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许祖国[快穿]》 第1节 以身许祖国[快穿] 作者：临西洲 文案 【一生践一诺，以身许祖国。】 钟蕾绑定【女配虐渣系统】，穿梭各个小世界，手撕人渣，碾压极品。 然而时间久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实在无聊且没有价值。她总觉得，自己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信仰与追求。 叮！ 恭喜宿主，您被快穿局抹除的初始记忆开始恢复。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是您曾经的座右铭，【报效祖国、奉献自我】是您曾经的人生追求！主线任务更改中，【女配虐渣系统】升级为【女配强国系统】。 以身许国才是正道的光，请宿主用自己的能力，为祖国铸就荣光吧！ 世界1：【深海高歌】（已完成） 对男主爱而不得、活成女主对照组的年代文女配——核潜艇设计师 世界2：【长空旖旎】（进行中） 患有自闭症，被家人抛弃最后跳楼的真千金——战斗机飞行员 立意：一生践一诺，以身许祖国。 一句话简介：一生践一诺，以身许祖国。 内容标签：系统 || 快穿 || 穿书 ||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蕾 ┃ 配角：┃其它： 第1章 深海高歌01 女配每天都在报效祖国[快穿] 文/临西洲—— 核潜艇设计师——【深海高歌】篇—— 卷首语： 试问大海碧波，何谓以身许国？青丝化作白发，依旧铁马冰河。磊落平生无限爱，尽付无言高歌！* 深海高歌01—— “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同志就是钟蕾吧，长得可真水灵。” “不愧是交大附中一枝花。” “模样好看有什么用，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心思不正。” “据说，她对咱们造船系的陈朝阳有超出同志关系之外的想法，所以经常来交大自习室。” “天，钟蕾这么大胆？” “不可理喻！国家现在正是百废待兴之际，作为学生，我们应该努力学习，去祖国需要我们的地方奉献自我，而不是沉溺于小情小爱！” 初夏带着梧桐花味儿的清甜微风，裹挟着温热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 略显逼仄的交大自习室里一片亮堂。 入眼之处，能瞧见斑驳到发灰的墙面、带着锈渍的窗框，陈旧破损的桌椅，以及黑板上方写着的工整标语——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自习室前排，几个女学生凑在一起交谈，言语间对那个叫做钟蕾的女生十分看不上。 而她们谈论的对象，此时正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上趴着安静走神。 现在是1955年5月，国家刚刚成立没几年，国际形势严峻，国内条件同样艰苦。 教室里的大部分学生，无论男女，都穿着朴素的衣裳，满脸写着对知识的渴求。 唯有钟蕾是个例外。 她穿着一身白色小裙子，扎着两个漂亮蓬松的蝎尾辫，脸蛋白嫩五官娇俏，一举一动都美的赏心悦目，漂亮到惹眼。 这种漂亮，让她在自习室里格格不入。 别人的桌子上放的都是各种教科书，她的身前，放的则是糖果和化妆品。 也难怪钟蕾会被指责心思不正。 没有人注意到，本来趴在桌子上的钟蕾突然直起身，好奇的打量教室环境，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艳羡。 这样无忧无虑认真读书的生活，真好啊。 就在刚刚，这具身体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个灵魂。 她是快穿局的员工，钟蕾。 正当钟蕾打量教室的时候，一道冰冷漠然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宿主注意，新世界剧情正在传送中——】 说话的是系统。 钟蕾死后，莫名其妙绑定了这个名字叫做【女配虐渣】的系统，就此成为快穿局的员工。 她的日常任务，就是穿梭去各个书世界，手撕人渣、打脸极品。 结束上个世界的任务后，她在系统的带领下，来到这个新世界。 半分钟后，系统将新世界剧情传送给钟蕾。 在她左眼球的虚拟面板上，浮现出这次穿越对象的基本资料。 姓名：钟蕾—— 资料：女配、交大附中高三学生、18岁—— 书世界：年代小甜妻—— 时间：1955年—— 地点：申市、交大—— 任务：打脸男主、打脸女主、打脸男二、打脸男二妈妈、打脸女三、打脸极品亲妈、打脸渣哥、为女配的人生翻盘—— 此前，钟蕾已经穿越了几十个书世界，因此对于这种类似的任务并不感到陌生。 只不过，看到那满屏幕的‘打脸’二字，她心里还是产生了强烈的抵触与疲惫。 这种无限循环、打打杀杀的事情经历多了，实在让人难受，而且毫无价值。 钟蕾总觉得，自己心里应该有着更有意义的人生目标与追求。 然而遗憾的是，她想不起来了。 没错，每个绑定系统的快穿局员工，都被抹除了生前的记忆。 妥妥的工具人。 【你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交大造船系自习室，你和在交大附中读高三的同学女主邹淼约好，一起来找读大一的男主陈朝阳，求他家帮忙给你哥哥安排工作。】 不管钟蕾心中如何抗拒，系统漠然的开始发布任务： 【两分钟后，女主邹淼带着红糖水匆匆赶来找你，因为走得着急，红糖水撒到了你的白裙子上，剧情就此开启——】 每次穿越做任务，剧情线都需要一个矛盾切入点，方便直接开始打脸。 显然这次矛盾，是‘女主把红糖水撒到了女配的裙子上’。 而这也是女配悲剧的开始。 女配喜欢男主陈朝阳，特地穿着新裙子来交大见男主，结果裙子却被女主弄脏了。 她心中愤怒，气呼呼的推了一把女主，女主跌倒在地，手臂磕碰出血。 这一切被男主陈朝阳看在眼里，他指责原主过于跋扈，然后搀扶着受伤的女主去校医室。 自此以后，男女主开始熟悉起来。 而女配因为嫉妒，一次又一次的去找女主麻烦，不出意外一次又一次的自找羞辱。 女主的日子越过越好，包括亲情、友情、爱情。 女配则是越过越糟糕，拥有的一切都慢慢失去。 简单来说，女配钟蕾就是女主的对照组。 女主永远都在成功，女配永远都在倒霉。 “蕾蕾。” 就如系统所说的那样，两分钟后，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模样秀气的短发女孩子抱着一个水壶，小跑着急匆匆来了自习室。 是女主邹淼。 因为一路赶来比较着急，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还微微有些气喘。 等来到钟蕾身边坐下的时候，邹淼低血糖犯了，眼前一黑，手中的水壶脱落。 看着向自己飞来的水壶，钟蕾没动。 这是剧情线，她根本躲不开，只有当水壶落下，被溅脏裙子以后，【女配虐渣】的反击剧情才能开启。 水壶里装的是红糖水，这个年代物资匮乏，红糖水可是好东西。 邹淼和钟蕾关系好，知道最近钟蕾来了例假，哪怕自己低血糖都忍住没喝，特地从家里给钟蕾带了一小壶。 在一片惊呼当中，红糖水洒到了钟蕾的白裙子上。 漂亮的白裙子顿时被染上红色的水渍。 “天啊，钟蕾会发飙的吧。” “那条裙子很显然是新买的。” “有好戏看了。” “钟蕾穿着这条裙子臭美了好久，现在竟然被弄脏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周围学生们的话，让邹淼脸色微白。 她焦急又歉意的看向钟蕾，磕磕巴巴的解释道：“蕾蕾，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洗裙子吧，或者我赔你一条新的！” 小姑娘澄澈的眼睛里满是愧疚与惊慌，看得出来，她确实并非故意。 所以钟蕾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宿主不要听她解释，这就是纯粹的白莲花行为，她嫉妒你的美貌，嫉妒你的新裙子，嫉妒你和男主陈朝阳是青梅竹马，故意把红糖水泼在你裙子上。】 第2节 脑海中，系统冷冰冰的说道：【趁着男主还没来，你先抽邹淼一个巴掌！然后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顺势博得男主同情。】 只是因为裙子被对方不小心弄脏了，就要抽对方耳光？ 这种行为未免过于离谱。 系统发布的任务，戾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癫张狂。 之前快穿做任务的一些世界，虽然说也难免要打打杀杀，但好歹女配确实受到委屈，复仇也算是合理。 可这个对照组年代文里，女配从头到尾就是个‘恶毒’的反派角色，她的悲惨下场纯粹就是自己作的。 这种反派，有必要去给她的人生翻盘吗？ 目光从邹淼身上挪开，看着教室里的环境，以及一群年轻的学生，钟蕾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一个莫名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曾经她也在这样的教室里学习过，有抱负，有梦想，有追求。 然而……那些记忆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抹去了。 这恍惚却诡异的想法，让钟蕾没有听从系统的要求，安安静静的坐着没动。 或许她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拥有什么样子的人生。 但，一定不是这种戾气缠身，张牙舞爪的状态。 她觉得有些心累。 这种无脑打脸的活儿，谁爱干谁干吧。 【宿主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要违抗快穿局的约束？开局打脸才能拯救一本书世界，让其拥有更多读者和人气，你也能获得更高的评分。】 察觉到钟蕾的抗拒，系统声音更加冰冷：【只要攒够评分，你就能获得世界移民资格，安定生活。离谱不离谱没关系，没有人会在乎，剧情爽起来就完事了。】 应该是为了警告钟蕾。 系统说完以后，竟然操控着她的手，一点点冲着邹淼扬了起来。 邹淼吓得神情一白。 四周围自习室的学生们同样惊恐的瞪大眼。 难不成……钟蕾因为裙子被弄脏了，气急败坏，准备动手？ 察觉到系统竟然强行操控自己，钟蕾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怒意。 她绷紧脸色，咬紧牙关，艰难的，一点点收回身体的控制权。 【你疯了吗！】 【男主快要来了，你必须抢先抽邹淼一耳光！】 【很好，既然你敢抗拒，那就别怪我了。】 【你再不听从命令，我就将你抹杀！】 系统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脑海中接连响起。 与此同时，剧烈的痛感来袭，疼的钟蕾面色苍白，仿佛灵魂都在遭受捶打。 然而，她始终就这样站着，表情冰冷，不肯服输。 没有三观，没有主动权，一直打打杀杀的日子，有什么意义？ 就算被抹杀又怎么样。 这种丧失主权的工具人生，她厌倦了，也受够了。 强忍着身体内剧烈的疼痛，钟蕾在心中一字一顿的漠然道： 我！拒！绝！ 咔嚓。 这三个字说完以后，冥冥之中有什么束缚，骤然破碎了。 一些曾经被尘封的、陌生又熟悉的记忆开始涌进脑海…… 【这种疼痛你怎么能忍受得住？】 【不！你竟然觉醒了被快穿局强行抹除的记忆！】 【这不可能……】 破碎声响起的时候，系统的声音，从冰冷变成恐慌。 钟蕾体内的剧烈疼痛瞬间消失。 一道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 恭喜宿主，您被快穿局抹除的初始记忆开始恢复。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是您曾经的座右铭，【报效祖国、奉献自我】是您曾经的人生追求！ 主线任务更改中，【女配虐渣系统】被抹除，根据您的初心意志，系统代码重组升级为【女配强国系统】。 以身许国才是正道的光，请宿主用自己的能力，带领男女主一起，为祖国铸就荣光吧！ 【女配强国系统】启动中……5%……6%…… 听着脑海中传来的声音，钟蕾笑的眉眼弯弯。 因为她的记忆，回来了。 作为华国曾经的潜艇科学家，她在科研岗位上呕心沥血工作，只因为不想看到这个暂时落后的国家，被列强欺负。 谁曾想还没等钟蕾和同伴们研发出更尖端的潜艇设备，她就因为身体原因，倒在了科研室里…… 然后被那个所谓的【女配虐渣系统】操控，抹除记忆，成为了丧失思想的打脸工具人。 想想前面那些快穿世界中自己被系统支配的画面，钟蕾眼睛里浮现出无尽后怕。 好在，她成功找回了自我。 自习室里。 本应该脸带怒意，要伸手去打邹淼的钟蕾突然间收回了手，脸上浮现出一抹神采飞扬的笑意。 那笑容灿烂又耀眼，明明还是那副长相，却平白少了些娇俏妩媚，多了些英姿飒爽。 好看的令人惊叹。 在一群人惊愕的注视下，就见钟蕾浑然不在意的用手绢擦干净裙子上的水渍，冲着邹淼笑道：“没事儿，我回去自己洗干净就好。” 褪去骄矜神情的白裙子女孩儿模样仍旧美丽，言谈举止却出奇的自信从容，格外落落大方。 本以为会被打的邹淼愣住了，眼睛瞪得滚圆，瞧起来多少有些迷迷糊糊的可爱。 她看着眼前笑容绚烂的钟蕾，莫名觉得对方似乎变的哪里不一样了，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变了哪里。 “可是这条裙子……” 邹淼话说到一半，压低声音愧疚又慌乱的道：“这裙子是你攒了好久的钱买的，今天特地穿出来，向陈学长表明心意的呀！” “表明心意？” 钟蕾闻言微征，本想直接否认。 然而看着邹淼自责到隐隐发红的眼圈，她失笑道：“其实我刚才认真想了想，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应该以学业为重，其余的事情，等上大学以后再考虑。” 啊？ 听到这话，邹淼十分吃惊。 要知道，以前在钟蕾心目中，陈朝阳永远都是排第一的。 “蕾蕾，你说得对，学业确实最重要。都怪我今天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新裙子，耽误了你的爱情。” 钟蕾有多喜欢陈朝阳，作为闺蜜，邹淼心里门儿清。 她以为好朋友是在宽慰自己，心中感动又自责，保证道：“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赔你一条新裙子，让你考上大学以后穿上它，漂漂亮亮的去见陈学长。” 这年头，虽说自由恋爱的风气已经在年轻人当中盛行，但女生向男生表明心意，还是很大胆的行径。 似乎是为了给钟蕾鼓气，邹淼甚至还攥紧小拳头，秀气的脸蛋上满是认真的补充道：“加油奥蕾蕾，做你想做的，大胆去追求你的幸福，我会永远支持……” 在原主心中，爱情和幸福直接划等号。 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都是类似‘爱情神圣不可侵犯’这种说辞，妥妥的恋爱脑。 但在钟蕾这里，爱情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一个人被抹除了记忆与思想，作为打脸工具人在各个快穿世界中被掌控人生，那么当她重新找回自我以后，绝对不会只想追求小情小爱。 更何况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她就一心为国搞科研，最终病逝在实验室里。 而这次系统升级，也是根据钟蕾的初心与执念，量身定制改造的。 【女配强国系统】启动中……16%……17%…… 看着左眼球虚拟面板上的新系统进度条，钟蕾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强国系统，听起来很不错啊。 “什么永远支持我，你还是先照顾下自己的小身板吧。” 默默将心中的期待压下，钟蕾拿起还剩下半壶的红糖水，不由分说塞在邹淼嘴里：“低血糖可不是小问题，你喝一点缓缓。” “唔……咕嘟……” 邹淼被迫抱着水壶，咕嘟嘟喝红糖水。 甜滋滋的味道，让她幸福的眯起眼睛，也忘记了自己未说完的话题。 而陈朝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了自习室。 不愧是男主角，他身材高挑模样出众，穿着一身灰色的学生装，整个人阳光又青春。 这样一个优质帅哥走进来，教室里许多女孩子都红着脸偷偷打量他。 陈朝阳却目不斜视的走到钟蕾身边坐下，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堆书，开始闷头赶作业。 没错，这位男主角的设定，最开始是个不解风情、一心学习的直男学霸书呆子。 陈朝阳坐下以后，甚至都没注意到钟蕾的白裙子上面沾染了污渍。 第3节 这让旁边的邹淼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你哥哥的工作，等这周末回家，我会让我爸帮忙安排。但我不保证一定能成啊，你也知道，我爸那人有些古板。” 陈朝阳开始奋笔疾书赶作业，头也不抬的道：“对了，谢谢你帮我占自习室位置啊小蕾，但是我今天忙，没时间陪你玩，你先自己看书。” 今天原主来找男主，可不仅仅是为了表白，同时也是为了哥哥钟衡的工作。 陈朝阳的爸爸，是造船厂的厂长，钟妈妈想把儿子安排进造船厂上班，所以托女儿来找陈朝阳说情。 原本的剧情里，因为女配打了女主，被男主撞见，最后这个工作的事情自然是没成。 “谢谢。” 听到陈朝阳的话，钟蕾道谢，然后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不能平白无故让人帮忙，那肯定是要礼尚往来的。 女孩儿的表情很认真，并非客套，和往日里叽叽喳喳黏糊着自己吵闹的模样大相径庭，今天的她，安静又沉稳，很美。 陈朝阳很少见到这样正经的钟蕾，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跟我客气什么。” 目光隐晦的在女孩儿精致白皙的脸上扫过，陈朝阳起了点逗弄对方的小心思。 他把手中的一份试卷递给钟蕾，不动声色说道：“不过你要真想帮我的话，就把这最后一道题做出来吧。” 这道是试卷最后的附加题。 陈朝阳读的是造船系，目前还在学习理论知识，但这道附加题却是一道实践题：拖网渔船优化方案。 当初发放试卷的时候，导师说了，这道附加题不计入分数。 再说白了就是，导师也没指望这群大一的学生能做出来这个方案。 既然作为学霸的陈朝阳都对此一筹莫展，那么读高三的钟蕾就更不可能做出来了。 陈朝阳就是想给钟蕾找点事儿干，自己好腾出时间写作业。 要知道，平时钟蕾这姑娘是真的吵。 “拖网渔船优化方案。” 看到这道附加题，钟蕾挑了挑眉。 她生前就是研发潜艇的，渔船优化自然也是她攻克过的课题，但这么一个大课题，竟然被随意当做一个在校学生试卷的附加题，就有些离谱了。 要知道，拖网渔船的优化，要从甲板、平衡舵、主尺度、艏柱、机舱、柴油机驱动等多个方面去完善。 这个书世界的科技线，厉害啊。 “我尽力试试吧。” 在陈朝阳揶揄的注视下，钟蕾拿过那张试卷，然后找出一张草稿纸，陷入沉思。 “尽力试试可不行。” 瞧着钟蕾一本正经的样子，陈朝阳有些想笑。 这种造船专业方案，别说做出来，外行人连题目都看不明白。 他认定钟蕾是在不懂装懂，故意说道：“你得帮我做好，老师说了，如果这道题做不出来，会影响我的期末评分。” 这道题……这么重要？ 钟蕾闻言蹙起眉头。 可这个时候，系统还在启动中，并不能给予帮助。 她思考良久，然后才慎重的下笔，在草稿纸上写优化方案，还绘制了精细的渔船图纸批注。 陈朝阳刚开始还瞄两眼钟蕾，最后忙着赶作业，早就把这事儿忘到脑后。 唯有旁边默默看着的邹淼，瞪着眼发呆。 因为钟蕾写了好几张草稿纸，上面还有漂亮的渔船手绘节点图……虽然邹淼看不懂，但总感觉这也不像是随意瞎画的样子。 “糟了，下午还有课。”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习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开始离开。 陈朝阳把各科作业本全部迅速拢进书包里，包括钟蕾做的附加题草纸。等走的时候，他还不忘佯装严肃的问道：“怎么样，你帮我做出来了吗？” “做了三分之一，没有全部优化完，时间不够。” 钟蕾如实回答，不确定的说道：“但应该不至于太差劲……吧？” 这句话的最后，她用的是反问语气。 每本书世界的科技线进度都不一样，所以哪怕曾经是潜艇科学家，钟蕾也不敢托大。 啊这。 听到钟蕾的回答，陈朝阳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得亏刚才他还觉得这姑娘长进了，沉稳了不少。 现在看来，还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一个人，短时间内完成了拖网渔船优化的三分之一，这是内行人听到要笑出声的程度。 “行，谢啦，那下次见。” 陈朝阳也没拆穿她，背上书包大步离开。 等到了教室以后，刚好导师周宪在讲台前坐着，陈朝阳顺势把那份试卷交了上去。 因为附加题又不影响分数，他都没去看钟蕾写的什么。 通常情况下，班级里没有人会写附加题，导师甚至都不会批这道题。 但陈朝阳这次注定失算了。 周宪这会儿其实就在关注这道附加题，奈何学生们交上来的卷子都空空一片，让他内心十分焦急。 于是，陈朝阳那张笔迹工整、还带有节点图的草纸，非常容易就闯进了周宪的视野。 刚开始，周宪还没怎么在意，等看完这份附加题答案以后，他顿时瞪圆了眼，急忙拿着那几张草纸找到了陈朝阳。 “陈朝阳同学。” 周宪急切道：“这道附加题的渔船优化方案，是你做出来的？” 啊这。 “对，对啊。” 陈朝阳以为是钟蕾瞎写东西惹怒了导师，硬着头皮点头认错：“老师，我就随意写着玩的。” 随意写着玩儿的！ 周宪听完以后，目光奇怪的盯着陈朝阳，嘴唇好一阵颤动，最后愣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急匆匆离去。 留下陈朝阳坐在位置上一脸茫然。 为什么他总觉得，导师刚才看他的表情好奇怪啊。 钟蕾这姑娘，该不会是在试卷上画了个大王八吧？ 救命，刚才交作业的时候应该看一眼的！ 且不说心中惴惴不安的陈朝阳。 再说周宪。 出了造船系大一的教学楼，他去了隔壁楼大四的教室。 原来，周宪是造船系大四即将毕业的学生，师承造船界的泰山北斗级教授，顾崇青。 作为周宪的导师，顾教授最近给即将毕业的学生们出了一道实践论题——拖网渔船优化方案。 这可难坏了一帮大四的学生。 而周宪一边读大四，同时代班做导师教大一，负责带陈朝阳的班级。 他也是被逼急了，干脆把这个实践论题，作为附加题丢给了大一的学弟学妹们，想着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一谁能写出来点什么东西，还能做个灵感碰撞。 周宪本身是不抱半点希望的。 可谁知道……还真有人把这道附加题给做了出来！ 更可气的是，陈朝阳那小子，还说自己是随意写着玩儿的！ 就见在大一班级里沉稳有度的周宪周导师，一走进大四的班级，就开始挥舞着手中的草稿纸冲同学们嚷嚷道：“赶紧都过来都过来，那个渔船优化方案，我有眉目了！” 哗！ 大四班级里，因为这个实践论题，大家一片愁眉不展，骤然听到周宪的话，全都站了起来。 “真的？” “优化了哪几个方向？” “快说快说！” “我去，周宪你厉害啊，我们半点思路都没有，你竟然做出来了，不愧是咱导师的得意弟子。” “我哪有这优化的本事，是大一的陈朝阳，那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他是个学霸。刚才我问他，这方案是不是他自己做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说自己就是随意写着玩儿的，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被一帮同学围着，周宪先是找到了自己的水杯咕嘟嘟灌了两口水，这才说道：“我当时都没好意思说自己被一个学弟给比了下去，带着这份方案就跑回来了，真是惭愧啊。不过这份优化方案是做的真漂亮，甲板、平衡舵、柴油机都做出了优化改良。” 而周宪的一番话，也不出意外的，让一帮大四的师兄师姐们彻底炸了锅。 “什么，竟然是大一的学弟做出来的方案？” “这……太打击人了！” “甲板、平衡舵和柴油机都优化了，这岂不是直接攻克了一半。” “我要去见见这位天才师弟。” “牛啊，这下说不定咱们交大造船系要干一把大的，直接优化出来定型渔船！” ▍作者有话说: ps： *卷首语是闫肃为核潜艇之父黄旭华先生写的词。 第4节 又一次开新书啦，心情忐忑，请小天使们放心，新书v后会稳定更新，所以放心大胆跳坑。 以及，高考结束啦，祝大家都能有个好成绩，人生短暂杀青，然后踏上新的征程！ 第2章 深海高歌02 此刻的钟蕾，还并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那份拖网渔船优化方案，引来周宪所在的大四班级学生们一片惊叹。 陈朝阳离开后，她和邹淼一起结伴走出交大。 两人所读的高中，交大附中，位置就在交大隔壁，距离非常近。 所以原主经常借着学习的由头，来找男主。 但实际上，她只顾着自己所谓的爱情，荒废了学业，最后也没能考上交大。倒是女主因为踏实刻苦，考上了这所大学，和男主近水楼台。 申市交大，可是在全国都名列前茅的顶级学府。 尤其交大造船系，在船舶工程技术专业当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蕾蕾。” 出了交大以后，邹淼迟疑的看向钟蕾：“你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家。”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表白未遂，怎么都像是一种遗憾。 但钟蕾似乎没有半点沮丧，反而神情从容，一路走来甚至还有心情打量四周围的景色。 “不用，我们又不顺路，你快回去吧。” 钟蕾笑着摆摆手：“明天学校见。” 女孩儿的笑容绚烂温和，一身白裙子穿在她身上，看起来漂亮又从容，裙摆间的红糖水污渍，反倒没人去在意了。 因为人比裙子更加耀眼。 “奥，好的。” 看着钟蕾离开的洒脱纤细背影，邹淼愣愣点头，眼睛里带着掩饰不去的惊艳。 蕾蕾好像……突然间又漂亮了好多啊。 和邹淼分别后，钟蕾按照脑海中的地址，慢悠悠回家。 【女配虐渣系统】虽然被抹除了，但它先前传送过来的剧情信息却保留了下来。 为了体现出‘对照组’这一核心看点，《年代小甜妻》这本书对女配可谓是恶意满满。 女主家庭幸福，父母疼爱，从小被宠着长大。 但女配却父亲早死，母亲跋扈泼辣，哥哥人品败坏，成长环境十分糟心。 就比如今天女配去找陈朝阳，就是被母亲逼着来，为哥哥钟衡讨要工作的。 钟衡成绩不好，念完高中以后就辍学在家，整日游手好闲，还总跟人打架。 偏偏钟母重男轻女，哪怕儿子是个窝囊废也舍不得骂一句，倒是整日只会苛责女儿。 按照本来的剧情，原主打了女主，惹怒陈朝阳，男主拒绝给钟衡安排工作。 原主回家后，被哥哥一阵阴阳怪气奚落，最后还被母亲徐美霞抽了一耳光。 真是糟心的剧情。 钟蕾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破旧衰败的筒子楼，甚至都不想回那个所谓的家。 【女配强国系统】启动中……78%……79%…… 然而看着左眼眶即将加载完毕的系统，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新系统马上就要启动，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暂时还是不要偏离人物剧情比较好。 打脸虐渣什么的，她经历了很多世界，虽然再怎么不情愿，但也做的得心应手。 大不了直接撕破脸搬家走人。 做好‘回家以后正面开撕’的准备以后，钟蕾叩开了家门。 “蕾蕾回来啦？赶紧去洗手，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 母亲徐美霞从厨房里急匆匆出来，给钟蕾开门，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你哥工作那事儿，朝阳怎么说？”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女配的妈妈，重男轻女还是个泼妇，一心只关心儿子。 钟蕾看着眼前穿戴围裙，模样朴素的中年女人，实话实说道：“陈朝阳说会帮忙，但是不一定能成，得看他爸那边同不同意。” 奥。 听到女儿的话，徐美霞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失望，叹气道：“是嘞，这种事情，还是得看陈厂长的意思。行，妈知道了，你今天也辛苦了，快洗手坐下来吃饭。” 说完以后，徐美霞又风风火火的转身去厨房炒菜。 留下钟蕾一脸错愕。 这就……完了啊？ 剧情里的徐美霞，似乎没这么好说话吧。 没等钟蕾回过神。 次卧的房门被推开，一个模样刚毅、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帅气男生走出来，脸色阴沉的盯着她。 这人就是钟衡。 看着对方身上毫不掩饰的怒意，钟蕾心中警铃大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的姿态。 要知道在原书剧情当中，钟衡这个人渣，可是会打自己亲妹妹的。 “你怎么回事！” 钟蕾往后退了一步，却让钟衡脸色越发难看，大步流星的朝着她走了过去。 一言不合就动手，就因为工作的事情没成？ 这个人渣！ 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钟衡，钟蕾脸色紧绷，余光瞥见身后玄关柜子上的花瓶，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给他开个瓢，然后顺势离家…… 然而下一秒，钟蕾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就见钟衡攥住她的裙角，指着上面的红糖水渍怒道：“怎么回事儿，早上出门还是个新裙子，回来就被弄脏了！是谁欺负我妹妹，蕾蕾你说，哥给你做主！” “……？” 什么鬼。 看着钟衡脸上的宠溺与怒意，钟蕾觉得有点蒙。 “有人欺负蕾蕾了？” 徐美霞听到动静，再次从厨房里冲出来，挥舞着手中的铲刀说道：“妈刚才只顾着锅里的菜，都没注意到你的裙子，蕾蕾你别怕，有你妈和你哥在呢，咱不能受这委屈！” 这母子俩态度一个比一个反常。 已经在心中开启‘战斗模式’的钟蕾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但还是下意识解释道：“没人欺负我，邹淼给我带了红糖水，我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上去的。” 听闻这话，徐美霞和钟衡表情都缓和下来。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欺负了呢，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人，刚买的新衣服就弄脏了。” 徐美霞没好气的嗔怪道：“我去厨房端菜。” “没被欺负就好。” 钟衡抿了抿唇，转身回房间，嘴里说道：“我屋里有苏打粉，待会儿你把裙子脱下来，用这个能把裙子洗干净。” 啊这。 厨房里的饭香很浓郁，老式筒子楼客厅其实装修也很一般，但布置的倒是很有生活气息。 隔壁家有小孩在笑，更远的楼道里，隐约能听到几个阿婆在聊天。 看着忙活起来的钟衡与徐美霞，钟蕾表情多少有些滑稽。 开门之前，她以为肯定会有一场撕逼大战。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门里面，竟然是个温馨自在的小家。 她反手将门关上，颇有些不习惯的去洗手。 【女配强国系统】启动中……99%……100%…… 叮！ 这时候，脑海中的系统，终于加载完毕，成功启动。 “系统？” 钟蕾在心中试探性的打招呼：“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徐美霞与钟衡的人设，和原剧情不符。” 【一个好的原生家庭环境，有利于祖国花朵的成长！自此以后，你不再是被抛弃的倒霉对照组，在书剧情框架不变的情况下，所有对女配的恶意都会变成善意。不要羡慕女主，因为你也是个有家人疼爱的宝宝！】 系统的声音温和又有力量：【女配强国系统因宿主的意志生成，将会和宿主一起，奉献青春自我，为祖国铸就荣光！请记住，祖国不会辜负每一个爱国的好少年，你爱祖国，祖国也在默默爱你哟。】 奥。 听到系统的话，钟蕾沉默片刻，认真道：【谢谢。】 这一刻她在真的意识到，曾经自己被掌控的工具人生涯，终于结束了。 真好。 “蕾蕾，赶紧来吃饭！” “咱妈今天煮了鸡蛋羹，闻着特别香，你再不来我可要先吃了啊。” 小饭桌前，徐美霞与钟衡先后落座。 桌子上的那碗鸡蛋羹，色泽鲜艳热气蒸腾。 母子两人的脸，在氤氲的雾气中看着格外和煦。 第5节 这样朴素的小日子，很平常，却又莫名的，戳的人心里暖暖的。 餐厅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两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全家福，年轻帅气的男人，漂亮温和的女人，共同拥着一对儿女，笑的眉眼弯弯。 而另外一张照片，则是一张黑色遗像。 神情肃穆，眉眼坚毅的年轻男人穿着军装，永远停留在了28岁。 钟蕾洗完手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在钟衡身边坐下。 明明是三个人，餐桌上却放了四副碗筷。 钟衡没有先吃那碗鸡蛋羹。 但他最先舀了一勺，放在那只空碗里，笑道：“老爸先吃。” - 交大，造船系大四教室。 一身灰色中山装，神情和蔼的顾崇青教授走了进来。 教室讲台的桌案上，放着一份实践作业成果——拖网渔船优化方案。 如果是钟蕾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个方案是她自己的作品。 在周宪以及一帮大四学生们紧张的注视下，顾崇青拿起了那份作业。 但凡是实践作业，不仅需要理论做支撑，还需要不断地实践、论证、尝试，然后逐步攻克。 老教授给学生们出作业的时候，倒是没想到，这帮学生能这么快就有了思路。 顾崇青拿起那份方案随意扫了一眼后，脸色顿时布满了惊讶。 等翻过第一页的理论数据，看到第二页精心绘制的渔船手绘节点图以后，老教授心中大为震惊。 这个优化方案，虽然只有寥寥数页，但半点不掺水分，全部都是干货。 钢制钢质，单甲板、首升高甲板，一层短乔楼、一层驾驶甲板……发动机400马力，推进系统gwt30-39wxt型双速比齿轮箱，发电机组……* 从船型，到技术改良，到机电设备，全部都给出了最精确直白的数据。 这个方案，在周宪等大四的学生看来，很厉害，但却也不是能完全看明白。 但在老教授顾崇青眼睛里，这是最顶级、最漂亮的科研成果！ 不，说科研成果还为时尚早。 因为科研，是缜密且有逻辑的，它需要无数的实验去验证。 换句话说，眼前这份大胆且精细的渔船优化方案，要么是在胡扯，要么就是能帮助华国海洋渔业实现一大步跨越的利国瑰宝！ 这绝对不是一帮象牙塔里的学生们能做出来的方案。 “周宪。” 顾崇青紧紧捏着那份文案，看向教室里自己的得意弟子，声音中带着点迫切：“这份方案，谁帮你们做的？” 其实顾教授在问出这句话以后，自己心中也在思索。 这份方案，目前华国船舶工程技术专业领域当中，有谁能做出来呢。 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总工程师黄江，还是哈军/工那位陈帆教授？ 大四教室里顿时一静。 没想到顾教授眼睛这么毒辣，一眼就看出来他们请了外援。 眼看着事情败露，周宪紧张的站起来，忐忑道：“老师，对不起，这份方案其实是造船系一个读大一的学弟做的，他的名字叫做陈朝阳。” “陈朝阳？这是哪位老先生，我怎么没听……”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顾崇青有些茫然，下意识皱眉思索一阵，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然后老教授顿时瞪大了眼。 好像，周宪刚刚说的是—— 在读大一的学弟，陈朝阳？ 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参考自道客巴巴，一种经济实用的更新拖网船型——8105型400马力拖网渔船。 第3章 深海高歌03 钟家的生活条件只能算是一般。 父亲钟林曾经是海军，年轻的时候就牺牲了，留下徐美霞一个单身母亲，辛苦将一对儿女拉扯大。 好在徐美霞够坚强，自己也有能力。 她现在是红星造船厂唯一的女安全员，工资收入尚可。只不过养着一双儿女，仍旧稍显吃力。 尤其是等高考过后，女儿钟蕾就要上大学了。 所以徐美霞最近有些着急，急着给儿子钟衡找个像样的工作，给家里多添点收入。 饭桌上那碗蒸鸡蛋，最后被一家三口平分了。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几颗鸡蛋对于很多家庭来说，都是难得的好吃食。 饭后，钟蕾将白裙子换下来。 钟衡替她去发泡苏打水洗衣服，徐美霞则是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留下钟蕾无事可做。 并非是她懒，而是其余两人根本不给她干活的机会。 “蕾蕾赶紧回屋复习功课。” 徐美霞的声音温和又宠溺，伴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从厨房里传出来：“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可得加把劲。” 【女配强国系统】启动后，像是给‘钟蕾’这个角色开了一道‘剧情美颜滤镜’。 所有的恶意都变成了善意。 原本剧情当中刁蛮泼辣的妈妈，游手好闲的哥哥，都变的可爱起来。 回到自己的小屋，正准备关门的时候，钟蕾听到外面徐美霞和钟衡正在小声聊天。 “你小妹说，造船厂那边要不要你，还得看厂长的意思。” 徐美霞低声道：“实在不行，我去和厂长说，我从安全员的位置上退下来，把你安排进去。” “不行。” 钟衡拒绝的非常干脆：“工作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我告诉你啊钟衡，你可别想着去干别的，老老实实在造船厂待着，听到了没！” 徐美霞加重了声音。 良久过后。 就听钟衡声音低沉的说道：“知道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钟家这样的小家里面，自然也难免有争执。 钟衡想去参军，海军。 但是徐美霞死活不让。 丈夫的牺牲，让这个单身母亲对‘参军’二字畏惧又惶恐。 她只想儿子女儿做个普通人。 钟蕾默默将房门关紧，坐在了书桌前。 她在心中思忖着，怎么才能帮家里赚点钱，或者先替钟衡把工作安排好。 被系统改造过后的这个小家，钟蕾很喜欢。 当然，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一个月后到来的高考。 【学习知识，才能报效祖国！】 脑海中，系统说道：【报效祖国第一步，请宿主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交大造船系！】 作为曾经的潜艇科学家，钟蕾一生都在与技术科研打交道。 同时她也是当之无愧的学霸。 听到系统颁发的任务，钟蕾微笑着翻开了课本。 学习知识，比作为工具人每天打脸有价值多了。 她将几门课本都大概翻了一遍，在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这些书，和她曾经学过的课程差别并不大。 只剩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得抓紧时间。 很快，钟蕾便沉浸进书里，开始认真温习功课。 - 一个正在念大一的学生，竟然做出了拖网渔船优化方案。 和周宪再三确认过后，老教授顾崇青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份优化方案，做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漂亮到以顾崇青的眼光和经验来看，其中部分优化数据甚至不用实践，他就能断定是正确的！ 良久过后，老教授把目光艰难的从那份优化方案上挪开，问道：“周宪，那位陈朝阳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 第6节 正常情况下，大一的学生还在学习理论知识，连渔船构造都没了解通透，更何况去优化渔船。 但，如果这个学生从小耳濡目染接受相关领域熏陶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我听说……” 周宪挠挠头，回答道：“陈朝阳的父亲，是申市红星造船厂的厂长。” 父亲是造船厂的厂长。 难怪，难怪。 那这一切就勉强可以解释的通了。 “我给你们布置实践作业，你们倒好，还敢偷偷找外援。” 顾教授站在讲台上，声音中多少带着点奚落：“而且找的还是大一的学弟，真是出息了啊。” 周宪闻言咧了咧嘴。 大四班级里，一群学生们面面相觑，罕见的有些羞愧。 找大一学弟做外援，确实有些丢脸。 但让周宪等人没想到的是。 顾崇青批评完大家以后，把那份方案郑重的收起来，又说道：“不过既然已经有了渔船的优化方向，那就继续做下去吧。” 这份拖网渔船优化方案，目前只完成了三分之一。 继续做下去？ 周宪呆愣片刻，为难道：“可是老师，我们不会啊。” “怎么不会？” 老教授瞥了他一眼：“之前怎么做的，后面就这么做。只要你们能完成这个方案的一半，接下来的一半，我亲自带着你们去做实践课，做论证。” 之前这方案是找的陈朝阳做外援。 难不成老师的意思是……继续去找学弟帮忙？ 周宪闻言倏然瞪大眼。 大四班级的学生们则是神情激动起来，顾崇青教授亲自带着大家做实践课，这可绝对是学习的大好机会啊！ 感受着教室里逐渐火热的气氛，顾教授只当没看到。 他其实有点怀疑，这份渔船优化方案，是陈朝阳找了自己的厂长父亲，通过哪个技术专家做出来的。 要不然，大一的学生能全力优化拖网渔船，实在过于惊人。 所以老教授决定再观察观察。 如果这份优化方案确定是陈朝阳自己做的，那交大造船系这次，可真是捡到宝贝了！ - 造船系大一教室。 陈朝阳坐在位置上，忧愁的叹了口气。 同桌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你这是？” 倒也不是同桌有多细心，这关键是，陈朝阳都唉声叹气一早上了。 “我感觉自己要完蛋。” 陈朝阳捂住脸，担忧道：“昨天上交的卷子，那道附加题，我瞎写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附加题导师又不看。” 同桌闻言安慰道：“你别担心了，那道题我都看不懂，直接空着没写。” 哎。 关键是，老师已经看了啊。 更让人不安的是，陈朝阳自己现在都不知道，钟蕾究竟在试卷上写了什么。 正在同桌安慰陈朝阳的时候。 导师周宪风风火火的从教室外走进来，挥舞着手中一份试卷，大声赞叹道：“同学们！同学们，我今天必须要表扬一下陈朝阳同学，那道拖网渔船优化方案的附加题，交上来的试卷当中，全班只有陈朝阳同学一个人做了出来，而且还做的非常漂亮！” 事实上，不仅大一班级除了陈朝阳之外没人做出来。 就连大四班级，同样对此一筹莫展。 当然，这话周宪肯定不会说的。 哗！ 听到老师的话，大一班级的学生们都惊叹的看向陈朝阳。 “陈朝阳可太厉害了吧。” “那道附加题，我一点思路都没有。” “可能这就是学霸吧，当你连渔船内部构造都没彻底搞懂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始优化渔船了。” “真打击人啊。” 在一片称赞声中，陈朝阳本人十分茫然。 而他的同桌，则是满脸震惊与心痛。 你说你附加题瞎写了，我安慰了你好久。 结果老师把你的优化方案夸成了一朵花。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 看着同桌谴责自己的眼神，陈朝阳才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那份优化方案，是……钟蕾做的啊！ 见鬼，导师竟然说那份方案做的非常漂亮？ 这也太离谱了。 “陈朝阳同学，你这次优化方案做的非常好，就连顾教授都表示赞赏。” 讲台上，周宪一脸和煦的看着他，温声鼓励道：“如果你能继续优化，做出一半方案的话，接下来咱们班级就有机会和我所在的大四班级、跟着顾教授一起去上实践课，他会亲自带领大家做这个课题的研究。” 顾崇青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船舶工程技术专业的人都懂。 所以，当周宪说完以后，大一教室里立刻沸腾了。 “天，顾教授会亲自带我们做实践课？” “感受到了和学霸在一个班级的快乐。” “陈朝阳好样的！” “所以，加油吧陈朝阳，我看好你！”周宪在讲台上将陈朝阳一顿猛夸，然后也不等对方说话，脚底抹油，溜了。 那份优化方案，他其实还没看的很懂，要回去好好研究。 学弟太厉害，做学长的压力实在很大啊。 而且周宪也有些心虚。 这道附加题，本身就是他们大四的作业，现在却要忽悠学弟来帮忙做。 等周宪走了，感受着班级里同学们崇拜的目光，陈朝阳彻底傻眼。 原来钟蕾没有瞎写，而是写出来了让顾崇青教授都夸赞的方案？ 可问题是，钟蕾那姑娘还在念高三啊！ 她平时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懂科研的人。 难不成这姑娘是个隐藏大佬？ 好离谱。 回想到先前自己逗弄人家，调侃她是在不懂装懂，陈朝阳就觉得尴尬又羞愧。 钟蕾说做了拖网渔船优化方案的三分之一，不是吹牛。 她真的就做出来了！ 好吧这不是关键。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周老师让他陈朝阳来做。 可他哪里会做啊？ “行了吧，顾教授夸你，周导师夸你，全班同学崇拜你，你还摆这幅表情给谁看？” 同桌这次学聪明了，气呼呼道：“休想让我再安慰你！” “不，我感觉我还是需要安慰的。” 陈朝阳木着一张脸，晕晕乎乎的说道：“因为那个渔船优化方案，不是我写的，是钟蕾写的。” 同桌的表情顿时见了鬼。 谁？钟蕾？ 就那个交大附中一枝花，每天打扮的跟个花蝴蝶似的漂亮姑娘？ 第4章 深海高歌04 第二天，钟蕾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她需要去学校上课。马上就要高考了，哪怕以前是学霸，现在也半点不能松懈。 母亲徐美霞去单位上班，至于钟衡，则是在家看书读报。 这个年代的人，质朴且纯真。 纵然毕业了，在家的空闲时间仍旧不忘学习。 第7节 只是等徐美霞走了以后，钟衡悄悄把手中的《解放日报》，换成了《人民海军》。 “世界上第一艘核潜艇，丽国鹦鹉螺号在三天前，往南行驶进行暖车，以完全潜航的方式自新伦敦航行到波多黎各的圣胡安，90个小时行驶2223公里，举世震惊……”* 这则新闻，让钟衡脸色格外难堪。 祖国成立以后，举步维艰，在国际上备受打压，其根本原因，全因为‘核武器’。 来自丽国的核威胁，让国人愤怒又无力。 而现在，丽国又将核动力搭载在了潜艇上，在大海中耀武扬威。 可以预料，在接下来的时间，祖国将会面临更严峻的国际压迫。 父亲的壮烈牺牲，让钟衡从小就有了榜样。 他想要穿上海蓝色军装，像父亲那样，为祖国守护那片汪洋大海。 看着这则新闻令人触目惊心的描述，钟衡恨不得现在就离家参军，投入祖国的防御事业当中去。 然而很快，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挣扎与痛苦。 若是他这样一走了之的话，母亲怎么办，妹妹怎么办？ 钟衡与徐美霞最近没少因为参军一事，发生意见冲突。 “哥。” 钟蕾吃完早饭以后，收拾好书本准备出门：“我去学校了。” 钟衡放下手中的报纸，黝黑澄澈的眼睛里泛着还没来得及压下去的泪光：“我骑自行车送你。” “不用，我吃撑了，刚好消消食。” 钟蕾摆摆手，走出家门。 至于钟衡眼中的情绪，她佯装没有看到。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参军还是留在家里，不是单纯用对错可以评判的。 毕竟，有时候总是需要一部分人奉献自我，去换取大部分人的幸福生活。 比如英勇牺牲的父亲，钟林。 那份《人民海军》报纸上关于核潜艇的报道，钟蕾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偷偷看过了。 她和钟衡一样气愤，也一样无力。 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考上交通大学造船系。 没有一身好本事，谈何报效祖国？ 钟家距离交大附中并不算远。 十多分钟后，钟蕾背着书包刚进教室，就瞧见邹淼神情激动的坐在位置上。 “蕾蕾。” 看到钟蕾，邹淼赶忙压低声音兴奋道：“刚才我来学校的路上，碰到了陈朝阳学长，他说中午来咱教室找你有点事儿！我们来猜猜，他找你是为了什么！” 瞧邹淼这姑娘的表情，钟蕾就知道她脑补出了一系列‘浪漫爱情故事’。 但你身为女主，却一心磕男主和女配的cp，这样真的好吗？ 而且陈朝阳为什么突然找上门。 难不成……上次给他做的拖网渔船优化方案翻车了，被老师批评，所以过来算账？ 应该不至于吧。 钟蕾心中思忖着，从书包里把课本掏出来，随意说道：“有什么好猜的，等他来了不就知道了。” 啊？ 看着钟蕾如此淡定的模样，邹淼非常吃惊。 这若是放在以前，听说陈朝阳要来，蕾蕾肯定要化个妆，然后激动期待一上午。 可现在这反应，也太平淡了点。 难不成好姐妹这次真的要以学业为重，暂时放下小情小爱？ 也是，陈学长是个学霸，还在交通大学造船系读书，如果蕾蕾不抓紧机会学习的话，以后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远。 走近爱情的第一步，考上你的大学！ “加油奥蕾蕾。” 邹淼把自己做好的笔记，划的重点，以及几本资料书全部递给钟蕾，鼓励道：“一定要考上交大！” 为了幸福，和自由而神圣的爱情！ 因为自己性格怯懦内向，所以邹淼对于钟蕾这样热情大胆，自信开朗的女生非常崇拜艳羡。 “……？” 看着陷入脑补的邹淼，钟蕾有些无言。 但对方递过来的笔记和资料确实很有用，她只得叹了口气，道谢：“谢谢。” 乱磕cp又不犯法，随意吧。 主要是，她给的学习笔记太香了。 中午，陈朝阳如约来附中找钟蕾。 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包括同桌在内的七八个造船系同班同学。 那份渔船优化方案是钟蕾写的，陈朝阳和同桌解释以后，准备找周宪导师说明情况。 然而他却被同桌和一帮同学们拦住了。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去找导师澄清！” “对啊，导师可是说了，只要这个方案再优化一些，咱们班就能跟着顾教授一起去上实践课。” “万一导师知道这是钟蕾帮陈朝阳做的，一生气不带我们上课了，那岂不是错过一个学习的机会。” “咱们去和钟蕾商量下，暂时先瞒住导师，等上完实践课以后再去解释。” 于是，陈朝阳被七八个同学带着，一起来找钟蕾。 可真到了附中，看着坐在教室里的漂亮女孩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钟蕾见陈朝阳表情奇怪，主动问道：“陈学长，是因为我上次给你的方案做的不好，连累你被导师批评了吗？” “……” 听到这话，陈朝阳更加尴尬了。 不是你做的不好。 是你做的太好了，好到直接惊动了顾教授。 “钟蕾同学，你太谦虚了！是这样的，你的那份方案做的非常好。” “对，我们导师把你狠狠的夸赞的一通。”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导师误以为这份方案是陈朝阳做的，还要奖励我们去上顾教授的实践课……” “你放心钟蕾同学，我们不会抢走你的功劳，等实践课过后，一定会找导师解释清楚！” 因为陈朝阳不好意思说，他的同学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解释。 钟蕾大概懂了。 那位顾崇青教授，是船舶业的泰山北斗，陈朝阳和他的同学们不想放弃这次学习的机会，所以来请她继续优化那份拖网渔船方案。 旁边的邹淼听完以后，目瞪口呆。 原来陈朝阳此次来附中找钟蕾，并非因为所谓的爱情。 蕾蕾她做的那个方案，竟然让大学教授赞叹不已，还让陈学长班级的一群学长学姐们来虚心请教。 她好厉害啊！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陈朝阳尴尬的挠了挠头：“小蕾，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不过你放心，如果你不同意，我们绝对不会强求。” 但其实，钟蕾也不在乎一个优化方案的功劳，帮陈朝阳做好这个方案，也能趁机要点报酬，帮衬一下家里。 她思索片刻，伸出手来：“把你的笔记本给我。” 这就是同意要帮忙的意思了！ 陈朝阳脸色一喜，赶忙把自己带的笔记本和钢笔递了过去。 跟着来的七八个造船系大一的同学们也都表情振奋。 其实他们现在也还是有些怀疑，这份方案，真的是钟蕾本人优化出来的吗？ “大一的学长来找钟蕾请教问题。” “天，钟蕾这么牛？” “不信你看啊，她们直接把钟蕾给围了起来。” 而高三班的同学们，显然也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家一窝蜂的围了过来，满脸都是好奇与惊叹。 教室里，被围在中心位置的漂亮女孩儿拿着钢笔，略作思索，然后准备落笔。 陈朝阳等人顿时瞪大了眼。 这该不会是要直接做方案优化吧，都不用思索的吗？ 现场的氛围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 钟蕾手中的笔终究是没落下去，蹙眉摇了摇头。 “怎么了？” 陈朝阳紧张道。 第8节 钟蕾叹了口气：“总感觉还有点儿东西没捋顺。” 嗐。 听到她这话，高三的学生们一片嘘声。 就说嘛，钟蕾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厉害，让大一的学长们来请教问题。 装模作样。 但钟蕾却并不理会同学们的嘘声与奚落，仍旧独自沉思。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钢笔，数次提笔又停下。 陈朝阳和七八个造船系的同学，目光随着那笔尖摇摆，只觉得心脏都颤抖的厉害。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紧张的氛围，开始加码。 “钟蕾同学，你一定要加油写啊，只要你能再优化一点这个方案，我给你买一个月早餐！” “我给你买半个月午餐！” “我送你一整套高三时候的学习笔记和资料。” “我……我把我们家的咸鸭蛋送你一筐！” “我送你两张电影票。” “还有我，我给你买一支口红。” “我把我一个月生活费给你！” 所谓求人办事，自然是要出点血的。 更何况，他们这些大一的学长学姐，竟然来哄着人家高三小姑娘帮忙做方案，自然不能太吝啬。 临最后的时候，造船系的同学们看向了陈朝阳。 “我辅导你的功课，直到高考。” 陈朝阳说完以后，感受到同学们鄙夷的目光，有些羞愧。 他索性一咬牙：“还有你哥的工作，我一定给他安排好，如果我爸不同意，我就让我妈闹他！” 这年头，安排工作可不是随意的工作，那可都是带编制的。 好在钟衡本身就是大学生，自身实力也够硬。 而造船系这帮学生们开出的条件，震得整个高三教室一片目瞪口呆。 一片寂静当中，就见钟蕾捏着手中的钢笔，刷刷刷的在笔记本上写字，边写边解释道：“其实这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不怎么难，也不是说报酬的事儿，主要是写方案它需要找找感觉。” 一个个漂亮工整的字体，以及数据在她笔下写出来。 那笔走的又快又稳，仿佛不需要停顿，短短三分钟后，一个新的优化方向‘耐波性能’做好了。 嘶！ 钟蕾单手一扯，把那页纸扯下来，随意递给陈朝阳，然后又开始写下一个优化方向。 “……” 陈朝阳哆嗦着手接过那张纸，整个人都傻了。 高三教室里，大家看着钟蕾，集体陷入呆滞。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查找来自百度。 第5章 深海高歌05 交大附中高三教室里。 此刻除了钟蕾笔尖沙沙沙写字的声音之外，寂静的可怕。 高三的学生们看不懂那个所谓的‘渔船优化方案’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钟蕾这样轻松应对的样子很酷。 尤其是大一的学姐学长们，还给她送了这么多的报酬，实在惹人羡慕。 如果说外行看热闹，那内行就是真真切切在看门道。 这会儿不仅陈朝阳傻了，跟着他来的七八个大一造船系的学生们也都没好到哪里去。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那可是新型拖网渔船优化啊！ 它并非单纯理论知识够用，或者见识过几艘渔船就可以做的。 若不是对渔船构造了解的十二万分通透，有过大量的实践经验，见识过海量的图纸数据，谁敢说自己能轻易上手，去给拖网渔船做方向优化？ 但怎么如此复杂的事情到了钟蕾手里，就变得这么简单随意呢。 随意到让他们怀疑人生。 “怎么样，这个耐波性能的优化方向正确吗？” “该不会是瞎编的吧。” “她搞得这么随意，我差点以为我也能行。” “朝阳快检查下，咱们这群人里你可是当之无愧的学霸。” 学霸陈朝阳双手哆嗦的拿着钟蕾递过来的那张纸，开始认真地查看。 然而半分钟后，他涨红着脸把这份方案递给了同桌。 同桌瞥了一眼，就觉得脑子一阵发懵，又递给另一个同学。 七八个造船系的学生轮流看了一遍那个‘耐波性能’的优化，一个个面色羞愧。 笑死，根本看不懂。 如果说发动机、甲板的优化属于拖网渔船当中相对简单的部分，那耐波性能就是绝对的高难度。 对于只学习过理论知识的大一学生们来说，超纲的有些过头。 交大造船系，全国船舶专业领域的领头羊。 能考进来的学生自然也都是学霸。 但现在这群人被一个高三漂亮小姑娘打击的想哭。 “怎么了？” 察觉到陈朝阳等人情绪不对劲，钟蕾停下笔抬起头来，漂亮的脸蛋上带着点疑惑：“是哪里写的不对吗？” “啊……没有。” 陈朝阳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就，挺好的。” 也是奇了怪了。 以前陈朝阳从来没觉得钟蕾这姑娘有什么本事，除了漂亮的过分之外，还有点吵。 可这会儿对上钟蕾，他甚至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 “那就好，耐波性能对许多渔船都适配，我直接给了数据。但是像阻力及推进性能、舱容及装载量这些，就需要去实地考察几艘渔船，去做参考。” 钟蕾点点头，把手中的笔记本交给陈朝阳：“陈学长，如果方便的话，下午放学我想和你一起去你家的造船厂看看。” 抛开实践谈数据，那就是在科研方面耍流氓。 哪怕钟蕾曾经是最专业的华国潜艇科学家，在渔船优化这块，也要根据当下世界渔船的实际情况来做调整。 “方便，方便的！” 陈朝阳接过笔记本，答应的非常痛快：“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 “行。” 钟蕾想了想，又说道：“明天早上，我要吃小笼包。” 这是她写方案的报酬。 如此一来，省去在家吃早饭的时间，晚上可以稍微多学一会儿，早上时间也充足些。 高考，需要分秒必争。 “奥，好的！” 拿着那份优化好的方案，陈朝阳和同学们晕晕乎乎的离开附中，回到教室。 而他们带回来的‘耐波性能’优化，不出意外让造船系大一班级集体哗然。 “我跟你们说，一点都不夸张！三分钟，我亲眼看着她写的，三分钟搞定！” “传闻附中一枝花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究竟哪个傻子说的？” “太打击人了，她才高三啊。”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赶紧把这方案交给导师好了。” “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咱们这属于欺骗啊，虽然我也确实很想上顾教授的实践课。” “问题是，我们昨天拦着朝阳，没让他第一时间去导师那里澄清，现在去澄清的话，岂不是不仅要挨批评，连实践课也没了。” 欺骗导师这种事情，确实是错误的。 一群大一的学生们心中忐忑。 但，顾教授的实践课，诱惑力真的很大啊。 最后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陈朝阳身上。 “先研究下这份耐波性能的数据吧。” 陈朝阳也左右摇摆不定，叹了口气：“我这两天找机会，去跟导师承认错误。” 其实，现在陈朝阳心中有羞愧，更多的则是震惊与恍惚。 怎么以前没发现，钟蕾这么厉害呢？ 第9节 而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压力。 从小都是学霸的陈朝阳，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如鸿沟般的差距。 耐波性能，这个课题他甚至都看不懂。 但钟蕾却已经开始做优化了。 盯着手中那张字迹娟秀的纸，陈朝阳陷入了沉思，也越来越疑惑。 钟蕾她，是什么时候突然就有了这样一身厉害本事呢？ 走神的陈朝阳没有发现，教室外面，导师周宪站在走廊里，悄悄瞥见了他手中的‘耐波性能’‘阻力及推进性能’的方案，整个人都瞪大了眼。 他连这两个课题都优化出来了？简直妖孽啊！ 而且陈朝阳都没回家，也来不及去自家厂子里找外援，看来先前的方案，还真有可能是他自己做的。 太打击人了！ 周宪捂住心脏，急匆匆去办公室找到了顾崇青教授汇报情况。 “真的？” 顾教授听完以后，大笑道：“虽然不确定这孩子优化的数据对不对，但既然连耐波性能他都敢下手去做，那绝对是个肚子里有货的！这样，他的方案不用交了，就这两天，我带着你们去上实践课，把陈朝阳所在的班级也带上。” 听到教授同意上实践课，周宪非常高兴。 他激动道：“谢谢老师，我这就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等周宪神情兴奋的走了，老教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起。 在他的手边，放着一份《人民海军》的报纸，上面的内容，正是早上钟衡看过的‘核潜艇’。 丽国的核威胁，已经从天空来到了大海。 可以预见，未来祖国要面对的局面肯定会更加艰难。 这么想着，顾崇青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插转台的人一级一级的转换路线，漫长的折腾过后，这通从申市交大的电话，拨到了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总工程师黄江那里。 “黄工。” 电话接通后，顾教授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问道：“今天那篇报道，你看了吧。” 核潜艇的问世，以及成功下水，让整个世界为之震惊。 这意味着，丽国的这艘‘水底巨兽’可以潜藏在汪洋大海里，短时间内抵达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然后对一个国家发动毁灭式的核打击。 作为船舶行业的专家，黄江不可能不关注。 “看了。” 电话那边，黄江的声音带着疲惫：“你怎么想的？” “我什么都不想。” 顾教授沉声说道：“但国家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上面发话，老头子我随时待命！国家指哪儿，我打哪儿！” 核威胁，这三个字实在是太沉重了。 黄江今天被那篇报道打击的不轻，整个人都很烦闷。 现在听到顾崇青的话，顿时笑了：“你倒是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半点不服输。” “还是老了，今天我看到这篇报道，心里也在生气。” 顾教授叹了口气：“但最近，我们造船系来了一个天才，才读大一，就能全方面优化拖网渔船。有这样出色的后辈，咱们这群老骨头怎么能懈怠，我至少还能为国家奋斗二十年！” 才读大一，就能全方面优化拖网渔船！ 电话里，黄江的声音瞬间拔高：“真的？具体优化了哪几个方向，现在做实践检测了吗？哪里来的学生，这么妖孽？” “实践检测还没做，这周我会亲自带着他们一起去上实践课。” 聊起这个天才后辈，顾崇青便笑道：“红星造船厂你应该知道吧，是他父亲开的。” “红星造船厂？” 黄江征愣片刻，失笑道：“那我知道，下午我还要过去一趟呢，等我去瞧瞧这究竟是个什么天才，能入了你的法眼。” 第6章 深海高歌06 交大附中，学校大门外。 陈朝阳骑着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其修长的身材，俊朗的脸庞，让许多放学回家的高中小姑娘都在悄悄打量他。 当然更让人侧目的，还有他手里提着的咸鸭蛋、口红、学习笔记等一筐东西。 这些是大一造船系学长学姐们，给钟蕾的报酬。 “是陈学长！” 邹淼陪着钟蕾走出校门，就瞧见了远处那道帅气身影，语气有些激动：“蕾蕾你快过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说完以后，邹淼也不等钟蕾回话，脚底抹油先溜了。 留下钟蕾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蕾，这些是他们答应送你的东西。” 远处的陈朝阳显然也注意到了钟蕾，骑着自行车赶过来，随后一个帅气的摆尾捏闸停下。 他先将两条大长腿踩在地面上做支撑，然后晃了晃手中的鸭蛋筐，笑的一脸阳光灿烂：“从明天开始，早餐和午餐都会有人给你送，想吃什么你提前和我说就行。对了，还有我的一对一课外辅导，直到你高考结束，保证随叫随到！” 说话的同时，陈朝阳的目光一直在钟蕾身上打量。 钟蕾感觉有些奇怪：“怎么了？” “就是有点想不通，你什么时候对渔船构造了解的这么透彻。” 陈朝阳叹了口气：“今天你那份关于耐波性能的优化方案，把我们班的那帮人打击的可不轻。” 当然，不仅仅是造船系大一的学生。 包括陈朝阳本人，受到的打击也不小。 “我这些年经常去造船厂找我妈，她工作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钟蕾一本正经的开始胡扯：“耳濡目染，看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奥。 你讲的这么简单随意，我都不好意思说造船厂是我家开的，但我看了快二十年也还是一无所知。 受到的打击更大了呢。 “那你是真的挺厉害。” 看着模样漂亮，神情恬淡的钟蕾，陈朝阳挠挠头：“好奇怪，感觉小蕾你突然间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他说不上来。 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变得更漂亮了，也更厉害了。 记忆中那个总是叽叽喳喳黏糊着他的小姑娘，一眨眼就出落得优雅自信，漂亮从容。 就……这感觉还挺微妙。 “能有什么不一样。” 钟蕾心想这书呆子还挺敏锐，有意岔开话题：“不是说好了去造船厂吗，拖网渔船方案还要不要优化了。” “哦哦对，正事儿要紧！” 一句话，让陈朝阳从纠结中回过神，他这人向来洒脱，除了学习上的事情之外，想不明白的就懒得多想。 将钟蕾的书包拎着挂在自己脖子上，再把咸鸭蛋筐挂在车把上。 陈朝阳冲着身边的漂亮女孩扬了扬下巴，笑道：“上车！” 钟蕾在车后座的位置坐好。 “出发！目的地——红星造船厂！” 陈朝阳两条大长腿一发力，蹬着自行车一头扎进熙攘的人群中。 叮铃铃。 因为刚放学，附中外面的马路上到处都是学生，自行车所过之处，车铃铛清清脆脆响起，随即引来一片艳羡的目光。 这个年代，能拥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确实是个值得炫耀的事情。 尤其是自行车的后座上，还坐着一个漂亮到惹眼的姑娘。 - 红星造船厂。 因为厂长陈启明刚才发了一通火的原因，所以厂子里这会儿非常安静。 徐美霞从车间里出来，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去找厂长。 她最近都在计划着，找个机会跟厂长说说，让儿子钟衡来厂子里上班的事情。 但今天显然不是个好机会。 最近海上风浪大，有好几艘渔船出了问题，着急等着维修。 本来预定好的，今天会有专家来红星造船厂给予技术支持。 但坏就坏在，专家刚到申市，就被另外一家红阳造船厂的人拐走了。 这个年代技术工种非常稀缺，尤其船舶领域，像是这种渔船维修的工程，稍微复杂点，厂子里的工人们就拿不下来。 ‘抢专家’也成了这个时代的特色。 可渔船就是渔民们维持生计的根本呀。 闲置一天，那就是一天的损失。 第10节 也难怪陈启明因为这个事情生气。 厂长正在气头上，徐美霞想着，等这事儿过了以后再找机会安排儿子的工作。 然而徐美霞不知道的是。 她走后不久，厂长办公室里的陈启明接到一通电话。 “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黄工要来红星造船厂？” 陈启明兴奋的不行：“好好，我这就亲自去迎接黄工！” 黄江，在船舶行业可是赫赫有名的。 造船厂需要技术支持，打了很多求助电话，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被抢走了一个专家，来了个业界大拿！ 电话挂断以后，陈厂长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出门。 他前脚刚走，厂长公子陈朝阳带着钟蕾来到了厂里。 接待他们的是车间副主任。 “徐叔，我带着同学来参观渔船，实地考察一些数据。” 陈朝阳对那副主任笑道：“你不忙的话，辛苦帮我们安排下。” 厂长公子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徐副主任就算是忙，也不能拒绝啊。 再者说，本要来厂子里的专家被截胡了，这会儿也确实没啥事儿做。 只不过两个学生能考察什么数据，估计就是厂长公子带着漂亮女孩儿来玩儿的。 徐副主任颇有些惊艳的瞥了一眼站在陈朝阳身侧的钟蕾，带着俩人去参观了那几艘待修的渔船。 别的地方都在忙着呢，哪有功夫陪这小公子消磨时间。 用几艘破渔船打发一下他得了。 在徐副主任的带领下，三人登上了一艘渔船，走进内部近距离参观。 只不过渔船嘛，因为经常下海，里面腥臭味很重，尤其是工作船舱内部，还有浓重的柴油味儿。 钟蕾倒是没半点介意，拿着纸笔，时不时低头记录。 陈朝阳看不懂，好奇道：“怎么样小蕾，这几艘小船能行吗，不行的话，咱再去看看大的。” 没等钟蕾回话。 后面跟着的徐副主任干笑道：“朝阳，你爸今天心情不太好，因为这几艘渔船出了故障，约好今天来咱们厂子的技术专家被向阳造船厂截胡了，所以……” 所以你差不多就得了，再折腾下去，被你爸知道了准得收拾你。 这潜台词，陈朝阳听懂了。 他也不想让徐副主任为难，当即笑道：“你放心徐叔，我心里有数。” 徐副主任松了口气。 这边，钟蕾正在认真观察船舱内部的构造。 这个书世界里，船舶技术和她所在的现实世界相仿，所以优化起来并不算困难。 “这船舱内部柴油味儿很重，是柴油发动机减速机轴承室遭到磨损。我刚刚看了，轴承已经完全损坏，轴承挡圈变形，轴端压盖也已经破损。” 记录数据差异的时候，耳边听着那位徐副主任的话，钟蕾头也不抬的随口说道：“初步判断，应该是轴承挡圈无法压紧轴承外圈导致的，问题不算大，维修起来也不麻烦。”* 她突然开口，让船舱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陈朝阳一脸惊叹：“小蕾，你还懂渔船维修？” 钟蕾低头继续记录数据，声音平淡：“略懂。” 奥。 陈朝阳点点头，大概是因为之前钟蕾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被顾教授点名夸赞的原因，他也没有过于震惊。 两个小年轻边聊边走，语气一个比一个寻常。 但全程听完他们谈话的徐副主任已经彻底瞪圆了眼。 这几艘渔船的维修，让红星造船厂的人头疼了半个月，渔民们更是每天来催。 结果在这小姑娘口中，是‘问题不大’？ “不是，你等下。” 眼看着钟蕾跟陈朝阳已经要走出船舱，徐副主任如梦初醒，提高声音指着那明显损坏的发动机，一脸震惊的看向钟蕾：“你刚才说这玩意儿，你会修？” ▍作者有话说: ps：渔船故障维修*资料来自百度搜索。 第7章 深海高歌07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徐副主任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 这可是渔船维修啊，厂子里很多工人都搞不定，难不成要指望一个漂亮小姑娘？ 关键是，钟蕾表现的太淡定了。 她一开口，就是‘发动机减速机轴承室遭到磨损’‘轴承挡圈变形’这样的专业术语，并且直接指出了渔船的损坏情况。 既然能做到车间副主任的位置，徐林也不可能是个水货。 这渔船他没本事去修，但大概坏在哪儿他心里是有数的。 “我会修。” 听到徐副主任问的话，正准备抬脚走出船舱的钟蕾转过身来：“你需要帮忙吗？” 这个车间副主任看起来人挺好的，肯带着他们来参观渔船、收集数据。 所以钟蕾不介意帮他一把。 你需要帮忙吗。 轻松随意的一句话，听得徐林嘴角抽搐。 这小姑娘究竟知不知道，渔船维修有多麻烦啊！ 今天厂长发了好大的火，就因为本应该来厂子里的专家被截胡了。 渔民们三天两头来厂子里催。 大家压力都很大。 盯着眼前漂亮到不像话的小姑娘，徐林心中摇摆不定。 每艘渔船都是宝贝疙瘩，容不得瞎胡闹，他实在是不敢让一个小姑娘随意上手去‘修’。 万一搞坏了谁负责啊。 但……如果这小姑娘真的能修呢？ 毕竟她说的头头是道，也不像是在糊弄人，一旦修好了渔船，那就能给红星造船厂解决燃眉之急。 “徐叔。” 陈朝阳见状在旁边说道：“反正这渔船已经坏了，再坏能坏到哪里去。你让小蕾试试呗，说不定就修好了呢。”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陈朝阳就没想着钟蕾真能修好这渔船。 毕竟理论知识和实践是两码事。 反正这船现在就是坏的，让钟蕾试试也无妨，他也能跟着涨涨见识。 渔船确实没这么娇贵，反正都已经坏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陈朝阳这么说，似乎也有点道理。 徐林一咬牙：“那行，小姑娘，你帮忙来看看这渔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朝阳，你去车间把李工和林工找过来，咱一起在旁边瞧着。” 其实这会儿徐林还不知道，七零九所的黄工要来造船厂，陈启明已经亲自去迎接了。 要不然，他指定不会同意让钟蕾轻易上手。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徐林还是让陈朝阳去车间喊俩技术工来一起盯着。 “那行吧。” 陈朝阳本来还想凑个热闹，看看钟蕾准备怎么办呢。 听到徐林的话，他也没拒绝，转身对钟蕾说道：“那小蕾你先看着啊，我去车间一趟，马上回来。” 陈朝阳对红星造船厂很熟悉，出了船舱以后，径直赶往车间。 然而去车间的半路上，他瞧见了从外面喜滋滋回来的自家老子陈启明。 陈厂长性格比古板，少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情况。 一般这种时候，求他办事就比较好说话。 “哎哎，老陈同志，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陈朝阳略作思索，笑嘿嘿凑了过去：“求你个事儿，你看行不？” 七零九所的黄工就在厂子外面，马上就要进来了。 陈启明心情不错，笑道：“你先说什么事儿。” “小蕾她哥哥，钟衡你知道不？以前小时候家属院里，跟咱做过几年邻居，徐阿姨的儿子。” 陈朝阳说道：“咱厂子里有空缺不，你给他安排个工作。” 哦豁。 儿子这随意的语气，听得陈启明直咧嘴。 安排个工作对厂长来说确实简单。 可如果今天安排一个关系户，明天再安排一个关系户，那这厂子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有空缺，怎么能没空缺呢。” 第11节 一脚对着儿子踹了过去，陈启明嗤笑道：“你爸我这厂长空缺了给你，你爱给谁安排工作给谁安排工作。”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你踢人干啥。” 陈朝阳慌忙躲避。 “滚回家去，别三天两头往厂子里跑，看见你就闹心。” 陈启明踢了儿子一脚，这边刚说完，就见七零九所的黄工，带着两个助手走进了红星造船厂。 他也顾不上跟陈朝阳贫嘴，赶紧笑呵呵过去迎接：“黄工，欢迎欢迎啊，我在厂子里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陈厂长太客气了。” 黄江五十多岁的年纪，人看着端庄又精神，妥妥的实干派。 跟陈启明握手以后，他当即说道：“那咱就不耽误时间了，先去看看要修的渔船。” “哈哈，就等您这句话了。” 陈启明带着黄江往里走。 与此同时，厂子里的技术工们也得到了消息，激动地出来围观。 “修渔船的专家来了！” “不是说专家被向阳造船厂那帮人给截胡了吗？” “来的是七零九所的黄工！” “真的？那咱厂子的渔船这次终于能修好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老爸跟着那个‘黄工’走了，再看看激动跟去围观的技术工们，陈朝阳顿时紧张起来。 黄江来红星造船厂维修渔船？ 可小蕾这会儿正在船舱里‘修’着船呢，被撞见岂不是要遭！ 这么想着，陈朝阳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 船舱里。 “钟蕾同学对吧，咱先说好啊，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徐林不放心的交代道：“具体要不要上手去修，你等朝阳带人回来以后，咱再商量。” 奥。 钟蕾心想这个徐副主任性格还挺谨慎。 “行，其实情况并不算复杂。” 在船舱里四处看了看，钟蕾戴上作业灯，又从工具箱里翻出来需要用到的拆卸工具。 这渔船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发动机老化的厉害，上面黑乎乎的全都是油污。 停止运转的老龄发动机，复杂的齿轮，以及凌乱的线头和管道，看起来让人毫无头绪。 至少徐林对此束手无策。 但也不知道钟蕾是怎么做的。 小姑娘戴着作业灯，轻巧的钻进满是油污的发动机箱里，拿着拆卸工具一阵捣鼓。 再然后，减速机……就被她给拆开了。 “你看，里面油污挺严重的。” 钟蕾瞄了一眼内部，说道：“打盆清水，先把表面油污去掉，至于轴承室磨损的地方，需要用气焊枪除污。对了，还需要磨光机，无水乙醇，调和材料和直尺，这些东西有的话都一起拿过来。”* 小姑娘的声音平静且从容，从发动机箱里传出来，很沉稳。 莫名的听起来让人安心。 “哦哦，这些都有的，我先去打清水。” 徐林下意识照办。 可话说完之后他突然回过神来，有些傻眼。 不是说好的要等技术工来了以后，咱们商量下再决定要不要修吗，你怎么擅自就上手了啊！ 钟蕾从发动机箱中抬起头来，看着一动不动的徐林，有些奇怪：“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被那双眼睛盯着，徐林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我马上去打给你找工具！” 他现在就指望着，厂长一时半会儿不在厂子里，索性让这姑娘折腾吧。 实在修不好，就让朝阳带着钟蕾赶紧撤。 可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徐林刚把工具给找过来没多久，陈启明、黄江，以及一帮厂子里的技术工们赶了过来。 这个时候，钟蕾已经把减速机表面的油污除干净了，正拿着气焊枪，对准轴承室磨损的地方做除污。 嗡嗡嗡。 气焊枪的作业声，掩盖住了一大群人的脚步声。 她专心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注意有人来。 于是船舱里就出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 一个年轻漂亮小姑娘戴着作业灯，手持一个沉重的气焊枪，在发动机箱里低头认真作业。 瞧见厂长，站在旁边的徐林脸都白了，吓得。 而陈启明，黄江以及一群造船厂的技术工们则是惊奇的瞪大眼。 “这几艘渔船上了年头，经常出毛病，三天两头返修，我是真头疼啊。” 陈启明一边给黄江诉苦，一边抬手指向船舱，说道：“黄工您来仔细看下，这该怎么……” 话没说完，陈启明愣住了。 不是，那发动机箱里怎么还有个戴着作业灯，手持气焊枪的小姑娘！ 这不是瞎胡闹吗。 陈启明脸色一沉，张嘴就要呵斥。 然而这时候，旁边的黄江则是轻咿一声。 他看着发动机箱里手脚麻利，正在给轴承室做除污作业的小姑娘，有些惊奇。 这气焊枪劲儿大的很，一般成年男性作业的时候都得努力压住枪。 但那枪握在这姑娘手里，却异常的稳，甚至还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显然是她技术到家，每一分力气都用的恰到好处。 这么想着，黄江示意陈启明噤声。 “等一下，先别打扰她。” ▍作者有话说: ps：*渔船维修资料来自百度。 端午安康。 第8章 深海高歌08 作为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总工程师，黄江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他开口‘不让打扰’，那陈启明自然照办。 后面一群红星造船厂的技术工们，都脸色茫然的安静看着。 不是说专家要来维修渔船的吗，怎么让一个小姑娘上手了？ 唯有最后跟过来的陈朝阳看着这一幕，心里格外着急。 刚刚他爸拒绝了给钟衡安排工作，这倒没什么。 大不了今晚回去，让老妈帮忙去吹个枕边风，钟衡的工作多半是没问题的。 但钟蕾擅自上手维修渔船，偏偏让陈启明、还有这个黄江撞见了。 渔船修不好，那也没啥。 如果搞坏了，陈启明一生气，钟衡的工作铁定就没戏。 问题是，黄江此刻显然在观察钟蕾的维修操作。 陈朝阳心里再怎么着急也没用。 这种正经场合，他也不敢放肆。 嗡嗡嗡。 这艘渔船老龄化的厉害，减速机轴承室磨损也非常严重。 钟蕾举着气焊枪，专心作业除污。 初夏时候天气温度已经有些热了，尤其是船舱内部，还很闷。 小姑娘头戴作业灯，双手攥住气焊枪，动作冷静沉稳。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工装，袖子干净利落的挽在手肘处，白皙饱满的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儿。 应该是作业灯有些刺目的原因，钟蕾一直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强光灯的照映下像是把浓密的小刷子，衬的那张侧脸精致到令人惊叹。 不知道过了多久，减速机轴承室的油污被彻底清理干净。 钟蕾这才得了空闲，擦掉额头上的汗渍，然后头也不抬的说道：“徐叔，给我换磨光机。” 旁边站着的徐林有些手足无措。 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赶紧叫停，让钟蕾出来。 第12节 但厂长陈启明没发话，还带一群人来看着，让徐副主任有些懵，摸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趁着徐副主任发懵的时候。 就见黄江走了过去，把器械箱里的磨光机递给钟蕾，顺便接过了小姑娘手中的气焊枪。 嚯。 好家伙，货真价实的气焊枪，真够沉的。 气焊枪到手的瞬间，黄江就在心里咧了咧嘴，只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好奇询问道：“这船是哪儿出了故障？” 骤然听到陌生的声音，钟蕾抬起头来。 “发动机减速机轴承室磨损，单边达到6mm。我刚才拆开仔细观察了，轴承已经完全损坏，轴承挡圈变形，轴端压盖也有破损，之前的预估还是有些乐观。” 瞧着黄江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她下意识以为对方是陈朝阳去车间喊来的技术工，便解释道：“不过没关系，可以修复。只不过以后要注意，轴承挡圈一定要压紧轴承外圈，不然就容易出现磨损情况。”* 发动机减速机轴承室磨损。 这个问题确实不算大，很多渔船都容易出类似故障。 但能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还处理的这样的漂亮，眼前这个小姑娘，厉害。 接下来，在黄江惊叹的注视下。 钟蕾拿着磨光机，先给轴承做金属磨光，然后有条不紊的用无水乙醇清洗干净，用调和材料修复，等晾干后，再次做打磨。* 一切打磨完毕后，她开始娴熟的安装轴承座，给减速机做复原。 在发动机这种油污重的地方作业，难免会蹭到脏东西。 钟蕾的身上，胳膊上，脸上都蹭到了些油污，还有黑黢黢的灰。 但她却半点不介意，看着那复原的减速机笑道：“搞定。” 小姑娘的笑容灿烂又耀眼。 黄江受她的好心情所感染，没忍住也跟着笑道：“都不试着启动一下，你就确定已经修好了？” 但说这话的时候，黄江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女孩儿的作业手法堪称完美，每一步骤都很稳，技术娴熟到令人侧目。 也不知道这是陈启明从哪里请来的牛人。 钟蕾瞥了一眼黄江，没吭声。 她从发动机箱里钻出来，然后找到了柴油机的启动按钮。 柴油机各个部件完好无损，调速手柄很流畅，淡水液面、燃油、滑油观察无误，蓄电池电压电路连接正确且接地……* 很好，一切数据正常。 可以启动！ 在黄江的注视下，钟蕾气定神闲的按下启动按钮。 明明是个模样稚嫩的小姑娘，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站在发动机前的时候，仿佛有种英姿飒爽的气场。 漂亮到光彩夺目。 再然后，在船舱里一群人呆滞的注视下—— 轰！ 因为减速机轴承磨损被卡死的发动机，轰的一声，顺畅启动。 陈朝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徐林差点没站稳。 厂长陈启明满脸不可思议。 至于后面红星造船厂的技术工们，则是彻底炸开了锅。 “修好了？” “这小姑娘是谁啊，厂子里请来的专家吗？” “太厉害了，头一次见到有女专家。” “长得这么年轻俊俏，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是今天来咱厂子的专家不是黄工嘛，这女专家谁请来的。” 发动机的成功启动，让一群人都非常震惊。 黄江更是转身看向陈启明，没好气的笑道：“好你个陈启明，不老实啊，惯会卖惨。我听说你这边约好的专家被人截胡了，着急忙慌带人赶过来帮你，结果你厂子里还藏着个牛人呢！” “啊？啊！” 这番话说的陈启明也有些懵，啊了好几声，愣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不是，这牛人哪里来的啊？ 可再怎么懵，陈启明这会儿也知道，钟蕾真的是个牛人。 既然牛人都来了，先别管她怎么来的，把船修好才是正经事儿啊。 回头再打听下，是厂子里哪个员工人脉这么厉害，能请来这么牛的专家！ “女同志，我代表红星造船厂，以及渔民们感谢你啊！” 心里这样想着，陈启明上前对钟蕾一阵客气的寒暄，然后挤出十二分的笑容：“咱旁边还有两艘损坏的渔船，劳烦您一起帮忙给看看？” “爸！” 陈朝阳在后面扯了扯自己老子的衣角，小声说道：“你听我说，她……” 然而对钟蕾客客气气的陈厂长转身看向儿子，态度大变。 他从牙缝里小声挤出几个字：“滚一边玩儿去，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这会儿天大地大，会修船的专家最大！ 钟蕾本来都准备回家的。 但看着陈启明和陈朝阳肖似的脸，大概猜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只得点头道：“行。” 修两艘船而已，应该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于是这次，被前呼后拥的人从黄江，变成了钟蕾。 由陈厂长亲自陪护，一群红星造船厂的技术工跟着，好不风光热闹。 “黄工，哪有这样的啊。” 跟着黄江一起来的两个助理有些生气：“他们明明有专家，还把您给请了过来。” “不碍事。” 黄江倒是好脾气，笑呵呵的跟了上去：“咱也去看看热闹。” 两个助力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就别说，刚刚那个女专家确实厉害，他们生气归生气，对真正有本事的人，是敬佩的。 红星造船厂的这几艘渔船，出现的问题都不算太严重。 对于研究潜艇出身的钟蕾来说，就是最基础的小项目。 “这艘船是离心泵运转出了问题，滚筒离合器也有些小故障。” “配电盘出毛病了，还有，你们这船用酸性蓄电池保养方法不对。” “柴油机冷却系统管理有误。” 接下来，红星造船厂的技术工们受到了十分强烈的震撼。 这漂亮又年轻的女专家，进一艘船瞄两眼，再稍微做检测，就能直接说出渔船出了什么问题。 说完以后，她直接上手就维修，轻松随意搞定了让大家束手无策的难题。 短短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钟蕾修好了这破损的三艘故障渔船。 到最后，整个红星造船厂的员工都被惊动了，大家都听说有个厉害的漂亮女专家，解决了困扰厂子半个月的难题。 甚至有来催渔船维修的渔民们听说这事儿以后，在厂子外兴奋的直嚷嚷，说要当面感谢专家。 就连黄江本人都十分侧目：“待会儿去问一下，这女专家是什么来路，难不成首都过来的？” 跟着黄工的两个小助力看的一脸呆滞。 越是专业人士，越能看出来钟蕾的技术有多吓人。 而厂长陈启明则是笑开了花，一张脸上满是褶子。 “女同志，还有还有，咱们继续啊！” 陈启明说道：“旁边还有一艘渔船，今天刚送过来的，辛苦您也顺带去瞧瞧。” 还修啊。 已经接连维修好了三艘渔船的钟蕾看了眼天色，有些为难：“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得回家写家庭作业呢。” “……？” 家庭作业？写什么家庭作业？ 陈启明有些没听懂。 “咳……那什么，爸。” 一路跟着过来，此刻终于有机会插/话的陈朝阳捂住额头，满脸的无奈：“我刚才就要跟你说，小蕾目前在读高三，眼看着就快要高考了。她课业繁忙，家庭作业一大堆，你别耽误人家时间。” “……” 他这话说完以后，四周围瞬间陷入一片安静。 黄江、陈启明等人目瞪口呆的看向钟蕾，只觉得今天这事儿离谱到了极点。 感情这漂亮又厉害的姑娘不是女专家，是个还在读高三的女学生？ 可她……刚刚一口气维修好了三艘渔船啊！ 第13节 ▍作者有话说: ps：*专业资料来自百度。 第9章 深海高歌09 “这女娃娃还在读高三？” “怎么可能，才读高三就会修渔船啦。” “朝阳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有假，只是我看着……感觉这漂亮女娃娃有点眼熟啊。” “哎哎，你们再仔细看看，这不是小蕾嘛！” “还真是，徐美霞家的姑娘，以前经常来咱厂子里玩儿。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这有两年没来，漂亮的我都没敢认。” “现在的小年轻可真了不得啊，年纪轻轻，本事大的吓人。” 听说钟蕾还在读高三，包括陈启明、黄江在内，一群人都满脸不可思议。 而这个时候，有部分造船厂的人，认出了钟蕾。 还在读高三，徐美霞家的小蕾？ 陈启明压下心中的震惊，用了好一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那行，你赶紧回家做作业吧，作业要紧。这次是叔叔的不对，没了解你这边的情况，耽误了你的学习时间。” 心情复杂的抹了一把脸，陈厂长罕见的有些尴尬：“朝阳，你赶紧送小蕾回去。对了小蕾，你这次可是帮了咱造船厂一个大忙，你想要啥就开口，叔叔一定办到。” 一个高三的孩子，能轻易上手维修渔船。 这种天才，谁不喜欢呢。 然而看着自己老爸如此客气的模样。 陈朝阳毫不留情的拆台：“办啥办，小蕾他哥那事儿我刚才跟你提了，你也没同意啊。” “……” 如果这会儿不是一群人都在的话，陈启明恨不得一巴掌抽到这倒霉儿子头上去。 假如一开始知道钟蕾是个能维修渔船的技术专家，他怎么可能会拒绝给钟衡安排工作？ 厂子里的渔船三天两头坏了以后找不到人修，陈启明可太懂得一个专家的重要性了。 “小蕾，别听你朝阳哥瞎说。” 陈启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一边带着钟蕾往外走，一边小声道：“回家以后跟你妈说，让她明天带着你哥来厂子里上班，叔叔保证给他安排妥当。” 贸然招个关系户，确实影响不太好。 但就人家钟蕾这技术，以后造船厂难免要求人办事，不把态度摆出来怎么行。 看着老爸客气到过分的姿态，陈朝阳咧了咧嘴。 小蕾这次可真是厉害的有些离谱。 而刚刚修好了三艘渔船，被众人惊叹夸赞的钟蕾，则是半点没有‘我很厉害’的自觉。 小姑娘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淡表情。 听到陈启明要帮忙给钟衡安排工作，她认真道：“谢谢陈叔叔。” 哎呦呦。 这可真是，漂亮乖巧还本事大，怎么看怎么稀罕人。 徐美霞好福气啊，生了这么个好闺女。 再对比下自家倒霉儿子，啥也不是。 一路热情的把钟蕾送出厂子，陈启明带着满眼的艳羡赶回来。 这边黄江还没走，立刻过来问道：“陈厂长，这小姑娘什么来头，真在读高三啊？” 陈厂长挺直了腰杆：“那还能有假，小蕾这孩子啊，我看着她长大的。” 看着人家长大的，刚才你怎么没认出她是谁。 黄江干笑两声，也没拆穿陈启明。 只是他这心里，难免就惦记上了。 才读高三，就能这样熟练的维修渔船，这么个天才小姑娘，很难不招人稀罕啊。 越是本事惊人的大佬，到了一定年纪，越喜欢天才后辈。 黄江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不过今天钟蕾着急回家做家庭作业，黄江也没有贸然过去认识。 不过这红星造船厂，以后可以考虑多来几趟。 心里这么想着，黄江笑道：“陈厂长，刚才不是说厂子里又送来了一艘出问题的渔船，我过去帮忙看看？” “那敢情好！” 陈启明闻言很开心：“我这厂子里一帮技术工们，也有很多问题要跟黄工您请教呢。” - 钟蕾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锅里给你留的有饭。” 徐美霞关切道：“今天回来这么晚，在学校里学习了？” “去了一趟红星造船厂。” 钟蕾如实回答问题，洗完手以后想起陈启明的话，又说道：“妈，明天你带着我哥去造船厂吧，陈叔叔说，他会帮我哥安排好工作。” 一句话，说的徐美霞整个人都征愣住。 就连在沙发上坐着的钟衡都抬起头来。 “这……” 徐美霞有点吃惊：“厂长怎么突然同意给你哥安排工作了？” 钟蕾在餐桌前坐下，随口道：“因为我帮了他一点小忙。” “……” 徐美霞和钟衡对视一眼，表情都有点担忧。 这孩子别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徐美霞还想再追问。 钟衡见状摇了摇头，示意老妈就此打住。 妹妹快要高考了，现在压力本来就大，多给她点自由空间吧。 第二天，徐美霞照常去上班，钟衡则是继续在家。 母子俩谁都没把钟蕾的话当真。 开什么玩笑，一个高中小姑娘，能给造船厂帮什么忙，让陈启明同意给钟衡安排工作？ 然而到了造船厂以后，徐美霞才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美霞姐，你可是真的生了个好闺女啊！” “小蕾不仅长得漂亮，本事也大的吓人，那么复杂的渔船，她一上手就修好了！” “好你个徐美霞，有这么个厉害的闺女，还捂得这么严实。” “要我闺女这么厉害，我恨不得买个喇叭到处说。” 徐美霞因为性格好，在厂子里人缘还行。 可从来没像是今天这样，几乎见面的每一个员工同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热情打招呼。 而且她们说的话，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徐美霞听得一脸迷糊，最后再三确认，才敢相信。 原来，昨天小蕾来厂子里，维修好了那几艘渔船。 这几艘渔船徐美霞知道，困扰了厂子半个月，渔民们天天来闹事儿，厂长因为专家被截胡，还生了好大的气。 结果……小蕾给修好了？ 天啊。 回想起昨晚钟蕾说的‘去造船厂帮了个小忙’，徐美霞只觉得有点眼晕。 原来小蕾说的竟然是真的！ “徐大妹子，你在这儿呢！” 陈启明早上一到厂子，就在等徐美霞，左等右等没见她来自己办公室，索性自己主动去找了。 他示意徐美霞跟自己出来，还左顾右盼道：“钟衡呢，怎么他没跟你一起来？这样，我也不知道你家钟衡适合什么工作，先让他跟着你做安全员，你带带他也方便。实在干不习惯，我再给他换，到时候你们商量着自己挑，行不。” 啊？ 徐美霞在厂子里待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厂长亲热的喊‘大妹子’。 而且她也是头一次听说，这进厂子还能自个儿挑工作岗位的。 “厂长，这……” 徐美霞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道：“这不合适吧？” “合适！怎么不合适。” 陈启明说完以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就是这以后吧，你让小蕾空闲了，多来咱厂子里转转，指点下咱们厂子里的技术工。” 似乎是怕徐美霞拒绝，陈启明说完以后快速就走了。 第14节 留下徐美霞一个人彻底蒙圈。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闺女会修渔船呢，还要指导厂子里的技术工？ 这太不可思议了。 再说黄江。 回去以后，他脑海里总是忘不掉那小姑娘修渔船的画面。 先前看完那篇核潜艇报道后的阴郁心情，都因此消减了不少。 大佬也是会有压力和迷茫的，尤其是面对张牙舞爪的丽国。 核威胁，这三个实在是令人绝望又胆寒。 然而在看到钟蕾以后，黄江的心情得到了安慰。 他突然间就懂了顾崇青之前的心态转变。 我们国家有这样年轻，这样天才的后辈在，何愁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少年强，则国强！* 就算是为了年轻人，他们这帮老骨头也不能轻易倒下。 黄江越想心里越高兴，没忍住一个电话拨给了顾崇青，笑的十分畅快：“老顾，我这里也发现了一个天才！” ▍作者有话说: ps：*出自梁启超《少年中国说》。 第10章 深海高歌10 黄江也发现了一个天才？ 听到这话的时候，电话那边的顾崇青有些想笑。 今年才19岁，正读大一的陈朝阳已经开始上手优化拖网渔船。 如果在接下来的实践课上，能证明陈朝阳是独立优化的方案，且优化数据实践无误的话，那么这对于祖国捕鱼业来说，绝对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每一次技术革新的背后，代表的都是一个行业的大丰收，与里程碑式的跨越。 它可以为祖国带来极其可观的经济创收。 甚至这款被优化出来的渔船，能以‘陈朝阳’的名字来命名。 这种才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超级天才。 黄江发现的天才，难不成还能优秀得过陈朝阳？ “老黄，那你说说看。” 心里这么想着，顾教授的声音多少带了点调侃：“这个天才，究竟哪里入了你的眼？” “我亲眼看着她短时间内，轻松维修好了三艘渔船。” 黄江说道：“减速机轴承室修补，离心泵运转故障，柴油机冷却系统管理，船用酸性蓄电池保养，这些类似的综合性问题，她看一眼都能找出来，上手直接修。” 那确实还行。 顾崇青客观的评价道：“基本功挺扎实，实践经验也很丰富。” 但……绝对算不上天才。 “你听我说完嘛。” 黄江顿时就笑了，语气多少有些得意：“这是个小姑娘，人家今年读高三，还没参加高考呢。” 什么？ 一句话，让顾教授瞬间坐直了身体。 才读高三，就能上手维修渔船，有着如此吓人的基本功和实践经验！ 那……还真能称得上一个‘天才’的形容。 这样的天才小姑娘，怎么就被黄江给碰到了呢？ 顾教授心里有点酸。 但想到自己还有个陈朝阳，顿时就好受了点。 凡是天才，都有点傲气。 顾崇青和黄江，俩人认识几十年了，从年轻上学的时候就是‘王见王’的关系，经常被周围人拿来做对标。 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实际暗地里一直较劲儿。 这么多年过去，俩人都成了业界的大佬，这攀比的心思其实已经淡了不少。 直到今天这个电话。 顾崇青可太了解黄江这人了，争强好胜，半点不肯屈居人后。 他这边刚发现了个能优化拖网渔船的陈朝阳，黄江那边就找来了个高三就能维修渔船的小姑娘。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黄江什么意思，顾教授心里门儿清。 合着现在不亲自出手比了，要比谁眼光毒辣，发现了更厉害的天才？ 那行，比就比呗。 “黄工啊，你看中的这小姑娘确实不错。但人家还要高考呢，你可别揠苗助长，耽误了小姑娘的课业前途。” 顾崇青坐在办公室里，端起保温杯抿了口茶，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这样，明天我打算带着我那学生，去红星造船厂做拖网渔船优化实践课，你有时间一起来看看，指点指点他。” 这较劲了一辈子的俩人，最知道怎么能气到对方。 钟蕾能上手维修渔船，确实很厉害，但和那个能优化拖网渔船的陈朝阳相比，那还真就差了点。 所以顾教授这次，稳赢。 “行，到时候我得空了，跟着去瞧瞧。” 黄江的声音很冷静，听不出什么情绪，非常大度的挂断了电话。 滋溜。 办公室里，顾教授惬意的端起保温杯又抿了一口茶，表情格外舒坦。 反正这会儿生闷气的又不是他。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顾崇青还是找来了周宪，交代道：“你去盯一下陈朝阳，让他今天好好做方案。” 于是这天放学，准备走人的陈朝阳被导师留下了。 七零九所。 啪！ 黄江把电话扣上，心里越想越来气。 不就是找到一个能优化拖网渔船的臭小子嘛，瞧把老顾给得意的。 咱家钟蕾也不差好吧！ 回想着昨天小姑娘维修渔船那个游刃有余的姿态，黄江有些坐不住了。 他眼看着过两年都奔五十了，也确实心里有了收徒弟的想法。 奈何他眼光高，一般的也看不上。 直到昨天，黄工碰上了个才读高三的天才小姑娘。 这简直就是老天送上门来的宝贝徒弟不二人选啊！ 只是时间太赶，都没来得及跟钟蕾正式认识下。 左右今天手头活儿不多，又被顾崇青给气着了，黄江想了想，自个儿又悄咪咪去了红星造船厂。 好徒弟，得趁早抢啊！ - 高三的课业还是挺重的。 好在钟蕾本身就是学霸，基础知识打的很牢固，又有邹淼、以及造船系大一学姐、学长们给的笔记，学起来就轻松很多。 更别说，早中饭还有人帮忙送过来。 这次优化方案换来的报酬，挺值当。 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学习之后，钟蕾又去了红星造船厂。 昨天只顾着维修渔船，本来要搜集的数据都没整理完。 而且，徐美霞和钟衡估计现在也有很多疑惑，比如为什么她突然变得这么厉害，能上手维修渔船。 这点总得想办法糊弄着解释一下。 陈朝阳似乎是临时有事，安排一个造船系学姐把自行车送了过来。 钟蕾骑车到了造船厂，厂里的员工们瞧见她，都热情过来打招呼。 “小蕾又来啦。” “来找你妈妈？我好像看到美霞刚下班走了。” “确实是走了。” “小蕾，叔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昨天你说的船用酸性蓄电池保养，这个具体要怎么操作？” 昨天露了一手之后，钟蕾的技术彻底把红星造船厂的员工们折服了。 大家现在看到她，说话非常客气，还有技术工来趁机请教问题。 半点不敢把她当小孩儿看。 徐美霞估计是在厂子里心情焦灼了一整天，下班以后赶紧回家，打算问问闺女这究竟咋回事。 第15节 但钟蕾却来了红星造船厂。 “叔，这个酸性蓄电池保养其实并不难。你要先了解蓄电池的参数，然后对于富液式蓄电池组要做到室外控制照明，室内注意通风。每周都要对蓄电池做检查，测电压，定期对蓄电池的接线进行收件、清洁，涂抹凡士林油防止腐蚀……”* 既然徐美霞不在，钟蕾暂时不用头疼解释自己‘突然会修渔船’这事儿，索性就给厂子的技术工们讲解一下相关难题。 小姑娘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一群技术工们边听边做笔记，满脸的惊叹。 这种技术活儿，他们以前都靠自己经验摸索，很难做到这么精细有条理。 但这些繁琐的步骤从钟蕾嘴里讲解出来，却通俗易懂。 黄江来到造船厂，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所谓师傅看徒弟，越看越满意。 钟蕾不仅本事惊人，身上也没有骄矜之气，言谈举止从容自信，显然家庭教养也很好。 这样的天才小姑娘，谁不稀罕呢？ 等钟蕾讲解完‘船用酸性蓄电池保养办法’，拿着一个小本本单独在厂子里走动的时候，黄江凑了上去。 “钟蕾同学对吧，你好。” 黄江笑呵呵的打招呼：“自我介绍下，我是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总工程师黄江，昨晚我们见过的。” 船舶重工集团，这相当于是船舶行业国家级部门。 能单独做一个所的总工，那这人绝对是业界大拿。 钟蕾惊讶的看了一眼黄江，昨天她还以为对方是红星造船厂的技术工呢。 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黄工你好。” 这么想着，钟蕾收起笔记本，认真的打招呼。 她对真正有学识、有能力的人，向来尊重。 “不要拘谨，我就是看你昨天维修渔船，技术手法很漂亮，显然基本功也很扎实，所以没忍住来跟你打个招呼。” 黄江笑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本事大的吓人啊。” 对方的夸赞过于直白。 钟蕾也跟着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 好在黄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他略显好奇的看向钟蕾手中的笔记本，问道：“我刚才看了你好一阵儿，你一直在记录笔记，是在学习吗？” “没有，我来造船厂是为了核实记录一些数据，做个方案研究。” 钟蕾将手中的笔记本递过去，说道：“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帮我看看？” “方案研究？” 黄江不知道她在研究什么，不过还是接过了那个笔记本。 等他看清上面的内容以后，顿时瞪圆了眼：“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舱容及装载量，经济性能比……你在研究这些？” 话说到最后，黄江的声音中带着十足的难以置信。 翻开笔记本之前，小姑娘轻描淡写的说‘做个方案研究’。 谁知道翻开以后，这个方案研究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不，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 像是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这些高级学术课题，是他们研究所的人每天在做的事情啊！ 结果……一个高三小姑娘也在做类似的研究？ 这太不可思议了。 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数据、渔船节点、尺寸，以及各种精细的材料性能对比，黄江只觉得有些眼晕。 他越看心中越震惊，最后没忍住抬起头来，像是打量怪物一般打量钟蕾。 “对。” 钟蕾闻言点了点头，解释道：“这只是初步的记录和想法，还需要再加完善，而且不确定能不能适配渔船。黄工，你有什么比较好的建议吗？” “……” 瞧着如此淡定的小姑娘，黄江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她自己可清楚，这份数据代表着什么吗？ 天才！ 绝对是超级天才！ 那个优化拖网渔船的臭小子，肯定和钟蕾没得比。 让你顾崇青嘚瑟，后天我就让你看看，我找来的宝贝徒弟有多优秀！ “你这份数据做的很精细，我得仔细看过以后才能给你建议。” 黄江心里这么想着，突然心里就有了点蔫坏的心思。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样，咱们后天在这里约好，你看行不，到时候我再带个老教授过来，帮你一起参谋下。” 既然大家都找到了天才徒弟，那就拉出来，让两个天才比一比！ 黄江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顾崇青吃瘪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来自百度。 第11章 深海高歌11 听到黄江说，后天会带一个老教授来帮自己参谋数据。 钟蕾顿时笑道：“谢谢黄工。” 像是这种科研数据，本身就需要严谨的论证与实践。 有个厉害的教授帮忙，那肯定事倍功半。 “不用客气。” 黄江笑着摆摆手，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问问小姑娘，有没有‘拜师’的想法。 他生平头一次有了收徒弟的心思，但这会儿多少也有点紧张。 如果被拒绝了，会不会很没面子啊？ 但其实黄江不知道的是。 钟蕾这会儿也在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跟着黄江学习。 原主是在徐美霞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自己闺女什么水平，徐美霞心里门儿清。 突然成了‘渔船维修专家’，跟家里很难解释的通。 但如果有黄江帮忙打掩护，那顿时一切都合理了。 这也是为什么，钟蕾刚才直接把笔记本给黄江看的原因。 想要跟着一个总工程师学习，那肯定要先露一手，让人家对你刮目相看。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个想拜师，一个想收徒，心里都在思忖怎么开口。 所以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黄工，我有个事情……” “钟蕾同学，不知道你……” 等钟蕾组织好语言开口的时候，恰逢黄江也准备讲话。 一老一小征愣片刻，都笑了。 黄江说道：“你先说。” “是这样的黄工，我对船舶行业有着非常浓重的兴趣，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去图书馆学习，也会来造船厂自己琢磨研究。” 钟蕾满脸诚恳：“但学无止境，我身上还有很多不足。虽然说这话有些冒昧，但我还是问一下，能不能给我一个跟着您学习的机会。” ……啊。 啊？ 黄江闻言彻底懵了。 被幸福砸蒙了。 他这边还没开口呢，徒弟主动送上门来了！ “不冒昧，一点都不冒昧的！” 黄江一个快六十的大佬，平时见识了各种大场面，这会儿竟然高兴的合不拢嘴：“那从今天开始，我就以你的老师自居了。钟蕾同学你放心，老师一定会倾尽自己所学，用心教你！” 这么草率的吗。 都不需要考察一下再做决定？ 看着满脸笑容的黄江，钟蕾多少有些征愣。 她着了眨眼，试探性道：“那……老师？” “哎哎！老师今天来的着急，也没有给你带什么东西。” 黄江兴奋过后，赶忙伸手去摸兜，等察觉到里面空空如也，多少就有些尴尬赧然。 他掩饰性的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对了，你快高考了，老师不耽误你时间，这些数据，老师带回所里去帮你论证，你快回去做家庭作业。” 奥。 其实作业倒也不用赶得这么着急。 第16节 但看着黄江努力绷紧的表情，钟蕾还是乖巧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看着眼前的小徒弟，黄江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原来给人家做老师，是个这么能让人舒心得意的事情呀。 和老师告别以后，钟蕾骑车回家。 不出意外，家里的徐美霞和钟衡都在等着她。 “小蕾，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啊！” 瞧见女儿回来，焦急了一整天的徐美霞立刻问道：“你哥的工作……还有造船厂那几艘损坏的渔船……” 因为心里焦急，徐美霞话都说的不利索。 当然，无论是谁遇见这事儿都无法淡定。 钟衡一双眼睛同样放在妹妹身上，显然，他已经听徐美霞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钟蕾点点头：“造船厂损坏的渔船，确实是我修好的。因为这个事情，陈叔叔帮我哥安排了工作。” 还真是！ 徐美霞一脸匪夷所思：“你什么时候会修渔船了？” “我对船舶行业很有兴趣，经常去图书馆看相关书籍。去年的时候，在图书馆认识了一个叫做黄江的人。” 为了将一切合理化，钟蕾只得编了个小故事。 她眨了眨眼，说道：“他自称是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总工程师，可能觉得我有点天分，就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徒弟。” 徐美霞听得一愣一愣的。 而钟衡却震惊的瞪大眼：“七零九所的黄江，收你为徒？” 天啊。 但凡是关注战舰、潜艇等相关新闻的，谁不知道黄江的大名？ 这位，可是祖国海军赫赫有名的军备武器研发大佬啊！ - 交大，造船系教室。 陈朝阳的表情有些局促不安。 周宪先前交代了，让他放学后在教室里留一会儿，专心做方案。 可问题是，这拖网渔船优化方案是小蕾做出来的啊。 现在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对劲，再不坦白的话，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所以陈朝阳决定，待会儿等周宪来了，就主动道歉认错。 “陈朝阳，跟你说个好消息。顾教授说了，你那个方案不用继续优化了，后天他会带着我们大四毕业班，以及你们班的同学一起去做论证实践课。” 没多久，周宪兴冲冲的来到大一班级，笑道：“上实践课的地方就在你家的红星造船厂，我跟你说，这次你可得好好表现啊。顾教授很器重你，如果这个方案经过实践证明可行，那你就彻底在造船界扬名了你知道吗！” 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优化出新型渔船。 这可谓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宪的语气既佩服又羡慕。 然而陈朝阳却听得脸色发白。 等周宪说完以后，他从位置上站起来，磕磕巴巴的说道：“导师……其实有个事情我要和你坦白，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并不是我做的。” 什么？ 周宪的表情顿时僵硬住：“可你之前分明说，那是你自己做的……” “当时那个方案是我认识的一个学妹做的，我本来以为她是随意写的，没当回事儿。” 陈朝阳深吸一口气，满脸愧疚：“后来您说因为这个方案很优秀，顾教授决定带我们去上实践课，我为了这个实践课的机会，没有及时站出来承认错误。”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周宪指着陈朝阳，脸色有些难看：“你太让我失望了陈朝阳，得亏顾教授还一直夸你！你这事儿往严重了说，就是学术作弊！” “对不起。” 陈朝阳脸色涨的通红，满眼悔意自责。 “看在你还知道主动认错的份上，我暂时先不追究你的责任，但顾教授那边，你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周宪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忽然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瞪大眼睛问道：“你刚才说，这拖网渔船优化方案，是你的……学妹做的？” “对，她叫钟蕾，是隔壁附中高三的学生。” 陈朝阳羞愧道：“我们班的同学都能证明，这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是钟蕾独立完成的。” 周宪满脸呆滞。 原来这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不是大一的学弟做出来的。 是……高三的学妹？ 救命，这个事情的走向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你……” 周宪指着陈朝阳，‘你’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本来以为是大一学弟做的方案，让他这个学长大受打击，结果背后真正的牛人，还在读高三！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算了，你这次最好没有骗我。” 周宪觉得心很累。 他抹了一把脸：“后天，后天去红星造船厂上实践课的时候，把你那个学妹带上。顾教授这人惜才，你到时候主动找他承认错误，但愿他看在这小学妹的份上，能放你一马。” 陈朝阳清楚，导师这是在帮自己呢。 顿时感激道：“谢谢周老师。” 这个时候，周宪的处理办法确实比较稳妥。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师顾崇青，跟七零九所的黄江正在暗搓搓的较劲儿呢。 训斥了一顿陈朝阳以后，周宪晕晕乎乎的回到大四教室。 因为顾教授答应大家要去上实践课，所以大四的学生门最近心情都很好。 “都停一下，听我说两句。” 周宪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一帮人沉默片刻，语气艰难的说道：“其实，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不是陈朝阳做的。” “不是他做的？” “嗐，我就说嘛，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这学弟厉害的我怀疑自己是个废物。” “多半是找了外援吧。” “突然间心情都好了很多。” 大四的学长学姐们表情都松懈下来。 然而，周宪怜悯的看着他们，继续说道：“这方案，陈朝阳确实是请了外援。但外援是……隔壁附中读高三的一个学妹。” “……” 他话音落下后，整个教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以这个事情的真相是： 一个高三的学妹，替大一的学长做了个方案，间接为大四的老学长们解决了难题，获得了顾教授的夸赞，以及上实践课的机会？ 很快，大四班级彻底炸锅了。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什么学妹能强的这么离谱啊天呐。” “妖孽，妥妥的妖孽！” “这种学妹一定是假的，不存在的！” “我感觉我都没脸去参加后天的实践课了，压力好大。” 一个强到令人绝望的妖孽学妹。 钟蕾不知道的是，还没见面，她就已经给造船系大四班级的学长学姐们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 ▍作者有话说: ps： 一个小番外： 多年以后，黄江院士接受采访，聊起自己和钟蕾院士确定师生关系的那个下午，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与得意。 “最开始见她的时候，小姑娘本事惊人，但表情始终淡淡的，有种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优雅从容。” “天才嘛，总是有些傲气的。我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收她做徒弟，才不显得唐突，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刚认识，真的不熟。” “哪知道我还没开口呢，她自己竟然主动要拜师哈哈哈，我当时心里乐坏了，心想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呢？” 记者闻言也跟着笑了：“那您对钟蕾院士有什么评价吗？” 黄江一双浑浊苍老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她是我的骄傲。” 能做你的老师，是老师的荣幸。 - 咱们这本书现在的书名，和好几本祖国题材的书相似度非常高，上了榜单以后收藏也涨的不算很好。 我想着换个书名试试，但封面不会变，到时候大家按照封面来找书就行。 或者小天使们有更好的书名，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采纳的话会有大红包奖励哟！ 第17节 第12章 深海高歌12 钟家。 “小妹，你说……” 钟衡的表情仍旧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七零九所的黄工 ，收你做了徒弟？” “是这样。” 钟蕾摊了摊手：“我在老师那边学了点东西，所以才能帮厂子里维修好渔船。” 如果有一个黄江这样的老师，那维修民用渔船确实不在话下。 但那可是黄江啊！ 钟衡从未想过，自己的妹妹，竟然能成为这样一个大佬的徒弟。 “这个黄江，很厉害？” 看着儿子激动的模样，徐美霞有些茫然。 她鲜少关注时事新闻。 “岂止是厉害。” 钟衡稍微压低了点声音：“他是给国家海军造战舰潜艇的。” 一句话，让徐美霞瞬间瞪大了眼。 “这……” 她震惊的捂住嘴巴，手足无措的看向女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怪不得厂子里的人今天对她这么客气，就连陈启明都直接说让钟衡随意挑工作。 原来她徐美霞的女儿，竟然这么优秀！ “妈，哥。” 看着钟衡和徐美霞这般模样，钟蕾迟疑道：“很抱歉，我没有把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也很抱歉。 我占据了这个女孩子的身体。 “说什么呢。” 钟衡摇摇头，沉声道：“黄工是海军战舰潜艇方面的研发专家，属于国家的人，有些事情确实需要保密。” “对对，你妈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该有的觉悟还是有的。” 徐美霞如梦初醒：“放心吧小蕾，你哥我俩不会怪你的，不该问的我们也不会多问。你好好跟着黄工学习，以后有机会，妈一定要当面感谢他！” 本来无解的难题，因为黄江的存在，一切都解释的十分顺畅。 徐美霞高兴的不行，这天晚上破天荒做了个肉菜。 钟衡罕见还喝了些酒。 “我闺女，出息了呀。” 徐美霞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隐隐似乎还带着泪光。 一家三口坐在小餐桌上吃饭，屋子里虽然灯光晦涩，却格外温馨。 钟蕾笑的眯起眼睛。 这样惬意的小日子，挺舒心的。 - 再说黄江。 他如愿以偿的收了个宝贝徒弟，心情自然格外舒畅。 当然，答应徒弟的事情也不能忘。 黄江带着钟蕾的笔记本，匆匆回到所里，找到了七零九所攻克民用渔船的团队负责人。 “老李，我这边有一份关于民用渔船的研究数据。” 把手中的笔记本递出去，黄江笑呵呵的说道：“这方面你比我专业，来帮着一起瞧瞧。”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黄江研发的课题，在于战舰、潜艇等军用设备，而民用渔船这块，所里自然有人比他更专业。 数据的论证不仅需要实践，还需要不同科研团队之间做碰撞与对比。 他找的这个老李，正是七零九所现如今攻克民用拖网渔船的负责人。 “黄工，您这是抢活儿呢，怎么突然对民用渔船感兴趣了？” 老李调侃了这么一句，同时翻开了那个笔记本。 再然后，这位年近花甲的科研专家就瞪圆了眼。 “这是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的研究课题？我们最近也在攻克这个方向。” 老李眯起眼睛，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数据，越看眉头蹙的越深，表情也越来越奇怪。 “有什么问题吗？” 黄江纳闷道。 “黄工，你先等等。” 老李说完，郑重的带着那个笔记本，来到科研办公室，找来了自己团队的十几个相关科研专家：“大家都停一停手头的工作，来看看这组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数据。” 听到老李的话，办公室里一群专家们都围了过来。 等看完笔记本上的数据以后，众人表情各异。 “这是谁做的数据，阻力公式是根据哪条国际算法推出来的？” “好像是……荷兰那边新出的欧斯特尔德小型船剩余阻力回归多项式电算程序。” “摩擦阻力是第三届国际水池通用算法！” “c值是多少？” “1.274。” “那岂不是……开创了历史c值新低？” “按照这份数据推算来看，确实是历史新低！” “这个课题研究方向论据不一定能站稳跟脚，和我们目前的数据研究有一部分出入，而且实在太大胆了，这个数据，它能比日国199总吨渔船的波浪马力增值低16.7%！” “但如果这份数据是对的，那就是一次突破性的技术跨越！” 黄江与顾崇青都是船舶重工方面的顶级专家。 但再顶级的专家，都需要通过最精细的实验研究，然后用数据事实说话。 所以七零九所老李的这个科研团队，对于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最有发言权。 大家经过一阵缜密、严谨的商讨，最后齐齐目光灼灼的看向黄江。 老李更是声音都变得激动起来：“黄工，你能具体再讲一讲做这份数据时候的想法吗？太感谢您了，这份数据，很有可能为我们这个课题节省三到五年的研发时间！” 本来想着给徒弟找个专家把把关的黄江闻言，彻底惊呆了。 他喃喃道：“这份数据研究，不是我做出来的，是我徒弟做的。”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老李赞叹完，又急切道：“黄工，不知道您这位高徒目前在哪里，我们迫切的希望能和他技术对接！” “这……怕是有点难度。” 黄江咧了咧嘴：“这小姑娘目前还在读高三，课业比较繁重。不过后天晚上，我和她约好在红星造船厂见面，老李你要有时间，可以一起跟着来。对了，交大的顾崇青教授到时候也会去。” 这份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的数据，竟然是一个高三的小娃娃研究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 科研办公室里，一群专家都满脸难以置信。 唯有老李最先反应过来。 “那就后天，我带着我的科研团队一起去红星造船厂。” 他沉声说道：“她就算是读高三也无妨，这份数据，值得我们亲自过去探讨。” 话虽然这么说，但老李的表情还是一阵发晕。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厉害的不讲道理啊！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但这两天，包括钟家母子，陈朝阳，顾崇青教授，造船系大一、大四的学生，以及七零九所老李的科研团队，都或直接、或间接因为钟蕾，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钟蕾却对此毫不知情。 这天下午放学后，她本应该如约去红星造船厂的，但高三课业重，老师临时留堂，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而此刻的造船厂，已经彻底热闹起来。 交大的顾崇青教授，带着大一、大四两个班级，总共四五十名学生，在造船厂门口集合。 奇怪的是，今天的学生们都格外的安静，一个个脸色古怪。 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是个高三小姑娘做出来的。 唯有顾教授还被蒙在鼓里。 这边交大的学生们刚到。 七零九所的黄江，带着老李的研发团队，十几号人急匆匆赶来。 双方在造船厂门口正面相遇，看到彼此这阵仗，都有些吃惊。 “好你个顾崇青！” 第18节 黄江瞥了一眼顾教授身后的大几十名学生，失笑道：“不就是找到一个能优化拖网渔船的宝贝徒弟吗，至于搞这么大的排场，你故意的吧。” “你可别瞎说，我这是给学生们上课呢。” 顾教授也觉得好笑：“倒是你，一把年纪了还跟我较劲儿，该不会是为了你这宝贝徒弟，把研究所的人都带来撑腰吧？” 大佬之间虽然偶尔暗搓搓较劲儿，但也不会拿正事胡来。 看着黄江身后的一群科研人员，顾崇青心里已经猜到，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嘿，你还别说，我今天带他们过来，还真就因为我这宝贝徒弟。” 哪知道黄江竟然还真点头承认了，他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笑的格外畅快：“老顾，这里面关于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数据的研究，就是我那读高三的徒弟做出来的。老李他们团队看了这份数据以后，当即决定跟我一起来这里，因为这份数据很有可能帮助他们直接攻克这个课题。” 才读高三，就已经开始研究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的课题？ 还让七零九所的研发团队如此郑重的集体赶来？ 顾教授这次彻底吃惊了。 因为之前黄江还说过，这读高三的小娃娃甚至能独立维修渔船！ 但顾崇青没发现的是，在他身后，包括陈朝阳，周宪，以及造船系大一、大四的学生们已经集体陷入呆滞。 黄江说的那个高三宝贝徒弟，肯定就是钟蕾吧。 这小姑娘，不仅仅优化了拖网渔船。 看样子，还攻克了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吸引来了包括大佬黄江在内的七零九所科研人员！ 天啊，她究竟是什么妖孽啊。 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做好了见到一个天才少女的准备。 但来了以后，造船系的学生们再次被打击的怀疑人生。 因为钟蕾，比她们所有人以为的更加妖孽！ 红星造船厂大门外一片寂静。 顾崇青教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黄江手中的笔记本轻咿一声，打开了自己手中的那份拖网渔船优化方案。 然后两个大佬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因为……这两份数据方案的字体，竟然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ps： 名字改啦，换成《以身许祖国》。 一生践一诺，以身许祖国。 大家说的对，名字是次要，写好内容才是主要的，我就不纠结这个了，换个书名和其余几本书有个区别就好。 记得每天来看更新以及留言哟，爱你们！ 第13章 深海高歌13 顾教授手里那份关于拖网渔船优化的方案，字迹娟秀笔锋有力，看起来赏心悦目。 巧的是，黄江那个笔记本上的字迹，同样如此。 两个大佬十分聪慧，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顾崇青的脸色更是当场就沉了下来。 陈朝阳到了造船厂以后，就在心中盘算着，等钟蕾来了，怎么找机会跟顾教授承认错误。 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钟蕾实在是太强了，今天来这里的不仅有造船系的师生，还有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科研团队。 而这一群人，竟全都因为她而来！ 眼看着事情败露，陈朝阳硬着头皮站出来道歉：“顾教授，对不起。” 周宪紧跟其后，羞愧道：“老师，这事儿我也有责任。” 这两人主动认错后，大一、大四两个班级的学生们表情忐忑。 毕竟这事儿也不是单独某个人的不对，他们两个班级的学生都有参与。 “说吧。” 顾崇青眯起眼睛：“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那份关于拖网渔船的优化方案，不是我写出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陈朝阳脸色涨的通红：“是钟蕾同学独立完成的。” 旁边的黄江一阵瞠目结舌。 他究竟是收了个什么妖孽级别的宝贝徒弟啊！ 短短几天，钟蕾给了他太多的惊喜，甚至是惊吓！ “荒唐！” 顾崇青被气的不轻，单手指向陈朝阳，又指向周宪，表情带着怒意。 但愤怒的同时，顾教授心中同样震惊。 所以那个正在读高三的小姑娘，不仅能上手维修渔船，做渔船优化，甚至已经在研究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的课题，让七零九所的科研团队如此郑重的赶来做技术对接？ 这究竟是什么妖孽啊！ 更气人的是，顾崇青自己以为的宝贝徒弟，弄错人了。 钟蕾，被黄江收做了徒弟。 想到这里，顾教授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心痛。 明明是他最先看到钟蕾那份方案，如果陈朝阳这臭小子诚实一点，现在钟蕾就是他的徒弟了，哪里会便宜了黄江这个老东西！ “顾教授，是我们大家想上你的实践课，所以才劝说陈朝阳没有主动承认的。” “老师，我们也有错。” “对不起……” 顾教授为人本就比较严肃，他这一发火，周宪和陈朝阳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顾崇青这会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非常难看。 造船系的一群学生们纷纷站出来认错。 “老顾，既然学生们已经站出来主动承认了错误。” 唯有黄江知道顾崇青在生什么气，笑眯眯的劝说道：“你也别太生气了，先把课上了，后面该怎么罚怎么罚。” 顾崇青闻言就更气了。 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发火，只得咬着牙说道：“行了，回去再收拾你们。” 陈朝阳无端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顾教授看他的目光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造船厂外的气氛有些沉闷。 而钟蕾，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叮铃铃。 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再接着，交大造船系的几十名学生，包括七零九所的科研工作者们齐齐回头。 就见自行车上，坐着一个皮肤白皙，模样漂亮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灰色工装，简单的束着一个马尾，明明是最普通的学生装扮，但瞧起来愣是格外抓眼。 “妈耶，竟然还是个仙女。” “啊，我知道她，这不是号称附中一枝花那位？” “实力强悍就算了，长相也这么好看。”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钟蕾将自行车稳稳的停在路边，动作竟有那么几分潇洒。 下车后，她将跨在肩膀上的书包摘下来，率先笑着跟黄江打招呼：“老师，今天放学有点晚了。” 小姑娘不笑的时候，有点清冷。 然而这一笑起来，就如冬日的暖阳，灿烂又美好。 别说造船系的男生们，就连很多女生都被这个笑容给晃花了眼。 唯有顾崇青在听到这声‘老师’以后，脸色更加黑了。 他心痛啊！ “哎，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到。” 黄江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指着顾崇青等人介绍道：“这位是顾教授，他带着学生来船厂上实践课，还有我身后这群人，是七零九所的科研工作者，你得叫叔叔阿姨。” 奥。 “顾教授好，叔叔阿姨们好，学长学姐们好。” 钟蕾礼貌性的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好奇的看向黄江，小声问道：“老师，这什么情况，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 你问我啊，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情况呢。 黄江有些哭笑不得。 “钟蕾同学。” 倒是顾崇青在旁边挤出个笑容，解释道：“你先前给陈朝阳做的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我把他当做实践课题来研究，所以带着两个班的学生赶了过来。待会儿做实践的时候，还得麻烦你做个思路讲解。” 啊，原来这个事情已经提前败露了啊。 第19节 钟蕾悄悄瞥了一眼陈朝阳，见他表情蔫蔫儿的，顿时点头道：“好的。” “还有你做的那个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的课题。” 黄江指了指身后的老李：“这位是你李叔叔，他带着团队过来，想和你做个技术对接。” 看着眼前眉眼稚嫩的小姑娘，老李心情复杂的打了个招呼。 奥。 那今天任务量有点重啊，拖网渔船优化实践，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技术对接，都不像维修渔船那么简单。 “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钟蕾点了点头，表情仍旧十分淡定：“我晚上八点得赶回家，要不然今天的家庭作业就做不完了。” “……” 包括顾教授，老李在内，以及一群造船系的学生们听到这话，脸色都十分精彩。 “行，那咱就抓紧时间！” 黄江之间见识过这一幕，所以没有过于震惊，他示意众人跟着钟蕾往造船厂里走，同时还问道：“马上快要高考了，准备的怎么样？” “一般。” 钟蕾想了想，实话实说：“还有一部分课业需要抓紧。” 黄江闻言就有些紧张。 看来，是该给小徒弟补补课了，不然到时候高考发挥不好，那可是会影响日后前途的！ “李叔叔。” 跟黄江聊了两句以后，钟蕾看向老李，笑道：“刚刚老师说，你们这边想做个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技术对接，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呢？” 技术对接是个很严谨的事情，需要数据碰撞，思路辩解，往往是十几个人一起，拿着厚厚的文件一条一条核实。 很少有人会这么随意的去对接。 因为人的大脑精力有限，做不到精确记录每一个小数据。 “啊，对。” 骤然被小姑娘搭话，老李征愣片刻，然后说道：“是这样的，荷兰那边新出的欧斯特尔德小型船剩余阻力回归多项式电算程序，目前还没有通过国际定论，你是怎么想到用它来推算阻力公式的？” 钟蕾笑道：“我国现有的渔船阻力已经进入停滞期，想要有所突破，就必须要大胆尝试新的算法。” 好一个大胆尝试！ 一句话，让老李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一震，包括他身后的科研团队成员，都开始认真听着。 “那c值呢？” 老李问出了这次技术对接的最关键问题：“你推算出来的c值只有1.274，开创了历史新低。但c值如此之低，怎么解决动力不够的问题，耗油量同样也不可忽视！” “很简单，那就在其余地方继续优化。想要获得较好的推进性能，加大动力，就要用双速比齿轮箱，还得加大螺旋桨直径。” 钟蕾边走边掏出笔记本，在上面随意写下一组公式与数据：“我的预计是，这优化好的数据，相比于600马力sy817渔船，系柱拖力增加7.42%，拖网时拖力增加30.4%，拖速增加12.2%，而全年的平均燃油单耗相近。”* 这些数据，就仿佛刻在她脑海里一样。 几乎不用思考，信手拈来。 而她的这番话，让包括老李在内的研发团队彻底震惊。 “平均燃油单耗相近，这个真的能达到？” “只要双速比齿轮箱和加大螺旋桨，就能解决动力推进问题？” “拖力增加30.4！” 对于这群人的震惊，钟蕾没有直接反驳。 她将刚刚算出来的数据，以及勾勒出来的节点图递给老李：“数据不会骗人。” 小姑娘一边走，一边和老李等人做技术对接。 大量复杂的数据，以及专业名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十分轻松随意。 而科研团队的人则是将她围起来，时不时翻开手中带来的资料文件，一个个脸带惊容。 几乎每个问题，她都能直接给出答案和思路。 再往后的位置，黄江、顾崇青以及一群造船系的学生们紧紧地跟着。 大家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满眼都是震撼。 “都愣着做什么！” 顾崇青的声音让学生们如梦初醒：“用心去听，哪怕听不懂，记也要记下来！这实践课，已经开始了。” 现场观看技术对接，这可比实践课更有含金量！ 造船系的学生们纷纷掏出笔记本，认真记录。 造船厂外面来了这么多人，厂子里的陈启明，以及很多员工们都听到了消息。 据说是专家们过来做调研的。 这样的热闹事儿，员工们难免出来凑个热闹。 包括徐美霞，以及来造船厂上了两天班的新员工，钟衡。 然后在钟家母子俩，以及一群造船厂员工们震惊的注视下。 就见厂子外面，一群专家，以及学生们浩浩荡荡进了厂子。 而在这一大群人的最中间位置，一个模样漂亮的小姑娘被众星拱月般围着，享受着一群人或惊叹，或钦佩的注视…… 片刻的沉默过后，造船厂的员工们都满脸惊叹。 钟家这小姑娘，有点厉害的不像话啊。 ▍作者有话说: ps：*专业资料来自百度。 第14章 深海高歌14 “结合我们刚刚所说的情况，想要实现这种阻力效果，仅仅在齿轮、螺旋桨方面的改良是不够的。” 人群最中间，钟蕾整理了思路，继续道：“同时还需要新型主机的配合，比如6260zcz型四冲程增压可逆转船用柴油机。额定转速400转/分，额定功率400/马力，这样才能保证最基本的……妈？”* 渔船阻力及推进性能，看似是一个课题。 但涉及到推进力，那就需要将渔船全方位的优化，为推进性能服务。 因为这才是渔船的最核心！ 所以当得知钟蕾在研究阻力及推进性能的时候，黄江和顾崇青非常震惊。 一群七零九所的专家们，带着手中的数据，和钟蕾展开了一场边走边探讨的技术对接。 钟蕾不停在回答问题，以至于走到厂子里好一会儿才看到徐美霞。 她这声‘妈’，让持续一段时间的技术对接停了下来。 再然后七零九所的科研人员，以及几十名造船系的学生，纷纷抬起头来，顺着钟蕾的视线看过去。 “啊。” 骤然被这样一群人盯着，徐美霞有点怵得慌。 她颇为不习惯的挤出个笑容：“哎，小蕾，你忙你的。” “哥。” 钟蕾又跟钟衡打了个招呼，乖巧报备行程：“我今晚事情有点多，可能要八点多才到家，你们不要等我吃饭。” 听到这话，一群专家和大学生们又都紧张的看向徐美霞。 钟蕾还是个高中生，而且马上要高考。 眼前这个女人是钟蕾的妈妈，如果她不同意钟蕾晚回家的话，那么今天无论是拖网渔船实践课，还是推进性能技术对接，都搞不定。 好在，徐美霞忙不迭点头：“好好，妈把饭给你放锅里热着。” 没办法，被这样一群人盯着，她就算不点头同意也不行啊！ “钟蕾妈妈，感谢你教育出来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儿，我是钟蕾的老师黄江。” 趁着母女俩打招呼的时候，黄江主动来和徐美霞握手，认真道：“今天不太凑巧，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这话说完，徐美霞四周围的同事们都震惊的瞪圆了眼。 钟衡看向黄江的目光满是崇敬。 黄江，那个给国家造船艇战舰的！ 徐美霞晕晕乎乎的跟黄江握手，只觉得受宠若惊到了极点：“哎哎，您太客气了，谢谢您对我家小蕾的教导，该我上门拜访您才是。” 再往后，徐美霞自己都快要记不清和黄江说了些什么。 她太激动了。 只知道等这群人众星拱月般围着自家闺女走后，厂子里的员工，包括陈启明在内都满脸的惊叹艳羡。 “徐美霞，你可真是生了个好闺女啊。” “再想想我家那臭小子，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可是黄工啊，给国家造战舰的牛人，他竟然是小蕾的老师。” “钟蕾可真是出息了。” 在一群人的称赞恭维声中，徐美霞笑的眼睛都弯了，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钟衡，这会儿都抑制不住的喜意。 小蕾，好样的！ 再说钟蕾这边。 第20节 和徐美霞打过招呼后，她和一群人去了红星造船厂的大后院。 这里有一艘刚刚废弃掉的渔船，本来是准备拆解的，现在陈启明将它暂时保留，让交大的学生们来上实践课。 七零九所的研究人员们，经过刚才和钟蕾的一番对接，此刻都皱眉陷入沉思。 老李更是拿着纸笔，不停地在写写画画，其写出来的复杂理论和数据，彰显着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这个阻力及推进性能的数据，按照钟蕾所说的，能完成吗？ 理论上暂时好像是可行的。 但总感觉是不是过于草率了啊。 他们这个研发团队，研究这个课题已经一年多了，进展非常缓慢。 如今被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的，直接解决了问题。 饶是老李这种经验丰富的科研专家，这会儿都有些懵。 科研团队的成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忐忑以及振奋。 好像……真的找到了方向啊！ 趁着老李他们沉默着开始推算数据的时候。 “小蕾，你之前写的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顾教授可是非常推崇啊。” 黄江指了指顾崇青，笑道：“他的意思是，想借着你的方案，给学生们上几节实践课。作为回报，顾教授会带着造船系的学生们一起，帮你做方案实践论证。” 一款新型渔船问世，首先就需要将纸上的冰冷数据，一点点和现实做对接。 论证与实践过后，开始造样板船，然后进行样板船试验，最后合格验收，渔船才正式开始量产。 如果是钟蕾一个人的话，确实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作量。 有顾教授和造船系学生们帮忙，那再好不过。 “谢谢顾教授。” 钟蕾闻言先道谢，然后征询般的问道：“那我们先从最基础的用途，以及船型开始讲起？” 既然是渔船，那造它出来就是为了更高效去捕鱼的。 “好，我在看到你这份方案的时候，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你对这款优化改良好的渔船，有多大的期待值，想把它运用在具体哪些海域。” 顾教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还不忘指着身后陈朝阳等人叹了口气：“我这帮学生，平时一个个眼高手低，今天遇见你以后，可是半点不敢托大。不过也好，这次也算是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接下来这个渔船优化实践，有什么测数据、试材料之类的活儿，你不用客气，尽管使唤他们去做。” 话虽然这么说。 但能参与进一款新型渔船优化，哪怕是测数据这种累活儿，造船系的学生们也是会抢着干的。 实践，才是学习知识的最有效途径。 周宪、陈朝阳等人知道顾教授心里还有气，安静乖巧的任由教授奚落。 还不过大家看着钟蕾的目光里，满是钦佩与希冀。 小学妹厉害的吓人，能跟着她做实验学习，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 “这艘新型渔船属于拖网作业渔船，适用在150米深的海域内作业，以申市为基地，能在本国以西，湾省以北的海域内航行。” 钟蕾拿出笔记本，简单的勾勒出一个渔船的轮廓图，边讲解边做数据标注：“整体钢质船，单甲板，由柴油机双速比齿轮箱驱动、前机型、后甲板操作。目前预计渔船总长38.30米，型宽7.30米，涉及水线长34.35米，鱼舱净容积156立方米，额定装载量90吨。”* 这不是一个生疏，或者随意设想出来的优化。 它是一个完整的，有数据理论支撑，甚至已经全部规划成熟的方案！ 一项又一项数据从钟蕾嘴里说出来，造船系的学生们听得非常吃力，只能无奈疯狂记笔记。 而黄江、顾崇青，以及老李的研发团队人员们，则是脸色彻底凝重起来。 在钟蕾的叙述下。 仿佛一艘崭新的，此前从未出现的新型渔船，在他们脑海中缓缓浮现。 “那……” 黄江没忍住问道：“小蕾，你对这款新型渔船的经济利润可有作评估？” “这是经济学家要做的事情。” 顾崇青下意识说道：“钟蕾才读高中，对这方面可能没什么概念。”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他还是看向了钟蕾。 “有做一个简单的评估。” 钟蕾伸出手来，指着身前那艘近乎报废掉的渔船，一点点在半空中用指骨描摹它的轮廓，声音沉稳且从容：“这艘渔船，拖网时推进效率能增加30.5%，对比前两代渔船技术革新，和上一代5字头渔船的经济效益，保守估计可以增产277%，换算下来一个季度的平均收益是，19万。” 为什么钟蕾能如此笃定呢？ 因为这艘渔船，是她曾经在现实世界参与设计研究，并且经过无数次论证的成果。 而她说完这段话以后，整个造船厂的后院集体失声。 良久过后，一帮专家们彻底沸腾了。 “一个季度平均收益是19万！” “竟然可以增产将近三倍！” “天啊，如果这艘渔船真的能造出来，那……” “当然可以造出来，并且一定能造出来！” 面对身后激动的一群人，钟蕾指着眼前的废弃渔船，笑了：“一切，从这艘废弃渔船开始。三个月后，我们会拥有一艘新型渔船的完整数据，而我国的造船业，也会就此迎来一次不可思议的经济大丰收。” 正值夕阳落山，晚霞和余晖交相辉映，倾洒在那艘破渔船上，又在钟蕾的手掌上留下斑驳剪影。 她修长白皙的手掌微微一握，做最后的总结：“我要让这艘船，逢出海，必满载而归！” 模样尚且稚嫩的小姑娘站在破旧的渔船前，笑容灿烂耀眼。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但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带着一种令人震撼的冲击力。 而那只手握住的瞬间，黄江等人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仿佛那只小小的拳头里握住的不是余晖，是……希望。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查找来自百度。 第15章 深海高歌15 五十年代，祖国刚刚成立，经济条件更是格外艰苦。 所有人都在想尽办法，搞建设，做生产。 而钟蕾刚才竟然说，这艘新型渔船，可以带来每个季度19万的恐怖创收。 相较于上一代渔船，直接一口气翻了将近三倍！ 这怎能不让人震撼又期待！ 造船系的学生们呆呆的看着钟蕾的背影出神。 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位小学妹的差距，恍若鸿沟天堑。 而她这样神采飞扬，自信从容的样子，真的……很帅啊。 “好一个逢出海，必满载而归！” 老李甚至听得红了眼眶。 他神情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将来国家造船业、捕鱼业兴盛的前景。 国家太穷了！ 所以太需要像钟蕾这样的人才，来给四万万人民带来动力与希望。 “钟蕾同学，你放心，接下来七零九所定向拖网渔船研发团队，会对你敞开一切技术支持！” 老李和身后的一群科研人员对视，然后声音坚定的说道：“就凭你这句满载而归，我老李也要协助你，把这款新型渔船做出来！” “了不起，了不起啊。” 黄江一双眼睛里满是赞叹：“小蕾，你这个新型拖网渔船项目，我会向上面做报备，到时候国家一定会给予技术和经济支持。至于你，接下来先把重心放在高考上。” 如此清晰的数据已经给了出来，对于七零九所的科研人员来说，后面的工作就是按部就班进行推算。 不仅有七零九所的研究员，还有交大造船系的学长学姐们同样愿意帮忙。 “黄工说的对，钟蕾学妹，以后渔船实践有什么需求，你尽管来找我们。” “虽然我们没有你那么厉害，但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对，可这是实现一个行业经济丰收的大事！” “但师妹目前的课业也千万不要落下。” 高考就在眼前。 哪怕众人对于这款新型拖网渔船有着诸多期待，也知道轻重缓急。 因为，这事关钟蕾的前途。 “谢谢。” 钟蕾向大家道谢，笑道：“那就辛苦各位叔叔阿姨，以及学长学姐们，等我高考结束后，一定第一时间赶来和大家一起努力。” 将近八点的时候，钟蕾在一群人的目送下，骑车离开。 造船系的学生，以及七零九所的科研人员也相继散场。 但是当天晚上，顾崇青就给黄江打了电话。 “黄工，你是钟蕾的老师，你能不能私底下跟她打探下。” 顾教授的声音罕见的有些焦急：“她意向的大学是哪个？我们交大造船系，绝对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船舶专业院校，如果钟蕾能来我们学校，我一定竭尽我所能教她！” 在此之前。 第21节 顾教授以为渔船优化方案是陈朝阳做的。 黄江只看到了钟蕾维修渔船。 七零九所的老李只见到了钟蕾研究的阻力及推进性能数据。 钟蕾在不同的人面前，或直接、或间接的展现了自己不可思议的天赋与才能。 但有趣的是，她一直明珠蒙尘，未曾彻底绽放出自己的光彩。 直到今天。 顾崇青、黄江，七零九所科研人员、以及交大造船系学生们亲眼见到了，一个鲜活的，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钟蕾。 那句‘逢出海，必满载而归’，足以让所有听到的人为之动容。 也为她折服。 所以，顾崇青着急忙慌的打了这通电话。 因为这个小姑娘已经开始走上台前，走入更多人的视线当中。 接下来不用想就知道，一定会有无数人哄抢她！ “这……” 黄江有些为难：“老顾，咱俩交情归交情，但我这做老师的，也不能随意左右徒弟的前程。她要报哪所学校，只能她自己做主。” “我懂，我懂。” 顾崇青赶忙说道：“我回去的路上托附中的老师打听了，钟蕾这孩子成绩并不算拔尖，尤其是数学比较一般。刚好，我认识一个清华的数学系教授，他最近家里有事，回申市休了个假，我让他给小蕾补补课。” 哦豁。 这是准备打感情牌呢，老顾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奸猾。 但能有个清华的教授帮小蕾补课，那肯定是好事儿。 于是黄江笑道：“好，那你约个时间，到时候我让小蕾去找这位教授。” 答应了顾崇青以后，黄江这边也没有耽搁。 他连夜把钟蕾那份《新型拖网渔船优化方案》整理出来，递给了上级部门。 且不说这份方案在上级部门引发了多么大的震动。 顾崇青所料的不差，钟蕾已经被很多人给盯上了。 当天晚上回到家，老李也着急忙慌打了一通电话。 这通电话从申市，经过漫长的插转台路线转换，拨到了遥远的冰城哈军/工。 华国船舶重工行业，有两所实力最强劲的大学。 一所是申市交大，另一所则是冰城哈军/工。 而七零九所的老李，就是哈大毕业的。 老李打这通电话的对象，是哈军/工造船系资历最老的那位教授，陈帆。 这位陈教授，甚至比交大的顾崇青都要年长。 “陈教授，我是老李。申市这边，出现了一个造船专业的顶级天才。” 老李将今天的见闻说给对方听，然后焦急道：“一点都不夸张，您务必重视起来，让母校招生办尽快和钟蕾接触。晚了的话，可就便宜交大了，顾崇青肯定已经开始行动了！” “才读高三，已经独立研发出一艘有可能产值每季度19万的新型定向渔船？” 电话那边，陈教授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去的震惊。 但随即，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好，我这就让招生办的老师行动起来，你把这孩子的家庭地址告诉我。” 陈帆的声音十分迫切：“这么优秀的孩子，势必要属于哈军/工！” 真正的天才，是需要抢的。 作为船舶行业中最强的两所高校，交大与哈军/工，毫无疑问是竞争关系。 双方较劲儿的程度，半点不亚于清华北大。 但盯上钟蕾的可不止这两所学校。 红星造船厂的实践课结束后，钟蕾的名头经由造船系学生的嘴，迅速散播了出去。 比如周宪。 回到家，他坐在饭桌前吃饭，一边吃一边兴奋的和家里人描述今天的见闻：“新型渔船代表着什么你们知道吗，它会为祖国带来不可估量的经济创收，而这艘渔船的设计者，才读高三，她还是海军战舰设计师黄江的徒弟！” 因为这是民用渔船研究，也涉及不到保密条例。 所以周宪说的毫无压力，把自己对钟蕾的敬佩、甚至崇拜展现的淋漓尽致。 周妈妈听的不是太懂，只是笑道：“知道了，知道你这小学妹很优秀了，赶快吃饭，你都跟着激动一晚上了。” 倒是周宪的爸爸听得非常入迷。 “不愧是黄江的徒弟！名师出高徒啊！一艘平均季度有可能达到19万创收的新型渔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三小姑娘设计师，这才是年青人的榜样！” 周爸爸表情郑重的说道：“儿子，你帮我联系下你这个小学妹，爸爸要对她进行一次专访，如果这个新型渔船真能被她研发成功，那她势必能登上我们的报纸头条！” 周宪闻言惊呆了。 因为他的爸爸……是《解放日报》内容副主编。 若是钟蕾能登上《解放日报》的头条，那可真是一战成名了！ 即将一战成名的钟蕾，目前对此还一无所知。 放学后，他按照师傅黄江的嘱托，骑车赶往申市图书馆，和一位顾崇青替她找来的清华数学教授见面。 原主的成绩确实一般，数学也有些短板。 顾教授应该是查了女配之前的成绩单，所以误以为钟蕾成绩不太好。 钟蕾也没有过多解释，毕竟给她补课的人，是清华的教授。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到图书馆的时候，那位名字叫做华岩的老教授正在低头认真做某项研究。 瞧见钟蕾，华教授指了指旁边的三份卷子：“一份是普通高中的卷子，一份是清华附中的，还有一份是苏国奥数题，第三份你做个参考，写不写都没关系，先把其余两张卷子做了。” 华教授和顾崇青是老朋友。 他最近正是最忙的时候，但也还是抽出时间，来带一下钟蕾。 只不过对于一个高三的小女娃，华岩也没有过于关注，说完以后就继续闷头做数据。 钟蕾在华教授身边坐下，安静写卷子。 那两张普通的卷子没什么难度，倒是苏国那份全部都是苏语的奥数卷子，让钟蕾产生了兴趣。 这个年代，后世大名鼎鼎的奥数还没有传入华国。 奥数还只是在苏国内发展，尚未成为国际竞赛。 也不知道华教授是通过什么渠道，把苏国的奥数卷子拿到手的。 钟蕾做完了那张奥数卷子以后，天色已经黑了，但这位华教授显然已经沉迷进自己的数字世界，一直在低头演算。 “华教授？” 她喊了几次，对方都没有听到。 钟蕾无奈，只能把卷子留下，自己悄然起身离开。 许久以后。 华教授被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提醒，才意识到，图书馆要闭馆了。 整个图书馆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书桌旁边放了三张写满的卷子，看来这个小姑娘还算听话，学习应该也不会太差。 等等……三张都写满了？ 后知后觉的华教授拿起那张苏语奥数卷一阵审阅，最后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竟然全对！ 这种级别的数学天才，哪里还需要补课，老顾在搞什么鬼！ 拿着钟蕾做的奥数卷子，华岩一路小跑着冲回家，给顾崇青打电话。 “老顾。” 等电话接通以后，他的声音有些急迫：“我记得你说过，这个叫做钟蕾的女学生，马上要高考？” “对对。” 顾崇青笑道：“我可跟你说啊老石头，你那冷淡脾气收一收，可别吓到人小姑娘，她可是我……” “太好了，读高三就好。这个钟蕾，天才啊！我手里那份苏语奥数卷，本来是要给我清华的学生做的，只是拿给她瞧瞧，哪知道她竟然全做了出来，而且还全做对了！” 华岩兴奋的打断顾崇青的话，说道：“这是一个逻辑缜密的数学天才，她应该报考清华，由我来亲自教导她，将来她一定能为祖国的科研事业做出巨大贡献！” 电话那边，顿时安静的吓人。 顾教授：“……？” 不是，你在说啥呢？ 祖国的历史长河中，有过无数散发着炙热光芒的天才。 在这些闪闪发光的名字当中，钟蕾这两个字，绝对是不容忽视的那一个。 1955年，一个叫做钟蕾的小姑娘，毫无征兆又强势的出现在祖国的舞台之上。 她展现出了自己令各方惊叹的学术天分，然后在这个炙热的夏天—— 开始发光。 ▍作者有话说: ps： 第22节 下一章开v啦，恳请小天使们能够继续支持正版，鞠躬感谢！ 文章中涉及到了几个现实学校的名字，但请放心，作者保证文章内容绝对不会对这些高校有抹黑的。 以及，本文所有的专业知识都来自于文献资料查找，不要觉得作者很厉害，作者只是查资料查到头秃而已，咳。 推荐我的下一本仙侠预收文《替身小师妹她杀疯了》 文案： 阿筝穿成一本天雷仙侠文中的同名替身小师妹。 在这本书里，她会与心有白月光的男主结为道侣，成为白月光的替身。 男主：我的白月光假死后，我很难过，看到你跟她长得像，就和你结为道侣，并且我还修炼了无情道。没想到白月光又回来了，我舍不得杀她，索性杀了你这个替身证道，最后我们恩爱甜蜜。 阿筝：无情道就你能修炼？既然如此，我便抢你了你的机缘，夺了你的气运，弄死你的白月光，最后杀了你证道，送你们去阴间恩爱甜蜜，也算是成全你们一片痴情。 剑宗大师兄车潜，天资卓越惊才艳艳，是整个剑宗的骄傲，修仙界的传奇。 所有人都断定他迟早有一日会飞升，唯有他那个叫做阿筝的道侣是个累赘，可能会成为他的因果业障。 直到阿筝提剑杀上剑宗那日，整个修仙界四海九州十七山，万剑震颤，鸣音相贺。 车潜被定在九天之上，遭神雷鞭笞，万剑穿心。 阿筝踩着他的尸身，沉眉敛目，一步步漠然登上被鲜血染红的飞升天梯。 斩道侣、除业障、消因果、证大道。 原来杀夫证道，竟是这般潇洒快活。 第16章 深海高歌16 [] 没有人知道, 那天晚上在电话里，华岩和顾崇青吵了一架。 两个多年至交好友，因为一个小姑娘互相呛声，最后同时气呼呼的挂了电话。 “必须要趁早出手了。” 挂断电话后, 顾崇青有些心痛的叹了口气：“天才总是遭人惦记。” 其实他也没真生气。 但心里不爽是真的。 由于那些阴差阳错的原因, 钟蕾抢先被黄江收做了徒弟。 那目前就只能退一步, 把她招进交大。 结果现在好嘛, 让华石头帮忙给钟蕾补个课, 他竟然想把小姑娘拐去清华。 简直岂有此理！ 然而顾崇青心里再不爽, 此刻也开始慌了。 毕竟，哪个学生会拒绝清华的邀请呢…… 只能让交大招生办的老师们赶紧行动起来。 哦对了, 还有陈朝阳，这臭小子关键时刻还能拿出来做个感情牌。 为了留住钟蕾, 顾教授也是想尽了办法。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最先出手的，竟然是最晚认识钟蕾的华岩教授。 钟家。 “你说你这孩子！” 徐美霞从厨房里拎出来一筐咸鸭蛋，语气略有些埋怨：“人家可是清华的教授，竟然同意给你补习功课，这种事情你就应该提前跟妈说，妈怎么也得给人家送点东西。” 顾崇青给钟蕾安排了清华教授补习数学。 这事儿徐美霞是今天才知道的。 乖乖, 那可是清华的教授啊！ 听完以后，徐美霞当即决定，下午陪女儿一起去补课，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这筐咸鸭蛋，还是前些日子因为那个拖网渔船优化方案, 造船系某位师兄送给钟蕾的。 钟蕾提回家里, 徐美霞一直没舍得吃。 瞧见老妈把一整筐咸鸭蛋都拿出来, 钟蕾调侃道：“妈, 你这次可真够大方的。” “别贫嘴。” 徐美霞白了女儿一眼，随即又看着手中那筐咸鸭蛋，肉痛道：“这鸭蛋，是给清华教授吃的，这么想想也值当了。” 钟蕾顿时笑的眉眼弯弯。 她心里都清楚，徐美霞这是给自己女儿谋前程呢。 但徐美霞这筐咸鸭蛋确实没白送。 她跟着钟蕾一起去图书馆，瞧见华岩教授，还没想好该怎么打招呼呢，对方就给她来了个惊天炸雷。 “您是钟蕾妈妈吧？自我介绍下，我叫华岩，是清华的老师。” 华岩热情的看着徐美霞，郑重道：“钟妈妈，你们家女儿在数学方面有着极其出色的天赋，我听说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到时候欢迎她报考清华，不知道您对孩子的前程规划是怎么样的？” 报考……清华？ 徐美霞闻言彻底懵了。 她晕晕乎乎的看了旁边同样满脸惊讶的钟蕾，再看看这位华教授，神情呆滞。 那可是清华啊！ 小蕾这孩子，先是不声不响的被黄江收做徒弟，现在又被清华的教授看中。 这是不是，优秀的有些过于离谱了？ “这……华教授，我对这个也不是很懂，要不这样，我回头找小蕾老师商量下，再给您答复？” 徐美霞不知道用尽了多少力气，才忍住没有当场答应华岩。 天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都在跟着哆嗦。 她，徐美霞，有一天竟然替女儿跟清华说‘商量下再答复’！ “好的，我很理解您现在的想法。” 华岩教授点点头，自信道：“但我想，交大附中的老师们一定会推荐钟蕾同学来读清华的。” 还是那句话，很少有学生会拒绝清华。 “华教授，我说的小蕾老师，不是附中的老师。” 徐美霞摇摇头，解释道：“小蕾的老师，是七零九所的黄江，黄工。” 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总工程师黄江，竟然是钟蕾的老师？ 听到这话，华岩震惊的眼前这对母女。 他突然觉得，自己本来信心满满可以从交大手中把钟蕾抢走的计划，出了些未知的变故。 等送走钟蕾母女以后。 华教授再次焦急的把电话打给顾崇青：“老顾，你是不是没跟我说实情，这个钟蕾究竟什么来头……” - 从图书馆离开后。 徐美霞卸下了面对华教授时候的佯装镇定，提高声音激动道：“小蕾，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我也纳闷呢，我只是在他那里做了一张数学卷子而已。” 钟蕾的表情非常无辜：“别的什么都没干，甚至没和这位华教授说过几句话。” 这确实是真的。 但却听的徐美霞一阵无言。 合着钟蕾就做了一张卷子，清华的老师就看中她了？ 要不要这么简单随意。 “先回家！” 徐美霞抹了一把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颤声道：“别慌，先别慌啊小蕾，咱先找你哥商量下这事儿。” 钟蕾：“……” 其实我也没有很慌。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讲的。 徐美霞拉着女儿着急忙慌赶回家。 她自己说着‘别慌’，但开了门以后就没忍住兴奋道：“钟衡！钟衡你赶紧出来，你知道吗，今天你妹妹被清华的教授看中了，他建议小蕾去读清华……家里有客人？” 徐美霞在玄关换了鞋，没忍住把刚才的事情一股脑说给儿子听。 可进了屋才发现，客厅里有人。 一个带着眼镜的陌生中年女人正在沙发上坐着，应该是听到了徐美霞的话，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旁边，钟衡的脸色同样十分震惊。 小妹还被清华看中了？ 可眼前这位来家里的，是交大的招生老师啊！ “妈，我给你介绍下。” 震惊过后，钟衡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那位戴眼镜的女人说道：“这位是交大招生办的林老师，她今天来咱家，是想邀请小蕾高考过后报考交大造船系。” “……” 第23节 徐美霞顿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客厅里的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钟妈妈您好，我是交大招生办的林老师。看来钟蕾同学很优秀呀，连清华都对她抛出了橄榄枝。” 好在这位林老师很快站了起来，主动笑着夸赞道：“钟妈妈，钟蕾同学在造船方面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我们交大虽然名头不比清华响亮，但造船系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因此，我恳请钟妈妈您为了孩子的前途，考虑一下我们交大。” 啊。 在申市，谁不知道交大的名头有多响亮。 可就是这样一个高校的招生老师，竟然抢在高考之前，来家里邀请钟蕾报考交大！ 今天的惊喜一波接着一波，徐美霞觉得自己有点飘。 跟做梦似的。 她赶忙说道：“林老师您太客气了，交大这种优秀的顶级名校，那肯定是半点不差的。这样，您喝水吗，我给您倒杯水，或者削个苹果……” 徐美霞这会儿彻底乱了，甚至想不到该怎么转移话题。 面对这种情况，她只能先夸赞一波交大，然后用‘喝水’‘吃苹果’来强行化解尴尬。 叮咚！ 好在，这边话还没说完呢，外面有人敲门。 “有人来了，我去看看，林老师您先坐啊。” 徐美霞松了口气，赶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个人，其中俩人还抱着摄影器材。 徐美霞有些懵：“你们找谁？” “徐阿姨，我叫周宪，那天在红星造船厂我见过您。哦对了，我是钟蕾的学长。” 站在门口正中位置的是周宪。 他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笑道：“是这样的徐阿姨，我爸爸在《解放日报》工作，他听说了钟蕾学妹的事情，所以想约她做个采访。” 在周宪身后。 一位男记者冲着徐美霞友好的点了点头：“您好。” 显然，这位是《解放日报》的记者。 那旁边几位，多半就是报社摄影师了。 《解放日报》要来采访小蕾？ 这…… 徐美霞今天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但这会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短暂的愣神过后，她慌忙招呼道：“啊，既然来了就别站在外面，里面请里面请。小蕾，你周宪学长来了。” 客厅里，钟蕾、钟衡以及那位林老师已经听到了外面的交谈。 除了钟蕾本人之外，其余两人脸上都带着震惊。 那可是《解放日报》啊！ 整个申市人民早上必看的，销量最火爆的官方媒体报纸，他们竟然来采访钟蕾？ 徐美霞示意周宪和几位《解放日报》的工作人员进屋。 然而等这四五个人进来以后，她惊愕的发现，外面还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刚刚门口人太多，这人站的靠后，没瞧见。 “您是？” 徐美霞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问这话的时候，她在心里想着。 这位总不能也是来找小蕾的吧？ “哦，他啊，和我们一起来的。” 已经进门的周宪笑道：“刚才他来你家楼下，没找到地方，凑巧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徐美霞眼皮一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位胖乎乎的赵老师笑的一脸和蔼：“钟蕾妈妈您好，自我介绍下，我是哈军/工驻申市招生办的赵老师。冒昧来访，是想邀请您的女儿报考我们哈军/工造船系……哟，交大的林老师也在呢？” 两大高校为了抢人，动作都很快。 为了把钟蕾招到手，大家第一时间展开行动，所以就造成了这种集体碰面的尴尬情况。 哈军/工的赵老师话还没说完，瞧见了从钟家客厅里走出来的林老师。 双方是竞争关系，自然认识。 “比赵老师你早到一点。” 林老师笑眯眯的说道。 两人虽然都在笑，但显然气场非常不和。 《解放日报》的男记者在旁边强势围观，心想今天果然来对了，交大和哈军/工为了抢钟蕾互相别劲儿，多精彩有趣的故事啊。 唔，如果双方能唇枪舌战来一场就更有意思了。 男记者在心中不厚道的想着。 周宪在旁边压下眼中的震惊，小心翼翼的挠了挠头。 不愧是钟蕾，这还没高考呢，已经被交大跟哈军/工同时盯上了。 但他今天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而钟衡与徐美霞母子俩人都已经傻了。 这阵仗……咋应对啊。 小蕾这受欢迎的程度，实在是有点吓人。 - 钟家的客厅不大，现在屋里挤着十多个人，顿时就显得有些狭窄。 关键是，这些人都因为钟蕾而来，所以气氛微妙极了。 高校之间虽然存在竞争关系，但大家也都是私下较劲儿，很少有这样面对面碰到的时候。 所以交大与哈军/工的两位老师都谨慎的没开口。 怕给钟蕾留下不好的印象。 周宪在心里直呼学妹牛比。 《解放日报》的男记者在看戏，甚至巴不得场面再混乱点，好抓取素材。 徐美霞已经彻底脑袋短路。 至于钟衡，则是疯狂看向旁边的小妹，示意她赶紧出来说句话，把这群人集体打包送走。 生平头一次，钟家母子俩觉得，太优秀也会带来烦恼。 甜蜜的烦恼。 “两位老师，我目前一切重心都放在高考上，至于选择哪个学校，一切都等高考结束以后再做决定。” 架不住亲哥亲妈的眼神威胁，钟蕾只好开口打破了宁静：“还有周宪学长，谢谢你向《解放日报》的记者推荐我，但我马上还要参加高考，在这个关键时间节点，也不太适合出这种风头。而且，我自幼家教比较严格，基本上很多决定都要妈妈替我来做。” 听到钟蕾这么说，交大与哈军/工的两位招生老师表情有些失望。 《解放日报》的男记者还好，凑巧看了一场两个高校争夺天才的好戏，不愁没素材。 但大家还是集体把目光都放在了徐美霞身上。 “……” 这个时候把妈妈推出来真的好吗？ 徐美霞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平时在工厂里，跟各种人都能侃大山的她，在面对清华教授、交大哈军/工招生老师，《解放日报》记者这些人的时候，下意识就有些底气不足。 徐美霞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对于专家教授老师向来十分尊敬。 “妈，拿出你一家之主的气势来。” 钟蕾悄悄侧过身子，小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要不然，你也送他们每人一筐咸鸭蛋，以作感谢？” 去见清华教授的时候，送的那筐咸鸭蛋已经让徐美霞心疼好久了。 眼前这一群，一人送一筐，那得多少鸭蛋啊。 听到钟蕾这么说，她顿时也不觉得怵了，直接清了清嗓门，说道：“小蕾说的对，各位，感谢你们对小蕾的器重，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备考，其余事情都等考试后再说。” 其实这也正常，如果考不出好成绩，那别管交大还是哈军/工，想去念也没得机会。 徐美霞罕见的强势一把。 她绷着一张严肃的脸，将交大、哈军/工的招生老师，以及《解放日报》的记者客客气气送出了家门。 等老妈回来了，钟蕾对她竖起大拇指：“妈，你刚才可真有气势！” “夸我也没用。” 徐美霞把脸一板：“接下来直到高考结束，你哪里也不许去，也不许分心，全力备考。” 奥。 钟蕾眨眨眼，乖巧转身回房学习。 呼。 等女儿走后，徐美霞绷着的那口气彻底松懈，她直接坐在沙发上，脸上仍旧带着浓重的不可思议。 半晌过后，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叹气道：“你妹这次，可真把我吓得不轻。” “谁说不是呢。” 第24节 钟衡唏嘘着感慨道：“小蕾，真是优秀的有点吓人。” 母子俩人说完以后对视一眼，然后毫无预兆的、吭哧吭哧开始笑，眉眼间满是骄傲与自豪。 这天下间，没有比‘最优秀的孩子是自己家’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真好啊。” 徐美霞笑够了，一双眼睛里满是憧憬：“你进了造船厂做安全员，你妹妹以后说不定会做个科学家，你俩平平安安的，还都有了出息，等以后我老了，也能安心下去见你爸。” 一句话，把钟衡的眼圈都说红了。 他攥紧母亲的手，嘴巴微微磕动，最后到底是抿了起来，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真正见识到了女儿的优秀程度，徐美霞这次说到做到。 她将一切有可能打扰到钟蕾高考的外在因素，全部隔离在外。 不管是交大哈军/工的招生老师，还是《解放日报》的记者，一律谢绝见面。 甚至就连七零九所的拖网渔船优化，都暂时不再来找钟蕾对接。 而钟蕾本人，则是全身心的投入学习当中去。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高考当天。 在徐美霞、钟衡紧张的护送下，钟蕾走进了考场，迎来自己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小蕾。” 即将走进考场的时候，钟蕾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她惊讶的回头。 就见附中大门外。 陈朝阳骑着自行车气喘吁吁赶来，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位交大造船系的学长学姐。 拖网渔船优化实践，在顾教授、七零九所研究团队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推进。 陈朝阳等造船系学生，课余时间都赶去帮忙。 而今天，他们特地从造船厂一路骑车迅速赶来，是为了给钟蕾加油助威的。 高考考场外禁止喧哗。 所以陈朝阳等人没有叫嚷，他匆匆从车子上下来，然后张罗着造船系的学生们扯横幅。 红底黑字的横幅，一条条扯开。 “钟蕾加油！” “学妹，学长学姐在交大等你！” “考场就是你的主场！” “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陈朝阳多半是刚从实践课的船舱里爬出来，身上满是油污，脸上也有些黑黢黢的。 但他却半点不介意，站在横幅最中央的位置，咧开嘴笑的一脸灿烂，朝着钟蕾伸出大拇指。 有实力的人，总是能很轻易获得尊重与友谊。 造船系的学生们，对钟蕾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这一堆横幅，自然引来了诸多人围观。 而等到看清钟蕾的长相以后，大家惊艳的同时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漂亮的小姑娘，总是会更受人眷顾。 “谢谢啦。” 钟蕾则是半点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冲着陈朝阳等人挥手致谢。 然后小姑娘眉眼恬淡的整理着装，带着纸笔微笑着走进考场。 她要去拥抱自己的未来。 - 在钟蕾默默学习的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比如华岩教授仍旧不死心，一直试图游说徐美霞，让女儿报考清华。 哈军/工跟交大招生办仍旧在别劲儿。 《解放日报》的记者去了红星造船厂，一点点采集众人对钟蕾的评价。 七零九研发团队，带着交大造船系的学生们，在给新型渔船做最基础的材料、船型实践论证。 那黄江呢？ 他将钟蕾的渔船优化方案整理成册，命名为《一种经济实用的更新拖网船型——8105型400马力拖网渔船》，交给了船舶重工集团总部。* 不出意外的是，这个方案交上去以后，立刻引发了集团的重视。 因为一种新型渔船的诞生，直接代表的就是经济创收！ 真正让整个集团为之震惊的，在半个月后。 当七零九所的科研人员，联合渔业经济学家做出来的预估创收报表，以及8105型渔船框架图以后，不仅船舶重工集团的领导们为之侧目，整个造船业都跟着躁动起来。 “这艘号称8105型的拖网渔船，经过渔业经济学家的慎重评估，预计平均每季创收能达到19万元！” “比上一代渔船创收增长了将近三倍！” “七零九所那边给的答复是，九月份可以将数据完全推出来，做第一艘实验船。” “逢出海，必满载而归。不愧是黄工，好气魄。” “你们都错了，我听说这艘渔船，是黄工的徒弟独立完成的设计。她那小徒弟，是个在读高三的女娃娃，才刚满十八岁。” “怎么可能？” “还真是这样，你没看黄工给这艘8105型渔船起了个小名嘛，叫做——小蕾号渔船。” 船舶重工集团会议室里，一群领导满脸难以置信。 在读高三的十八岁小娃娃，独立造出来新型渔船？ “好，好啊！这才是我们祖国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坐在主位上的领导笑的十分畅快：“既然年轻人已经做出了成绩，那我们也不能让她的心血付之东流。从今天开始，把8105型……不，把小蕾号渔船列为重点扶持项目，资金、人才全部给与支持。” 小蕾号。 这个名字从一位大领导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显得有些不够严肃。 甚至会议室里已经有人笑出声。 但丝毫不妨碍钟蕾以这样可爱的方式，走进了船舶重工集团大佬们的视野。 从此以后，小姑娘的人生就如这艘‘小蕾号’那样—— 扬帆起航。 在船舶重工集团同意将‘小蕾号’列为重点考察项目的第二天。 大半个祖国的造船厂，相关材料厂、器械厂都躁动起来。 七零九所的电话被打爆了。 大家的目的出奇的一致，出钱出力出赞助，力求和小蕾号合作！ “这艘新型渔船，确定能带来每个季度19万的创收？我们造船厂愿意无偿提供资金和人力，给各位科研专家做试点试验。” “小蕾号的钢制甲板，我们无偿提供！” “请问小蕾号打算用哪个型号的发动机？” 一款新型渔船的问世，几乎是可以震动整个船舶行业的大事。 以一个小姑娘为基准点，交大造船系，七零九所，船舶重工集团，造船界，连带着相关材料行业，集体闻风而动。 这就是科技树被燃之后的魅力所在。 砰的一声炸开，绚烂星火四溢飞溅。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文献来自网络。 感谢小天使支持正版！ 第17章 深海高歌17 [] 一艘新型渔船的问世, 可不仅仅只给捕鱼业带来创收。 船舶制造、甲板材料、发动机、齿轮、甚至小到船用润/滑/油厂家，都在抢破头上赶着来求合作。 因为一旦‘小蕾号’渔船用了哪家的材料，那就代表着将厂家绑定在了‘小蕾号’渔船上。 日后这艘能每季度给国家带来19万经济创收的渔船每一次出海，都是最具有含金量的广告。 毫不夸张的说, ‘小蕾号’还没开始造, 就已经引发国家从南到北, 数个相关行业集体躁动。 而这种疯狂躁动, 毫无疑问让七零九所直接成为了被轰炸的风暴中心。 “我们东风发动机, 是上一代拖网渔船的合作厂家, 质量绝对有保障。” “向阳造船厂愿意为小蕾号提供渔船制造基地。” “听说这次渔船的设计师，是一位年轻女专家？若是她有跳槽的意向, 我们华国船舰第七研究院欢迎这位女同志的到来。” “确定今年九月份，就能开始造第一艘实验船吗？” “我怎么听小道消息说, 小蕾号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女学生研究出来的……” 千万别小看一个大行业的恐怖能量。 第25节 这么多人盯着这款新型渔船，几乎短短一周时间，已经有人顺藤摸瓜，开始查出来钟蕾的资料。 只是因为‘高三小姑娘研究出小蕾号’这样的消息过于离谱，想来很多人还在处于怀疑阶段。 从全国各地打进来的电话，直接把七零九所的电话路线挤爆了。 有材料商要免费提供材料, 有人要挖墙脚，还有人在拐弯抹角打探钟蕾的消息…… 作为七零九所的负责人，黄江最近一度要被逼到崩溃。 让他搞科研，再累也无所谓，可这种不停跟人打交道的日子, 实在是让黄工不堪其扰。 毫不夸张的说, 他现在看到电话都想吐。 恰逢新型拖网渔船优化到了关键时候, 顾崇青来所里对接数据, 两位大佬钻进办公室里偷个小懒。 听着黄江的抱怨，顾崇青同样皱起了脸：“就连我这里，每天也有数不清的电话。” “最近一周，整个申市的电话路线都在不停占线堵死，这群人太疯了。” 黄江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些担忧：“照这样下去，小蕾迟早会被他们查出来，这可不是个好事情。” 正在备考的钟蕾，现在显然需要绝对的安静。 七零九所的黄江，或者顾崇青教授，都是业界大拿，有名气有资历，这些求合作的厂家只敢打电话骚/扰。 可若是钟蕾的资料，家庭地址泄/露了呢？ 那不用想就知道，钟蕾家会被全国各地赶来的厂家踩破门槛，半点得不到安宁。 “小蕾这样能力卓越的天才，应该专心搞科研，而不是被迫牵扯进各方利益角逐。” 顾崇青的声音很严肃：“黄工，你这宝贝徒弟，可得护好了。” “那是自然，谁敢这个时候去打扰她，我闹到上面去也要讨个说法。” 黄江这次罕见的格外强势，随后又笑的一脸得意：“《解放日报》早就开始采访小蕾了，最近《人民海军》也和我私下联络。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小蕾号实践论证做完，决定生产的时候，才是小蕾一朝扬名天下知的时候。” 小姑娘埋头辛苦搞科研，一直默默无闻算怎么回事？ 黄江从未想过要徒弟低调或者藏拙。 但作为老师，他得先护着小蕾安心参加完高考，然后再将她安稳送去国家的舞台之上，迎接鲜花与掌声。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顾崇青闻言笑眯眯的说道。 瞧老顾这气定神闲的姿态，黄江顿时就也笑了。 看来，自己这宝贝徒弟，最后还是便宜了交大。 不管‘小蕾号’在造船业引发了多么恐怖的震动，不管有多人因此红了眼。 有顾崇青与黄江两位大佬联手保驾护航，钟蕾这一个月过得非常充实且安逸。 她努力着汲取每一分知识，去冲刺系统颁发的任务—— 考上交大造船系。 -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钟蕾走出考场，碰到了同样结束考试的邹淼。 “小蕾，你考的怎么样奥？” 邹淼说着，自己先笑了：“感觉这次我发挥的还不错。” “考的，只能算是一般吧。” 钟蕾想了想，客观的给出这么个答案。 奥。 邹淼以为她没发挥好，怕影响她的心情，赶忙转移话题：“啊，那暑假要不要一起去玩呀？不过我只能陪你玩一周，因为接下来我准备去打暑假工，给你买新裙子！” 一个多月前，邹淼弄脏了钟蕾的新裙子。 这事儿钟蕾已经快要忘了，没想到邹淼竟然还急着。 看着邹淼期待的眼神，钟蕾无奈道：“我可能没时间陪你玩……” 没等钟蕾把话说完。 “小蕾，快快快，十万火急！” “钟蕾学妹，那边关键的数据对接没卡上，需要你去帮忙做核实。” “其实这一个月已经积攒了好多没攻克的小课题，但是黄工不让我们来打扰你。” “顾教授说，让你高考后第一时间去所里报道。” 在考场外面蹲点的陈朝阳，带着造船系的师兄师姐们赶了过来。 在邹淼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就见陈朝阳拉着钟蕾，不由分说的让她坐上自行车后座，迅速骑上自行车开溜。 “邹淼，小蕾我先带走了啊，下次请你喝汽水。” 自行车骑出去老远以后，陈朝阳这才转身跟邹淼打招呼。 交大造船系的七八个师兄师姐骑车在后面跟着。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们兴奋的谈话内容。 “咱们肯定是最先来的吧。” “顾教授说了，一出考场就把师妹带走，不管清华还是哈军/工，让他们傻等着吧哈哈哈。” “学妹是属于交大的！” 学长学姐们肆无忌惮的交谈。 钟蕾坐在陈朝阳的车后座上，无奈道：“你们够了，我还在听着呢。” 造船系的学生们顿时哄笑出声。 陈朝阳咧开嘴：“听到了也没用，你已经上了我们交大的贼船，跑不掉啦。” 一群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嘻嘻哈哈远去，瞧着青春又美好。 邹淼呆愣愣的看着，随后双手捂脸。 陈学长竟然直接把小蕾拐走了，她们这发展速度也太快了吧…… 然而紧接着，邹淼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边小蕾她们刚走，有两拨人急匆匆赶来，竟然都是来寻找钟蕾的。 “我是钟蕾的同学，请问你们找小蕾做什么？” 听到他们在打听钟蕾，邹淼好奇的走过去问道。 “我是哈军/工的招生办老师，我们想和钟蕾同学聊聊。” “同学，请问你知道钟蕾去了哪里吗，我是清华招生办的，请帮我转达给钟蕾，清华的大门会一直为她敞开。” 听到这话，邹淼震惊的瞪大了眼。 她指着陈朝阳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可是就在刚才，小蕾被交大造船系的师兄接走了。” 哈军/工与清华招生办的老师们闻言气直跺脚。 小蕾号渔船马上就要生产，钟蕾这样的天才，哪所高校不想要？ 他们蹲点守了钟蕾这么久，最后还是被交大给截胡了！ 看着两所高校招生办老师一脸懊恼的模样，邹淼只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小蕾她……竟然被哈军/工、交大以及清华三所高校争抢？ 这也太厉害了吧！ - 陈朝阳等人其实说的并不夸张。 这一个月来，8105型渔船的数据推进，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 作为这款新型渔船的创造者，不管是什么问题，那一切肯定要以钟蕾的想法做基准点。 先前碍于钟蕾高考，大家遇到问题只能自己商议。 现在好不容易把钟蕾给盼了过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黄工可是给上面保证，九月份新型渔船数据能全部搞定的。 目前已经到了六月，时间很紧迫，必须争分夺秒。 于是这天下午，七零九所出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 一群骑车的学生，载着一个小姑娘着急忙慌的进了七零九所的大门。 “来了来了，小蕾来了！” 陈朝阳刚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 随后，以老李为首的定型渔船科研团队，纷纷从办公室里出来。 大家看向钟蕾的目光，仿佛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好在钟蕾也半点不负众望。 她将身上带着的书包打开，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十分迅速的进入工作状态：“都有哪些数据不对，我来帮大家再核实下。” 说话的同时。 她还不忘将头上的马尾束紧了些，袖子也利落的挽在手肘，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胳膊。 这动作，这姿态，说不出的随性洒脱。 优雅又从容。 就仿佛她只是趁着研究课题的空闲时间，轻松去参加个了高考。 出了考场就进科研所，无缝切换战场，毫无压力。 “推进系统还有点小误差，我们算出来的c值达不到1.274这么低，目前没排检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26节 老李把最关键的问题讲出来，并把手中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 钟蕾点点头，接过资料一边往里走，一边冷静的检查。 “李叔，你没考虑尾轴的润滑。” 钢笔尖平稳的从一堆纷乱的数据中扫过，没过多久后她笑道：“推进力不仅需要更改齿轮与螺旋桨，减速比与自由航行时为1.28：1，拖网时为1.52：1，螺旋桨直径扩大到1.8米，尾轴采用强制性/水润/滑，橡胶尾轴承，尽最大可能将推进力降到最低。”* 听到这话，老李一拍脑袋，惊叹道：“我们算了半个月的数据，死活降低不下来推进力，你这一眼就抓出来了问题的关键。” 研发之所以艰难，就是因为如此。 它是个从无到有的创造过程。 任何一点小小的因素，都有可能成为研发路上的大障碍。 接下来，在七零九所研发人员，以及造船系学生们敬佩的注视下，钟蕾一个个去检查对接数据。 “渔船首吃水2.4米，尾吃水3.2米，最大排水量能增加到366.82吨。” “缩小船上层建筑，尽量减少受风面积，渔船水线上下侧面积比算错了，应该是1.303。因为要给舭龙骨400毫米的宽度，长度为0.35两柱间长……”* 钟蕾跟着一群研究人员往所里走，一边走一边对接数据。 这个画面，和当时在红星造船厂里如出一辙。 她好像天生就为了科研而生，不在乎地点场合，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 随时随地都能进入状态。 一群人跟着她，时不时的提出疑惑，或者质疑。 再然后是新一轮的对接。 见识过这种场面的人还好。 但很多七零九所其余的科研人员，瞧着那被一群大老专家围在中间的小姑娘，都一脸呆滞。 “这位就是小蕾号的创造者？” “看起来……好年轻。” “也很酷。” “我头一次见老李这么虚心的对一个后辈请教问题。” “哈哈哈不要大惊小怪，习惯就好，钟蕾她就是这个样子，一旦进入状态，不管你是什么大佬，只能拿数据和她对话。” 是的，这就是钟蕾。 进入七零九所以后，她和老李的团队一起，闷头扎进了科研办公室。 而这次项目研究，一研究是两个多月。 钟蕾两个多月没回家。 若不是黄江去家里打了招呼，徐美霞与钟衡都要以为她失踪了。 一转眼，就到了高考放榜的时候。 这个年代，成绩单是不会单独邮寄的，学校会放榜，同时把学生的成绩印刷在报纸上出版。 交大的成绩单，是经由《解放日报》出版的。 一大早上，徐美霞饭都没做，就在家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出来了出来了，成绩出来了！” 不久过后，钟衡拿着出门买来的《解放日报》副刊，激动地满脸通红：“妈！状元啊！小妹考了482分，申市第一！” 1955年，全国理科类院校满分500分。 钟蕾考了482，申市第一，那绝对可以称得上一声‘女状元’！ “啥？申市第一？” 徐美霞震惊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后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家长。 小蕾竟然考回来一个女状元！ 老钟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母子俩兴奋到难以自持，过了好久才突然回过味儿来—— 这女状元，似乎好久都没回家了啊。 七零九研究所。 因为有钟蕾的到来，8105型渔船已经进入全面实践阶段。 经由顾教授，以及造船系学生在红星造船厂实践好的数据，一项又一项的传回所里。 所里的研究人员经过多次、反复计算，测量，论证，然后开始起模。 此刻的七零九所办公室中间，一个按照比例缩小的渔船，已经被完成了大半。 而令人侧目的是，在渔船旁边的办公桌上，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工装，模样漂亮的小姑娘正在低头运算数据。 她坐在办公室的最中心，时不时有人从外面急匆匆赶来，带着厚厚的资料表找她核实情况。 “这家甲板材料质量不达标，还有没有备选？” “齿轮必须按照我们的尺寸来定制。” “发动机的数据让顾老师在红星造船厂的渔船上再实践一遍，核心数据不能出半点纰漏。” 神奇的是，这年轻小姑娘一边低头做演算，还能有条不紊的分心下达各种指令。 没有人反抗或者质疑，凡是她话音落下，一定有人去办。 陈朝阳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七零九所办公室的。 哪怕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但每次看到小蕾发号施令的样子，他都一阵咂舌敬佩。 这都一个多月了，小蕾除了吃喝，埋头在这里奋战了这么久。 但她的脑袋一如既往清醒，比机器都精密，甚至已经不动声色在这里掌握了主动权。 “大家听我说，好消息，好消息啊！” 陈朝阳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兴奋道：“《解放日报》放成绩单了，小蕾考了482，申市第一！” 这可是申市第一啊。 哪怕陈朝阳是个学霸，看到这个分数的时候，也是一阵眼晕。 所以他特地跟顾教授那边请了假，一路骑车汗流浃背的来七零九所，给钟蕾汇报成绩。 然而，让陈朝阳失望了。 科研办公室里的众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做研究。 没人对这个所谓的‘申市第一’感兴趣。 唯有老李趁着空闲的时间啐了一口：“便宜了你们交大！” 显然，对于钟蕾没有选择哈军/工，老李仍旧有些心梗。 钟蕾正在检查桌子上的8105型渔船模型，同样对这个申市第一没什么表示。 因为太忙了。 长时间和一堆数据打交道，众人已经彻底进入死磕状态，势必要在九月初将这艘新型渔船拿下，实在无暇分心顾及其他。 至于你说钟蕾考了申市第一？ 很令人惊讶吗？ 她没考第一才是奇怪吧。 “就……总之申市第一也是非常优秀的！” 没有人搭理自己，陈朝阳多少就有些尴尬。 他挠了挠头：“让我们恭喜小蕾！” “谢谢。” 钟蕾头也不抬的礼貌性道谢。 老李将一份材料表甩了过来，指着陈朝阳说道：“你要是很闲的话，带着这份材料多跑几家厂子做实地考察，然后问问你老师，哪个更合适。” 奥。 陈朝阳手忙脚乱的接过那份材料，提高声音说道：“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钟蕾的考试成绩只是科研办公室里的一个小插/曲。 大家转头就忘了。 8105型渔船研究到了最关键的收尾环节，所里的众人恨不得把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空出来做研究。 从白天到晚上，甚至很多人都很久没去外头见过太阳。 毫不夸张，真的是废寝忘食的，用命去拼。 用顾教授的话来说就是，咱们早点研究出来，渔船早日生产，那渔民们就能早一点发家致富。 这才是科研的意义所在！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某天，老李来找钟蕾做最后数据审查的时候，嘀咕道：“小蕾，我怎么总觉得，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李叔，这个时候可不能分心。” 钟蕾疲惫的从数据报表中抬起头来，语气中带着点不赞同：“不管什么重要事情，都没有8105型渔船重要。” “你说得对。” 老李忙不迭点头，然后继续忙碌起来。 钟蕾趁着揉眼睛的间隙，自个儿在心里也嘀咕了一句。 “奇怪，我怎么也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忘了什么事情呢？ 第27节 当然是—— 开学！ 时间悄然进入九月份。 8105渔船迎来了最终的收尾阶段，整个七零九研究所，包括黄江，以及顾崇青在内，全部窝在办公室里做最后的死磕。 这可苦了徐美霞与钟衡。 母子俩联系不到黄工，甚至找不到陈朝阳。 近三个月没见到钟蕾就算了，现在交大开学了，还是找不到人！ 无奈，徐美霞找到了邹淼。 “阿姨，您先别着急，我先去学校报到，然后找造船系的师兄师姐们打听下。” 邹淼同样考上了交大造船系。 她一个暑假没有见钟蕾，也有些担心，安慰徐美霞后，在开学日去了交大寻人。 今年交大造船系有个很让新生们振奋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决定带完毕业大四班级后，就不再带学生的顾崇青教授，突然再次带起了新生班。 有顾崇青这样的大佬做讲师，谁不兴奋？ 至于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是，今年考申市第一的钟蕾，报考了交大造船系。 但钟蕾并不是造船系新生第一。 有个叫做于晚霜的女生，以483分的成绩，力压钟蕾一分，坐稳了造船系新生成绩最强的宝座。 两个女生分数奇高，难免会拿来做比较。 于晚霜性格外向，社交能力很强，开学后被选为新生班的班长。 而新生班的导师，是已经大四毕业的周宪学长。 大一新生教室。 “本周五，在学校大礼堂会举办一场迎新晚会，届时上级领导，以及全校师生都要参加。我们造船系的一个新生有幸被选中，成为本届新生发言人。” 快到中午放学的时候，周宪说了这么一句话。 教室里氛围顿时就有些躁动。 大家都看向最中间位置，一个穿着碎花格子的漂亮女孩儿。 她叫做于晚霜。 听到周宪的话，于晚霜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有资格代表全校新生发言的，一定会是最优秀的学生。 这个名额，非她莫属。 只不过，于晚霜的视线撇过前排靠窗的一个空位置，微微蹙眉。 已经开学好几天了，那位全系第二，申市第一的那个钟蕾，仍旧没来。 但这并不妨碍于晚霜对这个钟蕾抱有十分的警惕心。 482分的钟蕾，让于晚霜感到了威胁与压力。 她不允许别人比自己更优秀。 “到时候由班长于晚霜同学，安排组织大家去校礼堂。” 台上，周宪笑道：“至于新生发言人，定下的是钟蕾同学。她应该会晚些天到，等她来了，你们让她来办公室找我。”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新生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钟蕾究竟是什么来头，迟到好几天就算了，导师半点不生气，竟然还让她做新生发言人。 关于这个没来报道的钟蕾，最近有很多传闻。 当然大部分的传闻，都是拿她跟于晚霜做比较。 这么想着，很多新生偷偷的去瞄于晚霜。 于晚霜漂亮的脸蛋上仍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只是攥紧钢笔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片刻后，在众人的注视中，于晚霜站了起来，礼貌性的说道：“周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周宪对这个于晚霜印象很好，和煦笑道：“你说。” “为什么新生发言人会定下钟蕾同学，而不是我？” 于晚霜单刀直入，问的非常直白：“她分数比我低，那就代表着我比她优秀，所以我不服气。” 这话说完，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而周宪站在讲台上，盯着于晚霜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查找来自网络文献。 以及是我傻了，之前写交大与哈工大是造船专业的两大王牌院校，其实不是哈工大，是哈军工，感谢读者‘老猫’指证错误！ 第18章 深海高歌18 [] 按照分数来看, 比钟蕾高一分的于晚霜确实非常优秀。 这个优秀的女孩子身上也带着毫不掩饰的自信与锋芒。 如果换个人说‘我比她优秀’，可能会让人觉得猖狂。 但这话经由于晚霜说出来，却半点不惹人生厌。 因为她确实非常优秀。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失偏颇，但有的时候, 评判一个人的优秀标准, 并不仅仅在于成绩。” 迎着女孩儿质问的目光, 周宪笑了笑, 说道：“我想, 等见到钟蕾同学以后, 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新生们不知道的是。 本打算不再带学生的顾崇青教授之所以决定带新生班，就因为钟蕾。 8105型渔船实践数据已经开始收尾, 马上要开始生产实验船。 这件事，就连工业部的领导都深受重视。 整个交大那么多专业院系, 凭什么今年选择造船系的学生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自然是因为钟蕾在造船系。 据说，今年会有很多上面的大佬、领导来参加交大这次新生开学典礼。 因为他们想要来看看，创造出‘小蕾号’渔船的钟蕾。 于晚霜或许在某些领域确实比钟蕾优秀。 但就新生发言代表这一件事来说，她从一开始就输了。 读书的时候，很多学校里总有这样一条振奋人心的标语—— 今天你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以你为荣。 对于学生们来说, 能考上交大绝对是一种荣誉。 然而‘小蕾号’的诞生，已经足以让交大以钟蕾为荣。 这就是差距。 讲台上，回答完于晚霜的问题以后，周宪将课件夹在腋下，笑着走出教室。 事实上还有一件事他没说。 作为这届毕业班中, 顾崇青教授最器重的学生, 也是天赋最出众的学生, 周宪的前途绝对一片光明。 其中不乏有国家船舶相关部门对其抛出橄榄枝。 但令人侧目或者不解的是, 周宪拒绝了那些部门的邀请，选择留在交大，做一名新生班的导师。 这当然也是因为钟蕾。 唯有周宪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个短短的暑假，他跟着顾教授，跟着钟蕾实践论证8105新型拖网渔船，学到了多少课本里没有的知识。 于是周宪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做学妹的导师，然后跟着学妹，再学习四年。 教室里。 看着周宪优哉游哉离去的背影，一帮新生们面面相觑。 “我们是学生，当然以成绩论优秀啊。” “这个钟蕾感觉来头不小的样子，导师很护着她。” “都已经开学好些天了，钟蕾还不来报道，这真的符合规定吗？” “我感觉她可能是有后台。” “有后台？那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听着同学们的猜测议论，于晚霜蹙了蹙眉。 她不至于蠢到以为钟蕾有什么后台，能让交大都给她大开绿灯。 结合刚刚周宪的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钟蕾在某些方面，应该非常优秀。 “我倒要看看，你能优秀到哪儿去。” 于晚霜抿了抿嘴，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不服输的韧劲儿。 第28节 在一片议论声中。 坐在教室后排位置的邹淼表情上满是担忧。 她已经向导师周宪打听过钟蕾的消息了，周宪只是说，让她不要担心，钟蕾很快就会来学校报道。 但具体什么时候钟蕾才能来，并不确定。 听着同学们对钟蕾的编排，邹淼心中烦闷。 开什么玩笑，小蕾哪里需要后台？ 回想起那日高考校门外，清华与哈军/工招生办老师哄抢钟蕾的画面，邹淼无声的哼了一下。 等着吧。 小蕾来了以后，肯定要让你们这群人心服口服。 尤其是—— 邹淼抬头看向坐在教室中央的于晚霜，小脸不自知的皱起来。 这个于晚霜，学习好，相貌好，确实强的离谱。 同学们私底下都说，钟蕾能力怎么样还未可知，但肯定不如于晚霜好看。 唯有邹淼在这件事上从不发表言论。 真当小蕾‘附中一枝花’的名头是白来的啊？ 然而，这次注定要让邹淼失望了。 因为钟蕾在交大开学后整整一周都没有露面，直到周五晚上，大礼堂举办迎新晚会。 于晚霜带着造船系新生班出席。 本应该作为新生发言人的钟蕾，仍旧没有现身。 不仅是造船系新生班，包括交大新生群体，以及很多学长学姐们，都知道了钟蕾的大名。 那位考申市第一，全系第二的女同学，没来报到。 这一次，可真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听说好像是她被于晚霜压了风头，一生气，干脆不来了。” “我怎么听说的是她容貌丑陋，不敢现身。” “哈？为什么容貌丑陋就不敢来报道了？” “因为比钟蕾高一分的于晚霜，是公认的大美人啊。” “钟蕾今晚要代表造船系新生上台发言，她不来，那到时候怎么收场。” “不知道，等着看呗，这种重要场合，我就不信她还不现身。” 大礼堂里，数千名交大师生已经陆续就坐。 作为班长，于晚霜在礼堂里清点自己班级人数。 清点过后她蹙眉问道：“邹淼同学怎么没来？” “邹淼说……” 一个认识邹淼的女生小心翼翼说道：“说她去接钟蕾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造船系新生们都安静下来。 于晚霜则是无意识的挑了挑眉梢。 哟。 终于肯露面了。 - 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研究所。 咔嚓。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钟蕾拖着疲惫的身体，将最后一块钢质甲板，卡在了桌子上的模型渔船凹槽。 一艘缩小无数倍的精致8105型拖网渔船模型，在众人面前完整的呈现。 办公室里。 顾崇青、黄江、老李等一群人怔怔的看着那艘小渔船，一时间都没人吭声。 为了这艘渔船，他们从五月份，一直忙活到现在九月份。 整整四个月的时间，这个小小的模型，终于被做了出来。 “搞定。” 几个月不眠不休的努力，钟蕾清瘦了些，让小姑娘本就美丽的眉眼，越发显得精致。 她冲着沉默的众人展颜一笑，最后看向黄江与顾崇青：“老师，顾教授，幸不辱命！” 这个笑容过于绚烂。 那张青春靓丽的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更多的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与令人侧目的神采飞扬。 漂亮的近乎晃眼。 “好，好啊！” 黄江嘴唇磕动，数次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只会激动地夸赞。 最后，他神情动容的说道：“小蕾，老师替这个行业，替国家数以万计的渔民们，感谢你！” 而寂静的办公室里，众人则是抑制不住开始欢呼。 “终于赶在九月份把这艘渔船的模型做出来了！” “这段时间的辛苦，值！” “多亏了有小蕾。” “黄工，快带着这艘渔船模型去工业部做审批吧，早一日生产出来，渔民们就能早一日过上好日子。” “对对，赶紧去审批。” 在众人激动的催促中，黄江赞扬般的拍了拍钟蕾的肩膀，让人帮忙带着渔船去工业部做审批。 顾教授则是同样笑着站起来，说道：“终于搞定了，再耗些时间，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撑不住了。早上我老伴打来电话，交代我晚上去参加交大新生典礼，既然这边忙完了，那我现在得赶过去。” “辛苦顾教授了。” “你快去忙吧，这边还有我们盯着。” “这次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顾崇青和大家打过招呼，作势要往外走。 钟蕾坐在办公桌前准备喝水，大脑处于放空状态。 她实在是太累了。 “等等，老顾，你刚才说……” 靠在墙边歇息的老李这时候突然迟疑般说道：“你要参加交大新生开学典礼？” “是啊，一年又一年，每年学校都会迎来一些新面孔，然后再送走一批老面孔。” 顾崇青说着竟有些感慨，再然后，老教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倏然看向老李。 老李瞪着眼睛跟他对视。 片刻后，两人同时一拍大腿，看向钟蕾。 “小蕾，交大开学你没去报道！” “这都开学一周了！” 两个老头刻意拔高的声音，让整个热闹的科研办公室都安静下来。 钟蕾茫然的眨了眨眼，最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事情。 交大开学了啊！ “快，这会儿赶过去时间还来得及！” “我说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呢，小蕾开学！” “小蕾别喝水了，赶紧走。” “谁有自行车，送小蕾过去……” 难以想象。 十分钟前严谨、缜密的拖网渔船科研团队，这会儿一片兵荒马乱。 钟蕾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被老李急匆匆推出了办公室。 叮铃铃。 恰好陈朝阳骑着自行车慌忙从院子外面冲进来，嚷嚷道：“哎呦你可算是出来了，小蕾，顾教授，交大那边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先别管我。” 顾崇青向来严肃的脸上此刻也有些慌：“你快带小蕾走，她是今年的新生发言人，要上台做新生致辞。” 新生发言人钟蕾：？ 什么玩意儿，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要上台致辞呢？ “哦哦，好。” 陈朝阳闻言示意钟蕾赶紧上车，然后大长腿用力一蹬，自行车迅速冲出七零九所。 后面还传来老李，黄江等人的嘱托。 “慢一点慢一点！” “慢什么慢，必须快一点，晚了就赶不上了！” “那也得注意安全……” 第29节 很快，众人的声音便听不到了。 陈朝阳喘着粗气，一路呼哧呼哧蹬自行车，风一般的冲进了交大校园，嘴里还嚷嚷道：“让一让，对不住让一让啊。” 等到了大礼堂外，邹淼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快哭了。 “怎么样怎么样，开始没？” 陈朝阳及时捏闸刹车，顾不上满脑门的汗渍，急吼吼的问道。 “还有五分钟，你们总算是来了！” 邹淼晃了晃手中的白裙子以及女式小皮鞋，拉着钟蕾往后台跑：“还有时间去换个衣服。” 钟蕾在科研室里泡了好几个月，每天都穿着灰色工装，哪里顾得上穿什么。 她跟着邹淼往里面冲，茫然道：“为什么时间这么紧急，还要去换衣服，我的演讲稿呢？” “演讲稿？什么演讲稿，那不重要！” 邹淼气呼呼的回道：“重要的是，你得穿的漂漂亮亮的站在舞台上，让那些编排你丑的人看看！尤其是于晚霜，她可是准备要跟你较劲儿呢。” “……？” 钟蕾闻言一脸茫然。 你在说什么啊！ 谁在编排我丑？ 于晚霜……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是这本书的另一位女配？ 好吧这确实不重要。 但上台发言难道不应该是演讲稿最重要吗？ 没有演讲稿我上去说什么！ 但邹淼已经拉着钟蕾不由分说冲进了后台更衣室。 以及，时间真的不够了—— 因为刚进更衣室没多久，钟蕾已经听见前台主持人开始报幕。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造船系大一新生钟蕾同学，代表今年的新生上台发言，大家鼓掌欢迎！” “……” 行吧。 没有演讲稿的新生发言，就离谱。 前台。 大礼堂里数千名交大师生已经坐满。 听到‘钟蕾’这个名字，礼堂里有瞬间的安静。 无数的学生们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这位开学一周都没来报道的牛人长什么样。 造船系新生班的学生，包括于晚霜也抬起了头。 没有人注意到，礼堂中央最前排的位置，交大的校领导，以及明显是国家部门过来的一些领导们，都朝着舞台看了过去。 大红色的帷幕缓缓从两侧拉开。 再接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皮肤白皙模样精致的女孩儿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 她那头乌黑的秀发不知为何有些凌乱，但却半点不影响那令人惊叹的美貌。 “大家晚上好。” 迎着数千道审视的目光，女孩儿没有半分怯场，朝着众人展颜一笑：“很荣幸能作为本次交大新生发言代表站在这里，我是钟蕾。” 就如邹淼所说，‘附中一枝花’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钟蕾出现在台上以后，礼堂里的气氛明显变得火热起来。 男同学们的反应尤为夸张。 “她……就是那个你们说的容貌丑陋的钟蕾？” “开什么玩笑，你们管这叫丑陋？她漂亮的简直不像话好吗！” “比于晚霜更美啊。” “关键是成绩也非常牛，申市第一！” 台下造船系新生班位置。 一群学生们看着台上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钟蕾，一个个满眼惊艳。 随即，大家悄悄瞥向了于晚霜。 于晚霜显然也被钟蕾这幅外表惊艳到。 但她只是因此愣神了一下，并未对此有什么纠结或者嫉妒。 容貌遗传自父母，本身就不可选择。 但实力可以。 于晚霜从不介意有人比自己好看。 她介意有人比自己优秀。 “作为造船系的学生，今天我发言的主题是——《回望国家五十年民用渔船发展道路，以及渔船未来展望之我见》。” 将自己三分钟前临场编的题目甩出来。 钟蕾组织了一下措辞，笑道：“自辛/亥/革/命开始，我国海洋渔业跨入柴油机时代，工业化革/命的浪潮，推进渔船业的高速发展。从1904年引进第一艘机轮拖网渔船，到现在，我国海洋机动轮船已经超过了五百艘。而我国捕鱼业，正式从手工作业时代，迈进了机械化时代……”* 对于刚刚读大一的造船系新生们来说，其实造船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但站在台上的钟蕾，却对国家的造船业了解的十分透彻。 女孩儿口齿清理，神情稳重，哪怕是比较枯燥的渔船发展史，经由她讲出来也丝毫不显得枯燥。 一群新生们脸上带着惊讶。 台下，于晚霜坐直了身体。 她盯着钟蕾，听得很认真。 “1955年，也就是今年，我国海洋捕捞人均年产量，达到了5.3吨，相比于1935年人均1吨的年产量，增加了五倍。这五倍的产值，跨越了整整二十年时间，同时也代表着造船行业整整二十年的艰辛付出。” 看到台下学生们惊叹、敬佩的表情，钟蕾继续说道：“而这五倍的增产，同时也源自于科技的革新。从机器动力的研究，工业器械的运用，再到工业新材料的创新，以及安全航海电子技术的发明，每一次革新，都是一次创收的飞跃。而这，就是我们造船从业人员的使命，也是……” 一个新生代表发言，说实话很少会有什么干货。 多半都是照本宣科，念一些辞藻堆起来的稿子。 坐在前排的领导们，一个个表情都很随意。 直到……钟蕾开始回望国家造船史。 怪不得这个小姑娘能造出来新型渔船，这知识储备量，果然非同一般。 但，只知道回顾历史，那仍旧是老生常谈。 真正的干货，在于展望未来。 于是，坐在交大礼堂台下最中间核心区域的一位中年男人坐直了身体。 能坐在礼堂核心区，不用想就知道，这位的来头一定不小。 在无数道茫然目光的注视下，就见这位中年男人示意角落里的主持人把麦克风给自己。 然后他握着麦克风，看向台上的钟蕾说道：“不好意思，钟蕾同学，我想打断一下你。” 新生演讲被打断，礼堂里无数道目光都投射过来，或好奇，或茫然。 正在讲话的钟蕾被迫停下。 而坐在周围的领导们，则是面色古怪。 这个中年男人叫做陈松，是造船系圈子里出了名的牛人，当然，也是个狂人。 也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突然把矛头指向了钟蕾。 “你刚才说的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以查找到资料，只要读了造船系大一课程，将来都会了解。” 陈松说话非常直白：“我想知道，你对民用造船业的未来是怎么展望的。” 钟蕾有片刻的征愣。 虽然被打断了思路，但她没有半分慌张，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回复道：“五十年来，我国民用渔船业经过动力化、机械化、钢制化，到如今开始引入无线电侧向仪，迈入信息化渔船时代。至于我对民用渔船未来的展望，在于——国际化。” 国际化？ 陈松表情不变：“具体说说。” “组建远洋渔船队，驶出外海，去国际海域，在全球范围内捕捞，大力发展我国远洋渔业。” 钟蕾笑着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而她的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五十年代，国家成立没几年，甚至不被国际承认。 与此同时，我们还在遭受丽国的‘核威胁’恐吓。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出海捕捞，那纯属是做梦。 “她在说什么胡话，渔船驶出公海，那搞不好是要引发战争的。” “什么国际化，太异想天开了。” “完了，钟蕾要被这个领导批评了。” 且不管礼堂里的学生们怎么想。 陈松倒是没有生气，他看着钟蕾说道：“丽国的战舰就在外海等着，我们的渔船出去，很有可能就被直接轰炸，沉没进汪洋大海里。” “我们也有战舰。” 钟蕾思忖着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第30节 “看来话题转到了海洋军需装备。” 陈松继续问道：“那你对我国战舰武器是怎么看待的。” 这个话题有点不太对。 钟蕾迟疑的看着陈松，有些摸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她不懂为什么这人会突然和自己较劲儿，片刻后摇摇头：“对不起，这个我讲不出来。” “讲不出来，为什么讲不出来？”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陈松竟然选择步步紧逼：“是不能讲，不敢讲，还是不会讲？” 哗！ 这一下，整个大礼堂的学生们都一片哗然。 这个领导，好咄咄逼人啊。 “钟蕾有点惨。” “真的太倒霉了，为什么要针对一个新生。” “一个新生演讲而已，没必要这样吧。” 很多人在心里这么想，但又不敢说出来。 哪怕钟蕾刚刚说的‘国际化’让许多人质疑，但这也不是她被领导刁难的理由。 就连坐在台下的于晚霜都蹙起眉头。 通过刚才钟蕾的发言，她知道这个女生肯定是有实力的。 有实力的人，不应该被这样针对。 在一片担忧、同情、或者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 台上的钟蕾有片刻的沉默。 其实她碍于对方的身份，以及这个话题，不是很想多聊的。 但既然人家都说你是不是‘不会讲’，那钟蕾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聊一聊。 反正，只要不涉及到核心数据，有些战舰类的话题，也不是不能聊。 再然后，参加1955年交大新生开学典礼的数千名师生，此后数十年都忘不掉这一幕。 就见台上原本准备藏拙的女孩儿扬了扬眉梢，冲着陈松飒然一笑。 只是一瞬间的转变，刚刚那个白裙子恬静女孩儿，立刻就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眉宇间尽是锋芒。 “潜艇与战舰，是海军作战的最强军需装备，其中以攻击型战舰威慑力最强。” 面对陈松的逼问，钟蕾笑道：“这是目前我国海洋军需装备发展的方向。” 国家还不够强大。 所以面对威胁，我们需要杀伤力最大的武器，捍卫国土尊严。 “可我们没有技术。” 陈松说道。 “我们没有，但是苏国有。” 钟蕾回道：“前年，我们与苏国签订的海军订货协议，苏国向我们转让了一系列潜艇、战舰的建造图纸极技术资料。” “你觉得苏国会一直帮我们？” “当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技术，才是真的技术。” “那如果让你决定挑选苏国的战舰来购买研究，你会怎么选？” “护卫舰、扫雷舰、鱼/雷快艇、潜艇、猎潜艇。” “你觉得我们能破解这些技术？” “我觉得我们可以。” 大礼堂里。 在全校师生呆滞的注视下，陈松和钟蕾就像是杠上了。 刚开始，还是一问一答。 到最后甚至都变成了快问快答，陈松不停地开始询问，钟蕾几乎不假思索就给出答案。 几乎没几个人能跟上他们的思路。 甚至没几个人能听得懂他们在聊什么。 漫长到快要令人窒息的快问快答环节，持续了近小十分钟。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领导会对准钟蕾，火力全开。 再然后。 在数千名交大师生震惊的注视下—— 就见那位一直针对钟蕾的中年男人停止问话，站了起来。 他紧绷的表情骤然松懈，脸上竟浮现出和煦的笑容。 “钟蕾同学，很抱歉打乱了你的新生发言。但我想，没有人在面对像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的时候，不会想着去和你愉快的交流一番。” 陈松咧开嘴，在无数人的惊呼中说道：“自我介绍下，我是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总设计师，陈松。” 且不提这个听起来大到吓人的名头。 陈松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片刻，笑道：“虽然知道你才刚开始读大一，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毕业了，有兴趣来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工作吗？我代表我院数百名科研工作者，欢迎你的加入。” 这句话说完后。 整个大礼堂瞬间寂静无声，无数人目瞪口呆。 再然后，仿佛水滴溅入油锅，整个大礼堂的学生们集体沸腾。 钟蕾，这个开学一周没来学校报到的牛人，一经露面，就给交大师生带来了最猛烈地震撼。 普通人普通的入学。 而牛人，入学第一天就毕业了！ ▍作者有话说: ps:*来自网络资料文献查找。 下一次更新在25号晚上十一点，因为要上夹子啦，下夹子后固定更新时间。 第19章 深海高歌19 [] 交大校礼堂。 陈松笑着站在台下, 似乎半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给周围人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台上的女孩儿，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扬。 台上。 钟蕾手持麦克风，漂亮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惊愕。 显然她也没预料到, 事情竟然会是这个走向。 这位来自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总设计师陈松, 并不是来刁难钟蕾的。 而是来……挖人的？ 可就如陈松所说, 钟蕾今天才刚入学啊！ 不出意外, 在经过片刻的沉寂过后, 整个大礼堂都沸腾了。 甚至有许多学生激动的站起来。 “天啊！” “所以刚刚钟蕾那番新生致辞, 打动了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领导？” “这个部门……应该是直接隶属于国家工业部，给海军造军需装备的吧。” “钟蕾刚才完全脱稿致辞, 被那位领导打断以后，又直接开启辩论模式临场应对, 这种恐怖的见识与知识储备量，被大佬看中那可太正常了。” “好牛，真的好牛！” “虽然这个事情完全和我没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听着都好激动。” “说真的，这个场景我做梦都不敢想。” “今天总算见识到了真正的牛人是什么样的。” 是的。 这就是牛人该有的样子。 学校大礼堂里的氛围, 明显因此而变得火热且亢奋。 无数道目光看向台上那个模样与实力兼备的女孩儿，激动又敬佩。 造船系新生区，一整个班级的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因为钟蕾迟到一周入学，她们曾经猜测这位女同学可能是关系户，可能实力不行, 可能长得不够好看。 但今晚钟蕾的出现, 直接粉碎了这些可笑的揣测。 而对方的优秀程度, 也让他们集体沉默, 只觉得尴尬极了。 于晚霜默默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嘴唇紧紧地抿着。 “评判一个人的优秀标准，并不仅仅在于成绩。我想，等见到钟蕾同学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无端的，她想起一周前，自己质疑钟蕾实力的时候，导师周宪说的话。 第31节 现在看来，导师说的一点没错。 有些人天生就应该站在舞台中央，尽情发光。 耀眼的近乎刺目。 周宪坐在礼堂前排的导师席位，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 这就震惊了？ 接下来等‘小蕾号’刊登报纸的时候，才是整个交大师生，整个船舶行业，乃至整个国家震惊的时候。 后台角落里。 亲自将钟蕾送上台的邹淼握紧小拳头，激动的满脸通红。 她看着站在舞台中央，接受无数敬佩目光的女孩儿，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艳羡。 礼堂外面。 一辆自行车在地上倒着，陈朝阳坐在地上，胡乱擦掉脸上的汗渍，咧开嘴笑的露出一排大白牙。 显然，他听到了里面陈松与钟蕾的谈话。 几乎所有人在听到陈松对钟蕾的邀请以后，都跟着十分激动。 除了……钟蕾本人。 因为在这个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叮！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任务：考上交大造船系！ 接下来，请宿主…… 钟蕾安静听着，随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 其实刚刚她在想，面对陈松的邀请，自己该怎么答复。 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无疑是国家海洋军需装备的研究部门。 钟蕾身怀【女配强国系统】，加入这样的国家部门为国效力，非常符合接下来的人生规划。 直到刚才，系统颁布了新的任务。 她心中有了决定。 “陈工您好，感谢您的赏识与厚爱。” 站在台上的女孩儿表情仍旧从容不迫，笑着看向陈松：“可就如你所说，我今天才刚入学呀，距离毕业还有四年呢。” “以你的实力，只要努把力，我想两年时间就能提前毕业了吧？” 听到钟蕾的话，陈松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收你做徒弟，你来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我亲自带你。因为……” 说到这里，这位总设计师沉默片刻。 然后声音诚恳地说道：“因为现在国家真的非常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才。” 不是客套，不是随便一邀请。 陈松竟然要收钟蕾为徒，甚至已经给她规划好了将来的路线发展！ 无数学生羡慕的瞪大眼睛。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台上的女孩儿沉默了。 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那就是拒绝。 这可是来自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邀请啊，她在想什么呢！ 台下。 造船系新生班区域，一直沉默的于晚霜在无数道惊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答应他！你在犹豫什么！” 于晚霜不顾旁人的目光，冲着台上大声喊道：“快答应他！” 或许于晚霜对钟蕾有着天然的警惕心，和竞争心理。 但在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为国家海/军研究军需装备，是每一个造船系学生的终极梦想，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犹豫？ 必须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这种大好的报效祖国机会，多犹豫一秒钟，都不容原谅！ “答应他！答应他！” “钟蕾学妹，你将会是交大的骄傲。” “那可是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陈工啊，还不赶快答应！”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1話 眼看着钟蕾一直都没给回复。 台下的很多学生甚至比她还要着急。 但今天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在一片难以置信目光的注视下，就见钟蕾摇摇头，歉意道：“很抱歉陈工，我想我不能答应您的邀请，因为……我已经有老师了。” 这一次，整个大礼堂都陷入一片哗然。 于晚霜秀气的眉毛蹙起来，脸上竟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怒意：“愚蠢！” “开什么玩笑，你的老师难道能和陈工相比？” “救命啊，这女生知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 “大好的前途，为什么不抓住，她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作为旁观者，很多交大的学生们都觉得可惜。 他们恨不得捂住钟蕾的嘴，替她答应下来。 “这样啊。” 显然，陈松也没想到自己会遭到拒绝。 他叹了一口气：“坦白说，我感到很遗憾。” “为什么要遗憾呢？刚刚您问我，对国家民用造船业的未来是怎样展望的。我的答案是，国际化。” 看着满脸失望的陈松，钟蕾微笑道：“而想要国际化，自然就少不了军需装备的海上护航。陈工您是战舰设计师，这么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要志同道合，将来总有打交道的时候。” 陈松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钟蕾冲着台下粲然一笑：“我的意思是，将来我造的渔船出公海，得仰仗陈工您造的战舰来护航。”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听得整个大礼堂的学生心脏都跟着加速跳动了。 将来，我们真的能将自己的渔船护送出公海，实现‘渔业全球化’吗？ 感觉好难。 但台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儿，真的很能给人信心与勇气啊。 这笑容过于耀眼，也过于张扬，以至于让钟蕾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神采飞扬的魅力。 大礼堂台下一个最不显眼的位置，有位男记者悄悄按动快门。 咔嚓。 穿着白裙子，笑的灿烂耀眼的女孩子被定格在小小的镜头里。 看着这张笑容感染力十足的照片，男记者满意极了。 “等后天的头版头条，就用这张照片。” 男记者在心里这样想着。 他是那位曾经跟着周宪去过钟蕾家里的，《解放日报》的采访记者。 “好！好啊！” 陈松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憧憬。 想着那个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他连叫了两声好，最后看向钟蕾，笑的十分畅快：“钟蕾同学，就冲你这句话，只要你日后改变主意，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大门，将永远为你敞开！” 哗！ 陈松这番话，也让交大许多学生自发站起来，激动地开始鼓掌。 虽然钟蕾拒绝了陈松的邀请，很多人觉得可惜。 但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敢小瞧这个女孩子。 渔船出公海，战舰来护航。 这等魄力，在现如今我们被丽国威胁的当下，几个人能有？ 钟蕾的新生致辞结束后，掌声如雷，久久没有停息。 整个交大的师生，今晚都记住了这个女孩儿的名字。 甚至直到迎新典礼散场结束，仍旧到处能听到众人在议论钟蕾。 “太牛了，咱们交大可真是卧虎藏龙。” “但我还是觉得好可惜，钟蕾因为自己有了老师，就拒绝了陈工的邀请。” “她的老师对她再怎么好，难道能和陈工比？”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正说明钟蕾人品很好啊，没有因为陈工，抛弃掉自己的老师，哪怕她自己的老师只是个普通人。” 在一片议论声中。 钟蕾和神情激动的邹淼一起走出大礼堂，陈朝阳和周宪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俩了。 “太厉害了小蕾，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榜样！” 邹淼看向钟蕾的目光中满是小星星。 第32节 就连陈朝阳和周宪，也同时对钟蕾竖起大拇指。 四人刚碰面，还没聊上呢，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从后面跟了出来。 是今年的造船系新生第一，于晚霜。 “小蕾。” 看到走过来的于晚霜，邹淼顿时脸上浮现出警惕，提醒般的拉了拉钟蕾的胳膊。 刚才致辞完在后台的时候，钟蕾大概听邹淼讲了自己和于晚霜的一些所谓‘恩怨’。 无非就是成绩相近，被拿来比较，然后对方质疑新生发言名额之类的。 她好奇的看向这个朝着自己走来的漂亮女孩子，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虽然听起来很冒昧。” 于晚霜在钟蕾面前站定，随后开口说道：“但我能和你讲几句话吗？” 钟蕾笑道：“当然可以，请讲。” 和舞台上的锋芒毕露大相径庭，这会儿的钟蕾其实温和又内敛。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以觉得我有病，也可以觉得我多管闲事或者莫名其妙，但我还是想说——” 看着姿态随性的钟蕾，于晚霜压下心中想跟对方亲近的冲动，沉着脸说道：“你不该拒绝陈工的邀请，国家现在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我们需要武器，需要战舰来震慑外敌。你天分实力眼光都很强，完全没有必要在民用渔船这里浪费才华，我相信你去了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一定会有更大的作为。当然，相比于民用渔船研究，船舰武器的学习绝对更加困难，但只要你现在去找陈工，答应他的邀请，以后的四年，无论你遇到什么战舰学习方面的困扰，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和你一起解决。”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番话，于晚霜盯着钟蕾，等待对方的反应。 她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但钟蕾没有。 等于晚霜说完以后，她笑道：“谢谢，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于晚霜：？ 应该是钟蕾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于晚霜的脸上竟多少带着点茫然与无措，顿时就冲淡了她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场。 看着竟然有一点可爱。 “作为礼尚往来，我对你也有一个建议，你也可以觉得我多管闲事。” 钟蕾看着于晚霜，笑道：“漂亮的女孩子不要总是绷着脸，多笑一笑才可爱奥。” 说完后，她没再看对方是个什么表情，跟邹淼、陈朝阳以及周宪三人一起离开。 唯独留下于晚霜一人在身后脸色羞恼。 至于钟蕾为什么要拒绝陈松呢？ 当然是因为系统说—— 国家的舞台上从来不只会有一个人在发光。 群星闪耀，彼此温暖，相互扶持，共同前行，才是无数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奋斗的方向。 报效祖国的道路上不允许孤独，宿主带领书中主要角色，钻研学习充实自我，随时准备接受祖国的召唤！ 报效祖国第二步： 请宿主筛选同志与战友，共同照亮这个时代吧！ ▍作者有话说: ps： 明天开始，每天晚上九点固定更新，其余时间都是在捉虫。 今天冒雨去参加了一场婚礼，回来还被爸妈联手催婚，心好累。 我要早点睡了，实在是撑不住了，大家晚安！ 第20章 深海高歌20 [] 夏日交大的夜晚凉风拂面, 格外清爽惬意。 迎新典礼已经结束。 钟蕾、陈朝阳、邹淼、周宪四人结伴混在一群学生当中，悠闲的走在校园里。 “刚才吓死我了。” 从大礼堂离开后，邹淼一脸后怕：“看于晚霜那个冷冰冰的表情，我差点以为你们要打起来。” 钟蕾摇头失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她无非就是找我来友好的打个招呼而已。” 友好？ 听到这个词, 邹淼一阵无言。 天啊, 原来刚刚于晚霜那番话, 在小蕾看来竟然是‘友好打招呼’？ 自从于晚霜来到交大以后, 有人夸她能力强, 有人夸她模样美，但从未有人夸过她友好。 因为于晚霜这个女孩子, 天生就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场。 就连周宪听到钟蕾的话，都笑出声来。 “于晚霜挺优秀的, 性格很要强，应该是把师妹你当做竞争者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周宪看着钟蕾的侧脸叹了口气，同情道：“她挑选你做竞争对手，以后可有得憋闷了。” 或许于晚霜确实很优秀。 但和钟蕾相比, 差距实在是有些过于明显。 坦白说，周宪见过很多所谓的学霸，或者天才。 甚至连考上交大，被顾崇青视为得意弟子的周宪本人，也被别人称作‘天才’。 但从未有一个天才, 能像是钟蕾这样, 强悍到不讲道理。 “我是觉得, 她挺可爱的。” 回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儿最后恼羞的模样, 钟蕾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等笑完了，她看向周宪打趣道：“不过师兄你最后选择留在交大做导师，我还挺意外的。以后我叫你导师，你叫我师妹，这是什么奇怪的关系。” 这话，让陈朝阳和周宪都听笑了。 邹淼在旁边暗中观察周宪的反应，神情略带好奇。 没想到小蕾和导师竟然还挺熟的。 先前的几个月，通过一起优化8105型号拖网渔船，周宪与钟蕾也算是熟稔起来。 邹淼则因为周宪是自己导师的原因，比较拘谨。 “你可千万别叫我导师，我受不起。以后除了课上，其余时候还是以师兄妹称呼吧。我跟朝阳现在就是这么来的，这样反而自在。” 周宪说着，拍了拍旁边陈朝阳的肩膀，目光诚恳的看着钟蕾：“对了，以后我上课的时候，如果哪里讲的不对，师妹你要随时站出来指正，其实这次做导师，我也是想着能和你学一些东西。这个暑假，我进步很大，全都是因为师妹你的功劳。” 旁边的邹淼闻言有些吃惊的瞪大眼。 导师周宪竟然说自己在跟着小蕾学东西？ 天啊。 小蕾在这个暑假消失了那么久，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还有我，我进步也挺明显的。这个暑假虽然过得很充实，也是真的累。” 陈朝阳说着，展开臂膀往后舒展筋骨，声音中隐约还带着点疲惫：“现在，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可不是嘛。 8105型渔船优化这个项目，让一整个团队的人都忙的够呛。 周宪还好，临近结束的时候，因为交大开学，所以来学校报道，提前为做学生导师做准备工作。 但陈朝阳和钟蕾可是从头忙到尾的。 甚至今天晚上钟蕾来交大做新生致辞，都是陈朝阳马不停歇的蹬着自行车送她过来。 而相比于一直在实验室的钟蕾。 陈朝阳这个暑假跑了无数家材料厂，实地考察各种型号拖网渔船，顶着大太阳满世界跑，整个人都晒黑了不少。 但也精神了不少。 仅仅是一个暑假的时间，周宪和陈朝阳两人，显然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成长。 “那师兄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钟蕾眨眨眼：“以后你在课堂上讲课，可得十二万分小心，被我当众挑出问题，你可会很没面子的。” “师妹尽管放马过来！” 周宪非常大度的挥了挥手：“挑出来一个错误，我请你吃一次饭。” 这个好！ 钟蕾眼睛亮起来，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呢。 刚才大方的周宪思索片刻，又肉痛的补充道：“不过只能请你在学校食堂吃，毕业了以后，家里就不再给钱了，就师兄那点可怜的工资，师妹你可得悠着点。” 奥。 刚刚入职的新任导师，工资应该确实也不算多。 钟蕾想了想，说道：“那加个鸡蛋不过分吧。” “加鸡腿！” 周宪一咬牙，来个狠的。 这话说完，众人跟着都笑出来。 忙活了好几个月，总算是能休息下喘口气，和认识的朋友聊聊天散散步，还挺惬意的。 钟蕾很享受这样难得的悠闲时间。 第33节 “小蕾，你今天拒绝了那位陈工的邀请。” 陈朝阳瞄了一眼钟蕾，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好奇怪，先前上学的时候，每天学知识，写作业就觉得很累。可这个暑假真正忙活完以后，我现在反而觉得生活没滋没味的。” “原来朝阳你也这么想的？我还以为就我自己这样。” 周宪闻言立刻开口附和，然后期待的看向钟蕾：“师妹，你这里还有没有什么计划或者想法，比如我们再搞个新型渔船优化一下？” 系统颁布的第二个任务，是带着书中主要角色一起进步，成长。 但其实，这件事钟蕾在不知不觉间早就已经在做了。 报效祖国是个非常具有‘精神自豪感’的神圣使命。 这个暑假，周宪与陈朝阳完成了拖网渔船的优化，即将为捕鱼业带来一次飞跃般的大创收。 这种成就，潜移默化的让两个人的‘精神世界’得到升华。 骤然停下来什么都不做，反而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然而，迎着两位师兄期待般的目光。 钟蕾摇了摇头：“我接下来没什么计划，作为学生，好好学习知识才是根本。我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不足，需要汲取知识，提升自己，再谈其他。” 啊。 周宪和陈朝阳怎么都没想到，会从钟蕾口中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那今天就在这里分开吧，我得回家一趟。” 钟蕾似乎没有瞧见两个男生脸上的异样，笑着朝着他们挥手道别：“近三个月没回家，我哥和我妈肯定都很担心。对了陈师兄，你住学校宿舍，那自行车我先骑回家啦。” “啊，哦哦，好。” 陈朝阳挤出一丝笑容来：“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道别后，钟蕾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深处。 等她走远了，陈朝阳和周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苦涩。 “优秀如师妹，都觉得自己能力不足，需要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咱俩就参与了一次拖网渔船优化，心态就飘了。” 周宪叹了口气：“惭愧啊。” “岂止是惭愧，压力也是真的大。师兄你是不知道，我和小蕾一起长大，以前从来没觉得她有多优秀。大概就这几个月，我站在她面前都觉得压力倍增。” 陈朝阳苦笑道：“这个暑假我白天忙活拖网渔船实践优化，晚上翻资料查数据，每天一两点才睡觉。不努力真不行，因为我每次看小蕾游刃有余的解决各种难题，自己甚至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下意识想跟着她的步伐去努力。” 师兄俩说完以后。 一直默默听着的邹淼试探性的举起手，小心翼翼道：“周老师，陈师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暑假做了什么，但接下来你们如果要学习的话，能不能带上我啊？我……我看着小蕾这么优秀，其实自己心里压力也挺大的。”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就是这个道理。 平时大家看着钟蕾取得各种成就，发自内心的为她鼓掌。 可鼓掌的同时，自己心里难道就不觉得艳羡吗？ 肯定会有。 不仅有艳羡，甚至还会觉得有压力。 这些话，其实大多数时间都会埋在心里，也不好意思讲出来。 直到今天，听到这样优秀的钟蕾还觉得自己实力不足，准备努力充实自己。 陈朝阳和周宪有感而发。 就连邹淼，都迫切的想要加入进来。 这大概就是一个优秀朋友的魅力？ 看到她发光的时候，你会开心的为她鼓掌，然后下意识的，想要追着那束光，努力奔跑。 三人自我剖解完内心的想法以后，互相对视。 随后都一起笑起来。 这种想法别人应该不懂，但作为钟蕾的朋友，他们都懂。 “咱们三个，我年纪最大，也读完了造船系的所有课程，勉强能做你们俩的导师。那接下来，我整理下这大学四年的笔记资料，邹淼和朝阳你们俩挤时间出来看，不懂的话就来问我。朝阳，你现在大二，多带一带邹师妹。” 周宪说道：“至于我，改天去找顾教授要一些民用渔船、军/舰战舰之类的基础设计图或者技术方案，开始自学。遇到不懂的，我去找老师，或者找钟师妹，等我弄明白了，再来教你俩。” 这个办法好！ 大学嘛，可不就是用来学习知识的。 小蕾那么优秀的人都在努力，他们又有什么资格不去拼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 “加油！” “是一起加油！” 交大校园的小路上。 邹淼、陈朝阳以及周宪三人伸出手来叠在一起，互相鼓劲加油，然后各自脚步坚定的离开。 不远处的花坛后面。 已经骑车走人的钟蕾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悄悄返回，笑着看着这一幕。 刚才那番话，自然是她故意说得。 现在看来，取到的效果十分令人满意。 学生时代，我们总会把‘报效祖国’‘建设家园’当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但其实为国效力距离我们每个人都并不遥远。 只是从一开始，你就得把步子走的坚定一点。 充实自我，汲取知识。 随时等待祖国的号召，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发光发热。 此刻让我们把镜头拉高，来到夜晚的交大上空。 时间已经不早了，结束开学典礼，从大礼堂走出的学生们都回到宿舍，校园里星星点点的路灯亮着，但其实已经空荡下来。 穿着白裙子的钟蕾骑着自行车，轻松惬意的从交大主干道离开校园。 微风吹乱了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在夜空中飞舞。 周宪去了一趟教师宿舍，把自己四年来做的笔记资料翻找出来，交给邹淼。 然后他拿起一本《世界船舰》，准备点燃床头的煤油灯。 只不过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还要给师妹‘加鸡腿’，他犹豫片刻，到底是没舍得点灯。 煤油灯这玩意儿烧久了，容易坏。 于是周宪悄悄带着那本书，以及明天的备课资料，去走廊外的墙角安静蹲下。 这条走廊里的灯，到晚上十二点才会熄。 邹淼抱着周宪一箱子沉重的笔记资料，吃力的回到宿舍。 她看向这些资料，眼睛里都是满足与渴求。 提起钟蕾和于晚霜，大家都知道她俩一个是申市第一，一个是全系第一。 但少有人知道的是。 邹淼是造船系第三，以469分的优异成绩，考进了交大。 她不比任何人差，只是因为性格内敛，不怎么爱讲话，所以总是容易被忽略掉。 但邹淼并不介意。 因为默默努力充实自我，总会有发光的那一天！ 陈朝阳则是去了食堂。 他一路从七零九所带着钟蕾来学校，都没顾得上吃饭，这会儿实在饿得有些遭不住。 今天他比较幸运，虽然时间不早了，但食堂还剩有两个苞米窝头。 窝头凉了以后有些硬，不太好嚼。 他向食堂大叔要了碗开水，窝头在开水里泡一泡，吃着还挺香。 吃窝头的时候，陈朝阳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小心翼翼翻开。 这个笔记本里，记录的是这个暑假，钟蕾优化实践拖网渔船优化方案时候讲过的很多数据和知识点。 很多内容陈朝阳都听不懂，也不理解。 他准备先把这些东西死记硬背下来，然后回头去找小蕾一点点请教。 而于晚霜，在大礼堂离开以后，则是去了校图书馆。 趁着图书馆还没有闭馆，她一路飞奔进去找书。 于晚霜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去了战舰潜艇书籍区。 她今天之所以去找钟蕾说那番话，是因为她发自内心的热爱这个国家，并且认为只有武装战/舰，才能让国家迅速强大。 以钟蕾的天分，在民用渔船领域里摸打滚爬，就是浪费时间。 图书管里关于战舰的书籍很有限，里面讲解的内容也很浅显，毕竟涉及到这方面的资料，很多都需要保密。 所以每在书架上淘到一本相关的书，对于晚霜来说都是惊喜。 抱着今天挑选的书，于晚霜的眉眼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等出来路过民用渔船书籍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 若是放在以前，于晚霜从不会在民用渔船这里浪费时间。 第34节 但今天，回想起某个优秀女孩子在校礼堂的那番致辞。 她迟疑片刻，走去书架前，挑了一本《民用渔船发展史》。 明明只是挑了一本关于拖网渔船的书，但于晚霜却抬起头四下打量。 周围没人。 她迅速把这本书放进自己怀里抱着的几本书当中，假装自己今天和往常一样，依旧是来借阅军用战舰书籍的，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出去。 然而出馆登记的时候。 图书管理员看到那本《民用渔船发展史》，惊讶的看了一眼于晚霜。 这个小姑娘，开学后的一周时间，几乎每天都来图书馆，并且对战舰类书籍表现出了狂热的兴趣。 图书管里很少有小姑娘对战舰感兴趣，更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管理员很快便眼熟了她。 “我拿错了。” 迎着管理员惊讶的目光，于晚霜迅速把那本《民用渔船发展史》挑出去，说道：“这本不是我选的，我不借……” “已经登记好了，拿走吧。” 然而管理员却笑道：“每一本书都应该被受到应有的尊重，拿错了也没关系，看一看，或许会喜欢上呢。” 奥。 于晚霜征愣片刻，颇有些不自在的又把那本书收回来，抱着借来的书迅速离开。 反正她就是拿错了而已。 无聊的时候翻一番也没关系。 没有人知道，这个夜晚有一群年轻人，因为钟蕾，悄悄做出了自己的改变。 虽然改变很小，但蝴蝶的翅膀震颤过后，谁也不知道不久的将来，这群年轻人会因此有着怎样的未来。 而钟蕾本人，则是趁着夜色，一路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 时间已经很晚了，屋子里没亮灯，徐美霞与钟衡应该已经睡了，门也是锁着的。 钟蕾从门口的地毯下面翻出备用钥匙，悄悄开了门。 咔嚓。 开门的声音很轻，但却惊动了客厅里的人。 “小蕾？” 客厅的沙发上，传来钟衡略带惊慌的声音。 这么晚了竟然还没睡？ 钟蕾也有些惊讶，她轻轻带上门，等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以后，眯着眼看过去。 就见客厅里的钟衡，没有穿往日那身不起眼的灰色工装。 他穿着一身颇有些陈旧的老式海军水兵服，藏蓝色军装，搭配白色帽檐，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硬挺。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 钟衡身上穿的这件水兵服，和背后墙上相框里灰色照片上的男人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父子两人一个在照片里，一个站在客厅里。 穿着同样的军装，眉眼一样的坚毅。 “我就是半夜睡不着，起来随便走走……咱爸这衣服，我……” 迎着钟蕾打量般的目光，钟衡罕见的说话有些磕巴：“小蕾，你别跟咱妈说这事儿行吗？” 徐美霞的丈夫，年仅28岁就牺牲在了蔚蓝色的大海之上。 她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一双儿女养大，对儿子只有一个要求。 不要当兵。 钟衡同意了。 但不知道多少个漆黑的夜晚，趁着家人睡觉以后，他悄悄穿上父亲的军装，坐在客厅里发呆。 这身衣服，他做梦都想自己也拥有一件啊。 “哥。” 钟蕾打断了哥哥的话，走过去笑着替他展平肩膀处的褶皱，笑着夸赞道：“你这身很帅唉，和老爸一样帅。” 简单的一句话，让钟衡的嘴巴紧紧抿起来。 客厅里陷入安静。 良久后，他撇过身，声音有些沉闷的说道：“拍马屁也没用，你这么久不回来，老妈明天肯定要收拾你。” 奥。 钟蕾叹了口气：“那先让我回屋睡个好觉吧，我太累了。” 确实累，好几个月都没怎么睡好，今天又去交大折腾了一番，浑身都是疲态。 瞧着小妹满脸的疲惫，钟衡虽然也疑惑她这几个月去做了什么，但还是心疼道：“那赶紧去睡吧，有事儿明天再说。” “好，哥晚安。” 钟蕾稍作洗漱，迅速回房睡觉。 客厅里。 钟衡轻轻脱下那身军装，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衣柜里。 第二天一大早。 徐美霞像是往常那样起床，准备去做早饭。 然而她刚走出卧室，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清粥香味。 再接着，钟蕾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道：“妈，你起来啦？早饭马上就好！” 徐美霞的眼睛骤然瞪大。 片刻后她气呼呼的冲进厨房：“好你个钟蕾！你还知道回家啊！三个月不回来，你现在真是长能耐了！” “唉唉唉徐美霞同志，你说归说，先把你手里的擀面杖放下来！” 钟蕾吓了一跳，赶忙为自己辩解：“那我不是托我老师跟你说了吗，要去研究所帮忙一段时间。” 徐美霞最近想女儿想的不行，偏偏这会儿钟蕾回来了，她又觉得生气：“帮什么忙，三个月都没时间回家！” 奥。 “那你打我吧，虽然我替红星造船厂修好了渔船，虽然我考了申市第一，虽然我上了交大，虽然连清华哈军/工都争着抢我，虽然我老师夸我是个天才。” 钟蕾一咬牙，把胳膊递了过去：“但是我三个月没有回家，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就应该狠狠被打一顿！” “噗嗤。” 听到这话，徐美霞努力绷起来的脸再也没忍住，直接笑场了。 她把擀面杖放下，没好气的问道：“做的什么饭？” 说到底，她哪里舍得打女儿啊？ 这么优秀的钟蕾，宝贝着都来不及呢。 “米粥，还放了咸鸭蛋，特别香！” 钟蕾赶忙陪笑道：“已经做好了，我去喊我哥吃饭！” 徐美霞和钟衡都是明事理的人。 两人知道钟蕾这次是去黄江那里帮忙，所以也没有具体去问钟蕾这消失的三个月做了什么。 牵扯到学术研究，保密的话也正常。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过早饭以后，徐美霞与钟衡去上班，钟蕾则是骑车去了交大上学。 而这次钟蕾一到学校露面，路上引来无数学生的打量。 没办法，昨晚上那场演讲，直接让钟蕾在交大一战成名。 “这就是那位牛人钟蕾？” “长得好漂亮哎。” “不仅漂亮，人家实力也很强的好吗！” 在诸多目光的打量下，钟蕾走进了交大新生班。 本来热闹的班级顿时安静下来。 “小蕾，这里。” 邹淼招呼着钟蕾在自己旁边落座，然后小声调侃道：“你现在可是大明星唉。” 一点都不夸张，真是大明星。 甚至就连造船系新生班教室外面的走廊里，总会有些人十分刻意的路过，就是为了在窗户口看一眼，传说中‘入学就毕业’的牛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于晚霜坐在位置上，看了一眼备受瞩目的钟蕾，然后低头继续翻阅手里的书。 新生班里有些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当钟蕾进来以后，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些。 和钟蕾这样的牛人呆在一个教室里。 就……压力还挺大的。 直到导师周宪走进教室。 “今天班级的人总算是到齐了啊，不容易不容易。不过我想大家已经认识了这位新同学，她也就不用再做自我介绍了。” 周宪一开口，就让新生班的学生们笑出声来。 这位新同学，显然指的就是钟蕾。 第35节 经过昨晚那次新生发言，钟蕾确实不需要再做什么自我介绍了。 钟蕾坐在座位上，笑眯眯的任由周宪调侃。 “目前刚开学，我本来想着今天正式开始讲课，但鉴于钟蕾同学昨天向大家讲解了民用渔船的发展史，今天我想来跟大家聊聊军用战舰史。” 周宪翻开手中的书，微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们肯定对这方面感兴趣。” 既然学了造船系，谁不对军用战舰感兴趣呢？ 新生班的学生们闻言都坐直了身体。 就连于晚霜的眼睛都跟着亮起来。 “不过在讲解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们。” 周宪问道：“有没有同学了解，在我国近代史上，一些比较有名的战舰，和它的故事？” 他话音落下，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学生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茫然。 显然，对于刚刚入学的新生来说，大家虽然对战舰十分向往，但却也对此一无所知。 在一片沉默当中。 于晚霜举起了手。 周宪示意她站起来：“于晚霜同学，你来讲。” “我最近看过战舰类的书，对一艘叫做中山号的战舰印象比较深刻。它曾经的名字叫做永丰，因为曾经在海洋上立下赫赫战功，以及为了纪念那位先生，后来改名叫做中山。” 于晚霜说到这里，声音略有些沉闷：“只是这艘战舰，并不是我们自己造的，而是1910年的时候，我们从本国购买的。我虽然痛恨本国，但不得不承认，当时他们的战舰技术在世界范围一骑绝尘，所以我们只能花钱在他们那里购买。” 教室里，很多同学安静的听着。 显然，我国的近代史，是一部悲惨的血泪史。 “看来于晚霜同学已经开始了解相关知识了，这很好。” 周宪夸赞了于晚霜，随后说道：“你说的不错，甲午战争过后，我们的海军主力损失殆尽，为了尽快恢复战力，只能从当时的本国购买——” 话说到这里，周宪突然停顿下来。 因为他看到坐在下面的钟蕾微微摇头。 “唔，看来老师好像是讲错了。” 在一片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周宪笑道：“钟蕾同学似乎是有话要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教室的同学们一片哗然。 于晚霜同样愣住。 随后她不服输的瞥了一眼钟蕾，提高声音说道：“老师，你没讲错，书上就是这么介绍的。” 然而周宪却没有接话，只是笑着看向钟蕾。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周老师和于晚霜同学看的应该是同一本资料书，名字叫做《世界战舰》，你们关于战舰的故事了解，也是在这本书上看到的。” 迎着周宪的目光，钟蕾无奈，只好站起来说道：“但事实上，1910年我们并非是向本国买的战舰，而是向丽国购买的，买的这艘战舰名字叫做飞鸿。” 飞鸿？ 听到钟蕾的话，周宪有些迟疑。 但于晚霜却仿佛被挑衅了一般，她看向钟蕾沉声道：“胡说，《世界战舰》我虽然没有看完，但关于我国的部分我全看了，根本没有一艘叫做飞鸿的战舰。” 每个战舰都是有编号以及名字的。 如果真有一艘叫做飞鸿的战舰，不可能没有收录。 “1910年，我们向丽国提出购买战舰，然而因为船款纠葛，或者说丽国的强盗行为，这艘本应该交付我们的飞鸿号战舰，没有抵达我国。后面，我们迫于无奈，才向本国又购买了永丰，也就是后来的中山战舰。” 钟蕾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又说道：“至于为什么你读的这本《世界战舰》里没有收录飞鸿号，是因为这本书是丽国出版，我国翻译过来的。你觉得，丽国会把自己这种强盗行为公布出来吗？” 哗！ 钟蕾说完以后，整个教室都陷入一片哗然。 有人在痛骂丽国，有人则是将信将疑。 毕竟，连资料书都没有收录，钟蕾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而于晚霜则是从书兜里取出那本《世界战舰》，翻到背面。 果然，这本书是丽国出版的。 她的脸色顿时涨的一片通红。 “看来，我们出现了一点小小的争议。” 周宪把自己手中那本《世界战舰》举起来，笑道：“这样，那我和于晚霜同学一起私底下去核实查证下，找到结果以后，再来和大家做确定。” 这一下，大家看向钟蕾的目光顿时更加敬佩。 她的量和知识量真的好丰富啊，连书上没有收录的知识都懂。 下课后，于晚霜一言不发的冲出教室。 她直接去了图书馆，在战舰资料区翻找资料，最后又去了近代海洋军事区查证。 这天的课余时间，于晚霜一直呆在图书馆。 直到第二天，她终于在一篇报道中，查到了钟蕾说的话。 确实有一艘‘飞鸿’号的存在！ 看到这篇报道以后，于晚霜沉默片刻，颓丧的去了报纸区。 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受，所以暂时不想看这些资料了。 看点新闻好了，最近丽国那艘‘核潜艇’的新闻很多，于晚霜一直在关注。 然而，当打开习惯翻阅的《人民海军》以后，于晚霜顿时觉得自己眼花了。 怎么今天的报纸头条，是……钟蕾？ 我是有多想着和她较劲儿啊，竟然看个报纸都能眼花，想到钟蕾。 于晚霜气呼呼的把《人民海军》扯开，换成《解放日报》。 巧了，《解放日报》的头条，也是钟蕾的照片。 她茫然的看着报纸，后知后觉的回过神，然后震惊的站了起来。 钟蕾竟然同时登上了《解放日报》和《人民海军》的头版头条！ 疯了疯了！ 这怎么可能啊！ 第21章 深海高歌21 [] 其实, 在于晚霜看到报纸之前，整个交大，乃至整个申市，都在报刊头条上看到了那个穿白裙子、对着镜头微笑的女孩儿。 因为着急求证‘飞鸿号’是否存在, 于晚霜一心翻阅资料, 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她确定《人民海军》与《解放日报》头条上的人是钟蕾的时候。 钟蕾已经彻底一战成名了。 半点都不夸张。 真的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但有意思的是, 最先因此躁动起来的, 其实是红星造船厂。 这天, 徐美霞像是往常一样, 穿好工作服，准备检查厂子里几艘渔船的安全隐患。 钟衡来厂子里上班有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还没到出师的时候，仍旧跟在老妈身后认真学习。 就在这个时候, 车间主任徐林拿着两份报纸，神情激动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徐姐，钟衡，天大的好消息啊！” 将手中的报纸扬起来，徐林看向钟衡母子俩的眼睛里满是艳羡：“你们家小蕾，她上报纸了！” 上报纸了？ 徐美霞征愣片刻, 随即反应过来。 好像几个月之前，《解放日报》的记者曾经来过家里，说是要采访小蕾。 当时因为小蕾要高考，同时还有交大、清华以及哈军/工三所大学一起哄抢小蕾。 所以这个采访，就显得没有过于令人吃惊了。 后面为了让小蕾安心备考, 徐美霞把这些人全部暂时拒之门外。 没想到最后, 他们还是采访了小蕾。 只不过当时只顾着震惊了, 也忘记问问, 这报纸要采访小蕾哪方面。 心里这么想着，徐美霞随意笑道：“好像之前确实是有个记者想采访小蕾，时间太久了我都给忘了。对了主任，报纸上怎么说的？” 哦豁。 看到这么淡定的徐美霞，车间主任徐林顿时心中敬佩。 钟蕾这是真的优秀啊。 看看人家徐美霞，显然都已经习惯了女儿的优秀，听到孩子上报纸了还能这么淡定！ 真是让人羡慕。 “小蕾这次上了《解放日报》和《人民海军》两个报刊的头条，上面说，她在这个暑假的时间，和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科研团队一起，研发出了一款新型渔船。据说这款新型渔船，能让我国捕鱼业平均每季度创收十九万元！” 徐林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与震惊：“徐姐，我第一次见小蕾这孩子，就知道她很厉害，将来肯定会有出息，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出息……哎哎……徐姐！徐姐！” 几个月前，陈朝阳带着钟蕾来红星造船厂，采集记录渔船数据。 当时就是车间副主任徐林接待的他俩，并且阴差阳错的让钟蕾替造船厂维修好了损坏的渔船。 第36节 从那个时候，徐林就对钟蕾印象深刻。 这孩子，将来指定有出息！ 没成想这才几个月过去，人家钟蕾以申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交大，还造出了新型拖网渔船，登上了报纸头条！ 然而，听到徐林说钟蕾‘创造出新型拖网渔船’‘登上报纸头条’‘每季度创收19万元’这些关键词以后。 刚才不甚在意的徐美霞只觉得一阵眼晕，身子都跟着往后晃了晃。 她本来觉得，小蕾上报纸，无非也就是个豆腐板块的采访而已。 哪成想到，竟然是头条！ “徐姐，徐姐你没事吧！” 徐林吓了一跳：“钟衡，赶紧扶着你你妈。” “我有点晕，你让我缓缓。” 徐美霞靠在儿子身上，着急忙慌从徐林手中抢过那两份报纸。 等看到报刊头条上面女儿的照片以后，她兴奋的尖叫出声：“钟衡！钟衡你看到了吗！你妹妹上报纸头条了，这可是《解放日报》的头条啊！” “……” 徐林见状有些无言。 我寻思你刚才不是挺淡定的吗，感情都是装的啊。 “我看到了。” 钟衡扶着老妈，神情激动的翻开那两份报纸，只觉得骄傲又震惊：“《人民海军》也报道了！小蕾这次……真是……真是……” ‘真是’了好几次，他愣是没找到措辞。 因为妹妹还不到19岁！ 别人在读书的年纪，钟蕾已经研发出了新型渔船！ 而且这可是《人民海军》的头条！ 钟衡经常翻阅这个报刊，《人民海军》虽说平时经常也会刊登民用渔船的相关消息，但几乎从未将民用渔船新闻放在头版头条过。 可见，小蕾研发出来的这款新型渔船有多么厉害！ “走，跟妈回家。” 徐美霞同样激动到不行，她拉着儿子的手慌忙往外走，嘴里还说道：“主任，我请半天假！” 原来这个暑假，小蕾消失的那几个月，是去研发渔船了！ 这孩子，嘴巴太严实了，一点都没跟家里透露。 然而瞧着往外走的母子俩，徐林慌忙说道：“徐姐，你先等等，从后门走！” 啥，为啥要从后门走？ 很快，徐美霞和钟衡懂了。 因为这天上午，整个红星造船厂门口堵满了人，这些人的目的惊人的相似—— 来找徐美霞的。 “徐美霞同志，我们是东方红发动机厂的，来给你送点咸鸭蛋。” “我们是西风齿轮厂的，想找徐美霞同志聊聊。” “徐美霞同志，其实咱们祖上七代是一家，都是本家人啊！” “我家有一部电话用不上，刚好送给徐美霞同志。” “徐美霞同志，听说你的大儿子还没有娶妻，我家刚好有个适龄的女儿……” 这些人堵在造船厂门口，迫切的想要和徐美霞见面，并且带来了各种价值不菲的礼物。 甚至还有给钟衡介绍媳妇儿的！ 整个红星造船厂都被惊动。 随即大家都懂了，是老钟家的女儿小蕾研发出来了什么渔船，上了报纸，所以才惹来一群人送礼。 这些人想要跟钟蕾套近乎，又不敢说的太露/骨。 最后干脆集体来攻略钟蕾的妈。 毕竟那造船的钟蕾同志再怎么厉害，现在才十八岁呢！ 在厂子员工们震惊、艳羡的议论中。 “这两天，你们在家躲一阵，别出门了。风头过了以后再来上班，对了徐大妹子，你回去以后见到小蕾，可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厂长陈启明亲自将钟衡、徐美霞送到厂子后门，语气殷切的说道：“这个8105型拖网渔船，咱红星造船厂全力提供人员与技术支持，还是咱自家船厂靠谱安心，厂子里的大伙儿保证不给小蕾丢脸。” 一款新型渔船的问世，牵扯到多少利益问题。 单看现在厂子外面疯狂挤来的人，就知道了。 甚至就连造船厂的厂长陈启明，这会儿都得好声好气的求着徐美霞。 钟衡和徐美霞一路晕晕乎乎的回家。 可还没到家门口呢，母子俩又是一阵傻眼。 因为钟家的筒子楼道里，挤满了上门来拜访的人，甚至有人带来好多鸡蛋、鸭蛋，水果。没见着徐美霞的面，留下东西就跑了…… 钟家门口摆满了各种礼品。 “乖乖。” 徐美霞咽了口吐沫，满眼都是震撼：“你妹妹这次，是研究出来一个什么大家伙啊。” 钟衡同样被震慑住。 就好像一夜之间。 钟家就成了整个世界的香饽饽。 业内人士在报纸出版之前，早就得到了风声。 现在报纸登刊，自然引发无数行业相关的厂家，来跟钟蕾套近乎。 虽然说小蕾号已经确定了材料厂家，但提前和这样一位天才渔船设计师打好关系，绝对不亏！ 这个早上，不仅红星造船厂，以及钟家被震惊。 包括整个申市，都因为今天的报纸头条而侧目。 许多上班、上学的人和往常一样走出家门，经过路边的报刊以后，都下意识的征愣住。 因为摆放出来的《解放日报》头条，竟然是一个小姑娘的照片。 穿着一身白裙子，笑容绚丽的女孩儿站在舞台上，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耀，浑身都带着神采飞扬的自信。 女孩子的笑容实在过于耀眼。 所以看到这张照片，很多人都下意识在报刊前停留，瞪大眼好奇道：“今天的头条，怎么是个小姑娘？” 这个年代，娱乐业匮乏。 报纸，绝对算的上是流通最强的纸质媒体，和大部分人的消遣刊物。 于是这个早上你会发现。 整个申市大街上，商场里，办公楼里，很多人都拿着《解放日报》或者《人民海军》的报纸，津津乐道的在谈论一个叫做钟蕾的小姑娘。 申市靠海。 捕鱼业，可以说是这个城市十分重要的经济来源行业之一。 新的渔船问世，自然引来多方关注。 “才十八岁，就创造出了新型拖网渔船，这也太厉害了！”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优秀。” “报纸上还说了，这小姑娘是今年高考申市第一名，目前在交大就读。” “十九万啊！每个季度十九万的创收，国家捕鱼业的经济，要迎来一次大丰收了！” “怪不得她能登上《解放日报》与《人民海军》双头条。”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毫不夸张的说，今日申市的街头巷尾，聊的话题全都是这个白裙子小姑娘。 从红星造船厂，到钟家，到申市的大小街道，最后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一路蔓延，最后如惊雷般，轰的一声砸进了交大！ 消息炸开的当时，是早上。 邹淼昨晚看资料书熬夜了，所以脸上还带着困倦。 她跟钟蕾两人一起去食堂，找地方坐下吃早饭。 可这刚坐下—— 就见食堂里面，一个男生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手拿着窝头，一手攥着报纸震惊的叫嚷道：“快看！快看今天《解放日报》的报纸头条！牛人又有大动作了！” 自从前天的开学典礼过后，交大的‘牛人’默认只有一个。 那就是钟蕾。 听到牛人俩字，很多人纷纷来了兴趣。 食堂入口处有个报刊亭，这是特地为了交大学生们设立的，方便学生们在吃早饭的时候，了解时事新闻。 邹淼被这吼声吓了一跳。 她猛然抬起头来，等听清楚大家议论的内容以后，震惊的张大了嘴，脸上的困倦直接被震的一扫而空。 小蕾……上报纸头条了？ 天呐。 “除了《解放日报》，牛人还登上了《人民海军》！” “这一大早上的，给我彻底刺激清醒了，你们来看看，这上面说牛人研发的那新型艘渔船，每季度能盈利多少万？” 第37节 “十九万！绝对是十九万！我反复确认了三遍！” “你们说什么？牛人研发出来了新型渔船！” “对对，这上面还说了，当时牛人还没参加高考，就被交大，哈军/工以及清华三所学校哄抢。” “我的天，快看报纸的最后，上面竟然还有黄江对牛人的寄语！” “七零九所的那个黄工？他竟然是牛人的老师！” “牛人的老师竟然是黄江！怪不得她直接拒绝了陈工的邀请！” 这一下，整个交大餐厅都跟着炸了锅。 无数听到消息的学生纷纷围过来，赶紧四处去哄抢今天的报纸，然后一个个目瞪口呆。 餐厅门口的报刊亭迅速被一扫而光。 有个男生没有抢到报纸，神情着急的扒开人群冲出来，准备找朋友借份报纸。 然而这刚挤出来，就瞧见不远处坐在餐桌前淡定吃饭的钟蕾。 “牛……牛人……” 男生指着钟蕾，结结巴巴的说道。 一句话，让本来热闹的餐厅安静下来，无数道崇拜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钟蕾。 被这么多人盯着，钟蕾倒还好，邹淼立刻觉得压力倍增。 她手里拿着一份抢来的《解放日报》，小脸上满是震撼：“小蕾，你……真的是个牛人啊！” 上学的时候，很多学生都难免会被同学们起外号。 但在交大，此前还从来没有像是钟蕾这样，全校学生都叫她‘牛人’。 因为是真的牛！ “吃完了吗，吃完了赶紧走。” 眼看着餐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火热，钟蕾也不想留下来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当即拉着邹淼去教室上课。 然而这一路上，难免还是被各种议论打量。 因为不仅在餐厅，现在校园里，教室里，宿舍里，到处都在聊钟蕾。 交大报刊亭的《解放日报》和《人民海军》非常罕见的被抢光了！ 牛人钟蕾，入学第一天就一战成名。 而在她入学的第三天，直接登上报纸头条，不仅名扬交大，甚至让整个申市都记住了她！ 钟蕾回到教室，刚好碰见手里拿着报纸的于晚霜。 于晚霜这会儿显然已经看完了那篇关于‘8105型号新型渔船’的报道，看向钟蕾的目光十分复杂。 “我翻阅了资料，确实是有一艘叫做飞鸿的战舰，你说的没错。” 看着钟蕾沉默片刻，于晚霜晃了晃手中的报纸，认真道：“还有你研发的新型渔船，真的很厉害，恭喜你上了报纸头条。” 这声恭喜并非虚伪的客套。 一艘能让国家捕鱼业每季度产值十九万的新型渔船，值得于晚霜说一句‘恭喜’。 “谢谢啦。” 钟蕾冲对方展颜一笑：“快上课了，赶紧进教室吧。” 她还和之前一样，性格温和，总是喜欢笑。 哪怕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就，也没有半点骄矜或者自傲。 于晚霜看着钟蕾进教室的背影，抿了抿嘴。 说实话，她对这个女孩子是很佩服的。 当然，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因为钟蕾优秀的让她感觉有些无力。 新生班教室里，同学们不出意外也看了报纸，所以当钟蕾走进来以后，大家都用崇拜敬佩的目光盯着她。 教室里的氛围十分火热。 而这种火热，在顾崇青教授进入教室以后，达到了最顶点。 顾教授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份报纸。 “我想，今天的报纸大家都看了吧。从今年五月份开始，包括我在内，加上咱们毕业的大四，以及原大一、现在大二的造船系两个班级，七零九所拖网渔船研发团队，和七零九所的总工黄江在内，我们组成了一个团队。” 顾教授站在讲台上，笑眯眯的说道：“之所以会组建这个团队，是因为在座的某一位同学，她独立优化出了8105型号渔船的数据。而经过四个多月的努力，我们把这艘渔船，成功优化了出来。至于这位同学是谁，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这位同学，自然是钟蕾！ 听到顾教授说，今年五月份钟蕾已经独立优化出了8105型号渔船，教室里的学生们都满眼惊叹。 那个时候，钟蕾还在读高中吧！ 果然是牛人啊。 “今天是我这学期的第一堂课，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老师。” 在一片惊叹与艳羡当中，顾崇青看向钟蕾，笑道：“但在做你们的老师之前，我曾经和钟蕾同学以同事的身份，优化出那艘被寄予厚望的拖网渔船。坦白说，能做你的老师，我很高兴。” 啪啪啪。 顾教授说完以后，大家开始发自内心的鼓掌。 在一片掌声当中。 钟蕾站起来，冲着台上的顾教授鞠了一躬，笑道：“那接下来的四年，还请顾老师不吝指教。” 大概，这就是最让人羡慕的师生情谊了吧？ 和蔼的长者，优秀的后辈。 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 “在她面前，你确实不值一提。承认吧，她比你优秀无数倍。你把人家当对手，人家却没把你当回事儿。” 看着迎接众人掌声的钟蕾，于晚霜在心里默默的这样对自己说道：“你真可笑。” 她盯着钟蕾沉默片刻，一言不发的翻开了课本。 任你再优秀又怎么样？ 我可是于晚霜啊！ 不到最后一刻，我永远不会认输。 虽然差距有些大，但没关系。 我会学。 死命的学。 “但今天真的好累，我休息一下好了，就一下。” 于晚霜翻开课本，永远挺起来的脊梁罕见的弯下去，偷偷把脸遮盖起来。 没有人看到，这个向来要强的女孩子，在座位上悄悄红了眼眶。 但即使是哭。 她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因为到了明天，她还是那个性格要强，永远不服输的于晚霜。 钟蕾还不知道，因为自己过于优秀，把另一个同样优秀的女孩子给硬生生逼哭了。 课后，她跟着顾崇青教授一起去了办公室。 不出意外，黄江正在办公室里等她。 “老师。” 看到黄江，钟蕾有些无奈的问道：“这一次，我是不是有点过于高调了？” 但其实，《解放日报》和《人民海军》采访钟蕾，都是黄江一手促成的。 “高调？哪里高调。你在研究所里辛苦这么久，难道不应该赚点名声吗？你说说你，小年轻一个，反而喜欢低调。谁说科研人员就得隐姓埋名默默无闻，而且这是民用渔船，半点也不牵扯什么保密条例。有你老师我给你撑着，你半点都不用怕。” 黄江理直气壮的说道：“再者说，就算不上报纸，你的优秀大家也有目共睹，根本藏不住。” “你瞧你老师这德行。” 顾崇青在旁边毫不留情的嘲弄道：“他这是听说前几天陈松要收你做徒弟，坐不住了，所以今天特地来找你呢。” 黄江的脸色微微一僵。 奥。 钟蕾也觉得有些好笑，赶忙说道：“没有没有，再好的老师也没有我老师优秀，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拒绝了陈工！” “别听老顾瞎说。” 黄江瞪了顾崇青一眼，然后将身后的一箱子资料书抬起来，说道：“小蕾，我知道你关于民用渔船的知识学习的很扎实，但老师还是希望你不拘泥于一个方向。这些书籍，是我从研究所里整理出来的，一些关于战舰的资料和设计图纸。因为你优化了新型拖网渔船，在所里也算是有了些权限等级，一些普通的资料图能对你开放。接下来的课余时间，你好好学习这些，有不明白的地方，你顾老师，还有我都会全力帮你解答。” 顾崇青在旁边点点头，罕见的也跟着严肃起来：“有些话，你老师和我都不方便说太多，但我们都希望你能踏实些，放缓步子打基础。” “谢谢，谢谢老师，谢谢顾老师。” 钟蕾知道，两位老师这是对她有殷切的期盼，她笑道：“我会努力的。” 黄江和顾崇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慰。 小蕾这孩子，未来可期啊。 就如两位老师期盼的那样，钟蕾从这天开始，确实沉下心来，踏实进入学习状态。 8105型号渔船问世，以及登上两家报纸头条，让钟蕾在交大彻底扬名了好一段时间。 但再令人震惊的新闻，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陷入平静。 许久过后，大家惊讶的发现，那位名扬交大的牛人，其实也就是个相对普通的漂亮小姑娘而已。 她很刻苦。 第38节 不管是在食堂里，图书管里，还是校园里。 几乎随时随地，手里都带着书。 她和普通的同学一样，偶尔起晚了会迟到，骑着自行车在交大校园里狂奔。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一群学生来调侃她。 “钟蕾学妹又迟到啦？” “听说今天是顾教授的课，他可是会按时点名的。” “学妹加油，快冲！” 钟蕾也不恼。 她一边努力蹬自行车，还不忘回头冲那人笑道：“林学长，昨天你问我的那道题解出来了，下午图书馆三楼见！哦对了，别忘记带上孙师姐！” 是的，这个校园里有很多人，都和钟蕾十分熟悉。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样优秀的女孩子肯定会很高冷，难以接触。 但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 她漂亮，从容，热情，浑身都散发着神采飞扬的青春感，美好的不像话。 她能力出众。 只要你带着课业相关的问题去找她，总能得到解答。 而一次简单的请教过后，她就能记住你的名字。 再然后，你们就成了朋友，下次见面，她会热情的和你打招呼。 陈朝阳笔记上的问题，一道道开始划掉。 每划掉一个问题，就代表他在钟蕾这里找到了答案。 周宪则是去研究钟蕾的学习读书笔记。 那些从七零九所专业图纸书籍中摘录出来的知识点，对于他来说，每一条知识都是惊喜。 邹淼白天学习正常的课业。 晚上加班加点学习周宪给的资料书，偶尔会去听陈朝阳和周宪互相辩论。 两人通常会争的面红耳赤，然后请钟蕾来做定夺。 老规矩，小蕾说谁对，那就是谁对。 当然，也并不见得所有人都会主动和钟蕾亲近。 就比如于晚霜，虽然两人同一个班级，但在教室里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是她们经常会在图书馆碰到。 “于晚霜同学，又见面啦。” 每当这个时候，钟蕾都会笑着和她打招呼，有时候还会提醒对方：“这本书你现在读有些吃力，如果搭配《战舰基础构造》一起看，应该会轻松很多。” 于晚霜刚开始不是很想和钟蕾搭腔。 但被对方提点了几次以后，她学会了说‘谢谢’，为了表达感谢，还会帮对方占个位置，或者打热水。 因为钟蕾的每一次提点，对她的帮助都很大。 不知不觉间，于晚霜自己都没发现，她和钟蕾在教室里像是两条平行线，从不有交会，却奇怪的在图书管里熟稔起来。 在这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校园里，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着。 而努力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时间从1955年9月，来到了1956年6月。 钟蕾的大一学年就这样揭过去。 但这一年的暑假，注定不会被轻易揭过。 因为1956年6月初，赶在放暑假之前，8105型号拖网实验船，经由红星造船厂九个月的制造，终于成功出厂，并且准备进行初次试航。 这一天，不仅申市，包括全国范围内的多家主流报纸，都对此做出了跟踪报道。 而作为‘小蕾号’的研发设计师，钟蕾也被邀请，参与这次试航。 这次试航，整个造船界都在密切关注。 因为是否能达到19万的季度产值，为国家捕鱼业带来一次跨越，就看小蕾号此次出海，能带回来多少鱼获。 可以说，从小蕾号下水的那一刻开始。 从南到北，四方瞩目。 “历时一年，小蕾号实验船正式下海，准备扬帆起航！” “据悉，为了给钟蕾加油，整个交大有上千名师生到场。” “近万名申市市民自发来到海湾码头，见证我国新型渔船的第一次试航，申市捕鱼业是否能迎来一次新的春天，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22章 深海高歌22 [] 申市, 海湾码头。 和往常相比，今天的码头上可谓是热闹异常。 作为一座目前以捕鱼业为重要创收来源之一的城市，申市人民对于渔船的关注度，绝对不低。 所以这天早上, 数千名民众自发赶来, 欢送‘小蕾号’扬帆出海。 此等热闹的场面, 哪怕是在申市这样的大都市, 也并不常见。 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 是码头前方一大群穿着学生装, 模样尚且青涩的年轻人。 他们是交大的学生。 有学生在场的地方，总是少不了青春活力。 这些学生们不仅人来了, 手中还举着各种可爱的横幅标语。 “牛人加油！” “逢出海，必满载而归！” “发动机一响, 黄金万两！” “小蕾号，征服星辰大海！” 而在这群学生们的最中心位置。 顾崇青教授带着造船系大一班级，为钟蕾做最后的践行。 今天的钟蕾，穿着一件崭新的海蓝色工装，头戴白色帽檐，衬的一张脸蛋越发精致白皙, 整个人英挺青春，瞧着格外意气风发。 当然，以19岁的年纪，独立设计出新型8105型渔船，她也确实有意气风发的资本。 码头上的数千名群众, 以及上千名交大师生, 都是来欢送她的。 且看周围学生们眼睛里发自内心的敬佩, 就能感受到钟蕾在他们心目中的厉害程度。 “海上风大, 上去以后注意安全。” 在诸多目光注视下。 顾崇青把一壶热水递给钟蕾，笑道：“热水也要带上，晕船的话，喝口热水压一压。科研所那边临时有事情，你老师没办法亲自来送你，但他有句话让我转达给你。他希望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平安出海，平安返航。” 这一年来，随着小蕾号各项数据的曝光，钟蕾成了人们津津乐道夸赞的‘天才设计师’。 但浑身光芒，备受赞美的背后，同样会给人带来无限压力。 经过一年的等待，小蕾号终于要下水接受检验。 民众的期待已经无限度拔高。 那这艘渔船，真的能如传闻中那般，为捕鱼业带来每季度19万的创收吗？ 渔船没有回来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 但若是失败，想来此前钟蕾接受的所有赞美，都会变成奚落。 “好，谢谢顾老师。” 钟蕾接过那壶热水，先是郑重对顾崇青道谢，然后笑着冲周围交大的学生们挥手：“我们走啦，谢谢各位师兄师姐赶来给我们践行，一周后见！” “学妹加油，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我们等着你满载而归。” “一路平安！” 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此刻，无数的交大学生们看着那个穿蓝色工装的漂亮女孩子，真挚道别，送上祝福。 在诸多目光的追随下。 钟蕾笑着转身，向码头深处走去。 而钟蕾身后，邹淼、陈朝阳、以及周宪三人神情振奋的跟上。 他们三人，有幸被8105型号拖网渔船设计者钟蕾邀请，一起登上这艘渔船，见证接下来为期一周的海上试航捕捞作业。 新生班的学生当中，于晚霜看着钟蕾等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咬了咬唇，面色踌躇。 正当她踌躇不定的时候。 已经走远的钟蕾回过头，奇怪的问道：“于晚霜同学，你怎么不跟上来呢？” 这次海上试航，钟蕾一共邀请了四个伙伴。 除了邹淼、陈朝阳以及周宪之外，就是于晚霜。 只是，前面三个人和钟蕾关系很好。 于晚霜性格要强，整个大一学期都在努力学习，除了必要的人际交往之外，几乎没什么朋友。 第39节 现在骤然看到钟蕾竟然邀请于晚霜上船，交大的学生们都非常惊讶。 这两人，好像看起来很熟稔的样子？ “马上要开船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看着于晚霜脸上的踌躇，钟蕾反手指向大海，笑眯眯的说道：“难道是它不够漂亮，对你没有吸引力吗？” 顺着钟蕾纤细白皙的手指向海面上看去。 浅水滩的码头深处，一艘总长在38米的巨大渔船安静在水面上矗立。 湛蓝色的船身，云白色的船帆。 清晨的阳光倾洒下来，让这艘停留在水面上的渔船看起来梦幻极了。 有种……不可思议的美感与震撼。 任何见到‘小蕾号’渔船的人，都会为她倾倒。 于晚霜也不例外。 事实上，自从来到海湾码头以后，于晚霜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小蕾号这里，满目渴望。 听到钟蕾的话，原本嘴里想说的拒绝，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于晚霜到底是一步一步的跟了上去。 8105型渔船上。 船长老裴，以及十多名船员已经准备就位。 渔船入口处。 红星造船厂的厂长，同时也是这次‘小蕾号’生产的负责人，以及安全质检员徐美霞、钟衡安静的站着。 等看到钟蕾走过来的时候。 “钟蕾同志，8105-01型号渔船安全质检通过，未来一周，海面风速天气正常，适合航行。”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儿，徐美霞强忍住眼睛里的泪光，笑的满脸欣慰自豪：“安全员徐美霞祝你，平安返航。” 这大概是徐美霞职业生涯中最不专业的一次。 说话的时候带着颤音，几度没忍住直接落泪。 做了大半辈子的安全员。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海边，站在女儿亲手设计的渔船之前，为女儿践行。 这种滋味，怎么就这么让人想哭呢。 就连站在老妈身后的钟衡，都眼圈泛红。 一家三口目光交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睛里传递出来的意思，彼此都懂。 “感谢徐美霞同志的叮嘱。” 登上渔船之前，钟蕾对老妈认认真真敬礼：“8105-1，一定会平安返航。” 曾经年幼的小姑娘眉眼已经长开，如今一身海蓝色工装，眉眼间满是坚毅。 徐美霞没忍住，捂住了嘴巴，一双眼睛里满是泪光。 “小妹，哥哥为你骄傲。” 钟衡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替钟蕾整理好领口，笑道：“去吧。” 在钟衡母子俩的注视下。 钟蕾带领着四个小伙伴，登上渔船。 码头上的套索被撤掉，随即—— 呜呜呜！ 清脆且悠长的汽笛声在海面上骤然响起。 在无数道目光的追随下，那艘湛蓝色的渔船缓缓启动，船帆迎风展开，然后朝着大海深处破浪前行。 带着整个造船捕鱼业的期望，扬帆起航。 码头岸边。 熙攘的人群中，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总工陈松，看着那远去的渔船叹了口气。 “陈工，怎么突然叹气？” 旁边的同事有些不解。 “一年前，在交大迎新典礼上，这小姑娘曾经和我说，将来她造的渔船出公海，期待我造的战舰来护航。” 陈松的笑容里，罕见的竟然带上了压力：“但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一年之后，她的渔船已经出海了，而我的战舰，还丝毫没有进展。” 同事闻言有些侧目。 没想到陈工和这个叫做钟蕾的天才小姑娘，还有这样一个约定。 只不过……渔船出公海，战舰来护航，这想法可真够霸气的。 “走了走了。” 眼看着那艘渔船消失在海平线深处，陈松转身随着人群一起离开：“回去继续干活儿。” 渔船已经出海了。 战舰……迟早也得造出来！ 拿命造！ - 蔚蓝色的大海深处是什么样子的？ 相信第一次出海的人，都会被这个画面所深深震撼。 8105型渔船甲板之上。 以钟蕾为首，陈朝阳、周宪、邹淼以及于晚霜看着远处湛蓝色的海面，满脸都是痴迷。 烈日当头，海风拂面。 小蕾号平稳的在海面上破浪而行，船身后面划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水浪。 入目之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有海鸟纷飞，天水相接，放眼皆是蔚蓝。 每一眼都是风景，让人不舍得错过。 船长老裴在内仓指挥完毕，走上甲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老裴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出头的年纪，因为常年在海上漂泊，皮肤被晒得黝黑，整个人都带着精神抖擞的气场。 “是不是很美？” 两手随意搭在甲板的栅栏上，老裴偏过头打量钟蕾等人，笑的格外爽朗，一双眼睛里满是追忆：“二十年前，我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和你们岁数一般大，也像是你们这样，盯着大海出神。” 一句话，让陷入震撼状态的几个小年轻纷纷回过神来。 “太美了，我在海边长大，但从来没想过，真正站在大海之上会是这样的感觉。” 陈朝阳的语气中还带着浓浓的惊叹，他好奇的看向老裴问道：“那按照您这么说，这二十年来，您一直都在出海捕鱼？” “很奇怪吗？在陆地上，大家或者上学，或者工作，在海面上也是一样的。” 老裴笑了笑，看向钟蕾，语气中满是赞叹：“这二十年来，我从最开始跟着老爹坐小渔舟出海，到后来鸟/枪换/炮，换成发动机汽船，到现在，驾驶最新的8105型渔船。每一次换船，对我来说都是在见证历史的跨越。只不过，这还是我头一次和渔船设计师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而且还是……” “而且还是这么年轻的设计师对不对？” 邹淼接过老裴的话，笑着挽住钟蕾的手，语气中满是骄傲：“船长您放心，这款新渔船，一定会给您带来大丰收！” “我想一定会的。” 老裴脸上的笑容微缓，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船上风大日头大，待久了可能会被晒伤，甚至晕船。你们注意安全，我再去船舱里检查一番。” 看着老裴离开的背影，邹淼等人神情仍旧振奋。 唯有钟蕾回想起对方刚才的表情，若有所思。 但老裴说的没错。 进海两个小时后，四周围的风景变成一片单调的蓝。 第一次出海的几个人经过最初的兴奋，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口干舌燥，以及眩晕呕吐的情况。 陈朝阳和周宪两个男生体质好，所以情况不是很严重。 邹淼和于晚霜甚至已经开始不停干呕。 倒是钟蕾没有半点受影响。 让四个小伙伴去船舱里休息，她独自走出船舱，来到了甲板上。 老裴正站在船头眺望远方，脸上没有先前的笑容，神情凝重。 “您看起来有心事。” 钟蕾在他身边站好，问道：“可以讲讲吗？” “我们已经航行两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发现鱼群，似乎有些不太妙。” 老裴偏过头打量了一眼钟蕾，语气中带着些自嘲：“刚刚其实我还有句话没说，每一次更换新渔船，我都会害怕。” 为什么害怕呢？ 当然是因为钱。 就比如这艘8105型号的实验船，被老裴的捕鱼队花费重金买下来。 为了买这艘渔船，他卖掉了之前拥有的三艘旧款型号渔船，还欠了一些外账。 这艘船，对于很多人来说在只是一艘新型渔船。 但却关乎到老裴，以及他的捕鱼队上百号人的生计，以及背后数十个家庭的经济来源。 “我决定买这艘船的时候，手底下的兄弟们反对的占据大多数，但我最后还是决定买了。我老了，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堵上身家，去疯一次。” 老裴叹了口气：“兄弟们都是穷苦出身，靠着海边捕鱼维持生计，不拼一拼，哪来的好日子？” 第40节 只是这拼，也是要有代价的。 先不说这这艘船的价格。 渔船每一次出海，单是油钱就要烧掉好几千，还有人力，冰舱等大量的资金投入。 换句话说，从渔船出海的那一刻开始。 在别人眼里是振奋。 但在老裴这里，已经开始烧钱，开始揪心了。 若是捕不到足够的渔获，那么这个上百人的捕鱼队，大概一夜之间就会垮台。 很多家庭会因此雪上加霜。 老裴的声音有些沉闷。 这个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愁容，眼角也有了细密的皱纹。 这是穷苦底层民众独有的沧桑。 “抱歉，说的有点多了。” 人在心里不安的时候，倾诉欲总会重一些。 等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给旁边的小姑娘带来了压力，老裴歉意道：“我只是……” “不用担心。作为这款8105型号渔船的设计者，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 钟蕾冲着老裴粲然一笑：“这艘船，你买的不亏。” 年轻的女孩子脸上的笑容青春又耀眼。 莫名又带着不容忽视的自信。 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老裴被逗笑了：“哈哈哈，你这话我爱听。” 可大海之上，人说的话不算数。 出海第一天，从早上到晚上，船舱里的探鱼器一直没动静。 老裴脸上已经没了半点笑容。 船舱里的气氛明显陷入压抑状态。 “已经一整天了，一点收获都没有。” “如果这次失败，咱们下船就要失业了。” “希望老天保佑啊。” “出来的时候，我还答应我家那小子，回去给他买大肉包子呢，这次看样子是没戏了。” 船员们刻意避开几个交大的学生，不想给他们制造压力。 但于晚霜在打热水的时候，还是听到了。 这天晚上，五人凑在一起吃饭，谁都没有胃口。 唯有钟蕾心大，笑着说道：“这鱼不错，你们赶紧吃啊。”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 周宪瞥了一眼钟蕾，迟疑道：“小蕾，渔船上的氛围明显不对劲，是不是这次试航捕鱼要……” “不是。” 钟蕾放下碗筷，认真道：“海洋就是个巨大的容器，鱼群在其中游走。渔船想要碰到它们，需要运气的成分在。大家不要着急，现在只是没遇到，但凡只要遇见鱼群，那它们就跑不掉。” “可……如果遇不到呢？” 于晚霜的声音罕见的有些低落：“我刚刚听到了，那些船员们说，这次如果收获不好的话，应该就会直接失业了。” 听到这话，陈朝阳和周宪都神情一紧。 邹淼更是脸色发白。 白天的大海太美，美到几个年轻人眼睛里只看到风景。 然而船舱外的风景再美，舱内才是现实。 十几个船员挤在小小的鱼舱里，啃着窝头，谈论着如果失业了，该怎么给家里的老婆孩子撑起生计。 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哽咽，听着就让人难受。 “唉，你说你们。” 钟蕾被她们这副模样搞得也有些无奈，只得放下碗筷，说道：“那就出去看看吧。” 甲板上，老裴带着一群船员们，沉默的坐着。 瞧见钟蕾等人出来，他勉强扯出个笑容来：“晚上风大，你们注意防寒。” 夜晚的大海，四处一片漆黑。 唯有渔船桅杆上的探照灯，打出一道强光，缓缓破浪前行。 船上的气氛沉闷极了。 钟蕾眯起眼睛，朝着远方的光亮处看去。 黑黢黢的大海上一片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极远的海面上隐约出现大量的斑斑点点，在灯光的辉映下，一点点闪烁。 一片沉默中。 钟蕾开口打破宁静：“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陈朝阳等人蜷缩在舱门甲板处，冻得瑟瑟发抖。 老裴和那群船员们已经有人干脆躺着睡着了。 听到钟蕾的话，老裴下意识站起来。 再然后—— 滴！滴！滴！ 探鱼器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船舱，船员们一个个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的脸上带着浓重的欣喜。 “发现鱼群了？” “总算是发现了，探鱼器再不响我都快崩溃了。” “赶紧喊人待命。” “果然是来了！” 老裴露出了出海以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 “一点钟方向，全力去追，让二号船随时待命。” 钟蕾将吹乱的长发捋顺，笑着看向老裴：“船长，我有预感，这次咱们能收获一波大的！” 这还没开始捕捞呢，她就敢说能收获一波大的。 其实老裴也有些好奇，这姑娘有时候究竟哪里来的自信？ 就跟个小太阳似的。 半点见不到沮丧或者恐慌，她一笑，你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哈哈哈好！” 老裴被钟蕾的笑容感染，畅快道：“听到了没兄弟们，开始干活了，搞一波大的！” “得嘞船长。” “这必须是个大的！” “快快，让开船的加快速度！” “人家这大学生都说了，肯定错不了！” 漆黑的夜晚，渔船上一片振奋。 在老裴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钟蕾笑着转过身，发现于晚霜、邹淼、陈朝阳以及周宪四人都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她纳闷道：“怎么了？” “没什么。” 陈朝阳挠挠头：“就是觉得吧，小蕾你这人，有时候还挺让人佩服的。” 岂止是让人佩服。 她的身上仿佛有用不尽的能量，一个笑容，一句话，就能让人备受振奋。 周宪和邹淼点头表示附和。 就连于晚霜，都罕见的点头同意。 嗐。 钟蕾则是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走吧，去看看真正的渔船是怎么作业的。” 在五个年轻人的注视中。 小蕾号渔船改变航线，朝着远方奋力冲刺。 而小蕾号的右侧，一艘辅助作业渔船紧紧跟随。 渔船全力冲刺过后，远方黑暗中的海面上，已经能清晰的看见无数水花在翻滚飞溅。 甚至有成群的鱼儿跃出水面。 “真的有鱼，你们快看啊！” 第42节 因为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丰收！ “这……” 周宪看的目瞪口呆，随即转身看着钟蕾，不确定的问道：“这艘船，是我们造出来的？” 在七零九所推算数据的那四五个月，很辛苦。 但只待在实验室里的周宪从未想过，原来一艘渔船出海，真正到收获的时候，可以这么让人激动震撼。 “这就是我们造出来的！” 钟蕾笑着给出肯定答案。 她的笑容自信且耀眼。 于晚霜看的怔怔出神。 这一刻于晚霜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在乎和钟蕾之间的较量了。 对于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如果只和她论输赢，实在是有些过于遗憾。 或许—— 她应该试着和对方交个朋友。 “兄弟们，还等什么呢！” 这边的甲板上，老裴朗声笑道：“赶紧开始干活了！” 8105型号渔船，船舱容量90吨。 内部放置有大量的冰舱，用来存放渔获。 为保证渔获的新鲜，渔民们需要在渔获出水的第一时间，扑上去将渔获分检，装筐，然后冷藏。 甲板之下的冰舱，早就已经准备就绪。 老裴一声令下，船员们搬出鱼筐，开始在甲板上给渔获做分检。 “我们去帮忙吧。” 看着这一幕，于晚霜脸上露出笑容，然后看向钟蕾，眼睛里有些跃跃欲试：“既然已经上了渔船，总要出点力的。” “好。” 钟蕾闻言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笑道：“但你要小心点，别被鱼抽到了。” 千万别小看海里的大鱼。 哪怕被捕捞到甲板上，但这些鱼活蹦乱跳起来，很容易就能将人抽的生疼。 眼看着钟蕾和于晚霜冲出船舱。 邹淼瞪圆了眼：“你们有没有觉得，于晚霜好像变了哎，变得……友好了些？” “那是因为我们一起共同见证了美好。” 周宪笑道：“这么美的大海，这么美的丰收，以及极具人格魅力的小蕾，在这些美好面前，就算是再咄咄逼人的姑娘，一颗心也会被软化下来。” “是这样。为什么我们想要建设祖国，为国效力呢？就是因为见证过这些美好以后，你就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守护这份美好。” 陈朝阳看向甲板上奋力抓鱼的钟蕾，也跟着笑了：“我觉得，这次出海，我会在心里记一辈子。以后不管是学习，还是搞科研，累了倦了的时候，只要想到今天这幅美好的画面，就会浑身充满干劲儿。” 两个男生说完以后，笑着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伸出拳头碰了碰。 默契十足。 “那就把你的干劲儿先用到这里吧。” 然而邹淼却撇了撇嘴，指着眼前被大鱼铺满的甲板，说道：“休想偷懒，赶紧去干活儿！” 奥。 陈朝阳和周宪对视一眼，赶忙拿起鱼筐冲了出去。 确实，干活儿要紧！ 一万六千斤的渔获，两个船数十人一起分检。 忙活了两三个小时，总算是将甲板清空，最后收获七百多筐鱼，全部存放进甲板下的冰舱里。 有意思的是。 最后结束的时候，几个模样沧桑的船员汉子，颇为忸怩的抱着一条将近两米长的大鱼找到了钟蕾。 瞧见这条鱼的时候，邹淼没忍住惊呼出声。 真的是一条堪称‘巨无霸’的大鱼啊，需要两三个壮汉一起才能抬得动！ “他们想要把这条鱼送给你，在船舱里商量了好一阵，愣是不好意思来跟你搭话，一帮怂蛋。” 老裴带着调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笑眯眯的说道：“钟蕾同志，这条鱼你收下吧，单独放一个鱼筐，等下了船，我让人送去你家。” 渔船上有个说法。 第一网捕捞上来的渔获当中，最大的那条鱼，代表着海神的眷恋与祝福。 这条鱼，同时也代表着船员们的致谢。 “就……就一条鱼而已，没别的说法。俺们知道，你们大学生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那抱着鱼的汉子皮肤黑黢黢的，显然经历了不少风吹日晒。 但此刻表情却多少有些赧然，眼睛亮亮的盯着钟蕾，满眼感激：“但这是大家伙儿的心意，你可千万要收下。” 船员们心里都清楚。 这次之所以能丰收，全凭眼前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大学生姑娘。 别看人家年纪小，但人家厉害着嘞。 “谢谢。” 钟蕾心头很暖，笑道：“那这鱼我收下了，祝大家以后每次出海，都能满载而归。” 或许这次8105型渔船真的被海神眷顾。 第一网渔获捞上来不久后—— 滴！滴！滴！ 刺耳的捕鱼器警报声再次响彻长空。 船员们顿时满脸兴奋。 “好家伙，又发现鱼群了！” 老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渍，大声笑道：“追上去！” 接下来三四天，小蕾号向着深海不停行驶，捕到的渔获也越来越多。 渔船上的气氛一片振奋，大家聊天的时候都是笑的，一扫之前的颓废。 陈朝阳几人适应了海上的航行，没有之前的眩晕呕吐感。 除了浑身的鱼腥味，以及每天都累到倒头就睡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奇特的。 直到航行出海的第五天深夜—— 轰！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闷雷般的轰隆声，将钟蕾等人从睡梦中惊醒。 “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打雷了。” “感觉不太像啊，这天气明显很好。” 天空之上，月朗星疏。 但却无端传来一记轰隆隆的闷雷声响。 钟蕾迅速穿好衣服从船舱里走出来，碰见了同样被惊醒的陈朝阳，以及周宪等人。 这时候，老裴，以及一帮船员，已经在甲板上聚集了。 “船长。” 钟蕾快步走过去，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海面之上，凶险异常。 在这等大自然的力量前面，人力显得格外渺小。 所以任何一点波动，都让人紧张。 “刚刚远处传来一声闷响，看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老裴的声音罕见的有些凝重，他盯着远处茫茫的水面夜色，说道：“距离这么远都能听到动静，显然情况不对劲。” 二十年的海上航行经验，让老裴对海面上的安危，有种近乎直觉般的敏锐。 说完后，他转身大副：“咱们这次收获了多少？” “六十七吨渔获，大丰收。” 虽然情况不明，但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副眉眼中还是带起了喜意。 “六十七吨，出海二十年，我头一次有这样的大丰收啊。” 老裴闻言也笑了，但很快收起笑脸说道：“那也该到返航的时候了，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咱们抓紧时间往回赶吧。” “是！” 大副领命而去，很快，小蕾号在水面上调转方向，往回行驶。 甲板上。 邹淼脸色微白，和陈朝阳等人站在一起，大家表情多少都有些忐忑。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啊。 可……到底是出事儿了。 在钟蕾等人看不到的地方。 第43节 遥远的海洋上空，一架丽国的p4m-1q侦察机从本国起飞，朝着申市疾飞而来。 这架侦察机在出发不久后，立刻被我国防空雷达锁定。 五十年代，我国空军战斗经验不足，未装备萨姆-2等高性能防空导弹，因此我国空军无法在夜间进行战斗，这让我国的夜空一度成为丽国战机的游乐园。* 丽国侦察机妄图试探我国雷达性能，无视我方警告与锁定，依旧按照计划飞行。 确定该侦察机进入我国海域后。 驻申市空军航空兵立刻发出战斗警报，战备飞行员张文逸乘‘战鹰’号悍然迎敌。 夜空之上，双方正面开火。 丽国p4m-1q侦察机被炮弹击中，仓皇逃逸，最后在舟山海域轰然坠落。 轰！ 夜空中蒸腾起刺目绚烂的火花，以及令人耳鸣的恐怖爆破。 正是这声爆破，将8105型号渔船上的钟蕾等人从梦中惊醒。 也正是这声爆破，让我国与丽国的关系骤然陷入冰点。 随后。 丽国诬陷我国在公海击落丽国侦察机，制造国际舆论压力的同时，从本国、菲国等地调集重兵，向我国海域开进。 为了示威，丽国先后调集了“列克星敦”、“艾克塞斯”、“大黄蜂”三艘航母，还有巡洋舰、驱逐舰及其他舰艇共49艘，浩浩荡荡从大海上一路杀来。* 整个国际一片哗然。 国内四万万同胞们的目光，同样急切的看向了申市。 《解放日报》《人民海军》等多方主流媒体报纸报道跟进此事。 “丽国欺人太甚！在我国海域公然挑衅！” “三艘航母，49搜舰艇不日将抵达我国舟山海域。” “驻申市航空部队，海军部队提醒各位渔民，近期切勿出海！” “据悉，小蕾号日前首次试航，目前尚未返航，其位置很有可能就在舟山一带……”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查找来自网络，本次事件根据历史事实改编。 以及，向战斗机飞行员张文逸同志致敬！太帅了，夜空对战，三次开火，直接把敌机轰成渣！！！ 故事写到现在，钟蕾和她的小伙伴们见过丰收与美好，接下来即将见证战争的残酷，大家都在报效祖国的道路上成长，最后为守护这份美好，奉献自我和青春！ 第24章 深海高歌24 [] 大海之上的钟蕾等人不知道的是。 其实, 在丽国侦察机被我方击落的第二天早上，国内、国际舆论一片哗然。 p4m—1q作为丽国最新型侦察机，丽国对其有着非常充足的自信。 他们认为，落后的华国是无法击落丽国最新侦察机的。 然而事实却给了丽国一个狠狠的耳光。 侦察机被击落的消息传回丽国后, 其远东司令震惊且羞恼, 第一时间开始调兵遣将。 而丽国出兵的原因也极其可笑。 无非就是想要通过威逼找回面子, 找回p4m—1q侦察机的遗骸。 因为他们怕我国获取到这架侦察机的科研数据。 数十艘战舰, 以及三架航母直接开到了家门口的海域。 华国内部一片群情激愤。 大家的焦点全部放在丽国的战舰与航母之上。 却少有人注意到, 首次试航出海的小蕾号, 此刻刚好就在那片海域。 钟家。 徐美霞哭的眼睛都已经红肿了。 手里攥着的《解放日报》《人民海军》上面触目惊心的标题，让她整个人心脏都跟着在抽搐。 这可是丽国的战舰和航母啊！ 若是一旦对方开炮, 那么首当其冲的小蕾号，就会直接命丧大海。 那小蕾…… 徐美霞简直不敢往深处想。 “妈。” 正在这时候, 钟衡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来，沉声道：“最新消息传来，驻申市海军已经调兵，准备全力抗敌。” 太好了！ 徐美霞闻言从沙发上攒起来，呜咽道：“小蕾，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一定会的！” 钟衡拦住老妈的肩膀, 微红着眼睛沉声道：“相信国家。” 是的，相信国家。 哪怕我们国力不够强盛，哪怕海域外面铺满了丽国的战舰。 但在这个时候，必须相信国家！ 驻申市海军指挥部。 因为丽国方面的挑衅举动，我方第一时间整顿军需战备, 出海迎敌。 包括七零九所总工黄江、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总工陈松在内, 都参与了此次部署行动。 只是, 两位总工毕竟不属于一线战斗部队, 所以没有出现在前线。 连夜的紧急商讨结束后，黄江与陈松二人刚出会议室，又被临时调集去了二部指挥处。 一部指挥负责战斗，二部指挥负责善后。 一边是来自丽国的家国仇恨，一边还在担心徒弟的安危，黄江这会儿可以说是疲惫到了极点，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 但进入二部指挥处以后，黄江的心情骤然放松下来。 因为—— “黄工，小蕾号找到了！” 站在总控台前的指挥官转过身来，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知黄江。 然而还没等黄江松口气。 指挥官接下来的话，让他再次神情紧绷。 “丽国的航母与战舰上安装有先进的雷达干扰设备，目前舟山海域附近滞留的数十艘渔船因为设备老旧落后，很多渔船已经失去了航行方向。我方战舰与丽国战舰隔海对峙，若是贸然继续前进，渔民们的安危极有可能受到威胁。” 指挥官看向黄江，目光殷切道：“目前那片海域之上，唯有小蕾号安装有最先进的民用雷达探测器，以及无线电发射器，我已我们正在商讨，让……让小蕾号为其余渔船护航。” 双方战舰正在对峙。 却让一艘民用渔船做‘护航舰’？ 黄江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难以置信道：“若是要小蕾号护航，岂不是要让这艘渔船滞留一线战斗海域？那条船上，可是有着好几十条人命啊！” 听到黄江的话，二部指挥处里顿时安静下来。 指挥官数次磕动嘴唇，却无法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 若是我方国力强大，丽国怎么敢把战舰开到我方海域？ 换句话说，对方的战舰敢开过来，就是摆明了在欺负我们不敢回击！ 这是国耻！ 今日之耻，整个华国海军都应该铭记！ 可耻辱的背后呢？ 那些渔船上的华国公民，必须营救回来！ 趁着两军还在初步对峙。 早一分将这些渔民救回来，那就是早一分的安全！ 整个华国历史上，有太多的‘明知不可能’却‘变成了可能’的成功。 比如前夜，我方战斗机飞行员，用落后的飞机，击败了丽国最新的侦察机。 事出从权。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哪怕是渔船，也要顶上去！ 这是作为华国公民的使命！ “好。” 看着指挥官微红的眼睛，黄江深吸一口气，语气艰难的问道：“我能帮忙做点什么？” “贸然让一艘民用渔船作为护航舰，确实让他们承担了无限的压力与风险。我听说，小蕾号的设计者目前也在渔船上，她是黄工您的徒弟。” 指挥官从总控台前让出位置，沉声道：“我想这个时候，作为她的老师，由黄工您出面安抚，会给她带来信念与勇气。当然，我在这里向您保证，此次征调绝非强求，是国家愧对他们。若小蕾号明确表示拒绝，我们会第一时间护其返航。” 话虽如此。 但救援行动，已经刻不容缓。 而等待救援，远远没有自救来的迅速高效。 第44节 黄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总控台前的。 在一群人不忍的注视下。 这位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拿起手中的对讲机，红着眼睛哽咽道：“呼叫8105-01，呼叫8105-01，这里是驻申市海军第二总指挥部，8105-01，听到请回答。” 滋滋。 滋滋。 海面上，无线电干扰导致信号紊乱。 电频里一阵乱流声。 指挥部的气氛，从方才的振奋，一点点陷入沉闷。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女孩子沉稳且从容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从遥远的大海深处输送而来。 “这里是8105-01，请指示。” 伴随着女孩子声音一起传送过来的，还有小蕾号渔船上一群人惊喜的欢呼。 -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一天前的那个深夜。 未知的轰鸣声过后，船长老裴下令，小蕾号开始全力冲刺返航。 一整夜安全度过。 船上原本紧绷的氛围开始逐渐舒缓。 第二天早上，正当大家起床吃早饭的时候。 大副从船舱里跑出来，神情略显惊慌：“船长，我们的雷达和无线电受到不明干扰，断频严重，暂时和岸上失去了联络，航行方向也有中断的迹象。” “怎么可能？” 听到这话，老裴震惊的站了起来。 这位自从出海后一直沉稳有度的船长，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恐慌。 然而当老裴冲进驾驶舱，一番检查过后，脸色彻底惨白。 因为大副说的是真的。 航行方向被中断，跟岸上失去联络。 这对于一艘渔船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茫茫大海上四面都是水，失去航行方向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糟糕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很快，整个小蕾号上的人都听说了。 恐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这……好端端的无线电怎么断了？” “如果失去了航向，我们都得死。” “是不是和昨晚那声闷响有关！” 船员们在甲板上汇聚，一个个神情惊恐。 得到消息的钟蕾等人从船舱里结伴走出来。 “我记得老师说过。” 周宪看了一眼钟蕾，微白着脸说道：“海上天气瞬息万变，若是有海啸等天灾出现，无线电就会受到影响。” 可问题是。 陈朝阳抬头看向晴空万里的天空，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显然，这会儿天气很好。 邹淼吓得眼睛都红了。 旁边的于晚霜犹豫片刻，伸出手来，握住了邹淼略显冰凉的手。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给彼此带来慰藉。 “钟蕾同志，你有什么建议吗？” 确定无线电真的出现问题以后，老裴神情凝重的走过来，第一时间和钟蕾商量。 这次出海捕鱼，钟蕾的表现一直令老裴心中叹服。 而且钟蕾还是8105型渔船的设计者，这个时候，绝对有发言权。 “应该是无线电干扰设备。” 盯着远处一片晴朗的天空与湛蓝色海面，钟蕾的表情罕见的凝重起来：“船长，让大副按照原本航线继续前行，同时调频测试无线电信号，尝试与岸上取得联系。” “无线电干扰设备？” 听到钟蕾的话，老裴征愣片刻，随后眼睛瞪得滚圆。 无线电干扰设备，通常是用来干扰电频的最有效手法。 但……想要在这苍茫的大海上，放射性干扰无线电，那这个设备该有多惊人？ 换句话说。 在眼前这片看似湛蓝美丽的海面之上，很有可能来了一个危险的‘大家伙’！ 老裴虽然对军事战舰方面不太懂，但二十年的出海经验，让他在这方面有着近乎敏锐的直觉。 “好，我亲自去船舱里盯着。” 压下心头的恐慌，老裴深深地看了一眼钟蕾，然后转身进入船舱。 然而，无线电干扰情况严重，任凭老裴怎么尝试，都无法和岸上取得联系。 甲板上，陈朝阳站在船头，脸色苍白的眺望远方。 忽然。 他瞪大眼睛指着前方的一个小黑点，兴奋的喊道：“有船！小蕾你快看，有船！” 是真的有船！ 这里是华国海域，海面上的船自然是华国所属。 在苍茫的大海上碰到一个同伴，大家的心情都振奋了些。 老裴示意小蕾号放缓速度，那艘船很快便跟了过来。 竟然是一艘小型民用渔船，船型只有小蕾号五分之一大小。 而这艘船在看到小蕾号之后，竟然第一时间挥舞红旗开始求救。 “抛出救生艇，让他们上来。” 老裴下达了指令。 很快，那艘小渔船上有四五个男人，用救生艇登上小蕾号。 其中明显是船长的男人刚一上船，就表情惊恐的喊道：“快！快逃！我们亲眼看到，舟山海域那边有几十艘战舰开了过来，好像还有航母！” 此言一出，满船皆惊。 钟蕾沉声问道：“你确定没看错？战舰上挂的是什么旗子？” “绝对没看错，我经常翻阅《人民海军》，那绝对是战舰和航母！” 男人声音颤抖的说道：“挂的是丽国的旗子！” 丽国的几十艘战舰，甚至包括航母，竟然开到了我国内海！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打仗了吗！ 陈朝阳等人听得脸色发白。 因为他们本身就距离舟山海域不远，换句话说，远处的战舰，甚至可以锁定到小蕾号！ “继续往内海全力前进。” 一片慌乱当中，钟蕾声音沉稳的说道：“和舟山海域拉开距离，不间断尝试跟岸上联系，发送求救信号，快！” “我留在甲板上，随时观测海面动向。” 眼看着情况已经彻底失控。 老裴稍作犹豫，将大副脖颈间的哨子扯下来，递给钟蕾，沉声道：“钟蕾同志，没有人比你更了解8105型号渔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艘船的大副，请你在操控仓坐镇，尽力与岸上取得联络。”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钟蕾。 让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做大副，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但这艘渔船上，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 刚从另外一艘小渔船爬上来的四五个男人，惊疑的看了一眼钟蕾。 他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到底是没开口。 这个时候，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是！” 钟蕾没有半点犹豫，将哨子挂在自己脖颈上，然后迅速进入操控仓。 老裴的表情有些欣慰。 至少，在这等艰难危险的时刻，他还有钟蕾这样一个靠得住的同伴。 操控仓里。 钟蕾神情严肃的在大副位置站好，同时迅速调整无线电，发射求救信号。 这场单方面的漫长求救，持续了四个多小时。 第45节 漫长到一整个船的人都开始绝望。 甚至有人哭出了声。 滋啦。 滋啦。 唯有钟蕾站在操控台前，神情专注的机械调频。 她的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身体已经有些僵硬。 但她的眼睛仍旧清亮，眉宇间尽是专注。 不知道过了多久。 满是滋啦声的电台频道里，传来一个男人哽咽的声音。 “呼叫8105-01，呼叫8105-01——” 船舱里的人瞬间瞪大眼睛。 再往后的位置，陈朝阳、周宪几人兴奋的跳了起来。 整个小蕾号上的船员都开始欢呼，彼此拥抱着身边的同伴，眼含热泪。 终于和岸上取得了联络！ 我们得救了啊！ 一片欢呼声中。 钟蕾神情微松，她听出这是黄江的声音，拿着无线对讲机回复道：“8105-01收到，请指示。” 那边有片刻的沉默。 “这里是驻申市海军第二总指挥部，8105-01请注意。日前，丽国一架侦察机被我方击落于舟山海域上空。” 再接着，黄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随后，丽国调集三艘航母，以及49艘战舰，不日将抵达我国舟山海域。我方海军战舰已集结出海迎敌，双方即将在舟山海域对峙。” 听到这话，饶是镇定如钟蕾，都没忍住攥紧了拳头。 丽国的战舰与航母，竟然直接堂而皇之的开进了我国海域！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请指挥部放心。” 强行压下心头的愤怒，钟蕾说道：“小蕾号人员全部安全，并且在归途中搭救一艘民用渔船，目前正在返——” 说到这里，钟蕾突然沉默下来。 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事发突然，丽国的战舰来的毫无预兆。 小蕾号作为最新型的拖网渔船，已经受到这么严重的信号干扰。 那……这片海域上的其余渔船呢？ “目前，舟山海域滞留渔船三十四艘，因为受到丽国战舰无线电装备干扰，大部分已经失去航行方向。小蕾号作为最新型渔船，设备无疑是这片海域上所有渔船中最为出色的……” 黄江说道这里，数次哽咽停顿，艰难道：“所以，所以……” ‘所以’了好几次，黄江语气颤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非情况紧急，怎么可能让一艘渔船做护航舰？ “8105-01收到。” 听着老师略带哭腔的话语，钟蕾沉默片刻，轻声道：“请指挥部稍等五分钟，五分钟后，我给您答复。” 第二指挥部。 黄江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 指挥官猛然锤向旁边的桌子。 陈松咬紧了牙关。 整个指挥部的指挥人员，听着从无线电台里女孩子沉稳有力的声音，眼眶红润。 小蕾号。 本来一片欢呼的船舱上，大家都沉默下来。 显然，黄江的话意味着什么，众人听懂了。 “五分钟，我们只有五分钟时间来做决定。生命很宝贵，无论是我们自己的，还是现在仍旧滞留这片海域的同伴们的。” 钟蕾把对讲机放在操控台上，转过身来看向众人，轻声道：“举手表决吧，同意回去救人的，举手。” 说完以后。 钟蕾第一个，坚定的把手举了起来。 “这是耻辱，也是挑衅！丽国的战舰已经开到了我们的海域，如果我们不救自己人，谁救他们？” 陈朝阳把手举起来，红着眼睛说道：“我支持回去救人！” “我们也支持！” 于晚霜和邹淼对视一眼，两个小姑娘将牵着的手同时举起来。 周宪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的举手。 其实，这几个尚且还在象牙塔里的小伙伴们，这辈子真的没经历过什么风浪。 在举手说救人的时候，他们自己都发现，其实自己脸色苍白，牙齿都在打颤。 怕吗？ 怕。 数十艘战舰近在眼前，谁敢说自己不怕？ 但就如那天周宪所说的那样。 正是因为曾经见证过这份美好，所以要咬起牙关，去守护这份美好。 这就是少年人一往无前的肝胆义气！ 在国家信仰面前，恐惧—— 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或许是陈朝阳几位年轻人的表现，感染了小蕾号的一群人。 大家呆愣愣的看着他们胆怯，却奋力举手的模样，一个个眼睛都跟着红了。 一种叫做勇气，叫做使命，叫做无畏，叫做守护的情绪，在船员之间悄然传递。 再然后，一只又一只的胳膊被举起。 “我也支持回去救人！” “妈的丽国姥，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 “刚才咱们和岸上失联的时候，我也在想，有没有人来救咱们一把。”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此刻其余渔船上的同胞们，该有多绝望啊。” “大家要回一起回！” 人真是个很奇怪的生物。 平时怕死怕的不行。 可有些时候，又无畏到可以豁出性命。 “给指挥部答复吧。” 老裴站在穿舱口，红着眼睛看向钟蕾，认真道：“钟蕾同志，你是一位合格的大副。” “您也是一位合格的船长。” 钟蕾转身冲老裴笑了笑，然后拿起对讲机，声音沉稳的说道：“这里是8105-01，经过举手表决，8105-01船上29名船员集体同意返回救人。请您指示。” 这一次，指挥部无线电里的人，由黄江换成了指挥官。 “谢谢。” 指挥官先用略带哽咽的声音道谢，然后沉声说道：“8105-01请注意，即刻起，你方将被临时收编为驻申市海军773护航师麾下护航舰，请即刻调转航线，前往舟山海域。祖国的战舰，将在你背后，为你护航。” 指挥官的话音落下。 从遥远的海域上空看去，就会震撼的发现—— 丽国的数十艘战舰，来势汹汹的赶往舟山。 内海，华国十几艘战舰悍然相迎。 双方战舰对峙中心。 数十艘小渔船在海面上惊慌逃窜。 这时候，一艘海蓝色的渔船调转航线，朝着丽国的数十艘战舰驶去。 与此同时。 呜呜呜！ 在小蕾号调转航线的同时，华国十几艘战舰同时鸣笛。 鸣笛声从遥远的内海传来，虽然只剩下轻微的声响，但仍旧让小蕾号上的人安心不少。 因为我们的战舰，就在背后！ 舟山海域。 一艘红色中型渔船正在海面上如无头苍蝇一样惊慌逃窜。 无线电被干扰，他们失去了航行方向。 更恐怖的是。 这艘渔船上的人，刚刚看到了丽国的战舰！ 第46节 “丽国姥打进来了！” “无线电被干扰，求救信号根本发不出去。” “我们会死吗？” 渔船上，船长坐在操控室里，疯狂调试无线电台，目光中带着恐慌与绝望。 整个渔船内部一片死寂。 滋啦。 滋啦。 就在这个时候，无线电内频有人接线！ 这片海域上竟然还有同伴？ 无线电干扰严重，和岸上无法取得联系，但近距离的船只之间，勉强还能联络上！ 那一瞬间的惊喜，简直是绝处逢生一般的美妙。 船长立刻接通内线，激动道：“你好朋友，丽国的战舰杀了过来，快逃——” 这个时候，跑不掉就跑不掉吧。 但如果这艘船距离远的话，应该可以逃走活下去！ “你好，这里是8105-01，我方被驻申市海军临时收编为377护航师麾下护航舰。丽国的战舰已经抵达舟山海域，但目前并无继续前行的趋势。” 无线电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丽国使用了无线电干扰设备，雷达干扰设备，我虽然能和你取得联络，却暂时无法确定你的具体方位，请反馈你方安全情况。” 女孩子的声音沉稳且从容。 在这样恐慌的局面当中，听起来令人莫名心安。 再然后，船长吃惊的瞪圆了眼。 一艘渔船，竟然被收编为护航舰？ 等等……8105-01，那好像是小蕾号啊！ “安全！目前我们暂时安全，但失去了航行方向，和岸上也无法取得联系。你们只是一艘渔船，怎么能来给我们护航，这太危险了！赶紧逃命！” 船长说到这里，痛骂道：“日恁娘的美国佬，敢跑到华国海域来撒野，老子今天跑不掉的话，就开着渔船撞他们一家伙！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明明是很粗鄙的话。 但无线电里的女孩子听完以后，声音竟然带着了点笑意。 “不用死，今天国家需要你好好活着。” 女孩子说道：“现在，捂住对讲机，闭上眼睛听。” 闭上眼睛听？ 听什么？ 船长有些征愣，但还是下意识照做。 他捂住对讲机，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 呜——呜——呜！ 四面都是水的大海之上，有渔船的汽笛声从海面上传来。 那声音及其遥远，传过来的时候，只剩下微弱的鸣音。 但船长却激动地头皮发麻，眼泪都流了出来。 “听到了吗？” 女孩子问道。 “听到了！听到了啊！” 船长在海上航行了十几年，航行经验极其丰富。 他一边擦眼泪，一边激动的喊道：“三点钟方向！你们一定在三点钟方向对不对！” “对，那是祖国的方向。” 女孩子的声音透过对讲机，安稳的传到这艘红色渔船里，仿佛带着某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安抚着每一位船员紧绷的神经。 她说：“别怕，8105-01，为你护航。” 第25章 深海高歌25 [] 驻申市海军第二指挥部。 虽然小蕾号同意被收编为临时护航舰, 返航救人，但指挥部里的氛围却没有半点松懈。 因为，8105-01是一艘渔船。 目前这艘船上的大副，还是一个不足20岁的小姑娘。 他们……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吗？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指挥官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操控台, 目光微红。 “丽国的战舰已经抵达舟山海域, 目前正在和我军进行交涉谈判。” 指挥室内, 一号接线员把最新情报转接进来, 沉声说道：“前线作战部队已经得知8105-01的护航行动, 会全力确保他们的安危。” “好, 继续跟进最新消息。” 指挥官点点头，正准备继续下达指令。 就在这个时候。 无线电台里传来钟蕾沉稳的声音：“这里是8105-01, 报告指挥部，舟山海域目前情况尚且安稳。编号4105-84号渔船, 已确定安全返航。” 太好了！ 指挥部本来紧绷的情绪骤然松懈下来，众人一片振奋。 这个时候，每救下一艘渔船，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指挥部收到，8105-01，你们做得很好。” 指挥官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随即认真道：“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 “8105-01收到。” 钟蕾回复过后，再次切断了无线电频道。 指挥官盯着操控台片刻，突然转身说道：“调出刚才8105-01的护航频接记录。” 大海之上，无线电干扰极其严重。 为了能够全力联系被困舟山海域的渔船, 小蕾号返程护航的时候, 切断了和指挥部的电频通讯。 指挥部这边无法同步接收小蕾号的援助信息。 但这份频接记录, 最终会被总台抓取, 存档。 “是。” 第三接线员执行命令，打开了刚刚备份输送过来的8105-01护航频接记录。 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响过后。 女孩子沉稳且从容的声音，透过电台传进了指挥室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好，这里是8105-01，我方被驻申市海军收编为377护航师麾下护航舰……” “不用死，今天国家需要你好好活着。” “别怕，8105-01为你护航。” 虽然看不到钟蕾的表情。 但她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带着温和且坚定的力量，令人心安。 指挥部里，有人听得直接哽咽哭出声。 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啊！ 站在指挥官身后的黄江，听着电台里传来的声音，红了眼眶的同时，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因为这是他黄江的徒弟！ “国家有这群年轻人，了不起。” 听完频接记录以后。 指挥官揉了揉眼睛，沉声道：“把这份记录传给申市人民广播电台，我想，在这个时候，不仅大海上失去航向的渔船需要这份力量，我们许多的四万万同胞们，同样需要这份力量。” 华国这一路走来，太难了。 往前推几十年，可以说是流血流泪一路厮杀过来的。 现在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丽国的战舰忽然成群结队开到过我内海。 这嚣张跋扈的姿态，如何不让华国子民愤怒？ 就如指挥官所说的那样。 今日的华国，从南到北，一片群情激愤。 尤其是以处于风暴中心的申市最为激烈。 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学生、渔民、司机、商贩……无数各行各业的人们自发走上街头。 大家在控诉丽国强盗行径的同时，也难免在为有可能爆发的战争感到担忧。 各大报刊不停的出号外增刊，为民众们带来前线最新消息。 而比报刊更快一步的电台，则是被更多人密切跟进关注。 第47节 当天上午，8105-01在舟山海域展开护航行动过后不久，申市电台播报了这样一条消息。 “市民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申市人民广播电台，下面插/播一条最新消息。据悉，丽国的战舰已经抵达舟山海域，和我国战舰隔海对峙。而在舟山海域内，因雷达、无线电受到干扰，数十艘民用渔船失去航向。我方第二指挥部经过慎重商讨，临时收编8105-01渔船为护航舰，在舟山海域内为其余渔船护航……” 播报员在念这条新闻的时候，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颤音，与不可思议。 显然，这条新闻连专业播报员都为之惊诧。 至于听到这条消息的市民们，更是吃惊的瞪大了眼。 “8105-01渔船，听起来很熟悉啊。” “就是前些天在湾港码头初次试航的那艘蓝色渔船，小蕾号！” “竟然是这艘船！” “这艘渔船竟然被临时收编为护航舰？天啊！” 一艘民用渔船，竟然被收编为护航舰！ 任何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满脸震惊。 交大，新生班。 顾崇青拎着一个收音机走进教室，脸色凝重的看着班级里的同学们：“大家暂时停下手中的作业，听一条新闻。” “小蕾号临危受命后，目前已经成功在舟山海域为一艘民用渔船护航，接下来，请大家收听一段小蕾号护航救援的无线电音频……” 新生班教室里一片安静。 大家意识到这条广播里说的是什么，怔怔的看向放在讲台上的收音机。 钟蕾熟悉的声音从电台里传出来。 和往日的温和不一样，此刻她的声音沉稳且从容，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现在，捂住对讲机，闭上眼睛听。” “那是祖国的方向，8105-01为你护航。” 教室里，有同学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眼眶都跟着红了。 甚至有几个女孩子听得哭出了声。 丽国的战舰目前正在华国内海耀武扬威。 作为学生，他们愤怒，却又无力。 但现在，钟蕾竟然驾驶着8105-01号渔船，在舟山海域为其余渔船护航。 这怎么不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国难当前，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至少咱们这个班级里，有几位大家熟悉的同伴，此刻正在一线海域，为保护华国公民而战！ “钟蕾，好样的！” “不愧是我们交大的牛人！” “顾老师，我们今天可以去海湾码头等待钟蕾他们回来吗？” “对啊，我好担心她们的安危。” “虽然不能去舟山海域帮忙，但我们想第一时间见证她们平安归来！” 在新生班学生们期待的注视下。 顾教授微红着眼睛，看着自己这群年轻且振奋的学生们，笑的一脸欣慰：“海湾码头已经戒严，但海岸边可以过去，你们安安静静的，不要打扰到别人，同时也要注意安全。” 还没等顾教授说完。 一群新生班的学生们先后冲出教室。 事实上。 不仅新生班，整个交大都收到了消息。 校广播室里已经开始播报。 “亲爱的交大学子们，丽国的战舰已经开赴舟山海域，但我们了解到，钟蕾同学正驾驶8105-01号渔船，带领数位交大学生一起，作为护航舰在舟山海域为渔民们护航。” “她们是交大的骄傲，交大师生以她们为榜样，并且殷切期盼小蕾号平安返航。” “若是想要赶往海湾码头迎接小蕾号，请大家注意安全，也不要给国家添麻烦。” 这一刻，若是你站在交大上空俯瞰。 会震撼的发现，有无数的学生自发从教室里跑出来，然后共同朝着海湾码头赶去。 不止交大。 整个申市的许多民众，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都下意识朝着海湾码头赶去。 丽国的战舰，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柄寒刀。 但刀刃之下，并不见得就全是恐慌。 或许会有恐慌。 但别忘了，不仅恐慌的情绪会传递，希望与信念同样可以。 应对丽国战舰的事情，交给国家。 但那艘此刻正在舟山海域上护航的英勇渔船，民众们为她自豪骄傲的同时，也殷切的期盼着她能平安返航。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总想看到点美好的东西。 因为这份美好，会化作勇气与信仰。 国家信仰！ “小蕾号加油，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我本来今天真的很害怕，但想到小蕾号还在舟山海域护航，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对啊，这就是我们国家的可爱之处，国难当头，连渔船都能顶上去，我们怕什么！” “天杀的丽国姥！” “我要去海湾码头，亲眼看着小蕾号平安返航。” 这一天，无数的民众自发赶往海湾码头。 码头上已经被戒严，但码头后面的岸边，乌泱泱一片站的全是人。 大家不吵也不闹，只盯着海域的方向，目光殷切。 人群当中。 徐美霞牵着儿子钟衡的手，同样在红着眼睛张望。 女儿正驾驶着小蕾号在海上护航，她这个做母亲的，既担心，又自豪。 此刻只能殷切期盼，她能早点回归。 聚集而来的民众们，有些人手中拎着收音机。 收音机里，正在实时播报海上的救援情况，钟蕾沉稳从容的声音，从电台当中传出来。 “编号4105-84号渔船，已确定安全返航。” “编号6105-37号渔船，已确定安全返航。” “编号……” 钟蕾的每一次播报，都会引来民众们一阵欢呼。 因为这代表着一艘渔船成功找到航线，即将平安返航。 而这些欢呼声，在当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达到了最顶点。 因为远处茫茫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等距离近了些，能看到是一艘红色渔船。 “是4105-84，绝对错不了，这艘渔船就是红色的，是小蕾号救下的第一艘渔船！” “他已经安全返航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明明只是一艘小渔船返航。 但岸上的很多民众，都激动地热泪盈眶。 奇怪的是。 那艘率先返航的红色渔船，在抵达码头海域以后，没有上岸。 它漂浮在海面上，安静的等待着。 有民众表示疑惑，但更多的人却表示理解。 到了晚上，大家开始自发离去，但第二日，仍旧有民众赶来。 海面上的渔船已经回来了十几艘，没有一艘上岸，一字排开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岸上紧绷的氛围也松懈下来。 与此同时，很多人手中拿着一份《解放日报》。 今日的报纸头条标题是—— “别怕，8105-01为你护航。” 比这条新闻标题更震撼人心的，是这条新闻的配图。 航拍视角，苍茫的大海之上，丽国与华国的战舰隔海对峙。 无数渔船仓荒逃窜。 唯有一艘湛蓝色渔船，逆转航线，朝着丽国的战舰驶去。 小小的渔船在巨大的战舰面前，微弱到不值一提。 这夸张的体积对比，裹挟着强悍的冲击力，任何看到这张图的人，都会被震撼到怔怔无言。 它所传递出来的信念与勇气，简直令人热泪盈眶。 第48节 在诸多民众的期盼下。 这天上午，那艘湛蓝色的渔船，终于出现在了远方的大海之上。 岸上的民众们笑嚷着欢呼出声。 “回来了回来了！” “谢天谢地，她们终于平安回来了！” “欢迎英雄平安返航！” - 舟山海域，小蕾号。 从最开始的惊慌，到最后的平静，这艘渔船上的船员们，经历了此生难忘的一天一夜。 在此之前，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有勇气在丽国的战舰注视下，还能忍住不逃命，返航去帮助其余人。 但现在大家做到了。 这一切，全因那个站在大副位置的女孩子。 或许钟蕾自己都没意识到。 当无线电接通，她沉稳从容的声音安抚着对面渔船的时候，小蕾号上的船员，紧绷的神经同样缓和下来。 “报告指挥部，4015-03号渔船已安全返航。” 操控台前，钟蕾拿起对讲机，声音略有些沙哑：“请指示。” 她已经强度工作了一天一夜。 这漫长的24小时里，小蕾号一共为32艘渔船找到方向，护其返航。 每救下一艘渔船，船上的人都一片欢呼振奋。 丽国的战舰正在虎视眈眈，在这种高强度的压力下，每次成功救援，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种慰藉。 当然，还有今日滞留舟山海域的那些渔船。 想来这些船员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自己在大海上陷入绝望的时候，小蕾号的汽笛声，以及一个女孩子沉稳有力的话语透过无线电传了过来—— 别怕，8105-01为你护航。 “指挥部收到，8105-01，你们做的非常好。” 电台里。 指挥官的声音停顿片刻，随后温声笑道：“接下来，指挥部命令你们，全力返航。” 小蕾号的船舱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钟蕾捏着对讲机征愣片刻，眉头终于松懈下来。 她转身看向身后，目光从老裴、陈朝阳、于晚霜、邹淼等人脸上扫过，最后灿然笑道：“伙伴们，我们可以返航了。” 女孩子的笑容温暖又耀眼。 像是她救援时候的声音那样，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 美好的不像话。 “太好了，终于可以返航了！” “我们拯救了三十二艘渔船！这太不可思议了！” “钟蕾同志，了不起！” 船员们彼此拥抱，一个个热泪盈眶。 这简直是灾难的二十四小时！ 也是最温暖振奋的二十四小时！ 于晚霜和邹淼一起冲过来，两个女孩子抱着钟蕾，同时啜泣出声。 陈朝阳与周宪互相碰了碰拳头，满脸振奋。 在一群船员们红着眼的注视中。 钟蕾揽着两个哭红眼的小姑娘，吹响脖颈间的哨子：“返航，目标——海湾码头！” 苍茫的大海之上。 一艘湛蓝色渔船划出长长的白色水浪，在双方对峙的战舰海域内安稳前行。 不知道此刻，两国战舰里的人盯着这艘小渔船，在想些什么。 但，它就这样平稳且坚定的在大海上航行。 因为这片海，是华国所属。 长达数个小时的航行过后，海湾码头遥遥在望。 但奇怪的是，码头上非但没有戒严，似乎还滞留有多艘渔船。 丽国的战舰正在舟山海域示威，这样的紧急关头，码头上的情况显然不对劲。 小蕾号上，众人面面相觑，都一脸茫然。 钟蕾拿着对讲机，和第二指挥部取得联系，沉声道：“报告指挥官，申市海湾码头有多艘渔船仍在滞留，情况有些异常。” “指挥部收到，海湾码头一切正常。” 指挥官的声音从电频里传回来，轻声道：“8105-01大副，请放下你手中的对讲机。” 这条指令，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 钟蕾有些茫然，但还是依言将对讲机放下。 下一秒—— 呜——呜——呜！ 呜——呜——呜！ 嘹亮的汽笛声，越过苍茫的海面，由远及近传来。 小蕾号上的众人惊愕的瞪大眼，随即大家反应过来，慌忙冲出船舱。 遥遥在望的海湾码头处。 数十艘渔船同时起杆扬帆，白色的云帆在高空之上迎风招展。 “这不是我们护航时候的汽笛声吗？” “绝对是这个频率，错不了！” “他们在……等我们回来吗？” 对讲机里。 指挥官的声音带着笑意：“8105-01，他们在等你一起返航。” ▍作者有话说: ps：镰刀斩黑夜，锤子破新天！祝我党百年华诞，祝祖国昌盛繁荣！ 第26章 深海高歌26 [] 呜——呜——呜！ 靠近码头的海面, 三十二艘渔船同时扬帆鸣笛。 清脆的汽笛声在大海之上回旋。 小蕾号上。 陈朝阳、周宪、邹淼等人听得红了眼眶。 大家先前不顾危险，滞留在舟山海域为其余渔船护航。 当时只有一腔孤勇。 返航回来的路上，危机暂时解除，一个个才开始后怕。 但此刻听到这清脆的汽笛声。 以及指挥官那句‘他们在等你一起返航’, 顿时就觉得很想哭。 “有一种……” 邹淼啜泣道：“有一种双向奔赴的感动, 我们为他们护航, 他们在等我们一起返航。” “这会儿让我再做出一次选择的话, 我想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去救人。” 陈朝阳说着, 揉了揉微红的眼睛。 灾难之前最让人感动的情谊, 在于舍身就义。 更在于眼前的双向奔赴。 昨天在舟山海域，无论是陈朝阳等人, 还是其余船员都没有哭。 可现在，船上的人一个个都哭的泣不成声。 “难以想象, 我们竟然救下了三十二艘渔船同胞们的性命。” “是三十三艘，我们自己也救下了自己！” “谢天谢地，大家都一起活着回来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今以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看着红了眼的一群人。 “这次出海，我们一起见证了朝阳大海，见证了渔获丰收, 拯救了自己和陷入危局的同胞们，最后在这里又共同见证了双向奔赴的同胞情谊。” 钟蕾笑眯眯的说道：“很荣幸和大家一起经历见证这些美好的，不美好的事情，到了这里，小蕾号初次试航就此结束, 我们——” “该上岸回家啦。” 第50节 黄江问道。 虽然这么问，但其实黄江心里是不抱有多少期待的。 小蕾号此次航行，可谓是一波三折，能收获多少渔获呢？ 平安回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听到黄江和钟蕾的对话。 旁边的陈启明，诸多交大的学生，以及民众们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小蕾号首次试航捕捞到的渔获，代表着这艘渔船的价值。 申市靠海，捕鱼业是不可忽视的创收经济来源行业。 先前号称‘每季度产值19万创收’的小蕾号，备受民众期待。 “或许，您可以自己回头看——” 钟蕾笑着说完，然后转身朝着码头处挥了挥手。 下一秒，在黄江、陈启明，以及岸上无数人震撼的注视下。 小蕾号的船舱被打开，露出里面被塞得满满的渔获。 “总共是六十七吨渔获，如果不是丽国的战舰突然赶来，我们甚至能填满90吨的鱼舱。” 一片寂静中，钟蕾笑眯眯的说道：“8105号渔船幸不辱命！从今天开始，我国的捕鱼业，将会迎来一次不可思议的创收大跨越！” 钟蕾的模样很漂亮。 但这个时候，她引人瞩目的点不仅仅在于那张漂亮的脸。 在于她脸上耀眼又张扬的自信，在于她从容沉稳的声音，在于她扎实渊博的学识。 首次试航，一次性收获六十七吨的渔获。 还是在丽国战舰开到我国内海的情况下！ 一个季度19万的创收。 就如钟蕾所说，我国的捕鱼业，将会迎来一次不可思议的创收大跨越！ 这一刻，所有人都脸带震撼的盯着钟蕾，盯着她脸上绚烂耀眼的笑容，只觉得感动又振奋。 “今天过后，整个造船界都要繁荣起来了。” “小蕾号一定会被很多渔民争抢着预定。” “不久后，申市捕鱼业的经济势必会迎来一次大发展。” “这个女孩子，了不起！” “钟蕾，好样的！” 丽国的战舰还在内海耀武扬威，这确实让人担忧。 但这种情况下—— 我们的民众在无畏自救互助，我们的捕鱼业即将迎来一次不可思议的大丰收！ 那……我们还怕什么呢？ 我们什么都不怕！ “黑夜总会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第二天，《解放日报》用这句话做了头版标题。 而这个标题下面，配的很多图片，也让看到的人情不自禁的笑出来，却也红了眼眶。 海面上，三十二三艘渔船一字排开。 码头港口，小蕾号渔船开舱，里面满满都是渔获。 驻申市海军，三十多艘船上的渔民们，在海湾码头郑重向小蕾号的成员敬礼。 钟蕾带领大家郑重回礼。 岸上，无数人们红着眼眶鼓掌。 申市街头，大家自发组成队伍，手里拿着红旗，为国家加油鼓劲。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热爱着我们的国家。 与此同时。 小蕾号带着六十七吨渔获成功返航的消息，也让造船界、捕鱼业一阵振奋。 钟蕾这个名字，则是从申市扩散开来，被国家更多的民众认识到。 她十九岁造出新型拖网渔船，每个季度能够创收十九万。 她品学兼优，以申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交大造船系。 她在舟山海域，在丽国的战舰前沉稳从容，为三十二艘渔船护航。 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她身上美好耀眼的品质，成了很多人在国难时候的慰藉与勇气。 或许是这种勇气的支撑。 丽国战舰在舟山海域停滞半个月，数次挑衅无果之后，只得撤离返航。 两国这次对峙就此结束。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国际上对华国的舆论嘲弄。 一个泱泱大国，任由别国军舰开进内海，这绝对是耻辱！ 丽国战舰撤退的那个下午。 不知道有多少华国人红着眼睛，攥紧了拳头。 落后就要挨打。 这等‘挨打’的滋味，实在是让人心头火起，倍感屈辱。 这一天，海湾码头。 陈朝阳、周宪、邹淼、于晚霜与钟蕾五人，在码头处站了很久。 学校里，大街上，到处气氛都沉闷的让人难受，让人喘不过气。 他们从这些沉闷的地方穿过，一路来到码头港口。 这里看不到舟山海域丽国战舰撤退的场景。 但每个人心里都窝着一团火。 “丽国的武器太强了。” 于晚霜咬牙说出这样一句话，愤怒的同时，也有些无力。 不仅有战舰。 丽国还有航母，有核潜艇。 而这些，我们都没有。 这也正是丽国敢在我国内海猖獗的最重要原因—— 核武器！ “丽国的武器再强，也是来打你的，我们的武器再弱，也是保护我们的。”* 听到于晚霜的话，钟蕾抬起头来，定定的看向她：“我记得一年前才入学的时候，你就想要研究战舰装备，现在呢，你怎么想的？” “我当然依旧这么想！或许先前我只是个理想主义者，但半个月前那次出海经历的事情，让我坚定自己以后一定要为国家奉献我的全部！我恨不得现在就去造战舰，去把丽国的战舰赶出我国海域！” 于晚霜说道这里，无力的蹲下来，红着眼眶说道：“可是，太难了啊。” 战舰是说造就能造出来的吗？ 别说造战舰。 现在包括周宪，陈朝阳在内，大家一直在努力闷头学习，可学到什么时候，才能造出战舰呢？ 国家能等得起吗？ 今天丽国的战舰敢开进我国公海，他日是不是就要登录我国的国土？ 于晚霜的话，让陈朝阳等人茫然又无力。 这种满腔愤怒，又不知道如何解决问题的滋味，真是让人难受呀。 “小蕾。” 邹淼揽住于晚霜的肩膀，迷茫的看向钟蕾：“你说，我们能为国家做些什么呢？” 是啊。 能为国家做些什么呢？ 陈朝阳、周宪以及于晚霜先后抬起头来，期待的看向钟蕾。 亲眼在那片湛蓝色大海上见过丰收的美好，又亲眼看到这些美好被丽国践踏。 想来任何华国人都无法对此无动于衷。 “虽然我们不能马上为国家造战舰，但是——” 迎着几位小伙伴期待的目光，钟蕾思索片刻，认真道：“但是我们可以先为国家拆一艘战舰啊。” “……？” 陈朝阳四人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打个比方，想要学会维修收音机，你就要先拆掉一台收音机，看看里面的构造。其实战舰也同理，你不拆一艘战舰，怎么学会维修制造战舰呢？” 钟蕾摊了摊手。 “这都什么时候了，小蕾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周淼有些无言。 “那可是战舰啊，谁会让我们拆。” 第51节 周宪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玩意，就算国家让我拆，我也不敢啊。” 陈朝阳挠了挠头。 不管怎么说，钟蕾开了个玩笑，众人原本沉闷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些。 唯有于晚霜没有质疑钟蕾。 她豁然站起来，微红着眼睛看向钟蕾问道：“你……你真能搞来一艘战舰让大家研究？” 于晚霜的话，让其与三人怔愣住。 钟蕾笑眯眯的看着她们，也不说话。 这一下，四人同时瞪圆了眼。 因为大家突然意识到……钟蕾好像从来不开玩笑的。 可问题是，那是战舰啊！ 是说拆就能拆的吗？ “只要找对方法。” 迎着小伙伴们质疑的目光，钟蕾笑的一脸自信：“战舰也能拆！” ▍作者有话说: ps：*引用来自网络。 第27章 深海高歌27 [] 战舰与潜艇, 无疑是一个国家海军的最强火力装备。 先不说造一艘战舰要多么庞大的资金代价。 就说战舰本身，它就是绝对的科研机密。 大国重器，关乎到一个国家的立国之本。 比如丽国。 其最新侦察机在我国舟山海域被击沉，为了不泄露这架侦查机的科研数据, 对方甚至不惜调集三艘航母, 数十艘战舰来我国内海挑衅施压, 顺带找回侦察机的残骸。 在这种前提下。 钟蕾竟然说, 可以拆一艘战舰来让大家搞研究。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万一呢？ 万一钟蕾真的能办到呢！ 丽国的战舰, 在我国海域耀武扬威了半个月, 最后又嚣张的退去。 这件事，让华国在国际上丢尽了颜面。 而当时在舟山海域, 亲自经历这场灾难的陈朝阳、于晚霜等人，胸腔中更是埋藏着一股怒火。 这股怒火, 急需化作某种动力。 比如去搞科研，去造战舰，提升国家海洋军需装备战斗力，以期待某一天我们真的能强大起来。 到那个时候，谁妄想欺负华国，必将碰的头破血流！* “小蕾, 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 陈朝阳激动地脸色微红：“怎么才能拆战舰，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伙拼了命也要办到！” 于晚霜等人也都期待的看向钟蕾。 “现在还不到时候，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然而, 面对小伙伴们殷切的目光。 钟蕾却摇摇头, 笑道：“大家要先以学业为重, 也要调整好心态。这个暑假, 我会把自己的想法整理出来，两个月后，我们拿着规划方案，去找顾教授，以及我老师他们。” 向国家申请一艘战舰来解剖，可不是小事情。 不仅需要缜密的计划，还得需要顾崇青、黄江这两位大佬来帮忙。 奥。 听到钟蕾的话，陈朝阳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失望。 或许，小蕾只是看大家情绪不高，出言安慰大家罢了。 毕竟，那可是战舰啊！ 国家怎么可能轻易把战舰拿出来，让几个大学生来随意解剖，想想也知道没可能。 “钟蕾说的对，目前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于晚霜压下眼中的失望，闷声道：“只要好好学，何愁将来没有为国家造战舰的时候。” 几个年轻的小伙伴们互相打气，心情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正当大家准备往回走的时候。 “赶紧赶紧的，丽国的战舰已经撤了，抓紧时间出海。” “再不出海，家里都要喝西北风了。” “狗/日的丽国姥！” 一群衣衫破旧，皮肤黝黑的渔民汉子们结伴来到码头。 他们一边谩骂丽国，一边彼此招呼着，去解海边停泊渔船的套索。 这些渔民……现在竟然要出海捕鱼！ 丽国的战舰刚刚撤退，海面上还没完全确定安全呢。 “去提醒一下他们吧。” 邹淼有些担忧，没忍住说道：“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走，一起过去。” 陈朝阳闻言，率先走过去，跟那帮忙活的渔民们打招呼：“大哥大叔们，这丽国的战舰才刚撤退，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安全，大家等几天在出海吧。” 瞧见陈朝阳这群年轻学生，渔民们顿时都笑着摇摇头。 年轻人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船长的中年渔民叹了口气：“丽国的战舰在这边待了半个多月，我们的渔船不能出海，一点收入都没有。再不去捕鱼，家里怕是都要揭不开锅了。” “可是那也要注意安全啊。” 周宪说到这里，眼睛里浮现出一抹骄傲：“而且小蕾号前些日子已经试航成功，这艘新型渔船捕捞能力非常强悍，到时候一定能让更多的渔民们过上好日子。” 这话，让陈朝阳等人眉眼都舒展开来。 因为几个小伙伴共同见证过小蕾号的丰收，在丽国强压的憋屈情况下，这或许是大家心里唯一的慰藉。 唯有站在最后面的钟蕾，在听到陈朝阳和周宪这番话的时候，微微摇头。 看来今天难免要和这群渔民起争执了。 果然。 周宪话音落下，渔民们脸上的笑容顿时都消失了。 那位中年船长渔民更是绷起脸，嗤笑道：“小蕾号？快得了吧，它非但不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还害得我们越来越穷。” 这是什么话！ 听到这番说辞，陈朝阳和周宪脸上都浮现出惊愕与怒意。 “陈学长，周学长。” 钟蕾在后面扯了扯两人，笑道：“我们该走了。” “小蕾，你别拉我，今天我就是要他们把话说清楚。” 陈朝阳回头看了一眼钟蕾，然后冲着那群渔民提高声音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小蕾号的设计者，和她的科研团队在实验室里辛苦做研究，忙的焦头烂额，最后才造出这艘渔船。为的就是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们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能诋毁她！” 就连于晚霜与邹淼的脸色也非常难堪。 其实放在平时，大家不会这么冲动的。 但今天实在是太憋屈了，每个人心里都有怒火。 这个时候，又恰逢遇见一群诋毁小蕾号的渔民，任谁听了不生气！ 感情钟蕾造出小蕾号，为国家捕鱼业增加创收还有错了吗？ 这些渔民的话，让陈朝阳都替钟蕾觉得不值！ “领情？为什么要领情？你看看我们身上穿的这些破衣服，我们像是能买的起小蕾号的人吗？别说我们，就整个华国，能买的起小蕾号的，能有多少？” 中年船长这段时间估计也是心里憋屈的很。 听到陈朝阳的话，竟然冷着脸当场就呛了回来：“大部分的渔民，都像我们一样，家里只有一艘老破小的旧式渔船，我们的渔船，捕鱼效率低，还不能去深海，只能在浅海捕捞。海里鱼的数量是有限的，小蕾号这样的渔船，多来几百艘，我们就等着天天喝西北风吧！” 根据去年披露的捕鱼业收获数据。 工业渔船的捕捞量，占据华国整个捕鱼业的百分之九十还要多。 但我国大型工业渔船的数量，只有五百多艘。 换句话说，随着科技的进展，大量的底层穷苦渔民的利益，其实是在遭受侵/占的。 海里的鱼数量是固定的。 小蕾号这样的工业渔船捕捞的越多，底层渔民的日子，可不就越来越苦。 “这……” 陈朝阳此前从未想过，真实的情况竟然如此残酷。 第52节 被船长这样质问，他震惊的同时，一张脸都涨的通红。 周宪等人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群奶娃娃，什么都不懂。” “听说那个小蕾号，现在还号称什么一网打尽，这是真的不给咱们活路啊。” “所以说，趁着小蕾号现在还没有大批量定制出海，咱能多捕捞就多捕捞点吧。” “哎，往后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咯。” “船长，你说你跟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置什么气，咱赶紧出海吧。” “走走走，干活要紧。” 见陈朝阳不说话了。 那些渔民们都各自开始忙碌起来，不久后，大家开着两艘小破船从码头出发。 这两艘船，确实又破又旧，只有小蕾号十分之一大小。 而且更让人侧目的是，这船竟然还是最原始的，撒网捕捞全靠人力操作。 看着两艘渔船出海。 陈朝阳、周宪几人呆愣愣的，好半天没缓过来。 如果说，丽国的战舰让大家心头火气，急需做点什么来报效祖国的话。 那眼前的小渔船，则是让他们开始感到茫然。 怎么会这样呢？ 大家努力造渔船，不就是为了报效国家，让这个国家的人们过得越来越好吗？ 可为什么……反而有一批人，却因此过得越来越差呢。 “小蕾。” 陈朝阳转身看向钟蕾，略有些茫然的问道：“我们做错了吗？” 这段时间，大家经历的太多了。 从造渔船时候的兴奋，到出海丰收的喜悦，到被丽国战舰威胁的愤怒，再到现在被质疑的茫然。 或者这就是成长？ 有美好的，有不美好的。 让人激动，也让人心酸。 “我们当然没有做错，小蕾号确实可以为国家捕鱼业带来创收。” 面对陈朝阳的提问，钟蕾沉默片刻，说道：“只是，工业过度捕捞，也确实会影响到大部分普通渔民们的利益。但这个问题，也并非不能解决。” “怎么解决？” 于晚霜当即问道。 或许这个五人小团队自己都没意识到。 跟随着小蕾号出海一次，大家对于捕鱼业、造船业有了新的认识。 尤其是于晚霜。 曾经她的想法里，只有‘我要为国家造战舰’，民用渔船并不重要。 但其实不是。 为国效力不分所谓的轻重缓急，造战舰是报效祖国，造渔船同样也是。 “很简单，我们以在这片大海里——” 钟蕾眨眨眼，说道：“为他们造一个渔场。” “……？” 听到这话，几人同时沉默了。 钟蕾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先是说可以找一艘战舰来拆，现在更离谱，竟然要在海里造‘渔场’。 那可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怎么造渔场？ 这简直比拆战舰还要天方夜谭嘛！ “哎，我么还是回去准备期末考试吧。” 陈朝阳叹了口气。 “虽然学校图书馆里的战舰资料都被我翻过一遍，但我可以再翻第二遍。” 于晚霜深吸一口气：“等我毕业，一定努力进战舰研究院！” “我……” 邹淼犹豫着说道：“我已经把大一到大三的课程都预读完了，这个暑假把所有整理出来的问题吃透，开学后也跟着你们一起研究战舰。” “我去七零九所，问问黄工，这个暑假能不能去他们所里帮忙，顺带学习学习。” 周宪说出自己的打算。 显然，虽说当前压力很大。 大家都没气馁，把压力化作了动力。 最后，四人把目光看向钟蕾。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个暑假，我把造渔场，和拆战舰的规划做出来，到时候去找顾教授和我老师协商。” 钟蕾笑眯眯的说道。 行吧。 你说的跟真的似的，但我们这次真的不会信了。 “奥，那你加油。” 陈朝阳尴尬的笑了笑，不是很走心的敷衍道：“暑假过后，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这天过后，钟蕾这个小团队的五人，再次忙碌学习起来。 真的是拼了命的在学。 哪怕交大放暑假以后，也没人松懈。 大家心中的那团火，全部化作学习的动力，为了报效祖国的信仰而努力。 钟蕾同样也没闲着。 这个暑假，她在家里，交大图书馆，申市图书馆，七零九所资料库等多个地点往返。 几乎全天都带着一沓厚厚的图纸，埋头分析绘制。 更让徐美霞以及钟衡惊讶的是。 钟蕾在客厅里挂了一幅全球地图，吃饭的时候都对着地图一阵比划。 某次钟衡没忍住，好奇问道：“小蕾，你这是做什么呢？” “哥，你说。” 钟蕾用手指着地图上那片海域，认真沉思道：“如果让你在这片大海里做个渔场来养鱼，你会把渔场的位置定在哪里？” “……呕。” 钟衡闻言脸色一白，险些没直接吐出来。 下一刻。 就见徐美霞从厨房里端出来两盘鱼肉，喊道：“钟衡钟蕾，吃饭了。” 这下，钟蕾也跟着脸都白了。 当时在小蕾号上，船员们送给钟蕾一条超级大鱼。 这条鱼，后来被徐美霞做成了满满两大包鱼肉干。 钟家吃这玩意儿已经吃了快俩月了，还没吃完。 难怪钟衡听到‘养鱼’俩字就想吐。 “来了。” 钟衡应了一声老妈，然后看向妹妹，小声说道：“今天该你了，左边那一盘，你负责全吃了。” “……” 钟蕾认命般叹了口气。 这下钟衡乐了：“怎么，吃鱼吃出感情来了，还要在大海里做渔场，你这想法很大胆啊。” “确实很大胆。” 钟蕾闻言笑道：“但不试试，怎么能知道不行呢？” 钟衡只当妹妹在开玩笑。 事实上，没有人真的相信钟蕾能成功。 拆战舰，造渔场，这完全没可能啊！ 更别说，还是两件事一起完成。 直到—— 时间从六月份来到八月末，交大快要开学的时候。 这天上午。 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的总工黄江，交大造船系教授顾崇青，以及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总工陈松，三人被邀请来到了交大造船系大一教室。 能同时把这三位大佬邀请过来的，那自然是钟蕾。 第53节 因为还没开学，整个交大校园里都空荡荡的。 三位大佬进来教室的时候，陈朝阳、邹淼、于晚霜以及周宪四人已经在教室里坐好了。 事实上，这四个小伙伴现在也好奇。 钟蕾该不会没开玩笑，真的要跟三位大佬申请一艘战舰来拆吧。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儿戏？ 众人都不知道钟蕾卖的什么关子。 所以，当她带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资料走进教室的时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蕾。” 黄江挑了个位置坐下，先是捧着保温杯喝了口水，这才笑呵呵的问道：“听说你又有了新的课题研究成果，让我和顾教授，陈工一起来看看，老师倒是好奇，你又研发攻克了什么课题？” 大佬也是很忙的。 钟蕾之所以能把这三位同时邀请来，用的理由就是‘有了新的研发课题成果’。 “确实有了些研究成果，但是要请老师你，以及顾教授，陈工帮个小忙。” 钟蕾看向黄江，笑眯眯的说道：“帮我向国家申请一艘报废的军舰。” “噗……咳咳！” 黄江闻言直接被呛住，他好一阵咳嗽，这才尴尬的站起来：“那什么小蕾，我所里还有个研究会要开。” “马上要开学了，我这边也得回去备课。” 顾教授紧跟其后站起来。 “我手里也一大堆的活儿，研究院里时刻都得盯着。” 见情况不对劲，陈松也准备开溜。 然而还没等三位大佬起身走人呢。 钟蕾轻咳一声：“陈学长。” “来嘞！” 陈朝阳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教室门直接堵死，笑嘻嘻的说道：“三位老师，来都来了，先听听小蕾怎么说呗。” 得，今天这趟是‘鸿门宴’啊。 黄江三人无奈，只得又坐下。 “小蕾，我知道，因为丽国战舰的事情，你们这群年轻人心里有火气，想要搞点大动作。” 顾崇青叹了口气：“可你们也不能瞎胡闹啊，那可是国家的战舰，我们别说没权利替你申请，就算是有这个权利，也不能任由你们瞎胡来。” “顾老师您先别着急，先听我说。据我所知，我国海军这边，有多艘报废战舰。” 钟蕾笑道：“这些战舰，因为年代久远，彻底失去维修价值，但因为不能轻易销毁，每年还得耗费巨资来保养，反而是个累赘。” “这个你说的不错，哪个国家没有几艘报废还得花钱养着的战舰呢。” 陈松接过话茬，又摇头道：“可战舰作为大国重器，是最不能轻易泄露的，国家宁可赔钱养着，也不能让你们一群年轻人打它的主意。” “那可未必，只要物尽其用，我想国家是会同意的。” 钟蕾笑了小，将带来的一份全球地图贴在黑板上，然后认真道：“三位老师应该知道，因为小蕾号这样的工业渔船过度捕捞，我国海域内鱼种鱼苗越来越少，目前普通渔民们的生活越来越窘迫。相信不出十年，我国海域就会面临无鱼可捞的严重情况。” 这是事实。 工业渔船的进步，捕鱼业的昌盛繁荣背后，就代表着鱼苗在迅速减少。 “但这和你申请战舰有什么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黄江隐隐觉得，钟蕾可能并没有在瞎胡闹。 “大海鱼苗枯竭，通常的解决办法，就是做人工鱼礁。而通过我的研究发现，最适合做鱼礁的，其实就是军舰。简单来说，我们把一艘报废军舰，沉入适当海域，以此来改善渔场环境，达到培育资源，培育渔场的目的。” 钟蕾说话的同时，在地图上申市外的海域某处轻轻一戳，说出来的话，却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她笑道：“就比如，这里。我们在这里沉入一艘军舰作为鱼礁，用来改变地形，借助海流、潮汐、波浪等作用，形成水体旋涡，搅拌海底营养盐，增进海水浮游生物繁殖——”* “到了那个时候，这片海域，就是我们华国的人工养殖场。” 钟蕾用手指在那片海域圈了个圆。 这简单的一圈，让教室里包括黄江在内，所有人都心跳开始加速。 “以这个圆为中心，大量的鱼群会从外海，源源不断的来到我国内海，维持着我国捕鱼业数十年的繁荣。” 看着下面众人脸上的震撼，钟蕾笑眯眯的作总结：“我把这个项目叫做，军舰鱼礁。” 以军舰做鱼礁。 以大海做渔场。 这可真是一个庞大的，不可思议的，大胆却又令人惊艳的疯狂计划！ 此刻的钟蕾，只是在讲台上，用手画了个圆。 如此简单的动作，却看得黄江整个人头皮发麻。 因为——圆的中间，是一片海！ 华国的海！ 未来甚至有可能变成，丰收的海！ 顾教授满脸呆滞。 陈松一脸惊容。 陈朝阳等人则是听得热血沸腾。 “怎么样三位老师，敢不敢来赌一把，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看着三位陷入呆滞状态的大佬，钟蕾把手中的‘军舰鱼礁’规划递过去，然后双手撑在讲台上，笑的一脸绚烂张扬：“只要国家给我一艘军舰，最多三年，我还国家一片丰收之海。” 她话音落下。 整个教室骤然陷入安静。 ▍作者有话说: ps： *这句话是大大讲的。 *资料查找来自网络——军舰鱼礁。 第28章 深海高歌28 [] 两个多月前, 钟蕾曾经说要拆战舰，造渔场。 当时，包括陈朝阳在内的四个小伙伴，没人相信她真的能办到。 毕竟那可是战舰啊！ 而比战舰更离谱的, 是在大海里造渔场。 一个比一个天方夜谭。 但现在, 大一教室里。 陈朝阳、周宪四人齐刷刷从位置上站起来, 盯着站在讲台上的钟蕾, 一个个脸色激动地通红。 因为就在刚才, 钟蕾给大家带来了一个不可思议到极点的计划。 军舰鱼礁！ 且不说这个计划能不能实施, 单是能提出这个想法，就足以令人惊艳震撼。 普通人只想到在大海上造船, 捕更多的鱼。 而牛人，她疯狂到想要把大海, 收作华国的人工渔场！ 那句很燃的话怎么说来着？ 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星辰暂时还遥远。 但钟蕾告诉你，大海，我们完全可以征服它！ “这个计划。” 于晚霜眼睛亮亮的盯着钟蕾，许久过后才喃喃的说道：“可真是疯狂又……” 说道这里，她突然有些词穷。 疯狂又什么呢？ “疯狂又浪漫。” 邹淼接过话茬。 她看着讲台上笑的一脸绚烂张扬的钟蕾, 微红着眼睛说道：“就像小蕾说的那样，华国这一路走来，最擅长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只要能建设我们的祖国，华国人愿意付出一切！也只有像是小蕾这样，将国家作为终极信仰的人, 才能想出这么不可思议的计划。征服大海的想法当然疯狂, 但疯狂背后呢, 是人力向大自然挑战的最终极浪漫。” 确实是浪漫。 疯狂又浪漫！ 邹淼的话, 让于晚霜等人一致同意。 甚至就连此刻，拿出这个疯狂计划，在台上笑的一脸灿烂的钟蕾本身，都浪漫的不可思议。 相比于四个感性的年轻人。 教室里的三位大佬，则是最关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如果钟蕾这个‘军舰鱼礁’计划真的能成功实施。 那么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绝对是一项功在千秋的发明创造！ 她解决了捕鱼业最根本的鱼苗问题，让华国渔船业、捕鱼业形成了一个可循环的良好生态系统链。 第54节 这甚至比小蕾号的诞生，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难以想象。 如此疯狂且大胆的想法，会是一个二十岁小姑娘想出来的。 三位大佬互相对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惊艳，以及—— 振奋激动！ 刚刚听到钟蕾竟然开口要战舰，大佬们的想法是：胡闹！ 现在听完钟蕾的计划。 三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给给给！ 给她战舰！ 或许这就是钟蕾这个小姑娘的个人魅力所在。 她博识，沉稳，自信，年轻，且永远对一切充满热忱。 以至于她只是站在讲台上，拿着一幅全球地图，在华国海域轻飘飘画了一个圆。 台下的人就被她讲的热血沸腾。 “军舰做鱼礁，是什么原理？再展开说一下的计划，说详细点。” 黄江平复了下自己激动地心情，急切的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军舰的主要材质是铁和铝，相比于人工鱼礁，显然更耐用。军舰沉于海底，效应就好比是沙漠中心的绿洲，其庞大的舱段与表面积，可以吸引大量的海洋生物在附近定居、繁殖，觅食，而且军舰还是海洋生物躲避洋流与天敌的场所。” 钟蕾微笑道：“当军舰沉入海底，改善海洋地形和渔场环境过后，这片内海，就彻底成为海洋生物的天然鱼床，到时候——”* 话说到这里，钟蕾转过身，拿着一只钢笔，在地图上的‘申市’这里画一个小圆。 然后从申市向外扩散，分别是黄海、东海。 在这两片海域分别画圈，一市、两海三个圈互相连接，就形成了一个‘渔三角’。 再然后，震撼的一幕来了。 钟蕾以这个渔三角为基准点，向更远处的苍茫太平洋刷刷刷划出七八条放射线。 她的笔锋很沉稳，但每画一条线，下面的众人心脏都跟着一阵加速跳动。 “老师你看。以申市为基准点，以渔三角为军舰鱼礁场，整个太平洋的丰富海洋物资，都将会朝着我们源源不断涌来。鱼群之间，是会彼此传递信息的，就像是沙漠里艰难行走的人看到了绿洲那样，大量的鱼群会乘风破浪不远万里，从遥远的太平洋深处来到渔三角，在这里繁衍，生息。” 钟蕾指着这处渔三角，笑眯眯的说道：“而我国，只要及时出台限渔期，规定工业渔船拖网网孔大小等政策，保护新生鱼苗。那么这片渔三角，就是我们此后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天然人工渔场。” 听完这个完整、庞大的计划。 饶是黄江这辈子见惯了大场面，仍旧一脸呆滞。 这一刻，钟蕾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副自信张扬的模样，在众人看来有多震撼。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就仿佛整个大海，都被她轻松握在手中。 只要是想想未来整个太平洋的鱼群，从全球海域乘风破浪、不远万里集结来到华国海域的场景，黄江都觉得一阵热血冲顶。 那该是……多么震撼且壮丽的美妙画面啊。 “咳。” 强忍住一口答应钟蕾的冲动，黄江颤抖着手拿起保温杯，放在嘴边抿了好几次都没喝到水。 最后他放弃了，看向旁边的顾崇青：“老顾，你怎么看？” 关乎到国家军舰，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贸然同意。 得再看看。 “环境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顾崇青深吸一口气。 他努力压下眼睛里的震撼与惊艳，问道：“还有军舰的爆破沉海操作，同样难度不小。若是军舰污染了这片海域，不仅吸引不到鱼群，可能还会让渔民们的捕捞行动雪上加霜。” “这当然是个不可忽视的重点，所以在这艘战舰沉入海底之前，需要先进行作业拆除。像是军舰里的杂物，门窗，电缆，炮台、吊杆等东西，全部都要拆掉。当这些污染源被拆除后，将战舰做切割、爆破。” 钟蕾显然对此有着详细的计划，笑道：“顾老师您可以翻看到我给您的这份方案的第五十七页，其中有详细的战舰拆除、切割、爆破、沉水等步骤的详细计划操作。” 奥。 顾教授翻开手中的方案，找到战舰拆除步骤，看到上面详细的计划，仔细看了半天。 许久过后。 顾崇青嘴巴磕动数次，看向身旁的陈松：“陈工，你怎么看。” 显然。 顾教授也被说服了。 “你这个计划，目前看来可以实施。但你别忘了，把军舰沉入海底，对捕鱼业来说确实是好事，那海军方面呢？” 陈松目光定定的放在钟蕾身上，说道：“虽然这么说有些功利，但海军花费重资买来的战舰，就算是报废了，他们也不乐意无偿把军舰捐出来。” “当然不是无偿，这艘战舰，将会是有偿、且分期偿还的。” 对此，钟蕾笑道：“我们将这份计划方案，交给渔业局，由渔业局的领导出面，和海军相关方进行交涉。渔业局出钱，将这艘报废战舰从海军处买回来，此后每年，用军舰鱼礁捕鱼赚来的钱，抽掉一部分，分期偿还给海军处。如此一来，我国内海鱼苗产量增加，渔民们赚到了钱，渔业局就能拿到税收款。海军处不用每年花费一大笔钱在一艘报废的战舰上，反而还能从渔业局这里拿到一笔钱，用来购买、制造新型军需装备。这是一个多方共赢的局面，我想，海军处会答应的。” 这话说完。 三位大佬定定的看向钟蕾，怔怔无言。 年轻……真好啊。 敢想，敢做，敢拼。 钟蕾身上这股青春自信的张扬劲儿，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陈松沉默良久，突然酸溜溜的说道：“若是我早一年认识你，也不会让你师傅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显然，他还在因为收徒被钟蕾拒绝而感到耿耿于怀。 黄江则是在一旁笑的十分畅快。 顾崇青看着钟蕾，感慨道：“了不起，了不起啊。” 刚刚听到军舰鱼礁计划的时候，大家的唯一想法是，惊艳、疯狂。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一点都不疯狂。 它是钟蕾在这个暑假里，跑了多家图书馆和资料室，没日没夜构思、最后慎重绘制出来的，各方面都考虑的非常成熟的一个计划！ 三个大佬刚才轮番上阵，从计划操作、环保以及关系调度方面，对军舰鱼礁计划展开了多方面质疑。 最后都被钟蕾一一完美解决。 那现在这个意思，是不是说…… “顾老师！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教室后排，连一向沉稳的周宪，这个时候看着三个大佬含糊其辞的态度，都没忍住提高声音说道：“这事儿，到底行不行！” 先前钟蕾怎么说的来着？ 如果你想学会维修、制造收音机，那你就得先去拆一个收音机。 战舰也同理。 可说实话，收音机怎么能跟战舰相比？ 试问整个华国，不，就说放眼全世界，哪个科研人员有这个本事，在学习战舰构造的时候，能亲自上手去拆战舰！ 但现在……好像钟蕾真的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原来只要找对办法，军舰，确实是可以拆的！ 别说焦急的周宪。 包括邹淼、陈朝阳、于晚霜三人都紧紧地看向黄江他们，神情期待又激动。 “那可是一艘军舰啊，我们哪里能保证真的能申请下来！” 看着这四五个年轻人期待的目光，顾教授没忍住拉下脸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但我先提前警告你们，就算是将来你们能拆军舰，也要给我老实点，这种事情可不是儿戏。” 奥。 虽然顾教授这个话说的很严厉，但其实也表示了一个意思—— 他同意把这份‘军舰鱼礁’的计划递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 “顾老师您太帅了！黄老师和陈老师也是帅的！” “你放心我们保证老实！” “没有人比我们更老实了！真的！” 所以，当顾崇青话音落下以后。 教室里立刻响起几个年轻人兴奋到难以自持的兴奋尖叫声。 妈耶！战舰哎！ 我们竟然真的能有机会亲自上手去拆战舰！ 大家一阵欢呼过后，又激动地将钟蕾围在中间一阵猛夸。 “小蕾，你简直神了！” “刚才你在讲台上画圆的时候，我觉得好帅好燃！” “一个暑假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出这么疯狂的计划的啊！” 被四个小伙伴们围在中间。 钟蕾笑眯眯的说道：“就是脑子里有了个想法，然后就开始做计划了啊。” 众人听得一阵无言。 第55节 你说的这么随意，好像我们也能做出来似的。 “小蕾，那个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并不过分吧。虽然我不是你亲哥，但咱俩绝对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妹对不对！” 这时候，陈朝阳突然忸怩的和钟蕾攀交情，然后一脸期待的问道：“说这么多我就是想问问你，到时候等拆军舰的时候，你能带我去拆动力主机部分吗？”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静。 再然后，几个人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各自眼睛里的警惕与较劲儿。 “不行！” 于晚霜当即站出来表示反对：“我要拆动力主机部分，陈学长你要不拆轴系船动力部分吧。” “那不行，我先说的。” 陈朝阳并不愿意退让，两个人立刻展开一场‘谁更适合拆动力主机’的学术辩论。 “我想拆机舱机械设备和动力管路。” 趁着于晚霜和陈朝阳辩论的时候，邹淼弱弱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满眼期待。 “那……那我拆特种机械和船舶系统！” 周宪半点不落人后。 就算朋友之间关系好又怎么样。 到了拆军舰的时候，谁都不想做出让步。 拆到就是赚到啊！ 到底是一群年轻人。 平时再怎么努力学习，再怎么谈报复信仰，到了这个时候，也难免激动到忘乎所以。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们倒好，已经开始争抢着自己要去拆战舰的那一部分了。 就……离谱！ 黄江、顾崇青以及陈松三位大佬看的直咧嘴。 许久后。 “咱们那个时候，哪敢想着拆军舰啊，我第一次走上军舰，都已经四十岁了。” 陈松有些唏嘘。 “这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也是最优秀的孩子。” 顾崇青看着正在教室里争的面红耳赤的几个年轻人，眼睛里都是笑意：“将来，他们也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那就把这份计划交上去吧，咱们老了，但他们还年轻。他们比咱们敢想，敢做，也敢拼。不就是一艘军舰吗，孩子们想拆，那就让他们拆！有这份军舰鱼礁计划，应该很有可能申请来一艘战舰。” 黄江笑的一脸豪迈：“今日拆战舰，来日造战舰！国家的未来，永远都握在年轻人手里！” 钟蕾的这份军舰鱼礁计划，彻底打动了三位大佬。 所以这天过后。 黄江、顾崇青、陈松三人联名，以船舶重工集团、申市交大、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三方的名义，邀请了经济学者、农业部、渔业部、船舶重工集团、驻申市海军等多个部门，展开了一场激烈探讨。 而这次的讨论重点就是——军舰鱼礁计划评估。 不出意外，当这份计划拿出来以后，各方的反应都非常激烈。 以军舰做鱼礁，以大海做渔场。 任何一个听到这个这个详细计划的人，都会为之震撼惊艳。 当然，更让人震撼的是。 提出这个恢弘计划的人，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才二十岁？钟蕾？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还记得小蕾号吗，小蕾号就是这姑娘发明创造的。” “原来是她！我有印象，这小姑娘是个厉害人物啊，几个月前敢开着渔船，在丽国佬的军舰眼皮子底下给同胞们护航。” “怪不得她能拿出这么疯狂的计划。” “黄工，你这个宝贝徒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可一定要好好护着她，将来给我们海军造战舰。” “这份计划，咱们初步表决同意，后续让各方去考核。一旦表明可行，那就把‘常胜号’交给这小姑娘。” 钟蕾造出小蕾号那次，从南到北，多个行业一片振奋。 但这次不一样。 军舰鱼礁计划只在某个特定圈子里传播，半点消息都未曾流传出去。 只是这并不妨碍钟蕾这个名字，再一次被各方大佬们记住。 一个造出新型拖网渔船，为国家捕鱼业带来每季度十九万创收的小姑娘。 一个敢开着渔船，在丽国战舰面前给同胞们护航的小姑娘。 一个提出用战舰沉海，来为华国造人工渔场的小姑娘。 这样的国之栋梁，如何让人记不住？ 钟蕾，了不起！ 这次会议过后，在很多人看不到的地方，多个国家部门开始悄悄运转。 从调查军舰沉海的可行性，到我国内海鱼苗的情况，到实施军舰沉海的操作计划，每一个步骤，都要经过严谨的、缜密的逻辑评估。 而这一评估，就是两个多月时间悄然过去。 时间进入十一月份，升学读大二的钟蕾，安稳的在交大学习了两个月。 但陈朝阳、周宪等人已经开始逐渐沉不住气了。 这都过去了两个月，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好在等待的时间没有太久。 十一月中旬的某天，钟蕾五人被顾崇青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顾教授之外，还有两个穿着军装，模样严肃的军人。 “什么都不要问，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顾教授低声交代道。 钟蕾五人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各自眼睛里的振奋。 看来，那艘军舰，国家批准了！ “钟蕾同志，你和邹淼、陈朝阳、周宪、于晚霜四人一起，被临时收编为常胜号爆破拆除队编外成员，两个小时后，会有人接你们出海。此后一个月，你们将不能和外界取得任何联系，学校方面，我们会替你们请假，但请务必在回来后，补上课程内容。” 那位军官将五份厚厚的协议分别递给五人，严肃道：“这份关于常胜号的保密协议，我希望你们认真看完，然后签署上自己的名字，并且在今后的日子里，对此事完全保密。” 涉及到一艘国家一级战斗军舰，确实要签署保密协议。 钟蕾等人认真看完协议，然后郑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两个小时后。 一辆不起眼的军车在交大后门，接上了钟蕾五人，和大家同行的还有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的总工陈松。 六人先是坐车到码头，然后经过一天一夜的海上航行。 最后抵达一座未曾出现在地图上的荒岛。 下船的那一刻，大家同时瞪大了眼。 正是清晨日出的时候，海平线尽头是一片刺目的红。 近处的海面上，一艘破败、伤痕累累但却散发着狰狞威慑力的巨大军舰，在海边静静地伫立。 它比小蕾号要庞大数十倍，第一眼看过去的冲击力，简直令人震撼失声。 “这就是常胜号。” 陈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知道为何竟有些低沉。 “好震撼！” 陈朝阳激动地看着常胜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陈工，我们快过去吧！” 谁不想近距离去接触一艘军舰呢？ “先等一等。” 然而，陈松却摇了摇头，示意众人看向荒岛的另一侧。 陈朝阳等人微微征愣，然后几个年轻人齐齐转身。 荒岛的另一侧。 一个身材修长、模样坚毅的中年将军，带领着一队老兵朝着大家走了过来。 将军身后那队老兵，个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 走近了才发现，他们有的人瞎了一只眼，有的人断了胳膊，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严重的伤损。 “钟蕾同志，你好。” 那位领头的中年将军走过来，和钟蕾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 这位将军，钟蕾是头一次见。 但对方竟然说‘又见面了’。 她征愣片刻，听着对方熟悉的声音，惊讶道：“您是……指挥官？” 没错，这位中年将军，就是那位驻申市海军第二指挥部的指挥官。 在舟山海域，两人曾经通过对讲机和无线电，展开过一次完美的救援护航合作。 “是我。” 指挥官笑道：“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我想恳求你一下，稍等片刻再进入常胜号，可以吗？” 第56节 钟蕾看向指挥官身后那群伤痕累累的老兵，大概懂了。 她肃然道：“当然可以。” 于是，指挥官悄悄地退到后面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 老兵当中断了胳膊的那位抱着枪，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他看向钟蕾，咧开嘴笑道：“小女娃娃，是你提出的计划，要把常胜号沉入海底的？” 这个老兵上了年纪，笑起来的时候满脸沧桑，但一双眼睛里却满是精光。 钟蕾也笑了：“是我的计划，爷爷。” “娃娃，你知道吗？这艘常胜号之所以叫做常胜，是因为他曾经在大海之上战无不胜。他每一次出征，都在为我们这个国家抗击外敌。但可惜啊，多年的征战让他伤痕累累，直到十多年前，他被敌方的战舰轰破，整个常胜号数百战友，大部分就此遇难。” 老兵说到这里，用仅有的那只胳膊指了指身后的十几个伤残战友，笑道：“就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活了下来。”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听得钟蕾险些落泪。 她看向眼前这一群伤残老兵，嘴唇数次磕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不要哭，爷爷老啦，最看不得小娃娃哭。常胜号在这片荒岛上，停了十几年，每年我们都来看他，看着他一点点腐朽、破败，我心里难受呀。原来不止我们老了，他也老了。” 老兵停顿片刻，眼睛里带着泪光。 他抬头看向在晨光里安静伫立的常胜号，说道：“人嘛，总是要服老的，这个我服，我们身后这帮老骨头们也服。可常胜号不能老啊！他是国之重器，曾经为了保卫我们国家，流血流泪，这样的英雄怎么能老呢？直到上个月，我听说，有个小姑娘，要把他炸了，沉入海底……” 每一艘战舰，都是海军心中的信仰。 一艘陪伴他们出生入死的战舰，是血溶于水的革命战友，眼睁睁看着这艘战舰被炸了沉入海底，老兵们想来心里一定很难受。 钟蕾深吸一口气，歉意道：“对不……” 她这声道歉没有说出口。 “不要道歉，爷爷不怪你，反而要感谢你。” 老兵摇摇头：“常胜号年轻的时候，是大海之上战无不胜的将军，他不应该这样在海边默默无闻的腐朽、老去。活着的时候，他在海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死后沉入海底，他将化作鱼礁，引来四方海域的鱼群，继续在海底为国征战，庇佑华国平安。” 钟蕾闻言别过脸。 陈朝阳、周宪四人怔怔的看着这群老兵，失声无言。 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争。 但只从这位爷爷的话里，大家就能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好啦，人老了，就爱絮叨，我不说啦。” 老兵冲着钟蕾等人笑了笑，然后下一刻，他收起笑容，认真的整理自己那身军装。 再接着，老兵的神情变得一片肃穆。 他用仅有的那一只手，将枪举过头顶，高声喊道：“267师常胜号舰麾下所有，报数！” 老兵身后。 那群本来步履蹒跚的老人们，一个个骄傲的挺立起胸膛。 纵然两鬓花白，也不掩其风骨。 “一！” “二！” “……” “十七！” “报告队长，267师常胜舰麾下应到三百一十五人，实到十七人，请指示！” 老兵转过身。 他看着眼前的十七位老战友，沉默片刻后，沉声道：“鸣枪！敬礼！” 十八位老兵同时朝天鸣枪。 砰！ 砰！ 砰！ 荒岛。 在一片清晨的红色光晕里，这群风烛残年、满身伤痕的老兵排成一排，挺直了胸膛，看向远处的常胜号，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光。 常胜号的时代，就此落幕终结。 他们今天特地赶来，不为别的，就是想来—— 送别一个老战友。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查找来自网络——军舰鱼礁。 第29章 深海高歌29 [] 枪声响过以后, 荒岛上一片寂静。 唯有海边裹挟着咸腥味儿的烈烈风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或许是风有些大。 钟蕾别过身，不停地揉眼睛。 邹淼埋在于晚霜肩头，两个女生都在小声啜泣。 周宪和陈朝阳同样眼睛通红。 几个年轻人震撼的看着这一幕,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此刻, 其实什么都不用说。 看着面向常胜号敬礼的一排老兵。 钟蕾五人互相对视, 然后同时默契的挺起胸膛, 向这群老兵爷爷们敬礼。 你们向常胜号敬礼。 我们向你们敬礼。 向英雄敬礼。 “呼。” 良久过后, 那位断臂的老兵长舒一口气, 笑道：“临死之前，能看着老战友有个好归宿, 来日去底下见到兄弟们，我也能安心和他们说, 咱们的常胜号啊，仍旧在庇佑着华夏。” 大概先前经历过生死的人，谈起死亡的时候，都会这样从容。 没有半分忌讳或者恐惧。 但钟蕾还是没忍住微红着眼睛说道：“爷爷，您看起来依旧很精神呢。” “哈哈。” 老兵闻言笑的一阵畅快。 等笑够了，他认真看向钟蕾, 目光恳切：“刚刚我叫你女娃娃，是因为我把你当做后辈。现在，我叫你一声女同志，希望你能善待常胜号，让他安稳沉入海底。” “请您放心。” 钟蕾闻言肃然保证道：“我会尽我全力。” “那就好, 那就好啊。” 老兵用唯一的那只胳膊, 向钟蕾郑重敬礼, 然后转身和十七位老战友一起离开。 这群人年纪大了, 也确实老了。 他们步履蹒跚，稍微走快些，就有些气喘。 但大家的脊梁都挺得很直。 风中传来他们苍老的笑声，和追忆往昔的谈话内容。 “想当年，咱们驾驶常胜号出海的时候，那叫一个厉害。” “第一次登上常胜号的时候我十七，现在都快七十啦。” “老了老了。” “听说前段时间，丽国佬开着战舰来咱们舟山示威？” “老子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开着常胜号，去丽国佬家门口转一圈。” “会的，以后的以后，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咱们这些老骨头是看不到啦。” 再见了，常胜号。 再也不见。 常胜号。 目送老兵们离去的背影，钟蕾五人沉默了很久。 “不必感到自责，也不用感到难过，因为在这件事上，本身就没有对错。” 指挥官摘掉军帽，指着远处的常胜号，微笑道：“钟蕾同志，过去吧。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留给你。常胜号能不能在海底继续为国征战，全靠你们了。” 来之前，大家其实是兴奋的。 因为可以亲自拆一艘战舰，这绝对是一次难得的、珍贵的学习机会。 但现在，指挥官的话，莫名的却有些厚重。 “好。” 钟蕾重重点头，然后和陈朝阳等人一起，向着常胜号走去。 第57节 近距离站在常胜号下，你才能感受到一艘大国重器带来的震撼。 它伫立在海面上，虽然外表看似腐朽破败，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狰狞凶威。晨光、大风、海浪全部被他抵挡在外。 但站在常胜号黑黢黢的阴影下，钟蕾却觉得莫名安心。 这是陈朝阳等人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一艘战舰。 当时丽国的战舰开进来，带给大家的是惊慌与恐惧，但现在看到常胜号，只觉得暖心又安稳。 “钟蕾，你当时说的不错。” 于晚霜转过身来，定定的看向钟蕾：“丽国的武器很强大，却是来打我们的，而我们的武器再怎么弱小，也是来保护我们的。” 所以—— 为了不被打，为了让我们强大起来，就从眼前的常胜号开始努力吧！ 大概是还没有从刚才老兵们送别常胜号的情绪中走出来。 几个年轻人眼圈还有些发红。 但很快，他们就没时间想这些了。 “人到了吗？老陈，赶紧带着这几位小同志上来。” 这时候，从常胜号下来一位头发花白的科研专家。 老专家拿着一沓资料，神情略显焦躁：“常胜号在水边泡了十几年，服役兵龄也有二十年。前后加起来好几十年时间，当初保存的军舰图纸模糊不清，船身多处出现损伤，想要一个月内拆完，可是个大工程。但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寒冬腊月，再不加快速度，到时候沉海爆破那边，难度系数只会越来越大。” “好，这就来。” 陈松应了一声，然后示意钟蕾等人赶紧上战舰：“快一点，我们只有一个月时间来做拆除，你们想要学到东西，这一个月，必须分秒必争的来学。”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紧张起来。 刚刚的伤感情绪，全部都被抛在了脑后。 这大概就是种花家的民众。 我们可以悲伤。 但这些悲伤，转眼就会化作动力，支撑着我们前行！ 常胜号内部其实已经非常破败。 但此刻，船舱里却有几十位相关方面的专家学者，以及两队爆破兵。 在船舱的桌台上，放着堆积如小山一般的陈旧图纸。 这些图纸，全都是常胜号的结构图。 一艘军舰内部，结构极其复杂。 毫不夸张的说，拆除一艘战舰，甚至不见得比建造的时候轻松多少。 所以船舱里可谓是一片混乱。 因为专家也是人，是人都有没遇到过的难题。 比如这军舰……该怎么拆？ 这还是华国历史上，头一次决定去拆除一艘军舰。 专家们其实也多少有些心理没底。 万一拆坏了，那可怎么办！ “因为年代久远，常胜号的蓝图有部分丢失，而且经过多次维修，现场施工实物和蓝图上也有多处无法对标。” “在军舰上拆除杂物，难免会留下碎屑材料，这些都不好清理，而且它们还是绝对的污染源。” “最大的难题应该是在油舱，这里作业不方便，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瓦斯中毒。” “一旦油舱被拆除，常胜号就失去了动力装备，到时候必须要对其进行托运，这同样是个非常繁琐的过程。” 虽然‘军舰鱼礁’计划是钟蕾提出来的。 但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是不可能让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来全权担当执行。 所以这次钟蕾这个五人小组，是以‘编外成员’的身份，加入常胜号爆破拆除队。 纵然是一个最简单的前期拆除计划，这里都来了一大批的专业人员。 而很显然，这群专家们因为拆除方法，正在进行激烈的商讨。 整个军舰内部一片嘈杂。 甚至陈松带着钟蕾五人进来，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陈朝阳几人看着互相彼此争吵的专家们，都有些茫然。 唯有钟蕾没有半分不适应。 她径直走过去，熟练的拿起桌面上一沓蓝图，一边翻一边问旁边的专家：“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旁边的专家，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骤然看到来了个小姑娘和自己搭话，中年女人怔愣住。 但……钟蕾表现的太自然了。 就好像她天生就应该属于这里一样，冷静，沉稳，自信。 “确实有很多难题。” 所以，中年女人迟疑着打量钟蕾片刻以后，说道：“现在第一步都没办法进行，蓝图丢失，实物图对不上，贸然作业的话，很有可能出现风险。” 反正，现在能登上常胜号的人，肯定都经过层层严格筛选。 所以哪怕钟蕾看起来年纪轻轻，中年女专家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奥，这个是肯定的，几十年前的蓝图，难免有和实物对照不上的情况。为了确保爆破队的安全，第一次拆除可避开油舱，主机动力系统、机械、电路管路这些不可控的风险地方。” 钟蕾想了想，说道：“在岛屿上安排临时堆置场，我们先来进行第一次前置作业处理。把军舰上的门窗、杂物、家具等东西清理移除出去。拆除兵作业的时候，带着区域军舰蓝图，和实物作对比，将军舰内部和蓝图对不上的地方找出来，然后借此来更新军舰蓝图，推测其余风险构造地区的拆除应对方法。” 啊。 其实，这位中年女专家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完全没有指望钟蕾会给出答案。 因为……钟蕾实在是年纪太小了。 然而让中年女专家震惊的是，眼前这个漂亮小姑娘口齿伶俐思路清晰，直接给出了解决办法。 这小姑娘是谁啊？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舰船重工领域有这样年轻的科研工作者！ 不仅这位中年女专家。 刚开始，钟蕾的声音有些小，大家都在争吵，没有人注意到她。 但等钟蕾清晰的将思路表达出来以后。 他身边的专家们都被吸引住目光，安静倾听。 再接着，整个船舱都逐步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都放在了钟蕾身上。 专家们彼此目光交汇，眼睛里都闪烁着同一个意思：这个漂亮年轻小姑娘是谁？ 好吧，不管她是谁。 她说的办法似乎可行。 那这就够了。 科研人员汇聚的地方，不以年纪论输赢，谁有知识，谁掌握话语权。 “那……初期拆除时候的污染源怎么清理？还有，刚刚大家商讨了，无论是油舱除污的难度，还是安全问题都非常艰巨。” 女专家呆愣愣的看向钟蕾，片刻后缓过神来，略有些兴奋的说道：“排污问题，以及托运、爆破沉放都需要解决。这些，你有想法吗？” “有。” 钟蕾直接给出肯定的回答。 这一次，整个船舱都安静下来。 无数道目光看向钟蕾，眼含期待。 而不远处，陈松，以及陈朝阳等人都面色古怪。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好像只要到了实验室里，小蕾就有种‘到了家一样的随意从容’，分分钟站出来成为焦点，占据话语权。 但不得不说。 这样子的轻松应对一切的钟蕾，真的很酷。 “拆除掉的材料碎屑刮出，或者用乙炔喷嘴喷烧干净。等第一次拆除过后，二次开始专攻高风险区域。比如油舱，油舱作业之前，先检测瓦斯油气安全，然后用抽油管，将废弃的油污水抽离出去。还有一点最重要的风险隐患，是通风。军舰内部狭窄，作业切割势必会引发废气烟雾，所以军舰内部通风系统，必须在第一次作业的时候谨慎查看。”* 钟蕾一项一项的给出解决办法，最后又说道：“至于后期军舰的托运，可以在渔船两侧打孔。这些洞孔，既方便我们托运，后期军舰沉海以后，也可以作为鱼群的进出口。” 这番说辞……太详细了。 详细到不拆几艘军舰的人，都不可能说出来这计划。 整个军舰内部一片安静。 这年轻女同志清清脆脆的声音落下后，一群专家们呆愣愣看着她，一时间都没人出声。 “还有什么问题吗？” 钟蕾觉得有些奇怪。 她将手中的图纸放下，说道：“如果只有一个月时间的话，我们第一次拆除必须在三天内搞定，不然肯定无法完成任务。更别说，后期还要钻孔爆破。” 确实是一个繁琐且疯狂的任务。 一个月时间，很紧张。 “军舰鱼礁，真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那位中年女专家征愣的看着钟蕾好久，突然就有些感慨：“单单是我们爆破拆除，就如此繁琐，也不知道这个计划，是谁想出来的。” 奥。 钟蕾闻言冲她眨了眨眼：“是我。” 第58节 啊？ 中年女专家闻言震惊的看向钟蕾。 整个船舱里的其余众人，显然也没有淡定到哪里去。 大家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小姑娘，只觉得有些眼晕。 那个庞大的、疯狂的、不可思议的军舰鱼礁计划，竟然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提出来的？ “别愣着了，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行动起来。” 钟蕾说着，去旁边的作业台上，将一个安全帽戴上，然后背上工具箱，手电筒，转身对陈朝阳等人说道：“陈学长，你们也来将防护装备穿上，今天我们跟着爆破队进驾驶舱，想要了解一艘战舰，首先就要学会怎么启动它。” “好！” “来了来了！” “抓紧时间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在船舱里一众专家、爆破兵们呆滞的注视下。 就见这五个小年轻迅速穿好装备，一副随时待命的状态。 就仿佛他们即将要拆除的不是一艘军舰。 而是一台……收音机。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们这些人在畏手畏脚商讨拆除计划，而年轻人三言两语解决了问题，随时要冲进去作业了！ “第一爆破组，带这几位小同志去驾驶舱。” 一片目瞪口呆中，那位中年女专家回过神来。 她先是惊艳的看了一眼钟蕾，然后对众人笑道：“同志们都听明白了吧，那就……开始干活吧！”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查找来自网络——军舰鱼礁。 第30章 深海高歌30 [] 钟蕾的到来, 让本应该艰难的军舰拆除计划顿时有了清晰方向。 整个船舱里的科研人员们看着这个年轻小姑娘，满眼都是惊叹。 “她看起来好年轻，成年了吗？” “应该是交大的学生。” “原来她就是钟蕾！” “我知道她！小蕾号的研发者，开着渔船在海上护航的那个小姑娘, 也是黄江的宝贝徒弟！她最近不仅在民用渔船圈子里扬名, 就连船舶重工军需装备圈子, 都有很多人夸赞她。” “所以说她不仅会造渔船, 还懂鱼礁技术, 甚至知道怎么拆除军舰？” “难以置信……刚刚她说话的时候, 我都没忍住想问问她，以前是不是拆过军舰！” “就这掌控全局的熟练程度, 怕是拆过不止一艘。” 看着戴好安全帽，跟着爆破拆除队赶往驾驶舱的钟蕾, 一群科研人员们忍不住低声议论。 当然大家也多数都是在开玩笑。 毕竟任谁都知道，华国成立后，这还是第一次人工拆除战舰。 也不知道这个叫做钟蕾的小姑娘，从哪里学习来的技术。 但从她刚才严谨、缜密的操作规划讲解来看，按照这个步骤走，无论是安全问题, 还是作业实施，都是可行的！ 这怎么能不令一帮科研学者感到惊叹？ “诸位，大家都是第一次进行军舰拆除作业，接下来一定会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性状况。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是华国最中坚的科研工作者, 但我还是想提醒大家, 作业的时候, 一定要小心、谨慎。” 方才那位和钟蕾对话过的中年女专家郑重扫视全场, 说道：“还有，千万不要小瞧这个小姑娘，她的能力非常出众。若是后续拆除遇到难题，请诸位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及时和钟蕾同志请教、协商。” 这番说辞，在场没人有异议。 显然，钟蕾刚刚关于战舰拆除的详细规划，征服了在场所有科研人员。 还是那句老话。 科研场所不看重年龄，看重学识！ “以及，跟着钟蕾一起来的那几个小同志，先前参加过8105-01的设计，与舟山海域护航行动，同时也参与了军舰鱼礁的计划。” 散会之前，那位中年女专家又笑着交代最后一件事：“这个年轻且优秀的团队，目前正在成长阶段，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战舰，想来会有很多不足、不懂的地方，还请诸位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多教教他们。” 能被国家筛选来拆除军舰的科研专家，绝对是相关领域的实力派顶尖人员。 在场这群人，有的专攻主动力，有的专攻机舱机械，有的专攻动力管路。 总之，个个都是大佬。 和这样一群大佬相处一个月时间，还有脚下的‘常胜号’作现场拆除教材。 何愁学不到知识？ 后来，在陈朝阳院士的回忆录当中，关于1956年这个冬天，是这样记录的。 他写道： “那是我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军舰，初次看到常胜号的心潮澎湃，以及那群老兵来送别常胜号的画面，哪怕过去了三十多年，我仍旧能清晰地记得。” “我们那个时候还年轻，除了钟蕾之外，其余四人其实都还是菜鸟，什么都不懂。但就是在这艘军舰上待的这一个月，有幸和当时华国最尖端的一群科研专家们学习，让我们对军舰有了清晰地认知。” “这一个月，我们拼命的汲取着这些新知识，为后来的科研工作打下坚实的学识基础。” “再后来，才有了科研学家陈朝阳，才有了我们华国的第一艘核潜艇。”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我们能咬牙坚持这么久？” “那大概是因为，我们有幸有钟蕾这样一个浑身都在发光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友。” “有她在，一切都不用怕。” - 军舰驾驶舱是什么样子呢？ 在此之前，于晚霜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军舰驾驶舱里，乘风出海。 所以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怔然。 常胜号已经很破败了，驾驶舱多年未启动，里面甚至带着腐朽的腥味儿。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它给几个年轻人带来震撼。 常胜号的舰桥，设置在整个舰艇的中上层位置，放眼看过去，操控台，驾驶舱，指挥室，露天指挥所皆在这个区域。 当然，最核心的区域，那肯定是指挥作战中心。 “常胜号的所有指令，都会从这里下达，然后操控指挥着这艘军舰在海面上作战。” 钟蕾带着陈朝阳等人一路深入，顺带讲解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看到指挥作战中心这些座椅和操控台了吗，他们是这里的最核心岗位。这是值更官，这是操舵更，这是雷达更，这是瞭望更……” 战舰里很安静。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在舱内回响。 于晚霜几人听着她详细的讲解，再看看眼前新奇震撼的舱内设备，满眼都是痴迷与振奋。 “但很可惜，这些地方马上就会被作业拆除。一艘军舰实在是太大了，我们也来不及对每个区域系统都了解的十分透彻，所以我的建议是……” 钟蕾转过身来，微笑道：“按照你们各自最感兴趣的区域系统，大家自行散开，去跟着那些科研前辈们学习。前三天，是杂货清理时间，所以你们先不用着急，把整个船舱都走一遍，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一艘战舰的研发，需要多个领域，多个部门，多个系统区域协作，共同合作。 它不可能是某一个人独立创造出来的。 所以，想要去造战舰。 第一步，你得亲自上手拆了它，了解它的构造和组成部分。 第二步，找到你最感兴趣的方向，闷头去扎实学习就可以了。 “至于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是……相信你身边的战友，大家一起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学习。我知道你们都想造战舰，现在或许是我们这辈子，最珍贵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拆除战舰学习机会。” 钟蕾说到这里，肃然说道：“接下来一个月，请务必拼命去学，你学会的部分，将来要教给身边的其余人。大家融会贯通，集百家所长，才能迅速成长起来。今天我们拆了这艘战舰，来日，我们就能为国家建一艘更大的。” 她话音落下，陈朝阳等人只觉得热血沸腾。 今日拆战舰，明日造战舰！ 这就是钟蕾。 她总能用自己的自信，热忱，来传递力量与信念，然后带着你一起前行。 革命的路上，有这样一个战友在。 何愁不能成功？ 陈朝阳、于晚霜、周宪与邹淼四人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想一想当时小蕾号首次试航出海时候，见证过的美好丰收。 想一想那片蒸腾跳跃的红日鱼海。 想一想丽国战舰开进舟山海域时候的耻辱与满腔愤怒。 见证过美好，就想要去守护这份美好。 经历过耻辱，就想要去打破这份耻辱！ 不就是拼命学习吗？ 那就——来拼吧！ 指挥作战中心里，五个年轻人互相对视，然后彼此围成一个圈，同时默契的伸出手来叠在一起。 “加油！” 第59节 “今日拆战舰，来日造战舰。” “为理想和信仰而努力！” “为了国家的荣耀而战！” 稍微靠后位置的船舱里。 看着五个振奋且坚定的年轻人，跟过来的陈松、以及多位专家笑眯眯的看着，没有上前去打扰。 有几个老专家甚至看的眼含泪光，满目追忆。 许多许多年前，他们像是这样年轻的时候，也曾这样满腔热血，浑身激情。 一眨眼，原来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 华国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永远热忱，永远忠于这个国家。 那我们凭什么不能成功崛起呢？ 我们……必须、一定会成功崛起！ - 从这天开始。 常胜号内部，有五个戴着安全帽，手拿笔记本的年轻学生，在军舰内穿梭。 他们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兴趣。 凡是遇到陌生的、不懂的问题，他们会第一时间拿着小本本，乖巧向科研前辈们请教，然后认真记录下来。 刚开始的前三天，他们只是看着大家作业，一点都不来帮忙。 因为不懂，贸然帮忙只会帮倒忙。 白天看专业人员作业，晚上熬夜一起开小会，做总结分析，努力跟上大家的思路。 三天后，这些小年轻就敢上手做拆除了。 当然最出色的肯定还是钟蕾。 第一次初步污染源拆除作业过后，军舰整体蓝图随之修改调整，然后抽调一只拆除爆破队，全力攻克机舱部门。 机舱通道本身就狭窄，内部走油管道里更是有着大量的废弃油污，还可能疑似伴有瓦斯含量超标。 这绝对是最难攻克的地方，也是最危险，一不小心要出人命的地方。 关键是蓝图还不完整！ 爆破拆除队的几十个大兵不敢贸然开工，急的直上火。 “机舱蓝图缺失了一部分，我们先从侧边维修通道进，这部分管道的架构图绘制很清楚。清除掉这部分以后，一点点往里推进。导油管都安装好，一旦有油污泄/露你们务必第一时间将废油传输出去。” 据说，当时钟蕾正在机舱位置修复推测复原蓝图。 瞧见束手无策的爆破队，她当即放下图纸，拿着手电筒，背起装备箱，在一众爆破兵们呆滞的注视下，手脚麻利的攀上作业梯，钻进了机舱层！ 是的，连个招呼都没打，她就这么直接又干脆的钻了进去！ 看着这胆大到极点的漂亮小姑娘，几十个爆破队的汉子们人都傻了。 不是，你讲解就讲解，这种脏活儿我们来干就行，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就直接上手了啊！ “别别，钟蕾同志你赶紧下来！机舱层里都是各种复杂的线路和管道，甚至还伴随有毒气体！” 爆破队长脸色当场都吓白了：“里面很危险，你赶紧下来！” “瓦斯含量正常，通风系统完好。蓝图结构图显示，这里面管道线路整理的很干净，侧边还有个维修安全通道，可以从小窗钻进去。按照数据与仪器来分析，这段通道十分安全。” 钟蕾指了指一侧数据正常的测量仪，稍作解释，然后说道：“把切割机给我递过来。” 啊？ 爆破队长直接被说懵了。 但看着这小姑娘自信从容的模样，他下意识把脚下的切割机递了出去。 然后在爆破队兵哥哥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就见这漂亮小姑娘戴好口罩，将切割机扛在肩头，然后对准前面堵塞的维修通道小窗口，直接按下了切割机启动按钮。 嘶嘶嘶！ 切割机的巨大齿轮疯狂在通道尽头切割，飘落下大量灰尘与烟雾。 小姑娘略显单薄的身姿，和巨大的切割机放在一起，反差对比简直不要太强烈。 尤其是，两分钟过后。 哐啷！ 狭窄的通道尽头直接被切割机蛮横切开，露出里面被堵死的维修通道。 钟蕾放下切割机，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在一片氤氲的烟雾中，漂亮的不像话。 “破开了。” 一片寂静中，她回头说道：“来四个人跟上，从维修通道爬进去，分两个方向，先把前侧的管道区域搞定，然后继续往前推。” 就……怎么说呢。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扛着切割机，从容作业的样子有多帅。 “奥奥……那个，马上来！” 爆破队的兵哥哥估计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这会儿甚至都不敢正眼仔细去看钟蕾，一张脸莫名就臊得通红。 乖乖。 这漂亮女同志，简直酷的不像话。 而从拿着切割机参与油舱除污工作以后，钟蕾就没停下来。 此后一个月，她一直奋战在最累、最苦、最脏的一线拆除作业上。 兵哥哥们看她的目光，从脸红害羞，到敬佩尊重。 到后来，整个常胜号的人都知道了，一个叫做钟蕾的年轻女同志，干起活儿来简直不要命的往前冲。 比爷们儿都帅。 当然除了钟蕾，其余四个小伙伴，也半点不落人后。 个个都在拼命。 时间进入十二月。 寒冬腊月天，又是这荒岛海边，昼夜温差大的吓人，海风呼呼吹就算了，有几天还下了大雪。 邹淼选择的学习方向，是机械设备和动力管路。 这意味着，她是要和拆除队一起，在船舱外做拆除。 这方面最不好搞的，当属吊锚机，绞揽机。 通常情况下，需要数十人一起用缆绳，将这些巨大的器械拆除，然后托拉出去。 寒风大雪天，这种作业环境简直恶劣到让人崩溃。 邹淼性格本就怯懦内向，平时存在感也不算高，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执拗的不要命。 绞揽机拆解的时候，因为缆线杂乱，成年男人钻不进去。 邹淼怀里揣着一个热水袋，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 那天还是个大雪天。 她钻进绞缆机的衔接口，顶着大雪拆了俩小时，愣是把十几米长的绞缆机给拆了下来。 绞缆机从高空砸下来的时候，甲板上雪沫子被砸的四处飞溅。 衔接口的台子上，邹淼激动地哇哇直叫：“拆下来了！拆下来了！” 一帮专家和拆除兵们看的又好笑，又心疼。 几个拆除兵第一时间赶过去将她接下来。 这女娃娃，真是拿命在拼啊！ 那天过后，邹淼的手上，脚上都出了冻疮，半夜疼的直掉眼泪。 但她愣就这么咬牙忍着，给鞋里垫了从军舰里头拆出来的隔音棉，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作业。 和邹淼相比，于晚霜还算是好的。 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最后还是从陈朝阳那里，抢来了动力主机部分的拆除。 可这和动力相关的，哪有那么容易拆除？ 先不说别的，就常胜号最前端那一排足有几十米长的炮管，都能让拆除的人直接崩溃。 更何况还有炮台，防/空炮，鱼/雷/发射机。 这里面含有大量的污染源，以及有毒气体。 于晚霜这姑娘比邹淼还狠，看到这种动力器械眼睛都红了，每次都冲在最前线作业。 那天作业的时候，旁边的炮管突然松动，各种废弃气体、残留炮灰从管道里洒出来，当场给于晚霜埋了进去。 好在都是些炮灰，没有出现伤亡。 但就是这些有毒气体，让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躺在船舱里吸了大半瓶氧气才捞回来一命。 钟蕾等人都吓坏了。 好笑的是，于晚霜一边猛吸氧气，一边兴奋的难以自持：“拆了战舰才有可能造战舰，被大炮轰过，以后才能造出来更好的大炮！我于晚霜，就是注定要干大事儿的人！” 行吧。 这干大事儿的姑娘，就是因为这次，落下了肺病的病根儿，此后几十年，一到冬天就咳嗽。 陈朝阳选择去拆传动设备和轴系。 这个攻克方向倒是不危险，但累啊。 第60节 动力，是一艘军舰的根本，包括离合器、减速箱、轴系、推力轴承等多方面的难题。 换句话说，这些都是要用公式、数据算出来的。 拆一个，就没一个。 为了跟上进度，陈朝阳是一群人当中最忙的。 白天跟着大家做拆除，记录数据，晚上一点点审核、推算，做复盘。 他甚至没有个休息时间，也不敢睡觉。 就怕一觉醒来，要记录的东西拆没了。 二十岁的小伙子，每天就睡一俩小时，一个月熬下来，瘦了二十斤不说，整个人面色也是惨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看着那叫一个吓人。 而周宪，则是一个连轴转的机器。 他负责的是船舶系统，简单来说就是，船上一切的设备系统，都归他管。 当然在拆除作业当中，灭火、供暖、制冷、通风四个系统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哪里要拆，只要动了通风系统，周宪就得过去查看。 别的地方还好说，通风系统若是出了岔子，在机舱除污的钟蕾等人，第一个就得遭殃。 那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儿啊！ 半点不夸张，周宪接了这活儿以后，就没停下来过。整个军舰内部四层，甲板上两层，他跑遍了每一个角落，硬生生磨坏了三双鞋，鞋底磨得都是脓包。 因为还要和不同的部门沟通，他不停地讲话，最后嗓子都哑了，话都说不上来。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也很慢。 交大校园里，已经大二的造船系学生们正在认真上课。 但邹淼、于晚霜、钟蕾，以及陈朝阳四人的位置，已经不知不觉空了一个月。 听说是家里出事了，所以请假回家一段时间。 但少有人知道的是，他们正在某处寒风大雪的荒岛军舰里，玩儿命的汲取知识，为了大家共同的那个信仰，拼尽全力。 或许现在他们还不够强大，知识储备量不够丰富。 但没关系，他们还年轻，对未来充满热忱。 1956年这个冬天，他们在这艘军舰里，蜕变、成长。 然后—— 等待祖国的召唤。 第31章 深海高歌31 [] 忙碌学习起来, 时间总是走得很快。 钟蕾等人在常胜号上玩儿命作业，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悄然过去。 只是这几个孩子一个月没回来，可愁坏了黄江与顾崇青。 常胜号的拆除是一级保密行动，两位大佬没有参与权限, 只有最后的沉海爆破观测权限。 钟蕾等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还没有正式走出学校这个象牙塔。 别的孩子在教室里学习, 他们却已经开始动手拆军舰。 那可是一艘军舰啊！ 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这一个月, 小蕾妈妈来找了我两次, 话语里都是对女儿的关心。其余几个孩子的家长, 也都在惦记着。” 交大办公室里。 黄江叹了口气，对坐在旁边的顾崇青说道：“也不知道常胜号拆的怎么样了。” “等着吧, 我琢磨着应该也就这几天了。那边一旦拆完，就会通知咱们过去。常胜号的拆除只能算是前期作业, 接下来的托运、爆破、沉海才是重头戏。” 顾崇青眼睛里也有些担忧。 他怕几个孩子太年轻，贸然进入军舰里作业，这种沉重的压力，会压垮他们。 顾崇青和黄江两个大佬，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路吃苦走过来的。 报效祖国的这条路有多难走，一路走过来的人都深有体会。 但顾教授说话的时候, 瞥见办公桌前的一沓文件，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这五份入党申请书，是驻申市海军方面递过来的，小蕾他们五人，被海军方面举荐成为预备役党员, 现在就等他们回来, 递交申请了。” 单手放在那沓文件上拍了拍, 顾崇青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错, 这次孩子们的表现，海军那边应该很满意。” 黄江闻言也跟着笑了。 参与8105型拖网渔船设计、舟山海域护航、军舰鱼礁等多项不可思议的行动，这样的年轻人，谁会对他们不满意呢？ 正当两个大佬低声交谈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敲开。 一位身穿军装，模样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沉声道：“黄工，顾教授，我接到上级命令，带两位前往常胜号的爆破沉海现场。” 这么快！ 看来常胜号的拆除行动完成的非常顺利。 “好。” 黄江和顾崇青对视一眼，然后两人赶忙站起来，跟着那位中年军人往外走。 一个月没见钟蕾几人，作为孩子们的老师，两位大佬心里也着实惦记得很。 - 常胜号。 一个月前，船舱内部虽然说破败，但无论是电灯，还是各种生活、办公器具都配备的非常齐全。 然而短短一个月时间，这里已经全部空了。 到最后电路、通风系统被拆除后，哪怕是大白天，船舱里也是黑黢黢的。 大家头戴探照灯，拿着手电筒作业，有时候甚至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反正……闷头干活儿就对了。 滋滋滋。 机舱里，钟蕾抱着机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作业了许久。 这条油污通道，很快被清除干净。 舱内的机械轰鸣声骤停。 钟蕾放下手中的机械，蜷缩在狭窄的通道里缓了一会儿，然后把口罩拉下来，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 短短一个月时间，她瘦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疲惫。 但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有神，状态半点都不见萎靡。 “搞定了。” 略微休息过后，她说道：“继续，下一条通道。” 这一个月来，钟蕾重复过最多的话，大概就是这句—— 继续，下一条通道。 “好。” “注意探照灯电量。” “通风系统已经断了，大家务必小心。” 在钟蕾身侧，一群爆破队的成员彼此招呼。 队长习惯性的打开蓝图，用手电筒照过去，眯起眼睛费力的观察，同时嘴里说道：“钟蕾同志，下一条通道是……” 说到这里，队长突然没了声音。 钟蕾等了片刻，没等到下面的话，疑惑道：“下一条通道是哪里？” “好像……好像没下一条通道了。” 队长就差把脸贴在蓝图上了，他仔细看了好几遍，磕磕巴巴的这么回了一句。 机舱里骤然陷入安静。 再然后，是爆破队成员们谴责的声音。 “队长，你确定没看错图纸吗？” “怎么会没有下一条呢，难道蓝图又缺失了？” “该不会是眼花了吧，你再看看。” 面对手底下兄弟们的质疑。 队长有些底气不足，挠头为自己辩解：“就是没了啊，我看了四五遍，不可能有假！” 钟蕾同样有片刻的怔愣。 但很快她放下手中的器械，看着狭窄通道层里的爆破兵们，笑道：“你们队长没看错，确实没有下一条了，因为我们的拆除作业，完成了。” 完……完成了吗？ 机舱里黑黢黢一片，钟蕾那张带着绚烂笑容的脸，在作业灯的照映下，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爆破队长呆呆地看着她，突然整个人一屁/股坐下来，也咧开嘴笑了：“乖乖，终于完成了啊。” “咱们这个活儿，干了多少天？” 第61节 “不知道啊，没日没夜的干，怕是得有一个月了吧。” “说出去谁敢信，咱们竟然真拆了一艘军舰！” 当听到钟蕾那句‘完成了’的时候。 一群爆破兵们瘫倒在地，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终于拆完了啊！ 大家在机舱通道里缓了很久，然后又一个个颤巍巍的爬起来，从作业梯下去。 钟蕾下梯子的时候，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她实在是太累了。 当钟蕾被两个爆破兵搀扶着走出机舱，到甲板上之后没多久。 陈朝阳、邹淼、于晚霜、周宪等人，先后从军舰各处踉跄着走出来，身边是一群蓬头垢面、脸色苍白的科研专家，以及爆破兵们。 寒冬腊月天，外面狂风呼啸，一片亮堂。 很多人出来的瞬间，都下意识捂住眼睛。 太亮了，他们在黑黢黢的军舰内待了这么久，一时间都没办法适应外面的亮度。 等稍稍适应了，大家彼此对视，都瞧见彼此眼睛里的满足。 他们真的把常胜号给拆完了！ “机舱拆完了啊？” “对，通风系统这边也搞定了。” “动力系统已完成。” “今晚应该就能实施钻孔爆破。” 一群累的满身疲惫的人凑在一起，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兴奋庆祝。 因为真的太累了。 累到没心思想别的，抓紧时间把接下来的爆破搞定才是关键！ 然而不管接下来任务有多关键，终究还是得喘口气歇一歇的。 就歇一会儿就好。 甲板上。 钟蕾五人艰难的凑在一起，大家靠在船舱口，大口大口的猛吸冷空气。 船舱里待久了，身体极度缺氧，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整个人都舒坦不少。 大家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笑。 啊，也不知道为什么笑。 反正就是很好笑嘛。 旁边甲板栅栏上还有昨夜残存的积雪，十分白净。 等笑够了。 陈朝阳舔了舔干涩的唇，有气无力的对周宪说道：“学长，你喂我一口，我渴。” 他这一个月都没好好睡觉，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十分惊悚，脸色惨白，瘦的眼窝都坳陷进去。 当然周宪也没好到哪里去，嗓子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听到陈朝阳的话，周宪吃力的爬起来，先是抓一把雪猛然塞进嘴里，然后又给陈朝阳塞了一大口。 “咳咳咳！” 两个男生嘴里各塞着一把雪，被冻的直咳嗽，却又舍不得吐出来。 这雪的味道，可真甜呐。 其余三个女孩子见状，也有些心动。 于是黄江和顾崇青来的时候，看到这就是这心酸的一幕。 五个年轻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袄，一个个蓬头垢面，脸色苍白。 他们彼此靠在一起，一人手里捧着一把雪在吃。 大冬天的，还是在海边，这雪估计比冰碴子还冷。 但他们却吃得很满足。 “小时候我吃这个，被我妈打过。” “哈哈哈哈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可……我突然有点想我妈妈了。” “周学长，你少吃点，对嗓子不好。算了你吃吧，反正你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 “军舰上要学的东西可真多啊，我记录了整整两个笔记本！” “有天晚上我死活睡不着，因为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所以我钻进了常胜号被拆除的大炮管道里，睡了没多久，脑子突然就通畅了！” 啊。 不用想，最后一句话肯定是于晚霜说的。 一个被炮灰埋进去又被扒出来，还敢钻大炮管道睡觉的狠人。 钟蕾几个人听完，笑的肚子痛。 但因为没多少力气了，连笑都没什么声音。 这时候，大家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两双鞋子。 众人吃力的抬头，发现黄江和顾崇青站在身前，两个人眼圈都红通通的。 “咳咳……黄老师！顾老师！你们知道吗，我们真的拆了，真的拆了一艘战舰！” 瞧见两位老师。 陈朝阳一口将嘴里的雪吞下去，努力压住自己的咳嗽声，兴奋道：“真的，我们都上手拆了！钟蕾拆了机舱，邹淼拆了绞缆机，于晚霜还被炮灰给埋了哈哈哈……唉唉？顾老师？” 没等陈朝阳把话说完。 顾崇青蹲下来，一把将他和周宪揽在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好孩子，快别说了，好好歇一歇。” “你们这是拿命在拼啊。” 黄江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他看着邹淼手上的冻疮，于晚霜以及钟蕾苍白的脸，心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两个老师平时都挺严肃的。 突然来这么一下，大家都有点无措和茫然。 “老师，就……其实也没有什么。” 钟蕾摇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关键我们自己喜欢。” 对啊，自己喜欢。 所以拿命去拼，也是开心的。 所以拆完战舰以后出来，大家才会靠在一起笑。 因为很满足啊。 “对对，老师你别哭啊！” 陈朝阳也有点慌：“我们真没啥苦的，这一个月我到了特别特别多的东西，等回去以后，我肯定能进步一大截！” 可其实这群年轻人不明白。 他们越是懂事儿，长辈们越是心疼到想哭啊。 多好的孩子！ 更远处的甲板上。 一群科研人员，和爆破兵们安静看着钟蕾等人，眼睛里都是敬佩。 显然，这一个月下来，五个年轻人用实际行动征服了一整个战舰的人。 “少年强，则国强。” 不知道什么时候，驻申市海军第二指挥部的指挥官登上了常胜号。 他盯着钟蕾等人，自己感慨着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走过去，朝着钟蕾敬礼。 “钟蕾同志，你先前拟定的钻孔爆破计划，已经被审核通过。接下来，你将被任命为此次常胜号爆破沉海行动第二负责人。” 指挥官沉声说道：“我将和你一起，共同完成这次军舰鱼礁任务。” 一片沉默当中。 钟蕾在老师的搀扶下站起来，郑重向指挥官回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身材纤细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破旧棉袄，脸色苍白疲惫，看起来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下。 但她的目光很坚定，神情果敢，浑身都是风骨。 在钟蕾站起来以后。 陈朝阳、邹淼、周宪以及于晚霜先后踉跄着爬起来，一个个神情振奋。 这个庞大的，不可思议的军舰鱼礁计划，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完成了！ 所以，继续冲吧！ “一个随时随地都在发光的女孩子。” 看着钟蕾，指挥官在心里默默想着。 半个小时后。 常胜号上所有人全部撤离。 荒岛外，两艘护航舰不知道何时开了进来。 第62节 钟蕾在老师的搀扶下，带着其余四个伙伴，跟着指挥官一起，登上了其中一艘护航舰。 和陈旧、破败的常胜号不一样，这艘护航舰崭新且富有生命力。 护航舰的指挥中心内，有数十人正在待命。 “接下来，看你的了。” 指挥官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色哨子，递给钟蕾，沉声道：“钟蕾大副。” 在黄江、顾崇青欣慰的注视下。 钟蕾将哨子挂在脖颈处，然后脚步沉稳的走到操控台前站好，拿起了手中的对讲机：“呼叫第一爆破小队，呼叫第一爆破小队。这里是773护航师麾下常康号，听到请回答。” 很奇怪。 明明就是个小姑娘，还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袄，没有半分气势可言。 但当她站在操控台前的时候，眉眼间的自信神采，简直光彩夺目。 “第一爆破小队收到，请指示。” 无线电台里传来第一爆破队的回应。 操控台前放着一张完整的，常胜号的蓝图。 钟蕾低头瞄了一眼，然后说道：“常胜号钻孔爆破行动开始，船侧3-2-3位置，放火药。” 她话音落下。 荒岛上，一队爆破兵登上常胜号，开始作业。 五分钟后。 “报告，3-2-3位置火药已投放完毕。” 钟蕾闻言想也不想，沉声道：“十秒过后，开始爆破。” 指挥中心有瞬间的安静。 这个爆破作业，一旦出现误差，那就会给接下来的拖行带来麻烦，绝对不容出差错。 别说后面的陈朝阳等人。 甚至就连指挥官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此刻。 两艘护航舰里，各个通讯部门听着从指挥中心传来的那道沉稳女音，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是！” 爆破小队领命。 10. 09. …… 01. 轰！ 远处常胜舰的爆破声，通过无线电台传进指挥中心。 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等待结果。 钟蕾站在操作台前，沉声道：“第一爆破小队，五分钟后返回，检查爆破结果。” 结果很快被反馈回来。 “报告，爆破正常！” 船舱内众人都松了口气。 钟蕾的声音依旧沉稳：“很好，暂时休息。第二爆破队跟上，目标点位……” 这次爆破，是给常胜号侧边开孔，方便两艘护航舰用绞缆机吊住常胜号，托运去内海沉放。 而这些被炸开的孔洞，将来也会作为鱼群进出常胜号的活动通道。 爆破作业在钟蕾的指挥下顺利完成。 当天晚上，深夜。 常安、常康两艘护航舰，用吊机勾住常胜号，悄悄离开荒岛，来到了华国某处内海。 “坐标海域443.772.558，雷达定位器已投放。” “目前海面风速正常。” “绞缆机注意，三分钟后，开始沉海。” 操控台前。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钟蕾有条不紊的发布指令。 最后，她拿起对讲机转身看向船舱里的众人，肃然道：“诸位，请全体起立，送别常胜号。” 常康、常安两艘护航舰内，数百人集体起立。 苍茫漆黑的大海之上，两艘护航舰，拖着一艘更大的战舰，在海面上安稳地前行。 在三艘军舰身后，被拖出来三道长长的白色浪花。 三分钟后。 常康、常安两艘护航舰同时收起绞缆机。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中。 钟蕾冷静沉稳的声音传遍战舰的每一个部门：“绞缆机回收，常安常康返航。爆破组待命，五分钟后启动爆破装置。” 随着她一声令下。 失去托运力的常胜号轰然沉入水下，在海面上溅起高高的浪花。 常安、常康转向返回。 方才来的时候是三道波浪，如今只剩下两道水线，在海面上拖得很长。 水面之下。 庞大的常胜号缓缓沉入海底，将整个水面搅的一片晃荡。 再接着。 一声沉闷的、巨大的爆破声在常胜号中间炸响，然而无论是火光、还是爆破声，都被无边的大海吞噬掉。 只有成群结队的海鱼四处疯狂逃逸。 被炸开的常胜号，随着爆破推力，一点、一点的沉落在海底最深处的泥沙里。 鱼儿的记忆很短暂，很快忘却了方才的爆炸，好奇的在常胜号周围游荡。 它看起来满目疮痍。 但其实不是。 因为它将在这湛蓝色的海底，重新踏上守卫祖国的征程。 不久的将来，这片荒芜的海底沙地，会变成一片鱼海。 华国的丰收之海。 常胜号—— 永远常胜，重获新生。 第32章 深海高歌32 [] 交大, 教师宿舍楼。 寒冬腊月天，外面风呼呼的吹，然而奇怪的是，太阳还在天上挂着。 虽然并不炙热, 但亮堂的光线仍旧从窗外照进来, 略微有些刺眼睛。 陈朝阳就是被太阳光给刺醒的。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 在床上迷茫的征愣三秒钟, 然后一咕噜从爬起来。 “林老师, 顾老师, 今天咱们拆哪里？” 嘴里大声嚷嚷着，他顺势拿起床头的笔记本和钢笔, 着急忙慌往外冲：“拆推力轴，还是轴系……” 林老师和顾老师, 是常胜号上作业拆除的科研工作人员。 这一个月以来，陈朝阳经常跟着他们学习，所以称呼对方老师。 然而。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应声。 当陈朝阳连带着笔记本冲出去后，却茫然的的发现，怎么眼前这地方有点陌生呢？ 沙发、书架、桌椅…… 不对啊, 常胜号上的相关生活家具，是第一批被拆除清理出去的啊！ 陈朝阳盯着眼前的小房间沉默三秒，然后脸色突然变得难堪起来。 “小蕾！周宪！你们人呢，出大事儿了！” 他将手里的笔记本匆忙往怀来一塞，沉着脸大声喊道：“常胜号上还有生活污染源没有拆除干净……唉？” 喊话的同时, 陈朝阳冲出了客厅门。 外面天光大亮, 寒风呼呼的吹。 教师宿舍的走廊上, 钟蕾、周宪、邹淼以及于晚霜正伏在栏杆上, 懒洋洋的晒太阳。 “还有什么没拆啊？” 第63节 听到陈朝阳的话，钟蕾转过身来，笑眯眯的说道：“陈学长加油拆。” 旁边，邹淼三人没忍住笑出声。 此刻距离那天常胜号沉海，已经过去了三天。 大家从荒岛回来后，被送去卫生所诊治，然后被顾崇青安排在交大教师宿舍楼里休养。 其余人还好。 陈朝阳一个月没睡觉，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吃，到今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只不过因为没日没夜的做拆除工作，他已经习惯了。 现在一睁眼，恍惚间还觉得自己在常胜号上呢。 “奥。” 听到钟蕾的话，陈朝阳怔愣片刻，这才反应过来。 他不自觉的吁了口气，走过去有样学样的跟大家一起排成排、趴在栏杆上，咧开嘴笑道：“差点以为常胜号上还有污染源没拆除，刚才我整个人都吓得不轻。” 其实也不怪陈朝阳。 在荒岛大雪天的常胜号上待了一个月，骤然回到校园里，多少就有点恍如隔世的不真实。 五个人趴在栏杆上，向外看去。 宿舍楼下不知道是哪个老教授种的几株梅花，此刻已经开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清幽的香味儿。 更远处的校园里。 有学生在嬉戏打闹，梧桐树被风吹得四下摇摆。 这些画面，看起来安逸又美好。 尤其是，五个人在常胜号上忙碌了整整一个月，难得有个休息的时间，此刻都极其享受这种懒散悠闲。 但这种悠闲日子，稍作享受就好。 久了，大家反而不太习惯。 “顾老师说，等陈学长醒了，让我们一起去找他。” 钟蕾从栏杆上直起身，笑道：“一个月没来上课，这马上就要考试了，咱先去找顾老师，然后回去把课业补上吧。” 说到底，大家现在还是学生。 要以学业为重。 “也不知道顾老师找我们做什么。” “可能就是交代常胜号的后续保密工作吧。” 五个人这么揣测着，一起去了顾崇青的办公室。 然而刚进办公室，钟蕾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仅顾崇青，黄江也在。 两位老师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办公桌上放着一沓资料。 “来了？” 瞧见这五个年轻孩子，顾崇青指了指身前的位置，示意他们各自找地方坐下，然后说道：“这份申请书，你们认真填写。” 申请书，什么申请书？ 钟蕾有些疑惑，然而等看清楚那份文件上的‘入党申请书’以后，，猛然抬起了头。 “竟然是入党申请书！” “老师，这……” 陈朝阳几人惊愕过后，神情都有些激动。 “这次军舰鱼礁计划，一切过程全部保密，你们付出了这么多，却半点不能让外人知道。不像是先前发明小蕾号那样，可以迎接鲜花和掌声。” 看着神情激动的学生们，顾崇青认真道：“老师就是怕你们心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绝对没有不舒服！” 周宪看着眼前那份入党申请书，表情略显激动：“这份申请书，绝对是这个月忙碌以后，我收到的最大惊喜！” “如果真是为了鲜花和掌声，我们肯定不能在常胜号上坚持那么久。” 邹淼伸出手来，露出手上涂抹了药的冻疮，笑道：“老师，我们就是自己喜欢这么做。” “这一年多以来，我们经历了很多普通人没经历过的事情，早就确定了自己的信仰。” 于晚霜安慰似的挽住邹淼的胳膊，笑道：“虽然我们没确切聊过这个话题，但我相信，我们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我们曾经见证过丰收，也经历过劫难，又共同在常胜号上学习。” 陈朝阳咧开嘴：“老师，小蕾号收网的时候，海湾码头渔船等我们一起返航的时候，常胜号沉水的时候，每一次都是我最开心满足的时候。” “为国效力这条路很难走，但……路再难走，也总是要有走人的不是吗？” 钟蕾和其余四人笑着对视，然后做最后的总结：“华国之所以能有今天，就是因为少数人走了这条路，为大多数人换来了和平、安康。我们，也想试着成为那一小部分人。” 这次常胜号上的拆除行动，对于五个年轻人影响很大。 如果说先前的经历，让大家有一颗闪闪红心的话。 那么在常胜号上经历的一个月，让几人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与信仰。 现在之所以能如此坚定的说出来，是因为—— 大家一起学到了关于战舰、关于军备武器的知识。 今日拆战舰，明日造战舰。 这可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 看着五个学生坚定的年轻面孔，黄江和顾崇青笑的十分欣慰。 “老师以你们为骄傲。” 顾教授伸出手来，在五个学生肩膀上一人轻轻拍了一下，沉声道：“既然你们决定了走这条路，那就一起走下去吧，接下来黄老师会带着你们一起宣誓。” 这边。 黄江将一面党旗从抽屉里拿出来，挂在了墙上。 鲜红色的党旗上，绣着金黄色的镰刀与锤子。 办公室里很安静。 外面狂风呼啸，隐约间似乎还裹挟着不知道从哪个教室里传来的读书声。 在两位老师眼眶微湿的注视下。 钟蕾、陈朝阳、周宪、邹淼、于晚霜五人，挺起脊梁站在党旗前。 大家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坚定。 再然后，五人齐齐敬礼，郑重宣誓：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纲党章，执行党的决议，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随时准备牺牲个人的一切，为全人类彻底解放奋斗终身……”* 此后数十年。 不管再苦再难，只要想起今日的宣誓，就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他们在最好的年纪，选择把自己上交给了国家。 有国家站在背后，还担心什么呢？ 所以，冲吧！ - 这天过后，钟蕾五人回归校园，开始彻底沉下心来学习。 常胜号上收获到的知识，是一笔庞大的、不可思议的财富。 而这些知识，需要时间来消化。 大家学习正常课业的同时，在各自选择的领域认真钻研。 然后再凑一起合力商讨。 大一时候大出风头的牛人钟蕾，刻意在学校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偶尔有人瞧见她，也是抱着厚厚的书籍神色匆匆。 她好像很忙，不上课的时候，永远都泡在图书馆里。 一个大学校园里的人太多了，每天都有新鲜事。 哪怕是钟蕾这样的天才，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光环也在悄然削减，最后不再成为焦点。 只是每年到了考试出成绩的时候，钟蕾、于晚霜、以及邹淼的名字，稳稳的占据班级前三名。 这个时候又难免引来一阵惊叹。 陈朝阳选择休学一年。 他在常胜号上的优越表现，征服了某几个研究所的科研专家，在签署了保密协议以后，有幸去研究所学习一年。 一年后，他和钟蕾等人同级。 三年后，他们即将一起毕业。 这三年好像是一晃眼就过去了，相比于大一时候，平淡且寻常。 没什么好讲的。 但其实不是。 没有人知道，这三年来，五个年轻人消化掉了在常胜号上学来的知识，有了怎样不可思议的进步。 奥对了，还有常胜号。 说起来，小蕾号在这三年来，被定制了二十艘，编号从8105-01，排到了8105-20。 工业渔船入海，简直就是‘鱼群收割机’。 但奇怪的是，内海里的鱼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多了？ 第64节 刚开始，很多最穷苦的散户渔民们，都在担心因为小蕾号，大家能捕到的鱼越来越少，日子将会过得越来越难。 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渔民们惊愕的发现，大家现在每次出海，收获都挺不错。 偶尔还能捕到超大号的鱼！ “怪事儿，我感觉近两年，海里的鱼越捕越多。” “是因为国家出台了政策，限制工业渔船捕捞，和拖网孔大小了吧。” “不管什么说，咱们的日子确实有所改善了。” “是嘞，现在每天都有盼头。” 日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变好。 因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嗯……确切的来说，不是人。 是一艘船。 在很多人看不到的大海深处。 一艘叫做常胜号的军舰，经过三年的蜕变，从当初的满目疮痍，化作了一片翠绿色的水藻鱼礁。 它就像是沙漠中心的绿洲，深海中的明珠。 无数的鱼群不远万里，从遥远的太平洋深处赶来，在这里栖息，繁殖。 这幅画面很美很震撼。 只是因为潜藏在大海深处，所以没有人看见。 钟蕾读大三那年，也就是1958年。 一份关于丽国‘鹦鹉螺’号核潜艇的外军情报，送进了我国国防部。 这些情报是这样讲的： “鹦鹉螺”号核潜艇从1954年初下水，到1957年4月第一次更换燃料棒时为止，总航程达6万多海里，其间大部分是潜航，“鹦鹉螺”号仅消耗了几公斤铀；而常规潜艇航行同样的距离，要消耗大约8000吨燃油。 “鹦鹉螺”号在历次演习中遭受了5000余次攻击。据推演，若是常规动力潜艇，它将被“击沉”至少300次以上，而动作迅速的“鹦鹉螺”号仅被“击中”3次。* 核潜艇恐怖的作战能力，以及令人恐惧的隐蔽性和灵活性，令整个世界为之震惊。 靠着这艘核潜艇，丽国在大海之上越发猖獗，我国外交十分被动。 数天后，一份名字叫做《关于开展研制导弹原子潜艇的报告》的申请计划，被送进了中央。 两天后，这份计划申请被批准。 申市交大造船系教授顾崇青、船舶重工集团七零九所总工黄江临危受命，被任命为核潜艇研发的负责人。 数天后，钟蕾等人惊讶的发现，两位老师……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时间来到1959年。 我国核潜艇研发没有丝毫进展，无奈，只能向苏国老大哥求援。 恰逢当时苏国领导人访华。 然而这位领导人当时拒绝了我们，并且傲慢表示：“核潜艇技术复杂，价格昂贵，你们搞不了！你们也不用搞，苏国海军有这种武器，同样可以保卫你们。”* 这个时候我们才懂，原来老大哥也是靠不住的。 大国重器，唯有自己掌握，才能不被羞辱！ 传闻当时教员非常生气。 他的一句名言便传遍了部队、院校和全国的相关科研单位。 他说：“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作者有话说: ps： *入党宣言来自五十年代资料查找。 *这句话出自网络。 *鹦鹉螺号资料查找来自网络。 *赫鲁晓夫原话。 *这句话是教员的原话。 第33章 深海高歌33 [] 教员那句关于研发核潜艇的豪言, 迅速在全国科研圈子里传开。 而被任命为核潜艇研发负责人的黄江、顾崇青二人，很快便感受到了压力。 丽国在开着核潜艇对我们耀武扬威。 苏国老大哥的核潜艇，也已经在去年成功海上试航。 而我们呢？ 我们……甚至连核潜艇长啥样都不知道。 半点没开玩笑，就是这么离谱。 核, 这本身就是个世界级难题。 丽国早在十多年前就造出了原/子/弹, 而我国的原/子/弹, 于1954年开始研发, 目前进行到哪一步, 还是未知。 陆地上的核/弹头我们都没搞明白, 更别提带着核/弹头下水，研发核潜艇了。 其中的难度, 可想而知。 辽宁、葫芦岛。 在这个偏僻、落后、甚至周围没有人烟的秘密基地里。 黄江和顾崇青两人，坐在破败的瓦房屋里, 热的浑身汗流浃背。 国家太穷了，给的科研经费十分有限。 这里连电风扇都没有配备，基地到处都是蚊子，一不留神就被叮的满身包。 偶尔还会有老鼠、蛇之类的，从潮湿的床底、墙角爬出来。 但再艰苦的条件，此刻都不如两位大佬心里苦。 从去年被秘密任命为‘天字一号’核潜艇研发负责人, 带着三十个科研人员来到葫芦岛以后，已经整整一年了。 一年时间，科研任务毫无进展。 不是大家不想有进展。 是没得进展啊！ 你都不知道核潜艇是个啥东西，那你怎么研发？ “上面已经明确表示，核潜艇必须要搞出来。” 顾崇青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涩声道：“可这都一年了, 半点进展都没有, 老黄, 你说咱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 黄江坐在位置上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来，说道：“算算时间，那几个孩子们，最近这段时间就要毕业了吧。” 研发核潜艇属于一级保密行动，半点不能泄/露。 所以当时黄江与顾崇青离开的悄无声息，包括家人，以及钟蕾他们，都不知道两位老师消失去了哪里。 “是啊，一转眼，他们就要毕业了。” 顾崇青叹了口气。 然而等他抬起头来，看到黄江那双迟疑的眼睛，顿时提高声音道：“老黄，你该不会是……他们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研发核潜艇，很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 教员说的一万年，那确实过于夸张。 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此后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都不见得能把这玩意儿给研发出来。 钟蕾他们才二十出头的岁数。 如果加入这个研发行动，那就代表着……未来的一生，这几个孩子们可能都会被困在这偏僻穷苦的葫芦岛上。 “但凡我们现在有些思路，我都舍不得让他们过来。可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啊。这几个孩子，是你我看着他们成长起来的，他们现在虽然年轻，但拆过军舰，脑子里有着让我们都惊叹的科研学术知识。” 黄江抿了抿唇，沉声道：“国家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他们……也是时候该顶上来了。” 其实，天字一号核潜艇研发团队，目前的三十名成员，除了黄江与顾崇青之外，都很年轻。 大家的平均年纪都不超过三十岁。 那既然这些人都加入了科研团队。 钟蕾等人，自然也可以。 “这……”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顾崇青还是有些难受。 他看着周围屋子里的艰苦条件，默默叹了口气。 “这几天，我向上面申请回首都一趟，先去汇报工作，然后提一提团队扩招的事儿，把小蕾她们的名字报上去。” 黄江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一旦她们的身份资料审核通过，我这边立刻打电话，让他们来首都。” 核潜艇研发不是小事儿。 任何一个被确定为研发团队的人，都要先经过严格的资料审核。 一周后。 黄江悄悄离开葫芦岛，返回首都。 第65节 - 1959年夏天。 在交大读了四年书的钟蕾等人，迎来了自己的毕业季。 但其实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毕业是个很迷茫的事情。 到了这一天，大家忙着收拾打包行李，忙着互相道别，忙着彼此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各奔东西。 钟蕾人缘很好，这一天下来，收了足足整个笔记本的联系方式。 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特地来和她道个别。 这大学四年，钟蕾可以说都一直在学习专业知识。 从申市图书馆、交大图书馆，到七零九所，甚至船舰研究院的资料馆，她把相关书籍、资料都翻了个遍。 这种书不离手的忙碌状态，让她的大学生活过得非常充实。 但饶是如此，毕业的时候，也难免有些感慨。 和同窗了四年的同学们一一道别完，挎着书包走出宿舍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黄昏时候。 邹淼、于晚霜、陈朝阳与周宪四人，在宿舍楼外等着她。 “恭喜毕业。” 瞧见钟蕾出来，周宪笑道：“一起走走吧，过了今天，大家就要各奔前程了。” “好。” 钟蕾将书包背好，五人并排走在学校的主干道上，谁都没再说话。 大家的表情多少都有些恍惚迷茫。 毕业过后，肯定要面对离别。 周宪选择去了船舶重工集团，那边有个老前辈很喜欢他，点名要他。 刚好钟蕾等人也要毕业了，他索性辞去了在交大的导师工作。 于晚霜与邹淼约好，要去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总工陈松已经给她俩安排好了职务。 陈朝阳去的是个保密部门，没说名字。 应该和他之前休学去了某个研究所学习有关。 至于钟蕾，是五人当中唯一还没定下要去哪里的。 但大家倒是没人替她担心，因为以钟蕾的本事，去哪里都受欢迎。 “小蕾，要不你也来舰船武器装备发展战略研究院吧。” 邹淼犹豫着说道：“当时你入学的时候，陈工就想你去他那里。” “我不着急，过俩月我哥结婚，先忙家里的事情。” 钟蕾摇摇头：“大学这几年一直在忙着学习，我想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段时间。” 这三年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钟衡到了婚配的年纪，相亲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听到钟蕾这个回复，大家面面相觑。 小蕾向来刻苦，大学这几年，可以说是拼了命的在学习知识，半点不曾松懈。 突然听到她说要休息，众人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那好吧，不过陈工说了，随时欢迎你来他这边。” 邹淼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顾老师和黄老师去了哪里，都一年了还没有消息。” “应该是参与了什么保密行动，像是那个时候我们拆除常胜号那样。” 于晚霜轻声说道。 奥。 其实大家心里多少都对此有所猜测。 只是毕业的时候，也没能见一面两位老师，多少就有些遗憾。 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可能是因为，对未来的迷茫和忐忑。 又或者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坚定的朝着那条路走下去。 当然，还有接下来各奔东西的分别。 大家就这么默默走着，没人再开口说话，看起来都情绪不高的样子。 “怎么了啊这是，一个个蔫儿的可以。” 一片沉默中，钟蕾笑了笑，说道：“来来，抬头看。” 众人闻言抬起头来。 黄昏尾声，只剩下一点点刺目的晚霞在远处的天空上。 校园主干道里亮起了路灯。 因为大多数学生都已经离校，校园里空空荡荡的。 茂密的梧桐树在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那几栋熟悉的教学楼，校园里安静的伫立，入眼之处整个世界都被晚霞染得微微发红。 “你们看眼前这晚霞漫天，灯火通明的校园，像不像是在说——” 钟蕾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笑道：“恭喜毕业，人生已经踏入新的征程，从此以后前路宽阔，而未来……都会被你轻松踩在脚下。” 她的笑容依旧灿烂耀眼，和印象中一样，似乎从来没有迷茫或者颓废。 仿佛浑身都充满力量。 看着这么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家莫名的，就一起跟着笑了起来。 钟蕾，真是个小太阳一般的革命战友啊。 十多分钟后，五个年轻人结伴走出交大，然后各自分别。 他们要去拥抱属于自己的未来。 - 钟蕾回到家的时候，徐美霞已经把饭做好了。 “哎，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徐美霞这辈子是积了什么福气，能有一双这么优秀的儿女。” 徐美霞笑眯眯的看着钟蕾坐下，感慨道：“小蕾毕业了，到时候找个离家近的工作，妈也能照应下你。至于你哥，马上就要结婚成家，搬去厂子分配的新房住。这一转眼啊，你们都长大了。” 说到最后，徐美霞眼圈微红。 至于钟衡，则是罕见的脸色微红。 显然，相亲的那个姑娘，他很满意。 “妈，你说说你，这日子越过越好，怎么还哭上了呢。” 钟蕾凑过去，替老妈擦了擦眼角，调侃道：“我哥都快结婚了，你可得抓紧时间给他操/办好，要不然嫂子不进门了，你就等着哭吧。” “呸呸呸！瞎说什么胡话！” 徐美霞闻言被气笑了。 “哥，我采访一下你啊，马上要结婚了，你现在什么心情？” 钟蕾又看向自家哥哥，调侃般的问道。 “你想知道？” 钟衡瞥了她一眼，冷不丁的说道：“让咱妈找人给你介绍俩男生，你先相相看，就知道了。” “……？” 钟蕾顿时觉得不妙。 果然，听到这话的徐美霞顿时来了兴致。 她双眼放光的说道：“前段时间，陈厂长还跟我提了呢，说你跟朝阳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真要有那意思，咱两家亲上加亲多好！我看朝阳那孩子就不错，学习好，也懂礼貌，模样也好……” 奥。 真是要命。 钟蕾顿时瞪了钟衡一眼，认命般的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饭。 钟衡在旁边无辜的看好戏。 本以为今天又是一个普通却温馨的‘家庭催婚唠叨日常’。 钟蕾甚至都在想着怎么赶紧吃完饭开溜。 直到……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叩开了钟家的门。 开门的是钟衡，他疑惑的看着对方：“你找谁？” “你好，我找钟蕾。我是首都船舶重工集团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员，根据上级命令，临时征调钟蕾同志去首都出差。这是我的证件，这是黄江黄工的亲笔信。” 对方自报家门，并且给出了证件，和黄江的信。 竟然是老师的来信！ 在餐厅吃饭的钟蕾赶忙跑出来，等拆开信略微翻阅后，她脸色严肃起来，问对方：“什么时候出发？” “今夜的火车。” 那穿军装的男人回复道。 “这么着急啊？那这收拾下行礼都来不及。” 徐美霞闻言，慌忙要去给女儿收拾东西。 “不用了妈，我从学校拿回来的行礼还没收拾，刚好带着。” 第66节 钟蕾摇摇头，迅速回屋带着一包行礼，跟着那人往外走。 好好的一顿饭，吃到一半，女儿却走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徐美霞没忍住交代道：“出完差赶紧回来啊，路上注意安全。” 说实话，徐美霞此刻是担忧的。 女儿长这么大，头一次出远门，还是只身一人去首都！ 这让她怎么放心的下。 “知道了妈。” 楼道外传来钟蕾的回复。 徐美霞叹了一口气，把门关上，心里念叨着，也不知道黄江这次有什么急事儿，突然让小蕾去首都出差。 可千万别像她高中毕业那次一样，泡在研究所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 钟衡的婚礼在两个月后，到时候希望女儿可千万别错过。 然而，让徐美霞怎么都想不到的是。 钟蕾这一去，此后三十年都没回来。 第34章 深海高歌34 [] 当天晚上九点多, 钟蕾跟着那位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员，登上了去往首都的绿皮火车。 这个年代的火车很慢，从申市到首都，得将近二十四小时的车程。 而且车票买的还是硬座。 “所里最近经费紧张, 能省一点是一点。” 上车后。 那位中年科研人员有些歉意的说道：“夜里我去找个地方打地铺, 给你腾个宽敞点的地方睡会儿。” 换做平时, 他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为国家办事, 辛苦点也没什么。 所里大家出差, 都是这样。 但这次不一样，钟蕾是个年轻漂亮小姑娘。 说这话的时候, 这位科研人员打量着钟蕾精致年轻的侧脸，在心里暗自揣测。 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劳师动众, 让他连夜千里迢迢来申市接一个小姑娘。 主要是……这女孩儿看着真的很年轻。 “不碍事的。” 然而面对科研人员的歉意，钟蕾笑着摇摇头：“一天时间，对付下就过去了，你来回折腾这么一趟也挺辛苦的，先睡会儿吧，我帮你看着行礼。” 女孩子不仅长得好看, 笑起来也很温暖耀眼。 这个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员，前天夜里收到调令从首都出发，今天凌晨来到申市，在相关部门报备，交接签字流程以后, 又马不停歇叩开了钟家的门, 带着钟蕾返回首都。 两天下来, 人确实有些遭不住, 满身都是疲惫。 听到钟蕾的话，他怔愣片刻，瞧着对方脸上温暖的笑意，顿时也跟着笑道：“那行，我就只眯一会儿，两个小时后你叫醒我。” 绿皮火车吭哧吭哧晃悠着往前行驶。 那位中年科研人员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钟蕾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想着一些心事。 老师和顾教授消失了一年，多半是接到了国家的保密科研项目。 现在黄江突然让她过去，很大可能是有任务要交代。 但老师的信里什么都没说，只写了一句话。 小蕾，速来首都一趟。 有时候，文字越简洁，代表背后的事情越不简单。 一句话里，包含着老师迫切焦急的情绪。 所以钟蕾在看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饭都没来得及吃完，就选择拎着行礼，跟着这位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坐上了去往首都的火车。 这个时候她心里有些模糊的猜测，但也不敢确定。 后来想一想，此次离家她其实并不后悔。 唯一的遗憾是。 如果重来一次的话，她应该会选择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至少，要陪着徐美霞一起，吃了那顿没能吃完的晚饭。 坐绿皮火车是个很遭罪的事情，尤其是硬座。 二十四小时车程下来，整个人从精神到身体都十分疲惫，下车的时候浑身都在随着火车前行的节奏晃悠。 简单来说就是有点飘。 “要不……找地方歇会儿？” 那位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员试探性的问道。 “不用。” 钟蕾就着凉水，吃了一个面饼子，然后潇洒一抹嘴，笑道：“走吧，别耽误正事儿。” 科研人员闻言，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赞叹：“你这小姑娘，可真够结实的。” 坐了一天的火车，靠白水和冷面饼子充饥，还能这么有活力。 也是厉害。 钟蕾闻言只是笑。 曾经在现实世界，她搞科研那会儿，什么苦没吃过？ 这些真的都不算什么。 第一天晚上九点多从申市出发，第二天晚上九点多到首都。 出了车站，那科研人员到办事处申请了一辆二八杠自行车，连夜带着钟蕾进了城。 骑车骑了快三个小时，中途两人换着骑，等到了一个破旧小胡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但胡同小院里还亮着灯。 “进去吧。” 那位科研人员气喘吁吁的擦汗，笑道：“我得亲自看着你进去，然后回去给上头打报告。” “谢谢，辛苦了。” 钟蕾挥手跟他告别。 或许这就是这个年代特有的一些情感。 我们虽然不认识，但我们都有共同的信仰。 有学识的科学家在付出，眼前这位九零三所的工作人员也在默默付出。 那你要说累，肯定是挺累的。 但国家需要我，我就顶上去。 和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科研人员道别以后，钟蕾走进小院子里。 黄江还没睡。 “来了？” 估计是听到消息了，他急匆匆从屋子里出来，瞧见钟蕾，顿时笑道：“路上累着了吧，快进来先喝口水。” 一年没见，老师看着苍老了不少，精神劲头也不是很好。 虽然在笑，但眉宇间仍旧带着愁容。 看来多半是任务进展的不顺利。 钟蕾在心里这么猜测着，没多问。 有些保密任务，问也是白问，不能说。 “确实是渴了。” 跟着老师进了屋，抄起水壶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这才眯起眼睛问道：“老师，你找我来是为的什么事情？” “我估摸着你就是今晚到，特地买了一些油饼子，正在灶台上给你热着呢。” 黄江扯了扯嘴角，说道：“不着急不着急，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刚下火车，没胃口。” 钟蕾在老师面前也不拘谨。 她就这么懒散的瘫倒在椅子上，笑道：“您说您跟我客套什么，咱师徒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您一句话，我从申市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为了来吃您这俩油饼子的。”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黄江看着自己年轻的徒弟，脸上佯装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 片刻后他沉声说道：“小蕾，老师知道你很聪明，这一年，我跟老顾没跟你们告别，就突然消失，是因为临危受命，接到了国家的任务，想必你心里多少也有猜测。” “这个我大概猜到了。” 既然老师主动聊起这个话题，钟蕾稍稍坐直了些，试探性的问道：“所以现在是……任务进展不顺利？” “确实不太顺利。” 黄江苦笑道：“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过来。” “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嘛，咱人多力量大，我就不信这造船界，有您，有顾老师，有我。” 第67节 钟蕾笑道：“当然了，我肯定不能和两位老师比，但有咱们三个，再难的任务也能试着去搞一搞！” 如果是造船……那这话也确实没错。 可问题是，这次的任务，它不是造船啊。 黄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苦涩。 钟蕾见状，脸上的笑也跟着一点点收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次，是个大家伙？” “最大的那个大家伙。” 黄江看了一眼徒弟，低声道：“丽国那个水底下的怪物。” 钟蕾下意识跟着‘嘶’了一声。 现在称得上水底怪物的，只有丽国那个‘鹦鹉螺号’核潜艇。 她虽然来得时候心里有所猜测，但这会儿听到以后，还是难免有些吃惊。 国家竟然已经秘密启动了核潜艇的研发。 叮！ 在黄江的话音落下后。 钟蕾脑海中，响起了久违的女配强国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在报效祖国的道路上越走越稳，并成功解锁本世界终极主线任务——参与国家天字一号行动，核潜艇研发！】 【这一路走来，你见证过丰收与美好，经历过耻辱与危机，学习到扎实的科研技术，还交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友。】 【以上种种，都是美好。】 【但想要把丽国的战舰赶出公海，想要华国在国际上拥有话语权，想要每个华国人此后都不再遭受屈辱，想要留住这份美好，唯一的办法就是，拥有我们自己的大国重器！】 【女配强国系统最终任务：请宿主帮助这个世界的华国，研发出自己的核潜艇。】 四年了。 这么久的时间，系统一直没有说话，钟蕾甚至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有时候，我甚至以为你已经悄悄离开了。】 钟蕾在心里笑道。 【我一直都在。】 系统说道：【每一个牺牲自我，愿意报效祖国的人，都值得被尊敬。这条路很难走，所以宿主不需要被系统指导怎么走，只需要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坚定大步向前就是了。祖国在你身后，我也在。】 奥。 虽然但是……这个系统好久不说一次话，偶尔出来讲一讲，就还挺暖。 房间里。 见钟蕾嘶了一声过后没说话，黄江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小蕾，老师知道这个事情很大，一般人可能都需要考虑好。” 黄江说道：“你放心，老师不逼你，如果你想……” “我什么都不想。” 钟蕾回过神来，看向黄江笑道：“老师，我可以的。” 她答应的太痛快了。 痛快到黄江有些不忍心。 “你知道为什么我连夜把你从申市叫过来吗？不是老师故意想折腾你，是因为这个事情，它必须绝对保密。不管你接下来是否同意，从你离家的那一刻开始，你坐的那趟火车，已经消掉了你来首都的出行记录。” 黄江抬起头来，看向钟蕾，涩声说道：“带你来的那个人，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甚至不允许问你的名字，一路赶来都不能停歇。为了保护你的母亲和哥哥，以后你甚至不能回家。因为研发核潜艇的科研人员，如果在社会上频繁活动，很有可能祸及家人，被潜藏在我国的间谍、特务找上门。” 这就是‘天字一号’任务。 它背后牵扯到太复杂、太沉重的东西。 然而钟蕾只是笑：“老师，我知道的。” “你是小蕾号的创造者，你曾经驾驶着它在海上护航，你发明了军舰鱼礁，你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不可思议的成就。华国好多个科研所、渔业部、甚至海军方面，都有意招收你。你本来可以拥有一个完美的、灿烂辉煌的人生，你的妈妈和哥哥会因为你而骄傲，你的同学朋友会以你为荣，你会是无数年青人的崇拜对象。” 虽然钟蕾说了自己‘知道’，但黄江还是在自顾自的讲。 他一双微红的眸子盯着自己这位优秀的徒弟，颤声道：“但是只要你选择接受这个任务，那么接下来，你的人生将会被全部改写。你这个人，会在大众、同学朋友甚至家人的视线当中彻底消失，你的人生将转入地下，你会失去自己的名字，然后在一个偏僻岛屿上，度过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久到所有人都忘了你，不会知道你的付出。” 改写人生，这个事情听起来其实挺虚幻的。 但此刻从黄江嘴里说出来，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很震撼。 这一次，钟蕾脸上的笑容彻底收起来，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黄江沉默良久，红着眼睛颤声问出最后一句话：“为了祖国，你愿意一辈子隐姓埋名吗？”* 盯着老师这双通红的眼睛。 钟蕾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 钟衡两个月就要结婚了。 走的时候，妈妈还交代她别错过哥哥的婚礼。 那位没进门的嫂子，钟蕾见过，人很漂亮，性格也很温柔，还有些害羞。 妈妈哥哥都是很好的人，肯定会好好对待嫂子。 一家人肯定会过得很幸福。 奥对了。 当时徐美霞怎么说来着。 说路上注意安全，出完差……赶紧回家。 可是，好像回不去了呀。 哥哥的婚礼，也不能参加了。 “我愿意。” 钟蕾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对不起，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老师，我时刻都在准备着这一天的到来。祖国哪里需要我，我就到哪里去。” 黄江一个六十岁的人，听到这里，泣不成声。 他颤抖着手扶住徒弟的肩膀，哭道：“小蕾，是老师对不起你，老师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这个核潜艇，咱们必须替国家搞出来啊！” “老师，我懂得。” 钟蕾红着眼睛说道：“我想尽快和研发团队会和，开始工作。” “待会儿，会有人带你去签署一份保密协议，以及一个伪造的单位地址和邮件信箱，你可以写一封信，给家里汇报平安，但这份信会经由专人审核，审核通过后，帮你寄回家里。等你到了基地以后，为了家人的安全，就要尽力减少和他们联络。以后每个月，国家都会有相应的工资补贴，以你的名义寄回家。” 黄江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好孩子，老师不能留你在这里休息，你这趟行程，越快赶到基地，将来你和家人的处境才会越安全。等协议签署好以后，会有人带你去辽宁葫芦岛，老师稍后也会回去。” 这就是一个国家科研人员默默无闻的付出。 从申市出发的时候，钟蕾还满身光环。 但从首都离开，到了辽宁葫芦岛，她这一辈子，就彻底与世隔绝了。 当天夜里，钟蕾被另一个人带着，悄然离开首都，赶往葫芦岛。 又是一路漫长的颠簸，第二天黄昏，一个破旧、荒凉的基地出现在她眼前。 “来了？” 顾崇青亲自来迎接她。 巧的是，顾教授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和昨夜黄江说的话一样。 都是一句简单的‘来了’。 确实是来了。 为了同一个目标，同一个信仰。 所以毫不犹豫的来了。 “顾老师。” 钟蕾笑着和老师打招呼。 “这里条件比较艰苦，但知道你们有几个女孩子要来，大家伙儿帮你们熏了艾草。不然这晚上屋子里蚊子多的吓人，偶尔还会有蛇鼠来串门。” 顾崇青带着钟蕾走进这片破败的基地，指着眼前的一排排瓦房介绍道：“这边是宿舍区，那里是厨房，最后面是办公研发楼，左边最漂亮的那个小房子，是资料库。对了，咱还有个篮球场呢，锻炼好身体也很重要。” 听起来还挺齐全。 不过最漂亮的资料库，也是破旧的瓦房，无非就是墙上刷了红漆而已。 当然最瞩目的，是基地中央的篮球场。 球场旁边，竖立着一个木头旗杆。 旗杆上方一面红色旗帜随风飘扬。 钟蕾盯着那面旗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问道：“还有女孩子要来？” 刚刚顾老师说的是，你们几个女孩子要来。 “对。” 顾崇青笑了笑：“你一路过来，辛苦了，先去补觉，醒来以后估计就能见到她们了。吃的已经送到你宿舍了，吃好喝好，醒来以后开始干活儿。” 奥。 不过钟蕾也确实是困了。 她去了宿舍区，找到自己的屋子，一个有着三张小床的瓦房宿舍。 屋子里很破败，床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拼凑来的，墙边斑驳，所有家具都丑丑的，不过都擦拭打扫的很干净。 床单被罩也是旧的，但显然特地清细晾晒过，上面还有淡淡的肥皂味儿。 还挺好闻。 第68节 钟蕾困得不行。 等顾老师走后，她就着咸菜吃了两个窝头，然后倒头就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恍惚中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小声说话……似乎像是邹淼？ 钟蕾躺在床上怔愣了几秒钟，看着屋顶破旧的木头房梁和瓦片，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她一边翻身起床，一边自嘲着摇头。 这里是核潜艇研发基地，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邹淼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嗯……幸好她不在这里。 希望她永远不要来这里。 然后，钟蕾刚坐起来，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对床的邹淼。 这姑娘正对着她没心没肺的笑。 唔，另一个床上坐着的还有于晚霜。 “早奥小蕾。” 看到钟蕾醒了，邹淼笑嘻嘻和她打招呼。 “看你睡得挺好，我们都没好意思叫你起床。” 于晚霜的声音中也带着笑意。 钟蕾拍了拍额头，有些无言：“你们怎么也来了？” “你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于晚霜走过来，拉着钟蕾往外走，说道：“不仅我和邹淼来了，陈朝阳跟周宪也刚到。” 三个女孩子先后走出宿舍。 外面，拿着行礼的陈朝阳与周宪满脸疲惫，显然刚到没多久。 “哇哦，看看这是谁啊。” 瞧见钟蕾，陈朝阳咧开嘴笑道：“怎么刚在学校里道别，就在这里碰到了呢？” 但其实，大家心里也没多少意外。 核潜艇的研发，是一辈子的事业，国家也有意招收一批年轻的精英科研学者。 那放眼整个华国，在这个年轻的岁数，亲手拆过战舰军需装备，有着丰富知识储备量的年轻人，都在眼前站着。 那……核潜艇研发，怎么会没有他们呢？ 钟蕾毫不犹豫的接受了祖国的召唤。 于晚霜、周宪、陈朝阳与邹淼四人，自然也一样。 甚至不用多说。 大家彼此都懂。 “是啊，又碰到了。” 钟蕾叹了口气，很快又笑道：“但不管怎么说，以后又可以一起共事了。” “是啊，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同学。” 周宪拍了拍陈朝阳的肩膀，笑道：“是为我国核潜艇事业奋斗终身的革命战友。” 奋斗终身。 顾崇青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周宪的话。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喊道：“赶紧来餐厅吃饭，然后去科研办公室干活儿。” 这就是科研工作者的效率，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始干活。 吃过饭后，大家跟着顾教授一起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是一个大开间，里面有二三十个人正在彼此商讨，开会。 虽然是早上，但这大夏天的，屋子里闷热，很多人都汗流浃背。 瞧见有新人来，大家都放下手头的工作看过来。 等看到钟蕾等人年轻的面孔，众人都有些惊奇。 因为这五个人，实在是年轻的有些过分。 “来了五个新人，交大的，黄老师和我的徒弟。就不做介绍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彼此认识。” 顾崇青这个迎新介绍，说的非常简洁干脆。 但也没人表示异议。 钟蕾随手拿起办公桌前的一份报纸，发现上面是介绍核潜艇的。 她问道：“顾老师，现在工作进展到哪一步了？”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没人吭声。 顾崇青苦笑道：“没有丝毫进展，这一年来，我们通过各种渠道，搜集了无数和核潜艇有关的报道，但因为谁都没见过核潜艇，所以没人知道这些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一年时间，毫无进展。 这听起来很离谱，但其实在科研方面，很正常。 本以为这个消息，会让钟蕾等人沮丧。 但奇怪的是，钟蕾反而笑了。 “好像，这次真的是个终极大难题啊。”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四个小伙伴：“怎么办？” “再难的难题，也是人解决的不是吗？” 陈朝阳笑了笑，抬眼看向办公室里。 打通的办公室墙面四周，全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报纸，上面全部都是关于核潜艇的消息，任何只要有只言片语的报道，都会被收录到这里。 抬眼看了一圈，陈朝阳指向左边那面墙，说道：“这面墙归我，我负责把所有关于核潜艇的报道剪出来，找出我认为的有用信息，然后再交给周宪审核一遍。” 周宪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以及，右面那面墙我也包了。” “前面边那面墙归我。我拿着周宪陈朝阳审核出来的有用信息，和这面墙上的资料做对比，然后绘制出一个，我凭空想象出来的核潜艇的样子。” 邹淼找出纸笔，说道：“晚霜，咱俩各绘制一个，然后最对比，再调整？” “行。” 于晚霜想了想，又说道：“那这段时间咱俩不能交流，以免影响彼此的思路。” 没人见过核潜艇长啥样，没关系呀。 我们可以‘凭空想象’，根据现有资料去推模型。 一个人想出来的模型或许有误差。 但两个人想出来的呢？ 是不是误差就小了。 “我来做真伪鉴定。” 钟蕾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摘出来的有用信息，绘制出来的模型，在我这里过一遍，然后再第二次筛选，绘制。” 嗯，不错。 大家分配的很完美。 于是，在整个办公室一群科研人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五个年轻人在说完以后，干净利落的直接开始干活儿。 都没半点耽搁。 虽然说他们这个办法听起来很笨，很麻烦，很累，甚至还有些离谱。 但好像……也确实可行？ 所谓近朱者赤。 钟蕾本身就是个在科研上从不含糊的人，导致陈朝阳等人也有了这样的做派。 大学四年，对于别的学生们来说，是上了四年的学。 但对于钟蕾五人来说，他们学到了别人一生都学不到的知识财富。 这是学识带来的自信。 看着一整个办公室目瞪口呆的同事们。 顾崇青笑的满脸欣慰：“大家习惯了就好，这几个孩子就是这样的性格。” “感觉他们很厉害啊，也很自信。” “能被黄老师和顾老师邀请来，能差到哪里去？” “最近研究一直没进展，我都快愁死了，可看到这几个人脸上的笑容，感觉好像又有劲儿了？” “对对，确实是这样。” “那还等什么，咱也继续干吧！” 没有人知道。 在葫芦岛这个偏僻的小小基地里，一群人正在酷暑中，开始了核潜艇的奋斗事业。 在遥远的申市。 女儿钟蕾走后一个月，徐美霞收到了一封信。 钟蕾寄回来的信。 信上说，她在首都找了一份工作，比较忙，所以暂时可能回不去了，以后每个月会给家里寄钱，并且祝哥哥新婚愉快。 第69节 徐美霞回了一封信。 “小蕾，你怎么突然在首都找了工作啊？啥工作？累不累啊。哎，你哥马上都要结婚了，你这孩子，他早就盼着你能参加他的婚礼呢。”1959.07—— 这封信钟蕾没回。 一转眼到了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 徐美霞又写了一封信过去。 “小蕾，离家这么久，一封信都不回？你是想干啥！你嫂子人很好，知道我和你哥惦记你，一直在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你说啊，今年过年你必须回来。”1960.01—— 这封信钟蕾回了，只是说忙，回不去。 可这一忙，又是一年过去。 这次徐美霞彻底怒了。 “钟蕾！一年半了！一年半了你知道吗？妈妈从来没跟你生过气，但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就算是再忙，你也得给妈妈回一封信啊。你嫂子生了一个小侄子，很可爱，你都没见过。”1961.01—— 然而，就是从这封信开始，所有去往首都的信，都开始石沉大海。 彻底没了音信。 “钟蕾！我让你哥去了首都，他说你那个单位是假的，你骗了妈妈！你怎么能这样，妈妈这么担心你！”1961.03—— “小蕾，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有事情可以和妈妈说啊，或者你先回来好不好？”1961.09—— “小蕾，对不起，妈妈之前给你写的信语气很不好，是妈妈的不对，你不想回来也行，给妈妈回一封信报平安好不好奥？”1962.08—— “小蕾，妈妈好担心你。”1964.05—— “小蕾，妈妈是妈妈啊，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和妈妈说呢？是不是妈妈哪里做的不好，所以你不想要妈妈了？妈妈有时候脾气差，总对你发火，妈妈检讨自己好不好，都是妈妈的错。”1965.01—— “你打妈妈，骂妈妈都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妈妈啊，妈妈心里好难受。”1966.07—— “小蕾，今天妈妈做了个梦，梦见你回来啦。” 1969.07—— ▍作者有话说: ps：*来自网络。 上一章节书评区“盛世大唐”的评论好好啊，但我没找到这句话的出处，请问是出自哪里呢？ 第35章 深海高歌35 [] 大学四年, 钟蕾五人基本没给自己放什么假期。 课上在学习，课下也在学习。 所以来到葫芦岛基地以后，其实挺容易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嗯，除了蚊子有些多。 偶尔还会有蛇, 嘶嘶着从床底钻出来。 这片基地并不算大, 但其实就如当时顾崇青介绍的那样, 里面的‘设备’还挺齐全。 至少该有的都有。 只是这条件实在过于艰苦 , 哪怕是钟蕾这样不怎么在乎外在条件的, 有时候都有些顶不住。 天天都是窝头、咸菜、菜根稀饭。 时间久了, 真是难捱啊。 时间悄然从七月份，来到十一月份。 葫芦岛的天气开始转凉, 最近更是经常下冷雨，冻的人直打哆嗦。 越往北, 天气就越离谱，过了夏天，就直接快进到冬天。 更何况这里还是海边。 大开间办公室。 里面的情形，和钟蕾夏天来的时候大不一样。 那个时候房间里跟蒸笼似的，每个人都热的汗流浃背。 但现在，大家普遍都穿上了棉衣。 外面下了好几天冷雨, 还伴随着海风，冷气儿恨不得往人骨头缝里钻。 瓦房屋不防寒，也不防风，简直要人命。 所以办公室里，众人都一边蜷缩着打哆嗦, 一边工作。 黄江已经从首都回来了。 除了钟蕾五人之外, 他又带回来了一支近二十人的青年科研队伍。 粗略算下来, 现在加上当时第一批研究人员, 目前基地里有将近六十人。 办公室不够用，黄江索性将旁边那栋资料楼打开，一并当做办公室来用。 这几个月，核潜艇的外模型还是没有被推出来，工作进展不算顺利。 所以办公室里比较安静，大家都在埋头找资料，做运算，偶尔会有几个人坐在一起商讨思路。 直到一道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寂静。 “同志们，有新的重大发现，你们快来看，苏国拍到丽国的核潜艇照片了！” 陈朝阳坐在一堆资料书、报刊里，挥舞着手中的一份报纸激动的喊道：“昨天新送来的报纸！” 这个科研基地，看似只有六十个人，但其实不是。 在外面全国各地，还有数十家船舶潜艇研究所，数百家报社在背后默默出力。 甚至还有情报工作组的线人，远赴异国他乡，在千里之外打听核潜艇的消息，然后再想尽办法传送回国内。 一个号称‘天字一号’研究项目的背后，是无数没有名字的人，在为之付出。 而陈朝阳看到的这份报纸，是昨天相关人员刚送来基地的。 基本上每个月，这些从全国、甚至全世界搜索来的资料报刊，都会派遣专人运送进来。 技术落后，其实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消息落后。 所以哪怕条件再怎么艰难，在情报刺探方面，国家还是拨给了相当多的经费。 “什么？拍到照片了？” “要我说，这种事儿还是毛子们厉害。” “确定是清晰完整的核潜艇照片吗？丽国会允许这种照片流出来？” “太好了，那咱们的科研工作绝对能跨进一大步。” 陈朝阳的话，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跟着集体躁动。 一时间，大家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围过来。 邹淼最近有些感冒，脑子晕乎，所以慢了一步，没能挤进去，只能在人群后面干着急：“小蕾，晚霜你俩看到了吗，核潜艇长啥样，和咱们推算出来的有差距吗？” 这几个月，钟蕾五人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凭空想象推算核潜艇外模型’。 根据这些七零八碎的报纸情报，一点点推。 但效果不是很好。 钟蕾和于晚霜因为距离陈朝阳的位置比较近，所以第一时间就挤了进去。 “是一份苏国的报纸，大概翻译过来，是说鹦鹉螺号竟然在水底悄悄摸去了苏国海域，结果返航的时候被苏国那边发现了。” 陈朝阳指着报纸上那幅图，说道：“看，就是这张图！” 嗯，怎么说呢。 确实是拍到了。 但拍摄时间是夜间，整体画面黑黢黢的，虽然曝光度调整了参数，但一眼看过去，仍旧是黑黢黢的大海。 唯有在海面上某个不起眼位置，露出了鹦鹉螺号的冰山一角。 一个黑黢黢的，核潜艇的冰冷脑袋。 好吧，甚至连这脑袋，都是半个，只能依稀看到个轮廓线条这种。 但就是这么半个脑袋，就足以让众人兴奋了。 “有点那么个意思了！你们看，这个是我前期绘制的，是不是有点像？” 于晚霜把自己手里捏着的一份图纸取出来，跟陈朝阳那份报纸作对比，激动地脸色微红：“咳咳——看，这个轮廓线条，大概是能对得上的！” 几年前，在常胜号上拆除作业的时候，她曾经被炮灰埋过，肺部受到感染。 导致现在天气稍微冷点，于晚霜就不停咳嗽。 如果遇到刮风下雨天，那就更遭罪了。 于晚霜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现在基本上保温杯不离手，看起来格外憔悴。 但她身上那股劲儿，却仿佛永远都使不完。 “确实有一部分能对上，我们的路子走对了！” 钟蕾看着于晚霜手里那副手绘图，再看看陈朝阳手上那份报刊关于核潜艇的照片，眯起眼睛打量许久，眉头总算是舒缓下来：“接下来，咱们可以根据这半个脑袋，进行后续的调整。” 这句话说完，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欢呼出声。 大家看着钟蕾，于晚霜几人，脸色都带着赞叹。 “本来以为她们这个笨办法不太好使，没想到还真让她们给推出来了。” “但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啊，我好几次瞧见于晚霜半夜还坐在办公室里绘图纸。” “我也看到了，这几个人是真能坚持。” “硬生生一点点靠凭空想象，把核潜艇的大概轮廓给推了出来，说出去谁敢信。” “太好了，总算是能看到一点工作进度了！” 这几个月来，提起钟蕾五人，大家都十分敬佩。 别看他们年纪小，但是真的拼。 而且永远干劲十足，半点不气馁。 “晚霜，这照片和你的图纸对上了？让我来看看，让我来看看！” 邹淼听到以后，急的努力钻进人群，等看完报纸上的照片以后，她也激动了：“跟我这边的图纸也有些相似，小蕾你看，哎哎？小蕾你手怎么这么黏糊啊。” 推核潜艇模型图纸这个工作，是于晚霜和邹淼两人分开做的。 两个人绘制的图纸，都和这个核潜艇照片相似，那就说明，大家初期的思路是对的！ 思路对了，方向可不就有了！ 第70节 邹淼比于晚霜还激动。 她晃悠着手里那份报纸，转身去拉钟蕾，急需一个确定答案。 “啊？我手不黏糊啊。” 然而，听到邹淼的话，钟蕾纳闷的把一双手举起来，茫然道：“这不挺正常的吗？” 奥。 看着钟蕾举起的一双手，邹淼脸色微僵。 她干巴巴的说道：“那……那我这握的是谁的手啊。” 说话的同时，邹淼把手举起来。 然后她整个人差点就直接没了。 就见一条足有小杯口粗的菜花蛇，被邹淼直接捏着脖子给提了起来！ 嘶嘶嘶！ 那蛇看起来足足有一米多，被提起来的瞬间，还在不停地吐蛇信。 这么一条大菜花蛇贴脸出现在自己面前，钟蕾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慌忙往后躲。 这玩意儿滑溜黏腻，实在吓人的紧。 核潜艇研发基地建在荒岛上，平时本来就很多蚊虫蛇蚁，但大家经常用艾草之类的熏烧，至少办公室啊，宿舍里这些地方，现在很少会进来蛇。 应该是近几天一直下冷雨的原因，这条菜花蛇竟然悄悄钻进了办公室里。 “啊啊啊啊啊！” 邹淼吓得脸色都白了，下意识就要把这蛇甩出去。 但最后关头，又愣是捏住了。 换做曾经在申市的邹淼，绝对第一时间有多远把这蛇丢多远。 但现在，是在荒岛待了四个月多，肚子里没有半点油水的邹淼。 办公室里一阵惊呼。 别误会。 不是害怕。 是兴奋的！ “不能丢不能丢，邹淼你撑住，让我来让我来！” 后面一直没说话的周宪嗖的一下站起来，激动地喊道：“终于给我逮到一条肥的，朝阳，咱俩一起上！” “好，还是老规矩，你掐头，我捉尾巴！” 陈朝阳这会儿也顾不上手里的核潜艇报纸了。 他一咕噜爬起来，盯着邹淼手里的菜花蛇，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荒岛上最美味的东西，其实就是这玩意儿。 不管是做烧烤，还是做蛇羹粥，都贼好吃。 这里的伙食差，每个月只有两顿饭有鸡蛋，一顿饭能见到荤腥，其余时间全是窝头野菜。 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吃不到油水，谁遭得住？ 而且不知道是怎么了，前俩月厨房还会一顿荤菜。 这俩月，连一顿荤菜都没了。 “你快快快快快拿走啊啊啊！” 邹淼攥着那条菜花蛇，感受着手里的黏糊触感，真是要哭了。 但好笑的是。 她看着那条菜花蛇，始终没舍得松手。 因为……馋啊。 在一众人羡慕的注视中。 陈朝阳和周宪合力把那条菜花蛇成功拿下。 “上次做了粥，这次咱们烤来吃吧！我来的时候，包里带的有辣椒面，还有一小瓶猪油，那叫一个香！” 于晚霜收起手里的图纸，兴奋地建议道。 天呐，单单是这个描述，就听得一群人直咽口水。 有人没忍住，试探性的说道：“朝阳，我那还有一包柿饼呢，特甜，跟你换这条蛇行不？” “当然不行！” “不换不换！” 陈朝阳和周宪同时摇头拒绝。 就连刚刚吓得差点哭出来的邹淼，这会儿也格外骄傲。 她盯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瞪了那人一眼：“这蛇，我抓的，我不和你换！” 行吧。 就好像刚刚哭着嚷嚷的人不是你一样。 办公室里嘘声一片。 众人羡慕又嫉妒的散开。 但不管怎么说。 核潜艇的工作到今天终于有了看得见的进展，大家都很兴奋。 “周宪，去厨房里找点干柴火，于晚霜去拿调料。邹淼你先去洗洗手，啥也不用干，等着吃就行。你今天可是大功臣，一会儿多分你一块肉。” 陈朝阳一手抓住菜花蛇的七寸，一手捏住它的尾巴，兴奋的冲着钟蕾说道：“小蕾，走，你去打水，咱俩去把这蛇清理了。我床底下还偷藏了一瓶酒，待会儿咱喝点暖暖身子！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找到了核潜艇的照片，模型图纸推进工作有了突破性进展，还来了这么一个野味儿。啧，都是美事儿！” 唉？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但不管你说的再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帮你杀蛇的。” 钟蕾笑着摊摊手：“我去打水。” 行吧。 陈朝阳显然今天心情非常好，满不在乎道：“这种事儿就该男生来，但是待会儿你得帮忙烤，我这破手艺，浪费食材。” 这大概就是华国人？ 不管咱条件再怎么艰苦，不管咱做出了怎么大的牺牲，不管咱手头有多么艰巨的任务。 那只要有口吃的，就满足的不行。 总之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辜负美食啊！ 荒岛里养出来的菜花蛇，肉质鲜嫩。 而且这玩意儿不仅无毒，还对身体好，蛇胆还能用来泡酒。 外面冷雨哗啦啦下。 钟蕾等人在篮球场外面的小棚子底下，用柴火支起一个小烧烤摊，把处理干净的菜花蛇放上去烤。 先用葱姜蒜腌制一下，再抹上辣椒面和猪油，往那火上一架。 滋滋滋。 哎呦，那个滋滋冒油的画面，那个扑鼻的香气。 真的绝了！ 陈朝阳等人拿着厨房给的窝头，蹲在旁边，裹着厚厚的棉袄，缩着脖子排排坐好，眼巴巴等着开吃。 好不容易烤好了，一人分到两小段肉。 邹淼是功臣，分三块。 今天的午餐就好了，两个番薯面窝头，一碗野菜粥，两小块肉，还有一小杯的酒。 这种艰苦的地方，也没人嫌埋汰。 五个人就这么坐在棚子口，看着外面氤氲的雨幕，开吃！ “太香了真的，小蕾这手艺，绝！” “俩月没吃上肉了，厨房咋回事，最近天天窝头咸菜。” “好像是上面经费越来越紧张了。” “哎，愁人。” “但是今天值得庆祝啊，咱们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来吧朋友们，走一个！” 这大冷天的，还下着雨，冻的人直打摆子。 他们倒好，搁这里乐呵着碰杯子呢。 “嗝。” 吃好喝好以后，陈朝阳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一脸惬意：“生活真幸福啊。” “是的是的。” 邹淼表示十二万分赞同。 她今天吃了三块肉，超级过瘾。 人吃饱了，就有点犯困，大家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这时候周宪突然慌张站起来：“糟了，老师来了。” 陈朝阳第一时间把那半瓶酒藏怀里。 第71节 邹淼、于晚霜和钟蕾也迅速去抹嘴。 “别抹了，老远就看到你们一个个吃的油光嘴滑。” 顾崇青打着一把伞小跑着过来，先是抖落身上的雨水，有些好笑的瞪了几个学生一眼，笑骂道：“看在今天你们工作有重大进展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们了，但是酒这个东西，切记不要贪多。” 那肯定是不敢贪多的。 就只敢喝一小口，怕耽误接下来的工作。 大家是来搞科研的，又不是来享受的。 “你们这次有了进展，我也算是真的松了口气，要不然研究这么久，一点突破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上面汇报。” 顾崇青脸上带着喜意，但很快，他又从怀里掏出五封信，叹了口气：“一人一封，家里来的，先看看吧，如果想回信，写完交给我，审核过后帮你们寄回家。” 一句话，让本来开心的氛围荡然无存。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沉默着各自拿了自己的那封信。 钟蕾拿到信的时候，手抖了好几次，都不敢拆。 一转眼已经过了四个多月，哥哥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自己没参加他的婚礼，钟衡一定很遗憾。 还有妈妈。 徐美霞那脾气，指定要生气。 “小蕾，你一个人在首都，吃穿都习惯吗？同事们相处的好不好啊。我听你陈叔叔说，朝阳也去了首都没回来，你俩在一个单位吗？钱够不够啊，妈给你寄了点钱过去，以后你别往家里寄钱了，家里不缺钱。” “你嫂子已经进门了，跟你哥在单位新分配的房子里住，她挺好的，也很贤惠，跟你哥很恩爱。哎哟，就是这你哥突然搬出去了，你又不在家，妈妈这心里就总觉得空落落的。你过年能回来吗，妈妈好想你。” 短短的一封家书看完，钟蕾眼睛都红了。 她都能想象到，徐美霞在写信时候担忧又挂念的表情。 不仅钟蕾，其余四人各自看完家里的来信，都在小声抽噎。 哭的最大声的，竟然是于晚霜。 印象中这姑娘要强的很，很少有这么哭的时候。 “你们四个家都在上海，当时咱们分别后，你们好歹都还回了一趟家。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正准备上火车呢，被一个研究所的人匆匆赶到拦住了。” 于晚霜拿着那封信，眼泪哗哗掉：“那人说老师让我去首都一趟，别的什么都没解释，我就猜到可能是有保密任务。他还说，不是很着急，让我先回家待一天。那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这任务多半是得很久都回不来。不着急的任务，老师怎么可能让人千里迢迢来申市找我。” 回家待一天，意思就是最后和家人见一面吧。 钟蕾四人家都在上海，好歹见到了，于晚霜这边，是一面都没见。 因为她只比钟蕾晚一天来基地，想来是没选择回去。 “可你没回去呀。” 邹淼看于晚霜哭，自己也跟着哭。 “是啊，我没选择回去、因为我害怕啊，我害怕我一回家，看到爸妈以后，就没办法狠下心再出来了。我爸爸，脾气特别好的一个人，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骂过我一句，一直把我放心尖尖上。” 于晚霜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蹲下来抱着自己哭的泣不成声：“可是刚刚在信里，他骂我是个坏蛋，是个坏女儿。因为我在交大读了四年书，期间只回去过两次，毕业了本来要回的，又没回。他担心我，去了首都那个伪造的单位地址，发现是假的。他肯定气坏了，也担心坏了。” 七月份的时候，五个年轻人来到基地，直接开始干活，没有半点拖沓。 大家都夸她们能力强。 但其实不是。 因为几个年轻人心里都有心事，有对家里人的愧疚。 为了忘掉这种愧疚，只能拼命工作。 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又是头一次出远门，还看不到回去的可能。 那怎么可能不想家啊。 陈朝阳和周宪站在棚子口，看着外面的雨，默默掉眼泪。 邹淼搂着于晚霜一直哭。 顾崇青红着眼睛，看着这一群好孩子，数次颤抖着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啊。 “钟蕾，我想问问你，咱们现在被家里人不理解，以后甚至被她们埋怨一辈子，值得吗？我不是没有觉悟，也不是后悔来这里，我就是害怕啊。我害怕咱们放弃了亲情，最后也没能把核潜艇替国家搞出来。” 这时候，于晚霜突然抬起头来。 她一双泪眼盯着钟蕾，颤声道：“是，今天咱们是有了丽国核潜艇的照片，工作有了一点进展。可这都一两年了，连核潜艇具体长什么样都还没弄明白，以后要多少年，才能彻底把核潜艇研究出来？你能不能给我打打气啊，安慰我两句也好，骗骗我也好，我……我好害怕到头来所有的努力都成一场空。” 于晚霜的话，让大家都看向了钟蕾。 其实，很多时候这个基地里的人是很茫然忐忑的，只是没人说。 核潜艇，太难了。 大家表面再装的无所谓，再装的一副势必要把它搞出来的决心，心里也都清楚的知道。 真的难啊。 难的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这个世界呢，不会辜负每一份坚持和努力。” 钟蕾走过去蹲下来，把于晚霜揽进怀里，又攥住旁边邹淼的手。 她努力压下眼睛里的泪光，轻声笑道：“所以，来吧，一起走在春风里，当个薄情寡义的坏蛋吧。” 第36章 深海高歌36 [] 关于徐美霞那封信, 钟蕾犹豫了一整天，最后也没回信。 不是不想回，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啊。 进了这个基地，其实大家就默认再也不能回家了。 既然连家都回不去, 那么回一封信又有什么用呢。 所有的愧疚, 解释, 都苍白无力。 说到底事实只有一个。 为了国, 她放弃了家。 徐美霞什么都没做错, 她不应该承担失去女儿的痛苦。 可有时候, 很多事情不能用简单的对错来评判。 将来钟衡和嫂子会给徐美霞生个小孙女，或者小孙子, 让她享受儿孙福。 至于钟蕾这个女儿，不如就选择忘了吧。 减少联系, 其实也是对钟家好。 天字一号计划，核潜艇的研究是国家级机密，此时不知道有多少间谍、特务们正潜藏在华国，像狗一样暗中窥伺着。但凡发现一丁点可疑情况，他们就会疯狂的扑上来。 而一旦暴/露，那妈妈和哥哥连最后的安生日子都没有了。 这天过后, 钟蕾等人的情绪都有些沉闷。 对家里的愧疚，让一群年轻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就像于晚霜说的那样。 咱们放弃了亲情，被家里人不理解，是因为要报效祖国，来给国家研究核潜艇。 那最后, 总不能两边都做不好吧？ 总得咬牙干出来一件事！ 所以就靠着肚子里那团火。 大家开始闷头工作。 “小蕾, 我这些天根据苏国拍摄的那张鹦鹉螺号核潜艇照片, 大概推了一下我们目前的模型草图。” 办公室里。 邹淼把一张草图递给钟蕾, 期待道：“你感觉现在咱这个轮廓，和那个大家伙，有几分像？” 邹淼是造船系出来的，也参与过军舰拆除。 没见过核潜艇，但咱可以‘拆’核潜艇啊。 她的想法是，把核潜艇简单的暴力拆除，拆成——核+潜艇。 再直白点来说就是，一个有盖子、不漏水的大船，背着一个核/弹头下水。 这个思路，在外行人看来甚至都有些儿戏。 但在这个技术落后的年代，大家普遍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别说核/弹头。 这个时候的华国，甚至还没造出来属于自己的攻击型潜艇。 潜艇都没搞明白呢，现在要直接去搞核潜艇。 难怪天字一号行动进行这么久，却毫无进展。 但……钟蕾研发过潜艇。 在曾经的现实世界，她就是一名尖端攻击型潜艇科研学家。 “你这个思路是对的，和丽国的那个核潜艇模型，大概能对的上，但主体需要改一下。” 看着邹淼画出来那张草图，钟蕾拿起笔思索片刻，然后在对方懵逼的注视下，给这个‘核潜艇’的脖子、尾巴处各自加了一对小翅膀。 由于船身太大，翅膀太小。 这么对比着一看，竟然有几分反差般的……可爱？ 邹淼整个人都看傻了。 第72节 她抬头瞧了钟蕾好几眼，确定对方没有和自己开玩笑以后，磕磕巴巴的说道：“不是小蕾，你觉得……核潜艇会长这样吗？” 当时大家亲眼见过常胜号。 巨大的攻击型战舰，哪怕伤痕累累，伫立在海面上不动，都散发着绝世凶威。 而只要这艘攻击型战舰没有反潜能力。 那么核潜艇可以轻松轰沉了它。 目前，全世界只有丽国、苏国拥有核潜艇。 几乎所有的攻击型战舰，都没有针对核潜艇的反潜能力。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代，核潜艇在深海之下，没有对手。 更别提丽国还有航母与战舰群，配合核潜艇在大海中作战。 水上、水下全方位碾压对手。 能成为世界霸主的国家，自然有他的理由。 所以不仅邹淼，包括办公室所有人在内，大家都觉得核潜艇一定是狰狞的，巨大的，凶猛的，带着杀伤力的。 但钟蕾画出来的这个……怎么说呢。 就离谱。 听到邹淼的话，旁边于晚霜、陈朝阳等人都好奇的凑过来。 然后众人一起盯着那张有几分可爱的图纸发呆。 “嘿哟，别说画的还挺好看，跟连环画似的。” 黄江正在书架旁边查找资料，闻言凑过来瞥了一眼，顿时就笑了：“小蕾，说说你的想法。” 潜艇与核潜艇的区别，大概就是猫和老虎的区别。 乍一看很像，其实完全就是两个东西。 攻击力天差地别。 作为曾经的潜艇研究学家，钟蕾没做过核研究，更别说攻克核潜艇这个课题。 但她坚信一件事就是，万物相通。 猫和老虎虽然区别大，然而不都是四条腿一只尾巴嘛。 要不怎么会有‘照猫画虎’呢。 潜艇与核潜艇也是这个道理。 当你遇到一个复杂的，不能理解的，无法攻克的难题，别慌。 你别把它想的越来越复杂。 把它简单化，越简单越好。 “这两天我分别看了邹淼，还有晚霜你俩的图纸，我发现你们都有同一个误区，那就是把潜艇当成了船来绘制。这一点可以理解，因为咱们是造船系出来的。” 钟蕾思索着，把自己的想法传递出来：“但其实潜艇和船不一样，水上和水下是两个世界。船之所以会是船的形状，是因为它要漂浮在水面上，而潜艇，它需要在水中潜行。单纯从构架上来说，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 奥。 邹淼沉默片刻，干巴巴的说道：“可是，我没见过潜艇长啥样啊。” 说来也是心酸。 大家连潜艇都没见过，更别说核潜艇。 对核/弹头的研究也没有头绪。 但就是这么一群人，他们敢站出来，为了对抗丽国的威压，接受祖国的召唤，来到这个荒岛上造核潜艇。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个核潜艇想要在华国造出来，唯有指望奇迹。 “难不成……” 听到钟蕾的话，于晚霜迟疑着说道：“我们要先放一放核潜艇，去研究一下潜艇？这个丽国和苏国都有。” “攻击型潜艇的保密程度，不比核潜艇低。如果是航母，战舰，我们还有可能打探到消息，但你们没发现吗，现在国家出了这么大力气，仍旧没有打探到鹦鹉螺号的有效信息。因为不管是潜艇，还是核潜艇，活动区域都是在水下，很难被捕捉到。” 黄江叹了口气，一张苍老的脸皱起来，满是愁容：“如果要改方向研究潜艇，那就必须向上面打报告，暂时切换研究方向。这就意味着，我们得送一部分自己的同胞，让他们搭上性命，去丽国、苏国海军窃取潜艇情报。这将是一个非常惨重的代价，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和上面提这个事情，更何况……” 研究人员一开口，想要什么方向的科研情报，这绝对不是简单一开口的事儿。 因为这些情报背后，将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自杀式的去牺牲。 更何况—— 核潜艇计划研究这么久，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这让黄江哪里有底气，去找上面提要求啊？ 听到黄江的话，大家都沉默了。 办公室里的其余科研人员瞧着不对劲，都纷纷凑了过来。 “怎么回事。” “要换研究方向吗？” “我觉得，要换研究方向也不是不行，毕竟核潜艇这个东西，咱是真的不知道咋搞啊。” “倒是潜艇听起来比较简单些，跟核潜艇也有相关性，或许是个新的突破口。” 能看得出来，换研究方向这个想法，大家其实私底下都有想过。 只是没人敢提。 趁这今天这个机会，索性一起讲出来。 被众人围起来的黄江唯有苦笑。 再远一点，顾崇青在座位上重重叹了口气。 换研究方向，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一旦贸然换了，那现在做的工作岂不是全部白费？ 而何况谁能保证……研究了潜艇，就能搞出来核潜艇？ 科研界最怕的，就是方向错误。 从开始就是错误的，那后面就会走在一条错误道路上，越走越偏。 这群人此刻甚至都不知道，研究了潜艇，能从中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但钟蕾知道，换方向，一定是错的。 如果去研究潜艇，那华国的核潜艇基本就没机会被研发出来了。 很简单的道理，你可以照猫画虎。 但你不能观察到猫有个喜欢被人撸的习性，你就去撸老虎吧？ “我是觉得，没有换方向的必要。” 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钟蕾出声说道。 她的话，让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邹淼，把你的图纸给我。来，咱们这会儿先休息下，趁着休息时间，来进行一个思路碰撞。” 钟蕾拿着邹淼那张图纸，在办公桌前捏一根粉笔，站在了大家用作演算的落地小黑板前。 再然后，她把草图上的‘核潜艇’简单勾勒在小黑板上。 这一下，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大家都在等待钟蕾开口。 “核潜艇这个东西我们没见过，但我们可以类比。想想看，当初飞机是怎么研究出来的呢？它就是从鸟身上找到了灵感启示。那换做核潜艇，它既然在水底潜行，我们就把这水底怪物，看作是一条鱼。” 钟蕾说着，在小黑板上，给那个草图的脖颈处加了一对小翅膀，笑道：“别看这个东西很小巧可爱，但现在，这就是核潜艇的翅膀，也是鱼的翅膀。” 就这么一句话，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瞪大眼了。 这个说法，有点新奇啊。 邹淼催促道：“小蕾，你展开说说。” “鱼鳃处的这一对翅膀，叫做胸鳍，它的作用是可以让鱼在水底自由游动。再直白点来说就是，正因为有这对胸鳍，鱼才能在水中可以按照自己想去的方向前行，或者及时刹车停下。那这个时候，我们把鱼的翅膀安装在核潜艇上，它就成了核潜艇的舵翼。这对舵翼，可以让核潜艇上下起伏，保持或者改变潜水的深度。” 钟蕾说着，又在靠近尾部的地方，再次添加一对小翅膀：“核潜艇过于巨大，内部结构复杂，想要它像是鱼一样灵活，我们再给它加一对舵翼。这样，核潜艇在水中就能实现上下升降，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 其实有时候，人固有的认知和脑容量，都是僵化的。 换个说法就是，缺乏想象力。 但这个想象力一打开，那就是足以令人惊叹的奇思妙想。 钟蕾简单的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好像……真的从一个新的切入点，找到了新的攻克方向？ “我们还需要方向管控！” 于晚霜最快进入状态，也跟上了钟蕾的思路，她兴奋道：“尾巴，鱼的尾巴对不对！” “非常对，鱼在水中之所以能灵活的切换方向，靠的就是尾巴发力。把这个鱼尾巴安装在核潜艇上，我们叫它——方向舵。于是我们的核潜艇，现在可以自由在水底航行了。” 钟蕾说着，又在那小黑板上，给核潜艇加了个尾巴，笑道：“现在翅膀负责升降，尾巴负责转向，最后我们再给它安装一个背鳍，让核潜艇拥有——”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下来。 只是手上却没停，在核潜艇的背上，加上一个竖起起来的鳍翅。 “这个背鳍的作用，是平衡！鱼在水中永远都是直立起来游走，就是因为有这块背鳍在，核潜艇下水，不仅要可以升降，可以转向，还要维持平衡！” 陈朝阳从后面凑过来，大声道：“你这么说的话，我也有个思路，在核潜艇的尾端，也就是尾巴上，要安装一个带有推进力的螺旋桨！鱼是活的，它本身就有力气靠着自身发力，在海水中借力游走。但核潜艇需要能源，那能源输送出来，就要靠旋涡螺旋桨！” 听到陈朝阳的话，钟蕾笑了。 “确实是这样，有了漩涡螺旋桨，我们的核潜艇就有了动力。” 她把粉笔递给对方：“那就把你的漩涡螺旋桨，加上去。” 啊。 第73节 明明只是一个小黑板上作草图而已，但陈朝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紧张。 他咽了口吐沫，然后在钟蕾的注视下，颤抖着手将那个漩涡螺旋桨加了上去。 “我也有想法！虽然现在我们还造不出核弹头，但核潜艇一定是要背着核弹头下水的。这个核弹头的位置，应该放在靠近核潜艇尾巴的腹部两侧。” 周宪走过去，从陈朝阳手里接过粉笔，笑道：“因为尾部有漩涡螺旋桨，还有升降舵、平衡舵。所有的动力能源都会输送在这里，而这里同时也管控整个核潜艇的前进方向。所以说，这里是整个潜艇最稳定的地方，从这里发射出核弹头，能够精准计算出弹头发射的轨迹路线，最大程度上瞄准锁定敌方！” “很好。虽然我们还没有核弹头，但我们已经知道把核弹头安装在哪里了！” 钟蕾笑道：“加上去。” 她的声音其实和往常一样，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带着一种令人振奋的魔力。 “核弹在空气中都会有极大可能的误差，为了保证它发射后的稳定性……” 邹淼在后面试探性的建议道：“我提议在尾部左右各加一个十字形水平稳定翼，底部加一个垂直稳定翼。” “所谓稳中求胜，更稳一点，距离胜利就更近一点。” 钟蕾此刻简直就像是个捧哏，半点不吝惜自己的夸赞，等夸完了，照例是那句话：“加上去。” 于是短短一段时间过后，在整个办公室人呆滞的注视下。 原本小黑板上的核潜艇，已经大变了模样。 现在这个核潜艇，它有了动力输出装置，可以在深海中上下自由活动，随心控制方向，保持绝对平衡，而且还留有装载核弹头的位置！ 仅仅是这么一个休息时间的思路放飞碰撞，好像还真撞出了火花！ 看着站在黑板前笑眯眯的钟蕾，以及先后激动发言的于晚霜等人，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兴奋了。 原来之前思路被固化的时候，怎么都打不开的某些东西，现在简直灵感彻底迸发，挡都挡不住！ 靠后位置一个科研学家站出来，推了推自己鼻梁山的眼镜，兴奋道：“我也有个思路，核潜艇不仅仅只配备有最强战力的核弹头，还应该配备有鱼/雷。作战当前，鱼/雷需要第一时间发射出去抢占作战先机，放在核潜艇前端，类比过来也就是鱼鳃位置！” “战斗力惊人的大国重器核潜艇，怎么可能会缺少鱼/雷呢。” 钟蕾：“加上去！” “不仅需要安装鱼/雷，还得需要安装导弹！导弹口就开在核潜艇的前侧双翼位置！” 人群中，另一个女科研学家挤进来，大声喊道：“两侧双翼，一侧六个孔，一次性轰出去十二枚导弹！” “哦豁，有核潜艇的杀伤力排面了。” 钟蕾：“加上去！” 有人试探性的说道：“核潜艇在深海中航行，一定会有因为水压带来的噪音，我们需要降噪装置。” 钟蕾：“悄无声息潜伏在海底，才是真正的核潜艇！加上去！” 又有一个科研学家开口道：“我感觉杀伤力还是不够，核潜艇背部也需要再加一排发射筒。” 钟蕾：“增加杀伤力，更强了！加上去！” 这会儿，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陷入一种近乎兴奋的状态。 大家是真的‘嗨了’。 尤其是钟蕾那句‘加上去’，简直带着兴奋剂一般的效果。 当她笑着说出一句加上去的时候，就仿佛加上这玩意，我们的核潜艇就强大了一分似的。 这里的生活条件很苦，我们没有技术，研究起来更是痛苦。 但别忘了，现在办公室里的这一群人，为什么愿意来到这里？ 因为热爱这片土地，因为热爱科研。 只要你享受这件事，再苦都能找到乐趣。 就比如现在，办公室里沉闷、颓丧的气氛一扫而空。 所有人都在迅速转动脑筋，开阔思路，争取能得到钟蕾一句‘加上去’。 甚至到了后面，钟蕾的每一句‘加上去’，都能赢来一片欢呼。 看着站在小黑板前，笑容灿烂又耀眼的徒弟，黄江老怀甚慰。 顾崇青同样站起来，盯着那个被无数声‘加上去’而加满的黑板，眼睛里浮现出了泪光。 直到很久以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众人看着那张被填满的黑板，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咱们一下午就轻松搞出来的结果？ 但其实大家没想过一个问题。 这两年来，他们一直在搜集核潜艇的情报，翻了好几个书架的核潜艇资料。 他们确实没见过核潜艇。 但通过这些海量资料，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艘核潜艇。 “是的，这就是我们加满的结果。” 钟蕾站在那张小黑板前，笑着环视四周。 她的眼睛，和一双双期待、忐忑的目光对上，声音坚定地笑道：“虽然我没有见过真正的核潜艇长什么样子，但我敢肯定，真正的核潜艇，也基本就是这个样子了！” 钟蕾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众人兴奋的喊叫声。 而在兴奋的人群当中，那面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黑板最中间，画着一艘歪歪扭扭的简笔核潜艇。 未来的某天，它不仅仅只会出现在黑板上。 它会驰骋在湛蓝色的汪洋大海里。 ▍作者有话说: ps： 我查资料的时候，一直在‘这都行？’跟‘好牛！’之间反复惊叹。 先辈们真的好绝啊，我们的科研学家真的了不起，你敢想象，他们当初没见过核潜艇长啥样，就靠着收集报纸上的各种报道，愣是把核潜艇模型给搞了出来？ 第37章 深海高歌37 [] 钟蕾组织的这次灵感碰撞, 彻底把众人的思想火花给撞了出来。 一个初步具有‘核潜艇条件’的草图，画在办公室的小黑板上。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核潜艇模型被推了出来。 因为灵感只是一时间的思路火花，没有经过缜密的学术研究演算, 就是不成立的。 比如前端舵翼处, 挖孔洞置入导弹, 是否会影响舵翼正常运转？ 提出安装导弹那位科学家的想法是, 在两侧舵翼各开六个导弹孔。 那这六个孔, 是有什么依据和算法吗？舵翼面积是否能支持这六个导弹的发射？ 诸如此类的问题, 都需要再一条一条细致商讨。 或许是受到钟蕾的影响，接下来基地里的人商讨问题的时候, 都喜欢站在那几块小黑板面前。 你说有个什么什么思路或者灵感？ 没问题啊，先加上去！ 加上去以后, 咱们再来聊它可不可行。 虽然核潜艇的最终外模型图纸还没有正式推出来，但明显能感觉得到，这个基地‘活了’过来。 因为大家找到了推进方向，每天都在完善纰漏，碰撞灵感，修正错误。 这种振奋的状态, 一扫之前的颓废。 办公室那张小黑板上的内容，有的被彻底加上去，有的又被擦掉换成新的。 而核潜艇的模型图，也越来越清晰。 时间悄然从1959年11月，来到1960年2月。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就连陈朝阳这样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 都扛不住, 年纪大点的, 甚至穿了两套棉衣来防寒。 办公室里的炭火盆就没熄过火。 就这，大家都被冻的身上长疮。 夏天酷暑燥热，冬天寒冷刺骨，这一年的天气，明显十分异常。 不仅天气条件不好，让众人叫苦的是，食堂的伙食也越来越差。 上半年还能见到荤腥和鸡蛋，到了下半年，荤腥鸡蛋都没有了。 好家伙，现在更夸张，野菜粥里，多半都是菜，窝头也小一圈。 由于冬天到了，所以连野菜都不是新鲜的，是夏天晒好的干菜。 这鬼天气这么冷，还吃不上一口舒坦饭，大家又是在没日没夜的干活儿。 多半年下来，一个个都面黄肌瘦，明显营养不良。 如果以上都是苦的话。 那唯一的甜就是，在大年三十晚上，核潜艇的草图，终于被确定下来了。 瓦房办公室不防寒，有几处墙面甚至还呼呼漏风，被顾崇青用报纸糊住。 屋子里很冷，但此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激动。 因为在办公室最中间位置，那块小黑板上，绘制着一副完整的核潜艇草图。 它不仅有像鱼一般流畅、精致的外型，而且内部构造同样做了标注，比如锚链绞盘、声呐、耐压漂浮救生舱、雷达天线、测向仪、指挥作战中心…… 而这张图，就是众人数月以来商讨出的最终版本。 “我现在甚至不用别人确定，就敢说，它一定是核潜艇的样子。” 第74节 “绝对是！” “丽国佬的核潜艇我没见过，但咱们这个，不见得就比他们的差。” “太不容易了，终于把这大家伙给搞了出来。” “真的，值了。” 看着那张黑板上的草图，办公室里一片振奋。 从1958年到现在，两年了。 总算是做出来了啊！ “这个年，咱们应该能过得安心些。” 钟蕾穿着一件大棉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臃肿的可爱。 她伸出手将那块小黑板上的图案擦拭掉，笑着说道：“这份数据，我和晚霜绘制了三份图纸，一份咱们自己保留，一份做备案，另一份让顾老师他们带着，年后去首都汇报工作进度。黑板上这份咱就擦掉吧，今晚不谈工作，专心去吃饺子。”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是的，饺子！ 可能是今天过年的原因，厨房竟然破天荒做了顿好的。 还有猪肉粉条、韭菜鸡蛋两种馅儿的。 现在厨房里饺子已经煮上了，那香味儿，大家在办公室里都能闻得到。 所以一个个早就肚子咕噜噜叫了。 “饺子好了。” 恰逢这时候，黄江的声音从外面传出来。 “饺子啊！鸡蛋和肉馅的饺子！” “我都记不清自己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今天伙食也太好了吧。” 核潜艇图纸做好了，饺子也做好了，这简直美事儿都撞到一天来了。 还是大过年的！ 唯一的遗憾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基地里不允许放鞭炮。 但对联白天就贴上了，年味儿还是很足的。 基地的院子里白雪皑皑，天空还飘着雪花。 食堂里放着四大锅煮好的饺子，冒着热乎乎的烟气。 排队的众人拿着碗筷，一个个脸上带着期待，带着兴奋，所以今晚不仅年味儿足，喜庆劲儿也很足。 黄江站在饭档口，亲自给众人盛饺子。 先进去的人，接了饺子以后迫不及待开吃了，等咬开以后，整个食堂都沸腾了。 “我的天，太香了！” “满口下去都是猪肉。” “鸡蛋也给的很足。” 不怪大家吃惊，前段时间食堂的伙食，简陋的让人想哭。 今天虽然说是过年，但大方的有些离谱啊。 “黄老师，难不成你已经把咱们核潜艇结构图做出来的消息，告诉上面了？这也太迅速了吧，小蕾还没把完整图纸给你呢。所以，现在是领导们听说以后很满意，给拨了伙食费过来？香，真的太香了。” 陈朝阳拿着碗，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个饺子，舒坦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看向黄江，一脸期待的问道：“那是不是以后，咱基地伙食水平都会提上来？黄老师你放心，年后大家肯定好好干活儿，绝不对辜负领导们的伙食费！” 一句话，让大家都看了过来，眼含期待。 先前研究不出成果，伙食不好，也没人好意思抱怨。 那现在成果出来了啊！ 咱也不是说跟国家提条件，那这基地的日子也确实是苦，想吃的稍微好点，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迎着陈朝阳等人期待的目光，黄江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吭声。 旁边蹲在墙角的顾崇青沉默端着一满碗饺子，半点没动。 钟蕾盛好了饺子，正跟于晚霜、邹淼两人蹲在门口吃呢。 瞧见两位老师这表情，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这两天一直忙着给核潜艇的构造图做收尾工作。 现在回想起来，核潜艇工作有了突破性进展，大家都挺高兴的，怎么作为这个研究任务的负责人，黄江和顾崇青两位老师，一直没有表态呢？ 这大过年的，核潜艇结构图研究出来了，还做了顿饺子，按照黄江的性格，他给众人盛饺子的时候，肯定会笑呵呵说很多喜庆话，顾老师或许还会抢着干这份活儿。 但今晚两位老师都很沉默。 好像……不太对劲啊。 确实不对劲。 因为当陈朝阳这句话问完以后，端着饺子的顾崇青突然毫无预兆的，啪嗒啪嗒掉眼泪。 顾崇青今年六十一了，这会儿蹲在墙角，抽噎着呜呜直哭。 整个食堂顿时都安静了，大家都担心的围了过来。 陈朝阳更是被吓了一跳，连饺子都不吃了，慌忙道：“顾老师，你这是怎么……” “没事没事，你们先别着急，让你们顾老师缓缓情绪。” 黄江拦住了陈朝阳，勉强朝着众人笑道：“大家先吃饺子，有事儿吃完再说。” 既然都这么说了，谁还吃的下啊。 感情这大过年的，今晚这顿饺子背后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怪我怪我，扫大家的兴了。” 顾崇青抹掉眼泪，看向黄江颤声道：“但这事儿早说晚说都一样，你不说，我来说。咱们这个核潜艇的研究，可能要……停一段时间了。这一年来，大家一直在基地里做研究，可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厨房里伙食越来越差，咱们私底下都有抱怨，这个事儿我跟老黄都心里知道。” 黄江闻言深吸一口气，没吭声。 但看他这个状态，就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话音落下，整个食堂里几十号人都震惊的站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就连钟蕾都险些没拿稳手里的碗。 这个消息，简直太具有冲击力了。 不是，核潜艇的研究要停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 这可是天字一号任务，有自己的行动代号，不管别的什么科研活动，只要和这个相关的，就得给核潜艇研究让路。 全国的船舶科研所，都在为核潜艇研究出力。 这玩意儿能说停就停吗？ “老师……你在说什么呢。” 陈朝阳磕磕巴巴的说道：“什么叫做核潜艇的研究，要停一段时间？别开这种玩笑，你也看到了，咱今天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啊！模型构架都出来了！那个伙食的事儿，我们也就是偶尔抱怨，真不能当真的，真的！” “不是伙食的事儿，我之所以提这个伙食，是想告诉大家，国家没钱了。” 迎着陈朝阳焦急慌乱的目光，顾崇青撇过脸，泣声道：“朝阳，你不知道啊，今年夏天大旱，冬天大雪，全国范围内自然气候都极其恶劣，农民地里的庄稼全都烂了，根本没有收成，已经开始闹饥荒了。” 闹饥荒！ 钟蕾闻言脸色一沉。 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今年夏天热的吓人，冬天又出奇的冷，本以为是这座荒岛气候不好，原来……全国范围内都在承受着这些恶劣的天气。 华国建国才堪堪十年，这一路走来，本就艰难。 现在又遇上了这等状况，简直雪上加霜。 “这……这……那老师，我们可以少吃点的，也不是说过年就一定要吃饺子，野菜粥也挺好的。” 陈朝阳这次是彻底慌了，他红着眼睛说道：“核潜艇研究不能停啊，咱就指望着这个去对抗丽国佬呢！” 对啊，现在国家是难，民众也难。 可大国重器也得造啊。 “对对，黄老师，我们可以少吃点的。” “而且核潜艇的项目，咱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怎么能停呢。” “领导们应该还不知道咱们有了图纸吧，您把图纸交上去，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所以这顿好饭……是散伙饭？” 其实，有时候不怕失望。 就怕有了希望以后，又断掉希望。 刚开始核潜艇研究毫无头绪，大家是气馁。 可现在我们有了图纸啊！ 这么大的突破性进展都有了，怎么能停！ “三天前，我收到首都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暂停核潜艇的研究。这个消息只有我跟老顾知道，本来想着，明天再说，让大家过个好年，哎，可……” 黄江说到这里，也开始呜呜掉眼泪：“国家太穷了，养不起咱们了啊。而且相比于核潜艇，另一个天字一号任务‘两弹一星’已经进入正轨，可能快要成了。所以……所以咱们得停一停，给两弹一星让路。” 一个国家可以穷到什么地步呢？ 穷到一个泱泱大国，养不起两个天字一号任务，只能先做一个。 第75节 黄江说这话的时候，心脏都在抽搐。 明明是一顿大家期待了一整天的饺子，这会儿已经没人吃了。 大几十个科研人员，挤在小小的食堂里，有人坐着，没位置的蹲着。 一张张脸都同样的麻木。 甚至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核潜艇任务从1958年开始，到现在，第一批进来的科研学家，在这里待了两年。 钟蕾等人是第二批进来的，也待了有大半年了。 大家之所以能在基地里待这么久，无非就是为了那个目标。 把核潜艇研究出来。 可现在，突然说不研究核潜艇了。 那……接下来干啥啊。 食堂门口。 邹淼茫然的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转过来看向钟蕾，红着眼睛颤声道：“小蕾，怎么办啊，想想办法啊。” 有困难，找钟蕾，准没错。 这句话曾经是这个小团队的戏言。 但也不完全是玩笑话，因为钟蕾好像每次都能完美解决问题。 听到邹淼的话，陈朝阳、周宪、于晚霜三人也都期待的看过来。 然而这次，钟蕾沉默良久，涩声道：“这一次，小蕾也没有解决办法啊。” 基地外面，雪花飞舞。 食堂里一群人沉默颓丧。 五个年轻人并排蜷缩在一起，红肿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与难过。 怎么回事儿啊。 报效祖国这条路，怎么就……这么难呢。 ▍作者有话说: ps： 对不起本来今天一鼓作气就要写到开造核潜艇的，但是我在图书馆查资料，翻阅前辈们的传记，一直哭一直揉眼睛，然后我的隐形被我揉没了真的死活找不到。（？） 我在图书馆里整个人都傻了，五六百的度数没了隐形我直接成了瞎子，眼睛也一直在酸痛，旁边的人看我哭的这么惨很可能是被吓到了，犹豫着递了一包纸过来。（……） 我知道大家都在等着核潜艇研究成功，想看三十年后的剧情。今天我缓一下，后面开始多更点，保质保量给大家写结局，这个世界我真的真的写的很喜欢，一定会用心写的大家放心！ 最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啊！ 第38章 深海高歌38 [] 基地外面的院子里, 雪下的很大，狂风呼呼通过大门，往食堂里倒灌进来，吹得人浑身发凉。 只是众人连去关门的心思都没了。 本该热闹的一顿年夜饭, 这会儿沉闷的让人难受。 但……饺子还是要吃的。 外面都在闹饥荒了, 现在基地过年还能吃顿饺子, 这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不能浪费这样的好粮食。 食堂里, 一群人沉默着吃饺子的画面, 多少有些压抑。 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门口, 陈朝阳五人并排蹲着，呆愣愣出神。 “都赶快吃吧, 这顿饺子，你们不都已经惦记一整天了。” 黄江心里难受极了。 他端着碗, 走去食堂外面的门槛前蹲下，看着钟蕾等人勉强笑道：“再不吃就要凉了。” 其实，饺子已经凉了。 刚才来的时候，四大锅饺子热乎乎的冒着香气，别提多诱人。 这会儿不仅凉了，还没什么胃口。 钟蕾夹了一个饺子, 放在嘴里没滋没味儿的咀嚼，机械般的吞咽下去。 等吃下去以后。 她转身看向黄江，轻声道：“老师，要不您试着再找找上面的领导，把咱们的核潜艇图纸递上去？或许领导们还不知道咱们的工作进展, 现在咱们科研工作有了这么大的突破, 指不定还能有希望。” 对啊。 这种时候, 工作的突破进展, 才是最后的希望。 听到钟蕾的话。 不管是食堂里面，还是外面，本来在沉默吃饺子的众人都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希冀。 “咱们这个，其实……不算是突破。”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黄江语气艰难的说道：“没人见过核潜艇长什么样子，咱们通过搜集来的情报，自己推出来的核潜艇结构图，没有任何参照物做支撑，怎么证明这是合理的，科学的？” 这话虽然听着让人难过，但却是事实。 科学需要数据、参照物来做论证。 目前大家推出来的图纸，显然论证不足。 若是正常情况，国家肯定会给出时间和技术、资金支持，去让大家做论证。 但现在……国家也很难啊。 听到黄江的话，本来还有些希冀的众人这次彻底绝望了。 看来，核潜艇研究任务暂时搁浅，已经成了定局。 “那是不是今晚过后，就要散伙了？” “我都两年没回家了，家里人一直写信催我回去。我其实也想回啊，可真就这么回去了，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甘心呢？”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 食堂里，大家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眼睛都是红的。 想想这一两年来遭遇的苦楚心酸，再想想先前推出核潜艇图纸时候的振奋激动。 所有的努力就这么半途而废，真是不甘啊。 邹淼靠在于晚霜肩头，红着眼一言不发的往嘴里塞饺子。 大口大口吞咽的同时，眼泪也大颗大颗的掉。 钟蕾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靠在墙边，从棉衣兜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支钢笔。 信是徐美霞上个月又寄来的，问她工作情况，以及过年回不回家。 其实这封信，钟蕾是不打算回的。 因为每次回信，对她，对徐美霞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也太茫然了。 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 人在委屈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想要找妈妈。 “妈妈，见字如面。” 从兜里拿出那张早就准备好的信纸，钟蕾看了一眼基地沉默的众人，写道：“原谅女儿不孝，没办法回家陪您过年。我这里一切顺利，你和哥哥嫂子还好吗？” 因为这个冬天太冷，办公室和宿舍条件艰苦，御寒措施做的不好。 钟蕾没日没夜的绘制图纸，手上长了一些冻疮，挺疼的。 尤其是这会儿坐在门外，冷风呼呼吹，还捏着钢笔写字，没一会儿手就冻的发红。 基地里只有办公室、厨房有电灯，电灯泡还是发黄的那种，平常晚上在宿舍加班的话，只能靠煤油灯。 时间久了，眼睛越来越酸涩，看东西也逐渐开始模糊。 估计是已经近视了。 最近睡觉的时候，腰酸痛的厉害，这个可能是坐久了，应该没大碍。 就是偶尔疼的有些影响睡眠。 “您放心，我很会照顾自己，身体很好，最近还吃胖了两斤。” 写到这里。 钟蕾抬起头来看了看旁边独自难过出神的黄江，以及默默掉眼泪的邹淼等人，又继续写道：“今年工作有重大突破，所以过年领导特地犒劳我们吃饺子，猪肉馅的，很香。” 呼啦啦！ 正当钟蕾在低头写信，众人压抑沉闷的时候。 呼啸的狂风将对面办公室门口的一箱子资料吹翻了。 这资料，是白天外面运送过来的，关于核潜艇的最新报道。 相关情报搜集者估计是还没来得及接到核潜艇叫停的消息，所以哪怕大过年的，仍旧在兢兢业业工作。 箱子倒了，报纸、书籍被狂风裹挟着，吹得满院子都是。 一张报纸呼啦啦被吹过来，刚到贴在了陈朝阳脸上。 他艰难的伸出手把报纸拿下来，目光下意识的扫过上面的内容，然后没忍住怒道：“该死的丽国佬！” 第76节 就见那上面的标题是：鹦鹉螺号疑似出现在华国海域外示威。 大家在这里吃苦、受累，最后连项目都被叫停了。 丽国的核潜艇却在耀武扬威。 这种憋屈的滋味，如何不让人生气？ 陈朝阳骂完以后，一把将手里的报纸甩了出去。 院子里风大。 报纸一经被甩出去，立刻和飘扬的雪花一起，被风呼啦啦带走。 “同事们也很好，从来不乱发脾气，大家彼此照应……” 钟蕾安静的看着陈朝阳发火，同时低头继续写信。 然而就是在这低头的一个瞬间，她捏着笔的手骤然攥紧。 因为被陈朝阳甩出去的报纸从钟蕾面前飞过，报纸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版块，依稀写着一条新闻。 上面的关键字是‘核潜艇’‘玩具’‘逼真’等字眼。 报纸一晃而过，飞走的太快了。 钟蕾因为眼睛逐渐开始近视，都没敢确定自己看到内容具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但，这并不妨碍她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然后在基地所有人吃惊的注视下，就见向来沉稳的钟蕾将手里的信封一把塞进兜里，拼了命的踉跄着冲进院子里。 这场雪，从白天下到晚上，一整天基本就没停。 院子里的积雪厚的能埋没人的脚踝，一脚踩进去就是一个深坑。 雪不仅厚，还滑。 箱子里有数百张报纸，还有各种资料书，哗啦啦被吹得满院子都是。 那张报纸很快就混入诸多报纸中，找不到踪迹。 钟蕾跑的着急，不小心还跌了一跤，摔得生疼，浑身都是积雪。 但她半点不介意，一咕噜爬起来，神情焦躁的在院子里来回跑，一张一张的去找刚才那张报纸。 抓到手里一张，她翻开看了下，不是。 于是转身慌忙去找下一张。 “怎么了？” “小蕾，你在干什么啊。” “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可是核潜艇已经被叫停了，就算有新发现，也于事无补啊。” 钟蕾的异常，第一时间惊动了外面的邹淼等人。 再接着，食堂里的人也都纷纷跑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厚厚雪地里拼命翻找报纸的女孩儿。 “小蕾，你……” 陈朝阳下意识跟出来，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茫然道：“你要找什么，我和你一起找。” “报纸，刚才你丢的那张报纸！” 钟蕾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与焦急。 明明是大冬天，她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因为浑身是雪的原因，看起来也有些狼狈。 但她却半点没意识到这些，颤抖着提高声音喊道：“快把它找出来！” 刚才那张报纸？ 陈朝阳不知道钟蕾为什么突然要找这张报纸，但他知道，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钟蕾。 慌张、急切、焦灼、激动。 大家认识这么久，一起共事这么久，有些事情不用多说，一句话就够了。 这就是默契。 “快，周宪，晚霜，你俩去左边，我和邹淼去右边，刚才那张报纸是往篮球场方向飞的。” 陈朝阳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他脱下身上笨重的棉袄，直接冲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大声嚷嚷道：“那张报纸，英文版的，二版头条是一张大海的照片，标题是丽国核潜艇疑似出现在我国外海示威。” 但其实也不用陈朝阳特地交代。 因为在他冲出去的同时，周宪、于晚霜和邹淼已经先后跟上。 这个大年夜，雪下的真大啊。 风吹在人脸上，像是刀割。 五个年轻人像是疯了一般在雪地里翻找报纸。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晚霜举着一张报纸，先是剧烈的一阵咳嗽，然后大声喊道：“咳咳咳……是不是这张，英文，二版头条大海照片，标题是鹦鹉螺号核潜艇在我国海外示威。” 找到了！ 钟蕾这会儿已经热得满头大汗，整个人脸色红的有些不正常。 她迅速冲过去，从于晚霜手里拿过那张报纸，目光急切的在报纸上面巡视，然后翻面，终于找到了刚才那条一闪而过的新闻。 这条新闻很不起眼，所以只有一个很小的板块。 上面是这么写的： 丽国某玩具厂家造的核潜艇玩具因为过于逼真，所以被政/府勒令叫停。 “怎么样，是这张吗？” “小蕾，你快说啊，找到什么消息了？” “别催别催，你先让她冷静下。” 陈朝阳、周宪、邹淼三人先后围了过来。 因为刚才运动过于剧烈，现在这会儿几个人都在大口大口喘气。 但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钟蕾身上，满眼急切与期待。 “你们跟我过来。” 钟蕾示意大家跟上。 然后自己神情兴奋的攥紧那张报纸，踉跄着跑回食堂，喘着气对站在食堂门口的黄江和顾崇青兴奋喊道：“老师，顾教授，咱们还有机会！” 咱们还有机会！ 在这个冰冷的大雪夜里，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振奋人心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的盯着钟蕾。 黄江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小蕾，你说。” “看，看这条新闻！丽国一家玩具厂，因为做的核潜艇模型过于逼真，所以被叫停了。” 钟蕾指着那条新闻，兴奋道：“玩具，这个玩具绝对是突破口，我们需要想办法买到它！” 疯了。 听到钟蕾的话，这是所有人心里第一时间产生的念头。 都说天才和疯子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类人。 现在的钟蕾，就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 一个至少重量在数千吨，能背着核弹头的顶级重武器。 要在一个小小的玩具上找灵感？ 这个想法，惊人的近乎荒谬。 不仅其余人，就连陈朝阳等人都听得一脸呆滞。 黄江更是数次张口，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但钟蕾这次出乎意料的执拗，也出乎意料的激动。 穿着棉袄，浑身是雪的女孩子站在食堂门口，一张脸因为激动导致红润的有些不正常。 院子里大雪纷飞，食堂门口的灯光晦暗发黄。 但这些，都压不住钟蕾身上开始复苏的自信与神采。 根据后来参与核潜艇研究人员的回忆称，这个晚上，是华国核潜艇研发的最关键转折点。 那个时候，核潜艇险些被放弃了。 是钟蕾，她站在冰天雪地里，讲了一番至今都让人难以忘却的大胆言论。 她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和信念。 所以纵使再怎么艰难。 你都能被她说服，然后热血冲脑的走下去。 “丽国的国情和我国不一样，作为资本主义国家，他们一切只向钱看。我不知道这个玩具厂老板是有什么关系后台，但他生产的玩具，既然逼真到能被丽国政府叫停，那就一定表示，这个玩具厂和丽国海军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至少这个厂子里有人见过核潜艇或者核潜艇的大概图纸。这个国家没有信仰，他们不会在乎自己的大国重器会不会泄露情报，他们只在乎钱。” 大冬天的，天气很冷。 钟蕾站在雪地里，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冒出氤氲的白气。 她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报纸，说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苏国，只有丽国有核潜艇。既然连丽国政府都觉得这个核潜艇非常逼真，那这个玩具，就是无限接近真的核潜艇。只要我们拿到这个玩具，和我们的图纸做对比，一旦对得上，就证明我们的所有研究思路都是对的！甚至，我们还可以拆开这个玩具，抓取核潜艇的内部构造信息！” 这个想法，荒谬到近乎可笑。 但此刻经由钟蕾嘴里说出来，却莫名的让人信服。 而且……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第77节 本来先前还颓废的一群人，眼睛里逐渐开始有了希冀。 “小蕾，老师承认你这个想法有一定的可行性。” 黄江迟疑道：“可核潜艇被叫停，已经成定局了。” “对，核潜艇可以被叫停，但我们还在！这个基地还在！只要找到这个玩具，证明我们的思路是对的，把核潜艇图纸交上去，我们就可以向国家申请，保留这个基地。基地之外那些烧钱的、有关核潜艇的所有工作，都可以停掉，这样反而只需要一小部分资金，就能养活的起我们。” 此刻，钟蕾的大脑运转的非常迅速。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解决办法：“而且给两弹项目让路，也不见得是坏事。目前我们对核的研究一无所知，但两弹那边一旦成了，他们的核数据，就能被我们拿来做参考。而接下来，我们只要在基地里安心做研究就好，我相信，国家一定会重启核潜艇研究项目。我们趁着这个时间，把核潜艇研究透彻，一旦核潜艇计划重新启动，那就能直接开始造核潜艇了！” 国家没钱，可以停掉核潜艇研究。 但……我们还在，这个基地还在啊！ “好，就算咱们保留这个基地，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可以不要情报，可是我们得需要人啊。一艘核潜艇，包含着无数庞大的演算数据，这些数据，需要外面几十、几百家相关研究所的科研专家一起来运算。数据运算出来，还得测重量，一个核潜艇少说数千吨重。” 然而听到徒弟的话，黄江却摇头道：“只靠我们这几十个人，怎么解决？” “可以解决的，一年解决不了那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几十个人又怎么样，无非就是辛苦点。” 钟蕾说着，回头看向邹淼：“邹淼。” 她都没说要什么。 但邹淼直接蹬蹬蹬跑去了办公室，抱着两个算盘出来，喘着气笑道：“不就是演算数据吗，黄老师，我可以的。咱们六十个人，分作两个组，各自算数据。只要算出来是一样，那这个数据就能用！” 用算盘来演算核潜艇数据！ 看着邹淼手里抱着的两个算盘，以及小姑娘脸上的执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她给震住了。 “陈师兄，周师兄。” 钟蕾再次开口。 陈朝阳和周宪对视一眼，然后在众人呆滞的注视下，把后厨的秤砣给抬了出来。 砰！ 秤砣重重的砸在地上，积雪被砸出一个深坑。 “数据算出来以后，咱们就开始称重。一个核潜艇大概三四千吨重，这玩意儿就是我们以后的好帮手。” 陈朝阳拍了拍那秤砣，咧开嘴笑道：“以后不管是核潜艇的什么零件，咱都按照比例给它缩小，然后上秤。上秤合格了，这个零件就算过了。” 从玩具身上找灵感。 用算盘算数据。 拿秤砣测重量。 这些想法简直‘土’的离谱。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又莫名觉得震撼。 可能这就是华国人吧。 被逼到绝境，也能咬紧牙关，从绝地找出生机。 雪地里，陈朝阳、钟蕾、邹淼和于晚霜站在钟蕾身边。 五个年轻人脸上都带着不服输的执拗。 甚至执拗的有些疯狂。 整个基地的人此刻都是呆滞状态。 黄江和顾崇青看着这几个孩子，怔怔无言。 钟蕾又问道：“老师，还有什么困难吗？有困难，你就说，我们来解决。” 我们不怕困难。 我们怕……怕被放弃啊。 钟蕾的这句话，听起来莫名就带着某种力量。 以至于厨房里站着的、坐着的众人，在被这五个年轻人震撼过后，都互相对视，然后神情振奋的走了出来。 方才的所有颓废都一扫而空。 “我觉得没困难。” “那个玩具，尽快去买！” “对，要尽快。既然已经勒令停产，那将来只会越来越不好买。” “咱们技术落后，咱们穷，那想要进步，想要让人们过上好日子，就得撸起袖子加油干啊。” “算盘和秤砣，那是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这玩意儿凭什么不能搞定核潜艇！” 没等黄江和顾崇青说话。 数十位研究人员先后走出来，在钟蕾等人身后站好。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大家的头上，身上。 但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亮的。 黄江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特别容易就哭。 他的目光从这一张张脸上扫过，只觉得心疼极了，又觉得骄傲极了。 “老黄，这个事儿，我觉得可行。” 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顾崇青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先去托人买那个核潜艇玩具，等买来以后，一旦能对得上，立刻整理数据图纸去首都。以后核潜艇的研究需要什么资料，由咱俩出面，坐火车一趟一趟跑首都去借！他奶奶的，我就不信，这丽国佬能做出来的东西，咱们就做不出来，老子还真就跟这玩意儿耗上了！” 顾崇青一把年纪了，骂脏话的时候半点不像个教授，反而像个混不吝的倔老头。 院子里陈朝阳等人听得一阵哄笑。 对嘛。 华国人差哪儿了？咱什么都不差！ 丽国能做出来的东西，我们也行！ 不行也得行！ “你个老不正经的东西，说话注意点，一群孩子们都在呢。” 听着老顾骂脏话，黄江蹙眉怼了他一句。 再然后，他自己也没忍住笑了，一把抹掉眼睛里还没干的泪水，大声笑道：“厨房里还有饺子没煮完，我去给你们煮，不够的再来添一碗。今天晚上啥也别想，好好吃饺子。过好这个年，明年大家伙儿一起死命干！” ▍作者有话说: ps：咱们的核潜艇，就是这么造出来的，从玩具上找灵感，拿算盘秤砣造出来的，真的非常了不起，每次看到相关故事都会被震撼。 第39章 深海高歌39 [] 大年三十这晚过后, 顾崇青半点没有耽搁。 他坐火车去了首都，然后给自己一个常年定居丽国的朋友发了国际电报，打听核潜艇玩具的消息。 这个年代，发国际电报的价格是非常昂贵的。 但事出从权, 为了尽快抓住这个机会, 给华国核潜艇研究保留一线生机, 也顾不上太多。 国际电报的效率很快。 当天上午发送, 基本到了第二天早上, 对方就能收到了。 只不过要在诺大的丽国寻找一款玩具, 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顾崇青发完电报以后，心情忐忑的在首都等了半个月。 半个多月后的某天, 朋友回了电报，这款核潜艇玩具, 还真被他找到了！ 顾崇青当时激动得不行，立刻让朋友帮忙代买。 只是相比于次日抵达的电报，跨国包裹就得需要漫长的等待时间。 这前前后后，又等了将近小一个月。 钟蕾等人在葫芦岛等的抓心挠肺，直到新年已经过了一个半月，总算是把这个核潜艇玩具给盼了过来。 玩具送到基地这天, 六七十号人围在办公室里，焦急又忐忑的等着拆包裹。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咱们顺利点啊。” “华国核潜艇研究能不能保留一线生机，全靠这个小玩意儿了。” “快拆开快拆开！” 办公室里，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 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 顾崇青深吸一口, 拿起剪刀开始拆。 应该是心里紧张, 他握着剪刀的手都在发抖。 滋啦！ 剪刀划了好几次, 才将包裹扯开。 里面垫着厚厚的灰色布料，一层层拆开以后，终于露出了玩具的真容。 不愧是被丽国政府叫停的玩具。 核潜艇模型露出真容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军绿色的外观，头尾两对舵翼，尾部安装有十字漩涡螺旋桨…… 这个玩具，就像是艺术品一样，精致的让人惊叹。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玩具，它的外观看起来如此的眼熟。 眼熟的让人想要激动落泪。 “对上了，和咱们的图纸对上了。” 第78节 看到玩具的那一刻，顾崇青猛然抬起头来，颤声道：“小蕾，你再来确认一下。” 其实根本不用确认。 当钟蕾看到这个玩具的第一眼，心里就知道，成了。 但仅仅确定核潜艇的外观，绝对不只是钟蕾想要的。 核潜艇的重点在于，核。 也就是核反应堆。 怎么把核反应堆安装进核潜艇当中？核潜艇内舱室怎么安排，管线怎么排列，能源动力装置怎么分配，它和普通的潜艇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这些，才是这个玩具带来的最大宝藏信息！ “好的，老师。” 迎着众人的目光，钟蕾走过去。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接那个核潜艇玩具，而是拿起旁边的英文玩具说明书。 读完说明书以后。 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钟蕾从顾崇青手中接过核潜艇模型，咔嚓一声……直接给它拆了。 顾崇青花费两个月时间，才把这玩意儿搞回来。 这会儿眼睁睁看着核潜艇模型被钟蕾一手掰开，整个人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 这败家孩子！ “小蕾你慢点慢点！” “完蛋了，这是坏了吗？” “不对，大家快看里面，竟然还有内部结构！” 钟蕾直接拆卸核潜艇的动作，引来大家一阵惊呼。 但当核潜艇外壳被钟蕾拆卸下来以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惊呆了。 半点不夸张，是真的惊呆了。 这个年代的华国，落后且贫穷，大家完全想不到，一个核潜艇玩具，可以做的如此逼真还原。 按照众人的固有印象，国内很多玩具，其实就是个壳子。 里面看不到的地方，随意敷衍一下就完事了。 反正小孩子嘛，比较好糊弄，也没人在意玩具内部长啥样。 但这个核潜艇的壳子被拆开以后。 露出里面的作战指挥中心、雷达操控室、武器室等常规舱室，以及很多让大家觉得匪夷所思的‘非常规舱室’。 比如，餐厅、独立浴室、独立卧室、健身房，观影室，甚至还有应急演练室、格斗游戏室，和手术室。 最离谱的是，这里面还有专用游泳室！ 在场的众多人，包括曾经亲自登上过常胜号、常康号两艘军舰的陈朝阳等人，都被震撼的不轻。 这哪里是核潜艇啊，跟个豪华别墅似的。 “乖乖，这丽国佬可真会享受啊。” “这是打仗的，还是来体验生活的。” “要说这丽国人也是没良心，为了赚钱，这种大国重器都敢拿来做玩具卖。” “嘿，他们没良心，咱才有机可乘啊。” 大家看着这小小的核潜艇里的内部构造，一阵惊叹。 就连钟蕾都有些侧目。 但她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些豪华舱室。 于是在顾崇青等人揪心的注视下，钟蕾没有半点犹豫，继续拆！ 咔嚓。 零件被扯下来的时候，好几个人觉得自己心脏都在跟着抽搐。 但很快。 钟蕾每拆除一个零件，说出来的话，都让办公室里的人热血冲顶。 “这是推进器。” 咔嚓。 “这是齿轮箱。” 咔嚓。 “这是发电机。” “唔，这个应该是汽轮机，后面依次是蒸汽发生器，蓄电池组，柴油发电机。那最后这个大家伙应该就是……” 迎着众人呆滞的目光，钟蕾从一堆零件当中，捏起来一个小零件，灿然笑道：“核反应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丽国的核潜艇，是将部分柴油发电机，换成了核反应堆，强劲的核动力，才是鹦鹉螺号的动力来源。” 一个不起眼的玩具而已，能有什么有效信息呢。 这是一个多月前，钟蕾提出去丽国买玩具的时候，很多人心里的想法。 但现在，没人这么想了。 原来就这么个小玩具里，还真能潜藏着这么多宝藏信息！ 现在不仅确定了核潜艇的外观模型。 甚至连内部舱室，潜艇结构，以及核反应堆原理都被推了出来！ 刚刚心疼玩具被拆的顾崇青这会儿激动地脸色通红。 黄江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 办公室里安静的吓人。 大家看着钟蕾脸上的灿烂笑容，一个个仍旧觉得有些晕乎。 “小蕾，那你这意思就是……” 邹淼强行压制住自己脸上的激动，颤声问道：“咱们……咱们……” 咱们了好几次，她都不敢把后面那句完整的话说出来。 因为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没错。” 钟蕾笑了笑，双手朝着桌子前一揽，将满桌子的零件抱起来，然后又哗啦啦丢下。 零件在桌子上清清脆脆的跳动。 一片清脆声中，钟蕾的声音带着笑意：“咱们破解了核潜艇的内部构造，可以开始进入下一步建造工作了。” 成了！ 真的成了啊！ 听到这话，邹淼眼睛一红，然后冲过来一把将钟蕾抱住，哇哇开始哭。 太不容易了啊。 这段时间，大家只要想到核潜艇研究被叫停的事情，连睡觉都不踏实。 谁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从一个小小的玩具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连上天都在帮我们华国啊！” “天佑华夏！” “这一下，核潜艇项目保住了。” “虽然我们不能马上把核潜艇造出来，但只要这个基地在，那就是华国核潜艇希望的火种在。” “对对，朋友们，接下来咱们就得咬牙坚持住了，拿着算盘秤砣顶上去，拼死也要坚持住，等到国家重启核潜艇研究的那一天。” “大家一起加油，死命干！” 钟蕾肯定的话，将整个办公室里的氛围都点燃了。 大家兴奋的互相打气，一个个眼含泪光。 这种看到希望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 至于你说接下来核潜艇的研究肯定会很累？ 那累点怕个啥啊。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好！好啊！” 黄江看向钟蕾，激动道：“小蕾，用最快的速度，把核潜艇内部构造图纸做出来，到时候我和你们顾老师一起，带着图纸去首都找上面领导重新协商！” 1960年，绝对是华国核潜艇研究历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一年。 这一年，核潜艇研究被迫叫停下马。 收到消息的华国海军一片黯然伤神。 但也是这一年。 钟蕾提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建议，买丽国的核潜艇玩具。 这个售价1.96丽国币的核潜艇玩具，里面蕴藏着令人震惊的核潜艇相关信息。 核潜艇研究负责人黄江、顾崇青带着完整的图纸，赶往首都。 一周后。 中央正式颁布命令，整个华国的核潜艇研究全面叫停。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在辽宁葫芦岛某个偏僻的基地里。 第79节 有六七十个科研人员，咬牙拿起来算盘和秤砣，默默开始了长达五年的高负荷运算研究。 是他们，保留了华国核潜艇研究的火种。 五年来。 基地的算盘声，从白天到晚上就没停下来过。 那个最开始的秤砣，因为称量的东西过多，中间都坏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换了新的。 五年来。 钟蕾的眼睛近视的越来越严重，腰椎也开始一天比一天疼。 于晚霜的咳嗽声越来越大。 邹淼曾经在常胜号上生过冻疮，现在到了冬天就手脚发脓…… 庞大的工作量，没日没夜的干活儿，营养跟不上，让基地的一群人肉眼可见的开始衰老，且人人浑身带着病痛。 五年来。 黄江和顾崇青一起，坐着绿皮火车往返首都数百次。 大部分时间都是去首都各大研究所借资料，借数据。 基地失去了全国方面研究所的支撑，时刻都面临着资料缺失的窘况。 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1964年，华国第一颗原/子/弹，在罗布泊上空炸出了一朵绚丽的蘑菇云。 举世震惊。 两弹中的第一弹成功爆炸，给国家带来了极大的自信心。 或许真的是天佑华国。 让人色变的恐怖饥荒，也被顽强的华国子民成功战胜。 1965年，黄江与顾崇青被秘密调往首都。 上面下达了最新指令：不日将重启核潜艇研究项目！ 从首都离开，下了火车赶回基地的路上，黄江整个人走路都是飘得。 这五年来，或许是揪心核潜艇的事儿，或许是常年往返于葫芦岛、首都两地，他看起来明显苍老了许多，曾经头上只有少许的白发，现在竟然已经全白了。 那张苍老的脸，也被无情的岁月侵蚀，看起来饱经沧桑。 但今天，黄江他高兴啊！ 下了绿皮火车，到葫芦岛到基地还有很长的一段土路要走。 黄江却走得飞快，苍老的脸上带着久违的畅快笑容。 “老顾，咱们终于盼来了这一天，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啊！核潜艇研究要重启了，这个好消息，小蕾她们知道了，一定会特别高兴！” 黄江一边跟顾崇青说话，一边加快步子往前走。 顾教授也老了。 一样的头发斑白，满脸皱纹，甚至腿脚也不是很方便。 稍微走快点，顾崇青就有些气喘，他看着前面的黄江，笑道：“老黄，你慢点，我都跟不上了。” “这就跟不上了？你看我，身子骨可比你健壮多了。” 黄江说到这里，突然瞧见前面的路有个小水沟，沟不算宽，连半米都不到。 小水沟中间垫着一块板子，平时他们从这里走，都是走板子上面的。 但今天应该是心情好，核潜艇重新上马，让黄江整个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舒坦。 “你看着啊，我给你来个绝活儿表演。” 黄江玩心大起，他回头冲着顾崇青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奋力一跳，准备跳过那个水沟。 平心而论，这窄窄的水沟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沟也很浅，绝对看不到什么危险。 顾崇青也没当回事儿，任由他瞎闹腾，还不忘调侃道：“老黄你这是老当益壮啊，厉害厉……老黄！！” 黄江跳是跳过去了。 可刚跳到坑对面，他眼前一黑，腿直接软了，就这么倒着直接摔进了沟里。 顾崇青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搀扶他。 其实黄江没事儿。 他踉跄着从那个水沟里爬出来，瞧着自己湿了的鞋子和裤腿，愣住了。 “你怎么了啊这是，摔傻了？吓我一跳你。” 顾崇青给黄江身上的泥土拍掉，瞧他不说话，就有点奇怪。 “老顾，这……这不对劲儿啊。这么窄，你看看，就这么窄的坑！我以前年轻的时候，不用跳，抬脚就能走过去的！真的！” 黄江沉默良久，突然就变得特别特别激动。 他伸出手来，给顾崇青比划那个坑的长度，声音里竟然带着恐慌和哭腔：“我刚才算准的，肯定能跳过去，可我怎么就掉坑里了呢！” 顾崇青闻言也愣住了。 他看着脸色恐慌的老朋友，多少就有点感同身受的难过的心酸。 “因为……” 顾崇青叹了口气：“因为咱俩都老了啊。” 是啊，老了。 不服老不行啊，顾崇青今年已经六十六了，黄江比他小一点，也六十四了。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你这一个不留神，六十多年就过去了。 听到这句‘老了’，黄江呆呆地看着顾崇青。 看着老朋友脸上的皱纹，以及那双苍老眼睛里的哀伤，让他突然间整个人都垮了。 真的是一瞬间的事儿。 黄江低头看看那个坑，在看看自己满身的泥泞，突然喃喃道：“老顾，我觉得我可能快要死了。” “瞎说什么胡话呢！” 顾崇青闻言气的不行。 可……就是有这个感觉啊。 人家都说，人到五十知天命，活到一定岁数，很多时候冥冥之中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结局。 这五年来，黄江忙着核潜艇事业，日日揪心该怎么让这个项目重新启动。 他的精气神，都吊在这一口气上面了。 现在核潜艇重新启动，黄江心里那口气，突然就没了。 而连半米小坑都跳不过去这件事，成了压垮他的导火索。 回到基地以后，身体一直非常的健硕的他，毫无征兆的就病了。 然后这一病，就像是摧枯拉朽一般，这里出了问题，那里也出了毛病。 说垮就全面垮了。 或许这就是每个人类都无法逃掉的结局。 不管你活的轰轰烈烈，还是活的碌碌无为。 不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 最后的最后，所有人都逃不掉命运的掌控。 然后败给时间。 第40章 深海高歌40 [] 黄江与顾崇青把国家准备重启核潜艇项目的好消息带回基地的时候, 钟蕾正和同事们敲算盘。 五年来，敲算盘已经成了科研基地最普通寻常的一项工作。 先不提别的。 单是一艘核潜艇的发电量，就能满足一个中型城市的照明用电。 由此可见其运算数据之庞大，研发工艺之复杂, 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而就是这样庞大的数据量。 钟蕾等人却硬生生用算盘、秤砣这样的原始工具来测算。 其中的艰辛, 不言而喻。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刚开始没日没夜闷头拨算珠的时候, 很多人甚至看到算盘都想哭。 数据量太大是一回事儿。 算盘的精确度不够, 一不小心还会存在误差, 这也是个大问题。 为了保证数据的绝对正确性, 本就只有六十多个的研究人员，还要分为两组。 两组人同时算一个数据。 如果两组人算的一样, 那还好，这个数据就算是过了。 那假如算出来后不一样呢？ 很简单。 重新再来一遍, 直到两组数据完全一致。 第80节 这个过程听起来就很繁琐。 实际操作起来，更是分分钟能把人逼到崩溃。 核潜艇研究基地的六十多个人，就是在这种崩溃又咬牙坚持的情况下，硬生生挺了五年。 当一件事你干了五年以后，不管它再怎么难，其实也不觉得难了。 因为已经成了习惯。 和五年前相比, 钟蕾似乎还是老样子，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她的眉眼依旧漂亮，只是没有了当初学生时代的那股张扬。 为了方便工作，她剪了一头干练的齐耳短发，因为常年沉浸于学术研究, 她的眼神依旧如当年般澄澈明亮。 举手投足间, 尽是沉稳干练, 也有着自己的自信气场。 大概这就是时间带给人的气质沉淀。 “钟工, 这个推进力的数据，两个小组没对上。” 办公室里，一个科研人员拿着一份数据报表找到钟蕾，神情有些颓丧：“咱们的发电机运算好像是出了问题，这次数据不仅对不上，差的还挺远。” 钟蕾正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拨算盘，一手检查核算数据。 她的手指早就没了年轻时候的细嫩，因为积年累月工作，被磋磨的十分粗糙。 这些粗糙的痕迹，其实是冬天起冻疮，夏天溃烂，治好之后又复发，反复破损，到最后结成的厚厚老茧。 虽然难看，但敲起算盘的时候，却很顺手。 噼里啪啦。 听到这位科研人员的话，钟蕾敲算盘的手都没停，头也不抬的笑道：“放我旁边，我算一遍，待会儿去找你们，你们先演算下一组。” 她的声音依旧沉稳，半点不慌张。 只要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找到她这里，准给你捋的清楚明白。 所以这五年来，钟蕾在基地里从当初的小年轻，变成了‘钟老师’或者‘钟工’。 由此就能看出大家对她的敬佩。 “哎，谢谢钟工。” 科研人员敬佩的看了一眼钟蕾，然后兴奋的走了。 于晚霜、邹淼、陈朝阳、周宪四人，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成长。 这五人当中，年纪最大的周宪，目前已经31岁了。 年纪最小的钟蕾和邹淼，今年也27，眼看着就要奔三。 五个孩子，是顾崇青和黄江从大学就带着成长起来，到现在可以独当一面。 除了钟蕾，最优秀的当属于晚霜。 她现在是运算二组的小组长，听说私底下还在学习攻克弹道导/弹。 看样子，这姑娘还没忘记当年在常胜号上被炮灰砸了以后的豪言。 “被大炮轰过，以后才能造出来更好的大炮！我于晚霜，就是注定要干大事儿的人！” 当初的豪言，现在似乎还历历在目，恍如昨天。 如今一晃眼，距离当初拆常胜号，已经八年了。 黄江回来的时候，裤腿上满是泥泞，因为掉进那个坑里的缘故。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一群科研人员，脸上既是欣慰，又是忧愁。 欣慰的是，核潜艇项目马上就要重启。 忧愁的是，他突然意识到，钟蕾这几个孩子已经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一心钻研学术，也不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儿呢？ 以前黄江从来没考虑过这些生活琐事儿。 可他终究是老了。 这人老了以后啊，就总会下意识的给小辈们操心，怕以后这些孩子老了，无依无靠。 “黄老师，顾老师，你们回来了？” 这时候，正在低头做模型零件的陈朝阳抬起头来，注意到站在门外的两位老师，纳闷道：“怎么不进来？对了，这次咱们需要的导/弹、核反应堆以及各种管材资料，有从首都借回来吗？” 听到陈朝阳的话。 办公室里包括钟蕾在内，大家都暂时停下手头工作朝着黄江看过去。 核反应堆这些资料，基地里没有，想要演算研究，就得去首都借。 最好是能联系上‘两弹’项目那边，找他们取取经。 自从去年听说原/子/弹成功爆炸以后，基地里的众人就在眼巴巴馋人家的数据呢。 “没能借过来。” 然而，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黄江摇了摇头。 奥。 但怎么说呢，核/弹/头数据至关重要，这东西借不来也很正常。 大家也没说太失望。 然而下一秒，就见黄江和顾崇青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出声来。 “老黄这是跟你们装呢，孩子们，从今天开始，大家不用再借数据了。” 顾崇青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他看着办公室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颤声道：“这次去首都，我们接到消息，国家已经打算重启核潜艇项目研究。今天大家暂停手中的工作，将目前我们做出的项目成果整理出来，由大家选择出一个代表，跟我和黄老师一起去首都做述职报告。一旦报告评估通过，核潜艇项目将会立刻重启。” 只要项目重启，就不用去首都借阅资料了。 因为源源不断的数据资料，会从首都送来基地。 全国的相关科研研究所，也会集体来帮忙。 听完顾崇青的话，整个办公室里都安静下来。 大家怔愣片刻，然后集体站起来欢呼。 “五年了，五年了啊！”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国家一定不会放弃我们，不会放弃核潜艇！” “那咱们快整理资料啊。” “对对，然后让钟工带着去述职，咱们当中，没有比她更了解核潜艇的人了。” “我也同意让钟老师去。” “同意，这个工作非她莫属。” 对于选择谁代表大家去首都述职，众人毫不犹豫的都选择了钟蕾。 迎着大家信任的目光，钟蕾也半点不含糊，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推辞了，现有数据资料其实每次都有做总结，这两天我们再核实整理一遍就好。” 如果是五年前，这样的好消息，早就让基地里的一群年轻人们激动坏了。 但现在，大家开心过后，第一时间就去整理数据。 五年来，所有人都在成长。 忙碌的科研工作，将每个人的心性都磨砺的非常沉稳。 也非常自信。 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清楚，基地里目前对于核潜艇的研究有多透彻。 半点不夸张的说。 除了核反应堆、弹/道导/弹、鱼/雷这些重型武器，需要全国科研所来帮忙以外，目前基地里的资料，足以支撑起核潜艇开始直接建造！ “后天，后天我和老顾，带着你去首都。” 黄江走过去，一脸欣慰的看着钟蕾。 他伸出手来在徒弟的肩头拍了拍，笑的格外感慨：“以后，就轮到你来挑大梁了。” 钟蕾却连连摇头。 “有两位老师在，哪里轮到我来挑大梁。” 她此刻还没明白黄江话里的深意，调侃道：“您可别想着偷懒啊，这核潜艇项目才刚刚重启，以后有您忙的。” 黄江闻言只是笑，并不接这话。 顾崇青在旁边看着，心里有些酸涩。 他知道，老朋友这是开始准备把自己培养了近十年的接班人，推向前台了。 两天后。 钟蕾带着整理好的核潜艇资料，随两位老师低调进京，在首都某民族饭店参加核潜艇秘密会议。 参与此次会议的，有数位国字头领导，肩章绣着星星的军方人员，以及全国十几家最顶尖的船舶、潜艇研究所科研设计师。 核潜艇作为大国重器，完全值得这种最高规格的待遇。 “正常发挥就好，别紧张。” 会议开始前，可能是怕徒弟怯场，黄江特地来给她打气。 “放心吧老师，我绝对不给您和顾老师丢人。” 钟蕾倒是没有过于紧张，她冲着黄江笑了笑，然后起身站在了会议桌前。 此前，核潜艇总设计师是黄江，办公室主任是顾崇青，这两位，才是众人最熟悉的。 至于钟蕾，或许在场有些人曾经听过她的名字。 但那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 第81节 无论小蕾号渔船给华国捕鱼业带来了多少创收，无论军舰鱼礁计划，给那片海域带来了怎样不可思议的渔获。 十年时间过去，当初钟蕾身上所有的光环，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尽数散去。 甚至现在她报出名字，都没有人记得她。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是金子总会发光。 所以纵然是十年过去，也不妨碍钟蕾一开口，就能将整个会议室震的人仰马翻。 “各位领导好，我叫钟蕾，是目前葫芦岛核潜艇研究基地的一名科研人员，接下来我将代表核潜艇研究基地六十四名同事，为大家做工作进度阐述。” 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钟蕾笑着在会议桌前站定。 她身前放着一沓厚厚的资料，但她却半点没有翻开的意思，直接干脆的说重点：“目前，除却核反应堆、弹道导/弹、鱼/雷等火力武器的研究暂时停滞之外，核潜艇的内部构架已经全部完成。预计五年内，可以将核潜艇造出来。” 五年之内，可以造出来核潜艇！ 听到这句话，坐在中间的那位头发花白的领导稍微挺直了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钟蕾，目露精光。 在场其余人则是集体震惊。 “五年？造核潜艇？” “这怕是有难度吧。” “虽然我也希望五年内能造出来，但明显是天方夜谭。” “这小姑娘是谁。” 在场的众人，大多数头发花白，平均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 所以钟蕾在大家看来，其实就是个小姑娘。 还是个‘口出妄言’的小姑娘。 如果外行的领导们是震惊的话，那么来自科研所的十几位顶级专家，则是当即表示出了质疑。 “钟工，请恕我说话比较直接。据我得到的消息，你们这两批科研人员，不足一百人，一直待在封闭的葫芦基地。没有各个科研所的数据配合，怎么计算这些庞大的数据？” 一位年长的科研学者推了推眼镜，蹙眉说道：“对于你们的付出，我表示非常敬佩。但科研并非儿戏，需要拿数据说话，无论是电力、推进力、还是能源动力，这些数据都庞大到不可思议，没有精确的数据支撑，怎么敢说自己掌握了核潜艇的内部构架？” “您说的这些数据，我们都有的。” 面对对方的质疑，钟蕾并不惊慌，她笑着走向前，将身前厚厚的资料挑出来。 “这是推进器的数据。” 说完后，她将第一本资料，‘啪’的一声丢在桌子上。 “这是蒸汽机的数据。” 啪。 第二本。 “这是齿轮箱数据。” 啪。 第三本。 她每丢一本，那‘啪’的一声，都仿佛打在了众人的心脏上，莫名让人心脏加速。 接连甩出来数十本数据资料，她笑道：“这些，是目前核潜艇相关的所有动力数据，我们欢迎在座、包括全国在内的所有科研所来检验。” 数据是需要不停检验的。 检验到最后，才能成为‘真理’。 她这个自信的模样，让那位专家迟疑了。 盯着桌上那十几本数据片刻，科研专家抬起头来，问道：“请问，这些数据是怎么来的？” “算盘。” 钟蕾伸出手来，露出自己手掌上厚厚的茧，声音平淡沉稳：“六十多个人，分为两组，一起算同一个数据，直到算到一样为止。五年来，核潜艇基地的所有人，都在没日没夜的打算盘。” 这话说完，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 众人看向钟蕾手上的茧，只觉得无比震撼。 用算盘，来算核潜艇的数据？ 这是……多么庞大的工作量啊。 那位科研专家听到这个答案，直接愣在当场。 “那，核潜艇的重量问题怎么解决呢？” 另一位科研专家喃喃自语：“这总不能是用……” “没错，用秤砣。将核潜艇按照比例缩小，每一个零件都要上秤测量。” 钟蕾笑道：“五年来，基地的秤砣用坏了三个，但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测出来了核潜艇的最佳重量比，这个重量数据，甚至精确到斤，我们戏称为，斤斤计较。” 数千吨的核潜艇，可以精确到斤。 每一斤想要进入核潜艇的东西，都会被那杆秤砣严格把关。 所以叫做——斤斤计较。 这一下，整个会议室的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明明钟蕾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在阐述这件事，但莫名的，众人就是觉得超级震撼。 这种震撼，让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大家征愣的盯着钟蕾，沉默无言。 “除了动力系统，内部构造，称重之外，我们还拟定了1300个品种的材料表，仪表附件2600项，4.6万台件，320种电缆，270种管材。”* 看着沉默的众人，钟蕾并没有停下讲述。 她几乎没有停顿，就这么‘啪’‘啪’的继续甩资料，每一本资料上面，都是葫芦岛基地科研人员这五年来的宝贵心血。 而每一本资料砸出来，就是一种无言的震撼。 “以上需要的东西，有的咱们国家有，有的没有，那就需要去攻克研究。单凭目前葫芦岛基地的几十个人，显然无法完成。所以为了加快核潜艇的研究，我在这里恳请领导们重启核潜艇项目，我们需要支援。” 钟蕾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计算过，接下来包括研究、设计、试验、试制和生产的厂家，研究所，预计最少不能少于两千家。这将是华国造船史、军工史上有史以来，协作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 刚开始，钟蕾说出五年能造核潜艇，大家并没有人相信。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拿出来了最精确的数据论证，以及具体的实施计划。 如果真的能成功。 那么对于华国来说，将是一次振奋人心的大胜利！ “好！” 会议桌前那位大领导，甚至激动地站起来，盯着钟蕾问道：“钟蕾同志，五年时间，你确定能将核潜艇造出来？” “只要这两千家工厂尽快开工，近百家研究所帮忙来核实检查数据，再组建专门团队来攻克核反应堆与弹/道导/弹，五年足够了。” 迎着领导殷切期盼的目光，钟蕾笑的十分自信：“五年造核潜艇，十年下水，三十年完成深潜，您给我三十年时间，我给国家一个能和丽国掰腕子的核潜艇。” 三十年！ 看着台前自信的钟蕾，整个会议室都安静极了。 黄江与顾崇青笑的满脸欣慰。 他们的徒弟，终于到了独当一面挑大梁的时候了啊。 “好！好啊！” 那位领导激动地连叫数声好，随后肃然道：“钟蕾同志。” 钟蕾站直身体：“我在。” “就在会议开始前，核潜艇总设计师黄江，决定申请卸任总设计师职务，并向我推荐了你。” 大领导目光殷切的看着钟蕾，沉声问道：“不知道，你可有勇气接过这个重担，为华国，将核潜艇造出来？” 他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集体抬头看向钟蕾。 十年默默无闻沉淀，她终究再次以最耀眼的方式，站在了国家的舞台之上。 尽情发光。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查找来自网络。 第41章 深海高歌41 [] 钟蕾今年27岁。 这个年纪, 在科研界绝对是非常年轻的。 她或许十分优秀。 但直接任命做核潜艇总设计师，那绝对是破格提拔。 然而当大领导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会议室里的众人稍作惊诧，却没有人表示异议。 很明显, 刚刚钟蕾的表现, 征服了这里的所有人。 其实很多年后, 大家反而怀念建国最初期的华国。 不是怀念她的贫穷。 而是怀念她的年轻、坚韧、永远不服输的精神劲头儿, 和这个年代的纯真与美好。 这个年代, 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 也没那么多按部就班的规矩。 人们很纯粹，纯粹到可以为了祖国信仰, 咬牙奉献青春与生命。 哪怕现在咱们要研究的是核潜艇这样的大国重器。 第82节 只要你行，那国家就让你顶上去。 和年纪无关。 然而, 相比于会议室里平静的众人。 钟蕾自己反倒是最震惊的那个。 “这……” 听到大领导要任命自己做核潜艇总设计师，她刚才所有的沉稳与镇定在一瞬间全部破功。 钟蕾震惊的看着对方，片刻后反应过来，转身看向黄江，急切道：“老师！” 这个时候，钟蕾才明白。 为什么前两天在葫芦岛, 老师对自己说‘以后就轮到你来挑大梁了’。 然而面对徒弟求救般的目光，黄江没有回应。 他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眯眯的看着她，任由她急切、窘迫着。 这其实所有年轻人走向成熟的必经途径。 你总有一天要从师长的羽翼下走出来，走到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地方, 然后独自发光。 大概……这其实就是一种传承？ 师傅老了。 但是徒弟会背负着老师的梦想, 替他走下去。 黄江一直不说话, 真的要把钟蕾给急坏了。 老师还身体健康着呢, 突然说退就要退下去。 怎么提前都没带打个招呼的啊！ 这老头，年纪大了以后越来越跟个老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如果这会儿不是有一屋子的领导在，钟蕾都要过去跟黄江置气了。 “钟蕾同志，你不用看你的老师。” 然而，看着钟蕾迟迟不给答复。 大领导的表情沉下来，提高声音问道：“现在，这里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只有国家赋予你的使命。你没有第一时间接受这个任命，可是因为你没有把握将核潜艇做出来？” “我有把握。目前基地里的核潜艇资料，足以支撑核潜艇的建造工作。而我还有个叫做于晚霜的同事，她近些年来一直在钻研核反应堆相关知识，只要接下来获得原/子/弹项目组的核数据做参考，五年内做出核潜艇完全可以保证。” 钟蕾闻言认真道：“但建造好核潜艇，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续要核潜艇下水，然后反复测验，才能找到我们科研的漏洞与不足，以此更新技术。这一步，我预留了十年时间。至于最后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则是深潜，我给它预留出了十五年的时间。三步计划，共计三十年来实现。” 如果说建造核潜艇是需要付出时间、精力、青春的话。 那么坐进核潜艇里，可能要付出生命。 深潜，才是核潜艇最难的一关考验。 为什么这么说呢？ “1963年，也就是前年，丽国的长尾鲨号核潜艇载着22枚核/弹/头下水，因为在水底不慎撞到断崖，长尾鲨号掉到了近2600米深的海底。这是核潜艇根本无法承受的下潜深度。由于水底内外压强的影响，潜艇内涌入大量海水，导致所有电子设备失灵，当时在潜艇内的一百多人，全部身死。”* 大领导一双眼睛盯着钟蕾，再次问道：“丽国的技术比我们不知道先进了多少，他们的核潜艇都无法保证成功深潜。三十年，你确定只需要三十年时间，可以带着华国的核潜艇深潜成功？” 三十年，听起来可真够漫长的。 然而对于华国核潜艇研究来说，如果三十年能成功，绝对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钟蕾为什么敢直接给出三十年的保证呢？ 因为她和同事们一起，曾经靠着各种报纸上的消息，硬生生推出了核潜艇的外观。 她曾经拆卸过丽国的核潜艇玩具模型，清楚内部的每一个零件构造。 核潜艇什么时候能被造出来，别人不知道。 但钟蕾知道，葫芦岛基地的同事们知道，那些被敲坏了的算珠，和断掉的秤杆知道。 这就是她的自信。 “我确定，三十年时间，我完全可以办到。” 面对大领导期待的目光，钟蕾粲然一笑。 她明明看着挺瘦小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人都有种头皮发麻般的振奋：“八年前，丽国的航母战舰开进我国舟山海域，我曾经驾驶着自己设计的小蕾号，为渔民们护航。三十年后，若是丽国再敢来犯，我会站在我设计的核潜艇里，让他们从华国海域滚出去！”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说完，整个会议室的氛围似乎都被点燃了。 黄江看着自己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徒弟，眼眶微微湿润，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好！好啊！” 听到这话，大领导笑的十分开怀。 等笑过后，在诸多目光注视下，他沉声道：“全体起立！” 唰！唰！ 在大领导话音落下以后，会议室里所有人齐刷刷起立。 然后在钟蕾震惊的目光中。 “敬礼！” 以大领导为首，众人沉眉敛目，朝着钟蕾郑重敬礼。 “您这是做什么。” 钟蕾十分吃惊，作势就要躲开。 “钟蕾同志，接下来，你将会被任命为华国核潜艇总设计师，未来三十年，你将奋斗在科研岗位第一线，为全华国的安危与幸福奋斗。”以画 然而，面对吃惊的钟蕾，大领导却保持着敬礼的军姿，认真道：“不要躲开，也不要迟疑，你很优秀，优秀到足以扛起这个重担，为国家的荣耀与未来而战。” 钟蕾看向黄江。 这一次，黄江眼含泪光的看着她，欣慰点头。 于是钟蕾就懂了。 她脸上的所有迟疑，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坚定。 在老师的注视下。 钟蕾郑重伸出手来，挺直脊梁朝着众人回礼，肃然道：“为了国家的荣耀！” 1965年，在首都某民族饭店的核潜艇秘密会议上，钟蕾被任命为华国核潜艇总设计师。 完成了华国核潜艇研究的新老一代交接。 会议结束后，办公室主任顾崇青开始调动各方研究所，展开接下来的工作。 钟蕾则是搀扶着黄江，师徒俩在饭店后院的小花园里遛弯。 “您这说退就退，半点招呼都不打。” 钟蕾叹了口气：“可真够突然的。” “不突然，一点都不突然，你做的很好，一直都很好。” 黄江笑着摇摇头：“小蕾，老师老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老师早点退下来，你尽早顶上去，我也能享几年清福……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呢，他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张脸痛苦的皱在一起。 钟蕾看着老师花白的头发，枯老的皱纹，突然意识到……好像一转眼，印象中一直非常健硕的老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老了。 美人迟暮，将军白发。 实在让人不忍。 “以后啊，有您享清福的时候。” 一边给老师顺气，钟蕾压下心头的酸涩，笑道：“您好好享清福，我来给您顶上去。” 黄江闻言便笑了。 其实他还是能再干几年的，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退下来。 就算他现在退下来，还是要继续工作的。 而核潜艇研究马上就要进入正轨。 他退了，那以后所有的光环，都将会加持在钟蕾一个人身上。 提起核潜艇研究，人们就会想到钟蕾。 在葫芦岛隐姓埋名过着默默无闻的人生，不容易啊。 这是她该得的荣耀。 作为老师，黄江心疼徒弟，也想成全徒弟。 “以后就是总设计师了，做事说话之前，就得要想清楚。这里不是葫芦岛，很多事情都不像是搞科研那样简单。就像是今天，你不应该主动立下军令状，虽然我知道你有把握三十年内把核潜艇做出来，但凡事就怕个万一。” 黄江任由钟蕾给自己顺气，温声说到：“不过这个说就说了吧，今天上面那群领导，是真的被你给哄开心了，以后你搞科研的时候遇见麻烦，这些人都是你的后盾。” “老师，您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有数。我之所以保证三十年，不仅是因为国家等不了太久，我妈妈和哥哥，也等不了太久了。” 钟蕾说到这里，沉默片刻，勉强笑道：“我想……快一点把核潜艇研究出来，回家陪陪他们。” 一句话，说的黄江心里难受极了。 他转过身，拍了拍钟蕾的肩膀，颤声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委屈吗？ 其实还是委屈的。 但有些事情，宁肯自己吃点委屈，也得咬牙顶上去啊。 钟蕾被任命为核潜艇总设计师后不久，国家决定重启核潜艇研究计划。 一项项指令，从中央下达，然后全国两千多家工厂，数百家研究所开始紧急运转。 以辽宁葫芦岛为中心，曾经这朵被保留下来的核潜艇火种，开始迎风燃烧，最后蔓延至整个华国。 华国造船史、军工史上最为庞大的一个研究计划，就此全面启动。 第83节 而这个项目的总社设计师，只有27岁，年轻到令人侧目。 - 申市。 钟蕾离开后的两个月，钟衡结婚，小夫妻俩搬家去了单位分的新房里。 徐美霞开始独自居住。 刚开始她挺不习惯的，总觉得家里空落落的。 总盼着钟蕾能赶紧回来。 但让她难过的是，女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回来。 第二年，钟衡给她生了个小孙子。 小孙子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哭声也响亮，只是儿媳妇也因此糟了不少的罪。 徐美霞心疼儿媳妇，天天想着办法给她做好吃的。 那天在产房里，看着小孙子平安出生，徐美霞高兴坏了。 “看看，多像你爸爸小时候啊，这鼻子眼睛，简直跟你爸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心翼翼将小孙子抱在怀里，徐美霞兴奋的同时，脱口而出道：“也像你姑姑，她跟你爸爸从小就像……” 说到这里，徐美霞笑着笑着突然就哭出声来。 她想闺女了啊。 儿媳妇生了孩子没多久，正躺在床上，看婆婆逗弄小孙子。 钟衡正贴心的给媳妇儿削水果。 瞧见突然哭出来的徐美霞，小夫妻俩对视一眼。 “妈，我前段时间还跟钟衡商量，咱家宝宝取名字的事儿。” 儿媳妇咬了一口钟衡递过来的苹果，也没去安慰婆婆，温柔的笑道：“您说叫思蕾怎么样，我俩都觉得挺好听的。” 思蕾。 思念小蕾。 “过段时间，等思蕾大了些，你俩照顾着他，我去首都跑一趟。” 钟衡绷着脸说到：“钟蕾这丫头，太不懂事了，两年多不回家，等见到她以后，我指定得好好训斥她一顿。” “你敢！” 徐美霞闻言急了：“你要是敢教训她，你就别回来了。” 瞧瞧，不愧是亲妈。 平常自个儿在家天天念叨‘等这死丫头回来了看我怎么教训她‘，真到动真格的时候，又舍不得。 钟衡没忍住笑出声来。 “您放心吧，我肯定回来，还要带着小蕾一起回来。” 可钟衡到底是食言了。 因为妹妹给家里留的单位地址，是假的。 他从首都回来后，徐美霞哭的眼睛都肿了。 就是那天晚上，徐美霞在一家人震惊的注视下，给儿子跪了下来。 “小蕾不愿意回来，一定是在埋怨我。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好，因为你爸牺牲的事情，一直强行把你俩留在身边。小衡，妈妈知道你一直想参军，你爸那套军装，你一直偷偷穿，我都知道。但因为害怕你重蹈你爸的覆辙，我一直狠心装作没看见。” 徐美霞一边哭，一边跪倒在儿子面前，颤声道：“小衡，是妈妈对不起你和小蕾啊。妈现在想通了，也知道错了，你去参军吧，做你想做的。妈再也不强迫你了，妈只想你开心，也想要你妹妹回来。” “妈，妈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赶紧起来啊！” 钟衡跪倒在徐美霞身前，眼含泪光：“我从来没怪过您，真的！我不知道小蕾为什么不肯回来，为什么要欺骗我们，但我敢肯定，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她也绝对不会埋怨您。” 真的是有什么苦衷吗？ 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一个女儿不愿意回来见妈妈呢。 徐美霞想不通。 那天过后，钟衡辞去红星造船厂安全员的工作。 经由造船厂厂长陈启明的推荐，他去了申市某海军部队，成为一名安全兵。 他很努力，也很刻苦。 在红星造船厂的时候，钟衡就是优秀员工，去了部队以后，更是咬牙拼命表现。 其实在钟衡心里，隐隐觉得妹妹应该是参与了什么‘不能说的任务’。 就像是高中时候她消失好几个月去造船那样。 要不然，他那么优秀、那么好的一个妹妹。 怎么说消失，就突然消失了呢？ 但这只是个隐约的猜测，钟衡谁都没说。 他在部队拼命表现，努力往上爬，就想着有一天，站的位置足够高了，也能打探妹妹的下落。 儿子去参军，儿媳妇也要上班。 徐美霞照顾小孙子，也算是有个安慰。 钟思蕾长得俊，脑子聪明，性格也乖巧。 经常哄得徐美霞很开心。 时间一晃就过了十年。 十年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徐美霞长了白发，腰也开始弯了下来。 肉眼可见的开始苍老。 这些年她甚至已经快要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只是午夜梦回时候一次次辗转反侧，被泪水打湿的枕巾，和床头放着的小蕾的照片，都在提醒着她，其实她什么都没忘。 反而某些思念的情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浓。 思念越攒越多，却始终见面不到人，这种滋味简直要把人逼疯。 徐美霞就快要疯了。 所以她和邻居打了一架。 起因是，她某天买菜回来，听到邻居嚼舌根。 “钟家那姑娘，可真是个白眼狼，家里养她那么大，结果跟人跑了。” “跟人跑了？” “对啊，你没听说吗，红星造船场那个陈家的小子，也跑了，这两人指定是一起跑的。” 生平头一次，徐美霞放下了体面。 从没打过架的她，那天是真的气疯了，红着眼睛和那嚼舌根的夫妻俩狠狠打了一架。 她脸被抓破了，整个人披头散发的，像个女疯子。 但……她打赢了。 “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拿刀割了你们舌头！” 徐美霞掐着腰，恶狠狠的冲着那对夫妻吼道：“我徐美霞的女儿，轮不到你们这些垃圾说三道四！” 那对夫妻本就理亏，又被徐美霞这狰狞的模样吓到了，灰溜溜关门回家。 徐美霞哭着回屋，坐在餐厅开始哭。 “你这个短命鬼，都怪你！这么多年你帮过我什么，你自己说！我辛辛苦苦把小蕾和小衡拉扯大，最后小衡一直把你当榜样，总想着要去参军。现在就连我的小蕾，也不要我了。” 徐美霞一边哭，一边看着墙上那个挂着的年轻军人的照片，骂道：“我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给你。你死就死了，在下面也不知道保佑小蕾平平安安的。” 对于早死的丈夫，徐美霞是爱的，也是恨得。 恨他一心只为国家，抛弃了自己这个小家。 恨这个男人就这么撒手走了，却留自己独自承担这些责任。 徐美霞累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也想有个肩膀来靠一靠啊。 她徐美霞这辈子没做过任何亏心事。 怎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呢，让她和丈夫死别，现在又和女儿生离。 “还有你，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徐美霞骂完了丈夫，心里的气消些，又瞥见餐桌上相框里，笑得一脸灿烂的钟蕾，红着眼睛把照片反扣住。 这个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也很陈旧了。 单位给她分了新的房子，但徐美霞没要。 她怕自己搬走了，小蕾回来找不到家，那该多难过啊。 “妈妈总怕你难过，可你呢，你一点都不心疼妈妈。” 在心里难过的这么想着，徐美霞打开抽屉拿出信纸，开始写信。 十年来，她给钟蕾写过不知道多少封信了，可都石沉大海，收不到回信。 今天和邻居打了一架，发泄一通，徐美霞的心突然彻底就凉了。 她盯着信纸很久，红着眼用颤抖的手写下这么一句话： “你是个坏女儿。” 咔擦。 徐美霞这边刚写完，在部队休假回来的钟衡，抱着儿子钟思蕾推开门回来了。 屋子里的氛围很沉重，徐美霞眼睛红红的。 第84节 父子俩悄悄对视，没敢吭声。 “把这封信寄出去。” 徐美霞悄悄把眼泪抹干净，因为自己情绪不对，所以没去抱小孙子，自己起身回了屋。 这封信，多半是给钟蕾的。 今天老妈情绪明显不正常，钟衡迟疑片刻，走过去打开了那封信。 信上的内容让他有些难受。 “是写给姑姑的吗？” 钟思蕾在后面瞪大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没见过面的姑姑。 全家人都很想念她，但是她从来不回家。 钟思蕾看过姑姑的照片，很漂亮很漂亮。 “是的。” 钟衡看了一眼儿子，说到：“但是奶奶这封信说的是假话，我们要帮她再添一句。” “擅自修改别人的信，这样不好，这是爸爸你教育过我的。” 钟思蕾小脸一皱，语气有些谴责。 “这封信寄出去，姑姑肯定会很难过。” 钟衡小声央求道：“这样吧，爸爸来说加什么内容，你来负责写，顺带监督爸爸，好不好？” “那好吧，我不想看到姑姑难过。” 钟思蕾同意了，想了想又交代道：“但是爸爸不要用太复杂的字，我不会写。” 钟思蕾八岁了。 今年读小学二年级，他很聪明，一些简单的字还是会写的。 “好。” 钟衡答应下来，抱着儿子坐在餐桌前。 小思蕾根据爸爸说的内容，端端正正，一笔一划的在信封上加了一句话。 卧室虚掩的门里，徐美霞看着这一幕，泣不成声。 “你是个坏女儿” 钟思蕾低头看着这封信的内容，回头看爸爸：“爸爸，后面写什么呀？” 钟衡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又问道：“会写吗？” “我会哦。” 说话的同时，那封信的内容，被钟思蕾严谨的添加了一个逗号。 你是个坏女儿， 再接着，后面又跟上一句歪歪扭扭的字： 但妈妈一直在等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ps：资料查找来自网络。 第42章 深海高歌42 [] 停滞五年的核潜艇项目重新上马, 钟蕾从黄江手中，接过了总设计师的重担。 葫芦岛基地里研究出来的数据，被全国一百多家科研所接过去，共同来审查。 两千家相关工厂已经开始随时待命。 各种有关核潜艇的情报、资料文献源源不断的送来基地。 等多方数据审查无误, 就可以开始核潜艇的建造工作了。 接着又有第三、第四批科研专家陆续来到基地支援。 基地众人超负荷的工作量, 就此得到缓解。 不仅工作方面开始改善, 就连生活条件方面, 同样呈现出喜人的质量提升。 距离基地数公里外的荒地上, 一个数百人组成的建筑施工队, 正在埋头苦干。 据说国家要建造一个全面工业化核潜艇基地。 葫芦岛靠海，当初研究基地选择建在这里, 就是为了方便等核潜艇造出来以后，可以直接下水出海。 巨大的核潜艇, 当然需要一个牢固、安全、隐蔽的基地。 先前大家住的小破屋，显然是不行的。 钟蕾那番‘三十年核潜艇下水，让丽国佬从华国海域滚出去’的豪言，显然戳到了国家领导们的心窝里。 再加上，基地拿出来了完整的、成熟的核潜艇研究计划方案。 所以这次项目一经重新启动，国家就给出了最高规格的支持。 厨房里的伙食肉眼可见的开始好了起来。 基地里还专门配备了医务组, 负责跟进科研专家们的身体健康情况。 大家苦了这么久，终于熬到了好日子，心里都格外舒坦。 与此同时，经由钟蕾推荐，于晚霜被任命为‘弹道导弹’研究方向负责人, 开始攻克水下导/弹。 周宪、陈朝阳、邹淼三人, 和钟蕾与另外几个优秀的科研专家一起, 成立了‘核动力反应堆’专项小组。 这个项目, 才是核潜艇的关键重心，也是最难攻克的部分。 但好在有‘两弹’项目的数据作参考，工作难度大大被降低。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也有不太好的事情。 比如，从首都回来以后，黄江突然就病了。 刚开始只是轻微咳嗽，接着越来越严重，办公室里众人每天都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明明这才是夏天的尾声，天气其实还稍微有些热。 但黄江总喊着冷，竟早早地穿上了毛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偏偏医务组的医生们，查不出来黄江身上有什么大毛病。 只说是成年累月积累的伤病，到了爆发的时候，所以没办法根治，只能静心疗养。 于是在顾崇青、钟蕾等人的要求下，黄江不得不进入退休状态。 新基地还没来得及建造好，目前又有源源不断的科研专家从全国各地赶来。 办公室位置紧缺，已经明显不够用了。 整个基地一片欣欣向荣，热闹非凡，大家各有各的事儿干，和几年前冷清的时候大不相同。 中午吃过药以后，黄江有些乏困，所以回去午睡了一阵。 等睡醒以后，他慢悠悠的走出宿舍，眯起眼睛打量着基地里热闹的场景，有些欣慰，也有些茫然。 葫芦岛靠海，夏天快过去了，这阵季节更换，时不时开始刮风。 黄江站在太阳底下，穿着毛衣和外套，被风这么一吹，就有些凉飕飕的，喉咙也有些发痒。 “咳咳咳。” 他艰难的咳嗽一阵，然后去了办公室。 里面一群科研专家们正在激烈的开会。 黄江站在门口悄悄听了会儿，好像是有几个数据被科研所审查那边提出了质疑，于是需要临时开个答疑会，双方坐下来再整理下思路。 似乎哪个厂子的材料小样也不太过关，还得重新找厂家。 事关核潜艇建造，就算是一个螺丝钉都不得马虎。 反复开会商讨，也是常事儿。 “哪家材料不过关，我来看看。” 黄江看他们吵了好久也没吵明白，就有些心急，也有些嫌弃，站在门口提高声音说道：“找出三个备选厂家，做二轮评估。” 他以为自己声音挺大的。 但其实呢？ 这生了病的人啊，中气不足，精神劲头也差，说出来的话有气无力，早就没了年轻时候的劲道。 再加上办公室里的人太过投入，吵得不可开交，乱糟糟一片。 所以甚至都没人注意到黄江的到来。 看着这一幕，黄江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心里边十分难过。 作为核潜艇办公室主任，项目重启以后，顾崇青很忙，忙着去把控全局。 于晚霜在研究弹道导/弹，带着一队科研工作者离开了，据说是去‘闭死关’，不研究明白不回来。 作为总设计师的钟蕾，不仅要忙着审核材料、数据，跟进核潜艇的建造。 还得跟陈朝阳等人一起研究攻克核反应堆。 大家似乎都很忙。 忙到他们都忽略了，一个曾经在一线科研事业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突然间人老了、心也老了，闲下来以后有多难受。 第85节 “咳咳咳咳。” 黄江越想心里越不舒坦，最后竟然站在门口，扶着墙开始剧烈咳嗽。 这一下动静太大，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察觉到了，齐刷刷看了过来。 自己终于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黄江心里竟然还有点高兴，他一边咳嗽一边开口说道：“你们刚才说，哪家厂子材料不合格……” 然而，黄江这话终究是没说完。 因为在看到他咳嗽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慌了。 “黄工，您怎么来了，医生不是让您安心调养着吗？” “快快快，赶紧给黄工找个位置坐下，再给他倒杯水。” “咳嗽的这么厉害，让医务人员过来瞧瞧。” 就这样，黄江没说完的话，被迫咽进肚子里。 他先是被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又是倒茶又是让座，后面医务人员又一脸紧张的给他测体温，检查身体。 黄江莫名的开始生气。 我这哪里是来搞科研的啊？ 咋地，老了老了，开始学资本主义那一套了？跟个金贵的土财主似的，什么都不干，还被一帮人伺候着。 都是什么事儿啊。 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什么脏活儿累活儿没干过，要你们这帮小娃娃操心？ 简直岂有此理！ “都给我起开！” 黄江心里那股怒意再也掩饰不住，当场就发了火，还不小心把旁边的杯子给打碎了。 这一下，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被他吓得不轻。 钟蕾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正在餐厅坐着，跟陈朝阳等人开会琢磨核反应堆实验。 没辙啊，办公室里根本挤不下人，只能临时在餐厅坐下来开个小会。 听到黄江在办公室发火了，她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只不过她去的时候，黄江已经冷静了，自个儿站在办公楼后面生闷气。 要不说真是老小孩儿，老小孩儿。 黄江这几年啊，是越来越有点倔脾气了，瞧见钟蕾来了，抿嘴撇开脸，也不说话。 其实他这会儿也挺羞愧的，一把年纪，还没忍住跟人家撒气发火。 人家那些科研工作者，以及医生也没做错什么，主要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尤其是这事儿，还被徒弟知道了。 “老师，你说你在这里干嘛呢，可急死我了。” 瞧见黄江这幅模样，钟蕾在心里直接乐的不行。 但她可不敢表现出来，佯装严肃道：“我们那边核反应堆实验正开会呢，好多事情都没协商好，简直焦头烂额。您在这儿倒是挺清闲，我跟您说，您可别想着偷懒啊，走走，赶紧给我们把把关。” 听到徒弟的话，黄江有些愕然。 然而钟蕾已经挽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搀扶着他往回走：“哎呀，十万火急的事儿，没您不行！我就说现在的小孩儿们啊，心浮气躁还喜欢瞎操心，要是没您在跟前把关，我都不放心他们干活儿。” “说得好像你不是小孩儿似的。” 黄江就算是心里再难受，这会儿也被徒弟给逗笑了，也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核反应堆哪里出了问题？” “这样，我们是这么想的，原/子/弹项目那边的核数据，充其量只能做个参考。因为人家是在平地上炸的，咱得带着核/弹头下水，显然不是一个路数。” 钟蕾搀扶着老师慢慢往前走，笑着耐心的给他讲解：“所以啊，我寻思咱先做个陆地核反应堆实验。等这个实验成了，咱再让它下水，观察反应堆在水下的反应，然后再做调整，您看怎么样？” “很好，很好！小蕾你现在绝对是个合格的总设计师了，想法都非常稳妥，老师已经不用给你把关，你也能独当一面了。” 黄江毫不吝惜自己对徒弟的夸赞。 “那您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我跟您说啊，这总设计师哪里是这么好当的，不仅要审数据，控材料，做研究，还得搞人际关系。只要首都那边有命令，我就得赶过去，跑这个部门盖章，去那个领导那里签字，这一大堆麻烦事儿呢。” 钟蕾叹了口气，皱着脸大吐苦水：“我这人您还不知道，最烦这些章程，好多时候都不知道哪个领导管什么的。” “一个国家这么大，总要有章程规矩，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了章程和各部门协调配合，那岂不是乱了套了。你这话，以后可不能在外面瞎说。” 黄江闻言就笑了：“也怪我，退的着急，很多事情都没有给你交代到位。以后这方面的事儿，老师给你把关……咳咳咳。” 话说到最后，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敢情好。” 钟蕾搀扶着老师，伸出手来给他捶背顺气，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黄江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 整个人明显开始苍老，看起来老态龙钟，浑身暮气。 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从这天过后，钟蕾开始关注老师的身体状况。 奈何医务人员只给出‘精心调养’的法子，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因为怕老师无聊，她每天就算是再忙，也会抽时间陪着老师吃个饭，或者散散步。 刚开始这两年，黄江状态还不算太差，虽然一直病态缠身，但身子骨还算可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直到某天，他自个儿在门口坐着晒太阳的时候，站起来的急了。 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当时真是把整个基地的人都吓坏了。 好在黄江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从那次过后，他开始坐上了轮椅。 新的工业化基地建好了，里面是干净明亮的大房子，比先前的条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大家兴奋着搬了进去。 前些年，黄江还有心惦记核潜艇的研究。 可后来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他就认命了，也不再瞎操心，大部分时间都在基地的疗养室里。 好在钟蕾每天都会来陪他，跟他汇报工作进度。 从钟蕾的嘴里，黄江多少知道了，核潜艇建造工作很顺利，核反应堆也快成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1970年。 黄江69岁了。 这一年，也是钟蕾向国家保证的，要将核潜艇造出来的第五年。 黄江就开始担心，担心核潜艇造不出来，钟蕾会有压力。 但这个事情急不得，催也不管用。 所以他也不太敢问。 又是一个毫无新意的无聊午后，黄江午睡醒来，眯着眼睛透过窗户打量外面。 今天是个大晴天，风和日丽，天空一片湛蓝。 黄江艰难的直起腰，从床头拿出一个笔记本，安安静静的翻阅。 这是五年来，他断断续续的写的回忆录，到现在，已经写完了。 其实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小小的一个笔记本，简单一翻阅，就是他将近七十年的人生。 等翻阅完了，黄江喊来照顾他的医务人员，笑道：“帮我联系一下记者，我想参加一个访谈。” 核潜艇的研究目前还没成功，所以黄江的这次访谈内容，是不被公开的。 据说访谈的时候，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笑的很开心。 他提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徒弟钟蕾。 他说： 能做小蕾的老师，是我的荣幸。 黄江身子不好，访谈也没有安排很久，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结束访谈后他没觉得累，反倒觉得心情挺好，想出去透透气。 被医护人员推着走出去，黄江打量着这片陌生、却崭新、明亮的新基地，满脸感慨。 “我想四处走走。” 他一双枯老浑浊的眼睛，近乎贪婪的盯着这里的一切，笑道：“好像自从搬到新基地以后，我还没有在这里转悠过呢。” 话音落下很久，没人应声。 坐在轮椅上的黄江有些疑惑的转过身，就见钟蕾不知道什么来了，接替工作人员扶着轮椅，笑眯眯的站在他身后。 “呀，钟工什么时候来啦？” 黄江声音虚弱的调侃道。 “刚到，难得老师今天有兴致，我来推您走走。” 钟蕾推着轮椅，轮椅上，黄江安静坐着，好奇的打量四周围环境。 新基地配备设施很完善，资料图书馆、研究实验室、办公楼、后厨餐厅、甚至运动室都应有尽有。 大楼外面是一片翠绿的草坪。 基地最中间，有个球场，球场正对面，是国旗台。 一面鲜红色的国旗，在风中招展。 旗台下面，有几个小孩儿在玩闹，也不知道是哪个科研人员家的孩子。 第86节 “这个布局，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黄江喃喃道。 “和老基地一个布局，放大了一些，设施完善了些。” 钟蕾笑道：“顾老师的意思，说是不能忘本，忆苦思甜呢。” “老顾这人，就是喜欢搞这种调调。” 黄江看着那几个孩子，突然就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果当时老师没把你招进核潜艇项目组，你的孩子，估计也有这么大了。” “我不喜欢孩子。” 钟蕾推着老师继续往前走，来到某处大楼前，输入密码，坐电梯一点点进入地下。 “你可别安慰我，我知道你喜欢，前些日子，我看你跟孩子们笑着打招呼呢。前些年，我还总惦记着，撮合一下你跟朝阳，周宪也是个好孩子，都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知根知底儿，老了你也能有个伴。结果你们呢，一个个都没这方面的心思，说多了你们就嫌我烦。” 黄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没注意到，钟蕾带着他进了一个地下大仓库。 他虚弱的声音中满是自责：“这几年我总是在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十五年前，我肯定就不收你做徒弟了。” 我不收你做徒弟，就不会有后来隐姓埋名的钟蕾。 你会站在前台肆意发光，你会嫁一个如意郎君，你会家庭美满幸福，你会时常陪伴着妈妈。 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被困在这个冰冷的基地里，做着默默无闻的事情，被家人误解怨念，最后还孑然一身。 “啊，老师你这么狠心呐。” 钟蕾闻言叹了口气，然后笑道：“就算你不收我，那我也要厚着脸皮去给你做徒弟。” 黄江闻言眼眶微湿，他伸出苍老的手，握住徒弟的手，轻轻哽咽。 “我知道，其实很多事情我一开始就知道。好多年前，我高三暑假那会儿，研究出来小蕾号，上了报纸头条，多风光高调啊。” 钟蕾反握住老师的手，笑道：“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过于高调了，但您却半点都不在乎，反而让我直接登上了两版报纸的头条。您自己就从来不是个高调的人，为什么要让徒弟这么高调呢？” 这个事儿，如今回想起来，确实过于高调。 但作为钟蕾的老师，黄江当时不仅没拦着，反而还助力了一把。 “你太优秀了，优秀的让我心惊。从那个时候，我就隐隐有种预感，你将来会走上这条路。如果，你未来注定会走上一条默默无闻的道路的话……” 黄江转过身来，微红着眼睛满脸慈爱的看着徒弟：“那老师想让你在最好的年纪，能尽情的去肆意发光。”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心思，却饱含着一个师长对徒弟最细腻的疼爱。 钟蕾听得眼睛也跟着红了。 “您说您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说这些有的没的。” 钟蕾揉了揉眼睛，岔开话题：“老师，您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有啊。” 黄江几乎没怎么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我想看到华国造出自己的核潜艇。” “这样啊，其实我也有一个愿望。” 钟蕾闻言笑眯眯的说道。 “你的愿望是什么？” 黄江顿时就有些好奇。 “我的愿望就是……” 钟蕾走到黄江身前蹲下来，笑道：“陪着我的老师一起，去实现他的愿望。” 咔咔咔。 随着钟蕾话音落下，她身后的折叠仓库大门缓缓开启。 黄江这个时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被徒弟推到了基地仓库里。 只是因为这里灯火通明，他刚刚一直靠在轮椅上跟钟蕾聊天，所以没有察觉。 而在折叠仓库门打开的瞬间，黄江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因为在门里面，一个通体黢黑，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超级大家伙，正安静的伫立在里面。 站在黄江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大家伙的脑袋。 而就是这个脑袋，熟悉的让他想要落泪。 因为他曾经在图纸上，见到过它。 “这……这……” 看着那个大家伙，黄江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握住徒弟的手，急切的需要一个肯定答案。 没等钟蕾回答。 仓库最里面，陈朝阳手里拖着一个蛋糕，跟邹淼、于晚霜、周宪三人一起笑着走出来。 再往后，是满脸泪光的顾崇青。 “黄老师，生日快乐！” “看到这个大家伙，是不是特别开心！” “我们真的把它做出来了！” 原来今天，竟然是自己的生日吗？ 难怪刚刚小蕾会问，有什么愿望。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啊。” 看着陈朝阳等人脸上灿烂的笑容，在看看他们身后的核潜艇，黄江哭的泣不成声。 “报告老师！从1958到1970，历时十二年，您心心念念十二年的核潜艇，我们做出来了。” 钟蕾站起来，和陈朝阳等人并排。 然后五个人齐齐朝着黄江敬礼：“学生幸不辱命，请您指示！” 这应该就是一个老师最骄傲，最得意，最幸福的时候了吧。 钟蕾等人已经三十多岁了，脸上已经开始有了岁月的痕迹。 但这几个孩子站在一起，笑的这么灿烂，就和当年一样。 年轻，纯粹，神采飞扬。 “真好啊，真好，老师对你们很满意，你们都很好，真的。” 黄江边哭边笑：“真想陪着你们走下去。” “瞎说什么胡话呢，老黄，你看看咱这几个徒弟，一个比一个争气，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顾崇青走了过来，看着面容苍老的老朋友，压下心中的酸涩，笑道：“咱以后还长着呢。” “对对，长着呢，是我瞎说话，晦气晦气。” 黄江抹干净眼泪，颤声道：“我得好好活着，不仅看到核潜艇，还得看到它下水深潜呢。” 这天晚上，黄江真的高兴坏了，还被钟蕾推着，亲自去摸了摸核潜艇。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他说他要好好活着，看到核潜艇下水深潜。 然而他可能是糊涂了，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了。 所以他睡下以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1970年，华国‘长征一号’核潜艇成功被研发出来。 也是这一年，第一任核潜艇总设计师黄江，在葫芦岛核潜艇研究基地，在他工作奋斗了十二年的地方，与世长辞。 享年，69岁。 第43章 深海高歌43 [] 核潜艇虽然被研发出来, 但目前还没有正式下水，更别提深潜。 这个项目，仍旧处于绝对保密状态。 所以黄江的葬礼，并没有公开操/办。 按照他生前留下的遗愿, 众人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 然后将他埋在了基地后面的荒岛上。 葫芦岛的天空很蓝, 荒岛后面不远处, 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隐约能看到有海鸟在海面上空盘旋。 黄江69年的人生走完以后, 在这里留下一个小小的土坟。 那天，钟蕾提着一瓶酒, 在老师墓前安静坐了一个下午。 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盒子里面装的满满都是信件。 这些信, 都是徐美霞陆陆续续寄过来的，十年过去，竟然多的能装满一个大盒子。 “你是个坏女儿，但妈妈一直在等你回家。” 这是半年前，从家里寄过来的最后一封信，这封信过后, 家里的信就停了。 应该是徐美霞对她已经彻底死心了吧。 钟蕾伸出手来，抚摸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眼眶发红。 和家人生离，和老师死别。 从她当初选择这条道路开始，有些事情其实就已经成了注定。 这十年来, 午夜梦回的时候, 钟蕾总能梦见徐美霞, 梦见她满脸泪痕, 哭着控诉自己不孝。 所以大多时候她都在闷头工作加班，让自己变得更加忙碌，劳累，也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但今天坐在老师的墓前，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因为真的很累、很难过啊。 第87节 “说好的陪我走下去，陪我一起去看核潜艇下水深潜，不忍心我以后孑然一身。” 钟蕾任由眼睛里的泪水往外流淌。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墓碑上黄江笑的和蔼灿烂的照片，哽咽道：“合着您就是这么陪我的啊？” 黄江可能是很早就察觉到自己身体不行了。 所以竟然提前写好了回忆录、以及遗书。 遗书里有几句话是这么写的： “我这一辈子都奋斗在建设祖国的第一线，所以也算是死得其所，没有遗憾。唯一放不下的，是我那个徒弟。她能力强，性格也要强，从来不跟人诉委屈，好多事情都憋在心里。她三十多岁了，也没有成家的心思，看样子也要跟我一样，选择这辈子孑然一身，甚至也要在这个岛上度过余生。” “全都是我这个做老师的不好，让她走了这上这样一条艰难的路，也没能给她做个成家立业的表率。” “所以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在基地后面的荒岛上吧，这样也算是陪着她，偶尔听她说说话，诉诉苦。” 于是，黄江被埋葬在这片荒岛上。 等以后钟蕾遇到困难了，心情不好了，也能有个地方来坐一坐。 只不过他埋在地下，再也不能回应徒弟了。 不能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也不能满眼骄傲的夸赞她。 想想还是有些难过。 为了让钟蕾能开心些，所以那天接受访谈的时候，黄江拜托记者，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面对着镜头，笑的格外灿烂。 这张照片，最后被贴在了他的墓碑上。 既然以后再也没办法陪小蕾说话了，那就最后留给她一个笑的最开怀灿烂的老师吧。 看到这个笑容，希望她所有的不开心，都能得到释怀。 钟蕾在墓碑前安静的坐了很久。 快到晚上的时候，有基地的工作人员来喊她。 “钟工，海军方面已经听说核潜艇被造了出来，虽然还没有正式准备下水，但他们想先来看一看。” 那位工作人员看着神情颓丧的钟蕾，犹豫着说道：“所以我们需要开个紧急会议，商讨一下这个事情，以及后续的下水方案。” 做一个核潜艇总设计师，真的很忙。 忙到这一个悼念老师的下午，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华国海军眼巴巴盼了十多年的核潜艇，终于被造出来了。 这些年，面对丽国的海上挑衅威压，海军方面憋屈啊！ 所以此刻他们有多迫切的想要见到这个大国重器，完全可以理解。 “好的，半个小时后，总会议室开会，一二三组所有科研人员都要到场。” 钟蕾此刻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 所以等她站起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身上也逐渐开始有了总设计师的威仪。 在黄江面前，她可以哭，可以抱怨，可以软弱，可以偶尔讲个俏皮话。 但现在老师走了，以后所有的问题，都得她自己一个人面对。 核潜艇总设计师，绝对是这个基地的核心精神支柱。 所以谁都可以迷茫软弱，唯独她不行。 她得挺直脊梁，坚定信念，然后带着一整个基地的人往前走，把核潜艇搞出来，带着核潜艇成功下水，完成国家赋予她的使命。 钟蕾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从1970年到1988年，此后十八年，她一直待在葫芦岛核潜艇基地，始终奋斗在一线岗位上。 1970年，长征一号核潜艇初步下水，华国一片振奋。 次年，长征一号首次潜水试航。 1974年，长征一号正式加入海军，开始服役。 只是因为北方水潜，而核潜艇下水后又极度危险，华国的核潜艇，一直未曾下水进行深潜实验。 这十八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曾经贫穷的华国，从改革开放开始，实现了经济、科技的世界级腾飞。 人们的生活水平肉眼可见的开始提升。 十八年间，小蕾号已经技术革新到了第四代渔船。 1985年，8405号，也就是小蕾号第四代拖网渔船，组成了我国第一支远洋渔船队，开赴西非海岸。 自此实现了华国建国三十余年后，渔船出公海远洋捕捞的目标。 据悉，当时护航小蕾号渔船队出海的，是一艘叫做‘中华号’的护航舰。 这艘护航舰的总设计师，名字叫做陈松。 只是小蕾号的设计师，因为年代久远，目前已经考据不到这个人的资料。 各大图书馆里存留的当年小蕾号的相关报纸，不知道为何都全部被抹除了。 申市一些老人们，在报纸、电视上看到‘小蕾号’出公海的时候，依稀记得，好像当年设计这款渔船的设计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但时间真的太久远了。 久远到这件事已经被人们彻底遗忘。 唯有当时交大的学生们还记得，那个‘牛人’钟蕾。 她设计出小蕾号，她开学就毕业，她乘坐小蕾号在海上顶着丽国战舰航母的压力，为渔船护航。 哦对了，当时也是钟蕾提出来，有朝一日华国的渔船，可以出公海捕捞。 一晃三十年，这事儿竟然还真的实现了。 牛人不愧是牛人，当真了不起！ 但这些年似乎……没听到这位牛人去哪里发展了啊？ 当真是奇怪。 三十年过去，曾经的年轻学生们早已经成家立业，甚至有了儿女，孙女。 大家偶尔同学聚会的时候，饭桌上回想当年在学校里的一幕幕，总会有人提起‘牛人’。 “真的绝了，几十年过去了，我有时候脑子里还有一些画面。我甚至已经记不清牛人长啥样，但那天她站在校庆大礼堂的舞台上，穿着一身白裙子，漂亮的好像在发光，浑身都是神采自信……话说回来，她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没一个同学跟她有联系？” 到底是去了哪里呢？ 刚开始大家还好奇，还想打听下，可几十年过去，终究是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时间会抹除掉一些人，一些事情。 比如1970年，黄江走了。 1985年，也就是十五年后，顾崇青也走了，享年86岁。 相比于晚年一直生病的黄江。 顾崇青倒是没受什么病痛，但他是真的老了，老到时间残忍的抹除了他的生命。 而曾经满身光环的钟蕾，她所做的事情也被时间抹除，最后—— 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不复存在。 但她真的不存在了吗？ 不是的。 她在另外一个不被大众知道的领域，仍旧在肆意尽情发光。 比如，1988年。 一个震惊的消息从葫芦岛基地传出，接着迅速传遍整个华国高层。 核潜艇要正式进行深潜试验了。 这个时间，比当年钟蕾向国家保证的深潜时间，整整提前了七年。 “核潜艇要进行深潜了。” “真的？这是好事啊！一旦深潜成功，我们就是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潜艇，且带着核/弹头深潜下水的国家！这对我们华国来说，绝对是一次振奋人心的胜利！” “但核潜艇深潜是极度危险的一件事，一个稍有不慎，就会沉入大海。” “可……再危险，终究是要深潜的啊，不然咱这核潜艇终究是没有震慑力。” “道理我当然懂，但钟工要亲自下水。” “什么？她可是总设计师，怎么能贸然以身犯险！这个事情还得再商量。” “没办法商量，钟老那脾气，倔的很，谁敢拦？她说了，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作为总师，她得为下水深潜的人的生命负责到底。” “这……唉。” “既然劝不住，那就做好万全准备吧，去整个海军方面筛选，给长征一号配备最好的安全兵，务必保证长征一号的安全！” 长征一号核潜艇，绝对是华国的大国重器。 那么造出长征一号的钟蕾呢？ 她无疑是华国的‘国宝级’人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钟蕾的名字，已经上了红/字头文件备注。 很多人对她的称呼，也从钟工，变成了钟老。 一晃三十年过去，钟蕾五十多岁了。 也确实是老了。 此次核潜艇下水，绝对是一件大事儿。 指令下达后，整个华国海军都开始暗中部署，随时为此次深潜实验待命。 第88节 单单是长征一号选出来的安全兵，就有三十六个，他们绝对是全国海军安全领域最出色的兵。 驻申市海军部队里，有一位名字叫做钟衡的安全兵，因为优秀的履历和丰富的经验，有幸被选中。 从被选中的那一刻开始，钟衡就被秘密带去海南，不仅不能和家里联系，还签署了一沓厚厚的保密协议，并且还要经过长达三个月的‘核潜艇突击安全培训’。 因为任谁都知道，核潜艇一旦下水，如果有一点点纰漏，那包括一整个核潜艇内的所有人，都会尸骨无存，葬身大海。 这个任务可以说是非常艰巨。 尤其是，当听说核潜艇总设计师要亲自下水以后，这群安全兵们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 一块扑克牌大小的钢板，潜入水底数百米以后，承受的水压力是一吨多。 而长征一号核潜艇，总长度有一百多米。 可以想象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情况。 这些年来，除了1963年，丽国长尾鲨号核潜艇沉没大海之外。 1967年，大不列颠国第一代攻击型核潜艇沉没。 1968年，丽国‘天蝎号’核潜艇沉没。 同年，一起沉没的核潜艇还有苏国的‘k—172’号。 1970年，苏国又一艘核潜艇沉没。 以上每一艘沉没的核潜艇，艇内上百号成员无一例外，全部身死。 在一群安全兵中，来自申市海军的钟衡，综合素质最好，也是最沉稳的那个。 所以当总设计师来到海南的当天，海军方面决定让钟衡作为代表，去迎接总设计师，顺便和总设计师先熟悉一下。 钟衡今年五十五岁了，这些年也跟着一起上过战场，没少经历风浪。 他肩章上的两杠一星，就是对他付出的最好回馈。 但迎接总设计师这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就有些心跳加速。 “这个时候，一定要沉稳些，你平时表现得就很好，这次千万不能出纰漏。那位首长给华国奉献了太多太多，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想她下水。但是她性格倔，没人敢劝她，也劝不住。你是安全员，是最专业的人员，所以你得顶上去。” 总设计师快到的时候，来了一个海南方面的海军高层。 他盯着钟衡，沉声交代道：“我要你用自己最专业的知识和经验，告诉她这件事的危险性，然后尽全力劝她不要下水。华国的核潜艇可以沉，但是她不能出事儿，因为整个华国都无法承担这个损失。” 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让钟衡的身体素质极为出众，纵然已经五十多岁了，看起来仍旧精神抖擞。 只是眼角细密的皱纹，出卖了他的年纪。 “保证完成任务！” 听完上司的命令，钟衡穿着一身海军制服，沉眉敛目，挺直胸膛经历。 他的脸上满是坚毅果敢，带着一股子从沙场上厮杀过的狠劲儿。 一看就是个让人喜欢的兵。 “不错不错。” 海军高层拍了拍钟衡的肩膀，很满意。 但让这位海军高层怎么都想不到的是，看起来十分优秀的钟衡，却在关键时候出了岔子。 当时，总设计师的专机从葫芦岛出发，在海南某岛屿降落。 一众海南军方人员赶来迎接。 在一群安保人员的护送下，总设计师下了飞机。 她穿着一件不起眼的灰色老式工装，头发灰白，腰身佝偻，还带着一副眼镜。 听说总设计师年轻的时候，经常熬夜工作，所以熬坏了眼睛，而且还常年腰疼，走路的时候下意识弯着腰缓解疼痛，久而久之腰就不太能挺直了。 核潜艇的工作十分繁琐，她要负责管控调配的事情太多了，每天都是忙不完的事情，操不完的心。 所以五十出头的年纪，人就已经苍老的厉害。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岁月从不败美人。 纵然已经老去，她的脸蛋不如年轻时候青春，长满了皱纹，但眉眼依旧出色，花白的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梳起来，一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就令人心生亲近。 但她终究是老了。 人老了，就喜欢追忆感慨当年。 “想当年，咱们从申市去首都，绿皮火车都得坐一天一夜，哪像现在这样啊，刚上飞机眯一会儿，转眼就到了。” 她被工作人员搀扶着走下飞机，转身笑眯眯的说道：“哎呦，现在咱这个日子啊，是越来越好了。” 在她说完这话以后。 飞机上陆续又走下来四个人，两男两女，看着大概都五十多岁的样子，倒是比总师年轻不少。 “真当还是你年轻的时候呐，现在让你坐一夜的绿皮车，那可有你遭罪的。” 其中一个女科研学家笑着调侃她。 “要不说我就不爱听晚霜说话呢，专挑人不乐意听的说。” 总师听到这话，似乎是有些生气，一边抱怨一边往前走，但看她这笑眯眯的样子，感觉也不像是真生气。 那个叫做‘晚霜’的科研学家，跟其余三个人就一起笑她。 前来迎接的海军高层都安静的看着，不知道这四个人是什么来头，能跟总师这样开玩笑。 但他们可是不敢造次的。 等总师走过来了，大家一个个赶紧上前去敬礼问好。 那位海南军方高层趁机说道：“首长，我们这边给您配了个安全兵，核潜艇下水可不是小事儿，不容马虎。” “我看啊，你们不是给我配安全兵，是给我配个唠叨虫，左右就是来劝我别下水呗。” 总师叹了口气，表情多少有些无奈：“我这三个月一直按照你们说的，严格把控饮食，每天都体检，身体素质好着呢，符合下水要求，你们这……” 话说到这里，总师似乎是心有感应一般，抬头看向这位海军高层的身后。 然后她整个人都怔愣在当场，彻底失去了言语功能。 “首长？” 那位海军高层觉得有些奇怪，转身看到身后的钟衡，赶忙说道：“钟少校，赶紧来跟首长问好。” 但让一众海军高层着急的是，原本看起来非常靠谱的钟衡，竟然在关键时候卡壳了。 其实钟衡早在总师下飞机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彻底僵硬住。 这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哪怕过了三十年，他都能轻易的听出来是谁！ 再然后他站在人群当中，看着苍老的她被人搀扶着，颤巍巍走下飞机。 记忆中的她，风华正茂，漂亮青春。 可怎么现在，成了这样呢？ 苍老，佝偻，满头银发。 苍老的让人不敢认。 那一个瞬间，钟衡震惊的同时，眼睛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原来，她竟然是核潜艇总设计师！ 她真的有不能说的苦衷！有不能回家的理由！她从来不是在埋怨家里人，才狠心离去。 而且，她一如当年般优秀耀眼！ 可……她要下水是吗？ 核潜艇下水出现的事故和危险，作为安全兵，钟衡再清楚不过。 他死死的抿住唇，咬紧牙关，想要止住泪水，奈何泪水却越来越汹涌。 而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总师也开始哭。 相比于钟衡的震惊与心疼，她的表情则是太过于复杂。 伤心，喜悦，忐忑，以及……委屈。 “钟衡！你怎么回事儿！” 海军高层催促过后，仍旧不见钟衡来给总师问好，提高声音怒道：“赶紧敬礼！” 这声怒吼，让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钟衡深吸一口语气，颤抖着举起手，挺直脊梁给总师敬礼。 他看着对方红肿的眼睛和花白的头发，泣声道：“一别三十年，首长，你老了。” 第44章 深海高歌44 [] 一别三十年, 首长，你老了。 听到这话，钟蕾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直接夺眶而出。 她从未想过, 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 猝不及防的见到钟衡。 记忆中帅气年轻的哥哥也老了, 眼角有了细密的皱纹, 但那张脸, 却比当年更加坚毅。 如今一身军装加身, 看起来格外英挺硬朗。 刚才抬眼看到哥哥的那一个瞬间，钟蕾甚至不敢主动开口和他打招呼。 不告而别离家三十年, 说到底，是她的错。 她愧疚啊。 甚至钟蕾已经做好了被哥哥质问、责骂的心理准备。 所以她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等待的时候, 她的视线放在钟衡身上，近乎贪婪的看着三十年未见的哥哥，心中格外酸涩。 第89节 也有些委屈。 因为这三十年来有太多太多的误会和不得已，无法解释。 但让钟蕾怎么都想不到的是。 钟衡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老了’。 她的哥哥，没有责怪她。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句话, 放大了钟蕾心中的委屈，让她再也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而钟衡的这句话，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的瞪大眼。 接着，在众人呆滞的注视下，就见总师哭着走过来, 站在钟衡面前, 颤声喊道：“哥。” 自从参与核潜艇建造工作以后, 钟蕾的资料信息就上了红字头文件, 被一级加密。 是以海军这边的人听到总师对钟衡的称呼，都满脸震惊。 据说，为了核潜艇事业，总师三十年不曾归家。 结合钟衡刚才的话，这对兄妹，应该是三十年未见了吧。 三十年啊，也难怪钟衡会如此失态。 这么想着，刚刚训斥钟衡的那位海军高层顿时涨红了脸。 只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钟蕾身后，陈朝阳四人看着这一幕，惊愕过后，一个个眼睛也有些发红。 因为不仅仅是钟蕾三十年没回家，他们四人也是如此啊。 “咱们先去远处等着吧，给他们兄妹一点相处空间。” 陈朝阳微红着眼睛说道：“小蕾作为总师，压力大，操心重。再加上这些年，两位老师先后离世，她本就伤心过度，又因为对家里人愧疚，这些都是解不开的心结。她是咱们几个当中年纪最小的，现在却满身伤病，比我们看起来都苍老。现在见到钟衡哥，让她哭一哭也好。” 这人啊，绷得太紧也确实容易出事儿。 就像是陈朝阳说的那样，其实偶尔哭一场，在家人面前诉诉委屈，心情也能顺畅些。 于是，周围的安保人员，以及海军方面的人悄然往后撤远了些。 陈朝阳、于晚霜、邹淼以及周宪四人，则是在不远处安静看着。 而钟蕾，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她这一声‘哥’的称呼，包含着太多太多不能言说的复杂情绪。 或许钟衡曾经也怨愤过，也不理解过。 但在这一刻，血浓于水的亲情，和延续了三十年的思念，直接击垮了心里所有的芥蒂。 “三十年了，我终于又听到你亲口叫我哥。” 钟衡一双通红的眼睛，打量着妹妹佝偻的腰身，脸上的皱纹以及花白的头发，哭道：“小蕾，我以为我们兄妹二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最开始，钟衡还在心里想着，妹妹可能是去执行什么保密任务了。 可他等啊等，始终等不到钟蕾回来。 什么保密任务，一去就是三十年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听到钟衡的话，钟蕾哭着伸出手来，试探着去拉哥哥的手。 而在她手伸出来的瞬间，钟衡已经抢先坚定的握住她。 “都过去了，那些对错，都不重要。” 钟衡心疼的伸出手来，替她擦干净眼泪。 重要的是，你还平安的活着。 重要的是，我们又再次相见。 这就足够了。 钟蕾听懂了哥哥话里的意思。 她拉着钟衡的手，哭的眼泪根本都止不住。 这场时隔三十年的兄妹相聚，实在过于心酸。 因为曾经年轻的两个人，都老了。 钟蕾作为核潜艇总设计师，在天字一号项目没有解密之前，甚至不能具体和哥哥聊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 不仅如此。 接下来她还要深潜下水，去面对一场严峻的生死考验。 一场……很可能有去无回的考验。 在下水之前，所有进入核潜艇的相关人员，都已经提前写好了遗书。 而钟衡，则是她的安全兵。 好不容易等了三十年，再次遇见妹妹，现在却要亲自将妹妹送下水。 这是何等的残忍啊。 刚刚两人惊喜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甚至没有多想。 现在反应过来，一颗心都再次紧绷起来。 “哥，我……” 对上钟衡那双哀伤的眼睛，钟蕾只觉得心脏都在抽搐，下意识想要开口解释。 可是，该解释什么呢？ 作为总师，下水就是她的使命啊。 她不能任由看着别人下水，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儿。 钟衡摇了摇头。 再然后，在钟蕾红着眼睛的注视下，他后退几步，挺身敬礼：“总师，时间耽搁不得，您得过去了。” 时间确实是耽搁不得。 为了这场核潜艇深潜实验，华国准备了太多太多。 不仅华国。 想来此刻公海之上，丽国、苏国、不列颠等国的战舰，甚至核潜艇都在暗中潜藏。 一个超级大国的核潜艇深潜实验，一旦成功，那将直接影响整个世界的格局走向。 别的国家怎么可能不来盯着？ 甚至有情报传来，丽国在我周围建立了二十多个监听站，三十多个测向站。 除此之外还有间谍卫星、高空飞机对我方实时监测，企图窃取我国核潜艇深潜实验情报。 这次丽国来势汹汹。 甚至比几十年前，原/子/弹爆炸那次对我们的监控，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蕾现在人到了海南。 那么接下来，长征一号也会马上被运送过来，并在海南安装上核/弹头，以及核反应堆等深潜战需装备。 作为总师，这些都是要钟蕾亲自去协调的。 而且下水时间也必须出其不意，绝对不能提前泄/露。 不用想就知道，以丽国为首的某些国家，此刻正在公海深处盯着。 一旦长征一号深潜失败，他们不仅会第一时间看笑话，说不定还会抢夺核潜艇残骸数据。 这些，不得不防。 而作为安全兵，钟衡的职责就是在这段时间，排查出核潜艇上所有的、有可能出现的安全隐患。 然后看着妹妹下水。 他们是兄妹，不假。 但此刻以这种身份重逢，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彼此的责任。 容不得半分疏忽。 “那你保重。” 听到钟衡的话，钟蕾强行压下喉头的酸涩，颤声道：“等任务过后见。” 其实，钟蕾还想问一句，妈妈怎么样了？ 但这句话她甚至不敢问出口。 三十年间，她眼睁睁看着两位老师先后离去，此刻已经不敢面对这种痛苦了。 钟蕾害怕啊。 她害怕听到那个让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 钟衡竟然也没提这事儿。 他给钟蕾敬礼过后，转身沉默着去找上级军官复命。 “怎么样，有没有劝劝总师，让她不要下水。” 看到钟衡来了，那位海军高层满眼期待。 毕竟，此前大家都不知道钟衡竟然是总师的亲哥哥。 有亲哥哥规劝着，总师多少会听的吧。 只是面对上级的询问，钟衡抿了抿嘴，回复道：“报告，我是安全兵。” 我是安全兵，只负责检查核潜艇安全。 不负责规劝总师不要下水。 第90节 “你！” 那海军高层闻言气的不行，可想着这人到底是总师的亲哥哥，忍了。 但说也奇怪，作为总师的亲哥哥，三十年未见，如今这一见面，又要经历生死离别。 钟衡难道就不担心总师的安危吗？ 海军高层没想明白。 其实很多人也都没想明白。 包括钟蕾自己。 此后半个月，钟衡一直没有来见她，也没规劝她不要下水。 听说，钟衡这半个月一直待在核潜艇上，没日没夜的死命排查安全隐患。 钟蕾虽然心里难受，但这个时候，也没时间顾及这些。 因为公海上空，最近各国的飞机越来越多。 华国核潜艇要进行深潜实验。 这么大的动作，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海南。 就等着看，长征一号究竟哪天下水。 作为总师，这些都是需要她来把控的。 二十多天后，丽国已经等得急不可耐，战舰群已经出现在我国公海边界线。 国际上的舆论一片腥风血雨。 在很多人看不到的地方，核潜艇已经被装载完毕。 又是三四天过去。 某个深夜，华国高层下达指令，当晚凌晨三点，长征一号出海南。 整个海南军方开始迅速调兵遣将。 钟衡虽然级别不高，但作为安全兵，还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核潜艇下水的一个小时之前。 安全兵钟衡和上面申请，要见总师。 由于两人之间的兄妹关系，这条申请很快被通过。 核潜艇靠停在海南某个荒岛上。 岛上风大，又是夜晚，钟蕾披着一件厚外套，在沙滩上和钟衡见面。 明天应该是个大好晴天，因为今夜月朗星疏，整个夜空都是星星。 钟衡仍旧穿着军装，神情绷的很紧。 估计是最近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给核潜艇排查安全隐患，他几乎没怎么睡觉，所以脸色略显苍白，眼睛里也满是血丝。 他盯着身披厚外套，仍旧冻的有些发抖的钟蕾，沉声道：“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我听着呢。” 钟蕾裹紧外套，声音多少有些发虚。 她身子骨不好，最近深潜实验压力很大，几乎一直在忙碌，就没个喘息时间。 显然累的够呛。 “我没有劝你不要下水，并不代表着我可以安心看着你去犯险。核潜艇深潜危机重重，这些资料我背的耳熟于心，但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下水的会是你。那天见你的时候，我一句重话都没说，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心里很愤怒，很生气，也……很挂念你，担心你。” 钟衡的声音有些哽咽。 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些，颤声道：“我没有劝你，一是因为我身上穿的这身军装，不允许我胡来。二是……这些年妈总跟我说，她可能快要熬不住小蕾回来那天了，如果哪天我见到她，一定不要骂她，也不要强迫她。不管她想做什么，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要支持她。” 三十年不回家，钟蕾以为徐美霞一定会觉得自己生了个白眼狼，早就把她忘了。 或许偶尔提起她，也只是谩骂。 但此刻从钟衡嘴里说出来的这番话，却让钟蕾下意识捂住嘴巴。 听到‘妈’这个字，钟蕾浑身都僵硬住了。 她的眼睛霎时间就红了，颤声问道：“妈她……” “你先听我说完！” “钟蕾，我知道你这些年有苦衷，也有委屈。你做了总师，造出了核潜艇，你给国家带来了不可思议的贡献。但这些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抛弃了我和妈。这三十年来，我眼睁睁看着妈以泪洗面，一天天变得苍老，想你想的发疯。” 说到这里，钟衡咬牙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继续说道：“包括现在，你肯定不知道我待在核潜艇上排查安全隐患这十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我内心有着怎样的煎熬。三十年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答应妈，找到你以后就第一时间把你带回家，但现在我却要眼睁睁看着你下水。我今年五十五岁，妈今年七十八岁，我们都老了，我们经受不起这种痛苦和打击了。钟蕾，这对我、对妈都不公平。”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泣血。 偏偏钟蕾只能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说这么多，我不是在埋怨你，也不怨愤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是总师也好，你造出了核潜艇也好，你始终是我钟衡的妹妹。我是你哥，我就得管着你。” 钟衡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说道：“所以这次深潜，你最好给我平安回来。到时候我就算是绑，也得把你绑回家见咱妈。” 一别三十年。 匆匆见面，又要经历生死考验。 钟衡这些天没日没夜在核潜艇上排查隐患，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不仅难受。 心里多少也有气。 一旦钟蕾在核潜艇上出了事情。 这让钟衡怎么回家面对年迈的老母亲？ 又怎么面对自己内心的煎熬？ 所以这么硬邦邦的说完一番话以后，他甚至没去看一直哭的妹妹，直接转身离开。 钟蕾站在原地，哭着道：“哥，对……” “不要道歉，不要说对不起。小蕾，你一直都是我和妈的骄傲，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钟衡没回头，他怕再多看妹妹几眼，就要忍不住阻止她下水了。 他颤声道：“所以哥求你，一定要安全回来，然后……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回那个—— 徐美霞等了三十年的家。 第45章 深海高歌45 [] 钟蕾这些年身体不好, 眼睛因为年轻时候劳累过度，也有了损伤。 荒岛风大，她哭久了，整个人就有些浑身发冷, 眼睛也十分酸涩。 马上就要下水了, 这个时候不能出一点纰漏。 所以看着钟衡离开的背影, 她颤抖着伸出手来, 努力的去压眼角, 调整情绪。 钟衡到底是年纪大了。 哪怕此刻一身戎装, 脊梁挺得笔直，夜色中他离去的背影, 看起来也有些萧瑟。 至于钟蕾…… 她连腰都没办法彻底挺直了，满头银发脸带皱纹, 看起来不像是钟衡的妹妹，倒像是比他大十岁的姐姐。 或许这就是钟衡最心痛的点吧。 记忆中漂亮年轻的妹妹，一别三十年，苍老的他都不敢认。 岁月，当真无情。 钟蕾在夜色里默默站了几分钟，等情绪被压下去以后, 她深吸一口气，沉着脸转身离开。 离开的那一刻，刚刚眼含泪光，满脸悲伤的钟蕾，不再是钟衡的妹妹, 而是一个泱泱大国的核潜艇总设计师。 荒岛上。 海南军方已经部署完毕, 入眼之处, 十米一岗, 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天空之上，战斗机、侦察机已经起飞，为接下来的核潜艇下水做高空护航。 更远处的海面之上，华国海军已经严阵待命。 大国重器核潜艇深潜下水，绝对是一件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情，不仅海军，想来此刻整个华国高层的目光，都在看着海南。 尤其是，总设计师钟蕾也要跟着一起下水。 一旦这次出了事儿……那后果，想想都让人心颤。 “总师，刚刚收到消息，丽国那边有几个监听站被我军捣毁了，天空已经发生了战机摩擦，远处的公海之上，咱们的护航舰、驱逐舰、猎潜艇、都已经全部就位。” 等钟蕾来了，那位海军高层脸色严峻的过来跟她商议：“上面的意思是，原定的凌晨三点下水，现在临时提前二十分钟。” 丽国的检测无处不在，水陆空都有他们的眼睛。 临时下达深潜指令，再临时提前下水时间，也是为了彻底杜绝消息泄露。 “知道了。” 钟蕾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极度紧绷，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她看着远处黑茫茫一片的海面，沉着脸说道：“今日下水，只要我不死在这片海里，一定要亲自将这帮人赶出去！” 虽然眼前是黑茫茫的海面，什么也看不到。 但钟蕾知道，这片海域里还不到的地方，有不知道多少国家的战舰、潜艇正在暗中窥伺。 核武器，也叫做‘和武器’。 意思就是，只要你掌握了核，就掌握了世界的和平真理。 第91节 华国为什么近些年来在国际上拿到更多的话语权，经济科技开始腾飞？ 全因为两弹的爆炸。 原/子/弹的爆炸，可以说直接让华国人在世界面前挺起脊梁。 但核潜艇不一样的点在于，它不可能像原/子/弹那样，炸的全世界都能听到。 既然别人听不到，那咱们就得把核潜艇‘秀出来’。 所以就如钟蕾说的。 要么深潜失败，今天她和长征一号一起死去。 要么深潜成功，她驾驶着长征一号，把公海上的丽国战舰驱逐出去。 当你掌握了核真理，一切就变得这么简单。 我有核，你就别想再欺负我。 算算时间，我们建国将近四十年了。 这四十年来，华国海军受过多少屈辱？ 且不提近些年来，丽国的战舰、潜艇、航母一次又一次越过海域边境线，在我国内海挑衅。 三十多年前，他们的战舰航母群，还曾经开赴我国舟山群岛示威。 这些屈辱，一桩桩一件件，人民都记得，海军也都记得。 “请您务必安全返航！” 听到钟蕾的话，海军高层朝着她肃然敬礼。 钟蕾伸出手来回礼，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步履坚定的朝着海滩走去。 海面上，一百多米长的长征一号，正安静伫立。 以陈朝阳、周宪、于晚霜、邹淼四人为代表，将近百余位下水人员，已经集体在核潜艇前整装待命。 再远处一点的地方。 钟衡等安全兵，以及整个荒岛上站岗的士兵，集体朝着这边敬礼。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致敬英雄。 钟蕾走过去，目光在这一张张无畏坚毅的脸上扫过，表情有些欣慰。 “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次下水意味着什么，我想诸位心里都有数。” 说到这里，她笑道：“我对大家只有一个要求，一起活着回来。” 是的。 活着回来。 众人看着总师脸上的笑容，沉默着郑重回礼。 这是一场无言的战争。 不需要过多交谈，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核潜艇的启动工作十分繁琐。 核反应堆装置的冷启动时间，至少就需要十个小时。 为了这次航行能够随时出发，早在两天前，长征一号核反应堆就已经提前启动。 钟蕾说完以后，率先走进核潜艇。 百余位艇员跟随着她的脚步，走向各自的岗位。 核潜艇内部灯火通明。 钟蕾一路走进作战指挥中心，站在操控台前，拿起了久违的对讲机。 瞧见对讲机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追忆与缅怀。 那些曾经在小蕾号上的回忆，原来一晃眼，就已经过去了三十余年。 “这里是长征一号作战指挥中心。” 回想年轻时候的经历，让钟蕾眼角都带着一些笑意。 但很快，她调整好情绪，拿着对讲机说道：“核反应堆操控室，汇报反应堆情况。” “核反应堆操控室收到。” 对讲机里，传来于晚霜冷静的声音：“报告总师，核反应堆启动一切正常，需要十分钟时间，可以全部热启动完毕。” “很好。” “轮机操控室，汇报情况。” 钟蕾继续说道。 “轮机操控室收到。” 这次，是周宪的声音：“报告总师，蒸汽机、汽轮机、发电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指挥中心收到。” 钟蕾继续切内频：“一回路舱，汇报情况。” 她话音落下，邹淼的声音很快反馈回来：“报告总师，一回路舱收到，一切装置正常。” “收到。” “能源动力应急室，汇报情况。” 钟蕾的核对检查工作还在继续。 “能源动力应急室收到。” 这次，陈朝阳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过来：“报告总师，应急柴油发电机、蓄电池组确认无误。” “收到。” 许多年前，小蕾号首次试航。 五个年轻人一起见证过丰收美好，也经历过耻辱憋屈。 面对着丽国的战舰，他们虽然害怕，但仍旧咬紧牙关，为海上的渔民们护航。 那个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站在船舱里，站在一起。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 曾经的五个年轻人已经老去，但他们身上那股劲儿还在。 岁月其实也没有那么无情。 因为这一次，他们仍旧并肩站在一起。 听着频道里四个老伙伴的反馈。 钟蕾顿时就笑了。 作战指挥中心里。 十几位指挥员愕然回头，看着突然发笑的总师，用眼神互相交流。 这是……什么情况？ 钟蕾的轻笑声，从对讲机里传到方才的四个内频里。 再然后，四个人都一起笑了。 有些事不用说，她一笑，其余人就都懂了。 “刚刚我就在想，当年那次出海，咱们收获的鱼真的很多啊。那片蒸腾的海面，我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 “那次我们是英雄，顶着丽国佬战舰的死亡威胁，为渔船护航。” “一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别追忆当年了老伙计们，这次咱照样得支棱起来。” 可能这就是岁数大了以后的通病吧，总喜欢追忆当年。 “其实，那个时候在小蕾号上，我一直有个想法，当年我没说，但今天我想说出来。” 听着对讲机里四个人的话，钟蕾笑道：“我不甘心只做一个护航员，我想亲自让他们从我们的海域滚出去。” 丽国的战舰开进了我们的内海，这是耻辱！ 唯一打破耻辱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滚出去！ 对讲机频道里有片刻的沉默。 再接着，于晚霜笑着附和道：“那你还算是理智的，我当时想的是直接轰他们一炮。” “怪不得你后来上了常胜号要拆大炮，做核潜艇研究要做弹道导弹。” 陈朝阳调侃道：“但这个可不行，真一炮轰出去，怕是直接引起世界大战。” 周宪轻声道：“就算不能轰这一炮，想想也很过瘾啊。” “停停停，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年轻似的没谱儿。” 邹淼及时叫停：“够了啊你们。” 啊。 好像是奥，怎么一转眼就五十多了呢。 可谁说五十多就不能‘没谱儿’啦。 “难不成，邹淼你不想轰丽国佬一炮？” 钟蕾笑眯眯反问道。 邹淼没吭声。 过了会儿她小声嘀咕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至少想轰两炮。” 嗐。 第92节 她这话说完，让钟蕾等人乐不可支。 这么多年的老战友，谁不知道谁啊。 别说五十多岁，就算是以后七老八十了，大家该‘没谱儿’的时候，还是一样‘没谱儿’。 钟蕾还想继续开口。 这个时候，于晚霜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报告总师，核反应堆热启动完毕，一切准备就绪。” 核反应堆热启动完毕。 就意味着长征一号正式进入整装待发状态。 对讲机频道里的笑声骤然消失。 “指挥作战中心收到。” 钟蕾脸色绷紧，切换内线频道：“驾驶舱注意，三分钟后，开始起航。” “驾驶舱收到。” 当钟蕾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整个长征一号内部，一百多名艇员全部各司其职，开始待命。 三分钟后。 水面上的长征一号开始剧烈颤抖，然后朝着大海深处航行。 它会在抵达深处海域之后下潜，然后逐步开始深潜实验。 荒岛上。 在诸多海军之中，钟衡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离去的长征一号，拳头狠狠的攥起来。 小蕾，你可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可有时候，越是担心，越容易出事儿。 就在长征一号出海后不久，整个海南军方突然拉响了警报。 “一级警报！丽国七艘战舰、三艘潜艇进入我国内海，显然是监测到了长征一号下水动向，立刻派遣驱逐舰、猎潜艇前去拦截！” ▍作者有话说: ps： 对不起，今天雨下的太大了，实在没办法静下心来码字，先放个三千的小章吧。 作为一个河南人看到到处都在发生水灾，真的太难受了，河南的宝宝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第46章 深海高歌46 [] 苍茫黝黑的海面之上。 长达一百多米的长征一号核潜艇, 正在水面之上航行。 在其身后，大海被划出一道长长的浅白色波浪。 长征一号内部。 钟蕾站在作战指挥中心，手持对讲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操控台。 操控台的屏幕上, 显示的是通过雷达、声呐系统回传反馈的海域方位、航向、以及海面深度等波动线路图。 在钟蕾身后。 十几名指挥员各司其职, 坐在自己的岗位上, 不敢有半点怠慢。 不仅作战指挥中心。 此刻, 长征一号里所有船舱的艇员, 都在安静的等待着。 不管是无线电频道, 还是各个船舱里，都安静的近乎压抑。 直到—— 滴滴滴！ 不知道在水面上航行了多久, 作战指挥中心操控台的大屏幕上，传来‘滴滴滴’的提示音。 显然, 核潜艇已经来到了符合下潜深度的海域。 提示音响起来的瞬间。 作战指挥中心里，十几位坐在各自操作台的指挥员，都默契的回头。 就见头发花白，腰身佝偻的总师站在中心操控台前。 她穿着一件灰色工装，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沉稳与冷静，还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优雅。 虽然已经满头银发。 但从她优越的眉眼间, 不难想象总师年轻的时候，模样肯定极为漂亮。 “一号操控台，汇报海上风速。” 钟蕾背对着众人拿起对讲机，沉声道。 “一号操控台收到。” 靠近指挥中心左侧的指挥员开始测速，大概半钟过后回复道：“报告总师, 当前海面风速6.4, 海浪高度1.6米, 天气条件正常。” 风速海浪在安全区间, 那就是符合下潜条件。 近些天来，气象组的专家早就在实时监测这片海域的风速，目前再次测速，也是为了最后一次安全确认。 “指挥中心收到，驾驶舱准备。” 钟蕾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操控台，肃然道：“三分钟后，开始下潜。” “驾驶舱收到。” 三分钟的等待过后。 核潜艇内部开始出现轻微的颤动。 大海之上，就见那艘一百多米的大国重器，开始缓缓下沉。 它实在太过于巨大，以至于下沉的瞬间，有汹涌的浪花开始飞溅翻滚。 只不过很快，诺大的长征一号就这样被黢黑的海水吞噬，四面八方苍茫一片，再也寻找不到半分踪迹。 水下。 这个画面其实很震撼。 一艘一百多米的庞然大物，恍如鲸落一般，卷起四周围汹涌的海水，向着海底深处自由降落。 十米。 二十米。 五十米。 直到长征一号来到水下五十米的深度以后。 蒸汽机、汽轮机轰然启动，尾部的螺旋桨开始急速运转，核反应堆带来的能源从中心区域输送而来，经由舵翼掌控方向与平衡。 长征一号在水下骤然稳住身形，然后如一条灵活的大鱼一般，拖着一条长长的水线，朝着远方的海域轰然前进。 它所过之处，无数的鱼群、海洋生物仓皇躲避。 这绝对是华国历史上一次不可思议的科技革新。 然而此刻身处在核潜艇内部的人们，却没有心情去惊叹这样的奇观，反而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五十米，是先前长征一号在北方海域下水的安全深度。 接下来的深潜，开始真正的考验。 “驾驶舱注意，保持现有航向不变，三分钟后，下沉十米。” 不知道什么时候，钟蕾竟然从操控台的柜子里拿出一根拐杖。 她一手稳稳的将拐杖压在脚下，另一只手拿着对讲机发布指令：“雷达声呐全面启动，瞭望台注意，随时监控附近海域可疑动向。” “驾驶舱收到。” “瞭望台收到。” 深潜下水，绝对是个非常考验人心性的事件。 因为到了极限深潜的时候，你无法确定，是不是再下五米，甚至一米，包括整个核潜艇，以及内部百余位人员的生命，就彻底葬送大海。 作为总师，钟蕾此刻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但让众人安心的是，总师的声音依旧沉稳，神情肃然，纵使背影佝偻，但却莫名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此后一个多小时。 核潜艇内部只有钟蕾的声音在机械性重复。 “下降十米，第二指挥员汇报深潜深度。” “一百七十米。” “下降五米，第二指挥员汇报深潜深度。” “二百四十米。” 最开始，每次下降深度在十米。 到了后面，每次下降五米。 当深潜深度超过二百八十米以后，核潜艇内几乎所有人的心，在此刻都提了起来。 钟蕾站在指挥中心，单手紧紧的攥住拐杖，沉声道：“下降一米。” 二百多米的深海之下，会是什么场景呢？ 通过指挥中心操控台大屏幕上反馈回来的画面来看，外部海水在疯狂拍打、挤压着核潜艇的外壳。 第93节 到了二百九十米的深度以后，整个核潜艇都开始传来‘咔哒’‘咔哒’的刺耳响声。 那是核潜艇外壳钢板在被海水疯狂挤压，所产生的声音。 作战指挥中心的操控台前，钟蕾豁然抬头。 虽然头顶什么都看不到，但那隐约的‘咔哒’声，让她苍老的眼睛里浮现出浓重的忧虑。 钟蕾身后，十几位指挥员先后集体站了起来。 很快，不仅作战指挥中心，其余舱室也都察觉到了长征一号的异常。 于晚霜、周宪、邹淼、陈朝阳，核潜艇内所有人在此刻都站了起来，看向头顶。 此次核潜艇的深潜目标，是三百米。 下水之前，所有人都签署了自愿协议，写好了遗书。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必再去征求艇员们的意见。 大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 钟蕾深吸一口气，良久过后说道：“三分钟过后，下降一米。” 咔哒。 咔哒。 就这样一米一米的下降，核潜艇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 这种刺耳的嘶鸣声也越来越强。 甚至伴随着嘶鸣声、挤压声，整个潜艇也开始摇晃。 显然，长征一号撑得十分艰难。 或许下一秒，汹涌的海水就会将核潜艇的钢板挤压破烂，然后倒灌进核潜艇内。不出十分钟，这艘华国研究了三十年的大国重器，将会就此沉没。 有人红了眼睛，有人哭出声来。 不仅仅因为众人即将死去。 也为这三十年来无数人的心血就此葬送，而感到哀伤。 但……核潜艇必须继续下潜。 一艘深潜不达标的核潜艇，没有资格称作大国重器，它为战斗而生，必须经历生死考验，才能载着战士们去征战沙场。 “三号指挥员。” 听着耳边传来隐隐的哭声，钟蕾沉默片刻，涩声说道：“打开无线电传输机。” 核潜艇被挤压破损的瞬间，整个艇内设备会被直接摧毁，雷达、声呐、无线电会第一时间失灵。 根本来不及向外部传递消息。 而在这近三百米的深海之下，只要潜艇被破开，绝无生还的可能。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提前……和国家告别。 “收到，无线电传输机已打开。” 三号指挥员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 “1988年7月19日凌晨五点三十七分，长征一号一百零三名艇员，全体遇难。” 钟蕾抬头瞥了一眼操控台前的钟表，始终沉稳的声音此刻带上了哀伤。 她拿着对讲机，颤声道：“我，钟蕾，自1959年至今，奋斗在核潜艇一线研究事业三十年，一生无愧于国，只愧于家。但此刻，我想我终究也愧对了我的国。此次遇难，作为总师，我应该负全责。只是因为即将死去，这个责任，想来也是无法担负了。将死之时，我携长征一号一百零三名艇员，惟愿华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若有来世……希望还能生在中华。” 这番话说完，整个核潜艇里传来一片哭声。 大家看着总师哀伤的神情，只觉得难过极了，也揪心极了。 这一刻，钟蕾整个人看起来都比刚才更加苍老。 她艰难的拄着拐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指挥室里十几个哭红眼的后辈。 片刻后她对着他们弯下了腰：“对不起。” 虽然无济于事。 但，这就当是最后的歉意吧。 “总师，您这是干什么！您已经尽力了！” “您在核潜艇事业上为国家奋斗了三十年，国家一定不会怪罪您。” “是我们主动签下的赴死协议，所有的后果我心里都清楚，您千万别说对不起！” “对的，哪怕今日我们死了，将来的有一天，我们华国也迟早会拥有自己的核潜艇。” “华国一定可以的！” 生死存亡的关头，其实真的很让人恐惧。 但恐惧的同时，其实也会有坚强与无畏。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来唱首歌，作为最后对祖国的告别。一旦深潜失败，这段音频会通过无线电台，提前传送回海南军方指挥部。” 钟蕾说到这里，微红着眼眶打开所有无线电内部公频串接通道，脸色多少竟有些赧然：“只是我不太会唱歌，所以晚霜，你来给大家起个头吧。” 无线电台里有片刻的沉默。 过了会儿，电频里传来于晚霜略显颤抖的声音：“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于晚霜的声音很有力气，一如当年在交大的时候那样，浑身都是锋芒。 有了于晚霜起头，众人红着眼拿起对讲机，开始跟着一起唱。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 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这首《血染的风采》，是下水之前，众人商议好的，对祖国的告别曲。 整个长征一号核潜艇里，充斥满带着哭腔的歌声。 或许生死之间会放大恐惧，也会放大勇敢？ 刚开始众人还是小声颤抖着去唱歌，到了后来，甚至开始大声撕心裂肺的吼。 因为……核潜艇的震颤感越来越强烈了。 四面八方都是水，一百多个人拿着对讲机大声高歌，在这三百米的深海之下，向祖国，向自己的人生告别。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水。 死亡之前，你会想些什么事情，想到哪个人呢？ 钟蕾站在指挥中心的操控台前，回想起钟衡先前说的那番话，想想在家苦苦等了三十年的徐美霞，哀伤的闭上眼睛。 她是核潜艇总设计师，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软弱，不能低头。 也不能哭。 所以片刻后，她睁开眼睛，颤声道：“三号指挥员，将这段无线电音频，传送至海南军方指挥部，告诉他们，若三十分钟后收不到我们汇报平安的音频，便向首都发送我们死去的消息。” “收到，音频已发送。” 钟蕾深吸一口：“驾驶舱注意，三分钟后，下降一米。” “驾驶舱收到。” 这或许是众人的人生当中，最漫长的三分钟。 三分钟过后，长征一号再次深潜下降。 三百米！ 深潜目标极限！ 咔哒！ 咔哒！ 这一刻，刺耳的嘶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整个核潜艇内部开始晃动。 有人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闭上眼睛。 钟蕾站在操控台前，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各个舱室安全情况，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执拗般的癫狂。 因为胜败生死，就都在这一瞬间了。 那一个瞬间，钟蕾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她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操控台。 然而……操控台毫无反应。 外部的咔咔声还在继续，但，核潜艇内部仍旧一切正常。 长征一号，华国的大国重器。 它仍旧平稳的在水下三百米的深度，安然潜行。 在这种压力下，歌声早就已经停了。 几乎所有人都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眼睛里带着那么点不可置信的期待。 我们这是……成功了吗？ 钟蕾险些没有站稳。 她单手扶住操控台，缓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毫无征兆的开始笑。 因为弯着腰，她的腰身显得越发佝偻，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眼睛里滴落。 “同志们，恭喜大家，我们活了过来。” 顾不上自己处于一直落泪的状态，钟蕾狠狠的喘息两口，直起身来颤声笑道：“恭喜华国，我们……成功拥有了自己可以深潜的核潜艇。” 成了！ 成功了！我们深潜成功了，我们活下来了啊。 这一刻，沉闷许久的核潜艇里，众人开始红着眼欢呼。 第94节 大家和旁边的人互相拥抱，享受着这份劫后余生的喜悦。 刚刚大家还有力气唱歌，还有人忍住没哭。 可这会儿安全了以后，众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只觉得浑身虚脱，眼泪汪汪。 三十年了，三十年啊！ 我们的核潜艇，终于成了！ “总师。” 一号指挥员红着眼睛走过来，将钟蕾搀扶起来，笑着哭道：“您给我们作首诗，纪念一下吧。” “对对，这个时候，一定要留念一下。” “谁能想到呢，我这辈子也能有机会下潜到大海三百米之下，还能安然无恙。” “总师，给大家作首诗吧。” 作诗？ 我哪会作这种玩意儿啊？ 钟蕾心想你们真会为难我。 可话到嘴边，看着操控台显示屏上投射回来的深海画面，顿时就笑了：“那行，那我就来一首打油诗吧。” 这种激动的时候，她好像确实还真有些想法。 在众人的注视下，就见头发花白的总师红着眼睛，看着眼前那片海，笑的格外畅快：“白发痴翁，志探龙宫，惊涛骇浪，乐在其中！”* 三十年痴迷核潜艇事业，一生青春无悔奉献祖国！ 我，钟蕾，乐在其中！ ▍作者有话说: ps： *歌词来自于歌曲《血染的风采》，据说当年黄旭华院士带领科研人员们一起深潜的时候，就是唱的这首歌。 *那几句诗，是深潜成功后，黄旭华老先生心情振奋的即兴诗。原句是花甲痴翁，但钟蕾还不到花甲之年，我就给修改成了白发。 向这群无私奉献的科研学者致敬。 第47章 深海高歌47 [] 海南军方指挥部。 因为长征一号初次深潜, 为了不影响它这次下水，指挥部没有和长征一号随时保持无线电通话。 一是避免长征一号受无线电信号影响干扰，在水下出事故。 二是怕无线电信号被潜藏在那片海域的丽国战舰监测截获。 此刻，距离长征一号出海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指挥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操控台, 忐忑又焦急的等待答案。 滋啦。 一片寂静当中, 二号电台有信号频请求接入。 站在操控台前的指挥官精神一震, 当即拿起对讲机：“这里是海南军方指挥部。” “报告指挥部, 这里是驻海南海军645师麾下巡洋号, 我们根据指挥部命令，已经来到南海海域边境线。” 无线电频道里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丽国的战舰此刻已经越过我国海域边境线, 但任凭我方多次驱逐，他们始终不予回应。” 如果钟蕾在这里的话, 就能听得出来。 此刻在无线电频道里说话的人，正是那位和她对接的海南军方高层。 八十年代，我国的国力在腾飞增强。 不像五十年代的时候，丽国的战舰敢公然集结开入我国内海。 但拥有核潜艇、航母的丽国，仍旧傲慢。 他们随意越过海域线，并且公然无视华国海军的警告, 肆意挑衅。 “可恶！” 指挥官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愤怒，但却无可奈何。 华国海军的实力，相比于丽国来说，仍旧有巨大的差距。 一旦在海域上发生冲突，吃亏的只能是我们。 “指挥官, 总师那边有消息了吗？” 无线电频道里, 那位海军高层的声音有些忐忑, 也有些期待：“如果总师那边成功了, 那我们今天就能出一口恶气……” 现代战争的关键，就在于核。 一旦长征一号深潜成功，虽然说不至于压倒性的去战胜丽国海军，但我们至少有底气将他们驱逐出去。 没等这位海军高层把话说完。 滋啦。 指挥室无线电一号电台有音频被传输过来。 前去南海驱逐丽国战舰的巡洋号，都只能接二号电台。 很显然，享有最高优先级别接入权限的，只能是此刻前去深潜的长征一号。 听到这个滋啦声，指挥室里所有人都激动的瞪大了眼。 指挥官来不及去回复那位海军高层，颤声道：“快接！” 操控台前，一号指挥员迅速行动。 三秒钟过后。 一段并不怎么清晰，带着电流音的音频，从南海几百米深的水下传送过来。 “1988年7月19日凌晨五点三十七分，长征一号一百零三名艇员，全体遇难……” 一道带着哀切的女声，穿透无线电频道，在指挥部里响起。 而这第一句话，就让指挥部的全体人员集体起立。 包括远在南海的巡洋号海军高层，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眶瞬间就红了。 “是总师的声音！” “他们现在的状况一定非常危险，要不然总师不可能提前发送遇难消息。” “天啊，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深潜要失败了吗？” 钟蕾的声音虽然带着颤音，但仍旧十分沉稳。 这段告别音频里，她主动向国家道歉，并且带着长征一号百余位成员，表达了对国家的祝福。 再接着。 当听到总师和艇员们一起合唱《血染的风采》的时候，指挥室里有人忍不住开始哭泣。 丽国的战舰还在我们的海域边境线上挑衅。 深潜的长征一号……极有可能沉没在大海深处，尸骨无存。 实在是太窝心了。 “敬礼！” 指挥官红着眼睛，携带指挥室内全体人员，挺身敬礼。 等敬完礼以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哀切，举起了对讲机：“呼叫巡洋号，呼叫巡洋号。” “巡洋号收到。” 海军高层的声音有些哽咽：“请指示。” “从现在开始的三十分钟内，指挥部需要你带领其余战舰、潜艇，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三十分钟后，若总师没有发来安全信息，则视为……长征一号核潜艇全体遇难。” 指挥官说到这里，沉默片刻，冷声道：“你将拥有开火轰炸权限，任何企图在南海搜寻长征一号遗骸的异国战舰，三次警告无效仍旧试图进入我国海域挑衅者，一律当做敌军，直接开火。” 核潜艇遇难，是令整个华国都心痛的损失。 但如果这艘沉没的核潜艇，被丽国或者其余国家搜寻到，那这种损失简直难以估量！ 华国不想挑起战乱。 但必要时候，我们必须捍卫自己的国土尊严！ “巡洋号收到！” 海军高层的声音同样带上了冷酷。 这就是战争。 而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只能等待。 指挥官双手撑在操控台上，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无线电接收器，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心里在默默祈祷。 整个指挥室里一片肃穆的安静。 但愿……总师他们能平安啊。 一旦确认长征一号沉没，那对整个华国来说，无疑都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不仅如此。 南海海域之上此刻形势一片纷乱，各国的眼睛都在盯着这里。 丽国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候，集结战舰来华国海域边境线挑衅？ 因为他们在试探。 第95节 核潜艇深潜的消息根本瞒不住，长征一号下水不久，各国想来都接收到了情报消息。 现在这群人就在等，等着看长征一号有没有深潜成功。 一旦成功，华国就是世界上第五个造出核潜艇的国家。 这将直接影响世界海军战力格局。 而丽国，绝对不想看到这一幕。 所以他们开着战舰进入华国内海，步步紧逼，为的就是试探长征一号此刻究竟是沉没，还是深潜成功。 海南军方指挥部里，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奇迹。 但在遥远的南海海域，巡洋号上的众人，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二号指挥员。” 那位海军高层红着眼睛站在作战指挥中心操控台前，发布指令：“打开无线电公频。” 此刻在南海之上，除了巡洋号之外，还有华国的十几艘战舰、潜艇在其身后紧急待命。 而作为‘驱逐舰’的巡洋号，是这次战舰的战力担当。 就在刚才，长征一号有可能遇难的消息，已经从指挥部传到了巡洋号。 其余战舰也会陆续收到消息。 所以此刻，悲伤、愤怒、哀切、屈辱等诸多复杂的情绪，在这艘驱逐舰上蔓延。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接下来，大家很有可能面对一场最残酷的战争。 但华国的子弟兵，不能退缩。 长征一号此次遇难，是为国牺牲，他们必须站出来，保护长征一号最后的尊严。 当无线电公频被打开以后。 海南军方高层拿起对讲机，冷声道：“我是华国海军，我是华国海军，你已非法进入华国海域，请立即离开，请立即离开！” 大海之上海域广阔，哪怕双方海军战舰对峙，实际也是隔海相望。 但这次丽国的战舰为了试探长征一号是否深潜成功，已经无限开始朝着我方战舰逼近。 甚至此刻站在巡洋号甲板上，就能瞧见远处丽国的战舰群。 但让海军高层愤怒的是，丽国对华国海军的警告熟视无睹。 巡洋号开启了无线电公频，也就是说，此刻只要在这片海域的船只，全都会收到这条警告音频。 对方非但没有撤离，反而还在缓慢逼近，只能说明丽国的战舰在无视警告，蓄意挑衅！ “妈的！煞笔丽国佬，听不懂人话啊，赶紧从这里滚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公共无线电台里非常突兀的传来一句脏话。 海南军方指挥部、巡洋号、以及巡洋号后面的诸多战舰、猎潜艇，所有的海军子弟兵们集体愕然。 乖乖，这是哪个暴脾气的家伙啊。 虽然大家也想对着丽国佬骂脏话。 但这种双方对垒的时候，随意开口骂脏话，那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这么骂人，少说回去也得挨个处分。 “查一下，是哪艘战舰上的兄弟。” 明明这会儿气氛紧绷的可以，这一句简单粗暴的脏话，听的人莫名想笑。 巡洋号上，那位海军高层绷着脸说道：“回去罚一百个俯卧撑。” 罚一百个俯卧撑，那其实就跟没罚是一个道理。 他这是在保护这个骂粗口的兵呢。 “报告。” 然而，令人更加愕然的是。 二号指挥员查探过后，目光古怪的转过身说道：“刚刚的音频……来自一艘渔船，音频编号8405-01。” 因为要准备核潜艇深潜，南海海域早就在一个月前拉起警戒线，暂时禁止渔民出海。 谁能想象得到，现在海面上多方国家军舰对峙的时候，竟然会混进来一艘华国渔船。 不过这其实也正常。 海域不比陆地，海面十分宽广，想要完全封锁，那也是没可能的。 此刻如果站在高空之上俯瞰南海，你就会惊奇的发现。 华国的数十艘战舰正在海域边境线，和丽国战舰对峙。 而在这两方对峙的战舰更远处的地方，一艘湛蓝色的8405号渔船，正护送着两艘失去航向的渔船，朝着海南驶去。 原来，这艘小蕾号第四代渔船遭遇了海上风浪，偏离航线后不得不来到海南停泊。 途中遇到丽国战舰来袭，8405-01救下了两艘失去航向的渔船，三艘渔船一起结伴返航。 返航途中，恰逢巡洋号开启无线电公频，喊话驱逐丽国海军。 于是那位8405-01渔船上的船长，在收到这条消息以后，直接愤怒的在公频里开骂了。 “听到没有啊丽国佬，赶紧滚！解放军都让你们滚了！” “再不滚，一炮轰死你们！” “妈的，煞笔玩意儿！怎么还继续往这里开！” 8405-01的甲板上，一个模样接近三十岁的青年，正拿着对讲机愤怒的破口大骂。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已经能瞧见丽国的战舰群在继续朝着我方战舰逼近。 两军交战之际，任谁都想不到事情会是这么个滑稽的走向。 指挥室里的悲伤情绪被冲淡了些，指挥官拿起对讲机，脸色凝重的说道：“单线联络那艘渔船，让他们尽快返航，开火时间延后。” 此刻已经无限接近三十分钟。 总师依旧没有音信，丽国估计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战舰开始步步紧逼。 这个时候，双方随时都有可能交火。 只不过，目前得赶紧将这艘渔船安全护送走，不然一旦开火，后果无法预料。 公频里，那位暴躁老哥的国骂还在继续。 巡洋号上，二号指挥员正准备联络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滋啦。 一道令指挥部头皮发麻的电流声响起。 再接着，钟蕾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了过来：“这里是长征一号，呼叫指挥部，呼叫指挥部。” 整个指挥部在这个时候彻底失声。 下一秒，众人集体沸腾了。 是总师的声音！ 再接着，巡洋号上的海军高层也抬起了头。 诸多舰艇上的子弟兵们都满脸振奋。 “指挥部收到。” 指挥官的神情豁然变得激动起来：“长征一号，立刻汇报你方情况。” “长征一号收到，感谢祖国庇佑，我方深潜三百米成功，不负众望。五分钟后，我方将抵达海域边境线战场。” 钟蕾的声音沉稳且有力：“丽国战舰随意进入我国海域，藐视我国权威，长征一号核潜艇请求出战！” 建国以后四十年了！ 四十年了啊！ 华国海军受到了四十年的屈辱，在这一刻，终于迎来我们自己的核潜艇。 听到钟蕾的话，包括指挥官在内，无数海军眼睛都红了。 “指挥部收到。” 指挥官红着眼睛，满脸都是振奋。 他下意识的握住拳头，颤声道：“巡洋号让出作战主力位置，协其余战舰为长征一号护航。五分钟后，长征一号上潜，发送驱逐警告，其余战舰护航跟随，一举将丽国战舰驱逐出边境海域线五十海里！” “长征一号收到！” “巡洋号收到！” 此刻，丽国的战舰在朝着我方海域步步逼近。 四代小蕾号渔船上那位暴躁老哥，一边骂人一边往后退。 凌晨六点，海面上红日已经升起，入眼之处整个大海一片刺目的红。 巡洋号主动向后方撤退。 丽国战舰很快发现了异常，以为我方怯场，借此推测出长征一号可能沉没，因此开始加速前进。 就在这个时候—— 苍茫无垠的大海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始翻滚。 巨大的浪花从水底开始蒸腾，然后汹涌着朝天空倒飞而去。 整个苍穹之上都蒸腾着水雾，还有鱼儿跃出海面，然后惊慌逃窜。 再接着，在那位站在8405号甲板上的暴躁老哥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艘长达一百多米的狰狞怪物，毫无征兆破水而出。 漆黑色钢铁外壳，让它看起来浑身充满凶威。 在它露面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凝固住，无数道震惊、惊叹、迷醉的目光将它锁定。 第96节 核潜艇！ 华国的长征一号！ 仿佛鲸鱼跃海。 那一刻，东方的红日在它身上洒下红色的霞光，它在湛蓝色的大海与水浪之间肆意穿梭，漂亮的令人惊叹。 “乖乖。” 那位暴躁老哥咽了口吐沫，颤声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虽然不认识这玩意儿是什么，但这位老哥眼睛很锐利，一眼就看到了长征一号上面绘制的巨大的五颗金星。 这是……华国的军需装备！ 好牛，好强！ “快快，解放军同志！就是这群丽国战舰来欺负我们，才让我们的渔民同胞在大海上失去航向。” 暴躁老哥拿着对讲机，激动的指着丽国战舰大声嚷嚷道：“快，轰他娘的丽国佬一炮！” 长征一号内部。 钟蕾站在作战指挥中心前，苍老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位渔民的喊话，显然她已经听到了。 不仅如此，她惊奇的发现，这艘渔船的编号，竟然是8405-01。 小蕾号，原来已经研发到第四代了啊。 “驾驶舱注意，开始下潜，下潜深度，一百米。” 但很快，钟蕾收起笑容，沉声道：“二号指挥员准备，打开无线电公频。” “驾驶舱收到。” “无线电公频已打开。” 那艘令无数人震惊的核潜艇，只是在水面上露出个脑袋，又轰然潜入深海。 再接着，钟蕾站在作战指挥中心里，拄着拐着沉声道：“注意，我是华国海军，你舰非法进入华国领海，立即报道你的国籍和航行目的，并撤出华国领海，否则我将启动核/弹，轰炸你舰。” 这一次，对方终于不再装死了。 滋啦。 微弱的电流声过后，对方用略显蹩脚的中文说道：“嘿，伙计，都是误会……” 没等他把话说完。 8405-01渔船上的暴躁老哥怒道：“误你妈的会！解放军同志，不要听他瞎扯，快轰他快轰他！” 丽国那边不知道，此刻暴躁喊话的是一个渔船船长。 那边的同声翻译把内容翻过去以后，这群战舰立刻就慌了。 核潜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么近的距离，一炮轰出来大家都得完蛋。 丽国并不认为华国这艘核潜艇会开火，因为这将引发国际战争！ 但……架不住那位渔船老哥一直在喊‘轰他轰他’啊。 两军对战，一个不小心，就得交火的。 于是在指挥部，巡洋号，长征一号上诸多海军们的注视下，丽国的战舰开始后退。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海军站起来开始红着眼欢呼。 华国海军被羞辱的时代，在今天，终结了！ 因为我们拥有了自己的核潜艇！ “丽国的战舰……退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华国必胜！” “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会被丽国佬欺负了。” 长征一号核潜艇里，无数艇员们热泪盈眶。 于晚霜、周宪、陈朝阳和邹淼四人，则是红着眼笑的格外灿烂。 三十多年了。 他们这三十多年的努力，到了今天，终于没有白费。 年轻时候定下的目标，终于实现了。 钟蕾的眼圈也有些发红。 确定丽国战舰开始撤退以后，她拿起对讲机，说道：“8405-01，这里非常危险，为了你的安全，请立刻撤退。” “好好，我这就撤退！解放军同志，你们真的太厉害了！谢谢你们！” 那位刚刚对着丽国各种骂脏话的老哥，这会儿态度简直不要太好。 他激动道：“刚刚那个大家伙……哦哦那个不能问，我知道的，要保密！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我跟你说啊解放军同志，我不怕危险的。你知道我开的船是什么吗，小蕾号四代！我的爷爷，三十多年前曾经开着小蕾号在海上为渔民们护航，所以我也可以的！你看，这两艘渔船就是我救下来的。别看我年轻，但我十岁跟我爷爷一起出海，到现在已经有了十五年航海经验，而且小蕾号的使命就是，逢遇难，必搭救！” 传承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或许钟蕾自己都不知道，很多年前，她驾驶着小蕾号，在海上为渔船护航。 此后，小蕾号在渔船界被亲切的称呼为‘护航船’。 每一个购买小蕾号的船长，都默认身上担任了一项使命——逢遇难，必搭救！ 听着对讲机里那个年轻男孩子激动、自豪的话，钟蕾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追忆。 良久后，她笑道：“我猜，你的爷爷一定姓裴，对不对？” 多年前，小蕾号首次试航的时候，船长是一名叫做老裴的中年汉子，四十多岁的年纪。 没想到一晃眼，三十多年过去，钟蕾竟然在南海遇到了他的孙子。 “哎？” 果然，这位‘小裴’闻言吃惊的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姓裴？” 钟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道：“你爷爷还好吗？” “他啊，十年前就去世啦。” 奥。 那可真是有些遗憾。 核潜艇里顿时陷入沉默。 南海上空。 一艘华国的侦察机，拍下了这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幕。 红日在东方升起，入目之处一片红芒。 海面上，以巡洋舰为首，数十艘战舰朝着海域线外驶去。 而嚣张的丽国战舰，就这样一点点被逼出我国领海。 这张照片，被迅速传回去，然后被各大报纸刊登在头版头条。 再然后不出意料，整个华国都沸腾了！ “华国海军研发出核潜艇长征一号，在南海吓退丽国海军！” “华国人民再次站了起来！” “向无名英雄致敬！核潜艇研究者，三十年隐姓埋名未曾归家，一颗丹心报祖国。但却坦言愧对老母亲，最后悔的事情，是离家之前没有吃完那顿晚饭……” “华国核潜艇深潜成功，此次以后，我们将成为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潜艇的国家，世界海军格局将就此重新洗牌！” 这一天，整个华国的报纸，都在报道核潜艇。 虽然长征一号因为保密，除了名字之外，包括照片在内的所有信息，都不允许公布，但这仍旧让大多数人感到振奋。 《人民海军》还对核潜艇的研究者做了一篇简单的专访。 这篇专访，据说是在深潜之前就采访好的，因为害怕这位研究者下水以后，有可能回不来。 只不过由于很多信息需要保密。 这篇专访，没有署名，也没有透露任何有用信息。 但是啊，总能有些爱你的人，会根据一些只言片语的信息，找到你。 钟家。 二十六岁的钟思蕾已经长成了个大帅小伙，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看起来阳光帅气，眉宇间和钟衡年轻的时候简直一个样子。 “奶奶，今天的《人民海军》有大新闻！” 一大早上，钟思蕾拿着报纸来到奶奶家里，笑着说道：“我来给您读报纸！” 徐美霞今年七十八岁了。 不仅头发白了，浑身都带着苍老的暮气。 这些年因为总是哭，她的眼睛早就不行了，戴着眼镜都看不清报纸。 但她很关注新闻，尤其是《人民海军》。 不仅仅是因为钟衡参军去了海军，小蕾年轻的时候，还上过这个报纸的头条呢。 “思蕾来了？” 听到孙子的声音，正坐在摇椅上发呆的徐美霞转过身来，笑道：“今天又是什么大新闻呐？” 其实之前也没什么大新闻，但孙子每次来，开口就是‘大新闻’。 为的就是想哄她开心。 主要是，徐美霞老了，平时也没事可做。 她现在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家里发呆，一发呆就是一天。 第97节 钟思蕾担心奶奶无聊，所以一有时间就来陪她。 “核潜艇您知道吗！很厉害的，把丽国的战舰都吓跑了。” 钟思蕾拿着那份报纸，在奶奶面前蹲下，笑道：“这上面说了，前些日子在海南，我们解放军开着核潜艇把丽国战舰赶走了。只不过核潜艇很神秘，没有公布照片，就连核潜艇设计师都没有公布。这上面还说，那设计师很多年没回家，在一个秘密基地里给国家造核潜艇，真是伟大啊。这么多年没回家，最后悔的是没有陪妈妈吃完那顿晚饭……哎哎？奶奶你怎么啦？” 钟思蕾正在读报纸呢。 读到一半，他突然抬起头来，吃惊的看着毫无预兆开始嚎啕大哭的奶奶，惊慌道：“奶奶，你是不是不舒服……” 徐美霞颤抖着手接过那份报纸，费力的看完那篇关于核潜艇设计师的专访，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激动：“小蕾！是小蕾！” 什么小蕾……该不会是姑姑？ 钟思蕾闻言震惊的瞪大眼。 印象中，从他十岁开始，家里就不允许提‘小蕾’的话题。 徐美霞总是抱怨自己生了个白眼狼。 但钟思蕾心里清楚，奶奶这是说反话呢。 要不然，他的名字怎么可能会叫做‘思蕾’呢。 可……姑姑是核潜艇设计师？ 真的是这样吗？ 钟思蕾有些晕乎。 “一定是的！” 然而徐美霞此刻已经激动到难以自持，她那张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振奋，用颤抖着手举起那张报纸，嚎啕大哭：“她一定是我的小蕾！她有苦衷的！她不回来是有苦衷的，她不是在怨我！” ▍作者有话说: ps： 我国海军驱逐美军的时候，打开公频，被在附近海域的渔民收到以后，他们就在无线电公频里骂美军，真的很胆大。 事后海军方面接受采访，说这是老百姓的鼓励（。） 以及，下章见妈妈。 第48章 深海高歌48 [] 1988年7月, 华国长征一号核潜艇深潜成功，并在南海逼退前来挑衅的丽国战舰。 消息传出，举世震惊。 继两弹爆炸以后，华国成功研发出核潜艇, 成为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潜艇的国家。 自此, 世界海军战力开始重新洗牌。 华国海军, 正式在全世界挺起脊梁。 当然, 我们的成功不仅在海上。 两弹爆炸后不久, 华国成功发射了人造卫星, 完成‘两弹一星’的壮举，成为全世界第五个发射卫星的国家。 华国军事在海陆空三方, 都取得卓越成就。 两弹一星+核潜艇的问世，让华国一举打破帝/国主/义对我们的武力威胁与核讹诈。 建国后四十年间, 数不清的无产阶级革命同志在背后默默付出，咬牙拼命—— 为华国拼出了一个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 八十年代末，华国的经济正式搭上快车，开始腾飞。 作为核潜艇总设计师，钟蕾在南海驾驶长征一号逼退丽国海军后, 赶往首都复命。 首都那边也没有吝惜对功臣的嘉奖，为她举办了隆重的接风庆功宴。 目前关于钟蕾的信息还不能解密，她隐姓埋名三十年为国效力，值得这样的礼遇！ 然而令华国高层惋惜的是，总师这次回来复命的同时, 还递交了一封辞呈。 “我老了, 身子也不如从前了, 该把位置让出来, 交给年轻人去打拼了。” 庆功宴上，钟蕾拄着拐杖，笑眯眯的说道：“三十年前我来首都，为的就是给国家造核潜艇，如今核潜艇造出来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了。” 虽然不舍得。 但此刻，没有人会忍心继续将她留下。 因为这对一个离家三十年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也太残忍了。 三十年前的夏天。 22岁、满身光环、模样青春靓丽的小姑娘钟蕾，带着一大包行李，乘坐绿皮火车北上，坐了一天一夜火车来到首都。 三十年后，也是同样的一个夏天。 满头银发，身形佝偻，拄着拐杖，模样慈祥苍老的钟蕾，带着几件换洗衣服，在首都火车站买了票，准备返家。 可能这就是人生的轮回？ 当初怎么走的，现在就选择怎么回去。 至于那些光环啊，嘉奖啊，都是身外之物，并不重要。 所以国家给予的那些勋章钱财奖励，她都没收。 一腔热血的赶来，自在舒坦的回去。 这不是挺好嘛。 只是，首都火车站太大太热闹了，到处都是人。 钟蕾走进去以后，瞪大苍老的眼睛茫然的看着这一幕，突然就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哎哟，这才多少年啊，怎么火车站就这么大啦？ 去哪里买票，从哪里进站呐。 太多年的与世隔绝，让她已经无法适应这个高速发展的新时代。 “婆婆，来这边买票奥。” 一个胳膊带着红袖章的志愿者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她笑着打量一眼苍老年迈的钟蕾，热情的搀扶住她：“您跟我来呀，小心脚下。最近是暑假，好多人都来首都旅游，所以人可多了呢。” 旅游？ 钟蕾闻言就笑了：“现在人们的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了，想当初我们那时候，谁有钱出来旅游哟。小姑娘，谢谢你，我年纪大了，平时也不怎么出门，人都糊涂啦。” “您甭跟我客气，这都是我们志愿者该做的。” 说话的同时，小姑娘偷偷瞄了一眼这位满头银发的婆婆。 就见对方穿着一套熨帖整齐的工装，虽然容颜苍老，但却带着令人心生亲近的气质。 从她那优越的眉眼中不难看出，这位婆婆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位美人。 优雅，从容。 浑身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风骨。 “圆圆，你知道吗，刚才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特别漂亮的婆婆。” 等带领钟蕾买好票，将对方送进车站以后。 小姑娘兴奋的跑出去，和另一个志愿者小姑娘同伴惊叹道：“哇，怎么会这么有气质，如果我老了也是这个样子，那我觉得衰老也不见得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小姑娘谈起钟蕾的时候，满脸都是惊叹。 她以为自己只是偶然遇见了一位普通的婆婆，却全然不知道，其实这位婆婆为这个国家，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与不可思议的贡献。 当然，这位小姑娘还不知道的是。 其实在钟蕾周围，有七八个便衣保镖，在暗中随身保护着她。 就比如，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十多分钟前。 一个模样普通，穿着白色短袖、牛仔裤的男生走过来，笑着和这位小姑娘打招呼：“你好，你是志愿者吧？那边火车站入口位置，进来一个白发婆婆，她看起来可能需要你们一些帮助。” 奥。 红袖章小姑娘一回头，轻而易举就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钟蕾。 这位满头银发的婆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气质干净纯粹，看着就很舒服。 于是小姑娘赶忙跑过去，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婆婆，来这边买票奥……” 远处。 看着小姑娘带总师去买票了，那位白色短袖男生转过身，和人群里几个同伴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笑着去买了到申市的票。 总师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三十年，临老了，想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这些安保人员心里明白。 所以只会在暗中默默守护她。 钟蕾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所以最后没买硬座，买的是卧铺票。 想当年来的时候，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座，半点事儿没有……哎，算了，不提也罢。 终究是老了哦。 回申市这一路上，钟蕾几乎没有遭受半点窘境。 迷路了有人来热心提醒，到站了有人主动帮忙提东西，甚至下车的时候，还有一对年轻小情侣搀扶着她走…… 钟蕾开心坏了。 瞧瞧，这才几十年过去呐，咱华国不仅国力强盛，就连人民整体素质都好的让人舒坦。 但，一个人的生活当中怎么可能只会存在有善意呢？ 第98节 其实也有恶意的。 只不过那些恶意，有人替她悄悄挡了过去。 不仅如此，还回馈给了她更多的善意。 就像此前这三十年，钟蕾奉献青春自我，为国效力那样。 你深情挚爱着的祖国，其实也在默默的爱你。 现在你老了，没关系。 就换祖国来守护你吧。 从申市火车站出来以后，钟蕾看着周围崭新的大楼，以及路上来来往往的小汽车，多少就有些惊叹。 乖乖，这些小汽车很多都是出租车啊。 五十年代的时候，这玩意儿贵着呢，一般人可坐不起。 现在竟然满大街都是了。 她犹豫了下，上去问了价格，嚯，从火车站到家竟然要二十几块。 抢钱嘛这简直是！ 钟蕾心疼钱，最后走着去了公交站，辨认了好久才找到自己家的路线。 一晃三十年，公交路线都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下了公交车到家的时候，是下午。 眼前这片筒子楼，倒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更加陈旧破败了。 从楼里走出来的人，一个个都眼生的很，瞧不出来是谁。 钟蕾站在楼底下，先是整理了下头发，又左右检查衣服，一颗心无端的开始扑通扑通跳。 这个地方，熟悉的很，却也陌生很。 就好像……已经不是她家似的。 在楼底下犹豫了很久。 钟蕾拄着拐着，一步一步的上楼，可当她来到记忆中的家，看到那紧闭的大门以后，愣是不敢上前去敲门。 大概……这就是近乡情怯？ 早知道应该跟哥哥一起回来的。 可钟衡要回申市海军复命，两人没办法一起走。 三十年前不告而别，现在又贸然回来，算是怎么回事儿？ 徐美霞还会认她这个白眼狼闺女吗？ 万一敲门了以后，妈妈不让她进家门怎么办？ 或许还会哭着骂她，让她滚出去。 这一刻钟蕾想了很多很多。 她站在楼道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完全迈不开腿去敲门。 以至于当那扇熟悉的大门打开的时候，钟蕾整个人都僵硬住，大脑一片空白。 开门的是徐美霞。 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太行了，但耳朵却异常敏锐。 坐在客厅发呆的徐美霞，听到外面楼梯里有脚步声，最后这脚步声还停在了自家门口。 于是徐美霞颤巍巍的站起来开门。 这道大门，三十年来她打开了无数次，只为盼着一个小姑娘回家。 所以有时候哪怕睡下了，听到外面有动静，她也会起来看看。 万一是小蕾回来了呢？ 她走的时候没带钥匙，回来的话进不来家门啊。 前些年的时候，她是在等钟蕾回家。 再后来，可能就是养成了习惯，外面一有什么动静，就想着出来看看。 这些年徐美霞每一次打开门都带着期望，最后又失望的关上。 她以为这次也会是一样的。 这个平凡又普通的下午。 就像是钟蕾离开那个下午一样，没有丝毫特别。 徐美霞打开门以后，眯起苍老的眼睛吃力的向外看过去，再然后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钟蕾站在门外，看着苍老枯瘦，浑身暮气的母亲，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掉。 徐美霞没戴眼镜，只能看得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那血浓于水的直觉，让她颤声道：“是小蕾吗？” “妈。” 钟蕾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泣声道：“妈，是我啊。” 徐美霞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听到那声‘妈’，她整个人都如遭雷击，然后慌忙颤巍巍的伸出手，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 等看清楚钟蕾苍老的模样以后，徐美霞直接崩溃一般嚎啕大哭。 我那么漂亮年轻的女儿，只是出门了一趟，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不应该！ 这不应该啊！ “钟蕾，你好狠的心啊！你折腾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你自己！” 她靠在门框上，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指着那张照片痛哭哀嚎：“你看看，你看看你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以前多乖多漂亮啊！你可以不疼惜妈妈，可你为什么不懂疼惜你自己！我宁肯你这么多年不回来，是自己过得逍遥自在，也不要你有委屈有苦衷，把自己折腾成这么个鬼样子！你快把我的小蕾还给我，你这个坏蛋，你就知道欺负妈妈！你知不知道妈妈等了你多少年啊，结果你这个样子回来见妈妈……咳咳……” 徐美霞靠在门框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弯下腰，开始剧烈的咳嗽。 她的脸上带着震惊，带着埋怨，带着怜惜，带着……化不开的思念和委屈。 而在徐美霞的手里，攥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三十多年前钟蕾登上《人民海军》头条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女孩儿穿着一身白裙子，站在交大礼堂的舞台上，整个人笑的灿烂绚丽，看起来神采飞扬，青春鲜活。 格外耀眼夺目，像一束光。 然而眼前的钟蕾。 满头白发，苍老佝偻，早已年华不再。 “你把我的小蕾还给我，把我的小蕾还给我……” 徐美霞哭的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一点点的蹭着门框，在门口坐下。 她是真的老了啊。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开始喘气，脸色也因为剧烈咳嗽而展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润。 “妈，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钟蕾快步走过去蹲下，哭道：“是我对不起你。” 因为常年在核潜艇基地埋头工作，钟蕾的手早些年长过冻疮，哪怕现在是夏天，手上仍旧带着伤疤。 她的头发也白了，脸上都是皱纹，因为腰不好，蹲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疼的皱起眉。 至于手里的拐杖，则是掉落在一旁。 徐美霞看着女儿行动这么艰难，哭声更加凄厉。 她颤抖着手抱住钟蕾，泣声道：“你……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啊！我的老天，我捧在手里宠着的闺女，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半点不珍惜呢？” 钟蕾没有说话。 她就这么靠在妈妈的怀里，只是哭。 无论你多大年纪，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内心。 委屈的时候，就只想被妈妈抱着，然后哭一场啊。 只是这个拥抱，来的太不容易了。 一个年过半百，一个年过七旬，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就这么靠在门口相拥而泣。 “别哭，别哭啊小蕾，有妈在呢，有妈在就别怕。” 纵然女儿离家三十年，心里再怎么怨愤，但此刻看着白发苍老的钟蕾埋在自己怀里哭泣，徐美霞心里那些怨愤，瞬间就被粉碎击溃。 她哭道：“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吗？还是有人欺负你？受委屈和妈说啊，妈替你解决。妈在报纸上看到你的采访了，妈知道你有苦衷有委屈，所以妈不怪你，真的小蕾，你哭的妈心里好难受好难受。” “没有委屈，没人欺负我。” 钟蕾颤声道：“我就是累了，特别累，也特别想您。” “想妈了你就回来啊，妈一直都在呢。” 徐美霞颤抖着手去抚摸女儿花白的头发，哭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照顾自己，你看看你现在……” 她想说女儿苍老的过于严重，但话到嘴边，又忍住没开口。 既然女儿回来了，那就说点开心的吧。 徐美霞深吸一口气，本想说点开心的。 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关切：“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啊，你男人呢？他怎么不陪着你，三十年了，你肯定有孩子了吧，你年轻的时候长得就漂亮，孩子肯定也好看。是外孙还是外孙女啊，你可得带回来让妈妈看看。” 迎着老母亲红肿期待的泪眼。 钟蕾从妈妈怀里抬起头来，涩声道：“妈，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第99节 一直都是一个人？ 怎么会呢，你年轻的时候那么漂亮优秀，肯定会有很多优秀男孩子喜欢你啊！ 这漫长的三十年，你自己一个人，究竟怎么过来的啊！ “呜……” 徐美霞闻言震惊的瞪大眼，下意识就要哭，可她愣是硬生生忍住了。 “没事，没事的小蕾，一个人也不怕，因为你还有妈妈啊，没人照顾你，妈妈照顾你！你一直都是妈妈的心头肉，以前是，以后也是。” 徐美霞艰难的拉着钟蕾站起来，强忍住哭声，佯装不在意的说道：“快进来快进来，你当时走的时候，都没有把那顿晚饭吃完，妈妈一直等着你回来吃饭呢。你还没吃饭吧，等着啊，妈这就给你做晚饭。” 听到女儿这些年一直孑然一身，徐美霞心里仿佛刀割一般心疼难受。 她拉着钟蕾进屋，然后自己一个人颤巍巍去了厨房，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外掉。 但为了不让女儿看到，她慌忙去抹眼泪，然后打开橱柜去拿锅。 然而，当徐美霞把锅拿出来的瞬间。 那沉重的锅哐啷一声从橱柜里落下来，连带着砸碎了好几个碗，整个厨房里顿时一片狼藉。 徐美霞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征愣住。 她刚才一心想着给女儿做饭，却忘记了这几年自己越来越老，已经彻底没这个力气了。 平时，都是儿媳妇或者孙子来给她送饭。 “妈！” 钟蕾惊得直冒冷汗，赶忙过来抱着她。 “我没事，我没事，小蕾，妈对不起你啊。” 徐美霞哭着不停道歉：“妈想给你做饭的，可妈老了，做不动了啊。” 明明你走的时候，妈还给你做好吃的来着。 怎么等你回来了，妈就做不动饭了呢。 第49章 深海高歌49 [] 1959年夏天, 钟蕾毕业那年。 徐美霞特地张罗着做了一桌子菜，给女儿庆贺。 恰逢儿子钟衡的亲事定下了，工作也很稳定。 她那个时候觉得，拥有一双这么优秀的儿女, 自己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妈妈。 可惜天总是不遂人愿。 当天晚上, 女儿钟蕾被紧急调去首都, 此后三十年都没回来。 徐美霞就这么等啊等。 从黑发等到白发, 从精神劲头十足的壮年, 等到了暮气苍苍的老年。 直到……等的连拎锅做饭的力气都没了。 “一晃眼, 竟然三十年都过去了。” 厨房里，徐美霞笑着擦了擦眼角, 颤声道：“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没有多久。” 钟蕾正在打扫地面上的瓷碗碎片。 听到妈妈的话, 她只觉得窝心极了，涩声问道：“我哥在部队，平时应该很少回来，那您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来的呢？记不清啦，前些年还会出去走走, 想着哪天出门在外面，说不定能碰到你。后来腿脚不方便了，就不怎么出去了。好在思蕾和舒怡比较孝顺，每天过来给我送饭，也不嫌我麻烦。” 徐美霞一双眼睛紧紧地放在女儿身上, 轻声道：“现在大多时候就在家里坐着, 晒晒太阳, 发发呆。” 年轻时候的徐美霞, 性格热情，爱热闹，属于闲不住的那种，总想着忙点啥事儿。 现在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老了。 整日在家待着也不觉得闷，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走路也颤巍巍的。 思蕾，应该是哥哥的儿子钟思蕾。 舒怡，是嫂子吧。 钟蕾把地上的碎瓷片清理干净，倒进垃圾桶里，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歉疚。 这三十年，她亏欠了徐美霞太多太多。 妈妈对她的辛苦养育之恩，她半点没能报答。 “别哭，好孩子，别哭啊。” 徐美霞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了些。 她走过来用颤抖的手替女儿仔细擦干净眼泪，笑道：“妈挺喜欢现在的日子的，在家里待着也不无聊，因为还能盼着你回家。你看，妈这不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吗？” 盼了三十年，总算是盼回来了。 这是多么漫长又心碎的三十年啊，钟蕾都不敢想徐美霞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为了安慰女儿，她却说‘三十年一晃眼就过去了’。 “嗯，我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就在家陪您。” 钟蕾握着徐美霞的手，泣声道：“妈，你做不动饭了没关系，以后我给您做。” 说话的同时，她准备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菜。 哪知道徐美霞听到这话，赶忙拒绝。 她将女儿拉出厨房，说道：“不用不用，你刚回来，得歇一歇。我打电话问问你哥回来没，让他买点好菜来给咱做饭。还有思蕾和舒怡你都没见过呢，今天怎么也得见见。哦对了，思蕾是你侄子，舒怡是你嫂子，思蕾妈。” 徐美霞说完以后，不由分说去打电话。 钟蕾想说哥哥估计还没回来。 结果电话还真是钟衡接的，说是从部队述职完回来，刚到家。 “对对，你妹妹回来了，你赶紧的啊，多买点菜，把思蕾和舒怡也带过来！” 徐美霞打电话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高兴极了，眉眼间都带着笑意，依稀间还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她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快一点，别让小蕾等饿了。” 钟蕾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徐美霞打电话。 再然后她的视线挪开，一点点在家里打量。 三十年了，曾经的老家具早就换成了新的，墙面显然也是二次刷新过，很整洁干净。 家里竟然还安装了电话，客厅里摆放着电视机。 看得出来，日子是真的好了。 只是印象中的格局摆放还是老样子，半点没变，瞧着就特别温馨。 这边，徐美霞跟钟衡交代完了。 “你哥说了，买完菜就来，咱今晚就等着吃好吃的。他在部队里待久了，倒是练出来一手好厨艺。” 她喜滋滋的挂了电话，又过来牵住闺女的手。 注意到钟蕾的目光，徐美霞便笑道：“家里家具换新的了，但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摆放的，妈担心哪天你回来了，不习惯这个家了。对了，还有你的卧室，我经常打扫着呢，你快来看看。” 钟蕾任由徐美霞牵着，母女俩去了小卧室。 里面还真就是老样子，曾经那些书啊，小物件啊，被整理的十分妥帖。 床单被罩也干干净净的，像是……一直都有人住的样子。 “看，这些是你以前的奖状，还有成绩单、毕业证书。对了还有报纸，《人民海军》你记得吧，当时你上了头版头条，可把我高兴坏了。那个时候，红星造船厂外面围了一群人，都是听说你造了小蕾号，来给咱家送礼的。” 徐美霞戴着眼镜，小心翼翼的把这些宝贝展示给钟蕾看，神情、语气中尽是一个母亲的骄傲。 我的女儿，优秀着呐。 钟蕾趴在床边，微红着眼看着老母亲介绍这些老物件，哽咽着附和道：“对对，我记得，不仅有《人民海军》，《解放日报》也有我的报道。” “是嘞，双头条！《解放日报》我也有存，我找找……哎，在这儿呢。你看看上面的你，笑的多好看呐。” 徐美霞从文件袋里，小心把那份旧报纸拿出来，放在钟蕾脸颊旁边做对比。 报纸上的钟蕾，年轻，漂亮，笑的格外灿烂张扬。 眼前的钟蕾，苍老，白发，哭的眼睛通红。 “别对比了。” 钟蕾轻轻推开妈妈的手：“现在老了，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了，丑的很。” “瞎说，我闺女年轻的时候好看，现在老了也好看。而且，妈妈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徐美霞把那份报纸又小心的放回文件袋里，笑着把闺女搂在怀里，呢喃道：“报纸上的闺女太梦幻了，不像现在，妈妈可以把你抱在怀里。” 这话……实在让人难过。 钟蕾任由徐美霞抱着，轻轻嗯了一声。 妈妈的怀抱，和记忆中一样温暖。 接下来，母女俩就这么在小卧室里依偎着，笑着说说话，回忆从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再然后，一个欢快的年轻男声从外面传进来—— “奶奶！奶奶快开门啊，是不是姑姑回来啦？” 明明是个大小伙子，非得用这么撒娇的语气讲话，听着就有些好笑。 “是思蕾。” 徐美霞站起来，笑道：“走，我带你去见见。” 钟蕾跟着徐美霞一起去开门。 第100节 最先进来的钟思蕾，他简直跟钟衡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高大帅气，只不过性格却比他爸爸活泼多了。 “你肯定就是姑姑对不对！” 瞧见钟蕾，钟思蕾满脸都是崇拜：“姑姑，我那天在报纸上看到，奶奶说你给国家造出来……” 然而，还没等钟思蕾把话说完呢。 “咳。” 门外面传来一声咳嗽。 钟思蕾那张帅气的脸蛋微微一僵，顿时不敢说话了。 这声咳嗽，自然是来自于钟衡。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菜，从后面走进来，指着身旁一个模样在四十多岁、气质温柔的女人介绍道：“舒怡，这是小蕾。小蕾，这是你嫂子，这个是思蕾，你侄子。” “嫂子好。” 钟蕾笑着打招呼。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刚刚我还跟你哥念叨呢，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舒怡看着就是很温柔的人，说话也特别让人舒服。 她笑道：“时候不早了，你跟妈坐着说说话，我跟你哥做饭。咱有话啊，待会儿饭桌上慢慢说。” 于是，钟衡夫妻俩去厨房做饭。 等老爸走了，钟思蕾小声跟徐美霞告状：“奶奶，你看我爸，他刚才又吓唬我。” “什么吓唬你，那是管教你。” 徐美霞故意绷着脸说道：“你姑姑的事情，都涉及保密条例，不能乱问。” 奥。 钟思蕾便乖乖道歉：“姑姑，对不起，我不问了，但你绝对是特别特别厉害的大英雄，真的！” 哎哟，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啊，嘴巴也甜。 钟蕾便笑着掏出来一个红包递过去：“初次见面，姑姑给的，你可不要拒绝。” 这红包，她准备了二十多年，到今天总算是发出去了。 徐美霞在旁边笑道：“还不快收着。” “谢谢姑姑！” 钟思蕾收了红包，开心的一张脸上都带着笑：“我去厨房你给和奶奶洗水果。” 等他进了厨房，便听见舒怡笑话他：“你都二十多的人了，还收你姑姑红包，不嫌害臊。” “我才不害臊，我姑姑给我的，为什么不能收？” 刚刚钟蕾回来的时候，家里挺冷清的。 这会儿哥哥一家来了，突然就热闹起来。 厨房里很快也有了烟火气。 瞧着就让人心里舒坦，也格外安逸。 徐美霞拉着钟蕾去沙发上坐下，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女儿，赧然道：“我听思蕾说，你造的那个大家伙，把丽国的战舰都赶出去了？妈不懂这个，但我闺女可真是厉害啊。” 啊，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表情上都掩盖不住骄傲的神色。 还没等钟蕾回答呢。 钟思蕾从厨房里迅速冲出来，大声谴责道：“奶奶，你怎么这样！你不允许我问，自己竟然私底下偷偷问，太过分了！” 徐美霞被抓了个正着。 但她也不慌，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听错了，我什么也没问！” 钟思蕾气道：“我分明听见了，你还抵赖，不带这样的！” 于是，这爷孙俩因为‘究竟有没有问保密相关消息’来了一场辩论。 钟蕾在旁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厨房里。 舒怡叹了口气，对丈夫说道：“思蕾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儿，兴奋的有点过头啊，平常他可不这样的。小蕾刚到家，我怕这孩子吵到她。这样，把思蕾喊进来帮忙，让小蕾陪着咱妈多说说话。” 徐美霞性格本身就好，又因为这三十年来失去了女儿，所以把儿媳妇当闺女宠着。 舒怡年轻的时候被丈夫和婆婆宠着，这些年来，也真是扮演了女儿的角色，悉心赡养老去的婆婆。 “不用管他，让他闹腾吧，这小子心思通透着呢。” 钟衡端着切好的肉，丢进油锅里，顿时‘滋啦’一声，厨房里冒出浓郁的香味。 一片氤氲的雾气当中，他那张始终绷着的脸笑的十分开怀：“小蕾和妈都喜欢热闹，今天高兴，闹腾闹腾才开心。” 舒怡闻言顿时也跟着笑了。 她转过身，从厨房里看着外面笑的开怀的祖孙三代人，感慨道：“好久没看到妈这么开心了，真好啊。” 确实是真好。 等厨房里的菜一盘一盘被钟思蕾端出去，最后摆满了整个餐桌，丰盛的令人侧目。 “姑姑，奶奶，洗手吃饭咯。” 钟思蕾端完了菜，催促道：“快点快点，太香了我受不了了。” 于是，钟蕾搀扶着徐美霞去洗手。 等回来在餐桌上坐下以后，她突然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餐厅的暖黄色灯光很柔和。 后面的墙壁上，曾经挂着一张父亲的遗照，以及年轻的徐美霞，身旁站着小钟衡和小钟蕾兄妹俩。 现在，照片又多了三张。 一张是钟蕾的单人照，她穿着白裙子，冲着镜头笑的格外灿烂。 第二张，是年轻的钟衡和舒怡，中间站着小钟思蕾。 最后一张，是长大后的钟思蕾，挽着苍老的徐美霞。 一共五张照片。 留念了三代人的人生。 唯一奇怪的地方是，没有大合照。 “咱妈这些年一直说，这墙上还缺一张大合照。” 注意到钟蕾的目光，舒怡抬起头来看向那面墙，笑道：“小蕾你回来了，咱可算是能照一张全家福了。” 全家福，得家里人齐了才能照呐。 缺谁都不行。 “照照照，明天就去照！” 钟思蕾站起来，拿着果汁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笑道：“为了庆祝姑姑回来，为了让咱们老钟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我提议，咱们碰一杯怎么样。快快，姑姑先举杯！” 那确实该碰一杯。 钟蕾举起杯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举起来了。” “年年团圆。” “日子越过越红火。” “干杯干杯。” 碰杯的时候，徐美霞一直在笑，只是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 钟蕾把手伸过去，攥住妈妈的手。 钟衡悄悄揉了揉眼睛。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一次团圆，大概是最普通的事情。 但钟家这个团圆饭，却足足等了三十年。 热腾腾的饭菜冒着烟火气，整个小餐厅里一片欢声笑语，热闹又温馨。 桌子上坐着五个人，却照例放着六副碗筷。 开吃之前，钟思蕾把一个鸡腿夹进那个空碗里，笑道：“爷爷先吃！” 第50章 深海高歌50 [] 钟蕾醒来的时候尚有些惺忪茫然。 她睁开眼睛, 迷茫的盯着天花板好一阵，又将视线挪开，打量这间卧室。 看着房间里陌生又熟悉的家具物件，她好久才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不在葫芦岛核潜艇研究基地, 而是回了家。 在床上稍微躺了会儿, 钟蕾起身把窗帘拉开, 刺眼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的眯起眼睛。 外面天光大亮, 是个顶好的晴天。 这些年在葫芦岛的时候, 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忙碌、开会、做科研，每天早上五六点, 生物钟就自己醒了。 哪知道回了家以后，这一觉竟然睡得这么安逸。 “也不知道姑姑起床没。” “小点声, 你姑姑年纪大了，坐火车回来的，昨晚又睡得晚，别吵到她。” “奥。” 外面依稀传来钟思蕾和徐美霞的声音。 这爷孙俩倒是起的挺早。 第101节 钟蕾无声的笑了笑，换好衣服出门，便瞧见一家人在餐桌前吃早饭。 就连钟衡和舒怡也在。 “小蕾起来了？快去洗漱下, 我给你煎个鸡蛋饼。” 瞧见钟蕾出来，舒怡赶紧站起来去厨房。 “嫂子，你不用忙活，我自己来就行。” 钟蕾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嗐，多大点事儿。” 舒怡笑眯眯的说道：“自家嫂子, 不用太拘束。” “坐过来吧。” 钟衡在旁边笑道：“吃完饭去照全家福。” 奥。 怪不得这一大早上哥哥一家又赶了过来, 原来是要去照全家福。 钟蕾也跟着笑了：“好。” 吃完早饭后, 一家人结伴出门去照相馆。 路过红星造船厂的时候, 徐美霞看着里面破败的厂房，叹了口气：“陈家那小子，也是好多年没回来。你陈叔叔你还记得吧，造船厂经营不善，效益也不太行，前些年倒闭了。” 时间真是个让人感慨的东西。 看着眼前破旧的造船厂，钟蕾心里有些难受，轻声问道：“陈叔叔还好吗？” 厂长陈启明是个有能力的，当年红星造船红火的时候，生意是真的好。 可惜后来儿子陈朝阳不告而别，多年未归家，陈启明大受打击，和妻子一起四处寻找儿子，无心照顾生意，最后儿子没找到，厂子也垮了。 “人已经走了四五年了。” 徐美霞叹了口气，反手握住钟蕾的手：“前些年在外面碰到他，聊天的时候总是说‘我家朝阳怎么怎么’，听着就让人难受。” 长征一号深潜成功后，钟蕾回首都复命。 陈朝阳、周宪、邹淼和于晚霜四人，也一起商量好，各自辞职回家。 少年时候的心愿和目标已经达成，如今年纪大了，也该回家看看。 只是……这四人回家以后，又有几个真能见到曾经的家人呢。 心里想着这些，钟蕾攥紧妈妈的手，去照相馆的一路上都有些沉闷。 直到进了照相馆，站在蓝色的幕布前。 “我要站在姑姑旁边！” 钟思蕾大声说道：“姑姑，你快看镜头，笑一笑啊！” 徐美霞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 钟衡挽着妻子舒怡的手，站在妈妈左边。 钟思蕾挽着姑姑钟蕾的手，站在奶奶右边。 直到照相的时候，徐美霞的一只手都紧紧的握着女儿，不肯松开。 她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头发花白，牙齿也掉了一些，看起来就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 只是她冲着镜头，笑的比谁都开怀。 钟蕾也在笑。 只是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注意，别眨眼啊。” 摄影师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笑着按动快门。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过后，一家五口人被定格在同一张照片里。 照片里的五个人，都笑的眉眼弯弯。 只不过人生本身就是个加减法的过程。 就比如这张全家福照片。 数年后，笑的最开怀的徐美霞慢慢变成灰色。 再接着，钟蕾、钟衡、舒怡相继离去。 最后钟思蕾牵着一个年轻女孩儿，组建新的家庭，孕育新的生命。 照完全家福后那些日子。 钟蕾一直在家陪妈妈，吃饭，聊天，看电视，读报纸，饭后溜达。 母女俩都非常享受这安逸的闲散时间。 直到某天。 一通电话打到了钟家。 钟蕾接通后，就听那边陈朝阳笑着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去交大转转吧。” 交大啊。 一晃这么多年，曾经的母校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行，把邹淼和周宪也叫上吧。” 钟蕾笑着答应。 至于陈叔叔离世的消息，她没问，陈朝阳也没主动提。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有些事情，其实已经不用刻意去提了。 钟蕾本以为这会是四个人的聚会。 陈朝阳、邹淼和周宪家都是申市的，出来比较方便。 没想到竟然是五个，于晚霜也来了。 “回了一趟家，爸妈都离世了，亲戚朋友这么多年没来往，在家待着也没劲。” 于晚霜倒是一如既往地洒脱：“所以我干脆买张票来申市投奔你们。” 与世隔绝三十年，亲人朋友相继老去，又无法适应这个新时代。 除了来申市，她也确实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以后来我家住吧，刚好跟我做个伴。” 邹淼挽着于晚霜的手，笑道：“我现在也是自己一个人哩。” “我爸倒是还健在，就是……情况看起来不容乐观。” 周宪叹了口气。 先前不回家的时候，总是念想着。 结果现在回家了，也是徒增伤感。 一番话说完，五个人都沉默了。 大家慢悠悠的走着，从交大的正门进去，在学校里遛弯。 放暑假了，校区里人很少，放眼过去都是崭新盖起来的教学楼，比当年瞧着气派多了。 唯一没变的是，这些梧桐树还一如当年茂盛。 夏日的晚风很凉爽，天空布满云霞。 钟蕾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画面，突然间就笑了：“这个场景，有点眼熟啊。” 确实眼熟。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三十年，回到1959年那个燥热的夏天。 那个时候，五个刚毕业的年轻人，迷茫又忐忑的站在这里，看着远处的教学楼发呆。 当时钟蕾怎么安慰大家的来着？ “你们看眼前这晚霞漫天，灯火通明的校园，像不像是在说——恭喜毕业，人生已经踏入新的征程，从此以后前路宽阔，而未来……都会被你轻松踩在脚下。”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那个时候还迷茫的几个小伙伴，瞬间就有了力量。 后来，周宪从兜里掏出一个相机，笑道：“来张合照吧，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我特地从我爸屋里把他这宝贝相机偷了出来，希望回家不会被他打。” 五十年代，很少有家庭能买得起相机。 也就因为周宪爸爸是《解放日报》的内容主编，所以才能拥有一台自己的相机。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 奥对。 “可以啊周学长，装备整的相当齐全。为了不辜负周学长回家挨这一顿打，我提议，咱们拍照之前先给彼此送一段祝福，怎么样？我先来！” 陈朝阳揽着周宪，笑嘻嘻的说道：“希望我的好兄弟周宪，以后能名扬造船界，做科研大牛！” 这个祝福，周宪喜欢。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周宪反手揽住陈朝阳，看向邹淼：“那我来祝邹淼，攻克机械设备和动力管路难关，在舰船武器研究院大出异彩！” “呀，那我就借周师兄的吉言。” 邹淼说完，笑着看向钟蕾：“那我来祝福小蕾，嗯……家庭美满，身体健康，顺遂平安。” “这么简单的祝福啊，那我再来个简单粗/暴的——” 钟蕾笑眯眯的看向于晚霜：“我希望晚霜性格软和点，不要太好强，多给优秀的男孩子一些表现机会。专注科研的时候，以后也能有个幸福的家。” “喂！不带这样的。” 第102节 于晚霜闻言老大不乐意，随即一撇看热闹的陈朝阳，故意道：“那我祝陈师兄毕业就结婚，三年抱俩，工作顺利。” 这些都是什么见鬼的祝福啊！ 几个人互相祝福了一圈，都被彼此给气笑了。 “行了行了，来拍照！” 周宪催促道。 于是，五个人站在交大校园的主干道上，冲着镜头笑的格外灿烂。 那个时候他们还年轻，浑身都是神采飞扬的青春气息。 在他们背后，云霞满天，教学楼安静伫立，梧桐树茂密旺盛，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过后，周宪笑道：“等照片洗出来了，我寄给你们。” 然后大家在校园里告别，各奔东西。 一晃三十年过去，那张照片被五个人默认遗忘了。 因为……他们毕业那年，黄江和顾崇青消失了一年，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了猜测。 可能老师们已经走上了一条最艰难、甚至无法回头的路。 大家冥冥之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归宿。 所以他们对彼此的祝福都很简单： 工作顺利，娶妻嫁人，孕育后代，平安健康。 如果注定要走一条默默无闻的道路的话。 那我希望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你们去过最简单自在的小日子。 但—— 就是这么一些简单的祝福，最后五个人，却没一个人做到。 实在让人唏嘘。 “对了，那张照片呢？” 陈朝阳好奇的问周宪。 “一直都保存着呢。” 周宪从兜里把那张泛黄的旧照片拿出来，笑着提议道：“一晃三十年了，要不趁着今天有兴致，再来拍一张？” 这个提议好！ 还是当时那个位置，还是那五个人，还是夏天的晚上。 五个年华老去、不再年轻的革命战友，再次回到原点。 大家笑得一如当年般开心。 你年轻时候的理想实现了吗？ 他们不仅一起实现了理想，还共同照耀了华国。 多开心的事情啊！ 至于你说默默无闻三十年，无人知晓？ 没关系。 山知道我，水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我！ 一张照片里，记录的不仅仅是影像，更多时候也是这个人存在的证据。 咔嚓。 这张五人的合照，在1988年夏天被定格在镜头中。 再然后时间流逝，一晃22年过去，来到了2010年。 那张彩色照片开始泛黄，然后周宪变成了灰色，再然后是钟蕾，邹淼，于晚霜。 到最后，只剩下垂垂老矣的陈朝阳。 2010年，长征一号核潜艇项目解密，已故核潜艇总设计师钟蕾隐姓埋名三十年的科研人生，被公之于众。 她以身许国的人生，震撼了无数华国人。 而早在1988年她向国家提交辞呈的时候，已经和其余四位革命战友一起，被选为华国科学院院士。 2010年钟蕾院士公布资料那年，直接被评选为当年的‘感动华国十大人物之一’，并且被授予华国最高荣誉勋章——共/和/国勋章。 替她来领奖的是拄着拐杖，垂垂老矣上台的陈朝阳。 陈老院士笑眯眯的站在台上，抱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年轻时候在交大舞台上穿着白裙子，笑的灿烂青春的钟蕾院士，一张是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年华老去的钟蕾院士。 两张照片，描述了这个传奇女人的一生。 这种无言的简单震撼，令无数人看的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舞台的背景音里，响起主持人对钟蕾院士的颁奖评价词： “时代到处是惊涛骇浪，你埋下头，甘心做沉默的砥柱；一穷二白的年代，你挺起胸，成为国家最大的财富。你的人生，正如深海中的潜艇，无声，但有无穷的力量。”* 这，大概就是对钟蕾一生最好的概述。 主持人把奖杯递给陈朝阳院士，笑着请他讲获奖感言。 面对台下和电视机前的一双双泪眼，陈朝阳院士站在台上，笑眯眯的说道：“我只是替她来领奖的，就不多唠叨占用大家时间了。不如，让她给大家唱首歌吧。” 哗！ 听到陈院士的话，全场哗然。 很快，舞台后面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略显模糊的视频。 原来竟是1988年在交大那天，拍完照回去的路上，周宪拿着照相机，对准了钟蕾，笑道：“小蕾，我刚才听到你在哼歌啊，快快，来一段才艺表演！我给你录个像。” 钟蕾唱歌只能说是一般。 所以就连当时在核潜艇上，唱那首《血染的风采》的时候，她都是让于晚霜起头的。 “我就小声哼哼的，你赶紧把镜头挪开。” 头发花白的钟院士竟有些赧然，说道：“现在的科技可真是越来越发达了，以前这东西只能拍照，现在都能录像啦。” “别转移话题，快唱快唱！” 陈朝阳在旁边起哄。 几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走在交大校园里互相调侃，一个个乐不可支。 “周宪你这年纪大了，怎么耳朵倒是越来越尖。” 钟蕾没辙，不好意思的撇过脸，小声哼唱道：“在征服宇宙的大军里，那默默奉献的就是我……” 在辉煌事业的长河里，那永远奔腾的就是我—— 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 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江河——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我* 镜头里，一身整齐工装，满头银发、优雅从容的钟院士笑眯眯的在哼歌。 那歌声从录像里透出来，让颁奖现场的观众，以及无数在看直播的人感动到落泪。 颁奖现场的掌声一浪接着一浪，经久不息。 苍老的陈朝阳院士转过身，看着大荧幕上的钟蕾，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这才是他记忆中小蕾的样子。 只要站在舞台上，那她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这个世界太需要像是钟蕾这样，不计付出，默默奉献的人。当你累了，疲倦了，对这个社会不再充满希望，或者不想努力，觉得一切都糟糕透顶的时候——” 最后，陈朝阳院士看着台下，笑道：“她就是那束光。”* ——【深海高歌】完—— ▍作者有话说: ps： 以下是作者有话要说，不收费哈。 *是感动中国给核潜艇之父黄旭华院士的颁奖致辞。 *歌词是《祖国不会忘记》。 *出自网络。 这个故事写完了，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好像自己跟着五个小伙伴，走完了他们艰苦又伟大的一生。 不知道大家通篇看下来怎么评价这个故事，但我认真思考了，这个故事里我想表达的，关于青春、热血、感动、信仰、无悔、亲情友情师生情，甚至遗憾，这些都传递出来了。 当然行文上还是有很多不足，大家的很多评论我都有看，这个是我能力的问题，我会慢慢摸索着前进。 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累。 故事结尾这些章节，评论区里哭声一片，很多读者说眼睛都哭肿了，但其实作为情绪的输出方，你们哭的每一个章节，我都是先把自己写哭了的。 最近这段剧情，我每天都在杀情绪，写到最后只剩下疲倦。 我好好睡一觉，调整好，接下来给大家写第二个故事，战斗机飞行员，这个故事小蕾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应该会是个很燃很燃的故事，我会努力写好的！ 大家喜欢这本书的话，也可以帮我推荐一下给朋友们，第一个故事结束了，可以开始宰杀啦。 最后，谢谢支持正版的每一位小天使！ 【 长空旖旎 】 —— 第51章 长空旖旎01 [] 第103节 战斗机飞行员——【长空旖旎】篇—— 卷首语：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 旌旗十万斩阎罗。* 长空旖旎01—— 这里是一片安静的系统空间。 钟蕾结束核潜艇任务，衰老、死去以后，灵魂从那本书世界中脱离，来到了这里。 【已经结束任务三天了, 您状态一直不太好。】 系统的声音中带着些忧虑：【宿主, 确定不需要我替您清除记忆吗？】 人类的情感是非常复杂且细腻的。 上一个世界, 钟蕾经历了数十年的真实人生, 她的经历不仅仅有科研报国, 还有友情、亲情…… 这些情感, 并不会因为死去而消失，反而会存留在她的脑海中。 如果是寻常人, 死亡就意味着一切的消失。 但钟蕾不是。 她需要跟随着系统，穿梭去不同的书世界做任务。 如果每一个世界她都要保留这些记忆与情感的话, 那么久而久之人就会变得麻木，最后精神崩溃，彻底迷失自己。 曾经绑定【女配虐渣系统】的时候，每结束一个世界，系统都会非常简单粗/暴的给钟蕾清除掉【情感】部分的记忆，只剩下【技能】部分作为金手指积累。 典型的虐渣打脸工具人。 但, 这一次钟蕾不想清除掉这些记忆。 徐美霞、钟衡、黄江、顾崇青、陈朝阳、于晚霜…… 一张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在她脑海中闪现。 这些人曾经和她经历过那么多风雨，每个人都是她那段人生当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钟蕾又怎么舍得忘记呢？ 只是不清除记忆的话，以钟蕾目前的状态，显然不适合进入下一个新世界。 因为她还没有彻底从【造核潜艇的钟蕾】这个角色当中走出来，数十年的人生, 已经让她彻底沉浸进去了。 从年轻到苍老, 再到死去。 谁敢说自己一睁眼, 这些都能随风而去呢？ “这些记忆, 如果我想保留着的话。” 系统说完很久后，钟蕾缓缓开口问道：“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现在的钟蕾，灵魂状态仍旧是七十多岁的样子，老态龙钟、白发苍苍。 说话的时候语气慢吞吞的，反应也有些迟钝。 系统有些心疼。 上一个任务，它待在钟蕾的脑海中，全程见证了宿主报效祖国的、默默无闻却又震撼人心的一生。 拥有这样一颗闪闪红心的人，不应该遭受这些磋磨。 【如果宿主不想清除记忆的话，那就来读书吧。】 系统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坚定，一点点的给钟蕾传递来力量：【下一个书世界，宿主您的任务是做一名战斗机飞行员。上一个世界，您本身就是潜艇科研学家，所以我并没有给您实质性的帮助。现在想要换一个全新的职业，在新的领域报效国家，那您首先要做的，就是读书、学习，充实自我。】 战斗机飞行员吗？ 从苍茫大海到万丈长空，这个跨越，可真够大的。 系统话音落下。 就见这片虚无的空间里，骤然浮现出数十个被塞得满满的书架。 书架上面，全部都是关于空军、战斗机飞行员、飞机维修、战斗机作战技巧等相关书籍。 这就是【女配强国系统】的作用。 它或许不会给你直接开金手指，但它会给你提供一个珍贵的资料宝库，让你潜心学习，用自己学来的知识报效祖国。 看到这些书，钟蕾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 “谢谢。” 她轻声和系统道谢，然后走过去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坐下，开始翻阅。 看书，绝对是让人心情放松、沉浸其中的最好方式。 这片空间，是【女配强国系统】的专属空间，没有时间流速，不会疲惫，也没有寒冷与饥饿。 钟蕾就这样一本书、一本书的翻阅过去。 打开一个全新领域的大门，绝对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钟蕾看的入迷，全然没发现自己的状态在一点点变好。 她的灵魂在变得年轻，皱纹消失了，白发变回乌黑，腰身不再佝偻，就连苍老的眼神也开始澄澈明亮。 上一个世界发生的种种，她没有忘记，只是全都埋在了心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当书架上最后一本书被钟蕾翻阅完毕以后。 她的灵魂，从苍老的七十岁老婆婆，变成了一个十四岁、眉眼稚嫩的娇俏少女。 下一个瞬间。 叮！ 清脆的叮声过后，再接着，女配强国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恭喜宿主，您静下心来沉浸、学习，治愈了自己曾经衰老的灵魂，再次找回真正的自我。】 【爱国之人永远不老，青春常在，热血依旧！】 【来吧，让梦想继续绽放！搏击苍穹的战鹰在召唤，大国崛起，需要千万平凡人中的那一个你！】 【请宿主做好准备，新世界传送中——】 - “闺女，闺女你快来帮我打坏蛋！有人要抢咱家东西。” 钟蕾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具新身体，就被一个慌乱的中年男人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是一间破旧的瓦房。 放眼看过去，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模样在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带补丁灰色衣裳的男人慌慌张张冲进来，拉着钟蕾的手咋咋呼呼的告状：“你快跟爸出来，晚了东西就被他抢走了！” 说话的同时，这人拉着钟蕾就着急往外走。 虽然这个男人模样周正，说话也算正常，但还是依稀从神情和眉间，能瞧出来他精神状况有些不太对。 钟蕾没反抗，就这么任由对方拉着。 和这个中年男人往外走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状况。 身材干瘦、穿的破旧，瞧起来格外寒酸。 但衣服倒算是挺干净。 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字叫做钟蕾，今年十四岁。 是吉林省通化市小牛村的人。 亲爹钟爱国是个修车匠，十多年前因为被日国人欺辱过，精神变得有些不太正常，时好时坏的。 至于亲娘，抗战年代就没了。 谁能想得到，日国一个弹丸小国，竟能在中华大地上肆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愣是将一个泱泱大国折腾的千疮百孔。 好在华国人争气。 经过艰难的战争，我们终于在1945年，逼迫这个边夷贱类投降，从我们的土地上滚出去。 只是抗战胜利后的华国，仍旧贫穷且艰难。 时间来到1946年春天。 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的钟爱国，靠着维修自行车、做木匠为生，艰难的养活着十四岁的女儿钟蕾。 小钟蕾因为有个傻子父亲，经常被人嘲笑，所以性子越来越沉闷自卑。 最后竟有些自闭症，不愿和人交流。 在小牛村，提起钟爱国、钟蕾父女俩，连小孩子都会笑话他们—— “傻子爹生的傻子闺女！” 这边，钟爱国并不知道，自己的闺女在刚才悄然间换了个灵魂。 他气呼呼的拉着钟蕾出了厅堂，指着院子外面一个年轻男人说道：“就是他，他要抢咱家宝贝！” 四月份的北方，早晨天气还有点凉。 钟家那瓦房屋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外面院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树桩简单围起来的篱笆墙，破旧的木门，院子口铺了一些劣质煤渣，应该是前些天下雨，为了防泥泞的。 农家土院子，一到下雨天，根本没处落脚，全是泥巴。 西边靠近偏房的位置有个棚子，没鸡鸭之类的牲禽，倒是堆满了许多木头废料，破轮胎，废弃衣物家具等破烂儿。 总之—— 一眼看过去乱糟糟的。 这会儿，有一个头戴军绿色毡帽儿，模样不到二十岁，身高在一米八多点的年轻男生，正尴尬的站在钟家外面。 说是站在外面，但因为钟家是木头桩篱笆墙，所以里面外面也没啥区别，一眼都能看得见。 “没有没有，叔您可别误会啊，我真不是来抢您东西的，我出钱买行吗您看？” 那毡帽儿男生本来就有些尴尬。 第104节 等看到钟爱国拉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顿时急的脸都红了：“我就是刚才在外面，看见叔你推的那个架子车了，对你那车轮子感兴趣，没别的意思。” 架子车，农村用来装载货物的木头车子。 一般情况下，这架子车的轮子都是木头做的，家里条件好的，用牛来拉车。 那家里条件不好，养不起牛的，只能人亲自去拉。 钟家显然是没牛的。 所以钟爱国出门一般就是自己拉着架子车走，架子车上装着货。 只是今天碰到个稀罕事儿。 钟爱国拉着架子车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这个毡帽小伙儿。 对方瞧见他这架子车，立刻两眼放光，竟然一路跟着钟爱国回家了！ “胡说！你就是想抢我家宝贝！” 听到那毡帽小伙儿的话，钟爱国提高声音嚷嚷道：“跟了我一路，还不是想抢东西！” 毡帽小伙儿闻言头疼的捂住脸。 他这会儿也察觉了，似乎这个中年男人精神状况有些不太对，根本没办法沟通。 于是，毡帽小伙儿只得期待的看向钟蕾。 而钟蕾则是在两人争吵间，看向了院子里的木架子车，然后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那木架子车上，原本的木质轮胎被换了下来。 换成了一对崭新的……飞机轮胎。 是的，就是这么离谱，这个破旧的农家小院里，竟然有着一对飞机轮胎！ 难怪外面那个毡帽小伙儿要出钱买这对轮胎。 1945年，日国投降。 他们的大批军队开始撤出华国，但因为历史原因，整个东北这片土地上，都有日国秘密建造的军事基地，生化武器基地，以及……飞机场。 仓皇撤退的日国人，根本无法将这些东西带走，导致这些飞机、大/炮都留在荒郊野岭当中。 普通老百姓们偶尔去山里打柴、干活儿，一不小心可能就进了什么基地，撞见几十架战斗机。 钟家院子里出现了一对飞机轮胎，那只能说明一个情况。 小牛村附近，应该有一个日国的秘密飞机基地。 钟爱国多半是误打误撞进了这基地，并且还胆大包天的把人家飞机轮子给卸了，带回来安装到了自家的架子车上。 “这架子车，是我爸的，他没有卖出去的打算。” 钟蕾大概捋清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蹙眉看向外面的毡帽儿男生：“你是谁？” 日国才刚刚投降，现在华国内部还有些混乱。 这个人看着挺年轻的，但明显是奔着飞机轮胎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抱有什么目的。 “我叫卫霖，16岁，家住沈阳，前些天跟我教官一起来的这边。白花镇上有个高中你知道吧，荒废好久了，最近被国家征收，改成空军学校了。我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以后是要开飞机上天打鬼子的。” 这卫霖看着也就是个半大小子，挺自来熟的，也没什么心眼儿。 听到钟蕾问话，他咧开嘴一顿叨叨：“你爸这个架子车上的轮胎，是飞机轮胎啊，刚好我们学院才开始办，啥物件都缺，我在镇上看到他，就一路跟过来了。你放心妹子，我是好人，真的！” 奥。 钟蕾盯着眼前这个傻小子，若有所思。 谁能想得到，日国刚撤退，国内局势尚且混乱的时候，国家竟然在东北乡下悄悄开始培育空军了。 卫霖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紧张。 他不擅长跟姑娘打交道，眼前这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大眼睛鹅蛋脸，漂亮的有点让他不敢跟人家对视。 “你说，你是空军学校的？” 钟蕾突然开口问道。 “对对，开飞机的！” 卫霖赶忙回道。 “开飞机的人长啥样，我没见过，所以我不是很相信你。” 钟蕾瞥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道：“除非……你带我去你们空军学校看看。” ▍作者有话说: ps： *卷首语出自陈毅《梅岭三章》。 上一个章节结尾，我看到大家想要弹幕体番外，我试了试感觉不太会写，怕最后写出来反而效果不太好，所以让我们就把故事停在这里吧，【深海高歌】世界从开始到结束，应该算是个非常完整的故事了。 再说说新世界【长空旖旎】，大家知道我是个资料数据控，也会考究一些东西，所以新故事还是会有一些干货，带着大家一起去了解这个行业。 来吧朋友们，跟着小蕾一起，再次经历一个新的传奇故事！ 第52章 长空旖旎02 [] 去空军学校看看？ 听到这小姑娘的提的要求, 卫霖愣住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 这个年代，日国刚刚战败撤离，国内民众仍旧还处于高度警惕状态。 如果有人贸然上门说自己是‘开飞机的’, 想买人家的飞机轮胎, 那也确实值得怀疑。 “行, 我们学校就在白花镇上。” 稍作思索, 卫霖试探性的问道：“那咱现在过去？” 院子里。 钟爱国虽然精神状况不好, 但简单的交谈还是能听懂的。 他一把扯住闺女的手, 着急道：“蕾蕾，你别跟他去, 他是坏人，他想骗咱家宝贝！” “爸,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把咱家宝贝骗走的。” 钟蕾冲着钟爱国笑了笑，温声说道：“我去看看他说的那个学校，如果是假的，那我就把他打走，不让他惦记咱家宝贝。” 奥。 听到闺女的话, 钟爱国顿时就很开心：“那你，注意安全！” 这个中年男人，精神不太正常，行为举止跟个小孩儿似的，胆子也有点小。 所以经常被欺负。 但他那双澄澈黝黑的眼睛里, 全都是对女儿的依赖与关切。 看着这对父女, 再看看眼前这破旧的小院子, 卫霖心里有些难受。 一个傻子爹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 这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的。 “走吧。” 正当卫霖发呆的时候，就见钟蕾已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刚刚距离远，没看仔细，只觉得这女孩子应该很漂亮。 现在近距离看到了，卫霖满眼都是惊艳。 这个年代，人们生活条件艰苦，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大多数人都面黄枯瘦，营养不良。 但钟蕾却生的极为漂亮。 虽然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衣服，但她皮肤白嫩，五官精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卫霖都不敢跟人家对视。 尤其是，这小姑娘眼角眉梢都挂着点笑意，周身有种说不出的独特气质，青春又自信。 乖乖，好看的惹眼。 空军学校里都是大老爷们，卫霖早就习惯了。 突然间碰到一个漂亮小姑娘，反而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哎哎，行，往这边走。” 卫霖微红着脸，略有些赧然的在前面带路。 院子里。 钟爱国警惕的把门锁上，等看到闺女跟着那个人走了，他才转过身，看向院子里的架子车轮胎。 那是飞机轮胎。 虽然不认识飞机是什么，但回想起自己前些天无意中闯入一个大基地，以及里面的‘漂亮大家伙’，钟爱国的表情就有些兴奋。 他是不会把这两个轮胎卖给别人的！ 那个基地里，全都是宝贝。 闺女跟着他吃了这么多的苦，钟爱国要把这些宝贝好好守住，以后换更多的钱，给蕾蕾买好吃的，买衣裳！ - 水牛村到白花镇，得有十多公里的土路。 这个年代，乡下人出门大多数都靠走。 卫霖在前面走着，时不时转头看看钟蕾有没有跟上，顺带……悄悄看人家一眼。 到底是只有16岁的半大小子，心思藏不住。 快到镇上的时候，卫霖回头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进空军学校看看，还得查户口？” 第105节 钟蕾反问了这么一句。 啊，那这倒也不是。 卫霖被问的有些心虚，轻咳一声强装镇定道：“你怀疑我是坏人，那我也得确定一下你的身份，万一撞见学校里的老师，我没办法交代。” 这么一个蹩脚的解释，听起来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钟蕾盯着卫霖，直到把对方盯得脸都红了的时候，才慢悠悠笑道：“钟蕾，十四岁。” 十四岁，比我小两岁。 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么个念头，卫霖迅速瞥了一眼钟蕾，又掩饰性的飞快转移视线：“你名字……还挺好听。” 明明是个一米八的高个儿少年，模样长得也俊朗阳光。 可他现在这姿态，竟然比女孩子都害羞。 一路上除了问问钟蕾的名字之外，两人之间也没有多余的交流。 毕竟也是真的不熟。 从小牛村到白花镇的学校，走了一个多小时。 这学校原来是个高中，后面还有几个废弃的厂子，现在全都圈了院墙，大门外面挂着‘东北民主联军航校’的牌子。 还真是一所空军学校！ 钟蕾挑了挑眉。 叮！ 【恭喜宿主触发本世界剧情初始地点！本书世界名为《假千金是飞行员》。】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下面请接收原剧情内容。】 这本名字叫做《假千金是飞行员》。 故事讲得很简单，假千金女主裴萱，因为出自军人世家，从小性格好强，身体素优渥，还有个‘飞行员梦’。 为了实现梦想，她偷偷从首都的家里跑出来，一路来到这所东北民主联军航校，女扮男装顺利成为一名预备飞行员。 家里知道女儿偷偷跑出来，所以千里迢迢来寻女儿，结果碰到了真千金，也就是原主。 当年一次意外，竟然让两家人在混乱的战争年代，抱错了闺女。 原主从小被傻子爹养大，心里极度自卑，得知自己亲生父母是首都的有钱人，高兴坏了。 但很可惜，原主的自卑毁了她。 她的性格怯懦，还有些被迫害妄想症，总觉得家里人更宠爱假千金，于是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假千金，甚至某次险些将假千金害死，还将另外一位飞行员误伤，终结了对方的飞行战斗生涯。 家里人本来找回来真正的女儿，对原主疼爱有加，却心痛的看着原主一次次折腾，变本加厉陷害假千金，还把家里折腾的一片狼藉，无奈忍痛放弃了这个女儿。 原主好不容易回归有钱人家庭，怎么会忍得了这样的落差结局？ 因为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本就心理有些问题的她，患上了自闭症，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甚至最后为了惩罚自己的家人，她在亲生父母震惊的注视下，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看完系统传送过来的剧情以后，钟蕾有些沉默。 作为假千金的女主能力好，性格好，获得万千宠爱，一路人生开挂，前途光明。 而真千金原主被抢走了十多年的富贵人生，最后黑化崩溃，落得个悲惨结局。 这其实就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故事。 但故事的背后，其实也是真的有一个女孩子在痛苦中自我结束了这潦草短暂的一生。 “我需要走这些剧情线吗？” 钟蕾在心中问道。 【宿主不需要走剧情线，也不需要为谁复仇。这本身就是一个逻辑不够缜密的故事，一次意外的抱错婴儿事件，让两个家庭都痛苦不堪。】 系统说道：【如果这个事情的最开始起源于一场意外的话，那就不妨让这场意外错误变成美好。假的又怎样，真的又如何，代替原主过好新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就让这场真假之争，彻底不复存在吧。】 各自在现有的家庭生活，各自去追逐属于自己的人生精彩。 如果最后的结局那么悲惨的话，那么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这场真假千金的狗血事件，彻底掩盖。 钟蕾闻言，轻轻点头。 【出身不能决定你的宿命，你的未来，永远都握在自己手中！原书剧情不会成为你的枷锁，请宿主振奋起来，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信仰！】 等钟蕾同意以后，系统说道：【报效祖国第一步，帮助现阶段困难重重的东北民主联军航校走上正轨吧！】 “钟蕾？” 来到学校门口以后，看到钟蕾盯着学校大门发呆，卫霖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没事。” 钟蕾回过神来，笑道：“进去吧。” 此时，她已经接收了原书剧情，知道卫霖是这本书当中的男配。 原主因为嫉妒假千金女主，所以在某次女主起飞试航的时候，在飞机上动了手脚，当时卫霖和女主在同一架飞机上，给女主‘压机’。 未曾想飞机出事故，女主侥幸跳伞平安无事，卫霖却因此摔断了胳膊，断送了飞行员的梦想。 说到底，这个卫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奥。 卫霖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钟蕾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好了些。 但他也不敢去深想，带着钟蕾进入了学校。 东北民主联军航校上个月才刚刚建校，偌大的校园里，加上校长、教练、学生在内，不超过二十个人。 所以进去以后，整个破旧的学校空荡荡的，甚至都看不到人。 更离谱的是，一架飞机就随意在操场上停放着。 “学校刚建立，物资紧缺。所以现在我们基本不训练，大家都在外面跑，去找民众打听，哪里疑似有日国飞机基地，然后过去搜寻物资。这会儿除了校长和教官，所有人都不在。但我可你和说啊，你可别以为没人在就能随意进来，这里面养了好多大狗，防贼用的。” 卫霖指着操场上那架飞机，语气不自觉就有些兴奋：“你看到了吗，就是那架飞机，说是从山里头发现的，昨天才从外面运送过来，就是损坏有些严重。教官说了，等这架飞机修好了，以后给我开！” 这绝对是华国历史上最‘离谱’的年代。 全国上下穷的叮当响，甚至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空军部队。 所有的飞机，都是靠着‘抢’别国的。 就比如眼前这架飞机，多半是哪个老百姓，在山里发现，然后用拖拉机拉进学校的。 飞机拉进来以后，就这么随意的丢在操场上。 毕竟……这玩意儿没人会开，这么大的个头也偷不走，也没必要藏起来。 钟蕾在看到这飞机的第一眼，就确定了它的型号，斯勃-2轰炸机，苏国产的。 这个年代，全世界都在发生战争，各国关系混乱，所以日国飞机基地里出现一架苏国飞机，并不奇怪。 斯勃-2轰炸机一眼看过去完好无损，但其实应该有很多暗伤。 至少那轮胎瞧着是干瘪的。 “你看，我没骗你吧，这飞机，别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毛病，可这轮胎是真的坏了。” 卫霖指着那架飞机，解释道：“我想买你家的飞机轮胎，给它换上去，这下你相信我真的不是坏人了吧。” 奥。 钟蕾闻言笑着摇摇头：“我家的那对飞机轮胎，换不到你这个飞机上去，型号不对。” 型号不对？ 卫霖闻言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十四岁小姑娘，一板一眼的点评轰炸机，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挠挠头：“你别告诉我，你还懂飞机？” 这个年代，飞机可是稀罕东西。 卫霖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飞行员，要上天打鬼子，可他终究才十六岁，目前接受的都是陆地训练，连飞机舱都没上去过呢。 “略懂。” 钟蕾在那架轰炸机前蹲下，仔细端详了一阵它破损的轮胎，回头用商量似的口气说道：“这样，反正我爸手里那对轮胎你也用不了，我帮你把这对轮胎修好怎么样？” 其实，钟蕾是技痒了。 她在系统空间里，看过无数的飞机维修相关书籍，脑海里现在就是个行走的宝库。 但……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宝库。 她知道怎么修，却从来没有修过。 “帮我把这对轮胎……修好？” 卫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飞机轮胎啊！ 但看着钟蕾认真的表情，又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得讷讷道：“那……那你试试呗，要修不好，你得把家里那对轮胎卖给我。” 看来，他也没相信钟蕾的话，仍旧盯着那对飞机轮胎。 “行。” 这架轰炸机的机舱里，有一个器械维修袋子，里面放着一些工具。 钟蕾把工具拿出来，一一辨认。 卫霖看的有趣，只觉得这小姑娘不想把轮胎卖给他，所以故意装模作样呢。 怎么说呢，就还有点可爱。 “卫霖！大白天的你怎么回来了，出门找物资啊！” 这时候，操场对面的宿舍楼里，走出来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卫霖以后，老远就开始大声的嚷嚷。 这人是目前空军学院唯一的教官，吴皓。 第106节 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吴皓教官，竟然只有一条胳膊。 “教官，我没偷懒，找到物资了！我在小牛村一户人家里，找到了一对崭新的飞机轮胎！但是他们还没同意把轮胎卖给我，又怀疑我的身份，所以我把她带来了。” 吴皓脾气不是很好，对学员的要求非常严格。 瞧见他过来，卫霖赶忙解释道：“你看，就是这个小姑娘。” 卫霖没回头，反手指着钟蕾，给教官解释。 刚开始，听到卫霖的话，吴皓还挺高兴，有了一对新轮胎，说不定就能修整好这架轰炸机。 可等走过来以后，他看向卫霖身后，整个人差点没晕厥过去。 这一刻，吴皓恨不得把卫霖给拉着揍一顿，他提高声音质问道：“是你带着这小姑娘来学校的？” “对啊对啊，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还说自己会修飞机呢。” 卫霖有些疑惑教官的态度，笑着转身说道：“钟蕾，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的教官，他——” 话没说完。 哐啷！ 就见钟蕾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钻进了飞机底下，拿着扳手直接给飞机轮子卸了下来。 卫霖整个人都傻了。 轮胎掉到地上的瞬间，吴皓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在跟着哆嗦了一下。 那他妈可是一架战斗机啊！ “他？他怎么了？” 钟蕾听见动静，疑惑的从飞机底下露出一个脑袋，白净的脸蛋上还蹭到了一些机油污渍，看起来多少有些迷糊可爱。 然而在此刻在两个男人眼里，这小姑娘和‘混世魔王’没啥区别。 瞧见卫霖话说一半没了下文，钟蕾思索片刻，乖乖和吴皓打招呼：“教练好，您再稍等一会儿，我马上拆完。” “……？” 马上什么，马上拆完？ 不是你等等！ 哐啷！ 没等吴皓开口，又是一个飞机轮子被拆了下来。 于是，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开始扭曲起来。 卫霖在旁边害怕的抖了抖脸皮。 完了完了，教练要发飙了。 他绝望的看向钟蕾，这会儿心里只有一个问题。 她——怎么真敢上手拆飞机的啊！！ ▍作者有话说: ps： 这个世界会延续上个世界的风格，没有撕逼没有脑残反派没有渣男贱女，安心讲故事，大家的加更的要求我都看到了，等我把故事线捋顺，会多更的，别养肥我求求了！ 第53章 长空旖旎03 [] 空军学校的操场上, 吴皓和卫霖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现阶段，学校才刚刚开办，正是最艰难的时候。 虽然有民主联军帮忙，在各地搜寻飞机物资运送过来, 但这些飞机, 大部分其实都是损坏的破烂货。 日国撤退的时候, 把飞机都故意毁坏了。 不仅如此, 学校里还缺油料, 缺技术维修员, 缺授课老师，缺飞行员, 几乎什么都缺。 抗战这十四年来，华国因为没有自己的空军, 吃了太多太多的亏。 现在日国战败，我们迫切的想要培养自己的空军。 可问题是，咱技术太落后，不仅不懂怎么生产飞机，连维修飞机都是个天大的难题。 现在操场上这架轰炸机，算是目前这批飞机里破损最轻微的。 稍微努把力修一修, 说不定就能飞上天！ 可……就是这么一架珍贵的战斗机。 被眼前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姑娘，直接给拆了！ 吴皓是个暴脾气，如果这会儿拆飞机的换成个男人，他估计都直接抡着拳头去打人了。 可偏偏对方是个十几岁的漂亮小姑娘。 “你……” 看着钟蕾那双无辜的眼睛，吴皓气的脸色发白, ‘你’了好半天, 愣是骂不出口。 但他这会儿显然气的不行, 最后哆嗦着伸出手来指着旁边的卫霖怒骂道：“好你个兔崽子, 是你带她来拆飞机的？” “误会误会，教官，我哪儿可能让她拆飞机啊。” 卫霖吓得赶紧连连摆手，急切的看向钟蕾说道：“钟蕾，钟蕾你快出来行吗，算我求你了。” 他这会儿也是吓到了，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面对这两个生气的男人，钟蕾倒是非常镇定。 她从飞机底下钻出来，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不甚在意的说道：“别慌，既然我能把它拆下来，就能把它装回去。” “……” 那你这么说的话，似乎好像确实也有点道理？ 吴皓刚才是被气糊涂了，这会儿回过味来，就琢磨出了不对劲儿。 这他妈可是飞机啊！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就算有那个拆飞机的胆量，那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吴皓自己以前开过飞机，也上过战场。 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飞机怎么拆，到了钟蕾手里，麻溜儿就给轮胎卸了下来。 这合理吗？ “那你赶紧装上去啊！” 旁边卫霖这会儿还在懵着，没想太多，颤声道：“这玩意儿可是学校里目前保存最完好的一架飞机，你给拆坏了，校长会打死我的。” “别慌，拆不坏的。” 钟蕾把身上整理干净以后，又费力的将两个轮胎从飞机底部拖出来，用袖子蹭了把额头上的汗，问道：“你这里有打气筒吗？” 打气筒？ 都这个时候了，要打气筒做什么啊！ 卫霖急道：“你先把轮胎给安……” 没等他把话说完。 “宿舍楼门口，器材室里有打气筒。” 吴皓出声打断卫霖的话，说道：“给她拿过来。” 卫霖闻言愣住了，迷茫的看向教官：“啊？” “啊什么啊！” 吴皓不耐烦的一脚踹过去：“赶紧去拿！” 嘶。 卫霖被这一脚踹的险些没站稳，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器材室跑。 听说有打气筒，钟蕾眉头缓和了些。 她暂时没去管那两个干瘪的轮胎，绕着那架轰炸机走了一圈，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小姑娘在检查飞机呢。 “看出来什么名堂了吗？” 吴皓在旁边问了一嘴。 “还得再看看。” 钟蕾摇摇头。 她也就是现在脑子里有知识，但没上过手，拆个飞机轮子难度倒是不大，别的地方她可不敢这么随意去动。 得想想怎么解决。 毕竟，现在这航空学院是要啥没啥，东西紧缺的厉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钟蕾就算是有技术，那没有器械、零件支持，她也没辙啊。 奥。 听到钟蕾的话，吴皓冷着脸撇过身。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坏掉了。 就在刚才那个瞬间，他竟然还期待这个小姑娘真能搞出来点什么名堂。 接下来，钟蕾在认真检查飞机。 吴皓怕她又要乱来，在旁边盯着，俩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卫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拿着打气筒，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来了……打气筒带来了，钟蕾，你要这东西干啥啊？” 第107节 打气筒这东西，除了给自行车轮胎打气之外，应该也没别的作用了。 “这轮胎我刚才检查了，没坏，之所以干瘪是因为轮胎里没气了。” 钟蕾从卫霖手里接过打气筒，随口解释道：“只要气打足了，轮胎就能用了。” “……？” 听到这话，卫霖和吴皓俩人都有点眼晕。 不是，虽然我们没见识，不懂怎么修飞机，但你也不能这么胡扯啊。 哪有拿着打气筒给飞机轮胎打气的！ “行了小姑娘，你赶紧把这轮胎安装上，然后快走吧啊。” 吴皓的耐心到这个时候彻底用光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随意破坏战斗机，毁坏公家物资财产，这可不是小事儿。” 每一架缴获来的飞机，不管质量好坏，都是要登记在册的。 出了事儿，绝对得有人站出来负责。 看到教官真的发火了，卫霖有些头皮发麻。 因为吴皓生气的时候可是会打人的。 但要说这事儿也是绝，空军学校里的几个小崽子，看到吴皓都怵得慌。 钟蕾却半点没带怕的。 “别着急。” 她拿着打气筒，轻声道：“来给我压着轮胎，别让它动弹，我打完气以后就给它装回去。” “……” 吴皓瞪大愤怒的眼睛，和钟蕾对视。 半分钟后，他认命般的过去蹲下，还真就老老实实压轮胎了。 不压不行啊，他又没本事把轮胎装回去。 卫霖在旁边看的有些想笑。 但这场合显然不对劲，他只能辛苦的憋着。 当吴皓压着轮胎以后。 钟蕾拿着打气筒，卡住充气口位置，开始迅速下压、打气。 这姿势，妥妥是路边维修师傅给自行车打气的模样。 看着倒挺专业，但换成飞机轮胎，就显得特别特别不靠谱。 刚开始卫霖和吴皓都有些不忍直视。 可……当钟蕾按压了打气筒几十次以后，那干瘪的轮胎……还真就鼓起来了！ “这……我的老天！” 卫霖震惊的瞪大眼。 就连吴皓都一脸‘这他妈也行’的表情。 几分钟后。 “好了！” 把那飞机轮胎充好气以后，钟蕾安装上气门芯，笑道：“抓紧时间，还有一个，打完气就能安装上了。” 吴皓看看那真的鼓起来的轮胎，看看眼前的轰炸机，再看看脚下的打气筒，和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愣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就……离谱！ “真的行啊，钟蕾你好牛！” 卫霖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兴奋了，他激动地嚷嚷道：“教官你看！这个轮胎真的好了！” “……” 看到了，我又不瞎。 吴皓龇了龇牙。 感情这飞机轮胎和自行车轮胎是一个原理啊，没气儿了都能用打气筒来打气。 瞬间就觉得……飞机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别嚷嚷了，来帮忙。” 眼看着这轮胎真好了，吴皓也有些高兴，他瞥了一眼卫霖：“有点眼力劲儿，让这小姑娘歇一歇，你来打气。” 反正给轮胎打气也就是个纯体力活儿。 卫霖闻言反应过来：“奥奥好，钟蕾，你让我来吧。” 大小伙子力气大，显然更适合这个工作。 钟蕾也没拒绝，让出位置来，交代道：“打二百下就够了，多的话轮胎太鼓，会加强震感，不安全。” “行。” 卫霖痛快的答应。 趁着这俩人给另一个飞机轮胎打气的时候。 钟蕾将那个打满气的轮胎推过去，小心将刚才拆卸下来的铆钉、螺丝攥在手里，一点点再将轮胎安装回去。 这次吴皓看仔细了。 虽然说钟蕾的手法有些生涩，安装的时候还需要思考，但她每一步都做的很稳，前后不足几分钟时间，那刚才被拆掉的轮胎，又被她完完整整的安装了回去。 吴皓这会儿就觉得怀疑人生。 你要真觉得这姑娘会修飞机吧，可她拿着打气筒给轮胎打气。 那你要说她啥也不会吧，可她拆卸飞机的手法贼顺溜。 那这究竟是会，还是不会啊？ 吴皓想不明白。 他觉得自己再想下去，都要给自己整不会了。 “把另一个轮胎递过来。” 这边，钟蕾安装好了一个轮胎，又示意卫霖把另一个轮胎递过来。 也就不到十分钟时间，刚刚拆掉的两个轮胎，又被完好无损的安装了回去。 只是相比于之前干瘪的轮胎，现在的轮胎已经彻底鼓了起来。 “钟蕾……你……你真的修好了这个飞机啊？” 卫霖磕磕巴巴的问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没修好，这架战斗机暗病比较多，轮胎没气只是最基础的。” 钟蕾摇摇头，说道：“驾驶舱的保险带损坏了，缺少机轮，螺旋桨似乎也出了问题，还有，油舱里面是空的。暂时就只能看出来这些问题，其余的还得仔细再检查。” 奥。 就，你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卫霖被一段‘专业’的话唬住了，挠头问道：“那这还能怎么仔细检查？” “得全拆了看看。” 钟蕾一摊手：“拆了以后，如果没有别的毛病，那目前这些小问题，我能解决。” “……” 救命，为什么会有小姑娘这么执着于拆战斗机啊！ 听到这句‘全拆了’，卫霖吓得不敢接话。 他怕自己一点头，钟蕾马上就把这轰炸机直接大卸八块。 吴皓在旁边冷着脸直接拒绝：“不行，小姑娘，你赶紧回家吧，别想着拆飞机了，没可能的。卫霖，你送她回去，路上管她一顿饭，当做答谢。”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起来确实没有修飞机的本事。 钟蕾对于吴皓的反应也不意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扭头就走。 她今天露了本事，也不怕接下来这学校的人不来找她。 卫霖见状，只能快速跟上。 空荡荡的操场上，吴皓看看那架战斗机，再看看远去的那小姑娘单薄的背影，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今天这事儿，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邪乎。 但很快，吴皓就把这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因为空军学校从省城请来的维修专家到了。 专家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姓魏，叫魏航。 空军学院的校长田青峰，带着一帮学员，以及教练吴皓，亲自出去迎接专家。 “魏先生，您可算是来了。前些天学校搜寻来了一架轰炸机，苏国产的，损坏看着也不大，但偏偏轮胎是瘪的。” 见到专家以后，田校长大诉苦水：“给我这抓心挠肺的啊，一边期待着学校终于能有一架属于自己的战斗机了，一边又害怕这架战斗机也是个坏的。” “田校长，您……别抱太大期望。” 然而听到田青峰的话，魏先生尴尬道：“毕竟我也是个半吊子。” 这年头，整个华国都没几个人敢说自己会修飞机。 日国战败，苏国老大哥的技术扶持还没到位，华国虽然已经开始培育自己的飞机维修专家，但时间太短，专家们也不太行啊。 魏航去年临时从器械维修，转去学修飞机，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时间。 他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有数，哪敢托大。 第108节 也就是现在空军学院急需维修专家，魏航才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了上来。 “先看看再说，先看看再说。” 田青峰拉着专家去了操场，指着那飞机说道：“就是这架轰炸机，现在最主要的是这个轮胎……哎？” 话说到一半，田校长差点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他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那支棱起来的飞机轮胎，整个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上午的时候这飞机轮胎还是瘪的，怎么下午就自己好了呢？ “吴皓！吴皓你赶紧来看看，这轮胎怎么回事儿！” 田校长扭头看向后面的吴皓，纳闷道：“怎么自己好了？” 面对校长的问题，吴皓尴尬的笑了笑：“上午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干，跟卫霖那小子一起，用打气筒把这轮胎给充了气，然后……它就好了。” 为了怕被校长责怪，吴皓都没敢说有个小姑娘来了学校，差点把校长这架宝贝疙瘩轰炸机给拆了。 “不可能！飞机是要上天的，这玩意儿怎么能胡来！自行车打气筒绝对不可能给飞机轮胎充气，简直闻所未闻！” 这边，听到吴皓的话，专家魏航当场否定。 虽然他对维修飞机一知半解，不算精通。 但这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吴皓闻言咧了咧嘴，跟旁边卫霖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的低下头，也没反驳专家。 那他们亲眼看着钟蕾给轮胎打气的，还能有假？ “这……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咱先不管这个。” 田校长见状，怕专家生气，赶忙说道：“魏先生，那您再来看看，这飞机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于是，在一帮人眼巴巴的注视下。 魏航绕着飞机研究了半个小时，犹豫着说道：“油舱里没油了，螺旋桨是坏的，机舱保险带断了，肉眼看的的话，只能看出这些，但我没办法修，这些都得更换专业的零件。” 田青峰闻言满脸失望：“这样啊。” 然而，相比于田校长的失望。 吴皓和卫霖这会儿人都傻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因为这专家说的飞机损坏问题，和钟蕾说的简直一字不差。 而且……专家说这飞机他修不了，但钟蕾说自己能修！ 也是邪了门了！ 那十几岁的小姑娘，还真就懂修飞机啊？ 眼看着满脸失望的田校长带着专家走了。 卫霖凑过去，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教官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教官，要不……咱再找钟蕾来试试？” “你疯了！” 听到卫霖的话，吴皓第一时间表示拒绝。 然而卫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吴皓，也不吭声。 专家说飞机轮胎不能用打气筒来打气，但是钟蕾就是用这个法子，给轮胎打气的。 那这么看，钟蕾绝对比专家厉害啊！ 就是这么个简单粗暴的道理。 看着卫霖，吴皓觉得自己也他妈疯了。 半晌过后，他一咬牙：“先去找校长，这事儿我可不敢轻易做决定。” ▍作者有话说: ps： 东北联军航空学院，就是我国空军的前身，当时技术落后的年代，先辈们就是用各种‘土办法’‘骚操作’愣是把飞机搞上天的，用打气筒给飞机轮胎打气，就是他们想出来的神点子，后面还会有一些奇葩骚操作，大家千万别觉得我是在瞎扯就好！ 第54章 长空旖旎04 [] 钟蕾虽然看着年纪不大。 但她确实在吴皓眼皮子底下干净利落的拆了飞机, 而且用打气筒把飞机轮胎给搞好了。 不仅如此，这小姑娘诊断出来的飞机问题，和那位专家魏航说的一模一样。 更关键的是，专家说这轰炸机的损伤没办法修, 缺少专业零件替换。 那钟蕾怎么说的呢？ 她说‘这些小毛病, 我能解决’。 这么一对比, 吴皓很难不心动啊。 毕竟学校里现在就这一架斯勃-2轰炸机, 真修好了, 那就会成为学校的第一架‘教练机’。 后面就能开启飞行员教学工作了！ 所以当吴皓私底下找机会, 把钟蕾这事儿告诉校长田青峰以后。 “真的？那太好了！” 田校长当即拍板定夺：“找她来！只要能修好飞机，你管她年纪多大。想当年我十四岁的时候, 都已经上战场上杀鬼子了。” 战争年代是最不讲道理的。 不论性别，不论年纪, 不论出身，谁有本事谁就能出头。 “那行，我跟卫霖去找她一趟。” 吴皓说着，就要往外走。 “慢着，最近这段时间，联军那边好像又发现了新的物资线索。他们毕竟是军队, 效率比咱们高，以后搜寻物资的事情，还是靠他们吧。” 田校长示意吴皓先停下脚步，说道：“作为咱们学校唯一的教官，你要开始带人了。现阶段除了九个老飞之外, 咱们招的这几个新学员还没正式训练, 你后面得对他们严厉点。” 学校里说是有九个‘老飞’, 但这些老飞行员们其实也没有足够多的飞行经验, 这个年代，国家也没有拿得出手的飞机给他们训练。 老飞们得继续锻炼，菜鸟新学员更是要抓紧时间培训。 毕竟……国家对东北民主联军航校的期望很大。 也给予了非常大的支持。 “放心吧校长，新招进来的几个小崽子，目前来看资质最好的是卫霖。除了卫霖之外，褚成林跟裴萱这俩小子也是好苗子。” 吴皓回过头来，声音有些低沉：“我保证把他们好好训练出来，不为别的，就为以后若是真上了战场，他们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说完以后，吴皓转身走人。 他的脊梁挺得很直，但那一边空荡荡的袖管，看着有些落寞心酸。 作为曾经的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吴皓也是在天空之上战斗过的。 因为某次和敌军交火，他不慎坠机，靠着跳伞保下一命，但胳膊却被流弹击中，彻底废了。 与胳膊一起废掉的，还有他的战斗机飞行生涯。 自此以后，吴皓的性格就开始变得沉闷，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看着吴皓离去的背影，田青峰叹了口气。 他知道吴皓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但每次试图安慰、或者劝解对方去治疗的时候，都会被吴皓冷着脸拒绝。 一个在天空之上翱翔过的战斗机飞行员，要么在炮/火中杀敌，要么在炮/火中死去。 从吴皓断掉胳膊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天空之梦，就彻底碎掉了。 - “闺女，那个打算抢咱家宝贝的坏人，你把他打跑了吗？” 钟蕾刚到家，钟爱国就立刻出来迎接。 “他不是坏人，以后也不会来抢咱家宝贝的。” 钟蕾笑问道：“爸，你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热了两个窝头。你不在家，我也犯不着做饭，自己对付下。” 听到闺女说坏人不会来了，钟爱国明显松了口气。 他转身去棚子里修补家具，回头朝钟蕾憨笑道：“出去一趟累着了吧，赶紧回屋歇着，爸修好这几样家具，去买点荤菜给你解馋。” 说完以后。 钟爱国在乱糟糟的棚子里直接蹲下，然后开始认真地维修旧家具。 他手艺还行，能做木匠，也会维修家具、自行车之类的。 靠着这些收入，也能养活爷俩儿。 只不过钟爱国脑子不太灵光，胆子也小，总被人坑。 凡是来找他修东西的，给的钱都很少。 但钟爱国从来不叫苦叫累。 就比如这会儿，那棚子里挺脏的，各种废品堆积，他就这么蹲在里头，呼哧呼哧闷头干活。 身上、脸上都是灰尘和汗渍。 这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脑子也有些小问题，但他是真的疼爱闺女。 原主在这么艰苦的家庭中长大，钟爱国从没让她干过重活儿。 可原主却看不到自己有一个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 只觉得傻子钟爱国又穷又没本事，还总给他丢人，所以对父亲的态度十分恶劣。 第109节 等回归首都的有钱家庭以后，更是彻底不愿和钟爱国再有往来。 瞧着在棚子里忙活的钟爱国，钟蕾抿了抿唇，抬脚进屋。 屋子里是真破败，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钟爱国捡了别人家不要的，修修补补又利用起来。 钟蕾四下打量这小破瓦房屋，然后拿起扫把，开始扫地，整理。 日子苦点没什么，但也得认真生活啊。 这天，钟爱国在棚子里干活，一不小心就忙到了天黑。 等察觉到以后，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慌忙往厨房跑：“糟了，闺女，我忘记做饭了，你稍等啊，爸这就给你做……” 蕾蕾有时候脾气不太好。 做饭晚了，她会发脾气。 然而当钟爱国冲进厨房以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原本脏乱的厨房，被收拾的很干净，钟蕾穿戴着围裙，正在灶台前盛饭。 灶台底下烧的是干柴火，已经快熄灭了，但仍旧带着荧荧火光。 “饭已经好了。” 钟蕾回过头，那张笑脸在微红的火光中格外好看：“爸你去洗手，咱进屋吃。” “啊，哎哎好。” 钟爱国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他慌忙去洗手，等看到钟蕾要端那一大碗饭，赶紧说道：“我来我来，烫！” 几分钟后，父女俩在厅堂门口坐下，借着外面的月光开始吃饭。 菜色很简单，高粱米粥，黑窝头，炒青菜，里面丢了两片猪油渣。 “这个，你吃。” 钟爱国把那仅有的猪油渣夹给钟蕾，嗫嚅道：“是爸爸没用，买不起肉，也给你买不起新衣裳……” “好吃。” 钟蕾不动声色打断他的话，把那片猪油渣吃了，又把另一片夹回去给钟爱国：“爸你也尝尝，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让钟爱国眼睛都有些发红。 蕾蕾……今天好懂事啊，也没有骂他，还主动做饭。 “爸不吃，你吃吧。” 钟爱国又把那片猪油渣夹了回去，眯起眼睛憨笑道：“爸喜欢看你吃。” 贫苦年代，一块猪油渣，也是口好吃的，在两个碗之间让来让去。 钟蕾在心里叹了口气。 报效祖国实现理想是一方面，要让家里人好过点，也不能忽略啊。 第二天。 钟爱国一大早上拉着维修好的旧家具，去给人送回去。 钟蕾没事做，索性在院子里打扫。 卫霖和吴皓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钟蕾钟蕾！” 卫霖站在篱笆墙外面，热情的打招呼：“你吃过饭没呢，我给你带了俩油饼子。” 钟蕾瞥了他们一眼：“吃过了。” 卫霖挠挠头，试探性问道：“那我帮你干活儿？” “我自己来就行。” 钟蕾说话的时候，手上干活儿也没停。 奥。 这下，卫霖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求救般的看向旁边的教官。 “咳，钟蕾，昨天谢谢你给学校的飞机轮胎充好气。” 吴皓这会儿多少也有些尴尬。 他扯了扯嘴角，说道：“但是那轰炸机你也看了，目前问题还挺多的，那不要……你再去帮我们修一修？” “昨天是你说的，不可能让我修的。” 钟蕾头都没抬：“而且我年纪小，啥也不懂，万一给你们拆坏了，赔不起。” 嗐。 “那昨天我这不是没意识到你的本事吗，对不住啊，我就一粗人，有时候说话不好听。” 听到这番话，吴皓老脸一红，硬着头皮说道：“但这次你放心，我们校长特地让我请你过去的，只要你能把那轰炸机修好，校长说了，能给你二十块维修费。” 二十块，可不算少了。 这个年代确实穷，但空军学校是有钱的。 飞机这东西，就是烧钱玩意儿，国家想要发展空军，必须得砸钱。 请一个相关维修专家，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相比来说，若是给二十块就能修好那架轰炸机，学校绝对是赚到的。 听到学校会给二十块维修费，钟蕾挑了挑眉。 然而还没等她答应呢，就见一早上出门的钟爱国回来了。 “又是你这个坏人！你还贼心不死！” 老远瞧见卫霖，钟爱国神情立刻紧绷起来，他冲回家把闺女护在身后，嚷嚷道：“快走快走！” 吴皓显然已经听卫霖说过钟家的情况，见状赶忙举起手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卫霖露出个自以为友善的笑容：“叔，我们就是来请钟蕾帮个忙。” “帮啥忙，不帮！” 钟爱国拒绝的非常硬气。 “他们答应给二十块的维修费。” 钟蕾在后面小声提醒。 二十块！ 钟爱国闻言瞪圆了眼，看着卫霖和吴皓片刻，绷着脸说道：“这俩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于是五分钟后。 钟爱国背着自己的维修工具箱，跟钟蕾一起出门。 空军学校。 听说吴皓从别的地方找来了一个飞机维修专家，作为半吊子专家的魏航第一时间赶来围观。 他想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看看。 这一次，校长田青峰也来了。 “你好你好，你就是钟蕾吧，吴皓跟我提过你。” 田校长略微打量这个年轻漂亮小姑娘，一边惊叹于对方的年轻，一边热情的客气道：“就是这架轰炸机，吴皓说你能修好？” 这个小姑娘能修飞机？ 怎么可能！ 听到田青峰的话，魏航心里直犯嘀咕。 但很快，他看向钟蕾身边的钟爱国，瞧着这人背着维修箱，模样长得也周正，虽然邋遢了些，但也符合‘维修工’的身份。 大概钟蕾只是负责传话的，这个中年人才是修飞机的那个吧。 魏航在心里这么猜测。 最开始，魏航还挺高兴。 因为总算是遇见个同行，以后也能商量下专业知识。 可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昨天我说过了，飞机别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但现有的一些可以解决。” 钟蕾又检查了一遍那轰炸机，最后在众人侧目的注视下，直接爬了上去：“先从螺旋桨开始吧，我的想法是，既然这螺旋桨坏了，那就得拆掉，然后做个新的。” 嗯？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螺旋桨这种东西，直接决定飞机能不能平稳上天飞行，这东西都是厂家经过精密设计后生产的，现在拆掉怎么做新的？ 魏航听得很迷糊。 他只当钟蕾年纪小，于是没忍住凑过去小心翼翼问钟爱国：“同志，敢问您在哪里高就啊？” 钟爱国这会儿其实挺紧张的。 因为来到航空学院，看到这架轰炸机以后，他就开始心脏扑通扑通跳动。 因为这个大家伙，钟爱国曾经在某个秘密基地里看到过。 还趁着里面的人没注意，拆了人家两个轮子！ 这事儿，肯定不能告诉别人。 心里这么想着，突然被魏航搭话，钟爱国有些没听懂：“高就是什么？” 魏航干笑一声：“就是问你是做什么的。” “奥，这个意思。” 第110节 钟爱国说道：“我做木匠的，也会修自行车。” “……？” 魏航听到这话，傻了。 偏偏这个时候，爬上飞机的钟蕾喊道：“爸，快把工具箱递过来，然后你帮我把这螺旋桨拆了。” 不是，你们等等！ “田校长，你这也太胡闹了，让一个修自行车的来修飞机？” 魏航豁然转身，难以置信的看向田青峰：“我才是专业的，这飞机肯定修不好，可不能让这俩人胡来啊。” 第55章 长空旖旎05 [] 魏航其实不是故意针对钟蕾父女两人。 实在是……让修自行车的来修飞机, 有些过于离谱。 他甚至觉得，这父女俩该不是个骗子，来忽悠钱的。 当然，忽悠钱这事儿还是小的。 真要把这架轰炸机修坏了, 才是魏航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对于现阶段的华国来说, 一架轰炸机, 那可是非常珍贵的财富。 钟蕾本来都打算开始拆螺旋桨了。 听到魏航的话, 她顿时停下来, 多少有些意外。 原来空军学校里已经有技术维修专家了吗。 “这……” 田青峰闻言也有些尴尬。 他轻咳一声, 说道：“魏先生，我这也实在是没辙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要不是学校现在紧急缺少飞机来做教学训练。 田青峰也确实不敢让钟蕾贸然上手修飞机啊。 什么死马当活马医！ “螺旋桨这个东西，它是飞机上天的最关键零件, 稍有差池，那就是机毁人亡的下场。” 魏航有些生气：“你也说了，这个飞机目前损坏最轻微，修好就能用。这样随意死马当活马医，万一飞机被修坏了，谁赔得起！” 什么？ 修坏了还得赔啊。 旁边的钟爱国听到这话, 顿时就紧张起来了。 他确实想赚那二十块的维修费，但别到时候修不好，还得倒给人家赔钱，那麻烦就大了。 而且说实话，看到学校的这个轰炸机以后, 钟爱国其实就想赶紧跑路。 他怕自己去过的那个秘密基地的事情暴/露啊。 “闺女, 要不算了, 你赶紧下来吧。” 这么想着, 钟爱国赶紧招呼钟蕾：“这位同志说他是专业的，你下来，让他来修。” 那行吧。 既然真的有专业的，让更专业的人来修，钟蕾也没意见。 毕竟……她脑子里的东西目前都是纸上谈兵，缺少大量的实践经验。 钟蕾也想看看，真正的专家打算怎么维修这架轰炸机。 于是，她刚才怎么爬上去的，现在又怎么下来。 父女俩并肩站好，还特意往后稍稍，让出位置给魏航。 你不是专家吗，那你行你上呗。 “……” 对上这父女俩的眼神，魏航顿时就有些尴尬，愣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因为他也是个半吊子，根本修不来啊。 吴皓跟卫霖在后面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就连田青峰也有些无言。 现场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您好？” 见魏航迟迟没有动作，钟蕾有些疑惑：“我们已经让出位置了，您开始吧。” “别说话。” 钟爱国对‘专家’这种有技术的人，那是非常崇拜的。 他扯了扯钟蕾的胳膊，语气中带着尊敬：“专家应该是在想维修办法，咱别打扰人家思路。” 奥。 钟蕾心想那行吧，也不吭声了，默默等着魏航找办法。 魏航被众人盯着，只觉得脸色发烧。 他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也不会修。” “不会修？” 钟爱国有些迷茫的愣声道：“你不是说你是专业的吗，那专家咋能不会修呢？” “……” 可我就是不会修啊。 魏航被挤兑的脸色一阵青白，最后硬着头皮说道：“虽然我不会修，但我敢肯定，你们的办法不行。” 嗐。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钟爱国估计是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样，你要会修，你就上去修。” 钟蕾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这位‘专家’是个什么水平了，摊手直接说道：“你要不行，就靠边站。” “我确实不行，但不代表我不懂。螺旋桨看起来就是几片桨叶，但其实工艺非常复杂精密，像是眼前这架轰炸机的桨叶，明显是出现了断层、脱胶、压陷的问题。” 魏航不太想跟这小姑娘起争执，耐着性子解释道：“除了更换新的零件之外，按照技术书上说的，你得用树脂注射法。先用专属钻头打孔，加热排除湿气，然后用气压枪把环氧树脂胶液打进去，最后再用ptfe胶带将所有注射孔、排气孔暂时密封……这一套流程，除了需要专业设备之外，还非常考验技术。”* 啊。 听到魏航的话，众人都有些眼晕。 这么复杂的吗，根本听不懂。 这一下，在旁边听着的田青峰也有些迟疑了。 就像是魏航说的，他自己虽然是个半吊子，不会修，但至少他经过正经的技术培训，知道原理。 钟爱国父女俩是修自行车的。 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能懂这么精密技术的人。 就连钟蕾也有些侧目。 这会儿她懂了，这个专家应该是肚子里有货的，至少他也看了一些教材技术书。 只不过有点死脑筋，只懂按照书上来，不会自己融会贯通。 “你说的很对。” 钟蕾赞同了魏航的话。 魏航的脸色缓和下来，正准备说这事儿你做不来，就别硬掺和了。 但下一秒，就听这小姑娘说道：“但说了基本等于没说。” “……？” 魏航接二连三被怼，有些生气。 “如果现在你能联系到苏国的专家，那确实可以按照你说的这么去修。甚至如果你能联系到苏国的飞机制造厂家，直接给这架轰炸机换个新的螺旋桨都行，但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钟蕾认真道：“假如现在飞行员在战场上，螺旋桨受损了，你还要找个苏国专家来给他修飞机吗？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活下来才是至关重要的。技术书只会教你怎么修飞机，但飞行员需要飞机随时飞起来，然后去战斗。” 好奇怪。 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眼也稚嫩，没什么气场。 但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就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尤其是她的眼神，坚定又自信。 魏航闻言愣住了。 他看着钟蕾，思索着这番话，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技术书只会教你怎么修飞机，但飞行员需要飞机随时飞起来，然后去战斗。” 旁边的吴皓品味着这句话，抬起头来神情复杂的说道：“校长，我觉得钟蕾说的对，让她修吧。反正……我们现在就是翻遍整个华国，也不见得能有真正技术达标的专家。” 战场本身就是不讲道理的地方。 当年，吴皓就是因为飞机受损，才被迫跳伞坠机的。 如果那个时候，他懂得一些维修飞机的技巧。 是不是结局就会变得不一样，是不是……他的胳膊就不会断了呢？ 第111节 “既然这样，钟蕾，你开始吧。” 田青峰大概知道吴皓是怎么想的，一咬牙说道：“修坏了也没事，只要你确定能修。” 这一次，魏航没有再反对。 他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看那飞机，又看看钟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蕾倒是半点都没迟疑。 听到那田校长的话，她回头跟钟爱国说道：“爸，那螺旋桨有些沉，我先爬上去，你后面跟上。先将最顶部的焊接桨叶拆掉，留下桨根部分。” 这个钟爱国是会的。 他赶忙说道：“奥奥，好。” 于是，在田青峰等人呆滞的注视下。 钟家父女俩先后爬上那架轰炸机，然后钟爱国从带来的工具箱里掏出榔头、铁锤子、钢棍等物件。 “你这……” 魏航看的眼皮子直跳，下意识就要开口阻拦。 然而，晚了。 钟蕾：“爸，我喊三、二、一，你开始下榔头，直接砸。” “好。” 哐！ 哐！ 钟爱国是木匠出身，力气大。 钟蕾话音落下，他扬起手中的榔头，哐啷哐啷给那螺旋桨砸断了。 钟蕾又继续说道：“换锤子，用钢棍把它别下来。” “好。” 几分钟后。 咔嚓！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破裂声过后，钟爱国抱着被砸下来的轰炸机桨叶，兴奋的夸赞道：“真的砸下来了，闺女，你太厉害了！” “还行吧。” 钟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表情非常沉稳：“砸下一个。” 哐啷！ 咔嚓！ 父女俩又是一阵猛砸。 “……” 田青峰这会儿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只觉得那榔头敲一下，自己心脏就跟着抽搐一下，颤声喊道：“轻一点轻一点，别给敲坏了！” “它本来就是坏的。” 把第二个桨叶暴力拆除以后，钟爱国非常耿直的憨笑道：“所以拆不坏的。” “……” 那你这么说，似乎也没毛病？ 魏航和田青峰一起捂住心脏，脸色发白。 乖乖，看这父女俩修飞机可真要人命啊。 在后面的位置。 吴皓跟卫霖对视一眼，同样看的心有余悸。 昨天，他俩就是这个表情看钟蕾拆飞机的。 这会儿螺旋桨拆下来了。 钟蕾从轰炸机爬下来，看向田青峰：“田校长，我记得先前卫霖和我说过，学校里有很多彻底报废的飞机？可以带我过去看看吗，我拆两片桨叶来用。” 拆废飞机的桨叶，给好的飞机用。 听起来是可行的，但就钟蕾这个‘暴力’的样子，那可真的太不靠谱了。 而且维修飞机要是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那怎么可能整个华国都没几个相关维修专家。 田青峰张了张嘴，最后白着一张脸说道：“吴皓，你带她过去。” 显然，田校长这会儿心脏明显负荷过重。 他怕自己再看一会儿，整个人都要不行了。 “那……钟蕾你跟我去后院。” 吴皓也觉得遭不住，当年上战场杀敌的时候，都没今天这画面刺激。 他带着钟家父女去后院，嘴里说道：“钟蕾，你可千万得把这飞机修好啊，要不然我们校长得疯。” “我尽力。” 钟蕾给出这么个答案。 操场上。 田青峰和魏航看着那架被暴力拆除，此刻光秃秃没有螺旋桨的战斗机，心都在滴血。 太暴力了太暴力了！ 明明是个小姑娘，怎么下手这么狠呐！ 在吴皓的带领下，钟蕾去了学校后院。 后面小院子里，放了大概十几架飞机，但都是破损非常严重，一眼看过去基本都是‘报废品’。 钟蕾在里面东挑西选，最后爬上一架飞机，回头对钟爱国说道：“爸，这次不拆螺旋桨，把底下的飞机全砸了，然后连带着桨根一起，把螺旋桨挖出来。” “好。” 钟爱国对女儿的要求，可谓是有求必应。 “……不是你们等等！” 在后面跟过来的吴皓有点懵，颤声道：“再想想再想想，不用确定型号吗，不用再看看这玩意儿真的能适配吗，拆下来以后能安装到另一架飞机上吗，哎哎……！” 但这会儿吴皓说的显然没用。 因为钟蕾已经再次爬上了飞机。 钟蕾不知道的是，在小院子的另一侧，其实还有一个训练场。 这会儿，空军学校的九个老飞，正带领着几个新的菜鸟，在做日常培训。 大家训练的非常刻苦，每个人都汗流浃背。 其中模样长得比较出众的，是一个身材高挑，脸蛋白净清秀的帅气男生。 她的名字叫做裴萱。 看似外表是个男孩子，但其实没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 裴萱这会儿训练的有些累。 她下意识抬头眺望远方，想要缓一下，然后在她的视线中，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爬到了飞机上。 嗯？ 学院里不是不招收女孩子吗，怎么会有个女孩，竟然还去了小后院，爬到了飞机上！ 还没等裴萱反应过来。 就见那女孩站稳以后，一手攥着铁榔头，哐啷一声朝着飞机砸了下去。 哐啷！ 那刺耳的声音，隔着一个院子裴萱都能听得到。 “我的天。” 裴萱看的目瞪口呆，随后撒腿就往外跑：“兄弟们不好了，有人来砸场子！” 钟蕾那动作实在是太狂野了，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训练场上一帮大小伙子看到一个女孩儿正在‘暴力砸飞机’，立刻嚷嚷着朝操场冲了过去。 小院子和训练场不相连。 得绕路去操场，然后再进去。 一大帮人嚷嚷着冲到操场，还没等他们喊‘有人来砸场子’。 就见校长田青峰正在那架轰炸机前站着。 这下大家顿时也不敢嚷嚷了。 再接着，钟爱国和吴皓一起抬着一个完整的飞机螺旋桨，从后院里出来。 后面跟着出来的，是脸色淡定的钟蕾。 她看了一眼这群飞行员，目光在裴萱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说道：“来的刚好，你们去帮忙做个火盆，最好是碳火。然后再找两盘麻绳来，拔河知道吧？待会儿分成两队，拉着麻绳拔河绕圈跑就行了。” 啊？ 不是，这小姑娘谁啊。 裴萱等人听得一脸懵逼。 卫霖在旁边解释道：“她叫钟蕾，来修飞机的……专家。” 修飞机的专家？ 确定吗？ 第112节 众人看着钟蕾，再想想她刚才暴力砸飞机的画面，都有些难以置信。 “按照她说的来做。” 这时候，校长田青峰说道：“卫霖，你去找麻绳。裴萱和褚成林，你俩去厨房烧火盆。” 褚成林，是这本书的男主。 钟蕾闻言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个身高和卫霖差不多，神情坚毅气质出众的帅气男生，正在裴萱身边站着。 听到校长的话。 裴萱两人虽然狐疑，但还是依言去生火盆。 卫霖也不敢耽搁，转身去库房找麻绳。 至于钟蕾，则是再次爬上了那架轰炸机。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钟爱国：“爸，把锤子和切刀给我。” 在众多人呆滞的注视下。 钟蕾左手锤子，右手切刀，开始刷刷刷给那桨根做削剪。 这一步其实是有依据的。 桨根因为要旋转，所以材料偏软，先把表面的损伤清理，削出一个漏斗状。 于是原来的桨根，就变成了一个‘母体’。 “炭火盆来了！” 钟蕾这边刚刚削完，裴萱和褚成林俩人，合力用钩子运来一个烧的正旺的炭火盆。 卫霖也早把麻绳准备好了。 飞行员们分作两队，一边七八个人站好，茫然待命。 魏航看向钟蕾。 他这会儿就想知道，这小姑娘还准备怎么折腾。 “卫霖，你把麻绳绑在这螺旋桨中间位置，然后麻绳两头，交给两队飞行员抓紧。” 钟蕾站在飞机上开始指挥：“炭火盆放在轰炸机底下，对。然后爸，吴皓教官，你们俩把手上的螺旋桨的桨根，迅速戳进炭火盆里，一分钟后捞出来，迅速抬起来递给我，速度一定要快，不能耽搁。时间长了桨根要被烧毁，时间短了桨根烧不化。然后两边的飞行员等我命令，我让你们开始跑，你们就集体拽着绳子，围着轰炸机绕圈跑，都听懂了吗？” 救命，这是在做什么！ 魏航听得捂住脸，有些不忍直视这个画面。 飞机明明是这个时代的科技产物，它精细且充满神秘感，威慑力、战斗力十足。 怎么到了钟蕾这里，全都是用‘土办法’来对付呢？ 但钟蕾可不管魏航怎么想。 她讲解完毕以后。 吴皓和钟爱国俩人，抱着那个完整的螺旋桨，把桨根戳进了炭火盆里。 滋啦！ 霎时间，桨根被烧的开始冒白烟。 一分钟过后。 钟蕾喊道：“快快，抬起来给我！” 于是，钟爱国和吴皓赶忙把那螺旋桨举起来。 钟蕾用力提起螺旋桨，稳稳的把半融化的桨根，戳进了她挖好的‘桨根母体’漏斗里。 再然后。 钟蕾迅速从轰炸机上下来，大声喊道：“快点开始跑！有多快跑多快，快点！” 两队飞行员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麻绳开始绕着飞机死命的跑。 但其实大家现在还在懵逼状态，不知道这是在干嘛。 刚开始，那新的螺旋桨戳进去以后还有些晃悠。 但当飞行员们跑起来以后，那螺旋桨开始高速旋转，最后像是一个钻头一样，钻进了原本的桨根里。 很快两个桨根开始交错，融合，凝固。 再然后，震撼的一幕来了。 那新的螺旋桨，竟然还真的开始迅速旋转起来。 嗡嗡嗡！ 当那顺滑的螺旋桨在轰炸机上自由高速旋转以后，整个操场上一片目瞪口呆。 钟蕾站在一旁，看着那旋转起来的桨叶，笑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不容易啊，终于给搞好了。 而魏航整个人都看傻了。 不是……纵观钟蕾这整个维修过程，真的合理吗？ 这不科学啊！ 但不管魏航觉得合理不合理。 操场上的飞行员们已经兴奋的快要疯掉了。 “这……修好了？” “真的好了，这可是一架轰炸机啊！” “好牛！” “那是不是代表着，我们很快就能拥有训练机了？” 大家兴奋的同时，全都转身看向钟蕾，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惊叹。 这位年纪小的不像话的女孩子，是飞机维修专家？ 那她有点厉害啊。 嗯……维修飞机的方法也如此的特别。 “我就说她能行吧！” 靠后面的位置，卫霖激动的说道：“教练你看，真修好了！” “我看到了。” 吴皓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明显在怀疑人生的魏航，咧开嘴笑道：“看来这专业的不行，还是野路子最牛叉啊。” ▍作者有话说: ps：*螺旋桨维修资料查找来自网络文献。 第56章 长空旖旎06 [] 当轰炸机螺旋桨转起来的时候, 空军学校的校长田青峰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 田校长今年五十出头，年轻的时候是个读书很厉害的学霸，后来弃文从武，上了抗日战场, 杀过不少的小鬼子。 但就是像他这样能文能武的人, 做了东北联军航空学院的校长以后, 都险些愁白了头。 因为没技术, 没物资, 没人才。 什么都没有, 怎么培育学生啊？ 学校开办一个多月了，到现在还没有一架完好的教练机。 那这‘空军学校’可真是太失败了。 田青峰本来把希望都放在专家魏航身上。 哪成想啊, 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轰炸机, 竟然被修自行车的钟蕾父女俩给修好了！ “钟蕾同志，你这……太厉害了！” 田青峰看向钟蕾，一张脸上满是兴奋：“那是不是代表着，这架轰炸机目前符合飞行条件了？” 听到校长的话。 操场上的众人，都期待的看向钟蕾。 尤其是那群飞行员们。 大家来到学校这么久，一直在做陆地训练, 都还没机会驾驶过飞机呢！ 飞上蓝天。 这大概是每一位飞行员的终极梦想。 “只是螺旋桨好了。” 然而，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钟蕾摇摇头：“其余地方还是有些问题，得需要进一步排查维修。” 奥。 田青峰闻言有些遗憾。 但想想也正常，如果轰炸机这么容易就被修好了, 那岂不是有些儿戏。 “没关系没关系, 已经非常好了。” 虽然心里稍稍有些遗憾, 但田青峰还是非常客气的说道：“你能把螺旋桨修好, 我相信接下来的问题也一定难不倒你。” 对于这番恭维的话，钟蕾没接。 她站在那轰炸机前，看着螺旋桨缓缓停下旋转，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而这一次，没有人敢小瞧她了，大家都默默看着，不敢来打扰。 因为钟蕾刚刚已经用事实证明，她是可以维修飞机的。 第113节 在现在这个空军学校里。 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会修飞机，那你就是这个学校的宝贝疙瘩！ “记得要给钱。” 这时候，旁边的钟爱国稍作犹豫，出声提醒了田青峰一句。 “放心，肯定给肯定给！” 田青峰立刻保证道：“答应给的酬劳，一分都不会少。” 不仅不会少，田校长此刻已经决定了，如果钟蕾真的能把这架轰炸机修好，那就把她聘请为学校的维修技师。 得到田青峰的保证，钟爱国顿时咧开嘴笑了。 二十块的报酬！ 能给小蕾买吃的穿的了！ 所有人都在因为钟蕾维修好了飞机而感到振奋。 除了魏航。 因为自称‘专业人士’的魏航，此刻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没道理啊！”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最后看着那缓缓停止旋转的螺旋桨，魏航突然间眼睛亮起来。 “你这个办法，有些类似于技术书上说的嵌入式补片修理法对不对？” 再然后，魏航迅速走到钟蕾身边，提高声音问道：“但这个办法难度极高，对技术要求也非常精细，你是怎么想到把它这样变通，最后移花接木换个新螺旋桨的！” 嵌入式补片修理法。 这个技术，简单来说就是先将飞机螺旋桨损伤部位清理干净，然后修理母体，使用专用胶水、以及高温加热的办法，将新的桨叶重组、铺贴。* 以上是技术书上的维修方法。 钟蕾这个‘野路子’手法虽然看起来非常离谱，但仔细一想，好像并不是没有依据！ 听到魏航的话，钟蕾挑了挑眉。 看来这个维修专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啊。 只是这个时候，她肯定是不能承认的。 因为一个村子里修车匠的闺女，怎么可能懂高端维修飞机技术呢？ 仗着自己刚刚的维修手法野蛮又粗/暴。 钟蕾佯装一脸无辜：“嵌入式补片修理法是什么？我以前看我爸修自行车的时候，车座轴坏掉了，就是用这个办法修好的。那既然自行车能修好，飞机也一样啊，所以我就随意试了试，结果还真成了。” “……？” 魏航闻言一脸呆滞。 他总觉得钟蕾这个说法哪里不对劲。 但似乎好像……也勉强能解释的通啊？ 问题是，你这个‘野路子’出身的小姑娘，用修自行车的办法修好了飞机。 这让我们专业人士面子往哪里放啊。 听到钟蕾的话。 别说魏航，包括田青峰等人在内，都讷讷无言。 “感情她真是修自行车的？” “看起来像吧，毕竟她才十几岁，也没道理真的会修飞机。” “可是她真的把飞机修好了啊。” “而且还修的很随意，就好像我上了我也行似的。” “就……离谱。” 且不管围观群众心里怎么怀疑人生。 魏航被打击的惨了，反而心里认定钟蕾就是个‘隐藏技术大佬’。 哪有什么歪打正着，刚才那个维修螺旋桨的办法虽然乍一看很惊人，但绝对和嵌入式补片修理法有关联。 这是‘有科学依据’的野路子！ “那你感觉，现在这飞机后面该怎么修。” 魏航有些不死心的问道：“螺旋桨现在看起来是好了，除了缺少燃油之外，安全带是坏掉的，机轮应该是丢了，还有保险带断掉了，其余的地方有没有暗伤，目前还尚未可知。” 这些问题，其实钟蕾也都看出来了。 其实如果只是这些小问题的话，那并不算难。 就怕还有什么暗伤没检查出来，这才是大麻烦，因为一旦检查不出来，飞机又起飞了，到时候可是会出人命的。 “暗伤确实要检查。” 钟蕾赞同的点点头。 “怎么查？” 魏航试探性的问道：“难不成……把飞机拆了？主要是现在这架飞机也不能启动，更不能起飞，不拆掉一点一点排查零件的话，很难找出毛病。”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 拿自行车举例，如果你在骑车的过程中，车子停下了，那几乎就可以直接找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但如果现在车子轮胎坏掉，不能骑了。 那你就很难保证，除了轮胎之外，这辆车其余地方都是完好的。 自行车在路上走，有损坏也无所谓，修好轮胎再排查别的毛病呗。 可飞机是要上天的，一丁点小毛病，就有可能机毁人亡。 听到魏航说要‘拆飞机’，大家顿时都神情紧绷起来。 主要是，刚刚钟蕾那个拆飞机的架势实在太刺激人了。 “不用拆。” 哪知道钟蕾思索片刻，说道：“我们先试着，让飞机飞起来，观察下它有没有什么其余的毛病。” 啊？ 魏航闻言愣住：“这怎么让它飞起来，且不说别的，学校里目前没有燃油啊。” “我们可以用酒精来代替。” 钟蕾说着，转身看向田青峰：“田校长，学校里有酒精吗？” 燃油，学校里肯定是没有的。 那酒精……也没有。 看着田青峰为难的神情，钟蕾无奈道：“酒米精总有吧？没有的话，去村子里买。” “这个有这个有，我以前在战场上受过伤，后来养成了喝酒的习惯，库房里存的有酒米精。” 田青峰迟疑道：“酒米精能代替燃油？动力够吗？” 作为一个曾经的学霸，田校长知道酒精代替燃油的原理。 但原理是一回事儿，真用上去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要你这酒米精浓度够高，应该问题不大，只是这酒米精肯定是不如燃油好使的。动力不够，可能没办法直接启动发动机。” 钟蕾思索着说道：“到时候，先让大家按照刚才拔河转圈的方法，转动螺旋桨，将发动机跑起来。” 奥。 那这个听起来还算是靠谱。 “可是这轰炸机没有安全带。” 魏航提出质疑：“贸然飞上去显然不安全。” 钟蕾微微蹙眉，想着该怎么解决。 后面钟爱国探出脑袋，憨声说道：“可以用麻绳代替。” “……？” 魏航闻言瞪大了眼。 “可以！” 钟蕾却眼睛亮起来：“反正安全带就是用来保护飞行员在机舱内安全的，换成麻绳，直接把飞行员绑在机舱里就可以解决问题了。爸，厉害！” 说到最后，钟蕾转身冲着钟爱国竖起大拇指。 钟爱国顿时有些赧然的笑出声。 啊。 事情似乎又开始朝着离谱的方向迈进了呢。 魏航有些心梗，又问道：“那机轮怎么解决，没有机轮，飞机上天以后根本无法落地。” 机轮，直接承载着整个飞机的重量，它是飞机起跑，降落时候的缓冲轮。 没有这玩意儿，飞机无法助跑起飞，也无法滑行降落。 “先不需要机轮，我们不是为了让飞机起飞，毕竟这飞机现在还有毛病，真飞走了反而要出问题。” 钟蕾说道：“这样，咱们用酒米精代替燃油，找一个飞行员坐进去，用麻绳把他捆绑在座椅上固定好。然后呢，在地上铺好稻草、棉被作为缓冲保护层，在飞机尾巴处用麻绳系住。到时候，大家一起发力，转动螺旋桨，让飞机不助跑，借助螺旋桨的力量垂直升空，不用飞太高，五米的高度就行。如果飞机在天上飞的不稳，咱们就用麻绳把它拽回来，反正下面铺的有保护层，也不会出现安全问题。” “……？” 听到钟蕾讲出来的话，整个操场除了钟爱国之外，所有人都陷入呆滞。 大家看着这个漂亮女孩子，只觉得她‘疯掉了’。 第114节 知道你路子野，可这未免也太野了点！ “那……那……” 魏航显然也被震住了。 他‘那’了好几声，愣是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最后喃喃道：“那飞上去以后呢？” “飞上去以后啊？” 钟蕾瞥了他一眼，鼓励道：“飞上去以后啊，魏先生您这个专家就负责观察这个飞机还有没有其余的毛病，听发动机声音，看它的飞行平衡度，以及各种操作键的灵敏度。” 奥奥。 不知道为什么，被钟蕾一番鼓励以后，魏航突然就有了自信。 对啊。 我可是专家，我是专业的！ 只要这个飞机升空，那我就能检查出来它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毛病。 “靠谱。” 所以思索再三以后，魏航对钟蕾的这个办法表示了肯定，并且认真道：“但其实我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到时候我们一起来观察飞机的起飞情况。” 啊？ 这……真的靠谱吗？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钟蕾点点头，抬起头来看向那帮飞行员。 操场上，本来还在看热闹的飞行员们，顿时白着脸仓皇撤退。 开玩笑，这么不靠谱的实验，谁敢坐上去啊。 飞机有问题就算了。 还得被用麻绳捆绑在机舱里。 太离谱，太野蛮了！ 钟蕾看了一圈，没有飞行员愿意毛遂自荐。 她有些遗憾，最后看向侧边不远处的吴皓，热情邀请道：“吴皓教官，你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要不你来开飞机？这架轰炸机能不能修好，全靠你了。” “……” 被点到名的吴皓吓得直摇头。 乖乖，你这路子可真是没有最野只有更野。 这哪是开飞机上天啊，这分明就是要我的命啊。 ▍作者有话说: ps：维修技术资料查找来自网络文献。 第57章 长空旖旎07 [] 用酒米精代替燃油, 在没有机轮的情况下，手摇螺旋桨启动飞机，把飞行员绑在驾驶舱座位里，直接升空。 飞机尾巴上还得绑好麻绳, 避免飞机在空中失控, 方便直接把飞机拽回来。 这种匪夷所思的野路子, 听起来简直让人震惊。 但回想刚才钟蕾修螺旋桨那个画面, 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迎着钟蕾热情的目光, 吴皓教官简直头皮发麻。 他一边尴尬的笑着, 一边把求救的目光看向校长田青峰。 田校长，你再不开口阻止, 我可是真要没命的！ 可让吴皓绝望的是。 田青峰非但没有开口阻止，反而神情严肃的拍了拍吴皓的肩膀：“吴教官, 钟蕾说的不错。这架轰炸机能不能修好，全靠你了。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退缩啊，我会让人为你安排好绝对的安全措施。” 不是，你说的‘绝对的安全措施’，该不会是把地面上铺好棉被和稻草吧？ 或许还要在飞机尾巴上绑好麻绳？ 救命。 吴皓用自己仅有的那一只手捂住脸, 绝望道：“这太离谱了。” 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办法修飞机！ “不管是什么离谱的办法，只要它有用，那就能行！” 田青峰直接拍板定夺：“这样，咱们今天分头准备，我去把酒米精安排好。吴皓, 你把学员们分作两队, 一队去学校外面扯干草, 另一队人去宿舍把铺盖的被子、以及棉花都拿出来, 在操场上堆起来。明天一早上，咱们开始着手准备飞机升空的事情。” 既然田校长这么说，那这个事情就算是定下了。 吴皓绝望的转身看向那帮飞行学员。 然而无论是卫霖，还是裴萱等人都慌忙转移开目光。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谁敢上啊。 “教官加油，我们相信你可以的。” “对对，那咱们赶紧去割干草吧，可不能让教官的安全有什么差池。” “我去收拾宿舍里的被褥子。” “咱们大家加把劲，只要这次飞机顺利起飞，那以后咱就能有教练机了！” 钟蕾这么不靠谱的维修办法，几乎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所以飞行员们这会儿可不敢跟吴皓对视，一个个都装作忙碌的样子去干活儿。 吴皓气的嘴角抽搐。 这帮不靠谱的，关键时候溜得比兔子都快！ “既然田校长要带着大家做准备工作，那我们就先走了。” 眼看着操场上众人都开始忙碌起来，钟蕾跟田青峰告别：“我跟我爸明天再来。” 小牛村距离东北联军航空学校可不算近。 一直让钟家父女俩这么来回折腾，那也真有些不够厚道。 “这样，钟蕾，反正学校有宿舍，你和你爸要不今天就凑和下，在学校里住一晚上？” 田青峰表情认真的说道：“这架战斗机，现在就是学校唯一的希望，如果你能把它修好，绝对是学校的大功臣。” “对对，住下吧。” 旁边的专家魏航附和道：“这样我们还能探讨下相关知识。” 显然。 钟蕾刚才那番野路子骚操作，连带着专家都一起征服了。 系统发布的第一步任务是，帮助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走上正轨。 所以其实住在这个学校里，钟蕾反而更方便完成任务。 但这个事情，她还要征求一下钟爱国的意见。 于是钟蕾回过头，商量般的询问道：“爸？” “那……” 钟爱国显然是不太想住在学校里的，因为心里的那个秘密，让他对这个学校有些抵触。 但因为又怕女儿来回走路折腾，最后钟爱国一咬牙，说道：“那行，就住在这里，但今天的维修费必须给。” “给给给，这个你放心。” 钟爱国看着精神状况是有些问题的，所以田青峰也半点没含糊，直接说道：“我待会儿就带着维修费去宿舍找你们。” 奥。 这下，钟爱国的脸色缓和了些。 “哎哎，你们……” 田青峰的目光看向操场上那帮飞行员，最后看向裴萱：“哎，就你了，裴萱。你带着钟蕾父女俩去宿舍区，住吴皓教练旁边那两个屋，记得帮他们打扫下房间。” 不愧是女主角，裴萱的身材瘦而高挑，脸蛋白净帅气，站在人群里非常惹眼。 而今年14岁的裴萱，因为身体素质好，飞行意识出众，被教官吴皓认定为这一届‘菜鸟学员’当中最厉害的天才。 因为是女扮男装的原因，她剪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笑起来阳光又清新。 长得好，性格好，实力强。 所以不出丝毫意外，裴萱刚进学校没多久，就成了中心人物。 就连校长田青峰都非常喜欢她。 “好的校长。” 听到田青峰的话，裴萱笑着一路小跑过来。 她的目光在钟爱国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向钟蕾，语气热情又赞叹：“我听卫霖说你叫钟蕾对吧？看起来年纪好小，就已经会修飞机了，好厉害啊。对了，我叫裴萱，快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宿舍。” “好，麻烦你了。” 钟蕾和钟爱国父女俩依言跟上。 原书当中，女主角裴萱第一眼看到傻子钟爱国，就有种异样的熟悉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血脉之力，让她忍不住下意识去怜惜这个傻子。 然而现在，在钟蕾的视角当中，裴萱的表现一切正常。 看来，应该是系统起了作用。 这个书世界里，关于钟蕾与裴萱这场真假千金之争，全部不复存在。 第115节 “这两间屋子挺干净的，被褥什么的，都会经常晒，所以你放心住。” 裴萱颇有些自来熟。 到了宿舍以后，她手脚麻利的给钟蕾铺床，回头笑道：“坐下歇歇吧，旁边有水你可以自己倒。” 作为一个女孩子，得靠着女扮男装才能成为一个战斗机飞行员。 裴萱为此其实挺不开心的。 但钟蕾竟然靠着一手维修飞机的好本事，直接征服了学校里的所有男人。 这样厉害的人，裴萱下意识就想跟她亲近。 而且，以后裴萱是要做战斗机飞行员的。 那么提前和一个天才维修师处好关系，绝对非常有必要。 “不用不用，我自己铺床就行，你别麻烦了。” 眼看着裴萱这么热情，钟蕾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小姑娘相互客气。 最后裴萱笑道：“那一起吧。” 于是两人扯着床单被褥，迅速把床铺好，又简单的打扫了下卫生。 “在学校里不用拘束，大家性格都很好，你有什么需要的就招呼一声。” 裴萱现在毕竟是以男生的身份示人，怕钟蕾感觉被冒犯，所以也没多待，忙完以后就挥手离开：“你跟你爸先歇歇，待会儿我来喊你们去吃饭。”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钟蕾笑了。 这样优秀的女孩子，不做对手做朋友，感觉挺好的。 裴萱走后没多久，田青峰带着钱来了。 只不过田校长看到钟蕾以后，表情多少就有些纠结。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先是看了看站在隔壁屋门口的钟爱国，这才小声问钟蕾：“钟蕾，是这样的。我听卫霖说，你们家有个架子车，上面安装的是飞机轮胎，那我方便问一下，这飞机轮胎是怎么来的吗？” 一般情况下，有飞机轮胎流传出来。 那肯定是有村民悄悄发现了飞机物资。 田青峰做了一段时间的校长，对于搜寻物资这个事情，其实心里都有数。 他今天开口让钟家父女留宿。 一确实是怕这父女俩来回颠簸，二来，也是想打探下飞机物资的事情。 虽然田青峰的声音压得比较低。 但隔壁门口的钟爱国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神情立刻变得紧绷起来。 “那对飞机轮胎啊，是我爸从外面捡回来的。” 迎着田校长期盼的目光，钟蕾摊了摊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去问问我爸？” 奥。 钟蕾的父亲钟爱国，显然精神状况不太好。 看起来也有些交流障碍。 人家父女俩不辞辛苦来给你修飞机，你没感谢就算了。 这会儿直接开口问人家有没有发现飞机基地，那这也确实有些没人情味儿。 更何况问钟爱国，也不见得能问出什么名堂。 这事儿啊，急不得。 等钟蕾帮忙修好飞机以后再问也不迟。 “这样啊，行，我知道了。” 田青峰看了远处的钟爱国一眼，稍作犹豫，最后说道：“那我先不问了，或者到时候你帮我问问你爸也行。钟蕾你放心，要是你们真能提供一些飞机物资的相关信息，到时候国家肯定有奖励的。” 这么交代了一番以后，田青峰转身离开。 他还得去忙明天飞机起飞的准备工作。 等田青峰走了，钟爱国慌忙走进来，一脸的着急。 钟蕾见状赶忙安抚他：“爸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跟他说。” 钟爱国顿时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谨慎的走出门外，看了看四周围，然后把宿舍门关上。 宿舍里。 钟蕾迟疑的问道：“爸，我一直没问你，那飞机轮胎，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距离小牛村十多里地的一个山坳坳里头。” 钟爱国压低声生说道：“闺女，这个事情咱谁都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以后，爸指望着这个地方，让你过上好日子呢。” 钟蕾闻言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 像是钟爱国这么胆小的人，为了女儿，什么险都愿意冒。 但这飞机基地，也不能卖钱啊。 谁敢卖？又有谁敢买？ 钟爱国想的还是有些简单。 “爸。” 钟蕾试探性的问道：“那山坳坳里，究竟有什么？” “就那个飞机啊，轰炸机，长得跟外头操场上的差不多。” 钟爱国小声说道：“我以前都不知道这玩意叫飞机，还是来了学校，听他们说的。” 奥。 钟蕾又问道：“那里面有多少飞机？” 这个才是关键。 钟爱国想了想，在钟蕾呆滞的注视下，兴奋的说道：“我那天数了一下，应该有一百多。” “……？” 不是，你说有多少飞机？ 一百多架？ 钟蕾闻言都有些眼晕。 第58章 长空旖旎08 [] 一百多架飞机是什么概念呢？ 意思是, 只要找到这个基地，现在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遇到的大部分难题，都可以直接迎刃而解。 如果钟爱国说的是真的。 那么这个事情不仅是对航空学校，甚至对整个华国来说, 都是非常振奋人心的一次大收获。 而系统给钟蕾发布的第一步任务, 帮助困难重重的航空学校走上正轨, 也能够完成。 但……小牛村附近, 真的有这么大一个日国空军基地吗？ 一百多架飞机, 哪怕对于日国、苏国、丽国来说, 都是不容忽视的宝贵财富。 现在这些财富，竟然就这么堆积在一个小村子附近, 实在有些过于惊人。 “爸，你确定那个山坳坳里, 有一百多架飞机？” 钟蕾的声音中带着些难以置信。 “真的有，我数过的！” 钟爱国压低声音，表情带着振奋：“闺女，爸不会对你撒谎的，你要不相信，等离开学校以后, 爸带你去那里看看。” 确实需要先去看看。 毕竟，钟爱国的智力和正常人相比还是有些差距，就怕出现什么误会。 若是钟蕾贸然把这一百多架飞机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如果没有这么多飞机，那岂不是要坏事。 而且, 钟爱国看起来……显然不想把这些飞机的存在告诉别人。 钟蕾不是要独吞这批飞机。 只是她得想一想, 该怎么说服钟爱国, 主动把这些飞机上交给国家。 两人现在是父女, 是一家人。 虽然钟爱国看起来精神状况有些小问题，但这并不妨碍钟蕾需要去顾及他的感受。 毕竟。 钟爱国在发现这么一大批飞机后的第一想法，就是换钱给闺女过好日子。 “好。” 看着钟爱国脸上的兴奋，钟蕾笑道：“那等过几天，咱俩一起去看看。” 这个有一百多架飞机基地的事情，钟蕾暂时放在心里。 她得先去确定一下，再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 航空学校里伙食条件挺好的。 飞行员们日常需要大量做体力训练，若是摄入营养不够，无法成长，将来很难真的去独当一面。 第116节 国家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给学校拨款的时候非常大方。 钟爱国刚开始还不怎么乐意待在学校。 但吃了一顿食堂的饭，又住在条件比较好的宿舍里以后，他那点仅有的不开心早就没了。 说到底。 只要闺女吃得好，住得好，钟爱国就很高兴。 而相比于悠闲的钟家父女。 航空学校里包括校长田青峰在内，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忙碌当中。 他们在为斯勃-2轰炸机试飞做准备工作。 一夜时间过去。 学校的操场上，堆起来一个七八米长宽的厚厚干草堆。 而干草堆上，又被铺上很多棉花、被褥。 在草堆旁边，放着两大罐酒米精。 以及好几捆的麻绳。 这个早上，学校的飞行员们没有训练。 大家几乎都不约而同的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在操场上汇聚，忐忑又期盼的等待着。 当然最紧张的，还是教官吴皓。 自从断臂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上过飞机驾驶舱。 而这次，吴皓却要被绑在驾驶舱里，乘坐这么一架不靠谱的飞机升空。 虽说钟蕾的计划是升空五米，但这也足够吓人了。 “钟蕾来了！” “大家都集中注意力，待会儿保护好教官。” “希望能试飞成功。” 这时候，围起来的众人自发的让出一条道路。 钟蕾父女在校长田青峰的陪同下，来到了操场。 “钟蕾。” 在一片目光的注视中，田青峰看向钟蕾。 他抹了一把脸，多少心情也有些忐忑：“那接下来，这里就交给你来指挥了。” “好。” 钟蕾倒是依旧淡定。 她看了一眼那干草、被褥堆起来的草堆，接着又瞥向旁边的酒米精和麻绳，说道：“卫霖，你带人帮忙把这两桶酒米精装进燃油箱里。记得，一定要加满。酒米精毕竟还是比不上燃油效果好，发动机启动的一瞬间，肯定需要一个非常大的消耗量。” 听到钟蕾的话。 卫霖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加。” 酒米精是自家酿的，闻着有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儿。 卫霖抱着那一大罐酒米精往油舱里加的时候，风一吹，整个操场上都是浓重的酒气。 “裴萱，麻烦你带两个人，用麻绳把轰炸机的尾部绑起来，记得用死扣儿，要绑的结实点儿。” 钟蕾又看向裴萱，笑道：“还得绕开螺旋桨的位置，要不然影响飞机正常起飞。” “好。” 裴萱冲着钟蕾笑了笑，然后依言抱起麻绳去绑飞机。 最后，钟蕾看向吴皓。 吴皓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愣是被她盯得下意识咽了口吐沫。 “教官，你不用怕，酒米精的纯度本身就比不上燃油，所以飞机起飞后，劲道会相对来说小一些。没有机轮助跑，它也更容易被/操控。到时候你只用操控升降舵让飞机升空就好，这个你比我专业。” 看着略显紧张的吴皓，钟蕾指着旁边那草垛，安慰道：“还有这些保护措施的草垛，厚度和软度都够用，哪怕飞机出现失控的情况，有麻绳做牵引，这么多人一定能把你平安的拽回来。” 奥。 虽然这么一说听起来似乎没那么不靠谱了，但还是让人忐忑不安啊。 “但是我……” 向来沉稳有度的吴皓，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只胳膊竟然微微发抖。 他竟然不太敢直视钟蕾的眼睛，涩声苦笑道：“我的另一只胳膊，早就废了。” 废掉一只胳膊的飞行员，和废物没什么区别。 吴皓表面看起来有多骄傲，其实内心就有多么自卑。 仅仅是升空五米的高度，就让他怯场了。 “胳膊废了，人没有。” 然而听到吴皓的话，钟蕾笑道：“或许你再也无法做飞行员，但将来你可以教出很多优秀的飞行员，他们会带着你的飞行梦，飞向万丈高空。但前提是，你得给他们打个样，让他们看看飞机是怎么起飞的。” 这个学校里不仅有吴皓教官，还有一些老飞。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退缩，唯独把吴皓推出来做这次试飞的人呢？ 当然不是因为大家害怕。 因为……这大概是吴皓教官断臂以后，唯一一次能有机会坐在驾驶舱里升空了吧。 战斗机飞行员的选拔非常严格，身上是不能出现伤口的。 因为在高空中极速飞行，空气中的恐怖压强，很有可能将伤口直接扯开。 这对于飞行员来说，是致命的。 但五米的高度，显然就没有这个危险。 吴皓从战场上下来以后，精神一直紧绷着，脾气也越来越差，如果不得到缓解，很有可能会落下心理疾病。 听到钟蕾的话，吴皓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女孩子，片刻后又回头看向那群飞行学员。 一张张年轻的脸和吴皓对视。 “教官加油！” “钟蕾说的没错，您得给我们打打样啊，我还没开过飞机呢。” “对对，您肯定比我们厉害多了。” 听着这群臭小子们的鼓励，吴皓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那老子肯定比你们厉害，老子上战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儿泥巴呢。” 他笑着骂了两句，用手狠狠的揉了一把眼睛，然后看向钟蕾，认真道：“谢谢。” 道完谢以后。 吴皓在众目睽睽下，转身打开轰炸机的舱门，然后一个轻巧的转身翻了进去。 “我亲自来给你绑。” 校长田青峰拿着麻绳，笑呵呵的把吴皓绑在驾驶舱座位上，低声调侃道：“你可得稳住啊，别在学员们面前丢了脸面。” “放心吧校长。” 吴皓也跟着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怎么说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该顶上去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田青峰见吴皓这个状态，心里也很高兴。 他就怕这人因为断了手臂，心里钻牛角尖，把自己给毁了。 几分钟后。 被绑在驾驶舱里的吴皓咧开嘴，笑着看向钟蕾：“我准备好了。” 钟蕾也跟着笑了。 像是吴皓这样上过战场杀敌的英雄，值得被尊敬对待。 而哪怕英雄落幕退场，也不能抹杀他曾经的辉煌。 操场的人群当中。 裴萱看着钟蕾脸上灿烂的笑容，心头微暖。 这个女孩子，可真够有魅力的啊。 然而很快，裴萱就无暇想这些事情了。 因为钟蕾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一队、二队准备就位，按照昨天的方法，迅速旋转螺旋桨。” 钟蕾提高声音说道：“等螺旋桨转动，发动机打火启动以后，所有人迅速撤离到草垛后方，拽住绳索。” 酒米精虽然可以能用做燃油。 但启动的那一个瞬间动力能源还是不够，必须要手动旋转螺旋桨，来帮助发动机完成启动。 “一队收到！” “二队收到！” “开始跑！” 于是，当钟蕾一声令下。 昨天那两对人员，用活扣儿绳子拽着螺旋桨的桨根，开始使出全身的力气，绕着飞机奔跑。 吴皓已经开始点火。 第117节 但发动机迟迟没有反应。 “再快点！” 钟蕾站在不远处指挥。 裴萱、卫霖等人跑的脸色发红，咬牙使劲儿跑。 校长田青峰，以及专家魏航在后方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大家已经跑的腿都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 腾腾腾！ 那架从送来航空学校以后，就一直没有半分动静的轰炸机，轰的一声启动。 螺旋桨在这一刻迅速旋转。 操场上，无数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这架轰炸机，真被成功启动了！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快，快撤退，去草垛后方抓住绳索。” 唯有钟蕾最冷静，她迅速让飞行学员们撤退，然后看向坐在飞机里的吴皓：“教官，下压升降舵，五秒后返挡！” 钟蕾话音落下。 就见吴皓毫不犹豫的下压升降舵。 然后在一众人震惊、兴奋的注视下，那架轰炸机直接腾空而起。 螺旋桨带来的气流运转，吹乱了钟蕾的长发，她站在地上，眯起眼睛打量那架升空而起的轰炸机，笑容格外灿烂。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啊！” 后面一点位置，校长田青峰激动地难以自持。 谁能想到，就是用这种好笑又心酸的土办法，让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的第一架飞机正式腾空。 也是从这架起飞的轰炸机开始，这个学校开始缔造传奇。 第59章 长空旖旎09 [] 斯勃-2轰炸机起飞的瞬间, 整个操场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此刻坐在飞机里的吴皓，更是表情都在颤抖。 虽然只升空了五米。 但他坐在久违的驾驶舱里，感受着耳边的呼呼风声, 将远处湛蓝色的天空尽收眼底。 这熟悉的画面, 一度让人激动的想要落泪。 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吴皓这个废人, 竟然有一天还可以重新飞上蓝天。 心里这么想着。 吴皓的目光下示意朝着地面看去。 钟蕾正在盯着他笑。 两人的目光对上, 小姑娘笑容灿烂的朝着他挥了挥手：“教官, 上面的风景怎么样啊？” 就……怎么说呢？ 真的很美好。 无论是上面的风景, 还是下面那个笑容灿烂、被气流吹得眯起眼睛，乌黑秀发有些凌乱的小姑娘。 温暖又治愈。 “上面的风景很好, 真的很好。” 吴皓单手死死地握着升降舵，用颤抖的声音大声回道。 这么一个坚强的男人, 此刻竟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 因为某件事情的失败，开始自责、颓废、失去信心与方向。 无论旁人怎么安慰，都起不到作用。 可当他从这件失败的事情之上站起来以后，才恍然发现。 原来这一切终究都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飞不上蓝天，不是我的错。 但如果就此颓废下去，不能替国家培育出一批优秀的飞行员人才, 那才是真的大错特错！ 想明白了这一点，吴皓的脸上露出一个久违的灿烂笑容。 “看到了小子们，这就是战斗机起飞时候的样子。” 他看向下面那群眼含艳羡的飞行学员们，笑的得意又张扬：“老子帅不帅？” 那架苏国产的斯勃-2轰炸机翁的一声冲向蓝天，在半空之上悬浮、颤抖。 螺旋桨疯狂运转, 搅出轰鸣声与气流。 吴皓靠在驾驶舱门上, 那张冷硬微黑的脸上, 满是坚毅。 说实话, 真的帅！ 底下。 以卫霖、裴萱为首的飞行学员们，双眼紧紧的盯着那架飞机，激动又艳羡。 “帅啊教练！” “我什么时候也能坐进轰炸机里起飞一次啊。” “原来这就是轰炸机起飞时候的样子。” 飞行员的终极梦想是什么？ 那一定是飞上蓝天！ “想坐进这架轰炸机里？可以。” 看着下面的学员们，吴皓说出了让大家激动不已的话：“以后学校每个月都会进行一次综合训练考核，前三名，奖励一次轰炸机起飞权限。” 这架轰炸机起飞的方法真的很不靠谱。 但只有五米的高度，以及各种保护措施，让它反而可以更安全。 小菜鸟们现在还没有本领真的飞上蓝天。 那就先让他们坐在轰炸机里，被绳索保护着，提前感受一下起飞以后是什么滋味吧。 听到吴皓的话。 操场上的飞行学员一阵欢呼。 钟蕾在旁边笑眯眯看着。 大家都敬佩她小小年纪，竟然想出这么多神奇的办法，去维修飞机。 但唯有钟蕾自己知道。 她的最终目的，其实是坐进飞机里。 战斗机飞行员，才是她的目标。 只不过现在国际公认惯例，默认不招女飞。 想要说服吴皓，让一个女孩子做飞行员，还是有些难度。 得需要用些巧劲儿。 急不得。 “魏先生，你来看看这架飞机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心里这么想着，钟蕾转过身，看向魏航不动声色笑道：“毕竟你可是专业的，比我更靠谱。” 啊。 听到钟蕾的话，魏航这会儿多少就有些心虚。 其实刚刚在轰炸机起飞的时候，魏航人就已经傻掉了。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么个穷乡僻壤里面，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竟然能想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办法，来维修飞机。 钟蕾的办法看似很离谱。 但偏偏就是能达到目的，然后悄无声息的传递出一个信息： 你这个专业的，还不如我这个野路子。 用更确切的说法就是。 在钟蕾这里，魏航感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原来飞机竟然还可以这样维修！ “没……没问题，轰炸机起飞很流畅，无论是蓄力，还是半空中的平稳度，一切都很正常。” 虽然心虚，但魏航还是尽职尽责的去观察轰炸机起飞的状态。 等说完以后，他认真的看向钟蕾，虚心询问道：“钟蕾，你感觉呢？” “我的感觉不重要。” 钟蕾笑道：“你是专业的，你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第118节 小姑娘的眼睛里满是信任，语气带着夸赞。 魏航突然间就有种被肯定的高兴。 “太好了，太好了！咱们航空学校，终于有一架自己的、可以起飞的飞机了！” 听到钟蕾和魏航的对话。 校长田青峰客气道：“谢谢，谢谢你啊钟蕾！我要替整个学校感谢你的帮忙。对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学校做飞机维修师，你放心，每个月的工资绝对不会少的！” 听到田校长的话。 操场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有一个飞机维修师，对于航空学校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我考虑一下，到时候给您答复。” 钟蕾笑了笑，没直接同意，也没直接拒绝。 “那你可要好好考虑，钟蕾，如果你愿意来学校做维修师的话，我也厚着脸皮留在学校。” 魏航表情认真的说道：“到时候，我想跟着你学一些技术书上学不到的东西。” 有道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从钟蕾让学校这架轰炸机起飞的那一刻开始，她在这个学校里的地位，就开始直线上升到了顶端。 甚至就连专家魏航，都想从她这里学两手。 听到魏航的话，校长田青峰笑的合不拢嘴。 如果一口气能把这两个维修专家留在学校，那可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钟蕾笑着答应，然后指着上面说道：“既然飞机确实没问题，那就让吴皓教官下来吧。因为没有机轮做缓冲，他这飞机不能直接下降，需要用绳索保护着，落在草垛堆上。” 作为曾经的战斗机飞行员，吴皓的本事可是相当出众的。 虽然现在没了一条胳膊，但这样简单的降落操作，还是能做的。 “你们都往后靠一点，不用拽绳索。” 坐在飞机里的吴皓大喊一声，示意众人后退，然后操控着那架轰炸机，稳稳的落在草垛堆上。 有干草、被褥做缓冲。 哪怕是没有机轮，飞机落下的时候，仍旧非常安全。 吴皓停稳飞机，然后在众人振奋的目光中走下来。 他没有去看别人。 而是第一时间来到钟蕾面前，笑道：“刚刚我已经对你说了谢谢，按道理来说再说已经没必要了，但我还是想认真和你道谢。钟蕾，我吴皓现在虽然什么都不是了，但你放心，今天这事儿我会记在心里。以后有需要，你尽管开口。” 有需要尽管开口么。 听到这句话，钟蕾笑道：“行，到时候总会有麻烦到你的时候。” 吴皓以为她在开玩笑，倒是没怎么在意。 一个小姑娘而已，能有什么麻烦事儿。 当然，仅仅就是两天以后，吴皓才知道自己目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因为钟蕾她，真的不是个寻常小姑娘啊。 既然飞机已经被维修好了。 钟蕾父女向田青峰校长告别，然后一起离开。 “我闺女可真厉害！” 回去的路上，钟爱国一脸兴奋的夸赞道：“蕾蕾，那个田校长还想聘请你做飞机维修师呢，你说他每个月会给你多少钱呐？” “我估计，每个月能有五十块吧，或许还会更多。” 钟蕾笑着说道。 “这么多？” 钟爱国闻言震惊的瞪大眼，他先是兴奋，然后很快又沉默了。 如果钟蕾去了航空学校，那……秘密飞机基地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暴/露。 可是钟爱国又说不出口，不让闺女去学校工作。 因为现在这个世道，去哪里能找到一个月五十块的工作啊！ 这么想着，钟爱国就有些纠结。 钟蕾看着他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担忧的表情，试探性的说道：“爸，反正咱俩今天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去你说的那个山坳坳里看一看？” “行！” 钟爱国答应的很痛快：“但咱们得小心点，我感觉那个基地里好像有人看守。” 竟然有人看守？ 钟蕾闻言表情一紧。 在飞机基地里看守的人，那多半肯定就是日国军人了。 从去年日国战败开始，他们的军队开始陆续从华国撤离。 没想到这都一年过去了，在小牛村附近，竟然还有滞留的日军。 “放心，那个山坳坳我熟，以前我上山经常从那些山洞里走，就算是有人，他们也发现不了咱。” 瞧见闺女的表情，钟爱国当即安慰道。 这其实很正常。 到了山里以后，反倒是本地人最知道路况，懂怎么隐藏自己。 哪怕基地里有日军，他们也很难发现钟爱国。 于是趁着天还早。 父女俩回家带了点水和干粮，然后一路悄悄进山。 下午的时候，钟蕾跟着钟爱国，在那山坳坳里七拐八拐，从一个小山洞里悄悄探出脑袋。 钟蕾从山洞里往下看，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凝滞。 因为下方真的有一个巨大的飞机基地！ 除了一个完整的、平坦的、宽阔的飞机场之外，基地旁边的安全棚底下，则是停放着一排排飞机。 轰炸机、运输机、教练机、侦察机……机型种类十分齐全！ 更关键的是，这些飞机看起来都是崭新的，完整的，完全不是航空学院里那些‘破烂飞机’能比的。 只不过，当钟蕾看向安全棚的时候，目光微微一紧。 因为在安全棚底下，坐着一排十几个穿着飞行军装的日军。 他们一个个看起来毫无斗志，无精打采。 从去年开始，日军开始从华国撤退。 这个过程中，有大量带不走的物资，留在了华国。 当然除了物资之外，还有人。 败军撤退，一定是仓皇逃窜的，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能顺利撤走。 钟蕾猜测，这些日军飞行员，应该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和日军大部队失联，然后被迫滞留在了这里。 因为日国战败，他们又不敢贸然出去，所以只能躲在山坳坳里。 “不好，有人来了。” 正在钟蕾陷入沉思的时候，耳边传来钟爱国略显惊慌的声音。 过了会儿，山洞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一个日军飞行员骂骂咧咧的独自走了过来。 然后他……解开裤子在这荒山里开始小便。 钟蕾偏过头，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基地里的物资，很宝贵。 但对于现阶段的华国来说，这基地里的十几个日军飞行员，其实更宝贵。 只要将这群人俘虏了，那么华国不仅会有一百多架飞机，还能有十几位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来学习他们身上的技术。 这对航空学院的发展来说，绝对是有非常大的帮助！ 于是下一秒，在钟爱国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就见钟蕾低声笑道：“爸，要不咱俩，把这个小鬼子给绑了？” ▍作者有话说: ps： 那个艰苦年代，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院走上正轨，就是因为俘获了一队没来得及撤走的日本飞行员，他们的飞机基地。 第60章 长空旖旎10 [] 把这个小鬼子绑了？ 听到闺女的话, 钟爱国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摇头。 “爸，这基地里面，可是有着最少十几个小鬼子呢, 不把他们拿下, 这些飞机咱们根本带不走。” 钟蕾压低声音说道：“先绑一个, 打探下情况, 然后咱们去航空学校搬救兵, 把这基地给端掉。” 按照钟爱国的本意, 是想找机会把这个基地据为己有的。 但就如钟蕾所说，基地里有小鬼子看守。 不把小鬼子拿下的话, 那一切都是白搭。 第119节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请航空学校来帮忙。 到时候基地被端了, 钟家父女会得到国家的奖励，而钟蕾也会被学校聘请为飞机维修师。 那可是一个月五十块的工资啊！ 苦了大半辈子的钟爱国，一直自责于自己窝囊，没本事。 他不想闺女再跟着自己吃苦了。 在心里纠结了会儿。 钟爱国哆嗦着手从身上挎着的工具箱里拿出榔头与绳索，白着一张脸颤声说道：“那行，蕾蕾你说怎么绑, 我听你的。” 于是钟蕾凑过去，在钟爱国耳边一阵嘀咕。 最后她鼓励道：“爸你放心，这个地方距离那基地还有一段距离，那边的人发现不了我们。只要我们出其不意，一定可以成功的。” 退一万步说。 就算绑不成功, 那还能跑呢。 “好。” 钟爱国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 其实, 小牛村附近的这个日国基地里的飞行员们, 目前都十分颓丧。 因为他们和撤离的大部队失联了。 去年, 日国投降。 这个基地的飞行员们没有及时和日军取得联系，主力军队撤退的时候，把他们遗忘在了这荒郊野岭。 日军溃败投降已经成了定局。 可怕的是，这个基地还身处于华国腹地。 所以他们虽然有飞机、有物资、有战斗力，但愣是躲在这基地里不敢冒头。 上百架飞机、十几个飞行员，看似战斗力强大。 可强大有什么用？ 华国这边只要发现他们，随便派来一个军队，就能直接围剿了他们。 日军的溃败，让这群飞行员们也失去了战斗的信心和勇气。 他们就像是耗子一样，战战兢兢躲在基地里，眼巴巴盼着，梦着有一天日国的军队会来接他们回家。 可惜，一年了。 日国的军队没有来。 他们基地里的粮食，眼看着就要空了。 也就是说。 再想不到解决办法的话，等待他们的唯有死亡。 山洞外面的荒地里。 日军飞行员井田三郎小解完毕以后，丧着一张脸准备往回走。 咕咕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竟然传来了鸟鸣声。 井田三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基地里的肉干已经吃完了，他现在只能靠米粥充饥，而且每天还得控制食量，早就饿的头晕眼花。 听到这声鸟叫，他立刻兴奋的朝着旁边的山洞里冲了过去。 这可是好机会啊，趁着其余人都不在，偷偷抓只鸟，给自己加个餐！ 然而。 当井田三郎兴奋的跑进山洞里，却没有发现这里有鸟。 他四处巡视，失望的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就要往回走。 可还没等他回头呢。 哐啷！ 一记铁榔头朝着他的后脑勺砸了下来。 井田三郎脑门直接被砸破了，血汩汩往外冒，整个人都痛的眼前发黑，差点没站稳。 在他后面，钟爱国拿着带血的榔头，一脸惊魂未定。 显然，刚刚那一记又狠又稳的操作，来自他的手笔。 再接着。 钟蕾从旁边冲过来，用手上的绳索直接套住了井田三郎的脖颈，狠狠一拽！ 那绳索是个活死扣，越拽越紧。 井田三郎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基地里窝藏了一年，警惕心早就大大降低，哪里料到这山洞竟然有人！ 他惊恐的看着钟蕾，双手去拽脖颈间的绳索，涨红着脸不停摇头：“嗬嗬荷……” 因为脖子被勒紧的原因，他这会儿连话都说不上来，一开口就是难听的嘶鸣声。 当头一榔头，外加一捆‘索命麻绳’。 直接让这个饿了很多天，身体发虚的日本人栽到了这里。 “爸，赶快！” 但钟蕾可没半点同情这个小鬼子，急声催促钟爱国。 钟爱国拿着一捆麻绳，颤抖着手迅速把这小鬼子给结实的捆起来。 最后他又扯下自己身上一块布料，直接塞进了井田三郎嘴里。 “要么我勒死你，要么你乖乖配合，跟着走，能听懂吗？” 钟蕾声音中带着威胁，目光凶狠的盯着井田三郎。 在华国待久了的日国人，简单的汉语都是听得懂的。 听到钟蕾的话，井田三郎赶忙点头。 于是，钟蕾稍微松开手里的活死扣，但绳索仍旧牢牢地拴在这小鬼子的脖颈间。 井田三郎脖子得到舒缓，鼻腔可以重新呼吸空气，顿时多少缓过来了。 “跟着走！” 钟爱国在后面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井田三郎还真怕这两人把自己给宰了，乖乖跟着钟蕾往外走。 三人就这么走了二十多分钟，在山里七绕八绕的，终于离开基地。 到了安全的地方以后。 钟蕾一脚把井田三郎踹倒在地，扯掉他嘴里的布料，冷声道：“我问，你答。回答不上来，勒死你。” 没等井田三郎回答。 她竟然开始直接收紧手里的活死扣。 那活死扣麻绳这一路上都套在这人脖颈间，没摘下来过。 谈判讲究一个‘气势’和‘神秘’。 话少，狠角色，痛下死手，让对方摸不透你，才能震慑人心。 钟蕾的意思传递的很简单。 要么招，要么死。 “我说！我说！” 眼看着活死扣又要收紧，井田三郎颤声答应。 “你们基地里的飞机，弹药、燃油还剩下多少？” 钟蕾问道。 “基本已经没了，我们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时间，该消耗的物资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井田三郎喘着粗气回复道。 “你撒谎！” 听到这个答案，钟蕾直接猛扯了一把活死扣。 其实她只是不确定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 所以故意吓一吓这小鬼子。 “真的真的……咳咳咳我没骗你！不仅物资紧缺，我们粮食也没了！” 井田三郎又痛又害怕，惊慌道：“而且我们躲都来不及，怎么敢开着飞机上天，那岂不是自找死路！我说的都是真的，别杀我……咳咳咳我投降！我投降！” 显然，在基地里窝藏的这一年。 耗尽了这些飞行员们的骨气与信念，他们就是战败的兵，彻底没了那股劲儿。 反正……日国都已经投降了。 那作为日国的一个小兵，为了活下去，他投降也没什么丢人的。 看到这个日军竟然如此轻易就说了投降。 钟爱国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鄙夷。 钟蕾则是按着井田三郎一阵盘问，最后基本可以确定。 这家伙没撒谎。 第120节 目前这个飞机基地，其实就是十几个残军败将的窝藏地。 没有什么威胁。 既然这样，那这送上门的飞机，以及日军飞行员，不要白不要啊。 钟蕾心中有了想法，踹了井田三郎一脚：“起来。” 再然后。 钟蕾用麻绳捆绑在井田三郎手腕上，然后扯着对方往山下走。 而钟爱国则是在后面，手持榔头，目光紧紧的盯着这个小鬼子。 一旦对方有任何可疑动作，钟爱国不介意再给他一榔头。 被这俩‘人狠话少’的父女俩盯着，井田三郎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被打怕了，哪里还敢反抗？ 于是，三人就这样一路下山，然后去了空军学校。 一路上，有路人瞧见他们这奇怪的诡异组合，都震惊的看过来。 当然最震惊的还是整个空军学校。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吴皓教官正在操场上，训练一帮飞行学员。 校长田青峰，和专家魏航在旁边观看。 这时候，学校的大们从外面被推开，钟蕾率先走了进来。 “钟蕾？” 操场正对着大门，因此钟蕾走进来的瞬间，正在训练的飞行学员们就发现了她。 钟蕾上午才离开学校。 下午又返了回来，难不成是答应要做学校的飞机维修师？ 这么一想，众人都很高兴。 就连田青峰、吴皓看到钟蕾以后，都准备笑着过来迎接。 可很快，众人的目光都凝滞了。 就见钟蕾身后，一个穿着日式军服的男人，踉跄狼狈的走进了学校。 这是个……日国军人？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个日国军人，浑身都被捆绑起来，还被钟蕾牵着。 “钟蕾。” 田校长最先反应过来，迅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家里那对飞机轮胎，是我爸在山里一个日国空军基地发现的。上午离开学校以后，我跟我爸一起进了山，去了那个秘密基地。” 钟蕾回过头，在诸多人震惊的目光中，一脚把井田三郎踹倒，神情平淡的说道：“进了基地，发现有个落单的小鬼子，我就顺手给抓了回来。” “……？” 田青峰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你这可顺手的有点离谱。 眼前的钟蕾，漂亮，瘦小，身体单薄。 但她踹倒井田三郎的姿势，却半点都不含糊，竟然有些潇洒帅气。 此刻，小姑娘单手拽着麻绳，精致白皙的脸蛋上挂着点淡漠，井田三郎一脸惧怕的看着她。 就……怎么说呢。 反差冲击力很大。 而听到钟蕾这番话，一帮飞行学员们则是彻底炸了锅。 “什么？钟蕾抓了个小鬼子回来？” “天啊，她不仅会修飞机，还能抓鬼子！” “这……好强！” “等等，她说发现了一个日国空军基地！” 一帮年轻人呼啦啦围了过来，看向钟蕾的目光中满是惊叹。 而躺倒在地、满头血迹的井田三郎，则是被当做猴子看待。 “你，你……” 田青峰看看钟蕾，又看看井田三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你了半天，只觉得思路还是没捋顺，但这不妨碍他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个基地里，有多少飞机？” “一百多架，基本都是完好无损的。” 钟蕾说出一个让航空学校都集体震惊呆滞的数字，然后提议道：“走吧田校长，这么重大的发现，咱们应该趁热打铁，一起去把小鬼子洗劫了。” “……？” 不是，你等等。 你是抓鬼子抓上瘾了吗？ “一百多架飞机！” 田青峰高兴的人都快晕过去了，但听到钟蕾的话，还是觉得十分离谱。 他觉得这小姑娘太‘野’了点，愣声道：“那……咱靠什么洗劫小鬼子啊？” 至少，航空学校这群菜鸟，目前是没本事上战场的。 “当然是……” 钟蕾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诸多震惊的目光中，指向操场上那架斯勃-2轰炸机，笑道：“靠它啊。” 她话音落下，整个学校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开什么玩笑，这架轰炸机别说弹药了，连起飞都是个难事儿。 靠它怎么洗劫小鬼子啊！ 第61章 长空旖旎11 [] 航空学校这架斯勃-2轰炸机, 因为目前没有弹药，所以其实就相当于是个摆设。 就连起飞的方式都非常不靠谱。 指望这架轰炸机去洗劫小鬼子？ 那还不如早点洗洗睡呢。 钟蕾这话，让操场上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钟蕾，你别开玩笑了。” 田青峰听得直摇头, 严肃道：“小牛村附近竟然有一个日军秘密飞机基地, 而且里面还有日军驻守。这个事情, 咱们必须得向上头报告, 请联军出面帮忙去武力镇压。” 按照正常思路来看, 田校长的想法没毛病。 日军占据着一个飞机场, 其战斗力不详，贸然带人冲过去, 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但实则不然。 一是，这个基地里只有十几个丧家犬一般的日军, 他们早就没了反抗的心思。 这二来嘛。 日国战败以后，签署过一系条约，其中有一条说的是‘战犯由日国自己处理’。 也就是说，一旦华国军队来围剿这个日国秘密基地。 那么这个事情就成了国际纠纷，局面立刻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所以钟蕾的想法就是。 在确保自己一定能拿下这个基地、且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不让联军出面, 由航空学院出动，逼迫基地里的日军主动投降。 然后把这批飞行员、物资偷偷扣押在华国。 “你怎么确保一定能拿下这个基地，又怎么确保不会出现人员损伤？” 对于钟蕾的想法，吴皓也不是很赞同，蹙眉说道：“而且, 就凭我们学校里这些人, 怎么逼迫日军基地投降, 这些事情都是不可控的。” 乍一看, 这些确实是不可控的。 但其实不然。 “田校长，吴教官，你们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让学校绕过联军，擅自去山里和小鬼子打仗。” 钟蕾摇摇头，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带着这架轰炸机，去给老百姓们表演节目。” 哈？ 表演节目？表演什么节目。 在田青峰与吴皓呆滞的注视中。 “咱们空军学校的第一架飞机修好了，但是学校地方不够，施展不开。所以我们带着飞机，去山上试飞。” 就见钟蕾笑的一脸狡黠：“空军学校能在白花镇安然落户，少不了周围镇上居民们的帮助，咱这次就当回馈答谢这些村民，表演个节目，再给大家发点零嘴儿吃，炸点爆米花，放场电影，让大家伙都来凑个热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刚开始，田青峰听得云里雾里。 可没多大会儿，他倏然反应过来，一脸赞叹的看向钟蕾：“这个法子妙啊！” 不是，怎么就妙了啊？ 第121节 除了田青峰之外，其余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那行，咱就按照钟蕾说的办法来，趁着天黑好行动，诈一诈这帮小鬼子！”1話 但田校长也不解释，略显激动的说道：“吴皓，赶紧把学校的拖拉机开出来，然后带上轰炸机进山！卫霖、裴萱，你俩带人跟着拖拉机后面，告诉路上遇见的村民们，咱要在山里表演节目，还会发零食，请大家一起进山！” 还真要进山里去洗劫小鬼子啊。 听到田青峰的安排，航空学校的众人都十分震惊。 吴皓看看钟蕾，又看看一脸激动的田校长，只觉得这事儿透露着一股邪乎劲儿。 当然，从他认识钟蕾开始，这姑娘办的事儿就没有不邪乎的。 “行。” 既然校长都发话了，那吴皓也不纠结，大声说道：“赶紧的，没听见校长说的话吗，都赶紧行动起来！” 于是，航空学校里的飞行员们也不训练了。 吴皓把拖拉机开出来，大家用绳索套着，把轰炸机抬上去，一路开出学校。 临走的时候。 卫霖指着躺在地上的井田三郎问道：“那这个小鬼子怎么办？” “栓学校里吧，回来再说。” 田青峰随口给了个安排，然后又交代道：“卫霖，待会儿你去镇上找两家炸爆米花的老板，让他们带着爆米花机一起跟着上山，记得让他们把店里的苞米都带着，再去镇东头把那个放电影的老板也喊上，到时候在山上放露天电影，回头我去结账。” “哦哦好。” 卫霖闻言不敢耽搁，先把井田三郎拴好锁在屋子里，然后急匆匆出校门。 等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以后。 田青峰笑着看向钟蕾：“那咱也走吧，看看这次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帮日军在基地里耗了一年，早就撑不下去了，随意吓一吓他们就招架不住。到时候，咱们找个距离那山坳坳远一点的安全距离表演节目。” 钟蕾也跟着笑了：“这可不是咱们主动围剿，他们如果想要投降，那咱也不能拒绝啊。” 田青峰闻言，朝着钟蕾竖起大拇指。 先前他觉得钟蕾这小姑娘路子野，懂技术，没想到今天看来，心思也足够通透。 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再说吴皓。 他开着拖拉机，载着轰炸机离开学校。 不出意外，拖拉机刚出去到镇上以后，立刻引来诸多民众围观。 这年头，拖拉机其实就已经是个稀罕玩意儿。 那更别说轰炸机了。 一辆载着轰炸机的拖拉机，就这么招摇过市来到镇上。 那这冲击力别提有多强悍。 路过的行人都瞪大眼睛看过来，好奇这是准备做什么。 裴萱等十几个飞行学员们，则是负责跟在拖拉机身后，跟民众们解释缘由。 “我们是航空学校的，准备进山试飞轰炸机，学校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为了感谢村民们对学校的照顾，特邀请大家一起进山观看表演。” “对了，到时候表演现场还会发放爆米花，放露天电影，我们院长出钱。” “不骗人，谁都能去，大家带着马扎和碗就行了，地点在小牛村旁边那个小山头上，不知道地方的，跟着拖拉机走就行……” 刚开始，村民们只是好奇拖拉机上那个大家伙。 可听到裴萱等人的解释以后，众人都精神了。 四五十年代，娱乐方式匮乏，哪个地方放电影，那十里八村的人都会去凑热闹的。 更何况还免费发爆米花，还能看什么‘轰炸机起飞表演’。 这种趣事儿，谁不想看看？ 别说小孩了，连很多大人们都心动不已。 没多大会儿，这个消息就如风一般，从白花镇上传开了。 “哎哎，你听说了吗，小牛村那山头上放电影呢。” “听说了，今天早点做完饭，吃了就去抢位置。” “好像说是还有什么轰炸机表演。” “对，还免费发爆米花呢，我家孩子激动的不行，哭着吵着让我赶紧带他过去。” 半点不夸张的说，整个白花镇的好几个村子，这会儿都闹腾起来。 大家早早的吃了晚饭，然后带着马扎板凳往小牛村赶过去。 一路上，乌央乌央都是人。 等到了小牛村的山坡上，一眼看过去人更是聚的密密麻麻。 田青峰安排着点起来火把、篝火。 整个山头上一片亮堂。 放电影的老板已经支好了帷幕，很快在众人兴奋的欢呼声中，开始放电影。 电影的名字叫做《游击进行曲》，将抗日的，影片开始没多久，就一阵炮火连天的轰鸣。 “老乡们，大家今晚安心看电影，旁边我们学校的飞行学员，会给大家表演轰炸机试飞。” 田青峰站在高一点的位置，笑呵呵的朝着众人喊道：“还有爆米花，现在就安排上！” 听到还有爆米花吃，村民们顿时都来了精神。 从镇上拉过来的四台爆米花机，开始炸爆米花。 农村的老式爆米花机，炸起来的时候，那声音大的吓人，跟地雷似的。 没多久，这山头上全是‘轰’‘轰’的爆炸声。 村民们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眼巴巴等着抢爆米花。 看电影的，和炸爆米花的在热闹着。 旁边空军学院轰炸机试飞，同样引来一大群人围观。 还是那天的基本套路流程。 用草垛当做保护，用绳索套着飞机尾巴，飞行学员们拽着螺旋桨协助启动发动机，然后吴皓开着飞机上天。 腾腾腾！ 飞机上天的那一刻，整个山头上的村民们目瞪口呆。 “乖乖，真的能上天啊。” “这整的这么吓人。” “这叫啥？飞机是吧？” “是轰炸机，专门打鬼子的，跟电影里头一个样子。” 眼看着这片山头上热闹的不行。 飞机也升空了。 卫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身问后面位置的钟蕾：“钟蕾，咱这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啊？” 不是说，要上山来洗劫小鬼子的吗。 可忙活了这么一大通，什么收获都没有啊。 “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 钟蕾笑眯眯的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山坳坳：“等着就是了。” 啊？ 等什么啊。 卫霖没听懂。 看着卫霖脸上的茫然，旁边的田校长也跟着笑了。 等什么，当然是等肥鱼自己上钩啊。 - 卫霖不知道的是。 天色已经擦黑，山头上风大，有什么动静，风一吹就能吹出去好几里地。 村民们凑在一起的热闹叫喊声，以及电影的音效喇叭声，被风裹挟着传到日军基地以后，听起来就是满山遍野的嘶喊声。 今天白天，井田三郎无故失踪。 这群日军飞行员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正在提心吊胆着呢。 听到外面突然传来的嘶吼呐喊声，都有些惊疑不定。 从山坳坳里抬头远远看过去，就见远处那个山头上，有火把在燃烧，具体上面有什么倒是看不真切。 “别慌，先看看具体是什么再说。” 基地里，空军头目山下樱吉安慰自己的部下。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 轰！ 轰！ 那边山头上，有巨大的爆炸声、轰鸣声传来。 第122节 听到这声音，一群日国士兵吓得脸色都白了。 这还不算完。 轰炸声刚停，远处的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架斯勃-2轰炸机！ 因为那边山头上有火，夜空之上虽然看不太清晰，但对于懂行的人来说，一眼就能看出那架飞机的型号。 看到这架轰炸机，山下樱吉彻底陷入绝望。 那巨大的轰鸣声，应该是华国军队的大炮吧，现在天上还有轰炸机。 再听听这漫山遍野的嘶吼声。 这分明是华国的步兵、炮兵和空降兵一起杀了过来啊！ “山下君，我们暴露了，井田一定是被他们抓了起来。” 在山下樱吉身后，一个飞行员士兵咽了口吐沫，颤声哭道：“一年了，我们待在这个鬼地方一年了，再不出去，就会被活活饿死的。反正帝国已经投降，还遗弃了我们。那我们也……降了吧。” 第62章 长空旖旎12 [] 小牛村的山头上, 这会儿被火把、篝火照耀的一片亮堂。 来自周围十里八村的民众们，正凑在一起看电影，吃爆米花，围观轰炸机试飞表演, 好不热闹。 村子里天黑的早, 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场热闹事儿, 大家明显都玩儿的十分尽兴。 尤其是爆米花炸好出锅的时候。 那山头上乌央乌央的, 一群人卯着劲儿去抢, 就怕晚了没得吃。 在这种热闹的情况下。 村民们没注意到, 空军学校的一群人已经开始悄悄撤退了。 田青峰带着大家，从那山头上下来。 包括吴皓、卫霖、裴萱在内, 一群人到现在仍旧还有些迷糊呢。 不是说要上山来洗劫小鬼子的吗。 怎么校长忙活了一晚上，出钱出力请村民们看电影、吃爆米花, 结果一点收获都没有。 那这是图什么的啊。 “校长，今天晚上这个花销，实在有点大了吧。” 吴皓有些肉疼的说道：“就算国家给咱拨的款比较多，可也不能这么浪费啊。等学校这帮小子们开始高强度训练以后，那每天的花费都是一个吓人的数字。” 这话，吴皓说的可半点不夸张。 想要培养一个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 唯一的办法就是砸钱，好多好多的钱。 “花销大？你错了，我这才是真正的花小钱，干大事儿呢。” 听到吴皓的话，田青峰笑着摇摇头, 转身看向钟蕾问道：“钟蕾, 接下来咱应该怎么办？”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听到田青峰这么说, 众人都迷茫的看向钟蕾。 大家其实都不傻, 多少猜测到校长和钟蕾是有什么计划的。 但这俩人什么都不说，也没人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吧，趁热打铁，咱去那个日军基地外面的路口等着。” 钟蕾说话的同时，走去前面带路，声音十分悠闲：“等小鬼子们自己出来投降。” “这个好。” 田青峰笑呵呵的跟上，还不忘回头交代吴皓：“之前让你准备的麻绳，还有网子都带上。到时候等遇见来投降的小鬼子，让他们自个儿跳进网子里趴好。” 这…… 钟蕾和田校长这对话，一个比一个离谱，搞得众人面面相觑。 换个人这么说，指定会被笑话‘痴心妄想’。 小鬼子虽然不是东西，但那也是又坏有毒的，怎么可能蠢到轻易投降。 更别提整个航空学校也就二十个人，战斗力在空军面前约等于0，就这么大刺拉拉的赶去日军基地，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教官，校长这是在干嘛啊。” 看着田校长和钟蕾已经在前面走了，卫霖压低声音急切道：“以他谨慎的性格，遇到这种有日军把守的秘密基地，肯定会第一时间汇报给联军，让联军方面帮忙的。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直接跟着钟蕾胡闹。” 吴皓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但田校长五十多岁的人了，做事儿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哪会可能胡闹呢。 因此吴教官把脸一绷，怒斥道：“校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来这么多废话，赶紧去都跟上去。” 主要是，吴皓不仅信任田青峰。 他也信任钟蕾。 这个小姑娘，虽然说总走野路子，但很多时候总能达到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是，以吴皓为首的飞行学员们，带着麻绳、网子跟在钟蕾后面进山。 晚上天色昏暗，山路不好走，大家还都举着火把。 走了约莫快一个小时。 钟爱国指着前面那个山路口说道：“就是这里，他们如果要出来的话，只能从这里经过。”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钟爱国对于这山里的地形再清楚不过。 要不然，他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偷偷摸进去本国的飞机基地，偷了人家两个飞机轮子。 “好。” 听到爸爸的话，钟蕾转过身笑道：“吴皓教官，麻烦你把那网子铺在路口，然后把麻绳也准备好。” 那……行吧。 我倒是要看看，你准备怎么让小鬼子自己出来投降。 吴皓心里这么想着，手脚麻利的开始布网。 这种网子，是猎人用来捕猎用的大网，猛兽进去都跑不掉，更别提人了。 估计这会儿不少人心里都存着和吴皓一样的心思。 卫霖等人都过来帮忙，没一会儿，那网子就布好了，直接铺在路口。 钟蕾示意众人先隐蔽好自己，然后说道：“都往后站点，把火把熄灭了，躲到石头后面去。” 众人纷纷照做，找地方躲好。 等躲好以后，吴皓迟疑问道：“然后呢，要做什么？” “然后啊，等着呀。” 钟蕾笑道。 ……等着？ 合着你就真要守株待兔，等着小鬼子自己出来投降呢。 看着钟蕾脸上的笑容，吴皓叹了口气：“这听起来可真够不靠谱的。” “确实不靠谱。” 没想到这次钟蕾竟然点头出声附和。 然后在吴皓呆滞的注视下，她认真道：“那这样教官，你现在朝着路口大声喊话，就喊‘你们被包围了，赶紧出来投降，否则我们就开炮了’。” “……？” 吴皓闻言彻底懵逼。 可看钟蕾说这话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 于是在航空学校一群人好笑的注视下。 吴皓硬着头皮站起来，朝着空无一人，静谧黑暗的山路口喊道：“你们被包围了，赶紧出来投降，否则我们就开炮了！” 其实喊这话的时候，吴皓虽然觉得离谱。 但他多少还是有些期待奇迹发生的。 但很可惜。 他喊完以后，大家瞪大眼看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眼前的山路黑黢黢的，安静的吓人。 “这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 裴萱在一旁憋笑着小声嘀咕。 然而，她话音刚落下。 轰！ 轰！ 大山里突然传来地动山摇一般的轰鸣爆炸声。 那声音沉闷又凶狠，被风裹挟着，在山里回响，听起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除了轰鸣声之外。 还有一大群人在愤怒的嘶吼、咆哮。 “怎么了怎么了？” 第123节 “好像是大炮的声音！也有可能是手/雷。” “天，该不会是小鬼子发现了我们吧。” “听这阵仗，这山里像是有一个师的小鬼子。” “快跑！” 听到这声音，裴萱吓得脸色一白。 其余的飞行学员们更是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都头皮发麻的站起来，准备逃命。 这个山坳坳里，可是有一个日军秘密飞机场，还有小鬼子看守的。 一旦对方杀出来，那他们这些人绝对第一时间命丧当场。 “快，都他妈别愣着了，赶紧逃命，往回跑，找山洞躲避！” 吴皓也被吓傻了。 他苍白着一张脸，大声吼道：“校长，钟蕾，不能继续再胡闹下去了，这群孩子会没命的！我们得赶紧——” 可还没等吴皓把话说完呢。 惊骇的一幕来了。 就见远处的黑黢黢夜色当中，冲出来了十几个穿着日军飞行服的空军。 天，小鬼子这么快就杀了出来！ 跑不掉了。 空军学院的这帮学员们一脸惊惧。 然而很快，大家发现，好像这群日军的脸上，似乎也带着惊惧？ 而且他们每个人手里都在疯狂的挥舞白旗。 “我们投降！” “别开炮别开炮，我们投降了！” “里面有一个飞机基地，有很多飞机，你们可以拿走。” “请给俘虏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个画面其实是有些好笑的。 两拨人站在路口位置，各自都一脸惊魂未定的看着对方。 吴皓都要带着飞行学员们跑路了。 可小鬼子他们……是来投降的？ 这群日军喊完以后，没得到回应，神情越发忐忑。 吴皓等人的表情却非常精彩。 害怕，震惊，茫然，不可思议…… 小鬼子还真跑出来投降了！ 最后。 大家齐齐转身看向钟蕾。 迎着众人呆滞的目光，钟蕾冲着那群日军大声呵斥道：“都老实一点，钻进网子里去！” 败军没有人权。 听到钟蕾的话，那十几个日国空军非常听话的钻了进去。 “快，收网！” 等他们钻进去以后，钟蕾提高声音说道。 吴皓虽然这会儿觉得离谱，但手底下动作可半点都不慢。 他和卫霖、裴萱几个人冲出去，使出力气死命开始收网。不出片刻，那十几个日军就被网子当头罩住，捆绑起来。 而这个时候，吴皓似乎反应过来了。 他转身看向钟蕾，压低声音问道：“刚才那个爆炸声……” “那是村民们在炸爆米花。” “……？” “可是还有满山遍野的咆哮声啊。” “那是村民们在闹腾，跟炸爆米花的声音一个性质，声音通过风，从那个山头传到山坳坳里，会有音效加强的效果。” “所以咱们今晚进行的轰炸机试飞表演？” “在这个基地位置看过去，能看到一架轰炸机在天上飞，小鬼子误以为咱们的炮兵、步兵和空降兵一起来围剿他们来了。” 听到钟蕾和吴皓的这番对话。 空军学校的所有人都陷入呆滞。 大家呆愣愣的看着钟蕾，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感情今晚上在小牛村山头上做的事情，都是有计划的？ 不过话说回来。 刚刚那边爆米花机炸响的时候，别说小鬼子了，连航空学院这群人都被吓得不轻。 小鬼子能被唬住，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能想出来这种办法对付小鬼子，钟蕾也太神了吧。 大家看看那自投罗网投降的小鬼子，再看看脸色笑眯眯的钟蕾，只觉得离谱又震撼。 如果这群小鬼子知道，自己是被爆米花机吓得主动投降，可能会气死吧。 “简直了。” “钟蕾这路子可真是越来越野。” “刚才那声音，把我都给唬住了。” “所以今晚咱们还真不费吹灰之力，让小鬼子自己投降了啊。” 空军学院的一群飞行学院们难掩激动与震惊。 大家看着钟蕾，眼睛里都带着惊叹。 “这一招，叫做兵不厌诈。” 田青峰朝着钟蕾竖起大拇指，然后走过去，冷声问那十几个被捆绑起来的日军：“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都在。” 看起来是头目的日军赶紧回答问题。 田青峰转身看向钟蕾。 钟蕾瞥了一眼这群日军，回想着白天在基地里看到的人数，和井田三郎的招供，点了点头。 人数是对的上的，都在这里了。 既然全都投降了，那此刻空军基地就是能随便进的。 田青峰压下心中的期待，将那个本国空军头目拎起来，冷声道：“你，前面带路，敢耍花样，直接杀了你。” 这个空军头目就是山下樱吉。 这次投降，就是他最终决定的，所以自然是不敢耍花样的。 山下樱吉在前面带路，带着航空学院的人进了飞机基地。 进去以后，他在门口摸索着按下一个开关。 再然后‘砰’的一声。 整个基地的电灯顿时都亮了起来，照耀的四处灯火通明。 以前为了躲藏，晚上他们是不敢开大灯的。 可现在，显然也没了这个顾虑。 电灯打开的瞬间，包括田青峰在内，所有人都震惊的瞪圆了眼。 这些小鬼子，竟然还在这山坳坳里安装了电灯！ 这玩意儿，目前山村里可是没有的，大家晚上都点蜡烛，或者煤油灯。 可很快，已经没人去关注电灯了。 因为平坦开阔的基地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崭新的飞机！ 一百多架飞机，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概念。 但当这些飞机真的摆放在一起，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种震撼简直无法言表。 “乖乖。” 良久过后，田青峰咽了口唾沫，声音振奋的说道：“咱这一波狠狠赚大发了啊！” 第63章 长空旖旎13 [] 这一波, 何止是赚大发了。 空军学校这几个月，在东北各地到处搜寻飞机物资，但搜寻来的都是些报废破烂货。 唯一保存相对完好那架斯勃-2轰炸机，还是损坏的。 田青峰为此没少头疼。 就连吴皓教官, 以及学校里的飞行学员们, 都茫然又忐忑。 因为真的太难了。 第124节 一个没有飞机的空军学校。 一群没有经过实战训练的菜鸟飞行员。 怎么看都没有未来啊。 直到……钟蕾的出现。 这个模样漂亮的十四岁小姑娘, 用令人瞠目结舌的野路子操作, 愣是把斯勃-2轰炸机送上了天。 不仅如此。 今天晚上她还用自己的智慧, 诈降小鬼子, 缴获了一个拥有一百多架飞机的日军秘密基地！ 毫不夸张的说，有了这个基地。 那华国从此以后, 就有了组建第一支正式空军部队的资本！ 校长田青峰的话，让陷入震惊状态的众人回过神来。 然后大家看着眼前的飞机, 激动地难以自持。 “我的天，这得有多少架飞机啊！” “这次可真是彻底发达了。” “钟蕾也太厉害了吧。” “那以后，咱们岂不是每个人都能开上自己的飞机了！” “像是做梦一样。” “快快，先数一数总共有多少架！” 穷人乍富，说的就是现在空军学校众人的心态。 一群人神情振奋的站在飞机场前，一架一架的数飞机。 钟蕾则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钟蕾, 我不仅要替学校感谢你，还得替国家感谢你。” 田青峰转过身来，微红着眼睛看向钟蕾，声音中仍旧带着激动：“有了这一百多架飞机，咱们学校就算是能正式起步了。你放心, 在这件事上你做出的贡献, 我一定会完全写出来, 然后交给上级领导。到时候, 国家一定会给予你奖励的！” 听到田校长的话。 站在闺女身后的钟爱国表情有些欣喜。 而钟蕾只是笑着摇摇头。 “校长，您不用说这些的。” 她笑着指了指这片飞机场：“当务之急，咱们得将这些飞机型号整理登记，把外面那群日军飞行员带回学校，然后您还得给相关部门做述职。” 说到底，航空学校这次属于‘私自行动’。 但只要田青峰坚持对外说自己是带着学生们出来做轰炸机试飞演练，结果歪打正着吓得小鬼子投降，那这个事儿就没有人会追究。 毕竟现在航空学校缴获了一百多架飞机的战利品呢！ “对对，你说得对。” 田青峰一拍脑子，看向兴奋的学员们，大声喊道：“钟蕾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现在大家两三个人分为一组，结伴散开，在基地里搜寻，搜到飞机以后，都来我、吴皓教官以及钟蕾这里汇报，确定型号、飞机完好程度。对了，还要去基地的仓库看一看，有没有燃油弹药物资。” 缴获到了这么多飞机，大家都很振奋。 听到田青峰的话，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二十多人分散到飞机基地各处，开始‘探宝’。 而每次大家回来汇报新发现的飞机，都会引来一片振奋欢呼。 “钟蕾，左边发现两架丽国p-51野马战斗机，看起来完好无损！” “校长校长，机场跑道尽头停着一架不列颠国‘蚊’式轰炸机。” “这好像是三架c-46运输机。” “c-5通讯机四架……” “基地里发现了飞机燃油！” “还有少量的炮/弹。” 虽然是大半夜。 但现在整个飞机基地灯火通明，众人都兴奋的脸色通红，没一个有困意。 到最后，登记在册的飞机越来越多，甚至还找了燃油与炮弹。 乖乖，这可真是个宝藏基地啊。 空军学校的众人在基地里搜寻了一晚上，到天色快亮的时候，大家才停下来，回到基地门口汇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钟蕾，以及钟蕾手中的那个小本子。 显然，最后的飞机汇总工作，是由钟蕾来完成的。 “今天晚上，咱们一共收获了13架p-51战斗机，6架‘蚊’式轰炸机，22架c-46运输机，19架l-5型通信联络机，34架pt-19初级教练机、日制99式高级轰炸机23架，侦察机15架。”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钟蕾翻看着小本子上记录的内容，笑道：“以上七中机型，共计132架飞机。除此之外，还包括有燃油、弹药需要进一步具体统计。” 132架飞机！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都惊呼出声。 虽然知道今晚收获大。 但最后记录出来的那一刻，还是让人感到震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田青峰。 他压抑住激动地心情，朝着旁边的吴皓说道：“吴皓，最近这几天，你带着一半学员们在这个基地守着。我带着一半学员，把外面的小鬼子押解回学校，然后把这次缴获日军基地的事情向上面汇报。” 飞机太多了，暂时带不走。 那就只能留下一部分人看守，然后等待联军过来帮忙。 “放心吧校长。” 吴皓熬了一晚上，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但表情却半点没有困倦：“这里交给我。” 有吴皓在，田青峰确实是放心的。 他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那帮飞行学员们：“卫霖、裴萱，你俩跟我走，还有一队的七人，咱们负责带着外面的空军回到学校，吴皓钟蕾，带着二队在这里看守。然后卫霖到时候你再回来一趟，给大家伙儿送吃的。对了，咱们的拖拉机和轰炸机，还在小牛村的山头上呢，裴萱你去把拖拉机开回学校。” “好的校长。” “那咱赶紧行动起来吧。” 裴萱和卫霖等人没敢怠慢，跟着田校长的脚步匆匆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吴皓转身看向钟蕾，笑道：“恭喜啊钟蕾，我相信等田校长再次回来的时候，你一定会得到国家非常丰厚的嘉奖。” 从维修战斗机，到诈降本国飞行基地，缴获一百多架飞机。 这些不可思议的操作，都是钟蕾做的。 面对吴皓的恭喜。 钟蕾笑着摇摇头，没有应声。 她做这些，可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奖励。 叮！ 就在这时候，钟蕾的脑海中传来‘叮’的清脆声响。 再接着，系统的声音传了出来：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步任务，帮助东北联军航空学校维修好飞机，找到充足物资，初步让这个空军学校步入正轨。】 【报效祖国第二步，请宿主成为航空学校的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开始接受培训，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飞行员吧！】 听到系统的声音，钟蕾眯起眼睛。 想要成为一名女战斗机飞行员，难度系数可不小啊。 - 再说田青峰。 他将那十几个日国飞行员押解回学校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通化市，将学校此次的收获汇报给市级联军。 而不出意外，听到这件事的领导们都被震惊的瞠目结舌。 “你说，学校里来了个叫做钟蕾的十四岁小姑娘，维修好了苏国的轰炸机？” “这……目前整个华国，都没人敢说自己会修轰炸机。” “但她这维修办法听起来……行吧，至少她是真的维修好了。” “等等，你说你们学校诈降了一个本国秘密飞机基地！” “里面竟然有一百多架飞机！” “这事儿，也是那个叫做钟蕾的小姑娘主导的？大半夜的在山头上做轰炸机试飞演练，利用山谷的回音，爆米花机当做大/炮，人们的欢呼声当做冲锋的怒吼？你们可真行啊。” “太危险了，这简直是擅自行动，搞不好会有国际纠纷的！” “但关键是他们真的成功了啊，缴获了一百多架飞机，那群小鬼子也是自己主动投降的。这事儿只要咱们不张扬出去，谁知道？” “一百多架飞机！这个事情必须得汇报给首都啊。” 一百多架飞机是什么概念呢？ 这个年代，整个华国都找不出来这么多飞机。 有了这批物资，那么华国就有了创建空军的希望！ 所以，当田青峰把这个事情汇报上去以后。 先是通化市的领导们震惊了。 通化市把这个消息，马不停蹄的传给了吉林省。 第125节 吉林省那边同样不敢怠慢，直接给首都发电报。 至于首都这边，就更不敢怠慢了。 这封电报，一路层层绿灯往上传递，直到最后，传到了某位司令员的办公桌上。 国家创建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为的就是培养飞行员，给接下来创建空军部队做准备。 而这一任务，是由司令员同志一手负责的。 换句话说，别看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目前只是个学校。 但这个学校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敢怠慢，可以直接跟首都最高层对接的！ 电报传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 司令员准备去吃饭了，秘书笑着把电报递过来：“领导，天大的好消息啊。” 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司令员有些疑惑，可等他看完那份电报以后，那张坚毅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来。 “好！好啊！竟然缴获了一百多架飞机！这果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咱们华国的空军部队，指日可待了。这样，立刻安排医疗团队，维修团队，以及体能训练团队，去往空军学校协助他们。告诉田校长，不管要钱还是要人，国家都给他！” 司令员的声音中带着振奋，他将那份电报从头细细看到尾，最后轻咿一声：“这个叫做钟蕾的十四岁小姑娘，竟然维修好了轰炸机，而且诈降日国基地，也是她的主意。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当真了不得！” 或许司令员年纪大了，就喜欢年青且有本事的后辈。 再加上这次缴获的飞机数量确实可观。 他在办公室里毫不吝啬对钟蕾的夸赞。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夸赞。 让钟蕾不出意外的成为一颗闪耀的新星，下面的省、市都收到了风声。 这个天才小姑娘，可是让司令员都称赞不已的后辈！ 再加上钟蕾确实在这件事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因此，从当天晚上开始，航空学校唯一的那部电话，被打爆了。 电话打来的内容，全都是夸赞恭喜，并且毫不意外的还将钟蕾好一阵赞叹。 办公室里。 吴皓和田青峰两人都脸色欣喜。 虽然认识钟蕾时间不算长，但他们对这个小姑娘都很喜欢。 这一次，钟蕾受到这么多人夸赞。 那只能说，上面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咚咚咚。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再然后，钟蕾走进了校长办公室，笑道：“校长，你找我？” “对对，钟蕾，赶紧过来坐。我和你说啊，你这次的表现，直接惊动了上面的大领导，现在各方都在关注你，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儿。” 田青峰认真说道：“你现在才十四岁，在维修飞机方面也有着很高的天赋。你爸爸那边的情况，沟通起来可能有些小障碍，所以我就没找他来商量。我跟吴皓合计了，凭你现在立下的功劳，和你的天赋，到时候我跟上面提，把你送去专业的学校学习维修技术，等学有所成以后，去苏国，或者丽国留学。” 就在昨天，联军已经接手了那个本国飞机基地。 于是驻守在基地里的吴皓等人都回到了学校里。 “虽然这个奖励没有掺和到钱的方面，但你放心，我跟校长不会害你的。” 吴皓也在旁边温声笑道：“钟蕾，只要你去了以后好好学，凭借你的天赋，以后肯定能留学出国的。这可是一条康庄大道，留学回来为国效力，成为一名飞机维修师，甚至飞机研发者，这是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的光明未来。至于你爸，可以让他留在航空学校，我们帮你照看着，等你学成归来，你们父女俩都能过上好日子。” 看得出来，田青峰和吴皓对钟蕾是真的喜欢。 两人也给她仔细规划好了未来。 然而，面对两人殷切的目光。 钟蕾却没有意料中的第一时间答应。 她摇了摇头，在两人震惊的注视下，缓缓说道：“抱歉，田校长，教官，我不想做飞机维修师，我想做一名战斗机飞行员。” “……？” 什么，做战斗机飞行员？ 听到钟蕾的话，田青峰和吴皓都震惊的瞪大眼。 这小姑娘在开什么玩笑呢！ 放着眼前的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走一条不可能的死路？ 第64章 长空旖旎14 [] 女性不适合做战斗机飞行员。 这是目前全世界公认的事情。 虽然在二战当中, 苏国、丽国有培养出女性战斗机飞行员，甚至其中不乏有女性王牌飞行员。 但总体来说，女性因为身体构造、生理因素等多方面原因，相比于培养男性战斗机飞行员, 还是会有极大地差距。 钟蕾如果选择做飞机维修师, 甚至留学后去设计飞机, 她的未来绝对一片坦途。 但她如果选择做女飞的话, 那……简直看不到任何希望。 “钟蕾, 你在开玩笑的吧！” 吴皓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我没有开玩笑。” 钟蕾的神情倒是很平静, 认真道：“事实上，我一直都想做一名战斗机飞行员。” 听到这个确定的回答。 吴皓转身和旁边的田校长对视一眼, 都有些头疼。 先前他俩已经给钟蕾安排好了自认为对她最好的出路。 但谁都没想法到，这小姑娘她竟然想要做女飞！ “钟蕾, 你可能不够了解相关情况。” 田青峰硬挤出一个笑脸出来，耐着性子解释道：“纵观全世界，目前也没有多少女性飞行员，你有这个心思，我和吴皓教官很佩服你，但咱还是得考虑一下实际因素, 对不对？” “目前没有多少女性飞行员，那代表还是有的。” 对于田青峰的劝说，钟蕾摇摇头，认真道：“既然有人能成功做了女飞，那么我也能行。” 好的吧。 钟蕾这小姑娘, 虽然说年纪小, 但她聪慧、心思多, 也确实有本事。 和这样的人交流, 你不能把她当小孩子看，因为她有着自己非常缜密的逻辑链。 田青峰不确定这小姑娘是一时头脑发热，还是真的铁了心想要做女飞。 但一些打击人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于是，田校长转身看向了旁边的吴皓。 这种事儿，还是专业的最有发言权。 “钟蕾，你知道为什么全世界都很少有女飞吗？高空中作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死之间游走。女性的生理构造，以及体力耐力，都会成为你的束缚。比如生理期，比如在高空之中解决排泄问题，比如潜在战斗意识。” 收到田校长求救般的眼神，吴皓深吸一口气，说道：“当然，排泄问题不是不可以解决，战斗意识听起来也并非所有女性都不合格。但你还得考虑过载的问题，飞行员在空中高速飞行，身体要承受8g以上的过载，也就是八倍的体重施加在一个人身上。女性每个月的生理例假，都会产生新鲜的创面，在高过载的情况下，极其容易造成原有创面血管崩裂，从而导致大量出血。你只看到苏国有女性战斗机飞行员，却没看到有多少女性牺牲在了战场之上。”* 凭良心讲，吴皓这番话说的很客观。 但……再客观又怎么样呢，你不能因为说一些客观原因，就抹除了女性要做飞行员的一切可能。这对女性来说不公平。 “女性生理例假产生的创面，确实有可能在高过载的情况下受伤，但也并非绝对。” 钟蕾抿了抿唇，说道：“就算是男性，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时每刻身上都没有任何细小伤口。而且，我似乎没有听过哪一位女性飞行员，因为创面撕裂出过事故。” “你！” 吴皓闻言被气的不行。 一来是钟蕾实在太轴了，不听劝。 二来的话，是他好像也确实没有听过女性飞行员因为例假创面撕裂而大出血的情况。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上了飞机，那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生死之间，任何一点小小的变故，都有可能让你丢掉性命！” 吴皓没忍住提高声音说道：“上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钟蕾。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和田校长给你选择的路才是最好的。” 这话说的不错，吴皓和田青峰并没有坏心思，反而一心为钟蕾考虑。 钟蕾沉默片刻，抬起头来问道：“教官，既然上战场不是闹着玩的，随时都有可能会丢掉性命，你为什么会选择做战斗机飞行员，为什么会选择上战场呢？” 听到这个问题。 吴皓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因为我要保家卫国，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得把欺负我们杂碎给赶出去！” 钟蕾闻言就笑了。 小姑娘笑的时候，眉眼弯弯，那张漂亮的脸蛋格外绚烂。 她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上战场当然很危险，但有时候国家就是需要一批人，他们明知道要豁出性命、明知道要牺牲自己，还是要咬牙顶上去。教官，请不要扼杀一个女孩子上战场报效国家的梦想，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有些人，大概天生就有自己的人格魅力。 就比如钟蕾，她这番话没有刻意煽情，声音没有很洪亮。 但她那坚定的眉眼，灿烂的笑容，莫名的就是很能让人信服。 那个瞬间，看着这样一个年轻、鲜活、浑身朝气蓬勃的女孩子，吴皓差点就心软了。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上过战场的吴皓，深知战场有多么残酷。 他断掉的半截臂膀，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