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听雨》 分卷阅读1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一章 第一章 阳春三月,柳州风景优美,龙潭湖畔正是春日踏青的好去处。 忽然,湖畔的茶铺外面出现主仆三人。 「少爷,前面有个茶铺,我们去那里歇歇吧。」 「哦哦。好啊好啊。」 被换作少爷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青缎褂子,衣衫整洁,服饰富贵, 腰间 还别了枝玉笛,让人一看便知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 只是再一转到他那张小脸,便移不开眼去。只见那少年长了一张白嫩如玉的小瓜子脸,大大的眼睛漆黑若星,笔直灵巧的鼻子下是张红嘟嘟可爱的小嘴。也许是唇瓣长得太过丰润,他的嘴巴好像总是嘟著的,有种撒娇打诨般的娇憨姿态。 这少年名唤赵小楼,乃柳州人士,却是在京里出生长大的, 直到五年前才搬回本乡。赵 家在本地也算有名的高门大户, 富贵乡绅,但因赵小楼足不出户,甚少有人知道他。今日是 他看了天气不错,一时兴起,才带了两名小仆出来郊游踏青。 赵小楼家中世代为官,书香门第,其父赵子轩乃当朝文阁大学士,学富五车, 才华横 溢。赵小楼虽然聪慧乖巧,却没有其父那般学问,不过从小饱读诗书,也是一谦谦少年,再过几年,定也是个谦谦公子。 赵小楼是赵子轩年近五旬才得来的唯一独子,其上只有一个姐姐,比他年长了二十岁,早已出嫁。连赵小楼的外甥都比他大了三岁。 赵小楼的身世可说有些离奇。 原来其父赵子轩年过四旬还没有儿子,除了夫人所生长女, 两房小妾也一直无所出。赵 老爷渐渐死了子嗣这份心思, 谁知四十五岁那年,遇到一个游方四处的老道。 那老道见他性格秉直,满腹经纶,没有儿子委实可惜,便为他算了一卦,让他在府园的 东南角,正阳背阴处造一小楼,与夫人独居楼上,不出三年便可得子。 赵子轩半信半疑,与夫人一商量,觉得这麽多年都过去了,试一试也无妨,便照著做 了,谁知不出三年,赵夫人竟真的有喜。这次老蚌生珠,果然一举得男,生了个儿子。赵大 人大喜,这番心情也不必说了,干脆给儿子起名「小楼」。 因此这赵小楼打一出生, 便是家里的天之骄子,他又长得可爱,从上到下,从老到幼, 没有人不喜欢他的。赵夫人在他出生後两年去世,唯一的姐姐也早已出嫁,赵大人的一腔溺子之情便都施在了他身上。 赵小楼六岁时,赵子轩受皇上恩宠,允他让儿子去皇家书院,与一干朝廷重臣和皇家子 弟的儿子们一同读书。 这赵小楼长得清秀可爱,性情又温和柔顺,去了皇家书院也没什麽人欺负他。他在那里规规矩矩的念了几年书,十岁那年因为其父重病,辞官回乡,这才离开了繁华热闹的京城, 与父亲回到了故乡柳州定居。 到了柳州後不久,赵子轩便卧床不起,赵小楼小小年纪就知道熬药送汤,亲自侍奉, 如 此过了两年,赵子轩去世。赵小楼为父亲守孝三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虽在这柳州居住了几年,却仍然十分陌生。 「少爷,坐这里。」 「哦,好啊。」 「少爷,喝茶。」 「哦,好啊。」 「少爷……」 两个小仆围著他东转西转。赵小楼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自己带著人出门,什麽都不懂,他脾气又好,便一直「哦,好啊」的应著, 等主仆三人好不容易安顿好,他这才有机会 四处张望。他们现在正坐在柳州最有名的龙潭湖边上。 清风徐徐,吹来湖心上的凉气,四周柳树青青,春意盎然, 端得是一片好景色。 赵小楼看得心情舒畅,又转眼打量了一下这茶铺。 今日湖边上的人比较少,茶铺里除了他们,只有对角桌上坐了一人。 那人背对著赵小楼端坐,白衣胜雪,背脊挺拔,头上戴了个斗笠,上面覆著面纱,让人 看不见他的容貌,只有几缕黑发从斗笠下露了出来。 赵小楼年少好奇,见那人气质非凡,打扮古怪,忍不住又往那边多瞟了几眼。 他的小厮阿喜见他一直张望那边,在他耳旁小声道:「少爷,这种人看不得。多看两眼 都会惹祸的。」 赵小楼奇道:「为什麽?」 「啊呀少爷,你没听说书先生说过麽,这些人都是江湖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少爷 你看……」 阿喜向那白衣人的左手边指了指, 只见一柄黑若玄铁的长剑,森然挂在白衣人腰间。阿 喜悄声道:「那可是真家夥啊,他们挥一挥剑,就会死人的。」 一旁另一位小厮阿福反手敲了他一记,骂道:「尽胡说!没的吓著了少爷。」 赵小楼也道:「如今太平盛世,哪里能随便杀人的。你呀,说书的听多了,满脑子胡思 乱想。」 阿喜委屈地道:「我才没有胡说呢。你们看他左袖下绣的黑鹰,分明是神冥教的标志嘛。人家都说神冥教是邪教,那里的人都杀人不眨眼的。」 赵小楼闻言,又细细看了那人两眼,转移视线,轻声道:「阿喜,不要随便胡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平日是怎麽教导你们的?有些话不要道听途说,人家好端端的在那里坐 著,没招我们没惹我们,不要说人家的坏话。」 「就是!就你多嘴!」阿福也在旁帮腔。阿喜只好撇撇嘴,不再言语。 谁知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麽巧。赵小楼刚刚说完,便有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迅速包围了这间小小的茶铺。 为首之人冲那白衣人喝道:「风听雨,看你今日往哪里走!」 白衣人没有说话,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然後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 赵小楼第一次出门踏青,不太通世事,还没反应过来有何不妥,突然眼前一花,只见数名黑衣人已手持利剑扑了过去。霎时间白光黑影来回闪烁,乒乒乓乓,茶铺里充满了打斗之声。赵小楼何曾见过如此场面,吓得呆呆坐在原位,一动不能动。 忽然一名黑衣人长剑脱手,向他砸来,他仍傻傻地看著,突然身後一紧,被人拉著一骨 碌趴到地上。 「少、少爷……」阿福反应快,慌张地把少爷拉到桌子底下,嘴唇吓得直哆嗦。 阿喜也面无人色地缩在一边。茶铺老板和小二早尖叫著不知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一时间,小小的茶铺里除了那打斗中的几人, 就只剩他们可怜的主仆三人。 「少爷,这、这里太危险,我们赶紧躲、躲出去……」 赵小楼忙呆呆 分卷阅读2 地点头。可是他全无主意,这会已经吓过头了,也不知该往哪里躲。 「少爷,我们爬出去,跟著他。」还是阿喜机灵,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冲门口的方向指 了指。只见店小二正像老鼠似地匍匐著,哧溜哧溜往外爬。也许受了店小二的刺激,阿喜一 下子振作起来,拉著赵小楼和阿福也跟在後面爬过去。 赵小楼四肢俱软,正狼狈地向外挪,突然有个东西「啪嗒」一声落到他面前,定睛一看,天啊!竟是一截人的手臂,自肘而断,手中还握著一柄长剑,剑背反著磷光……赵小楼 只觉脑袋一晕,眼前一片鲜红。 不知是否他的幻觉,那断手的手指似乎还动了动。从断肘处还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白骨和赤红的血肉,甚至还连著血丝。他吓得猛然大叫一声,突然站起来向前冲去。 「少爷!」 「少爷!」 阿喜和阿福齐齐惊叫。原来赵小楼被吓得失了神智,惊惧过度,不辨东西,竟向著那些 人打斗的方向冲了过去。 冷风呼呼地从赵小楼身边刮过,刮得他细嫩的脸蛋阵阵生痛。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 身边发生的事感到一阵茫然。好冷……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周围一片白茫,赵小楼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飘,脑袋也昏昏的。 过了好半晌,身上的凉意和颠簸的景象终於让他有些搞明白现状。他惊惧地发现自己竟被人挟在腋下飞奔,周围的景色都在飞速後退, 寒风从衣襟里直灌进胸口。 啊!啊……他想喊叫,可由於惊恐至极,挣动半天,嗓子里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人速度极快,挟著他犹如无物。赵小楼头脑晕胀, 脑子里白花花的一片。 他恍惚记起茶铺发生的事,阿喜和阿福的惊叫声似乎犹在耳畔。他知道自己犯了绝大的错误,可当时他已经收不住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前面的刀光剑闪冲了过去…… 爹爹啊── 赵小楼记得自己心里最後大喊了一声爹爹,之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再次醒来就是如今这种状况。 他茫然半晌,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不知这是什麽人?要将自己带到哪里? 突然身子一颠,所有的景色都在向下移动。赵小楼眼睁睁地看著地面离他越来越远,心 脏怦怦地快要跳出胸腔。那人在带著他上山。而且是极为陡峭的山…… 赵小楼吓得一动不敢动,浑身僵硬,生怕一个不小心那人就把他丢下山去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简直不是人! 他紧紧闭上眼,不敢往下看,因为他已经看不见地面了。身上越来越冷,周围竟不知何时出现了白蒙蒙的云雾,他几乎要怀疑他们要攀到天宫上去了。 如此高耸陡峭的山崖,那人挟著赵小楼,竟足不停歇, 半个时辰後终於落到了悬之又悬 的高山之巅。 「啊──」赵小楼感觉那人停住, 然後自己一阵昏眩,好似被抛了起来,不由惊恐地尖 叫出来。 突然屁股一疼,周身都安静下来了,过了好半晌,他哆哆嗦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下,不由恍惚地拍了拍地面,确定自己确实脚踏实地了,这才终於松了气。 「宗主,您回来啦。」 一道清脆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抬头见一个灰衣少年从前方的小路上跑过来。四周云缭雾绕,花团锦簇,似乎是在一悬崖之上。 一白衣人立在前方,赵小楼认出正是茶铺里那人。 那说话的少年对白衣人道:「您晚回来了半炷香,我正担心呢。这次您带回什麽东西来了?哎呀,这是什麽?这是人不是兔子呀。」 那少年似乎有些震惊,惊奇地打量赵小楼,随後又看了看那白衣人, 嘻笑道:「宗主, 您这次可带回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白衣人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递给少年。 赵小楼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呆了片刻,忽然叫道:「啊──我认识你!」 赵小楼清晰地记得,多年前他还在京城时,曾经随父亲去为京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老王 爷拜寿。当时那老王爷正逢五十大寿,王府里张灯结彩,贺寿之人络绎不绝。 白衣人一张素颜,面无表情地坐在大堂前的一个席位上。赵小楼那时八、九岁年纪,对寿宴已记得不太清楚,但对这白衣人却印象深刻。因为他的气质实在太独特了。 当时他也穿著这样一身白衣,容颜也与此时无异,冷冷清清的独坐在那里,与周围喧闹 喜庆的环境格格不入。似乎他只是坐著,周围便形成了一堵墙,让人无法接近。 赵子轩领著赵小楼,与大堂内众位熟识的大人们寒暄客套, 却并没有走近那白衣人, 想 必并不认识。而且看他的座位安排,也并非朝廷上的人。 赵小楼当时之所以对那白衣人印象深刻,一来因为他确实与众不同,二来还是因为赵小楼的好友,外号麦芽糖的老王爷长孙,王府里的小世子。 小世子见赵小楼随父同来,欢喜得很,拉著他在府里窜来窜去,玩得不亦乐乎,还偷偷 带著他躲在一根柱子後面,张望那白衣人,窃窃私语道:「哎,小楼,小肉包,你看见那个 人了麽?」说著伸著嫩白的小指头,指向白衣人的座位。 「看见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哎。」 「嘿嘿嘿……」麦芽糖神秘兮兮地笑,在他耳边悄声道:「我知道哦。他可是个了不得 的人,据说是天下第一高手呐!哎,小肉包,知道什麽叫天下第一高手吗?」 赵小楼老实而困惑地摇摇头。 麦芽糖得意地道:「就是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告诉你,他是代表什麽什麽教来给我爷爷贺寿的。一般人见到他脚都软啦。」 赵小楼对「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没什麽概念,但受好友的影响,也开始用那种闪亮闪 亮的孩童特有的目光,偷偷望向那人。 他们躲在柱子後面偷窥了半晌,却见那人一动不动,眼帘低垂,面无表情。 赵小楼看著看著,忽然发觉那白衣人的头发特别黑,眼瞳看不清楚,但是睫毛很长,也是乌黑乌黑的。而且他的脸特别白,白得跟身上的衣服都是一个颜色。 双唇的颜色也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就像、就像……就像春天还没有开透的桃花瓣,在白色与粉色间融成一种独特的、好似指甲盖那般浅浅柔柔的颜色。 赵小楼看了半晌,忽然道:「他真好看。」 小世子似乎没想 分卷阅读3 到他会这麽说,奇怪地问:「好看?哪里好看了?」 「我觉得他很好看呀。」 「男人要什麽好看, 又不是女人。哼!」麦芽糖不屑地道:「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好 看。浑身上下不是白就是黑,像个木头人一样,我见过的美人可比他漂亮多啦。」 「你不是说他是天下第一高手吗?」 「那是两码事,懂吗?」麦芽糖小大人般道。 赵小楼不懂,却乖乖应了声:「哦。」 「好了,不看了,没意思,咱们出去玩。」麦芽糖不由分说,拉著他跑出去。 等开宴的时候赵小楼坐回父亲身边,再向那个座位望去,却已不见了那人踪影…… 赵小楼几乎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多年前那个寿宴上的「天下第一高手」, 因而失声惊叫起来。 事後赵小楼也曾奇怪,为何那麽遥远的童年事情,他竟能一直记到现在?想来想去,觉得也许是因为那人多少年来如一日,容颜竟然没有丝毫改变的缘故吧。 那白衣人听见他的话,并没有停留,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转身沿著花丛中的小径走 了。灰衣少年捧著斗笠,望著赵小楼奇道:「你认识我们宗主?」 赵小楼愣愣道:「什麽宗主?」 「你不是说见过我们宗主吗?」 「啊……那个、那个……我、我可能认错人了……」赵小楼呐呐地说。他现在处境不明,不敢再多言失策。 灰衣少年挑了挑眉,道:「你还要在这里坐多久?马上就要天黑了。这三绝山顶上夜晚可冷得很,风也很大,你再坐在这里,小心被风吹走了。」 赵小楼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崖边,吓得跳起来。他可没忘记自己被那白衣人挟带了多久才攀上崖顶,那下面一定深不见底,他看也不敢看。 灰衣少年道:「快快和我走。我还要给宗主准备晚膳呢。」 赵小楼没办法,只得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後。 小径不长,转过两个弯便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两旁有密密的参天古树,中央是一园圃,一座精美朴素的宅院出现在眼前。赵小楼走进花圃,见里面养了几只活泼可爱的小兔 子,它们也不怕人,趴在草地上悠悠地吃草。 「你先在这里等著, 我去服侍宗主, 待会儿就回来。」灰衣少年将赵小楼领进一个房 间,匆匆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 赵小楼惶遽不安地在屋子里待著。 外面天色已黑,也许是在山颠之顶的缘故,明明是春末初夏时节,这里却冷的厉害。他 衣衫单薄,又不会武功,只得坐在床边,抱著自己瑟瑟发抖。 他觉得自己实在倒霉,不过是出门踏青,竟然能遇到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好像做梦一 样。摸了摸腰间,好在青翠玉笛还在,他今天受了这番变故和惊吓,此时又饿又冷,浑身无力,不知不觉蜷缩在床上睡了过去。 「喂!醒醒!醒醒!」 赵小楼是被那灰衣少年叫醒的。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 「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些饭菜。你爱吃什麽?我们这里只有素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个雨山菇是我在後山采来的,我们後山啊……」 那少年好像很爱说话,竟一直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赵小楼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好老 实乖顺地吃东西。他虽然饿极,却仍然很有规矩,细嚼慢咽,教养良好。 那少年见他举止文雅,模样俊俏,越发喜欢,道:「我叫夏草。你叫什麽名字?」 赵小楼终於可以说话了,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道:「我姓赵,名小楼,柳州人士。」 「赵小楼?这个名字真有意思。呵呵,太好了,以前只有我和宗主两个人在崖上,无聊得紧,你来了可以和我作伴,我会好好照顾你。」夏草很是高兴。 赵小楼吃了一惊:「我、我还要回家的, 不用你照顾……」 「回家?你回不了家啊。宗主说了你要住在这里的。」 「不、不会的!」赵小楼急了,连忙放下碗筷道:「我怎麽会住在这里?我家在柳州,我要回家去。」 夏草听他这麽说,奇怪地道:「那你为什麽和我们宗主上崖来啊?」 「我没有要上来。是他把我带上来的……」赵小楼委屈得快哭了,哽咽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麽带我来,我不认识他。夏草哥哥,你、你能不能送我下山啊?我、我要回家……」 夏草听了,连忙细细问了他事情经过, 终於弄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他本来也奇怪宗主这次怎麽带了个少年回来,此时仔细想想,忽然恍然道:「我明白 了!我们宗主大概是把你当成兔子了。」 「兔子?」 「嗯,」夏草点了点头,道:「你来的时候看见花圃里那几只兔子了吗?我们宗主的脾气有些怪,每次下山时都必定要带只小兔回来。我看你这乖乖嫩嫩的样子,说不定我们宗主觉得你和兔子像,一时心动就把你带回来了。」 赵小楼大吃一惊,道:「我是人,不是兔子,他怎麽可能把我当兔子带回来?」他越想越不安, 哀求道:「夏草哥哥,你能帮我向你们宗主说说麽?让他放我回去……」 见他急得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样子,夏草不由叹了口气,道:「你别哭,赵公子,我 们宗主不是坏人,不会把你怎麽样。只是他的脾气十分古怪……」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汇,慢慢道:「有些观念可能和常人不一样。但是好好和他分说,也许会放你回去,不过至少也要半年後。」 「半年後?为什麽?」 「因为我们宗主半年才下山一次。他性子古怪,不喜与人相处,所以才独住在这三绝山顶上。三绝山的名字你听说过吧?」 赵小楼点点头。三绝山的盛名他确实略有耳闻。 所谓三绝,乃是高绝,陡绝,美绝。山势虽然陡峭高耸,但景色却十分美丽,只是山崖 难攀,很少有人上来,却不想竟有人一直住在这里。 「这三绝山只有那悬崖一路,可通山脚下,我功夫低微,还是这两年才渐渐能依靠绳索上下山。你若想离开,便只有求宗主带你下去了。」 赵小楼一听,更急得要哭。 夏草安慰道:「你先别急,一切还要我们宗主说了算。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事明日再 说。」 赵小楼听他三番两次提到他们宗主脾气古怪,他也觉得确实古怪。 自己明明是个大活人,怎麽可能被当成兔子?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分卷阅读4 。 而且这三绝山虽和柳州一样位处芜县境内,却相隔至少一日路程。那风宗主竟能挟带著他一路从柳州奔到这里,还上得山顶,可见轻功何等高明,内力何等深厚了。 赵小楼便是再不懂得江湖事,也明白自己是遇上了绝顶高人。 晚上夏草离开,赵小楼一人躺在陌生的床上,又疲又倦,心中还有说不出的忧惧和不 安, 不由眼角淌下泪来。他一出生便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平日连门都不让他出,父亲过世後 他又一直在家守丧,何曾遇到过如此变故?一时只觉前途幽幽,不堪莫测。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好不容易睡了过去, 却只一觉就早早醒了,望著窗外发呆。三 绝山顶上气温很低,赵小楼觉得有些冷意。他平日就有早起的习惯,此时也躺不住了,起床穿好衣物,推门而出。 这里他不熟悉,也不敢乱走,只想凭著记忆找找昨日的前院,结果胡里胡涂地转到了後 院,空地之中,正有一人持剑而立。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二章 建档时间: 2/3 2009 更新时间: 02/03 2009 第二章 那人双目轻闭,一身白衣,身姿似竹。雾蒙蒙的晨曦淡淡地映在他的脸上,更衬著他肌白胜雪,黑发如瀑,彷若白玉雕琢而成的仙人,嫋然如烟,不带一丝凡气。 赵小楼看得呆了,直愣了半晌,才想起那人的身分。 他有些怯懦地在旁看著,不知该不该上前,僵立了好久,脚都麻了,那人仍然一动不 动。赵小楼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活人了。 终於,那人慢慢睁开双眼,向他望来。赵小楼刹那间只觉心脏怦怦乱跳, 慌得不成样 子。按说应是害怕所致,却不知为何又隐隐觉得不一样。 赵小楼目光既不敢和他对视,又不舍得移开,只见他周身冷冽, 但面色绝丽,黑瞳无 波,实在与他以往所见之人大不相同。 那人随意望了他一眼,缓步走过,视线似是看著他,又似看著别处,犹若无物。 赵小楼眼见他要从自己身旁走过,慌道:「宗、宗主请留步!」 那人停下脚步,微微侧首,似在等他说话。 赵小楼脑子打结,一时紧张得不知该说什麽, 昨夜翻来覆去想好的措辞,此时都烟消云 散,只结结巴巴地道:「我、我……那个、那个……我不是兔子!」 他好不容易脱口,却说了这麽不著边际的一句话。 那人终於抬首,淡淡地看著他,眸子黑得像潭清泉,神色虽然不动, 但那双眼睛好似在 说:我知道你不是兔子。 赵小楼看著他的双眸,竟慢慢镇定下来,作揖一礼道:「在、在下赵小楼, 乃柳州人 士,昨日不知何故,竟被宗主带到这三绝山顶?在下与宗主无冤无仇,家中尚有亲人老仆,还望、还望宗主垂怜,送在下下山。」 「你叫赵小楼?」风听雨沈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沈温润,如雨後青竹,清 脆中带著一丝低柔。 这是赵小楼第一次听他说话,竟一瞬有些失神。 风听雨慢慢道:「你住在这里,不能下山。」 「为什麽?」赵小楼大惊。 「没有为什麽。」风听雨语气平柔,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赵小楼见他举步又要走,一时情急,竟追上去伸手要拉他的衣袖,「为什麽我不能下 山?」 风听雨身子也不见动,衣袖却从他手下滑过,让他拉了个空。 「我想,你留在这里。」 他清清淡淡地留下这句莫名的话,身形已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赵小楼急追过去, 却已不见那人踪影。 「小楼,我虽不知道宗主为何留你,但宗主做事总是有理由的。现在他既说了不让你走,你也没办法离开,便好好在这里住著吧。若是担心家里,下次我下山时帮你给家里捎个 信,你看如何?」 「呜呜呜……」赵小楼趴在桌子上,伤心欲绝。 夏草安慰半晌,又笑道:「我们宗主经常十天半月也不说一句话,今日竟和你说了这麽多句,真是了不得啊。看来我们宗主真的很喜欢你呢,不舍得让你下山。」 赵小楼本来正在伤心,但听到他说「我们宗主真的很喜欢你」,不知为何竟有些脸红。 他听著夏草的安慰,心里也明白事已至此, 别无他法可想, 便渐渐安静下来。 夏草见他想通了,十分高兴,许诺下个月下山时一定帮他给家里捎信。 赵小楼家里其实也没什麽亲人了,住在这里也无不可,只是家里还有个老管家, 服侍父 亲大半辈子,与赵小楼亲若祖孙。赵小楼怕他著急,又想到远在京城的姐姐、姐夫,也不想让他们担心,现在既然夏草承诺了他,便略略放心。 夏草果然守诺,下个月下山时给他带了信,赵小楼终於安心。 他本是个随遇而安,性子柔和之人,从小也鲜少出门,早习惯了这般深居简出的日子, 因此住在这山顶上也不觉得寂寞。只是他身子单薄,山顶夜冷,虽然厚衣裘被,却还是不太 习惯。 夏草见他如此,便大著胆子去找风听雨,道:「宗主,那赵公子身子娇弱, 夜晚常常冻 醒。这还是初夏的天气,也就罢了。若是到了冬天可怎麽办好?」 夏草说这话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想试探一下宗主到底想把人留多久。 他伺候风听雨多年,对他的性格还算了解,只是此次风听雨带赵小楼回来实在出乎意料,让他也摸不准了。 风听雨正在拭剑。以他的武功,其实早已天下无敌,手中无剑胜有剑了。可是大概从小养成的习惯,每天仍然要把剑擦拭个十回八回,也不厌烦。 听了夏草的话,风听雨头也没抬,只理所当然地道:「运功就可以了。」 夏草忍不住翻个白眼。他家宗主还真是、真是……不知世事啊。 「宗主,那赵小楼只是个普通人,不会武的。」 「不会?」风听雨脸上终於有了些表情,浅淡的勉强可以称之为诧异。 「宗主有所不知。这世上人大多是普通人,普通人是不学武的,就像您上次回圣教,教 主送给您的那个男宠。」 风听雨轻轻皱了皱眉,仔细回想,好似有这麽回事。那是几年前,有一次他回圣教被弟 弟风闻雪强行留下,塞了个少年给他,说是送给他开荤的。他当然不乐意,但风闻雪了解他 分卷阅读5 孤僻自闭的性格,也不多说,直接就把他和人关在了一起。 风听雨不喜与外人接近,因此看也没看那少年一眼,到了时辰便要上床睡觉,谁知那少年却扭著个身子,不停地想往他身上凑。後来他实在烦了,也没怎麽著,就那麽轻轻一挥 手,没想到那少年就像个破布一样摔出了门外。 当时他简直连一成功力都没用到。 事後风闻雪的脸色非常难看,对他又气又怒道:「你的事我以後再也不管了。你就做个孤家寡人的神仙去吧!谁给你操心谁会气死!」 风听雨奇怪,自己的事本也没让他操心啊,难道堂堂一个神冥教,风闻雪还管不够?他 记得後来夏草告诉他,那个男宠被他一挥,摔断了两根肋骨,昏迷了好几天,直将养了小半 年才痊愈。 从此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麽弱的人,而那些人就叫普通人。 原来赵小楼是个普通人啊……风听雨放下手里的剑,难得地沈思起来。其实当初他为什麽带赵小楼上山,自己也说不明白,只觉得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少年让他心里喜欢。 记得那日他也是一时兴起,路过龙潭湖畔的茶铺进去坐坐,把弄著手里的茶碗发呆,脑子里空空的什麽也没想。不知多久,忽然就听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哦, 好啊」、 「哦,好啊」地说话,语气和声调都甚是好听。 当时他便留意起来。毕竟身边每天那麽多声音,能听进他耳朵里的却太少。 他听那小仆说神冥教是什麽杀人不眨眼的邪教,也没什麽反应。他天性不问世事,只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即使自己便是神冥教中的一员,却也不在乎别人怎麽评论。 可是让他意外的,却是那小少爷的反应。 「人家好端端的在那里坐著,没招我们没惹我们,不要说人家的坏话。」 当时风听雨心中一动,莫名地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对那少年忽然感兴趣起来。 後来鹰山十三骑闯了进来,风听雨正好有些无聊, 就陪他们玩玩,谁知那小少爷突然莫 名其妙的闯进了他们剑圈。风听雨当时想也未想,只下意识地护住了他。 事後他看著昏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年,只觉少年可爱脆弱的模样十分讨喜,很像他平素喜欢的小白兔。於是就这样将他带回了三绝山。 此时风听雨才想到,不会武,就没有内力,没有内力,在这三绝山顶上就意味著寒冷和 危险,这可不好。他想了片刻,对夏草道:「拿《暖玉心经》给他,让他练习。」 夏草微微一惊:「宗主,我教武功一向不传外人,这不好吧。」 风听雨没有说话,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夏草心下一凛,不敢再说,可是又想到一事,低声道:「不过赵公子年纪大了,这时候 筑基……是不是有些晚了?」 风听雨慢声道:「那我会亲自教他。」 夏草又是一惊,还想说话, 却见宗主已经收了剑,闭目不言,便不敢再说什麽,小心地 退了出来。 当赵小楼听说风听雨要传他内功时,吃惊地张大嘴。他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武功 这东西,尤其是内功心法,好像各门各派都是不外传的。 风听雨为他破例,让他内心惶恐不安,想要推拒不受。 可夏草道:「我们宗主不轻易开口, 但他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绝不会更改的,就是我 们教主还要让他几分呢。再说我们宗主也是为你好,怕你身子骨弱,受不得这山上的寒气。 我伺候宗主这麽多年了,还没见他这样为别人著想过呢。」 赵小楼无法,只好忐忑不安地接受了这份好意,但心里也有些暖洋洋。 没想到那个冰冷冷玉雕一样的神仙人物,竟对自己这麽关照,这麽上心,呵呵…… 赵小楼也不知自己傻笑什麽,反正就是笑出来了。 不知不觉间,赵小楼在三绝山上已经住了两个多月, 生活也由最初的战战兢兢变成了随 遇而安,悠然自得。开始他看见风听雨还会紧张无措,後来接触久了,慢慢对他有些了解, 态度也渐渐从容。 尤其在风听雨帮他练武筑基後,更是不知不觉对他熟悉起来。时间长了,他竟习惯了风听雨的为人处事,也不觉得他有多奇怪了。 风听雨是神冥教上任教主风随柳的长子,按说应由他继承教主之位,但风听雨从小生下 来就性格古怪,明明听得懂也会说话,但直到四岁都不张口。 他又性喜僻静,常常将自己关在狭小黑暗的密封空间,一待几个时辰也不出来,让整个 神冥教翻了天才找到他。 风随柳为了他这古怪的毛病不知发了多少愁,曾请人给他算过八字,结果算命先生说他出生时正赶上阴时阴月,天狗食日,被天狗吞掉了一魂一魄,所以天生比常人少了几分灵 性。 风随柳听了勃然大怒。他神冥教主的儿子竟会比常人少了魂魄?简直岂有此理!一掌将那个算命的扔了出去。後来还是风听雨的祖父诊断出他这是一种天生的心上疾病,不可根 治,但好好教养,可与一般人行为无异。 本来风随柳差点都要放弃这个儿子了,谁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风听雨从小就展露出了 不一般的武学天分。他从四岁开始练武,神冥教的逆风大法共十一层,除了当年第一任的创 教教主,两百年来再无人可练至最高层。 可风听雨十二岁就练至了第七层,十五岁至第九层,到二十岁时竟已练至了最高层,并在武林大会上打败了天下第一剑崇山长老,由此获得天下武功第一人的称号,实为神冥教的 骄傲。 他在武学上的天分委实不一般,乃百年不遇的奇才,二十多岁就立鼎江湖,鲜有敌手。 本来风随柳想将教主之位传给他,但风听雨除了武功,对其他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再加上那不通俗事的性格,也实在不适合教主之位。 於是风随柳便传位给次子风闻雪,封风听雨为护教宗主,一正一辅,管理圣教。 风听雨从十二岁能攀上这三绝山顶开始,就一直居住在这里,追求武学上的极致。一般一年下山两次,回教中看一看,若教中有令, 便下山处理, 从无纰漏。 好在三绝山陡峭偏僻,又是神冥教重地,一般人寻不上来,不然光是来找他比武的人,就可以从山顶排到山下。 风听雨的这些事,都是夏草闲暇时断断续续告诉赵小楼 分卷阅读6 的。 夏草一个人在这山顶服侍宗主,其实寂寞得紧,有了赵小楼这个伴就开心多了,无事时 两人说说聊聊,十分投机。 「小楼,你看,冰湖後面那片花海,还有崖壁上的植物,都是圣药,都是我教的珍贵之 物。宗主住在这里,一来是为了安心练武,二来也是为了守护这些圣物。天下再也没有能打 败我们宗主的人了。」 夏草似乎很得意,忽然想起什麽,又叮嘱道:「这禁地你平时过来看看可以,但绝不可随意采摘碰触。犯了我教教规是小,若是碰到什麽有毒的东西就不好了,知道吗?」 「哦,知道了。」赵小楼乖巧地应道。 他住在三绝山顶的这段时间,长进不少。从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但在 这里只有夏草一个小厮,赵小楼也不觉得自己是来做客的,怎好意思让他服侍? 何况在他人的地盘上,谨慎处事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因此许多小事都是自己做。而且那本《暖玉心经》, 大部分还是夏草指点的,算来二人也是亦师亦友了。 风听雨虽说帮他筑基练功,其实不过是在他学会心法後,用自身内力助他真气运行,打 通经脉。以风听雨的功力,不过几日时间,已让赵小楼略有小成,此後便不再管他,让夏草教他吐纳之法,自行修习。 赵小楼到底是个年少的男孩子,对学武这事还是非常有兴趣的,而且多少幻想著哪天自 己也能成风听雨那样的神仙高手,飞下三绝山。可怜小楼不知道,他练一辈子也是不可能和 人家比。 此外他每日跟著夏草学种草药,喂养小兔子, 去後山摘山菇,生活多姿多彩,倒比在家 的时候自由快活。何况风听雨有一个书阁,里面的藏书绝不比他父亲收藏的少,也给他添了 很多趣味。 「小楼,小楼。」这日夏草突然匆匆忙忙来找他,神色焦虑道:「我今日要下山,可能 有几天不回来。」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夏草眼睛微红,道:「实不相瞒,我父亲是教中护法,今日飞鹰传信来,说我父亲被人暗伤,伤势颇重,教主让我回去看看……」 「哎呀,那你还不快走!」 「我已禀报过宗主了,最多三五日後就回来,我来和你说一声。你没有武功,山顶危险,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小心点,别到处乱走。」 「哦,我知道了。」 夏草又匆匆对他交代些事情,便带上绳索,展开轻功,从崖上翻了下去。 夏草这一走,赵小楼想到三绝山上就剩他和风听雨二人,感觉怪怪的,当日也没有出 门,老老实实地在房里看书练功。 到了傍晚,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才想起今日夏草不在, 饭食该如何是好? 他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心里翻来覆去数著自己会做的那仅有的几道菜。 他曾在榻前服侍病重的父亲两年之久,为讨父亲欢心,也专门研究过几道父亲爱吃的 菜,而且最近一直在厨房里帮夏草打杂,必不至於饿著自己。只是他想到风听雨,不知他是否吃得惯自己做的饭? 他在厨房里忙活半天,端出两菜一汤,不过可惜米饭没有做好,煮了一大锅粥出来。好在以前赵老爷病重时吃不下干饭,赵小楼贴身服侍,顿顿给老爹熬粥喝,倒学了一手熬粥的 好本事,味道还不错。 他抹了把脸,看著自己做出来的晚饭, 心下有些忐忑。 其实夏草临走前准备了一些食物,只是赵小楼觉得蒸热的饭食不如新做的好,想了想,还是盛了出来,给风听雨端了过去。 风听雨此时正在屋内打坐,听到赵小楼敲门,收敛内息, 轻声道:「进来。」 赵小楼面色不安地端著饭菜进来,道:「那个……我做了晚膳,风宗主要不要吃点?」 风听雨神色一动,没有说话。 赵小楼见他好像没有反对,便笨手笨脚地把饭菜摆好,忽然又想起自己竟忘了拿碗筷,尴尬道:「你等等,我去拿碗筷。」说著匆匆去厨房。 取了餐具回来,风听雨已坐在桌前, 正看著眼前的食物。 赵小楼小心翼翼地把碗筷给他摆好,有些局促地道:「要是、要是你觉得不好吃,夏草还准备了一些食物,我可以给你热热。」 风听雨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慢慢道:「你不是我的下人,不需要做这些。」 赵小楼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风听雨看了看他,慢慢拿起筷子, 轻轻夹了一道山菇, 尝了一口。 赵小楼紧张地心脏直跳,只见风听雨的手指细长如葱,纤白如玉,淡青的血管透过晶莹的皮肤在手背上延伸,像上等白玉中的隐翠。心下不由自主地想:好美丽的一双手, 竟生在 一个男人身上。 他呆呆地发神,忘记了这双手在江湖是怎样狠辣无情的利器。 风听雨吃了几口,觉得味道清淡爽口,虽然卖相有些难看,但还合他口味,抬头见赵小 楼愣愣地站在那里,便道:「你,不吃吗?」 「啊!」赵小楼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只想著他,竟忘记给自己留下一份,不由涨红 了脸,结巴道:「我、我只做了一份……我、我忘记了……」 风听雨愣了一瞬,莞尔道:「一起吃吧。」 「什、什麽?!」赵小楼以为自己听错了。 风听雨从不重复自己说的话,只是点了点对面的位子,淡声道:「拿碗筷来。」 赵小楼呆呆地又去厨房取了一副餐具回来, 呆呆地在他对面坐下,直到喝粥的时候才反 应过来。 天啊!他竟然和风听雨一起用晚膳了! 赵小楼虽然来山顶才两个多月,但也知道风听雨的规矩:从不与人亲近,也从不与人同食。 他没想到,风听雨竟愿意与他一起晚膳,不由有些受宠若惊。 几日相处下来,二人也隐隐有了些默契。 赵小楼知道风听雨的作息非常固定,在他练功打坐时也不去打搅,每天按时给他准备好三餐,与他同桌而食,渐渐也觉得颇为满足。 这日他见剩下的青菜不多,想到风听雨似乎很喜欢吃山菇,便背了个小竹篮,绕过冰湖,去後山采了许多回来,晚上又兴冲冲地做了给风听雨吃。 二人用过晚膳,赵小楼收拾了东西去厨房,然後回到自己卧房练功。 可不知怎麽的,今日心下躁动,总安不下心来,强练了一回,觉得收效甚微,身上出了 分卷阅读7 一身汗。 赵小楼燥热难安,干脆起身出了房门,来到後山冰湖湖畔。 那冰湖湖面静美如镜,反射著淡淡的月光,透出丝丝凉意。 赵小楼站了片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青翠玉笛,坐在湖边吹了一首《晚江月》。本是清幽 舒缓的乐曲,可今日却怎麽也吹不出那种舒缓悠扬的感觉。 他颓废地放下笛子,不明白自己这是怎麽了。恰好此时一袭晚风拂过,微微消减了他的燥热。赵小楼心中一动,在湖边找了处大石,坐在上面开始练功。 这《暖玉心经》前几章并不难练。赵小楼天资聪颖,很有几分天赋,何况又有风听雨帮 他打通了全身经脉,练起来更是事半功倍,短短一个月已颇有小成。 本来今日他状态不好,不该再练,可他在湖畔感觉舒爽,运功片刻,竟行功顺畅,刚才 的燥热也不翼而飞,不由心下大喜,更加勤勉起来。 如此练了片刻, 赵小楼心里正高兴,忽然内息一岔, 手足冰凉,浑身俱软,不由自主向 冰冷的湖面栽了下去。 一道白影掠过,将他迅速抄了起来。 来人正是风听雨。 刚才他在房间,远远听见後山赵小楼的笛声不似往日那般清雅悠扬,反带著沈郁躁动之气,心里便觉得奇怪。来到後山,见他坐在冰湖的大石上练功,不由微微蹙眉。 原来这《暖玉心经》是暖人血脉的武功,强身健体,改善体质,但最忌与冷寒相交。风听雨见赵小楼在冰湖畔练功,正是犯了大忌。 果然不出片刻,便见赵小楼身形晃动,走岔了内息,便急掠了过来,将他接住。不然赵 小楼少不了要在寒冷的冰湖里泡上一顿了。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三章 建档时间: 2/3 2009 更新时间: 02/03 2009 第三章 「好热……」 风听雨将赵小楼抱回房里,听见他迷迷糊糊地在自己怀里乱叫,便伸手探了探他的脉,然後反手推到他背上,运起功来。 过了片刻,赵小楼内息渐渐平稳,却还是晕晕乎乎地,在床上来回辗转,浑身冒汗。 风听雨觉得奇怪。赵小楼根基尚浅,就算岔了内息也不是什麽大事,此时已被自己平顺 下来,怎麽还会如此难受? 他却不知,赵小楼今日去後山摘的山菇,乃是临近花海附近的异种,并非寻常的雨山菇,而有煽情动欲之效。 本来赵小楼食用得少,并不严重,忍一晚上也就过去了,偏偏他跑到冰湖畔练功, 又出 了岔子,血行加速,一下激发了药性。再加上风听雨帮他运功,那小小的媚山菇竟如火星遇 春风,燃起了熊熊之火,比寻常春药还要厉害上几分。 风听雨并不清楚其中原委,他功力高深,百毒不侵,那些药性对他来说毫无感觉。何况他天性缺疏,情感自闭,对目前的情况不明所以。 他暗暗蹙眉,心道莫非是中毒了? 风听雨不通医术,站在床边看著赵小楼难受的样子,想了想,将他捞了起来,打算再为 他运功驱毒。谁知赵小楼忽然一个转身,紧紧抱住了他。 赵小楼此刻只觉浑身燥热得快要炸开了,急切地渴望一丝凉意。风听雨的手一探过来, 那微凉的触感立刻激起他的渴望,不由自主地缠了上去。 风听雨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想将他挥出去,可突然想起当年风闻雪送给他的那个男 宠。当时那个男孩也是被他这麽伸手一推,便滚出了门外,直摔到长廊上,断了两根肋骨,还昏迷了好久。 赵小楼和那个男孩一样是个普通人,大概禁不起他的轻轻一推吧。 风听雨这样一想,便软下了手。他迟疑的这会儿工夫,赵小楼已像只小狗般趴在他胸 前,蹭开了他的衣襟,将脸贴到他矫健雪白的胸肌上。 「唔唔……好舒服……」赵小楼喃喃地念著,身体已经顺著人类的本能,懵懂地行动起来。 风听雨感觉他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襟,有些不知所措。他对此事极为陌生,从不曾与人如此亲近过,即使是他弟弟风闻雪,最多也是一起习武时有过肌肤之触。 想起风闻雪,风听雨又突然想起当日他送自己男宠时的那番话来。 「我们神冥教的逆风大法独步天下,便是四天门的武功也不可比拟,只是练就不易,又 不能亲近女人,实是生平憾事。不过……呵呵,男人也有男人的好处,大哥你这般岁数还没开过荤,说出去让人笑话,今日弟弟给你找了个妙人,你当好好尝尝鲜。」 风听雨再怎样不通世事,见了赵小楼此时的模样,也多少猜到一二。想必他是想做当年风闻雪要让他做的事。 既然此事是这世间任何男子都该做的,那麽……风听雨扫了一眼身前的赵小楼,见他正抬起脸来,面色潮红,额有薄汗,黑漆漆的大眼睛好像蒙了一层水雾,正痴迷地望著自己, 红豔豔的小嘴也总是那样微嘟著,好像在向自己撒娇一般。 风听雨见他那模样实像一只可爱求怜的小兔子,不由心下一动,便想:也罢,那便由他 去吧。 他想是这样想,却并不真的明了该怎麽做。赵小楼纠缠著他一步步欺到身上,热气呼呼地直喷面颊,风听雨直直地看著他, 也不躲避。 赵小楼此时已经意志迷离,抱著风听雨柔韧纤细的腰肢,心下一片燥热,脸颊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双手上下摩挲,探入衣襟,感受著肌肤相贴的感觉。风听雨眉宇微蹙,想伸手抓住他胡乱游走的手,谁知少年竟突然抬起身子凑过来,吻上了他的嘴。 这下风听雨是完完全全的震惊了! 他从未遇过此事,惊讶之下双唇微张,便让赵小楼趁虚而入了。 接吻乃是人类天性,於男人更是无师自通的学问。赵小楼一触上风听雨的唇,便如鱼得水,辗转不休, 连舌头都伸了进去。 风听雨初尝此事,震惊之下忘记了反抗。赵小楼更加纵情地抱住他,好似十分欢喜,用 力吻著他的双唇,一边呢喃著什麽,一边扒下了彼此的衣物。手脚之快,不下於风听雨手中的剑。 屋内并未点灯,此时只有窗外的月光淡淡地撒了进来,室内朦胧一片。 赵小楼已经褪去了自己的衣物,微微抬起身子,白皙清瘦的少年身材在月光下一览无遗,一向清亮的黑色眸子蒙著雾色暗下来,有些沈不见底。 风听雨被他这种视线盯著,心里有种莫名的情感掠过。 赵小楼浑身热得吓人,额头冒出细细的汗滴。他停顿了片刻,忽然又紧紧地拥了上去, 双唇带著炙热的温度,在风听雨身上辗转游走。 火热的触感让风听雨陌生, 分卷阅读8 却又莫名地挑动一丝心弦。他看著赵小楼迷离痴邪的模样, 耳边听著他急促迫切的呼吸,感受著他身上燃烧的热度,不由慢慢松下了身体。 风听雨既已决定由著赵小楼去做,便没有任何反抗和抵触,任他施为。 这种陌生的亲近让风听雨有些不惯,但仔细说来,却也并不厌恶。只是当赵小楼那火热坚硬的分身抵到他身下时,还是不免淡淡蹙眉,忍受著这并不愉悦的闯入。 原来这就是闻雪所说的极妙之事吗?似乎……并没有那麽美妙呢。 他是练功之人,身强体壮,也不觉得此事如何疼痛难忍。只是不明白,为何世人都要做此事? 听闻雪说,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男人和女人做,但他们修炼逆风大法,只能男人和男人 做,又说其实和男人的滋味更好,比女人妙极。 可是闻雪又没有和女人做过,怎知道哪个更好?而且为何这世间的男子除了和尚都要做此事?不做就会被别人笑话?难道做此事还有什麽好处不成? 风听雨其实也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很有几分缺陷。记得他幼年时,常常一个人站在一边,看著小小的风闻雪扑在父亲怀里或嘻笑打闹,或撒娇哭叫。每当这个时候,父亲都会回 头望他一眼,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似乎又是期待,又是失望。 他便还是那般淡淡地回望过去,然後父亲便会转过头,不再看他。 风听雨知道人有七情六欲,但所谓的高兴、喜悦、悲伤、难过、疼痛、焦躁……等等情绪,他都不曾体验过。 他常年居住在这三绝山顶,万事不在心中,唯有武学一道能给他带来满足。其实他练功也不是特别勤,只是实在无事可做,又比常人心绪寡淡,因而练功特别容易一些。 身下又是一阵钝痛,风听雨回过神,看见赵小楼在亢奋中有些迷茫地望著自己,便微微转动了一下身体,让彼此的姿势更加舒畅一些。他有些奇怪,赵小楼看上去娇弱文雅,怎麽在这事上体力竟如此强悍?刚才明明已经完了两次,竟又开始了。 难道一般男子都是这样,果然自己与众不同麽? 清晨,赵小楼睁开眼,望著床帐顶愣愣发呆。 他记得自己昨晚明明在冰湖湖畔练功啊,什麽时候回来卧房的? 奇怪……真奇怪!好像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赵小楼晕晕乎乎地想,揉著额头慢慢坐起身来,忽然模糊地记起自己昨夜好像练功出了 岔子,後来、後来…… 他脸色一变,霎时间苍白。跌跌撞撞地爬下床,看了看自己,又趴在床上来回翻看了一遍,最後敲了敲脑袋,呆呆地坐倒在地上。 不、不、不会吧……赵小楼面如土色,颤颤巍巍地想。 昨夜的事他大部分都不记得了,不过模糊的印象还有些,而且这床上的满目狼籍,大片 血迹,简直让人怀疑他昨夜是否杀了人? 赵小楼吓得心肝发颤。昨夜他到底做了什麽啊?那个人武功那麽强,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被他……而且他是个男人啊!是男人! 赵小楼快晕了。 昨夜的肌肤之亲,那温度似乎还停留在指尖上,可是这事怎麽想也不可能啊。 人不怕混乱,就怕怀疑。越怀疑越恐怖,自己把自己吓住了。 赵小楼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他在地上也不知呆坐了多久,直到高照的太阳照射进来,看 了看窗外,才恍然发觉竟然已经快晌午了。他恍恍惚惚地起身穿好衣衫,洗漱完毕,虚飘飘地走出屋门。往日这个时候,风听雨应该还在练剑。 赵小楼磨磨蹭蹭地走出後院。他知道以风听雨的武功,掐死自己跟掐死只蚂蚁一样简单。如果昨夜他什麽也没做过,那是最好,就当春梦一场。如果万一、万一他真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那让风听雨一掌将自己击毙也不为过。 男子汉大丈夫,应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缩头缩脑,不是大丈夫所为! 赵小楼下定决心,便鼓足了勇气,握了握拳,咬牙向冰湖走去。 可是他想虽然这样想,但一看见风听雨一身白衣,迎面而来,还是瞬间就僵硬了。 「风、风……」他直瞪著眼,紧紧盯著风听雨,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风听雨慢慢走近, 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才艰难地吐出:「风宗主早啊。」 风听雨还是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冲他点了点头,轻轻与他擦肩而过。 赵小楼呆呆站在原地,似乎还能感觉到风听雨在冰湖上练功後携带的那一丝凉气,从他身边拂过。一切都与往常一样,好像没有一丝异样。 赵小楼胡涂了。难道昨夜真是在做梦?可是那床上的血迹和狼籍又是怎麽回事? 他又突然想到风听雨武功这麽厉害,如果自己真的行为不轨,早就看不到今早的阳光了。 赵小楼抓了抓头,自己也不确定了。 「你在做什麽?」 赵小楼正心不在焉地蹲在炉灶旁吹火,猛然听见身後的声音,骇了一跳,呛住了自己,大咳起来。 风听雨看了看他,淡淡道:「锅,糊了。」 「啊──」赵小楼一下子跳了起来,揭开锅盖一看,饭全糊了,厨房里满是烟味。 「咳咳……」他呛得眼睛都红了,也不敢看风听雨,只是紧张地低著头,小声道: 「对、对不起,我再重做……」 风听雨见他白皙的小脸都被烟熏得污浊了,低垂的头颅下露出了一截秀美的脖颈,局促 地揉搓著自己的衣角,还飞快地抬头偷瞥了自己一眼,眼睛红通通的,可爱又可怜的样子, 不由心中有些愉悦,道:「不用了,夏草回来了。」 「啊?」 风听雨以为他没听清,转身离开厨房前又慢慢说了一遍:「夏草回来了,让他做。」 赵小楼望著风听雨的背影发呆。他不是没听清他的话,他只是震慑於他刚才那浅淡得几 乎看不出来的笑容。 他刚才对我笑了吗?他是对我笑了吧…… 赵小楼完全呆滞了。夏草说过风听雨从来不会笑,也不会生气,也不会高兴或者烦恼。他缺乏情感,因为算命的说他天生少了一魂一魄的缘故。 可是赵小楼确定那是个极为稀有的、淡薄得就像风听雨那几近透明的肤色一般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赵小楼更加疑惑。 如果昨夜他真对风听雨做了什麽非礼的事的话,他应该不会对自己这样笑的,而且态度还那麽平静,和从前完全一样。 赵小楼这样一想,便觉得昨夜真的是他的一场春梦。 他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何,又隐隐有些失落之感。 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後,他不由一惊。天啊!他竟然对一个男人有非分之想,他是疯 分卷阅读9 了吗? 赵小楼崩溃地蹲在地上,抱头呜咽。 夏草回来了,可是因为父亲状况不好,心事重重,神情憔悴,也没有心情和赵小楼说 话,每日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後,便专心致志地练功。 赵小楼不好打搅,心情郁闷,又不敢面对风听雨,只好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他现在一想起风听雨,满脑子都是那夜的「春梦」。他也知道风听雨比自己几乎年长一 倍,不论按年龄还是按辈分,都是自己的长辈,何况他又是个男的。 可是真真是不得了。风听雨纤长健美的身躯和雪白紧实像大理石般的肌肤,几乎夜夜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无法自控。赵小楼觉得自己快要走火入魔了,如果有间庙院在眼前,他一 定毫不犹豫地栽进去带发修行,修身养性。 不过风听雨却还是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一丝异样,每日按照固定的时辰做自己的事,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另外两个人的焦虑和不安。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这夜夏草忽然飘进赵小楼房里,把他吓了一跳。 「夏草,你怎麽了?」 夏草脸色苍白,双目通红,手里捧了两坛酒,往桌上一放,道:「刚才教里来信,我父 亲去世了。」 「啊……」赵小楼愣住,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夏草挥挥手,道:「你不用安慰我。我下山时就知道父亲情形不妙,没想到教主的回灵丹也救不回他。」 「夏草,你、你节哀顺变。」 「小楼,我心里难过,陪我喝一杯。」 赵小楼看了看桌子上那两坛酒,心想这是要喝一杯吗?全都喝了还不出人命啊? 可是看著夏草悲恸的那样子,他不忍拒绝,道:「好!」 夏草「砰砰」打开酒塞,塞给他一坛:「好兄弟!喝!」说著仰起脖子,就著酒坛咕咚 咕咚喝了起来。 赵小楼瞠目。他知道这酒是用山顶草药酿制的绝好佳酿,夏草曾带他去酒窖看过,每满 三年就换一批,给山下送去。如此好酒被夏草牛饮,委实浪费。 但是想到他此时的心情,赵小楼满心苍凉悲痛之感。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赵小楼想起自己的父亲,不由也是悲从中来,心中大恸,又被夏草的豪气所染,一咬牙拎起酒坛, 也大灌了起来。 这酒清香冷冽,後劲十足,实是不可多得的佳酿。赵小楼虽然酒量不错,但也架不住夏草拉著他猛灌,半坛酒下肚,也有些吃不消了。 「夏草,你少喝点……酒这东西,小饮宜情,大饮伤、伤身……」赵小楼已经大了舌 头,含含糊糊地劝道。 夏草趴在桌子上呜咽:「呜呜呜……我从小随爹爹习武,八岁开始伺候宗主,从此一年也见不上爹爹几面。如今……呜呜呜……」 「人死不能复生。夏草你、你想开点……你看我爹爹也去世了。呜呜呜……生老病死,这都是、都是没办法的事……呜呜呜,爹爹!我也好想爹爹……」 两个人抱头痛哭,不知不觉把酒都喝光了。 最後夏草烂醉如泥,赵小楼酒量竟比他稍好一些,笨拙地将他拖回房间。 「呜……头好晕……」 赵小楼将夏草安置好,跌跌撞撞地走出他的房间。此时酒劲上涌,人也晕晕乎乎。 他摸索著墙壁,慢吞吞地向自己的房里走,谁知刚转过走廊便撞上一物。「唔……好痛!什麽东西?」赵小楼眯著眼,歪著头,过了半晌才看清眼前的事物,嘿嘿笑道:「风、 风宗主,是你啊……你、你在这里干什麽?嗝……练、练功吗?」 他也不等风听雨回答,便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咯咯笑个不停, 忽然脸色一正,道: 「走!我带你看月亮去!」说著也不管风听雨什麽反应,拉著他就往院外走。 此时正是月中,大大的月亮像个银盘,静谧美丽地悬挂在半空中。赵小楼晃晃悠悠地拉著风听雨,指著天上的月亮大声道:「你看!月亮好不好看?」 身边人没说话。赵小楼又道:「你、你听过玉兔的故事吗?嗝……你这麽爱养兔子,是不是从月宫里来的?嘿嘿嘿……」他胡言乱语,忽然凑过去紧紧盯住风听雨,认真地又问一遍:「你长得这麽好看,是不是从月宫里来的?」 风听雨长这麽大,从来没有人说过他长得好看。他对别人的鄙视或夸奖,都没有什麽感觉,但是今夜在月光下,看著赵小楼醉态可掬的认真神情,不由微微怔愣。 赵小楼拉了拉他的手,忽然柔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夜夜做梦都梦到你呢……」 风听雨心下一跳,见赵小楼站立不稳,身姿摇晃,便伸手揽住了他。 赵小楼顺势靠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喃喃道:「你说多奇怪?我怎麽会梦到和你、和你在一起呢?嗝……你把我掠上山,我却一点都不讨厌你。 「你性格那麽古怪,我却觉得再正常不过了。嗝……梦里我就是这样抱著你的。真舒服……呵呵呵,风听雨……听雨……你的名字真好听……」 风听雨心里流过一丝暖意,柔柔的,软软的,陌生而让人惊异。 他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起,就对他产生一种奇怪的情感,不知不觉关心著这个少年的 一切,看著他在自己眼前出现,就会感觉心安和满足。 虽然这种感情淡淡的,但风听雨也知道自己对他是与众不同的。 尤其经历了上次走火入魔的一夜,风听雨更加明白,自己对他的纵容和喜欢,也许已经超过了一定的界限。 「你醉了。」风听雨的声音如往日般清淡,但却不易察觉地低沈了些许。 赵小楼打了个酒嗝,喃喃道:「我、我没醉……」 「你该回房休息了。」 「回房?哦,好啊好啊……回房……」赵小楼无意识地念著,脚下却一分也动不了。 风听雨将他抱起,向他房间走去。 赵小楼已经醉胡涂了,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只是紧紧抱著风听雨,双手越收越紧,感觉二人气息相伴,肢体摩擦, 渐渐升上浓浓的情意。 赵小楼虽然心底里还隐隐意识到即使是在梦里,这样也是不妥的,可是情欲涌动,酒气 醺然,完全克制不住。 到了房间,风听雨弯腰将他放到床上,赵小楼正一抬头,二人唇瓣一擦而过。 风听雨微微顿住,赵小楼却愣了一下後,立即吻了上去。 湿漉漉的舌尖还带著酒气,与上一次的情欲全然不同,这次带著点点温柔和暖暖的情 意,柔软而辗转地在风听雨的口舌间撩动。 赵小楼是个谦谦少年,正是怜花惜玉的时候,并非不解风情。风听雨却完全 分卷阅读10 是个石头, 上一次完全没有反应,这次也是僵硬而怔愣,除了武功,风听雨对其他一窍不通。 他不知该如何响应,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静静地接受著赵小楼温柔的进攻。 「唔……好舒服……反正是在梦里,应该没关系吧……呵呵呵……」赵小楼似是自言自语,醉意朦胧,便微笑著想拉风听雨上床。 可是他那力气,哪里拉得动风听雨啊? 他用力,再用力,风听雨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赵小楼一怒之下干脆也不拉了,就 那样缠上去,吻著风听雨的唇瓣,双手缓缓抚摸著他的身体。 风听雨有些僵硬。他本来见赵小楼醉歪歪的酒态十分可爱,想看看他要做什麽,可这次 的感觉有些古怪,自己身上也开始热了起来,心下好像有什麽在蠢蠢欲动,让他微微不安。 赵小楼越吻越带劲,灵巧的唇瓣渐渐向下滑去,在风听雨凸起的喉结处停了停,忽然伸 出舌头,轻啄了一口。 风听雨脑袋一晕,只觉好像有什麽东西在身体里炸了开,竟站不稳了。 赵小楼扒开他的衣襟,沿著喉结继续吻了下去,在两边的锁骨处也如法炮制。他好像吻了上了瘾,低低笑了两声,笨拙地解开风听雨的腰带。 夏天衣物单薄,风听雨只穿了一件宽衣,此时腰带一松, 赵小楼轻轻一扒,便露出优美 有力的胸膛。赵小楼双眼发直地盯著他胸前的两处红樱,醉悠悠地盯了半晌,突然凑上去张 口含住。 风听雨深吸口气,浑身发麻,再次有站不住的感觉。这种又痒又烫的陌生情欲让他心下惊慌,却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难道这就是闻雪所说的极妙之事? 他心下疑惑,心跳也急促起来。赵小楼贴在他的胸口听得清楚,再也按捺不住,抱著他 缓缓倒在床上。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四章 建档时间: 2/12 2009 更新时间: 02/12 2009 第四章 风听雨任他抱著,一向缺乏感情的双眸半睁半闭,隐隐可见其中水光潋滟,竟如月色般朦胧诱人。 赵小楼无意中抬头望见,浑身一震,更加点燃了心火。 二人的衣物尽皆褪去。 酒醉中的赵小楼意外地温柔,轻轻摩挲著风听雨的身体,彷如在抚摸心中的至宝。白嫩灵巧的双手一寸一寸地在风听雨肌肤上抚过,落下点点轻吻,不知不觉来到他身下。 那里已经半翘了起来,赵小楼摸了摸,隐隐有些不知所措。但也许是喝醉了的缘故,也不觉得难堪,反而好奇地抚摸了两下。 风听雨深吸口气,一把握住他的手。赵小楼却不管不顾,缓缓地摩挲了起来。风听雨渐 渐松开手,闭起眼享受起这陌生的情欲来。 赵小楼手段生疏,但极有耐心, 最後竟真的让风听雨舒畅地射了出来。 「啊……」风听雨低低一叹,喘息地释放出来。 果然很奇妙。 赵小楼难耐地蹭了蹭他,迷迷糊糊地又伸手沿著玉茎向後抚去。 那里似乎过於紧窒。赵小楼虽是大家公子,可年少气盛,少不得像其它少年公子般背著 长辈偷偷摸摸地看些风流,多少也知道些春宫趣事。而且他模糊地还有著上一次的经验,便莽撞地伸进一根手指,抽插起来。 他醉得胡里胡涂,也不知自己後来又做了什麽,只知最後再也按捺不住,抬起风听雨的腿,粗鲁地将自己的分身塞了进去。风听雨那里又热又紧,赵小楼一进去脑子就彻底胡涂 了,只觉神魂颠倒,舒适难言,发力架起他的双腿抽插了起来。 「唔……」风听雨皱了皱眉,好在他有了上次的经验,努力放松自己。而且刚才被赵小 楼摸得舒服,後面也不是很难受。 赵小楼开始还有些莽撞,没头没脑地乱撞,後来渐渐得了趣味, 动作便温柔下来。 他上次是走火入魔,被药性刺激,以致心智晕迷,对自己所做的事都没有什麽印象了,这次却是酒醉後情欲上升,心里还残存著欢好的意识。他又是个温柔多情的人,因而下意识地希望身下之人也能舒服,所以极力温柔讨好地取悦对方。 在他有力的律动下,风听雨很快感受到一种酥软陌生的感觉在体内缓缓荡漾。前端更是再度坚挺起来,甚至溢出了湿液。 风听雨渐渐不能自已,尤其在赵小楼偶尔撞击到身体里的某个部位时,那种陌生而战栗 的感觉让他心智迷茫,身体又痛却又舒服。他微微蹙眉,咬住下唇,抬头望见赵小楼痴迷而 神醉的表情,忽觉心中一软,似乎有什麽冰冷的东西融化了。 「呃……」风听雨终於从唇角流出一丝哼吟,身体内部好像也燃烧起来,隐约感觉股间 一湿,竟似是从自己体内溢出了什麽东西。他对情欲极度陌生,这种莫名的快感让他有些不 知所措,心却飘了起来,忽然下身一暖,挺立的玉茎竟又被赵小楼握住。 赵小楼此番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麽,只是潜意识里想要讨好风听雨,因此又笨拙地帮他 抚慰起来。风听雨慢慢合上眼,将几乎冲口而出的呻吟咽回喉间,只是急促地喘息著,任由 赵小楼的双手带出自己身体从未有过的火热…… 月光轻柔地洒进来,好像铺了一层银色的彩带。 风听雨平躺在床上,全身赤裸,一丝不挂。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山顶的寒凉, 只是微 侧著头,望著地面上的月光不知在想什麽。 忽然身边的人动了动,风听雨转过头,见赵小楼像只小猫一样窝在自己身边,一手蜷缩 胸前,一手放在他腰上,还有一只脚搭在他腿上。 风听雨静了静,轻轻扯过赵小楼腰间的薄被,帮他往上拉了拉。 赵小楼向他的方向又拱了拱,心满意足地打起小呼噜。那种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咕噜咕噜声,当真和小猫一样。 风听雨静静望著他,眼底流过一抹温柔之意。 赵小楼醒来时天色初亮。他脑袋沈沈的,人也晕晕的,抱著被子滚了滚,忽然感觉不对,倏地睁大眼睛,赫然发现风听雨沈静的睡容近在眼前,顿时晴天一霹雳,把他震傻了。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直到风听雨忽然睁开双目,向他望来,这才回过神志。 「啊、你……」他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一脸受惊过度的模样。 风听雨静静道:「我要起来了。」说著缓缓抽出被赵小楼压了一夜的手臂,坐起身来揉了揉,然後有条不紊地穿上衣物,彷佛无事一般迈出 分卷阅读11 了房门。 赵小楼石化了似地趴在床上,昨夜发生了什麽已经不言而明。他脸色苍白,脑袋发晕, 眼前要是有个地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钻下去。 他战战兢兢地穿好衣服,收拾好房间,脚步虚浮地飘出房间,蹭到後院,却见风听雨竟然照常练剑去了。 天啊──让我死吧!赵小楼痛苦地蹲在地上。 「小楼,早啊。」夏草一脸宿醉未醒地走了过来。 赵小楼倏地抬头,两眼红通通地瞪著他。 夏草吓了一跳,有些清醒过来,道:「怎麽了?昨夜喝多了?」 赵小楼只瞪著他不语。 夏草郁郁道:「昨夜对不住你。今日我要下山为父亲办理後事,山上还麻烦你照顾宗主一段时间。」 「什麽?」赵小楼大惊。山上就剩他和风听雨两个人?不行不行,太危险啦! 奇怪的是,赵小楼并未想到风听雨是否会生气地将自己碎尸万段,他担心的只是和风听 雨孤男寡……寡男的单独相处,有点危险。 夏草却不知道他这番心思,也未察觉什麽异样,只是待风听雨练剑回来向他请示过,便心情沈重地下山了。 他这一走可苦了赵小楼。风听雨性格不似常人,完全不能以常人的行为判断。可是发生这种事,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吧? 赵小楼完全不能理解,为什麽昨夜风听雨不推开自己?以他的武功制服自己,根本是小 菜一碟,怎麽会任自己为所欲为呢? 他却不知风听雨本是自闭之人,一切任由己心,做事没有原因,他喜欢谁就是喜欢,讨厌谁就是讨厌。十二岁时因为突然想看北漠的日出,出走长达三年之久,终於练成神剑,却也让神冥教掀翻了天。 赵小楼冥思苦虑了一天也想不明白,终於下定决心去和风听雨好好谈谈。无论结果如 何,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责任。 赵小楼拿出男子汉的勇气,决定勇敢面对,谁知还没找到风听雨,就被人逮住了。 「啊啊啊──你、你、你是谁?」 「小家夥,你又是谁?」那人拎著赵小楼,活像拎著一只兔子。 赵小楼惊恐至极。这人从天而降,一身玄衣,发白如雪,脸上妖豔的银色面具在月光下 闪闪发光,端得诡异骇人。 「你、你、你要做什麽?」 「本座问你话呢。小家夥,你从哪儿来?」 赵小楼听他语气淡淡,面具下一双星眸,闪烁疑惑之色,不由答道:「我、我、我姓 赵,从山下来。」 「姓赵?」那人似乎皱了皱眉,拎著他腾身而起,向内院掠去。 「啊啊啊──放我下来──」赵小楼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尖叫。 忽然眼前一晃,一道白衣身影迅速闪来,耳边风声阵阵, 夹杂著衣袂翻飞之声。待他回 过神来,已双脚落地,摇摇晃晃站在风听雨身侧。 那黑衣人立在对面,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大哥, 几日不见, 竟不知你在山上 养了这麽奇怪的一只小兔子。」 风听雨仍是那般平静面容,没有说话,却将赵小楼掩在身後。 那黑衣人身姿挺拔,秀丽如松,身上的清冷之感与风听雨极为相似。只是面具下眸色锐利如电。 他扫了二人一眼,忽然轻轻一笑,道:「大哥, 还以为夏草不在,你在山上寂寞冷清, 却不想是我错了。」 风听雨终於张口:「你来什麽事?」 那人宽袖轻扫,淡笑道:「无事便不能来看你吗?我们可是亲兄弟。」 风听雨也不理他,径自携了赵小楼的手向内院走去。那人见状,眸光微微一闪,心下大奇,缓步跟在後面。 赵小楼仍有些惊恐未定,但已猜到此人的身分,大概便是夏草多次提起的神冥教教主风 闻雪了。 听说神冥教教规森严,历代教主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而且手段狠辣,俱是江湖上举足 轻重的人物。 风闻雪气势骇人,赵小楼对他隐隐感到恐惧,不知他怎会突然上山, 而且对自己又是 「小家夥」又是「小兔子」的乱叫,活脱当成宠物了。 风听雨携著赵小楼走进内院,自己在石桌前坐下,对他道:「你回屋吧。」 赵小楼如释重负,正要举步离开,风闻雪却施施然走过来,在风听雨对面坐下,道: 「小兔子,去给本座斟壶酒来。」 赵小楼迟疑未定,风听雨道:「他不是我的奴才。」 「哦?那又怎样?」风闻雪嘻笑道。 「所以他不伺候你!」 话语未定,赵小楼只听「轰──」的一声,石桌已裂成两半。再一抬头,半空中一黑一 白,已打成一团。 赵小楼傻了。他不明白这两兄弟怎麽话没说上两句就打起来了?而且动手毫不留情,怎 麽回事啊? 他虽然练了《暖玉心经》,但武功低微,根本看不清二人招式。只觉一黑一白,又或一白一黑,在眼前不停地来回闪烁。 花园里风声猎猎,树枝乱颤,却竟连一片叶子都未掉下来。除了那倒地崩裂的一方石桌 和身边不时扑来的寒气,不知情的人只怕当真以为这是天人下凡,凌空仙舞呢。 那二人斗了片刻,突然齐齐腾身而起,向後山扑去。 赵小楼大惊,连忙追了出去。待他跑到後山,只见湖面上一人白衣黑发恍若仙子,一人 黑衣白发犹如妖魅,正打得兴起。 风听雨手中长剑已霍霍而出,银光闪烁,招招优雅狠厉。风闻雪则持一黑色龙鞭,在水面上甩起波澜银珠,气势骇人。 赵小楼第一次看见如此场面,也分不出谁占上风,只是紧张地张著嘴,不停地追逐著那 白色身影。 突然那黑衣人招式一收,龙鞭向赵小楼的方向袭来,白衣人立刻身形飞掠,持剑挡下。 如此过了好几招,赵小楼才反应过来,那黑衣人竟拿自己作了挡箭牌,不由心中大骂卑 鄙,回身向小屋跑去。 他当时一心只想著不能拖累风听雨,完全没有留神湖畔的大石嶙峋,突然脚下一个跄踉,跌倒在地。 白衣人一惊,不顾身後追击,立刻极速向他掠来。 赵小楼急得张嘴大喊:「不可──」却见本已袭到风听雨身後的龙鞭突然停住,回尾轻 扫,轻轻松松收了回去。 「怎样了?」风听雨的声音虽然还是平静无波,但话语里隐藏的关怀之意却不容错过。 他拉起赵小楼,想看看他是否受伤。谁知赵小楼不顾腿疼,反一把将他拉至身後,怒瞪著那缓缓走近的黑衣人。 风闻雪走到他们身前,收鞭而立。看见赵小楼的举动 分卷阅读12 ,不由目光闪烁了一下,嘴角微 勾。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赵小楼护著风听雨,指著他气呼呼地大叫:「你卑鄙!你无耻!我不许你欺负他!」 他此话一出口,风听雨和风闻雪齐齐愣住。 风闻雪先窒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人世间最可笑之事。 赵小楼气得满脸通红,狠狠地瞪著他。 风闻雪笑了好半晌,才停下道:「刚才明明是他先出手的,而且他年纪比我大,功夫比我高,你怎不说是他欺负我?」 风闻雪并不介意承认风听雨比自己厉害。毕竟像风听雨这样的「怪物」,他们神冥教两百年来也只出了两个。 赵小楼看不出他们谁更厉害,但刚才确实是风听雨先出手的,不由一时语塞。 他涨红了脸,紧握著风听雨的手,憋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那、那也是你先出言不 逊。再说君子动手当光明正大,你以人为盾,算什麽英雄好汉!」 风闻雪薄唇一抿,正色道:「本座本来便不是什麽君子,更不想作什麽好汉。比武本身就是一种暴力,不讲手段,只求胜负,没有光明正大一说!」 「你、你……」赵小楼说不过他,又被他的气势所压, 不由握紧了风听雨的手,手心里 紧张得直冒汗。 风听雨一直低头盯著被赵小楼握住的手发愣,突然发觉那手的主人轻轻颤抖,手心汗 湿。 他抬眼看见弟弟戏谑的样子,开口道:「好了,进屋。」说著拉著赵小楼便往回走。 风闻雪看著兄长的动作,眼中闪过异色,慢悠悠地跟在後面,心下暗笑。 有意思啊有意思,难道冰山也有情动的一天? 後院的石桌石椅已碎,三人来到堂厅,风听雨对赵小楼道:「你去睡吧。」 谁知赵小楼却胸脯一挺,道:「不行!我不走!」说完往旁边一坐,眼睛紧紧盯著风闻雪,却对风听雨道:「我要陪著你!」 风闻雪低笑:「大哥,你从哪里找到这麽可爱的小兔子?本座当真好奇。」 赵小楼神色不悦。风听雨淡淡蹙眉:「你有什麽事就说吧。」 风闻雪瞟了他们二人一眼,不再罗嗦, 道:「好,那我就说了。七月初十,请大哥下山 一趟。」 「……并未到半年。」 「此事紧急,大哥身为宗主,劳烦一趟了。」 风听雨蹙眉不语,忽然抬手凌空拂去。 指风袭来,赵小楼顿时眼前发黑,倒了下去。风听雨将他捞起,道:「我先送他回 房。」 风闻雪并未阻止,默默等他回来,才问道:「大哥,你和他什麽关系?」 风听雨默然无语。 绕著风听雨转了两圈,风闻雪忽然轻笑:「你开荤了?」 风听雨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便点了点头。 风闻雪显然没想到他竟承认了,反而愣在那里。 风听雨等了半晌,见他没有反应,略微不耐道:「快说。」 风闻雪一时不知什麽该是正事了。对於风听雨和那少年的关系,他委实好奇到极点啊。不过毕竟还是教务重要。 「李护法身亡了,大哥知道吧。」 风听雨点了点头。 李护法正是冬虫夏草二兄弟之父。夏草为了父亡之事下山,冬虫是风闻雪身边的贴身小厮,今日没有随行上山,想必是和弟弟一起在教中料理父亲的後世。 风闻雪道:「近日江湖上新出了一个门派,名唤黑风,派中弟子皆尽杀手,出手狠辣, 不择手段,江湖上已有许多门派折在他们手上。 「这些日子他们盯上了我教在江南的领地,连挑三处分舵。也是我大意了,派了李护法 和陈长老前去处理,竟都折损了进去。」 风闻雪说到这里,神色沈郁,杀气陡盛。 风听雨不为他气势所动,仍是稳稳地坐在那里。 风闻雪也是个人物,只一瞬之後,便收敛了气势,继续平静道:「大哥可曾听闻过黑魔 掌?」 风听雨想了想,点点头。 风闻雪道:「黑魔掌乃是三十年前邪教第一狂魔石厉海的成名绝技,他以此掌纵横天下,一时无人敢与其匹敌。後在少林、武当及南天门等江湖白道的带领下,於嵩山一战将他重伤,落崖身亡,这黑魔掌便从此失传。不过今日,它又重出江湖了。」 风听雨已有些明白,眼神询问过去。 风闻雪点点头,道:「不错,我检查了李护法和陈长老的伤口,确是黑魔掌。陈长老当 日立时毙命,李护法回来撑了几日,终是救不回了。看那伤口, 练功之人还未到火候,不过 足以横霸江湖。」 风听雨落在剑柄上的手,手指微动。 风闻雪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纸笺,轻飘飘地向风听雨凌空送去。 风听雨捏住一看,上书只有几个字: 七月初十,守武林之平静,张江湖之正义,望武林同道合力,围剿黑风派。 落款是南天门门主南宫殇。 他淡淡道:「你想让我参加?」 风闻雪轻笑:「不。」他面沈如水,一双清眸浅浅扫过兄长,沈声道:「参加围剿的是 本座!望风宗主於七月初十抵达神冥教总舵,与教众合力守教,一举歼灭黑风派!」 风听雨神情微动:「调虎离山?」 「不错!」风闻雪冷笑,「这黑风派一开始的目的似乎就是本教。南天门广发英雄帖,七月初十的围剿他们怎会不知?本座已设下计谋,环中自有环中计,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他说到这里,气势大盛,双目炯炯有神,踱了两步, 微笑道:「届时本座会将教中精英 尽数留下,由风宗主带领,应对黑风派偷袭之人,望宗主不要让本座失望。」 风听雨沈吟片刻,缓缓道:「可有把握?你,毕竟是本教教主,只带寥寥数人,不怕有 何意外?」 他很少说这麽多话。神冥教的实力他非常清楚,何况他的武功已是天下第一,应对黑风 派的偷袭绰绰有余,但风闻雪是他亲弟弟,身为兄长,他还是担心的。 「不必担心,本座自有把握!」风闻雪的逆风大法已练至第九层,除最後无形胜有形和 返璞归真二层外,天下已少有敌手。 风听雨听他这麽说,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麽。 风闻雪走後,风听雨来到赵小楼的房间,见他倒在床上睡得酣甜,喉咙里还发出呼呼的 声音,不由心下奇怪:点了睡穴还能打呼? 他越看赵小楼越觉得可爱,倒真像只白白嫩嫩的小兔子,想到这 分卷阅读13 里,不由伸出手去,摸 了摸他的脸蛋,顿了一会儿,又捏了捏, 然後想想,又捅了捅。 赵小楼睡梦之中皱了皱眉,白玉般挺直的鼻子跟著耸了耸。 风听雨望著他,不由微微一笑,渐渐出神。 他长这麽大,从没有人将他护在身後,指著对方大叫:「我不许你欺负他!」 他武功天下第一,十二岁後就少有敌手,幼时性格封闭,但因是神冥教主的儿子,也从 无人敢欺他。今日这体验,实是生平第一回。 风听雨虽然生来性情寡淡,比常人缺少七情六欲,却也不是无心之人。 无论多少年之後,每当他回忆起这一夜赵小楼将自己护在身後的情景,仍能感觉到胸口 一股暖流,缓缓荡漾。 这样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敢对著他那邪魔一样的弟弟大吼大叫? 风听雨又是一笑,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清晨醒来的时候,赵小楼有些迷糊, 晨曦之中隐隐看见一人端坐在床畔。他眯瞪了半 晌,猛然回神,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张口道:「他没欺负你吧?」 风听雨摇了摇头。 「你们没打架吧?」 风听雨又摇了摇头。 赵小楼晃晃脑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怎麽睡著了?真没用……啊!对了,你怎麽在这里?」 风听雨看著他,道:「我想在这里。」 真是标准风听雨的回答。 赵小楼哑然。过了片刻,忽然想起:「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做!」说著跳下床, 匆匆 穿上鞋子奔了出去。 风听雨照例去後院练剑。只是他今日不仅比平常晚了一个时辰,还有些心神不宁。这还是自他拿得起剑後从未有过的事。 早饭的时候,风听雨默默用餐,却轮到赵小楼心不在焉。 赵小楼不时地抬头看看他,几次张口欲言,又怯怯的咽了回去。那种小心翼翼又忍不住话的模样十分可爱。 终於,风听雨用完早膳, 放下碗筷,直直地望著他。 赵小楼明白他是在等自己说话,便局促地摸摸桌边,轻咳了一声,然後又咳了一声,慢慢开口道:「风宗主,那晚、那晚……我们、我们……那个、那个……」 他紧张得话也说不连贯,好在风听雨一向有耐性,也不催他。 「我、我……你、你……我们、我们……」 赵小楼词不达意地罗嗦半天,终於自己也不耐了,猛吸口气, 一鼓作气地道:「我错 了!你要打要杀随便来!我会负起责任的!」 话一脱口,自己也觉得充满男子气概,刚才的忐忑和不安都不翼而飞,眼睛一闭,挺起小胸膛,大义凛然。 他等了半晌,却迟迟没听到回答,不由奇怪地偷睁开眼,却见风听雨似比他还奇怪地望 著自己。那神情分明在问:我为何要打你杀你? 赵小楼手足无措了,慌乱解释道:「我那晚那样做,是、是错的……我不该那麽对你, 虽然我喝醉了……不对!喝醉不是借口!就是喝醉了也不该这麽做!总之……你应该生气!你应该生气才对!」 赵小楼好像怕他不懂似的,还用力点了点头。 风听雨只是像平时那样淡淡地看著他,淡淡地道:「我不生气。」 赵小楼张大小嘴。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甚至想过风听雨把他从三绝顶上扔下去,就是没想到他会这麽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不生气」。 风听雨既然这麽说,就是真的这麽想。他虽然以前从未经历过情事,但也知道男欢女爱 乃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他忽略了那是男女之间,而非男男之间。 他们神冥教修炼秘功,一旦练至六层以上便不能与女子欢好,只能和男人泄欲。他弟弟风闻雪的後宫里养著那麽多男宠,他也觉得理所当然之极。 不过听赵小楼一直说「不应该」、「不应该」的,又说什麽要负起责任来, 想必是因为 他们之间没有名分的缘故吧? 风听雨想到这里,心里动了动。 他自己是不在乎这个的,不过赵小楼出生书香门第,知书识礼,想必是在意的,倒觉得有些愧对於他。 风听雨想了想,解下腰间长剑剑柄的绦穗,上面挂著一块青玉,递到赵小楼手上,道: 「这个给你。」 赵小楼仍愣愣的,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不知他是何意。 风听雨在他身上扫视一圈,视线落到从他衣襟间露出的玉笛上,道:「这个,给我。」 「嗯?」赵小楼摸出玉笛,疑惑地看著他:「你喜欢?那、那送给你。」 这玉笛是他极喜欢之物,乃是他八岁生日时姐姐、姐夫送给他的礼物,虽然心下不舍, 但风听雨既然张口要了,自己又收了他的东西,拒绝的话自然说不出口,便有些恋恋不舍地递了过去。 风听雨接过玉笛,放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慎重地收到怀里。 赵小楼看见他把东西如此仔细地收好,不觉脸上有些发热,礼尚往来,也赶紧把他送的青玉绦穗小心放到怀里,还拍了一拍,以示和他一样郑重。 风听雨似乎很满意,虽然脸上还是没什麽表情。他站起身来,盘腿在床上坐下。 赵小楼知道这是他要开始练功打坐的意思,连忙收拾了碗筷,退出了屋子。 他胡里胡涂地向风听雨请罪,又胡里胡涂地收了东西,也送了东西,闷声叹息地琢磨了一天,也没弄明白是怎麽回事。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五章 建档时间: 2/15 2009 更新时间: 02/15 2009 第五章 「唉,白一,白二,黑三,灰四,你们说他是什麽意思啊?」赵小楼蹲在院子前的草坪上,和几只悠哉悠哉正吃草的兔子自言自语。 风听雨的院子里著实养了不少兔子。按照夏草说他每次下山都带回一只的习惯,多少年来也积累繁衍了不少兔子家族。不过三绝山顶生活清冷,後山的林子里也多有野兽,所以带 回来的虽多,丢失死去的也不少。 赵小楼给它们按照毛色起了名字,把颜色放前面数字放後面,又好记又有数,只不过他自己也分不清哪只是哪只,每次都是随口叫的。 「白一,你说、你说……」 赵小楼有些扭捏地羞红著脸,小心翼翼地窥探了一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别人。 「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赵小楼终於红著脸说出了这句让他羞涩至极的话,手里还拿著上午收到的青玉把玩著。 「你看,他要是不喜欢我,为何、为何要送我这个呢?他还要了我的玉笛 分卷阅读14 。虽然那是姐 姐、姐夫送我的心爱之物,不过送给他,我、我也乐意得很……哎呀,你别光顾著吃草嘛, 我问你话呢,你倒是吭一声啊?」 白一吃饱了,动动耳朵,後腿一蹬,窜得老远。 赵小楼见它逃走,气得瞪了瞪眼,又转移目标,对身旁的另外几只兔子继续问道:「白 二,黑三,你们说他是什麽意思啊?」 …… 他就这样和兔子们「交流」了一上午,看看时候不早,想起该去准备午饭了,正要起 身,突然眼前白衣一闪,风听雨已站在他面前。 赵小楼吓了一跳,以为他听见自己刚才那些「厚颜无耻」的话了,正紧张著,忽然发现 风听雨与他们初次见面那天的打扮一样,头上戴著斗笠。 赵小楼心里突地一抖,道:「你要下山?」 「嗯。」 「那……」 「你和我一起下山。」 「什麽?」赵小楼还不及细问,已被风听雨携起,向著悬崖掠去。 「等等!等等!怎麽突然……啊──」他还想说话,但风听雨速度极快,已冲至悬崖,向下跃去。 赵小楼吓得脸色苍白,赶紧闭上眼,哪里还敢吭声。只觉得耳边风声猎猎,树枝刮过的 声音不时传来,紧张得浑身僵硬,只知道紧紧抱住风听雨的腰,一动不敢动。 当他觉得这场下山之旅永无尽头时,终於风听雨脚下一稳,轻轻落地。 赵小楼茫然地睁开眼,抬头望著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峰, 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从住了几个 月的山顶下来了。 「这、这是……」他惊魂未定地看著风听雨。 「送你回家。」 风听雨的声音仍然淡淡的,但赵小楼却僵硬原地,好似突然从云端坠入地狱,浑身都冰凉了。他颤抖地问:「送、送我回家?为什麽……突然……」 「参见宗主!」 赵小楼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只见一灰衣人不知何时跪在他们身後,不远处停著一辆马车。 「送他回去!」风听雨淡淡吩咐道。 「是。」 「不!我不要!」赵小楼几乎是立即拒绝道。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下,他竟然说 不? 赵小楼心里涌出彷徨、不舍、失望、伤心、焦虑等种种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自己 也辨不清楚。 他只知道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开,就像他当初莫名其妙地被带上山一样。他、他……他不是一只兔子,不可以这样让人随意安排。 他有些委屈地道:「为什麽突然送我回去?我们不是……在山上好好的吗?」 风听雨听了这句话,黑得像墨一般的眸子透过面纱,静静地定在他身上。 「你……不想回去?」他慢慢地问,语气不似平日那般冷漠平淡。 赵小楼并非真的不想回家,只是他也弄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支吾良久,终於找到一个借口:「我、我还没有收拾行李……」 风听雨听了这话,心里不易察觉地掠过一抹失望之色,只是这感情太淡,他自己都没注 意到。 「我叫人,给你送回去。」 借口被挡了回来,赵小楼一时无语。 其实他根本也没什麽行李,当初被风听雨掠上山,除了随身衣物再无其它。现在他身上穿的还是夏草的衣服,所谓行李,也不过是当初那套长衫罢了。 「可是、可是、我、我……」赵小楼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上前拉住风听雨的衣袖,眼眶微红。 那灰衣人一直在旁听著二人对答,觉得有些稀奇。 他们宗主竟会这般耐心地回答别人的问题?而且还、还…… 灰衣人瞪大眼睛,看著赵小楼竟拉住风听雨的衣袖,不由吃惊得张开嘴。 这少年公子竟敢碰他们宗主?而且他们宗主竟然没有甩开他? 天啊……神迹! 风听雨到底不是常人,赵小楼矛盾不舍的神情早已表露无疑,他却无动於衷,视线冷漠地扫向灰衣人。 那人回过神来,明白宗主的意思,上前道:「公子,请!」 赵小楼仍呆呆地望著风听雨,一动不动。 那人又说了一遍:「公子,请!」 赵小楼忽然愤怒了。就这样把他打发走?难道真是恼了他那天的行为? 可是风听雨、他明明说过不生气的…… 可恶的江湖人!不讲信用!说话不算话!还、还……始乱终弃! 赵小楼的脑子越转越离谱了,眼睛越瞪越红,正想大声地和风听雨讲道理,谁知忽然双 眼一黑,又被拂了睡穴。 「送他回去。」 不知是不是灰衣人的错觉,他觉得宗主那句话好似一声轻轻的叹息,带著……说不清的情愫。 错觉!一定是错觉!他们宗主是没有人情味的,怎麽会说出有人情的话呢?嗯,一定是错觉! 赵小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那久违熟悉的大床上了。 「少爷,你终於醒啦!」 一声惊喜交集的欢呼让他慢慢清醒过来,「阿喜?」 「少爷……」阿喜扑过去,抱著他大哭起来:「少爷你这麽久去了哪里啊?游学也不和我们说一声。那天你突然不见了,我和阿福还以为你被坏人掳走了,吓死我们了。呜呜呜……」 赵小楼茫茫然地被他抱著。 阿福端著清水进来,也是眼圈一红,却懂事地道:「阿喜别哭了,少爷刚回来, 让少爷 先梳洗一下。少爷,王伯准备了接风宴,晚上好好给您补一补。」 「哦。」赵小楼浑浑噩噩地被阿喜和阿福搀扶起来。 他在山上住了几个月,很久没人服侍,一时竟有些不习惯。一边心不在焉地换衣服,一边听阿喜阿福在旁唠叨他不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大小姐急得什麽似的,从京城赶来,住了半个月多,还让姑爷去衙门报了案…… 王伯说要托些江湖上的朋友去找少爷,可又没有门路,姑爷说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也不好。大小姐急得天天哭…… 「後来少爷的书信到了,大小姐和王伯看了,确定是少爷的笔迹,这才和姑爷回了京城去,让我们一有消息就通知他们……」 赵小楼默默地听著,忽然打断他,问道:「我是怎麽回来的?谁送我回来的?」 阿喜和阿福面面相觑,过了片刻道:「看门的老陈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去看,可是外面只停著辆马车,却没有人。老陈扒开车帘一看,见是少爷,便急急找人将少爷抱回来了。」 赵小楼「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阿喜阿福见他神色不对,也不敢再唠叨,帮少爷换好衣服,随他去 分卷阅读15 了厅堂。 王管家早已准备好晚膳,看见赵小楼出来,连忙迎上去,又是一堆关心。 赵小楼道:「让王伯和姐姐担心了,明天我会给姐姐写信,让她安心。」 王管家细细看了看他,道:「少爷,这些日子您去哪里游学了?和什麽人在一起?」 赵小楼正有气无力地吃饭,闻言顿了顿,轻描淡写道:「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在 他那里住了些日子。」 「听阿喜他们说那日遇到了江湖人,少爷没受伤吧?您那位朋友是什麽人?住在哪里?待老奴准备些礼物,派人送去府上问候。」 赵小楼咬了咬筷子,道:「不用了,他不喜欢别人打搅,就这样吧。」 王管家见少爷不愿再提,默默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赵小楼第二天给远在京城的姐姐写信报了平安,日子又恢复到从前波澜不惊的悠闲生活中。唯一不同的是,现在他每天都花两个时辰认真练功。 其实他心里暗暗存了个念头,就是有一天功夫练得像风听雨那麽高,这样就可以攀上三绝山顶了。至於上去了做什麽,他却不愿多想。 如此转眼过了一个多月,七月盛暑天气,每日又闷又热,让人难以忍耐。 赵小楼整日在家不是看书就是练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闲时无事就是坐著发呆,这种状态让家里人看了都担心不已。 虽说从前少爷也是这般乖巧沈静,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王管家看了暗暗著急,不知他是怎麽了,这日见天气清朗,有了些清风徐缓,便劝著少爷出去走走。 赵小楼本不想出门,但看著老管家担心的模样,也不忍让他失望,便换了身衣衫, 叫上 阿喜阿福,出门上街了。 他许久不曾上街,感觉有些陌生,漫不经心地走著,从前感到趣意盎然的东西,如今都索然无味。阿喜阿福却兴致勃勃。阿福性子还沈稳些,阿喜却年纪小,十分雀跃跳脱,跟著 少爷走了一圈,眨眼便不知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赵小楼没有目标地转了一上午。阿福看看天色,道:「少爷,时候不早,该用午膳了。您看我们是回府去,还是在外面吃?」 赵小楼走了这麽久的路,一点也不觉得累,随口道:「就在外面随意吃点吧。」 阿福道:「前面就是聚福楼了,要不我们去那里歇歇,少爷看如何?」 「哦,好啊。」 赵小楼带著阿福进了酒楼,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点了几道酒菜,便支著腮望著外面发 呆。阿福见了少爷这样子,暗中叹了口气。不知少爷中了什麽魔,回来後就这样落落寡欢的,简直像变了个人,就是从前老爷去世时,也不见他这麽沈闷过。 菜上齐了,赵小楼才发现阿喜不在,问道:「阿喜人呢?」 「刚才见街上有热闹,不知跑什麽地方去了。少爷放心,一会儿会寻过来的。」 赵小楼点了点头,拾起筷子慢慢吃著。 过了一会儿,阿喜果然兴冲冲地寻进来, 道:「少爷,原来你们在这里,让我好找。」 阿福斥道:「你干什麽去了?不好好跟著少爷,就知道自己瞎玩。」 「我哪里瞎玩了。刚才在茶肆听到一个大消息,可有意思呢。」阿喜浑不在意,喜孜孜地对赵小楼道:「少爷,还记得我们上次在龙潭湖茶铺遇到的那些江湖人吗?」 赵小楼心中一跳,道:「什麽江湖人?」 「就是您游学前我们遇到的那群打打杀杀的家夥嘛。我还和您说过那个戴斗笠的白衣人是神冥教的。」 「怎麽?」 「嘿嘿,我刚才听说啊……」阿喜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神冥教最近出大事了。」 赵小楼心口一紧,忙道:「什麽大事?」 阿福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少爷从前对这些江湖事毫不关心,今日竟会主动搭著阿喜的话追问,真是性子变了。 阿喜低声道:「我听说啊,前些日子江湖上有个很厉害的帮派,竟然敢去神冥教挑事,听说还杀到了他们总坛。这次神冥教损失惨重啊。」 赵小楼脸色变了变:「什麽时候的事?」 「不清楚,也就上个月的事吧。这些江湖人啊,每日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没完没 了。像上次咱们遇到的那些人,多危险啊……」 阿喜还在兴奋地传播著他的小道消息,赵小楼却已白了脸色。 ──七月初十,请大哥下山一趟。 ──此事紧急,大哥身为宗主,劳烦一趟了。 赵小楼回想起那日风听雨与神冥教主的几句对答,突然心底冒出一股寒意,连忙打断阿喜的罗嗦,问道:「结果怎麽样?」 「什麽结果?已经打完了啊。」 「完了?谁完了?」赵小楼一下子站了起来。 阿喜和阿福都吓了一跳。 阿喜愣愣地道:「不是谁完了,是两败俱伤吧。」 「两败俱伤?」赵小楼脸色一白,惶然道:「到底哪方损失更大些?」 阿喜结巴道:「不、不知道。我也是在街上听他们传的……」 「哪里听来的?你再去打听打听!」 「少爷,您这是怎麽了?」阿福疑惑地道:「您不是一向不关心那些江湖事吗?这和咱们有什麽关系啊?再说这些都是江湖流言,您让阿喜上哪打听去?」 「是啊。少爷,您要是不喜欢我说这些,以後我不说了,不说了。」 赵小楼喃喃道:「算了,阿福说的是,这些江湖事,哪里是大街上能打听到的。」他颓然地坐回座位上,神不守舍。 阿喜和阿福对望一眼,见少爷神情落落,都不敢再言语。 赵小楼失了胃口,勉强吃了点东西,心里还是有些希冀,便让阿喜带著他去听到消息的地方看看。谁知那里不过是个茶馆,几个带刀的江湖人喝茶时说的,他们再去时,那几个人早就走了。 赵小楼回家後,越想越不安。他曾听夏草说过,风听雨是神冥教护教宗主,不轻易下山 的,一年只有两次回教中处理事务,除非有大事,否则教主怎样也不会让他出面的。 大事大事!一定是很大的事,所以那天那个白头发戴面具的教主才会亲自来找他,请他下山!唉唉,自己怎麽这麽笨啊?怎麽现在才想到啊! 他去找王伯,急急忙忙地问道:「王伯,听说我去游学的时候,您曾托一些江湖人打听我的消息,可是什麽人?现在还有来往吗?」 王管家已从阿喜阿福那里听说了中午的事,隐隐觉得少爷问这个和那些江湖事有关,谨慎地道:「就是咱们柳州城内的威武镖局,我认 分卷阅读16 识他们的二少爷,托他让人打听的。不过没多久就收到您的信,此事也就作罢。」 赵小楼踌躇片刻,道:「王伯, 您准备些礼物给他们送去,就说我有些事想托他们打听 打听。」 「少爷,您想打听什麽?」 「这个你别管,只准备东西去吧。」 王管家深深看了他一眼,退了下去。 赵小楼亲自带了礼物去拜访威武镖局。 那威武镖局家主也姓赵,说来两家还沾点宗亲。那家的二少爷亲自出来接待,赵小楼和他套了半天近乎,终於斟酌著将自己想打听的事说了。 赵二少爷听了有些吃惊,奇怪他一书香门第打听那神冥教做什麽?不过他为人极是痛快,便回道:「贤弟,咱两家在柳州也算沾亲带故的本家,这事要是别人来问,我还真不敢 乱说,不过既然是贤弟你问起,也不用打听,我今日便告诉你。」 赵小楼听了心中一跳,有些激动地看著他。赵二少爷喝了口茶,这才慢慢道来。 原来江湖上前几个月出了个什麽黑风派,练的什麽黑魔掌,厉害无比,派中全是杀手,在江湖上杀了不少人,惹了众怒,於是几大门派以南天门为首,打算剿灭他们。 谁知那黑风派所做的事都是引子,将大批人马引到他们所谓的总舵去,厉害的高手却都去了神冥教。结果神冥教主带著众人去剿灭他们大本营,他们也带人去围剿神冥教。神冥教里只有几个长老和一个宗主在,於是一场厮杀,彼此都损失惨重。 後来也不知怎麽了,黑风派消失无踪,神冥教却是滴水不漏,什麽消息都没放出来,谁 也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赵小楼听完他的讲述,脸色惨白。 那赵二少爷说上了瘾,还在滔滔不绝:「神冥教立教也两百多年了,根基深厚,不是轻 易动得。 「何况他们还有个武功天下第一的风听雨在,那教主风闻雪也不是个吃素的主。这事透著诡异。事後南天门曾派人去询问,神冥教只说一切如常,什麽都不透露。」 最後赵二少爷总结道:「总之,最近神冥教够头疼的。江湖上都风传他们有个大宝藏, 人人蠢蠢欲动,明里暗里去挑衅的人不在少数,有得他们乱了。 「贤弟,为兄劝你一句,这江湖上的事你可千万别理会,尤其不可沾上神冥教的边,那 可是个深窝,陷进去不得了。咱们还是太太平平的作咱们的老百姓好。」 赵小楼不记得他後来还说了什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现在神冥教有了大危险。而 作为护教宗主,风听雨一定是站在危险最前头的人。 赵小楼晚上回去恍惚了一夜,第二天让王伯备好马车,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找风听雨,哪怕看看他也好。 神冥教最近确实十分忙碌。世上那些愚昧之人,不知如何,竟真的相信那宝藏的传言, 三天两头有人摸上总教,让风闻雪不胜其烦。 「回禀教主,昨夜七星堂又逮到三名潜入的贼人,陈长老怀疑他们是青山派的。」 风闻雪冷笑:「审问清楚了。如果是,派人收拾干净送回青山派,看看那个老头子怎麽说!如果不是,什麽不知名的狗屁门派,给本座灭了就是!」 那属下知道教主这是恼了,要杀一儆百,便领了命令下去。 风闻雪扔下手中的东西,在屋里踱了两步。流言止於智者,可这世上毕竟智者是少数, 而大多数人愚昧。长此以往必定不是办法,关於宝藏这个莫须有的传言,如果不尽快制止,总有一天会将神冥教拖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过神冥教立教逾两百年,要说财富,确实富可敌国,也不能排除有人藉此想打击神冥教的目的。风闻雪边想边出了院子,向後山走去。 後山有一默林,旁侧是座偏僻的别院,紧靠神冥教禁地,很少有人来此。而风听雨就住 在这里,他性子僻静,七岁之後自己选居此处,只要回教便住在这里,也不用人伺候,每日 按时送饭便可。 风闻雪过来,在门外遇见自己派来的贴身侍卫紫衣,看见他抱著几本书,问道:「你拿 的什麽?」 「回教主,是宗主让我去藏书阁给他找的书。」 「哦?」风闻雪接过来翻了翻,竟都是些医书,不由大是奇怪。 他大哥除了练剑,偶尔也看看书,写写字,但从来不碰这些医书,怎麽现在突然感兴趣 了?莫非上个月与黑风派决战,受了什麽他不知道的内伤? 可是风听雨的逆风大法已练至顶层,返璞归真, 便是有什麽内伤,一个月也足以痊愈了 啊?风闻雪不动声色地将医书还给紫衣,问道:「宗主用过午膳了吗?」 「是。属下刚刚送去了。」 「宗主最近有何异样吗?」 「异样?」紫衣不明所以,道:「请教主恕罪,属下没发现任何异常。宗主还是老样子。」 风闻雪眉宇微蹙,道:「算了,这些书本座亲自送去,你回去吧。」 「是。」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六章 建档时间: 2/16 2009 更新时间: 02/16 2009 第六章 风闻雪进了院子,见风听雨正负手站在一棵大树下,望著枝繁叶茂的树枝发呆。 「大哥。」 风听雨没动,也没说话。 风闻雪将怀里那些书在石桌上放下,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替紫衣拿来了。」 风听雨这才回过头看了看他,走到石桌旁随手拿起一本。 风闻雪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为什麽要看这些书?」 风听雨还是一如既往的沈默。 风闻雪知道他不想说的事绝不会张口,不由轻叹口气,道:「你若是身体不适, 不要忌 医,我让教中的圣手为你看看。」 风听雨仍然不答。 风闻雪知道他有个毛病,就是不爱看大夫,可能是小时候吃药吃多了,受了很多苦,所 以很不喜欢医者。那时候风听雨身体异常,风随柳为他找了很多名医,从两岁起就给他看 病,又是吃药又是针灸,折腾了很多年。 而且那时还有很多坑蒙拐骗的江湖游医和神公神婆,竟不怕死的敢打神冥教的主意。风 听雨六岁时,南方一个巫蛊之派,自称能治好他的病,将他关在黑暗的地窖里整整一个月, 用水蛇和蝎子给他唤魂治病,结果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风随柳後来知道受骗,大怒之下将那一派子弟杀了个精光,从此对儿子的病也死了心。 後来还是风听雨的祖父诊断出他是天 分卷阅读17 生的一种心性缺陷, 治不好, 但只要好好教养,可 与常人无异。风随柳失望之余,忽然发现儿子在武学之上天分极高,实乃百年不遇的奇才, 这才慢慢恢复了信心。 风闻雪知道童年那些事情,对风听雨来说必是一种阴暗不好的回忆,以致让他到现在也绝不让大夫靠近一步。不过好在风听雨武功高绝,也没什麽机会用上医者,因此风闻雪一直 很放心,不过此时见了他坐在对面慢慢翻书的样子, 又觉得有些不安。 回头看见紫衣刚才送来的午膳,几乎动也没动地摆在那里,风闻雪不由关切地问道:「怎麽没用午膳?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菜。」 风听雨彷佛没有听见。 风闻雪皱眉:「大哥,你最近到底怎麽了?」 风听雨却不理他,忽然道:「那人抓住了吗?」 风闻雪见兄长不想回答,只好叹了口气,随他转移了话题:「领头的派主还没抓到, 不 过那日被你击成重伤,一定正藏在什麽地方疗伤。他应该是当年狂魔石厉海的後人,可惜他的手下全死了,没有活口,无法审问。」 当日那场血战,委实惊心动魄。本留下了几名活口,谁知却早已服了毒药,未及审问便纷纷毙命了。 风听雨沈思片刻,道:「我去找。」 风闻雪皱了皱眉,道:「不用了,还是我派人……」 「我去。」风听雨淡淡地打断他。 其实以他的武功,那日本可将那人拿下, 只是……唉,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风听雨纵 使武功天下第一,却仍是凡人一个,那件始料未及的事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不过好在……风听雨一手不著痕迹地放在小腹上,眉睫微敛。 风闻雪那日虽然未曾亲临战场,但事後也听手下详细转述过。 当日他留下了教中精英,一切都安排妥当, 协助风听雨迎敌。其它长老和教中高手对付 黑风派的杀手绰绰有余,只风听雨与那黑风派派主交手。本来一切顺利,谁知风听雨不知何故竟然临战失神,中了那黑风派派主一掌,以致让他逃脱,至今没有找到。 不抓住这人,始终是神冥教一心腹大患,不知他还会在江湖上掀起什麽样的腥风血雨。 风闻雪很想问问风听雨,当时到底发生了什麽事,竟会让他失手,不过他也知风听雨的 性格,只怕问不出什麽,听到他要亲自去找, 便道:「大哥,还是我派人去找吧,人多好办 事。那人必定藏不久,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的踪迹。」 风听雨淡淡地道:「即使找到, 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好。」 风闻雪听他既然说到这个分上,便不再多言,道:「既然大哥心意已定,本座就去安排。不过你的身体……」说著担忧地在他身上打量。 「无碍。」风听雨只回了这一句,视线仍专注地停留在手中的医书上。 风闻雪知道这是他谈话结束的意思,静静陪他坐了一会儿,终於叹了口气,掏出一个小瓶放到桌上。「这是我教圣药血鹿丹,药效不在天门的大还丹之下,你好好收著,以备不时 之需,我先回去了。」 风听雨点了点头,仍是未看风闻雪一眼。风闻雪摇了摇头,径自去了。 风听雨待他走远,回头看了看桌上还未收拾的午膳,不由心中一阵烦恶,按了按胸口, 瞥见那药瓶,想了想,随手放入怀中。 清风吹过桌上的书籍,正翻到一页,上面的字迹隐隐浮动。风听雨瞟见那一页,脸上的神色莫名,喃喃默念:「世有摩耶,繁育子嗣,男女皆可……」 他的视线变得有些迷离,彷佛又看见了那个清秀俊雅的少年,用一双清亮无畏的眼睛望著他,大声地说:「我会负起责任来的!」 风听雨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 掏出怀里的一枝玉笛,缓缓抚摸。 风听雨既说了亲自去找那黑风派的派主,便说话算话,第二日便下了山。 风闻雪要他带上两个侍卫,可他不喜与人亲近, 断然拒绝。风闻雪只得作罢。 风听雨看上去不通世事,但并非没有主见。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拖久了只怕无法再 与那魔头决战,因而打算速战速决。他下了山,便立刻凭著神冥教提供的消息寻找那魔头,却由此与找到神冥教脚下的赵小楼擦身错过了。 再说赵小楼,披星戴月的从柳州找到神冥教总教所在之地,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月。不是说这两地相隔多远,实是神冥教总教地点隐秘,非一般人所知。 何况赵小楼并非江湖人,寻找过来花费了些时间。 说来也是他运气好,凭著当初和夏草闲聊时的只言词组,竟四处打听,一点一点摸索过 来,只是他找到了人家家门口,却不得进门之路。 清风镇是一个极为普通的镇子,赵小楼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神冥教的具体位 置, 不由急得跳脚。 这日他正像前几天一样,无头苍蝇似地在镇子上乱转,突然听到身後一道嘹亮的嗓门激动地喊:「包子!包子!小肉包──」 赵小楼开始没注意,还以为是哪家在吆喝卖包子呢,便继续心不在焉地前行,谁知忽然 後背一沈,一人以泰山压顶般的气势扑了过来,重重挂到他背上。 「哎哟──」 「哎哟──」 两声尖叫同时响起。不用怀疑,是两声。 第一声是赵小楼吓了一跳,发出的叫声;第二声……是他承受不住身後这分量,带著背上的人一起向前扑倒,背上的家夥发出的惊叫。 只听「扑通」一声,两人迭在一起, 以狗吃屎的标准姿势重重跌到地上。 赵小楼最悲惨,不仅被压,还给人当了人肉软垫…… 「哎哎,好疼……谁啊?」他疼得眼圈通红,挣扎地回过头去。 身上那人摔在他身上, 好像不以为意, 竟然还不起来,伸手扯著他的脸蛋,还在兴奋地 叫著:「小肉包,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你还记得我吗?你有没有想我啊?」 小肉包?好熟悉的称呼啊……赵小楼望著眼前那张精雕细琢的小脸,呆了片刻,忽然惊愕地张大嘴:「麦芽糖?」 「啊啊啊──你还记得我!好感动呐……」麦芽糖一脸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激动得紧紧 抱住他。 我的天……好沈…… 赵小楼被他压得脸色都变了,再被他紧紧一搂,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力气了。 「起……来……重……咳咳……」 麦芽糖好像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好,连忙起身将他拉起, 分卷阅读18 道:「你也太没用了,怎麽这麽多年力气也不见长啊?还摔了我一跤。」 赵小楼望著他幽怨的面孔,心里直冒黑线。咱们谁摔谁一跤啊?啊啊? 不过看见多年未见的好友,赵小楼还是十分欣喜的。 「麦……哦不不,无双,你怎麽会在这里?」 「呵呵,我是来找美人的。哎呀呀, 先别说这些了,我都快饿死了,快快,请我吃饭 去!」麦芽糖不由分说,拉著他就向小镇上最有名的酒楼奔去。 赵小楼望著扑在桌子上恶狼扑食……哦不,是埋头大嚼的好友,不由心里忐忑,小心翼 翼地道:「无双,你、你、你多久没吃饭了?」 好友抽空伸出三个指头,晃了一晃,然後继续狼吞虎咽。 「三个时辰?」 埋在饭桌上的小脑袋又抽空摇了摇。 赵小楼惊了,结巴道:「三、三天?」 小脑袋点了点。 赵小楼更惊:「你、你、你居然饿了三天?你不是世子吗?你没带银子吗?」他再看好友那一身布衣打扮,又问:「你怎麽这身打扮?你的暗卫呢?」 他一肚子好奇,好不容易等好友吃饱喝足,腆著个圆滚滚的小肚子,倒在椅子上舒适地 打著嗝,才有空回答他。 「第一,我有带银子,不过被偷了。嗝……第二, 我之所以这身打扮,是因为我离家出 走,所以要低调,嗝……一定要低调!第三,我没带暗卫。你见过哪个离家出走的人还带暗卫?真是笨。嗝……」 「离家出走?」赵小楼大惊失色。乖乖不得了!这家夥可是静王爷世子,长公主的心肝宝贝,当朝皇帝的亲侄子兼外甥……居然敢离家出走? 赵小楼吓得面无人色,道:「你、你、你不能留在这里,快快回京城去!」 「不回!」好友干脆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把腿翘在桌子上,叼了根牙签斜著眼睛剔牙。 唉唉,那姿势说有多低俗就有多低俗,粗鲁得让赵小楼都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认识他, 更别说让别人知道他就是大文国整个皇家的心肝宝贝──小世子东方无双了。 唉……当真辜负了他这副好相貌。 赵小楼努力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哎,肉包,你怎麽会在这里啊?你老家不是在柳州吗?」 「唔……我……」 「快说!」 赵小楼从小在东方无双的强权领导下, 养成了对这个好友言听计从的「好习惯」, 虽然 过了这麽多年,但被他这麽一喝,还是下意识地脱口道:「我是来找人的。」 「你也是来找人的?什麽人啊?」东方无双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趴到他面前。 赵小楼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呐呐不语。其实他也不知道风听雨是他什麽人。 朋友?别高攀了,再说好像还差著辈分呢。 亲戚?默……八竿子打不著啊。 恩人?更离谱了。 那、那、那是什麽呢? 「心上人?」 赵小楼吓了一跳,还以为这话是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东方无双见了他这样子,立刻双眼放光:「哈哈哈,我说对了!小肉包,你是来找心上 人的!」 「什麽心、心……」赵小楼满脸通红,那个词怎麽也无法从嘴里冒出来。 「这有什麽害羞的。快说说,你心上人是哪家闺秀?芳龄几何?品性如何?容貌如何?是否绝代佳人?快快交代!」东方无双迫不及待地拉住他的衣襟。 「不、不是!不是……心上人。」赵小楼在好友的威压下,极为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不是?你骗谁呢,你的表情明明说是的嘛。」东方无双不信。 赵小楼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表情?」 「是啊。」东方无双看看他, 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突然恍然大悟,一拍手道: 「哈!你不会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吧?那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干麽?你个小笨蛋!」 赵小楼一直思考著风听雨喜不喜欢自己的问题,却从没想过自己对他是何种感情,此时突然被东方无双点明,登时醍醐灌顶般,豁然清醒。 是啊,如果不是心上人,自己怎麽会心心念念地把他放在心上?怎麽会一听说神冥教有难就急忙找来?怎麽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喜欢的玉笛举手相赠? 原来、原来是因为自己喜欢他啊…… 那些情不自禁、酒後淫乱,也都是因为喜欢他啊。 东方无双见他发傻,撇撇嘴道:「好了好了,你不想说就先别说。现在吃饱喝足了,快带我回你住的客栈,我想洗个澡。」 「哦……好啊。」 赵小楼带著东方无双回到客栈,让小二烧了水伺候他沐浴。 东方无双见他只带了阿福一个小厮,不由有些惊奇,晃晃脑袋道:「你什麽时候胆子这麽大了?你家人也放心?」 赵小楼有些郁闷,道:「就带一个人怎麽了?我都十六岁了……再说你还不是一个没带吗?有什麽资格说我啊。」 「我怎麽一样!」东方无双大声道, 挺起胸膛抬高下巴:「我可是武功盖世聪明绝顶狡 猾奸诈树见开花人见趴下英俊潇洒扫遍天下无敌手的东方无双!别人怕我还来不及,我怕谁啊!」 赵小楼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这位好友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自信心膨胀呢。 东方无双愉快地在浴桶里泡澡,一边洗还不忘一边问他:「小肉包,你到底来找谁的 啊?说说嘛,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哦。」 赵小楼不愿回答,反问道:「你是来找谁的啊?这里离京城这麽远,看你样子也吃了不少苦嘛。」沦落得跟个小乞丐似的。 「我来找美人!哈哈哈,天下无双的大美人!」东方无双得意地大笑:「我告诉你哦,我这个美人可不一般,我惦记他好多年啦。这次终於让我逮到个机会从家里溜出来找他!哈哈哈……你看著吧,我非把他弄回去当我的世子妃不可!」 赵小楼有些好奇,不知什麽样的美人能把他迷成这样。如果他真喜欢,凭他父亲是王爷,母亲是公主,叔叔是皇帝,一家子都是至尊, 什麽样的美人不是手到擒来?居然要自己 跑到这里来找? 不过赵小楼好奇归好奇,却没有东方无双那般喜欢乱打听的嗜好, 闻言也不多问,只是 念头又转到风听雨身上。 唉……自己不仅和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还喜欢上这个男人,如果爹爹知道了,会不会从坟里爬出来大骂 分卷阅读19 他一顿? 屏风後的东方无双见他竟然没有追问,很有些郁闷。 其实他很想讲讲自己的美人呢,可惜小肉包十年如一日的是个老实孩子,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真没意思。 东方无双既然行李全丢,身无分文,好不容易「逮」到一位老友,自然如影随形, 吃喝 睡觉都赖上他了。 他二人久别重逢,「目标」又都在这清风镇上,倒也相处愉快。只是又过了几天,两人便都郁闷起来。 「唉……」 「唉……」 阿福望望自家少爷,又望望东方公子,见二人都垂头丧气, 萎靡不振, 极为乖巧地道: 「少爷,我去镇上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哦,去吧。」 阿福一溜烟地跑了,赵小楼继续和东方无双趴在客栈的大堂里,望著外面来来往往的行 人发愁。 「唉,你说这清风镇也不大,怎麽就找不著我要找的人呢。」东方无双极为沮丧,说出 了赵小楼的心里话。 他大力点点头,同感道:「是啊,我都来了半个月了,还是一无所获啊……」 「真是邪门。难道我搞错了?不会啊,我们东门的消息从来没错过……」东方无双皱著小脸嘀咕。 两人正在相对郁卒,忽然东方无双眼睛一亮,腾地站了起来,大吼一声:「美人!」接著便如离弦的箭一般,蹭地一下窜了出去。 赵小楼还没反应过来, 眼前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东方无双直到傍晚也未回来,赵小楼在镇上寻了几圈也不见人影,失落之余心里不免骂他几句重色轻友。但到了第二天早上,东方无双仍然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赵小楼不 由开始担心起来。 东方无双身分尊贵,江湖上危险重重,万一真发生什麽变故…… 他越想越不安,带著阿福在镇上转了一天,还是不见人影,晚上又累又饿地回到客栈, 却见一人正在他房门外等候。 赵小楼认出此人,吃惊道:「是你?」 那人正是那日在三绝山脚下,送他回家的灰衣人。 「在下无言,见过赵公子!」 「你怎麽会在这里?」赵小楼心念一转,突然喜道:「是不是你们宗主让你来找我的?」 「宗主?」那人一愣,道:「不是。在下只是受东方世子之托,特来转告您,他暂时不 回来了,请您放心,他有空时会去柳州看您。」 其实东方无双的原话不是这样的,不过他可没胆子照那麽说,反正意思差不多。 无言想起东方无双当时交代的原话,什麽「我和我家美人在一起」、「我要陪著我家美 人」云云,额头不由冒出黑线。 赵小楼听说竟是东方无双给他带话,不由大奇, 他怎会与神冥教扯上关系?不过想起当 年老王爷寿辰,风听雨曾代表神冥教出席,想来两家是认识的,也不足为奇。 「我知道了。那个……」赵小楼知道东方无双平安,又见到那灰衣人,只觉是上天帮忙,不由就想问问风听雨的事。只是他面子薄,又不知如何开口,因此支吾起来。 「赵公子还有何事吩咐?」无言耐性倒好,恭恭敬敬的问道。 赵小楼迟疑道:「风、风宗主最近可好?我前些日子听说, 贵教似乎出了点事,不知 他……有没有受伤?」 无言不想他竟会问这件事,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恭敬道:「我家宗主还好,并未受伤。」 「真的?」赵小楼松了口气,欣喜道:「那他现在在哪里?我、我想见见他。」 无言微微一惊,不动声色道:「我家宗主有要事在身,目前不在总坛,行踪在下不知。」 「啊。」赵小楼呆了一呆,道:「那他何时回来?我、我到哪里可以找到他?」 「在下不知。不过若在下见到宗主,必会将赵公子的话转达。」 「哦,这样啊……」赵小楼失望地垂下眼,有气无力地道:「好。那就有劳你了。」 「赵公子若没什麽事,在下告退了。」 「嗯。今日多谢了。」 无言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终於忍不住回首道:「赵公子滞留清风镇多日,可是为了打探我家宗主的消息?」 赵小楼脸上一红,低声道:「那日匆匆分手, 我心里放心不下……」後面的话嗫嚅著说 不出口。 无言望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显是想不到他会对自家宗主如此有情有义,想了想道: 「我家宗主出门办事,短期之内无论总坛还是三绝山,都暂时不会回去。赵公子留在此处无益,还是尽早回家的好。」 他这话说得极为恳切,也是为赵小楼好。赵小楼一看就是谦谦公子,温良如玉,这种好 人家的公子,是和江湖不搭界的。想必宗主也不愿他与他们沾惹太多关系。 赵小楼有些失神。他没有听出无言的话外音,却知他是为自己好,勉强放开心事,微笑 道:「赵某知道了。多谢相告!」 无言告辞离开,赵小楼一人坐在房间里发呆。现在知道东方无双安然无恙,他也放下心 事了,只是风听雨……他辗转寻了这麽久,却寻而不见,不免心情十分低落。 他知道在这镇上久留无用, 第二日便收拾行李, 带著阿福落寞归家了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七章 建档时间: 2/18 2009 更新时间: 02/18 2009 第七章 转眼过了几个月,不知不觉已到了年底,王伯见他一直心情不好,也琢磨不出什麽来,越发觉得小少爷长大成人,有了心事了。那日阿福无意中的一句话,倒提醒了他。 「我看少爷整日魂不守舍,跟得了相思病似的。」 王伯豁然醒悟,感叹岁月不饶人, 小少爷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於是写信给京城的大 小姐,商量著赵小楼年纪也不小了,该娶一房妻妾了。 此事大小姐完全赞同,王伯便立刻著手,到了年底,给赵小楼领来一个少女。 「少爷,这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女儿,名唤春兰。我见她乖巧伶俐, 少爷房里又正缺个管 事的大丫鬟。您看让她服侍您如何?」 赵小楼微微一愣。 他自然明白管家的意思。到了他这年纪,哪家少爷房里没有几个通房大丫鬟的?只是他 一直热孝在身,又没有长辈在身边,自己也无心於此,因此无人帮他张罗罢了。 王伯见他发呆,轻咳一声:「少爷?」 赵小楼看了看他身後那垂首含羞的少女,见她皮肤白皙 分卷阅读20 ,容貌秀美,端得是江南的小家碧玉。也知王伯用心了,给他找来这麽一个端丽的丫鬟。 他木然地点点头,道:「就这样吧。」 王伯大喜,知道少爷允了,便拉著那少女下去交代事宜了。 赵小楼呆呆地坐在窗前,手里的书早已落到地上,犹不自知。 自己与那人同是男子,又身分有别, 始终是不可能的。这番妄想,若是父亲泉下有知, 只怕也不能宽宥。既然当日在那小镇没有找到那人,说明二人果然有缘无分,当是命中注 定。 罢罢罢!他若仍执迷不悟,岂不枉费父亲多年教诲?伦理人常, 又置之何地? 可是…… 想起三绝山顶上的肌肤温存,赵小楼心底又升起一股酸涩甜蜜之意。 屋外寒风萧萧, 忽然卷起片片柔雪,混著湿雨,细细微微地落了进来。赵小楼伸手接过 点点雨雪,望著掌心的晶莹,喃喃道:「小楼一夜听风雨,不知何处是归乡……」 他这番柔肠寸断无人知,那春兰虽入了他的房,可他却始终没有碰过她。 收房这种事,虽只是个小小的仪式,但若做主子的不发话,别人也不敢明说。 王伯本以为少爷房里多了个大丫鬟,过不了几天就会生米煮成熟饭,到时赶年底一块吃 个团圆饭,就算把事办了,两全其美,多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眼见这春兰进房也有好多天了, 却无甚动静。让他家老婆子偷偷拉 了春兰私下询问,才知少爷竟还未碰她。 王伯想著少爷可能还不好意思,也不急著催促,只待时机成熟,自然水到渠成。 赵小楼夜夜看著春兰在他屋里转悠,帮他铺被迭床,沏茶倒水, 揽了从前阿喜阿福的活 计,甚至还帮他缝衣制鞋。那份小女子的温柔贤淑,确实让人心动。 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清香柔软的体态,都无时无刻不彰显著那独特的魅力。可赵小楼 觉得自己中了邪,时时出现在眼前的,都是风听雨那挺拔俊朗的身姿,那俊美如仙的面容。 「唉……」赵小楼长叹口气。 春兰听见,轻声道:「少爷,该休息了。」 赵小楼点点头,道:「你也去歇吧。我这就睡了。」 春兰柔柔地望著他,见他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径自上了床, 不由失落地垂下视线,回到 耳房的小榻上睡了。 转眼过了年,还未到十五, 赵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包子!哇啊啊啊……小肉包,我好可怜啊……」 赵小楼无奈地望著抱著他大哭的东方无双,道:「你怎麽还没回京城啊?这是怎麽了?谁欺负了你不成?」 东方无双小脸哭得通红,抽噎道:「小楼,你不知道我有多可怜。我被我家美人抛弃了,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要收留我。呜呜呜……」 赵小楼叹了口气,道:「好好, 你就住在这儿吧。」 「你不问为什麽?」 「你想说自然就说了,问有何意。」 东方无双眨眨眼,道:「我怎麽觉得你的性子有些变了?」 赵小楼一愣,转身淡笑道:「是你多心了,我能怎麽变。要变也是长大了。」 东方无双呆在那里,望著他落落萧寂的背影,忽然扑过去叫道:「我知道,你也和我一 样失恋了对不对?肉包不怕不怕,有我在呢,保证让你恢复朝气。」说著还大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咳咳……」赵小楼被他拍得背脊生痛,眼睛都挤出泪水了。 东方无双说到做到,似是忘了自己也刚被他的美人抛弃,整日拉著赵小楼东缠西闹,将赵家折腾得鸡飞狗跳。不过也亏得他如此,赵小楼整天焦头烂额地帮他收拾烂摊子,顾不得别的, 情绪也没从前低落了, 赵家也有了几分新年的热闹。 这日十五,东方无双非要赵小楼陪他上街看元宵灯会,还不到傍晚,二人便转悠了出来。柳州虽然不若京城繁华,但江南大城,自有一番气象。 东方无双拉著他左转右转,玩得不亦乐乎。赵小楼性子随和, 不论别人让他做什麽,嘴 里都是那句:「哦,好啊。」 却不知转角的巷子处,一白衣人头覆斗笠,正远远地凝望著他们。 风听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来这里。他用了两个月时间才找到那黑风派的掌门人,并击毙其於剑下。可自己也受了伤,不得不留在江南分舵疗伤。 眼见年关将至,他突然兴起想见赵小楼的念头,便径自离开分舵,寻到这里。 他已进城三日,偷偷潜入赵府,却发现赵小楼不仅日日身边有一位清丽活泼的少年相伴,卧室旁竟还有一美丽的丫鬟夜夜相陪。 风听雨心中阴郁,感觉不悦,因此没有相见。这日在街上看见赵小楼与那少年逛街,二人嘻嘻哈哈, 形容亲密,更觉心口压抑,气息微沈。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他静静地站在街角远望那二人,忽然腹中一动,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已经圆隆起来的腰腹。 身旁有人经过,似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风听雨冷冷回视。那人打了个寒颤,连忙低头 走过。风听雨眉宇微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下沈吟。 他知道刚才那路人是因为自己身材怪异才望过来。这一路上,已不只一人对他流露出这种眼光,初时他还未曾察觉,此时渐渐觉得不妥。 他在分舵的时候,因为潜心休养,又性情清冷,不爱露面,所以也没什麽人察觉。可出来之後才慢慢发现,自己现在身形不一般,肚子越来越大, 宽松的白衣渐渐遮挡不住,难免 有人不时对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风听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性喜白衣,又功力深厚, 也未曾想过换个颜色的衣服或是 披件长衣之类遮挡。不过如此样子,即便他再不通世事, 也知这样下去不行。 都说十月怀胎,孩子还会越来越大的,到时……怎麽办? 风听雨并非无知,可是他缺少生活经验,对男人产子这种事情更是陌生。当初一路从总舵出来,因为担心孩子越大, 自己的内力也会消磨得越快, 届时恐怕无法击杀那个黑风派的 魔头,所以一路披星戴月,千里追杀,终於费了很大功夫将那人击毙剑下。 只是如此一来,他自己也受了些伤,亏得有风闻雪给他的圣药血鹿丹才得以保胎。 风听雨又摸摸肚子,觉得里面的小家夥好似 分卷阅读21 又踹了他两脚。 他对这孩子旺盛的生命力感到奇怪。 怎麽总是动?弄得他不舒服,还连累著他总觉得饿,吃的东西是从前的两倍了。 此时前方的二人已渐渐走远。风听雨攥紧手中的长剑,心里第一次冒出犹豫的念头。 他非常想见赵小楼,所以伤势还未痊愈,便离开分舵来到这里。 可是真到赵小楼眼前,却见他夜有丫鬟相伴,日有少年相陪,心里十分不舒服。再想到 自己现在这般模样, 只怕普通人的赵小楼接受不了吧? 风听雨难得地按照常世的规则思考了一下,终於还是决定不见他了。反正他已见到赵小楼人,也算见过了。 如此一想,风听雨便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哎,你怎麽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回头,看什麽呢?」东方无双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 含含糊糊的,大失少年公子的风范。 赵小楼又回头望望, 有些魂不守舍地道:「没什麽……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东方无双双手抱满食物,吃得不亦乐乎,闻言也随他回头望了望, 道:「哪有人看你? 多心!出来就好好玩,别心不在焉的,都快成小老头了。」说著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他嘴里。 赵小楼没嚼出味道,只是心头一直在跳,似有什麽预感。只可惜每次回头都看不到想看 的身影。 也许只是错觉……唉,我真的多心了。 赵小楼失魂落魄地低下头,心不在焉地跟在东方无双身後。夜幕慢慢垂了下来,元宵节最最热闹的花灯会开始了,可是在这繁华後面,赵小楼却突然觉得寂寞。 风听雨回到三绝山脚下,抬头望著高耸入云的山巅,暗中调试一圈内息,提气跃了上去。这些年来他一直住在三绝山顶, 在这悬崖攀上攀下,如履平地。 可是他此时身体不一般,上到半山便有点撑不住了,攀在一块凸石上歇了一会儿。 肚子尖尖的,抵在寒冷的岩石上。风听雨低头看了一眼,一瞬间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不知道日後还能不能下山? 他暗暗蹙了蹙眉,将这个想法按了下去。 在山崖边又停顿了一次,才终於跃上山顶, 风听雨落到悬崖边的花丛中, 略略弯腰扶了 扶腹部,才直起身向小路尽头的院落走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小兔悠闲地吃草,看见他回来,竖了竖耳朵,又继续吃自己的。 风听雨没有看见夏草的身影,走进屋里,见桌面上落了一层薄灰,才记起夏草已被调回 总舵去了。他这次是临时起意回到山顶,因此风闻雪也没派人在山上守侯。 原先夏草不在时,他也是一个人在山上度过的,风听雨也不在意,踏踏实实地在山上过 了一个多月,内伤已经慢慢痊愈。 这日山顶上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风闻雪。 风闻雪以为按照他大哥的作息,清晨时必在後山练功,所以直接向冰湖掠去,谁知那边 并没有人在。他转了几圈,终於在後院找到想见的身影。 「今日怎麽没去冰湖练、练、练……」风闻雪话说了一半,便张口结舌,眼珠子快从面具後面瞪出来了。 风听雨正站在院中间,挺著个肚子,背手仰头, 闭目晒著太阳,听见身後的风声也没有 动。直到那位张口说话,才慢慢回头望去,以神情询问:你怎麽来了? 可惜风闻雪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只是盯著他大哥的肚子,手指颤抖地指著那里, 吐不出半个字来。 风听雨等了片刻,略感不耐,出声道:「你来,做什麽?」 风闻雪呆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听见自己的声音恍惚道:「你的肚子怎麽了?」 风听雨摸了摸肚子,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孩子。」 风闻雪一阵天旋地转。 天塌了!还是地陷了?我听到了什麽? 风闻雪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他确实晕了。踉跄了两步,靠倒在身後的石桌上,又顺著石桌一屁股坐到石凳上。 风听雨慢慢走过去。 风闻雪只是一瞬眼晕,此时已经回过神来, 见他走近,正要跳起来,却见风听雨的肚子 正对著他。 看著那尖尖的圆隆,风闻雪立刻又觉得头晕,不由自主又坐倒回去。 「大哥,你、你、你……」 风听雨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风闻雪忽然觉得一阵无力,深吸口气,道:「几个月了?」 风听雨闻言, 淡淡蹙了蹙眉,似在仔细回想。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观念,只知道每年最冷和最热的月分要回总舵一趟。此时让风闻雪这麽一问,一时还真搞不清楚几个月了。 风闻雪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有记得时间,叹了口气,伸手把住他的脉,过了片刻道:「应该快八个月了。」 八个月……往回推算,那时风听雨应该还在山上。 难道是夏草?这是风闻雪第一个念头。不过立即他便知道不对。 夏草没有这个胆量!而且他对风听雨敬畏有加,也不修炼教中秘功,不会喜欢男人。风 闻雪心中一跳,脸色倏地沈了下来。是那只小兔子!一定是他!只有外人才那麽大胆!何况那夜他亲眼所见,那少年对风听雨明显不一般。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大哥竟然会……在下面? 「你如何竟允了那小子?那个赵小楼!」风闻雪实在搞不明白,语气沈沈,神色阴霾。 风听雨淡淡扫他一眼,神情在说:关你何事! 风闻雪更加气结:「你知不知道你是谁?你竟然让那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对你……你、你……唉!大哥,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难怪去年与黑风派一战他会分神受伤,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不过既然风听雨以男子之身受孕,那也说明他是喜欢那个少年的。 古有摩耶一族,男女皆可生育,而男子更是动情受孕,不然不会轻易怀有子嗣。 神冥教风氏一脉,因为修炼逆风大法,不可与女子欢好,但又想留下子嗣,因此代代都 会专门寻找摩耶族男子後裔,与其培养感情,生育子嗣。 而摩耶人的体质特殊,种族繁衍能力甚强,不仅是女人, 摩耶男子亲自繁育的後代也会 继承该族血脉。反而摩耶男子若与外族女子通婚,生下的孩子却是正常人。 神冥教风氏一族自修炼逆天大法起,便代代与摩耶男子通婚,所生下的孩子自然继承了 该族男子也可生育的血统。 风听雨和风闻雪 分卷阅读22 作为摩耶男子孕育而生的孩子,当然也有此天赐的异能。只是风闻雪想不明白,为何他大哥这样天性无情的人,竟然会对那样一个弱质少年动了情? 「你到底来,何事?」风听雨不喜谈论赵小楼。无论如何,那是他自己的事, 与风闻雪 不相干。何况他又没做错什麽,如何得来他的质问?岂有此理! 风闻雪脑子有点乱,一向镇定自如、笑傲江湖的人,也招架不住被他嫡亲大哥这样刺激。 「我是来……我本来是来请你下山,坐镇总舵几日。可是你这个样子……天啊……」风闻雪无力地低叹,手抵额头,一派头疼神色。 「教中有何事?」风听雨许久不和人说话,语气比从前更淡了几分。 他在风闻雪对面慢慢坐下。风闻雪的余光瞥见他大哥比往日笨拙了几分却不自知的姿势, 心里不由对那个让他大哥变成如此之人产生了杀意! 杀意一起,风听雨立即察觉,视线犹如利剑一般刺来,冷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风闻雪心下一凛,本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倒不是怕他,只是风听雨毕竟是他亲哥 哥。而且摩耶男子动情受孕,他大哥如此维护那个赵小楼,甚至愿意以男子之身为他孕育子嗣,自己若真贸然伤害了他,只怕风听雨不会善罢罢休。 何况肚子都这麽大了,难道还能让他弄掉这个孩子吗?也不知那只小兔子有何本事,竟 能弄大他大哥的肚子?莫不是扮猪吃老虎?风闻雪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凛,立时决定派人重新去探查赵小楼的身世,绝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他众多念头在脑海中纷纷闪过,本来被气得发抖的神志也渐渐冷静下来, 道:「好,我 不插手。但是那个赵小楼知道此事吗?」 「他为何要知道?」风听雨的神情好像在说:这关他什麽事? 风闻雪再次被气得差点吐血,失声叫道:「他不知道?他搞大了你的肚子竟然还逍遥在 外什麽都不知道?当我们神冥教是吃素的!」 「匡」的一声,他震怒之下一掌拍碎了石桌。 风听雨看著满地碎石,淡淡道:「你待如何?」 风闻雪愣住。是啊,他待如何?他大哥又不是女人,难道还让赵小楼「娶」了他?岂不更是天下笑谈?风闻雪左右为难,脸都黑了, 却见风听雨忽然扶著腰站起身来, 忙问:「你 做什麽?」 风听雨道:「饿了。」说著向後屋走去。 风闻雪抬头看了看明亮的天空。还不到晌午啊? 他跟著风听雨走进厨房,趁他做饭的时候四下看看,发现所剩食物已经不多。 风听雨功力深厚,几乎到了可以辟谷的地步,每日所需食粮甚少。 虽然山顶上许久无人居住,但地窖里囤积的东西按照他以前的饭量,还是足够的。 只是风闻雪这番查看,却发现略有不足。待见了风听雨此时的饭量,不由大惊。 「你吃这麽多?」 其实米饭只有一碗有余,但相比风听雨从前的饭量,确实增长了许多。 风听雨没有理他,只是简单做了些吃食端到厅堂食用。 风闻雪在他对面坐下,也拿起碗筷,吃了一口,立时喷出。 「怎麽这麽酸?」 见风听雨还是不理他, 只得悻悻地又夹了另外一道菜。 「呸呸,怎麽这麽辣……」 其实山顶上调料不足,风听雨做的也只是一般口味,但对於从小只食清淡食物的兄弟俩来说,这些菜便味道重了。 风闻雪嘴巴极刁,口味又淡,见他哥哥面不改色地将这些味道比从前重几倍的食物吃 下,不由惊异至极。「你最近就吃这些?」 风听雨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觉得奇怪, 自己的口味确实与从前大不相同,而且饭量大 增,不吃的话,小家夥就在肚子里使劲踢他,可吃多了又顶得他想吐,真是怎麽都不讨好。 後来风听雨也学乖了,饿了就吃,每次吃的不多,大不了一天多吃几次。他也不考虑食物够不够的问题。他不吃荤,反正後山有许多野菜山菇,吃也吃不尽的。 用完饭,风大教主亲自去洗刷了碗筷,然後回来坐到他大哥面前,指著他的肚子正色 道:「你打算怎麽办?」 风听雨皱了皱眉,意思是什麽怎麽办? 风闻雪道:「要生下来?」 风听雨简直懒得回答。 风闻雪叹了口气,知道他大哥根本不懂, 又或根本没想过,道:「生产的时候怎麽办? 你知道怎麽生吗?你一个人在山上如何生产?如果遇到危险怎麽办?」 风听雨低头看著肚子,终於露出沈思的样子。 风闻雪也十分头疼。这些问题与其说他在问他大哥,不如说也在问他自己。 他在屋里烦乱地踱了两圈,迟疑道:「不如和我下山,回教中请医长老为你接生。再过些日子肚子更大了,还不知能不能下山了。」 风听雨硬邦邦地道:「下山,可以。」 风闻雪忍不住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得了,别再闪到腰。小心抱著肚子滚下去。」 风听雨蹙眉。他的武功没有那麽差。 「唉,算了算了,教中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人多嘴杂,只怕也不安心。」风闻雪烦乱地否决自己刚才提议。 本来他上山是想找大哥商量要事,结果事情没商量成,反倒又多了一个烦恼。 对於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风闻雪一时也想不到解决之法,索性便留了下来,照顾风听 雨,还亲自下山了一趟,交代了些事情,又准备了些粮食背上来。 风听雨对他的烦恼却一无所觉,每日还是按照自己的日常作息生活。只是他现在身子不便,不能妄动真气, 所以每日练剑的时辰便改成了打坐调息。 这日他突然想起风闻雪说要请自己回总舵坐镇之事,问起他来,风闻雪轻描淡写道:「无事,只是想闭关一阵,才想让你回去。如今在这三绝山顶闭关也是一样。」 风听雨听了也不再多问。 可是风闻雪话虽这麽说,神态间却总似有层淡淡的焦虑。 如此在山上过了几日,突然接到一封飞鹰传书,让风闻雪脸色大变。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八章 建档时间: 2/25 2009 更新时间: 02/25 2009 第八章 「大哥,我有点事要马上下山。」 风听雨见他面色不佳,道:「出了什麽事?」 「没什麽,小事一件,我很快回来。」风闻雪这麽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大哥的肚子上。 风听雨直觉异於常人,忽然心有所感,追问道:「到底什麽事?」 风闻雪略 分卷阅读23 有不耐地道:「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操心了。」说著转身要走。 谁知眼前白影一闪,风听雨已挡在面前, 低声道:「说!」 风闻雪身形一转,想要绕过去。风听雨脚下微移,仍然挡住他,巍然不动。 风闻雪在面具下微微蹙眉:「大哥。」 风听雨道:「说!」 风闻雪伸手要拂开他,风听雨举臂化解,向他怀中探去。 转瞬间二人已过了十几招。若是平时,风闻雪早抽出鞭子卷上去,与他大哥大动干戈 了。只是现在风听雨身子不一般,让他不敢妄动。 而且看著大哥那肚子他就心烦意乱,匆匆几招也挡得分神无力。 风听雨抓住他错招之时一不留意,闪如电速从他怀里摸出了那封密函,抖开一瞟, 已将 内容印在心里。风闻雪脸色大变,不由暗恨自己没有及时毁掉密函。 「东方无双是谁?为何赵小楼与他一起失踪?」风听雨一向平静的双眸忽然锐利起来,夹著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风闻雪呐呐道:「东方无双……是静王世子。赵小楼与他是多年好友。」 风听雨眉梢轻挑,双眸如电直射向风闻雪。 风闻雪很少见他这样子,知道这是他动气发怒前的征兆,不由大是忧虑。 他自十六岁继承教主之位, 多年来心思缜密, 从容老练,万事在胸,从未将事情脱出掌 控过,但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是他无法把握的。一位就是他这性格诡异的兄长,天下没有人会 猜到风听雨下一刻要做什麽,因为他本非常人,自不能以常理定之。还有一位,就是前些日 子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小世子东方无双。 要说和风听雨比,东方无双怎麽也是个正常人,而且还是个聪明伶俐的正常人。 这样一个少年,按说风闻雪控制起来应该轻松自如,偏偏那小子却常常不按常理出牌, 将风闻雪折腾得够呛。本以为派了人将他「押送」回京便万事大吉,谁知他竟有本事逃脱神冥教的监视溜之大吉,还跑到柳州去逍遥快乐。 风闻雪也是一个月前才得知他在柳州的消息,想到他到底是个世子,只要离开神冥教不给自己找麻烦, 爱去哪里玩耍就去哪里玩耍好了,左右再不关自己的事。 谁知这还不过一个月,这小子就把自己玩丢了。神冥教和京城的静王爷家有交情,人又是专门跑来找自己的,如今在柳州失了踪,神冥教怎样也要担待些。 再加上又牵扯进赵小楼,风闻雪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直跳。 「此事我已命人去查了。我正准备下山亲自去找他们,大哥你就不要管了。」 风听雨却不理他,径自进屋取了斗笠,往头上一罩,向悬崖走去。 风闻雪大急:「你要去哪里?」 风听雨来到悬崖边,正要运气,风闻雪已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大哥,你不能下山!你现在的身体……」 风听雨运气一拂,抖开风闻雪的手,纵身跃了下去。 风闻雪大惊,连忙提气跟下。他怕风听雨大腹便便,如此陡峭的山崖莫要出了什麽意 外,因此足下用力,气息微沈,紧紧跟随在风听雨身後。 不过风听雨内力之深厚,可说天下无双,虽然身形不便,但坠势不减,竟顺利地下到山 脚。反是风闻雪在他身後提心吊胆,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哥……」风闻雪看著闭目坐在马车对面的风听雨,心情有些复杂。 他这个大哥自出生以来,从未对一个人上心过,可现在却为了一个赵小楼,一而再再而 三的打破自己的原则。风闻雪便是因为顾忌他对赵小楼的感情,所以才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 他,谁知风听雨竟这麽敏感,不仅夺了密函,还亲自下山救人。 唉…… 「有什麽消息吗?」风听雨突然开口。 风闻雪回过神来,道:「我怀疑东方无双和赵小楼是被黑风派的余孽抓走了。你确定那 日与你决斗的人确实是石狂吗?」 风听雨睁开眼, 坚定地道:「是他。死了。」 这短短四个字,说明黑风派掌门人必是死於他的手下无疑。 风闻雪闻言,蹙了蹙眉,喃喃自语道:「难道还有一个人会黑魔掌?此人隐於石狂身後,不知有何目的……」 东方无双和赵小楼在游玩之时被掳,到消息传来,至今已有七、八日,也不知情况如何。不过风闻雪并不怎麽担心,那东方无双机灵古怪,是个绝不会吃亏的主。 而且他身分尊贵,就算贼人再如何胆大包天,只怕也不敢与皇族作对。 但话虽然这麽说,风闻雪却还是压不住心下的焦虑和担忧。 「小楼,吃呀!多吃点,别饿著自己!」 「你还吃得下去?」 赵小楼使劲瞪著眼前放口大嚼的好友,不禁为他的神经之粗大而感到莫名头疼。 「为什麽吃不下去?」东方无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伸舌咋道:「味道还不错,好酒好 酒。你也喝口。」 「你、你还敢喝酒?你不怕酒里有毒啊?」赵小楼气急。 东方无双看著他,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拍大腿,几乎直不起腰来。 赵小楼怒道:「你笑什麽!我是为你好!」想他刚刚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这个黑暗狭小的密室里,心里又急又怕,接著就发现东方无双被捆得像个粽子,在他身边呼呼大睡。 若不是他嘴里在打呼,赵小楼还以为他身受重伤呢,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结果还不如身受重伤呢。因为赵小楼把他叫醒还真费了不少力气。 最让人生气的是,东方无双醒来後居然还抱怨他:「做什麽叫醒我?人家好不容易梦到美人,你也不让人家温存温存。」 温存你个头啊! 即使是赵小楼这样的谦谦公子,也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一句。 「你也不看看现在咱们是什麽情况,还胡言乱语!」 赵小楼真快哭了,眼睛都红了。 东方无双全身捆满绳子,像条大肉虫子似地来回蠕动了两下身体,吸吸做梦时流的口水,恍然道:「小楼,咱们被绑架了啊。」 废话!赵小楼狠狠白了他一眼。 不过他红红的眼睛配上可怜兮兮的神情, 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反让东方无双觉得他像极 了一只小兔子…… 「绑架啊……绑架……」东方无双喃喃念叨了两遍,眼神居然有些莫名地激动和……怀 念?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绑架小爷。小爷的本事好大啊。 分卷阅读24 」他貌似十分感慨地道。 赵小楼不明白绑架和他的本事有什麽相关,急得更想哭了。 「无双,你快想想办法啊。」 「哎哎,包子,你哭什麽啊?你看小爷我被捆得比你严实多了,我都没哭呢你哭什麽?哎呀呀,你快帮我坐起来,这麽躺著好难受。」 东方无双用屁股蹭著地,扭啊扭地挪到他身边。 赵小楼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比他绑得松,似乎只有双手被缚住了。他用膝盖和肩膀好不容 易把东方无双顶起来,靠到墙上。二人这番折腾,都出了一身汗。 「嘿嘿,有意思。」东方无双缓过气,看看四周,突然笑起来。 赵小楼莫名其妙:「什麽有意思?」 东方无双努努嘴,道:「你看他们把我绑得这麽严实, 显然知道我比较容易逃脱,而把 你绑得这麽敷衍,便是觉得你好对付。这些人没脑子啊没脑子,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什麽叫把我绑得这麽敷衍……赵小楼心下郁闷。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变故呢,即使当初被风听雨掠上山,都还是以礼相待,未曾如此狼狈。 他想到风听雨,忽然挂念起来。 一别这麽久,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山上天气冷,他是不是还每日去湖边练剑?听说他半年下山一次,不知、不知他什麽时候下山来? 唉……胡涂了。即使他下山来,只怕他们也是见不到了。 自己还不知有没有命呢…… 赵小楼胡思乱想著,东方无双後面的絮叨话也没注意听。 忽然门外传来开锁之声,一个黑衣人打开大门走了进来,视线在缩在墙角的二人身上扫了一圈。 「两位公子,委屈了。」 赵小楼缩缩肩膀。东方无双嘻嘻笑道:「你请我们来何事?」 那人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东方公子好有胆量。竟不怕我对你们不利吗?」 「你既知道小爷我姓东方, 那还怕什麽。」东方无双嘻皮笑脸道。 那人脸皮倒厚,道:「确实是在下的属下鲁莽了,竟然如此对待两位贵客。东方公子不 要误会,在下无意与公子为难,不过是请二位公子在舍下小住一段时日,绝不会伤害二位一根汗毛。」 东方无双听他这麽说,眼神闪了闪,笑道:「如此最好。可惜先生的待客方式有些特别 呢。」 那人笑得十分无害:「只要请东方公子服下这粒药丸,在下即刻给你松绑。」说著将一 颗药丸送到东方无双嘴边。 赵小楼大惊,叫道:「不可!不可!」 谁知东方无双凑近那药丸,小鼻子一拱一拱地嗅了嗅,双唇一张,便吞了下去。舌头卷过那药丸时,还有意无意地蹭了那人手心一下。 那人见他如此合作,反而有些惊诧。他心里正打算如果东方无双不吃,便使用小手段给他硬塞下去呢,再发觉掌心被舔了一下,心里一动, 感觉……十分怪异。 那人收回手,神色莫名地盯著东方无双。 东方无双嘻嘻一笑:「药丸我吃啦。你什麽时候给我们松绑?」 那人微微一笑,手起掌落,竟将东方无双身上的层层麻绳以内力震断了。 他露了这手功夫,赵小楼和东方无双一时都被震住。 「还请二位好好歇息。」那人说完向门口走去。 「等等,」东方无双唤住他,毫不客气地道:「小爷肚子饿了。既然待客就要有待客之 道,小爷我也不挑,只要月香楼的咸酥鸡、糖醋鲤鱼,百福楼的花堂卷、翠凤虾和陈记老店的麻婆豆腐加三大碗浙州白米饭即可。」 那人闻言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带上铁门走了出去。 赵小楼担忧道:「他、他、他给你吃了什麽药?你怎麽就吃了下去?」 东方无双帮他解开绳索,道:「也没什麽,就是化解内力的百酥丹罢了。反正我内力也不高深,无所谓。」 倒是那个人的态度,怪怪的,到底有何目的呢? 东方无双这边思索,赵小楼却十分担心地道:「现在怎麽办?」 「凉拌。」东方无双漫不经心地答。 赵小楼蜷了双腿缩在墙角,发起呆来。 此後几天,那人对他们也还算有礼。好菜好饭的招待。 直到今日,那人突然送了点酒过来,说苦闷他们多日,今日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 赵小楼十分担心这是最後一顿「临刑饭」,谁知东方无双却毫无禁忌,照旧大吃大喝, 还真把酒喝了,让他十分无奈。 「好了,别笑了!」赵小楼见他笑了半天,不由冷下脸来。 东方无双终於停下来,道:「怕什麽,我连他的百酥丹都吃了,还有必要给我下毒麽?再说,说到下毒谁能下得过我?想找小爷的麻烦还早了点。」说完又似喃喃自语道:「他这 麽好酒好菜的招待我们,显然目的不是我们。那他是为什麽呢? 「这几日我点的菜倒是上了一盘翠凤虾,味道虽不是百福楼的,但看那虾的成色, 应该 是柳州龙潭湖产的,那麽我们还在柳州地界。嗯嗯, 米饭也是浙州细米,看来他手上有些实 力。」 东方无双眼神变幻莫测,赵小楼在旁听得傻了。他第一次意识到,他身边这位好友不仅仅是一个纨裤世子,还有著他所不知道的另一面。 「那……我们现在怎麽办?」赵小楼此时不知不觉地对东方无双充满信赖,只觉他比自己懂得多多了。 东方无双道:「他把我们关了这麽多日,显然另有所图。我想,他一定是要利用我引什麽人来,因为我身上少了一样信物。」 「什麽信物?」 东方无双双眸变得阴霾,咬牙沈声道:「神冥教的令牌!」 「啊!」赵小楼心中一紧,想到了风听雨。 东方无双没有察觉,咬著自己大麽指恨恨道:「这人十之八九与神冥教有仇。他的目标若是……那人,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 赵小楼没听懂他什麽意思,不过自己已经神思游荡,心不在焉了。 其实东方无双这几日左思右想,早拟了不少方案, 却都无法实行。 关押他们那人功力深厚,防范又紧,显是个十分老辣的人。若东方无双只有一人,还可想办法试一试脱身之法,大不了再被逮回来。可赵小楼却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最近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套养身健体的武功,但功力太浅,不顶用。 不过确是自己连累了他,无论如何,总要保得这只小肉包平安啊。 东方无双暗下决心。 「堂主, 分卷阅读25 地方到了。」 「就是这里?」 一黑衣人容貌普通,神情肃穆,正是神冥教无言堂的堂主无言。 「是,」那无言堂下的弟子躬身道:「送来东方公子令牌的那人,确实说的是这里。不 过前面无法再行车,只能翻山过去。」 无言望著远处延绵不绝的山脉,不由皱了皱眉,道:「这山这麽深, 那个什麽断翅崖在 什麽地方?」 那弟子指著後面几座山峰道:「翻过前面这两座山,在第三座眠龙峰向南三里处左右。那断翅崖形象如飞鹰断翅,以此得名,十分好认。」 无言默默望著前面崎岖的山路,有些迟疑,忽听身後的马车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既然如此,无言,明日你便与本座同去看看。」说著便见一人从马车中缓缓走出。 那人一身黑色长衣,银发披肩,气质如雪,脸上戴著一张精致的银色面具,正是神冥教的教主风闻雪。 无言道:「教主,此行恐有阴谋,还请教主容属下多叫些人来,再行定夺。」 风闻雪淡声道:「我们神冥教做事何时这麽缩手缩脚?他既然有胆来挑衅,便要承受挑衅的後果。断翅崖一战,即使是个阴谋,本座也非去不可!」 那领路的弟子是无言堂的低阶弟子, 驻守在柳州附近,熟悉地形。平日见到堂主的面都 难得,这次居然有幸能为教主带路,当真激动得半死。 此时见了教主大人的风采,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突然脑子一转,想起一事,大胆上 前道:「启禀教主,弟子在这南山附近生活多年,非常熟悉地势。关於那断翅崖,弟子突然想起一则传闻。」 「哦?什麽传闻?」风闻雪的视线扫向他。 那弟子见自己的话吸引了教主大人的注意,更是激动得浑身发颤, 上前低低说了。 风闻雪回到车里,对一直等候的人道:「你都听到了吧。」 风听雨没说话。 风闻雪道:「若是真的,此事倒容易了许多。明天我和无言上山赴约,那地方再另派人去寻。」 风听雨淡淡地道:「不用。我去。」 风闻雪皱眉:「不行!」 风听雨也没理他,清冷的双眸慢慢合上。 风闻雪见他如此,也没有办法, 冷冷地对车外吩咐:「启程。」 他没有注意到,风听雨宽袖下的双手正轻轻揉抚在沈甸甸的肚子上。 也许是这一路赶路赶得急了,又或是马车坐得不甚舒服。风听雨总觉得这两日肚子躁动得比往日厉害,让他有些心浮气躁,不大舒爽。 他们傍晚落脚在南山脚下的山庄。此前紫衣已先他们一步来这里打点好了。 风闻雪特意嘱咐他道:「明日你看好宗主,绝对不要让他上山。」 紫衣有些吃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苦恼道:「教主, 我怎麽看得住宗主。」宗主那功 夫,他可打不过啊。 风闻雪道:「你可以用些别的手段。」 这次紫衣真的惊了:「教主,您让我对宗主用药?」 「本座不管你用什麽办法,总之千万别让他上山!」 教主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紫衣也没办法,硬著头皮道:「属下尽量试试。不过宗主内力深厚,百毒不侵,连化功散都没有办法,属下可不敢保证。」 风闻雪对他微微一笑,道:「本座信得过你, 你可别让本座失望。」 紫衣似怨似怕的瞟他一眼,道:「教主不疼紫衣了。」 风闻雪邪笑了一下,拧了拧他的脸蛋,道:「本座最疼的就是你。不信你去问问内院那几个,本座对谁最好。」 紫衣轻轻一笑,玩笑道:「他们必定会说,教主对那个无双世子最好,连他差点拆了内 院都没罚呢。」 风闻雪闻言,脸色一变,喝道:「胡说八道!」 紫衣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属下知罪!请教主责罚!」 天知道,那位小世子在总舵里造反成那样,教主都无动於衷,还不是对他最好?何况这 次跑到这深山老林,也不知是为了谁。 风闻雪深吸口气,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努力缓下躁气,道:「起来吧。他是静王爷世子,长公主的儿子,本座自然对他多加容让。但话不可乱说,以後谁要再传这些话让本座 知道了,必不轻饶!」 「是!」 风闻雪见紫衣确实吓到了,亲手扶他起来,安慰道:「好了,本座知道你是无心的, 不 会怪你,回去把本座的话带到了,让他们都看紧嘴巴。本座现在去看看宗主,剩下的事情你 打点好。」 「是。」 风闻雪来到风听雨门外,敲了敲门。 「进来。」 风闻雪进去,带好房门,走到床前,看了看闭目调息的风听雨,皱眉道:「你脸色不大 好。」 风听雨眼皮都没动一下。 风闻雪望了望桌子,道:「怎麽没用晚膳?」 风听雨仍然没说话。 风闻雪端过一碗清粥,道:「至少喝碗粥吧。」 风听雨终於抬眼看了看他, 伸手接过来,慢慢吃著。 风闻雪迟疑片刻,道:「明日你真要上山?你这肚子……」 忽然见风听雨眉宇微蹙,放下粥碗捂上腹部。 风闻雪忙道:「怎麽了?」 风听雨皱著眉,大手在腹上来回揉抚。 风闻雪关切道:「要不要让紫衣来看一看?」紫衣的医术毒术,在教中都是很出众的。 风听雨淡淡道:「不用。」说著身子向後仰了仰,似乎不大舒服的样子。 风闻雪皱眉:「你这肚子也九个月了,明日还是不要上山的好。我带著无言去赴约,其它都已安排好,你只在这里压阵如何?」 风听雨面无表情道:「夜晚了,你回吧。」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风听雨再不耐和他说话,只冷冷看了他一眼,手指搭在身侧的长剑上。 风闻雪知道他这是在赶人了,再不走,只怕他真的会劈空一剑,迫他出去。 若是往日,与他打一场也无所谓。不过前面早说了,风闻雪对他大哥那肚子实在又惊又怕,不是忍让, 而是没那胆量,於是只好悻悻地走了。 他一离开房间,风听雨便再挺不住,斜靠到床上。过了片刻,他缩了缩身子,双手捂住肚子,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耐心地来回揉著,想著会像往常那样,一会儿便平静下来。 果然过了片刻,感觉好点,风听雨拿起剑,披上披风,向门口走去,谁知刚走到桌旁又猛然停下,微微弯腰。 他皱了 分卷阅读26 皱眉,低头看著自己的肚子,神情似乎有些不解,还带著些不耐。透过披风下的白衣,他似乎能隐隐看见孩子的两只小脚在他腹上轮流顶出两个轮廓。 最近几个月孩子的动静很大,往往让他措手不及。刚开始时他还想,怎麽这孩子还会动? 习惯之後,他就怀疑孩子难道现在就已经在他肚子里练功了吗? 这可不好,武功的基础一定要打好,最好还是生出来以後自己亲自教导比较好。现在伸胳膊伸腿的,也没多大用处。 可惜他这番想法却传不到胎儿那里。人家照样想动就动,想睡就睡,完全不理他这当爹的疑惑。 平时孩子闹便闹了,风听雨还有耐心摸摸肚子,不去理会,此时却不是时候。 「不要动了!我要去救你爹,再动不饶你!」风听雨冷冷地盯著自己的肚子道。 说也神奇,那孩子好像真的听到了父亲的话,在里面又蠕动了两下,慢慢老实下去。 风听雨此时已出了一层虚汗, 只是自己没有注意。见肚子终於平静下去,便重新握紧长 剑,推开房门掠了出去。 山庄里已暗地布下了神冥教的人,不过以风听雨的功力,自然可以轻松避开那些守卫, 不知不觉潜出了庄外。 黑黝黝的山脉彷佛潜藏著未知的怪兽。浓厚的黑幕遮挡住了一切光源和颜色,只剩下风声、叶声和不知何处的野兽之声。 夜晚的山林是可怕的杀手,潜伏著人类对大自然的敬畏和未知的恐惧。不过对风听雨这样的高手来说,黑夜就是黑夜,抵挡不住他的任何行动。 他功力深厚,夜能视物,武功又高,攀山越岭不在话下。即便现在身前挂了一个「累赘」,仍然迅速如风,在黑暗中辨明方向,向著目的地掠去。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九章 建档时间: 2/27 2009 更新时间: 02/27 2009 第九章 天明的第一缕阳光缓缓射了进来,赵小楼揉了揉眼睛,醒转过来。他一向早睡早起,生活极有规律,被掳到这个地方後更是精神高度紧张,不能安眠。 他看了看蜷缩一旁草堆上的东方无双,见他仍然呼呼大睡,不由再度佩服他的神经,果 然不是一般人。 盘膝打坐,赵小楼像往常一样练习《暖玉心经》。也不知是不是这功法的功劳,在这又阴又暗的牢室里过了这麽多天,他竟一点没有生病,反觉得身体状态极好。 他不知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环境,激发了他潜在的生存欲望,而且没有那些琐事烦恼, 他的进度已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其实《暖玉心经》是以强身健体为宗旨,在此之上慢慢积累的极为深厚的一种内力, 所 以初期的打底功夫枯燥漫长,而且进益不如其它功夫那般明显,因此武林中人修习这种内功 的很少。 而赵小楼心态平和,又能持之以恒,所以不知不觉突破了第二层的筑底阶段而不自知。 他现在虽不会使用这些内力,但其实整个人从经脉、肺腑、身子骨到精神状态,都已与一般人不同。 两个时辰後,缓缓吐息收功,赵小楼还在回味著刚才那股热气环绕周身经脉後,产生的那种舒适通畅之感,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由赶紧睁开眼,捅了捅东方无双。 东方无双其实早醒了,只是每日这个时候赵小楼都在练功,不便打搅。他一个人又无聊得紧,所以索性睡个回笼觉。 二人刚刚坐好,大门已经打开,那个面目普通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对东方无双微笑道: 「东方公子,还请随在下一行。」 此言一出,二人同时一惊。 东方无双道:「大清早的干什麽?也不给人家用早膳,小爷没力气。」 那人今日没有心情和他们应酬,道:「东方公子还请见谅,在下失礼了!」说著伸手向他抓去。 赵小楼大惊,想都没想便要扑上去阻止,却被东方无双一把拉到身後。 东方无双被那人抓在臂弯下,浑身酸软无力,冲赵小楼使劲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冲动,然後对那人道:「便同你走,但不许你为难我兄弟!不然小爷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人哈哈一笑,道:「只要东方公子好好配合,在下自然担保赵公子的安全。」说著将 他挟在腋下,提了出去。 「无双!无双!」赵小楼惊慌地扑过去,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小肉包你别怕,他不会把我怎麽样的。你照顾好自己,我会回来找……你……的……」最後几个字已在远处,模糊得听不清楚。 赵小楼使劲拍打大门,压抑了好几天的委屈和惊恐,在东方无双被带走後, 终於释放了 出来。 「呜呜呜……无双……」他颓然地坐到地上哭泣,心中恼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连朋友都保护不了。他用力地捶打地面,吼道:「我真没用!真没有!呜呜呜……」 他发泄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想起那个每日来给他们送饭的老仆。 那老仆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了,每日那黑衣人不来时, 便是他来给他们送饭。赵小楼曾 对东方无双说我们能不能打晕那位老仆跑出去,可东方无双却告诉他那老仆功夫很高,他们两个不是对手。 赵小楼想想也是。对一位老人家动粗原本就不合适,再说那黑衣人既然敢让他来给他们送饭,显然是胸有成竹,知道他们不是对手, 因而这个念头也就放下了。 可是今日,赵小楼决定冒险一试。无论打得过打不过,他都决心拼了! 不过他这个念头到底没有付诸行动,因为有人替他出手了。 替他出手的人,正是风听雨。 能够悄无声息地潜进这深山老林的废旧殿宇中,并跟在那功力深厚的老仆身後出手救人,有这份本事的, 江湖上本来就没几个。 风听雨清晨时候,便按照那无言堂下弟子所说的寥寥几句传闻寻到这里。 前朝卫国的废殿只剩下几座砖瓦,幽深空荡,隐在眠龙峰深处。 风听雨没有贸然出手,而是躲在屋檐上等候时机。直到日出之时,他看见那黑衣人挟著一白衣少年从内殿深处奔出。 那少年风听雨见过,正是正月十五与赵小楼同游市集的好友,想必便是静王世子了。不过他没有出手,因为他并非为他而来,这个世子,就交给风闻雪去处理吧。 待那老仆像往日主人不在时一般,准备好粥饭,稳稳端著走向地牢密室时,风听雨就追在他身後,在他打开牢门後,长剑击出。 破空一剑,彷佛晴天霹雳,又恍如乌云出日,雷霆一击, 分卷阅读27 绚亮不可逼视。 那老者也非无能之辈,一惊之下极速回手,一双铁掌犹如铜墙铁壁,挥舞得厉厉生风。 可是他的武功再高,在这世上唯一一位已达臻化的年轻大宗师面前,他的反抗都犹如螳螂挡车,不堪一击。 老者当年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以为以他的高手境界,就算在突袭之下也可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可当面对那凛厉杀伐,却又飘然如仙的长剑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如 此微小,呼吸如此困难。 「你……」老者惊悸地瞪大眼睛,身体向後仰去。 直到死亡来临的刹那,他都不能相信自己竟没有在那人手下走过十招。这是怎样的境界……主人,你的盘算可以如愿吗? 风听雨抖了抖剑尖。实际上那上面一滴血都没有。 「走!」 他闯进地牢,一把抓过里面呆若木鸡的赵小楼, 双足点地,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虽然这场打斗结束得快,但异动很快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废殿里不只那老者,还有几名余党。若是平时,都杀干净了也罢,可是此时的风听雨,不能保证自己全胜。 刚才那位老者,如果他没认错,应是江湖上成名三十余载的黑道水路头领王老邪,当年靠著一双铁掌叱吒风云,後因得罪了西天门门主被追杀,从江湖上销声灭迹了十来年,却原来躲在这里。看来这黑风派隐藏的实力,远远超出明面上表现出来的。 风听雨为了速战速决,刚才在密室的地牢里用了七分功力。虽然解决了王老邪,但也很 深地牵动了内息,以他现在的情况,不能冒险。 赵小楼被他提在身侧,晕晕乎乎的,很像当初被他掠上三绝山顶时的感觉。不过此时他已经长进多了,没有吓得魂飞魄散,反而很快镇定下来。 老实说,看见风听雨的那一刻,他的脑子就停止了。他真的没想到还能见到他,而且是 在这种情况下。 他……他怎麽会来?是来救自己的吗?为什麽?为什麽…… 赵小楼脑子里转著许多疑问,不过这些都没有风听雨本人重要。 耳边呼呼的风声,脚下飞沙走石,道路崎岖不平。 赵小楼双手紧紧攀著风听雨。感觉他在自己身边,不由有种心满意足之感,竟盼望著这条路越长越好,好让他与他更亲近些。 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风听雨提著他的姿势有些不自然。 「啊哟……」他还在胡涂的时候,风听雨突然双手一松,立时让他屁股著地,惊叫了一 声。 「你、你怎麽了?」赵小楼一跤跌清醒了,揉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见风听雨正背对著 他,弯腰俯在一块岩石边,不由担心地道。 赵小楼看不清风听雨的神色,只见他一手撑著石壁, 一手放在身前, 看上去似乎十分辛 苦。 赵小楼心中一跳,冲过去道:「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风听雨略略抬头,白玉般的额上浮了一层细汗,远山一样的眉眼也笼上了深暮之色。赵小楼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这下真真吓了一跳,急道:「你怎麽了?你怎麽了?快告诉我你有没有事?」 他迅速在风听雨身上上下打量,发现一向只穿白衣的风听雨竟披著一件黑色长衣, 而且 甚是宽长,将他全身遮得严实,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赵小楼伸手要去扒他长衣,却感觉手腕一紧,已被风听雨握住。 「无事。」风听雨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却不由深吸了口气。腹中翻江倒海一般的剧痛无法描述,搅得他冷汗淋漓,腰腹也酸沈得厉害,这是从未有过的。 「怎会无事?你看你脸色……」 忽然天下炸下一道惊雷,将赵小楼後半句话劈了回去。二人抬头, 才发现刚才还豔阳高 照的天空竟已布满阴霾,夏季的第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风听雨知道在山中遇到雷雨的厉害,皱了皱眉,勉强直起身子,抓紧赵小楼的手腕, 正 要带著他继续前行,忽见赵小楼指著前方惊叫:「你看!」 风听雨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山峰左侧竟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冲天,显已烧了好一会儿。 风听雨心中一凛,凝目细看那山峰形状,只见左侧怪石嶙峋,蜿蜒前伸,於半空中突然 断裂,隐约成弯折之状,正似飞鹰之翅凌空而断。 断翅崖!风听雨眉宇紧蹙,心底暗生不妙之感。 「那边怎麽了?」赵小楼虽不知道石狂与风闻雪相约断翅崖一事,但东方无双早上被黑衣人带走後他便一直提心惦记著。此时见山那边突然冒火,自然而然便想到了东方无双, 不 由也是心下一惊,暗自担心他的情况。 「走!」风听雨不再犹豫,握紧赵小楼的手腕,强提起他,展开轻功向山下掠去。 赵小楼担心他的身体,叫道:「你不用带著我,我可以自己走。你身子不好,快快放 手!」 「别出声。有人追!」风听雨打断他,仍然提著他飞奔。 以赵小楼的功力,自然听不到身後追踪者的声音,但听风听雨这麽说,便赶紧闭了嘴。 身後果然有人紧追不舍,想必是刚才废殿里那些黑风派余党察觉异样後追了过来。 风听雨本想带著赵小楼回到山脚下的神冥教别庄,那里自然有人接应。可是此时他腹痛 如绞,功力大打折扣,手上还带著个人,脚程不如从前,只怕甩不脱身後那些人。 他心思飞转,心里已有了决定, 突然方向一变,拉著赵小楼转了弯,向山腰横侧奔去。 赵小楼被他拽著一阵狂奔,早辨不清山间方向,待明白过来,已被风听雨塞入一处狭小的山洞。 风听雨一路强调内息,此时已如强弩之末。将赵小楼推进山洞,自己不由脚下一软,倒 在旁边的石壁旁。 赵小楼扑到他身边叫道:「你怎麽样?」 风听雨腹内正痛得紧,根本无法回答他的话,只是倚在石壁上,低低哼了一声。 赵小楼听他呻吟,更是担心,急道:「你果然受伤了,不要管我, 你先走吧,那些人答 应了无双不会为难我的。无双……无双是静王世子,是和我一起被掠来的,那些人不敢骗他,你别担心。你、你、你怎麽样了?」 他一边急道,一边双手在他身上上下摸索,想看看他哪里难受。忽觉手中触感有异,低 头一看,只见风听雨的长衣在奔跑中已经散开,露出里面掩藏的一片圆隆。 赵小楼骇了一跳,扒开衣服一看,只见几个月未见,风听雨竟腹大如鼓,彷如妇人怀胎十月一般。 分卷阅读28 赵小楼面色青白,指著他的肚子战战兢兢道:「你、你这是怎麽了……」 风听雨刚才疼痛难忍,阻止不及,让他发现了自己的异状,此时见他面色难看,不知该如何解释,何况他不擅长言词,这事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得又挤出两个字:「无事。」 赵小楼呆呆凝视他片刻,突然双目通红地扑上去,抱住他痛声道:「你是不是得了什麽 病?还是练功如此的?怎麽会这样……你、你是不是难受得紧?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赵小楼声音哽咽,却硬忍著不哭出来。他已认定风听雨是患了重病,不然常人如何能腹胀成这样?他曾听闻有人肚子里长了瘤子,那瘤子越长越大,大夫束手无策,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瘤子胀到极致在腹内破血而亡,是不可救治之症。 他一想到风听雨可能也患了此症,不由心痛如绞,恨不得替他死了的好。 「你别怕,咱们一定能治好的。我一定找人治好你!」彷佛怕怀中人飞走一般,赵小楼 紧紧搂著他,不停地道:「你别怕!别担心!一定会好的!一定能治好的!我陪著你!我陪著你……」 风听雨见他白玉般的小脸布满泪痕,却一脸坚毅地抱著自己安慰自己,不由面色渐渐平 静下来,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我陪著你…… 多麽简单的一句话,为何听来却如此异样? 这麽多年来,好似只有这个人……只有眼前这个纯善温良的少年,能让自己尘封清冷了一生的心感觉到这种温暖。风听雨慢慢抬起手,温柔而轻缓地抹去赵小楼脸上的泪珠,轻声 道:「别怕,我没事。」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地与赵小楼说话。一向清冷没有感情的声音彷佛蕴含了无数的情感,虽然仍是那般淡淡的,却又无比轻柔地落下来。 赵小楼怔愣地望著他,被他的温柔所迷醉。风听雨想掰开他的手,却见赵小楼回过神来,眸中闪过一丝惊慌, 更紧地抱住了他。 风听雨低声道:「我要出去解决那些人。」 「不行!你不能去!」 「放开。」 「不!不放!你不要出去!我不让你……」他话没说完,便随著风听雨的手指拂过穴道,不由自主地松了手,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风听雨撑著石壁缓缓站起。 起身後,下腹的膨隆更加明显,痛楚也越发深了。他原本脸色便白,但因为功力深厚, 内息流转之间肤色也好似晶莹的白玉,氲著一层温润的光。 赵小楼曾在冰湖湖畔看得他痴傻,只叹是个白玉雕琢的仙人,嫋然如烟,不带一丝凡气。此时这仙人的脸色仍然白,却苍白得好似天上的浮云,没了根基, 轻飘飘地快要散去了 一般。赵小楼看著,好像有把刀子在他胸口狠狠剐了一刀。 「你好好待在这里,等我来接你。我若不来,你……便沿著山脚向东行,那边有条小 溪。沿著溪水翻过……南边两座山,便有村落了。」 风听雨不惯说这麽长的话,但他怕赵小楼一人在山上出什麽意外,又不认得路,因而耐心地交代清楚。 他语速仍十分缓慢,只是受腹痛所扰,话语断断续续,感觉更加艰涩。 赵小楼软倒在地上,泪如泉涌,犹如生离死别一般,忽然双目通红地叫道:「风听雨, 你给我解开穴道!我不许你去!不许你去!」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叫出他的名字。 从前总是「宗主」、「宗主」地唤,因为二人的身分、地位甚至年纪,都相隔如此之 远。可是此时此刻,赵小楼想到他身患「绝症」,也许命不久矣,却还千里迢迢跑来救自己,更为了自己要出去与那些恶人搏斗,便心如刀绞,只恨自己没用。 「风听雨,你别去!你别去!我求你,不要去……」 赵小楼嘶哑的吼声突然被止住。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泪水滚滚而下。 风听雨竟点了他的哑穴! 风听雨看著他,心口隐隐闷得发痛。他想,也许这就是心疼的感觉。 「你身上的穴道两个时辰後自会解开。自己下山……小心些。」 这是风听雨第一次对赵小楼吐露关怀之语,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回来!你回来!求求你……回来…… 赵小楼的双眸好似会说话。那流露著哀求、担忧和绝望的爱意,让风听雨的心口又窒了一窒。 可是他是风听雨,他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所以他转了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不要── 赵小楼心底爆发出一声悲鸣。 风听雨好似听到了他心底的那声嘶吼,在洞口顿了顿,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轰轰── 外面又是一声惊雷,大雨瓢泼而下。赵小楼一人被留在那黑暗却安全的山洞里, 听著外 面的霍霍雷雨声,想到那人臃肿畸形的身体,还有临走时那最後一句话,只觉眼前彷佛冒出了白光,灼烧得他快要被焚毁了。 风听雨出了洞,拔出剑将周围的杂草树枝拢到一起,掩住洞口,然後掠身向山的另一侧 奔去。腹中的疼痛间隔好像越来越短,内息也受到很大影响。 风听雨心中隐隐不安,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没有把握。 这孩子是怎麽了?要折腾到什麽时候? 风听雨奔了一阵,终於撑不住,踉跄地靠到一棵大树旁。手紧紧地压著肚腹,越演越烈 的疼痛让他双腿有些酸软。 「唔……」风听雨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吟。瓢泼的大雨早已将他淋个精透,因而他竟没有察觉自己股间不知何时缓缓流下的液体。那液体已与雨水融在一起。 身後嗖嗖声响,几名黑衣人落在他周围,头上覆面,双手持剑,幽冷的眸子没有一丝人 的气息,直直地盯著他。风听雨知道这是黑风派的摄魂邪法,控制住了人的心神,让他们成 为没有知觉的杀人工具。 没想到黑风派竟然还有余力,风听雨和风闻雪这几日一直怀疑当初击杀的派主是假的,真正的石狂也许还隐在幕後。现在看来,这种怀疑八九不离十。 不过他没有时间多想,只是握紧手中的剑,挺直身躯,冷冷地回望那些杀手。 风闻雪有些狼狈地赶到附近,密林深处的打斗已经结束。几具黑衣人的尸体东倒西歪地 落在四周,血迹几乎被大雨冲刷干净。 他急切地巡视一周,才在一块岩石後面发现了风听雨。 「大哥──」 风听雨坐倒在那岩石下面,右手用剑支撑著自己,身体微微蜷 分卷阅读29 缩,左手紧紧抱著隆起的肚子。 「大哥,你怎样了?」风闻雪扑过去,急切地问道。 「你、你怎麽来了?」风听雨面色苍白,向他望了望,皱眉道:「那个世子呢?」 「别提他!」风闻雪不知为何突然恼怒起来,眸中闪过一丝愤恨的光,不过很快又被焦 急所取代。「大哥,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扶我……起来。」风听雨的声音似乎十分吃力。 风闻雪心下一惊,连忙扶住他,见风听雨身子摇摇欲坠,被雨水打透的衣衫紧贴在身 上,勾勒出越发沈重圆隆的肚子。 「唔……」风听雨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只觉腹痛越发难以忍受, 双腿轻轻打颤, 腹 中之物沈沈地向下坠著。 风闻雪见他这样子,心下忐忑不安,一边摸上他的脉,一边问道:「真的没有受伤 吗?」 风闻雪脸色青白,後面的话几乎是无意识地飘出来。 「疼……肚子……」 风闻雪僵硬了片刻,突然大怒道:「当然疼了!你是要生了!」 风听雨诧异地抬起眼,疑惑道:「不会,刚、刚九个月……」 「是早产!你这个笨蛋!你早产啦!」风闻雪气得已经忘记眼前的人是他大哥了。 风听雨拧眉,暗道难怪这麽疼,疼得他几乎站不起来,直想把肚子里的东西挖出来。 风闻雪扶著他的手气得直哆嗦,吼道:「我说过让你别上山!你竟敢背著我半夜跑上来,还甩脱了紫衣。你别以为自己是宗主就可以任性妄为!别忘了我才是教主!」 风听雨疼痛又起,皱著眉没空理他。 雷雨还在哗啦啦地下,他捧著肚子浑身难受,只想著早产那是怎麽回事?现在应该怎麽 办? 风闻雪气得胡涂了,还在那里吼个不停。风听雨只觉肚皮一硬,知道那种疼痛又要来临,不由握紧了手掌,呻吟著弯下腰去。 风闻雪的手臂被他捏痛,倒回了理智, 见他大哥满脸痛色,神情可怖,才想到现在不是 吵架的时候,他这个白痴大哥要生产了! 风闻雪意识到这一点,脑袋也有点懵。 怎麽办怎麽办怎麽办?要带他回庄吗?可是山庄离得那麽远,还得要翻过三座山,他……哦不不,是「他」等得了吗? 可是不回去的话,现在下著暴雨,又在深山,怎麽生产? 一向英明神武的风大教主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觉身上一重,他大哥正靠著他向下滑去。 风闻雪一惊,慌忙搂住他。 风听雨低垂著头,咬牙抵抗著肚子里的疼痛, 知道自己原来是要生了,忽然心里也生出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一阵一阵难以形容的疼痛折磨得他双腿无力,竟真的站不住了,不由自主地弯曲著双腿想跪到地上,好在风闻雪及时搂住了他。 风闻雪从没见过他大哥这般「脆弱」的模样,一咬牙,决定还是先带他离开。 他记得上山时曾在山脚下见过一座木屋,想是山中的猎户为了狩猎宿夜所盖,便扶著风听雨向那奔去。 两个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此时行来却跌跌撞撞。风听雨固然不在状态,几次几乎脚软地 跌下去,风闻雪却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两人到底不是一般人,纵然情况不佳,仍是顺利地下到了山脚。 【小楼听雨】出书版第十章 建档时间: 3/2 2009 更新时间: 03/02 2009 第十章 木屋十分简陋阴湿,只有一张草席,墙角堆放著铁锅、干粮和一些木头等杂物。 风闻雪扶著风听雨在草席上躺下,心中一片茫然。接下来该怎麽办?去找接生婆? 他不由嗤笑一声,讥笑自己。这个时候荒郊野岭,去哪里找接生婆? 再说,接生婆看见自己要为一个男人接生,只怕会吓昏了过去。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白, 身子不由摇摇欲坠。难道要他来给大哥接生? 风闻雪把风听雨放到草席上後就不敢看他,忙著在木屋里生火巡视,视线一直避免落到他大哥那诡异的身形,尤其是那凸起的肚子上。 「嗯……呃──」 听著大哥时而不由自主溢出的呻吟声,风闻雪脸色更加苍白。忽听身後「匡当」一声, 他转过头,震惊地看见他大哥正撑著身子,举剑对著自己的肚子, 那模样好似要把自己的肚 子剖开一般。「你要做什麽?」风闻雪扑过去,惊得面无人色。 风听雨的汗水早和雨水混在一起,浑身湿透。他咬著牙,吃力道:「把、把孩子拿出 来。」 「你疯啦!」风闻雪又惊又怒。 「不然……怎麽生?呃──」风听雨突然痛起,竟连剑也握不住了,手一松歪倒在草席 上。 风闻雪趁势从他手里把剑抢过来,扔到一边,再不敢让他碰到。 要知道从天下武功第一的大宗师手里抢到剑,那是多麽大的荣耀和骄傲。 可是风闻雪此刻可没时间想这些,他更多的还是心惊。他看著风听雨倒在草席上,紧紧 咬著牙,抓著草席的手指都泛白了,不由心惊胆战。 有、有、有这麽痛吗?他紧张地咽咽口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唔──」风听雨忽然溢出了一声痛哼,挺起了粗壮的肚腹。 「大哥,你怎麽了?」 「……疼……好疼……」风听雨不由自主地低喊, 辗转在草席上挣扎。 风闻雪终於下定决心,咬牙道:「大哥,我帮你接生!」说著伸手去解他的裤子。 谁知风听雨双眸一闪,反手制住了他,力气之大几乎要捏断他的手腕。 「你干什麽!」风听雨厉喝。 风闻雪气急,没好气道:「不脱裤子怎麽生?」 他见风听雨的样子实在是不行了,而且看那肚子……好像也等不得了。他那大哥白痴得 竟要剖开自己的肚子生产,当他也是傻的吗? 风听雨闻言, 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生孩子要脱裤子吗? 可是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痛楚让他无力思考。 风闻雪甩开他的手,不再给他和自己犹豫的时间,噌噌两下将他下身扒了个干净。 当风闻雪鼓足勇气望向他大哥赤裸的双腿间後,再次被惊愕和震怒掠夺了神智。 羊水早就破了,而且看样子已经破了很长一段时间,穴口开得很大,都快有拳头大小了。如果不是错觉,他都快要看到孩子的头了。 他那大哥真的是白痴吗?自己这种状况了竟还不自知?风闻雪都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慌了,他虽然略通医道,但说到帮人接生,也根本没有经验。他一阵兵荒马 分卷阅读30 乱地烧水起火, 又一阵把脉看查,最後也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大哥在草席上辗转痛楚。 「用力……用力就好了!」风闻雪额上滑下一道冷汗,说著自己也觉得不太有意义的话。 风听雨根本不知该怎麽做,不用他说也在本能地用力,感觉腹中那团物事也在使劲地向下走。只是他空有一身内力,此时在人类最残酷最神秘也最自然的行事面前, 也变得毫无用 处了。 屋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山里的雷雨就是这样一阵一阵,下过了,很快就放晴了,可是木屋里的两个人却绝不轻松。风闻雪看著他大哥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道:「如果实在痛得紧, 你就叫出来好了。」 可是风听雨从出生起, 就不知道什麽叫喊叫。他只是紧咬著牙, 随著一波一波的剧痛向 下用力,毫无章法,偶尔低低喊声痛。 风闻雪脸色青白,胸口烦恶欲吐,却强压著,一会儿帮风听雨擦擦汗把把脉,一会儿扒 开他的双腿看看。风听雨股间那渐渐显露的事物让他又是心惊又是惧怕,脑子也是浑浑噩噩的。 「呕──呕──」当孩子那黑忽忽的头盖已经一探一探往外钻的时候,风闻雪终於忍不住冲到屋角干呕了起来,几乎把整个肠胃都吐了出来。 风闻雪浑身虚软,终於神智清明了些。他随手摘下脸上的面具,擦了擦汗, 又咬牙回到 风听雨身边。 「大哥,我看到孩子的头了!再坚持下,马上就出来了!」 风听雨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这麽痛过。即使当年被那巫蛊邪派关在地窖折磨了一个多月, 即使千里追杀万刀宗宗主身受重伤,即使练功岔了内息差点性命不保,他都没有觉得时 间这麽难熬过。 呼……呼…… 他咬著牙,强迫自己大力呼吸,将所有力气都逼到下腹。风闻雪的话其实他根本没有听见,他只是凭著自己的感觉,知道快了,快了…… 「呃、啊──」 「哇──」 当风听雨终於被腹部最後一股剧痛逼出一声低吼後, 随著股间撕裂一样的痛楚,婴儿嘹 亮的哭声也随即响了起来。 其实一切比想象中的顺利。孩子在最後一刻被羊水冲了出来,风闻雪都不知道他是怎麽落到自己双手上的。 他的脑子有些麻木,脸色苍白得不像正常人,但神智倒镇定多了。他拾起刚才扔到一边 的风听雨的长剑,切断脐带,用早已烧好的热水给孩子擦了擦,又翻出木屋里粗糙的干布裹 好,放到风听雨身边,然後帮大哥止血,收拾落在腿间的秽物。 风听雨的神智一直很清醒。虽然腹部和下体还隐隐作痛,但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好似压在身上的大山终於消失了。 他能够行动後的第一个反应是摸回自己的剑,紧握手中。然後侧头看了看,身边放著那个刚从自己腹中出来的皱巴巴的小东西。 风闻雪满头大汗,终於收拾妥当,不由松了口气, 身上一软,坐倒在地。 他呆了片刻,回头见他大哥望著那初生婴儿发呆,不由道:「你不抱抱他?」 风听雨看著孩子沈默片刻,抬眼看看风闻雪,略带茫然地道:「怎麽抱?」 风闻雪脸色发黑,心道:你是他「娘」, 你都不知道怎麽抱我怎麽知道? 二人僵坐著盯著草席上哇哇大哭的孩子出神,谁也不敢接手这「烫手山芋」。 忽然二人同时一动。风闻雪起身推开木门,警戒地望向屋外,过了片刻,松口气道:「不用担心,是紫衣他们找来了。」 回头一看,见风听雨不知何时已抱起孩子护在胸前,手持长剑倚在墙边。 看来到底「母子」连心啊。风闻雪心中感叹,道:「我把夏草也叫来了,你不喜旁人近身,有他在可以照顾你。」 「我要去接赵小楼。」风听雨沈默片刻道。 「放心,东方世子会照顾他的。」风闻雪重新戴好面具,语气微讽,带著些说不来的微妙情感。 风听雨沈默,低头看了看怀里瑟瑟哭著的孩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麽。 紫衣和夏草等神冥教众人赶到, 看见风听雨怀中的孩子都大吃一惊,活像见鬼了一般。 不过他们训练有素,谁也不敢多嘴,恭恭敬敬地将教主与宗主迎回了山庄。 回总舵的路上十分顺利,黑风派的那些余党,不知何故竟都没有出现,一路风平浪静。 待过得两月,连掀起武林风波的那个神冥教宝藏的传闻也渐渐消散了。 赵小楼躺在床上, 形销骨立,黯然神伤。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在他床边哭哭啼啼,泪水 浸湿了一条手帕。 「呜呜呜……咱们赵家就剩你一条根,你怎地如此想不开?道你真要断了咱们赵家的血脉才甘心吗?父母泉下有知,你、你可对得起他们?呜呜呜……」 赵小楼听她哭泣半晌,终於侧头低声道:「姐姐,你别哭了,我心意已定,此生是不能 改了。待将来去了地府,我自会向父亲母亲赔罪。」 「你、你……你要气死我!」那妇人正是赵小楼的嫡亲姐姐赵辛芝。此时她再也忍不住,气恨交集地站起来,指著他骂道:「你这不孝子, 我赵家要你何用?当初爹爹起楼求 子,母亲年过四旬,整整三年才得了你这一条命根。 「你不为赵家传承子嗣也就罢了,竟还心心念念著一个男人!你、你……我赵家世代书香门第, 家世清白,你可对得起赵家的列祖列宗?」 赵小楼挣扎地爬下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著赵辛芝「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头, 道:「小楼知错!小楼大逆不道,对不起家门!一切都是小楼的错!」 赵辛芝见他磕得额头浸血,心下疼惜,面色刚缓, 赵小楼又接著道:「但小楼此生是改 不了了。还请姐姐原谅,放小楼去吧。」 「改不了了……改不了了……这是作的什麽孽啊!」赵辛芝神色渐渐绝望。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了这麽多时日,可弟弟却始终不改初衷,终於渐生心灰意冷之感。 他们赵家正直良臣,世代清白,这一代只有这一根独苗啊。若不能为赵家开枝散叶,岂不是要绝後了麽? 可看著弟弟失魂落魄,形销骨立的样子,难道真要逼死他吗?那也不用等到几十年後了,赵家现在就绝了根了。 「罢了罢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不了你了……管不 了你了……」赵辛芝面色苍白,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赵小楼看著姐 分卷阅读31 姐的样子,也是心如刀绞。 那日他被风听雨点了穴留在山洞里,直过了两个时辰才渐渐解开。 他顾不得尚不灵活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跑出山洞, 当时天色已暮,他全然忘了风听雨的 交代,在山林里乱闯,声声嘶喊著他的名字。直到东方无双带人找到他,见他神智浑噩,状若癫狂,拦都拦不住,便干脆打昏了带走。 待赵小楼醒来, 已在去往京城的马车上。 东方无双解释道:「此事还没完结,柳州不安全,你跟著我回京城避避,待过了风头再 回来。你老家的人我都安排好了,尽可放心。」 赵小楼哭道:「你让我回去!那人生了重病,恐命不长久, 我要回去陪他。」 东方无双吃了一惊,忙问:「谁生了重病?还有究竟是谁救你出地牢的?」 赵小楼哽咽地将事情大概说了,东方无双才知救他的人正是风听雨,而且竟还不可思议地是他的心上人。饶是东方无双这等「见多识广」的人,当时也傻了半天。 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仔细追问了赵小楼一番, 面色一变再变,最後有些诡异地盯 著他道:「你怎知他腹胀如鼓,是长了瘤子,命不久矣?」 「难道不是麽?那种样子、那种样子岂是常人能有的?总之你快快送我回去, 无论如何 我要陪著他。呜呜呜……」 东方无双若有所思,沈吟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日我的手下在山上发现了追杀你们的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并未见到风听雨的行迹,想必他是无事的。 「再说风听雨的武功天下无双,乃大宗师级别,你当真有什麽病灾能缠上他麽?何况神冥教势力极大,要想给他治病还不难?我看你是多想了。这样吧,我派人去打探打探, 等有 他的消息立刻告诉你。」 东方无双一番细细安慰,又分析得有条有理。赵小楼渐渐冷静下来,觉得他说得对,便一路随他回了京城。 谁知回到京城後,赵小楼遇到的最大问题却来自於他的家人。 他自那日与风听雨「生离死别」,便下定决心此生都要陪著他,永不相负。 他生性单纯憨厚,有了这番打算,便对前来看望他的姐姐直言说了。谁知姐姐大怒,将 他带回了婆家看管起来,绝不许他动这等悖德逆伦的心思。 男男相恋,以赵府这样的世家,是绝不允许的。赵小楼这一关,就被关了两个多月。期 间姐姐苦口婆心,日日来劝说他,甚至还请来了京里的高僧为他念佛清心。 可赵小楼铁了心不为所动,因为忧虑成疾,竟还病了一场,直把自己折腾成一把骨头,还是对风听雨念念不忘。姐弟俩对峙到今日,赵辛芝见弟弟誓死不肯回头了,心中说不出的凄楚悲凉,步履蹒跚地出了院门。 此时丫鬟来报, 说静王世子来了。 赵辛芝离开後,赵小楼仍浑浑噩噩地在床头跪著,想到从此便是叛出了家门,也许姐姐不会再认他了,不由心碎欲裂。他虽与姐姐年纪相差甚多,说不上感情如何深厚,但毕竟是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此时让姐姐如此伤心,他也黯然神伤。 他呆呆地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耳畔传来一声惊呼。 「你跪在这里做什麽?」 赵小楼抬头一看,见东方无双大呼小叫地扑过来。 「无双!无双!」赵小楼犹如见到救星,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激动道:「你终於来了!你有他的消息麽?你有他的消息麽?」 「有了有了!咳咳……你快放开,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东方无双被他勒得不行,奇怪他何时力气变得这麽大。 赵小楼眼睛一亮,登时跳了起来:「真的吗?你有他的消息了?」 「真的真的。你快快收拾东西随我走吧。我们这就上路。」 「是是。好好……我没什麽要收拾的, 我们这就走!」赵小楼激动得团团转,忽然想起 姐姐,神色一黯:「可是我姐姐……」 「你放心。」东方无双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扇子,「刷」的一声打开,做风流倜傥状,略带得意地道:「你姐姐那边我已经帮你说通了,她不会反对的,还赞成得很。」 赵小楼自然不信, 叹道:「你不用骗我,我明白姐姐的心意。」 「啧!不信我们走。」 东方无双拉著他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在前厅遇到赵辛芝。只见赵辛芝一脸喜色地迎过来,道:「你们这就上路吗?」 「事不宜迟,孙夫人,小楼我就带走了。」东方无双道。 「好好,你们快些去吧,路上不要耽搁。小楼你这孩子,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啊?」赵小楼看著姐姐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直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怎麽前一刻还在哭哭啼啼地痛骂自己,这时候就变脸了? 他抬头看看天,晴天碧朗,太阳还是好端端地挂在东南方,没从西边出来啊? 赵小楼胡里胡涂地被东方无双带上马车,一路上还在琢磨姐姐的突然变化,直怀疑是否在做梦。不过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风听雨, 又立即把一切抛诸脑後, 只恨不得能赶紧飞到风听 雨身边。 他们从京城一路南行,向著神冥教的总舵清风镇而去。路上赵小楼缠著东方无双打听风听雨的消息,谁知这小子卖关子是一绝,死活不肯多说,只说见了面就知道。 赵小楼心急如焚,却见东方无双好似比他还急,王府的马车日夜兼程,一个月的路程竟 让他们走了十几天就到了。赵小楼也不知东方无双是怎麽安排的,反正效率神速,他们到达清风镇的当天,就被安排进了神冥教总舵。 他是蒙著眼睛被带进去的,一路被人携著,感觉耳畔呼呼风声, 落地之後又东转西转, 不知走了多久。初时他还能听见有人说话走路,和其它一些杂音。但渐渐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隐约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一处僻静之所。 「到了。」 眼前的黑布落下,赵小楼揉了揉眼睛,慢慢恢复视线,见带他前来的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无言。 无言指著前面的院落道:「那便是宗主的院子。没有他允许,我不能靠近,你自己进去吧。」 赵小楼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迟疑道:「他……真的在那里吗?」 「自然。」无言一向面无表情的脸, 却有些古怪地看著赵小楼,道:「宗主自……回来 後,一直住在这里。」 赵小楼深吸口气,向他施礼道:「 分卷阅读32 多谢!那我进去了。」 无言望著他向院门走去的背影,忽然发觉这个少年比初见时长高了许多。 赵小楼停在门前,鼓起勇气轻轻叩门。叩门的时候,他竖起耳朵聆听,彷佛听到了里面 有婴儿隐隐的啼哭声。 嗯?难道是错觉?他正奇怪, 大门忽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小楼,是你?」 赵小楼看清眼前人,不由惊喜地叫道:「夏草?」 许久未见,夏草的模样似乎有些狼狈,头发和身上都是水,袖子还高高挽著,手上有皂 角的清香。 他看见赵小楼,那神色简直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一把拉他进来,急促道:「你来得正好,宗主在後院等你,你快快去吧,我、我、我去准备饭食了。」说完也不及叙旧,把他向 後院一推,自己彷如逃难一般,匆匆离开了院子。 赵小楼听到风听雨在等他, 极大的喜悦冲晕了他的头脑,竟没有多想, 几步奔向後院, 越是靠近那里,婴儿的啼哭越是嘹亮。看来不是错觉了。 赵小楼心底奇怪,却仍然直奔了过去。「风、风……」他呆愣原地。 只见後院空地中放著一个大木盆,风听雨正坐在木盆旁的矮凳上,曲著双腿, 手里拎著 一个胖乎乎赤裸裸的婴儿,皱著眉看他大哭。 风听雨早听见赵小楼进来,此时回头看著他,淡淡道:「过来,给他洗澡。」 赵小楼呆呆地走过去,看著他手中的婴儿,结巴道:「这、这是谁的孩子?」 「我儿子。」 「你、你……儿……子……」赵小楼声音艰涩,好似胸口被重重打了一拳。 他面色苍白,僵硬了半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恭、恭喜风宗主喜、喜得贵子。真是……真是太好了……」他头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 风听雨却不耐他结巴,把孩子往他手里一塞,指著木盆道:「洗!」 赵小楼下意识地接过孩子,见是个十分白胖健康的男孩,大概也就两、三个月大。 他头脑一片僵硬,木然地弯腰将孩子放进木盆, 取过布巾给他洗澡。 不过洗著洗著,渐渐回过神智,他凝神细看,越看越觉得那孩子白嫩的脸庞、黑亮的眼珠、薄薄的小嘴,都像极了风听雨。 果然是他的孩子啊…… 眼泪顺著脸颊一滴滴落下,滚落到木盆里。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早知道他这样的天人之姿,是不该无後的。他是位高权重的堂堂宗主, 武功冠绝天下, 如何能将自己这样的毛头小子看在眼里?能配他的,自然是举世无双的大美人。 自己这番自作多情,实是妄想了。 「宝宝乖……宝宝洗澡澡,洗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赵小楼声音沙哑,满腔苦 涩,却轻柔地哄著孩子。 风听雨站在一旁看著,初时没发现什麽,後来慢慢察觉有些异样。 他俯下身,勾起赵小楼的下巴,看了看他的样子,蹙眉道:「你哭什麽?」 「我、我……」赵小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违心道:「我是高兴的。我替你高兴。」 风听雨眼睛微亮,道:「你看见你儿子很高兴?」 「嗯?」不是你儿子吗? 风听雨的表情忽然有些喜悦,虽然淡淡的,但却立刻让他清冷的面容变得与以往不同, 似乎柔和了起来。 他好似有些满意地道:「果然父子连心。你很喜欢他呀。」 赵小楼呆愣,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麽。 风听雨指著他手里的胖小子,道:「他还没起名字呢。你是他父亲, 你来给他起吧。」 赵小楼彻底傻住,结巴道:「我、我……他、他……他不是你儿子吗?怎麽让我起?」 风听雨不知怎麽说话利落了许多,只是语速仍然很慢,道:「他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我叫他赵一, 可闻雪他们都说不好听。」 赵小楼终於听明白了。 赵一?赵一。赵……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叫道:「你说这孩子是我的?」 小赵一本来在水里被父亲伺候得挺欢,谁知突然厄运来临,「咚」的一声给扔进盆里了,立刻张嘴哇地大哭起来。 「当然是你的。」风听雨皱眉,将盆里扑腾的儿子提起来,好似拎著一只小鸡般递到赵小楼面前,道:「你看他的鼻子、眼睛不像你吗?我日日看著,觉得挺像。」 赵小楼晕了:「我的……怎麽会是我的?我、我从来没有过啊……」 风听雨眉宇轻扫,忽然寒声道:「你想不认?」 「不是。我、我……」赵小楼彻底要晕了,终於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孩子的娘是谁?」他确信自己除了风听雨,此生绝没有再碰过第二个人,不管男的女的。 「没有娘。」 「啊?」赵小楼傻了。没娘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田地里长出来的? 风听雨扯过一旁干净的布巾,一边给儿子擦身,一边轻描淡写,彷佛在说著最自然不过的事情般,淡声道:「我生的,自然没有娘。只有你我两个父亲。」 什、什麽意思?赵小楼茫然道:「你生的?你怎麽生的?」 风听雨似乎不太愿意提这件事,但见赵小楼十分困惑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认真回道:「十月怀胎,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上次我们分手那日。」 赵小楼这才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来一直担心焦虑的问题,视线立即落到风听雨已经平坦如初的腹部上。他仍觉得神智迷茫,脑子有些虚浮, 走路好像都是飘的。 风听雨把孩子放到他的手里,冷淡道:「名字。早点想好。」说著悠然转身,练剑去了。 虽然後来东方无双详细给赵小楼解释了何为摩耶人,以及他们的特殊体质。但赵小楼在 此後漫长的人生岁月中,一直对风听雨能以男子之身产子这件事,充满了敬畏和不可思议。 但得知摩耶受孕的条件,却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因为动情而受孕,因为有情而结晶。 赵小楼的幸福人生,终於展开了。 ──全文完 《小楼听雨》番外一 建档时间: 2/4 2009 更新时间: 02/04 2009 番外: 陈老头的酒肆在这三绝山脚下已经开了很多年了。三绝山山路陡峭,人烟稀少,除了偶尔路过的路人外,便只有山沟 分卷阅读33 里偏僻村庄里的人会来光顾。 不过还有一家人,也会常来他的酒肆。说来奇怪,谁也不知这家人是住在哪里,每次都是突然冒出来。 有一次陈老头酒肆里帮他跑腿的小侄子,在林子里看见一个少年白衣飘飘地从半山上落了下来,吓得他差点大叫神仙。直到少年走近了才认出,正是常来他家买酒菜的赵一鸣。 小侄子吓得够呛,拍著胸脯道:“赵小哥, 您可吓死我了。怎麽从那麽高的地方跳下来啊? 我还当是神仙。” 赵一鸣听了哈哈一笑,道:“这叫轻功,知道吗?” 小侄子羡慕地道:“这功夫可真不错。若是我从上面跳下来,早摔成肉泥了。赵小哥,您能 不能教教我啊?以後我叔再追著我打,他可打不著了。” 赵一鸣笑道:“这我可教不了你。你年纪大了,学不好了。走啦,我还要去你们家拿上次订 的货呢。” 小侄子回来把这事偷偷跟陈老头说了,陈老头歪头想了想,记得以前有人说过这三绝山顶住 著人, 莫不就是这赵小哥一家?可是这山顶这麽高, 这麽陡,怎麽攀得上去? 不过这些事不是他们小老百姓可以想的,所以他郑重地拍了拍侄子的脑袋,叮嘱道:“这话可不要对别人说。咱不招惹是非。” 小侄子心想,那赵小哥和他爹都斯斯文文的,几个弟妹也都乖巧可爱,哪里会惹什麽是非了?不过说也奇怪,这麽多年也没见过那家的夫人,赵一鸣和几个弟妹来时,也没听他们提 过母亲的话题。 这一日陈老头和侄子正无聊地呆在酒肆,等著客人上门,忽见赵一鸣背著个包袱气鼓鼓地走 进来。 “陈叔,来十个馒头,两斤牛肉,打包,带走!” “咦?小哥怎麽今儿个来啦?您上次订的东西还没到呢。” 赵一鸣把包往桌上一撂,道:“我不是来取东西的。您快把我要的东西备好, 我还要赶路 呢。” 陈老头赶紧让侄子去准备食物,再看著大口灌茶的少年, 突然灵光一闪,道:“小哥你不是 离家出走吧?” 赵一鸣啪地把杯子一放,柳眉一竖,道:“什麽离家出走,我这是去闯荡江湖!” 陈老头吃了一惊,道:“赵小哥,你今年才十四吧?小小年纪说什麽闯荡江湖,赵老爷岂不是要担心死?” 赵老爷就是赵一鸣他爹,陈老头见过几次,每次见他斯斯文文的, 模样也年轻,总觉得 唤‘老爷’生生把人家唤老了。 说来那赵老爷可真是早婚啊,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样,竟然已经有了好几个子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赵一鸣脸一黑,没说话。 陈老头又想再劝两句,忽见外面匆匆跑进来两个人, 正是赵老爷和他次子风双行。 “一鸣,你果然在这里。” “大哥。” 赵一鸣一看追来的爹爹和二弟,立即脸一沈,别过脸去。 赵小楼见儿子还没走远,心里直道万幸。上前拉住他道:“一鸣,别闹脾气了,跟爹回去 吧。” “不回!我要去闯荡江湖!” 赵小楼温言道:“你年纪还小,等满了十六岁再说不迟。” “我已经长大了。我决定了,现在就去闯荡江湖!”赵一鸣固执地道。 “你……”赵小楼见儿子一点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有些气恼。 谁知此时旁边的风双行拉住赵一鸣道:“大哥,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怎麽说走就走,都不带著我?” “你……”赵小楼立时又被二儿子气得噎住,哽了片刻,怒道:“双行,我是带你来劝你哥 回家的,不是让你和他一起离家出走的!” 风双行缩缩肩膀,没敢说话。 赵一鸣一边努力想挣脱爹爹的手,一边叫道:“我不回去。父亲老说我武功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已经很厉害了, 我要证明给他看!” 赵小楼白皙的面容气得通红,终於恼了起来,厉声道:“闭嘴!你在你父亲手下连十招都过不去,还敢说自己武功大成?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没有丝毫谦谨反省之心,我这麽多年都 白教你了?” 赵一鸣和风双行很少见爹爹真正生气的模样,一时都被他的厉色震住。 赵小楼不容分说地扯住赵一鸣,冷声道:“走!跟我回去!” 说完还不忘回头,唤了副温和的口气对陈老头道:“陈掌柜,幼子无知,给您添麻烦了。茶水钱下次一起给您。” 陈老头回过神来,忙道:“不急不急。您家上次订的鲜肉和鱼货过两天才来,到时再说。到时再说。” 赵小楼又客气了两句,无心多说,拽著两个儿子走了。 三人回到山上。 这几年赵小楼的暖玉心经一直没有放下,整日攀上攀下,兼之有绳索相助,上下山顶渐渐自如,再不会像当年那般彷徨无措,被人像拎只兔子般提上提下了。 “记住!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和你们父亲提起,知道了吗?”赵小楼郑重地对两个儿子交待。 赵一鸣和风双行知道父亲的脾气,虽然对他们一直不管不问,有些冷淡, 但若知道他们武功 未成就敢离家出走,必定不会手下留情。再想到父亲古怪的性格和深不可测的武功,不知会怎样惩罚他们,二人便都有些心颤。 风双行道:“爹你放心。今天大哥的事我绝不告诉父亲。大哥,你也别再和父亲生气了。父亲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功夫虽在父亲眼里不值一提,但放到江湖上也是年轻一辈中 的高手了,上次二叔不是这麽夸过你麽。” 赵一鸣有些垂头丧气地道:“话虽这麽说,但我又没去江湖上试过,怎知道自己在年轻一辈中算高手了?闭门造车,闭门造车啊。” 赵小楼失笑, 在儿子额上敲了一记, 道:“放心, 等你明年满了十五,爹就叫你父亲放你下 山。你爱去哪里闯就去哪里闯,如何?” 赵一鸣立时眼睛一亮,这才高兴起来。 赵小楼回到寝室,风听雨正坐在床边擦拭手中的长剑,神情专注。 他虽早已武功大成,手中无剑胜有剑,但仍十分喜欢每日在固定的时辰擦剑。赵小楼深知他 的习惯,也不打搅,微笑地在一旁注视。 当年他与风听雨成亲之後,风闻雪随东方无双去了京城,风听雨便留在神冥教总舵代理教主一职。赵小楼陪他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後风闻雪重回教中,风听雨便立即要回三绝山来。 此前赵小楼已有心理准备,知道他性好幽静,惯於自闭,定不会与自己同回柳州居住的。而 且赵一鸣周岁时,赵小楼曾与风听雨带著孩子回老家办抓周, 结果那之後赵家上下都对风听 雨敬若寒蝉,避之不及……唉,不提也罢。 所以赵小楼也死了回柳州定居的心,反正只要和风听雨在一起,在哪都一样。於是下了决 心,将柳州老家的人能遣 分卷阅读34 散的都遣散了,原来王伯给他房里安置的大丫环春兰,他也安排人嫁了。如今老宅子里只有王伯和几个老仆在,帮他看管家业。至於京城姐姐那边,知道他如今有‘妻’有子,便也随他去了。 不知不觉赵小楼陪著风听雨在这壮丽幽美的三绝山顶过了十几年。他不像风听雨那般生来自闭,虽然也性喜清净,却还不到要避世隐居的年纪。但他陪著风听雨,却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一年中也下山两次,有时随风听雨回神冥教,有时自己回柳州老家看看。只是後来孩子们多了,山顶渐渐热闹起来, 他对外面的心也就淡了。 说到孩子,赵小楼嘴角翘了起来。 他原没想过除了一鸣,风听雨还愿意给他生孩子。而且风听雨不喜欢喝药,那个摩耶人的什麽防孕药汁从没喝过。他二人在山上日子清净悠然,夫夫情事,鱼水之欢, 恩爱不断,自然 便会多几个小萝卜头出来。 想起风听雨怀著次子双行时的情景,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风听雨的肚子慢慢大起来,一个小生命一点一点成长,直到孕育而出。 赵小楼仿佛是在做梦。即使是亲眼所见,他仍然难以相信与他同为男子的风听雨竟会真的身怀六甲,孕育子嗣。 可如今他们已有两子两女,名字按顺序分别叫赵一鸣,风双行,赵珊珊,赵思思。 马上即将迎来的第五个小宝贝,赵小楼已经想好了名字,男孩叫赵伍杰,女孩就叫赵舞舞。多好,呵呵呵。 风听雨收了剑,淡淡道:“一鸣回来了。” 赵小楼回过神来, 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他, 斟酌了一下,道:“孩子大了,是该让他出去闯 闯。” “你十六岁之前,不是也没出过门麽。” 赵小楼想起当年,笑了一下, 道:“是啊。第一次出门便遇到了你,还被你莫名其妙地掳到 山上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风听雨这些年来多了些人气,竟也会轻轻地回笑一下,却不言语。 赵小楼在他身边坐下,摸著他已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祸福相依,其实我这福气可大 了。” 风听雨又笑了一下,道:“过了年,就让他下山吧。” “你不是说他武功不成麽?” “比我当年,自然是不成。但到江湖上,也算得上一二了。”风听雨说得淡淡的,但是语气中却蕴涵著一种强大的自信。那是纵看浮云,立於山巅之上的自信。是俯视众生的, 剑指天 下的自信。 赵小楼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虽然冷,虽然淡,虽然缺少人情味,虽然不似常人,但他就是喜欢。 他握了握风听雨的手,微微一笑。 屋外的草地上,年幼的孩子在追逐著小兔子。赵小楼透过窗户望去,只觉这样离世清幽的生 活,即使再过两辈子,都不会腻烦。 【小楼听雨】出书版番外一 成亲 建档时间: 3/6 2009 更新时间: 03/06 2009 番外一 成亲 赵小楼没有想过他会这麽快成亲。虽然他已经十七岁了,并且有了一个三个月大的儿子,但他还没来得及习惯自己为人父的身分,忽然又要为人夫了。 不过搞错了先後顺序,本来就应该及时弥补才对,但赵小楼发愁的是:这两个男人该如何成亲?就算拜了堂,谁又是夫,谁又是妇呢? 按说他与风听雨的两夜欢好,皆是他在上方,何况风听雨竟还为他生了个儿子。那无论 如何都该是他为夫风听雨为妇了。 不过看著风听雨挺拔健美的身姿,剑临天下的气势……连赵小楼都觉得自己好似才应该是为人妇的那一个……汗…… 好在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多久,还是东方无双聪明地帮他解了局。 「成亲就是成亲,两个都是男人,当然都为夫了。这有什麽的,难道还有人会问你不 成?」东方无双说著,嘿嘿笑地一指风听雨道:「如果真有人问,你就把他推出来, 看谁还 敢多嘴。」 赵小楼受教,一脸恍然大悟。 不过他委实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一个男人成亲,到入洞房时还有些胡里胡涂。 看著与他一同穿著新郎喜服的风听雨,赵小楼结巴道:「听、听雨……」 这几日他一直在努力习惯直呼风听雨的名字。毕竟二人现在名分已定,没必要还「宗主」、「宗主」地唤得那麽生疏。 赵小楼看著在众人的劝说下,终於穿上大红喜服拜堂的风听雨,烛光中他的容色更加出 众,比平时多了一层人气和喜气,竟有种豔丽无双之感。 他见风听雨正准备宽衣解带,忙阻止道:「等等、等等。」 风听雨心里有些不耐。他没想到成亲是这麽繁琐的一件事,而且还要穿著这身怪衣服, 他只想赶紧换下,穿回一贯的白衣。 「还、还没喝交杯酒……」 赵小楼拉住他,有些紧张地拿起桌上的酒杯递给他。 因他二人成亲时间匆促,两位岳丈和风闻雪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毕竟是先有了孩子後成亲,这个……传出去实在不太好听。何况给人家生儿子的是他们神冥教的护教宗主风听 雨,真要算起来说不清是谁嫁谁娶。 风闻雪的心思尚且不提,两位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岳丈大人大概也不想丢这个脸面,因此 婚礼虽然办得十分郑重,却也简单至极,只有他们几位亲眷参加而已。 不过赵小楼却非常满意。反正他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在京城, 只要能和风听雨在一 起,怎样都好。再说还有两位岳丈在,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已是十分周全隆重了。 风听雨握住酒杯,望著赵小楼,显然不太知道这交杯酒应该怎麽喝。 好在赵小楼入洞房前,各项规矩都被教导过了,便脸红红地拉过风听雨的手,与自己手臂环绕,低声道:「这样喝。」 风听雨与他气息缠绕,几乎面贴著面,眸色忽然有些深沈,垂下眼帘。 二人慢慢饮过交杯酒。才只一杯,赵小楼便觉得好似有团火在心里烧起来一般。 他望著眼前专注地盯著自己的风听雨,身体只觉轻飘飘的,彷佛失去了自己的意志。 二人默默对视半晌,赵小楼恍惚地伸出手,缓慢而笨拙地去解对方的腰带。 风听雨只是一动不动地看著他,漆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他红扑扑的面颊上。 衣带解开,慢慢从风听雨身上滑落。赵小楼紧张得有些手抖。他望著风听雨,忽然莫名有了勇气,竟凑过去在他面颊上轻轻吻了吻,羞红著脸道:「我好欢喜……」 「……欢喜什麽?」风听雨低头望著依偎在他身前的赵小楼,声音比往日低沈许多。 赵小楼依在他肩上,顺势又亲了亲他的下颌, 伸手揽 分卷阅读35 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肢, 低声道: 「和你在一起,我好欢喜。我但愿自己永远和你在一起。」 风听雨心中一动,似是紧了一下,又似软了一下,竟怦怦跳了起来。他迟疑片刻,缓缓 回搂住赵小楼。 感觉到风听雨的回应,赵小楼心下更是情动,双手竟灵活起来,窜进了风听雨的里衣里,轻柔而激动地抚摸起来。 良宵春情,他自然不愿错过。 二人慢慢滚倒进床帐内,风听雨随手一挥, 帐幔便落了下来。 赵小楼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怀里人是谁,不由激动得无法形容,心底充满爱意的同时,也生出一股豪气。 「我会永远对你好的。虽然、虽然我武功不如你,身体也不够强壮,但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风听雨望著身上的人,轻轻勾了勾唇角,竟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赵小楼失神了片刻,再也无法控制,猛然而强烈地探入他的体内。 风听雨渐渐从这种欢好方式中得到乐趣,情动起来,胸膛随著激烈的运动而急促起伏。 他闭著眼想,如此与赵小楼过一生,似乎也不错。 除了剑,这鱼水之欢,果然也是人间一大妙事。 看来闻雪果然没有说错。 ──番外一《成亲》完 【小楼听雨】出书版番外二 双行 发文时间: 03/31 2009 番外二 双行 「听雨,该吃午饭了。」赵小楼愉快地备好午膳,叫过在前院和小兔子们玩耍的儿子赵一鸣,然後来到後山唤风听雨,却见风听雨倚剑站在湖边默立,不知在想什麽。 「怎麽了?」赵小楼奇怪地走过去。 风听雨一手支剑,一手摸著自己的肚子,低声道:「感觉怪怪的。」 「怪怪的?」赵小楼大惊,连忙紧张地凑过去,在他肚子上上下乱摸。「怎麽怪了?哪 里怪了?是不是肚子疼?还是孩子踢你了?哪里难受?是不是要生了?」 风听雨奇怪地看了一眼语无伦次的赵小楼, 道:「刚六个月,不会生。」 赵小楼黑线。 他当然知道六个月不会生啊。可是他刚才不是说感觉怪怪的吗?自己担心才会这样的。 两年多的亲密相处,赵小楼在风听雨面前早已从容自然,有时甚至会为了他的一些古怪行为而感到气恼无奈。 比如赵一鸣一岁生辰时,赵小楼带著风听雨与儿子一起回到柳州老家, 想给儿子办一个 开开心心的周岁抓周。甚至连姐姐都千里迢迢从京城送来了给小外甥的抓周礼。 谁知风听雨居然问:「为何要抓那些东西?」 赵小楼看著满地放著的抓周物品,有经书,有笔墨,有木剑,有珠玉, 还有算盘和胭脂 等物。每一样都寓意了一种期待和祝福,就不知他们家小一鸣会抓哪个了。 他以为风听雨是不知道抓周的含义,给他耐心地解释了一遍,然後乐呵呵地道:「咱们 小一鸣选哪样都好,将来我这当爹的都支持!」 谁知风听雨什麽也没说,面无表情地走到大厅中央,长剑一挥。 大家只觉眼前刷刷的白光闪过,然後再一看地上……都剩碎片了。 王伯吓得不知该不该坐到地上。阿喜和阿福则面无人色地瑟瑟发抖, 使劲往他家少 爷……哦不,是老爷了,使劲往他家老爷身後钻。 好在抱著赵一鸣的奶娘是从神冥教出来的,在宗主气势骇人的剑气面前仍然镇定自若,就是手软了一下,将孩子撩到地上。 「哦呀?」赵一鸣胖胖的小短腿定在地上,左右看看,不明白刚才还给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怎麽都不见了?现在满地碎片中除了站在大厅中间的爹爹,什麽都没了。 「啊呀呀……」他叫了两声,见大家都没人理他,不论是一向疼他的父亲, 还是长著白 胡子,看见他就笑得满脸老褶的王爷爷,甚至连最最喜欢捏他脸蛋逗他玩的阿喜和阿福,都 躲得远远的,对他不理不睬。 赵一鸣觉得有些委屈,迈著小短腿,步履蹒跚地蹭到风听雨身边。「爹爹……」 风听雨低头看著抓著自己裤脚的儿子, 把剑一收,连剑带鞘递给那还没他腿长的小人, 冷冷道:「拿这个!」 「哦呀?」赵一鸣傻呆呆地望了望眼前的大家夥。 这是什麽呀…… 那剑足有赵一鸣两个长,又长又重,岂是一个刚满周岁走路还走不稳的小家夥拿得动 的? 他被剑压得晃了晃,小腿不稳地退了两步。 风听雨长腿一伸,挡在儿子身後,支住了他。 赵一鸣被那冷冰冰的东西弄得难受,却饶有兴趣地双手抱住。他抬头望了望正俯首看著他的爹爹,又转眼寻到一边傻呆呆站著的另一位爹爹,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他捧著剑身,吃力地拖著它在地上开始挪。 他挪!他挪!他挪挪挪! 作为刚满一岁的孩子,赵一鸣意外地有毅力,也意外地有力气,竟能拖著这麽一个十几 斤重的长剑走了好几步,终於来到赵小楼身边。 「爹爹!」赵一鸣大声清脆地唤回赵小楼的神志,指著已经躺到地上的名剑,得意地道:「爹爹给鸣儿。鸣儿给爹爹。」 他现在只会叫爹爹,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只知道这两人是他世上最亲的人没错, 所以 有时说话颠三倒四,不是亲近的人还真分不出来他叫的是谁。 赵小楼苦笑,知道儿子的意思,摸摸他的小脑袋,道:「鸣儿乖,爹爹不要,这是你爹 给你的。」 风听雨道:「不是我给的,是他抓的。」 众人黑线。 拜托!大家都有眼睛好不好?明明是你毁了周围所有的抓周礼,硬把那把剑给你儿子拿的,这哪里算抓周? 王伯泪眼婆娑地望著赵小楼,心中哀嚎,少爷你娶的到底是什麽人啊? 赵小楼无语,为风听雨与众不同的怪异神经而绝倒。 经过抓周事件後,赵小楼对风听雨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新的层次。 他们在柳州住了一段时间,但风听雨实在不习惯人多的场合,而赵家上上下下看见他也 都绕著走。於是没过多久, 赵小楼就随他一起回到这三绝山顶来了。 说起来,赵小楼自从突破《暖玉心经》的筑底阶段後,进度就一日千里,又有风听雨这麽一个高明的师父在,一年前终於可以利用绳索独自上下山顶了。而且轻功越来越高明,看来很快就可以超过东方无双了。 赵小楼见风听雨还是捧著肚子不说话,不 分卷阅读36 由著急起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为什麽说感觉怪怪的啊?到底哪里不舒服啊?」 风听雨看了看他,终於道:「今日练到起风式第三招,觉得剑锋偏行,有些怪怪的。」 赵小楼愣了片刻,呆呆道:「你觉得剑招有点怪?」 风听雨点了点头,没说话。 赵小楼不知该说什麽好,过了好半晌,才松口气道:「你现在身子不便,起风式第三招 要扭转腰部向後反刺,自然感觉怪怪的。」 这部剑法是十年前风听雨在山上闲来无事自创的,许久不练, 今日不知怎麽想了起来, 练了几招感觉不对,因此说感觉怪怪的。 赵小楼在三绝山顶,早把书阁里那些书都摸了个透。对於风听雨自创的这套剑法更是知之甚深,自己无事时也练来玩玩,所以才知道怪在哪里。 他没想到风听雨竟然是说这个,白担心一场,笑道:「好了,赶紧去吃饭吧。你不饿小 家夥该饿了。」 风听雨随赵小楼向小院走去,心里还在想那第三招。 其实他觉得怪,倒不是因为肚子大了不方便,以他的身手早已超脱寻常的形式了。只是因为那是他十年前所创的剑法,还有许多地方比较青涩。 以他现在的巅峰状态来看,自然有些地方不够成熟,感觉怪异。 他也不和赵小楼争辩,随他进了饭厅,见赵一鸣已经欢快地吃了起来,夏草在旁忙得手忙脚乱。 「哎呀我的小祖宗,那是菜心,不要乱扔啊!」 要说这两年来长进最大的是谁,除了赵小楼,就非夏草莫属。 其实以他现在的资历和身手,足以回神冥教担当重任了,只是他伺候惯了风听雨,倒喜欢留在山上专心练功,而且山顶只有风听雨和赵小楼二人,只怕也应付不来赵一鸣这小鬼。 夏草再偷偷往他家宗主肚子上溜了一眼,心道再加上这马上就要新加入的小家夥,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将来山上一定更乱。 他这番推测果然在四个月後应验了。 这次风听雨怀了足月,胎儿养得很好,分量十足。赵小楼几乎得了产前相公忧虑症,从 第八个月开始就紧张兮兮地跟在风听雨身後。 风听雨自然不管他这些,自己每日该做什麽还做什麽,只是赵小楼每日苍蝇似的围著他 转,就是他这般自闭冷淡的人也会受不住。於是那段日子夏草时常会在山顶发现赵小楼被点了穴的身影, 忙著给他解穴成了另一项重要任务。 到了产期临近,夏草也紧张起来。望著宗主那沈甸甸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的肚子,心里和赵小楼一样又惊又叹,又喜又忧的。 山顶上只有赵一鸣最开心,没事就跑到风听雨身边,指著父亲的大肚子道:「弟弟快出 来。爹爹快叫弟弟出来陪我玩。」 赵小楼赶紧扑过去把这小祖宗抱走,生怕他惊了风听雨。 风听雨倒是无所谓,就是觉得肚子太大练不了剑,有些烦躁不安,心里倒也盼望早点生 出来。 如此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风听雨当时正在卧室调息运气,措手不及的阵痛差点让他岔了内息。 他缓了口气,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自己八成是要生了。於是慢慢起身, 挺著肚子来到 後院,见赵小楼正和儿子玩得开心。 他默默在旁看了一会儿,直到赵小楼抱著儿子走过来,道:「今天这麽早就练完了?该去散步了,我去让夏草来看著一鸣。」 风听雨淡淡道:「今日不去了。」 「啊?为什麽?」赵小楼不明所以。每日这个时辰二人去後山散步, 已成了惯例。 风听雨觉得腰背有些酸痛,一手撑著腰,一手扶著肚子,道:「他要出来了,让夏草下 山去请医圣。」说完迈著奇怪的步伐往回走。 赵小楼傻在那里,一时没回过神来。 「爹爹,你怎麽了?」 「一鸣……刚才你爹说什麽?」 赵一鸣瞪著眼睛,清脆地道:「爹说他要出来, 让夏草叔叔去请医圣。爹爹,谁要出来 了啊?」 赵小楼手一软,把儿子扔到地上,向著後院冲去:「夏草──」 风听雨这次有了经验,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无知地用剑对著自己的肚子。 只是他实在不习惯这般疼痛,在熬了整整三个时辰後终於忍无可忍,一把抓过教中医圣的手,咬牙道:「他怎麽还不出来?」 苏无知愁眉苦脸地道:「宗主大人,我怎麽知道?也许这小祖宗在您肚子里待得太舒服 了,不愿意出来。」 风听雨颓然倒回床上, 感觉又一波阵痛袭来,疼得他想杀人! 也许是苏无知感受到了他的杀气,突然大叫起来:「出来了!要出来啦!」 赵小楼一直在门外守候,小脸憔悴地像张白纸。想起风听雨一向俊冷如仙的脸因疼痛而变形,就心疼不已。 他等了这麽久,一直没听见屋里传来什麽声音,直到听见苏无知大叫,他惊慌之下也没 听清,还以为发生什麽大事,终於按捺不住,一脚闯进内室。 内室里风听雨正屏住呼吸,使出最大的力气推挤自己的腹部。而那一直赖在他肚子里的 小家夥终於在苏无知的帮助下,扭扭捏捏地钻出了小身子。 赵小楼正看见苏无知捧著孩子的头,将他从风听雨身体里拉出来。 这感动而神奇的一刻,同时也是血腥而恐怖的一幕,不论生产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足 以……让赵小楼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呜呜呜……我真没用! 赵小楼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昏了过去,简直不能原谅。 夏草叹道:「好了,你别难受了,宗主又没有怪你。你快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宗主已经 抱著孩子想了好几天了。」 第二个孩子也是男孩,和两位岳父大人说好这个孩子要姓风的。 本来赵小楼想,既然这个孩子姓风,名字就让风听雨起好了。谁知风听雨上来一句: 「风剑。」让众人华丽丽地绝倒。 这名字也太…… 风听雨想了想,又道:「风武。」 这个名字也行,但总觉得……有点配不上自家儿子。 风听雨虽然没说什麽,但赵小楼感觉他有点不耐。今日夏草催他,便想了想道:「既然排行老二,就叫风双行吧,将来和他哥哥一起剑行天下。」 这个名字风听雨很满意。他看了看床边呼呼大睡 分卷阅读37 的小肉球,又看了一眼趴在床边捅弟弟肉脸蛋玩的大儿子,点了点头,道:「就这样。」 赵小楼嘿嘿一乐。 赵一鸣,风双行。没想到他有两个儿子了。哈哈哈。 风听雨见他一张小脸笑开了花,白白嫩嫩的, 好似还是当年他在柳州龙潭湖畔遇到的小 白兔一样的少年,不由也是微微一笑。 看来多生几个儿子也不错,看他开心的那样子。 夏草看著他家宗主与他家小相公之间的互动,心中哀叹。 看来这山顶上,以後一定会越来越热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