的紫藤,黑了的茎干蔓延而下,不过短短一刻,刚才还讨人喜欢的紫色小花再不复在,指甲扣进手心,染红一片柔软的衣袖。 已经可以一次打满一桶水,从水井走到大娘院里再不需要停留两次,区区的一缸水已经不会为难他,满地的钩吻开得旺盛,那些焦渴的花,随着岁月的增长胃口也越来越大。 有的事做得多了也就成了习惯,譬如每天要提的水,每天要浇的花,譬如左手抄大学,右手写庄子,譬如那些远去的燕子,总是不会在这华丽的府邸停留。 再不去挣扎那些药是否是自己的末日,再不想离开是否能如愿,今生好象已经过得疲惫如老人,却不愿想起自己还在那应是年少无知的韶光里。 满肚可以毒死整个金家的毒药,没死没坏的活着,还真是个奇迹。 ☆☆☆ 缕衣拔掉一棵钩吻边的杂草,手背看去是纤细苍白的手指,透明的血管,仿若蝴蝶的羽翼,但只要看那薄茧丛生的手心就知道那根本不是蝴蝶的羽翼,而是带毒的藤萝,缠住就是被吸食窒息的命。 有深远的伤口仿佛是长入骨血里的纹路。 终于把钩吻间的杂草拔尽,收拾起那小撮杂草,虽然不知道钩吻有什么用,但看那些花不怕自己带毒的体制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而这撮杂草却仍能安然的长在其间,可见世间真是一物强过一物。 缕衣把那撮杂草样的东西放在布包里,红红的茎干干掉了也好象是鲜活的,小孩子的趣味,只有那些毒草毒药才不怕自己,所以舍不得扔掉。 今日时间还早,嘴裏含着半截红红的杂草茎杆,有种甘甜的味道,倒是比那苦药好吃,缕衣浇完水就趴在朱红的阑干上,小小的身子裹在金丝边的江南锦绣里,看那瓦蓝的天,想着有些无聊的日子,突然就有了点忧伤的情怀。 阑干下是大片的荷花,有锦鲤游曳着穿梭来去,这个荒弃的院子少有人来,仆人远远的看着金府那带毒的三公子常常进去,更是宁愿饶远路也不愿意经过,生怕一不小心就无缘故的被毒死了,缕衣望了会儿天,觉得无聊就低头看那些鲤鱼,阑干下的水很平稳,一低首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就印了出来。 缕衣不甚在意的打量着自己,十三岁的孩子,或者说是少年,虽然眉目长开,但仍然是孩子样的雌雄难辨,隐隐的有点娘亲的影子,特别是眉梢一点朱砂,和已逝的娘亲一模一样,或许也就是这一点太过相象,所以大娘总是对自己忽冷忽热,xing子来了就灌点“补品”,日子难受了就多点惩罚,其实也就是如此,单调的活着。 单调,无趣,甚至消磨到那时候对大娘的恨已经所剩无几的地步,恨她有什么用,看她天天yin沉着脸,大早起来就摆妆梳洗,坐在窗口等着爹过来,可惜有那些貌美如画的女子,总是去了又来,不知廉耻的勾引和嬉戏,已经占满了爹所剩无几的时间,有时候爹想不起来,甚至彼此几个月也见不到一面,大娘又放不下矜持和高傲,只得忍了又忍,那张脸气起来,缕衣冷笑,啧啧啧,,还真是世界第一等的狰狞。 忽然觉得,大娘这样的人,只怕是最可怜的女人了,就让她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岂不更好,何况还有自己做个见证,缕衣更是只有欢喜的份。 ☆☆☆ “三少爷,三少爷,你在这里么?夫人有事叫您,请您快点跟我回去吧!”听见远远的院子门口有侍女的声音,缕衣赶紧从栏杆上爬起来,若这幅懒散惫赖样子被人看到嚼了舌跟去,只怕那个无甚表情的女人第一个就不放过自己。 “掠影姐姐,你知道娘找我有什么事么?”缕衣收起冷笑,走到门口仰着脸尽量可爱的微笑着问道,还是打探一下的好,难保不是那女人找出什么新花样来折磨自个,忽然觉得自己真恶毒,可能已经没办法相信有人是真心对自己好了。 “三少爷不必担心,夫人大概是想谈一下关于三少爷学武的事吧!”掠影一脸微笑的看着缕衣回道,目光里有隐隐的宠爱的味道。 哼!缕衣看着这个大娘身边的侍女,宠爱有什么用,看着就恶心。 这个家里,最无用的莫过如此,只有最无能的人才会得到的宠爱,像一只猫或者狗一样,因为无害无能,所以尽得人爱,但也因为无能,总是受尽欺凌,那天,就看见看门的仆人抱怨三姨娘的狗吃的多,招人嫉恨,被狠狠的踢了一脚,虽然那狗接着就被看门的徐三抱在怀里安抚,但那轻贱的表情,缕衣是看的一清二楚的,掠影,你那样的表情还是不要露出来的好,就算再不继再可怜,我也是不愿意当条狗的。 “唔,掠影姐姐就给我把书收起来吧,我先去娘那里,记得给我放到书房的桌子上,不然晚上没看见书,大娘要骂的!”缕衣说完就把掠影丢在了脑后,也不管身后的掠影怎么把那沾了自己毒xing的书给弄回去。 有些话,还不是自己这个年纪可以说的,缕衣心里很清楚,虽然没把不悦表现出来,但口气却是冷淡了许多。 一离开掠影的视线,缕衣撒丫子就跑了起来,若是迟了一会,未必不会给自己一顿好打。 到寒蕖轩的时候,大娘正和一个白衫的男人说着什么,满室寂静,只听见大娘声音婉转回荡“如此,就拜托林先生了……”松口气,还好没错过。 仆人一个个的低着脑袋,好象遗失了灵魂的人偶,没一点表情的死寂。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和先生说好了,明日开始,就和先生学武吧!”那个女人总是这么不容置疑,可是除开答应,也无甚别的办法来反抗。 缕衣应了声是,估计她是看到二娘的孩子武有小成,所以也蠢蠢欲动了吧,亲生的孩子不在身边,自己这个虽然不是亲生的,但现在做了人家的娘,面子上总还是不愿意比别的孩子低一等。 缕衣瞟了眼面前的武师,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还是很年轻的样子,在缕衣的印象中,武师不是都像金皖的师傅一样,满面严肃,高大威猛的么,难道,大娘是在戏弄自己?看面前的先生,竟比教书的夫子先生还瘦一些。 第二日,刚浇完满院钩吻就被大娘训着赶出了寒蕖轩,脑子里是大娘叮嘱的神情,满目似笑非笑,口气悠远:“好好听师傅的话,认真习武,有什么造化就看你的遭遇了。” 缕衣想不明白,只得无奈的去敲武师的门,这个时候还不起来的武师,只怕也是来府上混饭吃的。 “师傅……林师傅……”缕衣拍了拍门,怎么一点回应也无?立着等了半响,缕衣正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被身后冷若冰石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在我门前干什么?”缕衣一跳脚,回头一看正是昨日那个比先生更弱的武师,竟然没一点声息,缕衣背后发凉,倒还是先乖巧的笑了笑,有些疑惑也是不能问的,自己可不是金皖那个无知的白痴少爷,些许时候还是乖顺点的好。 “先生起得真早,缕衣清早过来,是想请问先生什么时候教缕衣武功。” 那个男人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眸光闪动,竟是流转了几次才闪开让出了一个人来,回答他:“这是你的师兄,以后跟着他学吧!” 仰头努力想看清师傅身后的那个人,但那人却是偏着头的,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哼!随便谁教不是一个样,武功?自己这身毒就够别人隔自己千万里的了,缕衣一边微笑一边恶劣的想。 此后的岁月里,缕衣无数次的回想起第一次不完美的见面,他微微不屑的这个侧脸,连正面也没看清楚的人,当时十三岁的缕衣,满心人生无趣的缕衣,又怎么会想到,这个人,这个身影,会成为自己此生的殇。 “对了,我叫林薛,入了我的门,以后就要好自修行,不可再耍那些少爷脾气。” 说着那个应该是自己师傅的人竟然就这么径自离开了,再没回头看一眼,还真是古怪!缕衣喃喃。 看师傅虽冷漠,却这么放松,正当缕衣暗自窃喜,想着怎样才可以和自己的这个师兄打好招呼,让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让自己以后的日子舒服点,猛不丁的那个师兄,忽然就转过了头来。 总有一个人会突然闯入你的生活,坦然得就好像那是命中注定一样,缕衣痴呆的想。 其实已经不相信什么神啊,注定了的,要是有神,也早已经把他遗弃了,可是,有的人,不管你怎么想,怎么不愿意,就只能如此说,你真的注定和他相见,然后…… 穷尽一生,用你的爱去爱。 “我叫林之迁,你叫什么?” 第四章 缕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大约比自己高一个头,眉清目秀,唇色红润,和自己近乎透明的嘴唇不同,那润泽的唇微翘着,有种莫名的引力,几屡没束紧的发松散的垂下来,面目淡然的看着自己,缕衣已经忘了回答,痴痴的看着他。 林之迁见他不回答,眉头渐渐蹙起来,缕衣却是吓一跳,心理渐渐冒出个莫名的念头来,既而不知不觉说了出来:“不要皱眉……” 林之迁越加不耐烦“不说算了…” 转身即走。 “我叫菜菜……”缕衣一见他要走立刻不由自主的想拉住他,忽然吓了一跳,你想他死吗?只得转身跑到他面前仰头看他,缕衣本就生得极好,这个时候嘴角露出最真诚的笑,浅浅的一个小酒窝落在小小少年稚嫩的脸上,那一点朱砂跳跃,整张脸忽然就生动得让人转不开眼。 “哎,哥哥,你别走啊,我叫菜菜。” “菜菜?”那个少年看了看面前拦住自己的孩子,那张仰起的小巧笑脸,漂亮得让人离不开眼,可以想见长大之后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林之迁虽不怎么高兴一个男孩子长成这样,但想到容貌是天生的,谁也不能塑造或者改变,眉头总算是没有蹙起来。 缕衣不知他想些什么,但见他答理自己,心情畅快,更加满面高兴的回答:“恩!娘亲给我取的小名叫菜菜,我的名字是金缕衣!”眉飞色舞的小少年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宛如等着夸奖给糖的孩子。 但是面前高他一头的少年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莫名的就不想如他的愿,林之迁微低首看着面前孩子般的小少年问道:“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的缕衣?”恶毒的话语掷在地上,看面前人眉头下扬嘴角丧气的抿起来,微微的,就笑了起来。 “哥哥……你好漂亮……”这好象是一个咒语,魔力消除,面前的少年皱起眉头,面目尖锐起来。 “说到好看,你不是更漂亮么?长得像个女孩子一样,哼!祸水!”那个叫林之迁的少年不高兴的看着面前的孩子,一转身就飞走了,是的,飞走了,一身白衣,翩若惊鸿。 缕衣内心好象被针扎,以为再也见不到,伸出手满手空气,想抓他都来不及。 惘然的站在那里,想着林之迁刚才说的祸水二字。 ☆☆☆ 微微的难过,更坚定的却是另一种心思,是我的,就绝不让他离开。 ☆☆☆ 因为年纪小,加上那颗像娘亲的朱砂痔,所以缕衣知道自己看起来有点女气,一般的漂亮孩子到了自己面前也要自惭形秽,但想了想刚才的林之迁,他虽然清秀,却没有一点女气,五官组合起来很是好看,平和中带点尖锐,给人一种续势待发的感觉。 即使是事实,但若是别人当面说自己女气或者长得漂亮,只怕表面不说,暗地里也是要找茬的,可是,林之迁说自己,连刚才说莫惜金缕衣的那句,自己听了却是一点也不生气,缕衣想,也许,这就是娘亲曾模糊说起过的,每个人都会遇见的,无处可逃,无处可避的——劫。 只是,缕衣接着想,我的劫怎么来的这么措手不及,或者,让我准备一下也好啊。 ☆☆☆ 缕衣跑遍了整个金家也不见林之迁,只得抑郁的去听先生讲课,那日就算这么过去了。 第三日,刚睁眼缕衣就兴冲冲的跑去林薛的院门口等林之迁,连露水湿了额发也没感觉,见他从门里出来只觉得全身都松了口气。 “哥哥,你今天要带我练武功么?”缕衣微笑着细生细气的问道。 “恩,还有,叫我师兄,我不是你哥哥。” “可是,我就喜欢叫你哥哥。”缕衣倔强,只觉得叫哥哥亲昵,不肯改口。 林之迁厌烦的看着面前的这个才十三岁大的少年,昨日见他在师傅说话的时候就一个人低头似笑非笑,师傅看不到,自己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这么小就笑得那么不yin不阳,长大后不定是个什么九精八怪的人物,再加上他那么漂亮,却还说自己漂亮,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就更加讨厌这个小孩了,遂不怎么想理他,但师傅的命令也是不能违背的,林之迁心里不甘愿,动作神情也就越加不耐烦起来。 但转眼又想到,只要以后自己不多加理会这个小少爷,日子当是不会太难过,遂也不多说,想他小,叫自己哥哥或者师兄也无什区别,只得随他。 此时满怀开心的缕衣,却不管林之迁心作何想,只是满心欢喜的望着他,那种仰慕的眼神,像火一样灼热。 ☆☆☆ 过得几日,两人天天想见,林之迁冷淡如一,缕衣却是找到了许多乐趣。 “哥哥,我今天带了好吃的绿豆糕,很甜的,你要不要偿一下?”缕衣举起手上的绿色糕点,那种可爱的形状很逗人喜欢,是缕衣吃点心的时候偷偷留下的,很喜欢那个味道,心里想着林之迁也会喜欢的吧,所以就偷偷的拿了一块,还得小心不沾到自己的皮肤,为此他可是煞费了些许苦心,大娘是绝对不许他做此失礼的事的,所以只能偷偷的藏起来。 林之迁看了看面前的糕点,包裹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外面还用丝绸系着,绿中一点红,很漂亮,可惜一路颠簸,到得面前来的时候已经快散了。 “我不喜欢甜的。”略高的少年冷冷的回答他。 停了下,接着续道:“我也不喜欢糕点,你以后不要再如此做。” 看面前的小少年满面高兴终于灰暗下来,林之迁心内却一阵阵异样的高兴,毕竟是孩子,虽然比缕衣大了几岁,却也是喜欢欺负小孩子的,看缕衣如此丧气,也不管他,一昂头就走了开去,像只骄傲的孔雀。 缕衣看着面前的林之迁昂首离去,面上的丧气一闪而过,眉梢朱砂邪气的扬起,细长的眼睛眯着,嘴角竟然微微的弯了起来。 “还不快过来,还叫我等着你么?” 林之迁一回头就见那个离自己有点距离的少年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手上的绿豆糕一抖一抖的,似要掉了下来,心内有一刻的后悔,他只是个孩子,自己比他还大几岁,虽不喜欢他,却也不必这么打击讨好自己的他,难道自己真的做过分了? 但一看到缕衣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满面笑颜,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根本是牛皮糖,怎么着都甩不掉。 “今日可要好好的练,你根基下的晚,内功急不来,但外功可不得马虎,所以每天要多蹲两个时辰的马步才行,今天也从最基本的开始吧,先蹲四个时辰的马步,完了就去练脚力和臂力。” 说着也不看缕衣是什么表情,只管一窝疯的全说完,眼角瞄到把他一张脸吓得青了才算高兴点,哼!看到那张笑得假摸假样的脸就不高兴。 缕衣咬咬牙,毕竟才开始学武几天,这样的训练有点吃紧,幸好自己从小就开始提水浇钩吻,也不是应付不来,只是看林之迁那明显是要吓自己的话语,才勉强自己露出窘迫的笑容来,他的愿望,怎么可以让他失望,一抬手,双膝下压,就开始蹲起来。 林之迁看他这么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凉凉的坐在树下翻起一本书来,间或翻眼看看那个孩子。 日头渐高,江南的温度多以温和见长,但那温和的日头晒得久了也是挺难受的,缕衣没一点内力,现在就有点累了,汗水一滴一滴顺着脊背流下来,像一条小蛇一样爬来爬去,难受得要死,偏偏一条爬完了又有另一条,身子还不能多动,不然自己铁定是支持不住的,只得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忽然想到那个金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这么熬过来的?以前还说他花拳绣腿,看来这花拳绣腿也不好练。 一会又想到林之迁,面前的林之迁可能太过无聊,书被扔在一边,人却受不住的开始打瞌睡,一点一点的,头快垂到地下了。 真是个漂亮的人呢。 缕衣一边想着那林之迁一边看着天上的白云一点一点的飘散,有一段日子,他以为自己不是十三岁,而是已经七八十岁了,不然为什么觉得日子像一团死水,渐渐的自己就会这么抑郁的死去,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面前忽然多了这么一个人,还对自己很不屑,很不喜欢自己,像高傲的猫,舔着爪子拒绝一切。 虽然是很奇怪的比喻,可是,这样的家伙,自己却是喜欢得不得了。 他又想,我是多么喜欢他啊,可是,他却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日子长着了,一年不行有两年,两年不行有十年,再不继,十年过去自己搞不好已经死了,那时候尘是尘,土是土,他过路我走桥,日子也算自在,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了。 这招或许真的很有效,缕衣胡思乱想,四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以至于林之迁叫他的时候他还有点混乱,嘴巴嘟嘟囔囔的一边咒骂黏腻的天气,一边模糊的思考以后。 “你瞎嚷嚷什么?先休息一下,等会开始打拳,早点弄完我也好休息。”说着林之迁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他好象总是喜欢睡觉,秀气的慵懒的摸样,看着就觉得喜欢。 缕衣慢慢的悠着练,下午是夫子的课,那些之夫者也也是不能丢的,金家向来有钱,可是也不愿意总是被人说士农工商,做个最末层垫底的,遂对这四书五经很看重,企图出个举人士子,也算对的起列祖列宗,虽然缕衣看不出有什么对得起和对不起的,可人活着就得按照人家的想法走,若哪一日你不按人家的想法走,不是你比人家辉煌,就是你比人家先死了。 第五章 下午上课的时候林之迁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很是奇怪的一对师徒,那个师傅林薛自己只见过几次面,却一次比一次冷,看到自己就眼神闪动,满面纠结,一会茫然一会失措,真真是好笑,还以为他会杀了自己,可惜到现在也没见动静。 缕衣上午累着了,睁着眼睛开始梦游,夫子说:“柳yin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来岁去,应折柔条过千尺。此一说以柳色铺写离别之情”…… “……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似有若无的声息,缕衣觉得自己睡着了,可是他明白的听着有人说:“这第三段写愈行逾远,逾远逾恨。”越远越恨?真是可笑,若真恨一人,哪还会让他行远。 模糊间,终是睡着了,被罚站了半个下午才算了事。 ☆☆☆ 这日,缕衣觉得脑袋有点疼,蔫蔫的抽不出劲来,跟大娘告了假,就不想去练功,所以当林之迁跑到自己面前来的时候缕衣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别以为是金家三少爷就可以偷懒,今天怎么还不去练功?”面前的少年眉头微皱,冷冷淡淡的还是带着点厌烦。 “你真这么讨厌我?”缕衣低声模糊的喃喃,趴在床上抵着脑袋问。 “你在说什么?赶快给我起来,若师傅知道我没好好督促你,肯定罚我不能睡觉,你赶快起来!”林之迁看缕衣不动,只道他懒惰,也不罗嗦,直接就伸手拽住了缕衣的衣领,一个使力,竟然把他提了起来。 缕衣一时震惊,整个人都呆住了,想不到自己有日也会被人这么难看的提起来,但更急的是自己那身赃污毒素—— 再也不管脑袋疼不疼,身子是不是在空中,挣扎着抱住压在身下的被子就要逃离林之迁。 但林之迁怎么可能这么如意的放过他,一手折住他的两只手就提着跳窗出了缕衣住的偏院。 “林之迁,快放开我,你怎么可以这样提着我!”缕衣再也不管林之迁是不是会生气,自己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一边叫林之迁的名字一边小心挣扎,希望自己不要挨着他,却不料林之迁看他又小又难搞,也不避嫌,为了方便更好的捉住他一提手就把他抱在了怀里。 缕衣浑身一僵,迷茫茫的眼前闪过那紫藤瞬间枯萎的摸样,只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心凉凉的有点透不过气来,仿似沉到了水底。 林之迁看怀中小身子小胳膊的缕衣不再挣扎,但脸色却瞬间苍白了起来,心道,难道他还真是不舒服才没去练武?这个时候才迟钝的发现缕衣还穿着素白亵衣,身子僵硬,眼神茫然一片,隐隐的湿气满眼,一眨眼只怕就要蔓延出来,再不复平日讨好自己时笑靥如花的模样,心内一惊,只道自己今日真的欺负了人家,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就想把他放下来。 “喂,菜菜,金菜菜,金缕衣!”林之迁一向不叫他的名字,这个时候叫起来只觉得生疏饶口,更是呐呐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所幸管不得那些细微心思,看面前的人儿呆若木偶,只得又叫了几声,摇了摇他的脑袋,却看他眼里蔓延的水汽一点一点的聚集,一不小心就被摇掉了下来,朝阳正好,那水滴反射出灼目的光,一时间心里酸酸疼疼的,有什么紧缩着,喘不过气来,难道走火入魔了? 林之迁一边觉得心里不舒服想着以后再不欺负他,一边拍拍脸就想把他弄清醒过来。 “菜菜,我把你放下来,你不要哭啊!”抱着应是少年的孩子松也不是放也不是,林之迁感觉好象小时候不懂事的自己,扰了马蜂窝,跑不得打不得。 此时的缕衣被拍红了脸,始感觉有点不对,面前的林之迁怎么不仅有力气捏自己的脸,还活得好好的呢? “林之迁?” “恩。” “迁哥哥?” “恩。” “哥哥?” “唔。” “你还活着?” “……”黑线。 “你怎么还活着?” “金菜菜!你别太过分!不要以为自己是少爷就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不给我站满六个时辰马步不许休息!”说着一把扔下怀里的孩子,动作虽大,落地到底是放轻了手脚。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林之迁翻个身,双手捂住耳朵,却始终阻挠不了如母鸡啄食的声音。 “金缕衣!你到底有完没完?”愤怒的声音。 “你刚才都叫我菜菜的。”更委屈的声音传来,缕衣刚才那会心里难过若死,没反应过来,可到底没漏掉那几声菜菜。 想到刚才,愤怒的声音终于还是降低了一个调,“那你刚才也没一直这么笑啊,你稍微歇停一下不行?”林之迁看站在那的孩子,明明才十三岁而已,自己也比他大,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很难缠且难搞。 缕衣不答,看林之迁因为愤怒晕红了脸,几缕青丝被风吹得迷了眼,朦朦胧胧的,只这样看着他,就感觉自己溢满怀的高兴,莫名的就是高兴。 “哥哥,你怎么就不怕我?”缕衣叹息一样的声音,有什么在其间蠢蠢欲动。 “你以为自己是皇帝还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林之迁不屑的哼了声,“何况是皇帝我也不怕,还怕你不成。” “哥哥好厉害!咯咯……咯咯……”缕衣眼角闪动,用仰慕的眼神看他,可惜林之迁一听那咯咯咯咯仿佛母鸡下蛋的声音就浑身发麻,也不理他的夸奖,径自转个身,就飞到树上躺了下来。 这下缕衣是真的羡慕了,林之迁不焦不燥,看他平时懒散,但武功也是真的好,这一手轻功若不是自己真想要学,断不会像现在这么刻苦听他的话。 缕衣一瞬间转了几个念头,可惜自己年纪小,许多事情都还急不来,只得先管眼前的事。 “哥哥,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身边没一个人侍侯是因为我身上有毒,旁人都近身不得。”缕衣不轻不重的开口,语气停留在有点委屈的调子上,看林之迁没反应,只得又开口问:“哥哥,你怎么不怕我的毒啊?” “你才几岁,少骗人。”林之迁躺着不动,小鬼精明得狠,难保不是假的。 “是真的!哥哥不相信我吗?为什么,菜菜什么时候骗过你!”缕衣再装不得委屈,语气严厉,是真的有点激动,别人不相信也就算了,不管为什么,但林之迁就是不行。 林之迁不语,忽然间就飞了下来,白衣翩跹,几下轻点就到了金缕衣面前,带动的风惊起几缕顽皮的发丝搭在面前孩子的眼睫上,小小少年不舒服的眨了眨,瞬间就是一汪水汽,他定定的看着自己,面容平静肃立。 林之迁一时有点心惊,这样的菜菜他是从来没见过的,依然姿色过人,但面容平静的缕衣好象平白长成了个大人一样,定定的,有了压迫般不敢让人侵犯的气势,林之迁心里不舒服,动作就粗鲁了起来,一把挽起缕衣的手腕,只道他要骗了自己就一定要给他好看。 却不料仔细把了会脉,林之迁的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名医,但脉络不畅,胸口阻塞这些基本症状还是看得出来的,很像走火入魔,此乃练武之人的大忌,但金缕衣已经十三岁,却连基本的马步都才学着练,断不会是因为练武所致。 “你……”林之迁欲言又止,心内惊讶且愤怒,谁这么狠毒,竟然对还是那么小的孩子下毒手。 或许是那面相表露了点什么,面前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如冰雪消融,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色忽然就笑若春花,斩钉截铁的声音:“哥哥,你担心我吗?” 林之迁手一抖,眉目闪动,“我自然担心,要是金家的三少爷在我身边死了,你认为我脱得了干系吗?” 缕衣却不理他的强辩,虽然相处不久,但缕衣自遇见他起,分分秒秒都是钻研的他。 这个人,骄傲冷淡,一点也不肯服软认输,这样的人等闲人是很难钻进他心里的,可以想见再过几年,阅历增长后又是如何的逍yao不羁,但幸好自己遇见的,却是他初长成的年纪,骄傲依旧,但还带着少年的幼嫩和刻意的冷漠,心志未成熟,热情未泯却,梢加撩拨就忍受不住,这样的年纪,心房柔软,未筑藩篱,自然是攻无不克。 缕衣款款微笑,魅惑天成。 yin谋的气氛四处蔓延,一时间林之迁只觉得yin风阵阵,面前的还是那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吗?忽然想到很小的时候和师傅一起去云深寺遇见的和尚,如来慈悲庄严,迷糊的光影中有人跪在佛陀脚下,清俊的脸满面圣洁,他说:“囧囧犯错诸多,妖孽不如,愿青灯相伴归依我佛,诚心祈求佛祖原谅。” 妖孽。 这是林之迁第一次接触这两个字,本是贬义的词在那一刻,被那个佛陀脚下的男人说出,却变得可以原谅,小小的他站在师傅身后,看佛祖莲座下闭目念经的人,那个带发修行的男子,闭目诵经,安然的脸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淌下来,却是无声无息,青衣上的泪痕烧灼出一片圆滑的弧度,檀香的气味四处游荡,他想,原来,妖孽,就是这样的啊。 仿若高山雪莲,虽不知他犯了什么过错如此后悔难过,但一瞬间就觉得他是可以原谅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缕衣笑得有余偷了鱼没被抓的猫儿,恬淡满足,满腹深意,林之迁表面镇定心内惶惶,好象偷鱼的是自己,心虚的也该是自己,他却变成了那个晾鱼的主人,这样简直是乱了套一样,林之迁只觉得混难,无所顿形的自己,忽然就觉得,面前的人真是个妖孽,当然,这不是褒义的。 “你笑什么?”林之迁愤怒。 缕衣继续微笑,软糯的声音有点撒娇的感觉,“哥哥,这样的天气,真好啊!” 林之迁看了看天,依然的蓝天白云,没见和昨天有什么不一样,当然,和前天也一样。 缕衣看着面前有点惶惑的人,终于不再微笑,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林之迁,我们没有错过,你也未先老去,不早不迟,遇见得刚刚好,到底是老天待我不薄。 “哥哥,这样的天气里遇见你,真好啊!”甜蜜的孩童语调,叹息一样的缠绵入骨。 林之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并没什么不对,但心内一动,有什么暖暖的在血液里流动,脸上烫烫的,想来是脸红了,越加觉得自己混身不对劲,看面前的少年依然眼神火热的盯着自己,更是觉得羞窘难安,忽然想到他不过比自己小三岁,寻常的百姓人家,这样大的孩子都可以定亲了,再想到早上自己还那样把他提着抱在怀里更是觉得做错了事,越想越不对劲,这个时候也管不得刚才两个人是说的些什么,一时急措,思绪万千,竟然就这么闪电般逃走了。 狼狈而走的他,却忘了,金缕衣,到底,不过是个男孩。 第六章 简直是岂有此理! 林之迁躺在金家大宅后院的一棵大树上,枝叶茂盛,倒是个睡觉的好地方,可惜今日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眼前一直闪过那孩子的面容,纤细的眉,一点朱砂在发间若隐若现,皮肤是江南人的白皙柔韧,身高只到自己的下巴,但那眼睛却是变化万千的,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灼灼,鼻子小巧笔直,嘴唇是淡色的,笑的时候微微弯起就是囧囧的弧度,好象期待谁的采颉一样…… 啊!!!!!!!!!!!!!疯了疯了。 林之迁一个惊吓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自己怎么会这么无耻,那么小的孩子,怎会有意囧囧,全是自己的臆测而已,满面刺红,林之迁坐在树上呼吸急促,有什么事情不对了,但从小被师傅在山上带大的林之迁并不知道,或者说他还不明白,他不象金缕衣自小就有那么多的心思,大家大户,业大家更大,寂寞的人总是比别处多,再白的布匹被渲染那么多年,莫说不变黑就是好的,断不会再有他那纯洁的心思,就某个地方说起来,他比金缕衣更小。 这个时候的金缕衣实在是想不到,他那句不似情话的情话会有这么大的效果,早知道这么容易,他一天说几句就不会再苦恼的想着怎么表明自己的心思了。 自此过得几日,林之迁渐渐平静,只是面对缕衣的时候再硬不起心肠,以前只道自己是非常讨厌他的,但自那日自己心情动荡之后,再看他软软的叫自己后终是摆不出冷脸来,师傅的命令又在,他跑也跑不得,冷又冷不起来,缕衣见他软化,更是见缝插针的纠缠,整日哥哥长哥哥短,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者是因为太长时间不和他人接触,所以特别贪恋那种温度,缕衣找着机会就会扑上去,自从知道他不怕自己的毒之后,缕衣简直是肆无忌惮,可惜林之迁虽然忍受他,但对于身体的接触还是有个限制,不太过分的靠近就算了,若是牵手或者双手抱住他,不是被训就是不理他,弄得几次,缕衣摸清限度,总是极度的想碰触到他,但又不愿意他不理睬自己,只得暗暗忍耐,实在受不住就假装身体虚弱,以毒xing发作为名大行亲近之实。 好笑林之迁关心则乱,终是只得如了他的愿。 夏天过去的时候,林之迁已经被缕衣牵了无数次的手,秋天过去的时候,林之迁已经不再排斥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等到了冬天,缕衣爬上院子的高墙,远远的看见林之迁过来,隔得那么远,林之迁看微笑的少年对自己说了什么,还不曾反应过来,只看一片苍白的底色下,忽然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林之迁,接住我。”他说。 声音传来,语气是快活而开朗的。 没一点预兆,林之迁感觉有那么一刹心是停止跳动的。 轻功使到了极限,但林之迁还是觉得自己慢,好怕,好怕自己赶不到,好怕,好怕自己让他受伤,那么远不过一瞬,在落地之前终是接住了那任xing的孩子,用力过猛,林之迁抱着他转个身卸掉力量,素雪轻扬,有一点落在他的脸上,看他躺在自己怀里,咯咯咯咯的笑声传来,甜蜜而得意。 “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的。”林之迁还不曾说什么,缕衣躲在他怀里已经撅起了嘴辩解,因为天气冷,那苍白的唇有了点红润的颜色,长发未束,披散流泻在一身火红上,而那点朱砂跳跃着在眉间滑过,万千风情。 林之迁生不出气,心似要跳出来。 “你就不怕我赶不急么?” 缕衣的眼神有点奇怪,“哥哥,你有教我轻功。” 林之迁一时愣住了,那墙也不是甚高,到底是关心则乱,可是不好辩解,只得气急败坏,“那也不能乱来,你没有内功,那点轻功怎能护你周全。” 金缕衣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眼神是真挚而焦急的,隐隐的担忧隐藏其间,额头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也冒着点点的虚汗,怎么可能,他在夏天都不出汗。 “哥哥,你是在担心我吗?” 林之迁不语,瞳孔一阵收缩,就在缕衣以为他又要否认的时候他却缓缓的,似揭开了谜底样的答道:“菜菜,我是担心你。” 缕衣定定的看着他,有些事情他以为自己可以经得起等待,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原来自己是这么不合格的猎人,所有的等待太过漫长,以致于些许幸福到来的时候他都觉得很盛大,好象虚幻,做梦一样的轻飘飘。 “哥哥……”缕衣紧紧的埋进他的怀里,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我还太小,缕衣暗暗叮嘱自己要忍耐,而林之迁,你什么时候可以…… “哥哥,我们去看雪吧。”缕衣拉他一起,跳跃着穿过所有的院落和围墙,眼神明亮,笑容绝美。 林之迁被他拉着,俊秀的脸上是一片单纯的快乐,所有的冷淡和冷漠全褪去外衣,在这一刻,两颗柔软的心彼此靠近,相视一笑间全是莫名的喜悦,看着对方的眼神缠绵而深情,相携而去的两人,一个俊秀一个魅惑,都是少年的年纪,默契的言语,温暖的眼神,他们之间,所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 金缕衣相信,在这一刻,没说出口的,真的是爱情。 第七章 这个冬天,漫天的大雪来得太早,一切淹没得太快,转眼就消失的身影似乎告知所有的旁观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没有美人如玉,没有少年情动,没有相视一笑的脉脉深情。 林薛惊恐的看着他们离开,直到手指扣进了掌心,血腥的味道甜甜的蔓延,林薛才知道,原来自己太过激动,不小心抠破了自己的手掌。 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开始重演。 已经忘记了是哪一年的冬天,所有的开始还没开始,而结局却已经注定。 佛陀莲花下跪泣的人眉眼间全是不可侵犯的禀然,若前进一步,不是上天入地,就是咫尺黄泉。 我怎么舍得逼你一点,可是,所有的事情全然重演,上邪,我对你的承诺,难道真的连这最后的一点也做不到? 想到那个人,那个狠心的人,林薛只觉得内心一阵热一阵冷,鹅毛一样的雪放肆的灌进衣领,那种冰凉,透入骨子,绝望好象被压抑的猛兽,因为无望,所以变得更加无可忍耐,这一辈子,除了远远的想念你,做你交代的事,我们之间再不能靠近一步,而迁儿,是你的希望,你若知道他情动的对象,定不会原谅我一丝一毫,只怕再也不会活下去。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林薛看苍白的天似泣血一样的飘落不停,转眼就是一片狼藉的白,缓缓的张开手,低头,看手心的雪化成一点一点细小的水泽,恍惚间似乎听见自己不停的说话,语气温柔而甜蜜,还带着少年的天真和快乐,“哥哥,快点!快点!我们去看雪吧,我们去看雪吧,我们,去看雪吧。” 落个不停的雪一片一片的亲吻林薛墨黑的长发,尖尖的下颚有疑似水滴的东西一闪而逝,仓皇的雪色中只余这一抹黯淡的颜色,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淹没在脚底。 即使坚若磐石,却依然痛彻心扉。 原谅我,上邪,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 下过几日雪,斜阳一照就全是温暖。 金缕衣围着火狐的皮袍子,整个人慵懒而艳丽,似一团火,映着窗口那皑皑白雪,昏昏欲睡的脸有种无辜的囧囧。 “哎!缕衣,缕衣,你听着么?”旁边的金皖耐不住的碰了碰他,缕衣听见动静赶紧把宽松的袖子缩回来。 “不要随便碰我,你娘没对你说么,哪天小心毒死了你还得叫我陪葬。” 金皖讪讪的缩回手,一边不忘辩解,“我忘记了,再说,那林之迁不是可以碰你么,我怎么就不行?” “哼哼?你有他的武功还是有他的百毒不侵?”缕衣现在说得懒懒散散,但只要一想到那时的自己,以为他死定了,绝望慌乱如堕入地狱,不料林之迁后来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以前为了解毒,吃过冰山蟾蜍,算起来应该百毒不侵。” 接着就讽刺的看着他,耻笑他的无措。 那会是真的有点生气,不过接着又暗喜,竟然有人不怕自己身上的毒,此后更是死皮赖脸的缠林之迁,只把个冷淡的人弄得见到他就没好脸色,缕衣也不觉难堪,依然死气白赖的纠缠,他可以缠别人,但不代表别人可以肆意的纠缠他。 譬如眼前的二少爷金皖,他看着就烦,所以有次时候,碰到不知道哪里偷遛进来的一条土狗和三姨娘的狗纠缠,刚好金皖又缠着他不走,一个不爽眼睛一转,假装有意思逗弄那条土狗,唤到面前来,也不多说,摸了摸,那狗不过舔了他的手一下,转眼就在金皖面前翻滚打颤,不过一刻就死了,可见毒xing之狠,不过比缕衣大一岁的金皖当场就吓得呆住了,哭着滚着就喊他娘,缕衣当时还松了口气,总算打发了这个白痴小祖宗,以后可以清净点了。 不料自从见到林之迁和自己接触没事之后,这白痴胆子似乎也跟着复活了,今日竟然还想扯自己,不是自己缩得快,恐怕又得大闹金府了。 仔细想想,自己这么一身毒,其实攻击xing也不大,一则是自己年纪很小,武功低弱难成大事,二则是大娘有毒药就有抵制的解药,三不五时的给自己喂,也给大家喂,所以这么多年来倒没出什么大事,只是照顾自己的近侍接连死了四五个,弄得能近自己身的人好象已经没有了,缕衣想想就觉得可笑,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事。 “那我练好武功就可以碰你了?”金皖自认为小声的问道,白痴!缕衣心里暗骂,表面却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面目不善的先生,他已经注意他们好久了,偏生这个小少爷就一点没感应到。 “金皖,我刚才说的这篇课文你是弄懂了?” 金皖有点摸不到思绪,却也看得懂先生那暗怒的脸色,只得立马站立,呐呐点头应下来,一想不对,先生一向严厉,这样不声不响的回答恐怕要糟罚。 “那就背下来看看。”不等金皖有所表示,夫子已经下了指示。 这下可为难金皖了,缕衣心里笑得快翻天,他自然是知道金皖记xing不好的,不然也不会对先生如此畏惧,背不好,回去先生一告状又得挨骂了,果然,看金皖一脸为难,吐了几个字就开始卡壳,夫子正好找到借口,面目舒展着说出惩罚。 “金皖,回去把这一篇章抄一百次,明天再来背。”说着看了眼缕衣,却不多言的就转过了身去,缕衣看那夫子摇了摇戒尺,一转身又是面沉如水,也不管金皖那里是多么尴尬和为难,嘴角微翘,只当看不见,继续讲了下去。 夫子本xing罗,听说是落第的举士,不知道被那个叫爹的哪里找来的,文才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一向看不得有钱人家,当然,也不排除他只是看不得金家,碰到金皖这种小少爷当然是狠狠调教,本来也是看不得自己的,但自己记xing好,背书流利,一向抓不住自己的痛脚,所以转而总是喜欢找金皖的麻烦,金皖又苯又没脑子,不是挨戒尺就是抄书,或者被二娘骂,缕衣看着觉得可怜,不过那只是一下子的事,自己也可怜,他不至于弄不清自己的可怜和金皖的可怜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 所以有时候看见他抄书挨打,心里觉得又开心又不开心,叹口气,缕衣蹙眉有点茫然,其实他不怎么讨厌金皖,金皖是难得的一个比较纯粹的人,在偌大的金家,也只有金皖是被二娘保护得好好的,有的时候还露出点小孩子气,缕衣看着嫉妒,却不是讨厌,二娘对金皖管教甚严,但疼爱也不输一点,所以才把个金家二少弄得现今这么精明不足,傻气有余的样子,既然不讨厌金皖,缕衣只是有点弄不懂自己罢了,或许真的是嫉妒吧,所以不愿意和金皖太过纠缠。 第八章 章节内容解析失败 第九章 林之迁焦急的看着关掉的门,那样的菜菜,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微笑下都是毫无表情的苍白。 “菜菜……菜菜……你听我说,我是真的会回来的……菜菜!” 拍门的声音清脆而干净,可是门内的人无声无息,林之迁站在门口,有风呼啸着肆n.u.e过去,扬起一片寒冷的湿气。 ☆☆☆ “迁儿,其实你早就可以离开了,为师留你到今日,也不知是对或错。” 林薛拂了拂散落的发丝,语气惘然而迷惑。 林之迁抬头看着面目清俊的师傅,这么多年,初初遇见到如今,除了那一丝风霜,竟然没一点老去的痕迹,纤白的手指,滑过脸颊,徒留一点胭脂色。 “师傅……”不知说什么好,这样的师傅不如平时的冷漠,而那些沧桑似乎都在昭告着岁月的流逝。 “去吧!路上小心。” 所幸林薛也不过那一瞬的失神,回过头来对林之迁说道:“此去虽无什要事,不过你自小对你父亲知之甚少,若还是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此去就慢慢找出你要的答案吧。” “是,徒儿知道,也请师傅多多保重!” 最后再看一眼金府,那个孩子始终没有出来,转身离去,寒风放肆的刮过,扬起一片若有似无的清新竹香,定了定,林之迁终是脚步不停的离去。 菜菜,等我回来。 ☆☆☆ 林薛看着林之迁远去,瞥了眼墙角,一步一步,慢慢的迈过去。 “出来!” 那一点火红衣角受惊般的一缩,接着却缓缓移动出来,面目如画,发黑如墨,一点朱砂安静的立在眉梢,眼角是倔强也是愤恨,瞪着面前清俊的人,“为什么叫他离开?” 林薛居高临下,沉默良久,淡淡道:“对师傅这么无礼?可是你们金家的规矩。” “何必敷衍我,你明知道,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们不适合。”林薛截断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语调,却击得那个墨发朱颜的人儿一个踉跄,脸色苍白若鬼,双目染尽怨毒。 林薛视若无睹,继续道:“你们不适合,迁儿他前途无量,你就一定要缠着他,让世人嘲笑吗?” 前途无量?是啊,少年英俊,当然是前途无量,和自己这样半死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缕衣不语,怨毒慢慢消退,清澈的瞳孔茫然四顾,这个世间,实在太寒冷,他那么冷,那么冷,冷了许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他,他不怕自己的毒,会关心自己,会带自己去看雪,会肆无忌惮的宠爱自己,会…… 可是,忽然间,这个人就没了,在自己一点一点活过来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了,好冷!缕衣环抱住自己,脑袋隐隐的好像穿孔一样的疼,有什么要钻出来吧,或者会疯掉。 没有人在乎,也许死去才是最好的结果,这么挣扎着痛苦的活下来,又是何苦? 缕衣摇摇脑袋,踉踉跄跄的就想要离去,但胸口翻滚,呼吸急促,连踩在残雪上那种沙沙的声音都仿若雷鸣在耳边回璗,又是那种不能忍受的疼! 缕衣外边寒冷,内里却似火煎,冷热交替,精神极度脆弱,或者,死才真的是解脱。 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 像咒语一样的催眠,似万马奔腾,缕衣吞咽不急,模糊不清的眼中,最后的景色是那一片血红的雪,点点都似红梅,开在无尽的视野里。 真好,你离去,我离开,后会无期。 ☆☆☆ “已经此生无望,何况来生?对不起,可怜的孩子,是我自私,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就算让我沉入般若也是甘愿。”林薛抚摸着面前昏迷孩子的嘴角,一片刺目的殷红中是若雪的苍白,扶抱住那瘦弱的身躯,转眼也消失于苍凉的空气里。 ☆☆☆ 再次醒来,头脑清醒了许多,只是看到那熟悉的罗帐,淡青的流苏,缕衣苦笑一声,原来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既然没死,当是要好好过,莫虚度了这些好韶光才是。 不知道这盘棋,你可不可以陪我下到结局。 游戏开始了,哥哥。 “金寻!” “少爷有何吩咐?”毕恭毕敬的年长者,从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闪出来,平凡的长相,沉稳的动作,从娘死后,这么多年都没离开,不知是否寂寞过。 “给我看着林之迁,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报告给我,当然,他生xing机敏,此去当是小心稳妥为是,莫要惊动了他才好。” “可是,少爷的安危……” “我有什么安危?若是怕死,当初也不会让她给我灌药。” “……是。”金寻看了一眼面前的少主,欲言又止,终还是慢慢退下去。 “慢着,刚才是不是林薛送我回来的?” “是。” 沉默一会,缕衣淡淡的问道:“可是他帮我疗的伤?”他曾严厉要求,没有他的批准,金寻断不可自作主张的替自己疗伤。 “……是。” “去吧。” 满室寂然,昏暗中,缕衣轻轻拂开衣袖,看那一条条的脉络隐藏在薄薄的血肉之下,孱弱,无力,瘦弱,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头顶的淡青流苏轻轻摇晃,温柔而静谧。 第十章 “林公子去了上京,一路上行侠仗义,挑了些作恶的山寨,倒是结交了许多朋友,不过……” “说吧。”缕衣看金寻欲言又止,淡淡的说道。 “林公子好像被什么事困扰着,所以行程缓慢,不过,最奇怪的是,林公子那么冷淡的一个人,一路遇见那么多人,倒只是和一个姓陌的公子很和得来,有次还一起去岳阳城外,第二日清晨才相携回来……” “……”缕衣低头拂拂衣袖“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难道你都一点不想我吗? 在我如此想你的时候,我的哥哥。 ☆☆☆ “这些钩吻可是终于要开花了?” “缕衣,听说林师傅走了?” “大概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吧。”缕衣看着面前这些常年碧绿枝叶光滑的小东西,每一株都叶片对生,顶端渐尖,基部狭而近圆形,顶生或腋生的淡囧囧小花苞点缀其间,似乎下一刻就要盛开起来。 “缕衣可记得浇了它多少年?”那个叫大娘的女人沉默良久,终于温和得近乎温柔的问道。 “大概也有六七年吧,缕衣小时候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七年,是七年。”拢起衣袖,女人缓缓的蹲下,伸出纤白的手掌,近乎痴迷的想要抚摸那碧绿间的淡黄。 “小心,这可是有毒的。”有一刻的迟疑,缕衣终于还是伸出手中的水瓢拦住了那个精神恍然的女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或者,真的是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所以,连那天长日久的恨也开始慢慢淡忘。 犹恍惚记得,夏日的温暖香气,她端来那淡青的酒壶,娘亲近乎迟疑而惨烈的笑,接着是些什么,缕衣揉了揉额头,真的已经开始忘记了吗,倏忽而过的那一幕幕,残忍无情似上辈子,以为永远不能痊愈的伤口,似乎,因为太过长久的溃烂,已经麻木得想不起,当初弱小的自己是如何绝望,如何咬牙切齿,如何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难道我天生寡情?缕衣怔怔呆立。 回过头,那个女人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一袭红杉,发丝乌黑,眉目淡然,身材羸弱仿似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和记忆中那个女人的脸一模一样,不,或者不一样,因为她没有面前这个孩子的坚强和执着,以及,瞳仁中,那不可预知的黑暗。 “我以为,你想要的,从来就是我的不得好死。”女人站起身,轻拂衣裙,那一瞬的迷惘好似昙花已不见踪影,“缕衣,难道你就不会恨我吗?” 缕衣迎着朝阳看那个逆光中的女人身影,模糊的瞳孔看不清她的表情是轻视,或者还是嘲笑,不过,即使她鄙视自己也无关紧要,这一刻,缕衣内心空明,除了他,这世上再无他物可以牵绊他,不管是娘的毒死,还是对这个家族的冷漠仇视,要下地狱也好,不想动弹,不想挣扎,除了那最后一搏的力气,他不知自己还可以走到哪里。 所以,他说:“或者一开始我非常恨你,但是经过七年,我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浪费在你身上。” “哈哈哈哈……”女人捂住嘴,近乎尖锐的笑声渐渐低沉,干哑的声音传来:“好个绝情的孩子!不枉舍依当初一定要把你生下来,这般的无情,倒是像了个十成十!” 缕衣转头不语,钩吻花开,即是他离开的日子。 “当初叫我娘也是你迷惑大家的招数。”不是疑问,那个女人似乎也觉得太过神奇,“当初你才几岁,就有如此魄力。” “七岁,已经懂得很多了。” “七岁么,是啊,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仰头伫立,过了良久,正当缕衣准备告退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又开口了。 “浮光,把掠影叫过来,叫她去寒蕖轩找我,缕衣也一起过来。” “……是。” ☆☆☆ “都过去那么久了,掠影,还是你跟缕衣说吧。”满室静默,那个女人似忽然苍老一般的开口。 “夫人是说和六夫人的事……”掠影略微迟疑的问道。 “说吧,我怕自己也时日无多。”女人不甚耐烦的说道。 “……” 掠影略微沉默,终于缓缓的开口。 “十五年前,夫人和六夫人两家本是上京的世家好友,两位小姐又同在闺阁,自然更是亲厚许多……” 缕衣漠然,每一段故事总有因果,娘的死,又怎会是无缘无故。 “有日相携同去云深寺上香,回来的途上,大夫人刚好撞上从庙里出来的一个少年……” ☆☆☆ “对不起!在下唐突了,姑娘还好吧?”那个少年有点紧张,想拉又不敢,幸好赶紧有丫鬟蹦出来搀扶。 “小姐还好吗?”看主子似乎无碍,那个丫鬟一怒之下,回头开骂,差点还戳上少年的鼻子。 “掠影,不得无礼,这位公子也不是有意的,公子可是有急事下山才如此匆忙?”温和的口气,许紫乔让开道路做出请的姿势。 “呃,多谢小姐,在下是有急事,今日之事还请谅解,不知小姐府上何处?” “敝姓许……” “可是许大人府上?”许紫乔微微点头颔首。 “抱歉,在下有事先行,改日林某当登府谢罪!”说着那个少年就转身离去,匆匆忙忙间似乎很是着急。 “呵呵,姐姐可是看上人家了?”蓦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调笑道。 “妹妹莫要这么说,可叫人听了闹笑话。”许紫乔有点脸红,看着那消失的少年身影,半天方低沉的阻止道。 “人家少年英俊,配姐姐刚刚好,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我听我爹说,许伯伯正开始给你找婆家呢!嘻嘻!”清脆声音的女孩儿斜挽发髻,一根精致的红绳点缀其上,模样煞是乖巧,最是那眉梢一点朱砂,轻舞飞扬,魅惑人心。 “……是吗?” 许紫乔眉头轻皱,爹主领导户部侍郎职位,虽不大富大贵,可,只怕一般人也看不上眼。 “姐姐不要多想,许伯伯那么疼你,会给你找个好归宿的,只不知刚才这个林公子说的登门请罪可否是客气话,要不然,姐姐可是要恼火死了,呵呵呵呵……”捂嘴偷笑的人儿赶紧逃开,却不料还是被身后的许紫乔一步追上,两个人在家丁婢女的护卫下在门口嬉戏一番,终于还是整整衣襟迈进寺庙大门。 云深寺门口惊艳一片,许多人纷纷打听是谁家小姐,在那个天真烂漫的季节里,谁也不知道,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 ☆☆☆ “姐姐,不知那个哥哥是哪家的人?”少不更事的陈舍依愣愣的盯着门帘后面的俊秀青年,只觉得心口的气都快透不出来,即使那样,却也不舍得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大概,是林公子的哥哥吧。”旁边的少女也看着外面的人不愿错开一眼。 ☆☆☆ “今日冒昧上府,实在是前些时日,家弟不小心在云深寺撞上许大人家的小姐,当时家弟因有急事匆忙而去,今日才来登门赔罪,望许大人见谅,只不知大人家小姐可有大碍?” “哦!原来如此,既是事出有因,且今日还能登门道歉,可见后生可畏啊!呵呵,只不知两位公子府上何处啊?”许秋蝉挥手示意仆人上茶,满脸笑容的问道。 “家父林舒,在下林江,舍弟林薛。”林江拱手一笑,淡然道。 【我无力了,这段鬼话比肉麻的情话还叫我郁闷,让我晕了吧~~】 第十一章 “林舒?可是林尚书林大人府上?”许秋蝉赶紧问道。 “正是家父。” “哈哈,原来是世侄,请坐请坐!”许秋蝉看两兄弟一个优雅一个清俊,正自为乔儿的婚事发愁,不巧这就遇上正宗人选,可不是喜上眉梢。 “老夫冒昧问句,不知,两位世侄可有婚配啊?”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有一刻的沉默,连门帘后的两位小姑娘都莫名的紧张起来。 “因为我和弟弟一直在狼居胥拜师学艺,少有下山,所以家父还不曾给我们定下亲事。” “呵呵呵呵……”此话一出,除开静默的两兄弟,连帘后的两个小姑娘的表情都不由开朗起来。 “如此甚好,甚好,可不知道,林小公子对我家乔儿可有话说?” “晚辈不敢逾越,还请大人代为转告,林薛得罪了。” 知书懂礼,许秋蝉更是满意,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心思却早已经转到了什么时候去拜访林大人的事情上。 ☆☆☆ 此后,时日渐长,许林两家越加熟识起来,或者是心照不宣,许秋蝉和林舒对两家儿女的交往一点也不加阻拦,许紫乔芳心暗许,对林薛一往情深,更巧的是,天长日久,连妹妹也喜欢上了林家大哥,两个好朋友私下也是交流频繁,心里只转着,天不薄待,叫我遇上如此良人。 “或许一切的美好都是虚幻,正自两位小姐想着此生不会再有遗憾,岂料,遗憾却是疏忽而至。”女人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安静不语,只剩掠影娓娓道来。 “那日,陈姑娘过来找小姐一起出去买水粉,嫌平日总是呼前涌后的不自在,遂说服小姐一起溜出去晃晃,两人换了一套男仆的衣服,因为怕出门在外路出马脚,所以也叫上了我。” “诶诶!姐姐你看那不是林薛吗?”确实是林薛,许紫乔望过去,林薛眉头紧皱,似有什么难事,急色匆匆的就上了一品堂的药铺。 “走走!我们过去看看!”陈舍伊看见姐姐的心上人兴奋百倍,此时换了装,自然想无知无觉的靠上去吓他一吓,拉着许紫乔就鬼鬼祟祟的从门口绕了过去。 “两位公子想——” “咳咳……”陈舍伊给掠影使眼色,掠影连忙结结巴巴的道:“我们……我们刚才看见林公子进来了,所以过来看看,咳咳,要知道这两位公子可是林公子的好友,所以想来关心一下。” “噢……”药铺掌柜的小徒儿看两位打扮不似什么富贵人家,虽然装作恍然大悟,其实却用眼色明白表示出怀疑,不过陈舍伊看啰唆了老半天也没见着林薛,到底是女孩儿,心下微恼一撩衣摆就露出了一只玉镯来,许紫乔想阻止都来不及,却说那小徒儿眼睛一亮,也不知他想到了哪里去,表情一变,口气微微不好的道:“林公子不在这里,请二位赶紧离开吧!” 说着掸掸衣袖,似弄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的撇嘴进了柜台。 陈舍伊气得跳脚,年长一点的许紫乔却似是恍然而悟,面色羞红,薄怒微嗔地着对小徒训斥道:“好你个无良的,竟敢把我们想做那下作……下作坯子……” 许紫乔一言既出,陈舍伊立刻就想到了,肯定是把他们想作那掩人耳目出来逛街的小倌了,顿时脸色羞红,拿着面前一把算盘珠子就要砸上去。 “妹妹莫急,若被林公子看到妹妹这样告到林大哥那里去可就不好了!”许紫乔生怕陈舍伊娇蛮起来就要打人,这可不比府里,若闹大了只怕会横生枝节。 陈舍伊也知如此,她平时虽然调皮,但从没受此污辱,一时急了才如此,姐姐一说她自然就想到,于是,只是磕了磕算盘椽子,口气却凶悍清脆地问道:“你说!林公子在哪里?不说我就告你非礼!” 那小徒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公子,直到陈舍伊说要告他非礼,才知面前的两位是女扮男装,一时间慌了手脚,半天,方支支吾吾的道:“林公子在和掌柜的说话呢,我们不好打扰,两位小公子、不不!小、小姐既然是林公子的好友,自然是该去看看的。” 说是自然去看看,但小徒儿却一步不挪,只是为难的望着两位小姐,表情可怜,尴尬之极。 “哼!我还不会自己走路了?”陈舍伊拉过许紫乔的手:“姐姐,我们自己进去!” “妹妹……”许紫乔心知此举不太好,未请自入,即使那小徒儿污辱了她们,却也只是误会一场,看他如此为难,只怕是有什么顾忌,现今自己这么闯进去,却…… 第十二章 小徒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们闯进去,想到她们也说过是林公子的朋友,只能无可奈何的没去阻止。 两人一仆奔到半路,想到那心上人林薛,许紫乔终究做不出和陈舍依一般落落大方的举止来,只得和舍依商量叫她去看看,她就和掠影等在门口。 陈舍依兴致匆匆的奔进一品堂内院,见周围安静闲适,隐隐的偏院似乎有人声传来,她蹑手蹑脚的钻过去,想着得给姐姐偷听一下,看林薛是得了什么病要来买药。 ☆☆☆ “林公子,不是我多嘴,令兄的行情已经不适于进行任何激烈的房事活动,林公子既然肯信任老夫,老夫也就斗胆直说一句,令兄的情况,近期乃至两个月之类都需好生修养,不仅不能从事房事,还得三餐都注意,开始的三天最好吃流食,辅助药物坐浴进行治疗,这是我给公子用黄芩、黄柏、苍术、当归、川芎、丹参、黄芪等配置的中药,治疗伤裂最为适宜,还望公子每日放在水里让令兄洗澡。” “……多谢陌大夫。”林薛的口气有些沉重,陈舍依有听没有懂,也许是林江生病了?心内焦急,但她正想推开门板的手却莫名的停了下来。 只听里面的林薛接着沉郁道:“大哥那伤真的很严重吗?” “我听公子所说,那里出血且红肿,还有破裂的痕迹,公子不妨想想,男子那麽脆弱的地方,现如今又是出血又是红肿,普通的伤口只需敷药就可,但那里……却是隐私之地,只怕公子的大哥甘愿死了也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痛苦,若我所猜不假,林公子这趟出门只怕是趁你大哥昏沉入睡之后偷偷溜出来的吧?”一品堂在京城开了数年,里面的陌大夫轻易不肯出诊,却不知如今为何与林薛如此熟稔,且听他所言,句句皆是忧心林薛大哥的病情。 林薛不语,他确实是偷溜出来的,大哥上午还一直发高烧,到了中午才稍稍好点,得了一点空,他才火急火燎的跑出来找陌大夫咨询。 陌大夫看他如此,也知所猜不假,只是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他时再次重复道:“用此药坐浴,三日不沾荤腥,多食粥食,一个月不能行房事,保证完好无损。” “多谢。”林薛起身,陈舍依赶紧跳开,也不知做了什么心虚事,只是脸色难看的拉着在门口等着她的许紫乔飞奔出去,店铺前面的小徒儿张了张嘴,呐呐无言,半响,最终还是安分的依然低头默默挑选药材。 ☆☆☆ “你说什么?不是林薛,是林江生病了?”许紫乔有点疑惑地问道。 “嗯!我听陌大夫和林薛说什么……什么……”陈舍依虽然心神不宁,但想到陌大夫说地话,不由脸上一红,说不出那个词来。 “妹妹你倒是快说啊!”许紫乔知道不是林薛有事,心里虽然松了口气,但想到妹妹喜欢的林江却生了病,这倒是什么乌龙事啊? “他说……他说……”陈舍依心内惶惶,也顾不得羞人不羞人,眼一闭就大声说出来:“他说——林薛的大哥不能进行房事,好像是那什么娇嫩地方出问题了。”脸上好似着了火,任凭陈舍依如何娇蛮,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只觉得内心羞愧欲死,与之相伴浮现在脑海的却是林江那张优雅面容,平时见他虽然脸色苍白,却也不会想到是生病,只道公子哥儿大都如此,但是,听说两人都是自狼居胥学艺回来,弟弟如此生动,不可能做哥哥的还那么虚弱,难道…… 真的有病?陈舍依按捺不住的担忧起来。 许紫乔看陈舍依面色一会红一会白,自是也想到了相同地方,难保,林江真是有病?这可怎么办才好?妹妹…… “没事,我还是喜欢他,我还要嫁给他!”不过转眼,陈舍依却已经想清楚了什么,对着许紫乔大声宣誓道。 许紫乔心内一凛,但接着却是对妹妹的无限赞赏,敢爱敢恨,才不愧为风情儿女。 自此以后,陈舍依对林江越加要好,本是那么任xing高傲的孩子,却一点一点,放下娇蛮放下肆无忌惮,对着林江嘘寒问暖,学着许紫乔刺绣描花,两个女孩子日渐沉稳,眉目间的风情日益妖娆,或许,许紫乔偷偷地想,再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一起出嫁,做心爱人的妻子,这是多么甜蜜的一件事。 可惜,幸福还未到,灾难却不期而至。 官场上的事今天云明朝雨,猝不及防就会摔到万丈悬崖之下。 恰逢风情皇上做寿,四皇子曾私下言父皇举办宫宴大肆铺张太过浪费,而不知为何这话竟然传了开去,八皇子以此弹劾四皇子不仁不孝,父皇还不曾立太子就如此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可不知若父皇传位于他之后是何种模样云云。 皇上闻言大怒,在寿宴之前大肆清理以四皇子为首的一众官员,一时间朝堂腥风血雨,有些有极大功勋的老臣还能请辞离去,但似许秋蝉和林舒一类人虽有尚书之衔却并不是杀伐决断的实权之流,只是躲避不及,也无处可躲。 一连串的大臣小吏落狱,连皇上寿诞挂上的喜庆摆饰也无法装点出一丝喜气。 许家和林家遭乱,而陈家不曾在朝为官,所以波及不深,但陈家和许家一向亲厚,两家家主当年有兄弟之谊,一路行来颇多艰难都没放弃,现眼下见许家落难陈家自然着急,况且许家人丁单薄,弱质女流只知道哭泣不休更倚靠不上,但皇上还在气头上,所以诸多周旋也不见成效。 “情况很危急,据说在牢中的许多官员都受到了鞭笞之刑,陈家无法,只能联络林家一起想办法,其实,林家的两位公子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何况,当时四皇子一派被打击得所剩无几,谁敢在那个时候去锊皇上虎须。” 缕衣默默无言,自从听见林薛的名字参杂其中,他就一直维持着沉默的状态,不言,不语。 他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一定很危急,扯上朝堂,天子震怒,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多言,何况陈林两家还要虎口救人。 第十三章 “那个时候,小姐和陈林两家都在苦苦支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恰在这时陈父带了个消息回来……” “金家愿意帮忙,只不过,他不甘愿平白相助,所以想以和许家连姻来要挟。”陈父有点低沉的说道,他也知道,许家丫头喜欢的,又怎会是一身铜臭的金家少爷。 “可是姐姐……” “妹妹!”许紫乔严厉喝住陈舍依,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何况,为了自己的家人,还有什么可说可推迟的? “我嫁!”许紫乔斩钉截铁,恍惚想起那日,陈舍伊毫不犹豫的说,我还是喜欢他,我还要嫁给他!才多久呢?梦就醒了。 陈舍依都快哭了出来,她望着许紫乔双眼泛红,她知道,这一答应,就是一步退路也无。 “妹妹,你要和林公子好好相处,我不能得到,你却那么勇敢,一定会如愿的。”说完也流下泪来,陈父萧索的迈出门去,他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金家富庶,何况他和八皇子交好,至于看上许家紫乔纯粹意外,只能说,那日在庙堂之外,被惊艳的何止单单一人,而金家,只是手快了一步而已。 婚期日近,得来的消息一直说许秋蝉在里面很好,林舒也不曾受到委屈,只是皇上不开口,众人也只能持观望态度,许紫乔松了口气,便叫舍依姑娘给林家去送这个消息,叫他们不要太过担心,皇上气过了自然就会放人。 “恰是那日,舍依姑娘去看林家大公子,却撞见了一件天大丑事。” 满室寂静,连掠影的声音都无端端的犹如金石般带上一种沁凉。 “舍依小姐是直接过去的,她一向任xing,林府去得多了,下人也不太拦阻,那日也是,她直接闯了进去,且是直接进的林江的院子……” 掠影似乎难于启齿,沉默良久始终不再说话,那个叫大娘的女人却开口续道:“她进了院子,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缕衣微微低首,他看见那个女人放在裙子上的手,苍白,颤抖。 “她看见,看见林家兄弟刺身囧囧,彼此纠缠。”声音破碎,似乎连她都还不曾接受那一刻的绝望。 “他们互相亲吻,衣衫零落,就在舍依面前,舍依目不转睛,她是个不太灵敏的丫头,她看着他们纠缠,他们肆无忌惮,那已经不是兄弟该做的事,他们却旁若无人。” “哈哈哈哈哈……多么可笑,父亲身陷牢狱生死未知,他们却在院子里抵死缠绵。”低低压抑的笑声,缕衣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笑声可以如此荒凉,绝望。 “兄弟啊兄弟……”声音渐渐式微,忽然,却听见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好似要咳出心肺来的剧烈。 “小姐!”掠影焦急上前欲扶着她,她摆摆手缓了一缓,道:“你和他说明白。” “是。” 掠影不再顾忌,平滑如流水的音调道:“他们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舍依小姐又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立下就大发脾气,那两人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还被人撞见自然无颜,林江还好说,只是那林薛——林薛却说,他们相爱,做这事无可厚非,还叫舍依小姐别见怪。” “舍依小姐回来就哭,可是她对林江情根深种,想不到林薛如此无耻,这事不能怪林江,于是,为了解救林江,她也没和小姐商量,就直接去药店买了药下到林江的饭菜里,她也是无可奈何才会出此下策,然后,第二日,她从林江的床上醒来,看到林薛进来,就不管不顾的把事情全和林薛挑明了,说我已经是林江的人,叫他不要再做那些,他是你的大哥,请他放过他。” “林薛自然不肯,但想不到,舍依小姐此话刚完,林江业醒了来,他听到舍依小姐如此说,自知犯下大错,同意舍依小姐的提议,不願再和自家弟弟纠缠,就严词拒绝林薛。” “林薛不肯,林江不願,舍依小姐不弃,于是,一度把林家闹得鸡飞狗跳,不知怎地,林家的这些事竟然传到了林舒大人的耳边,他不知自家儿子在外竟然闹出如此丑闻,他身为尚书,自律甚严,即使这次不幸入狱也不曾损了气节,闻得此言,气急攻心就此撞到墙上去了,一群人拦阻不急,他又存了死志,可怜一个好好的尚书大人竟然就此去了。” 此事立刻就传到了林家兄弟的耳里,林江听到消息,竟然生生晕了过去,醒来后就不再理那林薛,对舍依小姐也是冷淡若水,但舍依小姐却不曾放弃,但此时金家却说要来娶妻了,叫许家小姐好生待嫁,于是,舍依小姐就先忙着给小姐准备婚妆用品,忽视了林家那边的情形。 此一疏忽,就当真是失去所有。 一个月后,林江不知所踪,只徒留书信一封,解释说什么和弟弟真心相爱,但无颜面对这伦乱关系,二则是自知对不起陈家小姐,却又不愿耽误小姐终生,只得卑鄙的逃走,望弟弟莫寻,舍依姑娘好自寻觅良人,祝福云云。 恰在此时,乱上加乱,舍依小姐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终日呕吐不止,整个人都开始消瘦,而小姐,却也到了真正成亲的日子。 第十四章 金家说只要小姐出嫁,立刻就可救出老爷,而当时因为林尚书的事,皇上也不忍再见臣子惨死狱中,只要八皇子不从中作梗,要救出许秋蝉自然很容易,金家提出这个要求,许紫乔心知肚明——其实金家不过是借机得利,区区一个无实权的户部尚书权势滔天的八皇子怎可能放在眼里,要和四皇子斗,当然是抓住那些实权人物才是上上之选,再说,这个无关紧要的尚书若是被自己手下的金家所得,也不无不可,不说助力,当不会再成为自己的绊脚,所以,金家以小做大,当真是得尽好处。 陈舍依怀了孩子日日憔悴,此事自然瞒不住朝夕相处的家人,不过几天就被强制着找大夫来查探身体,大夫隔着帘子不知后面何人,看陈父满面焦急,只以为是他家夫人,于是,满面笑容的道:“贺喜陈老爷,令夫人是怀孕了,且脉络强劲,气息延绵,想来胎位很正孩子也很好。” 此言一出不亚于当头棒喝,陈父当场血脉尽去,摇摇晃晃的跌坐在椅子上,陈母隐于帘后只觉得心头已是灰烬,陈父未曾另娶妻妾,而她身子一向不好,含辛茹苦养大这麽一个女儿,自小娇惯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坏处,只被陈父背后笑话她,说女儿这么娇惯任xing可不好,以后有得苦头,陈母一笑置之,不料,今日,果真是晴天霹雳。 当下,送走大夫陈父对陈舍依一番盘查,囧囧二人抱头痛苦,听得林江还逃跑了,陈父只觉得世界末日不过如此,女子名节最是重要,况且,看着面目倔强的女儿,若要她打掉孩子,简直是要剜她的肉啊。 “我可怜的女儿……”陈母已经没了主张,她望着陈父,嘴角蠕动,却一字未说。 多年夫妻,陈父看着陈母,自然了解她眼中的意思,他看了看自家哭得不断呕吐却依然护着小腹的女儿,一声长叹,刹那间,好似老了几十岁,面目萧索的转身蹒跚而去。 陈母看他慢慢走出屋子,抱住自家女儿哇的大哭起来:“依儿,你怎可如此愚蠢啊……” 陈父无言的转到许紫乔住的偏院,此处邻着依儿的院子,他知道两姐妹一向要好,可今日,今日…… 陈父慢慢的跪了下来,那时候的掠影还未经事故,看陈父老态龙钟的跪在小姐院子外的门下,只惊得要命,飞也似的奔去喊小姐。 二女嫁一夫,还顺带送个孩子。 缕衣已经可以想到接下来的故事内容,他漫不经心地想,其实不是没怀疑过,这么多年看到那个应该称作父亲的人从没正眼瞧过他一眼,娘亲呆在偏僻的竹园里甘之如饴,仆人婢女都是仰着鼻子过去,小时只当自己不讨喜,却不料还有这宗。 “你娘……她知道瞒不住,为了生下你,嫁去当日就和金家的人说明白了,金家开始只道捡到宝,得了两个美娇娘,实不知是带了天大一顶绿帽,只是,陈家开口了,只要金家好生待陈舍依,愿倾尽家产作为嫁妆,金家那时还不曾成为江南首富,若得到陈家家产,无异于如虎添翼,何况陈家也说了,只要金家善待陈姑娘,他们也不会要求金家少爷和陈舍依一定圆房。后面的事,其实也不甚稀奇……” 大夫人,或者该叫许紫乔的女人接口道:“我和你娘情若姐妹,我也不喜欢金家少爷,可不知为什么,后来竟然成了那般结局。” 金家少爷不喜陈舍依,得了家产就把那母子二人安置在了偏僻的院子里,平日两不相见也只当没这回事,舍依安心生下你,可不知为什么,安稳的过了几年,有日回来竟似生了天大的气。 原来是消失许久的林舒之子林江竟然再次出现了,不知那几年怎么过的,他竟然化名林上邪,不止被众人推举成为武林盟主,还建立了傲龙堡,专司情报暗杀一类的活动,是武林一大势力,而不知为何,此次,他竟单qiang匹马的去刺杀八皇子为父报仇,此事行动极为低调,但几个跟八皇子亲厚的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八皇子手边的人在打斗中挑了林上邪的面巾才被眼尖的金家之主认了出来,八皇子听身边人说是林舒之子,对五六年前林舒为了什么死于狱中的事他自然知道,此时林舒之死再次从记忆中复苏,不知为何,八皇子此时见了林江也不躲避,只是站在缠斗众人的身后闲闲问道——你父亲之死,真的是我所为吗?据我所知,林大人可是不甘家丑外扬才…… “住口!”林江心下怒极,但他内心也知道,八皇子只是为了打击对手才连累朝臣,他也并没有置人于死地,父亲之死他所说并没差错,可是…… 若是就那么舍弃了父仇,让父亲惨死狱中,为人子女,该何去何从?此次刺杀,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才来的,不成功则成仁。 林江武功虽高,但也挨不住八皇子身边的人轮流上场,打斗一番,林江被擒,但八皇子并不太计较,稍事口头训了几句就把人放了,一是林江为武林盟主,他手下的傲龙堡不好对付,二则是朝中风云变换,稍不小心就万劫不复,若杀了武林盟主不亚于与武林为敌,到时候腹背受敌,储位之争肯定失败,遂,当前并不适合和林江大动干戈,既如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点了林江几句,做做好人,八皇子为自己的基业用心良苦,可底下的人却不这么想,金家当家首当其冲的想到自家偏院的那个女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舍依身边的孩子是谁的,身为金家家主,日益坐大的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林江既然做得出,他当然也行,当下便回家大发雷霆,恰逢许紫乔在偏厅喝茶,听到消息也知不好,为了舍依她当然得前去劝阻,以免对她母子不利,不料金老爷此时满心不满,若不是为了当初陈家授予的嫁妆,他定是当场就要爆发。 于是,他说:“母子二人,只能留一个,若不愿,也可出这金家之门,是死是活概不负责。” 第十五章 话一出口,金老爷立刻沉默,此话一溜顺畅而出,不知在他心里转了多少年,许紫乔明了,不是因为林江,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容不下。 外面总有人说金家靠陈家才发起来,绿帽子戴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说,也不曾n.u.e待舍依,许紫乔只当他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好歹是个守信重诺之人,不料今日,这最后一点好感也去了。 只可怜舍依,若要她出这金家…… 陈父陈母为了女儿一直抑郁不安,心内痛悔,心肺耗损过大前年也过了,舍依现在出去,弱智女流独身在外,况且她容颜清丽,很容易受人觊觎,这可如何是好。 “你也不要妄想资助她,我说一不二,留一个保一个,剩下的我一定好自照顾,若是不听,可别怪我仁至义尽。”金家老爷索xing撕破脸,他一直如芒在背,今日为了拔出这颗刺,他也顾不得露出那虚伪嘴脸。 许紫乔心内茫然,现在的金家,江南首富,若要为难一个女子,那就有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想到那个倔强女子,这么多年未成见她出过几次偏院,即使姐妹这么多年,感情依旧在,只是,心却越离越远了,有一次撞见,她牵着一个小孩躬身对她行礼,说大夫人好。 那一刻,她们遥遥相望,不知彼此想些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见她低头,那一刻,她却为了躲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孩子毫不犹豫就弯下身,现在…… 许紫乔微垂首,半响,方缓缓说道:“老爷勿要发怒,此事交给妾身来做吧。” 金老爷自然心满意足,除了许紫乔,任何一个人去他都不放心。 不过是区区一碗毒药,那一汪碧色还是她亲手熬下的,慢慢的大火煎,小火炖,小扇轻摇香味弥漫,她吸吸气,不知道毒药为什么都这么美。 推开门的时候她看见舍依温婉不减当年的美貌,一瞬间好似回到了云深寺的庙门前,她们四目相对,彼此是不言而喻的默契,那一刻,许紫乔看着舍依眼中的光辉慢慢落下,苍白染尽红颜,她,还有她,都还这么年轻啊。 舍依对着门外脉脉一望,她也跟着转过身去,跟着看那孩子,他懵懵懂懂的傻站在那里,他什么都不懂,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却要为你失去所有? 那一刻,她恨,好恨。 舍依喝了毒药,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样的理所当然,置端来毒药的她于何地呢?她不说,不争,也不辨,只是和她相拥坐在紧闭大门的室内,看她弱弱的对她笑,对她说:“姐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为我的好。”若大金家,踩低爬高,若不是紫乔护着,凭她深居简出的个xing,怎么可能只颜面上受点委屈,恐怕她和缕衣早就饿死了。 许紫乔潸然泪下,你若知道,怎么还舍得如此伤我? 可她依然没有问,只是一丝一丝的仔细打理她的发,好似还没嫁前,她们彼此为对方梳髻,眼泪滑过那青丝,一瞬间就去得远了,落在衣襟上,点点都是心伤。 “可是,姐姐,我们都没幸福过,我只是舍不得那一点点的可能,你说我比你勇敢,我就要做到,怎么可以,并蒂而生,却一个都不好,姐姐……” 不是同胞,却胜似同胞,好一个并蒂而生,舍依舍依舍依,我可怜的舍依啊…… “姐姐,你别恨,我知道你的心,这么多年我不见你,就是不想给你带来不好,我已经如此难看,若跟你太近,只怕把你也拖下来,我不想,我要你活得好好地,即使没有林薛,我也要你,好好地……” 陈舍依握住面前不断颤抖的手,一片冰凉的触感,怎么摩挲都暖不起来,她放弃摩挲,双手包住那纤弱的手掌,遥遥想起那年,她们暖暖的十指交握,看前面踌躇满志的林家兄弟,满心喜悦,她曾满面羞红,悄悄的垂首对她低低的说,那是我的夫君。 过去了,都过去了啊…… “姐姐……” “嗯。” “你给我照顾好菜菜,你知道,我舍不得他。” “我知道。” “那你就答应我,别恨他,他还是个孩子。” “……好。” “姐姐……” “嗯。” “其实,那时候,我真的好怕,呵呵,我爬到林江床上的时候,想到你总是跟我说不要任xing妄为,那个时候我真的有听,可是,我一想到我们一无所有,你还要嫁给别人,我就不怕啦。” “……” “我想到姐姐,再想到他们那样,我就忍不住了,我豁出去所有,不过是求个结果。” “……” “姐姐……”陈舍依撒娇一样的晃晃手中包裹住的手掌。 许紫乔侧首,她怕自己一出口就泄露了所有,可是舍依依然不依不饶的摇晃手臂叫她答她,她深深吸口气,尽量掩饰破碎的语调含糊答道:“啊。” “姐姐。”陈舍闻声依忽然抬眼,许紫乔拥着她躲避不及,满脸泪水尽收眼底,陈舍依努力弯起嘴角,有点哆嗦的道:“姐姐,这么多年,我一点都不怨,我喜欢林江,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怪他,姐姐,我去了你要好好活着,给我照顾缕衣,你的孩子狐儿终年不在身边,就当缕衣是你的孩子吧,姐姐,答应我,你要答应我。” 许紫乔望着她,眼泪扑簌簌的一颗接一颗,她心内愤怒,舍依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我们情若姐妹,一起长大,一起喜欢,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可现在,你却心安理得的撇下我,却还让我不能不独自活下去。 可是,望着她如火烛般坚定的目光,许紫乔不能不答应,不能不点头。 走的时候,陈舍依一直念叨着那首《上邪》,那是他们四人一起去泛舟湖上的时候,她和林江一人一句诵出来的,她假装不学无术背不出来,林江边笑边教,一首《上邪》缠绵悱恻,醉了她,却没醉了他。 ☆☆☆ 许紫乔收回思绪,有些东西,你以为忘了,其实是刻在骨头里的深刻,忘无能。 “你娘死之后,我心内不甘,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却杳然无踪,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恰在那时,你认我为娘,这岂不是活生生的机会,我不能不管你,却又不甘你活得太自在,所以给你灌的药有好有歹,这么多年,我一直等你来杀我,却不料,世事易迁,连恨都抵不过。”许紫乔抬头看着他:“这就是所有的事情,你娘为我所杀,你被我灌药,至于我,偌大金家旁支错节,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此去,也算是对得起你娘了。” “你说……我是林江的儿子。” “对。” “那我的武师,林薛就是林江的弟弟。” “不错,我也不知他此番过来所为何事,我也问过他林江的事,但他并没告诉我你爹的境况,或许已经死了也说不定,毕竟,林薛一向倔强,他若找到林江,岂可让他独自一人生活,绑也要绑在身边。” “那林之迁?” “据我所知,是林家叔伯家的孩子吧。”许紫乔略微有点不耐,忍不住的,又开始咳嗽起来。 “你的毒是哪个夫人下的?二夫人?”金缕衣有点踟蹰的问。 “这个你就别管了,除开她还有金家的亲戚,你也忙不过来,我不需要你瞎掺合,再说,你不是喜欢那林之迁吗。”许紫乔语调平平,好似说的是今天吃什么一样淡然。 缕衣心内悚然一惊,想不到自己都还未曾说出口的话,她却一口断定。 “没什么好惊讶的,你若喜欢是你的事,不说我不是你亲娘管不着,就算是你亲娘舍依,也断不会阻拦你的,她那么乖巧任xing,若不是独独喜欢了那林江,怎么可能不幸福。”许紫乔抚了抚嘴角,轻轻拢起衣袖。 “好了!我也该去化妆了,毕竟一大家子的人都等着我死,还有,那金寻虽姓金,却是你娘救回来的,不是金家的人,若到了关键时刻,你尽管找他就是。”许紫乔推门而出,掠影躬身也退了出去。 第十六章 金缕衣坐在寒渠轩,看着大娘出去后,这个院子刹时一片萧条。 他低头看着手心的纹路,淡青的细血管若隐若现,本来担负着娘亲的死仇,可现在,包袱卸下来,却又背上了另外的负担。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死得快还是死得慢而已。 趁着还有点时间,就不要让自己枉来这世间一遭。 缕衣慢慢走回自己的偏院,金寻等在那里,不知为何,缕衣忽然心机一动,措不及防的问道:“金寻你可是喜欢我娘?” 金寻有点僵老的脸颜色尽去,嘴动了动,半响,只是说道:“林之迁和陌倾城到了上京。” 那一刹那的踌躇,足够泄漏一切,金缕衣惘然。 ☆☆☆ 此时的林之迁虽然觉得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但过去这么久,况且自己也不是什么值得注目的人物,只以为身后的跟踪者是追随陌倾城的人,遂不甚在意。 陌倾城听他如此一说,只是黯然的沉默,两个人各有所思,自以为不错,其实是便宜了金寻,金寻一直很小心翼翼,但林之迁年纪不大功夫却不赖,况且有林薛为师,不显山不露水则罢,出了金府他是格外小心,所以一次两次的马脚就被他发现了身后情况,只可惜陌倾城医术高明,武功却不厉害,林之迁以为身后是追踪他的人,陌倾城不甚清楚,但也知道自己身负纠葛,所以被人追也不奇怪,如此一来,金寻故弄姿态,林之迁虽然觉得烦,但看陌倾城不愿和身后人作对的顾虑让他打消了捉人出来的意图,所以,金寻一路安然,跟着到了京都,看林之迁无所事事,这才回来报告。 缕衣不置可否,听金寻说完了也不做声,沉默了一会,伸出手递给金寻,道:“你给我看看,还有多久?” 金寻隔着衣袖伸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腕,感觉那脉搏浅淡,一强一弱,这是心率不齐的症状,尔后出现脉搏缓慢跳动的状态,竟然比正常人少跳了许多次,这是…… 缓脉! 金寻一急,脱口问道:“少爷最近可是头痛频繁?” 金缕衣不甚在意的答道:“嗯。” 金寻仔细捏住寸口,半响,方缓缓把缕衣的手放下。 “可是没日子了?” 金寻不知想些什么,缕衣抬头看他正自晃神,他无可无不可的拍拍衣袖站起身,这才听到旁边传来他的声音,男子的声音沉稳果断,他说:“少爷,要不要去上京?” 缕衣回头,看了好一会他面无表情的脸,脑子转了无数思绪,瞥到窗外的天,自由而空寂,终于,他回道:“如此,也好。” 金寻点头,轻轻隐去身影,缕衣知道,他是去收拾东西了。 缕衣趴到窗口,有零丁的小麻雀找不到队伍,慌乱的在偌大金府蹿来蹿去,在院子的那边,是金皖好玩设下的鸟笼套子,缕衣看它迟疑的蹦过去,下去了就再没上来,望着那片逝去了鸟影的苍白天色,缕衣轻啧一声,真是愚蠢。 ☆☆☆ 《中藏经》有云:“病脑痛,其脉缓而大者,死!” 金寻提起包袱,再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竹子,苍翠的颜色,一片窈窕,不知还有无可能再次见到他的主人。 握紧手中宛若千斤的《中藏经》,金寻怔怔看着,手中微微用力,撒下一地纸屑,毫不犹豫的离去。 那年,舍依眉目间全是锋利,她缓缓跪下,双手放置身前,头深深的磕下去,金寻听到“砰”的一声响,他想拉她起来,可是舍依的眼神太决绝,他看着她,周围全是一片绝望的颜色,苍白,死寂,舍依声音清脆,执着,无限请求,他听见她说:“请你照顾我的儿子缕衣。” 他不能拒绝,那一刻,舍依眼中有很多内容,可他知道,他要的,她从来就给不了,不是不给,是她已经耗光了,于是,他知道,自己此生已绝,再无生机。 他答:“好。”一诺千金,舍依婉婉微笑,恰是那年,云深寺外,她眉目如画,无限风情。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舍依说,恨不相逢未嫁时,我心已老。 金寻微微弓起身,他曾是个好看的男人,也有辉煌的前程往事,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云深寺惊鸿一瞥,那一刻的迟疑,让他逝去所有。 我会让他回来。 暮光飘洒进来,金寻面目平和,他转过身去寻那个趴在窗口的孩子,他想,他若想要,他便一定要给他寻回来,即使,逝去他的所有。 ☆☆☆ “你这是干什么!!”高昂惊愕的声音传来,金寻靠在廊檐的yin影处,他听到平缓的清脆语调,淡淡回道:“我只是想要去外面看看而已,等过了一段时间就回来,你别拦我。” “你说得好听,你这只怕是有去无回吧,我听人说外面很好玩,你一点也不喜欢金家,去了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缕衣这一刻也顾不得他乱用什么有去无回,只是有些错愕他后面的话,一直觉得金皖像个粗神经,却不料他也有这么细致的一面,错愕也不过一瞬,缕衣叹口气,答道:“瞎说什么呐,金家好歹是我的家,怎么可能不回来。”至于死在外面,或者他爹不是他爹之类的事,缕衣也懒得去说,暂时先安稳住眼前这小祖宗才是。 “不管,我没你聪明,我也说不过你,不过,我不许你离开!”金皖双手张开拦在门前,他今日捉了只小麻雀,还没来得急玩耍就兴冲冲的跑过来找缕衣,却不料看见他提着一个小包袱,那架势碍眼得狠,活生生要离开金府似的,后至于得到缕衣肯定的答复,金皖当场就爆发了少爷脾气,拦在门前,也不怕缕衣毒死他。 缕衣好言安慰,可金皖也不知为什么死活不肯让开大门,他手边笼子里的麻雀扑棱棱的要出来,一次、两次、三次,它精疲力竭的撞着笼门,明知无望却还不肯放弃,有什么不死心的?缕衣低低叹息,再抬首时眼里已经潋去所有情绪,望着金皖的眼是全然的锋利。 “你让不让开。” “不让!不让!我不让,你就毒死我吧,我就死在你门口,看你还走不——”走得成。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三字在口中打转,金皖瞳仁放大,眼中是焦急而绝望的神色,他看着缕衣悠哉悠哉的在他面前举手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的晃晃挽起来的一头青丝,暮色四合中,他的脸近在眼前,艳丽容貌,一点朱砂轻舞飞扬,睫毛细密,眼角是细细的笑纹,他说:“你真蠢,金皖。” 是啊,我真蠢,同样习武,同样上学,他却总是比我做得好,连最后的离别,都做得这么蹩脚。 金皖欲哭无泪,他看着面前的缕衣一点一点离去,毫不眷恋。 别走别走!缕衣别走。 有种舍不得,他一直不曾说出口,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一直觉得我笨,一直一直,不喜欢我,可是…… 他的身影潇洒而自由,那一袭红衣慢慢消失,他知道他从来没有舍不得,无论对他还是对整个金家,他一直不属于这里,金皖的眼泪掉下来,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可是…… 你别走,缕衣。 别走。 因为,我还未曾说出口,我喜欢你。 第十七章 从江南到上京,亏得金寻安排,一路迅速而安静,金寻说他身体不好,最好不要骑马,坐马车也很快,于是换了八两车之后,他们已经安然的到了上京。 书阁留了信,他知道自己已经等不及勾吻花开了,只希望大娘不要怪罪,其实,话已经说开,大娘若不是知道时日无多,断不会全盘说出,仿若遗言。 缕衣拢了拢低垂的帽檐,他相信自己体内肯定带了林江一样薄凉的血,不然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想到大娘,即使她即将死去,也勾不起他相救的心思。 若是时间足够,自己也许会…… 算了,已经做出绝情的事,何必还自找借口骗自己。 缕衣摘下滑下来的连衣帽,上京的天还是干冷干冷的,不若江南的柔软,同样是早春时节,可是地区不同,各种细节也不一样,幸好金寻忧他身体不好,一路上给他添了许多,到了这上京才不至于立刻就冻死过去。 ☆☆☆ “林之迁最近为追寻青藤令的事搭上了三皇子慕容誉凌,这青藤令事关上届武林盟主,不知他对武林盟主的前尘往事这么关注是所为何来。”金寻跟在身后说道。 缕衣停了停,想起离开那日金家门前林薛说的话,难道,林之迁是为了追寻他父亲的事?可是,大娘说他是林家叔伯的孩子,为何又查林江的事,若大娘所说属实,我是林江的孩子,这林之迁追查自己的父亲也不该单单避过自己,若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是…… 摇摇头,缕衣觉得思绪有点混乱,走了几步回头对金寻道:“先看着他,尽快安排我和他见面。” 金寻应了声,此见面自然是“他乡遇故知”的会面。 于是,某一日的上京,金缕走出酒楼,一个回眸就见到了久违的林之迁。 林之迁还以为看花了眼,缕衣却淡淡的转过了身去,他知道,他会追上来,只要他确定自己不是看错。 “菜菜!”林之迁叫了一声,缕衣假装听错一样的望了一眼旁边,然后依然慢吞吞的往前走去,林之迁见缕衣停了一下,自然知道没看错人,也不知心里高兴些什么,顾不得身边的陌倾城,一个箭步上前,朝着那缕衣那纤弱的肩膀就拍了上去。 “菜菜!是我,林之迁。” 缕衣回头假装惊讶的睁大眼,口道:“林之迁,你怎么在这里?”内心微笑,我当然知道是你。 “菜菜,你怎么到了上京?你身体不好做什么……” “大娘说她的孩子在上京,所以叫我来看看。”此言不假,不过,却不是叫他来看看,大娘的意思是叫他离开金家,但或许想到他孤身不好生活,又若无其事的说他的儿子在上京。缕衣看她意思未尽,他心下灵动,自是明白她的,此来也确实是想赶快找到金狐让他回去。 “金夫人的孩子?” “嗯,大娘身体不好,所以我想叫他回去。” “哦……”林之迁虚应一声,近乎贪婪的看了看面前的缕衣,不知是不是上京太冷,面前的孩子脸色越加苍白,那一点灵动的朱砂也慑服一样的安静呆在额角。 “哥哥怎么到这里了?”缕衣看他只顾着看自己,却只字不言,朝他身边看去,问道:“这位是……” “在下陌倾城,是个大夫。”那人微笑,带出一些奇怪的风情,似有无限吸力一样。 “陌大夫好。”缕衣微笑,继而转到林之迁面上,看他依然有点搞不清状态的模样,不由得又微微笑了一下,始道:“哥哥,你这样可是还没睡醒么?” “没,菜菜你还是那么调皮,咳咳,我只是觉得有点虚幻,看见你就好像做梦一样,哈哈。” 缕衣闻言不语,只是嘴角的弧度越加明显,隔一会,似想起什么一样,问道:“哥哥最近住哪里的?等我找到大哥就去见你。” “我住水区楼,不过,金夫人的孩子你知道在哪里么?”林之迁有点担忧的问道,缕衣蹙眉,有点无奈的回道:“大概是知道的吧。” “什么叫大概知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找他。”林之迁也不知为什么就那样脱口而出,只是看缕衣行单影只,眉头微蹙,心下就有种温柔的情绪蔓延,话不经过脑袋就那么说了出来。 直至看到菜菜刹那间露出开朗笑靥,心下那点不豫也烟消云散,一向不动声色的面上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浅笑,陌倾城在身边看着他们,心里只叹神奇,万年晚娘脸也有展颜的时候,这个叫菜菜的孩子倒是好本事。 第二日一起去寻那金狐,缕衣主要是想尽快搞清林之迁所思所想,一路着意打探,林之迁对他倒是不设防,听他问起就全说了出来。 缕衣默默听他说,也不知想些什么,只是听他说到林上邪可能是自己父亲的时候才有点冷似的抖了一下,缕衣伫立着等林之迁给他把披风系紧,等他的手指离了自己下颚才缓缓问道:“哥哥你说林上邪是你父亲,是听谁说的?” “有部分是师傅说起的,他说叫我去注意上届武林盟主的事自然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另外,我从江南一路过来,查到林上邪出席武林盟主的时间非常短,且是突然崛起创下傲龙堡,却又突然消失,而号令傲龙堡的青藤令和盟主林上邪最后消失的地方也是上京,所以,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只要找到他,我相信一切疑惑都会揭开的。”林之迁侃侃而谈,眉梢是全然的淡然,他从小是林薛带大的,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父亲,此次前来,一则想锻炼自己,二则自然是不想辜负师傅的期望,至始至终,父亲对他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寻或不寻,是无关紧要,已经带不起半点情绪波动。 却说缕衣听他说是林薛所言,按道理林薛是自己叔叔,可是,对于这个林薛,他是越看越模糊,不知他在这里面到底想得到些什么。 以前还想着有时间,在金家一样可以监视林之迁,搅乱一池浑水,可是金寻要自己来上京,只怕也是考虑到他时日无多,此时这境况又乱成一团,轻轻舒口气,缕衣紧了紧披风,迎着初春的寒风踟蹰前行。 “你别担心,我自己的事自然清楚,可是你身体不好,有时间我叫倾城给你看看,或许你体内的毒素能清理干净也说不定。” 缕衣笑,他对此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他自小聪颖,也不像金皖那般喜欢捉鸟捕鱼,无事的时候泡在金府书库,看的书不知凡几,那些医术毒书都研究了一下,或许开始还抱有期望,不过后来在一碗碗不知所谓的汤药下肚之后,已经不知自己肚子里有多少种毒了,现下若想解毒,必定打破体内制衡,一个不好只怕立刻就会死去,他现在可没时间浪费,于是,只是微笑的道:“没事的,我感觉好多了,再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麽,只是有点畏冷而已,瞧你忧心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趁早医治的好,也不知你当年怎么弄的,竟然会被毒了这么多年。” 缕衣当初为了避免麻烦,只说自己是被蜈蚣咬了没有及早医治才致使毒物残留体内,这会再次被林之迁提出来指责也不甚在意,只讨好的道:“好了,我的迁哥哥,前面就是金狐的地方,哥哥陪我过去吧。” 第十八章 金狐和自己想象的无甚区别,高大爽朗,他自小被大娘送出金家跟大师学武,后来又在上京创立镖局,已经算作是和金家彻底脱离了关系,大娘着意如此,只怕是早就安排了一切,她若有事,绝对不会波及自己的儿子。 金狐此时听缕衣说自己娘亲有事,即是再潇洒的人也会着急,当下金狐就收拾东西欲回江南,正自忙碌,闻得这个送消息的弟弟说暂时不回金家,这才错愕的回过头来问道:“那你住在哪里?上京人流混杂,你一个人独身在外也不好,要不……” “他和我在一起。”林之迁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听到自己再次出声也很郁闷,只是今日看菜菜从一个偏僻的小店出来,只怕他来上京报信並没带多少细软出来,况且,他也知道菜菜在金家不受重视,出得这趟门很不容易,所以早就存了心要菜菜和自己呆一起,当时怕菜菜拒绝才未说,只当下金狐这样一问,也不知道急个什么劲,顺口就答了出来。 金狐看了他一眼,林之迁心内计较,面上却无甚表情,四平八稳的模样叫人看不出什么来,金狐见他如此,再看菜菜也没拒绝,余下的话也自吞回了肚子,只道:“那我这个弟弟就麻烦你了。” 出得金狐镖局,菜菜看了眼林之迁,他自然和别人不同,看出了林之迁有点不耐,心里转了个圈,口气柔软,知书识礼的道:“哥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你有什么事?”林之迁问道。 “哥哥别问了,我自有安排。”缕衣只是微笑。 林之迁心内有点不舒服,却又不知道自己心内是为什么不舒服,看他笑得这么逍yao,只能迟疑道:“那好,你弄完了去水区楼找我。” 缕衣笑而不答,嘴角完全翘起,显是心情极度好,林之迁看了却越加难受起来。 不说林之迁满腹狐疑不安的回去查他的身世去了,却说到了晚上菜菜还没到他这里来,水区的小二说根本就没一身红衣,额角眉梢有红痣的少年来过,就是外面也没见长得好的红衣少年经过,林之迁也不知心里这又苦又涩的是什么滋味,只是坐立难安,心内打鼓一样莫名烦躁。 坐下站起几个来回之后,小二都添了几次茶水,林之迁这才耐不住的出了水区楼往白日有点印象的偏僻小店寻去。 菜菜不在眼前则罢,他出了金府也很想念他,毕竟这么多年,除开林薛就只有菜菜打入他藩篱遍筑的内部,只是他一贯严谨,少年老成,跟着林薛这么多年,做人做事都讲究个滴水不漏,别人自是看不出他有什么思虑,这次菜菜出现在他面前,他心内是极度高兴的,面上难得的带出的那点喜色才让陌倾城瞧了去,只是他内敛成xing,冷淡成癖,不好多说,况且那个孩子总是喜欢蹬鼻子上脸,在金府就知道紧追不舍,若被他知道自己这么想他,只怕要被他笑话,一连串下来,才让人觉得他还是那个淡淡然的林之迁,对什么都不在意。 林之迁也搞不定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最近为了查询林上邪的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三皇子那边只说青藤令或许可以纠察出当年的事,毕竟傲龙堡至今屹立,若有青藤令在手,当然不敢丝毫隐瞒,若要得到这青藤令,必先从林上邪最后消失的地方——水区楼开始查起,如此一番下来,他手中势力不多,很多事需要他亲力亲为,所以关于菜菜,加上他又到了身边,那些细枝末节影响自己的情绪就想得少了。 却不料这孩子转身就不知闹腾些什么,竟然这个时候了还没过来,林之迁心内又开始隐隐闹腾,早上从金狐那离开就开始,那孩子不知道偷乐些什么,问又问不出来,林之迁又气又觉得呕心,在金家的时候明明两人无话不说,到了这外面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了点隔阂,心内这么想的林之迁虽然不高兴,却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对他不管不问,所以这才急匆匆的寻了出来。 有点愤怒的是,到了偏僻小店,那打瞌睡的小二竟然告诉他,那个红衣少年还没回来,林之迁心内焦急,上京各方势力参杂,可别是得罪了谁,幸好接下来那个小二似是想到了什么,有点暧昧的道:“嘻嘻,那小公子倒是问过我秦淮河什么时候迎客,可别是去了那销金窟吧,啧啧!那的美人手段了得,些许就是一夜千金,红衣小哥那么俊俏的少爷,啧啧……” 林之迁闻言勃然大怒,秦淮河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地方,有时候谈事还带人去过,他年纪不大此前跟着林薛专心习武,並未经历过那番温柔情事,所以也没什么心思在那上面,只知道秦淮河的小倌花娘很多,有时候迫不得已怀里也会趴几个,不过都心无旁骛的虚虚应付即算,想不到啊想不到,林之迁一口白牙差点咬碎,几个跳跃使出轻功就往那灯火流泻仿若白昼的秦淮河飞奔而去。 金缕衣此时坐在秦淮河满室香氛的待客室内,听到金寻报告说林之迁已经去了他住宿的小店,只是微微一笑,还带了点纯洁无垢的懵懂,挥挥手示意他下去,扯乱衣襟和头发,回转身就朝内室的床铺行去,那里,可是他花费了大笔银子请来的美人,最难消受美人恩,若一点都不享受,也着实浪费了点。 于是,林之迁过来的时候,他家胆大包天的菜菜已经亵衣半退,发丝凌乱,而那个美人径自婉转吐息,一个白花花的身子躺在床上,隔着透明度很高的薄纱,林之迁只气得差点挥剑掀了屋顶,可偏偏金缕衣还嫌不够,假装不知道房门大开,似忍耐不住的抚上了身下人儿的下身。 不看不知道,林之迁开始还以为菜菜身下的是个女子,直至金缕衣着意安慰身下那里才看清他底下的那个人哪里是女子,明明就是兴致高涨的小倌! “金、缕、衣!!!”林之迁咬着牙扯开那片薄纱。 “啊?”金缕衣茫茫然的回头,对了半天焦距才看清眼前的是林之迁,似无甚大事的问道:“啊?哥哥你也来了,找到喜欢的了么?” “金缕衣!你给我起来!”林之迁看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安抚着身下的小倌,那小倌双手缠绕住他的脖子,也似越加兴奋难忍一样,白皙双腿紧紧夹住身上人的手掌不断自渎摩挲,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超出想象,心内气愤,林之迁已经等不及他自己慢吞吞的反应过来,一个使力就把他从小倌身上提了起来。 “你不是有毒么?怎么也敢跑这里乱来。” 却听金缕衣慢吞吞的道:“哥哥也忒为难人了些,这个关键时候问这个,我难道会故意害人不成,再说,我的毒又不是抑制不住,给他吃了避毒丹不是一样没事么。” “你……” 林之迁心内着实不爽,听他慢悠悠的答完似又想爬回那玉体横陈的床上去,也顾不得他的意愿,把他半挂在身上的衣衫拉紧,一个使力就抱了起来,推开窗就这么跳了出去,还呆在这里,他保不定自己会气得吐血。 “哥哥也真是的,是男人总会有囧囧的嘛,干嘛把我拖回来,再说,我办完事自然会回来,哥哥何必急于一时。” 哼哼,等你办完事,黄花菜都凉了,他就知道,他一天心绪不宁,肯定是他闹的幺蛾子。 “你今天说要办的事就是这事?” “是啊,我不好意思说,早知道哥哥也要去秦淮河我早就直说了。” “……”林之迁叫自己不要生气,只一张脸低沉沉的,吓得到别人却吓不倒着意要撩拨他的金缕衣。 “啊,对了,今天的这个美人真是热情,我还没开始了,他就情动了,也不知是怎么练的,身段也软……” “够了!”林之迁“啪”的一声砸到桌子上,茶杯都跳了好几下才安稳下来,缕衣看他脸色纠结,只怕刺激得过了,遂终于安安分分的坐了下来,有点不知所措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还不是被你气的。 “哥哥,我……”缕衣吞吞吐吐。 林之迁抬头,“怎么?” “我、我……”金缕衣脸红的垂下头,不好意思的道:“我下面疼……” 有一刻,林之迁差点扑上去查看他的身体怎么了,却只一瞬他就反映过来,菜菜说的此疼非彼疼。 满室寂静,林之迁感觉耳边菜菜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也跳得快了起来。 “你、你……” “哥哥,我疼……”金缕衣似已经放弃了羞窘,受不住的挪了挪身子,那薄薄的亵衣本就没扣好,现下被他这么一扭动就松松散散的滑了开来,金缕衣满面春水,眸光迷乱,凌乱乌黑的发丝垂到胸前,遮掩不住的春光从雪白的胸口露出来,林之迁看到那探出头来的一点红茱,心口一窒,感觉脑袋里都是电闪雷鸣,呼吸猛然就急促起来。 第十九章 H无能 “你、你……我先出去吧。”可怜林之迁刚才还怒火朝天,这下就像是蔫了的猫儿般缩手缩脚的就想逃出去,但缕衣怎肯让他如意,今日不成功不罢休,在他脑子里,没有失败一说。 当下,就见缕衣嘴角一弯,在林之迁看不见的角落用啜泣的语调道:“我要去秦淮河。”语气委屈,调尾可怜兮兮,那意境就是这林之迁简直一无良混蛋。 林之迁进退不得,其实缕衣也没拦他,只是步子就是迈不开了,若菜菜真是去了秦淮河,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也许无动于衷,也许暴跳如雷,林之迁左右无法,那一个还是猜测的也许就绊了他的脚。 他转过身看背对着他的菜菜,有点气弱的道:“要不……要不,我去叫点水来?” 缕衣眉头微蹙,咬紧下唇真恨不得扑上去几拳擂死他,世界上还有这么讨厌的人吗?他差点咬碎一口细牙,隔了好一会,这才语调凄惨的道:“好……麻烦哥哥了。” 哼,为了这日,他谋划了多久,刚才在秦淮河还吃了点含着药的酒菜,岂可能区区一盆凉水就搞定他。 林之迁你这混蛋,看我等会怎么弄死你,缕衣心内诅咒不休,他都这么直白了,这林之迁竟然还给我躲躲藏藏,若不是……若不是时间不够,他也想弄点温和的手段来培养感情,顺其自然的进展,只不过时日无多,他都等不下去了,若哪天早上醒不过来,想到曾得偿所愿,好歹死也死得心平气和点。 缕衣强自镇定,想到此事太过激进,也确实为难了林之迁,于是只能尽量口气舒缓的道:“哥哥快去快回,不然……”那叹息一般的调子又停在引人遐想的地方,林之迁额头冒虚汗,赶紧点头如捣蒜般退了出去。 其实,以林之迁的阅历,实在不该如此弱智的,只是事关菜菜他才昏了头脑,若是其他人在他面前如此做作,喘息囧囧,不说看不出来,只怕他一个脚丫子就踹飞了去,哪还容得别人在他面前撒野。 缕衣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才冒险出此招数,先办了事,再谈情说爱自然顺利许多,若还和他暧暧昧昧的等待下去,他只怕他坟上长树了都盼不到他要的结果。 缕衣心内越想越恼火,或许是秦淮河那酒菜里的东西了得,此时他一边觉得热得难以忍受一边又必须强自忍耐,那林之迁死人的不回来,不会给他偷偷潜逃了吧…… 他敢!缕衣脑子模糊地想着,他吃的毒药多,可是这药他却是第一次吃,此时身体燥热,心智也有点受影响,他的手左抓又挠的总是觉得不舒服,而身下那个地方,当真是一点不含蓄,此时已经完完全全的翘了起来。缕衣不想还不觉得,此时看了身下,只觉得是个神仙都得屈服,于是,当林之迁含辛茹苦搬着一个洗澡的大木桶回来的时候,缕衣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的开始自己动手解决内需了。 “嗯啊……啊……呜……迁……哥……唔……”缕衣一手撩开下摆伸进去抚摸着自己,一手却难耐燥热的扯开上衣,那白皙如玉的五指贪婪的摩挲过胸口,一头墨玉长发披散下来,双目潋滟,鼻息浓重,最是眉梢那一点朱砂痣,似乎活起来一样,点缀在额角,吸力无限。 林之迁彻底傻了,手中的木桶慢慢滑下来,他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听,可是,菜菜……菜菜是他的弟弟,这个……他还是个男人……他……皮肤好白……声音好软…… 林之迁呆若木鸡,缕衣被林之迁推门进来的冷风勉强吹出了点神志,他心内惊叹这秦淮河的酒菜好生了得,竟然让他怎么都控制不住,虽然他今日在那边是吃得多了点,但是,呜呼哀哉,缕衣只觉得不能再想了,再想他就要烧起来了,他叫自己死死盯着林之迁,接着,忽然魅惑一笑,只听一个甜软的声息撒娇一样的侬道:“哥哥……你帮帮我嘛。” “……” “哥哥……我好难受,呜呜……”缕衣觉得郁卒死了,他是真的难受,开始还没什么感觉,此下是真的欲哭无泪了,今日可别是囧囧不成,就此先行露了原形,叫他看了丑态去,以后可有什么脸见他啊。 “呜呜……迁……哥哥……”缕衣手软脚软的推开椅子就往林之迁身上扑去,林之迁看他过来赶紧松开木桶抱住他,入怀只觉得触手滑腻,菜菜身上那种淡淡的体味此时比平时馥郁了许多,鼻腔弥漫的都是那一种好闻的味道,林之迁手足无措,最要命的是,缕衣好似藤萝一样,磨蹭着就缠了上来。 林之迁确定自己要晕了,他轻轻抬起菜菜的脸,看他脸色红晕,双唇颤抖着喘息不断,眼神迷茫,见林之迁望着他,还傻乎乎的笑得灿若桃花。 “菜菜,你吃了秦淮河的酒菜?”林之迁一边心跳如雷一边汗淋淋,其实已经是多问了,若不是吃了那的饭菜,菜菜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状态。 “呵呵……是、是啊……”缕衣抱住林之迁,磨蹭着他的脖颈,软绵绵的呵气道:“哥哥……你帮帮我嘛……嗯……”最后那一个嗯字尾调上扬,百转千回,缠绵无限,林之迁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耳朵烧了起来,欲要拒绝的话语含在口中,最后弄成一副僵立着被菜菜上下猥亵的模样,可怜一个好端端的少侠,就这样卡在半空,两人这样似乎不太好,可是,菜菜都这样了,冷水在门外,可是他身子很弱,淋在他身上的话搞不好会生病,可是就这样也不太好,两个人是师兄弟,还是男的,以后见面…… “啊!”林之迁惊叫,低头只见菜菜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有点痛,或许他的惊叫让菜菜也注意到了,菜菜有点不好意思的舔了舔,低低的模糊问道:“哥…疼……麽?” “咳……还、还好。”林之迁牵住他的双手,嘶哑的道:“菜菜,我们这样不太好,我给你用冷水抹一下好么?我会注意的,一会就好了,你忍着点啊,乖。”说着就要转身去把冷水提进来,菜菜已经昏头昏脑了,见林之迁欲离开,心里难受,手脚挣扎着抱住转身的人,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哽咽着道:“呜呜……你又要……离开……我了吗……呜呜……你好坏……呜呜……哥哥……是坏人……” 林之迁感觉背后就是个烧热的炉子,还磨磨蹭蹭的想把自己也烤了,只是平时对菜菜他就做不出决绝的事,何况对着此时脆弱尽显的菜菜,于是只得无奈转身,好言安慰道:“我不是离开,只是给你打水,菜菜莫要纠缠了,乖乖坐着啊!” “我不要!”这句话倒是气势十足,还夹带着点金家小少爷的娇蛮,菜菜抱住眼前人的腰,嘴巴似小兽的尖牙,吭哧吭哧地朝着眼前人的嘴就啃了上去。 第二十章 H继续 “唔唔……”林之迁措不及防就被啃个正着,他一手抱着菜菜严防他摔倒,一手推拒着他迅猛的攻势,这实在是个很滑稽的画面,又要拒绝又要防止他离开跌倒,欲拒还迎的姿势实在辛苦之极。 林之迁摇晃着头,可惜菜菜已经变成咬着就不松口的小狼,狠狠地噬咬,胡搅蛮缠一样的吞咽,林之迁觉得自己的唇舌要被他咬烂掉了,血腥味弥漫,偏偏菜菜还越加兴奋地舔个不停,林之迁一边觉得危险,一边却又有点受蛊惑地舔回去。 火……越烧越旺,越来越大。 于是,等林之迁再次感觉不对的时候,他已经把菜菜剥光了,滑腻的白花花身子,少年的囧囧新鲜而稚嫩,还带着浓郁的菜菜才特有的味道,林之迁看着趴在他身上的菜菜,这家伙仿似发情的野兽,而自己…… 林之迁感受着囧囧急促的崛起,菜菜还得意地不断用腰部搓动那里,他低吟一声,极力压抑着冲动,可惜菜菜已经狂化了,也不管那林之迁的竭力忍耐,自顾自地顺手撕开他凌乱的衣衫,伏低头就此啃了下去,一片一片的齿痕红斑迅速蔓延,菜菜有点不耐烦的拨开林之迁勉力阻拦的双手,纤细的手指这一刻就像是狼的利爪,不断催促着他去占有,他抚摸过林之迁的胸口,手指调戏般的戳过那点缀一样的存在,看它不堪困扰的立起来,立刻就咯咯咯咯咯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像个做坏事的孩子,林之迁躺在身下,拿那个别样开心的菜菜无可奈何。 “哥哥……”缕衣觉得自己好似做梦一样,梦中的林之迁拿很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衣衫凌乱还被自己压着,他甚至拿自己没办法,逃也逃不掉,咯咯咯咯…… 这样的事,果然只能是做梦吧,缕衣乐不可支,于是,他说:“林之迁,我喜欢你。”话语未尽,人已经再次低低的伏下来,一口咬住那勾引他的嫣红小点,用力之大,差点把它咬下来,林之迁闷哼一声,被击到一样的松了手,虽然他一直忍得很辛苦,可是菜菜那句低语他当然也没有漏听,也不知道内心有什么暖暖的在流动,只觉得那东西腐蚀xing很大,把他的力气一点一点吸走,他感觉着自己的溃败,眼睁睁地,让菜菜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城掠地,而他,无力可阻。 缕衣笑得魅惑,对着身下这个服帖的林之迁他显然很是满意,目光湿润润地,一点一点啃吻他的身体,一口一口,吞吃入腹,如此情动模样更是引得林之迁放弃般不能自持。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头发手脚依恋着分不开彼此,缕衣慢慢的往下挪移,当他啃咬到最敏感的地方的时候,林之迁绝望的呻吟一声,彻底放下了软弱的手,他的胸口急速起伏,菜菜却已经眼冒红光,低温的手掌熨帖着那个骄傲的小东西,戳戳昂扬的头,看小小迁忍不住地哭起来,菜菜鼻息厚重,轻轻往上呵气,看它颤抖着不肯屈服,他一边眼角含媚的往上瞟了林之迁一眼,一边则得意洋洋地就此一口咬下去。 …… 林之迁觉得自己要死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根本就不该如此的,可是,现在就是这样一种诡异状态,他的师弟,还是个男人,媚态横生地趴在他身上,嘴巴还咬在男人最重要的地方—— 最最绝望的是,前一刻他还飘飘欲仙,这一刻他却是痛不欲生,他真觉得自己要痛死了,狼就是狼,你怎么敢那么放心就让他闯入你最脆弱的区域?现在,林之迁很确定自己后悔了,可是,那个孩子还在不亦乐乎的啃咬着,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含着蔫蔫倒下的柔软肉块,那孩子有点疑惑地抬眼看大迁,嘴下还不留情的安慰的舔了舔,那嫣红唇色,如水眼眸…… “啊……”林之迁抬手遮住自己的脸,他推不开他,菜菜那一眼就好似带了毒的利剑,无处可逃的他低低地嘶声道:“菜菜你轻点儿。”语气软弱而狼狈。 “嘻嘻,好……哥哥……”菜菜好似得了命令,满面晕红,目光迷乱地喃喃一句之后再次低首安抚着那个瞬间又恢复生机的部位,小心翼翼的舔舐,无限怜爱的安慰。 ☆☆☆ 菜菜扯掉腿边纠缠住自己的衣衫,横跨在林之迁的身上,林之迁不为所动的继续遮盖着眼假装不知道,他无法拒绝,但也无法直面,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一半甜蜜一半惶惶,他只能全权交给菜菜,这个孩子要什么给什么,但是,他却还不能做出主动送上去的事,他生xing冷然,骨子里的坚持让他觉得这样不好,他想,从古至今的色另智昏,大抵都是如此,他的缄默、忍耐、无动于衷,不是反抗,只为羞惭。 毕竟,他想,他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 菜菜已经不知道要掩饰了,他是个执着的孩子,即使是他认为的梦中,也要紧紧抓住每一丝机会,所以他毫无顾忌,勇往直前,疼痛算得了什么,他模糊的想,这不过是幸福的前奏,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此坐了下去,疼痛击打在骨髓里,他一边咬牙起落一边想,他得感谢秦淮河的酒菜让他昏昏然,不然这疼真不好忍,他接着想,或许这疼就是他喜欢他的代价吧,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加重疼痛,每一次的起跃都好像骨肉分离,他微微眯着眼,双手按在林之迁的胸膛上,这一刻心下快乐好似餍足的小狼,即使站在刀尖上,每一步都是血肉模糊,但是,因为是他,所以疼痛也变成了一种快乐。 林之迁也不好受,菜菜那里很紧,他都能感觉到结合的那里有什么湿漉的东西流出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血,可是菜菜好似无动于衷,表情愉悦妩媚,而且他坐下的速度很快,快得他无法阻止,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但疼痛好似只是他一人的,林之迁放下遮挡的手,睁大眼看着跨坐在上面的菜菜,起伏间会微微蹙起眉,他知道他也不舒服,生疏的动作弄疼了彼此,他撑起手臂欲坐起来帮他,但菜菜看见他的动作却像受惊的野兽,眼神一凛,撑在他胸口的手蓦然使力压住他,声音嘶哑,口气尖锐,“不许动!” 忽然凶狠起来的菜菜依然不断重复抽动坐下地动作,只是手掌上的力气一丝不卸,眼睛绯红却又雾气弥漫,这已经不像是给他解除药的效力,却仿似一种亘古地仪式、祭奠。 莫名地,林之迁再次松软下来,心内是哀哀地疼痛,他放软调子,对那个倔强的孩子说:“菜菜我来吧。” 第二十一章 菜菜压着他的胸口不理他,或者说是懒得理他,只是微眯双目那样妩媚的摇晃着身子,间或压抑不住的低吟一声,两个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肢体交缠,没有语言的交流,林之迁却更加心疼,心里早已将秦淮河诅咒了一通,只当下却欲罢不能的配合着菜菜,一边快乐一边痛苦,忽然听得菜菜一声缠绵的长吟,下面抽搐般紧缩,林之迁倒吸一口气,再也扛不住的释放了,菜菜软软的趴在他胸口上不断喘气,两人释放後精疲力尽,身上都已经是大汗淋漓,林之迁环住上面的孩子,苦笑着慢慢平复呼吸。 半响,两人都平静下来,林之迁望着床上轻轻晃荡的流苏,问道:“菜菜,你是清醒的吗?” 缕衣不答,他还有点迷茫,听得林之迁的问题隔了好一会才道:“后来就不知道了。” “哦。”林之迁抱着上面的孩子不再问,缕衣也不开口,两个人就着结束的姿势缓缓睡去。 第二日是个晴天。 菜菜爬起来的时候林之迁已经不在了,他慢慢洗澡换衣,模糊地铜镜上印出个嶙峋的身体,点点殷红绽放在那苍白的底色上,他抚过自己身上那一根根的肋骨,右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忽然就乐不可支地傻笑起来,他对着镜子里面那个笑得一脸妩媚样的人鄙夷地说:“金缕衣,你是个该下地狱的妖怪。” 镜中人微笑,没有反驳和回答。 穿好衣服出来随意吃了点水区楼的小粥,这里不愧为上京第一楼,样样都好,只是价钱不菲,可是有什么关系,谁叫林之迁这个冤大头遇见自己。 他晃荡出来的时候已经日上正午,林之迁不知所踪,金缕衣对自己说,这下真好,人家都是杀生成仁不成也搏得个好名,可他倒好,舍身饲虎完了什么都得不到不要紧,最后还不见了那猎物。 幸好,他还有金寻。 金缕衣招来金寻,本是想问问林之迁的去向,但他送来的消息却有好也有坏。 第一是林之迁多方打探,查到林上邪确实消失在上京,而有他最后消息的人即为水区楼莫名出现的小二穆之之。 第二,林之迁今早离去是因为三皇子慕容誉凌召见,据说皇储之争到了关键时刻,这三皇子最是看不得二皇子玄尘,大概是想借助林之迁的武功对付他的仇敌。 皇子争储?缕衣皱眉,林之迁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此次帮助二皇子只怕也是想借助皇子的力量来彻查林上邪的事,毕竟,天子脚下蛇龙混杂的上京,若要查询某事,莫过于借助官府力量。 至于…… 缕衣咬唇,他自然知道林之迁不是蠢蛋,更不会轻易让自己陷进去,只是扯上皇宫,免不了的有点担心,不过,知道今天林之迁消失无踪的缘由後,他终于还是松了口气,只要林之迁不是羞愧而逃避不见面,他就有的是办法捉住他。 当下,林之迁所虑不过是林上邪的事,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父,缕衣並没太多想法,见到也好,没见到也罢,他是娘爱的人,却不关自己何事,可是扯上林之迁,这事就注定没完。 他实在很好奇,这林薛到底是想做什么,林上邪若没死,他不去找他,却作甚么安安分分带着林之迁这么多年?却说他带了这么多年,却又是为什么带他来金府?他绝对不信这林薛是来教导他武功,联络叔侄感情的,单单他什么也没告诉自己就可以否认这一条。 大娘也说搞不懂他想什么,任凭自己一个人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缕衣揉了揉额角,轻轻舒口气,对着旁边静默良久的金寻问道:“金寻,除开你,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 金寻一愣,想了想,并没否认。 缕衣也不再多问,只是道:“我也不需要你手下的人做什么大事,只是,希望你能帮我查查林薛的动机,他等了这么多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让我和林之迁相遇,若不为什么自然最好,可是,若是他有什么图谋,我只希望这些不会伤到林之迁。当然,若是为难你也可以不接受,毕竟,我无权无势,连金家少爷都不是,什么都没……” “少爷不必多言,金寻答应了你娘照顾你,自然信守诺言。”金寻阻断了他的话。 缕衣无奈一笑,他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所幸,只希望这些麻烦事赶快解决,他也不再是金寻的包袱。 金寻走了之后,缕衣独自一个人回水区,路上想到金寻说的林之迁查到那个有林上邪消息的水区小二穆之之。 穆之之……似乎,这个小二,很低调。 说起来,是有点奇怪,他今天吃东西的时候那个小二都是走神状态,面上表情有点僵硬,也不是很热络,虽然水区楼为第一楼,但是,不管到何处,小二总免不了有股世俗之气,但那个人却并不是这样的,缕衣对他的印象很少,好像,那个人一直潜意识想藏着自己,让大家注意不到? 这不是很奇怪,酒楼小二却如此毫无印象…… 缕衣回去之后直接回了房间,其实若不是早上被冰冷的被窝刺激到,估计他会一直躺尸到下午,只林之迁这一走就够他累的了,所以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疲劳到了极限,回了水区什么也没做就睡下了,直到半夜感觉到林之迁的气息,这才缓缓醒来。 “做什么去了?”缕衣翻个身趴在枕头上问他。 “我把你吵醒了?”林之迁给他拉上被子掖好,接着又问:“吃东西了么?” 金缕衣摇摇头,再摇摇头,道:“说说你去做什么了?我想知道。” 林之迁摸了摸他的头,无奈一笑,道:“是三皇子找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三皇子大概是想给他二哥使绊子吧,我看他小动作不断,这次竟然还想安排刺杀,却又说只刺伤即可,他下面一众人莫名其妙,我听说风情的血寒卿王爷也站在他这方,却不知他是怎么得到这个大助力的,按道理,我就是看上三皇子没有能力争储才借助他的势力打探事情,如此也好脱身,可是现今这个血王爷掺合进来,三皇子能力大增,只怕有得折腾。” “那你怎么样?” “我充其量只是武功好点的武林人士之一,那三皇子並不太注意我们一干人等,也不会太关注我,你别担心,再说,我若要离开,自然有的是办法。”林之迁浅淡一笑。 缕衣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惹上皇宫得罪朝廷,天大地大,区区一个无关紧要的属下人物,三皇子和二皇子自然不会注意到那么仔细,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想通这点,缕衣一松懈下来就感觉肚子饿得慌,遂叫林之迁要了点吃的进来,他随意嗽下口爬起来,边吃边若无其事的问起林上邪的事来。 第二十二章 “这样说来,一切都指向那个古怪的小二?” “青藤令极有可能在那小二手上,我嘱托刑部查询的资料有说当年刺杀八皇子的林上邪失手被擒,但是八皇子怕惹上江湖纠纷,接着就把他释放了,或许是林上邪因为羞愧,遂不曾回去当他的武林盟主,好似在上京停留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就忽然不知所踪了一样。” “唔……”缕衣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说林上邪本是林舒之子,那他后来怎么成了武林盟主?” “这就是有点奇怪的地方,我查了刑部和皇宫史官资料,那时恰逢当今的圣上和八皇子争斗,好似这八皇子借先皇寿辰之名拉了一群人下马,而那林舒就是之一,接着,却不知为何林舒就那样死在了牢狱中,林上邪要找八皇子报仇当然无可厚非,只不知他事隔那么多年去报仇,为何还是惨淡而归?再说,他手中的傲龙堡势力并不弱。” 林之迁糊涂的地方,缕衣并不太在意,他想,这林上邪估计是把林舒之死摆在了私仇的位置上,并不想借助傲龙堡势力为自己复仇,而他失手被擒,肯定也是被羞辱了一番,也或许…… 缕衣想到大娘说林薛喜欢他的哥哥林江,这林江本就是林上邪,林舒之死,就是听了兄弟乱lun的传言而羞愤撞墙死去的,林上邪的这个报仇师出无名,自己的错怪在别人头上,只怕是他忍受了几年,忍不下心头折磨了才冒险所为,本意只怕是去图个死,不料竟然死不成,浑浑噩噩之下,不知他后来做了些什么,这么多年,是否……还活着? 缕衣摇摇头,脑子里面嗡嗡作响,耳边忽然听林之迁忽近忽远地说:“菜菜你多吃点,隔天我把倾城带来给你把下脉吧,你实在太瘦了。” 缕衣放下汤匙,静静望着他,眼前竟然是模糊一片,林之迁的面容都是晃来晃去的幻影,他扣住椅子的扶手,恐慌好像沁凉的井水,一点一点蔓延至全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微笑,他道:“好,一切都听哥哥的。” “你吃那么点,就饱了?”林之迁抬手给他在碗里放了点什么。 缕衣摇摇头,眼睛里都是雾气,他咬住舌尖给林之迁一个微笑,道:“我吃饱了,哥哥,我要先去睡了。” “嗯,那你就睡这边吧,我过去旁边的房子睡就好。”缕衣一个踉跄,林之迁受惊的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菜菜。” “没、没事,我就是没睡好。”缕衣推开他爬上床,顺手就扯下了帐帘。 林之迁看着垂下来不断晃动的帐帘,他叹口气,转身轻轻扣起门,睡到了旁边的房间。 ☆☆☆ “少爷的头痛已经到极限了,影响到耳目,说明神经受阻,最多不过两月时间。” “哦。”缕衣双手交合听若未闻,只是思考怎么查那穆之之的事。 金寻欲言又止,看缕衣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好接着道:“少爷说的林薛,我最近得来消息,说他频繁的去云深寺,却不知为何只在门口徘徊。” 说到林薛,缕衣终于有了点兴致,抬眼问他:“你们的人进寺查过吗?” “正在查,那里和尚不多,达官显贵这个时候也去得少,相信很快会得到结果的。” “唔,你先下去吧。”缕衣挥挥手继续思考。 林薛先不管,这个穆之之却是当务之急,他观察过他,发现他确实是很奇怪的人,对客人印象很淡,有部分回头客和他说话他都会想半天才大致糊弄过去,他估计他和林之迁住了这么几天,这小二都还不认得他们,但是,他对门口的小乞丐却格外在意,例如当下,这小二就在水区楼旁的巷子里正给那群小孩子东西吃,好像是水区楼的招牌小吃,啧啧,真是有爱心。 还有古怪的是,那个水区楼掌柜的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小二这样睁眼打瞌睡状态,他不但不说,自己还是一脸的懒散相,整个水区楼做这么大来去的客人这么多,实在不知何以为继。 缕衣左思右想,坐在水区楼对面看那穆之之晃荡着进了厨房,心下一动,不如…… 于是,第二日,他拉上林之迁,演了一出好戏,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他特意打扮一番且和林之迁坐在比较显眼的一桌上,果然,那小二不得不注意到他们,他本就小,且一张丽容长得雌雄莫辨,此一番精心打扮简直吸引了大半个水区楼客人的眼光,然后,他就饰演那痴心独恋的爱慕者,这林之迁就是负心薄幸的狠心郎,两人一番动作,果真是吸引了那小二的目光,缕衣被他直愣愣的一看,不知怎的,也没什么被冒犯的感觉,只被那小二的眼神所撼动,那种心疼和痛苦的眼神,缕衣心里一紧,好似都感受到了对方的难受。 他低首,转头讨好的望着林之迁,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小二匆匆离去,嘴角一翘,递给林之迁一个得意的眼神。 是夜,他叫林之迁给他绑上手脚把他凄凄惨惨地送到了那小二的床上。 林之迁根本不愿,不过他说自己一身毒药,没吃避毒丹谁碰谁死,还叫林之迁在门外守着,一有情况他就呼救,一番胡搅蛮缠下来,林之迁不得不服。 以林之迁的想法,根本不必这么着急的出此下策,只不过菜菜硬要如此他也无法,自从那晚过去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变了许多,好像越来越在意菜菜,他的想法和做法也不愿违背,心下后悔告诉了他这一切,却又有点窝心的感觉,他的小孩,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方法帮他。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这穆之之果然是个君子,缕衣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误打误撞,得到一个人的注意竟然是这么容易,一出戏就把那穆之之所有的关心和爱护拿到了手,只是,越是接触,就越是不忍,他自小长在金家偏院,遇见林之迁都是自己凑上去找人家,从来没受过被人关心,被人找的感觉,这穆之之却似乎是无怨无悔地对他好,若不是先遇见林之迁,他想,他绝对下不了手对付他。 他有点惘然,其实他看得出这穆之之是有伤心事的人,很不想再在他心上划一刀,可是…… 对不起。 缕衣闭上眼不再想,首当其冲是查出青藤令的事情。 (加快进度,我要冲向结局-口-丨丨丨丨) 第二十三章 水区楼似乎别有洞天,原想不过是一座酒楼,但缕衣不过几日就看出这楼深藏不露,表面是酒楼,内部却似乎从事很多活动。 单单有时从穆之之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就可以想见这里并不是什么纯粹酒楼。 天子脚下,借酒楼之名从事各种活动,缕衣隐隐觉得似乎和皇宫牵扯上,他还不曾打探清楚,却忽然听到外面传言说青藤令出现。 前段时间江湖七夜宫的圣药被偷事件找到了偷儿,宫主得知这药是偷儿拿青藤令所换。 一番牵扯似乎找到了水区楼,缕衣默默观看,发现水区楼也格外紧张,莫非这青藤令确实为水区楼所拿?那么,这个得到的人是…… 结合林之迁前面所说,最大嫌疑莫过于穆之之,但是,既然传言说拿青藤令换药,那这令牌就不在他手上了麽?缕衣细细思索,令牌不见了不要紧,只要问明以前的事情即可。 刻下,缕衣不再拖延时间,见到穆之之过来就询问此事。 “菜菜是怎么知道这事的?”穆之之有点奇怪的问道。 “小二哥哥不愿说就罢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缕衣强自一笑,他知道此事确实急了点,不过他所求和水区楼根本不在一个目的,被怀疑也揪不出半个差错来,单只看穆之之愿不愿说而已,不愿说,他也只能找其他办法来查探。 “青藤令是为我所得,不过,现今已不在我手上,这令牌是六七年前一个落魄先生给我的,我看他潦倒就给他拿了一点吃的,他什么没说就给了我那个。” “那那个先生最后到哪儿去了?”缕衣有点焦急的问。 穆之之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道:“后来他不在那里了,我也没见过他,不过……” “不过什么?” “菜菜你这么紧张这个老先生,是为什么?” 缕衣咬唇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地道:“小二哥哥,你不要怀疑我,我找的这个人是上届武林盟主,他手上有青藤令,或许……会是我亲爹。” 穆之之颔首,想了一会,终是道:“人我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过,我当时看那个人心如死灰,了无生志,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没死的话,大概也是青灯古佛度此一生吧。” 青灯古佛?缕衣眼睛一亮,金寻不是说那林薛常常去云深寺? “多谢小二哥哥!”缕衣笑眯了一双眼,诚心诚意的回道。 去了一趟上京有名的八宝昔糕点楼,告知林之迁这些消息之后,缕衣却也得了一个不好的回讯。 原来是那三皇子查出水区楼为二皇子所建,许多的暗杀和情报都由此得来,三皇子得知此事后竟然想弄掉那水区楼,给林之迁的任务就是叫他下毒以此来消耗二皇子手下的实力。 “此事我自己来即可,菜菜你早点从水区楼出来。” 缕衣看着手中折叠得很小的宣纸,叹口气,揉成一团路过岸堤顺手就扔了出去。 若不是林之迁和三皇子牵扯,其实林上邪此事是非常好查清的一件事,他原不知这穆之之是如此好交道的人,要不,或许直接开口询问也可能得到结果,根本不必绕如此大圈,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他怀疑人xing不善,一牵扯到皇宫争储,况且他私下也是站在林之迁那边的,林之迁虽然不曾轻举妄动,但表面上看来还是三皇子一派,而这水区楼为二皇子一脉,两方相对,这事儿也就由简单变得麻烦许多,只怕林之迁真的来问也问不出什么。 林之迁本意是借助三皇子的帮助来完成师命顺便解kai生世,是自己来上京之前的事,这事发生在之前,现在再纠结也无事于补,当下已经是这种局面,不若遂了三皇子的愿,只要得知林上邪的具体消息,寻个法子脱身便是,只是…… 诚心来讲,他并不愿林之迁下毒,毕竟穆之之待他不薄,可是也不愿林之迁现在就违背三皇子,林上邪的事眼见就要解决,林之迁不下毒,三皇子肯定追究他,这个时候离开,不异于拿自己做活靶子,对待叛徒谁能手软?何况是皇宫中人。 两方为难且骑虎难下。 缕衣一路走一路想,手上八宝昔的糕点都晃荡得冷了才进了那水区楼。 是夜,缕衣望着窗外的月光,通体都是凉飕飕的,他想起今日留给林之迁的绢布上说:“等我一日,勿动。” 最自私,最刻薄,最冷血莫过于我。 果真是劝君莫惜金缕衣,最毒,最不值得珍惜。 一生狼藉,什么都做不好。 那么一点点的温情,还不知有无可能得到,若是从始至终都无所期待多好,可以决绝的不动摇,嘘…… 尽快结束吧。 ☆☆☆ 缕衣看见自己唱作俱佳、似真似假地骗取那个人的信任,他说:“我身上的毒只有迁哥哥有解药,我想要解药给小二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其实,我身上一直带着毒,若不接近我,是没有什么事的,只是,我一直没有说,我很怕……” “小傻瓜,既然我这么久也没事,想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毒,何必去要。” “不是的……我的毒……很厉害的,若没有解药你们会死的……”他知道,那个淡然的小二哥哥不愿珍惜自己,但是对其他人却不会不在乎。 “你们?难道,大家都中毒了么?” “是……对不起。” 他一边哭一边谎话连篇,他知道他会信的,他体内毒素杂糅,和他沾上的人都会有点受影响,只是这么多年经历下来,到如今挨上他会死人的却一个都没有了,他自己研制的避毒粉怎会不知,只要他离去,那些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隔过几日,毒素排出来自然就好了。一般人若不仔细查探,根本还不知自己曾带过毒,他如今说出来,穆之之肯定会注意进而相信。 他犹豫良久,最终还是递出了那颗火红色泽的毒药,这颗药毒xing减低了许多,他不愿扔在水井里妄杀无辜的水区楼人,这是不是……他最后的一点良心? 眼泪掉得很凶,穆之之离开之后他还是阻拦不住那失控的眼睛,上京这个寂寞的地方,再明亮的月光也不会有江南的温柔景致,几尺清辉照在窗台上,凛冽的光,寒冷而孤寂,是不是,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十四章 缕衣半夜就从水区楼悄悄的偷溜了出来。 他武功低微,但好歹跟了林之迁一段时间,那一点轻功却是学得不错,没惊动一点就飘然离开了这栋给他些许温情的楼邸。 他形色匆匆的穿过上京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一身紧身黑衣勾勒出淡淡的人影,他也没急着去找林之迁,转了几跳街巷,一个错身就进了一座毫不起眼的院子。 前几日他就叫金寻打探过云深寺,过得这几天只怕也出了结果。 他才翻身进去,金寻已然站在了门前,见是他这才放松了全身的戒备,走过来恭敬一鞠:“少爷出来了?” “嗯。云深寺里面什么情况?” “少爷所料不错,这云深寺果真是深藏不露,我着力打探的下属传来消息,说是在寺庙最里面的偏院住了个带发修行的中年人,前几日潜藏的人得回的消息说,那人只怕就是上届武林盟主,化名林上邪的林江!” 缕衣一个踉跄,金寻赶紧扶住他,看他脸色苍白,额头汗淋淋的吓了一跳。 缕衣摆手,“你继续说,我不要紧。” 金寻却始终搀扶着他,慢慢挪进他所住的房子,这才接着说道:“据寺庙的老和尚说,那林江已经带发修行了不下七年,前些年还曾出去过几次,这几年来却已经不问俗事一心向佛,呆在偏院研究他的佛经宝典,庙宇里的和尚皆称呼他戒空。” “戒空?皆空?”缕衣闭上眼喃喃,好半响缓过气来,这才问道:“还有什么吗?” 金寻点点头,“少爷你叫我查林薛的动向,我就叫人彻查了林家的一切,包括你娘到金家後的事情也在内,到昨天也得了确切消息。”他看了缕衣一眼,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话语也顿住了。 缕衣缓缓睁开眼,眼神空茫的注视着那飘渺的烛火,轻轻道:“说吧,你看我这样,再坏的结果也不会让我立刻就死的。” 金寻似有点不忍,他迟疑的道:“我们彻查了林家,林舒死后,林江和林薛也分开了,而……和林江扯上关系的你娘,当年在金家,似乎,生了双胞胎。” “双胞胎……你是说我还有个同胞兄弟?” “是。那个孩子,也许就是……林之迁。”金寻的语调极缓,一个字一个字格外清晰。 缕衣假装听不到都不可能,他抿抿嘴,有点颤抖的道:“不会的,你看林之迁,他明明比我大几岁,他比我高多了,我们长得也不像,绝对不是,你弄错了,不会的。” “少爷你出生就体质纤弱,自小就补药不断,后来还服食毒药,是药三分毒,你能长这么大,实在是上天保佑……况且你询问过林之迁没有,他比你大几岁,哪年哪月出生?今年十几?”金寻一连串的问题出口,看缕衣脸色惨白,终于于心不忍的低声说道:“林薛当年确实去过金家,这事许紫乔也知道,他是接你娘回林家的,你娘想到你爹并不爱他也就不愿回去,情愿在金家清苦的过日子,可是那时候恰逢待产,几人争执不断,然后你娘早产了半月。” 金寻似乎也想起了那个坚韧的女子,语调惆怅的道:“你娘在陈家很受宠爱,身体底子也好,早产半月并无大碍,你们也很顺利的就生了下来,只是,大家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产婆出得门来竟然抱了两个孩子。” 那时候的金寻还不曾来到金府,但他似乎能感受到他所爱的那个女子的每一个经历,口气舒缓,慢慢道:“你们出生了,一个像你娘,一个像林江。一个留下来,一个送给了林薛。” 缕衣低首不知想些什么,隔了好一会,他才抬头有气无力的挥挥手,示意金寻出去。 金寻看着他,这个孩子一脸惨白,只那对瞳仁有于镶嵌了珍珠般,露出一种莹润的光泽,波光潋滟,他一直看着这个孩子,也一直知道他很喜欢那个林之迁,现在弄成这般境地,谅他经历过诸多世故的人都有点心惊,男人相恋还加上做出兄弟乱lun的事,不说被别人知道了歧视,单单若那林之迁知晓,估计好好一个孩子就要夭折了。 他生xing坚定,不然这么多年也忍受不住一直看护这孩子,当他知道这些的时候也曾想过是否隐瞒,但是立刻就否决了,上京风云变幻,林之迁现在急于脱身,对那林上邪的事查得很紧,这事迟早被翻出来,到时候弄个措手不及,不如先告诉少爷,再想想主意来阻拦。 他叹口气,为什么前刻还觉得好好地,这一刻就走到了绝境呢? “那,我大娘说林之迁是林家叔伯的孩子,也是骗我的?” “大夫人因该是一直知道此事的,她那日骗你,若不是恨你入骨就是想尽力保护你。” 缕衣咧嘴无声一笑,这个时候,不管大娘是何思虑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 “那林薛是知道一切的,那他来金家是……” “你们都长大了,他是想托付林之迁然后去寻林江,不料你和林之迁的事被他看到了,于是……”金寻不再多说,室内静静的,只听得缕衣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有点担忧的扶住那个孩子,不料缕衣一把就推开了他,自己有点踉跄的站起来,紧扣住椅子扶手的纤细手指仿似忍受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尽力平缓呼吸,可是有什么一直被压抑的东西要冲出来,他抬起头望着屋顶想隐忍住,可是,下一刻,压抑良久的淤血从喉头冲出来,缕衣“哇”的一声,不由自举的就向前扑了去。 一片猩红中,缕衣缓缓闭上了眼。 第二十五章 林之迁上午就得到了缕衣出来的消息,只是,到得下午他才接到人。 晚上,他去找三皇子告辞,且交代一切都处理完毕,却不料又被三皇子兴致匆匆地拉去审问人犯,等得他甩了那人一顿鞭子再出来已是半夜了。 他走得很快,从地牢出来后马不停蹄的直接带上菜菜离开,他猜测上京只怕快变天了,那三皇子绑了水区楼小二,从皇子口中得知,这籍籍无名的小二竟然还是风情王爷的心上人,林之迁只觉得这世界实在太荒谬了,无奇不有,他下手有数,当着三皇子的面,只初初几鞭甩得厉害了点,随着三皇子离开後他也即刻就遁了出来,拉上菜菜就来到城门边,他早已经打点过,此时正值半夜,三更未至,他却在城门略略开阖的门缝间带着那个一直沉默的菜菜离开了上京这复杂之地。 直到头顶上重现明晃晃的月光,林之迁这才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身后一眼,菜菜一直不曾说话,以前若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叫起来的肯定就是他,可现在、不,是从今天接到他开始,他就未曾说过一个字,他拥住面前的孩子,有点疑惑的问道:“菜菜你怎么了,可是出来得太急促了不舒服?” 缕衣摇头,半响,他抬眼看了一眼林之迁,嘴角扯出个微笑的弧度,他道:“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云深寺?” 林之迁松口气,他牵起他的手,慢慢的一同走向林间深处,“不,我带你去个地方,那是我来上京路过的时候发现的,你一定会喜欢。” “哦。”缕衣也不知摆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林之迁拉着他的手,同样的温暖,却天差地别,他徒劳地跨下嘴角,默默低头不语。 两人一路无言,也不知过了多久,缕衣心里沉重并没注意路边景色,直到闻到一缕缕的幽香,这才重新开始打量周边环境。 林之迁这时却停了步子,他晃晃手中牢牢握住的冰凉手掌,回头对他说:“菜菜你看那边!”语气带点莫名的兴奋和期待,仿似要给他献宝一样。 他嘴角含笑,掠过他的身体,直直的望过去,心里一窒,缓缓地却是真真正正笑了起来。 那是一小片荷塘,不足亩余的大小,幽幽的荷香从几朵最先开放到极致的荷花里冒出来四处弥漫,或者还差点时间,还有许多荷花都是花苞,亭亭玉立,翠波凌盖,月光下有种圣洁的美,难得的是那小荷塘上有个能走人的小木桥,过去就是一座茅屋,几个斜斜的竹篱笆上爬了几许青藤,当真是个别致的好地方。 “据倾城说这里以前是个药师住的,后来因为他四处行医,居无定所不能回来,所以大开方便之门,只要到这里的人都能休憩住宿。” “倒是个清幽地方。”缕衣点头,有点欢喜的踩上了那小木桥。 不知是什么木头的材质,光滑的扶手,摸上去都是凉凉的,缕衣慢慢抚过去,走到茅屋前推开门,借着月光一眼看去,里面盆子床被一应俱全,看来果然是早有准备。 林之迁跟在身后,他再次拉住了缕衣的手,有点断续的坚定道:“以后,也可以找这么个地方,你也喜欢,我们,可以一直住一起。” 缕衣回头看他,发现林之迁满脸的认真和慎重,握住自己的手都是有力而温暖的姿势,缕衣半边脸都隐在黑暗里,林之迁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他情商或许不高,但是也并不笨,菜菜看着他似火的眼光,以前是懵然不懂,可是他现在明了,既然也是喜欢的,那便在一起吧。 如此简单。 缕衣目光灼灼,唯恐自己掉下泪来,他深吸口气,还不曾开口,林之迁却接着说了下去。 他说:“当然,菜菜我要先完成师命,明日我就去云深寺找父亲,然后,你喜欢这里我们也可以久住,若是不喜欢我们就回江南,或者你更喜欢,我们也可以回金府……” 林之迁的眼里是全然的澄明和期待,这一刻他承认了彼此间的情,缕衣劳动自己残废的躯壳从江南来到上京,所有所为不过如此,他微微偏头,低首把自己全部隐入黑暗,他的声音依然清脆,带着江南少年特有的绵软,他口气甜蜜的道:“哥哥,金缕衣真的喜欢你。” 林之迁闻言呆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即刻就反应过来,紧紧握住手中的手掌,带着点宠溺的道:“我知道,菜菜你这个小傻瓜。” “林之迁,我喜欢你。”是啊,我是傻瓜,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 缕衣有点颤抖,黑暗中有种摇摇欲坠的倾塌感。 林之迁却以为他是高兴致此,并没太过注意,他满心高兴地抱住面前身体单薄的孩子,老调重弹的说道:“我要带你去找倾城,总是这样说,却老是没去过,明日回来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菜菜你实在是太瘦了,我不放心。” “好……”缕衣轻轻的答道。 明日?还有明日吗?林之迁,当你知道你所知道的所有都被推翻,我不是金府三少爷,你不是林薛捡回来的孤儿,我……只是你耻辱的过去,你怎么还会带我去看医生,你怎么还会在意我是不是太瘦,你……怎么还会要我? 缕衣闭上眼,干涩的眼眶隐隐作痛,却流不出一点东西。 是不是,因为耗尽了所有?所以已经可以无动于衷。 却为什么,心,这么痛,这么痛…… ☆☆☆ 一夜无眠,缕衣闭着眼,直到一声轻轻的“咯吱”声过后,满室寂静中,他才缓缓地坐起身来。 被子里还有林之迁的体温,他呆呆伫立,隔了好一会才似惊醒一样忽然爬过来,手脚利落的穿衣梳头,打开门,刚刚跃起的朝阳直射而至,缕衣停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轻轻阖上门,缕衣不曾回头,步履坚定地离去。 第二十六章 林上邪现今称号戒空,他和林之迁面貌有九分相似,庙宇里的和尚看到林之迁的时候就已经不言自明,一个小沙弥引领着他到了戒空住的偏院就自动退下了。 父子相见,两人却意外的都非常淡然。 林之迁是林薛一手带大,对面前的生父自然无甚感情,林上邪却是久居于此,尘世感情基本都淡忘了许多,这段时日他诵经之时心绪不宁,且云深寺内外皆不安定,隐隐的就知道事关自己,劫数已至。 他当年身为武林盟主,武功自然不同凡响,云深寺呆了这么多年也並没全部荒废,这几日窥探的人不断增多,况且还遇知有故人破约而来,他叹一声阿弥陀佛,心下只道一声孽缘,再不多言,只待今日这一曲。 本以为是林薛,到了眼前,看到和自己面目有八九分相似的年轻人,戒空也不由得有点动容,待看清只他一人进来,这才有点好奇的道了声阿弥陀佛,温和地问道:“施主和林薛以及另个孩子怎么没来?” 林之迁楞了下,回礼后才道:“您认识我师傅?” “师傅?”戒空微笑,“林薛是我俗世的弟弟。” 林之迁仔细看了看戒空的容貌,也许是因为远离喧嚣,戒空的容貌很清俊,他是带发修行,一身青衣穿得超凡脱俗,眼角眉梢都是很熟悉的线条,确实和师傅的面目有几分像。 只是…… 在林之迁模糊地记忆中,除开这一丝来自师傅的熟悉感,却好似以前就见过他。 戒空让他看,半响才问:“不知施主怎么称呼?” “我叫林之迁。” “你是我的儿子。”戒空的这句话很肯定,被一个一身佛家青衣的人说出来,林之迁觉得有种莫名的维和感,却不曾置喙,只是道:“可否请大师告知一下我的身世?” 戒空一愣,再次沉默半响,缓缓地合掌道了声佛祖,接着淡淡开口道:“你娘是陈舍依,父亲是我,林薛是我弟弟,我还有个孩子,他随舍依一起在金家……” “你说什么?”林之迁大惊之下喝道。 戒空好似没注意到他的震惊,只是接着淡淡地道:“这几日心神不安,莫过于我年轻时候的一笔糊涂账,你既然能追来询问,我又有什么好隐瞒,只是陈家姑娘早已嫁入金家多年,说起来这是我年轻时候做的错事,只希望你不要怪罪你娘。” “你说……陈舍依是我娘?” “不错。” “你还有个孩子?” “不错。” “你……”林之迁有点艰难的问道:“你和她先后生下我们还是……?” “你们是双胞胎。” “……”林之迁喉头干涩,嚅动半响,缓缓垂下握住剑柄的手,想了一会,他勉力提起精神,带点抗拒地问道:“你当年並没有娶陈……姑娘,怎么知道她生下了两个孩子?” 戒空模糊一笑,“林薛没告诉你所有?” “……没有。” “当年我做错事,执意不肯出这寺庙,他从金府抱着你回来,无奈之下,我不愿再和他纠缠,只能与他订立契约,只要他好好照看你们,我就……”戒空合十低首,“我就不会自杀。” 林之迁再次讶然,戒空却无动于衷,只缓缓叙出那一段被深深埋葬的陈年往事。 ☆☆☆ 戒空看着林之迁颓然远去,满室静默中他叹息般的道:“你出来吧。” 清风掀起桌上的佛卷,唰唰声中,林薛慢慢迈进门来。 两人久久对视,林薛双眼泛红无限委屈,戒空看着他,好似回到少年时节,眼中只有彼此,只是,只是好似,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他也老了,而自己,也不愿再堕入那痛苦的深渊。 他低首抬手,打了个佛号,道:“不知施主所为何来?” “我……”林薛深深吸口气,“我为你来。” 戒空不语,脸上是淡淡的倦色。 “我叫你照顾那两个孩子,迁儿我已看到,不知金府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林薛自然不敢说金家缕衣命不久矣,只得含糊道:“还、还行。” 如此含糊的答案,戒空抬头盯着他,看他眸光闪动,心下一动,喝道:“林薛!我已对不起舍依,你还想要我对不起她的儿子吗?” 林薛这么多年未见林江,思慕之人就在眼前,不由得思绪浮动,早已不复冷静睿智,当下被长兄如此一喝,只觉得雷霆灌顶,吓得一个机灵,匆匆回道:“他身重剧毒,大概快死了。” 这句话又快又急,戒空一听,霍得站起来,目光凌厉,望着林薛的眸光简直可以杀死人。 林薛大惊,赶紧握住兄长双臂,急急解释道:“我确实听哥哥的话想照顾他们兄弟,不过舍依舍不得他的孩子,所以只给了我迁儿,并说会好好照顾缕衣,况且缕衣自生下来就比迁儿体弱,跟着母亲确实比跟着我强,却不料,舍依早逝,我当时并未在中原,故未得知消息,等我再次回到金府,却已是定局,我、我……哥哥,你别生气。” 戒空听他辩解,只觉得这些年青灯古佛的冷静修养都快灰飞烟灭了,他恼怒的问道:“是谁下的毒?你怎么不给他治?” 林薛看哥哥满脸恼怒,心下一横,道:“是许紫乔下的毒,只是这毒糅杂一团,加上时日久远,要治的话没人护航很难不出问题。” “许……”戒空看他,林薛赶紧连连点头,瞧哥哥脸色恍然,他紧接着急急续道:“所以,我这次想请哥哥出山帮我护航,治疗缕衣的毒。” 戒空挑眉,看着面前的弟弟,林薛有点畏惧的低头,他们多年未见,但他对他的心思却从未变过,以前是怕哥哥寻了短才不来这云深寺骚扰他,但事隔多年,林薛压抑不住思念,每次一想到哥哥就觉得全身血液都蠢蠢欲动起来,借着这次事件,哥哥若狠下心还是不肯下山,他也只能无可奈何,但只要有一丝机会,却也不愿白白放弃。 戒空一眼看穿他的小计谋,但想到他并没使用多么复杂的计策就知这次他是来试探的,他下山,他当然高兴,他不下山,却也只怕日后云深寺再永无宁日。 毕竟,虽然誓约已破,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沉静,若要他像当年那样计较,或者自杀,也没有当初的激愤之情了。 或许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林薛才肆无忌惮的跑了来。 戒空叹气,看着面前低首做小的弟弟,却又说不出什么训斥的话来,甭管他内心作何打算,他表面上毕竟是为了舍依的孩子才上来求他,他若不去救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是这一下山,只怕真是有去无回,主持说他尘缘未了,他七年如一日的诵经礼佛都未曾为他剃度,却原来是这里等着他,左思右想无法,他看着书桌上翻了一般的金刚经,半响,终于仰头叹息一般的开口道:“我跟你下山。” 第二十七章 林之迁茫茫然的下了山,望着朗朗前方却不知往何处去。 菜菜……菜菜竟然是我弟弟?这世界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林之迁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觉得心内气息翻滚,他一生心智上未曾受过多少委屈,林薛待他虽然冷淡却不刻薄,他以前只觉得师傅生xing如此,此刻想来,竟然觉得处处破绽,而他,也竟然迟钝到如今。 而他的菜菜…… 他想到昨日自己说,以后,也可以找这么个地方,你也喜欢,我们,可以一直住一起。 可以一直在一起,多么讽刺。 林之迁想着那个孩子秀美的面容,想着那颗久久未曾再张扬过的朱砂痣,想着那个孩子单薄的身子,想着他说,金缕衣真的喜欢你。 他越想越怒越想越疼,面上却不见一丝波动,只一张清俊面容扭曲成苍白颜色,他抿紧唇,飞也似的疾驰而去,也不知道目的何在,只管发泄般的使出绝顶轻功,以至于全身累瘫的倒下时,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他倒在沁凉的石面上,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一冷静就想到菜菜,而菜菜、菜菜还在荷屋等他! 林之迁倏地立起来,顾不得满身脏乱,四顾周围景色,大概是离京郊很远的地方了,到处是苍茫翠色,人烟萧条。 他赶紧原路返回,心内不安,只怕菜菜那傻孩子什么都没吃的还呆呆等着他。 他一路急赶,此时心智恢复,回去的时候绕了很多近路,饶是如此,到达荷屋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茅屋一片漆黑,荷花幽香四溢,他推门而入,却不见那个总是笑得一脸狡黠的孩子,被子整齐的叠着,房屋里面没有一点动乱的痕迹,但是,他的菜菜,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孩子却不知所终了。 林之迁一来一去功力消耗过重,本就气血翻涌,这时里里外外寻找一番还不见那个顽皮的孩子,他心内焦急,肺腑火烧一般的灼痛,他一张口,气息外泄,连带的心肺急缩,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摇了摇头,赶紧随手擦掉血迹,也不管内脏一阵阵的疼痛,只焦急的呼唤那个该是他弟弟的孩子。 没有,四周是连虫鸣都静止的寂静,林之迁仔细聆听,没有一点气息。 那个人…… 真的消失了。 他徒然的跪倒在地,翻个身靠着小木桥的扶手,仰头望着天上那轮清辉,莫名地,有种难过的情绪蔓延,他自小听话懂事,习武读书样样做到最好,他一直觉得世上无难事,只要努力就能做好,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很丧气,一天之内,天翻地覆,本来以为唾手可得,谁知竟然咫尺天涯。 他望着那轮月亮,渐渐地,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想,若自己不曾知道也好,可现在知道了,得到了,却是要就这样松手放弃么? 要放弃么? 要放弃么?放弃他狡黠的笑,放弃他火热的目光,放弃他直白的……喜欢。 他做得到么? 林之迁掩住脸,他知道,他……做不到。 林之迁放任自己一夜凄凉,第二日,朝阳升起,一身清爽的他打开门的时候已然是另副坚定模样。 既然做不到放弃,何妨努力争取。 ☆☆☆ 缕衣出了荷屋,并没走多远就见到了金寻,他强作一笑,对面前这个一直守护着自己的男子露出脆弱面容,用低低的声音对他说:“一切都结束了,你送我回金家吧。” 缕衣最后回首看了眼身后,一切似这般良辰美景,都付与断井颓垣。他捂住嘴咳嗽不止,好半天才停止颤抖,摊开手,一片猩红,这些腐败的东西,早就该结束了,可是,他老是不死心的想爬上来看一看,再看一看,不料,最后却弄成如今这乱七八糟落荒而逃的结局。 他拍拍手上黏腻的血腥,看它快速冰冷成褐色的痕迹,僵硬,或者死亡,不过如此。 是不是,从一开始没有期待,就不会弄成这般不堪境地。 不得而知,不如归去。 金寻看他吐血赶紧扶住他,一边搭脉一边道:“好,我们回金家,马车就在官道上,我们即刻启程。” 缕衣摇摇欲坠,脑子里面都是天旋地转,嘴里血/腥的味道不断蔓延,喉头作呕,他倚靠着金寻,左手紧紧捂住嘴,一点一点的吞咽下造反的腥甜。 金寻见此吓了一跳,赶紧拉开他堵着嘴的左手,口里急促道:“少爷不要吞咽那些毒血,不然伤势更重啊!” 缕衣也没什么力气拉回手,况且此时喉头一阵反胃,听得金寻一言,他“哇”的一声,再忍受不住的吐出大口血来,这就好像一个开口,接下来,缕衣觉得自己的嘴就是被划开的伤口,一点一点的血,慢慢从嘴里倾泻出来,真真是势不可挡。 金寻扶着他,看他吐血不止却又不能阻止,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发现少爷脉搏浅淡,脸色惨白气息微弱,人已经是昏昏的晕了过去。 他抱着少爷飞快的上来马车,急匆匆的往江南行去。 第二十八章 缕衣一路昏迷,金寻一直靠内力来支撑着他。 他不知到底该怎样才好,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能让面前的这个孩子死去,他日夜交替的赶路加运功,缕衣只是昏迷着不醒,于是,等到了江南金家的时候,他的两鬓竟然已经开始斑白。 那是心力交瘁的后果。 金家三少爷一身毒药一向不招人喜欢,金寻也不愿大张旗鼓的把病着的缕衣就此送进去,只好等到了晚上他才抱着日益瘦弱的孩子越墙进了偏僻冷清的竹苑。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大半夜的竟然还撞到了一个不可能在此的人——二少金皖。 金皖一身素白趴睡在窗边的桌子上,此时听到门响还以为是仆人进来,不耐烦的呵斥道:“谁叫你们进来的,出去!” 金寻一愣,想到怀中的孩子已经不能耽搁,也没理会金皖,就只是直接抱着瘦弱的少年轻轻的进了内室放到床上。 金皖良久都没听到应答声也觉蹊跷,回头一看,乌漆抹黑之中那一个单薄的熟悉身影,好似想了千百年的人可不就在眼前么?他猛的跳起来,顾不得撞到桌子,就这么扑了过去。 “缕衣!!!缕衣!是你吗?”他刚捉住他的手,金寻眼疾手快的阻止他摇晃,沉声道:“他身中剧毒,你别动他。” “你?”金皖在黑暗中只看出是个陌生男人,他外功厉害,内力修为不高,此时看不太明白,但听他说缕衣中了剧毒也顾不得研究他是何人,只转了身点着了琉璃烛台赶紧再次趴到了床边。 烛火明亮,映照出一个苍白病瘦脸庞来,金皖也不知内心是何感受,又开心又心疼,诸多情绪糅合,握住面前人冰凉的手险些就落下泪来。 “他怎么了?” “他体内一直带着毒素,这些年来毒素淤积落成沉疴,若再不医治,大概撑不到月底。”金寻昂藏的身躯隐在帘边也不避开,只是语气平和的道。 “什么?月底?这都月中了,怎么会这么重?他、他出去的时候明明好好地,怎么才两月不到就……” 金寻不语,他当然不会说少爷情绪波动太大,精力用尽心智崩溃,以至于好好地三个月生命浓缩成了两个月。 金皖也没再问,只是眼不眨的看着面前安静睡着的少年,怔怔地,目光怜爱好似带了无限苦楚。 “爹最近管得很严,我一直没机会出去找你,却不知你弄成了这样,早知道……早知道……”也不知道金皖喃喃地早知道些什么,越说越低的他或许也想到缕衣中毒已深,早知道和迟知道并没太多区别,一样的无可奈何,声音终至于缓缓地沉寂了下来。 金寻已经离开,他这些日子从上京到江南眼都没合过,到了金府才算松口气,现今看金皖行为就知他今夜肯定不会离去,他也想到明日会更难,索xing跑到隔壁房合身躺下,若有什么状况也可以第一个冲进来,如果再不休息一下,他怕自己以后救治缕衣的行动会打折扣,如此他不得不逼迫自己休息一下以此调养下内力,为明日打基础。 一夜风平浪静,金寻在太阳刚刚跃起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他悄悄过去看了眼少爷,气息依然很弱,脉搏倒是比先前平稳了一点,他知这是床铺比马车安稳的缘故,毒素满溢全身,每一丝颠簸都会加速循环,他虽然昏迷,但那一身毒素却丝毫不肯再慑服的越加张狂起来。 金寻去了金家书库,那里藏书众多却并没多少人光顾,许多天长日久积下的灰尘落在珍贵的典籍上徒留无限寂寞。 金寻和缕衣此前都来过多次,轻车熟路的他径自来到医术类的书架边,抬眼看着最高一层的那本《岭表录异》,这本书並没落下很多的灰,显然是有人先他之前就翻看过。 他才轻轻的抽出来,书页却自动打开,原来是红红的几株枯草茎杆夹杂其间,他拿起一株细看,正是少爷在金家浇灌的那些勾吻中的杂草,他随手拿开就是一页很醒目的治病驱毒之法。 ——解除顽固毒疾,当以土茯苓,连翘,薏苡仁,曼陀罗,白芍,地肤子,赤芍,白花蛇舌草,钩吻,蝉蜕,紫草混合熬煮成汤,一日三次慢慢调养三日,第四日辅以针刺疗法为宜。 此配方适合中毒颇深之人,借助曼陀罗和钩吻之毒以毒攻毒,破坏体内毒素平衡,唯一缺憾,照看病人之人需两名武力深厚者默契配合,一人必要时间以内力维持毒者生命,另一人顺势插针,若二人配合不适,稍不注意,必会让毒者毒发全身即刻死亡。 此为其一,其二,针刺期间,若毒者不能忍受毒蔓全身之苦死去,必会导致毒气随内力转移至传输之人身上,此刻传输者当自断经脉,废除全身武功,否则毒气蔓延,非死即残,一生休矣。 望看到本卷之人切记小老儿告诫,遵医妄动,以下为针刺疗法,切记切记! 针刺疗法一般解毒取曲池、三yin交,呼吸困难取内关,呕吐取中脘、内关、足三里,牙关紧闭取颊车、合脊,昏迷取人中、涌泉等囧位。 接下来详细描述了下针手法和方位,金寻看得仔细,最后又回到开头那篇——必须两名内力深厚之人默契配合?他自己自认内力不弱,可是这另一名哪里去寻?金寻把这本薄薄的册子依然插进书架,少爷昏迷日久,解毒之行已经刻不容缓,当前,必须在三天之内尽快找来一个内力高强之人来。 恰在金寻正要递出消息之时,金府却迎来了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金家大夫人许紫乔亲自接待,金家老爷作陪,金府正厅大门紧闭,丫鬟仆人得令不许随意接近,却不过一刻就见双方各自面无表情的走出来,一时间金府议论纷纷,连守门的也知金府来了两个不知深浅的中年人要带走一身毒物的三少爷。 金寻得知消息大惊,专门溜过去看了那两人,他在门外只听室内一个男声缓缓叙说着什么,声音很耳熟,恰是前不久来过金府执教少爷的林薛,他怕引起误会,知道是谁后就立刻回了偏院,只要知道事情有了转圜余地,少爷有了活命机会,他也不再心焦,只是安心的煽火煮药,静待林家兄弟过来。 ☆☆☆ 林江心忧缕衣病情,催着林薛紧赶慢赶只比金寻他们晚了一日就到了江南金府,拍响金府大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带走舍依这个孩子。 既然舍依已死,许紫乔不知缘由的下毒,那么这个金府就没有什么可呆的,他没尽过一天父亲责任,也不会批判他人作为,只是,他实在是不愿舍依的孩子再受任何委屈。 这么多年之后,当年交好的三人再次会面,许紫乔坐在偏位一言不发,金府老爷面目淡然,林家兄弟长身而立。 林江的声音坚定而平稳,他意已决,此来一定要带走缕衣,对于金老爷,林薛早已告知他对缕衣不闻不问,不会成为阻拦,而唯一的阻力可能就是许紫乔。 所以,当林江对着许紫乔说出他的意思的时候,心内也多少有点忐忑,事隔多年,几人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谁都不再年轻,谁都不再心肠柔软,她若一意坚持不肯放人,林江估计会和她闹僵,而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说到底,当年的事许紫乔没说,但是,有眼睛的人都可知她喜欢林薛,只是妾有情郎无意,林薛的拒绝还不曾说出口,许紫乔已经无奈嫁人。 这些过往,即使大家缄默不说,归根到底也还是林家对不起她。 林江低头想着那些过往,本以为会等很久的答案,不料许紫乔却似是连想都不曾想的说了声好。 林江抬头,许紫乔望着他,面色平和眼神疲倦,她说:“你要带走他我不管,只不过,缕衣中毒颇深,你必须在金府治好他再走。” 林薛开口,“我们此来就是为了他的毒,请你放心。” 许紫乔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一掠而过,林薛却是一震,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金老爷状似无聊的抚着手上的扳指,眼皮耷着,面无表情的脸上却隐隐有股不可亵渎的威严。 林薛欲言又止,许紫乔也似没看见他的为难,只是对林江无限疲倦地道:“如此也好,你们去偏院看看吧,只要确定他病好了,即刻就可以带他走。” 林家兄弟告辞,许紫乔回头望着金老爷,嘴角翘了翘,算是一个笑容。 金老爷看着面前的女人,他长叹一声,招招手,抱住面前的妻子,紧紧地,什么也不曾说。 这么多年,云深寺前的惊鸿一瞥,他怎么能告诉她,那一刻开始,爱也好,恨也罢,他对她,不想放手,也不会放手。 第二十九章 林家兄弟的到来让金寻彻底松了口气,林薛的武功他先前就悄悄见识过,确实出自大家,何况即使没有林薛,林江身为前武林盟主,一身修为不可估量,缕衣确实有救了。 上午的时候,林江过来看过,金寻早已暴露身份,此时也不再隐瞒,只说和缕衣是就识,林江看他端药倒茶皆是亲为,只以为是缕衣的朋友,也就不再多作盘问。 “三日之后就给他施针?” “是的,我给他熬的药就是促发他的毒气运转,今日是第一天,再过三日我们配合一番就可以给他行针刺,如此一来,必定彻底根治,少爷也就不必再忍受那些痛苦了。” 林江摸了摸缕衣的额头,昨日的汤药都是金皖一勺一勺喂进去的,毒气活跃痛苦非常,他却始终不曾醒来,苍白的小脸此时越加惨白,眉头蹙着,细密的汗珠不停冒出来,金皖始终握着缕衣的手,满心焦虑的他看见之后赶紧用湿巾擦了去,林江只是看了他一眼却不曾多言,林薛在一旁看见林江目光闪烁只得有点心虚的躲了躲。 出得门来,林薛看他脸色不对,赶紧老老实实的交代他也不知这金皖是何意思,大致是兄弟情深吧。林江抿抿嘴角,看了林薛一眼,林薛胆战心惊的回望着他,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样子,林江看他那紧张模样也不好苛责,只是叹口气,望着金府的雕栏玉砌对他道:“你不必如此恐慌,我既然答应出来就不会随意失踪,也更不会像以前一样以死相逼,这么些年我抛下所有,确实苦了你了。” 林薛闻言表情激动,这还是哥哥下山以来第一次对他如此和颜悦色,他赶紧喃喃,“不苦、不苦……” 林江笑了笑,拍拍弟弟的肩膀以示感谢,林薛也跟着笑,林江是一笑泯恩仇忘却所有,林薛却是觉得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思,两人都笑,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林薛迢迢追人之路才看到一点光辉,未来的路不知远到哪里去了,他却觉得心满意足,即使这一刻开始,下一刻就要死了,他也不觉得迟。 不说两人文不对题的交流,只是林江的这几句话还是很有作用的,明显让林薛的心安稳许多,下午还帮着翻了许多医书典籍和他研究,且摆明了要亲自上场给缕衣护航,林江心下感动,林薛确实是诚心诚意,他也暗暗决定要亲自输功,毕竟,护航之事很有风险,若有一个不好,也是他欠下的债,他心甘情愿。 晚上的时候,林之迁也风尘仆仆的到了金府,他本就疲累不堪,不料刚到金府就听闻看门人说三少缕衣毒发卧床的噩耗,心内一急一慌差点当场就倒下去,赶紧扶住大门上的铜扣,缓了好一会这才踉跄着进了缕衣住的偏院。 金皖这时还坐在床边帮缕衣擦汗抹身,他守了一天一夜不肯走,林家兄弟无奈,商定他若还不休息就要点囧逼迫,他也知日夜不休确实有了点疲累,遂答应晚上去睡,这才能安然的让他呆在缕衣房中。 也是林之迁赶得巧,正遇上金皖抱着缕衣擦洗身子,那些以毒攻毒的药促发了缕衣体内的毒素,缕衣一直发热发汗,然后金皖就给他不断擦洗,可是看他连亵衣都湿透了,索xing坐在床沿斜抱着他柔软的身子给他全身擦了一番再换衣服。可林之迁推门进来就见菜菜倚在金皖怀里偏着头看不清表情,墨发披散,全身红晕遍布,而那金皖的贼手还在他胸膛上磨磨蹭蹭,白皙光滑的皮肤耀花了他的眼,他心内怒气勃发,理智全失,好似这些日子的忧心和猜测都有了结果,顾不得想其它,喉头一声野兽般地嘶吼,他手势旋转,飞身就扣住了金皖的脖子,做出了他事后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冲动举动来——狠狠敲晕了金皖。 直到金皖倒下,缕衣也顺势滑了下来,林之迁这才看清他的菜菜是闭着眼睛的,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才看清金皖手中还拿着一块方巾,林之迁心内暗道自己果真是怒急攻心气昏头了。 不过,他接着想,这金皖实在太放肆,只是菜菜名义上的兄弟,照顾菜菜怎么连擦身都包了,幸好他回得及时,不然这做法也太过了。 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一样太过,拿过方巾就接替了金皖的活,一边搬开金皖,把他放到了窗边伏趴着,一边回到床边抱住菜菜就擦了上去。 菜菜身子火热,那一片雪白肌肤此时红晕遍布,好像带了无限吸力,想到仅有的那一夜,菜菜也似这般风情无限,林之迁有点受不住的心猿意马,他赶紧收敛心绪,速度极快的给缕衣擦身穿衣,直到把菜菜重新送进被子这才彻底松口气。 恰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林之迁回头一看却是愣住了,面前的人正是云深寺戒空,自己的亲父,而他身后,可不正是自己的师傅林薛么?什么时候,这两人也到了金府,看样子比自己还到得早? 林江也愣了一下,看林之迁满面风尘,知他也许是才到的,而金皖却不知原因的睡在了窗边,他也不问,只是温和道:“你先去梳洗下吧,我们给缕衣喂药。”林之迁看了看他手中青瓷小碗,轻轻点头,退到一边叫了声师傅之后却并没离去。 林薛颔首也不赶他,林之迁在一旁问道:“缕衣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三日后我和哥哥配合给他施针之后就会好的。” 林薛除了在林江面前热情之外,其它方面一向给人冷淡寡言的xing情,此时林之迁听他一句话的解说之后也不再问,他知道师傅不说则罢,若做了承诺必定会成功。 看林江喂完药之后他飞快的去清洗了一番,再次推门进去的时候,林薛和金皖都不在了,林江却还守在床边,看他衣衫不整头发湿润凌乱的就回来了,对他微微一笑,平和地问道:“你自小就跟着林薛,怎么会和缕衣感情这么要好?” 他在金府和上京的事林江还不知道,所以有此一问,却说林之迁听他一问,只觉得心内“咯噔”一跳,想到缕衣对他说的喜欢,再看着面前对他微笑的亲父,咬咬牙,心内一横,决绝道:“我喜欢他,自然和他感情好。” 林江手一抖,半响,嘴角有点抽搐的道:“你们是兄弟,你自然是喜欢他的。” “不,我的喜欢并不是兄弟之情。”林之迁看着林江的眼睛,语气淡淡地道。 林江心内大恸,连嘴角那一点笑容都维持不住,好半天才似反应过来一样,他急促地道:“我记得前几天才和你说过我们的关系,你是缕衣的哥哥,你们是双胞胎,你怎么……你……”林江嘴唇颤抖,脸色煞白得说不出话来。 林之迁还欲辩解什么,门外不知听了多少的林薛却推门进来喝道:“迁儿!” 林之迁回头看他,师傅口吻严厉,他虽然不曾再说什么,但眼神倔强,一看就是不肯屈服的模样。 林薛却顾不得和他说什么,只是上前几步扶住哥哥,抱住面前大受打击的人开口安慰道:“迁儿还小,你别和他计较,哥哥你先安静下吧,走,我们出去,这里交给迁儿照顾就是了,你别担心。”林江却似乎已经痴了,竟然呆呆地就这么让林薛抱了出去。 林之迁站在那里看他们出去,师傅眼神严厉的扫了他一眼,他却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要说错也该菜菜来说才是。 接下来的三天可比是度日如年,林江只扔下一句——等缕衣醒来再说!便再不言它,对林之迁也是淡淡的,林之迁却无甚感觉,每日里总是和金皖争抢照顾缕衣的机会,每次两人争锋相对的时候,林薛总是笑得高深莫测,也不知那日把林江抱出去之后灌输了什么思想,这几天林江垂头丧气,满面灰暗,他却是神采奕奕,俨然一副前途无限美好的架势。 林江对两人的争抢无动于衷,看他们两人一人握着缕衣的一只手就面色苍白,最后他竟然抢了金寻熬药的事做,也不再进缕衣的房子,每日里送药到门口,谁接了药他就走,然后其它大部分时间都一直蹲在熬药的角落不停扇风,弄得整个偏院都弥漫着一股中药的苦味儿。 林薛对此做了个评价——逃避现实。 林之迁可不管他狡猾的师傅打什么算盘,他现在唯一可管的事就是严防金皖,他现在对金皖简直是恨入骨髓,这家伙老是和他造反,开始还有机可乘对他进行点囧,后来他就学乖僻了,他一动他就使出他的外功来阻挡,可恨的是,为避免吵到缕衣,两人的动作还不能太大,所以有时候僵持不下,稍不注意就被金皖摸到了床头。 如此你争我抢的过了三日,缕衣一直不曾醒来,到了第四日,喂完药金寻就建议给他施针了。 林之迁欲上前护航,林薛阻止了他,林薛欲上前,林江又施施然的迈了进来阻止,金寻还不曾开口,林江就直接上床扶着缕衣摆开了架势,只可怜金皖这个内力不佳的急得快上火。 众人看林江一言不发却又不容拒绝的样子,都呐呐无言,林薛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不曾开口,只是把剩下的三人都赶了出去。 林家兄弟双双上阵,加上这几日林薛又遍读典籍信心十足,两人一人施针一人护航配合默契,不过午时三刻便出了门来,虽然林江气喘吁吁,林薛也是汗如雨下,但看两人表情都很平稳,林之迁便知晓解毒进展顺利,一个箭步先金皖冲进了门内。 屋内的缕衣依然沉睡,但相较前两日的气若薄纸,这时候却浓重了许多,眉头不再蹙起,整个人都安稳下来,看模样就知他好多了。 金皖也摸了进来,他不及林之迁脚快,这时候侯在床前看缕衣气色良好也颇觉欣慰。 两人第一次没什么争斗,都安安静静的侯在床前等缕衣醒来。 这一守就到了傍晚夕阳西斜,正自金皖按耐不住,林之迁也蹙起眉头的时候,缕衣终于在两人的大力期待之下不负众望地缓缓睁开了眼。 第三十章 结局 林之迁看缕衣傻愣愣的睁开眼,许是看见他望着他,神智还不曾清醒过来,嘴角却就模糊地先喊了一声“哥哥。” 林之迁忽然之间就红了眼,这几日来他担惊受怕,看着这个昏睡不醒的孩子,心内总是有股隐隐的后怕,若是……若是他再醒不过来……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好似有一个无底黑暗深洞张着嘴等自己掉下去,一边挣扎一边恐惧,无限彷徨,终日得不到一刻安宁。 幸好,幸好,感谢所有,他现在醒了来,还能叫自己哥哥,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忍住眼中的泪,淡然尽去,带点孩子气地埋怨着轻轻道:“小傻瓜,你终于醒了。” 缕衣脑子还有点糊涂,看见林之迁对他这么说话,仿似梦中两人之间阻碍尽去毫无间隙一样,遂也带了点撒娇的口气甜蜜回道:“哥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总是不理我,我撑得好辛苦。” 林之迁闻言再也忍不住的潸然泪下,这个傻孩子,还以为是在作梦麽? “小傻瓜,哥哥以后再不叫你等了,哥哥以后追着你跑,你看看,你抬头看看,这里是哪儿啊?” 缕衣动作迟缓的抬眼,好半天,那淡青的熟悉的锦帐流苏才渐渐看清楚,脑子渐渐清醒,原来我醒来了,这不是作梦啊。 金皖这时再也按耐不住的上前,扑到缕衣眼前,满脸喜悦的对他道:“缕衣缕衣,我是金皖啊,你还认得我么?” 缕衣看着金皖那张熟悉的容颜,此时他不仅满脸疲倦还带着深深地眼圈,不禁有气无力的哼道:“白痴金皖。” 也不管是不是好话,金皖听到他开口简直是如听天籁,少年脸上泪涟涟的止也止不住,只得哽咽着道:“你、你……你才白痴了,老是个不醒,你以为你是睡美人么?” 缕衣有点疲倦的笑了笑,林之迁看他还有点勉强,赶紧道:“菜菜你还睡会吧,睡醒了就好了,啊!不,你要先吃点东西么?” 缕衣摇头,对着两人弯了弯嘴角,再次深深睡去。 ☆☆☆ 第二日,缕衣大清早的就被饿醒了,他伸了伸懒腰,只觉得全身轻松,好似全身从没这样舒服过,脑子里很轻很清晰,再没有过去的沉重和隐痛,身上也是干净清爽呼吸顺畅,胸口闷痛全无,那一系列毒气淤积体内的症状竟然好似全都消失了一样。 他精神很好的爬起来,出门到院子旁边的水井边自己打了一盆水,洗嗽干净就往厨房奔去想找点吃的,未料,出得门槛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不远的几株青竹下,露水淋湿了几缕青丝和衣角,她却好似全无感觉,只专心的看着那几棵竹子,给人一种无限萧条寂寞的感觉。 缕衣立在那里看着她,立了一会终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大娘,江南露重要注意身体。” 那个女人回头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孩子,缕衣脸色很好,洗的冷水脸却让他脸色更加红润起来,许紫乔一看就知他毒气尽去,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于是嫣然一笑,温柔道:“可是饿了?” 缕衣点头。 “这是我交代厨房给你弄的,一直用盒子捂着,你趁热吃了吧。”说着就递给他一个小食盒子。 缕衣这才注意到她宽阔的衣袖边竟然是一个做得很精致小巧的盒子,一直被她拎着,接过来的时候那手柄都是温的,也不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若是等不到他岂不是白站了? “等不到我就回去了。”许紫乔看他疑惑,笑着依然很温柔地解释道。 缕衣有点不知所措,此前大娘不是没有对他温柔的时候,只是这样面对面,感觉到她一心为他好的时候实在少得可怜,难怪缕衣有点懵了。 许紫乔也不解释,只是带着那寂寞笑容继续道:“本以为挨不过这个冬天的,不料他和狐儿却都找了神医过来,只怕难得死了,你以后离了金府要好自为之,我不后悔那样对你,谁都没有错的话,岂不是我和你娘的错?所以我不后悔。”停了停,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面前貌似纤弱的少年,终于只是浅淡地道:“你心智坚强,此刻毒气尽去,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你娘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缕衣看她表情落寞却又强自带着笑颜,再想到她和娘一生坎坷,此时还甘愿站在门口等着给自己送吃的,遂有点心疼地道:“大娘,我娘希望你好好的,你既然答应了她就要做到,昨日之日不可留,不如看看眼前,或者还是会有你想要的。” 许紫乔一愣,接着却是缓缓笑开,“缕衣啊,你终于长大了。” 她转身离去,那步子竟然无端端地潇洒轻盈起来,缕衣看着,握紧手中食盒,嘴角是释然的笑靥。 林之迁立在门口,他大清早的起来看菜菜,竟然发现他再次不见了,吓得他赶紧往门口追,恰恰看到许紫乔远去的身影,他轻轻走到背对着他的缕衣面前,握住了那紧握食盒的手。 缕衣蓦然抬头,看见是他,忽地就眼神明亮起来,他心里无限轻松,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满腔喜悦和情感澎湃着怎么忍都忍不住,还能这样看见哥哥你,真是比做梦还美好的事情啊。 这一刻,满心都是放下所有的释然。 于是,他仰首用清澈而火热的眼神望着他,开口用最甜软的口气重申道:“哥哥,金缕衣喜欢你。”倔强地微笑挂在嘴角,清风拂过鬓角,一点朱砂轻舞飞扬。 对天发誓,娘,我真的真的很喜欢面前的这个人,即使,即使他是我的哥哥,我喜欢他!我也喜欢他!即使艰难险阻,困难重重,我喜欢面前的这个人,你让这个人和我一起生下来,是不是就是想叫他陪着我,叫他和我在一起,叫我们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不管是不是这样,不管以后会走到哪里,不管前途如何,这一刻,我是这么喜欢他,这么这么喜欢面前的这个少年,喜欢他做我的哥哥,喜欢他——做我的情人。 “哥哥,金缕衣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缕衣眼睛湿润,口吻坚定的重复。 娘,你要原谅我。 因为,我怎么也阻止不了自己爱上他。 看着面前这个表情执着的孩子,他们一起生出来,他们出生之前就已经相亲相爱,他们有怎么也割不断的血缘,他们,真的舍不得分开。 林之迁握紧手中纤弱的手掌,他眼神灼灼,嘴角翘起最美的笑容,他对面前的孩子说:“菜菜,我怎么努力也避不开自己的心,它说它不愿也不要和你分开,它说,若有罪业它一力承担,因为,你是它最喜欢的孩子。” 缕衣咯咯咯咯地笑,笑啊笑,只觉得脸上好似下起了雨,他紧紧回握住面前人的手,依然用撒娇般的蜜糖声音说:“不,我不要哥哥单独承担,我的心也有话说,它说它要和哥哥的心在一起,那样的话,即使遇见再痛苦的事也会甘愿。” “好!我们让它们在一起。”林之迁嘴角的笑容一直不曾落下,他紧紧抱住面前的孩子,喃喃道:“我们让它们在一起,在一起……” 金皖立在门内,他也是看见缕衣房内无人才追出来的,他停在那里,一手扶着竹苑的院墙,一边听门外两人甜蜜私语一边看着那些青翠苍竹,默默地想,他只比林之迁慢了一步,却为何,迟了这么多? 金寻看着这个靠着院墙有点笨拙却又直率的二少,有些人有些事,迟到一步就会成为一生的殇,这个伤心的孩子,迟的又岂止是这一步?他拍了拍他的肩,望了眼门外那两个紧密相拥的孩子,无言离去。 诺言已经实现,他终于也可以放开自己,不再徘徊。 远远地,林江立在花丛旁的阑干下,他立在那里,即使闭上耳朵也能听见孩子们的声音,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传过来,他望着遥遥升起来的朝阳,只觉得内心一片安宁,林薛站在身后专注地看着前面那个人的身影,单薄而坚定,却是无限魅力,他看着他,嘴角弯起静静的微笑。 即使你的心是一座空城,理智在城头从容不迫,但烟花会谢,笙歌会停,哥哥,你怎么舍得让自己一生心疼? 此时,朝阳跃出地平线,一片金灿灿地光彩撒入金府,正是岁月无限好。 ——《完》 木偶有话说: 这篇送给哥哥林之迁的文终于写完了,因为本文跨时太长,加上有段时间还搁置了,这几个原因导致情节跟不上,整个构架也都松散了,故事平庸,整篇东西弄得有点上不了台面,囧翻,后来是越写越丧气,不过一是不想此文再搁置成坑不管,二是哥哥也叫我不要放弃,咳咳,所以一直勉励自己坚持着填了三十章,故事虽然没什么营养,但自己自觉已经很努力了,遂可以原谅,由此可知,木偶对自己总是很大度的。 当然,唯一遗憾是我太过无才,不能把大家揪出来留言,击率和收藏不多但还是有,可是大家就是一言不发,连说句我的文难看的人都没有,果然是我的文烂得彻底,这真是天大的打击。 好了,最后一句,给能坚持看到这里的亲道声晚安,各位请随意,木偶面壁去鸟~ 对了,这篇文和木偶的《君生我未生》为兄弟篇,有闲情又觉得无聊的亲不妨看看。 欢迎大家给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