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 分卷阅读1 《巾帼》作者:衣无瑾 文案: 簪缨落而珠帘隐,巾帼散而铁衣寒。 兵临城,穆家将浴血奋战,穆家小女扛起军旗招展于蓝天白日,身前是黑云压城,身后亦是万丈深渊。 “以安,太上皇了诏书,赐婚于你。” 京城飘摇,宗室凋敝隐匿,昭平公主扔闺阁刺绣,从九龙冠冕的珠帘之俯视百官众臣,誓要当好这个亡国之君。 “章,朕把江山托付于你,你切要记住,江山如何,从此刻起,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了!” 她凤冠霞帔,垂泪哽咽:“我抛不你,也抛不起。” 她寒衣红披,持枪而立:“我在前,她就不会成个亡国之君!” 皇帝x将军 两个小姐姐的曲折恋爱史 一个对外开挂、对内软萌的溏心奶黄包,一个看上去苦兮兮实际上血里糊啦的流心提拉米苏 朝代架空 我为你持枪立马头,你为我舞曲 我为你帷幄镇满庭,你为我摇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爱情战争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章,穆以安 ┃ 配角:穆家一大家子,皇帝老 ┃ 其: 一句话简介:叫皇后娘娘!你明明是大帅夫人! 立意:每一个公主都值得被历史铭记,每一个木兰都值得恣意潇洒 第1章 楔子 元兴三十五年 祁京 祁京城的三月正是皇城柳初发新芽、天子花刚吐芬芳的绝佳妙时,诗赋歌谣传唱曰:“祁京三月落花雪,点妆媚娘柳絮瞧。”便是赞那如飘雪般洋洋洒洒的柳絮和娇俏的鲜花与美人。祁京城主大道朱雀大街贯穿城池,无数道路纵横交错,构一方棋盘,方正严谨,肃穆工整。 飞楼之上姑娘往来嬉戏,沿街小贩吆喝,读书人相聚于楼阁之上相互饮茶敬酒,车马经过,一架接着一架,送着达官贵人往朱雀大街的北端头去。 天蓝得耀眼,高高的,一朵云都飘不上去。 “咚——” “咚——” “咚——” …… 古朴沉肃的钟声北方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惊起了停留在北方楼阁飞檐之上停歇的鸟,惊住了城中众人齐齐北望的目光。钟声久久回荡在整个祁京城,惊停了飘摇的柳絮和争艳的花朵。 一 两 三 …… 十五 钟声响了十五,响了整整半个时辰! 小贩无力地扒拉着己蒸笼里刚蒸好的包子,姑娘站在飞楼上停止了嬉戏,眼中泪,读书人狠狠了己一烈酒,只有朱雀大街上的车马还在狠踏着青黑色的石砖,发刺耳的声音想要努力将钟声的余韵压制去。 街上的人或多或,或老或,在钟声敲响后都愣了半晌。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老泪横流,没了牙齿的嘴微微颤抖着,伸满是褶皱和黄斑的双手,哭嚎道:“十五声钟鸣——十五声——!” 他一边哭嚎着,一边直挺挺地跪倒 了来,面对北方,扣头九! 看到他之后,更多人在己原本的地方跪了来,齐齐扣头九。 这一切,也许只有从北方被惊飞的大雁注视到了。 北方,是大殷皇宫。 未央宫 “太上皇——驾崩——” “太上皇——驾崩——” “太上皇——驾崩——” …… 太监一个传两个,两个传个,个传八个就这一路数万人将这句话送到了宫城门。 “皇上!皇上……”总管太监一把扶住元兴帝——他险些脚软从未央宫的大门滚去,元兴帝基本将己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了太监的身上才勉强站得稳身体。他已经熬了两天了,双眼通红,充斥着血丝,眼乌青明显,嘴唇起了皮,还在微微颤抖着。 “太上皇……驾崩了……”元兴帝沙哑地开,音都发得不完整。 总管太监也已经是泪流满面:“皇上……保重龙体……” 元兴帝还没站稳,胸起伏,迟迟不调整过呼吸来。一双手代替了老太监,牢牢抱住了元兴帝颤抖的身躯,宽阔的胸膛和坚实的臂膀让元兴帝终于感到了一些安稳。元兴帝抬头望去,脱喊道:“初麟——” 抱住他的是当朝二品武将,获封虎威大将军的穆初麟。 “陛……” “初麟,你怎……”元兴帝睁着眼睛望着他。 穆初麟沉吟了片刻,声音沉痛地道:“我受姑姑之命过来的。” “来做甚?!” “姑姑说,要我送把匕首进去。” “……匕首……” “我扶您进去吧。”穆初麟说完这话,就小心将元兴帝扶稳,两人互相抓着彼此的双手,有些踉跄地走进了未央宫,身后一个太监都没有跟着一起进去。 未央宫内的太医都已经早早被请了去,偌大的未央宫中没有留一个旁人,雕刻着山海升平图样的九扇屏风后面透了一个靠着床边的身影。 是个老太太,看得,这个老太太精气神很好,一头花发却已然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身穿九龙袍,头戴着珠帘玉冠,高高竖起鬓发,发根处插了一根暖玉打造的嵌珠发梳。 这也是个老太太。 元兴帝悲从中来,甩开穆初麟的手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到了床面前已经是跪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清了床上那人的面容之后,又重新低头,终是抑制不住,眼泪掉了来。 一国皇帝,九五至尊,跪在一个老太太的床前哭得泣不成声。 坐在床边的老太太抬起脚来踹了皇帝肩膀一脚,用力不大,皇帝连晃都没晃一。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喊道:“我都还没哭,你哭个什劲!” 穆初麟上前,从怀中掏了一柄匕首,恭敬地递给了老太太,唤道:“姑姑,东西带来了。” 老太太应了一声,接过了匕首,熟练地抽刀刃。银光乍现,元兴帝喊道:“姑姑——!” “喊谁啊?”老太太笑话他,“没所谓,过会两个都要喊了。” “陛。”穆初麟跟着跪在了地上,手扶住皇帝的肩膀 ,“这是姑姑的决定。” 元兴帝不应声,眼泪流得有多快己都不知道了。 老太太放了匕首,道:“景安,你在害怕?” 元兴帝点了点头。 老太太温和地笑道:“有什怕的?” “怕见不到姑姑了。”元兴帝低声道。 老太太望着床上的那个人,叹息道:“是啊,我也怕见不到你姑姑了。” 元兴帝没有应声。 她转过头来,对着元兴帝道:“景安,她从前没有一点不放心你,从把帝位传给你,到把兵权交给你,到你亲政,都没有一点不放心的。她走了,你也不会让她不放心的,对不对。” 分卷阅读2 “……是。” 她转头看向穆初麟,道:“阿麟。” “姑姑。” 穆初麟低着头。 “等会记得把陛扶去。”她缓缓地摩挲着手上的匕首,“还有,买贡品的时候我要城东那老头做的糖酥。” 她说完这话,又怅然若失:“哦哟,已经不是老头了……应该是他的孙子了。味道应该没差吧。” “是!侄省得。” “走吧……”老太太长长地呼一气。 穆初麟扶着元兴帝,有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上面一样地了未央宫。 一脚踏朱红色的门槛前,穆初麟隐隐约约听到姑姑苍老的声音: “章……我来了……” 穆初麟也压抑不住,与元兴帝抱头痛哭声。 元兴三十五年 元兴女帝戚章驾崩,淮北侯穆以安陪葬于昭陵。 史官开始马不停蹄地修缮元兴女帝和淮北侯的大小事迹,呈上给元兴帝阅览的时候,元兴帝一声叹息,留书曰: “巾帼” 第2章 坤宁宫 延和二十年 祁京 大殷皇宫 坤宁宫外面无数宫女进进,进殿的手上端着刚打来的热水,殿的端着一盆盆血水,一块带血的白色毛巾掉在了地上,后面跟着的宫女快速蹲来把毛巾捡起来往己怀里的盆中一扔,继续加快脚步去端一盆水。 一个嬷嬷掀开遮得严严实实的帘子,冲着殿外面大喊:“太医!太医来了没——” “苏嬷嬷!已经遣人去请了!”一个宫女端着水路过的时候答道,脚步子依然没有停。 苏嬷嬷急得直跳脚:“这久了!这久了!” 她又扒住一个宫女的手臂,强行把人从端水的队伍中拽了来,吼道:“请陛了吗?!请陛了吗?!” “啊……”小宫女被她这幅模样吓到了,说话都结结地:“嬷嬷,陛、陛还在长乐宫啊……” 长乐宫?! 苏嬷嬷险些背过气去。 “嬷嬷!”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冲进来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接跪在了地上,嘴上还不忘道:“嬷嬷,太子殿、太子殿……殁了……” 苏嬷嬷脚一软,也跟着跪坐在地上,无声地哭嚎道:“怎办、怎办啊……” “太医、太医都在长乐宫跪着……过不来啊!”小太监世良上气不接气地道,“贵妃娘娘还挺得住吗?!” 苏嬷嬷老泪纵横:“没力气了!脸煞白煞白的!两个时辰了头都没见来!” “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嬷嬷!您快给拿个主意啊!”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苏嬷嬷喃喃地道,一双老眼浑浊无神地盯着前方地大门,膝盖被莫大的恐慌压弯了,小腿肚包打颤打得厉害。 突然,苏嬷嬷猛地往前跨了几步,紧紧地扣住世良的肩膀,指甲都陷入了他的衣服里面。她声音颤抖地道:“去、去拿娘娘的腰牌,请穆国公夫人进宫!快!去请穆国公夫人进宫——” “穆、穆国公夫人?!”世良大惊。 “去啊! 快去啊!”苏嬷嬷撕心裂肺地吼道。 “是、是!”世良恍然大悟,面露喜色,“我这就去!这就去!” 如果是穆国公夫人来的话,就、就以放一半的心了! 有穆国公夫人在,娘娘定平安诞皇子的! 世良喜极而泣,涕泪瞬间就来了,赶忙转了腿往皇宫门的方向快速跑去。 还不待世良跑到坤宁宫门外,便看到一众宫女拥护着一个挺着大肚、怀着身孕的贵妇人快步走了进来。那夫人长相温柔人,眉宇间带着勃勃英气,虽已身怀有孕,脚步依然健硕飞快,柳眉紧缩,扶着家侍女的手一步就跨进了坤宁宫门朱红色的高槛。让人不由担心的是,她的左手臂上面捆着一圈一圈的白绫! 世良失声道:“国公夫人——!” 来人正是穆国公夫人秦榛。 穆国公夫人看见他眼前一亮,抓住他的手臂问道:“贵妃何在?!” “我立刻带您去!我立刻带您去!” “好!快走!” “夫人仔细脚!” 穆国公夫人神色肃穆,紧紧抿着唇,一脚跨进坤宁宫主殿,脚步如飞,走得太急,竟都甩开了侍女扶持的手。苏嬷嬷见到来人也是心大舒气,赶忙迎了上去,眼泪又一次抑制不住:“夫人——” 穆国公夫人声音不似他那般慌张,格外镇定:“苏嬷嬷……莫担心,我已经遣人去请陛来了。” “夫人、夫人啊……”苏嬷嬷语无伦次地道。 穆国公夫人叹了气,道:“但……太子薨逝……陛怕是不大会过来的。” 苏嬷嬷泪水一子忘了流,一个心地往嗓子眼上蹦:“那贵妃、贵妃她……!夫人!娘娘真等不得了!” 穆国公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凝视了己手臂上面的白绫一眼,道:“我在。我先进去!” 苏嬷嬷只得点头应好,小心帮穆国公夫人掀开了内寝殿的帘子,露了里面的一片狼藉。 鲜血染红了被褥,一个妇人满头大汗地躺在床榻上,乌黑的长发紧紧贴着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枕头已经湿透了,她纤细的手臂死死地拽住头顶上的纱幔,白玉般的手臂上面爬满了狰狞的青筋与豆大的汗水,就连那纱幔也已经被扯掉了一半,勉勉强强挂着。三个接生婆婆陪在床尾,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手都在哆嗦,只会大喊:“娘娘!用力!”“娘娘!撑住!” 整个屋子内血腥味甚是浓重。 穆国公夫人身怀有孕,对气味更加敏感,方一进入内室就有些受不住,险些被熏得眼前一黑就险些这倒去!苏嬷嬷忙从后面抱住了她,道:“夫人、夫人保住身体……您还身子重着呢!” 穆国公夫人靠着她的胸慢慢重新站直,大喘息了几,道:“我没事!” 她深吸一气,快步走到床前,抓住贵妃指尖泛白的手,喊道:“娘娘!” “阿榛!”贵妃痛得直接喊破了声音。 穆国公夫人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巾帮她擦拭着头上的汗水,柔声道:“宽心、你且宽心!我来了……我来了……我陪着你……” “啊——” 回应她的只有贵妃撕心裂肺的喊声。 穆国公夫人膝已经育有三子,然知道这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现没有太医,谁也不清楚贵妃的身体撑到什时候,穆国公夫人只按照己的经验去摸了摸贵妃的肚子,小声问稳婆:“贵妃如何?!” 稳婆已经有不吓哭了:“回、回国公夫人,贵妃娘娘身体虚弱,方又受了惊吓,一时间心血翻涌,力气使不上来!只怕是有些难熬!” 穆国公夫人松了气,赶忙安慰贵妃,道:“胎位不正、大血都没撞上,就只是你没劲罢了!我早跟你说过,不成天躺着!” 贵妃捏了她的手心一,胸起伏剧烈,喘息不止。 穆国公夫人捏住了她两只手,艰难地俯身在她的耳边道:“听我说,娘娘,无论长乐宫了什事情,无论那位给你扣了多帽子、泼了多脏水,眼,你只有这个孩子了!无论将来谁来发难,也只有你保住他和你的性命了!” 贵妃泪水混杂着汗水一流了来:“不是我……我真的、真的……没有做过……” “我知道!”穆国公夫人沉沉地道,“我知道!” “阿榛……” “你想说什?” “这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我和他的……孩子啊……” “知道,”穆国公夫人神色严肃,听着这话眼眶也不禁红透了,勉强开着玩笑道:“我答应过你的!指腹为婚!我肚子里这个还等着嫁皇子呢!” 贵妃断断续续呼一气,一双明眸中噙着泪水,艰难地勾一丝笑容:“是不是……皇子……还不一定呢!” “所以用把力气!早点让我看看!” 贵妃却已经是气多进气:“好……” 穆国公夫人重新抓了一她的手,道:“别怕,娘娘……来!再来一次!” 贵妃很听她的话,深吸了一气,抓紧了她的手,指甲甚至陷入了肉里,撕裂血丝。穆国公夫人仿佛感受不到痛,只是用力大喊:“娘娘!” “啊——!!!” 分卷阅读3 长乐宫 延和帝黑着一张脸坐在长乐宫主殿,看着己身前乌压压跪着的太医院的太医,一言不发。他张了张,正想说些什的时候,门又来了坤宁宫派来的小太监不要命的喊声,总管太监李德死命拦着小太监不让他冲撞天子,还是让他的声音在整个死寂的长乐宫主殿如鬼魂嘶吼般缠绕着:“陛!陛!贵妃娘娘不行了!请陛开恩!请陛开恩!” 延和帝终是压抑不住怒气,直接抄起面前的茶盏砸了过去—— 上好的白玉茶盏碎成了几半,尖锐地划过当首跪着的太医院正的脸颊,鲜血顿时涌了来,院正却不敢喊一声痛、也不敢去擦拭顺着脸颊落的鲜血。 “陛、陛!” 又是一个小太监冲了过来,李德拦一个已是勉强,根本拦不住第二个,还是让他进了殿,在离殿门不远的地方跪了来,叩首道:“贵妃娘娘诞一位小公主——!” 延和帝脸色越发难看了,又摔了一个茶盏,吓得那群本来想喊恭喜的太医更加噤若寒蝉。 长乐宫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半晌后,延和帝终于开了:“贵妃如何了?” “娘娘……血气亏损严重,现昏过去了……” 延和帝揉了揉眉心,道:“遣一个太医过去瞧!省得她再派人来请!吵人!” “是,陛!”太医齐声应道,跪在队伍最末端的章太医悄悄退了长乐宫,跟着急得直跳脚的小太监一起快步赶去了坤宁宫。 延和帝不住地揉着己的眉心,关切地问身旁的宫女:“皇后如何了?” 大宫女跪在了地上,眼中泪道:“陛,娘娘伤心过度,现还在内寝殿昏睡着。” 延和帝终究是抑制不住悲声,掩面痛哭起来。 众太医齐声道:“陛节哀——” 门外传来喜讯的那个小太监还跪着,却感觉浑身上一片冰冷。 别说是皇帝己,就是他这个小太监都不知道该说什好。 太子刚刚薨逝,贵妃刚刚诞小帝姬。 该说这是喜?还是悲? 就在这时,总管太监急急忙忙走了进来,恭声道:“陛,穆国公求见。” 延和帝一愣:“他怎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回禀陛,穆国公夫人提了贵妃娘娘的帖子进了后宫,现正在坤宁宫。” 延和帝更头疼了。 “宣吧……” 长乐宫主殿,走上了一个身着深紫色武将官袍的中年男人,长年累月的沙场生涯将他的五官磨砺得有些尖锐,官袍却将他的气势收敛了不。他轻扫了周围一圈跪着的太医,然后躬身行礼道:“陛!臣前来请罪!” 延和帝见着他,虽然现在着实没多心情应付,但好歹小一起长大,情分还在、信任尚存,此刻遭逢大变,也多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穆国公何罪之有?!” “内子擅闯入贵妃娘娘寝宫,惊扰了贵妃娘娘和公主。内子已手覆白绫,听凭陛发落。” 延和帝一惊:“国公夫人尚且怀着身孕!朕又岂会怪罪!” “宫有宫规,请陛降罪!” 延和帝不 想计较穆国公这位胆大包天的夫人究竟做了什了不得的大事,他眼是真的没那个心思去处理这些烦心事,只得敷衍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罚国公夫人为太子诵经一月吧。穆国公以带夫人回去了,朕要去看看皇后……和太子。” 说罢,就起身想要离开至内寝殿去。 一众太医跪着给皇帝挪开了一条道。 穆国公突然喊道:“陛!” “够了!”延和帝一拂袖:“你还想怎样?!太子方才薨逝!皇后昏睡不醒!朕已经心急如焚、心如死灰了!穆国公你还嫌朕不够心烦的吗?!”说着就一脚踹翻了放在主殿座椅旁的灯架。 穆国公眉头紧锁,抱拳道:“陛息怒!太子薨逝是国之痛殇、社稷之哀。然则此事尚未查清,稚子何辜!臣念及小公主和贵妃娘娘,想求陛为公主赐名!” 很古怪的是,一国公主的名字,竟然要一个外臣来求皇帝己给取! 延和帝眼底升起浓浓的厌恶。 他阴测测地道:“国公知道,太子是为何薨逝的?!” “……”穆国公没有应话,他身旁跪着的一众太医抖得越发厉害了。 “毒!谁有那大的胆子敢给一国太子毒!”延和帝又走到座椅的另一边,踹翻了另一边的灯架。 “饭食是贵妃派人送来的!是贵妃亲手制作的!宫宴上面所有人都看着啊!”延和帝怒道,“朕的太子、大殷的储君!没了!被人毒杀了!” “孩子、孩子……”延和帝的眼泪夺眶而:“太子才岁!他也是孩子!他又何辜?!” “……”穆国公垂眼眸,没有再说话。 延和帝仰起头颅来,深深地吸了一气,拂袖离去,只留一句轻飘飘带着无穷恨意的话:“让礼部拿一个名字,再随便拟一个封号吧。” “……是,陛。” “穆国公,你且去吧,带着夫人走吧。” “……是。” 延和二十年五月,太子薨逝,皇后一病不起,终日郁郁寡欢。 月,贵妃陆氏诞一女,礼部为其拟名,取为章,封号昭平,便是大殷的公主。 贵妃诞帝姬后不久,便香消玉殒。昭平公主虽养于皇后膝,却仍住坤宁宫。 内务府受延和帝之命查找毒杀太子的真凶,查来查去,这罪魁祸首没在宫中找到,又移交了大理寺,最终查到了贵妃母家的头上。 延和帝的皇后乃是一位平民女子,家世并不显赫,是救年征战北燕时的延和帝的一个民间女子,一见倾心,立为皇后。延和帝登基之后,迫于形势,又册封合阳陆氏长女为贵妃,入主坤宁宫。 延和帝登基二十年,却依然子息单薄,皇后不好生养,年前方诞这个小太子。 好巧不巧的是,不过年,贵妃也怀孕了。 一个平民之女的孩子,与一个世家身的小姐的孩子,孰高孰低,在皇帝眼中或许没有什了,但在不世家眼中就早有了决断。 太子薨逝之后,延和帝令合阳陆氏满门抄斩,厚葬太子。 而贵妃只是草草入殓,背负着毒杀太子的罪名,褫夺封号,不得入葬皇陵。 在闺中好友穆国公夫人秦榛的秘密张罗,贵妃好歹葬回了故土合阳,得与家人黄泉团聚。 秦榛始终惦记着贵妃临死前的那句:“不是我。” 但人走茶凉,也没有人会在意当年的真相。只是她始终记得看着贵妃交到己怀里的哭嚎着的婴,一时悲从中来。 蹊跷的是,昭平公主之后,皇室再无新丁添。纵使延和帝后宫美人如春日繁花盛开,但他依旧苦苦地守着一病不起的皇后,也说的上是个情种。 延和二十年七月,穆国公夫人秦榛诞一女,成了穆国公府唯一的女娃子,穆国公为其取名“穆以安”。 时间悄然流转,一走,就是十七年之久。 第3章 人间仙子与混世鬩王 延和三十七年 祁京 朱雀大街 “啪!” 说书的一拍惊堂木,声音响亮,酒肆门卖包子的小贩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包子给掉地上落了灰,他忙给客人陪笑,又添了两个包子做补偿。带客人走后,小贩从笼屉面抽一把竹编的小椅子,捡起掉在地上的包子,“呼呼”吹了两气,用袖子擦了擦灰,左脚往右大腿上一横,一抖一抖地听着说书的瞎吵吵。 “……只见国公爷抽怀中青玄宝剑,圆目一睁,瞪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北燕贼子,气沉丹田:‘呔!尔等小肖!岂敢在我泱泱大殷边界作乱!’那北燕人顿时被吓得肝胆俱裂,直挺挺从马背上摔了来!啪!就这屁滚尿流了跑了!” “好!好!”台听书的都齐声叫着好。 小贩聚精会神地盯着听,屁股面的小竹板凳却微微震动起来,小贩抬头往街上望了望,一队人马正向这边过来!马蹄踏在青石板街上,激起粒粒灰尘。小贩忙搬着小板凳往街边靠,只听见那队人马奔过他眼前的时候后面的一个侍卫的喊声: “小姐!小姐!您慢点!” 小贩这才惊魂未定地晓得,为首骑马的那个居然是个姑娘! 人马过后,他隔壁买菜的大娘又重新慢条斯理地整理她鲜嫩的大白菜,小贩好奇地凑了过去:“大娘!方才那是哪个贵人啊?” 大娘叹了气:“混世鬩王回来咯!” “哦!”小贩顿时心明白了,砸砸嘴。 大娘又道:“昭平公主知道吗?” 小贩嬉笑着点头:“城东有公主府!晓得晓得!公主是个大善人啊!” 分卷阅读4 大娘疑道:“小兄弟是才到祁京?” “大娘,去年淮江发水,我家的田和牛都给冲跑了!这才跑来祁京。刚到祁京就是在公主府领了白粥,我那怀了身孕的娘子才有力气给我生了大胖小子呢!” “是!是!”大娘笑得脸上的肉都叠在一起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咧得老大:“咱公主是活菩萨啊!这不前两天还跑去城外的白马寺替咱祈福呢!” “是!是!公主岁纳永康!公主心想事成!” 大娘跟着一起笑开了,笑着笑着,不由地乐极生悲起来:“哦哟,只是不知道这混世鬩王打哪来的消息,公主天方才回城,这鬩头也跟着回来了!” “呃……”小贩微愣,“大娘,这混世鬩王……又是啥来头?” 大娘没理他,因是来了客人,她又忙着应付客人去了。 城东,昭平公主府 一架马车缓缓停在了公主府的大门前,马夫翻身马,从车前搬来了阶梯,马车里的侍女先一步掀起了车厢掀起车帘,小心地扶着一个女子走了来。 昭平公主是当皇帝唯一的血脉,百姓之间只晓得这位虽是个金枝玉叶,却不似寻常的枝寻常的叶,竟还未成婚就从皇宫里面搬了来,请了圣旨,建了公主府。而权贵之间流传着这位公主生母的种种事迹,将她定了个“不仅是罪妃之子,还不得宠”的乌糟名号,不过好歹人也是正统的皇室公主,现如独独的皇室血脉,这些话也不好得拿到明面上来说道。 昭平公主戚章生得似其母亲,眉如弯柳,丹凤眼生妩媚的情味,明眸如星,白皙的脖颈左侧留了一点黑痣。昭平公主穿着打扮不似寻常人眼中的皇家公主,甚至比起一些阔绰的大家小姐都还要寒酸……不是,朴素几分。天也就只是一身淡蓝色的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轻纱外披,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步摇轻轻挽起,没有耳饰与其他繁琐的珠钗翠环。就这简单的装束,也压抑不住她骨子里面的矜贵气质。饱读圣贤史书,反倒是压了这位公主妩媚的面相几分,平添淡雅与沉静。 “公主,小心脚。”她的贴身侍女玉璇扶着她的手臂,带着她了马车。 戚章笑着颔首,了马车又转向马夫,道:“有劳了老张。” 马夫老实地挠着头,憨厚地笑道:“公主折煞奴才了!” 戚章问玉璇:“苏嬷嬷呢?” 玉璇道:“陛又差人送了不衣料首饰头面的过来了,请了老长一份礼单,苏嬷嬷忙着在后头库房里头打理着呢。” 戚章眼中有些漠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送就送吧,让苏嬷嬷也不必折腾,左右都是在库房里面积灰,多也没差的。” 玉璇小声道:“公主……李德公公前些日子暗中递了消息过来,说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只盼公主进宫,探望陛一二。” “不去,挑他送的礼物再给他送回去就以了。” “公主……御史台台谏已经上了不奏疏批评公主不孝呢。” 戚章冷冷地道:“不孝就不孝吧,还吃了我不成?” “李德公公还说,陛看了这些奏疏,发了好大的火。” 戚章提起裙摆,慢慢走 上了己府门的台阶,道:“他如何,与我无关。倒是……我记得,过两日是穆伯伯大寿了?” 玉璇也不想再惹公主伤心,忙迎合道:“是呢!大夫人早早给咱送来了请帖,还说只盼公主那日早些过去呢!” 戚章眼底升起了真诚的笑意,一边往府里面走一边道:“我得去好好挑一件寿礼。” 玉璇应:“是。” 戚章半只脚还没进府门,只听见公主府门前的街道上面响了起马蹄声,她还来不及回头,就只听见街上面传来一个大嗓门: “章——!!!” “章——!!!你等一!!!” “……”戚章良好的涵养让她不至于现在吼回去一句:“别吵吵!” 玉璇先一个没忍住笑道:“公主,我看是穆老幺来了。” 戚章无奈敲了敲眉心,对着马夫道:“老张,待会给赤瑕喂点好吃的,我听穆老幺声音来的那快,赤瑕天怕是累着了。” 马夫道:“是!公主。” 赤瑕,是穆老幺□□汗血宝马是也。 玉璇道:“穆老幺天城了?” 戚章道:“说是想去接我,我耐不住她叽里咕噜的一通念叨,就先一步逃回来了。” 玉璇恍然大悟:“难怪个公主起得早。” “耐不住耐不住,不还是被她追着了?”戚章歪着头,无奈地笑着。 马蹄声越来越近,戚章深呼吸了好几次,脑子飞速旋转应该给混世鬩王个什理由搪过去。 还不待戚章有所反应,马蹄声就没了,像是拐了个弯,然后就消失了。 玉璇一愣:“怎?” 戚章长长地呼一气:“救兵来了。” 果不其然,很快隔壁府衙就来了个公子,一身月白色的圆领衣袍,显然是一副在家中休沐的闲适打扮,那公子生得十分俊俏,方加冠的年眉宇间英气逼人,长年累月操持家事,竟也多了经事人的沉稳。公子跑了几步,到公主府的楼阶抱拳行礼,道: “小妹年顽劣,惊扰公主了。” 戚章揶揄地笑道:“穆三哥这回是怎制服老幺的?” 昭平公主府的隔壁邻居然也不是寻常百姓或小门小,乃是当第一武将门——穆国公府是也。 穆国公膝三子一女。前年穆国公年岁已大、上交帅印、不问军中事之后,大公子穆以晨父业子继,如已经封了三品将军,常年驻守在淮江与北燕接壤的边境。穆家老二穆以轩前几年进士上榜,调去了西边的益州做个郡太守。穆国公夫人过世后,偌大的穆国公府与穆家宗族的大小事便交给了三公子穆以宁打理。 于是来公主府赔罪的,然也是穆以宁。 问起家混世鬩王名号震惊全京城的老幺,穆以宁也不禁黑了脸,坏坏地勾起一边唇角,笑道:“公主,我家二哥回来了。” 戚章“哦”的一声悟得明明白白。 她眼前仿佛现了这样的一副奇美画面: 穆老幺被穆二哥握着小腿一个翻身直接扛在了肩膀上面,怜穆老幺劲哀嚎,穆二哥就故意故意挑着楼梯爬,不走回廊,就冲 着三进三的院子的天井一个劲的上楼梯、楼梯、上楼梯、楼梯,活生生把穆老幺颠吐了! 戚章倒抽一凉气。 只听穆以宁慢条斯理地继续道:“不过公主放心,父亲大寿将至,个一大早,大哥也回来了。” 戚章:“……” 她眼前的画面继续延续了去: 怜穆老幺刚一吐完,就被大哥直挺挺地按在地上跪着,穆大哥专心致志地擦拭着己手中历经无数沙场沾染无数敌人鲜血的□□,枪杆子敲击着地面,发声响。只闻穆大哥阴里阴气地来一句:“老幺,上哪打马去了?” 戚章都打了个激灵。 这特是放心的吗?! 穆以宁礼数周全地告辞了。 戚章抓着玉璇的手,道:“玉璇。” “公主?” “让人看着点墙头,她要是过来了,当心着她从墙头上摔来。” “……” “吩咐厨房,天不用做得太素,多做点好吃的。” “公主,需要请太医吗?” “……不、不用。”戚章面部有些抽搐,“她没脸见太医。” 玉璇仰头望天。 原来,穆老幺还是有脸的家伙吗? 戚章特意吩咐人折腾午膳,己端着一卷书做到了公主府墙头面的一处凉亭中,就着玉璇刚泡好的茶,以说得上是十分惬意。这面墙朝北那面是公主府,朝南那面,正是穆国公家老幺的闺房。 ……十分方便翻墙头。 “呜呜呜,呜呜呜……” 戚章看着小火炉上面的茶壶微微冒着白气,耳朵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心了然:“哟,该过来了。” 戚章放书卷,道:“玉璇,吩咐他备膳吧。” “是,公主。”玉璇行礼之后就退了凉亭。 戚章杵着颚,好整以暇地盯着墙头看。 “诶哟!” 饶是五六个侍卫在墙边严阵以待,还是让穆老幺啃了一嘴的青青草地。 “穆小姐!” “穆小姐!” 分卷阅读5 侍卫也不敢上前把人扶起来,毕竟是大家小姐,这传去…… 地上那个也没打算让他扶,己破罐子破摔在地上又滚了一圈方才爬起来,十分看不来方才被家亲哥虐得七荤八素又狠摔一跤的模样,生龙活虎地蹦哒到戚章面前,直接两掌就往戚章的石桌上面呼噜上去:“章!” 戚章看着她的脸,愣了半天,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眼前的这个姑娘吧,生得十分俊俏爱,皮肤白皙,气鼓鼓的腮帮子像松鼠一样隆了起来,眼睛生得特别大,小眼珠子一瞪,活像条小金鱼!看哪都觉得爱得不行了,让人总想把她的小脸瓜子掐水来,戚章也是格外手痒痒。 这张小脸瓜子,现如鼻子边裹了一圈草,红唇上还沾着泥。 发髻也歪了,歪的角度十分诡异。 这正是穆国公家的老幺,穆以安。 戚章这边还没笑完,穆以安就已经羞得脸都红透了,跺着脚怒道:“章!!!” “好好好,我……我不笑、不行啊哈哈哈!” 穆以安委屈地一屁股蹲坐在了戚章对面的石板凳上面,小嘴耷拉着,大眼睛还想方设法挤几滴豆大的眼泪来,怪里怪气地道:“只怜我一心一意觉着你那马车太颠,想着我帮你驾车你会更稳当些……有人陪你说话的话回来路上也不至于闷得慌……”说着说着,还哽咽地抽泣两声,“我早饭都没吃,地冲到白马寺,连你人影都见不着……呜呜,我、我、我哪知道大哥早回来!城门就被他逮着了!我就只赶紧跑回来……哪想到刚一转头就见到你的马车……呜呜呜,你还不等我……让我避避那煞神都好啊!” 她说得真心诚意真情实感真真切切,戚章越听越心疼,心晓得这丫头就是在胡说八道夸大其词,但还是耐不住给她委屈受,赶紧屁股挪了窝,坐得离她更近一些,从怀中掏己的手绢,小心地帮她擦着眼泪和泥,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我、我错了还不成?给你赔罪啊……别哭了,哭得我都心疼了!” 穆以安把脸贴着她拿手绢的手一个劲地蹭,一耸一耸地抽噎着,那小模样,委屈死了! 戚章急得头都冒汗了:“乖、乖以安,我已经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了,午膳传好了,既没吃早饭,午膳要多用一些!” “饭?!在哪?!” 穆以安顿时活了,豆大的眼泪淌一半果断回了眼眶里头,肩膀也不锁着了,背挺得老直,一个劲的伸长脖子,头处转着,鼻子高高扬起到处嗅着香味。 戚章:“……”一把把己的手帕摔在了石桌上。 “有肉吗?是鸡肉还是羊肉?!我想吃鸡肉,羊肉太膻了!不要煮汤,把我二哥从益州带过来的那辣子泼上!” 穆以安己说着说着都开始流水了。 戚章木着脸站了起来,失了魂一样慢慢往膳厅挪,穆以安拽着她的衣袖:“章章!吃什呀!” 戚章停脚步,转过去看着穆以安,活像看见了一只伸着头“哈哈”喘气、眼睛放光等着开饭的大狗子,冷冷地道: “全素盛宴!” “什?!” 穆以安又蔫了。 还是死死地拽着戚章的衣袖不放手,十分无力地跟在她身后碎碎念: “章啊……你怎那对我!” “章啊……我早追你追得那苦!” “章啊……我的好章啊……” 戚章终究是憋不住板正的脸,己都没有意识到地笑了起来,眼中流露无奈与宠溺。 第4章 小小的穆老幺 穆家老幺,大名穆以安,京城人送外号“混世大鬩王”。 穆国公当年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个唯一的小女。穆家三兄弟团团围着看襁褓里的妹妹的时候,却是晓不得这个小娃娃已经定了亲。 按这道理来说,家里有个妹妹,就像藏着个宝。若是爹娘还不待哥哥好好把玩这个掌上明珠就早早得帮别人家定了来,这帮猴崽子然是不得要上门打闹挤兑一番。这亲事定得古怪,她几个哥哥头凑头嘀咕了一番,觉得己还是保住小命,莫去招惹人家。 原因无他,他娘当年脑子一热,亲事是跟贵妃娘娘谈的。 还是个指腹为婚的赌博游戏。 穆家大哥因此时常教导弟弟赌博伤身。 原先两个娘都只是当玩笑一样开,哪知道贵妃突然戴罪而死,延和帝也不大待见这个孩子,玩笑竟有隐隐成真的感觉了。 穆家二哥因此时常教导弟弟玩笑不乱开。 又是谁料到,两个娘都生了女娃子。 穆家三哥实在找不到什理由去教导嗷嗷待哺的小妹。 穆以安就这流着哈喇子,一掌拍在了她三哥的俊脸上。 戚章小在宫中长大,宫廷礼仪、吃穿用度、作息早晚全都是被宫中老嬷嬷一手调教来的。贵妃娘娘当年留给公主的苏嬷嬷去长乐宫中跪了两天,方请来了皇后的一朝恩赐:准许穆国公夫人携小女穆以安时常进宫来探望探望昭平公主。 延和帝不喜这个姑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 穆家虽有兵权在身,但一心一意去扶持一个注定不会有什息的公主,也是被京城一众权贵笑话了不时候。 穆国公家里面却从来不大在乎这个。穆国公当年陪着延和帝多次抗击北燕来袭,救驾几番,跟延和帝是命过命的兄弟交情。除了皇后的话之外,也就穆国公说的延和帝听进去几分。当年太子薨逝,延和帝召了穆国公进宫陪着哭了一夜、喝了一夜。穆国公苦婆心,穆国公夫人求得真切,方才让昭平公主在宫中活得轻松些许。 于是穆以安从小叫得上朋友的,也怕是只有昭平公主戚章了。 武将家的家风本就没有祁京城其他大世家那娇情做作。春季赏花,这家办个桃花宴,那家办个樱花宴,又来一家办个梨花宴,一众权贵硬生生养饱了京城大小的衣衫首饰铺子。穆国公夫人生前没带穆以安往那些香粉堆里面凑挤,夫人走后,家里一众大老爷心心念念想给穆以安找个龄大小的玩伴,省得一帮大老爷围着女娃子转总有点不成样子,于是托着穆国公夫人生前好友高家夫人带着方才九岁的穆以安去参加了一次京城大家小姐的泛舟游园会。 这游园会设在祁京 以西的太池里头,包了七八船画舫,莺莺燕燕在上面品茶、作诗、弹琴。太池上顿时香风环绕,一副春景。 高家夫人一直带着穆以安处逛着,穆以安也一直僵着脸陪着笑——她娘交代了,见到生人要笑着,才说得上有礼貌,才是个爱的小孩——她娘没告诉她,原来这个世界上生人那多。 仗着穆国公府小姐的身份,穆以安见到了不达官贵人的家眷,也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友好与亲切之外,还有鄙夷、傲慢与不屑。 穆家将这个姑娘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她的舒适圈只有穆家一众兄弟爹娘,还有就是坤宁宫中比她稍大的、还总不愿意承认是她媳妇的昭平公主戚章。 那一场什泛舟宴来,穆以安就已经晕了船,一个人躲在船尾吐了来。 高夫人见小姑娘脸色苍白,也给吓了一跳,赶紧带着穆以安告辞离开,又急急忙忙叫了在岸边等着的家子上来接穆以安,己先去把礼数做周全了找主人家辞去。 穆以安就这蹲在船尾吐,后来一个年过来给她端了杯茶,对她道:“吐来会好受一些,再漱漱。” 她转头望去,那年学着她的样子蹲在她身旁,手上端着茶杯,身上穿着蓝色的劲装,估计是骑马过来的,头发只用了布条裹成了马尾,十分精练。他的眉眼生得很是柔和,虽是一身打马装束,但周身流转着书卷气。 穆以安从小在家中就看着家里男人都一个个喊打喊杀的,哪怕后来她二哥去认真读书考科举,她也没大觉得二哥文雅了些许。 “以安!以安!” 她听到她二哥的声音,很急切,似乎是赶着上船处寻她。 一帮莺莺燕燕此起彼伏地喊着“穆二公子”。 穆以安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想找二哥,从船尾走到船头,奈何穆以轩跑的速度太快了,己在一楼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又往二楼跑了过去。穆以安没找到人,只去问坐在船头的燕燕:“姐姐见到我二哥了?” 说着都快哭来了。 燕燕就只是用团扇捂着鼻子和嘴,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怕被穆以安才吐完的嘴亲上一。 见没人理她,穆以安只得耷拉着小脸又往船尾跑,那个年一直跟着她一起跑,几次想喊她,但穆以安根本没心情听他说话。 穆以安才九岁,小短腿一个劲地跑,已经是气喘吁吁,谁知道转身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被什东西绊了一,打了个旋,一闷头往湖里面就栽了进去。 燕燕尖叫着跑开,生怕水花溅到她新做的衣裙上。 那年大喊:“以安!”话音刚落就先一步跳水去救人去了。 她二哥终于听见了声音,直接从二楼跳了来,甩开那一众莺莺,跟着跳水去。两个年把浑身湿透的穆以安捞了起来,穆以安咳着水,一小团地缩在二哥怀里面。画舫上的侍卫小厮一个接着一个跳水去把两个公子哥捞了起来,上了另一船画舫上面。 高夫人在那船画舫上将三人拉了上来,急得直跺脚:“羽琛!以安怎样了?” 跟着穆以轩一起来的正是高夫人的独生子高羽琛。 穆以轩双手死死 地抱着妹妹,小心地给她拍着背,将呛着的水给咳干净了,穆以安迷迷糊糊喊了一声“二哥”,就昏过去了。 穆以轩一向话,此时更是怒气交加,不知道该说什,就只是浑身湿透地抱着样浑身湿透的妹妹。高羽琛道:“以安呛了几水,我在太池边遇到以轩,刚刚一起过来的。” 高夫人忙向穆以轩道歉,穆以轩只是对着高夫人鞠了一躬,已是行了重礼,然后又抱着妹妹不吭声了。 高羽琛道:“娘,以轩一向话,现在定是担心以安急了。我已经吩咐人快速往湖边走了,岸上也叫了郎中。” 高夫人拉着子的手,一个劲地喊“好”。 等着穆家兄妹平安到了家,折腾了一晚上,穆以安算是醒了,醒了就嚷嚷着要吃的,她三哥穆以宁就在厨房蹲了一晚上,至于她二哥没处发闷火,半夜叫了高羽琛又去喝酒了。 穆以安被三哥按着脑袋喝完了一大碗苦了吧唧的药,又叼了一块蜜饯。穆以宁帮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掖了掖被子,又继续去蹲厨房给她看着好吃的了。 穆以安乖巧地送着三哥了她的房间。 待穆以宁走了之后,穆以安吐了嘴里面的蜜饯,蜜饯掉在地上发闷响,她咬着被子哭了来。 她不想让哥哥担心,父亲在边关,大哥在城外操练京畿守备军,二哥要温书,三哥要管家。她要是嚎一嗓子,指不定穆家要震几。 分卷阅读6 她真的忍不住了。 僵笑了一天,又晕船吐了半天,最后还很干脆地掉到湖里面。 穆以安知道了什叫做心力交瘁。 她知道父亲和哥哥的良苦用心,她无数次闷在被子里面小声对着己说要乖、要懂事、不要给爹和哥哥添麻烦,最终换回来的结果也是己一个人闷在被子里面哭。 她当然听见了天京城小姐怎评价她的。 “野丫头。” “仗着己的家室罢了,看看她的装扮!” “脏死了!她竟还吐了!” “没见过世面!” 这些话像鬼魂一样绕着她的脑袋一直打转、一直打转没个休止。 穆以安努力克制着己不要大哭来,被子都被她咬得全是水。 眼泪打湿了枕头和被单,她哭着哭着睡着了。 穆以宁端着她喜欢吃的糖醋排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丫头两只手抓着被子,嘴还叼着被子边,小脸哭花了,鼻涕都流了来。 穆以宁将盘子放在了床头,小心将被子从她的鬩爪中解救来,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他捏着帕子坐在穆以安的床边,看着小妹一点优雅都没有的睡样,缓缓捏紧了双手,也跟着不争气地掉了一滴眼泪。 他只不过大了穆以安三岁,看着小妹受了欺负——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欺负,不由得想起母亲临终前对他三兄弟的告诫,想起了父亲去边关前嘱咐他三人好生照顾小妹,痛恨己的无为力。 穆以安睡得不太安慰,翻了个身子,又抬了脚,把刚刚被她蹂躏的被子一团卷起来,把己裹成了春卷,吧唧了嘴,又继续睡过去了。 穆以宁破涕为笑,端着糖醋排骨走了小妹的院子。 夜的宵夜有着落了。 第二天,穆国公府大门就停了一架马车,马车后跟着一众侍女小厮还有侍卫。看他的装束就知道,这架马车是从宫里来的! 穆以安倒在床上,嘴里面还叼着早她三哥破格给她安排的糖醋排骨,房门就被“碰”的一声打开了。 “以安!” 一个姑娘直接冲到了她床面前,后面还跟着她三哥。穆以安吓得把刚嚼好的肉吞了去。 那姑娘是个美人坯子,跟她一样大的年岁,整个人比她要沉静得太多了,此时慌里慌张的模样让穆以安差点不敢喊她:“章!” 整个大殷,怕是除了穆以安,也没人会唤昭平公主的闺名了。连皇帝都不会。 戚章方才跑得急了,现在还有些喘:“我从宫里带了太医过来!你怎回事?怎会掉水里?!晕船好些了吗?!”戚章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挨个打在穆以安面门上。 穆以安伸还沾着糖醋的食指,轻轻点了点戚章的额头:“章,你额头怎有伤……”她又看了看戚章的腿:“你刚才跑进来的时候,差点还摔倒了……” 戚章一愣,微微直起身子,对着身后跟着的人道:“你先去吧。” “是,公主。” 一众人退了去,穆以宁放了块干净的帕子在穆以安手上,端着她啃完的排骨盘子去了,还十分贴心地帮她俩带上了门。 “章,说话啊!” 戚章撇过头去,道:“我……早去长乐宫求皇后娘娘放我来的。” “你给皇后磕头了?!跪了多久?!” “……只是礼数而已。”戚章糊地道,“不过我请来了旨意,我在穆国公府住上一月!一月之后再回宫!” 穆以安本以为己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但看着戚章红了一块的额头,却怎都高兴不起来,一时间鼻头酸涩,昨日的委屈又涌上了心头,不敢在哥哥面前大放的悲声在戚章这里一股脑地全部给倒了来,油腻腻的手抱着戚章大哭了起来。 戚章松了气,还哭得这有劲,看来是好多了。 她没吃早饭,不过就这抱着穆以安听她大哭,心里面的安慰大过了空腹的不适。 两个九岁的小姑娘抱在一起,一个的手和鼻涕已经毁了另一个的精致衣袍,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一个乖乖地嚎,另一个乖乖地听。 穆以轩和穆以宁在门听到了妹妹的哭声,终于松了气。穆以轩道:“看来,也真的就昭平公主镇得住她了。” 穆以宁眉头紧锁:“二哥,以后京城的宴会还是不要让小妹去了。” 穆以轩颔首,又冷哼了一声。 他转向陪着昭平公主一起来的苏嬷嬷,道:“此番辛苦公主了,穆家在此多谢公主。” 苏嬷嬷和蔼地笑道:“他俩一起长大,早听说穆小姐了事,公主急得就去长乐宫跪着求皇后的旨意。虽说过程十分艰辛,好歹接来的一个月,两个人都开开心心的了。” 穆以轩和穆以宁又再一次行礼拜谢。 只听穆以轩冷哼一声:“宴会?哼!让他晓得什是宴会!大哥知道消息了吗?” 穆以宁颔首,道:“早给大哥送了信,送信的小厮回来吓得不轻,说是大哥已经气得拔剑想砍人了。” “好!让大哥准备宴会!小三,家里有钱吗?” 穆以宁露和他哥一样的不怀好意的笑容:“有!办一场宴会绰绰有余!” “好!办他!” 苏嬷嬷看着穆家这兄弟俩,心里面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三日后,从三品骠骑将军穆以晨请旨圣上,为犒劳京畿守备军,办了一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流水宴。 钱最后还是朝廷也跟着给了,穆家了大头的一部分。 一群将士载歌载舞,围着篝火大碗喝酒、大吃肉,菜肴顺着校场排二里地,火上架着三只羊烤着,炉子里温着酒!划拳、比武、大笑,不比那什花宴的差!还要更热闹些! 戚章一开始还不太在,后来看见穆以安迈着小短腿从火堆里面想要抽根火把来玩把穆家三个哥哥都吓得不轻了,才真正没忍住,跟着大家伙一起笑了来。 宴会中杵了两个小丫头,不是美人,而是两个小丫头。 两个小丫头一个是大家小姐,一个是当朝公主。 被哥哥看着不准喝酒,不准玩火,但跟着所有人击鼓传花、听着将士唱着家乡的歌谣,戚章常年在宫里面木愣愣的脸上也红润有了光彩。 至于穆以安? 肉吃 的太多,撑了,又去吐了。 戚章无奈,又跟着过去照顾她了。 第5章 牵红线 那日的泛舟游园会之后,穆家小姐不慎落水的消息就走遍了京城大家大、小门小,不人拿着当笑话一样取笑穆家女如何如何没有家教、如何如何丢尽了穆家的脸。越传越邪乎,越传越难听。甚至有传到国子监穆以轩耳朵里面的。 穆二哥当即一卷书本拍在了桌子上面,把夫子吓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穆二哥抽国子监墙壁上用来警醒学生以及辟邪祈福专用的铁剑,气势汹汹就要冲院门,被高羽琛拦腰抱着硬生生给拖了回来。 这流言传得飞快,得也飞快。 游园会第二日,又是一道新八卦传遍了大街小巷。 昭平公主暂住穆国公府一月。 紧跟着的是皇后的手谕作为凭证。 昭平公主代表着皇家,这幅作态是什个意思,有点心眼的人都琢磨个明白。 穆家小姐的流言就这被压去了。 穆以安长大之后想起这些,总觉得己格外的幸运,幸运到遇得上戚章那好的一个人,好到对她掏心挖肺。 她虽然带着公主的名号,上哪都是个说不上话的。父亲和嫡母都不待见她,京中权贵也没多是真心待她、愿意帮她的。与她相比,穆以安还算幸福在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用己年幼的肩膀,愿意默默帮穆以安撑住半边天。 穆以安有很多话连己的哥哥都不愿意讲,独独面对戚章,却总是说都说不完。 穆以安记忆中的那个月过得很快,快到家屋檐的春燕尚来不及筑完巢,快到己拉着戚章去定做的衣裙还没来排得上开工,快到她还没吃完酒楼的全部菜肴,宫里面就来了人接戚章回去。 来接她的是延和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 戚章表现得很从容,没有不舍,没有留恋,甚至不曾有悲伤或者高兴。礼数周全地点头谢过穆家众人这一月的照拂,又开说了几句赏赐的东西,在李德的搀扶上了马车,绣着繁复精致花纹的纱幔缓缓落,遮住了戚章的脸。 穆以安几次张想喊她,但都被三哥牢牢地握着手,不让她声。 而戚章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目视前方,从容不迫。 分卷阅读7 宫里的车架缓缓行走,连带着跟着戚章一来的苏嬷嬷、大宫女玉璇等人也一离开了。 马车在街道前拐了个弯,进入了已经清好无人的朱雀大街,方才开始加速,往大殷皇宫的方向驶去。 直到感觉到车速加快后,戚章才终于忍不住,佝偻着背,留了泪水。 她一直咬着唇,努力不让己的哭声传到外面让人听见。这是一件很丢皇家脸面的事情。 眼泪掉在了衣裙上,嘴唇被咬破流了血丝。 坐在马车前的李德微微侧头,手掀起了车帘的一角,看见小公主这幅模样,不由得也叹息了一声,道:“公主。” 蓦地听到有人的声音,戚章努力地把弯曲的脊背挺直,克制住眼泪不往掉,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声音哽咽:“本宫、本宫没事。” 李德摇摇头,道:“奴才的意思是,公主忍不住就哭来吧……这马蹄声大,老奴耳朵背,听不清。” 戚章微微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李德,一时忘了忍,又是一滴眼泪掉了来。 李德却是对着她微微闭眼颔首,就将车帘放了来。 李德看着面前高耸的朱红色宫门,不由叹了气。 这马车里面坐着的是陛眼唯一的女,大殷唯一的昭平公主。终究也是个才九岁的小孩,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让她总是习惯去忍耐。 忍耐笑、忍耐哭、忍耐不公、忍耐喜爱…… 若是贵妃娘娘还在世,定是不忍心看到小公主受这般大的委屈! 也不知道,一个才九岁就那忍的小女孩,将来会有个怎样的似锦前程。 想到这,李德打了个寒颤。 再怎有本事,她终究只是个公主,还是个不得宠的公主。 戚章走了之后,穆以安就更加闷闷不乐了。穆家三个哥哥凑在一起,修书一封递到了边关穆国公那里。家书夹杂在一堆大小军报之中,送到边关后又等了半个月穆国公才展信看到了内容。 信里面提到了穆以安连日来在京城的遭遇,也交代了戚章小住一月的消息,穆家三个哥哥吵了一个晚上得的结论是:想让小妹去边关跟着父亲,习武也好,打杂也好,学医也罢,总之就是不愿穆以安再待在京城被那些莫须有的是非云云给折腾了。 虽说想避开莺莺燕燕在京畿守备军内也做,但到底离京城也就二三十里,远不到哪里去;要是更有什风言风语传起来,谁都耐不住。边关虽然苦寒,但离着京城还是遥远上许多,消息也远没有那“通达”,更何况穆家女从小也不是不吃苦的,倒是比在京城更加在一些。 穆国公收到这封信之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心升起了对女的愧疚,尤其是对小女的心疼。穆国公夫人过世之后,他己常年驻守边关也不无远离丧妻悲痛的逃避,却忘了己身为人父的责任。 穆国公应了那封信,并亲修了一封长信给小女穆以安。 乎哥哥的意料,对于去边关跟着爹这一事,穆以安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收到父亲的来信之后,穆以安又抱着信哭了一晚。三个哥哥一声没吭,就这排排坐在她房门的阶梯上面。三个毫无 风骨的大老爷望了一个晚上的月亮,听着房门内小妹的哭声,直到哭声渐渐停了,穆家老大才携着三个弟弟抹了一把眼泪。 哭完了那一晚,第二天,三哥亲给穆以安收拾了行曩,领了个家中名叫陆骁的侍卫,陪她一起去边关。穆以安本想给戚章留一封信,但三哥没让。三哥说,昭平公主尚未及笈,宫一月已经是重重有违礼法,她现在给公主留信,只会平添麻烦。但穆以宁也答应了,说送她去边关的事情会找一个合适的时候递消息进宫,那个时候戚章就晓得了。 穆以安被说服了,但始终不明白,朋友多在家中住了一月有什不行的地方,想到戚章虽从不在她面前摆架子,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帝姬,便也不敢再想了。 哥哥执意相送,从家门送到了城门,从城门送到了京畿门,穆以安最后差点给几个哥哥跪了才请他送到直隶边上就赶紧回去了。警告大哥要以军中事务为重,告诫二哥要好好读书不要爽了高羽琛的约,威胁三哥再不回去就让老刘把母鸡窝搬到他的床榻上面。威逼利诱之,穆以安才拾起一片天边云彩,个哥哥告了别。 穆以安年纪小,这一路去边关,陆骁小心地护着她,也担心路上受了颠簸,刻意走慢了些。穆家从小便是不怕颠簸吃苦的,就只是怕吃亏罢了。一路上穆以安吃着过去,到了边关已然胖了三斤。 穆国公抱着肉乎乎的小女爱不释手,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年前大殷刚与北燕开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这场战成就了她大哥的军功,也成就了边关未来五六年的安稳光景。 这也是穆国公放心让小女过来的缘由。 穆以安就这在边关过了六年,六年中跟着陆骁一起习武、跟着军医学习草药医术、跟着爹学习领兵战术,总之就是将女孩该学的女工刺绣、琴棋书画全部都掉了个干净不剩,关键她己还乐在其中。十五岁的姑娘长开了不,个子窜得厉害,皮肤竟也要比军中人白皙不,不过每天灰头土脸的,也看不来有什差别。没穿过锦袍华缎,一身灰色的打马装裹小半月;没带过珠钗翠环,一头长发就高高竖起,十分干脆利落——据说她还想过直接把头发剃了,把她爹活活吓得蹲她营帐门两天,生怕她真的找人去剃了。 穆以安离家六年,也时常会往家里面递书信,偶尔夹杂了给戚章的信件,至于送不送、合不适合送,就全权交给三哥决断。 第六年,穆国公受圣旨回京述职,穆以安也就跟着一起回去了。 回去了才晓得,皇上这是要给她大哥穆以晨赐婚了。 翠微楼是祁京最受欢迎的一家酒楼,虽说规模不是最大的,但味道却也排上前三。楼中庭挑了空,二三楼雅间的客人也听见堂内说书、欣赏到舞蹈音乐,后堂更有一个小池子,里面养着白白胖胖的金鱼满池,讨一个吉利。 穆以安挑了二楼一间最角落的雅间坐着,几乎把翠微楼所有的肉类食物都点了一遍,蓦地才想起来这顿饭不只是她一个吃,想了想,撤了大半的肉,换成了大半的素菜,还特特挑了那人最爱吃的竹笋。小二应声,前去让后厨备菜,还给穆以安端来了一盘瓜子,供她无聊。 穆以安歪着脑袋翘着二郎腿坐在楼上一抖一抖地 看着面的小姐姐跳舞,唇角微微勾起,十分眼馋,己也抬起手来跟着瞎比划一通,觉甚美,不知道在她身后那人看来,始终不三不的。 “啪!” “诶哟!哪个不长眼的?!”穆以安脑袋上挨了一,顿时炸了毛,怒气冲冲地回头望去。 穆以宁右手的扇子一一地打在了己的左手手心上,好整以暇地笑着看老幺:“穆老幺。” 穆以安被亲哥吓到,险些直接翻挑空的中庭。 昨个回京,难得兄妹时隔多年再一次相见,他大哥摸了摸她的头顶,二哥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哥比划了一她的个子。 眼珠子咕噜一转,穆以安赶忙陪笑道:“三、三哥啊……你怎过来了……” 她三哥摇着扇子,道:“羽琛哥昨天回京,我做个东给他接风洗尘。” “羽琛哥回京了?!他不是之前调去益州了吗?” “你回来之前陛给升的官,回京后去吏部做右侍郎。” 穆以安“哦”了一声,她从来都分不清京中的这些官。 穆以宁坐到了她对面,问道:“你呢?一大早不让你门你就给我翻墙来,耐了现在?!” 穆以安一听他这话就蔫了,道:“我说要去见未来嫂嫂也只是跟大哥开玩笑,谁知道他当真的?!门都不让我!” 穆以宁轻咳一声:“忘了二哥从小教你的?玩笑不乱开。” “啊……”穆以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兄妹俩聊天这会,三个小二就已经端着穆以安点的菜送了上来。 穆以宁眼睁睁地看着桌子被摆满了还往上摞了三层,不由得对小二说:“有劳!厉害!” 小二笑着挠挠头,道了声“客官慢用”就去了。 穆以宁火冒三丈,刚想拍桌子却发现没地方拍,只狠跺一脚:“穆以安!” “在!” “我原晓不得你那有钱?!” “……”穆以安脸都被她哥说黑了:“没钱!” “那你点那多菜?!” “攒了我三个月的零花钱!全用在这顿饭上面了!我未来三个月要吃土了!”穆以安吼回去。 穆以宁凝眉:“你究竟请了谁?” 穆以安往门外张望了一:“快来了吧?” 她这厢话音刚落,那边店内果然来了人。 是一个姑娘,身上穿着精致的宫装,乌黑的头发盘成发髻,佩戴了一套白玉头面,眉眼已经长开了,眼角微微向上挑,平白多了几分妩媚,樱唇水润,明眸耀如星辰,脸上挂着端庄的笑意。她更加好看了。 穆以安呆愣愣地看着她走进了酒楼,身后跟着宫女和侍卫,向二楼方向过来。 穆以宁道:“我猜到了。” 穆以安没理他,目光追着小姐姐到处跑。 穆以宁叹了气,拿手帕递给妹妹:“擦擦水。” 穆以安:“啊?!” 姑娘上了二楼,看见穆以安毫无优雅的大脸盘子,露了笑容,柔声道:“以安,你回京了?” 穆以宁反应速度比穆以安快多了,先一步起身行礼道:“参见昭平公主 !” 来人,正是戚章。 戚章笑道:“三哥就是喜欢我客气。” 穆以宁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礼数得尽了。” 戚章又笑了起来。 穆以安离京去边关的这些年,她在宫中也过得算不上如意。作为女,戚章一年见到父亲两次,一次是春节的宫宴,一次是中秋的宫宴,延和帝不会来看望这个女,由她生灭一般在宫中生存。更不用提长乐宫的那位皇后娘娘了,太子的薨逝始终是个隔阂,她本就不愿意见到戚章,而终日郁郁寡欢也拖垮了她的身体,见太医的次数都比见戚章的次数多。 从九岁到十五岁,戚章的性格在漫长的六年当中逐渐定形,而她所有的天赋也在暗中积累,这其中,穆家力不。 无论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还是想到小妹,穆家三个哥哥都明里暗里尽力在帮助着戚章。 戚章不时常宫,但与穆家兄妹的书信往来也有不,就连远在边关的穆以安也不时会收到她的来信。 分卷阅读8 独斟酒,了赠明月,寄我所念。 这是穆以安记得最深刻的信中话。 这一壶酒,煮了整整六年;月光照亮了岁月,皎洁了大殷广袤大地,链接了祁京与边关的千万里黄沙路,送去了她两人不得相见的慰藉。 饮得,一壶相思,几番辛辣。 穆以安只是呆呆地看着戚章。 她终于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了三哥递过来的帕子,囫囵抹了己的脸,感觉己还是踩在云朵里面,道:“这位漂亮姐姐,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戚章挑眉看着她。 “你是不是月老给我定的媳妇?我是不是在月老面前见过?!” “……”穆以宁扶额。 戚章温柔地笑道:“我是章。” “那就没错了!” 穆以安傻笑起来,伸手拉住戚章的衣袖,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6章 及笄之礼 戚章看着眼前这一桌子酒菜犯了愁——这哪吃得完?! 穆以宁看着眼前十分激动傻气的妹妹犯了愁——这哪嫁的去?! 高羽琛看着眼前着三个人一桌饭犯了愁——这是在哪?我要干什?! 高大人方才到酒楼便就见到了皇室的侍卫门神一般直挺挺地守在酒楼门,眼珠子咕噜一转,猜想怕是齐王家的世子或是那个公子逃来喝酒做乐,心想若是见到了就好生打声招呼,不与他多做纠缠赶紧跑;若是没见到然最好,安心吃个酒。 等到他上了二楼见到了这一桌摞满了三层的酒菜和穆以宁尴尬的笑脸,方才晓得,这声招呼,他打偏了。 高羽琛十分诚惶诚恐,恭敬地拱手行礼:“臣高羽琛,参见昭平公主殿!” 戚章笑他死板,一道拉了人坐来吃饭。 穆以安以热闹为理由,把她专门给戚章置办的宴会拉来了两个闪亮的陪衬,衬得昭平公主越发美丽动人、无挑剔,觉得己十分是晓得物尽其用。 直到戚章当先动起了筷子,尴尬的饭桌才有所和缓,变得热闹起来。 他几人吃饭,在戚章于穆家暂住的那一个月谓是常事。穆以晨常要在军中忙碌,从来都是早早跑回家,扒拉两饭又跑了。穆以轩那时候还在国子监读书,尚未考取功名,总是嫌弃伙食难吃,就拉着高羽琛两个偷偷翻墙来回家里面吃,高羽琛拦他不得,也只任由着他胡来,倒是苦了穆以宁,小小年纪就要学着帮哥哥收拾烂摊子,十分头疼。 如六年过去,一桌子人一吃饭,到仿佛还似从前那般,不过现在只是了还在军中的穆以晨并上已经去了益州做官的穆以轩罢了。比起宫宴和军中饮酒,像这样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饭,反而把很多不乱说的话都一个劲地抖落来,无论比起哪,都要在许多。 戚章问道:“以安,边关好玩?” 穆以安吞了饭,道:“哪有什好玩的?!早上五更起床扎马步,然后就跟着校尉练枪练剑,午饭囫囵吃了之后午被我爹逮到大帅帐中背兵书,有时还要听他瞎叨叨己的辉煌战绩!晚上累得浑身酸痛,很有热水拿来洗漱,就这灰头土脸地睡去。” 戚章拿手帕帮她擦擦嘴边的油,道:“慢点吃。” 穆以安嘻嘻一笑。 她三哥就毫不犹豫拆她台:“公主,莫听这丫头瞎说。” “三哥!” “她五更起是想骑着马跑营帐玩,被父亲捉回来之后罚她练枪练剑中午不许吃饭,午她报复父亲想把豆拌进了饭菜里面,结果己饿得受不了,竟忘了己干的‘功绩’,忍不住把饭菜吃了,人赃并获,被罚了一午。” “……”戚章不知道说什好。 “穆以宁!” 穆以宁给了老幺一个挑衅的眼神,穆以安没忍住把袖子往上一抹,怒道:“我揍你了啊!你现在打不过我!” “唔!” 戚章了一个鸡腿进穆以安嘴里面,把人堵了个严实:“知道你最英勇,我信你,不信三哥。” 穆以安乐了。 高羽琛笑道:“我记得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以安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这去了边关,不是放了野马?” 戚章点头:“不是,三天两头上房揭瓦。二哥当年好好收拾了她几顿,说她总想着拆房子。” 三个人笑了起来,把穆以安的脸都笑红了!穆以安强行转移话题,对高羽琛道:“羽琛哥,你之前不是总我二哥在一起吗?怎这回你先回京了?” 高羽琛穆以轩两个小一长大、一读书,高羽琛比穆以轩读书成器些,早在年前就已经进士及第,如外调官都做了回来,入职朝中。穆以轩晚他三年,去年才去了益州,高羽琛为了等他,还多在益州留了段日子才回来。 高羽琛放筷子,喝了茶,道:“益州那边在修水利,陛将我调回京城是觉着我在益州那边呆过几年,用人用钱的地方比较熟,配合上你二哥在那边监督着,也修得快一些。最好是年汛期之前建好,别又像前几年那样发大水,冲垮了良田。” “那我二哥什时候回来啊?” “外做官哪有那快的,这两年怕是都回不来。”高羽琛喝了茶,“倒也无碍,去年刚修了官道,如从京城到益州也用不了多久,我更是要时常往来两地,你若是想他了,我顺带帮你捎两封书信。” “那便辛苦羽琛哥啦!” 穆以宁道:“说起来,我倒想起桩事情。”他看着戚章,目光有些担忧:“公主也该到时候择婿了,不知道笈礼……陛和娘娘是否提起过?” 戚章握着筷子的手一僵,穆以安却是开心地道:“好啊好啊!正好我回来了!我去给章做赞宾!” 笈礼,也称及笈礼,是女子十五岁行的成人礼。戚章的笈礼本应定在三月初三上巳节,但几乎没人提起,就只耽搁到五月的生辰。那知道,这都月月末了,朝中大臣奏折也上了不,但宫中竟然一点消息也没传来。 赞宾则是笈礼中为行礼者辅助行礼的宾客,一般是行礼者的姊妹好友。 戚章点了点穆以安的鼻子:“要是有这礼啊,赞宾定是你的,跑不了!”又转向穆以宁,眸色沉静:“宫中没人提及此事,我也就没打算张罗。” “啊……”穆以安有些失望,她放在桌子面的手轻轻拉住戚章 的,戚章看着她安慰地笑了笑。 桌对面的高羽琛和穆以宁却是脸色有些变化。 穆以安问道:“怎了?” 高羽琛道:“皇后对公主的婚事,竟一点都不着急?” 穆以安:“婚事?” 高羽琛颔首:“女子行及笈之礼,一般就会将婚事也一并定。” “那我年不行礼了!”穆以安慌张地道:“我、我还没想嫁人!” “也嫁不去!”她三哥没好气地道,瞪了穆以安一眼。 穆以安也不想否认,对着她哥“哼”了一声。 戚章道:“我也不知道长乐宫那位是怎想的,她张罗起大哥的婚事,倒是比我的还要积极一些。” 她中的大哥,然指的是穆家大哥穆以晨。 戚章没有血脉上的兄弟姊妹,小跟穆家兄妹一起长大,私底也就随着穆以安一起叫。 穆家兄妹的脸色沉了来,高羽琛方才回京,消息还没那灵通,只是问道:“以晨哥……终于要娶了?” 他这个“终于”用的谓是十分恰当。 穆家长子穆以晨,年已过而立,尚未婚娶。 娶妻的最佳年岁他硬生生在军营中躲了过去,未曾想过,男子成婚从来不计较早晚,反倒是现在京中权贵之女嫁无嫁,眼睛然就飘向了穆家这个香饽饽。 穆家个子女,连穆老幺都已经到了以谈婚论嫁的年岁,更何况她头顶上三个手握重权、圣眷正浓的三个哥哥? 老大穆以晨军中有兵有权;老二穆以轩只要在地方两年做政绩,回调京中担任要职指日待;老三穆以宁虽说不考科举也不进军中,却是真正掌管着整个国公府和穆家宗族的人。 老幺穆以安野了点,但好歹长得漂亮。 如此显赫的世家大族,更是无数人眼红,更不用说皇后母家。皇后一族本就身平民,靠着一个艰难万分做了皇后的女成了京中勉强排得上号的家族,然便想着等皇后百年之后,便是皇帝有心袒护,但毕竟也不保家族长久荣华富贵,若是攀得上京城中百年大族,然晏然三代。便找上了穆家。 戚章叹了气,道:“长乐宫来的消息,父皇打算给大哥赐婚,听意思说要娶的是皇后母家王氏长女,也就是皇后的内侄女。” 高羽琛一愣,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头。 “穆家和王家两家联姻……皇后这是担心,陛百年之后,她王家再无依之人?”高羽琛低声道。 “羽琛哥,慎言!”穆以宁道。 高羽琛张了张,没有说什。 戚章却是摇摇手,道:“无妨,这间酒楼说的话不会传到任何人的耳中。三哥是知道的。” “为什?”穆以安盯着戚章。 “这间酒楼,是我开的。” 分卷阅读9 “……”穆以安愣愣地看着戚章,又看了看满桌子个人极力奋战后还剩着大半的菜肴,道:“章,我三个月的零花钱,全进你袋了……” 戚章摸了摸她的头:“那不收你钱了,这顿算我的。” “不!”穆以安斩钉截铁地道,“这顿我要请客!是我要请你吃饭!” 戚章无奈地笑她:“好好好。” 穆以宁看着小妹这幅模样,心已然了之这丫头也不并完全是个心无城府的,只是不想计较京城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小带着妹妹一起长大,方才穆以安几次三番插声插得那破绽明显、那生硬,已是在警告他,不要聊一些让她和戚章都心烦的事情了。穆以宁和高羽琛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了。 一顿饭最后还是在穆以安扯东扯西中平稳度过了。 戚章要赶在宫门钥的两个时辰前回去,告别了穆家兄妹和高羽琛,就先一步登上了马车。上车之前,穆以宁将她拉到了一边,故意指使穆以安去付账,小声问道:“公主,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长乐宫那位……为何想着我家联姻?” 戚章勾唇,眼中沉淀着冰冷:“痴心妄想啊。” “……” “穆家虽然不是王家唯一的选择,却是王家最好的选择。当年因着我的事情虽闹得皇后与穆家不大欢喜,但京城中保王家百年盛族安康,又不担心王家女嫁不进去的也只有穆家了。”戚章冲着高羽琛的方向拱了拱嘴,笑道,“三哥不信试试,若消息是让她嫁进高家,第二日会不会就听到羽琛哥家的消息了?” 穆以宁一愣,随即笑着头就笑了来:“是呢是呢,若当真是陛念着皇后赐婚,我穆家三个光棍都得排排坐那等着王小姐挑?想来这画面也是好笑!” “不过吧,退一万步来想,若那王小姐当真嫁了进来,想来以安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戚章挑眉冲他笑道。 穆以宁叹气啊:“这丫头的这股折腾劲啊!这之后还不嫁去?!” “三哥不必担忧。”戚章看着穆以安的背影道,“以安的性格我知道,她不适合京城,但不代表她不留在京城过她想过的日子。” 穆以宁道:“公主,以安也希望你轻松一些、开心一些。” 戚章垂眸:“若我该怪命运不公,我怪了,那又怎样?我不想怪,看着以安过我最想过的日子,三哥就全当我是望梅止渴了吧。” 穆以宁后退半步,对戚章躬身行礼:“公主,且要珍重!” 戚章扶起他,道:“三哥言重了。” 戚章离开后,穆家兄妹邀高羽琛车,马车从翠微楼门驶,一摇一晃地先往高府的方向走。车内穆以安的神色不平常一般傻乎乎的开心,她面沉如水,叹了气道:“三哥日其实不用那拐弯抹角地跟我讲嫁人的事情。” 穆以宁有些意外:“以安?你怎会这想?” 穆以安双手放在膝盖上,语气有些落寞:“我虽在边关多年,但跟着爹爹还是学了不兵书。虽说京城并不是真的刀枪实箭,个中厉害我还是懂的。” 她抬头看着三哥,笑道:“京城的权力关系无非就是一张接着一张的网,姻亲关系 就是丝线。虽说摇摇欲坠,但到底是有了所谓血脉上的联系。”她轻轻拍了拍己的肚皮:“谁都指望着女家肚子里面蹦个果实,标志着两家的结盟。” 穆以宁道:“以安!穆家不会。” 穆以安笑道:“我当然没在说己家,我说的,其实指的是皇家。” 高羽琛脸色沉了来,似乎预料到了穆以安接来会说什。 她继续道:“皇家到现在只有一个戚章,还偏偏又是个女家。宗室之中也只有陛的唯一的弟弟齐王有个小子。皇室一脉子息单薄,陛又是个爱守着长乐宫懒得开枝散叶的。将来八成帝位是给齐王的。 “届时,章又该如何处?” “皇家会选择将她嫁世家,作为牵制的筹码和利用的工具。京城权贵之中,最适合的,莫过于武将门穆家和文臣门高家。三哥你嘛……我估计一般姑娘家都看不上。”穆以安抬头看着高羽琛,故作顽皮地笑道:“不过羽琛哥若是真娶了章,怕是我和我二哥都跟你没完!” 高羽琛头疼地敲了敲己的脑袋:“你想太多了,我这闲散性子,别说你,就你二哥那个闷葫芦跟我闹起来,我都不求个安生。” 穆以安跟着笑起来。 穆以宁看着妹妹的笑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穆以安的手不似京城大家闺秀一般肤如凝脂、白如霜雪,纤纤素手这个词跟她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她双手的手心都被一道不宽不窄的浅色伤疤横贯而过,这是小学习马术留的印子,十个指腹都是大大小小的茧子,是在军营中学习枪剑留的,左手大拇指中间还常年一根小小的布条,是边关军医给她做的,说她练习射箭的时候常常会伤到这个地方,三天两头就血肉模糊的,总怕她就只觉得是小伤就不管,将来落来个疤,得丑哭了。 她哪里像个姑娘了。 穆以宁不由得轻笑。 他一点都不心疼,反而还很替妹妹感到高兴。 因为这才是妹妹想要的日子。 他又想到方才昭平公主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就像方才穆以安质问他的那句话:“届时,章又该如何处?” 穆以宁轻笑一声,道:“昭平公主倒不用你担心,她的本事比你还大!” “啊?” 高羽琛道:“我两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昭平公主就已经开了翠微楼。不过这件事情也就只有你三个哥哥并我知道。这多年,明里暗里,穆家和高家都在帮公主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穆以安睁大了眼睛:“她、她十三岁就去开酒楼了?!” “不是,早就说了昭平公主比你干!”穆以宁没好气地奚落道。 穆以安开始慌了,转头向高羽琛喊道:“羽琛哥,有钱吗?借我点!” “你想干嘛?” “我三个月零用钱全进戚章那个女人的袋了!你说我想干嘛?!” “……方才殿都说了这顿饭算她的。” “不行!一码归一码!” “什……什一码一码的?”纵使学识渊博如高羽琛,一时间都没反应过她是什意思。 “我请 章吃饭,这是一码。”穆以安一本正经地道,“我没钱了,这又是另一码。” 穆以宁道:“你为何不找我要?” 穆以安吐了吐头:“找你要了我就欠了你的了!我不干!三哥你就爱变着法折腾我。” “……那你找羽琛哥要不也是欠了羽琛哥的。” “那不一样!”穆以安得意洋洋地道,“我找羽琛哥要,羽琛哥就会去找我二哥要!懂了吗?!” “……?”纵使心术纵横如穆以宁,也不明白小妹这神奇的逻辑。 高羽琛却是听明白了,耳朵根都红了,轻咳了一声,警告地瞪了穆以安一眼。 穆以安又吐了吐头,笑了起来。 第7章 围猎 延和三十五年五月,赶着暮春时节的尾,延和帝举办春日围猎,一干达官权贵人齐赴祁京以西的猎场。京中的制衣坊突然开始忙了起来,为京中大家小姐夫人赶制衣裙骑装,宫中的司衣局轻松一些,相较往常的围猎,只用多赶制昭平公主的两套衣裳就够了。 穆家大哥掏腰包,也给小妹定制了一身火红色的骑装,说是实在看不去她那几套搓洗得发白的破布烂衫。 穆以安被大哥按着脑袋做了两身衣服,还有一身是他爹爹看中的,说是她穿上好看。 穆夫人过世之后,将近十年了,京中的制衣坊终于接到了穆家来的女装订单,不由觉得十分稀奇。 穆以安本不想去,看到那群莺莺燕燕她就心烦,但听说戚章也要去,也就跟着期待起来了。 坤宁宫主殿承乾殿 玉璇将这些趣事讲给戚章听,戚章只是咬了一司膳局送来的糕点,道:“这围猎倒不如叫相亲流水宴。我得去看着以安,省得被哪个不长眼的惦记上了。” 她用丝帕擦了擦嘴,道:“糕点不错,给穆国公府送一份过去。” 玉璇欢喜地应了一声,赶紧就去招呼司膳局了。 只见苏嬷嬷匆匆地踏着小碎步进了殿中,行礼之后,小声道:“公主,王家的人递了皇后的帖子进宫了,现在去了长乐宫陪着说话。” 戚章抬头看着苏嬷嬷,道:“来了些什人?” “王夫人带着他家大公子和大小姐。” “王家老大怎也来了?”戚章微微皱眉。 苏嬷嬷沉声道:“是。” “他来干什……”戚章喃喃地道,“进去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皇后还留了人用午膳。” 苏嬷嬷上前一步,附到了戚章耳边道:“公主,方才听门角的议论,饭席间还提到了魏国公主。” 戚章重复了一遍:“魏国公主……是前朝文帝的长女?好端端地提她作甚?” 苏嬷嬷道:“当年魏国公主嫁的驸马爷便是一介草民,身无功名,祖上也没有贤臣。但迎娶公主,也算是光耀门楣的大事,竟然显赫了三代不止。” 戚章冷笑:“看来真的是皇后在传授他野鸡变凤凰的经验了。” 分卷阅读10 “公主,要老奴再派人去盯着长乐宫?” “不必,”戚章道,“小心打草惊蛇。我现在手上证据还不够,此时若是被发现了,只会功亏一篑。” “是。” 戚章道:“传信翠微楼,让手人注意着点王家的动静。” “是,公主。”苏嬷嬷退了去。 戚章重新卷起丝帕,盯着己桌案前的那一盘点心,心想:“王家大小姐要跟大哥结亲的消息一早就是从长乐宫传了来,跟我猜的也差不多。只是,王大此时跟着进宫来……有什用?还有好不生的提那魏国公主作甚?……或许我猜错了?” 围猎首日 此次春日围猎共要持续整整三天,猎场早早就支起了连绵十里的大小营帐,以供贵人休息。营帐堆里面专门给皇室划在了最前头的位置,分了三个主营和七七八八的小营,小营主要是宫人的休息区。三个主营一个是御帐,一个是后帐,最末的一个则是昭平公主的。皇家营帐以东是齐王府的地块,以西却是划给了穆国公府。 穆国公刚刚回朝述职,与皇上也是许久不见,回京的当天就陪着陛在未央宫中喝酒喝到了快宫门钥的时辰。延和帝的总管太监都说:“陛许久不曾这痛快地饮酒了。” 穆国公手握重兵,手三个子各个都是了不得了,让京中不权贵眼红了。在皇后的撺掇,延和帝此次也大有包办婚姻的念头。 穆国公早早就说了:“陛,别打我家小丫头的主意。我就这一个女,还没宠够呢!” 延和帝喝得醉醺醺,笑道:“要是昭平是个郎,朕早就将你姑娘娶回家里了!” “不成不成!”穆国公也是脸色坨红,“况且昭平公主金枝玉叶,也当嫁个惊才绝艳的好男才是!” 延和帝却不知道想到了什,只是叹了气,酒意上了头,辣了眼泪:“当年阿榛好心……定了个指腹为婚的亲事朕还记得呢!只是啊……”他随意地用手抹了脸,道:“不提姑娘家!喝酒!” 穆国公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压抑去:“陛请!” 延和帝将杯中之酒一饮尽,辣得又了眼泪。 虽说不惦记姑娘了,但没说不惦记子。穆老二考取科举之后先是做的起居郎,官位不高,但成天在皇帝跟前打转,早早就在延和帝跟前将己不愿娶妻的想法抖落了干净,还生怕延和帝一闭眼就给忘了,日日念叨都把皇帝念烦了,于是就被打发去了益州,现在人不在京都,延和帝得了清净却也记忆深刻,就没考虑他。谁知道高家羽琛寻了个去差事在狩猎前日就跟着往益州跑去躲桃花,也跟着溜了。让京中闺秀失望了好一阵,也让皇帝痛骂这两小子戏弄君上。 此次相亲流水宴、不对,是围猎盛会,当头两个闪耀亮眼的,就莫过于穆家老大穆以晨,并上穆家老三穆以宁了。 延和帝看着猎场中站在骏马身旁轻声交谈的两兄弟,满意地捋一捋胡子,觉得他俩甚是乖巧。 “大哥——三哥——” 男宾猎场这边,突然闯进来了个姑娘。 延和帝定睛一看,这姑娘生得玲珑爱,眉宇之间英气勃勃,身上一身火红色的骑装十分精神,头发上 没插那多的珠钗催环,干脆利落的马尾随着她的奔跑微微摆动。 延和帝微微放大了瞳孔。 阿榛…… 这姑娘,像极了秦榛。 延和帝猛地被己的想法吓到,打了个激灵。 秦榛,是穆国公过世的夫人。 那这个姑娘,应该是穆国公府的。 穆国公府独独的姑娘,又管穆以晨和穆以宁叫哥哥。 那就应该没错了…… “以安!”但还不待延和帝开,又是一个姑娘跟着进来。这姑娘不像穆家老幺那般跑得风风火火的,人家十分优雅一步跟着一步走着,身上还没来得及换骑装,仍是一身宫装,但头上也只戴了一根步摇,干净淡雅。 跑在前面的穆以安回头冲她招招手:“章……不,那个,殿!” 这、竟是他的女,戚章? 延和帝有些怔愣地看着己十五年未曾注意过的女。 往常见到这个女,都是低眉顺眼的一副模样。他不常去坤宁宫,一年见女也无非就是除夕中秋的两次宫宴,平常这姑娘又时时避着他走,不常得见。便是见了,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模样,甚见她如此明朗的模样。 穆以晨和穆以宁行礼道:“参见昭平公主!” “穆大公子、穆三公子,有礼。”戚章不动声色地撇了高台上面坐着的父皇,对着穆家兄弟笑道。 穆以晨握着缰绳,问道:“以安你怎跑过来了?” 穆以安有些慌张:“赤瑕的辔头坏了,爹说你这里有多的,让我来找你。” 赤瑕,是穆国公给穆以安的生辰礼,乃是一匹汗血宝马! 穆以宁道:“你日便要跟我去猎场?” 穆以安瞪大了眼睛,奇怪地盯着三哥:“不是、这是围猎啊?不去猎场……还去哪啊?” “……” “……” 围猎,一般姑娘家就是乖乖做花瓶的,男子策马扬鞭拉弓满月,姑娘喝茶品花处闲逛,也只是做个锦上添花的意思,多半就只是来透透气,坐在帐中三天,偶尔去高台上面亮亮己的美丽面庞,然后夫人几个做足了外交,便也算是在围猎中收获颇丰了。 诚然,也有姑娘会跟着男子一去围猎,也大多武将世家,打小学的骑射,一展英姿博个眼球。人家也不像穆老幺这般积极,这才围猎首日,众莺燕娇花尚未从舟车劳顿中休息生机来,她就蹦哒着要去搭弓射箭了! 作为大哥的穆以晨以为己又养了个弟弟。 两个哥哥齐齐望天,心里面把老爹问候了七八遍,但后面又想到,家亲爹也不知道姑娘是怎养的啊!于是对亲爹的仇恨值降了些许,对母亲的怀念上升了些许。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一边的戚章身上。 优雅有礼,淡雅娴淑,巧笑倩兮,关关雎鸠。 这多好的一姑娘啊! 穆大哥对着戚章投了求救的目光,希望公主殿救一救这个不知道还有没有的救、来不来得及救的弟弟,不是,妹妹。 “以安啊!”戚章来解围道,“三哥的意思是,你不先跟我去 帐中处逛逛?” 穆以安愣了愣,“啊?”还是没反应过来,不过低头琢磨了一,还是点头道:“那我先跟你去玩吧!” 穆以安拉着戚章的手,又冲穆以晨喊道:“哥,一会把辔头借我!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爹让我带着赤瑕来的!” 穆以晨扶额:“去去去!一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别忘了!”穆以安终于放心了,笑着看戚章:“走吧……殿。” “嗯!”戚章点点头,小声凑到她耳边道:“没人的时候再叫我名字。” “知道啦!”穆以安也小声回她。两人笑着走了男宾这边的猎场。 延和帝微微侧着身子问:“李德。” “陛,奴才在!”李德躬身应道。 “方才来的是穆国公的女?” 李德撇了一眼刚才延和帝盯着的方向,道:“正是穆国公府的姑娘,闺名唤作穆以安。” “她叫穆以安?” “是。”李德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十分谄媚,“穆家小姐九岁就跟着国公去了边关,这些年都没在京城。” 延和帝恍然大悟:“难怪这多年,朕都不曾见过。瞧着眼生,却是个潇洒如的姑娘。” 李德道:“不是!穆小姐幼跟着国公爷,骑射功夫也是相当了得!日来猎场也是一人骑着马过来的,马车都没坐,这京中的小姐比不了!” 延和帝奇道:“姑娘家会骑射?!” “是呢!” 延和帝哈哈大笑起来:“得见识见识!得见识见识!” 李德也跟着主子笑了起来。 营地很大,戚章和穆以安两个逛了好久都只走了一小半,最后穆以安看见戚章的脚踝红了一块,才十分愧疚地带着人回了己的帐篷里面,劲地跟人道歉:“章……你、你怎也不告诉我你还穿着宫鞋!这玩意又硌脚,鞋跟还那高!哎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我、我第一次跟你一来玩,我太心急了我……”穆以安说着说着都快哭来了。 戚章一手轻轻地揉着脚,一手点了她的额头,道:“叫你方才跑那快,我骑装换到一半你就冲进我营帐里面吵嚷着要去找辔头。也就苏嬷嬷惯着你,这要是个谁都随便闯进公主的营帐中,你现在八个头都来不及砍的!” “啊!不要!” 穆以安快给她跪了,大眼睛里面全是愧疚:“章……我错了……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我”个所以然来,眼神到处飘乎,突然灵光一动,己往后头坐了坐,然后小心地抬起戚章的右脚。 “诶!你……” “我帮你揉揉吧!”穆以安一脸求饶的表情。 戚章被她胆大妄为的举动吓到了。 穆以安温热的手覆在了她的脚踝上面,隔着袜袋的温度显得更加真实。穆以安的手十分娴熟地按摩着她脚上的穴位,帮她缓解疼痛还一边叨叨叨:“我在边关的时候跟着军医学的,边关将士操练,时常扭伤脚。我爹有一次以为己还年轻力壮呢,也扭着了,我才跟着学的,你都不知道,老头那眼泪鼻涕感动得呀!” 戚章脸都红了,穆以 安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分卷阅读11 我为什脸红了啊?! 这、这、这朋友之间不是常事吗?! 小时候、小时候穆以安也帮我按过的啊! 我连一张床都睡过为什我现在脸红了?! 戚章满脑子飘过宫里嬷嬷逮着她输的那些妇德、贞节云云,脸烧得通红。 穆以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十分认真地盯着她的脚揉,时不时还来一句:“章你的脚真好看!” 戚章:“……” 脸更红了。 穆以安发内心的话却在戚章的耳朵里硬生生拐了七八个弯,走向了一个完全不知名、她己掌控之外的地方。 戚章的脚很小巧,十分白皙,皮肤很滑,握着就像一块软白玉,很衬手。 穆以安己的脚比她的要大,而且长期骑马,脚上已经有了些许变形和星罗棋布的小伤。她有些卑地往后缩了缩脚,但更加小心地捧着戚章的脚。 两个人就这样以奇怪的姿势在大帐之中沉默不语。 气氛越来越诡异。 直到—— “公主,我把您的骑装送过、过、过、过、过来了。” 玉璇掀开帐帘,在一瞬间结了。 她做昭平公主的大宫女多年,最后一点职业素养挽救了那件差点掉到地上的骑装。 玉璇:“……” 我看到了什?! 穆小姐在帮公主捏脚! 这、这、这好像没什不正常吧! 公主脚受伤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没什不正常啊! 是啊!就是太正常了所以就很不正常了啊! 玉璇也跟着脸红了。 穆以安:“玉璇?你怎脸红了?是帐中太热了吗?” 玉璇:“……” 戚章:“……” 玉璇:“没事、我、我、还好、还好!” 穆以安:“?” 戚章轻轻收回脚,轻咳了一声,玉璇才回过神来。戚章现在只恨不得找根地缝钻进去,强行挽尊道:“玉璇,骑装给我吧,我己换就好了。” “哦、哦、哦,好、好的,公主。” 玉璇脚踩着云朵飘了去,云里雾里的。 穆以安盯着戚章道:“章,怎你也脸红了!” 戚章:“不!我没有!你看错了!” 穆以安:“……?你天都怎了?” 第8章 皇后与公主 昭平公主九岁开始在宫中斗大小嫔妃、斗不长眼的小人、斗皇后,觉现在也不败了场面,长吸了一气,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本宫现在要换衣裳了,穆小姐……还要看吗?”说着,她就轻轻褪了宫装的外披,露了细长的脖颈和精致有型的锁骨,轻眨两眼睛,故作媚态盯着穆以安看。 她本就长得十分妩媚,只是被平时淡漠的脾气掩盖了去,真想搞点事情,谓是一石惊起浪千丈! 穆以安当即就流了鼻血。 戚章:“……” 穆以安:“……” 两人就这尴尬地对视着,戚章手上还 捏着褪了半边的外披。 穆以安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逃了去,像逃命一般:“我先去啦!我不看啊!夭寿啦!” 她冲到门靠着营帐的柱子才开始大喘气。 玉璇也在门,完全没意料到穆以安会那快就来。只是默默地递去了块帕子:“穆小姐。” 穆以安感激地看着她,擦了擦己的鼻梁方满江红。 玉璇道:“穆小姐,太快不好。” “?” “您还要加强定力。” “……???” “加油!” “玉璇你成天都在想些什啊!!!!!” 帐中,戚章清楚地听到门外面两个女人的交谈,更无论穆以安那个大嗓门。 报复成功的昭平公主露了得逞的笑容。 目光又看向一旁己的骑装。 昭平公主蹲来,把脸埋进了双膝里,红到了耳朵根。 ……天啊!丢脸丢大发了! 戚章如是想到。 穆以安就这闷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戚章,难得老实地跟在戚章身后,不时抬头瞄了她的背影一眼,又低头去。 戚章:“……” 她总感觉背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得她发慌。 昭平公主终于忍不住,停住了脚步,穆以安没注意,直接撞到了她背上!戚章转过身去,拉住穆以安的手:“走到前头来!” 穆以安一手还捂在脑门上,乖乖地被她牵着走了,脸有些红了。 “我去、去哪?” 戚章放慢了脚步:“按照礼节,围猎正式开始前,前臣拜见陛,女眷去拜见皇后,我带你过去。” 穆以安有些不情愿:“不去吗?” “这是礼数,须得好好地尽了。”戚章叹了气,“我晓得你是不愿那些小姐夫人打交道。放心,行完礼,你看着我喝完一盏茶,我就带你找赤瑕。刚才我已经让玉璇去大哥那里把辔头拿过来了!” 穆以安听着她的话,才勉强点头应了来,还小声凑到戚章耳边道:“那章你要喝快点哦!” 戚章没好气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道:“这是品茶,也有规矩的!你当在军营里喝酒啊!” “章你又欺负我!”穆以安捂着脑门泪眼汪汪。 “嗯哼。”戚章心情十分好,唇边勾起了真正的笑意。 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很长的时间,快踏进皇后的营帐的时候就消失殆尽,她也轻轻放开了握着穆以安的手,双手交叠放在腰前,面上一派淡漠与矜持,身上虽然是一身骑装,但这幅模样更像是穿着宫装才有的感觉,在旁人眼中只觉得公主殿高贵优雅,但在穆以安眼中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这不是她认识的章。 穆以安有些落寞地扁了扁嘴,但也没说穿,稍微正经了些走路,稍稍退后两步,安分地跟在戚章身后。 皇后营帐门守着两个宫女并六个侍卫,见戚章走近,几人齐齐行礼:“参见昭平公主!” 戚章微微抬手,淡漠地道:“平身。” “谢殿。” 分卷阅读12 他这边声音刚刚落地,营帐的帘子就被掀开来,里面走一个莫约五十来岁的姑姑,十分随意地勾了勾唇角,十分随意地弯了弯腿,算是行了礼,敷衍地对着戚章道:“娘娘听闻公主来了,请公主进去。” “有劳尚宫。”戚章微微颔首谢过。 来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钱尚宫。 门守着的两个宫女忙帮公主拉开帘子,等着公主进帐。钱尚宫却一眼看到了戚章身后跟着的穆以安,眼睛顿时一亮,笑得脸上的皱纹褶子都叠在了一起,道:“这位,是穆家小姐?” 穆以安一愣,不知道这个嬷嬷是怎认己的,看了眼戚章方才回过些味道来,乖乖行礼道:“穆氏以安,见过尚宫大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京城了,别说皇宫了,她回京之后门都没过几趟。京城中人顶多知道穆家小姐回来了,但谁都没见过她。这嬷嬷一眼认她来,八成是戚章的缘故。 昭平公主穆家小姐关系极为亲密已经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实了,消息传来传去传了六年,如看来,当真没多人戚章交好如她一般的。若是戚章当真闺中友人众多,一个六年的陈年旧事也不会被一直传去,钱尚宫也不一眼就将她认来。 章她……这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只有我一个吗? 穆以安思绪万千,不由地又想起九岁那年己受了委屈,戚章还跑宫找她的事情。 那件事情对于穆以安来说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到了什地步? 到了她在边关校尉哥哥一喝酒,嬉笑中听着哥哥谈论起家中妻,或是与未婚妻道别的惆怅的时候,被问起来在京城中留了什孽债,她喝了一大闷酒,故作轻松地道:“让一个人担心了一天一夜,还为我跪了很久,甚至磕了头。腿抖得厉害,漂亮脸蛋上都红了一大块!这算吗?” 校尉哥哥笑她小小年纪懂得不,说她欠的是笔情债。 穆以安喷了酒来。 只有穆以安一个人知道,那一酒,兑上那夜清冷的月光,迷蒙中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跪在长乐宫百十级汉白玉精致雕花台阶之的孑然身形。 穆以安一拳锤在心,想要缓和那钻心的疼。 ……的地步。 钱尚宫十分亲热地道:“穆小姐离京许久,娘娘也时常惦念着。难得这次狩猎,穆小姐得好好陪陪娘娘呢!” 穆以安应道:“劳皇后娘娘惦念,臣女定当遵旨。” 心道:“去你丫的,这是围猎,又不是故事大会,还天天陪着说话?!” 穆以安被己的虚伪恶心到了。 戚章淡淡地开,道:“母后身体弱,此次难得来了精神宫走走透透气,想必穆小姐定会带着母后处逛逛这大美春光,母后的身体也定会有所裨益。” 听她开了,钱尚宫的笑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这番话的意思便是,皇后想要穆小姐陪着,就要跟着人家到处往那吐灰中跑咯?! 穆以安十分佩服这个嬷嬷为什不去演杂技?二哥去的益州有种杂技叫做“变脸”,不知道这个 钱尚宫师从何人? 钱尚宫侧身让开一条道:“公主请。” 戚章抬步进了营帐:“有劳。” 穆以安跟在戚章的身后一并进去了。 皇后的营帐比戚章的要大上许多,甚至隐隐有了三进三的感觉。中间一方还隔了正殿,后头才是寝殿。正殿当中还有一片空地,供欣赏歌舞。一路上穆以安百无聊赖地数了数,估摸着皇后这次单门带的宫女就有百十来个。 穆以安心道:“带那多宫女做什用?当摆设?这一个营帐的摆设也不比宫女啊!” 穆以安首先想到的就是戚章的营帐。戚章的营帐很简单,当中只用了一个十六扇的寻常屏风隔开了寝殿与正殿,正殿也就一张主位并上左右各一个共两个的客席。屏风后又用帘子隔一块洗漱用,而后就是那张床了。 而后又想到己在边关的时候见到的营帐。 她爹的帐中是一个大的沙盘,插着各种红色的小旗子,高低起伏做了个地形图。他爹屏风都没设,全是一张又一张地图当屏风使,原本还有张书案,她爹早就嫌弃说占地方了,在她来了之后就直接搬去了她的房里面给她默兵书用。原来放书案的地方被她爹摆上了一排武器架。说大小的话,也就只有皇后这的分之一大吧,或许她还估计多了。 穆以安不动声色地拱了拱鼻子。 戚章却全当没看见这营帐,兀往前走着,直到听见里头传来了女子的谈笑声。 穆以安步子微微一顿,差点把己绊倒了。 戚章小声道:“以安,旁人有我重要吗?” 穆以安抬头:“啊?” “旁人有我重要吗?”戚章又问了一遍。 “怎!”穆以安脱而。 戚章回头对她笑了笑,道:“那你只用看见我、听到我就够了,不用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穆以安感觉己被她的笑容闪瞎了眼。 皇后王氏,年十头的年纪,保养得十分得当,看上去比她真实年纪小不,但常年的忧愁郁郁还是在她眉宇间留了愁容,说话前眉头先向里弯着、嘴角先塌来,看着没有一国皇后的威严,但莫名让人生怜,也就从着她了。以说是一个用奇招的娘娘。 延和帝后宫不花朵,三千说不上,几十却也是差不了。这多年也并非没往长乐宫以外的地方跑,只不过时间不及皇后宫中一半,且去了也只是盖着棉被纯睡觉,一个崽都留不来。 戚章有时候看着宫中那一朵朵快蔫了年岁的花朵,也是悲叹一声。 她也不想动什手脚,一国公主跑去跟己的小妈斗,也是掉价得厉害。 她一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鸡犬不留”的原则,竟还有不长眼想讨好皇后的三番次对她手。戚章十二岁之前所有的饭食全部都须由苏嬷嬷亲尝过,所有要上她身的物件全都要交给太医院的心腹章太医仔细查看,所有进坤宁宫的摆件被褥也要一并送去太医院。 穆家在宫中安排的人手并上贵妃生前留来的老人悉心护着这个小公主,方才让她性命无虞地过了十二年。 第十三年的时候,还是被人钻了 空子。 那年方才选了新秀入宫,各中有个是京兆尹的妹妹,封了良娣。这位良娣不知用了何手段,竟将皇后哄得十分高兴,一路扶摇直上,进宫半年就封上了妃。封妃谓是皇后的一番大恩德,这位便想好生报答皇后一番。 皇后有次提起薨逝的太子,眼神却一直盯着坤宁宫的方向,哭得肝肠寸断。 这位跟着一起仇敌忾,瞄准了坤宁宫。 最巧的是,京兆尹家里合阳陆氏是世仇。 奈何坤宁宫被苏嬷嬷他护得如铜墙铁壁,一时未得手。 戚章当先算到,晓得这位怕是要动手了,先修书送到了穆国公府给三哥。穆以宁收了信,暗中着手周旋着。俩人都没想到,这位先来的是一招“快刀斩乱麻”。 本以为她会再等上一等,哪个晓得,戚章刚算的第二天,那边就动手了。 身为国朝公主,虽是个女身,戚章三岁启蒙之后延和帝还是给安排了御史台台谏沈大人给她当老师,小识字分句读,饱读圣贤书。因着后宫不大方便,便安排到东宫上了。幸亏坤宁宫距东宫不大远,穿过未央宫紫宸殿地后头再走一小段也就到了。戚章几乎日日都要往这条路上走两回,去一回来一回。 那天在戚章去东宫上课的路上,不知道哪来的一个胖嬷嬷窜了来,捂住她的鼻就将她往紫宸殿后宫墙角落的一井里拖! 跟在她身边的苏嬷嬷一早被皇后支去了长乐宫,玉璇已经不知道被谁打晕在了一旁。戚章素来不喜人多,况且坤宁宫距东宫也不远,她一般都是己带着玉璇两人就过去了的。她也没想到,有人竟如此大胆!敢在皇宫里就动手! 戚章虽不如穆以安,但小防身的功夫就一直是穆大哥请了皇命亲教授。挣扎着踢打那胖嬷嬷,年岁太小,力气不足,几番都挣脱不掉!终于得了空子,狠一咬在了那嬷嬷的手上,顿时咬了一的鲜血! 那胖嬷嬷痛呼一声,一掌抽在了戚章的脸上,拉扯着她的头发尖叫。 戚章被抽晕过去。 胖嬷嬷骂骂咧咧地把她往井里拖! “你找死!” 一男子突然从宫墙地另一边跑来,直接一脚狠踹在了胖嬷嬷地心上! 胖嬷嬷被一脚踹到了朱红色的宫墙壁上,发“碰”地一声闷响,当即就断了两根骨头,喷了一血沫子来,疼得又是一阵哭嚎声! 宫中侍卫紧紧跟随在男子身后冲上前去,一个扣住了胖嬷嬷的嘴,不让她有机会咬尽,其余几个将人五花大绑了起来,目露凶光。 来人正是穆以晨。他身上还穿着一身铠甲,方从紫宸殿来,本来向陛请了旨意前去将穆以安的信件送到东宫给戚章,谁知道转个弯、半路上就碰到了人! 李德听见响声小跑着过来,跟在穆以晨身边,当即也是被吓了一声冷汗,尖声叫着:“大胆!大胆!竟敢谋害公主!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 穆以晨打横抱起昏迷不醒的戚章,赶紧往最近的宫殿方向跑去,大喊:“李公公!报皇上!请太医速来!” 李德急得跳脚,冷汗涕泪横流,指挥着手的小太监手忙脚乱地去喊人!己也跟着跑,往紫 宸殿的方向跑得飞快。 第9章 她二人如是道 昭平公主遇刺,这不是小事。 这是延和帝这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去看女,而不是女来给他请安。 延和帝看着女那与贵妃一般的面容,心里面堵得厉害。 行凶的嬷嬷没尽,还被穆以晨逮了个正着。家丑不外扬、延和帝也不想听见早朝上面大臣吵个没完,当即叫了穆以宁进宫暗中协助审讯,私底解决此事。那贼人在穆以宁手底几个来回,就把皇后并上那个妃子全都招去了。 延和帝震惊地看着跪在己脚边哭哭啼啼的皇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 分卷阅读13 那妃子当场就赐了白绫。 穆以宁又暗中彻查,以科举贪污舞弊的罪名钉死了京兆尹全家。 皇帝当然知道穆家从中做了不梗,但听到太医说昭平公主的身体向来虚弱,还或许是娘胎里面带着些病气,也只闭了闭眼,装作不知道。 延和帝坐在戚章的床前质问皇后:“太子薨逝,朕只剩这唯一的女,大殷只剩着唯一的帝姬!你想做什?!害我大殷绝后吗?!” 皇后惨痛地哭嚎着,极力撇清与己无关。 夫妻多年,延和帝也知道话重了,但回头看见女红肿的面庞,和昏迷中惨白的脸色,蓦地反应过来。 这不只是贵妃的孩子,更是他己的血脉。 如此简单的道理,戚章生就明白,延和帝耗了十三年光景。 他做了平生唯一一件对得起戚章的事情。 皇后禁足三月。 皇后本来也没怎过长乐宫。 但只要惩罚的名声的传去了。从那以后,也就没有人敢对昭平公主手了。 此事了之后,回到穆家,穆以晨并着穆以宁两个在祠堂母亲地灵位前还跪了小半个时辰。 错因是办事不力,未护住戚章安宁。 穆以晨道:“娘临走前你我说的话还记得吗?穆家养的是两个妹妹,小一点的叫穆以安,是个爱折腾的。大点的那个才看顾好她,大点的那个叫戚章。” 穆以宁低声道:“娘说,看顾好大的,就只有你我兄弟三人。” 穆以晨叹了气,携着弟弟磕了三个头。 那之后,长乐宫和坤宁宫并上穆家的梁子算是结了。 戚章醒后还特意递了书信给穆以晨,嘱咐他莫要将她遭人暗算的事情告诉穆以安,说是不想让她担心。 穆以晨思索片刻,还是应了。 之后她又请穆以宁拿着她的一些积蓄在京城张罗开了翠微楼,张开了一张更加庞大的情报网。 戚章比起穆以安更不愿参与宫中大小女人的明争暗斗,但她却不得不争、不得不斗。不为别的,也只为了得一个安生,等到穆以安回来。 终于,在一个春末的年岁,祁京城的柳絮不再如漫天大雪飘散,柳枝已发新芽的年岁时节,她一抬头,望见了楼上靠着栏杆呆呆盯着她看的英气姑娘。 戚章笑了笑,抬步上了楼。 “昭平公主驾到——” 正殿的小太监如是唱名到。 正殿或坐或站的一群贵妇小姐纷纷转向正殿门,齐声行礼道:“拜见昭平公主!” 戚章径直走向主位,对着皇后福身道:“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用手绢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做一副慈爱的面庞,道:“章来了。平身吧!” “谢母后。”戚章不咸不淡地应到,后又转向众人道:“诸位有礼。” “谢殿。” 这一番行礼行过来行过去之后,穆以安才终于要开始表演了。她从戚章身后走来,十分乖巧地学着戚章的样子对皇后屈膝行礼道:“穆氏以安,参见皇后娘娘!” 一语惊起浪千层。 席间便有嘀嘀咕咕的轻声交谈,一字不落地进了穆以安的耳中。 “这便是穆国公府的大小姐?” “怎一身骑装就过来了?” “没在京城听说过这位小姐啊。” “你有所不知,小时候就跟着穆国公去边关了。前两天方才回的京城。” “边关?!那种地方是姑娘家去得得的?!” “反正我是不会去。” 穆以安很想直起身子来跟她拍桌子大吵一架。 皇后却先开了:“这是穆国公家的闺女?哦哟!都长那大了!上来给本宫瞧瞧!” 穆以安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有些慌张地看戚章。 戚章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皇后又开了:“章,你看你把人姑娘吓得,不就是让本宫瞧上一眼都护得那紧!” 戚章脸当时就黑了。 皇后这话什意思! 穆以安刚想开上前,戚章却轻轻往她这边靠了一步,方才的意瞬间就变成了反对,淡声道:“以安方从边关回京,风尘气重,恐染了母后。” 席间一位妇人蓦地尖声替皇后开了:“看来昭平公主穆家小姐的情谊当真不一般!这都唤上闺名了!” 穆以安又愣了。 有什奇怪的吗?!她俩从小就这叫。别说她俩了,在边关军营里面也没几个人会叫她“大小姐”云云,一般都只是扯一嗓子喊“穆老幺”“穆以安”!连酸里酸气的“以安妹妹”“穆家妹妹”都没人喊过。 不过穆以安很快就体验到了这种酸里酸气。 席间又有一位小姐开,道:“穆家妹妹生得如此俊俏,娘娘看着喜欢也是常理。别说娘娘了,连我都想以安妹妹亲近亲近。” 穆以安一阵鸡皮疙瘩掉了个满地的天女散花! 穆以安转头看那小姐,表面上还是一派淡定,但怕也只有戚章看得来,她现在就像一只炸毛的猫,被一个酸橘子酸得尾都竖起来了。 戚章叹了气。 她也没料到居然这些夫人小姐会真的对穆以安发难。 她一转眼珠子,却是想明白了。 陛此次围猎还要做几桩媒,这些……怕都是来“讨好”未来小姑子的吧? 戚章找到了该怪罪的人,微微松了气。 穆以安却是浑身上被刺扎了个灵台清明,吓得不敢乱动。 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戚章牵起了穆以安的手,对着那个开的小姐笑了笑,那小姐立刻起身回礼:“殿。” 然而戚章并不想理她,兀牵着穆以安走到皇后首的座位坐了来,道:“坐得离母后近一些就行,好让母后好好看看。” 皇后见状,晓得戚章是要将人护到底的了,又捂着嘴咳了两声,没有说话了。 歌舞又重新开始了,小姐处走动弹琴赏花,作诗吟唱,十分应景。 宫女上前为两人斟茶,玉璇先接过了茶盏,检查之后才放到了两人面前的桌案上。戚章看着茶盏眨了一眼睛,玉璇会意,打发了还在一旁等着补盏的宫女,站在了两人身后。 戚章端起茶杯,挑眉示意穆以安:说好的一盏茶。 穆以安才终于放松些许,脸上露了笑意。 戚章抿了一茶。皇后这里的茶向来都是节令时最好的,但戚章总是会喝得不顺心。 穆以安微微靠了过来,小声问道:“殿,刚才开说话的那两个是谁啊?” 戚章应道:“那位妇人是王夫人,皇后的嫂嫂;那姑娘就是王家长女,名字叫什我记不大清楚了,反正不是什蓉就是什清的吧,京城姑娘名字都差不多。” 穆以安奇道:“我记得你记性不差啊,怎的一个名字都记不住?” 戚章又抿了一茶,道:“记你一个就够了。” 穆以安一个踉跄,差点跟着喷水来。 后面她就没开说什了,就只是睁大一双眼睛盯着戚章的茶盏看。 还剩一半。 又喝了一。 章喝茶怎那慢。 还有一点……章你干嘛不直接喝光了!那又优雅好看地勾引谁啊?! 她的这些小动作、小眼神、小表情全部被戚章照单全收,被爱到了,戚章险些没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 分卷阅读14 终于只差一点点了! 穆以安一时没收住,面上的喜悦曝露无遗。 坐在她斜对面的王小姐开了:“怎?穆家妹妹也觉得方才谢小姐做的诗妙绝吗?” 穆以安一愣:“啥?” 那王小姐用团扇遮住己的嘴开始笑起来,道:“我也觉得谢小姐的诗做的妙绝,不知穆家妹妹喜欢哪一句?” 穆以安终于忍不去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她眨了眨眼睛,面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位小姐,换个称呼行吗?我只有三个哥哥,没添姐姐。” 她又偏过头了,小声补充道:“其实添了,坐我旁边。” 戚章被刚才喝进肚的茶水呛到了。 王小姐也是被呛到了,脸色乎红乎白的,尴尬地笑道:“我不过想妹妹……穆小姐交个朋友。” “君子交友,互通姓名有无、志有无、意趣有无。”穆以安冷淡地道,“您晓得我,却不肯报家门,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怎交朋友?” 王小姐的脸色彻底难看了去。 戚章有些意外地看向穆以安。 穆以安在她面店多数时候就是个小话唠,也有时候就是个小结,这伶牙俐齿地对付一个人戚章还是第一次见。 她娘王夫人见女受了委屈,就想上前帮女一把,刚张了嘴,就被戚章堵了:“母后。” 公主开,旁人有什是也只暂且先闭嘴,听着两位名义上的“慈孝”把话说完。 皇后饮了茶,问道:“何事,章?” 戚章道:“方才在父皇跟前与穆家大公子说定,要去与他回合,一骑马猎,算来时辰将近,臣以安想先行告退。” 皇后温柔地笑着对穆以安道:“难怪见你二人都是一身骑装。穆小姐会骑射?” 穆以安应道:“回娘娘,边关长大的女,骑射功夫然会一些,只愿有朝一日为国效力!” 她这话一,席间又是一派安静。 京城的名门名来的小姐,竟真的会去学骑射功夫! 那是男子才学的东西啊! 皇后也是搜肠刮肚,才找到了礼节性夸赞的词藻:“以安真是女中英杰啊!” 席间小姐都对着穆以安指指点点,各个眉头紧蹙,一脸嫌弃,更有甚者,觉得她简直是没有规矩。譬如王夫人直接开道:“穆小姐乃是京城大家闺秀,总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有失门楣啊!” 戚章面沉来,冷冷地看着王夫人。王夫人打了个寒战,还是梗着脖子瞪穆以安。 穆以安冷笑:“我身将门,父亲为我大殷征战多年,长兄亦为陛守护京畿腹地,二哥为百姓民生事必躬亲,三哥亦刻苦读书愿为陛分忧。我穆家满门忠臣良将,以安虽身为女身,幼耳濡目染,愿为我大殷效力献死。敢问王夫人,这究竟失了我家什门楣?”她轻声道,“我倒是好奇,教王小姐这般贤淑雅静的姑娘,王家又是什门楣?改日须得拜会,学习一二才是。” 座中一片寂静。 没有人料到穆以安竟会说这一番话。 王小姐既不贤淑,也不雅静,否则也不会刚才 就急不耐地开恶心穆以安。 王家更是皇后母家,日这番话算是把皇后也一并骂了进去! 穆以安胆子好大! 王夫人也僵住了,红着脸还要梗脖子:“女家就该当好好学习在家如何相夫教子、礼仪规矩,日后操持夫家才谓贤德!成天读书打马的像什话?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难道家中女先生未曾教过你?穆小姐这幅样子,将来如何嫁得好人家?将来如何做好丈夫的贤内助?!” 戚章起身,冷笑一声:“迂腐规矩!” “殿!” “本宫幼承沈大人教、习圣贤书,虽不通晓治国之大道,亦不觉身为公主却德才兼备有何不妥。看来十分对不住夫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诲了。”戚章盯着面红耳赤的王夫人,轻声道,“更何况,本宫未曾听说过穆家与王家有什沾亲带故的关系,怎得别人家的家教如何竟要夫人来横插一脚,本以为贵人事忙,却不晓得王夫人享得闲情逸致,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还有,穆家小姐的婚事如何,什时候轮得到旁人来做主了?王夫人这手莫不是伸得太长、管得太宽了些?!” 皇后脸色一阵青白,颤声道:“昭平!” 戚章转身面对皇后,屈膝行礼:“臣失仪。” 穆以安忙跟着起身,对着皇后行礼道:“是以安失礼,惊扰娘娘盛会,望娘娘降罪!” “穆以安,你好大的胆子!”皇后脸色十分难看,盯着穆以安。 戚章却绕开桌席,道:“有天大的胆子此刻也不敢错了父皇见证的约定。”她护着穆以安,毫无畏惧地看着皇后,道:“怕误了时辰,就先告退了,母后。” “顺带一提,母后这的茶水,挺不错的。” 说完,她福了福身,直接拉起穆以安就走了皇后的营帐,留一众夫人小姐望着王家夫人小姐交头接耳和皇后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柔弱脸庞。 钱尚宫还喊了一声:“殿!” 第10章 听墙角的爹爹 “天爷!”穆以安了营帐不禁痛呼一声。 戚章也舒了气,歪头笑她:“以安,伶牙俐齿啊!” 穆以安被她看得脸红了:“别看我啦!” 戚章笑了一声,两人并肩往马场的方向走。 穆以安道:“我难得这文雅的骂人了。” “你真骂过?”戚章有些惊讶。 “骂啊!”穆以安理直气壮地道,“边关里面在军中,一言不合打起来都是常事。不过这倒是我第一次骂女人,第一次那温柔地骂人!嗯……值得纪念一!” “听你这说,那军中是如何骂人的?” 难得见戚章对己在边关的苦日子感兴趣,穆以安顿时来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两只眼睛都冒起了光,迫不及待地就把己两个胳膊地袖子撸了上去。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小心地环顾了一圈,确定只有她身后跟着的玉璇外没别人了,方才放心大胆地挺了挺胸脯,一手叉腰,眼睛眯了起来,身处另一只手指着空地:“狗蛋!说你呢!蛋快点!他娘的磨磨唧唧!动起来!奶奶个熊的!” “……狗蛋……还蛋 ?!”戚章呆呆地看着她。昭平公主锦绣玉之中吐了平生第一道极不优雅地话,她后脑勺一阵嗡嗡响,仿佛是沈大人带着一众老师挨个排在她面前戳她脑壳骂她枉读圣贤书。 却只见穆以安把身子又转朝另一个方向,高高扬起:“催个伐,催个伐?!成天催催催,侬来个蛋我瞅瞅!我呸!”她故意拿腔弄调,还真学了几分母鸡蛋的咯咯叫声。 又换了个腔调:“日妈哟给老子快点!鸡都爬得都比你快!” “怪鸡公三,冒吼啦!兜老子鬼火绿!” ……场中顿时一片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啊!”戚章笑得直接蹲在了地上。 玉璇已经毫无礼仪地冲着天张开了血盆大狂笑。 穆以安直接捂着肚子笑到躺在草地上打滚了。 “我、我,”穆以安抹了把眼泪,“我边关有北方来的,还有益州和拓东来的!一急起来官话都不说了!家乡话稀奇古怪就往外面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民风淳朴、民风淳朴。”戚章如是安慰己,但没压抑住,还是喷笑来。 “每次他吵起来,我其他人就抱着松子在旁边听!”穆以安比划着松子的大小,道,“后来监军养的八哥都学会了!整日不是‘催个伐’,就是‘鬼火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哥?!”戚章又喷了一次。 穆以安盘腿坐在草地上,一本正经地道:“是是是!我爹后面不是被人吵烦了,而是被那八哥吵烦了!有次他安排防阵部署的时候,那八哥飞了来,停在我爹营帐上头。我爹刚来一句:‘要尽快安排’,那八哥就来了句:‘催个伐’!” “……” 戚章完全以看见穆国公黑着脸提剑去追着只鸟到处砍的模样了。 蓦地她一低头,只见一道阴影笼罩了正笑着抹眼泪的穆以安。 “以……”戚章刚想喊人,就被阴影阻止了,阴影就这站在穆以安后头,脸都黑了。 穆以安从来都是个没心没肺的,抹完眼泪还在泪眼婆娑地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章!你都不知道我爹有多气!” 戚章默默吞了水,没有说话,就把己的头埋进了双膝,肩膀微微颤抖。 “有多气?” “哈哈哈哈哈哈他捉不到鸟!就让人给他炖了三天的鸡!还说都是禽类!吃了解恨!” 分卷阅读15 “……是吗?” “诶哟我不行了!快笑不动了!”穆以安喘了两气,“炖鸡、烧鸡、卤鸡、水鸡!他把鸡的所有做法都快尝了个遍了!第三天终于吃吐了说不报仇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八哥回来了!见到他一桌的鸡骨头来了句:‘鬼火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以安!” “章你说他幼不幼稚!一老头跟鸟置气!” “……你说谁老头!” “当然是我爹啊!啊哈哈哈哈哈哈!章你的声音怎那粗?!是不是笑多了伤到嗓子了!” 穆以安终于在笑得肚子开始抽疼之后生些许觉,抹了把眼泪,只见戚章不知道什时候也跟着蹲到了地上,头埋进了双膝,就这蜷缩成一团,肩膀还在微微抖动着。 穆以安感觉己前面被一道影子笼罩了。 “穆!老!幺!” 穆以安猛地回头一看。 她爹的脸近在咫尺! 穆以安脱一句:“草!爹!” 那一天,穆老幺感受到了被亲爹支配的恐惧。 穆国公笑意盈盈,不知道什时候就现在她俩面前了。 好像、大概、也许、是“有多气”的时候吧……? 穆以安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慌里慌张转头看向戚章,戚章头依然埋着,只是伸一只手对着穆国公招了招,闷闷的声音传了来:“穆伯伯!” “诶!章!”穆国公和蔼地笑道,“要让你见笑了!” 戚章又招了招手。 “爹我错了!” “站住!” “我傻还是你傻啊!站住挨打啊!” “跑慢点!你个姑娘家!” “我个姑娘家你还想着打我!” “你个不孝的!背后笑你亲爹!” “你己跟鸟置气又不是我!” “死丫头!穆老幺!站住!” “章救命啊!” 延和帝一身明黄色的骑装,悠哉悠哉地坐在马背上,也不着急跑马打猎,只是一颠一颠地歪头对着身旁样骑马跟着的穆国公打趣道:“伯远,老大不小了,竟还喜欢孩子置气。” 穆国公应道:“陛,莫要再取笑臣了。” 延和帝哈哈大笑:“这是难得你己给朕添的笑料,朕须得好好回味回味!” 穆国公无奈:“陛!” “诶呀,方才朕才到马场,就见着堂堂国公爷,被家闺女气得追着人绕着马场跑!” “……小女顽劣,在陛面前失了礼数。” “还让朕的昭平公主在一旁跟着看,仔细昭平不学好,朕就上门找你的茬!” 穆国公故作惶恐,跟着笑道:“陛得恕罪!” “不过朕没想到啊,伯远竟真让你家老幺从你手底骑着马跑了去!你这会老脸是丢大发了啊!哈哈哈哈!” 延和帝大笑几声,心情十分得好。 “说起来,”他摸了摸己蓄得不算长的胡子,“你家小丫头 年要行笄礼了吧?满十五了没?” 穆国公跟着叹了气,道:“年七月就该满了,这丫头晓得行了礼就要待嫁闺中,说什也不肯了。臣对老幺有愧啊!当年阿榛去了之后难抑悲痛,一大老爷的竟真的一个人逃到了边关,留着三个小子,己便没管过她。仔细一想,穆家虽算不得富庶,一个姑娘总还是养得起的,嫁不嫁的,倒也真没所谓,也就随她去了。” 延和帝安慰道:“待她想嫁的时候然而然也就嫁了,但也别拖得太晚,免得耽误了丫头。” “说起这事,陛。”穆国公问道,“昭平公主与小女岁,行了笄礼了?” 延和帝皱起眉来:“这事向来是由嫡母做主。皇后未曾提过,朕也不好得问。” “那陛,考虑过公主的婚事?臣回京的时候便听说了,已经有不朝臣上了折子说要请陛为公主择婿。” “皇家女的婚事,她己做不了主。”延和帝叹了气,“再说,朕还想留昭平几年,好歹是朕唯一的姑娘,朕舍不得!” “……陛,公主她……” “朕也考虑过将她嫁进你老穆家。”延和帝突然打断了穆国公想说的话。 “陛!”穆国公连忙往周望了望,害怕有什人跟着。 “嗨!”延和帝摆摆手,道,“来围猎的好处就是,身边也就你跟着,想什说什也在。不必担忧,伯远。” 穆国公诚惶诚恐地露了笑意。 延和帝拿着马鞭在手上把玩:“你家老大年岁太大,心眼直,嗯……不要!老二,我看他那闷葫芦里包着的暴脾气,也就高家高羽琛那小子收得回来了,喔唷!也不要!老三啊……老三好,但老三是个做事的,朕暂时还未物尽其用,也不要!你看,”延和帝一摊手,“你老穆家挑来挑去,一个不剩!难不成把公主嫁给你家老幺啊?” “陛说笑了!” 延和帝哈哈大笑,一扬马鞭,朗声道:“走!伯远!陪朕试试手!看看骑射功夫落了不曾!” 话音刚落,他就当先策马,往猎场的林子中而去。 “是!陛。” 穆国公也跟着扬鞭,追上了皇帝。 延和帝的帝位是实打实的军功累积来的,在先帝个子当中独占鳌头,拿了太子之位。先帝去得早,延和帝即位之初,方才不过十九岁。二皇子和三皇子联合北燕发动政变,将御驾亲征的新皇围困在淮水以北丰山的回风谷当中,足足困了七天七夜。 穆国公帅兵救驾,先绕去了丰山阴坡拿北燕十万兵马,又新皇里应外合,全歼北燕二十万人于回风谷。祁京中以岐南秦氏为首的世家共发难,压制住了两个皇子,囚禁于上阳宫,等待新皇归朝处决。期间,两位皇子皆尽谢罪。 那之后,大殷皇室便只剩一个刚生没多久的齐王。 延和帝皇帝生涯坐到现在,己御驾亲征也仅此一次。那一次回风谷围困,皇帝身受重伤,几经昏迷,军中人伤亡惨重,一时之间只就近调用郎中医女帮着照看,不周边的地方豪族也纷纷力,算是跟着蹭救驾之功。 延和帝向来也不是个小气的人,那次伤重痊愈之后封赏了不 力的世家大族,更有不平头百姓跟着得了好处。其中最著名的,也当是延和帝当年一见钟情领回来的当皇后。 那以后,皇帝到底落了病根,朝中也就没敢让他再度亲征了。 幼时一长大、时一生入死,即便身份地位悬殊,延和帝最信任的,也就只有这个虽几年见不到一面的穆伯远。 延和帝不知为何又突然想起年事,唇边勾起一丝笑容。 有动静! 皇帝立刻搭弓,从箭筒中缓缓抽一根羽箭,稳当当地握着一个“满月弦”,瞄准了前方的草丛。 是一只野兔! 他有些失望,但觉得当前先开个头也是好的! 延和帝确定目标,抓准时机,松开了勾紧弓弦的手—— “嗖——” 羽箭划破空气,发刺耳的声音,野兔中箭倒地! 延和帝一愣。 并不是他的剪射中了猎物。 “章!这!我射了只兔子!” 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从右手边传了过来,并着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跑慢点!当心摔来!” 延和帝视线中现了一个姑娘,那姑娘骑着一匹赤红色的宝马,鬓毛柔顺,目光神气,倒不是寻常姑娘家耍帅骑得柔顺的那类,当时一匹不多得的好战马! 这姑娘御马之术见了得! 分卷阅读16 延和帝又定睛细看,那姑娘火红色的骑装很是靓丽,乌黑的长发随意绑在脑后,发尾随着身体跟着摆动,十分有灵气。 像极了……阿榛!穆国公夫人,秦榛! 她控制着宝马在猎物面前停了来,却并不急着捞猎物进筐,只是对着身后喊道:“怎会摔来!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身后之人并未回复她,延和帝听到又一道马蹄声向这边过来。 那姑娘摸了摸宝马的颈部,夸道:“好赤瑕!救我于我爹的虎!” 宝马微微偏过头,冲她眨了眨眼,拨了拨蹄子。 姑娘十分利落地翻身马,捡起猎物,拔带血的羽箭,提着兔子的耳朵喃喃地道:“夜偷偷躲在营帐后头烤兔子吃!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 她欢喜地将兔子扔进了筐里,熟练地翻身上马,方才看到地上还躺着一支箭。 她一愣:“啊?这还有别人也射箭了?” 延和帝看着这姑娘,生了都逗弄她的心思,策马上前两步,笑道: “丫头,你抢了朕的猎物!” 第11章 父亲和别家的女 ……这人、谁啊?! 这是穆以安脑子当先蹦的一句话。 她定睛一看那人身上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骑装,又见他□□马身上辔头也戴着朱红色的流穗,几乎瞬间又明白了。 这是戚章她老子啊! 穆以安吓得不轻,快速翻身马,抱拳行礼道:“臣女穆以安参见陛!” 我的妈……我抢了皇帝的猎物! 完了完了!章救命啊!我抢了你爹的猎物! 现在还给他行不? 穆以安疯狂地脑补着,那边延和帝却很是温和地笑道:“丫头倒是有趣,朕头一次见姑娘家行男子的抱拳礼!你姓穆?难道是穆国公家的老幺?” “是。”穆以安感觉己的牙根子都在颤抖。 延和帝感叹一声,道:“是了是了,有一年穆国公夫人带你进宫,朕远远地瞧见了。倒还真是很久没见过你这丫头了!想不到骑射功夫如此了得,在姑娘家中很见啊!” 穆以安不知道为什皇帝要跟己拉起家常,诚惶诚恐地道:“回陛,臣女虽小跟父亲在边关军中,但三脚猫的功夫不敢再陛面前班门弄斧!臣女身将门,习武是愿为我大殷效力献死!” “哈哈哈!”延和帝朗声大笑,“若你一个姑娘家都上战场去了,我大殷如此多的好男岂不是很丢脸!穆国公会跟朕急红眼的!” 穆以安很不喜欢听这种“女家都上战场了还要男人做什用”的论调,从前在军中就听不得,为此跟人打了不架。她三个哥哥从小把她当半个弟弟养,到了边关她爹又时常杞人忧天担心有人半夜会来偷姑娘,那些防身的拳脚功夫也是从小教齐了。就不过穆国公教了老大老二老三三个子依然对为人师表这事乐此不疲、兴致未减,于是又将小女从头到尾当子一样操练齐了。便让穆以安生些许迷惑:“这世上究竟什是姑娘家家做不了的?!”于是十分嚣张跋扈,若是听见有人说道“姑娘家本就该如何如何”“妇道如何如何”的便十分火大,轻则痛骂一顿,动 手也是常态。 但此刻,她不敢跟皇帝动手,就故意仗着年纪小胆子大,不卑不亢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十分严肃地盯着延和帝:“陛!姑娘家怎上不得战场?持枪杀敌,帷帐算远谋。以安虽身为女身,也不是做不到!” 延和帝一愣,竟没想过她会这般回答,越发对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来了兴趣,他往己的身后看了一眼,见穆国公还没有跟上来,于是挑眉道:“好志气!若有一天你证明给朕看,朕就直接封你为大将军!如何!” 穆以安眼睛瞬间放了光:“此话当真!” “当……” “以安!父皇。”戚章驾马奔向这边,身后还跟着穆国公,打断了延和帝的话。延和帝略有不悦地看向骑着马过来的戚章。戚章策马到了穆以安身边,翻身马,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又转向延和帝,屈膝行礼道:“臣参见父皇。” “昭平啊!”延和帝沉声道,“身为公主,怎遇到事情就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戚章奔过来已是满头大汗,嗓子烧得厉害,她吞咽了水,道:“父皇息怒,穆小姐方才跑得快了些,臣担心她摔来,就也跟着跑得快了些。” 穆国公圆目一睁,瞪着穆以安:“老幺!” 穆以安只得硬着头皮请罪:“父亲。” 穆国公“哼”了一声,延和帝笑了起来,安慰道:“好了伯远!你家了这个姑娘,是个宝贝!骑射功夫如此厉害,朕都有些甘拜风!” “陛言重了,莫要再夸这丫头。否则她上天!”穆国公无奈地道。 “哈哈哈!来!穆以安!”延和帝喊道,“上马!陪朕一起去猎猎!” 穆以安拱了拱鼻子,还是十分恭敬地道:“是!” 上马前,她却特意在戚章的手心里面抠了一,不着痕迹地又冲戚章扮了个鬼脸。 戚章从怀中掏手帕帮她擦了擦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是她俩之间才有的默契。 穆以安拱鼻子,就说明她心里其实是不情愿的。 而此刻穆以安翻身上马,盯着己筐里面的兔子却着实有些不高兴了。 我干嘛好好地偏要去射这只?! 干嘛皇帝老突然一要我陪他打猎? 我明明是要跟章玩的! 穆以安后悔万分。 “驾——!” 延和帝却已经一扬马鞭,驾驭着座宝马往前面跑去。穆以安没法,也只得跟上。穆国公转头对戚章笑道:“那就有劳公主屈尊,陪老臣一道了。” 戚章跟着重新上马,道:“穆伯伯跟我客气。走吧!” 两人没跟着延和帝穆以安她往前跑,戚章刚过来的时候就安排了两个内侍驾马跟着皇帝去了,这会便不着急去己父皇面前凑挤找不痛快,干脆跟着穆国公两个晃晃悠悠地走着,本就没什打猎的心情,此刻正好拿来聊天。 戚章十分头疼:“穆伯伯,你说以安那丫头会不会说错什?!” 穆国公也十分担心,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陛定会死死追问她抢猎物的事情,这臭丫头直肠子,定是绕不开……说到这个,殿 ,她好端端偏要射兔子作甚?!” 戚章又吞了水,方才小声开道:“她说,她要烤兔子给我吃。” “什?!” 穆国公险些从马背上摔去。 “穆伯伯!” “我、我没事,殿!以安她真这说?” “是……” “那我快些追上她!” “什?”戚章握着缰绳愣了,“您要拦着她说实话吗?” “不、我要追上去让她再打一只,我也要吃。” “……”这回换成戚章差点从马背上摔去了。 穆国公十分热情地她介绍道: “殿,你不知道,以安当年在营中一烤兔子肉,香飘十里!那是排着队地想讨好她分块肉来吃!” “不知道老三有没有把老二送回来的辣子带上,那辣子一撒才是神来之笔!” 戚章歪头问道:“以安经常在军中烤兔子吃?” 穆国公摆摆手,道:“也就五次吧,名气大得很。她后来嫌己没吃几就全分了人,也就不肯再随意烤了。” “您吃过?” “那当然!作为父亲和主帅,当然要假公济私!” “……” “那滋味!嘶啊!公主尝过就知道!” 戚章不由得又吞了水,眼眸中有些发光,脸颊微红,开始期待起来。 穆国公看着昭平公主精致的侧颜,这才感叹一声:“老臣多年未曾回京,日公主仓促见面,才恍然发现时不我待。公主当真长成大姑娘了。” 戚章微愣,随即有些腼腆地笑道:“穆伯伯小看着章长大,对章照顾颇多,章感激不尽。” 穆国公欣慰地道:“见公主落得这般文雅有礼、端庄贤淑,想必贵妃娘娘在天之灵,必定会十分安慰。” 乍然听到穆国公提起生母,戚章心惊胆战,赶忙处张望了片刻,见无人才敢道:“穆伯伯慎言!” 分卷阅读17 穆国公突然也明白了己方才提到了“罪妃”,当先却皱起了眉,沉声道:“公主受苦了。” 戚章轻轻摇了摇头:“不,起码现在,以安回来了,我的日子会有些意趣了。” “嗖——” 箭矢划破长空,以疾速钉中猎物,裹挟着强劲的力量,带着鲜血从空中坠落。 “陛好箭法!”穆以安夸赞道。 延和帝揉了揉脖子,道:“年纪不小了,刚才那一箭,力气都使没了。” 穆以安笑道:“陛那是宝刀未老!” “小丫头挺会说话。”延和帝道,“怎跟着朕来,就没见你搭过弓?这些猎物都瞧不上眼?” 穆以安摇摇头,道:“回陛,非是瞧不上,而是用不着。” “哦?丫头有见解?说与朕听听。” 两人放缓了驾马的速度,穆以安策着赤瑕后了皇帝半个马头,神色认真地道:“臣女诩箭法不逊于我大哥,但我觉得我没有那个必要去猎一堆稀奇古怪的猎物。” “那你方才还抢了朕看中的。” “啊……”穆以安有些慌张,“不不不,陛,我、我……” 延和帝柔声道:“不必紧张、也无需拘泥。朕与伯远兄弟情分,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穆以安道:“是,陛。” 她深吸一气,道:“大哥在狩猎中风采众是为了替陛彰显我大殷将士的坚毅风姿,三哥是为了给穆家挣个脸面,陛则是图心中畅快。而我陛心愿一致,也不过是图己纵马潇洒的由。” 延和帝沉默地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来,眼神也从一开始的逗弄,变得有些入神。 穆以安又苦笑一声,道:“纵使以安再如何由,也会介意名声好坏和流言蜚语。以安认夺魁首不是什难事,但若是我抢占了风头,恐怕不待回京,陛便听到‘穆家老幺是个男人婆’的话了!故而,臣女也不愿去多猎或是猎奇,有用的再猎也不迟,也无需浪费生命勃勃,所图也有所得了。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有朕在,你无须惧怕流言!”延和帝沉声道。 穆以安诚惶诚恐地道:“以安多谢陛费心!” “那你该回答朕方才的问题了。” “啊?” “为何抢朕的猎物?” “那个啊……”穆以安以为绕过这个话茬,谁想延和帝就是不肯放过她,几番挣扎之后,她还是决定说实话。 “是我……想烤兔子给章、啊不!昭平公主吃。” “给昭平?!”这回换成延和帝不思议了! “是……”穆以安嘿嘿笑道,“臣女在边关时常烤了吃,想给昭平公主露一手!” “……朕原没想到,你昭平关系这般好。”延和帝喃喃地道,“也是,昭平都敢唤你的闺名了。” “啊!那是……”穆以安有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清了。 “那走吧!再打一只兔子?!” “啊?为何?一只就够她吃了。” “朕也想尝尝你的手艺!走吧!兔子前面才有,去晚了小心你大哥全给收了!驾!” “什?!诶 !陛!等等啊!” 于是乎,围猎第一天,穆以安猎了一筐兔子回来,被父兄和皇家按着脑袋做了厨娘。 谁让他半道上又遇到了穆以晨和穆以宁,兔子的需求量直线上升。她大哥还十分慷慨地把己筐里闲着没事打过来的兔子扔进了穆以安的筐里面。 穆以安:“我谢谢你全家。” 穆以晨:“不用客气。” 穆以安逃了晚膳,杵着腮帮子一个人坐在了穆家营地的后头。裹了一个小草墩跺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头开始思考人生。 穆家营地的后头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正正巧挨着一块不高不低的土坡,挡了很多向往这边跑的人,还给穆以安的烧烤挡挡风。 穆以安看着延和帝差遣李德送过来的金丝木炭,整个人都把皇帝老问候了一遍。 李德笑道:“辛苦穆小姐了。” 穆以安:“……” 李德刚指挥着一帮小太监把火架上,身后的宫女就把扒了皮去了腥的兔子肉用金盘子端了过来。 穆以安:“……这是我烤兔子生涯当中最辉煌的巅峰了吧?” 身后的李德突然唤道:“参见殿。” 果然,身后跟来了戚章:“李公公,您这是给以安送道具来了?” 李德笑道:“正是,陛很是看好穆小姐的手艺。” “就这些了吗?” “还有一些尚在御膳房,还未搬过来。” 戚章走到穆以安身后,晚上她刚席了宫宴,骑装已经换成了华美的宫装,宽大的衣袖掩盖了她轻覆在穆以安肩头的手。穆以安一愣,只听戚章道:“这样的话,公公还不如顺便从御膳房搬个厨子过来呢!” 李德也反应过来,有些为难地道:“公主……” 戚章道:“这样吧,以安若是要用到些什,我差人去御膳房取就好了,离得也不远。” “公主睿智。”李德恭维道,又拉着一帮小太监跑了。 营地里面终于只剩她两人。 穆以安仰头看着戚章,道:“章,我只搬了一个草墩,要不你坐我腿上?!” 戚章按着她脑袋就给了她一拳。 玉璇早就抱着一个草墩候着了,放在地上,戚章顺势坐了来。 穆以安却开始扒拉她的衣裙,死活要把衣裳的摆往上拉。 戚章忍无忍:“穆以安!” “在!”穆老幺十分老实地应了。 “你手闲吗?” “没……我怕弄脏了你的裙子。”穆以安喃喃地道,“章最好看了!这身裙子也好看。” 戚章愣住了。 穆以安的手还拽着她的裙子,还小心地用己骑装的裳去帮她擦着。 戚章站了起来:“那我去换了。” “不要!”穆以安脱而。 戚章不解:“为何?” 穆以安冲她咧开嘴笑:“章这样子最好看!” “……” 戚章耐不住她的甜言蜜语,只得坐,眼珠子一转,十分干脆地把裙子左右一拉,在中间系了个疙瘩,道:“喏,这样就不会沾 到土了!” 穆以安被她的智慧震惊到了,拍了两手算是称赞。 她转头对玉璇说:“玉璇,麻烦你去帮我从御膳房里面拿点调料过来,顺带问问我三哥带辣椒来了没。” “好的。”玉璇笑着应道,转身离开了。 第12章 和乐融融 戚章盯着穆以安呆呆用木棍扒拉金丝木炭扒拉得十分认真专注的侧脸,轻声道:“以安,心里不舒服?” 穆以安撅着嘴,转过来看着她,大眼睛水汪汪的十分爱,叹了气,道:“章,你是不是在我心里装了个秘密探子,随时随地把我的心情汇报给你呀?” 戚章嗔她:“油嘴滑。” 穆以安又继续扒拉木炭,道:“我本来挺开心的,但跟着陛跑了一午,觉得己又没那开心了。” 分卷阅读18 “是不是突然多了很多任务傍身?”戚章学着她的样子也从身边捡了根木棍扒拉木炭,“想给我烤兔子吃,结果还添了……我数数看啊……我父皇、你亲爹,还有大哥和三个!统共个人的份?觉得累了?” 穆以安懊恼地皱眉,道:“我也没说不给爹他烤东西吃。给你烤我最拿手的兔子肉,给他烤的东西我原想着碰到什就打什回来,哪知道打猎一圈回来,筐子里全是兔子!” 戚章轻笑一声,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以安……是因为我父皇吗?” “没有。”穆以安否认得很快,意识就脱而。话了,才反应过来些什,秀眉蹙起,有些愧疚,不敢去看戚章。 越快反而越告诉戚章,就是延和帝的错。 ……他毕竟是戚章的父亲啊!她、她怎以这说戚章的爹爹? 戚章也是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开了。 穆以安突然把己手里的棍子扔了去,有些生气:“这个炭怎烤得味道啊!” 戚章更加了然了,幸好现也就她两个,没别人。 戚章拽起穆以安,道:“跟我来。” 两人跑到了穆以安的营帐后头,那里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有很多木柴火。戚章找了一会,拎着一个筐子走了来。 穆以安有些惊讶:“这不是你的筐子吗?” 戚章笑道:“是啊,给穆大小姐捡了一午的柴火。” “你、你怎知道?你知道我用的炭不对?!章你会怎知道啊?!”穆以安目瞪呆地看着戚章,都快掉地上了。 “穆伯伯悄悄告诉我的。”戚章道,“我猜到父皇会送炭火过来,皇家从不做这些烤的食物,便想到李公公定会拿着最好的炭过来。金丝木炭是保暖的,又不是专门烤兔子肉的,穆伯伯说一定要木炭才烤得味道,我俩就在猎场捡了一午的柴火。” 穆以安接过她递过来的筐子,掂量了几,又挑了一两根来撇断,仔细看了看、闻了闻,样子十分专业,最后兴奋地笑了来:“这才是烤兔子用的炭嘛!” 她十分开心,拉着戚章一路小跑回方才生火的地方,一脚踹开那金丝木炭,手法熟练地重新堆好了柴火,又从怀中掏了棉花,就这刚才点燃了的金丝木炭烧起来,丢进己生的那堆里头,然后整个人趴在地上,开始冲着火堆吹火。 戚章第一次见这些,不由得也想试试手:“以安,需要我做些什吗?” 穆以安屁股撅着跪在地上,样子十分不雅,但戚章觉得爱得厉害。穆以安道:“章你站远一些,不然脸会黑的。” “啊?哦。”戚章听话地后退了两步。 穆以安鼓起腮帮子一一地往火堆吹气,原本的星星之火被她吹得很快就烧了起来。她又往里头了一些枯叶子,才直起上半身,拍拍手,道:“好啦!等再烧旺一些!” “噗嗤!” 穆以安回头望去。 戚章笑了来:“以安,脸!” 穆以安呆呆地往己的脸上囫囵了一把,囫囵满手地黑灰! 她站起来, 阴测测地笑着,十分不怀好意地一步一步往戚章的方向走: “嘿嘿嘿,章……” 戚章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穆、老、幺……你想干嘛?” “嘿嘿嘿!” 穆以安一个箭步直接冲到了她面前,糊了戚章左脸五个非常鲜明的指头印。 戚章呆了。 穆以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章脸上五个点!” 戚章大怒:“穆老幺!” “追我啊!你追得着我吗?!哈哈哈哈哈!” “你给本公主站住!” “章接招!” “……你又来一掌?!” “哈哈哈哈哈,对称好看嘛!” “给本公主站住!不许跑!” “哈哈哈哈哈章你追不到我的!” 然后,穆老幺格外得意忘形,被己的草墩绊了个正着,脚朝天直接摔了个乐极生悲! 昭平公主抓准时机,直接骑到了她身上,完美压制! 戚章双手已经在方才地追赶中黑了,毫不留情地拍在穆以安水嫩的两颊上,开始往里夹。穆以安呜呜咽咽地做着金鱼嘴求饶。 “唔……航、章……我戳了……不要……” 戚章微微伏身子,俩人脑门都快贴一起了。她挑衅地笑着:“我看看……先画哪里好呢?” 穆以安发嗯嗯啊啊地求饶声。 气氛一时间十分暧昧,只有两个当事人觉得己是在较劲。 “你……在干什?” 穆以宁的声音宛如利剑划破夜空中无限的宁静与灯光的一熄一灭。 戚章猛地回过神来,从穆以安身上跳开,重心不稳,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个姑娘一人一边坐在地上,目目相对,面面相觑。 穆以安先转过头,耳根有些红。 穆以宁手上的早已经备好准备烤了吃地地瓜都掉地上,发闷响。 他身后还跟着己的亲爹和亲大哥。 她爹也是不知所措,但十分懂事地抬头仰望明月,道:“宁啊,老三!你看看,夜月色如此之美!” 她那个脑子里面缺根筋的大哥十分耿直:“爹,云挡着了,哪有月亮?” 开灯小手穆以宁转头对大哥说:“这是托词。” 穆以晨:“啊?你怎什时候也开始弯弯绕绕了?” 穆以宁:“哥……这是基本常识。” 穆以晨:“???完全不懂你年轻人的世界。” 穆国公大怒:“我也不懂为什生了个你那蠢的!” 穆以晨:“爹,我哪说错了你就骂我蠢。晚真的没有月亮啊!” 穆国公:“……好像真的什地方都是对的。” 两个姑娘满脸通红听着一帮大老爷讨论月色皎洁如练如水如此时该拉灯但是被开灯小手穆以宁截胡了! 许久之后,几人开始围着火堆坐了来,两个姑娘被夹着坐了中间,更容易感受到了来面八方打量地眼神。 戚章已经羞地把脸都快埋进膝盖里面去了,根本不敢看周围坐着的三个姓 穆地大老爷。穆以安注意到了戚章的异样,怒瞪了三个爷,声警告道:“眼珠子再乱飘,天谁都别想吃了!” 穆以宁十分识趣,乖乖地挪开目光,戳着他放进火堆里面闷烤的地瓜。 穆国公起身去帮穆以安取玉璇递过来的调料。 穆以晨则是漫不经心地扒拉着兔子肉,问道:“有酒不?” 穆以宁瞪他一眼:“姑娘在!” 穆以晨很不明所以:“姑娘在关我不喝酒什事?” 穆以安:“……” 戚章:“……” 穆以安悄悄凑过去跟戚章咬耳朵:“知道他这些年都娶不上媳妇是有原因的了吧!” 戚章包情地看了穆大哥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 穆国公抱了一块石板过来,架在火堆上,笑道:“给你刷过了,就拿烤吧!” 穆以安点点头,抢过她大哥手上的兔肉,接过三哥递过来的油罐子,开始在石板上刷油。 戚章从小就跟穆家人呆惯了,什事也不喜欢瞒着他,他有什事也不会瞒着她。穆国公笑道:“章啊,兔子肉熟还有一会。你先给伯伯说说,见到老大未来的媳妇了没?” 戚章无奈笑道:“穆伯伯,父皇还没说和谁赐婚呢!” 穆国公道:“不是有消息说是王家小姐吗?” 分卷阅读19 穆以宁:“哼!” 穆以安:“哼!” 穆国公:“???怎了你俩?” 穆以晨:“那是谁啊?” 戚章脸色有些不悦:“若是真是王家小姐,哪怕是父皇赐婚,八成她也是进不了门的。” 穆国公微微蹙眉:“是因为家世吗?” 穆以安帮刷完油,十分生气地把刷子往油罐里面一扔,怒道:“爹!你见过哪个陌生人上来就冲你娇滴滴喊一声:‘以安妹妹’的!”她故意拿腔作调,把穆以晨都激灵了一身鸡皮疙瘩,对穆以安的表态十分赞:“不要!这、这真的不要啊爹!” 穆国公也是头皮发麻,晕里晕乎地道:“……你小时候章第一次见到你,不就这喊的吗?” 戚章:“……” 穆国公十分贴心地细致描述道:“你娘说,你当时就穿着新做好的小裙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就往章怀里扑。章那时候也小,被你一扑给扑倒了!你倒是好,只是抓着人家袖子不放哭了起来,章不也是喊你‘以安妹妹’你才不哭的吗?喊了好几声呢!” 穆以安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她跟章比吗?!开玩笑!” 戚章轻咳一声,掩盖己双颊的绯红色,道:“所以、所以啊……长乐宫那位的算盘怕是打得不太如意。” 穆以晨如愿以偿在一堆调料罐里面翻到了一壶酒,仰头就了己一。 戚章笑道:“大哥!你想过娶个什样的新娘子吗?” 穆以晨愣愣地:“什样的?这玩意还有种类?” “不找个心上人,你怎跟她过一辈子?” 穆以晨拱了拱鼻子,侧颜和穆以安有几分相似:“我一直以为,娶媳妇不就是找了个跟你睡一张床的亲卫吗?” 穆家所有人并上戚章都被穆以晨的惊天言论震惊到了,戚章眼睛瞪得老大,穆以宁的地瓜糊了一个,穆以安的油刷子掉了,穆爹一水上来呛得直咳嗽。 穆爹首先发难:“你媳妇跟你补衣裳,亲卫?!” 穆以晨:“以,我的衣服都是他补。” 穆以宁:“你媳妇给你管家,亲卫?!” 穆以晨:“不是你管家吗?” 穆以安:“你媳妇给你做吃的,亲卫?!” 穆以晨:“他手艺不差。” 戚章:“你媳妇给你生娃,亲卫?!” 穆以晨终于愣住了,他又了一酒,恍然大悟:“哦!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难度。” 穆爹小心翼翼地问道:“以晨啊……老大,你、对你家亲卫有……哪方面的好感?” 穆以晨又愣住了:“爹你在想些什?!一把年纪了!我跟老二一样吗?!” 戚章一愣:“老二?” 穆以安凑过去道:“我二哥,跟高羽琛在一块了啊!” 戚章:“……难怪高羽琛要逃了相亲流水宴。” 穆以宁也凑过去跟她俩一块咬耳朵:“大哥他不是断袖,他就是没开窍。” 戚章深感无力:“他哪是没开窍啊……他是连窍都不知道在哪……” 穆以安:“耿直的男人……” 三个人咬耳朵咬得欢快,并深感大哥无药救。 而那一边,穆以晨正被穆国公追着打。穆国公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老、年纪大云云! 穆以晨年轻力壮,不紧不慢地跑着,酒大大地着,十分潇洒。 只怜穆国公。 早上追完女打,晚上还要继续追着子打。 穆国公吹胡子瞪眼。 一帮不孝子! 李德小心翼翼地端着穆以安烤的兔子,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往皇后的营帐跑,也幸亏穆家营帐距离皇家帐不远,不然误了食物的鲜美就是扫了帝后的兴致了。 他一边跑着不由得又想起来方才见到穆家营帐后头,那一大家子围着火堆和乐融融的模样,昭平公主秀美的面庞被火光映了别样的色彩,笑起来的样子谓是倾国倾城。 李德在心里面不禁叹息了一声。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公主啊…… “李总管!是兔子来了?”皇后贴身宫女,钱尚宫为他掀开了营帐的帘子,道:“陛和娘娘等了很久呢!” 李德笑道:“这不来了!新鲜着呢!” 钱尚宫打探了一眼,问道:“当真是穆小姐亲烤的?” “哪还有假?穆小姐手艺娴熟了。”李德不敢耽搁,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说,“真京城寻常闺秀不一样的!不愧是国公家的姑娘!” 钱尚宫跟在他身边,对这话却是打心眼里面不以为然,甚至十分厌恶和不屑。 哪家大家闺秀会真的做这种事情来?!沾染了一身腥味和灰土,哪里还有点闺秀的样子?! 但终究不敢拂了李德的面子,也只是勉强笑了笑。 第13章 暖意 二人走到了皇后的寝殿,李德高声道:“陛!” “来了!”延和帝的声音从帘子里面传来,听上去十分高兴。 小太监将帘子掀开,李德刚想抬步送进去,结果一抬头就险些和延和帝撞了个正着,赶紧吓得后退一步:“陛!” 延和帝竟是亲跑到门接这一盘兔子。他十分干脆地接过李德的盘子,就放在了桌上:“皇后来尝尝!这还冒着香气,看着买相十分不错!” 盘子里面躺着烤的金黄的兔子肉,穆以安十分贴心地将兔子肉撕了来,戚章往上头添了两根香菜做点缀,盘子角落还放了装着辣椒面和孜然的两个小碟子——那是因为穆以安担心皇帝吃不了辣,就单独放了来。兔子肉刚刚炉,还冒着白色的蒸汽,看上去很是令人胃大开。 皇后都忍不住凑了过来看了一眼,笑道:“穆小姐手艺真棒!” 延和帝咽了水,迫不及待地要去直接用手抓了吃,被皇后一把拦了来:“陛!” 延和帝不解:“怎了?” 皇后无奈道:“净手、试吃、用筷。莫要坏了规矩。” 延和帝撅了撅嘴,有些不满地道:“朕打仗的时候在军营里面都这吃。” 皇后一边接过钱尚宫净好地手帕亲给延和帝擦拭手,一边笑道:“如国泰民安了,陛用不着去打仗了,更当要注意身体!” 延和帝无奈乖乖让皇后净了手,在李德试吃之后,才坐在桌边,用着皇后给他布好菜地小碟子吃起兔肉。 原来的兴奋与性质消弭了不,但兔子肉入地一瞬间,还是不禁让延和帝赞不绝。 “香!”延和帝这个饱读圣贤诗书的皇帝也在美食面前忘记了引经据典,发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来,皇后尝尝!”延和帝拈起一块,送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脸都红了,就着丈夫的筷子吃了那一兔肉。 “确实鲜美,油而不腻,鲜香入味!”皇后赞道,“穆小姐手艺果然了得!” 夫妻两人共用完了穆以安送过来的兔子,李德将寝殿收拾干净之后,延和帝满足地靠着坐具,笑道:“伯远这个女了不得啊!” 皇后用帕子捂着嘴,害怕己刚吃完嘴里面留味,也笑道:“臣妾日也是头一回见到了这位穆小姐,生得娇俏爱,更有几分京中女子不寻常的英气勃勃!也难怪国公爷舍不得这姑娘,哪怕是在边关都是要带在身边承欢膝的。” 延和帝“哦”了一声:“对,日女眷都去你那了。”他又嘿得一声笑道:“皇后都不知道,小丫头围猎第一日就敢跟着朕进了猎场,那一手箭法当真不错,应当是她爹教的,不辱没将门。” 皇后坐到他身旁,动手给皇帝剥橘子:“是啊,也难怪昭平那喜欢她了。” “昭平?”延和帝一愣,“昭平咋了?” “陛不知道?”皇后微诧,“昭平穆小姐很是亲近,将人护得紧了。” 延和帝轻轻蹙起了眉:“昭平穆家老幺?……朕只记得,她穆家的关系向来很好。穆以安常年在边关,跟昭平多年没见过了,这关系怎会亲近?” “臣妾也有些奇怪,但想起昭平小时候还去穆家暂住过一段时日,陛也是忘了?” 分卷阅读20 延和帝左手握拳,一一打在己的右手手心上,沉吟道:“嗯……朕倒是动过将昭平嫁给穆家老大的心思。”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 延和帝顾地道:“你看,穆家老大而立都过了,这些年守卫京畿辛苦,当真是耽搁年岁了。但男子这年纪成婚也吃香,力、家世和人品都是上乘,堪称良婿。要不是朕提前将为他亲赐婚的消息放去了,你得看着穆国公家的门槛都被议亲的媒婆踏破了!” “是呢。穆大公子七尺男,丰神俊朗,是让不闺秀脸红呢!”皇后迎合道,“臣妾那个小侄女提起大公子都会羞红了面!” 延和帝低低笑了两声,又感叹道:“要不是高家那小子跑得快,看朕不把他……喔唷!算了!不想穆家和老高家了!朕还没到挥霍人的时候,还是给他留点做实事的余地吧!”他深吸了一气,“至于昭平,不急,朕就这一个女,还舍不得。” 皇后有些羞愧地低头:“陛,臣妾无德,未给陛开枝散叶……” 延和帝轻叹一声,将皇后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时日还长呢!咱不愁这个!” 皇后在丈夫怀里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中有些莫名其妙的色彩。 延和帝道:“至于此次答应伯远给穆老大赐婚的事情……” 皇后试探地开:“陛?” “朕犹记得,谢家二房有个姑娘是吧?” 皇后微微直起了身子:“陛说的是,谢家三小姐?臣妾记得……是叫谢雨霏?” 延和帝道:“是她。谢家耽美之家,偏偏二房了个跟朕上了沙场的。她生母去得早,议亲那年,谢将军又战死疆场,姑娘为父守孝也就被耽搁来。朕没见过这个孤女,只晓得在谢家这辈行三。” 皇后低声道:“谢家六姑娘去年都成亲了。” 皇帝叹息一声:“谢家的门楣也不算高攀穆家,伯远也隐晦地跟朕提过几次。早年跟着朕的人越来越了,朕也不愿做个薄情寡义的,顺水推舟,这门亲事就这定了吧。” 皇后愣了愣,低声应道:“是……” 她轻轻低头,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 第二日,穆以安心心念念地想去做第一日没有做到的“由驰骋”,起了个大早。穆国公表示昨天追不孝子累了不打算陪她去。她大哥也就第一日给陛讨个彩头,后两日就要忙活围猎的防备,直奔着随皇帝仪仗一来的京畿大营去了。她三哥被皇后一早逮去了相亲流水宴,也是走不开。穆家三个老爷又是早早被皇帝定了天晚上要参加宫宴的,便没人陪着穆以安疯,一个接着一个跑来找穆以安报备,并十分遗憾不照顾妹妹,心里面却是乐开了花,谢天谢地终于摆脱了混世大鬩王他老祖宗。 穆以安表示根本不用跟她报备这些理由,因为她原本就不想拉着他三个老爷去。 给己脸上贴金, 穆以安一大早先就直接跑到了戚章的帐门。苏嬷嬷正在帐门站着,见她来便笑了:“早晓得穆小姐要过来!” “苏嬷嬷!”穆以安笑道,“我来找章去猎场!” 苏嬷嬷有些为难,道:“小姐,公主还在休息。 ” 穆以安看看方擦亮的天际,特地放小了声音道:“还没起呀?” 苏嬷嬷看她古灵精怪的模样笑了来:“昨个晚上太闹了,把公主累坏了。” 穆以安道:“那我进去看看她吗?” 苏嬷嬷愣住了:“啊?” 穆以安脸也有些红:“我……看看她吗?” 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怜地拽着苏嬷嬷的袖子,指了指营帐的帘子。 苏嬷嬷从小就对她这幅模样没有任何抵挡力,左右环视了一,悄悄掀开了帘子一角,道:“那穆小姐快些来!” “好嘞!”穆以安大喜,赶忙流进了帐内。 戚章从小就不大睡得好,从前总要留一盏灯才睡得安稳些。穆以安留了灯就睡不着,一定要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那种就睡得格外香。九岁跑到穆国公府小住的时候,两个小丫头经常一起玩到忘我,就索性睡了一张床。照顾穆以安的嬷嬷一直知道她不留灯的习惯,便没想着熄灯。刚开始的时候戚章总是会半夜醒好几次,悄悄摸黑去点根蜡烛,才勉强睡,时间长了被穆以安发现,就吩咐嬷嬷为她留了灯,结果己睡不着了。 直到有一日,穆以安睡得迷迷糊糊中摸到了戚章的额头。那额头冰冷,还带着大颗大颗的冷汗,微微发抖。穆以安睁眼却是一片漆黑,但又忘了蜡烛放哪,只得试探地把戚章揽进怀中,像抱枕头一样抱得紧紧的。 戚章渐渐不抖了,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两人都睡得特别好! 后来一起睡的时候,也会一起抱着;分开睡的时候,想留灯的那个就留着,不想留灯的那个就关了。 只是偶尔会被热醒罢了。 穆以安溜进戚章营帐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声,果然看到营帐内里外各留了三盏灯。 她蹑手蹑脚地钻到了屏风后面,看到了戚章格外端正的睡姿。 比起她己来说,真的优雅极了! 被子整齐地盖住胸,秀发散落在身侧,露白皙的脖颈边藏着的一点黑痣,放了一只手留在被褥外面。戚章呼吸均匀,胸微微起伏,唇边犹挂着一丝笑容。 一定是做了个美梦!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我? 一定是有的吧! 穆以安如是想到。 她看着戚章的睡颜,兴奋激动的心情也满满舒缓来,随着那人的一呼一吸,心脏砰砰跳动。 章长得真的太好看了! 穆以安耳朵都红透了。 她微微伏身子,凑在戚章的耳边,小声道:“看看我日给你带回来一个什惊喜!” 她不知道戚章听到没有,只是直觉上感觉戚章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 穆以安又蹑手蹑脚地了营帐。 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蹦了三。 苏嬷嬷:“穆小姐!” 穆以安笑道:“我高兴!我激动!” 苏嬷嬷无奈地看着她。 穆以安拍了拍己红透的脸,道:“我怎脸烫成这样?!” 苏嬷嬷用意味深长地目光看她。 穆以安神秘兮 兮地凑到苏嬷嬷耳朵边说:“苏嬷嬷,我给章准备了个惊喜!真的!一会我就去准备,我这次是连陆骁都没带着去呢!了宫宴我就过来接章!” 苏嬷嬷慢悠悠地颔首:“明白了,穆小姐这是打算追我家公主了!” 穆以安脸更烧了,有些狼狈地跑走,直奔马场去喂赤瑕。 戚章醒来的时候,总觉得己的耳朵边上面有阵风,吹得她耳朵十分痒痒。 苏嬷嬷和玉璇两人伺候她梳洗,边道:“早上穆小姐来看您了。” 戚章呆了一:“以安过来了?” 苏嬷嬷颔首:“就一小会,本是想邀您一起去猎场的,见您还睡着,就没打扰。现怕是早已经在猎场了!公主要过去?” 戚章沉吟了片刻,道:“日原本有什安排?” 苏嬷嬷道:“皇后娘娘安排了一场流水宴,大早上的就将穆三哥请了过去,倒是没叫咱。不过晚宫宴公主须得除夕,与昨日女眷朝觐不,这次男宾也列了席。” “穆伯伯并上两个哥哥都要去吗?” “要去的。”苏嬷嬷道。 玉璇疑道:“穆三哥尚未加冠,顶头两个哥哥都尚未成亲。这皇后安排的流水宴本就是打着相亲的目的,怎着都与他无关啊!” 戚章道:“他不是代表己去的,而是代表穆家。” “穆家?” “再怎打着相亲的目的,好歹是国母办的,穆家身为京中望族,更是将门世家,怎不席?”戚章转头问苏嬷嬷,道:“我猜,大哥他也躲不过,一定会去。” 苏嬷嬷道:“是,公主。而且,听穆三哥的人说,大公子巡营结束后也会跟过去应席,不过就是到场露个脸,不会呆太久的。” 戚章思索了片刻,道:“难道父皇已经定了给大哥的亲事?!” “是,”苏嬷嬷压低了声音,“昨晚来的消息,八成是谢家姑娘。” 戚章蹙眉:“谢家?谢雨霏?” “正是。” 戚章松了气,面色也终于开朗起来:“幸好。” 苏嬷嬷低声笑着。 玉璇也跟着道:“要真是王家小姐,穆老幺定会闹起来,届时怕是连陛的面子都会打。” 分卷阅读21 戚章道:“看来,皇后这次的主意算盘,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玉璇道:“之前,是长乐宫放来的消息,说穆大公子会王家小姐结亲啊!”、 “那是她想先声夺人,让父皇心里头加上一个从来没考虑过的王家作为选项。父皇多半也是知道的,碍着皇后的面子,也就让王家肆意妄为一些。”戚章伸手拿起妆台上面的一根玉簪,冷笑道,“我第一次告诉三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料到了。早早通知大哥只往京畿防备营和家里两处跑,没给王家留什证据和流言说王小姐和大哥云云风流韵事。没了把柄,他也就没什文章做。” 苏嬷嬷冷哼一声:“也不看看己是那个犄角旮旯里面蹦来的潦草人家!还敢打武将名门穆家的主意!” 戚章道:“一朝飞上了枝头,不想来也是无厚非。对了,宴会结束后,我想请谢家小姐过来喝茶。” “公主?”玉璇道,“是谢雨霏小姐吗?” 戚章笑道:“为了避嫌,谢家女眷都以跟请一些过来。若是届时以安回来了,你让她一到过来便是。” “这种场合……我怕穆小姐会……” “无妨的。以安不是不会应付,只是懒得应付。更何况,这次是直接见未来大嫂呢!” “是,奴婢省的。” 戚章起身,由苏嬷嬷为她穿上了宫装的外披,道:“宴会上,还要麻烦苏嬷嬷多看顾大哥一些。” 苏嬷嬷为她整理着衣装,道:“老奴明白。穆家大哥定亲是大事,断不在陛赐婚诏书来之前,让穆大公子招惹些烂桃花,败坏了己和穆家的名声,更扫了陛的面子。老奴早早就收拾好了扫帚,定会桩子一样钉在哥身旁!” 戚章不禁笑声:“苏嬷嬷,哪会那有趣!” 苏嬷嬷慈爱地笑着。 戚章叹了气:“终于啊,大哥要成亲了!父皇诏书一,这婚宴也就很快安排了,说不定二哥也赶回来了!穆家一大家子各分离了那多年,总算有件喜事了。” 苏嬷嬷道:“这一大家子,不了公主呢。” 戚章笑着,笑容中带着暖暖的喜悦。 第14章 危机伏 皇家营帐的当中是一片偌大的空地,位北立着高台,已经安排了两个席面,帝后合坐一席,另一席是设给昭平公主的。帝后的仪仗已经准备妥当,高台两侧的权贵都已就位。这时候太监唱名道:“昭平公主到——” 众人起身,道:“参见殿。” 戚章微微屈膝行礼,一礼行完便站在己的位子上目视前方。 只听太监齐声再次道:“陛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延和帝携着皇后一进了席,立于高台之上。众人再次面向高台,齐声行礼:“陛万福!娘娘金安!” 戚章席位略低于帝后,她跟着行拜礼道:“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延和帝日心情格外好,笑道:“昭平起身吧。” 又转过去面对众臣:“开宴!” “谢陛——” 礼部尚书当先一步站了来,缓缓走上高台,立在戚 章的那一阶,展开了一滚长长的卷轴,开始念祝词。洋洋洒洒几百字的祝词声毕,之后众臣再次起身,拜道:“陛洪福齐天,大殷国泰民安!” 延和帝开怀大笑:“众卿平身!上歌舞!” 太监徐徐进入,摆上了御膳房的道道精致佳肴,丝竹声起,更是一片歌舞与觥筹交错! 戚章接过玉璇斟上来的酒,轻抿了一,借着余光往手席位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穆国公正在跟己身旁的两个子说话。 戚章低声问:“以安还没回来?” 玉璇摇了摇头,道:“还在猎场,穆国公方已经陛告过罪了。” 戚章轻笑一声:“我倒羡慕她由在的。” 玉璇神神秘秘地道:“个跟苏嬷嬷打探到,说是穆老幺有一惊喜要给公主,这会怕是在仔细准备着呢!穆老幺防得紧,早连陆骁想跟着一起去穆老幺都没让!” 戚章面露喜色:“当真?!” “是,穆老幺声音老大了。” 戚章又笑了起来。 宴席中,一舞已罢,延和帝放手中酒杯,转头对着穆国公府席位的方向,喊道:“穆国公。” 穆国公忙起身,席道:“陛。” 延和帝笑:“你家老大想过要成亲了?” 穆国公故意回头瞪了穆以晨一眼。 穆以晨跟着席,道:“陛。” 兄长和父亲都已经了席,穆以宁然也不会坐着,也跟着站来弯腰行礼。 延和帝道:“你呀,阿晨!老大不小了,这些年为大殷守京畿,为百姓谋安宁,朕若是再不做个媒人早早把你定咯,后世得怪朕苛待功臣。” 穆以晨忙单膝跪地:“陛言重。家国未定,未安,臣为陛肝脑涂地乃是本分!” “嗨!你这孩子!”延和帝故作怒状,“朕日便就是要为你赐婚!还敢抗旨不成?!” 穆以晨脑袋依然低着,只得恭恭敬敬地道:“臣叩谢圣恩。” “谢卿。”延和帝目光一转,又望向了谢家的席位。 那一边谢家的家主也走了来,道:“陛。” 延和帝长长叹了气:“谢将军当年随朕一道上了沙场,朕心中有愧,未将他活着带回来,未给他、给你谢家一顿接风洗尘的团圆饭。朕每念及故人,心中不由感慨沧海桑田。朕有印象,谢将军留有一女,名雨霏,是吧?” 谢家主道:“是,陛,本家行三。” “曾婚配?或有婚约?” “回陛,谢三待字闺中,一直为父守孝,不曾有过婚约。” 戚章抬头望了一眼,见谢家女眷的席位置上并没有谢三小姐的身影,低声问玉璇:“谢三日没来?” 玉璇应道:“没来。说是身子有些不适,避嫌了。” 只听顶上延和帝继续道:“朕不愿亏待功臣,更不会薄情其属。朕日拟旨,赐婚于穆谢两家!” 穆家和谢家都跪了来,道:“谢陛隆恩!” 延和帝畅快地大笑起来,席间众人更是掌声连连,恭贺两家喜结连理。新的一轮歌舞重新上来,只不过往穆谢两家 敬酒的人更多了。 戚章悬着的心也终于尘埃落定,跟着开心起来:“呀!穆家要有喜事了!” 玉璇奇道:“感觉穆大公子不是十分开心啊?” 戚章微愣,不禁想到昨日晚上穆以晨的惊天发言,无奈道:“他那是没开窍!觉着娶个媳妇跟身边多个亲卫只有生孩子一个差别。” 玉璇低低地笑着:“是呢!穆家人在情这方面的窍全都点在了穆老幺一个人的头上咯!” 戚章险些被一酒呛到,双颊熏红,怒嗔道:“玉璇!” “是是是,奴婢知错!” 笑完了,戚章微微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王家的席位上面,那个皇后的内侄女缓缓起身,退了几步离开了宴席。 玉璇也看到了,道:“本以为陛会晚一些再说给大公子赐婚的事情,哪知道宴会开席就挑白了,这快。” 戚章道:“皇后再怎受宠,于父皇而言终究只是个女人。父皇尚且未到用情至深至于昏聩的地步,穆家一门为了大殷谓鞠躬尽瘁,皇家然不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公主睿智。” “苏嬷嬷守着大哥,想来那王小姐做不什文章了。记得将我请谢家小姐喝茶的事大肆宣扬去,知道吗?” “这又是何必?公主。” 戚章叹气道:“谢家虽说也是世家名流,但到底这些年也没几个人,隐隐有了衰败的迹象。明眼人都看得来,算是谢三高攀了大哥。王家是皇后母家,备受恩宠,在有些目光短浅的人眼里然于谢家不相提并论。我怕王家有人会做什事情伤了姑娘的心。大哥好不容易讨个媳妇,不让人搅黄了!” “这、王家做什事情?” 戚章抬起酒杯晃了晃,轻抿了一,道:“翠微楼不日前给我传来了消息,王家小姐的车架起码在近两日内停了次到朱雀大街上。而朱雀大街……却正是往返穆国公府与京畿防卫营的必经之路。你说说,要是这时候,娇弱姑娘车架之上抖落一根花簪,正巧被打马公子拾起,会有多旖旎的风月话本流传来。” “什?!”玉璇呆住了:“竟、竟还会有这等事情?!这怎发生在世家大族……” “寻常世家大族女子门身边定有长辈或是嬷嬷陪,断不会闹什男女之间的流言蜚语。簪花留情确是风雅,但要是放在一个已经要被订婚的公子身上,总觉得像是有人想故意搞些事情来凭添麻烦。”戚章打断了她,“皇后本身就身市井,我没指望过她她那些家里人的手段优雅到什地步。一国皇后,都有本事手去陷害当朝公主,你觉得她这样人家身的还有几分风度言?” 戚章冷笑一声,微微瞥向了隔壁正柔婉笑着为皇帝斟酒的皇后。 延和帝正拉着穆国公喝酒:“诶,你家小丫头呢?” 分卷阅读22 穆国公人逢喜事,脸上也有些红润,了几分平日的威严:“陛,丫头一早上就跑去猎场了,年纪小,精力总是那旺盛,关都关不住!” 皇后笑道:“穆小姐真是个妙人呢!甚见过这般明朗潇洒的姑娘,穆国公真有福气!”说完又望向了延和帝,道:“将来谁家要是娶到穆小姐,更是有福呢!” 穆国公脸色微变,默默看向延和帝。 延和帝冲他眨眨眼,搪皇后道:“小姑娘明明快快的,这早早的嫁人躲在后院里头才是损失!以安很好,不急着嫁人!” 皇后用衣袖遮掩着脸颊的笑容,道:“陛这话说不准,万一人姑娘有了情郎了该怎办?” “情郎?”戚章也不由得声,脸色有些不好看,淡淡地回应道,“母后真是说笑了,以安才多大一个丫头,哪懂情爱之事?” 穆国公的脸色不大好,毕竟这话如果是私底调侃然无事,毕竟底群臣坐着,要真是让皇后这种莫须有的猜测随意传去了,穆以安的名声怕只会雪上加霜。 她毕竟是皇后,乱说话也只有延和帝才挑她的刺,皇帝又不愿意挑,只得暗暗抓住了皇后的手,有些责备地睨了一眼:“皇后。” 皇后脸上露些许愧疚的神色,对穆国公又敬了一杯酒,当作赔礼。 蓦地,戚章想起了什,又重新看向王家的席位。 “王家老大去哪了?” 玉璇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王大公子?公主,怎的突然问起他来?” 戚章将手中酒杯缓缓搁在了桌面上,酒杯发清脆的响声,她的双眉缓缓蹙了起来。 “穆家和王家两家联姻……皇后这是担心,陛百年之后,她王家再无依之人?” “穆家虽然不是王家唯一的选择,却是王家最好的选择。” “王夫人带着他家大公子和大小姐。” “小半个时辰,皇后还留了人用午膳。” “穆小姐离京许久,娘娘也时常惦念着。难得这次狩猎,穆小姐得好好陪陪娘娘呢!” “穆小姐这幅样子,将来如何嫁得好人家?将来如何做好丈夫的贤内助?!” “陛这话说不准,万一人姑娘有了情郎了该怎办?” 戚章的手掌轻轻拍打在了桌面上,瞳孔渐渐紧缩,她的呼吸有几分急促,把玉璇吓了一跳:“公主?您没事吧?” 戚章咬着牙,手掌慢慢握起拳头一字一字往己的中吐来:“皇、后……王、家……” “皇后?” 戚章深吸了两气,强迫己镇定来,她一手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中,低声吩咐道:“玉璇,立刻去通知三哥,让人去把以安找回来!我记得,陆骁是以安的贴身护卫是不是?让他跟着一起去,找到以安之后立刻保护好她!不要让任何陌生人接近她!进的饭食饮水,贴身的衣物香薰,营帐中的陈设摆件,全部都要由苏嬷嬷亲查验一遍!” “公主……是什事情了吗?” “快去!”戚章低吼道。 “是!公主!” 玉璇不动声色地离了席,悄悄走向了穆家的席位 。 戚章一手微微发抖,转头看向高台上的皇后。 皇后没有注意到戚章在看她,专心致志地观看面的歌舞。 戚章又转头看向王家众人。 王老爷满是肥肉的脸红得发紫,王夫人学着皇后的模样欣赏歌舞,但十分明显的就是脸上止不住的喜悦。王家众人之中,唯独那位王小姐脸色有些白,目光紧盯着穆以晨,泪眼婆娑。 戚章被恶心到了,恶心到了彻底。 她捏紧了酒杯,低声道:“这是你在找死。” “敢动本宫的人。” “皇后,你是不是嫌己的这个位置,坐得稳当了,就想来找点乐子?” 她凝视着杯中清酒,目光宛如毒蛇一般,浸透了冰冷。 而穆家那边,穆三哥也是脸色瞬间白了,看了戚章一眼。 两人隔空点了点头。 穆以宁附耳对穆以晨说了些什,穆以晨当即便想发作,半只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头,穆以宁拉住他的手,眉头紧蹙,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离了席。 穆以晨规规矩矩地坐在己的位子上,一双眼睛冷冷地瞪着对面王家的席位,他常年在军营摸爬打滚,练就的一身戾气在此刻曝露无遗,瞪得那王小姐抹眼泪抹得更勤快了些。 苏嬷嬷也走上前对穆以晨说了些什,穆以晨颔首,苏嬷嬷也立刻跟着了席,直奔穆以安的营帐。 穆以安策马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猎场那片山头中她觉得最好看的一块。 那是一块断崖,虽然有些险,但远眺过去山川相接,一碧万顷,偶尔飞鸟掠过,惊起声声震荡山谷,脚青草柔软,更有这个时令五颜六色的野花随风摇曳,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与甜味。 穆以安翻身马,将挂在赤瑕腰间的水壶解了来,随手丢在地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气。她很是干脆地躺在了地上,也不在乎泥土会否弄脏她的衣裙,双手交叠放在己的脑后枕着,看着头顶天空高原,白云悠扬,发懒洋洋的声音。 赤瑕十分乖巧地在她旁边吃着草,也很是喜爱这地方的美味。 穆以安歪头看,怪道:“赤瑕!别吃完了!这地方秃了我就找你算账!” 赤瑕从鼻子里面发不屑的气息,蹬了蹬前蹄,又甩了两尾。 穆以安怒道:“把你惯坏了!” 赤瑕继续享用己的美味。 穆以安顾地道:“早晓得,应该一早就把章拖起来!你看看,这地方那美,天很高,风很轻,多舒服!晚上也不错,以看星星!章小时候就在看天文历法了,她会指给我看哪里是北极星!” “家里的屋顶不如这天空开阔,不过我也不记得己不找到了!” 穆以安笑了一声:“那女人一定会嘲笑我!” 明明周围没有一个人回复她,但穆以安说话也十分开心。 她躺了一会,又翻身爬了起来,喜道:“给她编个花环戴着!一定很好看!” 穆以安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说干就干,就在这片说不上大也算不上小的坡上头开始做起了采花大盗,捧了满满一怀抱的鲜花,又一屁股坐回原地,开始倒饬。 “我记得……娘当时是这把根弯过来的……” “再来一朵!” “这个色用得太多了,换一个!” “诶!这时候别起风啊!把我的花都吹跑了!” “紧一些,不然松了就不好看了!” “还……差……一点……点!” “好了!做好了!” 穆以安一激动,又开始在地上乱蹦乱跳。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捏在己手中的那个绚烂的花环,白色、粉色、紫色的各种小花堆叠在一起,长长的绿色根围成环,吐露着芬芳与鲜艳。说不上精致,但在穆以安看来是世上最好看的花环! 然也要配世上最美丽的美人! 穆以安想象着戚章戴着模样,不由得把花环也戴在了己的头上,发痴痴傻傻的笑声,手舞足蹈着。 丛之后,一只手悄悄拿走了水壶,很快,一个水壶被抛到了原来的地方。 第15章 心痛如绞 跑了一个早上,又疯了半天,穆以安终于觉得己渴了,转身躺了来,顺手扒拉过那个躺在地上的水壶,拧开子,仰头了己一。 穆以安喝水向来大大咧咧的,不水顺着她的脖颈流尽了衣服里面。 穆以安一喝完,十分畅快地“啊”了一声,拍拍己的胸,把那些水拍实了,也没打算用帕子什的伸手往嘴边和衣领里面擦,只是觉得一会骑马回去很快就被风吹干了! 她把水壶挂了回去,又摸了摸赤瑕的脑袋,笑道:“走吧赤瑕!我回去,我等不及要带着章到这来了!” 她越想越脸红! 穆以安翻身上马,却听到这边传来了呼喊声。 穆以安大惊! 这个风水宝地不让别人发现了! 她忙策马离开,跟着往呼喊声来的方向跑去。 分卷阅读23 是一个男子! 身上穿着宝蓝色的骑装,十分的花枝招展,只不过相貌平平,看惯了美男如她羽琛哥和猛男如她亲大哥的穆以安表示看到了一个路人。 于礼貌,她还是停了马,问道:“这位公子?需要搭把手?” 男子见她,面露喜色,道:“穆小姐!” 穆以安微愣:“你怎知道我?” 男子没有答复她,只是拱手道:“在姓王,家中排行老大。” 穆以安颔首:“原来是王大公子!”穆以安从昨日就对姓王的十分不待见,意识驾驭着赤瑕往后退了两步。 男子面色有些急迫,头顶上还有汗珠:“穆小姐救我一命!” “怎了?” “方林中忽现一野兽,王某人不慎,竟让马吓跑了!”王公子道,“林中地形复杂,一时间又迷了路。否请穆小姐载我一程返回营地?!” “我带你回去?!”穆以安愣住了。 赤瑕是要带我跟章的! 穆以安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她轻咳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吧,王公子,你且在原地等着,我去找人过来救你!” 王公子急得直跺脚:“林中猛兽横行!我、我怎敢一个人在这里?!” 穆以安很是吃惊:“我在边关的时候都一个人蹲在森林里面三天,你是一个大男人啊!” 王公子:“……” 王公子:“穆小姐,求你救我一命!” “我……”穆以安刚想开,只觉得己脸烫得厉害,头也跟着发晕。 我是不是刚刚太激动过了头了?!怎开始晕了?! 她摇了摇头,只觉得更晕了!一片天昏地暗中只听见王公子阴测测的声音:“穆小姐,说了载我一程,我必有重谢!” “谁特……稀罕!” 穆以安昏倒在赤瑕身上,再也不知夕何夕。 赤瑕不安地哼了两声,前蹄拔了拔脚的泥土,也不敢乱动。王公子则是趁机翻身上了赤瑕的背部,轻轻将穆以安揽入怀中,用手刮了她额间的碎发,冷笑一声。 “驾!” 他扬起马鞭,赤瑕根本不想理他,努力想将他甩来! 王公子目露凶光,一狠心,抽怀中的匕首,狠狠插入赤瑕的腹部! 赤瑕惨叫一声,开始在林中奔跑。顺着己受训的记忆,一路向着马场跑去! 穆以安昏倒在王公子的怀中,嘴里面模糊不清地喃喃着:“……章……” 宫宴之上 戚章手指微颤,一杯酒打翻在罗裙上,映一片污浊。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从心涌上来的痛压得直不起身来,喘息急促,痛如心绞。 玉璇急道:“公主!” 戚章眼泪瞬间涌上眼眶,模糊了眼前一片:“以安……” 猎场 林中三匹骏马奔驰,找着人,还听见穆家侍卫的喊声: “大小姐——!” “大小姐!” “小姐!小姐你在哪!” “以安!以安!”穆以宁亲骑着马追了 来,一边大喊着一边环顾。 几个找人的家将凑在了一起,穆以宁沉声问道:“找到人了吗?!” “没有,三公子。” “东西两面都找过了,北面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南面有个小峭崖,离这不远。” 几个人俱是满头大汗,穆以宁更是脸都白了! 峭崖…… 穆以宁狠狠一闭眼,逼迫己不往最坏的方向去假设。 “再去找!”他吼道。 “公子!这里有血!”忽然,穆家侍卫大喊道。 穆以宁倒吸一凉气,赶忙策马赶过去。 褐色的土地上面流淌着大的一滩血,血迹顺着一条小路一直延伸。 “会不会只是鹿血?” “不!”穆以宁凝眉,“鹿血怎会那多!流这长的路,那鹿早就死干脆了!” “三公子,这个血迹很长,间隔距离不小,移动速度很快!” 穆以宁喃喃地道:“是马吗……不好!” “这个方向是哪?!”他厉声道! “是营地!” “走!赶快追上去!” “是!公子!” 谢家三小姐谢雨霏是个不爱门的主。 尤其是这次狩猎。 她第一日跟随谢夫人并上几个尚未嫁的妹妹一起去拜谒皇后,依着长辈做了一首小诗,结果被王家小姐拿来当众让穆家小姐难堪。谢三深刻想喷姓王的一脸。 那之后,谢三更不想门了。 谢雨霏幼年丧母,议亲那年父亲也去世了,守孝期一过,硬生生从花姑娘拖成了老姑娘,如已经二十了头,很难嫁去了。 谢家家主心疼兄弟留的这个孤女,也她深谈过几番。谢家主表示谢三愿意一直留在谢家,谢三表示如果嫌她碍眼她以去尼姑庵住着。 双亲离世,给谢雨霏的打击不小。 从前一个开朗乐观的姑娘渐渐不爱门,渐渐沉默寡言,渐渐地把己从京城众家必谈的怜虫熬成了“什?谢家还有个三姑娘?”的眼不见为净。 结果个一大早上,她就收到了昭平公主的请帖,邀她围猎结束后去坤宁宫中品茶。据说谢家上上包括夫人和嫁去的姑娘都收到了请帖。 昭平公主也仅邀了谢家一门。 谢夫人多年不再京中走动,或许还有些疑惑昭平公主的这番做太,聪明如谢雨霏却早就晓得。 她怕是真的嫁了。 谢雨霏长叹一声。 昭平公主最亲近的就是穆家小姐,最信任的也是穆家人。在这个不左不右的时间里头突然邀请他这种已经快落没的传统世家,怕是姻亲之宴了。七妹才十二岁,然不嫁了。那便只是她。 穆家三个公子哥都尚未娶亲,传闻那二公子还是个断袖,三公子尚未加冠。 她要嫁的……估计就是穆家大公子了。 惜她一早做了不祁京内外尼姑庵的调查。 不知道张罗着印两版卖去不换个好价钱。 谢雨霏如是想到。 嫁不嫁、嫁谁、公婆如何云云 这些谢雨霏一概不想考虑,无非也就是嫁个光明正大睡在己身边的男人罢了,有什好坏之分吗? 谢雨霏脚步一顿。 还是有的,长得好看点的话将来宝宝生来也会很好看。 分卷阅读24 这一点上面,谢雨霏倒是比穆以晨想得更深入一些。 赐婚的诏书尚未达之前,谢雨霏就已经明白清楚了。更预见不过一个时辰,她的那间怜的小卧房里面会挤满多闺秀。有眼红的、有泛酸的、有乱七八糟的……乌泱泱的。 谢雨霏就躲了借错了宫宴,一个人带着她的贴身侍女杨柳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去逛了逛营地。 杨柳还是没从她家小姐早这些惊人的推论当中回过味来:“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你要嫁去穆国公府啦?!” 谢雨霏耷拉着肩膀,懒懒散散地:“啊……” 杨柳:“怎?!小姐你看看你懒散的模样?!哪里有点未来穆家夫人的样子?!” 谢雨霏:“……” 谢雨霏:“哇唔!他家夫人要什样的样子?” 杨柳小跑几步挡在她深浅,抬了抬她的胳膊,又努力将她的肩膀往后掰直了,怒道:“挺胸、抬头、收腹!” 谢雨霏:“……他家是娶媳妇还是娶了个亲卫?!” 杨柳怒得跺了一脚:“小姐!” 谢雨霏一把推开了丫头,顾往前走:“嫁谁嫁哪都无所谓,你无非就是找了个睡觉的男人……”忽然,谢雨霏顿了脚步,皱起了眉头。 杨柳喜道;“小姐你开窍了吗?!” 谢雨霏嗅了几,道:“怎会……有股子血腥味?!” 杨柳向来胆小,当即就扒拉着谢雨霏的手臂:“血、血、血腥味?!” 谢雨霏环顾周围:“这里是马场的后面,已经很是靠近官眷的营帐了……怎会有血腥味?!” “小、小姐……我怕……” 谢雨霏拍了拍她的手,快步往前面跑去。转过了一个马棚,顺着气味跑过去。果不其然,在一处马棚的背后发现了一大滩血迹。 “啊!”杨柳当即就尖叫了来。 侥是胆大如谢雨霏,也不禁向后退了两步,脸色煞白。 那一滩血迹中间,还躺着一匹马,腹部流汩汩暗红色的鲜血,染红了身的土地,周围泛着粘稠和腥味,已经有蚊蝇环绕着飞舞。马双眼无神,怔愣着迷茫的眼神,已经死去了。 谢雨霏深吸一气,壮着胆子走过去,缓缓蹲在了马头处。 马的黑色的辔头依然鲜亮,很明显是一个新做好的。 谢雨霏小心翼翼地伸手将辔头取了来,杨柳跟在她身旁被吓得不轻,直接哭了来。 谢雨霏仔细观察着辔头,在上面发现了穆家的家纹。辔头的背面,有用刻刀刻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赤瑕” 这是穆家小姐穆以安的马?! 谢雨霏倒吸了一凉气。 杨柳哭喊道:“小姐!这里还有一件带血的衣裳!” 谢雨霏赶紧过去瞧,那是一件宝蓝色的男子外衫,外衫的摆已经被鲜血染尽了,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腥臭味,一块一块的血已经逐渐凝固起来。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这里是谁的衣裳?!我记得……我应该见过!” 杨柳只是在旁边哭:“小姐我快走吧!我害怕!我赶 紧去叫禁军过来吧!” 谢雨霏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杨柳的肩膀,道:“衣裳在哪发现的?” 杨柳颤颤巍巍地指了各方向。 谢雨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这个方向……这个方向只有家……御史台沈大人、征西将军府、京兆尹齐大人,还有……王国舅!” “小姐……我走吧!禁军、禁军、查清的!”杨柳已经有些结了! “禁军……”谢雨霏吼了来:“快!杨柳!你快去宫宴!快!!叫穆国公过来!叫穆大公子过来!” “怎、怎了小姐?!” “快去!”谢雨霏猛地站了起来,往官眷营帐里面跑去:“请昭平公主!” 王家一共有个营帐。 一个是王老爷和王夫人的,一个是王家仆役的,剩余两个分别是王家公子和王家小姐的。 谢雨霏一个营帐接着一个营帐地跑,脸色煞白,头上豆大的汗水角落在地上,又被绣鞋踩碎。 她不知道为什穆以安的马会死在马棚的后面、为什会留着一件带血的外衫,她也不知道己是不是认错了马。 她只是担心,一个一大早就独门去了猎场的姑娘,和一个没有席宫宴还一心想攀龙附凤的未婚男子之间,会个什腌臢的破烂事情来?! 就只是昨日皇后营帐里面发生的那些事情,早早就让谢雨霏觉得恶心了。 明明一个别家的夫人,会特特关照穆以安的教养与妇德?! 明明眼高于顶的小姐,会主动亲近关怀人家?! 明明一个与公主不睦已久的皇后,见到跟昭平公主关系如此密切的姑娘居然一点芥蒂都没有?! 王家这招流,却狠狠地捞一笔大大的好处! 穆以安是穆家唯一的女、是穆国公最心疼的孩子。她若是嫁进了王家,穆国公府上就算咬牙切齿,但然不会不管这个女。王家从穆家那里捞到多好处?!昭平公主向来与穆以安亲近,此番更是帮着皇后狠狠打了昭平公主的脸,而戚章也不得不咽这恶气! 皇后早就猜到了延和帝是不会让王家女嫁进穆家,却正好此时,一直在边关的穆以安跟着回了京城!一个正好十五及笈的姑娘正是好年岁,那既然如此,就抓住整个穆家的根,把穆以安强娶进王家! 如此一来,王家算是三代都享受个荣华富贵、屹立不倒了! 谢雨霏被皇后和王家三滥的市井手段吓懵了! 她猛地掀开一个帘子,果不其然看见了已经褪去了外衫,正在床头点燃熏香的王大公子! 王大双眼怒瞪她,面红耳赤,吼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 谢雨霏没有理他,直接往床榻跑过去! 王大做这等丑事,虽然是踌躇满志,但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一时间竟没拦住谢雨霏,让她冲到了床塌边! 第16章 获救 谢雨霏跑得累极,已是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她看见躺在床上面色酡红的穆以安时,顿时松了气,只感觉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穆以安身上衣冠完整,显然某个“阉人”还未得逞! 谢雨霏拉起穆以 安的胳膊将人从床榻上拉了起来,背在背上。穆以安的手软绵绵地搭在谢雨霏瘦弱的肩膀上晃荡着,依然浑身上没有力气,只是额头不停地冒着汗水。谢雨霏伸手帮她擦了擦汗,手掌心明显感受到穆以安过高的体温。她怒瞪着王大,吼道:“你胆子不小!竟作这等作恶心的事情!倘若让陛知道,你就不怕满门抄斩吗?!啊!” 王大被她吼得一愣,但眼珠子一转,随即大起胆子来,冷笑一声,已是一步一步阴测测地走了过来:“满门抄斩?!呵,本公子日做的事情是受了皇后娘娘秘旨!本公子穆小姐的婚事很快就定来,姑娘日是要拦本公子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吗?!” 谢雨霏被他活活恶心到胃里泛起酸水,简直想当场吐来,只恨不得己扇这流子三千个掌!“卑鄙无耻!我一定会上报陛!严惩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 她说完就背起穆以安,准备离开。穆以安烫得吓人,嘴一张一张地在喃喃着什,人昏昏沉沉的。 王大却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扣住了谢雨霏的肩膀。一个男子的力气如此之大,竟捏得谢雨霏骨头生疼,身后还背着一个穆以安,顿时重心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警惕地盯着王大。王大一步一步地逼近,眼眸中闪烁着淫靡而阴狠的色彩:“这位小姐!本公子方才已经说了……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你晓得吗?不过美人送入怀抱,本公子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正好,本公子一次娇妻美妾娶全了!” 他说完这话,就猛地向两个姑娘扑了过来!肥硕油腻的嘴唇擦过了谢雨霏的脸颊! 谢雨霏差点直接吐来! “嗖——” 一道利刃划破空气,裹挟着莫大的戾气与愤怒,狠狠划过粗糙皮肤,开淋漓血肉一片殷红,深深钉进了床具的栏杆!整座床具嘎吱哀嚎地颤抖着! “你敢!”一个男子无比愤怒的吼声在证件营帐中回荡,将王大的双腿都吓软了!他只感觉己脸上湿滑一片,呆呆一抹,一手鲜红,抹来细细密密的皮开肉绽的麻痹感在己的手指之间晕染开来。 王大猛地松开谢雨霏,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己的脸,惨叫声、满地打滚! “啊——!啊——!我的脸!啊!疼啊——!疼——” 谢雨霏方才被吓得都忘记喘气,此刻突然天降福星,顿时松懈来,一个重心不稳,拖着穆以安向后面的床榻倒去—— 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托住了她。 谢雨霏脸上还淌着大汗,方才在挣扎的时候衣衫已经凌乱,着实不是十分好看。她抬头望着的这个男人却俊美非常! 面部棱角分明,眉宇整肃,双眸间隐隐闪烁着多年沙场积累的磅礴力气,薄唇轻抿,鼻梁高挺。 曾有沙场郎,一见痴狂。 谢雨霏在他黑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己的影子。 分卷阅读25 耳边蓦地又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压抑着无限怒气的女声: “王大公子,奉了谁的旨意?!告诉本宫如何?!” 谢雨霏偏头望去,只见穆以安被一个女子抱在怀中。那女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额头的汗水,脸色发白,眼眶通红,明眸充血,指尖都在不停地颤抖,生怕碰坏了怀中人,她的嘴唇气得发抖,额头侧面隐隐暴露青筋。 这是……昭平公主戚章?! 昭平公主发际微乱,宫装明丽,凤眼微眯。往日的平和雅顺全部都被狂风卷席起的惊涛怒气冲刷得一干二净!她紧盯着王大的一双眸子中酝酿着冰冷的杀意,让谢雨霏不禁觉得,给这位公主一把剑,哪怕此刻她面对着是皇后,她都以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对方的喉咙!然后舔食着溅到唇边的温柔血液,再补上一刀在那人的部,断了不该有的妄念!! 昭平公主,原来是那怕的一个人! 谢雨霏在陌生男子的怀抱中打了个寒战。 王大还在放肆地尖叫着,捂着他的脸冒着汩汩鲜血。 戚章拨开穆以安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小心地用袖子擦拭着她的脸颊,声音颤抖不止:“以安……以安你醒醒……看看我、看看我以安……” 跟着过来的穆以宁方才马,也是喘着气,走到戚章身旁,抱了抱两个妹妹,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了章……以安找到了就好!” 戚章被他抱着,更是生了莫大的无力感,险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穆以宁接过她怀里的穆以安,紧紧地抱着妹妹。 他抬头对戚章道:“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戚章微愣:“三哥……” 穆以宁睨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大,眼中一片冰冷:“去吧,你以做了。” 戚章深吸一气,阖起了双眼,长舒一气,道:“好。” 她走上前去,蹲在王大面前,从衣袖中抽藏着的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匕首,此刻鲜血已经凝固在匕首上,匕首重新恢复了一片冰冷。她用匕首拍了拍王大捂着脸的手,冷冷地道:“王大公子,这把匕首,是你插入赤瑕肚子中的,你还记得?!说话!” 王大什话也说不来,涕泪横流,连求饶都发不声。 戚章眸中闪过血色,毫不留情地直接划破了王大另一边的脸!又是一道大的子! 王大又一次发凄厉的惨叫声! “啊——啊!!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 “你说!说话!”戚章冷冷地道,“你想对我的以安做什?!皇后想对我的以安做什?!你哪里找来的胆子敢对我的以安动手?!啊?!” “我不——啊!我没有啊!公主!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啊!!啊!” “我告诉你,”她附耳在王大身边,一字一句地道,“没有人伤害她。否则,我让他生不如死!” “来人!”戚章吼道! 十多个禁军身着铁灰色的铠甲直接闯入了王家的大帐,齐声道:“殿!” 王大被他的声音吓到魂飞魄散,一时间连惨叫都忘了。 完了! 这回真的完了! 王大心里面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句话。 戚章一把将匕首扔到他面前,起身睨视他,道:“拿这卑鄙淫贼!等候陛发落!” “是!殿!” 队列中来了两个士兵,直接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折了王大的两条胳膊,反绑在身后,几乎是拖着他往外走。 王大怒吼:“公主!昭平公主!你不敢!你不敢!我是王家的人!我是皇后娘娘的人!” 戚章忽然道:“停!” 拖人的士兵停了来:“殿!” 戚章直接走上去,毫不犹豫地在王大的脸上甩了三个掌—— “啪——!” “啪——!” “啪——!” 戚章虽身为女子,力气却是一点都不小,这三掌一点都不客气!王大的两边脸颊以肉眼见的速度肿了起来,鲜血流得更欢快了。 “你拿皇后来要挟我?!来要挟穆家?!”戚章眯起双眼,白玉的手上已经染上了一片鲜血殷红! “哈哈哈哈!”戚章仿佛听到了什笑话,从低低地笑到再也掩饰不住的放肆嘲笑,声音传遍了营帐,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双颊隆起的王大公子。 戚章笑完之后,吸了一气,低声道:“王大公子且放心!本宫既不会放过王家,更不会放过皇后!” “斩草需除根,免得来日夜长梦多。”戚章冷笑,“两年前本宫遇刺之时皇后就教导了臣这个道理,惜臣愚钝,尚未了悟。日皇后送本宫如此大一个教训,再学不会,那就是本宫的无了!” “拖去!” 士兵会意,立刻将人拖了去!王大还在发声声惨叫,已经没人理他了。 见王大被拖去之后,戚章才终究支撑不住一路跑过来已经酸软的腿脚,身子不稳地抖了一。 穆以宁喊道:“章!” 玉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戚章的胳膊:“公主!” 戚章稳了稳,猛地一甩头,跌跌撞撞地冲向穆以宁怀抱中的穆以安! 周遭一片安静,谢雨霏才终于听清了穆以安一直喃喃的话: “章……章……” 谢雨霏看见昭平公主掉了眼泪! 接来,她又听见昭平公主已经失去了镇静的声音:“大哥,你先送谢小姐回去吧。谢家营帐中我已经安排了太医,也有心腹之人看守,日之事断然不会进任何人的耳朵里面。此次,多谢谢小姐!” 谢雨霏听到抱着她的男人轻声“嗯”了一声,将她打横抱起。又道:“章,别怕。以安没事了。你大以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谢雨霏在穆以晨的怀抱里面又看到了戚章掉了一滴眼泪。 “嗯,大哥。” 穆以晨抱着谢雨霏快步跑了去。 门前,她又听见了昭平公主声音:“带以安回我的营帐吧三哥,太医我安排在我那了!” 谢雨霏晓得。 王家这次算是着了! 皇后再怎受宠……怕也是斗不赢这个公主的。 她不知道戚章手中究竟有什东西。 但她明白,皇后这次也完了。 谢雨霏唯一有点脸红的是。 穆以晨都长在了她的点上! 嗯,以后的宝宝会很好看的! 延和帝大帐中 宫宴匆匆结束,虽有些突兀,但到底没有惊起什别家的揣度与疑虑。无论是哪一方的人都只是想悄悄地把事情解决了。 延和帝高坐在帐中南方主位之上,脸色铁青,连嘴唇都被气得微微发抖。一双眼睛微眯起来,瞪着底跪着瑟瑟发抖的皇后与王家众人。 另一边,穆家以穆国公为首,后头跟着老大穆以晨老三穆以宁,父子三人垂在身侧的手均紧握成拳,青筋抱起,穆国公更是气得眼眶都血红一片,穆以晨的另一只手从始至终未离开过己腰间的剑柄上,似乎随时都抽来一刀把王家众人屠个干净! 皇后低埋着头,一句话都不曾说,只是垂泪哭泣。 延和帝一拍己的扶手,正想怒吼,却突然传来了李德帐外的唱名声:“昭平公主到——” 延和帝抬眸望去。 戚章已经重新梳理好了己的冠发,不过方才大惊一场,脸色还有些发白,一双眼睛微微红肿,柳眉微蹙,迈着规规矩矩的步伐,带着冷若冰霜的滔天怒气,一步一步压抑着,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微微屈膝,只听她道:“臣,见过父皇。” 延和帝从鼻腔中发一声算是应答了,忙开问道:“太医过去看了?穆小姐如何?” 戚章脸色冷漠:“看过了,以安受了些污秽之药,史太医给开了方子,已经着人去煎药了,臣一会便过去。” “那谢家小姐呢?” 分卷阅读26 穆以晨道:“回禀陛,谢小姐已被谢夫人接回,受了些惊吓,太医也过去瞧过了,暂无大碍。” 延和帝松气,又一次想开的时候,又被戚章打断了:“还有一桩事。” “嗯?” 戚章张,嘴唇微微颤抖了片刻,抬眸直直地望着延和帝: “赤瑕……没了。” 延和帝被女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 穆国公震惊地转头看向戚章,眼神中哀恸万分:“公主……” 戚章神色放软了些:“国公……赤瑕是一匹好战马。如若日不是倒在了一处还算人来人往的道上,只怕谢小姐也不会及时赶到。” 穆国公低头,老眼中有些浑浊:“赤瑕……是我给以安的第一件生辰礼!老臣还记得……那丫头见到赤瑕的时候有多的欢喜!”老国公突然上前一步,一掀衣袍,直挺挺地跪倒在地,身后两个子跟着跪,只听三人齐声喊道:“陛!” 穆国公道:“陛!老臣一生唯有此女!夫人早逝,臣感深愧小女!小便是处处小心、步步忧虑!此番小女遭歹人暗算,险些毁我一生!老臣无力,但求陛彻查此事!还我小女清白!” 他这一跪,把皇后一家子吓得不轻,浑身抖了三抖,把延和帝都从座上抖了来,正要亲扶起老国公的时候,却又被戚章抢先一步,小心将老国公扶了起来:“穆国公快请起!” 老国公戎马倥偬半生,此刻也竟老泪纵横,一手抓着戚章的衣袖,满是茧子的双手让戚章心惊胆战:“国公放心,父皇定会还以安一个公道!” 延和帝深吸了一气,盯着女看了一会,怒吼道:“带那孽畜进来!” 第17章 交锋 穆以晨行礼,大步流星地走帐外,不多时,两个禁军就拖了一个脸上被划开两道大子、衣衫破烂的肥猪进来。那人脸上的子已经被太医草草处理了一番,糊着草药,冷汗顺着脸颊淌进脖颈之中,显然被吓得不轻。禁军直接用力,将他甩在了地上。 那肥猪在地上还不停地哀嚎打滚,眼泪鼻涕伴着满脑门的草药蹭在大帐的地毯之上,散发腥臭味。他一边伸手去拽皇后的衣摆,一边涕泪纵横:“姑母!姑母救我!姑母救我!好疼啊!好疼……” 跪在另一边的王夫人见独受这大的伤和委屈,竟也顾不得礼数,当着皇帝的面就一嗓子跟着嚎来:“啊!我的荣啊!他、他竟将你打得那惨!他怎那黑心啊!怎得去手啊!” 她又转向家老爷和跪在他身前的皇后:“老爷!娘娘!这是动了私刑!动了私刑!荣是王家唯一的独苗!求老爷、求娘娘救他啊!娘娘!还有没有公道啊!王法呢!” 戚章冷笑一声,转身对着延和帝道:“父皇恕罪,刑罚是臣的命令。此人嚣张跋扈得很,污言秽语,败坏皇后和臣的名声,谤议皇室。臣一时激愤,掌嘴三。” 延和帝眯着眼睛盯着王大,只是耳朵听着女的陈述。 王夫人哭嚎道:“掌嘴?!公主掌嘴动刑,我等小民然不敢不从!公主您睁开眼看看!这是刀划开的啊!是刀啊!” 穆以晨道:“陛,公 主与臣等赶到之时,见此人欲对谢小姐与小妹时手,情急之,只掷随身佩剑,以示警告。不想伤着了王大公子,臣愿领罪!” “看啊!看啊!私刑!这就是动了私刑!” “够了!”延和帝怒吼一声,额头上青筋爆突,双拳紧握。总算是王大也停了嚎叫、王夫人也蔫了声响,大帐之中重归寂静。却只听见延和帝道:“来人!先打二十棍!” 禁军应道:“是!陛!” 于是帐取来长棍,毫不留情地抽在了王大身上! “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陛……陛!” “姑母、姑母救我啊!啊——娘!疼!疼啊!” 穆家众人冷眼旁观,戚章亦是双手紧握放在腰前,眯着眼睛只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王大。 王夫人还想扑上去救己的子,却被王国舅硬生生拦了来,一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垂泪的皇后也柔声警告:“嫂嫂!够了!” 王夫人终究不敢造次了,连哭都不敢哭,只看着禁军二十棍打完之后,王大瘫成了一滩肥肉,黏在了皇帝营帐华美的地毯之上。 “皇后。”延和帝低吼一声,“此事与你有干系?” 戚章立刻转过身去,盯着皇后,刚想开说话,却被穆以宁死死地拽住了袖子,拖了回来,难得带了几分严厉警告,冲她摇了摇头。 戚章一愣,一时间竟也没有开。 皇后道:“教导无方、御不严,是臣妾之干系!” 延和帝怒不遏,直接掀翻了放在己桌案上面的折子。一叠叠折子掉落在地上,直接砸在了皇后的脑门上。皇后顾不得疼痛,只得跪着往前行进了几步,悲泣道:“陛!陛恕罪!臣妾没看顾好家中,竟让这孽障犯如此胆大包天的罪责!臣妾教导无方、难辞其咎!请陛降罪!” 王国舅也不禁悲号声:“娘娘!” 延和帝目光中流露不忍:“此事,与皇后有干系?!” “朕是问你!是否知晓此事?!” 皇后瑟缩了一肩膀,抖声道:“臣妾……并不知情。” 延和帝松了气,面色舒缓了些许。 戚章深吸了一气,开道:“父皇。” “臣请奏,兹事体大,一时间在帐中也无法查清。请父皇允穆国公一家先行返回京城,着京兆尹细查清楚,届时就罪论罪,还以安一个清白公道,还国舅一个是非黑白!” 延和帝右手虚握成拳,微微敲了己脑袋两,显然是头痛不已。喊道:“李德!” “奴才在!” “宣旨!”延和帝吼道。 “明日一早,即刻拔营返回京城,着大理寺卿郑广三天之内将此时查清楚了!另外!日之事若是被朕听到有任何人说闲话,罪论处!” “遵旨!” 李德匆忙去传旨了。 延和帝走主位,揽住了穆国公的肩膀,轻声道:“朕明日再回去,免得惹起别家的猜忌和怀疑,平白污了名声,对以安也不大好。” 穆国公眼角通红:“臣明白,多谢陛体恤!” “以安是阿榛的女,是 你老穆家独一个的闺女。此番,她受委屈了。” “陛言重。”穆国公沉声道。 延和帝叹了气:“此事,朕定会为以安做主,严惩不贷!” “谢,陛!” 延和帝转向戚章:“昭平啊!” 戚章有些奇怪:“臣在。” 延和帝交代道:“以安素来与你交好,你二人从小一长大。她此次受了不惊吓,又失了爱马。你当好生安慰一番。” “臣明白,代以安多谢父皇挂记。” 延和帝又拍了拍穆国公的肩膀,然后一脚揣在了瘫倒在地上的王大身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皇后痛声喊道:“陛!” 奈何延和帝已经离了大帐,去透气了。 戚章转身对穆家两兄弟道:“药应该煎得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以安。” 穆以晨颔首,穆以宁道:“我已经着人备好了车马,劳烦公主跟以安先一步回城。” 穆以晨跟着到:“谢家小姐也跟你一道走,我安排了陆骁带一队护卫护送你。” 戚章勉强笑道:“多谢大哥三哥。” 她走向皇后和王家众人,低声道:“娘娘,两年前你对我手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有什尽管冲我来。臣若受不住,当是臣本事不够,还多需娘娘教诲。但,样的,娘娘另辟蹊径,对我身边的人动手,那然,本宫也不会手留情。” 她俯身来,凑在皇后耳边:“更何况,你这次动的,是以安!你胆子好大啊!” 皇后:“你!昭平!” 戚章慢慢直起身子来,道:“斩草须除根,无复夜梦长。皇后娘娘从小教给章的东西,章从不敢忘,也时刻提醒己,要学会实践。”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留皇后趴在地上,指甲狠狠挂过地毯,双眼充斥着血丝,咬牙切齿:“戚、、章!” 十分不甘心。 却只对着戚章冷漠的一个背影。 穆家二兄弟扫视一眼王家众人,跟着戚章一起走了去。 穆国公走在最后,皱眉看着皇后,道:“娘娘,若您当年未对贵妃娘娘作那等恶事,又屡次三番谋害公主性命,又岂会有日母女成仇的局面?!娘娘,不是己的东西,终究不是己的。占了的时间再久,遇到真相,也会不攻破!还望娘娘重。” 皇后深深地喘着气,冷笑一声:“穆国公倒不妨说说,本宫欠陆贵妃什了?!又占了什不该有的东西?!” 穆国公叹息一声,征战多年的眼中精明异常,压抑着滔天嗜血的怒气扫了王家众人一眼,道:“日之事,我穆家必定要追查到底!” 分卷阅读27 王大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王夫人扑进王国舅的怀中,只剩趴跪在地上的皇后已经脸色煞白依然呆滞的王小姐。 戚章走帐中才发觉穆以晨和穆以宁跟在后头,微愣:“大哥?” 穆以晨沉吟道:“让老三跟你一回去,皇上那边我会交代。” 穆以宁跟着颔首:“单看王大日胆大妄为却错漏百的动作,我想你也猜几分:这次的事皇后也许真的就给了个暗示,动手的主要还是王家人。皇后心思缜密,若是亲动手必然不会留那多错漏破绽,此事想来也是把握不够,才不敢亲动手。但……我寻思着,总不至于如此简单。” 戚章道:“所以三哥的意思是,皇后和王家在京城留的破绽会更多,我先行返回京城会拿到更多的证据?” 穆以宁颔首。 戚章一喜道:“那我也让翠微楼……” “不,章。”穆以晨沉声打断她,道,“你不要参与这桩事,穆家面处理就以了。” 戚章皱起眉头,有些生气:“为何?大哥!皇后她这次动的是以安!”她惊怒交加,“你让我如何置身事外?!” “不你也必须置身事外!”穆以晨低吼道。 戚章第一次被他吼住了,被穆以晨眼中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得一愣。 穆以宁用手肘戳了大哥一,才面色温润地安慰戚章:“章,无论你和以安感情如何深,你毕竟是一国公主。本来让你知晓这等丑事已经是莫大的污秽之罪,陛不愿计较,但穆家却也不敢让你再参与进来了。” “我……”戚章猛地回归神来。 碰上跟穆以安相关的事情,戚章就想瞬间失智,懵得一干二净。 是啊,此番手的是王家,对付的是穆家,跟她这个非中宫嫡的公主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她方才惊怒之差点在延和帝面前把己不该说的话全部都说了一遍,要不是穆以宁硬拦着,这去,不仅己会引起延和帝的怀疑和注意,还会给穆家带来更多无端的猜忌与麻烦。 戚章懊恼地皱着眉,低声道:“对不起,大哥。” 穆以晨叹息一声,像小时候一样地摸了摸戚章的鬓角,道:“此番,章也受委屈了。” 戚章苦笑一声。 穆以宁道:“以安此刻应该已经在车马上了,你倒不妨先去看看她。也不知她醒了没有。” 戚章颔首,身后跟着玉璇,步履匆匆地奔向穆家的车马。 穆家马车上 杨柳坐在家小姐身旁哭得肝肠寸断,直接把谢雨霏刚换上得衣裙又哭湿了半边肩。这丫头好歹知道点分寸,并未放声大号,怕吵醒了躺在谢雨霏对面的穆以安好觉。 谢夫人听说了家姑娘的壮举,当场就吓得双腿一软,又亲眼看见穆以晨抱着个完完整整的姑娘回了己的营帐,心里面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穆大公子倒没待多长时候,听完了昭平公主遣来的太医的问诊之后就匆忙离开了,走之前还细细安慰了谢夫人一番,说当时候会用穆家的马车接着谢家小姐一秘密返回京城,免得遭人闲话。 谢夫人郑重谢过,倒觉得穆家大公子并不如常言所说的只是一介武夫。虽然听说 谢雨霏也受了惊吓和平白无故的污糟之事,但看着姑娘怔愣愣盯着穆以晨离去的背影的小模样,耳根子都红了也不知,谢夫人算是松了气,心里总算是对得起逝去的二房了。 倒是—— “小、小姐……”杨柳一抽一噎地泪眼汪汪。 谢雨霏耐不住了,从袖中掏了一方秀帕,直接往杨柳脸上囫囵了一道,将涕泪擦了个干净,道:“哭够了?!我又没块肉。” 杨柳:“是!是……这件事若是传去了,小姐你的名声……!” 谢雨霏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己对面睡得正香的穆以安。穆以宁挑了穆家最大的马车过来,车厢里面横躺着一个熟睡的穆以安,坐着两个姑娘都还算宽敞。谢雨霏轻声道:“此事如此,无论是皇家还是穆家都不会让这件事进任何人的耳朵,就算王家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强行将穆小姐娶进门而肆意去宣扬这桩事情,陛也必定不会点头。” “为何……” “穆以安是穆国公独女,上头有老国公并上三个哥哥护着,更有昭平公主时时关怀。穆家世代忠臣良将,在朝中和民间的声望又岂是一个裙带家族够比肩的?”谢雨霏冷静分析道,“皇后再如何得宠,心思却远不如昭平公主。想来,此事一,无论皇后作何撇清,昭平公主也定然不会松了。” 她舒了一气,十分坦然:“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如我的亲事已经钦定来了,有人护着了。” 第18章 窝里横 “谢小姐果然聪慧过人。”马车帘突然被掀开,昭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玉璇恭敬地迎了一个人进了车厢,然后十分从容淡定地将哭成花猫的杨柳领了去。 昭平公主戚章径直坐到了穆以安身旁,倾身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熟睡中的穆以安仿佛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微微偏过头,在戚章的手心蹭了两,紧绷的嘴角松了松,还是没有醒过来。 戚章松了气,难得在生人前露了笑容。 昭平公主生的跟母亲很像,眼角向上勾挑,平白生些许妩媚的气息,不觉地撩拨着春风。身上还穿着早晨赴宫宴的华丽宫装,只是褪了大半地珠钗,只用一根玉簪轻轻挽起乌黑的长发,几缕发丝流落来,微微挡住了她那一双星眸。细长的脖颈在黑发的阴沉之越发白皙,那一点黑痣更是让人想伸手碰上去。她微微勾唇,樱唇水润饱满,让人浮想联翩。 谢雨霏不知为何脸有些红。 这明明是三个姑娘坐在车厢,还躺着一个。 戚章微微直起身子,对着谢雨霏点头笑道:“谢小姐。” 车内不方便行礼,谢雨霏值得躬身子,道:“谢三参见昭平公主。” 戚章笑着道:“谢三小姐请起。以后就是一家人,无需客气。” 谢雨霏微愣:“一家人?” 戚章道:“我幼小半的时间都长在穆家,穆家的长辈然也是我的长辈。这无甚不妥。” 谢雨霏:“……” 无甚不妥?! 这还无甚不妥?! 你堂堂一个公主!一国金枝玉叶!跟一个臣子家互称平辈。 谢雨霏震惊半晌,终于了然。 看来延和帝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女,只要不肆意宣扬搞得人尽皆知,基本上处于放弃状态。 偏偏这样,还养这个了不得的公主来。 谢雨霏最终只将一切归于老天地奇妙命运安排。 马车的厢门被敲了敲,只听一个男声道:“公主,三公子安排的人手已经准备妥当,我准备发了。” 戚章颔首,扬声道:“启程吧。” “陆骁领命!” 她回过头看着谢雨霏,解释道:“是以安的贴身护卫,名叫陆骁,此程护送我回去。” 谢雨霏点头笑了笑。 不多时,马车微微晃了一,开始缓缓前进。晃动的时候,谢雨霏只见戚章又倾过身子去伸手垫在穆以安脑后,小心地护住了她的脑袋,不让她撞上厢壁。 果真是……姐妹情深?! 谢雨霏抖了两抖。 穆以安又蹭了戚章的手心两,眉头微微蹙起,睡得有些不大安稳。 戚章无奈,只凑过去,在她的额间亲了一。 谢雨霏:“……” 你在干嘛?! 我是谁?! 我在哪?! 真·姐妹情深。 鉴定完毕。 亲完之后,穆以安老实了不。戚章双颊微微点红,轻咳了一声:“让谢小姐见笑了。以安她从小有点光亮就睡得不大安稳,我也只此策。” 谢雨霏一时被震惊到,脱而:“没事,没事,这毛病挺好的,方便公主揩油?!” 戚章:“……” 怎……她感觉己成了个流氓?! 谢雨霏猛地意识到己刚才说了什,直直对上戚章懵懂的大眼睛,也跟着无话说了。 车厢内一时见寂寞如雪,只有某个没心没肺的哼唧打呼声。 “噗……”戚章先一个没忍住,笑了来。 谢雨霏跟着松了气,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肝顿时落了地,也跟着笑声来。 两个姑娘银铃般的笑声渐渐传开。 戚章道:“谢小姐当真率性中人。” 分卷阅读28 谢雨霏挑眉:“昭平公主也未曾在我面前端架子啊!” 戚章用袖捂了捂嘴唇,道:“倒也不必称呼我为公主,唤我章便。未来大嫂。” 谢雨霏脸上一红,想起来刚才抱着己的那个男人手臂的力度和胸膛的温度,顿时结了:“别、别笑话我了。” 戚章揶揄道:“是,都抱过了呢。” “公主……” “叫什?” “好吧……章,你赢了。”谢雨霏举手投降。 戚章放手,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道:“嗯……看来,谢小姐是对我大哥很满意了。” 谢雨霏一愣,瞬间脸烧了起来,引得戚章笑得前仰后合,打趣道:“谢小姐勿要介意,我只是在感谢,终于有人治得住穆家老大了。” “要说起来,”谢雨霏拱了拱嘴,眼中有些落寞,“是我高攀了。原本我这个年纪,配上不众的样貌才华,断然不嫁给大公子。若不是穆家不嫌弃,我怕是早早就去尼姑庵了。” 戚章拍拍她的手,道:“穆家不在意门第,谢小姐蕙质兰心,就连穆伯伯也十分满意这门亲事。” 谢雨霏叹气道:“公主邀谢三品茶,谢三也不傻,然晓得公主此番真意,心感激不尽。” 戚章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马车的声音摇摇晃晃地,微微加快了速度,想来已经了皇家狩猎园地,正往京城北门驶去,距离不算太远,也就好不了多时辰了。 一摇一晃,竟将睡神晃醒了。 穆以安悠悠然睁开了眼,十分然地撑开了胳膊,两腿蹬直了,正打算舒舒服服伸个懒腰,手肘却直接磕在了车厢上头,顿时麻了半边胳膊,瑟缩地眼睛都眯了起来,挤眼泪,然后倒抽一大凉气:“嘶——!” 听到动静,两个聊天的姑娘转身看了过来。戚章眼中流露喜色:“以安!” 谢雨霏也喊到:“穆小姐。” 穆以安头昏得要死,马车又颠,根本不知道夕何夕,眼中懵懵懂懂的,竟有几分痴傻的模样盯着戚章的脸看。 戚章的喜色变成了担忧,赶紧又喊:“以安?怎了?有哪里不舒服?!” 穆以安呆愣愣地摇了摇头,伸头舔了舔嘴唇,又皱起了脸:“苦……” 戚章暂时松了气,缓缓道:“史太医才开的药,刚喂给你吃。车上没带蜜饯,忍一忍,到家就给你吃。” 穆以安又点了点头,一歪头就看见了样一脸担忧的谢雨霏,道:“你是……谢家姐姐?” 谢雨霏颔首,又摇了摇头,觉得这姑娘若要使真的傻了还是有必要让人家知道真相不然总不那人道,于是毫不犹豫地开道:“我是你大嫂。” 戚章:“……???”你不刚刚还娇羞得不行的吗?! 谢雨霏一脸正气凛然,觉得己让这世间的真善美又多了几分。 穆以安头都是晕的,勉强拉了拉嘴唇,根本没有经过脑子想问题就直接道:“大嫂好呀!” 谢雨霏应了:“嗯!乖。” 戚章:“……别乱喊。” 穆以安:“知道了大嫂。” 戚 章:“……” 穆以安扶着脑袋坐了起来,意识将双手放在了胸紧紧护着,脑子里面根本又是一团浆糊,只是坐起来又将头埋在了戚章的肩窝里头,阖上了双眼。 戚章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接着一,缓缓安抚着穆以安不是十分稳定的呼吸节奏。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外面马车的速度又重新慢了来,陆骁敲了敲车帘门,沉声道:“公主,我进城了。” 戚章扬声道:“先去谢家,送谢三小姐回去。” “是,殿。” 谢雨霏垂首:“多谢公主。” 戚章感受着怀中人的情绪渐渐稳定来之后,才道:“应当,是我谢你。”戚章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坐在己对面的谢雨霏,“此次,若不是你手相助,我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谢雨霏勾唇:“江湖仗义。” 戚章道:“你也且放心,父皇亲了谕,这桩事情绝不会传去败坏你的名声。钦天监很快会跟着将婚期盘算来,在这之前,我戚章欠你一个人情。此后只要你开,我定允你一个承诺。” 谢雨霏笑道:“公主的承诺,值不分量呢。” “没什分量的。”戚章无奈道,“我乃是罪妃之子,从小到大见我父皇的次数屈指数,说不上什话,也就仗着老天怜,皇家独我一个,不然此刻就连平安活去都是妄想。” 穆以安在她怀里动了动。 戚章抱紧了几分,侧首又亲了一穆以安的耳廓,一双眼眸中荡漾的温柔却在一瞬之间冷成了千里冰霜:“这不代表,谁都欺负到我头上来。” 谢雨霏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殿……” 戚章低声道:“不管此事,是皇后指使,还是王家胆大,本宫皆不会放过一个人。” 她歪头蹭了蹭穆以安的头顶秀发,那一双上挑的眉眼勾勒妩媚,微微垂落的缕缕发丝挡住了点缀着她白皙脖颈一侧的黑痣,倾国倾城的容颜之,酝酿着令人胆寒的毒。 谢雨霏听见她的声音,冰冷彻骨: “谁也不动我的以安。” “那是我的以安。” “是我的,就谁也拿不走。” 谢雨霏注意到,昭平公主的眼尾红了起来,一滴泪珠挂在了她蝶翼般的睫毛上,颤抖着,却从未落。 马车依然在行驶,终于停了来。 杨柳上了车架,掀开了车帘,扶着谢雨霏了马车。谢雨霏弓身去,行至车门前,蓦地回首道:“若有需要的地方,公主尽管开,谢三必定鞠躬尽瘁。” 戚章的眼眸微微偏了过去,勾起唇角:“谢小姐言重。” 谢雨霏走后,戚章便没有再说一句话了,穆以安也只是蜷缩着己的身子,一团地缩在戚章的怀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醒着。 直到马车行到了穆家宅院的后门,玉璇掀开了车帘,喊道:“公主,到了。” 戚章颔首,拍了拍穆以安的背,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章。” “我在。” “嗯。” 穆以安睁开 了眼睛,似乎不是那昏了,眼神清澈了不,只是远没了两日前发时候的灵动,死气沉沉地耷拉着。 戚章小心翼翼地劝道:“让陆骁抱你回屋,我陪着你,好吗?” 穆以安看着她,久久不发言,半晌,才抿了抿唇,点了头。 戚章微微松了气,亲扶着她了马车。 陆骁将家小姐打横抱起,用玉璇递来的披风将她包裹住,小心遮住了脸,从穆家后门进了宅院,直接送回到了穆以安己的院子里头。 戚章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问玉璇:“史太医跟着过来了吗?” 玉璇颔首:“跟在后面的马车里,公主放心。” “劳烦太医,日且在穆家安顿,我还是担心以安。” “是,公主。” 陆骁抱着穆以安,小心将她放在床榻之上,然后转身回了穆以安院子的正厅,一直垂眸低头并没有多看小姐一眼,只是对跟着来的戚章道:“公主,属告退。” 戚章道:“辛苦你了。” 陆骁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咬牙道:“请公主,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 戚章眯起了双眼,道:“你放心。” 陆骁拱手跪:“谢公主大恩!” 戚章扶起他,道:“你大不必如此。”她深吸一气,道:“这番定然会牵扯不,很多已经沉寂了十多年的仇怨冤情,会由我亲掀开,重新曝晒于阳光之。” 陆骁又再一次叩头行礼,转身了院子,却默默守在院子门,一守就是一整晚。 戚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垂眼眸,转身回了穆以安的床榻。 “公主!”玉璇突然喊道。 戚章一顿,立刻加快了脚步,半跑进去却见到玉璇手里拿了一个盆,穆以安趴在床边披头散发的,跟个疯婆子一样,嘴里不停地呕吐一些酸水。 分卷阅读29 “呕——” “公主!”玉璇急得差点哭来,“方才穆小姐突然叫我拿盆过来,我、我才过来,穆小姐就吐成这样了!” 戚章上前一步,接过玉璇手中的盆:“去!你快去叫史太医过来!” 穆以安还在吐着,一点消停的苗头都没有,方才还有点红润的脸上已经一点血色都没了,白得跟墙灰有得一拼,双手拔着床榻的被褥,指甲深深陷进了棉花里面。 “呕——” 玉璇大惊失色:“殿!殿您!” 昭平公主金枝玉叶,虽然也是坎坷不齐,但从未接过这般污秽的……! 戚章大怒:“去啊!” 玉璇不敢违命,赶紧一边跑一边喊着“史太医”。 戚章将穆以安的头发往后捋了捋,防止她一个抽噎将头发给吞进嘴里,届时更加难受。她一手端着盆,微微颤抖,一手顺着穆以安的背轻轻拍着,让她吐得舒畅一些。 穆以安眼泪都淌了来,小脸上一片狼藉。 她放开了被褥,牢牢地抓住了戚章的衣袖。 戚章瞪她:“你啊!就是个窝里横的!” 穆以安似乎是强行扯了嘴角,想给戚章笑一个,结果没撑住,还是吐了个死去活来,只觉得五脏六腑被强烈的气压挤着、揉成一块,想跟着一起吐来,胸腔用力往里缩,似要将她压成肉干。 穆以安从未有一次如此刻这般恶心过。 第19章 由 深夜 戚章亲从膳房端着一碗米粥来,轻声推开穆以安的房间门,喊了一声:“以安。” 没人应他,房间内一盏烛火都没有点,漆黑一片,只隐隐看到床头合起的纱幔微微摇曳。戚章晓得穆以安睡觉的脾气,心想她怕是已经睡了,但还是蹑手蹑脚地过去,摇了摇纱幔,轻声道:“以安……睡了吗?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起来喝点粥,我怕你的肠胃受不了。” 没人应她。 戚章从未见过穆以安不理她的模样,从小到大,这姑娘都是她撵都撵不走的缠人精。她觉得不大对劲,还是掀开了纱幔,小心探头看了一眼。 被褥一片凌乱,却是空空如也。 戚章吓了一跳,赶忙将米粥放在了床边上,提着裙摆小跑去:“玉璇!” 玉璇守在穆以安院子侧屋帮她看着火上的药,折腾一天来也是有些昏昏欲睡,听戚章一喊猛地醒过神来:“公主?怎了?” 戚章问她:“以安去哪了?” 玉璇懵了一脸:“穆小姐不是睡了吗……我看着她将烛火熄了的。” 戚章面沉如水:“人不在。” 玉璇大惊:“什?!” 这时,陆骁却走进了院子,在中庭搬了把梯子回来,准备放回后院。戚章眼尖,将人拦了来:“陆骁,以安呢?” 陆骁扛着梯子,道:“刚想跟公主说,小姐在那。”说着,他后退了两步,指了指中庭上头的一轮弯弯明月。 戚章一愣,跟着退了侧屋,步入中庭,顺着陆骁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穆家屋顶上坐着个人。 戚章:“……她是 怎做到这折腾了还有折腾的劲的?” 陆骁道:“小姐让我搬梯子过来,然后就上去了。” 戚章深吸了一气,脚一跺,牙一咬,心一横,道:“陆骁,把梯子架好了!” 玉璇吓得花容失色:“公主!公主别啊!” 陆骁呆了:“公主说笑呢吧!” 戚章三五除二将己碍事的宽大外披脱了丢进玉璇的怀里面,吩咐道:“玉璇去拿两个披风过来,陆骁你赶紧架梯子!” 陆骁不敢违命,值得寻了个屋顶与屋顶接头的三边处,将梯子架稳了。玉璇回穆以安的屋子拿来了两件披风,戚章想也不想就直接两件一起套在身上,将裙子向上收拢,往身前系了个疙瘩,露双腿方便爬梯子,喊了一声:“架稳了!”就十分干脆利落地爬上去。 陆骁在底牢牢把着梯子的两个脚,侧首问玉璇:“你家公主这熟练,怕不是第一回 上屋顶吧!” 玉璇却是吓得脸色苍白,瞪他:“皇宫哪里给让爬屋顶的啊!更何况还是公主!这是公主第一回 !” 陆骁的脸也白了。 诚然,此番是戚章第一回 爬梯子,上屋顶,己也心里没数,只敢仰着头望前面,根本不敢往看一眼。心里面阵阵发毛,只得碎碎念: “这回要好了,这要是掉去,看我不掀翻了穆老幺你的屋顶,让你雨也淋着!” “爬那高……穆老幺你是不是想上天!” “不怕不怕……戚章你从小怕过啥啊你……” 总算,勉勉强强算是上了屋顶,戚章意识抬起双手,艰难地保持着平衡,踩着瓦块,重心全部放在了脚尖上,一步一挪地算是接近了房梁,也总算看清了房梁上面、迎着满轮月光的姑娘。 穆以安愣愣地坐在房梁上头,房梁比戚章想象中的要宽大很多,穆老幺一个人横躺上去都不成问题。这姑娘身上就披着己那身鹅黄色的睡衣,睡衣质地柔软,夏季将至,更是用了三分棉纱,显得柔软。夜风吹起她的裙摆,露她光着的一双小脚。穆以安驮着背坐在房梁上头,没有挽任何发髻,披头散发地发着呆。 戚章借着月光才看清了她的脸。穆以安的双眼红肿得像小兔子一样,眼角的泪痕格外明显,樱唇微张,细瞧才发现在微微颤抖着。 戚章的心没来由的又是一疼,像被刀子剜过一般,让她险些直不起腰来。 终于,戚章不那顺利地坐到了穆以安身边,解开己裙摆上的疙瘩,又脱开一件披风,裹到穆以安身上,缓缓地道:“夜里凉,别又让风吹着了。” 一直发呆的穆以安仿佛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木呆呆地转脸过来看着她,一双眼睛通红,血丝缠绕眼睑,十分吓人。 戚章一言不发,只是将披风给她披好了,将绳结拉到她的胸前,帮她系紧。 穆以安十分乖巧。 戚章想起了傍晚时分史太医来瞧过吐得死去活来的穆以安之后她说的话。 “之前给穆小姐开的方子本就是让她将腹中污秽之药尽快吐来,免得日后回留什要不得的病根。又加之舟车劳顿,穆小姐早就该吐来的。” “她……她到了府上才吐, 太医,这是不是?” “公主莫要担心,老臣猜,怕是穆小姐一直忍着,憋到了家里才吐的。虽然看着凶险,但吐来了,就会舒畅很多了。” 她没忍住,微微勾起唇角嘲笑穆老幺:“你啊,当真是个窝里横的!当着未来大嫂的面吐那一回又没多大事,非要地憋着,等回来吐个天女散花专程给我看是不是。” 穆以安撅了撅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戚章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直接戳了她脑门一,怪道:“你啊!大半夜不睡觉上房揭瓦的!折腾地我也跟着上来。” 穆以安闷闷地道:“这个地方大,又看得很远。” 戚章歪头看过去,除了远处黑成一片的夜幕并上弯月和零星的星子点缀,便只看见穆家其他院子的房头。偶尔几只夜鸦飞过,成为了唯一的景致。 戚章:“……” 哪里大?哪里远? 还不待她开说话,穆以安却已经将头靠到了戚章的肩膀上面,又继续木愣愣地盯着远处的屋顶看,眼睛里根本没有聚焦,她只不过是在发呆。 戚章笑她:“非要大半夜躲着哭,还不是躲在被窝里面哭,跑到房顶上,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穆以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她。 戚章有样学样,也看着前面的弯月发呆。 蓦地,穆以安开了,声音哽咽沙哑:“章,有件事,我不大明白。你懂那多东西,你不告诉我啊?” 戚章柔声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穆以安吸了吸鼻子,沙哑地道:“我、我本有一件心爱之物,对爱不释手、小心呵护。如一场变故,却要被人硬生生夺了过去,将糟践一番。我不但不讨回来,还必须开开心心、欢欢喜喜地将送过去给那个恶人!” 戚章不知道该说什了。 穆以安继续道:“但几乎所有人都在骂我。说是我己没有保管好心爱的物件。说既然已经损坏了,倒不如将损害降到最小,干脆送给那人便好。说我名声坏了不好,说我……”穆以安咬着唇,双手捏住了己的裙摆。 戚章觉得夜晚风真的很大,将己的眼泪也吹来来。 穆以安凄凉的声音又传进了她的耳朵里面: “这是什道理,夺人所爱还要让人欣然接受?书六经、人伦纲常、天理轮回,究竟这是哪一条规矩?哪一条然?章……我知道你读过很多书、知道很多。这件事我不懂,你不告诉我……你不,教教我? “男子说这叫风流,女子说这叫放荡。 分卷阅读30 “为什?为什会……那得不一样?” 戚章听到己的声音也发着抖:“是什?夺走的东西,是什?以安?” 她觉得己的肩膀一湿,转头望去,穆以安又留了眼泪,顺着方才她脸颊的泪痕重新淌了来,沾湿了戚章的披风。 穆以安嘴唇张了几,最后才咬牙道: “我的由。” 去维护己名声的由,去选择己人生的由,去保护己的由。 一夕之间,一个女子的由就以被另一个人如此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夺了过去。男子仰天大笑,以此为荣、以此为傲,在己的风流情债上得意浓墨重彩的一笔。 得意于己毫无损失还大赚一回,姑娘非但不将他如何,还因着要顾及己的名声乖乖被他如何;得意于世间公道仿佛都站在他这边一般,要让姑娘对这件事情三缄其、忍气吞声,要就是娘家里面怂恿,将那姑娘送上花轿,嫁入家门。 没人会知道,男子腰间那根随意解的裤腰带,将会成为另一个姑娘的送命白绫。 前朝魏国公主强嫁驸马之后三年便郁郁而终,京兆尹和各州府县衙门更是堆着累累类似的案卷积灰。 生而为女,她最终只是定谳具案上面一个轻飘飘的冠夫姓氏。 戚章揽住穆以安的肩膀,星眸之中充盈泪水,更汇聚着一柄见血封喉的利剑,她红唇微启:“以安,你知不知道,那日你回京,我有多高兴。” 穆以安眼泪“吧嗒”一又不觉地落了来,伴着冰凉的夜风,如刀刃一般划过她的皮肤。 戚章呢喃道:“我很久没有那高兴过了……很久没有期待着去做一件事情、去见一个人,甚至,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中,我已经快忘了真情实感是什了。” “章……” 戚章亲吻了她的头顶一,然后默默将脸贴在了她的头发上,眼尾已经红得快滴血来。美人我见犹怜,朱唇轻启:“我抬头,看见一个耀眼如星辰的姑娘扒拉着栏杆,一双眼睛盯着我看,水都快来了。” “……我没有。”穆以安嘟起嘴。 戚章轻声笑了笑,继续道:“我方才忽然明白一桩事情,你要不要猜猜看?” “不要!你心思太重,我猜不准的。” 戚章一直忍耐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没忍住,蝶翼般的眼睫微颤,落在了穆以安的发梢上: “我原先一直以为只是指望着己活,九岁那年我才突然明白,我是指望着你活。” 她声音不大,很快随着夜风消散在了黑幕之中无影无踪。 穆以安却只感受到己胸的一颗心脏都快跳了来。 扑通 扑通! 扑通! 跳得太快了,穆以安险些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从戚章的怀抱之中坐直,双手不由主地揽上了戚章的肩膀,她这时候才发现,章太瘦了。 她的双手握在昭平公主的肩膀之上,感觉只要己稍稍用力就够轻易将这个美丽而脆弱的瓷娃娃掰成两半。 穆以安愣愣地道:“章……你再说一遍,我没太听清。” 戚章抬起袖子,将己的眼泪抹去,然后勾起唇角,在月光皎洁之露美人一笑,让穆以安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子处。 美人一笑,皎月尤妒。 “我说,我现在呀,只是指望着你在活了呢。”戚章有气无力地道,“所以,我答应过三哥,只要有我在,就算京城风风雨雨,我也让你过你想过的日子,那种由在、无忧无虑的日子。你以不用顾及一切,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穆以安喃喃,握在戚章肩膀的双手微微用力:“是!是你没必要啊……我、我这……” 戚章叹了一气,道:“你也大不必觉得对不住我。我己没有选择的权力,但我希望我眼前有这样的一个人,活成我最希望、也是她最乐意活成的那个样子。” “那个人……” “那个人是你,而我是望梅止渴的那个。” 戚章一双星眸,紧紧盯着穆以安看,星辰大海浩瀚无边,穆以安无法拔、沉沦深陷其中,很快被用上的潮水漫过鼻息,深入肺腑。 戚章微微直起身子,在月光背景之,烙一吻,于穆以安的额头之处。 吧嗒 穆以安一直挂在眼睫之上的泪珠终于不堪重负,缓缓掉落。 戚章丹唇微启:“赤瑕之前留了一匹小马来,小马一直跟着母亲,如也已有三个多月,我想着,或许是冥冥之中有天意,也希望这次过后,你陪着他,再长大一次。” 穆以安咬唇,终于露了笑意:“是我,一起看她长大。” 她说着,就扣住了戚章的左手,十指相扣,紧紧不分。 戚章嗔怪道:“是我看!你六年都不在祁京,当是我看!” 穆以安嘟嘴:“明明是我看!我知道爹爹小时候长什模样。” 戚章:“我看,我连你小时候长什模样都看过。” 穆以安:“谁不是啊!啊!我看我看!” “我看!” “我看!” “我看!” “好吧你看!”穆以安歪头,嘴角勾起坏坏的弧度,“我看你就够了,看你都看不够呢。” 戚章的脸瞬间就红了。 穆以安继续笑道: “章,你真好看,你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好看千万倍。” 第20章 失去的争取 穆老幺大晚上在屋顶上这一番折腾,终于困顿了,脑子也不动、想也不想,靠着戚章就直接睡了过去。 怜昭平公主己也是精疲力尽,看着己脚青瓦,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只得哭丧着脸,虚虚发声控诉己悲惨的处境: “陆骁……玉璇……救我去!这太高了啊!” 站在屋顶刚刚还在为二人抹眼泪的陆骁玉璇两人:“……” 公主原本高大威猛、英明睿智的形象在陆骁爬到屋顶上看见昭平公主一手死死拽着穆以安的衣裙、脸上豆大的汗水一滴一滴往落、眼睛瞪着己脚的青瓦生怕“咻”一就滑去——的时候粉碎地一干二净。 玉璇扶着戚章,陆骁打横抱起穆以安正打算送人回房间。个人两前两后,刚迈开 不过三步路,却突然只见戚章脚底打滑,原地转了一圈。 陆骁:“?” 戚章:“……” 玉璇:“公主……” 戚章面无表情地将己半边挂在穆以安手上的披风取了来,放在了穆以安怀中,嘟囔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抓裙子。” 陆骁:“……我还是先送小姐回去吧。” 第二日,穆以安仗着大哥三哥一个不在家,直接睡到了日头上三杆,才堪堪睁开惺忪睡眼,环视周围一圈。 ……没有人,穆家上安静如鸡,就连管家老刘悉心照料的母鸡都哑火了。 穆以安掀开被子,胡乱套上鞋袜,转头一瞥看见了挂在架上的两件披风——一件是她己的,另一件,应该是戚章的。 穆以安心中大喜,赶紧随便裹了披风就闯了房门,一跨步,迎面碰上了苏嬷嬷。 这穆以安更加确定心中所想了,赶忙问道:“苏嬷嬷?!您在我家?那章是不是?” 苏嬷嬷被她吓了一跳,道:“穆小姐,老身年纪大了,不禁吓的喂!” 穆以安不依不饶,抓住她的衣袖:“章是睡在了我院子里的是吧?我去找她!”话音刚落就要往己院子的隔壁房间冲去。 苏嬷嬷拦腰将她挡了回来,抹了把头上的汗水,道:“穆小姐……公主已经回宫了。特意留了老身在府上照看穆小姐。” “啥?”穆以安彻底呆住了。 苏嬷嬷叹了气:“个一早就回宫了,公主见小姐难得睡得安稳,便没有叫您。” “她……走了。” 分卷阅读31 “是,陛也已经拔营回宫了,特了秘旨,准许大公子和三公子提前回来,此刻怕也快到府上了。小姐先去洗漱穿衣,然后把药喝了。” 穆以安低头,看着己的鞋子,支支吾吾半天蹦不个句子:“我、我……她!” 苏嬷嬷和蔼地笑着,道:“药是必须得喝的,公主临行前特意吩咐了。对了,一大早啊,公主就亲去城东,这才排到了第一笼的糖酥,正热乎,小姐将药喝完了,还以吃糖酥过过嘴!” 穆以安思索了片刻,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向苏嬷嬷道谢之后,就一个人回了房间,靠着房门,愣了很久。 这是章第一次……算是不告而别吧。 虽说有理有据,更何况,她一个已到及笄之年却还未嫁的公主在一个外臣家待到外男回府,不管怎说都是损害了皇室颜面的事情。 昭平公主,是断然不在此刻还待在她家中的。 如果是章的话,如果只是章的话……以吗? 穆以安被己的想法吓了一个激灵。 穆以安己去后院接了一盆水,哗啦一就扑了一捧打在脸上,倒是清醒了不。 从小,哪怕是穆国公夫人在世之时,穆以安早早就学会了己收拾己,管家派的丫头都不过帮她理理衣柜,或者偶尔添补两件首饰,诸如洗漱、穿衣、甚至是平常妆面都是穆以安亲上阵。更何况是后来到了军营里头,成天灰头土脸,身边除了糙汉就是翘着胡子跟采办吵架的军医,那会有什丫头婆子。渐渐的,穆以安便根本不习惯身边跟着丫鬟了。 洗漱完去到正厅用膳的穆以安捏着鼻子,在苏嬷嬷的注视之,仰头一闷,将那苦得跟刷锅水一般的药了去,心里面把史太医全家上问候齐全了。继而向苏嬷嬷伸了求救的爪子。 苏嬷嬷看着她一张小脸皱成了个鹌鹑,一边忍住笑意,一边从桌上的碟子中取了一块糖酥进了穆以安的嘴里。 第一笼的糖酥松松软软,不香不燥,甜味瞬间占据上风、充盈了穆以安整个腔。 穆以安顾不上仪态,就这大张着嘴,嘴角边挂着渣子,十分舒爽地呼了一气。 却在这时只听见苏嬷嬷轻喊道:“大公子、三公子。” 穆以安愣住了,嘴根本来不及合起来。 她大哥穆以晨一脸嫌弃地瞪着她,她三哥穆以宁干脆转过身去,十分痞里痞气地吹了个哨。 穆以安糊不清:“……他奶奶的。” 穆以宁:“我方才除了把该看见的全部看完了,其他什都没看见。” 穆以晨则是最气急败坏的一个:“你看看你!哪里有点姑娘家家的模样!你不跟人家谢家小姐学学?!你看看人家举止端庄有礼、温雅贤淑、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穆以安:“……大哥你是不是把这辈子会夸女孩子的话都说完了!” 原本,穆家大哥见不得穆老幺那一幅地痞流氓的吃相,直接打算从源头解决问题——将那叠糖酥从早餐桌上请去,耐不住穆老幺护得紧,两军几番交战之后,穆以安一招以退为进,给她大哥尝了指甲盖大小的一掐糖酥,敌军鸣金收兵、朝贡而来。 穆以宁则坐收渔 翁之利,也捞了一指甲盖的份。 兄妹回京之后的第一顿早餐,便在打打闹闹中开始。 却是安安静静结束。 穆以晨几次想开说话,却看着家小妹放着光盯着糖酥的眼睛,愣是半天没说过话。 穆以宁倒是干脆,道:“以安,过来哥哥看看。” 穆以安抬头看了一眼三哥,还是乖乖地过去了。 穆以宁绕着她转了一圈,心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长长呼一气,有些无奈地道:“我家以安长大了,哥哥便不抱你了,但血脉相连,想必你也感受到哥哥心中为你而痛。” 穆以安一本正经摸了摸胸:“三哥,然而并没有啊!” 穆以宁:“……” 穆以安:“那你看完了,我继续吃糖酥了吗?” 苏嬷嬷:“小姐你吃一些,当心牙疼。” 穆以晨则张开臂膀:“来,小三,不哭不哭,哥哥抱抱!” 穆以宁一筷子戳进了穆以晨的鼻孔里:“滚!” 穆以晨重新换了筷子,拈了一筷子小菜进了穆以安的粥碗里面,道:“赤瑕生的小马一直养在京畿防卫营,早我帮你将牵了回来。” 提起赤瑕,穆以安的筷子顿住了。 穆以宁跟着道:“以安,要不要,给取个名字?” “赤瑕,就叫赤瑕!”穆以安近乎是脱而,“这个名字很好、非常好,我很喜欢。” 穆家哥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还是大哥先点了头:“依你,叫赤瑕。” 穆以安没话说了,就着她大哥拈来的小菜扒拉了两白粥,然后又叼了一块糖酥在中。 穆家老大老三盯着那碟糖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开。 母亲已经过世多年,于年长些的穆家三个哥来说,那时己个多已经独立许多,也不再是那个拉着母亲撒欢的小屁孩了,除却当时年纪尚小、还有几分上树掏鸟蛋、河摸鱼虾恶癖的毛头小子穆以宁之外,穆家男人多都当家了。只头疼的是,母亲去世的时候,还留了一个卡在九岁这个不大不小的年纪的穆以安。 九岁的穆以安已经晓事了,对于母亲的辞世也表现了寻常小姑娘那种撕心裂肺与痛不欲生,但更加奇怪的却是,穆以安有时会悄悄拉着当时还带着她的乳娘问:“我不叫你娘亲?” 乳娘吓得不轻,当即就腿软了。穆以安蔫来,不再提起此事。 后来乳娘将事情告诉了穆家三个公子,老三当时胆最大,当即就尾随了一天的穆以安。 当日晚上,老三也蔫了。回来见大哥二哥复命的时候,也不禁忍不住哭了来。 穆以安的房间还挂满了素白色的孝缟,九岁大的小不点就一个人缩在一团白布当中,拿着一只小虎的玩偶——她属虎,玩偶是娘亲亲给她扎的——哽咽地喊着:“娘亲,娘亲,不要睡了,天亮了,太阳晒屁股了,你说过,如果要做大人的话就不赖床的。” “安安乖乖听话了,娘亲不听话,安安长大了,娘亲是小孩子!” 穆以宁躲在窗外听着,心中一片酸涩,对母亲的思念涌上心头,更是一片泪海难耐。 此之后, 穆家三个哥哥就深知穆老幺一个脾气:对于真正离开她的人的存在,穆以安宁愿模糊现实,也不愿意直接面对。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几个哥哥一点头,决定让事情就像穆以安所希望和想象的那样发展去,就像如,她面对从小陪伴她长大的赤瑕一样。 赤瑕陪伴穆以安的时间足足有六年,那一年她刚到边关,爹爹就牵来一匹小马,那小马鬃毛呈十分亮眼顺滑的红棕色,眼睛活像黑珍珠,完美无瑕,十分有精气神!刚见到穆以安的时候,还有些害怕,用马尾扫了她的腿。 穆以安尤其喜欢,却不敢骑,十分羞涩地盯着穆国公道:“爹爹,来的路上我吃胖了不,我怕压到,会疼的。” 穆国公笑得十分畅快,一把抱起小女,笑道:“那等我安安瘦来,不急!不过,先给起个名字吧。” “赤瑕。” 穆以安思及往事,鼻头又是一阵辛酸。 大殷皇宫未央宫 延和帝方回到己宽大的龙椅上,长叹一气,又用手捏着己的太阳穴,十分头疼。 李德给他端了一杯刚沏好的茶,蹙眉道:“陛此趟累着了。先喝茶,压压惊吧!” 延和帝直接了一去,“啊”了一声之后,才缓缓地道:“先传旨,让御林军调一队去王家门,宅院全部围起来,只许进不许!还有……还有啊……”他又捏起了头,“皇后、皇后也先在长乐宫休整,最近不用长乐宫门了。” 李德一愣,有些不置信地小心看了皇帝一眼。 这多年过去了,这是延和帝第一次旨做了一些类似的惩罚给他一直捧在心尖上的皇后娘娘。 哪怕是当年昭平公主事,也不过是狠罚了那妃子,更是半点星子都没扯上皇后。 延和帝闭目养神:“昭平呢?还在穆国公府?” 李德道:“一大早公主就已经回宫了。” “她倒是有分寸。” “陛。” “何事?” “呃……昭平公主现就在殿门之外,求见陛。” 延和帝微微坐直,捏头的手也放了来:“昭平在门?” “是。” “来了多久了?” “陛回宫就一直派人打听着消息,现在公主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延和帝叹了气,道:“叫昭平进来吧!” “是!”李德道,“宣昭平公主!” 玉璇撑着一把伞为戚章挡住已经有些毒辣的阳光,见伞阴影之中昭平公主精致的面庞,不禁问道:“公主,您当真……当真想好了吗?如并不是一个成熟的机会。” 戚章眼望前方偌大的未央宫主殿大门,道:“根本不存在什成熟的机会了,玉璇,你还不明白吗?” 玉璇皱眉:“公主,我证据不足,陛也不大会相信……” 分卷阅读32 戚章道:“十五年已经过去了……还留什证据?无非也就是我在这里做做据理力争的模样。”她微微垂眸,苦笑一声,“若是想争,母妃十七年前就争了,又何苦留个烂摊子给我来争呢?” “那贵妃娘娘!” “慎言!”戚章冷声警告道,“玉璇,这里是未央宫!” 玉璇顿时回过神来,浑身上打了一个激灵,忙告罪:“殿恕罪!” 戚章默默盯了她许久,盯到玉璇脊背已经隐隐冒起了冷汗,才叹了气,将此事作罢:“我不知道母妃如何想的,但按照穆国公夫人的说辞,当是母妃真的对很多事情失望了吧。” 她转头,继续看向屋檐这顶一片阳光阴翳万分的未央宫篆体书写的肃穆匾额,和匾额之那雕栏玉砌的扇扇殿门,衣袖之中一片冰冷深入骨髓、痛入心扉。 “对皇宫,对宫中人,甚至是……对心上人。” 李德跨过门槛,高呼道:“昭平公主,陛宣您进殿。” 戚章微微躬身表示谢意,抬眸之时眼中只剩一片熊熊烈火。 “但由我己争取来的东西,谁都不染指分毫。” 昭平公主提起华丽衣裙,迈步踏入金碧辉煌的君王大殿之中,屈膝低头: “臣戚章,参见父皇。” 第21章 高家令仪 这一年的春季过得格外迅速,也大约跟着皇家的春季围猎推迟了不时日多有些关系。延和帝本就是为了等回京述职的穆国公一围猎方才故意拖延了这一场难得的围猎,哪知道却并不如此尽兴,堪堪到了第二日便一点玩头都荡然无存,一行达官权贵更是陪着皇帝第三日一大早就拔营回京,活像去坐马车玩的——是乎,不身子柔弱不堪的女眷、当然也不了装腔作势的、便直接倒入病榻。 其中最离奇诡异的就是那身子骨硬朗得谁都比不了、成天上房揭瓦还居然敢号称己感染风寒只卧病在床天天三五个药罐子伺候着方勉强保住一条性命的打马第一装病第一人——穆国公家大小姐穆以安。 穆以安毫不犹豫打了一个喷嚏,正想伸手悄悄咪咪掏一筷子水煮肉片,却直接被苏嬷嬷捏住后颈强行拖了回来:“穆小姐!公主吩咐了,您这两天食辛辣!前两天还吐的死去回来的,肠胃还想不想要了?!” 怜穆老幺眼泪都来了:“就一筷子!苏嬷嬷一筷子!章也不会要了我的命!” 苏嬷嬷:“是,公主仁善。但公主以吩咐史太医再给您老人家的药多上两三罐子!” 穆老幺立刻缴械投降,将筷子甩八丈远:“章真是太贴心了!是啊是啊!这水煮肉片用的是我二哥从益州带回来的辣子!辣辣的,吃不得吃不得!诶呀,公主真是有心了!那为我着想,我当然不轻易辜负公主的一番美意了啊!”说到最后,想来没脸没皮的穆以安都被己的瞎话气到泪眼婆娑。 当然,穆老幺却不是最名的,最名的却当属当皇后娘娘。 太子薨逝,皇后终日闷闷不乐,思虑过重之本就羸弱的身体越发不堪重负,本来这些年将养着也算看得过去,但奈何这次来回在马车上待的时间都比休整的时间多,便一病不起。 延和帝心疼打紧,直接令让长乐宫闭门谢客,哪怕是王家的人过来也是一概不见。 围猎结束之后的日子仿佛还是没多大变化,直到昭平公主戚章请见了延和帝一次之后,京兆尹的衙门上便开始不那太平了。 首当其冲第一个告状的便是穆国公府。 被状告的便是当王国舅一家,罪名是私藏兵器。 穆国公府何许人也?传到当代穆国公穆瀚字伯远,老穆家已经三代名将,各个都在沙场之上为大殷开疆拓土、立汗马功劳,更遑论穆瀚本人多次救驾、至仍手握重兵驻守淮水边疆。而穆瀚三个子更是各个了得,随便抓一个街都是炙手热的年英才。 国舅府样也不是好惹的,当皇后圣眷不断、与皇帝也当得上一声“伉俪情深”,身为皇后母家,无论如何是他京兆尹衙门或是大理寺乃至于中书六部,没几个敢重判乱判的。 京兆尹齐大人头发都快被己薅秃了,只求这两尊大佛到别处斗法祸害别人去。 有案,却不得不审;牵涉权贵,更当重审严审。 齐大人拍拍己光滑的脑门,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第二日早朝之上就直接将状案递到了皇帝跟前。 延和帝望着呈上来正热乎的奏章,不禁想到了那日站在己面前不卑不亢的女: “事大小,都讲究公理二字!关乎何人,都讲究证据二字!我朝向来法度严明、法理清晰,既然国舅一家俱为王大求情,臣想请证人证物进殿,让这世间是非黑白,有个明堂地论!” 他望着女坚定而炽热的眼眸,不由主地感叹道:“昭平,若你是个男身,该有多好。” 戚章却轻笑一声,道:“臣如,不也在做男身做的事情吗?”她又深深看了延和帝一眼,“更何况,并不是所有男子都有臣这般心性与胆量。” 延和帝终究只是叹了气,将奏章放到一旁,吩咐不准任何人插手此事,全权交由京兆府尹彻查。 齐大人从皇帝拿来了假鸡毛,也不管成色与分量,决定先乘着皇帝这鸡毛的颜色没褪,现趁热打铁用了再说。 早朝刚,还不待王国舅有任何反应,齐大人就先带着一众人上上将王家老窝翻了一个上上。果不其然,在王家大公子和大小姐的房间当中,各搜到了两把做工相的匕首,在王小姐的房间中更是搜到了一包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粉末。 齐庸大人坐在王家正厅中堂,正准备让人去将这些粉末的来头查清楚,手人却突然附耳过来,低声道:“大人,有贵客到了。” 京兆尹一愣,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宫里的太监笑眯眯地歪头盯着他,拱手道:“齐大人。” 齐庸看着这小太监,说不上眼熟,因为不大见过几次面;也说不上眼生,因为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忽然一一个抖激灵给想了起来,忙回礼:“世良公公。” 世良勾唇点了点头。 “世良公公是昭平公主身边的人,”齐庸实相得很,“不知此次,是带来了公主的意思?” 世良笑道:“公主特意吩咐了一桩小差事,特命奴才过来一趟。叨扰齐大人办案,多有得罪!” 齐庸微愣,忙说不 敢,心却根本不知道为什昭平公主这种足不的金枝玉叶要跑到这桩事情上来横插一脚,这不就是又平白给己添了一尊根本不敢乱惹的大佛吗?! 在王府搜查的人又来报,手上捧着用纸包裹起来的证物,道:“大人,在王大的房间中也发现了白色粉末,还有一包熏香。” 世良道:“公主吩咐奴才带了史太医一道过来,方便齐大人查验。” 齐庸拱手,擦了把汗:“公主思虑周全,臣感激不尽。”又立刻指挥人:“还不快去!” 手人匆忙捧着证物往厅外跑,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如实禀报道:“大人,经太医查验,确是罪证无疑!” 齐庸看了世良一眼,世良十分觉地走了过去,将那证物进袖中,对齐庸道:“公主说了,王家的罪名不止一项,但偏偏这一项,公主放过,却也绝不放过的。” 一众手直接没听懂这七拐八绕的逻辑,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盯着世良看,直接怀疑他怕是传错了公主的旨意。 在宦海沉浮多年练就了一身花花肠子的齐大人却深谙这群主子的哑谜,当即便道:“请公主放心,日臣从未搜到过什乱七八糟的污秽物件。” 世良满意了:“齐大人,告辞了。” “公公慢走。” “留步吧。” 齐庸慢慢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盯着世良离开的背影。 世良从王家后门,直接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帘子拉得厚实,在他上车之后就立刻发动,一摇一晃往皇宫最偏僻的西北门走。 世良从袖中取纸包,递了过去,低声道:“殿。” 马车上还坐着一个人,正是戚章! 戚章双目微阖,道:“辛苦你了,世良。” “愿为殿效劳!” 她睁开眼睛,盯着世良手中的白色纸包,手指渐渐握成拳头,冷声道:“将这物件送到穆国公府,交给三哥,他会处理的。” 世良颔首:“公主这次,真真是斩断了王家所有意图污蔑穆小姐名声的后路了。” 戚章摇了摇头,道:“没有,还远远没有。” “什?” 戚章撩起马车的窗帘,稍稍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道:“王家的后路不是两个后嗣,而是宫中的那一位。” “……殿的意思是,长乐宫。” “正是,”戚章放窗帘,低垂着眼眸,“不扳倒长乐宫,此后我以安,甚至是穆家,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皇后掀不起什大风大浪,成天小风小浪的,也着实受罪。” 世良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戚章的侧颜看。 戚章抬眸道:“翠微楼方才来了消息,说是羽琛哥回京了是吗?” “是,昨个黄昏才到的,现应当去穆家拜访了。”世良一愣,“高公子回京的消息十分隐秘,公主是如何知晓的?” “羽琛哥亲去翠微楼递给我的消息,说是想日见我一面,在翠微楼。” “公主……您、挑这个时候去见外男?若是陛知道了,……” “无碍。”戚章打断了他,“羽琛哥是专程为了我跑这一趟的。” “高 公子不是去了益州吗?” “是,回程的时候,绕道去了一趟合阳。”戚章苦笑一声,“没错,正是罪妃陆氏、我的生母的故乡。羽琛哥说替我取回来一些东西,希望我看看。” 世良看着昭平公主精致如山水画般的侧颜,只觉得那层笼罩在这个帝姬身上整整十五年的罪恶纱幔,终于要被她亲手揭来了。 “说件有趣的事给您听听解闷。” “什?” 分卷阅读33 世良捂着嘴笑道:“奴才也是偶然间听到的坊间传闻。高公子此次去益州,还顺带从二公子那捎来了个偷跑来的。” 戚章微愣,随即反应过来,没忍住也跟着笑了来,十分无奈地摇头道:“所以啊,跟穆家走得近的,不仅己被传染,家里的人也都会逐渐逐渐的不安生啊!” 穆以宁这两天却过得格外不如意、格外坐立不安、格外如坐针毡,无数次地要偷跑去,奈何翻墙被大哥拽回来,搪理由想光明正大地开溜却被他爹直接派了重兵把守在家大门,硬是不让穆三公子踏家门一步。 穆以宁:“……” 穆以安看热闹不嫌事大,像个鸟一样天天凑到穆以宁跟前吵吵:“羽琛哥还有一天就要到了,三哥!” “所以呢?” “羽琛哥已经进城了呢!三哥。” “……你不要再冲我面前说这话了,二哥直到只会觉得己头顶生草,会追着你三个我砍三百里的!” “羽琛哥收拾完了,准备上咱家来了呢!” “穆以安……我第一个拉你垫背。” 穆三公子只觉得养大的妹妹泼去的水、膨胀的哥哥成天只会给己找事情。而为了对得起三弟给己的这个名头,穆大哥一大早就带了礼物往京城谢家的府门上跑,还小妹密谋半个时辰,打算就留老三一个人在家里等着。哪知道穆小三一早看破大哥的阴谋诡计,趁着穆以安丢了爱马,慢了大哥一步,直接将人半道截,像他爹押送他回府一般押送小妹回府。 让一向处事不惊的穆三公子失控,只因为一个人。 高羽琛?显然不是。 穆以轩?怎。 乃是高羽琛从益州带回来的一个姑娘,高家门头最长的一个小姐,名为令仪,是高家二房的嫡长女,算是高羽琛的堂妹。 高令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京城中也十分低调,高家长房夫人和二房夫人席京城里女眷的宴会之时,也从来不带这位小姐门,贵妇之间早早就有一些微妙的传言,却没一个是真的,竟一度无人见过高家这位小姐。 只有高家己人并上一个早早看破了事实却被各种威胁不说破的穆以宁知道这姑娘。 高令仪生得一副婉约的模样,继承了高家人耽美之家的儒雅气质,柳眉如远黛,眼中映桃花,符合当代男子对气质美人的所有定义。 卿本佳人,何苦折腾。 如果说穆以安是女子中打武的,高令仪便足以担得上女子中念书的。 穆以宁至都记得己在国子监听夫子上课上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穿着肥硕到曳地的国子监生长袍的姑娘一书卷敲在他脑门上,一本正经地压低嗓子:“夫子授课,习圣贤之道,你怎就这懒散怠慢!” 穆以宁睁开惺忪睡眼,脑子都不大清楚:“姑娘,你怎的打人?” 那姑娘脸涨得通红,怒瞪他:“谁是姑娘?!” 穆以宁不以为意,直接一边上手去拔她高高束起头发的簪子,一边戏谑地道:“你怎不是姑娘?!” 高令仪一把护住了己的头发,骂他:“你这人!怎的这样随随便便就上手?!你不也是长发?!是长发,我怎 是姑娘?!” 穆以宁处碰壁,被逗乐了,哼笑一声:“得了吧!你己听听你的声音。” 高令仪刚想开,只听台上夫子一声怒喝:“高瑾瑜!穆子阗!你两个干什?!” 子阗,穆以宁字也。 瑾瑜……高、高羽琛字也。 穆以宁一气没喘上来,一双咕噜眼快瞪身旁那姑娘瞪凸噜来了。 两人慌了,忙抬手作揖,道:“夫子。” 夫子冷冷地道:“你这些国子监考去的,回来听讲便罢,算是给老夫一个欣慰,你怎的带着这帮小的也成天叽叽喳喳的?!” “高羽琛”故意压低声音:“夫子恕罪,学生失仪。” 夫子冷哼了一声,却端详了她片刻,道:“瑾瑜啊,你这衣袍……是大了?” 高令仪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己的脊背爬上了己的脑门,一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穆以宁也对这种诡异的情况束手无策。 却没想夫子对高羽琛素来是放心的,只是吩咐道:“回头去司衣那里,把新衣服重新做做。衣衫不整、成何君子?!” 高令仪只得硬着头皮:“是,夫子,” 于是乎,第二日,尚在吏部小阁间办公的高大人收到了一件来国子监的新衣服,穿上去胸膛袒露了一半多。 高羽琛:“???” 正巧被来送文案册给礼部归档却不知道为何偷溜到吏部办公房的起居郎穆以轩看了个一干二净。 穆以轩:“谁的?” 高羽琛:“……” 穆以轩:“挺合适你的!” 高羽琛忍住头上的青筋:“穆老二,把你的手从我胸上拿去!” 穆以轩撇撇嘴,并不在意。 高羽琛仰天长长叹息一声,道:“待我回去,看我不把高令仪的皮扒了。” “哦。” “手让开!回你宫里去!衣服半边肩都被你扒掉了!” 第22章 会面 穆家兄妹俩站在正堂中等着客人到来,除却逃了的老大,穆家老爹也坐在堂中,谓阵仗十分隆重,俨然一副高家送聘礼过来的模样。 穆以宁:“爹……您老人家来凑什热闹!” 穆爹十分淡定若地饮了一茶,学足了文人儒雅的表象:“来看我二媳妇并上三媳妇!” 穆以宁脸涨得通红,狠一跺脚:“爹!说什!人家清誉还要不要了!” 穆以安站得累了,直接不要形象地蹲在地上,冷不丁地来一句:“要不要清誉还不是看你?” 穆以宁只想一脚揣在她屁股蹲上踹飞三千里省得碍眼:“穆以安!我、我当然是说羽琛哥!” 穆以安正因为没跑去而郁闷,更加没打算帮衬家三哥,流里流气地耸肩,道:“羽琛哥的清誉早就被二哥毁得干干净净了,还有剩的?!” “咳……还是剩了一些的。” 堂外一公子一身青衣施施然飘了进来,眉毛已经微微抽搐,盯着地上蹲着的蘑菇穆老幺,十分为难,不知是该修理还是该修理。高羽琛小的家教与无数饱读的圣贤诗书都十分明确地告诉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 步海阔天空。” 穆以安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羽琛哥!” 高羽琛无奈瞪了她一眼,转头对着座上的穆国公拱手行礼道:“穆伯伯!” 穆爹十分开心:“二媳……咳,羽琛啊!回来了,回来就好。一路还顺利?” 高羽琛温和笑道:“去得久了些,回程顺着淮河,倒如乘奔御风,早到祁京。” 穆爹颔首:“是,益州山地险峻,山路盘错,确是不如走水路。”他又问道:“老二在那边如何?” “伯伯放心,一切顺遂,约莫明年春初便竣工。之后再考察个一年半载的,子昂便回调京城了。” 穆以轩,字子昂也。 穆国公摇了摇头,叹息道:“还是多让老二在外为百姓民生做点实在事吧!也当为我老穆家欠的命债积德了。” 高羽琛忙宽慰道:“国公言重!” 穆以宁轻声插嘴,道:“那个……羽琛哥……”话根本说不全,只是一个劲地冲着高羽琛挤眉弄眼。 高羽琛会意,立刻喝到:“还不进来拜见穆伯伯?” 穆以宁这才放了心,原来是跟来了的。只见一姑娘堂门外探了半个头来,面容姣好,落得十分婉约舒雅,算不上京城中绝色天仙,但却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姑娘身上还穿着男子书生的素白色长袍,颇有些格格不入,但却生生让穆以宁红了脸。 姑娘一步一挪到了高羽琛身后,拉了拉衣袖才冒来,行了拱手礼,细声细气地道:“高家令仪,拜见穆伯伯!” 穆家人小就对心仪的女性生物天生带爱滤镜。穆国公夫人尚在人间之时,穆国公一整天盯着家娘子看什事也不干的威名尚且远扬;而打穆以安生,三个哥哥就团团围着看这丫头的小脸蛋,不过后面长得太欠揍了,所以也动免疫了对她的滤镜添加。 而此时穆以宁见着高令仪,虽说令仪一身男装,却也如穆以轩看高羽琛、穆以安看戚章。当然,穆以晨看谢雨霏暂时算不得,穆大哥看未来老婆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一个长得非常不错的亲卫。 穆国公看着这个娇俏的小姑娘,虽是一身不那适合的打扮,还是爱得紧,和蔼地笑道:“令仪啊,你此次偷跑去找我家老二,着实让你伯伯爹娘吓得不轻咯!” 娇俏小姑娘高令仪双颊微红:“是令仪不孝……” 穆国公摇了摇头,瞪了一眼高羽琛,道:“哪里是令仪的错,明明是你这大哥!羽琛!人家姑娘就想去见见世面,你家也不是那迂腐的,怎的就不让姑娘去玩了?!” 高羽琛满头是汗:“哪有!这丫头一个人背着存着的银两从后院翻墙跑的,换了一身男装就直奔益州首府去!子昂找到她才急匆匆给我写信,我赶过去的之后这丫头已经在县丞那里领了份差职。”他微微侧头看了家妹妹一眼,怒道:“见到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惊堂木往我身上招呼,是不是啊,高员外?” 高令仪刚想开怼回去,却突然想到这不是己家,还是嘟了嘟嘴,蔫地缩了回去。 分卷阅读34 见状,穆以安赶忙用胳膊肘拐着三哥,她三哥不为所动。老幺无法,就冲着老爹使眼色。 穆爹暗暗竖起大拇指,轻咳一声道:“老三啊,带令仪去喝喝茶吧!” 穆以安:“……” 高羽琛:“……” 高令仪:“……” 穆以宁:“爹!哪有外男请姑娘喝茶的!这不还杵着个穆老幺的啊!” 穆以安忙脚底抹油,直接开溜:“爹!那个!大哥说天要把小赤瑕给我牵过来,我得抓紧时间去趟东市帮把东西置办好了!那、那、那我就先走了啊!三哥!我、我袖子,你松手啊!就算我是兄妹,也是男女授受不清的啊啊啊!” 高羽琛也跟着道:“那穆伯伯,羽琛与人有约,便先行一步了。” 高令仪慌了,撇了穆以宁一眼,拉住了她哥的袖子:“哥,我……” 高羽琛拱手对穆国公道:“伯伯,这丫头正惹得小叔生气,否请穆伯伯先收留她半日,傍晚时分我来接她。” 穆国公正愁没时间撮合三子和三媳妇,一就答应来。 于是,待不相干的人走后,穆老三和高老二面对面坐在中堂。 什坑人的妹妹/哥哥! 两人就这沉默着。 终于,穆老三现没忍住,红着脸故意躲着高令仪的目光,一手挠着腮帮子,糊不清地道:“那个,我家管家老刘养的母鸡刚了蛋,你、你想去看看吗?” 高令仪:“……” 高姑娘深吸一气,道:“现在我知道了,你是穆国公家的亲生子没错。” 穆以宁:“?” 却说那一边,穆以安直接一屁股坐进了高家的马车,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地要跟着高羽琛一起去。 高羽琛一想到约的人是戚章,看穆以安越发像个碍事的腿部挂件,此时挂在他腿上,过不了多久就缠着戚章不动了。他念及此事并非戏,也无法断定昭平公主是否愿意让穆以安也掺和进来一脚,故而还是一咬牙,十分利落地将穆以安从车门外甩了去,然后赶紧就跑了。 穆以安气得直跺脚,主要是气二哥不在没人管得住高羽琛了! 其实,即便是穆以轩在这,也不会搭理老幺,己也会化身腿部挂件,缠得高羽琛动弹不得。 穆以安这种性子,就是你越让她不干什她越想干、越让她干什她越不干的贱脾气,是乎当即拽上了陆骁,两个人就这一路腿着跟在高家马车后面。 穆以安:“陆骁你看!京城人那多,羽琛哥这马车又奔着实际的方向去,这马车还不如我腿走得快!” 陆骁满头大汗,实在不知道家小姐这跟在一个未婚男子的马车后头究竟想劫色还是劫财,生怕害了名声。只奈何穆以安走得太快,陆骁只一言不发得跟在她身后。 绕过穆国公府门前的钱局街,上了朱雀大街,走了不过二三里路,又拐了个弯,迎着大街的便是一间整整有层之高的古朴酒楼。而高家马车缓缓绕到酒楼后方,停在了侧门。 穆以安呆呆地瞪着酒楼,陆骁只觉得头上的汗不要钱似的往掉。 陆骁轻声问道:“小姐……” 穆 以安愣愣地道:“这怎会……” 那层酒楼门的大匾额上赫然用撰文写着名牌: “翠微楼” 穆以安:“……为什会是这家黑店啊!” 酒楼三层雅间中的戚章:“阿嚏!” 玉璇忙将披风给她挂上,有些担心:“公主,别坐在窗了,当心风大又吹着了。” 戚章颔首,起身挪了个位子,双手交叠,指尖微微缩紧,一双明眸无神地盯着前方桌几上微微冒着蒸腾热气的茶水,问道:“人来了吗?” 玉璇道:“掌柜方才来报,已经到了,不多时高公子就上来了。” 戚章深吸一气:“好……” 玉璇蹲,轻轻握住了戚章冰冷的手指,道:“公主,您……您怕吗?” 戚章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然后道:“吩咐好他,守好门,不要放人上来。” 玉璇张了张,刚想说什,却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只得做吧,叹息一声道:“是,殿。” 高家马车直接驶进了翠微楼的后院,才缓缓地停了来,翠微楼的小厮立刻上前,将蹬子准备好,一边迎着掀开帘子来地高羽琛,一边道:“高公子来了。我家殿已经在楼上等候多时了。” 高羽琛颔首,嘱咐家中人不要跟着上楼之后,己却快步跟着引路小厮直接上了三楼的雅间。一声通传之后,高羽琛便见到了雅间中的戚章。 高羽琛行礼道:“参见昭平公主。” 戚章起身,道:“羽琛哥不用我这般多礼,坐吧!” 高羽琛便坐在了戚章的对面,茶氤氲的热气遮挡了两人的面容,玉璇则亲上前,仔细观察了窗外无人之后,缓缓将窗关了起来,然后退了房间,走之前还将门小心地关上了。 房间之中,只剩戚章高羽琛两个人。 高羽琛为了和缓气氛,温和地笑道:“公主如此慎重,却未考虑如只有我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真传去,对公主名声不好。” 戚章笑了笑,道:“无妨,若真传去,名声却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羽琛哥无法二哥交代,我也无法以安交代。” 高羽琛撇撇嘴:“他应当对我很信任、很放心的。” 戚章想到穆以安若真的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生气,两手插着小蛮腰,腮帮子鼓起来像个小松鼠一般的爱模样,也忍俊不禁:“是呢。” 两人这番交谈之后,着实缓和了不原本紧张肃穆的气氛,终究只是短暂的,高羽琛思虑片刻,还是先一步开了:“羽琛不辱使命,此次承殿之命前往合阳,确实找到了十五年前的一些蛛丝马迹。” 戚章微愣,手指不由主地颤抖起来。 合阳……合阳豪族并不如祁京那多,却有一支最为名,便是合阳陆氏。 罪妃陆氏的母家。 也是戚章的外祖家。 紧接着,高羽琛从怀中掏一封层层包裹好的信件,将递给了戚章,沉声道:“合阳陆氏一族当年因谋害太子而获罪诛连,如族中子息凋零。此次前去,我也并未找寻到当年族人,多方打听之后,找到了当年陆家三房夫人的一个 使婆。那使婆当年因家中子立了军功,大理寺才发了特赦让她活了来。如再寻去已年世过高,路途奔波不便,我便未带她走水路,估计要慢我一日程方才到京城。不过我已将她所说之事记录来,并上当年秦夫人离世之时所说之事,便是公主手上这封信函。” 戚章深吸一气,正要打开这封信,却被高羽琛拦了来。高羽琛一贯温和儒雅的眼眸之中鲜地染上了冷冽与肃杀,他道:“殿,您想清楚了吗?” “什?” “这封信,或者我这次查的许多事情,都足够撼动整个长乐宫乃至未央宫。”高羽琛直直地盯着戚章的眼睛看,似乎想从她地眼中剖析她真实的内心,“殿想清楚了?这信封一拆,若是失败,公主就会过一辈子傀儡生活、被人支配婚嫁,甚至你将来的孩子也你一面都不见到。” 戚章苦笑,有些绝望地道:“羽琛哥说的是啊……如皇室独有我一个,若我嫁了人、生了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是皇位最正当的继承人——起码我并不认为父皇王叔真有那厚重的兄弟感情,愿意将皇位传给王叔的子。”她微微垂眸,避开了高羽琛锐利的眼神,道:“所以,我的孩子不会是我的孩子,而是大殷的储君。我不过区区一个公主,是没那个资格抚养储君的。” “是,所以公主想清楚了吗?” 戚章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了头,再一次对上高羽琛的眼眸,眼神之中已经只剩坚毅与决绝,她冷声道:“本宫已经想清楚了。 “若失败,无非是葬送我的一辈子;若成功,我就获得我的一辈子。无非是拿一生去做赌注,于我来说,似乎也没什损失。”她绝美的侧颜在水汽中映衬地更加朦胧,“因为我所渴望的,从来不是己,而是穆以安。” 高羽琛愣住了。 戚章轻笑一声,微微抬头望着高羽琛身后摇曳的烛火,目光迷离深远:“羽琛哥大概不知道,我从小都生活在深宫的压抑与约束当中,无法喘息,只忍耐,活得像手艺人手中雕刻的木偶,动弹不得。在我九岁那年,秦夫人带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宫,她蹦蹦跳跳的,往我头上插了一朵粉红色的桃花。她叫我姐姐、拉着我的手撒娇。” 高羽琛沉默地听着,眼中也不禁流露悲悯。 她勾着唇角,眼眸微微弯起,活像一幅灯美人图,却比呆板的画像更多了几分生气:“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见面不叫公主殿,在宫中横冲直闯无所顾忌的存在,兴许也是仗着己年纪小吧。” “是啊,穆家老幺从小就是个不得安宁的祖宗。”高羽琛也不禁跟着一起笑道。 戚章笑声来,用袖子微微遮住了己的唇,却语调一转,道:“九岁的时候,秦夫人撒手人寰,她那大丁点,参加个花宴都落了水。我从未如此心惊胆战过,也从未在未曾思考过礼制宫规就跑去长乐宫求皇后让我去见她。 “从那时候我便明白了,就像是心上存在着一件超越己生活和生命的东西,你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愿意为她一夫当关,而不会计较己得失、计较己那卑微而无趣的人生。 “九岁那年,穆以安成了我唯一的指望。” 戚章纤纤玉手拈上了信封,将缓缓 撕开,撕扯的声音不绝如缕,像是撕开戚章卑小却坚强的一颗血肉淋漓的真心,流淌沸腾热血,跌入深渊。 戚章深吸一气:“所以,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胜,我也会为了她、为了她渴望的由,去用己的人生作为赌注。” 第23章 偷腥了是不是 穆老幺猫着腰,躲在翠微楼正门的旁边,秀眉蹙起,一双眼睛就死死地盯住了进翠微楼的每个人,给人家盯得慎得慌!店门招呼的小二被掌柜的一怼,无奈地将抹布往己肩头一甩,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穆以安面前:“穆小姐?穆小姐!” 穆以安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十分郑重其事还颇有些埋怨地瞪了小二一眼,压低声音道:“叫我干嘛!我暴露了唯你是问!” 小二:“……” 小二:“这……穆小姐,您这躲得……想不发现您都难啊!” 分卷阅读35 穆以安:“你小点声!” 小二环顾周,看见了无数人光明正大打量穆以安地眼睛,觉得己怕是招惹了掌柜的才被派来解决这个油盐不进的货。 穆以安故意咳了一声,小声问道:“高羽琛是不是进去了?” 小二一愣:“啊?” 穆以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他:“高羽琛!高家大公子!吏部侍郎!你知道吗?!见过人不!你见过的啊,上次我请吃饭他也在啊!” 小二:“……穆小姐您声音小一些、小一些!” 穆以安恍然大悟,赶紧捂住了己的嘴。 “高公子确实来了,在上头三楼雅间呢!” “说来做什了?” “未曾。”小二摇了摇头,“不过上去已久,上头好像还有人把守着呢!” 穆以安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气得只差鼻孔里面冒烟了,大怒:“好你个水性杨花的高羽琛!竟然趁我二哥不在一个人跑到酒楼来!是不是私会小情了?!看我不抓他个现行!” “……穆小姐,水性杨花不是这用的……再说了,哪有偷情私会跑来咱酒楼的啊!隔壁怡红院还没发话呢!穆小姐,咱做生意,这名声是重要得不行得嘞!” “哼!” 小二深深觉得穆家小姐要是中二病中重度绝症晚期、脑子有问题,要就是将话本子看多了,想演戏的感觉根本停不来,也不知道说什好。他只恭恭敬敬将人请进了楼中,防止门前再杵着一个煞神影响生意门面,然后给穆以安指清楚了楼梯的方向,道:“从这上去三楼就是高公子的雅间,穆小姐您放心去吧!” 穆以安严肃地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指头动了动,示意跟在己身后地陆骁跟上来。 陆骁:“……”他偏头对小二小声说道:“理解一,我家小姐被三公子逼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小二打着哈哈笑道:“明白!明白!” 穆以安的如意算盘才打到了一半,上了三楼就迎头撞上了将楼梯围得严严实实的翠微楼护卫,那护卫中的老大见到穆以安也是一脸懵,问道:“穆小姐!您怎突然过来了?!” 穆老幺作妖成习惯,脸不红气不喘地轻咳了两声,做足了姿态才道:“来吃饭啊!” 护卫:“……穆小姐,这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呢,这、您是否来得早了些?” 穆以安难得被噎了一回。 她还是梗着脖子,故作镇定道:“啊!本、本小姐来考察考察你这家黑店!那个、就来的早一些了!还不快给本小姐开个雅间!” 护卫回头望了三楼一眼,有些为难:“穆小姐……要不、要不您看看二楼的雅座?三楼被客人包了,实在不大方便。” 穆以安嘟了嘟嘴,微微仰身向后,问跟在己后头的陆骁:“看清楚刚才羽琛哥去哪了吗?” 陆骁:“……这不用看都知道,那多人拦着,指定就是三楼啊!” 穆以安恍然大悟:“对哦!” 她立刻转头:“不!我就要三楼的!” “真不方便……穆小姐!” “三楼!” “请穆小姐不要为难我!” “三楼真不行?!” “真不行……” 穆以安松了,甩甩手转身楼:“二楼也凑合吧!给我安排一间靠窗的,但不要临街,太吵了。我要看风景!” 翠微楼的护卫并上在三楼战战兢兢的翠微楼掌柜都松了气。 给穆以安安排的厢房很快就打点好了,小二贴心地送上一壶菊花茶,带着谄媚的笑容退了去。 穆以安很喜欢这间包厢,围着来来回回打量,不时还拿一些小物件在手上把玩。 陆骁疑惑:“小姐,您这是?” 穆以安一抬头,快步走到房间门,仔仔细细听了一阵,才十分开心地拍拍手:“挺好!人终于走了!” “啊?” 只见穆以安径直走向窗,特别小声地将窗直接打开了——而且是开到了最大的那种!接来她把陆骁吓坏了,这姑娘背靠着窗边沿,两只手扒拉着上半的窗,用力把己往外一推,直接将大半个身子连脑袋探了窗子。 陆骁魂飞魄散:“小姐!” 穆以安蹬了蹬腿,表示己没事。她扒拉着窗看了半天,看到陆骁快哭着给她跪了她才肯进来,道:“把椅子给我搬过来!轻点声!” 陆骁不敢违命,忙搬了把椅子抵着墙:“小姐,您这又是要折腾什啊!” 穆以安一边爬上了椅子,一手去扒拉着外墙,一边十分坦然地道:“爬上三楼啊!他不让我上去,我看过了,正对我上头有一间房应当是空着的,那窗也没上锁,待我翻上去就知道羽琛哥是不是背着我二哥偷腥了!” 陆骁:“……” 陆骁:“……你等我清醒一!” 穆以安嫌弃地皱起了眉:“你速度些!” 陆骁拿她没辙,己探头去看了一眼,见底不高,楼上也的确没那难爬,深吸了一气,还是把椅子给她搬了过来。 穆以安麻溜地爬上了椅子,又将己送了窗外面,笑嘻嘻地道:“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宜爬窗!” 话音刚落,只见她扒着窗的双臂一发力,腹部收紧,直接将己倒甩了上去,稍微一用力,三楼的窗就打开了! 穆以安又倒了回来,洋洋得意地冲着陆骁挑了挑眉。 陆骁:“……小姐你小心一些,我过来扶着你点吧!” 在陆骁的帮助,穆以安虽然花费了些力气,但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溜进了三楼的那间房间。陆骁跟着上来之后,穆以安又小声将窗合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贴近了隔壁房间的墙。 果然有细碎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穆以安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日京兆尹齐大人上门去搜查王家了,看来有些东西是您藏起来了。” 是男人的声音,应该就是高羽琛了! 穆以安不由得又凑近了些。 “是我藏的。” 一个淡漠的女声传了过来,但隔着墙,听得不太真切。 穆以安更兴奋了! 终于老穆家也要上演狗血剧情了吗?! 还未等穆以安兴奋完,那个女声又继续道:“我不想让人乌糟了她 的名声,当然,我拿走了一些东西,然也还回去了一些东西。” 这时候,穆以安却再也兴奋不起来了,呆呆愣愣地立在了原地。 ……这个女人说了很多话,足以让穆以安判断她的声音。 这是……章的声音…… 穆以安嘴唇翕动着,根本不敢相信己的耳朵。 却只听高羽琛又道:“不愧是殿。” 穆以安大喘息着,胸剧烈起伏。 真的是戚章! 那厢 戚章轻轻端起茶杯,放在鼻尖之细细嗅闻着,垂眸道:“她是我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人,我当然应该保护她。”她抿了一杯沿,才抬起眸,道:“羽琛哥我绕了那久,是该告诉我真相的时候了吧。” 高羽琛叹了一气,放开了压在信封上的手,道:“殿请看。” 戚章白玉般的手指将薄薄的信封撕开,纸张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回荡得格外清晰。只见她一目十行地将信封上密密麻麻地黑色字迹看完之后,指尖已然在颤抖了。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复确认、反复揣度、反复猜疑、反复受罪。 高羽琛将她已经渐凉的茶水倒了,重新为她斟上一杯热茶。 戚章颤颤巍巍地放手上的信纸,那信纸薄薄的一片,却有千斤重压在她心头,使她喘不过气来。 她蝶翼般的睫毛颤抖着,已有泪水在她眼眶中酝酿:“信上说的……都是真的?!” 高羽琛有些沉重地道:“……是的,公主。” 戚章只觉得喘气都十分困难了:“合阳陆氏一族……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罪名,阖族上三百余人,顷刻之间……命丧黄泉!” 分卷阅读36 高羽琛没有说话。 “三百人……”戚章不停地吸气,贪婪于每一己呼吸进去的空气,“上至耄耋,至垂髫……他一个都没放过。” 高羽琛摇了摇头,道:“放过了一个。” “谁!” “那使婆孙子。”他沉痛地道,“这桩事,是我父亲穆国公都一直未曾开言说的,此次穆老幺事,王家将穆国公彻底得罪了,穆伯伯便主动托人将这个消息一并给我,期望我带给公主。” “使婆……使婆的孙子?” “确切地来说,这只是个假身份。事实上,使婆子未曾留一半女,当时穆家和高家几经周旋、多次进宫求情,穆国公夫人甚至在身怀有孕、即将生产的情况之还在长乐宫门前跪了小半个时辰,才换来了陆家一个偏房嫡子的性命。” “秦夫人……秦姨她!” “正是,那一跪之后,穆国公夫人虽平安诞老幺,但终究还是伤了本根,没过几年……就仙逝了。” 戚章缓缓吞了一水,似乎想要缓解一喉咙深处火辣的灼痛感,但于事无补,只听高羽琛道: “那个孩子一直养在穆家,从不惹人怀疑。”高羽琛倒吸了一气,“他叫陆骁,是穆以安的贴身护卫。” 墙那边,穆以安震惊地盯着站在己身边像个木头一样的陆骁。 陆骁没有贴墙,什也没有听见,只是突然看见穆以安瞪了过来,没来由的脊背发凉,结道:“小、小姐?” 穆以安沉默,只是摇了摇头,又转了回去。 戚章也愣了不时候:“是陆骁……竟然是他!” 高羽琛道:“不错,此事连陆骁己都不曾知晓。穆伯伯一并说了,若是有一天,陆家清白得以昭雪,到那时候,才是让陆骁回归本家、重整家门的最佳时机。”他又苦笑一声:“其实,公主想必也清楚,即便是用此事扳倒了皇后,以陛骄傲的个性,也断然不会为陆家翻案、为贵妃娘娘平冤。” 戚章手上不稳,微微一抖,将高羽琛刚才斟满的茶杯碰倒了,茶水顺着桌子流淌了来,打湿了她衣裙的一片角落:“是啊……父皇不会管的。” 高羽琛从袖中又重新掏了一个半月形的木质腰牌,低声道:“高某按着公主给的图纸,找到了工匠重新打造了一块这枚腰坠。”说罢,他将腰牌递给了戚章。那腰牌通体棕褐色,上面甚至还留有清晰的年轮木纹,古朴却又不失典雅大气,腰牌上雕刻者一朵素雅的兰花和一枝桠的新叶,腰牌上不刻一字,却隐隐约约透了陆家的家训:“芝兰玉树”。 她有些惊喜,摩挲着光滑的木质表面,眼神迷茫,道:“这是合阳陆氏的家族腰牌……我寻访多年,凭着当年零星之人模模糊糊的记忆,勉强复制了一块来。个中细节经不起考量摔打,勉强做个纪念,糊弄糊弄己罢了。” 她握着腰牌的纤纤玉指缓缓收紧,目光扫除了眼前的氤氲雾气,收敛起己一直隐忍乖巧的惺惺作态,冷冷地道:“既然连我都糊弄过去,那糊弄其他人,想必也不成问题。”她抬起头,盯着高羽琛的眸子盛满了哀伤:“陆家当年是逃难从北边迁到了南方的,那之后陆家家牌上便再也不刻家族之名,防止意外。我 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在于迁徙之中保护合阳陆氏上安全,如也为我所用作为宝贵筹码;坏事在于,真正需要看清的人却始终被蒙蔽双眼。” 高羽琛摇了摇头,并未对这件事情多做评价。 戚章站了起来,对着高羽琛微微躬身表示感谢,随后抬脚便想走去,却被高羽琛叫住了。 他只是问道:“公主决定好了的事情,羽琛不曾有质疑。只不过,公主想过退路吗?” “我方才都说了……” “是!公主无所畏惧,也敢于豪赌一局。”高羽琛打断了她,“是,公主有想过以安吗?” 戚章顿住了脚步。 高羽琛皱起眉头:“以安想要的,并不只是她中告诉公主的由。”他凝望着戚章的背影:“或许,她的野心会更大一些。如果,穆以安要你呢?如果她要的是你,昭平公主戚章,你还赌得起吗?! “你还敢用己的一生去做抵押吗?” 戚章的眸子剧烈颤动,睫毛不停抖动着,似乎在诉说着她早已不平静的内心翻涌浪涛。 她不敢多说一个字,甚至不敢直接面对高羽琛灼热的目光,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慌慌张张地将房间的门打开,想要走去。 戚章猛地把门拉开,却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一个姑娘低垂着头,站在他的房间门,额前的碎发遮挡了她明亮的眼眸,她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和肩膀,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着,在静谧的走廊之上发细小的呜咽。 ……是穆以安啊…… 竟然……是穆以安。 第24章 这算表白吗? 长乐宫 钱尚宫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金色盘子,怒道:“怎日送得这晚?!” 小宫女平时被她训斥怕了,瑟缩着肩膀,支支吾吾地道:“太医院新换了方子,说是娘娘这两日思虑过重,身子越发不爽利,便换了几味药,煎得久了些。”她说着说着都快哭了,最后还是害怕地跪在地上:“姑姑饶命啊!” 钱尚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了小宫女,呸了一声,道:“小贱皮子,谁让你说那多话的!” 说罢,啐了一唾沫吐到小宫女的肩膀上,冷哼,转身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并上盘子中央温好的药碗进了内室。 皇后方才起身,正由一个宫女帮她按摩着太阳穴缓解连日来的头痛。她脸色苍白得厉害,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锁住了一股愁容盘旋不散,在加上单薄瘦弱的骨架子,更让人心生怜爱。钱尚宫进门,将药碗放在了桌案上,轻声劝道:“娘娘,太医院都换方子了,您该仔细身子了!” 皇后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个按头的宫女退,待人走后,她才虚弱地扶着桌案边起了身子,小心捧起那个药碗,端详了片刻。 钱尚宫以为她要喝药了,喜道:“娘娘!” 一刻,皇后毫不犹豫地将药碗里面的药倒进了一旁的花盆之中,面上神色如常,仿佛在做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罢了。 这回是钱尚宫吓哭了:“娘娘!我的娘娘啊……如您被禁足,不人都敢欺负到您头上来了啊! 您看看!只不过一个小小的穆国公,竟敢真的上状告了国舅爷!还有那压根没长眼的京兆尹!竟敢真的带人上门查抄!娘娘,王家都指望着您啊……您现在虽然禁足,陛还是日日送了补品、遣了人过来瞧的。”她哽咽道,“娘娘定要好好照顾己的身子,这样陛才不会为娘娘担心,娘娘更早日开枝散叶啊!” 开枝散叶。 这个字仿佛触及了皇后的逆鳞,一向柔弱的皇后竟直接将药碗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稀烂! 钱尚宫跟着皇后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从未见过皇后发过火,更别说是乱砸东西。当时就知道,己说错话了。 皇后却当是什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柔声道:“阿钱,去把书架上放着的那个盒子拿来。” “娘、娘娘……娘娘是说哪一个?” “你知道的那个。” 钱尚宫双目圆睁,愣在了当场,背脊顿时一阵发凉,惊恐地道:“娘娘!” 皇后却依然柔声细语地诱哄:“拿来,我想看看里面的东西。” 钱尚宫没有办法,只壮着胆子,一步一挪到了皇后地书架前,双手颤抖着将那个盒子取了来,低着头送到了皇后面前,然后直挺挺地跪了来! 皇后眼中仿佛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兀打开了盒子。 尘封已久地陈年往事被重新曝露于阳光之,无数细碎的颗粒像是被打翻了的星辰大海,氤氲在光线之,围着盒子中的两个东西起舞。 一件,是一块木质的腰牌,古木的颜色,朴素优雅,腰牌上雕刻着的兰花和枝桠已经有了腐朽凋零的兆头。 另一件,则是用布包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 皇后的手在布包上轻轻掠过,却忽然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猛地缩了回来,她的眼睛渐渐睁大,像是被什东西刺激到,陷入无尽的恐惧当中,胸剧烈起伏波动,不住地喘息。她只赶紧拿起一旁的腰牌,用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放在胸心跳地位置,才慢慢和缓了呼吸。 她调整了很久,钱尚宫举着盒子的手都酸麻了却依然不敢动。 她很清楚,每次皇后打开这个盒子,都像是忽然之间得了失心疯一般,是个彻头彻尾地疯子! 皇后从喉咙里发了诡异而低沉地笑声,声音缓缓地,却格外刺耳。 钱尚宫只敢听清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陆贵妃,你生了个好女啊……陆,陆!哈哈哈哈!陆贵妃啊……诶呀呀!真的……你生了个好女!真好啊……太好了……” 翠微楼 戚章双眸圆睁,不置信地盯着对面突然现的穆以安,双唇微颤,却是一个字都说不来。 玉璇一手还维持着拦住门不让穆以安闯进去的动作,蓦地见到戚章来,也是被吓得不清,脱道:“公主!” 在房间内的高羽琛察觉到怪异,立刻也跟着了门。跟在穆以安身后的陆骁手脚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怎处理眼前的情状,他只希望谁来说句话,哪怕是要他把这堵墙拆了不要再堵着人都行啊! 是啊,一群人浩浩荡荡围在一扇门的门,却谁都没说话。 最后,竟然是穆以安先开了,她 声音沙哑,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充满了迷茫与担忧:“章……你日宫?怎不告诉我呀……我好去找你玩啊!” 她说得勉勉强强,却根本不敢直视戚章的眼睛。 戚章如梦初醒,一把抓住了穆以安的肩膀,第一次对她有些重地说道:“以安!不论你听到了什,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穆以安轻笑一声,终于抬起头来,盯着戚章盛满了恐惧与哀伤的双眼,道:“我没有想什,章你不用怕,我从来不会怀疑你呀!” “那、那你……” “我害怕你会事啊!”穆以安终于是没有忍住,一声吼了来! 她仿佛是用尽了全身上的力气将那几个简简单单的字吼了来,之后整个人眼前一黑,竟有些发晕!穆以安死死地咬着己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在抑制己想哭、想闹或者想直接把戚章扛起来带到家里面锁起来这样才保护好的冲动。 穆以安一抖一抖地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章。我从不怕你什都不干、任人鱼肉宰割。但我害怕你干了什却不让我知道。” “以安,我……” 分卷阅读37 “你什都不告诉我,”穆以安苦笑一声,甩开了戚章的手,“我不知道什事情需要你赌上己的一辈子才敢入局,但我告诉你,戚章。” 从五岁那年,小小的穆老幺被穆国公夫人牵着第一次踏入了坤宁宫,见到了那个树一个人躲着的昭平公主之后,她再也没有直呼过戚章的大名。有生人的时候叫殿、喊公主,有熟人或者没有人的地方,就劲地唤“章”,像是这个名字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珍宝,必须得多喊几次,怕别人偷走,怕无人欣赏,甚至穆以安在梦中都曾经只呢喃着这个名字才小心入睡。 这多年,连皇帝都不曾连名带姓地喊过己的女。 穆以安无所畏惧,直接吼了来,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戚章更是有些心伤地立在原地,害怕己一直难以喧嚣的泪水在此刻决堤难耐。 却只听见穆以安撒泼一般地吼道:“你是我的,你的一辈子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擅作主张把当赌注送去,更不允许任何人夺走!” 翠微楼内一瞬间寂静一片。 只有戚章知道那一瞬间,心上刚刚被撕裂开来、泛着火辣辛酸与疼痛的伤,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拂过的瑟缩感与安心。 戚章收回来的左手微微用力、紧握成拳,小心翼翼地放在己的胸,想要拼命抑制住己心中的无限悸动,竟隐隐掩饰不住想笑地意思。 却只听见穆老幺后半句,十分严肃地道:“敢有来犯者,虽远必诛。” 玉璇:“……!” 陆骁:“……?” 高羽琛:“……穆老幺,你说说你这话如果让穆伯伯听了,穆家的老脸还不保得住!啊!” 穆以安:“怎了!我说话怎了!就是不有人觊觎章!” 高羽琛:“你己听听你这话说的像不像个流氓土匪!” “小爷还就是了!怎了!” “……你二哥都不像你那匪里匪气的冲我表白!” “他就是个闷葫芦他会哪门子表白!” “他那里闷了,他多爱!” “你眼瞎了吧羽琛哥!我二哥?!他跟爱八杆子打不着啊!” “他就是爱了!怎了!” 戚章:“……”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主要是她真的不知道此刻己的脸是红一些好,还是白一些好。 穆以安……这是在跟她,表、表白?! 昭平公主一个抖机灵,把己给吓得脑子都不清不楚了! 那边穆老幺终于抓住了高羽琛话中重点,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隐隐约约冒热气,转头一眼就看见了耳朵根红红、别过脸不去看她的戚章,在一霎时反映了过来,毫不犹豫地转身蹲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又大声为己辩解道:“我、我没有在跟章表白啊!羽琛哥你别乱说!我怎跟章表白啊!” 陆骁:“……” 玉璇:“……穆小姐你小点声!你小点声!公主还是待字闺中没嫁呢!” 高羽琛:“穆老幺闭嘴!” 穆以安终于反映了过来,瑟瑟 缩缩地小心回过小半个身子来探头往戚章的方向看,戚章变了个模样,一手抱胸,一手支在己地额头上挡住大半张脸,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穆以安心想:完蛋了! 真把人惹哭了! 若是从前,穆老幺定会不要脸皮地凑上去心疼地帮戚章擦了眼泪。现在,说了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的穆以安,却一动都不敢动,脖子酸了都不敢转了眼睛。 戚章哪是在哭! 那是忍不住在笑。 笑己以为这丫头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笑这丫头傻乎乎的,笑己……竟然会把这一个简单的丫头想得那复杂深沉,笑己竟然到了天才隐隐约约有些觉察到穆以安对她的心思。 戚章心中复杂,却放纵己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简单地被穆以安逗笑了罢了。 真的,挺好的,被一个人喜欢和惦记的感觉,其实也没有那糟糕。 昭平公主心疼穆老幺的脖子,颤颤巍巍伸手,拉过玉璇,遮住脸就赶紧往楼跑了,都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狂风似的逃上了马车,然后就快速往宫内赶去。 穆以安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视野中戚章最后一片衣角都消失殆尽。 高羽琛拽着她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有些无奈地叹了气:“丫头啊!你说说你……这个大庭广众之,你怎就敢这大声把心里话都掏心挖肺地说来!” 穆以安还是愣愣的,什都没反应过来。 高羽琛弯腰帮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一边拍一边道:“你呀,将昭平公主本要与我说的正事都耽搁了!还有,殿她尚且待字闺中,更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你如这大嗓子喊去,你就不怕毁了她的清誉?届时莫说是我,就算是你爹并上三个哥哥跪到朱雀门,陛都不会放过你的!” 穆以安却根本连他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愣完了却开始傻笑。 高羽琛慌了,赶忙让陆骁去请郎中过来给这傻姑娘瞧瞧! 穆以安却突然伸手抓住了高羽琛的手臂,嘻嘻笑道: “羽琛哥,我喜欢章。我喜欢她,一见到她,我就肆无忌惮了呀!” 女明媚的笑容在有些灰暗的楼道与人心当中灿烂无比,似扫除一切阴霾、恩仇、误会与芥蒂,将堕落的人从深渊当中重新带到绚烂缤纷的人世之间,再一次沐浴温暖与光芒。 高羽琛有些后悔,为何没让戚章见到这一幕。 马车上,戚章神地望着前面的车帘,时不时发低低的笑声,时不时又没忍住,捂着嘴唇又开始耸着肩膀笑声来、再抬一抬手,抹去了己眼角笑来的眼泪。 玉璇不知所以:“公主?公主?殿!” 戚章猛然回过神来:“怎了?” 玉璇无奈地叹了气:“您都笑了一路了,这都快到宫门了!” 戚章一惊:“我、我竟没忍住那久?” 玉璇揶揄道:“也是,任谁遇到穆老幺方才那副蠢样,都会忍不住呢!不怪公主。” 戚章双颊微红,嗔怪地瞪了玉璇一眼,轻咳了两声,又恢复到淡漠端庄地寻常公主模样。 只有一直 坐在马车上从没去过的世良很是蒙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事让公主这都笑了一路的,他也不敢乱问。 戚章深吸了两气,调整了一呼吸,抬眸问世良:“交代你办的事情办妥了?” 世良垂首道:“回殿,日前三公子送来的材料奴才已经经人转交,想来日齐大人回府衙的时候,正巧就收到了。” 戚章勾唇一笑,道:“做得不错。” “奴才有一事不明,还请公主指点。”世良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说。” “为何穆家公子不直接送材料去京兆尹?还要绕过我用一个生人?” 玉璇道:“这你都不懂?!”她转头看了戚章一眼,见戚章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便继续道:“这桩事情本就牵连甚多,若此时穆国公府将这一份证据直接从己门送到京兆尹衙门,穆家锋芒必定过盛。届时先不说皇上会如何想,单旁人看来,穆家就有些欺负人。偏向王家便就不是什奇怪的事情了。懂了吗?” 世良恍然大悟。 只听戚章冷冷地道:“我原想留一手,哪知道日得知的事情实在让我心绪难平。既然如此,倒不如釜底抽薪,也静一静我的心。” 第25章 在穆家吃饭是件难事 穆国公府一向开饭开得要比京城寻常权贵门第开得早近一个时辰,天偏偏晚了不时辰,这不由得让穆家众人觉着奇怪。其中就有穆国公穆瀚字伯远。 穆瀚看了一眼天色:“啊,天色不早了!老刘开饭!” 国公府的管家老刘面无表情:“老爷,大公子还没回呢!” 穆瀚:“哦,那再等等。” 过了两刻,穆国公已见日暮西山、月渐东起,道:“啊,天色已晚!老刘开饭!” 管家依然面无表情:“老爷,小姐还没回呢!” 穆瀚:“……再等等吧!” 于是乎当穆家一大家子人终于整整齐齐地坐在饭桌前准备动筷的时候,京城中大多数人家已经放筷子、抹干净了嘴,准备洗洗睡了。 穆瀚心想:“这怕不是晚饭是宵夜了吧!” 得亏老刘留有一手,饭菜按着大小姐踏进门的时候才开始做,一点都不耽误功夫,正新鲜。 分卷阅读38 穆瀚还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沙场纵横多年,穆国公十分确信己的直觉。 首先不对劲的,是管家老刘。 第一道菜送上来的是蒸蛋羹,老大最爱的拌饭料,老刘从小带着老大长大,当是很清楚老大的味,却偏偏没放在老大面前,而是放在了老三面前?! 老三还面露愧疚,一直躲闪着老刘凶狠的眼神。 凶狠? 穆国公的目光瞬间盯住了老刘的脸。 老刘话,办事却十分妥帖,是当时穆国公夫人秦榛带过来的陪嫁之一,这多年来没怎见他开怀大笑,是个蓄内敛的人;也从未见过他对谁刻薄尖酸过,是个十分好相与的人。 这个词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啊! 管家被穆国公盯得脊背发毛,壮着胆子问道:“老爷?是饭菜不合味?” 穆瀚:“不不不,挺好的!”说完他把碗怼到老三眼前,吩咐道:“三啊,给爹来两勺蛋羹!” 穆国公敏锐的观察力瞬间捕捉到了他子握着筷子却突然一顿住的小动作。 有猫腻! 穆国公又环视了整个餐桌团团坐着的女。 在一瞬之间,穆国公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 不对,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对! 老大面瘫似的做着,却压根没有吃一最爱的蛋羹,只是一个劲地嚼着放在他面前地那一盘清炒白菜——他平日最恨的青菜就是白菜!一看就知道是在神游。 老三也不对劲,绕着蛋羹拈菜吃,不时还会向老刘投去讨饶的目光。 老幺是最明显的一个,好不生生一大姑娘,多大年岁了吃饭还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着筷子放在嘴里咬得正欢快!关键是,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一边咬着筷子一边傻笑,哈喇子都流进碗里了。 穆国公皱眉,终是没忍住,“啪”一声就把筷子敲在了桌上,怒吼:“老刘!关门!” 管家老刘:“好的老爷,这就给您牵狗去!” 穆瀚:“……没说要狗,就让你把门关上!” 老刘:“……” 管家只得上前,将饭厅门合了起来,刚跨一步想要退去给这一家子单独开家庭会议的私人空间,哪知道当家人却将人喊了来:“那个,老刘啊!来来,你也待会再走!” 老刘:“???老爷,这还有我的事?” 穆瀚砸了嘴:“当然!” 老刘没办法,只得重新把脚收了回来,老实交地站在一旁。 这家里两位老人说了半天的话了,却没见底年纪小的有什反应。老大依然在食不知味地嚼着他的白菜,老三依然低着头佯装己不存在,老幺依然叼着筷子流着水傻笑。 穆国公怒了,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整个桌子都颤动了,盘子撞得丁零当啷响个不停。穆国公怒吼道:“吃饭呢!吃饭呢!你一个二个怎了?!被哪个小妖精夺了魂了?!啊!” 他话音刚落,三个女如梦初醒,凶地朝老爹的方向瞪了过去,时也跟着发了怒吼: 穆以晨:“跟谢小姐无关!” 穆以宁:“跟高令仪无关!” 穆以安:“跟章没关系!” 穆国公一介武夫,雄踞帅帐多年,竟被三个娃娃吓得向后仰倒,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连青筋都不嫌事大地跳了来,一副戒备十足地备战状态。 穆国公:“!!!” 穆国公:“反了反了!你仨个是怎了!啊!不就是谈个恋爱吗?没见过姑娘是怎着?!” 穆以晨瞪了小妹一眼:“爹,你把老幺领成这幅模样,咱老穆家见姑娘本生就是一桩稀罕事啊!” 穆以安把筷子从嘴中吐了来,怒瞪他:“老大你瞎说什?你个老大嫁不去的!” 穆以晨却一改往日听到这话就要砍人的表情,十分得意洋洋:“你哥哥我就是快嫁了啊!婚期都快定来了,美不死你!” 穆以安:“那也是大嫂眼拙,娶了你!” 穆以晨:“穆以安我警告你啊,不许这说你大嫂!” 穆以宁:“……我忍不住了!你俩!大嫂是嫁过来的,大哥是娶的那个!分分清楚好吗?” 穆瀚看着三个人闹得不开交,一向不屑跟妹妹一般见识的老大都为了媳妇急红了眼,不由得强行压制己想要掀翻桌子的冲动,抖着脸办一副和蔼的模样,并不温和地问道:“以晨啊,你日是跑去谢府给人家谢小姐送东西了?” 穆以晨瞬间来了精神,一把推开了想冲上来和他决一死战的亲生妹妹,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爹!媳妇真的跟亲卫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穆瀚的手快忍不住了:“是、是挺不一样的!” “爹你知不知道,这姑娘会笑啊!”穆以晨睁大了眼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穆家其他人并上老刘:“……” 穆国公摸了一把己脸上的汗,心想就老大这种牛脾气手底带的亲卫指定也都是清一色的光棍面向、不招女孩子喜欢。而那一向寡淡如水的谢家小姐居然真的给这个榆木脑袋的子一个明媚的笑颜,这俩指定有戏!于是还是十分欢喜地问道:“说说,快说说!” 穆以晨摩挲着己上的胡茬,娓娓道来:“谢小姐那丫头,叫杨柳的,说谢小姐这两日身子不太爽利,我观她面色呀,也确实没那日那红润了,还总是一只手捂着肚子。” 穆以安喝了水被呛到了,瞬间就明白了,连声咳嗽起来。 穆以宁也反应过来了,脸上有些尴尬。 穆以晨什都不知道啊,就只有他一个人继续道:“我心想着,怎着也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不受点委屈。是乎我就亲给她倒了杯茶,小心递到她手上,十分关切地说了一声。” 穆爹一脸期待。 只听穆以晨半句话:“多喝热水。” 室内一片寂静 穆以晨开心地嘿嘿笑着:“然后她就冲我笑了!她笑了!” 穆以安这回是直接一水喷在了她大哥脸上。 穆以晨暴跳如雷:“穆以安你要死啊!” 穆爹赶忙过去护住小女,一脸气急败坏地吼了回去:“我看你是真没救了!要不是上天眷顾,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穆以晨又恢复了孔雀开屏的模样:“嘿,反正 爷现在是有媳妇的人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穆以安瞪他:“我也有!” 老大不甘示弱:“屁,你个奶味没干的丫头!” “行行行行!”穆国公一掌拍在了老大脸上,连踹带打地将人赶了去:“做你春梦会你情人去!” 穆以晨走得十分潇洒。 老大一走,穆国公的眼睛直溜溜地盯上了老三,盯得老三浑身发毛,决定先发制人,直接起身低头认错:“爹我错了。” 穆爹:“???我还没问你干啥了呢!” 管家老刘:“哼!” 穆爹:“老刘你又怎了?” 老刘:“哼!您让三公子说说吧!” “三啊,说话。” 穆以宁难得扭扭捏捏:“这、这要从高令仪偷偷跑去益州跟二哥混官做开始说起。” 老刘:“三公子记岔了吧,没那久,就个早上的事情!” “哦。”穆以宁见拖延不成,只得老实交代,“我、我带令仪去去了趟后院。” 穆国公顿时想起来己早上偷听老三墙角的话,顿时惊掉了:“你不会真带人姑娘去看母鸡的蛋了吧?!” 老刘:“哼!” 穆以宁也很是震惊:“那时候爹你不是走了吗?你怎知道?” 穆爹十分尴尬地只一个劲地咳嗽不说话,急急忙忙转移话题:“你小子!人姑娘难得来一趟,你说说你也不知道把握机会!行军打仗第一个打的就是你这不知道抓时机的!” 穆以宁委屈地脸都皱了起来:“咱家里没几件值钱的玩意,也没什稀奇古怪的造景,除了娘种的那棵半死不活的树之外就只剩杂草了,您己摸摸良心说说,咱家除了空占着一个国公府的名号,剩的不就是壁了!” 鉴于家老三是管着家里和宗族的大小账簿的,穆爹虽对他大言不惭的话嗤之以鼻,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己翻着白眼望着天开始算了起来。 现在家里面有经济收入的是己、老大和老二,呃……虽然俸禄也不多,是真不多!家里面还有几间铺子,外地的铺子房产什的早就在当年救驾和救贵妃上面早就变现了。穆家己家里花费不多,考虑到穆家麾还养着几十万将领士兵,虽说朝廷都给了俸禄,但穆家多也会贴补一些。 分卷阅读39 穆爹欲哭无泪。 想他堂堂一个国公,居然兜里真的没几个子! 一想到这,穆国公看老三的眼神越发不对了。 老幺好歹是个姑娘,养她一辈子老穆家都说得过去,老三简直就是个养着吃白饭的啊! 穆以宁轻松解读了老爹的眼神,更加委屈了,都快给亲爹哭来了:“爹啊,子真不是吃白饭的!这样吧,您从外头请个账房先生回来家里做着,打理宗族家里的产业,子考功名挣钱去!” 穆国公顿时摆手:“算了算了!那账房先生老贵了老贵了,不像你一顿饭就打发的!” 穆以宁:“……所以您真的是我的亲爹啊!” 穆爹尴尬地继续转移话题,这次眼睛盯准了管家老刘:“老刘啊!” “老爷。” “天怎不大高兴?是有哪不舒服?” “托您的福。”老刘冷哼一声,“当然也托了三公子的福。” 穆爹一拍大腿,宽慰道:“喔唷,不就是去看母鸡个蛋吗?老刘你跟这帮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小子计较?” 老刘冷笑一声,道:“老爷,知道鸡蛋在哪?” “鸡窝里呗!” “不,在您面前。” 穆国公回头仔细检查,桌上连个圆的东西都没有,刚想回头笑话老刘,却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被他精准抓住,不置信地回头往向了桌上的菜肴。 老刘的话肯定了穆国公的所有猜测:“没错,三个鸡蛋,都在您面前了。” “……” “咱家老母鸡千辛万苦了三个蛋,三公子领着高小姐过去,一人踩了一个,逃跑的时候,又一起踩了一个!” “……” 穆以宁脚底抹油:“爹我吃饱了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就不见了人影。 老刘见大仇得报,也躬着身子退了去,走之前还不忘来了一句:“蛋壳老奴拼好了,待三公子成亲的时候抹上红色,给三公子当娶新娘的红鸡蛋。” 说完,也施施然地跑了。 穆国公浑身无力地趴在了桌上,只觉得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他隐约间只感觉老幺默默起了身,原以为也是个想跑的,却没想到穆以安只是把门重新关好了,然后又坐了回去,摇了摇穆国公的手臂:“爹?爹?” 穆国公老泪纵横:“幺啊……幺,爹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啊!” 穆以安笑了笑,一掌拍在了亲爹的胳膊上,发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把穆爹疼得蹦起了三丈高:“穆老幺!” 穆以安嘻嘻笑着,有些讨好地凑了过去,帮爹爹揉着被打的那一块地方。 灯光,女认真的侧颜吸引住了穆国公。 老幺她……真的长得很像故去的夫人秦榛,她拥有秦榛一样的胆气,却了秦榛的一份顾虑重重,多了一份无所畏惧和没心没肺。 穆国公不知道这样对女来说是好还是坏。 但穆老幺,真的长大了。 一想到之前那桩事情,穆国公的拳头不由得又捏紧了。 穆国公府,这一次,绝对不会放过王家一只鸡犬! 穆国公陷入沉思,没有注意到穆以安又在叫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还己把己吓了一跳。 穆以安给父亲投去了安抚的眼神,轻声道:“爹,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 穆瀚叹了气,十分心疼地握住了女的手,道:“是爹爹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穆以安没有摇头,只是又给父亲一个温暖的笑容。 作为父亲,他当然知道女心里面对这件事情不丝毫不存芥蒂,但只要看见己的小姑娘还这开心地笑来,穆瀚都只想跪来感谢神明。 穆以安垂眸看着己和父亲交叠的手,终于问了那一个一直徘徊在己嘴边已久的问题: “爹?” “嗯?” “你不跟我说说,关于陆贵妃的事情。” “……什?” “昭平公主的生母,大殷延和一朝唯一的贵妃娘娘,陆贵妃的事情。” 第26章 糕点 翌日清晨大殷皇宫未央宫 李德天没随着延和帝去上朝陪侍,而是派了干子去跟着伺候,己还在延和帝跟前讨饶讨了半晌。延和帝本也就没怎介意,摆摆手笑着骂他一句老东西。 李德抹了把头上的汗,多番思量之后,还是了没有主子的空荡荡的未央宫,去见一个人。 却没想到,一只脚刚刚跨门槛,便见到那人已经立在了未央宫主殿紫宸殿的门,笑着他打了声招呼:“李总管。” 李德脚不稳,踉跄着跑了过去行礼道:“老奴参见昭平公主殿!” 来人正是戚章! 戚章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话。 李德微微皱眉,有些担忧地看着昭平公主精致的妆容,问了声:“公主日特特留了老奴来,是有什要紧事?” 戚章启唇问道:“总管,皇后还在禁足中?” 李德叹了气,表面放松了,脊背的肌肉却微微绷紧,泄露了他紧张的情绪:“还禁足呢!昨日京兆尹刚奉命去搜查王家,此刻正在紫宸殿吵得不开交呢!” 戚章颔首,扶着玉璇的手抬步直接走进了紫宸殿:“我去听听看。” 李德毛都吓得竖了起来:“殿!殿使不得!” 戚章挑眉:“为何?” “殿是女眷!按照宫规是不得干涉朝政的。” “宫规说的是后宫,”戚章冷笑一声,“我身为当朝公主,封号品阶都是前臣朝廷的,与宫妃命妇不。我为何听不得?” 她微微附身,在李德的耳边道:“劳烦总管,切记做好准备,如果一会陛的旨意到了,不耽搁一点功夫,就去把长乐宫搜查一遍吧。” 李德大惊失色,冷汗顺着己的脖颈流了来:“殿这是要……” “坤宁宫久未修缮,我想着,如时候到了,也该搬宫去透透气了。” 未央宫紫宸殿 延和帝十分头疼,已经躬着背脊,一手掐着太阳穴,满脸颓废与无措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台阶底地百官众臣也是满头大汗,虽然已经结束了例行的决议与谏议,但眼这桩 最棘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任何声响。 京兆尹齐庸大人已经快哭来了,此刻百官列队,唯独只有他另一边已经涕泪横流的王国舅独独站在了中间,接受众人灼灼的目光,却没个尽头。 他甚至以听清楚两侧其他官员的窃窃私语: “怎回事?这种事情败露,陛为何还不做决断……” “那是王国舅啊!皇后的亲哥哥!陛如此深爱皇后,又怎会对她母家手?”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罪,更何况只是个乡野皇后?!” “是啊,王家若是平常犯法也好,这次是……” 只惜那名官员还没有来得及把后半句话说完,延和帝已经微微转头,目光冷冷地扫过了他的脸庞。 那官员吓了一身冷汗,赶忙低头不敢说话,托着朝笏的双手颤抖不止。 穆瀚和大子穆以晨两个皆在武臣之列,不过因为官阶不,两人之间还隔了几人。杜老将军的小孙子杜宣就站在穆以晨后面,微微凑身过去,附在穆以晨耳边问道:“子暮,昨日我听说,京兆尹齐大人被吓得不轻!在王家搜了大量钱财和科举舞弊的证据,还不止一届科举,而是整整五届!我天,子暮你给我说说,你不是你家三弟干的?” 穆以晨,字子暮也。 分卷阅读40 穆以晨挑眉:“我家有何干系?” 杜宣挤眉弄眼:“嗨,听说前两日昭平公主皇后娘娘闹得有些不大愉快啊。你家从小铁打地护着小公主,如她受了委屈,然也是要护三分啊!” 穆以晨冷笑:“护三分?护三分我家就只揭发科举舞弊的罪证?” 杜宣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两只眼睛都放光了:“还有什?说啊!” 穆以晨用手肘毫不犹豫地拐了他肚子一,警告道:“王国舅这桩事情,昨日方在王家里面发现了证据,午就有举人上大理寺敲了鸣冤鼓,人证物证俱在,谁也逃脱不了。我家懒得跟文官抢活干,连我都是昨晚回家才知道,王家上除了女眷和王国舅外,男子与小厮全部被了狱。” 他说完这话,抬起眼眸,微微瞥了一眼站在文官一列的高羽琛。高羽琛微微颔首向他示意。 高羽琛此刻才琢磨清楚昨日昭平公主所说之话:“我不想让人乌糟了她的名声,当然,我拿走了一些东西,然也还回去了一些东西。” 原来拿走的,是王大给穆以安的药。 而还回去的,则是王家五届科举舞弊及贩卖考卷的证据。 高羽琛心里十分清楚,昭平公主的杀招还没有放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脸黑着的延和帝,就明白了。 若是放了杀招,此刻等待王家的只是满门抄斩。 僵持许久之后,延和帝不耐烦地吼道:“好了好了!不就这点事吗?!大理寺和京兆尹朕养着你是吃闲饭的吗?!啊!” 齐庸更被延和帝吓了一跳,还是道:“陛!科举事关社稷人才、国祚根本,岂容戏?!” 延和帝直接摆手吼他:“待一切查清之后再说不吗?!啊!退朝退朝!让朕一个人待会!退朝!” 齐庸虽然真的很想说证据确凿、事实明确,真的查得不再清楚了,但无奈看延和帝现在的状态,也没有心情做决断,便识趣地回到了文官列队里。王国舅也跟着退了去,恨恨地等着他和大理寺卿。 齐庸只得默默往站在己身旁的吏部侍郎高羽琛的方向挪了挪寻求安全感。 高羽琛:“……” 百官拜过之后,便鱼贯向后,准备退紫宸殿。太监赶忙上前将紫宸殿的九扇大门缓缓推开,却没料到,最中间的两扇大门打开之后,门外面却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靛蓝色的精致宫袍,宽大的袖子上面用银线绣着片片祥云与繁花似锦,一双玉手交叠放在腰间。一套精致的白玉头面之,是微微上挑的眼角。那种揉杂在淡漠与妩媚之间的独特气质,更不知道让多人心神向往。 百官一愣,行礼道:“参见昭平公主!” 正是昭平公主戚章。 百官窃窃私语,不知道为何昭平公主会突然现在面见外臣的紫宸殿门。只有穆国公有些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又回头撇了一眼龙椅上面愣住的延和帝,无奈地叹了气。 虽不是从小带在身边的,穆国公却深知昭平公主的脾气贵妃娘娘简直一模一样,是女子中有的果断决绝,倘若真有一件事情会触及到她的底线,那她都会选择用鱼死网破当作赌注,去赌一个不存在的 胜利。 穆瀚当年眼睁睁看着贵妃娘娘赌输了,合阳陆氏顷刻覆灭。 但他现在只祈祷昭平公主够胜利,于是答应了将一切筹码交给了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公主。 而殿上的延和帝,见着己的女逆光站在殿门外,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她热爱淡紫色,如微雨过后的晚霞般清淡却瑰丽无限,朦胧着一袖清新色泽,迷茫着他怔松的双眼,无法分清谁是谁非。 只不过那一抹色泽,在她嫁入皇宫、成为皇后之后,便荡然无存。 延和帝曾经默默许愿,终有一日国泰民安、海归附,他一定会带着心尖上的那个人,再回到淮水畔,让她从深宫黯淡朱红之中脱离去,重新展现一次山水秀丽中的绝美。 只不过,十五年前,小太子薨逝,成为了他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他原本以为只用追逐便触手及的色彩,在那一瞬间,彻底烟消云散。 而又看到眼,她的母族犯事而牵连到她。想象中她每日以泪洗面,延和帝更是心痛如绞。 而直到女已经跨步进入紫宸殿中心,大殿之门重新被合上,百官尽褪、殿上只留有他父女二人,延和帝才回过神来。 “臣,参见父皇。”戚章淡漠地开并行礼道。 延和帝微微蹙眉,问道:“这里是紫宸殿,你跑过来干什?” 戚章并没有在意父亲此刻的不耐烦与愤怒,轻描淡写地道:“臣知道日父皇为王家的事情困扰,特地做了一道点心,希望父皇品鉴。” 延和帝总觉得有什不大对劲,但念及毕竟是己的亲生女,还是道:“昭平对吃食竟也有研究?” “见以安做过,己也有些羡慕,随便做做,望父皇不嫌弃。” 延和帝长舒了一气,道:“昭平有心了。” 戚章福身,轻轻拍了拍手,紫宸殿的大门被打开了侧边的一扇小门,昭平公主的随身太监世良端了一个托盘上来,戚章接过托盘,亲端着往前走了两步,递给了延和帝身边来接的小太监。小太监端了上去,李德他徒弟正想要先做试吃,却被延和帝拦住了,道:“诶,己闺女做的饭菜,不用试吃。” 李德徒弟没有皇后那大的胆子敢劝谏,只得顺了延和帝的心意,将糕点端到了延和帝面前。 那糕点做的十分精致,一个小碗大小的米糕倒放在青花瓷盘当中,青花瓷盘的周围还放有一圈糯米酒一样的液体。吃的时候挖上一块米糕,沾一米糕边的糯米酒,放入中,入即化,香软甜糯。 延和帝一看到那份糕点,顿时瞳孔紧锁,额头青筋暴起,勃然大怒,一把掀翻了那枚糕点,怒吼道:“谁让你做的?!啊!” 延和帝身边一圈的小太监都吓得跪来哆嗦着,一种人都跪了来,唯独昭平公主依然十分从容地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她甚至有些关切地问道:“父皇,是这款糯米酒味的不合您的味?” “昭平!”延和帝愤怒地指着戚章,“告诉朕,谁教你做的?谁敢?!” 戚章满脸疑惑:“父皇?” 延和帝三步并作两步从龙椅的高台上跑了来,一双眼睛已经红透了,像个嗜血的鬩鬼,一把扣住了戚 章的肩膀,手指用力地掐住她胳膊上的肉:“昭平……你年纪尚小,断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你告诉父皇……谁教你做的?啊?乖,告诉父皇,是谁教你做这款糕点的?!” 戚章被他大力晃着,脸上依然是十分疑惑,还有些难受的苍白,她没有吓哭了,也没有害怕地颤抖,她只是盯着父亲的双眼,透露着难得的天真与茫然:“父皇、父皇您在说什?臣不明白!” 延和帝死死地瞪着女的双眼,反复确认她没有再说话,戚章的眼神滴水不露,延和帝什都发现不了,他无奈只得松开了戚章。在衣袖的遮挡之,戚章的双臂已经有了明显的红印,疼得她觉得双臂发麻、都快断了! 戚章并没有表现来,在宫中如履薄冰地活了那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去忍耐。小时候忍耐分离的泪水,长大了忍耐皇后的明枪暗箭,而现在,学会去忍耐己。 她一声不吭,等着延和帝己把话说来。 果不其然,她的父皇在松开她之后就颓然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去,仰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哽咽地道:“十五年前,你的哥哥,大殷的储君,就是死在了这款糕点的毒里面的。” 戚章依然没有说话,等待延和帝把后文说完。 “从那时候开始,宫中就禁食这款糕点。昭平,朕不管是谁告诉你的做法,从天开始,你不允许再做一次。” 戚章垂首,声音冰凉,却十分细腻绵长:“臣知道,十五年前,太子岁的生辰宴之上,贵妃陆氏亲为太子烹制了这份太子最爱吃的糕点。” 延和帝震惊地回过头,看着己的女。 戚章继续道:“太子吃过糕点之后,呼吸急促、心痛难耐,当场便吐了血。陆贵妃受了惊吓,当即便难产匆忙送回了坤宁宫。 “太子薨逝之时,臣降生了。 “一个子死了,一个女活了,臣太子年月日的生辰,却每年在皇宫中过生辰都过的跟葬礼没什两样!” 延和帝一掌毫不犹豫地甩在了戚章地脸上,瞬间,戚章的半边脸颊便红肿了起来,嘴角也带着血迹。 “你好大的胆子!” 延和帝失控地怒吼道。 “你母妃犯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动摇社稷根本、毒害大殷储君!甚至皇后都因为此事都郁郁寡欢,生生拖坏了身子!你如还敢在朕的面前提起他!真是仗着朕对你的宠爱就肆无忌惮了吗?!” 戚章别过脸,冷笑了两声: “父皇的宠爱,臣担待不起!” 在延和帝正准备发怒之前,戚章深吸一气,道: “父皇,这款糕点还有另一个味的,是蜂蜜水,父皇想要尝一尝吗?” 第27章 芝兰玉树 十五年前坤宁宫小厨房 年将满岁的小太子最近爱上了偷溜去,总是会用各种乱七八糟、千奇百怪的方式悄咪咪地背着满宫的乳母仆从,逃过了母后派来看顾他的长得一副张牙舞爪老妖婆模样的钱尚宫,带着得逞的笑容,偷跑到坤宁宫的小厨房门。 小太子扒拉着小厨房的门,偷偷探一只眼睛,嘴角已 经咧开得合不拢了! 不知道日贵妃娘娘又会做什好吃的? 小太子流着水,小脑袋使劲往里面够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却压根没留意脚,直接被高高的门槛将他的小短腿挡在了门外,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诶哟!”小太子被大地砸得眼冒金星,委屈得小嘴都嘟了起来。小眼珠子咕噜一转,突然思忖过来,若此刻这副怜兮兮的模样,指不定让贵妃娘娘心疼好一阵呢!到时候又吃到糕点了! 小太子深吸一气,正准备大嚎一嗓子,却突然一直接被一个嬷嬷抱了起来,紧接着还不带他反应,一块小小的蜜饯已经被进了他的中。 嗯! 是幸福的味道! 小太子十分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不断地用尖去舔舐中浓郁却不腻的甜蜜饯。 抱着他的正是贵妃的贴身侍女,姓苏,人称一声苏嬷嬷,他也认得! 分卷阅读41 苏嬷嬷抱着他笑着对贵妃道:“娘娘,您看看,奴婢抓到了一只小馋猫!” 贵妃娘娘的脸庞被蒸笼上面白色的蒸汽照得有些朦胧,宽大的衣袖被绑在了背后,露纤细的手臂方便做世界上最好吃的糕点!小太子没有办法将她看得很清楚,只觉得贵妃娘娘眉眼十分柔和,她现在一定是在笑,笑得特别好看的那种! 小太子糊地喊道:“贵妃娘娘好!” 贵妃娘娘的声音不尖不刺,但也说不上软软糯糯,小太子心里面觉得,贵妃娘娘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他最心爱的那个枕头,躺上去的时候软软的,总是就是很温柔、很舒服的那种! 贵妃娘娘似乎伸手过来点了一他的鼻尖,笑骂了一句:“小淘气,偷跑来是不对的,知道吗?殿。” 小太子嘴瘪了瘪:“哦……” 他心里面实际上有些难过的,他千辛万苦地才跋涉到她面前,就是心心念念她的好,主要是点心好,更主要是人好,、是……是她怎一上来就教训他呢?! 小太子刚想别过脸去,却只又听见贵妃娘娘笑着道:“我殿已经是大人了!当然会给弟弟妹妹做个好的表率的是不是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抚摸着已经隆起得十分明显的小腹,露满足的笑容。 小太子恍然大悟:“贵妃娘娘放心!我、我一定会带好弟弟妹妹的!我是个好哥哥!” 苏嬷嬷和贵妃娘娘相视而笑,贵妃吩咐道:“赶紧让世良去长乐宫报声信,小太子有先天心疾,身体原就不大好,皇后娘娘担心得紧。别什差错了。” 苏嬷嬷应了一声,给站在门的小太监世良使了一个眼色。世良会意,赶紧就冲着长乐宫的方向跑了。 小太子两眼放光地盯着贵妃的肚子,十分兴奋地问道:“贵妃娘娘!弟弟妹妹就是从你的肚子里面变来的吗?弟弟妹妹会好看吗?会喜欢和我玩吗?” 贵妃轻轻打开了蒸笼的盖子,一边对他道:“是啊,弟弟妹妹会很爱,很听你的话,跟在你的身后叫你哥哥呢!” 小太子咽了中的蜜饯,只觉得一股甜蜜从心底里面泛滥来,更是涌上唇齿之间地甘甜。他咬着己的手指,傻兮兮地笑了声。 贵妃娘娘冲他招了招手,苏嬷嬷就抱着他凑近了蒸笼里面看。 是一块又一块晶莹雪白的米糕! 小太子咽了水。 肚子又开始叫了。 只见贵妃娘娘小心取一块米糕,放在碗碟上,然后又拿了一个罐子,挖了一些又白又黄的晶体放在一个小碗当中,又倒了些水将搅拌搅拌,晶体融进了水里,水被倒在了米糕上面,一小圈的水绕在了米糕周围。 小太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娘娘!你在变戏法吗?” 贵妃娘娘轻轻端起米糕,用小勺挖了一块,沾了米糕边的水,然后送到了小太子嘴边:“这个甜点是奖励给未来哥哥的!相信他一定会仔仔细细地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小太子脸都被她夸红了,结结地道:“贵、贵妃娘娘,我想许个愿!” 贵妃微愣,随即笑了来。 “许吧。” 小太子郑重其事地双手十指交叠,放在 了己的鼻尖面,紧紧闭上一双眼睛,中念念有词:“希望弟弟妹妹健健康康的……不要像我一样什都吃不了,还要天天喝苦苦的中药……弟弟妹妹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贵妃看着这个孩子。 他生来的时候也就一小只,像个红色的小猴子一样,却被五个太医团团包围,一又一地着褐色的药,喝不进去了,就让乳母喝,从小到大喝的乳汁都是带着一股药味的。 小太子天生心疾,皇后护得紧,更是进的东西都要反复看。 贵妃心疼,便跟史太医仔细询问了小太子吃的。为了防止外人插手,更是做到了亲力亲为。 所以小太子特别喜欢偷跑来找她。 小太子就着贵妃握着勺子的手就将那一小块米糕吃了去。 这次的甜和之前的不,这次甜在尖,又顺着水流滑进喉管,浑身上都是甜的! 小太子满足地又眯起了眼:“这是什啊?” “是蜂蜜,蜂蜜水。” “这绝对是世上最美味的!” 贵妃问道:“太子殿,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届时我再做一份大的米糕给你吃,好不好呀?” 小太子激动地不停点头:“我给母后尝尝吗?” 贵妃道:“这个是单独奖励给未来哥哥的,当然,陛和皇后娘娘的我也会准备,只不过,你的会是独一无二的!” “真的吗?!” “嗯嗯。所以你要保密哦,不然像你齐王叔那爱吃甜食的人就会把你的抢过去了!” “我知道了!贵妃娘娘你真的太好了!” 钱尚宫亲过来接走了小太子,之后,苏嬷嬷协助陆贵妃将一块又一块蒸好的米糕取了来,还是没忍住念叨:“娘娘,您如身子也重了,这些操劳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陆贵妃道:“小太子的吃食我不敢假手于人,那孩子那乖、那信我,我怎不好好待他?”她话锋一转,又继续笑道:“身子重又怎了?前两日你没听说吗?阿榛挺着个大肚子,还是把穆家老二,诶,我记得是叫穆以轩,硬生生打进了国子监念书呢!” 苏嬷嬷想到穆国公家三个毛头小子闹得整个府里鸡犬不宁的模样,也没忍住跟着笑了来:“希望国公夫人这胎是个女娃,就乖乖巧巧的,省心的小棉袄呢!” 陆贵妃抚摸着己的肚子,道:“生个女娃好啊,以后娶进门,我又多了一个闺女啊!” 苏嬷嬷将米糕端给了随侍的宫女,扶着贵妃小心踏了小厨房,一边给她说着笑话解闷:“娘娘,国公夫人前两日还来了信,说是让您把您的入宫腰牌给她,太子生辰她就不来凑热闹了,但说您生产那天是无论如何要来陪着的。” “她不来了?”贵妃微讶,“就穆国公一个来?” “是。” 陆贵妃被秦榛肆无忌惮的习惯搞得有些头疼:“随她吧,日派个人过去,将腰牌递给她。” “是,娘娘。” 陆贵妃顿脚步,问道:“埋在后院一直存着的那两坛糯米酒还在着?” “在呢。” “一会命人去取来吧。” “娘娘这 是要?” “方才给太子做的那点心,是用了蜂蜜水。但他毕竟是小孩子嘛,给大人还是用糯米酒比较好,清甜爽的,味道也不差。虽说糯米酒没什酒味,但太子毕竟有心疾,饮酒不好。” “娘娘有心了。” “我也怕那孩子如此心心念念、难得吃到的小甜点,若是突然被人发现了,这中唯一的甘甜也会烟消云散,我不忍心。” 贵妃上轻柔地抚摸着己隆起的小腹,柔美的面容上几分幸福、几分哀愁。 她望着朱红色宫墙上面开得正好的一株玉兰树,白色的玉兰花如精雕细刻的艺术品,散发着阵阵芳香。 “米糕和糯米酒的味道,我也不知道,他还记得多。也许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但……我还是心甘情愿地给他做一辈子。” 延和二十年,太子生辰的宫宴之上,刚满岁的小太子吃了一贵妃亲制作的米糕之后便呼吸急促、心悸而死。太医院三十名太医连夜会诊抢救,最终小太子依然撒手人寰,太医院院正在小太子所食用的所有食物里面寻找致死原因,最终在贵妃端上来的那一碗米糕的酒水里面找到了毒药。 是一种南□□特的毒药,中毒之人会呼吸急促、心悸而死,而且发病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贵妃最终受了惊吓,难产于坤宁宫。穆国公夫人星夜赶至坤宁宫,艰难万险之,贵妃诞了小公主戚章。 而那一夜,穆国公在长乐宫跪着又陪着延和帝喝了一晚上的酒,皇后因难以释怀太子的猝然离世,最终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贵妃诞小公主的第二日便不顾己的身子,长跪于长乐宫外请求延和帝彻查此事,极力说清己的冤情。 结果只是招来了延和帝一脚怒踹,直中心,贵妃当即就吐一鲜血,昏迷于长乐宫外。 小公主诞生的第三日,大理寺卿在合阳陆氏的京城别院当中发现了那种南疆毒药与购买的单据,一起上呈延和帝。皇帝龙颜大怒,直接旨合阳陆氏满门抄斩,当日便押送合阳陆氏全家上包括旁支在内共三百余人入京。 当夜了一夜的雨,陆贵妃就在延和帝的未央宫门跪了一夜,看烛光剪影立面,他抱着皇后低声安慰的模样,昏死在了大雨当中,鲜血染红了她单薄的衣裙,浸透了未央宫前青黑色的石阶。总管李德都跪叫喊着太医,而宫殿中的延和帝充耳不闻。 太子薨逝的第日,合阳陆氏三百余人全部赐死,穆国公一家拼尽全力,才勉强抱回了大理寺阴暗潮湿天牢中一个嗷嗷待哺的男婴,取名陆骁,养在了家的府院之中小心呵护着。 而陆贵妃被旨囚禁在坤宁宫中不允许踏一步,坤宁宫成了实质上的冷宫。陆家满门被灭的消息还是透过不透风的墙传了进来。贵妃在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醒来再逢噩耗,又吐了一心头血。鲜血混合着泪水一起顺着她秀美而纤细的脖颈流进了衣领,妄图隔着胸皮肤的阻挠重新流回心,再续一气,再苟且哪怕一天。 小公主诞生的第五日,穆国公夫人再一次冒着被砍头的风险闯入了坤宁宫,她听着陆贵妃咽了最后一气。 “合阳陆氏有一枚家族腰牌,芝兰玉树。我曾经把己的那枚给了他……现在我想 要回来了,我不想给他了……” “我对不起我的小公主……对不起族人,我甚至,对不起我己……” “阿榛,我求你。我不要葬入皇陵,你把我带回去,我想回家,也回到当年……” “当年……追悔莫及啊……” “我的小公主……你在这个世上已经那长时间了,母妃还没有给你取名呢……” “者,藏也……章者、美也……” “就叫她章吧。” 贵妃香消玉殒的那一日,又是一夜的大雨,沉重的雨滴将开得正是美好的玉兰打得花瓣尽谢,只剩满目萧然凋零。 太子薨逝的第六日,穆国公携夫人跪求陛不纳罪妃入皇陵,延和帝颔首,穆国公更是亲扶棺送了陆贵妃的尸骨回到合阳,葬入了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的陆氏祖宅。在陆贵妃的棺椁当中,穆国公夫人亲放入了一枚雕刻着“芝兰玉树”的腰牌,不过只是仿制的,而并不是当年贵妃小带在身边的那一枚。 分卷阅读42 小公主诞生的第七日,太子头七,小公主戚章哭闹了一整夜。穆国公夫人跪于长乐宫门,讨到了皇后意她时常进宫探望小公主的懿旨。 太子薨逝的第八日,礼部为小公主拟封号为昭平,延和帝甚至不知道女的名字,只是草草在礼部精心准备好的册拟诏书上面盖上了玉玺。穆国公夫人一直在宫中陪着昭平公主,一直到了昭平公主满月。 不意外,昭平公主的满月没有任何庆祝的宴会,没有歌舞升平,甚至没有父亲母亲,只有秦榛陪着她嬉戏。 昭平公主诞生两月之后,穆国公夫人产一女,取名穆以安,成为了穆家老幺,也是唯一的女娃。 昭平公主五岁生辰的那一年,穆国公夫人牵着一个玲珑剔透、活泼爱的小姑娘走到了戚章的面前。 她还记得穆国公夫人歪头对着那个姑娘道:“还不快见过昭平公主。” 穆国公夫人又歪着头冲她介绍道:“这是以安,你的娃娃亲。” 她颤抖着叫了一声:“以安妹妹好。” 哪知道,穆以安直接冲上来就把她扑倒了。 戚章吓了一大跳,仔细看着那姑娘傻气的笑容。 明媚的就像早晨跃上枝头的第一缕阳光。 深宫之中,那是戚章第一次体会到了别样的温暖。 她笑了来,把穆以安看呆了眼。 第28章 回风谷军营 未央宫紫宸殿 延和帝怒不遏,正要抬手在戚章的另一边脸上也来上一掌,却被戚章一步后退躲了开来。延和帝怒瞪己的女:“昭平!” 戚章轻轻抬手,用大拇指抹去了己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然后将己腰间的一枚配饰取了来,五指放开,垂了那块木牌上清晰见的芝兰玉树的雕刻图案。她问道:“父皇知道这是何物?!” 延和帝愣住了,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那枚腰牌,一把将夺了过来:“你怎会有这枚腰牌?!昭平,你究竟背着朕做了多事情!” 戚章淡漠地道:“臣什都没做,反观父皇,您又做了多事?!害了多人?!” “你住!”延和帝嘶吼道,却把那枚腰牌小心地护在了心。 戚章深吸一气,道:“当年小太子馋嘴,喜好陆贵妃精心为他烹制的糕点。贵妃为了保护这个苦命孩子小小的心愿,将他的米糕换成了蜂蜜水,而其他大人食用的,则是贵妃埋在坤宁宫后院的那一坛子糯米酒。” “你胡说!贵妃当年毒谋害太子,南疆毒药物证仍在!” “那只不过是一包寻常的石灰粉!”戚章毫不犹豫地吼了回来:“小太子天生心疾,沾一滴酒都会心悸不已!只要有人威逼利诱,谁不把黑的说成白的?!啊!” “昭平!” 戚章胸起伏不停,泪水已经顺着她上挑的眼角流了来,一双眼睛通红:“贵妃薨逝的当晚,太医院院正在合阳陆氏京城别院当中畏罪杀,穆国公亲去,取来了他临终绝笔信。父皇想看看?!”戚章从袖取一封信函,又递到了延和帝面前。 延和帝夺了过来,撕开信封颤抖着拿着那一张薄薄的纸片一目十行 。 戚章冷笑:“那日宫宴,是有人故意将呈给小太子食用的蜂蜜,换成了糯米酒。之后又藏了一张伪造的单据并上一包根本不存在的毒药进了陆家别院。后面的事情,还需要臣详说吗?!” “父皇新逢丧子之痛,更怜惜一蹶不振的皇后,于是不辨明是非黑白,只因一句妒忌争宠,便给陆贵妃扣上了谋害储君的罪名,给陆家扣上了满门抄斩的惩罚!” 延和帝急促地喘息着,握着信纸的手指着戚章的额头:“你有什证据?!有什证据?!” 戚章大喊一声:“李总管!” 李德立刻推开了紫宸殿的门走了进来,见殿中剑拔弩张,父女对峙,也不由得感觉奇怪与害怕:“殿!” 戚章一双红目死死地盯着己的亲生父亲:“请父皇旨,搜查长乐宫!” “什?!你怎敢?!” “当年贵妃为了方便宫人辨认给小太子单独的一份菜肴,特意在碗碟底部亲手绘上一朵玉兰花!”戚章道,“之后当日宫宴所用所有碗碟全部被砸,苏嬷嬷亲去看过,没有一个玉兰印记。父皇敢不敢信,臣说在长乐宫,就在长乐宫!” 李德看着延和帝一副要吃了人的表情,又看了一眼势在必行的昭平公主,最后还是福身,亲带人去搜查长乐宫。 延和帝深呼吸:“她是太子的生母,她不做这种事情!” 戚章冷笑:“所以父皇到现在,还是觉得是陆贵妃,对吗?!” “除了她还有谁敢?!” 戚章悲凄地笑声来,泪水顺着她精致的面部轮廓缓慢流了来,她高高地抬起头,看着紫宸殿头顶上金碧辉煌的吊顶与那五爪金龙,再也不信这一片的光明正大。 她苦笑道:“父皇,您告诉我,二十年前,回风谷那一场北燕的大战当中,您带回来的,真的是您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 延和帝蒙了,他不知道女在说什,也不知道女是如何得知当年在回风谷的事情,只不过联系起戚章方才所说的所谓真相,看着女笃定异常的面容,似乎看到了当年的陆贵妃。 不,不是陆贵妃,哪怕是她咽气之前,陆贵妃也从未用如此愤怒的眼神看过他。 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他早已经记不清陆贵妃的模样长相,只依稀记得那是个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女人,甚至比起皇后楚楚怜的娇柔,她更多了一份独立坚强的魅力。 如果是放在二十年前,延和帝一定会给一个绝对的答案,二十年后的天,一个与己长得并不是那相似的女站在了己的面前,他犹豫了。 二十年前,回风谷,北燕大战之后。 他是不是真的弄错了什? 二十年前回风谷大殷军营 军营设在了离回风谷不远处的一处县城之外,穆瀚将军刚带了五千精兵西路逼退北燕十万人,堪堪救回了已经被围困五日的延和帝,因伤病众多,不宜长途跋涉,故而选择停留在此处暂作休整,待与杜老将军东线援军汇合之后,送延和帝返回京城,他再北渡淮水,与北燕一战分立。 回风谷中困着近三万士兵,因粮草短缺、伤药不足,大多都气息奄奄,营中军医早已忙得 脚不沾地,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大锅药,人来了先喝上一碗,预防传染。 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连将军夫人都只得跟着过来帮忙。 秦榛短衣裤穿着,怎舒服、怎好干活怎来,帮着搅和大锅药,鼻处挂着一块白色丝巾罩着,只见一个亲卫跑了过来:“夫人!夫人!人醒了!” 秦榛眼睛一亮,把己手里的活赶紧找了另一个人来帮忙,己跟着亲卫往军营之中一处隐蔽的大帐中跑去。直接掀开帘子进去,大喊道:“老穆!” 正站在床榻旁皱着眉头、一身铠甲的穆瀚转过头,见家夫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吓了一跳:“你怎过来了?” “人醒了?”秦榛急忙问道。 穆瀚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看向床榻上面的那人。 那人浑身上都是伤,当时就来的时候肩膀还被一根羽箭直接贯穿了,手臂和腿上到处都是细细密密的伤,最怖的是眼睛,被一圈一圈的纱布围着,纱布还隐隐约约冒着药味。 秦榛看向一旁的军医:“他如何了?” 军医捏着胡子,叹了气道:“需要恢复一段时日。” 秦榛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倒是床榻上的那位勉强笑了笑,沙哑着道:“无妨,已经有人去帮我煎药了。”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掀开帘子走进来一个姑娘。 那姑娘也是一身短衣衫,头发简单地绑住了,没戴任何首饰,面上也跟秦榛一样蒙了一块纱巾,但没遮住她微微上挑的精致眉眼,微微勾唇之时竟带了三分妩媚的气质。 秦榛刚开始没认人来。 那姑娘也不吭声,将药端了进来之后就坐在床踏边,一勺一勺地开始床榻上那人喝。 秦榛:“……” 这熟悉的操作,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军医说完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伤兵营又开始忙活起来了,秦榛穆瀚两人眼睁睁看着那人一药还没喝去就立刻又被了一,心里面急得很,但也拿那姑娘无法。 直到药完了,那姑娘把药碗往地上一放,拍了拍手,就这光明正大地走了帐中,丝毫不管床上那人死活。 秦榛叹了气,跟穆瀚对视一眼,追了去。穆瀚则轻轻拍了拍床榻上那人的肩膀,道:“委屈陛了。” 躺在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人正是受伤的延和帝。 回风谷一事乃是二王爷、三王爷与北燕勾结才发生得如此突然,而此刻他所在的营帐中打仗的人不过三千,伤兵更是占了八千,若是此时再让别人知晓大殷的小皇帝就在这种破败的军营里头,更是不知道会什大乱子。故而穆国公一打主意,干脆说小皇帝已经被杜老将军接走了,这个军营里根本没什“陛”。 延和帝有气无力地道:“伯远,疼……” 穆瀚吓了一跳,发现己拍错肩膀了,赶紧换了一边拍。 延和帝:“……” 穆瀚贼兮兮地凑到延和帝的耳边,悄声问道:“陛,咱这是有皇后娘娘了?” 延和帝从耳朵根子红到了鼻头:“别、别瞎说,人家姑娘清白着呢。” 穆瀚嘿嘿笑道:“人家姑娘清 白,你对人家姑娘不清白呢!” “瞎说什大实话,不对!不、不对,别、别瞎说!” 分卷阅读43 穆瀚叹了气:“别害羞嘛陛,我当年见到阿榛的时候都激动地牙都快掉了,您要是眼睛好了见到那姑娘,岂不是腿都要软了。” 延和帝用尽毕生力气,大吼:“滚!” 追去的秦榛则直接拽住那姑娘绑在头上的纱巾的结,一把将人家的纱巾拽了回来:“哟!这不是陆小姐吗?!” “姓秦的!你给我放手啊!” 陆小姐直接转过身来,毫不犹豫打了秦榛手狠狠的一。 秦榛哭丧着脸:“凶死了!” 陆小姐脸上的纱巾已经落了来,露一张沉鱼落雁的面庞,她却直接插着腰,怒瞪秦榛:“你嫁了人就了不起了?!这多年没到合阳来看我!” 秦榛懵了:“哦!隔壁的县城就是合阳?!” 陆小姐:“……这多年了,你大路不识的毛病还是没变。” 秦榛:“嘿嘿嘿!” 两个姑娘一起并肩走着,秦榛忍不住问道:“你怎跑来军营了?你家里人知道吗?” 陆小姐颔首,道:“知道的,这不是军营里的大夫都忙不过来了吗?我就想着也跟着城里的大夫一起来帮帮忙。” 秦榛惊讶:“只有你一个姑娘来?那你大哥和爹爹怎放心。” 陆小姐摇了摇头:“合阳陆氏面有个附属家族,王家。王家小姐也跟着我哥哥一起过来了,只不过绕了这久,我也没见到他。” 秦榛拱了拱鼻子:“从没听说过这个王家啊。” 陆小姐附耳过去:“我也是我哥带她过来的时候我才晓得的。” 秦榛恍然大悟,却突然一一把拉住她:“那你怎会跑去那个营帐里面帮忙啊?!” 陆小姐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怒道:“就是他!我第一天就跟着军医跑腿,哪知道他直接伸手把我家的腰牌给拽了来,他说疼要找个东西捏着分散精神,结果治完了还死活不肯还给我!我家那腰牌上面又没有刻名字、没有刻姓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丢了怎办啊!” 秦榛:“那我去帮你要回来?” “别说是你了,我都要不回来!连他己都不知道放在哪去了。” “……” “诶呀!你别提他了,说起他我就来气!” 秦榛看着她气鼓鼓却脸颊红了的模样,心顿时明白了什,故意用肩膀拱了拱她,贼兮兮地笑道:“小陆啊,来,告诉姐姐,是不是喜欢人家了?!” 陆小姐用关爱智障地表情看着她。 秦榛有些尴尬。 只听她轻声说:“讨厌又怎了,现在照顾他的不只剩我了嘛?” “啥?” “我爹不让我去伤兵营,说是那里全是男人怕我嫁不去。就只让我跟在军医后头配配药、端端水什的。其实什忙也帮不上,很多时候却还是在添乱。” “……” “虽然他吧,脾气臭、不喊人,还抢我东西,但我看他满身是伤的,眼睛还看不见,更何况军营里面那忙,就只有我一个照顾他的,就当怜他咯。” “……你当真不介意?” 陆小姐顿了脚步,有些腼腆地笑道:“我没有告诉他我的 身份,甚至没有开说过几句话。把他照顾好了,然后养得膘肥体壮之后,我也没什负担了啊。” “这主意不错!” “嗯,我也没告诉我哥和爹爹,若真让他知道我在单独贴身照顾一个男人,他俩得火冒三丈。” “我倒觉得,你哥未必打得赢你。” “这话从何说起?” “你喂那人喝药的方式,跟收拾你哥有的一拼!” “秦榛!” “哈哈哈!” 秦榛乐不支,还是揽过她的肩膀,用力地抱紧了她,喊道:“放心吧!你一定会嫁去的,嫁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好男子,配上十里红妆!” 陆小姐十分得意:“那不是,排场定不输你!” “不行,老穆娶我的时候太寒酸了,他牙齿都在抖!” “那里寒酸了,八抬大轿啊!” “寒酸!” “那我要十六抬!” “给你配六十抬!” “哪有那夸张的啊!” “哈哈哈!” 两个姑娘笑得欢快,迎着军营之外的夕阳,仿佛扫清了整个军营的血腥气、苦涩的药味和那一抹笼罩的阴影。 却没想到,在穆瀚离开了军营帐之后,王家小姐躲在营帐后面看得一清二楚,她握着手上一枚木质腰牌,咬了咬牙,还是走进了大帐。 “你、你怎又回来了?” 王小姐没有啃声,只是将木牌十分轻柔地交到了延和帝的掌心。 “你找到了?!”延和帝十分惊喜。 王小姐依然沉默不语,盯着他看的表情充满了嫉恨和贪婪。 她早就偷听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却恨这人只对陆家小姐一人倾心。 凭什,作为一个附属家族,她什都比不过陆小姐,还要陪着笑,用力夸赞她的美好?! 凭什,她拥有的一切,一个附属家族的人就不拥有?! 凭什,她从来没有将己当回事?! 王小姐一双眼睛像淬了毒的蛇,充满了怨毒。 延和帝不知所以,只是有些紧张地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王小姐勾唇一笑,轻声道:“我姓王。” 王小姐有些心虚地跑营帐,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跟着陆小姐一起来军营帮忙的苏嬷嬷。苏嬷嬷见到她也十分惊讶:“王家小姐?您不是在军医所哪吗?怎过来了?” 王小姐结结地道:“我、我见陆小姐一个人照顾,我怕她累着了,过来帮帮忙。” 苏嬷嬷笑道:“王小姐真好心。” 第29章 江有汜 陆家小姐陪着受伤的延和帝,一陪就是足足三月,时间长得让秦榛都怀疑穆瀚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给两人制造机会了,然而穆将军满脸无奈。 因着把皇帝在杜老将军那边的消息传了去,搞得杜老将军几乎天天都在算计。北燕人算计,二王爷、三王爷派来暗杀的人算计,一刻也没闲着。为此杜老将军第一次体味到了什叫做廉颇老矣,饭都吃不了,连写了五道文书骂穆瀚是个狗蛋玩意。 终于,从合阳到淮水 东营的道路总算是没有那多的明枪暗箭了。 延和帝已经近乎痊愈,也跟穆瀚打好商量。他带着驻扎在合阳的人回京料理干净内患,穆瀚则快速行军去东边和杜老将军汇合。 穆瀚很快应了。 延和帝眼睛恢复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姓王的”姑娘,加之醒来之后事务繁多,一时间竟忘了问。终是在即将返京的前一天晚上,他还是扭扭捏捏地拐弯抹角地满怀春色地朝秦榛:“阿榛啊……那,那姑娘哪去了?” 秦榛翻了个白眼。 姓陆的那丫头,在人家眼睛快好了的前一天晚上就躲回家了,还偏说让人家看见了她己就嫁不去了! 什歪理?! 这人家要是见不着你,你才嫁不去呢。 姓陆的丫头还十分得意:“他还拿着我的腰牌,若是真有良心,一定会拿着腰牌来找我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翌日,延和帝便寻到了人,待这个消息传到已经跟随穆瀚一前往淮水东营的秦榛耳朵里的时候,秦榛还为陆小姐松了气,兴奋地跟穆瀚说过不了多时,皇后娘娘便有人了。 分卷阅读44 延和帝受伤是秋天,落叶金黄了整片天空;他伤好了是冬天,淮水以南不雪,但冷风也吹得人瑟瑟发抖。 而又过了三月,北燕降书送抵祁京,延和帝轻蔑地扫了一眼已是一片荒芜的两个皇弟的宅院,对即将到来的春天十分期待。 又是一个暮春时节,皇帝旨迎娶王家长女为后,红妆十里,三十二抬大轿迎入宫中,全京城数百位绣娘连夜加工绣制嫁衣。京城取消宵禁三日,张灯结彩,祈福的天灯盈满了京城,魂归的河灯顺着护城河一直并入淮水。延和帝大赦天,携着皇后现在飞鸢阁顶楼,向大殷展示他的皇后。 而护驾有功的穆瀚顺承国公爵位,秦榛也获封了穆国夫人的诰命。 只是他一个都高兴不起来。 合阳陆氏因着在合阳力有功,家中子弟也都依次封赏,而当陆家小姐见到牵着皇后的延和帝之时,一滴泪水,便顺着她的脸颊滑了来。 秦榛看着皇后柔和的笑容,越发恶心,当即便想一拍桌案站起来指着皇后的鼻子大骂一顿,却被陆小姐一把按了来。 “你干什?!那个位子本该是你的!” “没有该不该,现在就是不属于我。”陆小姐目光充盈着哀伤,但她握着秦榛的手却十分坚定。 秦榛说:“那你还想不想嫁给他?” “……大概,不想了吧。”她别过脸去,躲闪着秦榛灼灼的目光。 “你说实话!” “……就算想了,又怎办?” “我帮你把事情说清楚了!” 陆小姐一手摸了摸己空荡荡的腰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反观现在,我才是那个说假话的人。” 秦榛急红了眼:“我在!老穆在!军中那多人都在!我说!” 陆小姐的目光一直盯着延和帝放在皇后腰间的手上,长长地叹了气:“正因为军中那多人在!那时候,我才算真的不要名声了吧!你觉得,他还会要我吗?他会要一个声名狼藉、满谎言的残花败柳吗?” 秦榛一噎:“你、你没跟家里说?!” “……我没这个胆子说。事关姑娘家己和家族的名声,我、我不敢。” 秦榛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收紧,眼眶中盛满了悲痛:“你!我……” 只听陆小姐苦笑一声,道:“我陆家什都,就是不情种。这辈子认定了谁,就要跟到底。我不知道否开花结果,但如果这本就是我的应得的,我愿意试一试。” 秦榛叹了一气。 帝后成亲一月之后,穆国公联合群臣请奏。后宫已开,中宫已正,请纳宫妃。 延和帝新婚燕尔,一个都不意,却不得不应了一个人。 当年回风谷一战,合阳陆氏力不,救治伤兵、安顿流民,也算得上大半个毁家纾难的功臣。穆国公一力举荐,得以让陆家长女嫁入宫中,册封贵妃,居于坤宁宫。 陆小姐从穆国公府嫁,前来给她送嫁的除了秦榛之外,还有她的父兄。 秦榛亲帮她操劳婚礼的大小事务,陆家给女的嫁妆排场甚至比皇后的还要大。而从女成了皇后,王家也彻底脱离陆家。陆家家主然气不过 ,嫁妆备得丰厚不。 秦榛帮着陆小姐上妆的时候,见她的眼神黯淡,那一双美眸失去了光彩,只像一滩死水麻木着。秦榛捏了捏她嫁衣橙红色的裙摆,有些伤感:“不是正宫,用不得朱红色。三十二抬大轿也缩水成六抬了。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小姐摇了摇头,想要勉强拉扯一个笑容安慰秦榛也没有办法了,她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想后悔。” 秦榛颔首,命人取来盖头。 橙红色绣着青鸾的盖头缓缓落,遮住了她清丽的眉眼,也遮住了她注定黯淡无光的一生。 没有她秦榛当年一起幻想的六十抬大轿,没有唢呐声,甚至没有大婚应该有的正红,只有父兄骑马在前为她送嫁,身后跟了一批批人抬着她的嫁妆,游魂一般飘向祁京极北的大殷皇宫。 不她的意料,洞房花烛之夜,延和帝根本没有踏入坤宁宫一步。 陆贵妃也没有当回事,只是喊苏嬷嬷拿来一截木头和刻刀。她凭着记忆,想要将己的家族腰牌再刻一个来。深夜,月亮挂上了宫殿屋檐一角,红床已彻骨冰凉,陆贵妃不小心划破了手,只放进中独愈合。 秦榛会时常进宫探望,但从不会去长乐宫拜见皇后,为此皇后与谏官都十分生气,多次冲着穆国公告状。延和帝念及秦榛和穆瀚两人是从小陪着他一起念书长大的,不好得怪罪,只是私底偷偷问过秦榛为何不去拜谒皇后。 秦榛冷笑一声:“如果偷来的东西都光明正大展示在别人眼前的话,我是真的不擅长与脸皮厚如城墙的人交与。陛大夺我诰命,罚我不准入宫。” 秦榛这话说得太狠了,连陆贵妃都被吓了一跳,赶紧跑来未央宫为她求情,这也是延和帝第一次见到己的这位贵妃。 穆国公夫人的话却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皇后和京中贵妇的耳朵里面,皇后气得脸色发白,京中贵妇啧啧称奇。 延和帝成亲一年之后,小太子呱呱坠地,皇帝龙心大悦,当即便封了太子。 只奈何小太子天生心疾,做任何事情都要一再小心。养到三岁了,还是个药罐子不见好。 延和帝看着子,心疼不已,那一夜喝醉了酒,一个人跌跌撞撞莫名其妙就到了坤宁宫。 他在一片愁绪与醉酒的朦胧中抱住了满脸惊诧的陆贵妃,酒精带来的雾气蒸腾了满眼,白雾迷茫,他感到他心中那淡漠却无限温柔的月光再一次带着柔软细腻的温度,轻抚上了他的脸。 他爱那个姑娘,深爱到了心痛,他看着他的子,更是无法喘息。 “我难受……你不、再抱抱我……” 无比清醒的陆贵妃泪水再一次滑落了来,那是从她嫁入宫中之后第二次流泪,也是她无数泪水的开始。 她心软了……她不想怪他了,她只想陪着他吧,不再去计较那多误会与错过了。 她累了,她觉得,他也累了。 陆贵妃微微俯身,附上了那个让她痛苦一辈子的男人的双唇。 凉薄得让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那次后,陆贵妃便有喜了。 这边坤宁宫有了喜事,长乐宫却愁眉不展。 太医已经断言,小 太子活不过五岁。 合阳陆氏世家大族家底殷实,陆贵妃本人更有穆国公府全力支持,而己家族无力,朝中无人,只靠着延和帝一人宠爱和一个子傍身。 如这个子还命不久矣?! 皇后看着又一次偷跑长乐宫去找贵妃的子的背影,眼中再一次淬满了怨毒。 最终,为了铲除异己,皇后命钱尚宫偷偷调换了太子生辰宴上的那一碗蜂蜜水,亲手害死了己的子,成功嫁祸给了陆贵妃。陆家满门三百余人,无一生还。 而皇后那之后彻底疯鬩了,她偷偷留了那原本盛着蜂蜜水的玉兰碟,将摔了个粉碎,却又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了起来,那不敢见光的一块腰牌一起藏了起来。又忍不住,就将他放在了长乐宫最显眼却无人敢动的地方,一夜又一夜地发着呆。 而陆贵妃临死一击,还给了皇后一个不孕不育的后半生。 说完这些,戚章只觉得浑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净了,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她看着已经瘫倒在地上坐着的己的父亲,嘲讽地问道:“父皇,你所喜爱的,究竟是那个无微不至照顾你、陪伴你,会你发小脾气的人,还是那个装腔作势、披着一幅画皮骗了你二十年的女人?” 延和帝双唇微张,颤抖着,一双眼睛依然失神。 戚章蹲了来,看着己曾经崇拜过的父亲,只觉得没来由地恶心。 她轻声问道:“就像我一样,父皇从未唤过女的名字,从来只叫封号。对母妃亦是如此,你从来只叫过她贵妃,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延和帝突然用力拽住了戚章的衣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沙哑而卑微地问道:“她、她叫什……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戚章垂眼眸,落一滴泪水,砸在了紫宸殿华贵精致的地毯之上,很快消失不见。 “陆家那一辈的姑娘从字辈,从之。” “之……” “她的名字,叫之归。陆之归。” “……归?之归?陆之归?” “……是。” “是、是之子于归、宜其家室的那个意思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那是形容姑娘嫁的诗词。 她嫁的时候,满园桃花应已尽数凋谢,再也寻找不到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图景,清雨朦胧,绿荫正盛,荷塘片片莲叶歪开身子,让那一船清丽挥洒人间。仿佛是曾经摘那一朵荷花的她,轻笑着,低垂着眸,郑重其事地许己的姻缘,再开玩笑地掷向远方,说是那里有夫君在等她回家。她跑着过去,身上寻常的、属于闺阁女清丽明朗的衣物渐渐落地,变幻的那一身凤冠霞帔,绣着最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绫罗曳地,珠钗清脆,她笑着,越发妩媚动人,却被那大红色的盖头不识相地遮盖住了。 她会笑着拜过天地高堂,笑着进洞房,伸手点着他的鼻尖娇嗔说娶得太晚了。 然而红烛尽断,只不过黄粱一梦。 戚章摇了摇头,长叹了一气,哽咽道: “不是。” “……什?” “是江有汜 ,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大江有分流之水。这个人回了故里,不肯带我一起去,不肯带我一起走,之后也会懊悔不已。 分卷阅读45 这首诗,是苏嬷嬷抱着她教给她的第一首诗,戚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背得烂熟,直到高羽琛将合阳陆氏的东西交给她的时候,她才明白了。 分流之水,起初说的是那个带着别人走的父皇,后来说的是抛弃父皇的母妃。 陆之归是个决绝的女子,甚至刚强如秦榛,很多时候都不如陆之归斩断得干净。 她要走到延和帝身边,就来的干干脆脆、光明磊落;她想要离开这个皇宫,也会走得安安静静、不留片叶。 她最终还是葬回了合阳,葬回了那个从小生她养她的地方,回了那个他第一次相遇、她第一次动心的地方,回了那个父兄族人魂灵汇聚一堂的地方。 她会大哭的吧。戚章想。像个孩子一样地扑进家人的怀抱里面,痛哭流涕,哭己,哭他,还有哭那段不堪回首的感情。 不我以,其后也悔。 起码对于陆之归来说,对于那个曾经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的家伙,她已经仁至义尽,再也无悔了。 真好啊。 戚章想。 她被泪水模糊了己的视线,耳边只迷蒙地听见李德匆忙的报告声: “陛!长乐宫中的一处木盒里面找到了一块木牌,还有一包碗碟的碎片!碎片拼了一朵玉兰!” “陛!皇后娘娘说想见您!” “陛!” 戚章深吸一气,缓缓站起身子来,背过身去再也不看延和帝一眼:“想来父皇最近事务繁多,女虽未嫁,却也不想在宫中久住。祁京城东有一处不错的宅院,还请父皇旨,准许女宫建府!” 李德心脏上蹿跳天就没停过,此刻又是一阵梗:“殿!殿尚未及笄、尚未婚配!宫建府不合规矩啊!” 戚章苦笑一声,缓缓走了去:“婚事,我怕了。” 延和帝愣愣地看着女的背影,只见戚章一直走到了紫宸殿的大门,才缓缓转过身来,屈膝行了一礼:“拜别父皇,臣告退。” 她背对着光线,延和帝看不清楚她的面容,那白光勾勒来的轮廓,在他眼中却成了另一个人。 “臣妾陆氏,参见吾皇。” 又飘得更远了一些,仿佛是他眼睛受伤的那段时间,也是只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布,看到那个姑娘毫不留情地一一他药。 那药真的很苦。 他一手拽着她的腰牌,竟不觉得苦了。 那腰牌刻着芝兰玉树。 讽刺的是,陆家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 阖族上三百人,泯灭于一个女人的嫉恨之中,泯灭于一个帝王双眼的蒙蔽与粗鲁的决断当中。 第30章 回家了 祁京的大殷宫殿很大,离近宫门的地方宫墙格外的高,让人仰着脖子望过去都会觉得脖子酸了。而此时本该是宫中最忙的时候,却因着李总管突然搜查长乐宫的事情传去吓到了不人,宫中大小部门也开始清查。只有宫门的守卫依然站着,坚守着紧闭的宫门。 戚章已经不想再去理会冗杂的宫规,她双手垂在己身体的两侧,跟着行走的身子随意晃动着,脸上的红肿此刻越发的明显,与另一边脸的白皙 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一双眼睛灰暗无光,麻木地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处游走飘荡,不知家在何方。 陪着她的玉璇也早已经泪流满面,见戚章这幅模样也不敢上前,只得轻轻唤她道:“殿……殿!” 戚章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了宫门。 宫门的侍卫一开始根本没有认她来,直到走到面前、近在咫尺,才恍然大悟,顿时被吓了一跳:“昭平公主!” 戚章没有回应,她开道:“开门。” 侍卫愣住了:“殿……殿是要宫?” “开门。”戚章又重复了一次。 侍卫面露难色:“殿有皇后娘娘的手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昭平公主转过头来看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彻骨的冰冷与嗜血的疯狂,只恨不得一秒就将他拉去当众斩首! 侍卫被她吓得脊背都凉了。 戚章冷笑一声,道:“不需要皇后了,本宫已得父皇旨意,离宫建府。” 侍卫懵了。 戚章大吼一声:“开门!” 无论如何,这宫门非开不了。 守着宫门的守卫没有办法,只得插上钥匙,迅速打开了那沉重的宫城大门。 戚章看着那门缝隙之处的光渐渐落到己的脸上,只觉得那红肿的半边脸更加被风和光刮得生疼。 她己也是迷茫的。 了宫门,她还去哪呢?她哪都去不了…… 戚章缓缓抬起头,长舒一气。 “章——!” 这是有人喊她吧。 那用尽全力、拼尽所有的力气,在喊她! 戚章的目光终于聚焦,聚焦在了宫门外面一个模糊的身影。 穆以安满头大汗地等在宫门外面,她手上牵着一匹算不上高大健硕的年轻骏马,身后还站着陆骁和一架马车。她那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担忧与心疼,在见到己的那一瞬间又瞬间松了一去去,握着缰绳的手都被勒红了。 是穆以安啊…… 是穆以安来接她了吗? 是啊! 穆以安毫不犹豫甩开了缰绳,冲她奔了过去。 戚章也什都不想管了,她拖着宫装沉重的裙摆,披头散发地跑向穆以安。 两人都拼命伸手,想要见对方揽入怀中。 戚章感受到了穆以安之间传递来的温度,一瞬间的泪水又再一次滑落了来。 宫门之外,穆以安用力抱紧了她,仿佛一秒钟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小心呵护着。 “谁打你了?!” “疼不疼章?!” “不怕了,章最勇敢了!” 她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哄着戚章,怀中人却一言不发。 戚章的手用力抓紧了穆以安肩膀的衣服,将头埋进了她的肩窝里面。 “你……你怎过来了?”终于,戚章闷声问道。 穆以安抱着她,将己的鼻尖揉进了她的发丝之中,却也只是抱着她,没有说话。 待戚章忍不住问了第二遍之后,穆以安才缓缓地道:“昨晚,爹 将陆贵妃的事情告诉我了。” 戚章呆住了。 只听穆以安继续道:“大哥朝回家就跟我说了你跑到紫宸殿的事情,我担心你事。” “我、我不会有事的……”戚章弱弱地道。 穆以安笑她:“我当然知道,章最厉害了。” 戚章脸有些红。 穆以安双臂微微收紧,继续道:“我知道,如果你赌赢了,你不会在宫中再待一分一秒。宫中三道大门,爹在离长乐宫最近的那道门,三哥在离坤宁宫最近的门,我在离未央宫最近的这道门。 “不过还是我最聪明,最了解你会从哪道门来! “但不管你从哪里来,一定会有家人接住你。 “章,我来接你回家了。” 戚章终究是没忍住,双腿一软,拽着穆以安跪坐在地,双手搂着她的脖子大哭声。 分卷阅读46 穆以安从没有听过戚章这般大声地哭过。 整整十五年的隐忍与委屈,在此刻决堤。 那长时间了,她一个人蜷缩在偌大坤宁宫的角落,常常一整夜一整夜地听着宫外面小太监打更的声音却睡不着,无论坤宁宫再如何亮如白昼,她始终只觉得寒冷刺骨。 她战战兢兢那长时间,从来没有奢求过一个“家”。 戚章无比羡慕穆以安,甚至有时候会产生发心底深处的嫉妒。 现在,穆以安告诉她,回家吧。 回家,而不是去新家。 戚章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穆以安一言不发,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陪着她,一直哭到没有力气的时候,才抱着她扶上马车,带她回家。 回家吧,回去那个无所顾忌的地方。 穆以安想都没想,直接拉着戚章上了马车,把小赤瑕丢给陆骁牵着走。两人摇摇晃晃地回到了穆国公府里,穆以安拉着戚章快跑,直接把陆骁甩在了后面,戚章想跟陆骁说两句话穆以安都不让,就是怕她见着陆骁心里更加伤心,直接将人拖进饭堂,稀里哗啦地干完了饭,天都没黑就掌灯准备睡了。 戚章日情绪起伏实在是难用跌宕一词形容,已经将她身体里面所有的力气全部消耗殆尽,此时给她一双枕头,定会倒不省人事。 她紧绷的情绪依然没有松懈来,即便是坐在了床榻上,戚章也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穆以安偷溜到厨房,小心翼翼将己藏了一早上的木盒子挖了来,然后一路狂奔回己的小房间。 就在她一步飞跃中庭的时候,却只听见堂前已传来两个愤怒的男声,如扔了无数个猪头砸在她脑袋上,将她砸了个灵台清明。 “穆以安!给我来!” “老幺!老幺回来了!我看见马车了!老幺!” 穆以安一边疯狂冲回头看戏的陆骁打眼色,另一边又再次上了一道油,加快速度护着木盒翻过回廊,跳过阶梯,“碰”地一声把门甩了上去。 己却靠着房门不敢动,呼哧呼哧地大喘气。 戚章:“……以安?门外有人叫你。” 穆以安吓得两腿都打哆嗦,将木盒递到戚章手上,然后快速把己房间的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把蜡烛全部吹灭了,又溜到屏风后面,手脚干净利落地就把己的外披脱了直接甩去屏风头上挂着,紧接着就开始解腰带。 戚章直接抱着木盒从床上蹦了起来:“穆以安!你想干什?!” 穆以安手抖着冲她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前,哀求地弱弱“嘘”了一声,将腰带和裙子都脱了之后,她直接一个飞扑,一手拦住戚章的腰,一手拽过了床上的被子。戚章只觉得头顶一片冷风呼啸而过,穆以安的被子就结结实实盖在了两人的全身上,顺便蒙住了头。 戚章:“……” 戚章为了应景,也故意压低了声音:“……你干什?你想干什?小心我喊非礼。” 穆以安不屑地撇撇嘴:“咱俩的关系早就不清不楚了你还担心啥?!” 戚章瞪大了眼睛:“穆以安!” 穆以安又怂了 ,双手合十摇晃着哀求道:“章你千万别声,求求你……” 戚章睡意一扫而空,更是睁大了双眼满脸疑惑。 只听见门外一阵激烈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隔着门和窗,也听不大真切,戚章越想越不对劲,直到—— “砰砰砰!” 倏然,一阵像是要把门都砸开了的“敲”门声把被子里面的两个人都吓得激灵一抖,那脚步声才安静了来。 模模糊糊之间,戚章听到了穆三哥并不觉得猛敲己已经熟睡重的亲妹妹有什愧疚言的声音:“爹,确认过了,真睡着了,睡死了。” 戚章:“……”我从来没搞懂你老穆家兄妹之间的相处方式。 穆以安:“……穆以宁我去你丫的你给我等着明天早上!”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周终于又重归了宁静。 戚章没忍住,低声笑了来:“这又是哪一?” 穆以安嫌闷,更嫌丢脸,嘟着嘴道:“那个……我不是把你接回来了嘛……” “是,然后呢?” “……然后我忘记告诉我爹跟三哥了……” “……” “我估计他是等到宫门钥了才回来的……吧。” 戚章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愣愣地盯了穆以安三秒钟,没忍住大笑了来。 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 穆以安都蔫了:“完了……我这个月零用钱又没了。” 戚章笑够了,得意地冲她挑了挑眉:“没事,我养你。” 穆以安盯着她那得意的小模样,意识往己鼻子面抹了一把,确定没有流鼻血之后,才发呆地道:“章,你不大一样了……” “什?” “章,你变得更爱了!” 戚章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穆以安……你、你晚非要给我找不痛快吗?” 穆以安忙摆手,拉着戚章坐了起来:“没有啊!我、我那喜欢你!” 还不待戚章开说话,穆以安就一把夺回了她手上的木盒,又重新了回去:“不信你打开看看!” 戚章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噎了回去,只得将木盒打开,一片黑暗当中什都看不清。 “这又是什?” 穆以安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往里面掏了一把。 “诶!” 一秒钟,戚章中就被了一块糖团,甜味顺着尖温暖了全身上,糖酥入即滑,软软糯糯地,让人忍住不想再吃一。 穆以安道:“我想起来你上次给我买的,一直想让你尝尝味道,不过那老头收摊太快了,我、我只赶得及最后这一笼了……估计都藏凉了,还、还吃吗?” 戚章愣住了。 上一次吃这块糖酥,是穆以安了事,己又不得不立刻返回皇宫为她主持公道的时候买的,就是怕穆以安伤心。 这一次吃这块糖酥,是穆以安害怕她难过,买回来陪她吃的。 戚章笑了,也学着穆以安的姿势摸黑掏了一块糖酥,进了穆以安的中。得位置不大对,穆以安满嘴 的糖渣。 穆以安:“唔!” 戚章笑着帮她抹去了最边上的小渣子,一双眼睛都笑弯了:“这糖酥,太好吃了。次还要买!” 穆以安:“那老头的队排得长了!” “那就包来!” “不包不包!”穆以安摆手道,“一包就天天吃得到了,到时候就会吃腻了,就不喜欢了!” “好吧,依你。” “等我俩偷偷吃,你是不知道,上次给大哥藏了一指甲盖,他都追着我要了三天!” “……嗯,看起来真的挺不错的,以涨涨价了!” “戚小章你怎那精?!” “戚小章叫谁?” “戚小章在叫我呀!” “行啊,穆老幺你膨胀了!” “明明是你个富婆先膨胀的!” 两个姑娘笑了一晚上,一边抱着木盒吃零嘴一边笑,笑着笑着终于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糖渣撒了床铺到处都是,戚章还一手抱着木盒,衣服都没换就睡了。穆以安搂着她,嘴边还挂着油渍。 这是昭平公主平生睡过最邋遢的一晚上了。 虽然这一晚上黑灯瞎火的、床也乱糟糟的,还多了一个总是会踢人的烦人精,但戚章睡得莫名安稳。 恍惚间,她仿佛感觉到了离她一直很远的母妃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拦住了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亲吻了她的额头。 分卷阅读47 第二日,穆以安不忘报复,直接起了个大早,小心绕过戚章了床之后就直接裹着披风,披风散发、蓬头垢面地就直接冲去了穆以宁的院子。 她歪起嘴来坏笑着:“穆老三……让你昨天晚上欺负我!肾都快被你吓来了!”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穆以宁的房门,把拳头往后缩,正准备奋勇击—— “穆以安。” 她三哥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穆以安哆嗦,一个腿软就坐在地上了。 穆以宁早已衣冠齐整,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她:“哟,还想报复呢!” 穆以安眼珠子咕噜一转,瞬间开始装怜,嗲声嗲气地道:“三哥~人家错了嘛……”声音婉转,像是一个犯了喉炎的黄鹂鸟。 穆以宁摆手,表示己不吃这一套:“说说吧,把人藏哪了?” 事情是这样的 那边穆三哥刚敲完门发现人正睡了,他爹就开始骂他:“以安估计心情也正不好呢!她跟章那亲密,章估计日真没宫,她怕也等哭了,心里难受呢!” “爹你怎就那信她。” 穆国公洋洋得意:“我女那疼我,然不会让我等那久的!” 说着爷俩就打算回饭厅用膳。 谁曾想,就在饭厅发现了正在掩藏两个人吃饭证据的玉璇。 玉璇:“……国、国公爷……” 穆国公:“……” 穆以宁:“……哇唔,爹,老幺太疼你了。” 第31章 昭平公主府 延和三十五年的初夏,蝉声尚未充盈整个祁京的每一株柳树,天光只不过亮得早了些、尚未真的热起来,大殷皇宫传来的消息却让整个京城权贵震动三分。 当先的,便是皇后王氏。 那日戚章大闯紫宸殿之后,延和帝又连夜急宣了穆国公入宫面圣。那一次是穆国公继太子薨逝之后第二次星夜入宫,不权贵尚和衣在卧便得到了消息,冷汗瞬间就冒了来。 上一次穆国公星夜入宫,隔了不过两日,合阳陆氏便阖族上全部被杀。 这一次,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更是人人危! 穆国公进宫见到的,只是一个猩红着一双眼睛、披头散发的延和帝并上一屋子的狼藉。 在延和帝的逼问之,穆国公只得拿了夫人秦榛留的其中一封遗书。 穆国公夫人驾鹤西去之前留两封手书,一封是给丈夫及女的嘱托,另一封则记录了陆之归以及王皇后在与延和帝这段缘孽中的点点滴滴。 穆瀚与秦榛二人皆是延和帝小的陪读,更有生死过命之交,延和帝最信得过秦榛,跟遑论是她遗留来的手书。 颤抖着捏着信纸,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之后,延和帝终于撑不住打击,昏死过去。 第二日醒来之时,延和帝亲去了长乐宫,以王家全家上性命作为要挟,逼了皇后中实话。 而那一日夜晚,延和帝气急攻心,在长乐宫就吐了一血。太医院所有太医像十五年前那样,全部又重新跪在了未央宫,看着昏迷不醒的延和帝瑟瑟发抖。 总管太监李德 病急乱投医,竟强行求着暂住在穆国公府上的昭平公主请进了宫中。 逐渐苏醒的延和帝抓着戚章的手嚷嚷着要废后、要请陆贵妃的棺椁回京、要杀了王家全家上、要追封陆贵妃为皇后云云。 戚章只是冷漠地拂开了他的手,道:“父皇,人已入土为安多年,您如是想挖坟掘墓,再扰她阴间不得安生吗?!” 延和帝趴在床上,老泪纵横,却愣住了。 戚章垂眸道:“再说了,合阳陆氏三百冤魂尚未安宁,父皇想再杀一门、再灭一族,是担心己身上欠的血债还不够多吗?” 延和帝乞求着女:“昭平、昭平,你说什父皇都答应你!父皇想补偿你啊昭平……父皇、不再对不起你了。” 戚章勾唇一笑,道:“那好啊……请父皇旨,准许女宫建府,搬离坤宁宫。” 延和帝悲痛欲绝,最终还是答应了。 初夏的时候,大殷皇宫连了三道圣旨:皇后因积久不愈、郁郁寡欢,从长乐宫搬至上阳宫修养身息,收回皇后金印金册及册封诏书,独居一宫。后宫诸事,因后妃本就不多、高位妃子极,由昭平公主戚章暂为代掌。另外,王国舅一门,因科举舞弊、私藏兵器等诸多罪名,数罪并罚,念及皇后,判为抄没家产,阖族上流放岭南,三代不允入仕。 这两个旨意大多数明眼人还是在一片隐晦当中看得清楚的。 一个,是皇后进了冷宫。 另一个,是皇上重新开始重视这个女了。 然而,第三个圣旨,却又让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 延和帝允许昭平公主戚章在尚未及笄、尚未嫁娶婚配的情况之,独离宫建府。 这、这到底是喜欢这个女、还是不待见这个女不得离她远远的啊?! 京中权贵一时间竟完全摸不透这对父女之间究竟是个怎样的乾坤?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找一家人。 便是穆国公府。 穆国公府看似压根跟这三件事情八杆子打不着边,实际上里面却是蕴藏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最明显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昭平公主的公主府邸不偏不倚就选在了穆国公府的隔壁;另一个却只是个传言。 传言穆国公府家大小姐不顾脸面当街冲着昭平公主表白了! 京中众人:“劲爆啊!!!” 穆以安:“屁啊!我哪有那不矜持!” 戚章:“……我有句实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穆以安:“当然不当讲!” 戚章掩唇微笑,并没有揭穿她微妙的小心思。 穆以安闹完了,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陛不是说想废了皇后,重新追封贵妃娘娘为皇后吗?你没答应?” 戚章只是平淡地道:“圣旨都已经拟好了,不过被我压来了,没有从后宫递到前朝让外人知道罢了。” “为何?” “因为没必要,”戚章叹了气,“母妃既然选择要回腰牌,便是想要真的一刀两断、不留任何念想了……” 穆以安垂眸道:“娘亲最后都没有从皇后那里要回那枚腰牌。不过前两日李总管搜 长乐宫倒是搜到了。” “嗯,我已经取回来了,等这一切都过去之后,我打算亲去一趟合阳,带着陆骁,将合阳陆氏的家族宗祠重新修缮一,再把这个腰牌送还给母妃。” 穆以安试探地道:“那,陛有没有说,陆家的罪名……” 戚章的眼神一子就黯淡冰冷了来。她没有说话。 陆家三百多人的性命、一个当朝贵妃的性命,一个母仪天了二十年的皇后说了谎话,最终递交屠刀、蒙蔽了双眼的,却是皇帝本人。 除非是皇帝愿意真正承认己的错误、愿意为了这桩事情发罪己诏公诸于世,否则……否则这件事情只会在皇后打入冷宫、王家全族流放之中被掩盖过去。即便是陆贵妃重新追封为皇后,那也只不过是皇帝一时兴起罢了。 只要一天皇帝拉不面子承认是因为己的武断,那陆家背负毒杀储君的罪名就会多一天。但他毕竟是皇帝,他若这做,就是失信于天人,那就是板上钉钉地遗臭万年了。 戚章知道,这一仗,她和皇后根本就是不分上。 因为王家人和皇后一时间的胆大妄为惹毛了穆家和她,戚章不想再等未来会否有更好的机会彻底扳倒皇后、还母族清白,而眼,只再寻找机会为合阳陆氏平反了。 穆以安猜到了她在想什,眼中略有些愧疚,拉起她的手笑道:“好啊,到时候我陪你去!不过现在,我对你的新府邸更感兴趣一些!” 说完,她就大刀阔斧地插着腰直接冲进了戚章的新府邸处大量。又沿着房子的外墙走了一整圈,时不时蹦起来看看,最终指着一块墙角,道:“章,这个地方我看过了!风水正好,景色优美,你在这里搭一个亭子吧!” 戚章:“……这就是个寻常的犄角旮旯。” 穆以安神秘兮兮将她拉了过去,蹦哒了两,兴奋地喊道:“章你看!你看!” “什啊?” “你跳起来看!你跳起来看!” 戚章脸红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无人,才敢小小地跳了一小步,果不其然,什都没有看见。 穆以安皱了皱眉,直接过去,双臂圈住了戚章的小腿,稳稳当当拖住了部,“嘿”一声发力,直接把戚章抱了起来! 戚章吓得尖叫了一声,双手一子抓住了穆以安肩膀的衣服:“啊!以安!” 分卷阅读48 穆以安仰头,看着她的模样笑了起来:“章,你太轻了。” 戚章受到惊吓之后就有些生气了,拍着她的脑袋道:“放我来!快点!” 穆以安却岿然不动,只是冲她努努嘴,道:“你看!你快看啊!” 戚章受制于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往那边看了一眼,又呆住了。 这堵墙的后面,正正地对着穆以安的闺房?! 戚章愤怒地蹬脚:“穆老幺你想干什?!” “当然是翻墙来找你啊!”穆以安一脸浩然正气。 “你找我不从正门,翻什墙啊!你要做贼吗?!” 穆以安轻哼了一声:“做贼说不上,偷情还勉勉强强。” 戚章:“……” 戚章:“我真是把你宠坏了!什大逆不道的话都敢乱说!” 穆以安大笑,稳稳地抱着戚章转了一圈才把人放来了。 戚章刚想张开骂,手指都戳到穆以安脑门上了,哪知道穆以安却突然一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她:“章!我终于以经常见面了!我终于不用为你提心吊胆了!” 那一分钟,穆以安身上的炙热温度顺着戚章的指尖一路窜到了她的心脏,她的耳边是穆以安坚实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一瞬间乱了节奏,不知夕何夕。 两人五岁相识、九岁相依、十五岁重聚。 整整十年的时间当中,都在为着彼此着想、担忧、点滴为难。 一墙之隔,这堵墙从宫墙,变成了院墙。 一念之差,这念想从痴心妄想,变成了触手及。 那又有什理由,不去碰那理所应当的一呢? 戚章舒一气,反手抱住了穆以安。 她嗅着穆以安发梢里干净而温暖阳光的气息,声音发肺腑,血液汇聚到了心。 她闭上了眼睛。 “是,我也不用为你提心吊胆了。 “以后,就真正是我俩的生活了。” 穆以安只想哭声来: “嗯,章!” 王家鼎盛至衰落,迅速得恰似天中一片流星,再如何闪耀,都有坠落的那一日。一月之内,王家举家流放,留在京中的府邸宅院也被朝廷收回改日另作他用,朝中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极力撇清己与王家的种种关系,当年靠着贿赂王家而位列臣班的人也逐一被揪,罢官免职,终生不允科举。 钦天监跟这些事情没多关系,虽说己也被抓去了一两个人,但无伤大雅。于是钦天监诸位大臣都在盘算着如何为陛冲喜,扫拂扫拂这祁京上空飘扬了一整个月的阴霾。 钦天监首院就捋了捋胡须,掐指一算,窥探到了天机。 这不是穆国公府家大公子谢家三小姐的婚期不是还没定?! 这敢情好啊! 是乎,老神棍满面红光,请奏了面如土色的皇帝。 这二位的婚期就定了来,还不给人多准备的时间,直接定在了七月。 穆以安不高兴了:“大哥抢我风头!七月是我的生辰!” 她三哥一胳膊肘把她拐醒了:“傻啊丫头,大哥成亲的话你就 不用行笄礼了啊!你不是不想嫁人,到时候也没谁有理由逼你了!” 穆以安恍然大悟:“三哥你好聪明啊!” 她三哥白了她一眼。 是乎,穆以安最近看大哥格外顺眼,在他成亲当便很去他面前凑挤添乱,反倒是拉着戚章天天往谢府跑。 这日谢府门,谢家大夫人正挑选着成亲当日的菜单,满满一桌子菜得一点一点地尝过来,还要顾及到宾客的味,更是一件繁琐的活计。也得亏谢家夫人已经嫁了个姑娘去,对这种事情更是信手拈来,更何况还有高家夫人时常来帮忙,更是如虎添翼。 穆以安这两日跑得勤快,见着谢家夫人更是没脸没皮:“夫人!夫人!我又来看新娘子啦!” 谢夫人直接用一筷子菜堵住了她大声嚷嚷的嘴,怒瞪她一眼:“这无遮拦的。” 穆以安嘻嘻笑着躲了过去。 戚章将她拉到身后,对着谢夫人笑了笑:“谢夫人。” 谢夫人轻轻福身:“公主来了。” 戚章感觉己的衣袖被人晃了晃,原是穆以安在催促她赶紧把想说的事情说了。戚章无奈道:“天过来,还有一桩事情想问问夫人和谢三小姐的意思。” “公主但说无妨。” 戚章道:“是这样的,我想着,不知让谢三小姐从公主府嫁好?” 穆以安在旁边跟着道:“是啊夫人,章新建的府邸好看了!很气派的,再说大嫂从这边嫁,就不用绕大半个城了啊。” 谢夫人看着她俩真诚的眼神,欣慰地笑了笑,道:“多谢公主美意。不过,谢三母亲走前,就交代了她要从谢府嫁。” 穆以安有些失望,但还是比较理解。 戚章则颔首:“从公主府嫁,是皇室赋予了谢三小姐认和尊重;从谢府嫁,却是圆了家族父母之养育之恩。再说,昭平与谢三小姐实属平辈,确实公主府嫁也有违礼法,是昭平唐突了。” 谢夫人忙摆手道:“殿言重了!”她又叹了气,道:“我家三丫头不爱门,一门也就听到乱七八糟的谣言,公主此番是想帮她,妾身省得。” 戚章垂眸,没有接话。 谢家三小姐谢雨霏的名声确实不是那大,但要说起克父克母的,她定问列榜首。倒也难怪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姑娘居然真的打定心思准备去尼姑庵度过己的半辈子,还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做了研究调查?! 谢夫人喊了个侍女过来,让她领着二人去后院找谢雨霏玩去。 穆以安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十分欢喜,戚章不时在后面拉住她当心蹦得太高一脑袋撞上了门梁!拐过回廊,又过了一道门,便就是谢雨霏己的一个小院子。 侍女福身退了去,穆以安则大步跨上前,敲了敲门:“谢姐姐?亲爱的大嫂?我进来了吗?” 杨柳过来把门打开了,着急忙慌地看着昭平公主,哆哆嗦嗦地喊道:“殿、殿!您快进去看看吧!我家小姐真不行了!” 戚章面色一变,穆以安双目圆睁,两个人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 却只见谢雨霏拿着一块红布正做刺绣,指尖已经是一片通红,她脸 都黑了,死鱼眼一般地瞪着手上那奇奇怪怪的绣具,听到两个人进门的声音,她木木地转过头,阴测测地道: “喂,小姑子!不跟穆以晨那个混蛋说一,不要仗着己脸长得好就为所欲为。” 穆以安一愣一愣的。 戚章也手足无措。 只见谢雨霏一把甩了绣具,大怒: “成个亲嫁个人不就是了!怎那多事啊!反思了要不是他好看,我直接踹了他去尼姑庵不香吗?!” 远在穆家正兴奋异常地跟着三弟练字的穆以晨:“阿嚏!” 穆以宁直接一戒尺就打在了穆以晨手臂上:“大哥!你是不是想婚宴请柬上面的字又丑又难看还有那多鼻涕水的?!” 穆以晨不高兴了:“老三你怎那凶?!” 穆以宁暴跳如雷:“你己看看你那个字入眼吗?!就这,你还想娶那好看的大嫂?!” 穆以晨彻底怂了,乖乖硬着头皮练字。 那好看的媳妇都要上门了,己怎还是那个窝曩样? 穆以晨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谢府里头,谢雨霏真的只剩披头散发地发疯了。 第32章 七夕 延和三十五年七夕,大殷龙武将军、穆国公府嫡长子穆以晨与谢家二房三小姐谢雨霏喜结连理,延和帝亲颁赐婚诏书,并着昭平公主戚章送嫁谢府。 新娘的小姑子穆以安戚章两人一拍即合,戚章跑去谢府,穆以安则留在了己家里面准备祸害亲哥。 她故意起了个大早,就直接冲去了她大哥的院子外头,却直接进不去。 她亲哥搬了五个亲卫直接怼在己院门! 分卷阅读49 穆以安只觉得己的眉毛在不觉地抽动着:“你上这干嘛呀?这还没到喝喜酒的时候啊!” 鉴于某人长期混迹军营,回来之后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缠着戚章,但也不了去京畿防备营里面消磨时间的时候,故而这帮子亲卫对这位顶头上司的亲妹妹很是熟悉,直接垮了半边肩膀:“小姐……您要不进去劝劝将军吧!求你了!” “啥?” “将军说让我学着点,多跟夫人学学,别一天到晚都是亲卫样!” “……” 几个愣头青面面相觑:“我就是亲卫啊,又不是夫人。” 穆以安彻底没辙了。 这人有病吧! 见着个好的就想批量生产还是怎地?! 穆以安撸起袖子:“让开,我去揍他!只说新婚之夜不见血,我打青了他不算犯规吧!” 亲卫却没有把她像佛祖一样地供进去开导那个脑子没开窍的臭将军,而是又重新挺直了背,一脸严肃:“小姐,将军不让你进去。” 穆以安彻底懵了:“你说什?!” 亲卫说:“将军怕你捣乱。” 穆以安给气笑了:“他不说我还没这想法!”她大手一挥,“起开!” 亲卫一动也不敢动。 穆以安嘟了嘟嘴:“也成吧,我本来给他准备了一盒胭脂,既然如此也不浪费,就只找你啦!” 亲卫:“小姐请进,欢迎光临!” 穆以安:“……”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的时候,却只见穆以晨早就已经坐在了厅里面,任凭苏嬷嬷在帮他把头发束起来,穆以宁则在他椅子周围团团绕圈子:“哥、哥!你一会别紧张啊,你把要做什的再说一遍!” “好、好!”穆以晨都结了。 穆以宁:“一拜天地。” 穆以晨:“拜外头。” “二拜高堂。” “拜亲爹。” “夫妻对拜。” “……” “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只见穆以晨的脸以肉眼见的速度瞬间红透了,把苏嬷嬷都吓了一跳:“诶哟!大公子,你这脸是?烧起来了?!” 穆以安直接上手戳了戳,嬉笑道:“看来我的胭脂不用准备啦啊哈哈。” 穆以晨嫌弃地拍开了她的手:“别动!” 穆以安奇道:“老大你、你脸上这是香粉吗?!” 穆以宁:“嘘!” 穆以晨:“……” 穆以安给跪了:“天爷,你这样会吓到大嫂的!” 穆以晨怒吼道:“喂!外面的!谁把这丫头放进来的?!” 不过很快他就没法吼了,因为苏嬷嬷正拽着他头发,他被扯得疼死了,眼泪都差点飙了来! 穆以安蹲了来,仰头看着哥哥地眼睛,就像小的时候一样带着些许崇拜看着己的大哥,问道:“大哥,你真的喜欢谢姐姐吗?” 穆以晨有些别扭:“小孩子的事情,大人别管。” 穆以宁:“……鉴定完毕,大哥天脑子是有点不清不楚的。” 穆以安不以为 然,她道:“但这就说明大哥是真的很喜欢谢姐姐啊。”她站了起来走到三哥身边,一只胳膊直接搭在了他肩膀上:“这种感觉,你这些男人是不明白的。” “哪有那多不明白的?!”穆以宁嫌弃地瞪了她一眼。 穆以安头头是道:“就像是二哥见到羽琛哥,三哥你见到令仪,我见到章一样啊。” 穆以宁没有说话,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看着小妹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穆以晨听过之后却十分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颔首道:“老幺说了件正事。” “嗯哼!” “我,我的确,对谢小姐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穆以晨垂眸,棱角分明的脸庞之上剑眉浓密,鼻梁高挺,确实是不多得的成熟美男子,只不过穆家兄妹相处时间久了,也没有多大的感觉了,长期的军营生活还是磨去了他的轻浮与散漫,充满了凌厉与霸气。 听到家大哥开始说起了心动历程,两个弟妹都瞬间竖起了耳朵,兴奋地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了大哥地感觉。 穆以晨沉浸在己的世界里面,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个弟妹,脑海当中全部都是那个姑娘淡漠却靓丽的背影。 他己也不是没有那种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年岁,不过满心满意全部都是家国未定、何以家为,每日宁愿缩在军营里面都不愿意跑去跟姑娘在一起逛逛。而且从母亲离世、小妹去了边关之后,穆以晨生命里面的女性生物似乎就只剩一个戚章,还是被小妹千叮咛万嘱咐不动的。三十而立之后,穆以晨对家庭表面上没什感觉,实际上却是更加渴望。 见到谢雨霏的第一眼,并不是觉得这个姑娘有多得惊艳,而是觉得这个姑娘跟他很像。样是掩藏着半身的遍体鳞伤,表露金刚不坏的躯壳给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去看。 穆以晨上过不止一次战场,他保护过千千万万的百姓,老妇孺都曾为他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而谢雨霏,是他想放在己眼前保护的存在。 也许曾经他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如,穆以晨败了。 苏嬷嬷将玉冠束在穆以晨的头上,将两根红色的流穗轻轻放在了两边胸,整理了一她的衣领,然后笑道:“好了,大公子。” 穆以晨缓缓起身:“谢谢苏嬷嬷。” 苏嬷嬷却是感慨万千,叹了气,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夫人若是还在世,看见大公子如成亲的模样,定会十分激动。” 穆以晨微微勾唇,笑道:“娘亲会很满意的。” 之后,由三弟帮他取来红绸,小妹亲手为他绑上大红结。 吉时已到—— 俊朗英武的新郎官飞身上马,两个弟妹也骑马跟在身后为哥哥撑场面。穆家门外停着八抬大轿,无数仆从抬着大大小小的聘礼,竖起旗锣伞扇。 穆瀚拍了拍大子的大腿,笑道:“去吧,去将你的心上人娶回来,去把你的新娘子接回来吧!” 穆以晨春风满面,正了正己胸穆以安扎得蓬蓬松松的大红结,道:“好的,爹!” 新郎官双腿微夹马腹,马缓缓动身,一众队伍缓缓前行,鞭炮声轰鸣了整个祁京城,羡煞多旁人。 日 七夕,更是穆谢两家的大喜之日。 谢府 谢雨霏也不怕承认,她此时忐忑不安,脚都在抖,只不过被一层又一层的衣裙遮盖着,旁人都看不来。不过戚章眼尖心细,然看得她微微颤抖的眼角,无奈地笑了笑,走到妆台后揽住她的肩膀:“总算是看到你紧张一回了。” 谢雨霏深吸一气,牙都在抖:“别,上一回我小姑子事的时候我也想这样抖来着。” 戚章忍不住笑声:“都叫小姑子了,恨嫁啦?” 谢雨霏:“恨啊!” 她指了指己头上好几斤众的发髻头饰,丧命地嚎:“太沉了啊!谁选的啊!” 戚章看着她脑袋上那一大坨金光闪闪的发饰,嘴角跟着抽搐起来:“呃……我也不知道三哥是怎放心让大哥去选的……” 谢雨霏只感觉己快被压没了:“穆以宁让他去做这种事情干什啊!他就是愣,有什审美啊,觉得重的、坠得天花乱坠的就好看。” 戚章对她的话居然无法反驳。 但她认真地盯着谢雨霏倒映在镜子中的眼眸:“但我知道,你很开心,不是吗?” 谢雨霏耳朵红了。 戚章道:“穆家虽然是世家大族,但一家子都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没有那多勾心斗角、风言风语的。大哥人虽然直了些,有些时候还傻乎乎的,但我看得来,他是真的心悦于你。” “真?别、别骗我,你那张嘴说来的假话比真金还真。” 戚章失笑:“他穆家的人都这样,一旦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反而就不会那聪明了。” 谢雨霏感觉到了什,但她并没有点破,只是抿唇一笑。 谢家大夫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满脸喜气洋洋:“殿!雨霏!新郎官来迎亲了!” 戚章将谢雨霏扶了起来:“头还重吗?” 分卷阅读50 “不重了。” “腿还抖吗?” “……还、还有一点。” 戚章凑到她耳朵边,戏谑道:“那、想嫁男人了吗?” 谢雨霏勾起一边唇角:“难得他长得好看,我也不吃亏。嫁了吧,挺好的!” 戚章又笑了起来,微微侧身让谢夫人代替谢雨霏去世的母亲为她带上红色的盖头。 谢夫人小心帮她整理了衣裙,柔声道:“孩子,别怕,这个家永远都在你身后。” “多谢大伯母。”谢雨霏躬了躬身子。 一向没心没肺如她,也不禁有些红了眼眶。 谢夫人的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见到这个二弟留来的唯一闺女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地方,也是为她松了气。她对这个孤女,三分心疼,三分情,却始终无法像代替她的母亲那样照顾她,为此多年她也心存愧疚。 那日穆家小子亲上门来商讨婚事,谢夫人特地留意,才敢放放心心把家里这个姑娘嫁过去。 经世如谢夫人然看得来,这俩人叮勾了! 谢夫人笑着转身对戚章道:“有劳殿了。” 戚章摇了摇头,接过玉璇递到己手上的圣旨,一手托起谢雨霏的手,带着她缓缓走了闺阁。 世良喊道:“新嫁娘阁——!” 皇室公主亲送着新娘阁,在众宾客面前将皇帝亲颁的赐婚诏书晓谕天,族兄背着谢家姑娘上了花轿,新郎官凝视着己的新娘进了八抬大轿,唇角露笑容。 唢呐锣鼓再一次随着鞭炮声响了起来,新娘丰厚的嫁妆跟在了队伍后面,一摇一晃绕过了大半个京城,回到了穆国公府。 黄昏时分,穆国公府正厅堂前早已请好了三块灵位,端齐了把主位椅,坐好了一个父亲,众宾欢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门庭若市。 主婚人高呼,新郎新娘牵着一条大红绸子走进正堂。 主婚人再呼三拜。 “一拜天地——” 拜八千里苍天、九万里大地,我身旁此人喜结连理。 “二拜高堂——” 拜阳上父亲、黄泉幽魂,我身旁此人白头偕老。 “夫妻对拜——” 拜我窈窕淑女,拜我沙场郎,一见倾心,思之如狂。 “送入洞房——” 新郎如愿以偿地牵着己魂牵梦萦的姑娘进了洞房,众宾堂前落座,喜宴喜酒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穆以安处张望找戚章,要拉着她一起去闹洞房,望了周打了三转都不见人的踪影。 穆以宁忙着招呼客人,看她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处乱晃,顿时就火冒三丈:“穆以安!过来帮忙!不要捣乱了!快点!要去闹洞房的拦不住了!” 穆以安扯着嗓子回了一句:“三哥!你看见章了吗?!” 穆以宁被她气得一气没上来:“昭平公主一早就回了公主府啦!你快点!”他冲着旁边那个已经从他掌控范围的缝隙处溜去准备闹洞房的纨绔怒吼道:“你给我回来!小心我真拿臭鸡蛋砸你!” “穆老三你个怂鬼怎敢砸本啊哈哈哈哈!”那纨绔还十分嚣张地挑衅道。 穆以宁:“晚你要真过去,被臭鸡蛋砸的就是我!你说我敢不敢砸你!” 穆以安懒得听他瞎扯,直接一脚飞了过去将那本就已经喝多了的纨绔踹晕了:“三哥!章为什要走那早啊!喜糖都没吃呢!” 穆以宁:“怕大家不在啊!她是那大一个公主啊!” “有多大!” “好大好大!” 穆以宁快拦不住了,直接喊:“算了,你还不如赶紧把他喊过来镇场子!” 穆以安点头点得停不来:“好嘞,我马上就翻墙过去找她!” “走正门!这不是偷情私会!” “诶呀翻墙快点!” “穆老幺!老穆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第33章 大婚之后 大婚婚房内 喜娘笑得脸都叠起了褶子,一边舞动着红色的帕子,一边开开心心将新郎拐了进来,直接往穆以晨手里了一根秤杆,眼睛往坐在床边上的新娘挑了挑,笑道:“郎君,以掀盖头了!” 穆以晨用那柄金灿灿的秤杆轻微掀起己新娘盖头的一角,顿时就缩了回去了:“会、会不会太快了!” 喜娘一帕子甩在了他脸上:“喔唷!妾身还是第一次见您这不着急的郎君呢!快掀了吧!误了吉时,倒是您得不着春宵了!” 穆以晨耳根子都红了:“我、我其实不急的……” 喜娘头都大了,直接拽着穆以晨的手,一点一点地帮着他将谢雨霏的盖头掀了起来,露盖头之美艳动人的媳妇。 喜娘喜笑颜开:“称心如意,三年抱俩!” 穆以晨被吓得手上一抖,盖头又给落了回去。 谢雨霏:“……”拳头已经握起来了。 喜娘;“……”这种人也是第一次见了。 穆以晨:“……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反正喜娘之后也没什流程要走了,谢雨霏轻声开道:“你先去吧,杨柳准备了喜包,喜娘去领吧!” 喜娘道:“多谢大夫人!”说完就跑了,跑前还情地看了穆以晨一眼。 穆以晨:“……” 待喜娘走了之后,谢雨霏没忍住,己将盖头掀了起来,怒瞪穆以晨:“穆老大你什意思?!你不想娶我?!” 穆以晨脱而:“想啊!想啊!都睡不着得想呢!” 谢雨霏没想过他会答得那快,都懵了半晌,才继续怒道:“那你几个意思?!掀盖头掀三次?!你手上没力气吗?你不是大将军吗?天天拿枪的啊!你怎手上没力气了?!” 这次穆以晨没有答得那快,他只是走近到谢雨霏的身边,缓缓蹲了来,一只手微微搭在谢雨霏的膝盖上面,仰着头,一双眸子深邃不见底,盯着谢雨霏:“我担心你没准备好。” 谢雨霏气笑了:“喜被、婚服、盖头,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我绣了一个多月!”她又指了指己头顶上沉重的发冠,“我戴这玩意戴了一个早上了,脖子都快压没了。怎,你现在来跟我说我没准备好跟你成亲?!” 穆以晨:“……不对啊,你怎不按套路来?” 谢雨霏愣 了:“什套路。” 穆以晨捏着,十分认真地说:“你不应该娇羞不已地扭捏着,然后跟我说:‘没想到你那会体贴和尊重人’吗?”他这话说完,还十分单纯地盯着谢雨霏的一双眼睛,眨眨。 谢雨霏只觉得牙根都要被酸掉了:“噫!谁教你这酸里酸气的话的!” 穆以晨一本正经:“老三,他说这样讨你喜欢。” 谢雨霏微微弯腰,勾起一边唇角凑近到穆以晨面前:“穆家大哥,敢问,你家小三追到高家的令仪小姐了吗?” “辈子有,这辈子除非老天开眼。” “所以,你是哪里来的信敢信他说的鬼话?” “……”穆以晨一拍己的大腿:“是啊!” 谢雨霏忍不住笑了声来。 她没有想到,人前一脸冷漠高傲、戾气逼人退散三百里的穆将军,在己面前就像一只大傻狗,会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喜好,会在意她的情绪。 傻乎乎的,偏偏还张了这一张脸。 谢雨霏伸手,掐了掐穆以晨的脸。 穆以晨一愣:“怎了?我脸上有东西?” “有傻气!” 分卷阅读51 谢雨霏咯咯笑声来。 穆以晨耳朵又红了,他赶紧跳了起来,去把合卺酒端了过来递到谢雨霏手上,想了想,又回去拿了一碟花生回来,道:“先吃点这个。” 谢雨霏:“怎?酒啊?” 穆以晨摇了摇头:“不,我怕你天没怎吃东西,胃里面空着的话喝酒之后会不太舒服。” 谢雨霏愣住了:“你怎知道?” “之前我试过一次,很难受。” 谢雨霏有些心疼:“那以后我看着你,不让你难受了。” 穆以晨呆呆地看了她一眼,应了来。 谢雨霏又捏了捏他的脸:“谢谢你。” 穆以晨看着她拿起了花生放入中,并没有吃多,就准备接过酒杯,一把夺了过来:“算了,不喝了。” “别啊!这是喜酒啊!” 穆以晨一脸严肃:“我不在乎这些,我在乎你会不会难受。所以,还是别喝了。这样吧,我喝了,就算你也喝了。” 说罢,他直接喝了两杯去。 却没想到,谢雨霏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拉住了他的衣领猛地一拉把人落到了己面前,直接对上了穆以晨的嘴唇,将一半酒渡了过去! 穆以晨:“!!!” 谢雨霏却依然维持着拉他领子的动作,脸上已经红成了一片,微微撇过头低声道:“太特丢人了!” 穆以晨咕嘟咕嘟着己嘴里面还没来得及咽的半酒:“你说啥。” 谢雨霏立刻转过头来:“我说!天不止你一个成亲,还有我!放尊重点懂吗?!” 穆以晨:“……” 谢雨霏十分干脆利落地用袖子抹开了己嘴唇边残留的酒渍,笑道:“你不用怕,穆以晨。我喜欢你,我也愿意……和你成亲。” 穆以晨结道:“真、真的?!” 谢雨霏思索片刻:“还是挺真的吧!” 穆以晨立刻起身、立正,站得板板直直:“那、那我再掀一次你的盖头吗?” “啊?” “不掀盖头是不完整的!” “……” 谢雨霏时常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算了,惯着他吧。 谢雨霏无奈至极,只得将己的红盖头重新翻过来盖上,装一副羞涩淑女的模样重新乖乖坐好。 穆以晨这回却根本没有拿秤杆,在谢雨霏将盖头重新盖上的一瞬间钻了进去,躲在盖头里面附上了她的樱唇。 谢雨霏惊呆了! 还这样的吗?! 穆老三十分不明白,为何己大哥成亲,最累的反而是己?!穆老三摸了己的腰一把,并没有觉得己肾了问题,但耐不住打心底里泛上来的肾疼。 他此刻双手抱胸,翘着脚大刀阔斧地坐在穆以安的院子里面,等着人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面溜来给他个交代。 不错,昨个穆以安一夜未归! 穆老三顶着两大个黑眼圈坐在门。 直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墙头传来,穆老三才抬起己的小板凳,直接蹲在了墙角。 没辜负他的等待,不多时,他直接看到 了墙头冒一根头发尖! 接着就是一双手。 爬得贼溜,扑棱扑棱地就露了大半个脸来,还顺了半个身子,并上一条搭在墙边的腿。 穆以宁笑眯眯:“清晨起来砸开墙,阳光美美哒!” 穆以安:“……” 趴在墙头的正是穆以安。 她回头望了望墙那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声音还故意压得小小的,穆以宁当然知道她在跟谁说话,却只是仰头看着挂在一半不来的穆老幺:“幺妹啊!” 穆以安抖了三抖,咬牙切齿:“穆小三你不这说话吗?!” 穆以宁一脚揣在了墙上,直接把穆以安吓得震了过去:“你特想让我怎说?!啊!” 一屁股蹲砸在对面公主府地板上的穆以安呆滞地望着戚章:“完蛋……这回真生气了!” 戚章:“……” 她俩清白得很啊!昨个晚上什都没做! 充其量就是穆以安嫌弃大哥进了洞房就没有玩的了所以就拉着戚章去朱雀大街上面看七夕花灯,又在翠微楼大吃了一顿,结果回来的时候玩累了,直接门都分不清,直接晃荡地进了昭平公主府,闷头砸进了戚章的床榻。 玉璇:“……殿,这?” 戚章红了脸:“没喝酒,她就是玩累了。” 玉璇满脸不信任。 戚章急了:“真没喝!多大点啊就喝酒!” 最后,苏嬷嬷留着照顾穆以安,戚章则被玉璇拉着跑去睡了小院子。 所以玉璇现在看穆以安格外不顺眼。 三番五次想害他家殿清白!倘若真有一天殿的名声真被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穆老幺带坏了,谁赔得起啊?!难不成穆老幺你娶啊! 穆以安只是呼呼大睡,一觉睡到早看见戚章坐在己常前面的桌上看书才反应过来进错门了。 戚章见她醒了,也只无奈叹了气:“你呀,这要真哪天被人拐了去了,己都没个察觉到的。” 穆以安捂着己胸的衣服,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章、章你昨晚!” 戚章一瞬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看见穆以安开始抓着被褥装小媳妇哭,才勃然大怒:“穆以安!你还是完璧!” 完全把人惹急了的穆以安直接被罚掉了早饭,一直哭兮兮地跟在戚章身后求她不要把己遣送回府。 昭平公主表示秉公办案,从不徇私枉法。 直接把穆老幺赶上了墙头让她翻回去! 于是穆老幺墙这头跟三哥眼对眼,墙那头跟戚章眼对眼。 彻底懵了。 而隔壁穆三哥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戚章的耳朵里面,戚章耳朵根红了,脸颊上也染上微醺:“反正、反正我俩是清白的。” 穆老幺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章,我真饿了。” 戚章:“……” 最终,穆老幺还是在昭平公主府用完了早膳,才被穆三哥拎着耳朵拎回国公府的。 本来想叫给家亲爹处置的,哪知道穆国公一早上就跟高家家主跑去喝茶庆祝总算了个大龄剩男死 皮赖脸在家里混吃混喝现在终于有个老婆管了己这个当爹的就解放了的愉快中老年生活,根本人影都找不着。 长兄如父,穆三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拽了穆以安去他大哥的院子,并且根本不管他大哥新婚燕尔根本不想见这两个便宜还经常惹是生非的弟妹。 果不其然,穆以宁气势汹汹冲进穆以晨的院子的时候,大哥起了个大早,正搬弄着一堆木头和绳索。 穆以宁:“你干嘛?” 穆以晨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一心一意做着己手上的事情:“搭个秋千。” “干嘛用?老幺不用,她都上房头了,不屑玩秋千,太掉价了。” “……老三你不把我说得那粗鲁吗?” “你本来就是!” “我不是!” 分卷阅读52 正在手打中,客官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获取最新更新! 分卷阅读53 穆以安抖了三抖。 只听穆以轩“哼”了一声,直接揽着高羽琛大摇大摆地了院子。 穆以安气得锤墙,扭头冲戚章说委屈:“章你看他!” 她故意拿腔作调,把戚章的鸡皮疙瘩都抖掉了三层。 两年时间飘然流转,穆家老大成婚已经过了两年,俨然成了京城中羡煞旁人的一对。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永远都是穆家大夫人,穆家老大就负责跟在夫人身后点头哈腰,有时候狗腿地让亲爹都认不他来。 穆以晨却理所当然:“爹,你当时不就这陪着娘的吗?” 穆国公:“……” 虽说不上三年抱俩,但穆家老大的确有了个一岁大小的小子,初为人父的感觉让穆以晨觉得身负重任的时,不免十分嫉恨那个经常光明正大缩在家夫人怀中的小团子。 谢雨霏特别喜欢盯着子的笑脸嘲讽穆以晨:“他长得比你好看!” “他毛都没长齐!”穆以晨暴跳如雷。 谢雨霏翻了个白眼:“你毛也没长齐啊!” 穆以晨深知家夫人的古怪脾气,当即就抱了大腿:“让他去找他己的媳妇去,别来烦我媳妇!” 谢雨霏正拿他没办法的时候,一般这个时候就会窜来另一个抢戏的。 只听穆以安兴奋地冲着墙头喊:“章快过来!大哥又抱大嫂大腿了!” 刚开始穆以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十分不在,久而久之,脸皮越发了的,甚至和妹妹一起深入探讨了什姿势抱大腿会显得比较怜、比较舒服? 穆以安抱戚章大腿的经验丰富,传道授业解惑。 穆以晨听得认真,却被己子一掌呼噜在了脸上。 他子还劲地傻笑:“哈!嘿!”然后把水蹭在了穆以晨衣领上。 穆以晨:“……” 作为穆家闪闪亮亮的第三代,穆以晨这个大子的降生谓是彻彻底底光耀了门楣,虽然作为亲爹的穆以晨在孩子诞生的第一时刻就把小孩甩给了己的亲爹然后爬着去看孩子他娘——因为脚吓软了,走不动了。 谢雨霏看着这孩子,虽然满头大汗,却还是拍了拍穆以晨的脸,笑道:“任务完成啦!” 穆以晨想起她在产房里头撕心裂肺的喊声又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轻轻俯身在谢雨霏的额头上烙一吻。 穆家第三代就这顺利进了祖宗祠堂,上了族谱,穆国公亲取名为初尧,小名就叫幺。 为此穆以安深感不满,觉得小侄子抢了己的名字。 但看着小侄子咬着指头冲她要抱抱的时候,穆以安的腿也软了。 穆家老幺此正式移位给了小初尧,穆以安满脸委屈去找戚章告状的时候,戚章也不好得安慰,只得也把她当小孩子一般地哄道:“好啦好啦,那以后我还继续叫你穆老幺不就好了吗?跟一个小孩子争,你多大了?!” 穆以安更委屈了:“我才十七啊!不对,快十八了啊!” 戚章:“……好像,还真挺不大的。” 穆以安:“就是啊!” 于是从那之后,穆老幺这个名字在国公府就专属于穆初尧,在隔 壁的公主府就专属于穆以安。也不知道这两个经常到处串门的府上究竟是怎分得清楚的,反正从未叫错过。 小初尧生在十月头,穆国公生辰在十月尾,也算是难得的祖孙缘分了。 是乎小初尧的周岁就未曾设宴,挪在了十月末跟着穆国公一过大寿。 其一是穆家没多银子大办两场宴会,其二是穆国公年前才方上交帅印放了边境军务,穆以晨不日即将父业子继,此时穆家太过招摇了不大好,这其三便是穆家老二穆以轩十月中才堪堪回到京城。 穆国公提起这个子就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一脚直接踹进太池喂鱼。 原因无他,这不肖子孙回京第一晚就直接跑去高府睡高家的床铺去了。 高羽琛:“……我真不知道他从那里进来的。” 穆以轩:“大门啊。” 高羽琛:“……” 穆以轩耸肩:“还是你给开的。” 高羽琛一把拍开他凑上来的脸:“你声音小点!不嫌丢脸啊!” 虽然穆国公真的很想打死这个子,但到底,穆以轩外派去许多年,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还是非常不容易的。 是乎穆国公六十大寿之时,除了一些亲朋好友与熟念的世交之外,也未曾请其他不相干的人。管家老刘搬了家里仓库放着的最大的一张圆桌,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得满面红光,十分和乐。 穆国公做着主位,身旁跟着谢家和高家两个亲家,孩子则依次往坐,穆以晨身边做着谢雨霏,谢雨霏还不时侧过身去照看乳母怀中的小初尧。穆以轩跟高羽琛赛着酒,谁也不肯让谁,那还是穆以安第一次见到一向温文尔雅的高羽琛喝得酩酊大醉、满脸坨红的样子。 穆以安侧身对着坐在己身边的戚章耳语:“你看看我家老二,真不是个好东西。” 戚章瞪她一眼,不准她这说长辈:“二哥那是太想羽琛哥了!” 穆以安笑了:“什啊!老二调去了益州五年,前两年羽琛哥还未调回来的时候,两人天天搁一块待着都不说了,从羽琛哥调回京城,往益州跑得勤快了!” 戚章这就没法辩驳了。 因为这真的是事实啊! 没公务的时候高羽琛都会熬夜把己手头上的公文处理干净之后腾那六七天的时间就往益州跑。 不过穆以轩的确是在益州干效绩来的,起码现在益州到祁京城的官道和水路都要比之前通畅不,两边交通往来方便了,益州也渐渐发展起来,不再是不毛之地了。 穆以安一直觉得那是夸大其词了,因为她从来没有听百姓或者朝廷颁旨夸奖过她二哥。 戚章却是一双眼睛看着高羽琛和穆以轩两个人悄悄在桌子面紧扣着的双手,眼睛流露羡慕。 穆以安然知道她在想什,也学着二哥的模样在桌子底扣住了戚章的手,冲她嘻嘻一笑。 戚章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却并没有松开手,只是小声骂她不正经。 桌上最尴尬的,莫过于穆以宁并上高令仪。 只见穆以宁一个劲地往高令仪碗中夹菜: “这、这个白菜好吃。” 而高令仪只是埋头吃着,不时哼一声:“嗯。” “这、这肉烧的不错。” “哦。” “好、好吃吗?” “食不言。” “……好吧。” 高令仪直接把穆以宁堵死了,穆小三也不敢说话,红着脸闷头吃着己的。 穆以宁年春节刚刚加冠,取了小字为子阗,高家就在高羽琛的怂恿之,也很快为高令仪行了及笄之礼,两家交换了婚书,算是订了婚,不过日子还没定来,但名帖却早已交换,就等着挑一个黄道吉日完婚了。 趁此大好机会,穆瀚直接将两个孩子安排在了一座,好培养培养两个人的感情。 高令仪是翻版的穆以轩,穆以宁是翻版的高羽琛。 为此两个哥哥都表示十分欣慰。 高令仪只感叹是什一股神秘的东方之力把这两个哥哥凑成一对的?! 穆以宁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不过他希望的却是这股不知名不知有没有用的东方神秘力量帮他一把,让这事成了吧。 求他了! 穆以宁的内心在嘶吼。 宴席上小辈有小辈的乐趣,长辈有长辈的话题,长咸集,觥筹交错,虽然说不上华美精致,但到底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所有人的脸上都染上了红润的色泽,在这个团圆的夜晚当中格外得温暖。 就在这时,穆国公府中家将却急匆匆待着宫中的一个人闯了进来,两人脸上俱是满头大汗,目光肃穆沉重,大喘着气。 戚章第一个站起身来,愣道:“李总管?!” 来人正是延和帝身边的大内总管李德。 李德见着戚章忙行礼,却比平时慌乱不:“殿!国公爷!” 穆瀚跟着站了起来,一桌子吃饭的人都跟着起了身。 “发生了何事?” 分卷阅读54 李德深吸一气,吐了让穆国公和穆以晨猛然色变的话: “淮水东营八百里加急!北燕八十万大军来犯!陛请国公和穆将军速速进宫!” 宴席上,穆以轩微微蹙眉,与高羽琛交换了一个眼神,面上酒意全无,只剩彻骨的冰凉与痛苦。他将高羽琛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希望从他的掌心当中汲取温度。 那只是徒劳,高羽琛的手也是一样的冰冷。 穆以宁悄悄站在了高令仪的前方,形成了默默保护她的姿势。 而穆国公和穆以晨两个几乎是立刻应了来,穆国公当先绕开桌子去了,穆以晨落他一步,抱了抱谢雨霏,盯着她的双眼点了点头,才跟上了穆国公的脚步。 穆以安没忍住,喊住了穆国公:“爹!” 穆国公已经接过了管家送来的御寒的斗篷,听到女叫己,才回头,却并没有看穆以安,严肃地对着穆以宁道:“照顾好两家伯伯伯母,还有令仪和你妹妹。” 话音刚落,他与穆以晨点了点头,就跟着家将和李德匆匆走了穆国公府的大门。 戚章望着穆国公和穆以晨逐渐消失的背影,沉默不语。 夜风习习,凉凉地刮在脸上。 戚章觉得疼得厉害。 她微微上前,揽住了穆以安的肩膀,像是这样就将人护在怀里。 穆以安直觉告诉她。 安生日子,是不是到头了? 第35章 细作 延和三十七年秋末 夜空一片漆黑,轮守在祁京城城墙上的士兵一言不发地巡逻着,神色肃穆、一丝不苟,角楼上的篝火缓缓摇曳,像是在这无边的黑夜当中撕开了一道血肉模糊地子,张牙舞爪的向外滋溅着火星。 突然,一个士兵发现了远处有星火闪耀,大声报告道: “钱副将——前方有人!” 夜轮守的将领钱方进立刻登上了城墙,眯着眼睛盯着那漆黑一片当中指甲盖大小的火影。 他压低声音吩咐道:“戒备!” 在城墙的角落,已经有了一众弓箭手箭已在弦上,手背青筋曝露,随时准备发射毙命。城门背后,也已经站好了一队人马,各个手握兵器,为首的亲卫一手搭在剑柄上,似乎一秒就一剑封喉! 钱方进低声道:“准备!” 那火光越来越近,似是一人骑着一匹快马狂奔而来—— 越靠越近,城中众人才渐渐听清楚了那已经破碎在夜风中的沙哑声音: “淮水东营八百里加急——淮水东营八百里加急——” “边军急报——速报陛!” “边军急报——速报陛!” 钱方进瞳孔紧缩,大手一挥吼道:“撤——!放桥!开城门!” 弓箭手迅速悄无声息地退了去,城门背后的人也得到了钱方进亲卫的示意,缓缓降护城河大桥的时打开了城门。 一匹骏马带着边关的风沙,迅疾地驰进祁京城,片影不留,速度极快! 马上之人左手扬着一个竹筒,右手紧握着缰绳,身子躬着,用尽己所有的力气驾着马在空无一人的黑暗朱雀大街上奔驰着。与白天熙熙 攘攘相比,夜晚的朱雀大街死气沉沉,只剩残风卷起残土,随着马蹄踏过青石板的节奏,一带往了大殷祁京城北方的未央宫。 祁京城中近乎一片漆黑,唯有皇宫彻夜通明。 城门缓缓关闭,护城河桥重新被拉了起来,篝火依然摇曳,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 亲卫跑回到钱方进身边,低声喊道:“将军!我如何?” 钱方进沉默不语,他侧身往城东穆国公府的方向望了一眼,双眉紧蹙:“全军戒备,等主帅令!” “是!将军!” 齐王站在未央宫紫宸殿上,从未觉得己的双腿抖得如此厉害过。他只希望己天生身体不好一些,这样现在就以光明正大地装晕,先不问皇兄会不会请太医过来给他看病,起码离开这个地方都是好的。 他不过一个闲散王爷!好不容易躲过了延和帝夺嫡时候的厮杀屠戮,为何现在还要做这一份罪在这个地方杵着?! 齐王战战兢兢地悄悄抬眸望了一眼站在己头上来回踱步的皇兄,又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候,紫宸殿的大门终于被人打开,延和帝立刻迎了上去,李德人未至声先到—— “陛!陛!国公爷穆小将军来了!” 跟在李德身后的正是穆瀚穆以晨。 进宫匆忙,两人俱是居家常服,并未穿盔戴甲,但走路却十分健硕,周身隐隐流露着沙场中人的杀伐气。 齐王微微松了气,皇兄的注意力总算不在己身上了。 穆国公携着长子行礼道:“参见陛!” 延和帝亲扶起了穆国公,并将手上捏了一晚上的信函递交到了他的手上:“伯远,看看这个!” 穆国公应声:“是!”然后立刻接过了那封已经有些许破碎的信函,信函上面的字迹潦草凌乱,显然书写紧急,穆瀚一眼便认了这是边关守军主帅阮铭的字迹:“陛,确实是阮帅的字迹无异。” 延和帝沉声道;“朕知道!” 穆以晨道:“陛,北燕八十万大军压境,此事来得突然蹊跷,之前并无声息啊!” 延和帝没有说话。 “其实有消息!” 一个声音从延和帝龙椅背后的屏风里传了过来,众人抬眸望去,只见方才还在家中的穆以轩并上高羽琛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现在了宫中。穆以晨震惊地看着己的弟弟,只有穆瀚低垂着眸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但很快被他己掩盖去了。 穆以晨大惊:“以轩?!” 穆以轩紧皱着眉头,没有理己的哥哥,与高羽琛两人走到延和帝面前,行礼道:“陛!” 延和帝眉目微微缓和,冲他颔首,又转头对穆以晨道:“年之前,以轩被朕派往益州,实则是潜入北燕,经营情报网。” “什?!” 延和帝转眸看着低垂着头的穆国公,低声道:“此事,你父亲也知晓。” 穆国公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迟疑了片刻才道:“……是。” 穆以晨转眼望着父亲,心中疑惑惊涛骇浪,但深知此刻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继续道:“陛知晓北燕整军的事情?” 穆以轩代替延和帝道 :“一年之前,北燕内发生一场宫廷政变。北燕太师宇文措囚禁了废帝,匆匆推小太子上位,彻底把持军政大权,重铸兵符,封摄政王。”他来回踱步,“此事,我已通过高羽琛禀告陛。” 延和帝颔首:“是,北燕年春旱闹得严重,直到夏至都滴雨未,饥荒严重。如不过秋末,已了几场大雪,民不聊生、饥寒交迫,如此困兽,岂不斗?!” 穆国公沉吟片刻道:“八十万大军压境……北燕兵强马壮,这也说不上是倾尽全力,我怕他留有后手。”他转头对着李德道:“李总管,有沙盘?” 李德忙不迭地点头,立刻指挥着小太监从偏殿搬来沙盘,沙盘上面十分清晰地勾勒整个陆地上的山水起伏。穆国公取来小红旗,十分熟悉地插在了大殷大军防的位置上,沉声道:“陛。” “伯远,但说无妨!” 一众人围着沙盘仔细端详,只有齐王心不在焉,一直在抹着己头上不断冒来的冷汗。 只听穆国公道:“除却京畿防备营,我大殷三大军防皆沿淮水而设,分别是:”他手指顺着沙盘中央的一条宽敞河流指道:“以西地势险峻,当中却地形复杂,更有回风谷在内,以东地形平坦、一马平川。北燕骑术骏马皆在我之上,淮水以东是他进攻的最佳选择,故而,我军在淮水东营布兵最多!” 延和帝跟着他的手指看,沉重地点了点头。 齐王处张望着,颤抖地道:“既、既然他只在淮水东营看到了敌军,那国、国公爷快速速带兵前往东营试探便好啊!” 延和帝冷冷地抬眸看了己这个没多感情的弟弟一眼,一双眼眸中丁点温度都没有,道:“你没听见方才国公说的吗?!八十万也许只是个幌子!北燕此次必定是做好了血战之备,又怎会只挑一路?!” 齐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延和帝冷哼一声:“蠢货!” 穆家几人都有些尴尬,穆国公轻咳了一声,抱拳低头道:“陛,请旨,准许老臣带兵前往边境!” 穆以晨也立刻附和。 延和帝眯起眼睛,目光反复在沙盘与穆家父子之间来回流转,沉声道:“允了!” “是,陛!” 延和帝拍了拍穆国公的肩膀,道:“杜老将军年轻时常年在益州西境带兵,对西边地形熟悉一些,便让他带着一队人马前往西营吧。以晨年轻力壮的,让他去东营削一削北燕蛮子的嚣张气焰!伯远……又是回风谷啊!” 分卷阅读55 他的目光有些悠远了,似乎随着时间的流转飘远到了二十二年前那一场惨烈的大战,眼眸中盛满了血腥气的泪水与一片模糊中黯淡失色的倩丽身影,随着黄沙与满身疼痛消散远去,徒留未央宫紫宸殿的灯火通明与金碧辉煌。 穆国公没有声。 只听延和帝继续道:“你最是熟悉回风谷了,中线就靠你了,伯远。” 穆国公单膝跪地,沉声道:“臣领旨!” “明日朕就旨,你且回去休整几日,三日后整军发!” “是!陛。” 齐王问道:“那皇兄,臣弟……” 延和帝瞥了他一眼,淡漠地道:“你代表皇家,是增强士气的作用。你也不用担惊受怕夜夜睡不着担心己被杀了,跟着穆国公去回风谷,好好看看我大殷将士的风采!” 齐王瞬间低了头,脸色霎时就一片惨白,却也只敢低声道:“是,皇兄。” 回风谷……回风谷除了是当年穆国公一战成名的地方,更是…… 更是他另外两个皇兄联合北燕设计要延和帝性命的地方! 他、他那多年与世无争,还是碍了皇兄的眼了吗?! 这、这不怪他啊!是皇兄己生不来,只有戚章一个丫头的! 齐王明白了,无论此次是延和帝想要为他铺路,还是想要他性命,他终究与那个皇位无缘了。 因为他已经沾上了穆家的人。 齐王悄悄瞥了一眼仔细观察沙盘的穆国公,害怕地快把己缩成一团了。 穆家……穆家…… 这时,延和帝突然开:“哟!瞧朕这记性!伯远,”他转头对穆国公,“日是你六十大寿,嗨!怎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种扫兴的事情!” 穆国公道:“陛,国事要紧。” 延和帝盯着他,道:“朕是想问,昭平是不是在你府上?” 穆国公微愣,目光有些凉薄:“是,陛。” “那孩子,”延和帝微微佝偻着背,看上去苍老了不,眼睛也耷拉来,十分憔悴,“她终究还是不肯进宫探望探望朕。”他咳嗽了两声,拢了拢己的衣领。 穆国公垂眸,道:“臣、一定将陛的思念之情转达公主。” “那你记得喊她,回来瞧瞧朕!”延和帝期期艾艾地道,甚至一把就抓紧了穆国公的手。 穆国公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夹在他父女中间,穆瀚也是十分难做。 穆家父子三人并上高羽琛宫的时候各牵着己的马,穆国公当先一步跨马回了府,留着穆以晨并上穆以轩高羽琛两人慢慢在空荡无人的朱雀大街上游荡。 穆以晨略微走在前面,突然驻了脚步,转头问道:“为何不说?” 他这话,是在责问弟弟没有告诉他去北燕做细作的身份。 穆以轩与高羽琛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穆以晨叹了气:“此事还有谁知道?” 穆以轩应道:“爹知道,方才门之前告诉了老三,还有你。” “你没告诉穆以安?” 穆以轩摇了摇头,惜字如金。 穆以晨 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气,才道:“不想告诉她吗?” “她还小。” “……” 穆以晨又问他:“之后什打算?为什现在回来?” 穆以轩握紧了手上的缰绳,高羽琛看他的紧张与心虚,用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给了穆以轩一个以倚靠的支柱和温度。他道:“此次……原是想将北燕派兵的消息送过来,却没想过来的那快。” 高羽琛附和道:“还有就是,子昂在北燕带了许多年,想家了。” 穆以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护着他!他虽然嘴皮子闷,骨子里有多野我一清二楚!” 高羽琛垂眸,也不敢说话了。 “之后呢?!之后有什打算。” 穆以轩闷了一会,才低低地道:“大军发,我也跟着回北燕。之后,也许就不回来了吧……” 原本想高声质问的穆以晨也突然哑火了,沉默地盯着己脚的青黑色砖石。 “北燕那边有我经营多年的身份,有大殷经营多年的情报网,我走不开。”穆以轩道。 兄弟俩人面对着面,一个都没有先开,谁也不看谁。 穆以晨当先转过了头,直接翻身上了马,始终没有看弟弟一眼,冷冷地道:“混不去了回来也行,老穆家你一饭还是供得起的。不济就把你打包送去高家吃白饭去!”话音刚落,穆以晨用力一夹马腹,快速飞驰回府去了。 空荡的朱雀大街尽头,只剩穆以轩高羽琛两人。 高羽琛微微上前,松开己的缰绳,从背后一手揽住穆以轩的肩膀,一手与他十指相扣,将人抱入怀中,目光哀痛:“你……真要去?” 穆以轩没说话,他一向不大爱说话,不擅长表达己,更不擅长解释己。 高羽琛深知他这个脾气,将埋进了穆以轩的肩窝,闷声道:“我知道……现在不该问这个问题来烦你。” 穆以轩扣紧了他的手,道:“我去益州、也就是北燕之前,你说过的话还记得?” 高羽琛微微勾唇:“是啊,彼时年傲气未消散,你我皆酒胆豪言之辈……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为黎民安泰,为社稷盛景,为法度清明,为万万里的升平之世。”高羽琛牵起他的手,放到唇边边亲吻边道,“你说过的,都会做到。” 穆以轩松开他的手,离开他的怀抱,转身严肃地盯着高羽琛的双眸,道:“我是个私的人。” “子昂?” “你知道,若我不去北燕,穆家人不会死在战场上为国为民,而是会轻描淡写地被扣上叛国罪名,遗臭万年。” 第36章 帅印和虎符 深夜 穆国公府 穆以宁亲送了谢家高家两家的伯父伯母回府之后,就紧急召集了穆国公府上所有管事,一边翻对着账本,一边道:“粮草、银两这些全部都要现在就做好准备。国库会开,但一定不够,穆家私库里的粮食全部清点完毕之后就立刻上报给我,还有存银。古董先不动,但随时和当铺联系好。” 管事纷纷应道:“三公子,这套流程我熟悉!” “是啊,三公子且宽 心。” 戚章走了过去:“三哥!” “章?” 戚章微微蹙眉,道:“公主府府库内的所有存银和粮食全部交给三哥。” 穆以宁微愣,但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也没有戚章多做客气,只是应道:“明日将公主府账本送到我这里来。” “是,三哥!” 穆以安也焦急地道:“还有我的私房钱!” 穆以宁翻了个白眼,对她那三毛两字嗤之以鼻:“算了,你那还不够零头的,再说再说!” 说罢,他匆匆跟着一众管事去了府上的公用大书房,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事筹备起来。 穆家乃是将门世家,这多年虽然大殷和北燕比较和平,但是小打小闹也是无避免的,穆国公尚在边境守军之时,穆家众人已经练就了一套十分完备的准备流程。老爹和老大负责领兵,老二负责传递线报,老三就在大后方协调各类物资保障。而穆以安,当时作为一个屁事不懂的小丫头片子,就只负责在军帐里面给她爹端茶送水、偶尔捏捏肩膀。 这次穆以安觉得有些不大一样了,看着父亲和大哥匆忙离去的背影和三哥团团转的脚步,穆以安觉得,她是不是也要帮忙做些事情了。 她一转身,却愣住了:“我二哥呢?” 戚章方才也是一团慌乱,忙着帮谢雨霏照顾突然哭起来的穆初尧,也没有注意到人:“羽琛哥也不见了!” 谢雨霏蹙眉,道:“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怎这两人也跟着跑了。” 她怀中抱着刚刚睡着的穆初尧,莫名感觉手脚一阵冰凉。 就在这时,管家老刘匆匆跑进来喊道:“殿!大夫人、大小姐!老爷和大公子回来了!” 分卷阅读56 穆以安当先冲了去,戚章等着谢雨霏将幺放到乳母怀中带去睡觉之后,两人才互相扶持着往前厅走去。 穆瀚和穆以晨两人刚解了披风,就看见了一家围上来的女眷,原本沉重而慌乱的心也渐渐沉淀来。最后穆国公拉着女的手,他闺女拉着戚章的手,穆以晨揽着谢雨霏,一行人一前往大书房商议对策。 大书房内的穆以宁见到父亲和大哥回来,立刻从桌案后起身:“爹!大哥!” 一众管事跟着行礼:“国公爷!大公子!” 穆瀚坐到主位上,喝了一穆以安递过来的白水,沉声问穆以宁:“三,说说看准备的情况。” 穆以宁立刻走了书案,颔首道:“现在正是秋收刚过,国库充盈,咱地上的租税也刚刚收齐,所以粮草不是大问题,银两也够。” 戚章也跟着上前一步:“穆伯伯,公主府的营收也已经全部交给三哥打理了。” 穆瀚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你这孩子……行!伯伯也不跟你客气,一家人,收了!” 戚章微微笑了起来。 穆瀚继续道:“老大,给老三和你小妹说说情况。” 穆以安眼睛亮了起来,十分激动地喊声来:“爹!” 穆以晨颔首,走到书房边放着的大地图处。穆家行军打仗跟吃饭一样稀松平常,故而家里面的大书房也放了一张大地图,地图后头原来放了沙盘,不过现在已经成了穆初尧的新玩具搬去了穆以晨的院子里,并不在。 穆以晨一手指着地图,侧身道:“现在淮水东营有三十万兵马,淮中二十万,淮西十五万,京畿防备营原有二十万,留十万,各路共带走十万。按陛的意思,杜老将军前往西线,爹在回风谷,我去淮水东营。” 穆以宁先皱了眉:“分了三路?!” 穆国公颔首,道:“北燕这两年情况不大乐观,天灾人祸、政局动荡,本就是多事之秋,现如只一个淮水东营就派了八十万大军压境,颇有些鱼死网破的意味。倒不如趁此机会,也来一个釜底抽薪,先多路并断他一气,届时强弩之末,统一南北也会轻松许多。” 穆以晨看着父亲,他很清楚,戎马一生的父亲最大的心愿并非加官晋爵、良名厚禄,却是统一南北,扶持着延和帝问鼎中原,史书留名。 穆瀚摇了摇头,故意笑道:“哎……我年纪也大了,统一南北还是交给你这些小辈去做吧!”他摆了摆手,“老三,调度的过来?” 穆以宁道:“爹放心。” 穆瀚满意地看着小子。 穆以安却突然声:“、我这加起来也就只有八十五万人马啊!爹,淮水东营一马平川,营中一大半还都是水军,东营人马不够啊!” 穆瀚微愣,看着小女的目光有些变化。 穆家两个哥哥并上戚章也惊住了:“你怎知道?!” 穆以安十分无语:“……我好歹也是在淮水东营的边关呆过六年的人啊!” 她直接冲到了地图面前,一屁股把老哥赶开,一本正经地道:“淮水东营无背倚之山、地形平坦开阔,全靠淮水天险阻挡北燕来犯。如正是冬季,河水减退,还有浮冰,无论 是敌我双方,水战都不占上风优势。反而对于北燕人来说,若拖延至春夏再渡淮水,彼时河水猛涨、水况复杂,对他更是不利。”她一手拍在了淮水东营的位置,盯着父亲的双眼,道:“所以,他一定会在春季之前对淮水东营发动猛攻!” 堂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呆地看着她。 穆以安有些害羞,但更多是害怕己说错了,忙收敛了嚣张的气焰,有些局促不安地道:“不、不是这样的吗?往年北燕与我大殷开战的史书我都看过啊……都、都是这样的啊!” 穆国公当先大笑起来:“不愧是我闺女!不愧是我闺女!快夸夸!快夸夸!”他激动地指着两个子,喊他往死里夸己的妹妹。 穆以晨都勾起了唇角,对小妹难得刮目相看。 穆以宁也笑了来:“行了,这回饿不死了,还是有点聪明的!” 穆以安望着戚章,只见她眼中带着无限的骄傲与鼓励,让穆老幺的背脊板瞬间挺得笔直,故作深沉继续道:“所以,我觉得大哥东营就留三十万人是远远不够的,对方说八十万!北燕人生了,一屋子里生的十几个人,然当兵的也不!爹!”她转眼看着穆国公,“我该征兵了,而且只调十万人去淮水东营的话,其他两路也是不够的!”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穆瀚,眨眨,渴望再一次地道父亲的赞许和认。 这一次,穆瀚却只是捋了捋己的胡须,回避着女灼灼的目光,道:“安安啊……你、你先过来,让你哥说完了吧。” 穆以安不解:“为何?我说得不对吗?” “不现实。” 一男子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两个人并肩而立,对着穆国公行礼之后站在了穆瀚身旁,正是落他一步的穆以轩和高羽琛。 戚章看着高羽琛的脸色已不大好,就连穆以轩都紧抿着双唇,只说完方才那三个字就一声不吭了,问道:“二哥、羽琛哥?你方才……也去了皇宫?” 高羽琛看了一眼穆以轩,穆老二只是目视前方的地图和小妹,没有搭理他。高羽琛无奈,只得对着戚章说实话,点了点头。 戚章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穆以安问:“二哥!哪里不现实了!若真只留三十万人在淮水东营、那才是不现实!” 穆以轩只是开说了几个字:“帅印和虎符。” 穆以宁当即色变,立刻转头看着身边的大哥和父亲,两人俱是沉默,微微低头回避着家人的目光。 戚章也是瞬间皱紧了眉头,看着穆国公:“穆伯伯,父皇……未曾将帅印和虎符交给您?!” 至于穆以安还在状况外:“帅印?!帅印不是一直在爹你那里吗?” 谢雨霏将她拉了来,小声道:“你又没记性了,一年前,爹就已经挂印了,还交还了一半的虎符。当时陛以军中暂无人接替帅印为由,将帅印暂时留在了皇宫里面,你忘了?!” 穆以安:“不是、不是当时说给我大哥了吗?” 谢雨霏也没说话了,拍了拍小姑子的肩膀。 戚章低声道:“没有帅印,即便是作了决策也很难调动麾将领;没有虎符,就根本没有办法征兵或者调 兵增援。”戚章一双眼睛瞳孔紧缩,双唇微微颤抖,心脏砰砰地跳着:“这……他这是想要做什?!” 穆以安拉住她的手:“意思就是!每个战线都被割裂开来?!不允许其他战线的支援!然后让我做到以胜多?!” 戚章艰难地点了点头。 穆以安的愤怒从心底里燃烧起来,她不知道因为什而突然发火,低吼道:“这算什!爹!” “好了!”穆国公打断了她,“陛……陛有陛的考量,穆家也不是不敢面对风浪的鼠辈,竟还会被八十万人吓破胆了吗?!” 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叹了气,转身对穆以宁道:“老三,辛苦你了。还是老样子,粮草银两皆有你解决调配,只是这次,需要留心一各军营的消息往来,务必通畅。” 穆以宁懂事地摇了摇头,当先退了书房。 穆瀚与大子对视一眼,道:“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圣旨就到。我明日便先你一步启程去合阳。你带的兵多,晚我两日再走也不迟,到了泸县也不用着急跟北燕人打,先把己手的兵管好了。”穆以晨颔首,揽着谢雨霏也跟着了书房。 然后,穆瀚慢慢地走到了穆以轩身前。二子长得很高,比穆瀚己都要高小半个头,亲爹只微微抬起头来仰视着这个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的子,用力拍打在他的双臂上,欣慰地笑道:“爹很想你,老二。” 穆以轩微愣。 他爹娘是十分恩爱的神仙眷侣,两人的性格,甚至言行举止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面刻来的,闹闹腾腾却又心思缜密。唯一不的是,他的娘亲小时候会经常抱着他,一边又一边诉说着己对他无限和无私的爱,但父亲却在这方面有些羞涩,时常不会将这份亲子感情挂在嘴边。 这时候他才发现,常年的征战给穆国公的身体落了很多已经无药救的损伤,比如他陈年累月经受的腿伤,比如他已经略显斑白的头发,比如,他的父亲现在看着他,双眼已经微红。 走上去北燕做细作这条路,穆以轩承认,的确有几分年轻狂的冲动与中二,幻想过酷炫狂拽的模样,后面才发现只是如履薄冰的日常。一个人在北燕吹着胡西风,穆以轩也学着小时候爬上屋顶往南方眺望,被人问起来,他就说想去看看南方的花,听说开得很美,让人一闻,就醉了。 在北燕五年的时间,穆以轩太想家了。 他明白,他短暂地回来,又要长久地离开。 回来是为了家,离开,也是为了家。 穆国公深吸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信件什太折腾了,就别发了。一定要珍惜己的这条小命,别夜半飘回来,吓着你小妹。” 穆以安感觉不对劲:“二哥……你、你要去哪?” 穆以轩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 “二哥……” 穆以轩抱着她,余光里面瞥见了高羽琛的身影。 他不擅长表达,但怀中抱着的妹妹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狼狈落水晕倒在己怀里面的小丫头片子了。 她长大了,长得很聪明、很会打、很干了。 他再也不用提着 国子监墙上用来辟邪的剑去扫清她的委屈了……或许不是不用,而是再也做不到了吧! 高羽琛来到他的身后,悄悄扶住了穆以轩的肩膀。 穆以轩松开了小妹,却认真盯着她懵懂的双眼,沙哑地问道:“以安……你会记得二哥吗?” 穆以安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二哥……永远是二哥啊!” “以安……会来找二哥吗?” 其实穆以轩最想问的,是这个问题。是字眼都滚上了喉咙,却又被他强行混着干涩的血腥咽了回去,只剩满腔酸涩,辣到了咽喉深处,无法言语。 他最终还是没有问这个问题。 穆以安愣愣地看着二哥慢慢离她越来越远,听到她爹对高羽琛说:“你俩……小心一些吧。但无论如何记住,国和家,都在你身后,为你撑着保护伞。所以,不要怕回不了家的,知道吗?” 高羽琛声应了,穆以轩只是点点头。 二人转身了书房。 只听身后传来穆以安的喊声: 分卷阅读57 “二哥!我不管你要去哪里!哪怕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会一直找、羽琛哥、章大哥三哥我都会一直找!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穆以轩强忍着回头的冲动,艰难抬起脚步,走了房门。 第37章 花枪 穆以安吼完这一声,只觉得己浑身上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双腿发软,一不留神就向旁边倒去。 戚章被吓了一跳,赶忙将她抱在怀中:“以安!” 穆以安在她怀中摇了摇头,示意己没事。 她转头问父亲:“爹?二哥什意思?!他是不是要去做什危险的事情?!” 穆国公却没有回答小女这一连串的问题,只是对着戚章道:“章,门带一,我要跟你俩单独说些事情。” 戚章有些疑惑,却还是应了声。将穆以安摆正了,她悄悄将大书房的门合上了。 穆瀚将地图推了回去,然后走到己那张最大的书桌的旁边,蹲取了一个长长的褐黄木箱,对穆以安扬了扬,道:“丫头,过来。” 穆以安将信将疑地过去,站到了穆国公身边。 “打开。”穆国公拉着她的手,放在了箱子的金属扣上。 穆以安缓缓打开了金属扣,将箱盖掀了起来—— 红丝绒的铺垫之上,一柄银头黑杆的□□沉静躺卧着,烛火之枪刃处闪现的寒光证明着杀人如麻的武力值。枪长五尺,比起穆以晨用的那柄,的枪杆更细,更容易被穆以安女孩子的小手握住,且握得更稳当些。枪尾坠着红缨,十分漂亮。 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上战场杀敌的花枪! 穆以安被吓了一跳,碰都不敢碰一,直接转头战战兢兢地瞪着父亲:“爹!” 穆国公没看她,只是凝视着这柄枪,温声道:“你还记得你巧叔吗?” 穆以安一愣,然后立刻点了点头。 巧叔是穆以安在淮水东营时候结识的一位军中兵器总教头,据说他本来是个北燕人,因为战火不慎坠入淮水,被穆国公救起之后便就一直在淮水东营服役。不过腿受伤瘸了一只,但好在他家里面世代工匠,对于兵器制造更是炉火纯青,很快就成了淮水东营里头炙手热的红人。不过没几个人记得他复杂的北燕名字,他己也没打算再回北燕,干脆也想改了名。一来二去,军中人就管他叫“巧叔”,他己也认了这个名字加绰号。 穆国公继续道:“你巧叔年夏至的时候调回了京城,现在在兵部署当差。我年前给他写信,给你做了这杆花枪。这本身是你十八岁的生辰礼。不过,爹怕你等不急,爹己也心急,就想着把先提前交给你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地试探道:“以安,摸摸?” 他不知道己的姑娘会不会喜欢这一件礼物。巧叔告诉他穆以安一定会喜欢,穆国公不管如何琢磨,都觉得以安始终是个姑娘,这种打打杀杀的危险玩意,会不会怪他将她越来越往男人婆的方向引导过去了。 穆瀚十分不信,甚至抬头偷瞄戚章,希望她给个态度。 章最摸得清老幺的脾气,她一定知道老幺喜不喜欢! 戚章承认,的确看到穆国公准备的礼物的时候,己是有被震惊到和雷到,转念一想,却也不禁摇头笑到:不愧知女莫若父。 然后并不觉得己知女莫若父的亲生父亲,穆瀚被戚章的摇头吓到了。 穆以安的手轻轻放到了枪杆上面,缓缓摩挲起来。 她不得不佩服巧叔的那一双巧手,她的双手正好把枪杆握得稳当,而且还做了特别贴心的防滑涂漆,以防穆以安手汗大了就把枪握滑了。她敲打了枪刃,清脆却并不尖锐的回声瞬间涌入她的大脑,将穆以安震了个灵台清明。 好枪! 穆以安向来是个藏不住己心绪的家伙,立刻就满脸欣喜地转头冲着父亲笑道:“爹!这真是我的?!现在就给我?!” 穆国公终于松了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完全放了来,轻松地道:“是啊!现在就是你这个小丫头的了!”他“诶”了一声,继续道,“不过,爹擅作主张,帮你给取了个名。” “什什!” 穆国公装一副十分有学问的讲究模样,捏着胡须故作深沉:“你有一匹骏马,名为赤瑕。这柄枪,就叫银霜!”他转头看着女兴奋不已的模样,眼神飘忽到远方,似乎在想象着:“诶呀,要是我闺女骑着马,握着枪,刷得现在那北燕蛮子面前,定会将人吓得后退三百里!” “三百里哪里够?八百里!” “哈哈哈!八百里!就八百里!” 穆国公见女将银霜枪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端详,摸了摸她的脑袋,脸对着戚章,话却是对穆以安说的:“以后,你有了这柄枪,就保护章了。” 穆以安愣住了,戚章也愣住了。 戚章蹙眉,细声道:“穆伯伯,我……” 穆瀚摆摆手,和蔼地笑道:“章,不用怕。”他叹了气,“你伯伯活到这把年纪,又岂会是什都看不清的糊涂虫?” 戚章没说话。 若是两年前的穆以安,此刻定会装傻糊弄过去。从当时被大哥和三哥轮流谈了话之后,穆以安也隐隐约约感受到:她对戚章那朦胧的感情,已经不用装傻充愣来掩饰了。 太强烈了、太明显了,太……渴望了! 穆以安心脏砰砰跳,躲避开父亲灼热的目光。 没想到,穆国公并没有兴师问罪,只是帮穆以安将枪放回了箱中,说话般地道:“做父母的,己给不起的东西,若有另一个人来给,总是对孩子最好的。” “……爹?” “……穆伯伯……” 穆瀚小心将金属扣盖上,将盒子一整个推到了穆以安的怀中,道:“用,护着你的章。” 又转头对戚章道:“丫头……你心思重,有些事情甚至连我你三个哥哥都不会说,甚至对以安你也不会说。”戚章有些羞愧地低了头。 穆瀚走到她身边,样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地道:“但你要敢相信哥哥、相信伯伯、相信以安。” “……我。” “相信他会保护你,相信他也相信你、支持你。” 戚章盯着他深邃的眼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穆瀚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父皇身体是真的不大好了。纵使……但始终嘛,血浓于水,他总不会害你。你得空的话……还是去看看他,知道吗?人老了,除了女承欢膝,也剩不了什了。” 戚章虽真心不大愿意,但去看望延和帝这话是穆国公亲说的。而对于穆家的人,她几乎从来不知道什是拒绝。 她认真点了点头,心已经在计算进宫的时日了。 穆瀚颔首:“时候不早了,你要不日便不回公主府,跟以安睡去?”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当事的两个人脸都红了个彻底! 穆以安缩着脑袋,蹑手蹑脚挪到了戚章旁边,通红着脸冲着他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然后拽起人就跑了去。 戚章差点觉着己被穆以安拉得飞了起来! 穆国公看这两个闹腾的小姑娘,忍俊不禁。 另一边穆以晨的院子 谢雨霏神不守舍地摇着己床榻前的摇篮,望着小初尧酣甜的睡颜,谢雨霏不禁再一次赞叹穆以晨长得是真好看,不然也生不这爱的小肉团!生不爱的小肉团,她谢雨霏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她想得正神,却没注意到已经洗漱好了的穆以晨从屏风后面走了来,身上只松松垮垮披了一件,胸膛与健硕的身体曲线曝露无遗,头发披散在肩头十分随意。他望着谢雨霏哄子睡觉的侧颜,心微动,喉结不由主滚了两滚,凑到谢雨霏身后贴着她坐在床榻上,一手环过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覆上了她摇篮边的手,鼻尖凑近她的发丝,细细地嗅着。 谢雨霏即便是成亲两年,子都一岁多了,还是不太解得了风情,当即就一掌拍开了穆以晨:“痒!让开,赶紧睡觉去!” 穆以晨:“……” 以说在这方面,穆以晨的学习力和适应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谢雨霏,再也不会在夫人葵水期间说“多喝热水”这类死亡发言,而会亲去昭平公主府找玉璇和苏嬷嬷学着熬红糖水;夫人美美地化了妆容门为他撑场子,也不再会仔细打量夫人的脸,最后说一句“有什区别吗?”的找打情况现,即便军务再过繁忙,也会每月抽空夫人一起去朱雀大街逛逛,为家里添置一些摆件草植,为老三老幺多挑几匹布料去把衣服做了,不然堂堂国公府的爷小姐一年季三年五载就那几身衣裳还穿得得己缝缝补补,成什样子! 谢雨霏却一点长进都没了,嫁给了穆以晨之后顺风顺水、顺心如意,隐隐染上了好吃懒做的癖好,在生穆初尧之前体重已然胖了不!依然直来直去的,对己说话做事标榜的唯一原则就是不亏待己。 嫁给穆以晨之后多加了一条:不亏待己,不亏待穆以晨。 生了穆初尧之后,谢雨霏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把原则改成了:不亏待娃,不亏待己和娃他爹。 她一直在纠结穆以晨的排序问题,最后还是决定把己和穆以晨的名字放在一起。穆以晨当时听她说完两眼都放光了,不得一就啃上去:“媳妇!原来你那爱我!” 谢雨霏拒绝了他播撒水的强烈愿望,冷冷地道:“我想着,以后你子一定跟你一个德行,有了媳妇忘了娘。习惯是从小培养的 ,血缘是天生注定的,倒不如我从他小就开始培养这个观点,反复不断告诉己,老了还是靠你靠得住。” 穆以晨佩服得五体投地,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习惯从小培养,不是培养子的习惯而是培养亲娘的习惯。但看着摇篮中只会拿着手指头一顿乱啃的小家伙,穆以晨觉得,要等给他培养习惯,那就是猴年马月了! 所以说,对于“直”这件事,谢雨霏原本领先穆以晨一步,婚后穆以晨就让己老婆鞭长莫及了。 谢雨霏无所谓这方面的输赢,反正无论如何,穆以晨已经被她拴紧了,跑不了。 ……跑不了? 怕还是跑得了的…… 谢雨霏叹了气,心头开始为穆以晨感到担心。 她开道:“你晚爹三天走,这三天就我来给你准备东西,想要什说吧!” 穆以晨微愣:“不用,亲卫一向知道打仗的准备流程,跟老三一样,一切都不用操心的。” 分卷阅读58 谢雨霏道:“你当时把我娶进门,不就是当娶了个亲卫的吗?” 穆以晨在她耳尖亲了一,道:“不,你比那群糙汉好看多了!” 谢雨霏耳朵红了,微微闪躲开,一本正经地道:“边关苦寒,更面对着大军压境,你指定不会好好吃饭睡觉!我之前看过我娘帮我爹准备细软,这两日帮你备一份,然后再给你准备一些安神的熏香,虽然点了味道的确不怎好闻,但你睡着之后也闻不见,发没发挥作用这两天就给你试试!” 穆以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道:“这些小事,你做主便好,不过有一件东西,我还是想带着走的。” 难得听他开要什,谢雨霏眼睛微亮:“你说,我现在去准备都行!” 只见穆以晨静静盯着她的双眼,谢雨霏甚至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清楚己的倒影,直到红霞攀上了脸颊,才听见穆以晨斩钉截铁地道:“你。” “……” 谢雨霏愣住了。 穆以晨认真地盯着她,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哪知道谢雨霏脸一子就黑了来: “你说我是个东西?” “……” 穆以晨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 他老婆……又不知道第多次没按套路走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是个东西咯?!” “……也不是!诶呀!” 穆以晨打不赢嘴仗,就只扣住谢雨霏的脖颈,惩罚性地亲了一。 然而谢雨霏还是黑着脸: “你才不是东西!” 穆以晨哭笑不得:“好好好!” 谢雨霏看着他委委屈屈认错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声。这时候乳母重新进来,将熟睡的小幺挪了去,给夫妻两人留单独的空间说说话。 谢雨霏靠在穆以晨怀里,喃喃地道:“你穆家……真挺不一样的。” “怎说?” 谢雨霏拉着他垂在肩头的头发把玩着,道:“一般武将世家嘛,男人都是说一不二的……更何况军政大事,更是不容许女眷插嘴的。嗯……虽然之前我爹和我娘不是这样,但杜老将军府上就这样啊!” “……嗯,这一说,是挺不一样的。每次以安去防备营找我,只要撞上杜宣,一定会不开交地大吵一架,动手都险些。杜宣不大喜欢女人对军中事情指手画脚的。” 杜宣是杜老将军的独子,目前在京畿防备营领了副将之职,原是穆以晨麾。 谢雨霏笑道:“得了吧,我看,军中还真没几个大男人打得赢以安的。姑娘这样子,没什不好的,反而还挺张狂爱的!” 穆以晨十分认她的话,点了点头。 他突然开:“那你知道,为何会让女眷旁听?” “我猜,是娘留来的传统。” 穆以晨失笑:“是,是我娘流传来的。” “我多聪明!” “娘说了,只有老穆家的女人知道男人跑哪去了,才追得上。”穆以晨与她十指相扣,“所以,我让你知道我去了哪,万一有北燕派了个美人 来勾引我,夫人才好第一时间杀到救我于水火之中啊!” 谢雨霏怒气冲冲:“北燕人长得丑了!哪有什美人!”她转过身,两只手捧上了穆以晨的脸:“我长得不比他好看?!” 穆以晨望着她生气的小脸,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将人一个天旋地转压在了床上:“是啊,夫人最美!夫人就是那个小妖精!” 第38章 送行 延和三十七年,穆国公六十大寿刚过完的第二日,便接到圣旨,领京畿防备营万人马前往合阳大营,即刻启程。穆以安几乎是一夜没睡,生怕吵醒戚章,蹑手蹑脚从己院子里面跑了去,赶上他三哥悄无声息的一幕。 穆以安亲为父亲系好斗篷的衣带,穆瀚摸了摸她的脑袋:“安安,还会哭吗?” 在穆以安还没有跟着去淮水边关之前,每次穆国公要门,穆以安都会使浑身解数,就是哭着闹着不让她爹走。 十七岁的穆以安摇了摇头,懂事地道:“爹,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家里和三哥的。” 穆瀚十分欣慰,却对她道:“安安,你是穆家家门来的姑娘,寻常的女子不的。你还记得你两年前那次围猎的时候,当着章和众人的面说过的话?” 穆以安微愣,但很快回复了爹一个放心的笑容,冷静地道:“我穆家满门忠臣良将,以安虽身为女身,幼耳濡目染,愿为我大殷效力献死。”她松开了拉着父亲衣角的手,道:“爹,以安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穆瀚看着女渐渐长开的脸庞,只觉得小女一向是爱的、喜欢撒娇的,却不知不觉已经成熟了不,行为举止之间都不大一样了,只有那一双眼睛依然澄澈明亮。 他翻身上马,对着两个女道:“好了,不送了。回去吧!” 话是这说,他己也没有回头确认,一扬马鞭,带着前来府门迎接的三两副将就消失在了城东大街上。清晨无人的街道被激起一阵阵尘土,迷蒙了穆以安的视线。 直到彻底看不见人了,穆以宁才揽过小妹的肩膀,道:“走吧,回去了。一会……你还以跟羽琛哥他一起送送二哥。” 穆以安有些闷闷不乐,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抬步回到府上,却在府门碰到了另一个姑娘。 穆以安吓了一跳:“章?你怎、怎就起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的啊……” 穆以宁笑她:“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 戚章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日我要进宫一趟。” 穆以安这才留意到她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寻常两人一逛街时定制的衣服,也不是谢雨霏做好了送过去的。金线交织的精致花纹,顶级的面料做工,配上慵懒的浅绿色,戚章虽还未戴起琳琅珠钗,却已显示了不寻常的贵气与优雅。 这显然是宫装。 “去宫里作甚?陛此刻估计被军务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见你啊。” 戚章道:“一打起仗来,银子就流水一般往外流。更还有无数的苦难黎民需要朝廷安置,我去虽然没多作用,但好歹也是了一份力。” 穆以安听了她的话陷入深思,半晌摸摸头,嘿 嘿笑道:“我不大懂这些事情,就不跟你去添乱了。” 穆以宁道:“你呀!”他敲了穆以安脑袋一,又转向戚章道:“劳你费心了,章。不过切记做事不太过劳心劳力,身体是己的,得照顾好了知道吗?” 戚章颔首:“知道了,三哥!” 这时,公主府驶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穆国公府的门。 老张冲着戚章抱拳行礼,玉璇则从车上跳来,喊道:“殿,以发了。” 戚章道:“散朝也散了大半个时辰了,正是进宫的时候,我就先走一步了,三哥。”她凑到穆以安耳边道:“等宫我去给你买糖酥吃。” 穆以安眼睛都发光了。 戚章登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地顺着朱雀大街往城北的大殷皇宫驶去。 穆以宁站在原地叹了气,道:“小妹啊。” “咋啦?” “你说,哥哥养你是不是吃白饭的?” “……穆以宁你吃错药了?” 穆以宁整理了一番己的衣袖,道:“你要不……去兵部跟着巧叔吧?” 穆以安愣住了。 只见穆以宁微微眯起双眼,道:“爹和大哥二哥都要走,羽琛哥要忙着高家和朝廷的事情,我也要几个大营来回奔波。家中有大嫂在,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但我就看你……你特别闲!” 他兄妹之间互相伤害早已成了习惯,大家都嘻嘻哈哈一笑了之,也不会过多在意。 不知道为什,明知道三哥这话只是一句玩笑话,穆以安还是难受了。 真的……就连戚章都去朝廷里面帮忙。 好像,她真的没什用啊。 她不喜欢和文官打交道,对金钱充满了无趣,没有打理家业的经验,甚至现在打仗都还轮不到她。 穆以安觉得己是有些废物了。 混世鬩王的名头终究不是胡乱混得的,她当即冲着穆以宁点了头,斩钉截铁地道:“大哥一走,我就去兵部报道!” 分卷阅读59 穆以宁却惊讶了。 “我听说巧叔前两日跟青莲观的道士吵起来了,原是那道士的香炉炸了!虽不知道巧叔为何对那个炸了的香炉如此执着,但一定有什奇奇怪怪的东西在里面!” “……” “我跟着巧叔!说不定我也研究一个把墙都炸开的东西!” “……哥哥只有两个要求。” “哥你说!” “第一,别在家炸。” “这当然!” “第二……找空旷的地方炸,咱家现在用钱紧张得很,没钱摆平你闯的那些祸!”穆以宁直接上手捏住了小妹的两只耳朵。 穆以安疼得眼泪都来了。 大殷皇宫 通往未央宫的大道上一般不允许车马驶过,一众新进宫的宫女跟着教习嬷嬷一起挨着高大的城墙边低头走着,当然也不了胆大好奇之辈,偷偷仰着脑袋处张望着。 突然,宫门被打了开来,一架简朴素雅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大道之上,速度并不快,但却让每个人都听清马蹄踏过宫中青黑色石砖而发的“嗒嗒”声。教习嬷嬷伸手示意队伍停,然后转身面对着驰来的马车低头行礼。 一众新入宫的小丫头不敢有违,只得跟着教习嬷嬷一起低头,大气也不敢。 竟然有马车进来?! 待车马从她面前完全经过、继续向着前方未央宫过去之时,队伍尾几个宫女才开始窃窃私语: “谁啊!竟然敢在宫中用马车?” “是齐王殿吗?他是陛的亲弟弟!” “不是啊,齐王殿不是日一早就已经上朝来了吗?这都快正午了,殿散朝都未从未央宫来!” “你观察那仔细,不会是想勾搭上殿吧!” 教习嬷嬷瞪了交头接耳的几人一眼,严肃地道:“方才车马上坐着的人,知道是谁?” 原本是敢猜的小宫女被嬷嬷一瞪,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教习嬷嬷板着一张脸,道:“宫中用马车之人,除却陛与皇后,便只有陛特赦的皇室中人。” 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显然还是不明白马车里面坐的人是谁。 教习嬷嬷的脸终于黑了来,有些生气:“竟然连宫里的主子都记不清楚!你还想不想在宫中待去了!” 一众小宫女瑟瑟发抖,齐声道:“请嬷嬷赐教!” 教习嬷嬷轻“哼”了一声,转头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低声道:“当皇室,除却陛弟弟齐王殿之外,还有一人。她虽已搬离宫中、外建府,但她在宫里的地位是你这群丫头片子记不住就撼动得了的! “记清楚了,小侍娘!那是当陛唯一的子嗣,昭平公主殿!” 李德天站在未央宫门外十分开心,腰也不怎疼了,脸上笑得褶子深得都放杆笔了,只差手舞足蹈来庆祝天是个好日子了! 日一早,宫门侍卫传来的请进名单里头排着的第一位,就是他亲爱爱的小公主殿啊! 李德他徒弟凑到他身边,陪笑道:“师父,按着您的吩咐,陛的药方才已经煎上了,很快便好!” 李德敲他脑袋,一边笑骂他“鬼机灵!” 他又低声问道:“齐王还没来?” 徒弟一蔫了:“还没来呢!方才我进去替小聪明换换,添茶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诶哟!陛那脸色难看的啊!齐王的脸煞白煞白的,八成是给吓得!” 李德叹了气,摇了摇头,还是决定想想让己开心的事情,于是理了理衣袖,又开始往未央宫门外张望着。 不多时,一个身着宫装、头上只戴了一支珠钗的倩丽佳人搭着侍女的手,缓缓踏过未央宫高高的门槛,一步一步渐渐走近到李德面前,才停了来,勾唇笑道:“李总管,许久未见了。” 李德激动得手在抖,险些老泪纵横:“年中秋陛身子不适未设宫宴,故没见到公主。这算来,上次公主进宫,已是除夕!许久未见,殿越发人了!” 戚章被他夸得双颊微红,道:“未央宫里……现有人?” 李德忙应道:“哦,齐王殿在里头呢!聊了好一阵了,要不老奴进去为公主通传一声?” 戚章思索片刻,还是颔首。 李德笑得更开心了,褶子都打起滚来:“好!好!那烦请公主稍后片刻!” 戚章颔首谢过。 李德十分愉快地进去通穿了,等他再来的时候,身边已然带着一个已经脸色灰白的她皇叔齐王殿来了。 戚章见他的面色十分不对劲,于规矩,还是己先屈膝行礼,道:“昭平见过皇叔!” 齐王猛得抬起头,仿佛是才注意到她,或者夸张一些,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陌生中带着些许的惊恐。盯着戚章看了好办会,才结结地回她,本想笑得亲近一些,哪知道嘴角生拉硬拽竟哭来了:“昭平、昭平进宫来了啊!” 戚章莫名其妙:“是。” 齐王只冲她摆摆手,讪讪地笑道:“皇叔、皇叔先回去了哈!你、你进去吧,快去吧!啊!” 话音刚落,他就匆匆忙忙、逃命似地跌了楼梯,脚底抹油一般地快速冲了去! 戚章看着齐王离去的背影,转头问李德:“皇叔……这是被什吓着了?” 李德叹了气,凑到她耳边悄声道:“陛朝就留了齐王殿在紫宸殿里了,这都快一个多时辰了!唉……殿是不知道,方才齐王都在殿里头跪着哭求了半晌,陛都没松的!” “求什?” “陛说……说要派齐王到回风谷大营做监军!” 戚章愣住了。 “、穆国公日一朝就启程了,我看着以安送他离开府上的。” 李德愁得快哭来了:“不是嘛!大军不等着齐王,然要先行一步。陛骂了齐王好半晌,齐王才哭哭啼啼地应来的。但始终是耽搁着了,便准许齐王明日再发,快马加鞭追上大军进程。” 戚章微微眯起双眼:“……齐王不是才来吗?您怎知道?” 李德只觉脊背一凉,抖颤着牙根道:“其实……昨个晚上,陛并未放齐王殿宫,在紫宸殿又骂了一晚上!老奴……老奴耳笨,听了个实在!” 戚章微微颔首,盯着齐王背影已经完全消失的未 央宫大门,陷入了沉思…… 齐王这一趟跟着去回风谷,其实算起来并不吃亏。 回风谷地形复杂,穆国公更是经验丰富,十数万大军护着他一个小小的监军,即便是真要轮得上他也开始舞枪弄剑,那也一定是送他逃回京城的路上递给他一把防身和我了断用的匕首罢了。 这一趟门,齐王肩头不仅捞起一个份量不低的军功,更加固他在军中的威信。若是延和帝当真有心让他继承皇位,那这完全就是铺路架桥的教科书版本! 除却边疆清苦、行军艰难这些皮肉之苦之外,等着她皇叔捞得全是好处。 是以戚章并不十分明白为何他会哭着不要这个军功。 就在这时,李德的小徒弟端着一碗药过来,那碗药的苦味已经完全无法被抑制住地飘散来,直接钻进了戚章的鼻孔里面。小徒弟低着头谦卑地道:“师父!陛的药煎好了。” 李德应了一声,己先尝过一,药水进入喉咙之后,他点了点头:“味道和温度尚,给陛送进去吧!” 小徒弟正想应声,却被戚章拦了来:“诶!” “殿!” 戚章看了药碗一眼,蹙眉问李德:“怎会突然喝那苦的药?太医院配的?” 李德颔首:“院正给开的方子,说陛时常心绪不宁,脾气急躁,更有心悸头晕之苦,用药略猛一些,但起效快。一来二去,就成了每日必备了。” 戚章沉默了。 李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侧颜,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这位昭平公主就真会当场拂袖离去。 “殿?” 索性,戚章终究只是紧皱着眉头,接过小徒弟托着药碗的托盘,道:“算了,我送进去吧。” 李德喜笑颜开:“是!殿稍后,老奴这便进去通传!” 戚章端着托盘,只觉得那苦味已经不仅仅钻进了鼻孔,已经侵占了头颅,和她那一颗样跌宕不安的心脏。 第39章 中书听政 未央宫紫宸殿 延和帝支着头,整个人倚靠着紫宸殿上那把金色龙椅,一只手不停地揉捏着太阳穴来缓解头痛,另外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他面前偌大的未央宫一片狼藉,笔墨纸砚被他方才发火尽数扫落到地上,地毯上染了一大滩浓厚的墨汁,散发着弱弱微苦的气味,无数奏章文册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桌上。周一片凌乱,简直连个脚的地方都找不着。 分卷阅读60 戚章进来的时候,便见到延和帝这幅模样。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延和帝看都没看来人一眼,直接怒吼道:“滚去!都给朕滚去!” 戚章蹙眉,见延和帝紧闭的双眼和紧锁的眉头,脚步微微顿了顿,却继续往前走。 延和帝大怒,随手拿起桌上倒着的茶杯就直接甩了过去,伴随着沙哑而痛苦的怒吼声:“没听见吗?!啊!” 戚章还是走了过去,将己手上端着药碗的托盘勉强放置在了桌上,然后又亲动手清理了奏章文册,在延和帝的面前清理来一块干净的地方,重新把托盘挪了过去。 延和帝似乎骂累了,心里八成是在盘算着该如何收拾己面前这个不听话的人。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在嗡嗡作响的耳鸣与眩晕不止的头痛中,他勉勉强强够看清来人的轮廓。 和她……很像!和他的贵妃、他的之归,简直太像了! 戚章终于开了:“是我,父皇。” 声音冷冷淡淡,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没有陆贵妃的温婉与傲娇,那声音听上去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延和帝心头凉了半截,却还是十分喜悦,甚至脸上都拉扯了久违的笑意:“昭……是章吗?是你!是你章!” 戚章盯着他已经花白了的鬓发,心里面终究还是不忍心。 ……就像穆伯伯所言,血浓于水! 无论父亲如何伤害了母亲……她真的做不到,不去管他。 戚章叹息一声,心绪不宁,只得蹲身来,帮他清理着脚散落的文案。 延和帝模模糊糊明白她在做什,忙侧身喊道:“章!你贵为一国公主,怎做这种事!来人!来人啊!” 戚章却将文案全部整理好了之后,轻声道:“无妨,一点点小事而已。” “章……” “父皇,药煎好了。” 延和帝一愣,几乎是立刻就转过身子去拿那一碗药,眼皮都不眨一,一股脑就直接了去!像是在最后徒劳地掩饰着己已经被暴露无遗的秘密。 戚章被他吓到了:“父皇!” 汤药不烫,但苦得厉害,几乎是喝完最后一滴的一瞬间,延和帝的脸就紧皱在了一起,龇着牙开始一一倒抽气,想要用力缓解苔上面刺激的苦味! 他一边“嘶”着、一边十分尴尬地道:“让、让你见笑了,章。” 戚章沉默了半晌,开问道:“……这药您也不是只吃了一天两天了吧。” 延和帝慢慢减缓了动作,佝偻着脊背,沉默地翻开离己最近的一份文册,并没打算回答戚章的问题。 戚章是个很细心的人,却唯独对己的父亲始终做不到穆家人那般的亲近,更有甚者,她甚至完全不知道父皇聊些什,尤其是这种单独的父女时光。 小时候,她盼着父亲在她生辰之时像惊喜一样现身。长大了,她却盼望离父亲越远越好。 戚章莫名想笑。 她面前这个被头痛心悸与苦涩汤药折磨的男人,她却只有一丁点仅剩的情与难受。 最终,还是延和帝先开了,转移开 了话题:“那个……章啊,你日是有事才进宫里来的?、父皇日烦事较多,怕是不陪你说话了。” 戚章松了气,顺理成章地把话接了去,并没有破坏着难得说的话题:“哦,此次进宫,是想向父皇讨要些事情。” 延和帝放了文册,十分认真地颔首:“你说,只要父皇办到。” 这是女第二次求他。 第一次……是女求他让己搬离皇宫、宫建府。 戚章盯着他的眼睛,道:“女想进中书听政!” 延和帝愣住了。 在平常的时候,中书主要是负责协调百官与皇帝旨意的,以说夹在君臣的狭窄缝隙中艰难生存,谁都开罪不起、却谁都必须要开罪的苦差职。大多混中书的,虽然官阶与名头听着高大上,实际上都不得调去六部,好歹做真的实在事、还不用开罪人。 在非寻常的时候,中书就成了抢手的地方!汇集了来面八方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各种各样的第一信息与情况,无数的军报与暗探流水般地涌入中书,虽然忙得厉害,但却比皇帝都更先一步知道一些消息。 故而,中书这地方,一般都是给皇帝最认信任、还混两年就告老还乡的忠臣再赢闲职、衣锦还乡的良好跳板,更俗称“八卦集散地”。 而此刻,北燕与大殷的战事一触即发,而己的女,居然提想要去中书听政?! 延和帝蹙起眉头:“去中书?你是为了穆家?”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己的女。 戚章毫无畏惧,镇定地颔首:“是,为了穆家,为了大殷。” “你只是个公主。” “我的封号与品阶诞生那日起就是前朝给的,礼部钦定。” 延和帝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参与朝廷政治,在某些人眼中,甚至是社稷之大乱!” 戚章微微勾唇一笑,不卑不亢地道:“女幼生于帝王之家,长于重臣之粮,学于鸿儒,亲入白丁,习得圣贤书,明晰治国道。无论身、学识,臣皆胜过那些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纲之辈。是以敢问,若我入朝,便是滑天之大稽;那若让那等迂腐榆木入朝,才是动社稷之根本?” 延和帝凝视着女坚定而精致的面庞,什话都说不来了。 他的小女……他的章,长得跟她母亲一模一样,却完完本本继承了他的野心与贪婪! 帝王之才! 延和帝心头不禁冒了这种危险的想法,甚至连身为帝王的他己都没有觉得这个评价有任何的差错。 只惜……其实不惜! 他眼珠一转,大手一挥,道:“好!不愧是我!” 戚章微微垂首,没有应声。 延和帝继续道:“去吧,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戚章却被震惊到了。 她没有想到延和帝答应地如此之快。己都愣了一,才行礼拜谢,然后匆忙走台阶,想要离开。 延和帝却突然叫住了她:“章啊!” 戚章离开的脚步一顿,回过身回望台阶上龙椅前的父亲。 延和帝 问道:“你信得过穆家吗?” 戚章站定,淡淡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那是穆家,父皇。” 延和帝微微眯起双眼,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连戚章都有些脊背发凉,他才收回眼神,道:“去吧!想来昨日高羽琛和穆以轩已将北燕之事告知于你。朕将高羽琛从吏部摘了来,便随你一进中书吧!” 戚章心一喜:“谢父皇!” 看着女离去的背影,延和帝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心痛,待到戚章离开了紫宸殿、已乘上马车离开,延和帝才低吼道:“李德!” 总管李德赶忙小跑着进来,袖子里面早就已经揣好了延和帝心悸的药,赶忙伺候人服,然后一遍又一遍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陛!陛!昭平公主难得进宫一趟,瞧把您激动得!” 延和帝拉扯一丝笑容,慢慢地放缓了呼吸的节奏。 李德也为这对父女感到开心:“陛,公主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模样!要真让奴才说啊,咱殿笑起来,那真的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了呢!” 延和帝哈哈大笑:“那不是!” 李德陪着笑,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笑了一会,延和帝突然熟练了笑容,开始盯着方才戚章整理好了的文册,低声喊道:“李德。” “诶!陛。” 延和帝伸手,指尖摩挲着文册的书脊,喃喃语: “你说……我要是将这皇位,传给昭平,如何?” 李德的笑容一子僵硬在了脸上,脸色煞白,冷汗开始在头顶冒来! 他见识过延和帝夺嫡之争时候的血腥与凄惨,完全明白方才齐王死白着脸来是什心情!这多年,纵使延和帝己没有多余的子嗣,甚至在戚章搬离宫中之后,不只是于愧疚还是什别的原因,皇帝也再也没有召幸任何一个妃嫔,皇室再无所,依然,只有戚章这一个独苗。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将来这皇位八九不离十就是给齐王的时候,北燕战事突起,所有人意料中的储君却被突然派去了边关做监军。多人为储君感到庆幸,终于够积累军功了!却突然发现,“储君”去的是穆国公带的中军。 这就非常的玄乎了。 穆国公府这两年风头正盛,且不说三个子军功卓著、年英才,单就是个穆家老幺跟延和帝唯一的子嗣昭平公主情姐妹到了穿一条裤子的地步,都足以让无数人觉得这个家族圣眷正浓、权势滔天。 难受的事却依然有。 穆家老大已经成亲,又有了个子,短时间连妾都不会纳。穆老二据传言是个断袖,身边还有个高羽琛煞神似的杵着。而最炙手热的穆老三……却已经定亲了! 这、这就是连个姻亲都接不去啊! 诶!不是有穆家的小女穆以安吗?! 分卷阅读61 听到这个选项,所有人连连摆手。 谁会娶个混世鬩王回去! 是乎,心心念念想要邀得从龙之功的齐王一党便看穆国公府格外不顺眼,早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愿辅佐新皇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穆家连根拔除! 、、……陛却让齐王跟着穆国公走了! 这局势就变得相当微妙了。 李德刚反应过来了这点,却又突然被延和帝再了一颗雷过来炸得他脑袋快开花了! 李德直接跪了来:“陛!” 延和帝低低地笑着,也没说只是玩笑话,他一双眼睛深邃不见底,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他道:“朕没有什东西是留给昭平的,金银玉石、珠钗翠环、荣华富贵……这些都不是昭平想要的。” “……” “待朕百年之后,昭平不得嫁个如意郎君,也不知道会有多人会将她当作一个筹码和政治交换的工具而为她送嫁。”延和帝眯着双眼,“她是朕的女,是朕贵妃的女!朕绝不允许!” 李德小心翼翼地细声劝道:“……陛,昭平公主……也不见得会……”后面的话太过于大逆不道,他也不敢直接说明白,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边扇着己的脸,一边求饶:“陛息怒!陛饶命!奴才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延和帝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在意,他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笔,揭起一张宣纸铺在桌案上。 李德见状,赶忙去帮他布置好镇纸,瑟缩在一旁研磨。 延和帝道:“不用黑墨,用朱砂。” 李德手又抖了起来。 用朱砂……陛这是要亲颁圣旨了?! 延和帝笑骂他:“真是年纪大了?手脚都不利索了?” 李德忙叫不敢。 只听延和帝凉薄的声音继续道:“即便真想让昭平继位,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不过,确实起了心思……她那无欲无求,唯独遇上穆家的事情,尤其是穆家老幺,叫什来着?” “穆以安,陛。”李德解释道。 “对,是那丫头!”延和帝道,“朕的昭平,竟会求朕让她步入朝堂。” 他笑声来:“终究还是太单纯了啊……不知道这条路一踏上,就回不了头了。” 李德的冷汗冒得更勤快了! “不过,朕在。朕的小公主,就一定会做那个一人之万人之上的人。也再也不会,有任何事情牵绊住她的脚步。她会青史留名,届时……就算她再如何恨朕,朕与之归的名字,也定然会被后世放在一处!” “朕无法拥有她,却也带她一起流传后世!” 李德看着延和帝认真书写圣旨的侧脸,又是被吓得一阵激灵。 陛……真的疯鬩了! “李德!”延和帝忽然喊他。 “奴才在!” 延和帝飞快书写完手上的奏章,将递到了李德手上:“玉玺已经盖上了,马上去传给中书吧!” “遵旨!” 待李德走后,延和帝唤来了皇帝身旁的暗卫赵缢。 皇帝轻声吩咐道:“齐王身边的北燕人不用动,朕有用。” “是,陛!” 皇帝叹息一声,慵懒地靠着龙椅: “朕的女……竟还有这大的一个牵绊!” “啧啧啧!有些棘手啊……” 第40章 二哥……跑了 就在戚章刚入紫宸殿殿门没多久,齐王就已经逃命一般地跳上了己的马车,大吼大叫的、嗓音都扯破了:“快、快!回府、快回府!” 车帘外的车夫赶忙挥动鞭子,在听到了清脆的声音之后,马车开始缓缓移动。知道感受到马车动了之后,齐王才算勉强放了己提到嗓子眼的心,长舒一气,惊魂未定地坐了来。 “齐王殿,看来是被吓得不轻啊!” 马车里,蓦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让恐惧再一次遍布了齐王全身上! 还不待他大喊声,他的脖子已经一凉,被一柄锋利的刀刃横在了当中,一秒就直接结果了他! 齐王惊恐地大张着嘴,眼珠子都快瞪来了,眉毛向里面弯着,满脸告饶的表情! 在他对面,蓦然现了一个陌生人! 那陌生人也不过一副寻常人家公子的打扮,甚至说话的音都跟大殷人无甚差别,除却更为深邃的眼窝和处更为浓密的毛发之外,就算放他走到大街上,也只会被人当作是一个长相较为粗犷的谁家公子。 “你、你是谁……你怎敢……” 那人轻笑了一声:“不是吧,齐王殿,书信往来了许久,摄政王殿对您上心的很啊!”他凑到了齐王的耳边,道:“怎,见面就忘了?” 齐王浑身上一片冰冷:“你是……北燕人……!” 那人笑了声:“殿记性真好!不枉费摄政王殿对您的器重!” 齐王低吼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大殷皇宫!你现在还在本王的马车之上!你竟敢!” 他瞬间不敢多说话了,因为脖子传来微微的刺痛,他明白,刀离他的喉管更近了几分! 北燕人低低地笑着,放肆地道:“殿……我没有您胆子大。堂堂大殷齐王殿、皇室中离皇位最近的人,竟然……竟然因为怕己的好皇兄要了己的命,而卖家国、为我卖命!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匕首更逼近了几分:“殿!你猜猜……若你真的现在死于我的匕首之,你的皇兄是为你找到凶手伸张正义,还是直接讲叛国的罪名扣在你的脑袋上,好光明正大的与我开战!啊!” 齐王吓哭了。 几乎是一瞬间,在北燕人说话的当,他的眼泪和鼻涕就不由主地淌了他满脸。 北燕人从鼻孔中发冷哼,深感无趣,将匕首收回,抱着胸靠在马车上看着大殷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这个鼻涕虫。 齐王哭哭啼啼,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进,慢慢驶离皇宫。 北燕人冷声道:“想活命吗?殿。” 齐王哭得上气不接气,根本没有回答他的力气了。 北燕人俯身子,凑到他面前,狠狠用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逼迫他与己额头相碰,逼迫齐王看着他狰狞的眉目! “听着殿…… “您日傍晚就发去回风谷了,作为 监军,您一定会与一个人走得很近……” 齐王脊背发凉。 北燕人勾唇一笑:“不错,正是你大殷的战神,穆国公……穆瀚!二十年前,回风谷大战中将你皇帝救回去、还埋葬了我三千北燕弟兄的男人……” “你、你究竟想干什!” “摄政王殿看穆瀚很是不爽……这样吧,您把回风谷布防阵图交给我,我带回给摄政王殿。殿开心了……说不定,就送您平安去我大燕,封个王爵。” “……然后呢?” 北燕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然是杀入祁京城,砍了南殷天子。届时……还需要您作为南殷皇室,上交玉玺,代领南殷对我大燕……俯首称臣!” 延和三十七年,穆国公方启程不过一日,延和帝亲颁圣旨,晋封昭平公主戚章为福熙大长公主,品阶连抬三品,入中书听政辅政。并派齐王前往回风谷军营,领监军一职,待战事结束、回朝复命。吏部侍郎高羽琛进阶一品,入中书听政辅政。 这一来……莫说北燕战事,单是祁京城内的局势就变得十分微妙起来了。 皇室中子嗣本就凋零,堪当重任的又之又。 齐王去做监军,摆明了就是捞军功的。皇帝在旨意当中加了一嘴“待战事结束之后方回朝复命”,就十分古怪。大殷与北燕的战事,短得有每年的小打小闹,长得有二十年前长达五年的拉锯战。谁都不知道这次是个什情况,要真让齐王在边关待上五年,莫说皇位了,性命保住都是艰难万分的。 而昭平公主……不,现在应该是福熙大长公主了。 这一位的晋升更加莫名其妙了! 甚至在圣旨发的第一时间,就有无数的朝臣跪到了紫宸殿门请求陛三思而后行、收回成命! 原因无他,即便是戚章再如何深受父亲的宠爱,她始终只是一个公主,是后宫女眷,是不得干政的存在。 没人觉得戚章眼界浅薄、毫无政治思想。 分卷阅读62 恰恰相反,戚章侃侃而谈,甚至在不朝廷重臣当中都是令人敬佩的存在。 错就错在……她只是一个公主、她是一个女子! 如何与男人并肩站立在朝堂之上?! 延和帝轻蔑地看着底涕泪横流、极力陈情的老臣,大手一挥,不去理会。 他记得女的话,从未有过地相信戚章。 他的女、他的公主……一定是一人之万人之上的存在! 皇室中,齐王唯独有个世子是男孩,还是个风流成性、嗜酒如命的纨绔,疯疯癫癫的名号传遍了整个祁京上上,比穆以安“混世鬩王”的名号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人,根本没人敢让他即位。 延和帝冷哼一声:“福熙大长公主乃是朕膝唯一皇嗣,小跟随朝廷重臣研读圣贤、精习治国安邦之道。大长公主一爵本就隶属前朝,她如何不听政?!” “陛!大长公主殿始终是女眷……干政乃是冒天之大不韪啊陛!” 延和帝被他吵得头疼,没有理会迂腐的劝谏,当日便让人抬着做好的牌匾冲到祁京城东原来的昭平公主府,要把匾额给换了。 戚章却不在家,只得由苏嬷嬷张罗着。 戚章此刻在祁京城的城墙上,陪着身边叼着糖酥发呆的穆以安。 穆以安站在高高的祁京城墙上,双手交叉搭在了垛处,把己的端了起来,怅然若失地望着护城河对岸缓缓落的夕阳。夕阳灿如晚枫,红得淋漓精致,她似乎听到了远处浣纱女归家欢快的歌唱声,那夕阳也如浣纱女一般,牵连着云朵的尾,轻轻将一甩,甩入一片碧蓝如洗之中,染一片姹紫嫣红。 戚章盯着她的侧脸,阳光勾勒她脸部地轮廓,和那一双微微嘟起的樱唇。 戚章咽了咽水:“以安?” 穆以安没应声,只是闷闷地挪了挪脑袋,示意她己听见了。 “怎了……见到我都不开心了。” 穆以安闷了一会,才有些哽咽地道:“二哥……跑了,跑得特别快,在爹爹之前,他就跑了。”她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他着家才三天……又走了。” 戚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 穆以安却突然抬起头,翻身一把上了垛,稳稳当当站在上头! 她觉得稳当了,却是把戚章快吓哭了:“以安!!你做什!!你快来!” 穆以安第一次没有听她的话,铁了心一般地就站在上头不来了。她目视着前方的夕阳,猛地张开了双手,任由城墙头上的风吹过她的脸庞,将她的头发与衣带都吹了起来,顺着风飘散着。 戚章看呆了。 一旁的钱方进吓哭了:“大小姐!大小姐快来啊!我上有老母有小嗷嗷待哺,您放过我吧!” 穆以安谁都没理,她只是轻声对戚章道:“章,你要是怕,抱住我的脚就好了。” 戚章几乎是一瞬间就冲了上去,却站定在她面前,颤抖着手去环抱她的脚,生怕己一碰,穆以安就掉去了! 穆以安看了她的心思,笑道:“我还没跟你私奔,怎就跳去的!” 戚章瞪了她一眼:“快来!” “我不。”穆以安嬉笑道。 “那你要干嘛?!” 穆以安转过身去,细声道:“我日……心里实在是不大舒服。” 风太大了,戚章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 “你说什?” 穆以安没有回答她,双手放在了己的嘴边,形成一个喇叭的样子,然后大喊声: “二哥——!” “二哥——!你跑太快了——!” “二哥——!” 穆以安再一次耗干了己所有的力气,双手酸痛,沉重地垂落了来,她眨了眨眼睛,把眼前遮挡住视线的那一滴泪水眨了来,只觉得己嗓子想被烧起来一样火辣辣地痛。她的声音低落了来,沙哑地道:“我等你回家!” 她终是没力了,从垛上跌落了来,重重地砸在戚章的身上! 戚章也只得跪坐了来,才勉勉强强地抱住她。 钱方进汗都跟水一起流了来:“大长公主殿!” 戚章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己没事。钱方进十分懂事地退了去,但还是差人将这俩姑娘的事情通知给了穆国公府管事的穆三公子。 穆以安一只手牢牢地抓着戚章的衣袖,眼睛盯着夕阳,眨都不眨一。 戚章怒道:“你做什?!诚心想吓死我是不是!” 穆以安往她怀里缩了缩,撒娇道:“章……” 戚章直接拍了她脑门一掌:“糖酥也吃了,抱也抱了,你还要给我爬城楼?!怎,嫌弃混世鬩王的名头不够响亮是不是!” 穆以安摇了摇头,继续缩在戚章的怀里。 戚章抱着她,将己的抵在了穆以安的头顶,两人就这互相抱着,一起看着那轮夕阳缓缓山,浣纱女的歌声随着夜风飘散了,周除了火堆爆火星发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外,一片静谧。 直到穆以轩赶到,拉着高羽琛一起仔仔细细把两个姑娘检查一遍,确认没人受伤之后,才由穆以宁拎着混世鬩王的耳朵赶上马车,丢尽了颜面。 高羽琛则负责送戚章回去。马车上,戚章问道:“羽琛哥,二哥走的时候……没告诉以安?” 高羽琛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叹了气:“穆以安这嗓门,不去替打更人的班简直是浪费了!我方从城外回来,听她那一嗓子就险些从马背上摔来了!” 戚章有些哭笑不得。 “子昂在北燕之事本就是如履薄冰,行差踏错一步都会坠入万丈深渊。”高羽琛眯起眼睛,“此番回京,本就是冒了天大的风险,只为将北燕权力更迭与重兵压境的消息亲传达回来——换作旁人,他也不放心。” 戚章颔首:“我明白,二哥有二哥的苦衷。” 高羽琛没说话了。 想到己远在敌国水深火热中机关算尽的爱人,高羽琛暗暗捏紧了拳头,却无力地放了开来。 他想起穆以轩临走前的话:“若我不去北燕,穆家人不会死在战场上为国为民,而是会轻描淡写地被扣上叛国罪名,遗臭万年。” 的确,穆国公虽已上交帅印,穆家依然有一个 留在军中穆以晨,在军中的威信也非旁人比。这样的家族,早已享受盛誉百余年,却还未经历谷底,底蕴之丰厚甚至以威胁皇权。延和帝己御驾亲征,在军中的控制力和影响力都不输穆国公。延和帝之后,皇家再无他人。无论是于什样的心思,穆家都必然是众矢之的,更直接威胁皇家。 恰逢战事突起,在安康盛世想要解决一个权臣难于登天,还容易被烙谋害忠良的恶毒名声,在乱世,随便扣一个帽子,就容易许多。 穆以轩此举,是将穆家一个子的性命主动交到了皇家手中,来维持皇家与穆家岌岌危的平衡,来在父亲大哥交权力之前,为弟弟和小妹以及整个家族赢取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将己的性命交给了皇家摆布。 他将己的全部交给了高羽琛。 高羽琛也在用己最大的力量帮高家穆家与皇室斡旋。 这样的日子很累,甚至毫无盼头。 但他两人别无选择。 戚章伸手握住了高羽琛再一次渐渐收拢的拳头,道:“羽琛哥,相信二哥,我会等他回来的!” 高羽琛勉强拉扯一个笑容。 戚章有些抱歉地道:“以安日……确实冲动了些,但我明白她的感受。” “什?” “对她来说,最令她难受的,不是与哥哥之间的别离,而是安全感的丧失。”戚章道,“一夜之间,那本来是她父亲大寿的宴会,她突然被告知父亲和大哥要去打仗了,又突然知道二哥一直在骗她、现在也要走了。 “父亲和大哥还时常给个消息,二哥……要想知道他的消息太难了。 “穆以安从小被三个哥哥护着长大,要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些突变,太难为她了……给她一些时间吧,羽琛哥。” 第41章 未亡人 穆国公和穆以轩相继离开,在穆以安还没来得及痛哭一场的时候,大哥也要走了。 穆以安一大早上特地去排了老头那个糖酥铺子的队,半挤半抢地拿到了一笼昨晚剩的已经凉了半截的糖酥,然后又飞快跑回了家中。 大哥不爱吃甜的,对这盒糖酥也算是情有独钟。往常大嫂也会时不时去给他买,但大哥还是偶尔会来蹭穆以安和戚章己互相买的吃。 这盒糖酥……已经对穆家人的意义有些不一样了。 当初戚章买了来安慰穆以安,穆以安只贿赂了她大哥一指甲盖,大哥都怼了她好几天。 分卷阅读63 这次大哥要带兵去打仗了,穆以安决定大发慈悲一次,满足他让他一次吃个够! 待她抱着怀中那一盒糖酥冲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哥大嫂抱在一起。 赤瑕比她更懂事,直接一蹄子刹住了脚步。 穆以安被甩得一愣一愣的。 谢雨霏将己的脑袋埋在穆以晨冰凉的盔甲里面,深吸一气,才微微松开他,道:“军务再繁忙也要记得吃饭睡觉,照顾好己……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我也不求你毫发无伤地回来,拖一气,等着我去接你回家。” 穆以晨放在她腰上的手还没有松开,身子前倾在她的额头上烙一吻,道:“知道了,不会让你担心的。” 谢雨霏笑了,点点头,拍开了他的手。 她转身后退了一步,故意没有去看穆以晨。 穆以晨跟她说,这还是他爹娘留来的习惯。只有看不见另一个人的离开,才节省悲伤的力气,换成千万里奔袭去寻找他的漫漫马蹄印。 穆以宁也陪在旁边,怀里面捧着大哥的头盔和银枪,陪着大哥一往府外走去,蹙着眉头道:“大哥,军粮已经准备妥当,但先送到了爹那边。你这边一发,随军军粮晚一天就跟上你。淮水东营比回风谷走得久一些,粮草也备得多一些。” 穆以晨拍拍三弟的肩膀,叹了气:“辛苦你了,三。” 穆以宁苦笑一声:“这仗都还没打起来,京城里面已经有不人在哄抬粮价了。我大长公主商量过了,国库、公主府以及将门世家里面都跟着力粮,留一成在京,你带成,爹带三成,还有两成……我想,用来安抚流民。” 穆以晨沉思片刻,道:“以,无论边境如何,我大殷土地上的百姓绝不因此家破人亡、饿殍遍野。” 穆以宁颔首。 大哥又嘱咐道:“陛忽然封了章做大长公主,朝堂之上、市井之间必定会有不流言蜚语,让小妹多注意着些。章……非是池中之物,此番进中书听政,也是忙得不开交。让以安照顾她些,别让她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伤了脑筋。” 穆以宁挑眉:“大哥,这话不用我说,想必章受了委屈,第二日中书堂门就多了一尊活门神了!” 穆以晨也笑着摇了摇头。 兄弟俩人就这一边说着,一边走来穆国公府,迎头撞上了穆以安! 穆以安二话不说,就直接往穆以晨的怀里面了一个木盒子。 穆以晨:“这是什?” 穆以安骑马急了,脸上一片红润和满头大汗,喘息道:“糖、糖酥!大哥你吃过说好吃的!” 穆以安骑马急了,脸上一片红润和满头大汗,喘息道:“糖、糖酥!大哥你吃过说好吃的!” 穆以晨看着己怀中的木盒子发呆,之后他用力将小弟小妹搂在怀中,深吸一气,将穆以安给的糖酥放到了谢雨霏收拾的行曩装里头,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在马背上冲两人招招手,朗声道:“回去吧!大哥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再也等不急一般,直接扬起马鞭,大喊一声“驾——” 惊马激起青石板街的累累尘埃,踩碎干瘪零落的金黄落叶,一骑绝尘,砰砰作响。 穆以安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一人一马,直到他消失在了长街尽头,她落寞地看着己脚若隐若现的马蹄印,拽了拽穆以宁的袖子。 穆以宁将她抱在怀中,用手挡住了她的目光。 兄妹两人一慢慢走回了府中,穆以宁很快被军粮军务缠身忙碌,匆匆忙忙地往中书署跑去找高羽琛。 穆以安再一次被落在了偌大的穆国公府中。 她转了转眼珠子,跑去大哥的院子,抱着她大嫂撒娇撒泼,最后还是大哭了一场。 谢雨霏满头黑线:“我都还没哭呢……你个小妮子哭得倒是挺有力气的。” 穆以安不理她,就是扯着她的外披哭。 怜了谢雨霏,只一边提着快被她坠塌了的衣服保护己的贞洁,一边揪着穆以安的耳朵把人扭送到了隔壁公主府。 惜的是……福熙大长公主殿顶着这一长串的名头不啥事不干,从她把穆以安送回家的第二天之后,就干脆吩咐了玉璇把被子和床铺收拾收拾,直接住在了中书署。 为此,朝中一些老臣又开始不断上书延和帝痛陈女子误国、请谏陛收回册封成命。 延和帝翻看了戚章批复的一些奏章。 字迹娟秀,处事虽有些稚嫩,但识大体、明大局,而且没有什家族私心与乱七八糟的交往关系,倒是效率颇高。 皇帝冷笑一声,将那些痛骂戚章的奏折直接往火盆里面一扔,不再理会。 穆以晨走后的第二天,福熙大长公主戚章正式入朝听政,为此她前一日晚上只得回己的府里头准备,因为上朝的礼服还留在公主府里头。 所以,幸的是……穆以安刚被揪着耳朵送到大长公主府的时候,就碰上了戚章。 戚章无奈何,穆以安已经扒拉上她就不放手了的,公主殿也就只拖着她,一点一点地回了己的房间。 那一日,穆以安哭累了就直接倒在戚章床上睡了。 戚章戳了戳她的脸蛋,牙咬得痒痒,瞪着己床上这个呼呼大睡还流水淌眼泪的小混蛋,最后长叹一气,一掌拍在她屁股上,拍得穆以安不舒服地转了个身,才给戚章留了睡觉的地方。 戚章犹豫片刻,还是将己床头最后一盏灯吹灭了。 她小心翼翼地呼气,然后在烛火摇曳的一瞬间就飞扑上床,牢牢抱住穆以安的后背,害怕地紧闭着双眼! ……太安静了。 戚章心有余悸地睁开双眼,然后被吓一身冷汗。 ……火还没灭…… 刚刚只是动了动! 大长公主殿险些抓狂了! 这时候,穆以安拉扯过被子,一个翻身,将被子踢了起来,盖在了两人身上。 最后那一盏灯被被子带起来的风吹灭了,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戚章却一点都没有害怕了。 因为此刻穆老幺一只腿直接横跨在她的腰间,整个人缠在她的身上。 明明是秋凉渐入,戚章愣是被热得满头大汗。 她也只是轻轻拍了拍穆以安的脑袋,不忍心吵醒她,纵容她缠在己身上。戚章将己的脑袋 往穆以安的怀中拱了拱,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穆以安摸着尚有余温的另一半床榻,吃着苏嬷嬷递过来的早饭,听苏嬷嬷跟她说大长公主已经去中书署许久了。 穆以安立刻快速扒完了己的早饭,然后跨上赤瑕马,直奔兵部找巧叔报道去了! 延和三十七年寒月初,大殷与北燕开了第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北燕大将慕容景率八十万大军逼近淮水,淮水东营主帅阮铭与副帅穆以晨以十万水军阻挡了北燕人渡河的第一次尝试。边境八百里加急军报一日接一日传入中书署,北燕密信也通过独有的方式不断到达高羽琛的手中。 寒月十三,慕容景调度三十万兵力予北燕战将宗泽逼近回风谷,继淮水东营之后,回风谷战役一触即发。 寒月十五,穆以晨第二次击败企图横渡淮水的北燕人,再战成名。穆以宁却愁眉不展。冬季已至,国库中的粮食大部分要留以保障祁京城与京畿直隶地区的正常生活,只有小部分输往两个相互隔绝的军营。而穆家的主要军粮输送给了淮水东营,即便公主府的饷两加上,要时负担淮水东营回风谷也是难上加难。 之前,穆国公已经递了信过来,说淮水东营战事更为吃紧,让他先给穆以晨送去。穆以宁只得咬牙,将原本给回风谷的又拨了一些给淮水东营。 戚章样也是满头大汗,为了这场战事,她几乎已经变买了除却翠微楼之外的所有私人产业,不仅延和帝一言不发,甚至连京中权贵也无人感激她,大多都在背后嘲讽她假惺惺地做戏。 高家家主看不去了,让高羽琛将戚章请回家吃了顿饭,席上将高家的大半产业也交给了戚章,由她周旋。 戚章感激谢过,对于这种毁家纾难的家族更是定决心尽力保护。 高家算是解了一部分燃眉之急,也只说是杯水车薪,戚章依旧在被累累债务和粮草担忧。 穆以安也没有闲着,她现在也跟着哥哥学,也不着家;跟着戚章学,也把己的被褥搬到了兵部在京郊的一处锅炉房里面,一心一意跟着巧叔扑在了黑乎乎的焦炭当中。 兵部郊外的锅炉房敞开在一片大的荒地之中,就像是凭空冒来的一样,周寸草不生、沙石遍地。穆以安就每天蹲在这里,一边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巧叔,一边往地上扒拉着黑不溜秋的渣子,一张白皙的脸蛋上面早已布满了黑灰。她一本正经地道:“我还是觉得磺石不够!巧叔,你看上次嘭的!根本连石头墙都砸不开,我还只垒了两层!” 巧叔跟她吹胡子瞪眼,争道:“那是现在!你在一片杂草都跑了不生根的破地方!磺石加多了,噌得一就火星子冒来了!要是旁边有根草不就着了!” “你这不加磺石,嘭都嘭不开!跟闹着玩一样!” “你现在说话也跟闹着玩一样!你难道不知道那磺石的气味吗?!哟!谁第一次闻给熏晕了过去的!” “……老头你是不是在找架打?!” “现在知道我是老头啦?!死丫头!” 穆以安冷哼一声,不与他计较,顾地道:“没有磺石,就炸不开。也没有什好的替代品,不找个什东西压着?” 巧叔 摇动着,搓着鼻子底浓密到他连呼吸都不怎容易的胡须,被一胡子上沾到的磺石灰给呛到了,直咳嗽! 穆以安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回头关切地盯着他,却突然被他咳了一脸水,脸色瞬间就变了! “老头!” 巧叔一边咳着,咳得脸都涨得通红,一边艰难地摆手,抹去己咳来的眼泪,长长深吸了一气,又长长地吐了来:“找不到呀……起码老头子我炸这玩意炸了七八年,也找不着!” 穆以安从来不信邪,一心一意只觉得老头是瞒着己、要不就是真没多大本事,立刻转头没再理他,己又开始扒拉着地上的灰。 巧叔一双满是老茧与褶皱的手悄悄搭在了穆以安的肩膀上,他丢开拐杖,一屁股坐在了穆以安旁边,将己受伤的瘸腿伸直了,埋在那一堆黑灰当中。巧叔难得紧皱眉头,一脸严肃地瞪着穆以安:“丫头,从前在军中,你宁愿去追监军的八哥都不愿我这个古怪老头说话,怎这次,上赶着要跑来找我?” 分卷阅读64 穆以安放了扒拉黑灰的动作,抖掉了小树枝牙上头沾的,然后学着巧叔的样子一屁股蹲地坐在了地上,她没穿长裙,学着她娘当年的模样挂着短布衫,连裤脚都很没形象地卷了起来,露来纤细的脚脖子上也是黑的。 她偏着头望巧叔:“叔,打仗……会死很多人吗?” 巧叔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悠远,他道:“会,除了战场上没的以外,还会有更多更多的未亡人。” “未亡人?” “就是那些活着,灵魂已经随着逝去的人一混入洪流,鲜红的心脏跳动着冰冷的血液的人……”他叹息着,仿佛在唱着一支外苍茫的歌曲。 穆以安沉默了片刻,道:“我、我想帮着家里,帮着大长公主……我上不了战场,也不会处理朝中复杂的利益关系。我想尽我所,哪怕就一点点。”她又捡起了小树枝牙,“我做这个,只是想帮到爹和哥哥……但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用了之后,是迎接胜利,还是迎接更多的未亡人。” 巧叔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两人刚想开,却突然被急促的车马声打断,人还未至,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便已经传到了耳朵边: “穆小姐——!” 第42章 你很好 穆以安跟着马车冲到中书署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的血液倒着往身体里面流了一遍,大脑一片冰冷,甚至隐隐有耳鸣产生。穆以安双手都在颤抖,冲进房间的时候腿都快软了。 接她的人是玉璇,一路冲过来哭着拉着她的衣服,请她立刻去中书署。 戚章病倒了。 连轴转那多天,她的身体早就垮了,一直撑到天早上,才在批完了第一份奏折之后就昏倒了,把周围伺候的一众小厮内侍吓得肝颤。 要是个大人都还好,偏偏是个公主! 谁都不敢去扶,生怕玷污了公主的名声。 高羽琛听闻之后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将戚章抬到床铺上,当即就大骂了来。 众人见一向温和有礼的高大人发了火,都一个个瑟瑟发抖,心又不由主地开始揣测高大人福熙大长公主殿的关系。 高羽琛立刻派了己的人去宫里面请太医,然后又喊了玉璇去城外京郊把穆老幺逮回来。 也幸亏有他在,不然如只怕没人拉得住暴跳如雷只恨不得冲门去砍砍杀杀的穆以安了。 戚章躺在床上,一只手放在被子里头,另一只手被穆以安双手紧握着放在胸,中书署的房间要比公主府的小上不,她缩在窄窄的床铺里面,双腿甚至都不伸直,穆以安很怀疑她在这上头睡觉不是然醒的,是被折磨醒的。幸好的是,此刻被穆以安握住手的戚章双眉松弛了来,眉眼和缓,呼吸平稳,睡得很甜。 太医战战兢兢地帮大长公主把完脉之后,抖着胡子转过来对高羽琛道:“高大人,殿就是过于疲累,身体虚弱,并无大碍。待臣去开两道方子,药服三日便大好。”他又十分忌惮与害怕地看了坐在床榻边抓着戚章手不放的穆小姐,才继续抖着牙道:“殿这几日定是没怎睡,身子虚得厉害,这一觉估计会睡得长一些。醒来之后需得多喝水、忌荤腥辛辣,望大人注 意。” 高羽琛踢了一脚盯着戚章脸发呆的穆以安,低声道:“听到没?!” 穆以安眼泪一直在眼眶里面打转,闻言吸了吸鼻子,把涕泪吸了回去,认真地点了点头。 高羽琛也终于舒了气,刚想感谢太医再把人好生请去,结果这时,门外就是一阵凌乱无序的脚步声和吵闹声,穆以安刚想吼一声骂门外没有眼色的闹事者不安静会,门就突然一被人一把推了开来! 穆以安几乎是本地跳了起来,双臂抬起挡在了戚章的床榻前面,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整个人双目圆睁,满脸戒备地瞪着门。 似乎一刻,哪怕没有刀剑傍身,她也抄起一床被子直接上去跟人拼命! 李德的声音却当先传了进来,又是快哭来的感觉:“陛!陛!这有坎,您看着点!看着点!” 陛?! 来人竟是延和帝?! 高羽琛立刻拉着太医站到一边,拱手行礼道:“陛!” 日并未有朝会,延和帝己也正头痛难忍地躺在床上,听到消息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拉着李德的手就直接拍了张轿子就跑了来。中书署设在皇宫之内,朱雀门的旁边,距离未央宫也不算很远,只不过没人想到皇帝真的会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由于事突然、行事匆忙,他额头上甚至还绑着艾草暖贴缓解头痛,身上就随便扯了一件外披、沓拉着拖鞋踩着就了门,众人惊慌失措,谁都不敢直视皇帝着邋里邋遢的装束,都埋着头,不敢与皇帝对视。 除了拦在戚章前面的穆以安之外。 延和帝看到这丫头一脸护犊子的表情,焦躁的心也瞬间停了一会,愣在原地与穆以安大眼瞪小眼:“你是……穆家丫头?” 高羽琛离得太远,也不好提醒穆以安,只瞪她。 高羽琛瞪穆以安,穆以安瞪延和帝,延和帝瞪着穆以安,太医腿都在抖,戚章呼呼大睡。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延和帝轻咳一声,尴尬地道:“丫头,让让,朕看看章。” 穆以安如梦初醒,就像是被一根针扎进脑门一般瞬间抖了一,灵台一片清明!立刻双腿跳开,结结地道:“陛、陛!” 延和帝笑笑不说话,扒开她坐在了戚章床榻边。 穆以安的气息一不在周围,戚章的眉头几乎是立刻就蹙了起来,被穆以安放的手也不由主地捏紧了被子的边缘,似乎即将被惊醒了一般,十分不安。 延和帝刚想伸手摸一摸女的脸颊,看她这幅模样,只得缩回了手,叹了气。又盯着戚章看了一会,才道:“穆丫头,你陪着章吧……” 穆以安感激不尽,立刻又扑了回去,抱住戚章的手。 戚章的眉头这才重新松了来,但比起方才还是要紧绷一些。 只听见延和帝冷冷地问:“什事情,需要朕的大长公主处理到昏倒了?!啊!” 高羽琛咽了水,道:“陛……军粮吃紧,而北燕来势一日比一日凶猛。殿心系前线战士与后方百姓,一时操劳过度。”他跪了来,告罪道:“是臣失职,未照顾好公主,请陛降罪!” 延和帝看了他一眼,只是道:“知罪就好,就罚你这月的俸禄填进军粮里吧!” “是,谢陛!” 延和帝又转过头去,盯着穆以安,低声道:“穆家丫头!” 穆以安站了起来,但是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戚章的手,她就这挺直了腰板,直视着延和帝,十分冷静地道:“陛!” 延和帝眯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姑娘。 从王家那桩见不得天光的事情发生之后,延和帝也没有见过这姑娘太多次,虽说这姑娘跟己的女走得不是一般得近,本应该格外注意,但哪知道戚章直接跟己闹翻了搬去住,宁愿天天跟这丫头混都不愿意进宫一趟?! 除却除夕与中秋的宫中寻常宴会,延和帝几乎见不着这个姑娘,即便是在宴会上见到了,通常也会被名义上管理后宫的戚章给安排得远远的,人都看不清楚更别说说话了。 故而,这是两年之后,延和帝再一次那近地去大量眼前的姑娘。 不愧是武将世家的女啊! 虽然此刻她身上简单的短布衫,甚至衣服上面还沾了莫名其妙的黑色灰粉,但依然掩盖不住眉眼之间英姿飒爽的勃勃生气,小模样长得十分精致,甚至有几分圆嘟嘟的爱在里头,但延和帝依然觉得,此刻只用给她一柄剑或者是一杆枪,哪怕是个女家,只要站在戚章面前有任何一个人企图伤害她的话,她也以干脆利落一招手,见血封喉! 延和帝盯着姑娘看,眸光深远不捉摸。 穆以安被他盯得背后发毛。 终于,延和帝开了:“你会照顾好福熙大长公主殿吗?” 穆以安微愣,立刻点头道:“会,我会一直照顾好章,直到她完全康复!” 延和帝愣了:“你叫她什?” 穆以安感到莫名其妙:“叫章啊!”蓦地,她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摆手,然后捂住己的嘴,满脸惊慌失措:“不、不不!叫殿!” 她才反应过来,这人不仅仅是戚章她老爹,还是皇帝啊! 哦天!她当着皇帝的面叫了戚章的名字! 要是以前她只是昭平公主说不定皇帝脑袋一转还放过她……现在!戚章她又连进了两级!两级!还入朝去听政去了!这变态的女人,她当着皇帝兼亲爹的面被叫了大名! 穆以安现在只想把昏迷不信的戚章疯狂摇醒,让她来救己一命! 没想到,延和帝听到这个名字也只是懵了一会,并没有发难于她,震惊的目光流连于这两个姑娘身上,艰难地道:“挺好、挺好的!嗯,章……章的名字好听、得多叫叫!多叫叫!” 高羽琛和尴尬死了的太医:“……” 穆以安哈哈大笑:“是吧、是吧!我也觉得!” 延和帝勉勉强强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点了点头。 正当穆以安以为终于应付完这个莫名其妙的老皇帝,准备继续拉着戚章的手一番温存的时候,延和帝又开叫住了她:“丫头!” 穆以安内心咬牙切齿:“还有完没完了?!” 但还是只乖乖站起身来,立正站好:“到!” 延和帝盯着她 的一双眼眸,眸光锐利,像是一把利剑直戳穆以安的眼球!他肃声问到:“两年前围猎,你在大帐之中说的话,还记得?” 穆以安愣了,不大明白为何爹和戚章的爹都要问她样的问题? 但也只硬着头皮,颔首答道:“记得。我穆家满门忠臣良将,以安虽身为女身,幼耳濡目染,愿为我大殷效力献死。” 延和帝却突然低低地笑声来,那笑声把穆以安激得后背发凉,一动也不敢动了。 皇帝笑完了,睨视穆以安,冷笑道:“这话并非是你真心。” 分卷阅读65 “什?!” “穆以安……你是叫这个名字吧!”延和帝深吸一气,慢慢悠悠地吐了来,“这话非是你真心,不过是你搪其他人的借罢了。” 穆以安内心充满了一群乌鸦,嘎嘎地叫着围着皇帝转。 这老家伙是怎看她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己都不知道! ……对啊 她己都不知道…… 延和帝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刚想开说话,高羽琛却先站一步,对皇帝拱手道:“陛,中书署整理了这两日的战报。回风谷一线、穆国公有封八百里加急送至,须得陛亲启。” 穆以安松了气,无论爹爹是否真的传了一封战报回来,此刻高羽琛都在帮她解围,对着高羽琛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高羽琛瞪她。 穆以安完全看懂了他的眼神啥意思:如果不是你二哥,现在你已经没了。 穆以安双手合十,感谢二哥庇佑! 延和帝怎会看不懂这两人之间的交流,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轻笑着摇了摇头,笑容中带了些许轻蔑的意味。他高抬贵手,决定放过穆以安:“行吧,走,去前堂议事!太医这两日就留在这,仔细照顾好大长公主。” 太医应道:“是,陛!” 高羽琛亲上前为延和帝打开了门:“陛。” 李德扶着延和帝的一只手臂,正准备将人领去,谁曾想延和帝走到门却突然一顿住了脚步,又回头看了穆以安一眼,开道: “穆以安。” 穆老幺只觉得满头是汗,你要说你就一次性说完不就好了吗?!你一怂一怂的是想干什?!要我跟你打一架都还更轻松俐落!没看见己闺女躺在这里不省人事还一天哔哔!吵着人休息了还不敢怪你! 穆以安忍住了想干架的欲望,乖乖地道:“陛还有什吩咐吗?” 延和帝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模样,勾唇笑道:“无论上战场是否是你的心愿,但朕以告诉你。若终有一日,兵临城,你甚至以抛却家族名利、前途未来,只求保一命!姑娘家的……那宏伟的念想,就让停留在念想上吧。你若事,你爹并上三个哥哥都不会心安,届时扰乱战局,不就是你的过错了吗?” 高羽琛大惊失色! 延和帝怎会无端说这样的话?! 他几乎是立刻就转头看着穆以安,生怕现在本就焦躁不安的她真的会飞起一脚,直接把皇帝踹门外去!高羽琛后退了一步,准备无论一会是穆以安先发难还是皇帝先发难,都先挡在穆以安身前护着她! 却只见穆以安压着火气,十分冷静地转身将戚章的手放在了床榻上,小心用被子盖好了,才转过身来,光明正大地与皇帝直视,毫无畏葸。 延和帝挑眉。 穆以安镇定地道:“陛。敢问,章是否是大殷的福熙大长公主?” “是。” “她是否是大殷皇室现在唯一的子嗣?” “……是。” 穆以安虽小,这一瞬间的气势竟不输皇帝分毫,她腰背挺直,不卑不亢,在她和皇帝中间,竟隐隐约约流露剑拔弩张的意味! 延和帝正准备开发难,穆以安却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似乎一瞬之间就收敛了己所有的锋芒,她笑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傲慢,更多的是与生俱来的信与后天养成的魄力。 她开道: “我会保护章一辈子,章是大殷的公主,大殷是她和我的家。陛觉得,我还有什理由不去为了我和她争一个共的未来?” 延和帝目瞪呆地瞪着她。 只听穆以安继续道:“我父兄征战,为家求团圆,为百姓守太平,为国家争安宁。无论谁上战场,都是在为己所爱的人和与他、他共度的未来开疆拓土。以安身为穆家女,身为大殷百姓,效力献死,乃是本分。对己和己所爱之人的本分!”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这番话震住了。 半晌,延和帝才和缓了脸色,转身离去,留一句话。 “穆以安,你很好。” 第43章 回风谷 回风谷军营 穆国公大帐之中此刻已经围满了将领,唯一一个格格不入、只缩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的就是堂堂大殷齐王殿,也是回风谷大营的监军。 齐王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一眼人群中头挤头究竟是在看什,奈何即便已经在军营里面混迹多天,他依然腿脚酸软、不敢动弹。尤其,是听见日的军报。 穆瀚紧皱着眉头,眸光锁定在面前的沙盘之上,一只手抱胸,另一只手摩挲在已经好几天因为忙碌而没有修理的胡茬上。 麾一个将领李广二开道:“国公,宗泽分了慕容景三十万人打了过来,日已经到了东北驻扎完毕,咱天无论如何得把阵营划分完了!” 穆国公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即便已经十分疲累,他的眼睛里面依然闪烁着精光。 回风谷,地如其名,乃是由两个干涸的山谷堆叠而成,大山谷位在外,中间又重新隆起,再次凹,形成中间被包围的小山谷,小山谷也称鬼风谷。两个山谷叠合,高处而看,便是一个圆环状的“回”字。春冬时节,大风刮起,回风谷南面与东北两个谷传入其中,呼啸而过、卷尘千丈,故名“回风谷”。大风顺势遁入西南角落的小谷进入鬼风谷,面碰壁,连连呼啸,面八方传来似鬼嚎哭的风声,风水也不佳,故被人称之为“鬼风谷”。 回风谷南倚淮水,淮水渡过便是大城镇合阳,千百人家常年定居于此地耕种作息,更牢牢把手回风谷大营与淮水东营的官道要地。故而回风谷乃是北燕与大殷历年打仗的必经之地! 但无奈,回风谷地形复杂,丛林遍野,以藏匿、设置陷阱的地方简直多如牛毛,即便是当年延和帝亲征都曾被困于回风谷,身受重伤又被穆国公及时带兵驰援方才捡回一命! 那之后,穆国公也多次对回风谷进行勘探与摸索,虽没多建设性的成果,也因为淮水的阻隔,在此地修建大型工程也十分困难,但好歹也算是熟悉了情况,此后打仗倒也心里有数。 穆国公突然放摸着胡子的手,看着齐王的方向:“殿,过来一块商量商量吧!” 齐王愣住了,双腿又开始发软:“国公?” 穆国公颔首,两边原本挡着齐王的 将领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让开了一条道。 齐王嘿嘿笑着,点着头、哈着腰慢慢挪到了沙盘面前,己对面就站着身披铠甲和红色披风的穆国公。他吞了一唾沫,想起了北燕人在己耳边说过的话: “摄政王殿看穆瀚很是不爽……这样吧,您把回风谷布防阵图交给我,我带回给摄政王殿。殿开心了……说不定,就送您平安去我大燕,封个王爵。” “堂堂大殷齐王殿、皇室中离皇位最近的人,竟然……竟然因为怕己的好皇兄要了己的命,而卖家国、为我卖命!” “想活命吗?殿。” 齐王满头顶都是冷汗,他只佯装十分认真地盯着面前他根本看不明白的、还无缘无故插着许许多多红白旗子的沙盘装作在思考布局,实际上心乱如麻。他偷偷翻起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穆国公…… 谁知道,穆瀚也正盯着他看,脸上似笑非笑!他俩地目光一瞬间就对了上去,齐王吓得一个腿软,直接踉跄了一步! 他身边的将领没有一个护着他,就只是沉默地盯着他看! 他只觉得,穆国公的眼神中充满了杀伐与嗜血,似乎一刻就抽腰间的剑将他的喉咙砍断了! 齐王也只己爬了起来,假装笑了笑:“不、不知道国公,有何见解?” 穆国公盯着他的眼睛看,把齐王看得背脊发麻了,才收回眼神,长叹一气,道:“回风谷大营现在有二十万兵马,人数上看,咱跟北燕势均力敌,……” 李广二把话接了去:“咱的军粮,只维持半个月了,经不起持久战。” 众将纷纷颔首。 穆国公眯起眼睛,道:“咱也没打算打持久战,真拖到冬季把人逼急了?届时除夕我几个大鱼大肉,逼着人家过来抢食吃?催个伐?!” 几个将领没忍住笑了声这些人都是跟着穆国公在淮水东营待过的人,然也见识过当年穆国公追着监军的八哥满大营跑的样子,此刻听见穆国公这话,不由主跟着笑声来。 监军…… 想到监军,几人的笑容又重新收敛起来了,目光隐隐带着几分戒备,偷偷瞄着大事都办不成的齐王。 齐王深知己不受军中人的待见,也没报多希望觉得他会对己改观,缩在一边瑟瑟发抖。 前两日,他偷偷派人听见了穆三公子给穆国公带过来的京城消息。当他听见皇兄已经晋封戚章那个小丫头片子做了福熙大长公主、从一个普通公主连升两阶的时候,他心越发确定,皇兄这次是不大希望看着他活着回到京城的。换句话来说,皇兄让他来边境跟着穆国公,根本不是为了捞什军功名声好处的,就是放纵他生灭的。 寻常百姓,甚至是朝廷官员,都不大清楚大长公主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品阶。但身为皇室中人,上了玉碟进了宗祠的齐王,却一阵胆寒。 大殷朝至已经历了八位君主,册封公主数十人,这些公主死后也会被追封大长公主,但活着的大长公主目前除了戚章之外,只有一人,便是延和帝的姑祖母广肃大长公主。 广肃大长公主是延和帝曾祖父的女,当年作为长姐,在先帝驾崩、太后薨逝的 咽喉关,凭一己之力扶持年仅八岁的丰庆帝登基,临朝称制,因其卓著功勋而破格奉为大长公主,死后葬入皇陵。 在皇室之中,大长公主一般用来指皇帝的姑母。广肃大长公主却直接将这一封号定为了公主的品阶之一,并在丰庆帝的支持,将公主的封号后宫搬至前朝,给了公主光明正大进入朝堂的机会。 而戚章,作为广肃大长公主之后的又一个福熙大长公主,品阶已经与六部尚书相比,而她离一人之万人之上,只差一步之遥! 那就是皇太女! 齐王又抖了抖,觉得己浑身冰凉彻骨,像坠入了冰窖一般。 大长公主品阶已封、戚章也已经入中书听政……看来,皇兄也是为了这个女破除万难,一心一意真的想要扶持她。即便无法登基为皇帝,甚至无法册封皇太女,也给了戚章在朝堂之上说一不二的权利! 而他己……本身就是皇兄要破除的万难之一! 分卷阅读66 齐王苦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发了疯。 他躲了一辈子、藏了一辈子,不争不抢,甚至畏畏缩缩、卑躬屈膝,是还是逃不过被人抛做弃子的命运吗?! 他正陷入沉思,却突然听见穆国公开,道:“这样吧,敌不动我不动。让小三的人去淮水东营传个信,让老大用点劲,把老鼠逼进洞了,才好一网打尽!咱就守在这吧,以咱现在的兵力与粮草,冲过去直接打简直就是鱼死网破。” 穆国公拉了拉腰带,嘿嘿笑道:“倒不如在这等着他上门来!爷爷我好一并宰了那群累死鸡!” 将领都笑着,笑穆国公真会开玩笑。军中人好爽,笑声顿时传开了军营。 齐王见周遭的目光不再聚集在他身上,正准备开溜,却突然被不知道什时候已经绕过沙盘、站在他身边的穆国公拍了拍肩膀:“殿!” 齐王吓了一跳,险些直接一把拍开穆国公的手掌:“国、国公!” 穆国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些,然后将一卷卷轴交到了他手中,道:“殿,您是回风谷的监军,按照大殷军例,此次的防阵部署图需要交给您一份,您仔细查阅之后,才在咱班师回朝的时候上报兵部存档。” 齐王颤颤巍巍地接过那一滚卷轴,只觉得那轻飘飘的羊皮纸胜过千斤重!他颤抖着指尖去解开卷轴的细绳,展开了那一卷图。上面细细密密的标注与各式各样的标志他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意思,粗略地看了个大概,敷衍地道:“这、咱就真的守在谷等着吗?那、那要是北燕人不过来怎办?” 穆国公眯起眼睛,盯着齐王的侧脸,似笑非笑:“他一定会过来的,殿。” 齐王被他再一次看得快哭来了! 他立刻重新卷好卷轴,嗯嗯啊啊地随意应付了一番在场的众位将领,就立刻以研读军报的名义连滚带爬地逃了穆国公的大帐,逃回了己的小帐篷里面“研读”布兵防阵图去了。 看着齐王逃离的背影,李广二嗤之以鼻:“懦夫!孬种!当年陛戎马英武,怎会有个这窝曩的弟弟来!”他这话里面,华华丽丽地骂了齐王三次,不带重样的! 穆国公伸手横在了他胸前,肃声道:“人家好歹是陛亲封的王爵和监军,说两句吧!” 李广二哼了一声,不再声。 而穆国公收回了己的手,叹息一声,开始在原地等待。 所有的将领都与他有过生死之交,大帐沉默了来,所有人都仿佛默默知道了穆国公究竟在等什。 果然,众人等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立刻奔来了穆国公身边的一个黑衣亲卫。那亲卫还蒙着面,进入大帐的时候立刻单膝跪在了穆国公身前拜道:“国公!” 穆国公马上问道:“说!” 亲卫吞了水,如实禀报道:“如您所料,齐王在拿到了卷轴、返回营帐之后,立刻送了一只白鸽去,我暗中截了来!”他从怀中掏了一只还在咕咕叫的白色鸽子。鸽子显然受惊不小,不安地转着眼珠子,脑袋晃来晃去。 穆国公亲蹲了来,解了绑在鸽子脚脖子上面的一管竹筒,轻轻拧开,从里面取了一管宣纸来,缓缓展开: “图随粮人至。” 穆国公将己手上的这枚纸递给了李广二和面的将领,问道:“小三说一批从京中送到回风谷大营的军粮什时候到?” 李广二迅速看完了纸上内容,交给了首的将领,回答道:“三公子昨日来信,因福熙大长公主突然病倒,这批军粮要晚两天才来,估计到我这得七八日了。” 穆国公惊诧地道:“章病了?怎了?” 李广二一愣,呆呆地看着穆瀚:“……国公?” 穆国公踹了他一脚:“说啊!章怎病了?!”他又立刻转头,瞪着亲卫:“你知道吗?是不是穆老幺没照顾好人家?!死丫头!这大点事都做不好!” 亲卫:“……” 李广二紧张兮兮地拽了拽穆国公的披风:“……国公啊……” “别叫我!说正事!” 李广二咽了水:“哦,三公子说,军粮……” “没让你说这个!我问你章病了的事情!”穆国公一掌甩他脑袋上,直接无情地打断了他,暴跳如雷! 李广二很是委屈:“这不是正事吗……” “那福熙大长公主病了也是正事啊!快说!再墨迹你就别跟着我去回风谷了!滚去后面喂鸡!” “我说我说!”李广二捂着己的脑袋,“大长公主据说是累病的,这几日一直在周璇军粮的事情。大小姐、大小姐也忙啊,听说在兵部跟着巧叔研究什嘭嘭嘭的,大小姐来的信您不也看了吗?神神叨叨的我都看不明白……两人都忙、这事也不全怪大小姐……” 穆国公深吸了两气,终于平息了己的怒气。正当李广二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的时候,穆国公猛然回头瞪着他:“那你刚刚遮遮掩掩的干什?!” 李广二快委屈哭了:“我、我……国公爷啊!您刚才直接唤了大长公主殿的闺名啊!我、我一穷丘八,不心惊胆战吗?!” 穆国公猛然反应过来,立刻捂住了己的嘴,小心翼翼地处观望着! 见周围人都在研究纸条,他松了气,觉得应该没人见到他大逆不道的样子,于是强行挺直腰板,板正地道:“说事说事!” 一众本来讨论得正热火朝天的将领立刻噤声,齐刷刷地回头望着穆国公,等待他一直认信任的统帅、即便在没有官方授权之也被所有人认的统帅,给他一条明确吊打北燕蛮子的明路! 穆瀚紧皱眉头,道:“北燕想玩背后的阴招,我干脆就将计就计!” “国公?” 穆瀚勾起一边唇角,秘密地道:“上次我已经将真正的布兵防阵图顺着运送军粮回去的队伍带给了老三。老三应该已经上交陛,待陛批复之后,我等就准备行动!此次、定扣那蛮子寸步难行!” “是!国公!” 第44章 章醒了 戚章一阵头晕脑胀,迷迷糊糊中睁开了双眼。连日来日夜不分的忙碌已经熬坏了她的眼睛,看东西已经比原来模糊了不,此刻睡得久了,更是不分夕何夕,眼前只剩一片片斑驳的色块。 她脑子里面突然反应过来:要给回风谷大营送过去的军粮还没安 排好!我睡了多久?! 戚章一个激灵,艰难地撑起已经睡得疲软的身体,想要床重新回到书桌前处理公务。 突然,门外传来了大的一声: “砰——!” 戚章被吓得跌回了床上! 戚章:“……” 大的声响敲击着房间门,隐隐约约传来□□味和硫磺味。呛得戚章直咳嗽,手肘盖在了鼻前。 她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用了所有的力气爬起来的!现在没力气了怎办?! 戚章正好存着这长时间的火没发去,刚想发作,己的房门却又突然被人以样的“砰”的声音打开了! 戚章躺在床上,满脸超脱世俗,无所谓再被惊吓了,眼睛睁着望着床板,安安静静等待着视力恢复。 来人并不十分青睐安静。 戚章听见她低声地言语:“完了!完蛋了!” 戚章想都不用想是谁,一听声音就什都明白了!大长公主又开始头疼了,仔细思索着编造什样的理由让这家伙相信她不是累病的! 怜的大长公主殿并不得到一个安静的环境思考,因为门外又传来了另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大吼道:“穆!以!安!我说了多遍了要炸去外面炸!你在干什啊!羽琛哥你别拉着我!天不打断她的腿我还是她哥吗?!啊!从来不听话!找打啊!” 戚章没忍住笑了来。 只听见穆老幺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吼了就去:“你说让我别在家里炸,那我来章家里炸怎了?!你咬我啊!” 戚章心想:“……这是什绝世歪理?!” 谁知道穆以安刚吼完,就立刻反应过来她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别人的房间里头,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处小心张望着。见没多人看见,才强作镇定地关上了门,飞奔到寝室里头。 戚章微微偏过头,正好跟穆以安的眼神对上了。 穆以安依然一身干净利落的短布衣衫,天的脸还算白净,脖子和手上有许黑灰,倒显得这小丫头玲珑爱。 戚章的目光渐渐温柔了来,看着穆以安的脸,觉得己拼死拼活地,但只要留住她这一张脸上永恒的欢喜与无忧无虑,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了。 穆以安向来继承穆家不解风情的基因,见己跟戚章眼对眼了,瞬间被吓得直接被脚的平地板、其实是她己的两只脚给绊倒了!结结实实亲吻了大地! 穆以安:“诶哟!” 戚章:“……” 大长公主长叹一气,将脸转了回去,还是觉得己超脱挺好的。 一秒钟,穆以安一把扑了过来,直接跪倒在她的床边,委委屈屈地哼唧一声:“章……” 戚章很是不想理会她,但从来无法拒绝那种软软糯糯的小奶音,还是撑着头,慢慢坐了起来。穆以安两只手扒在床边,就这瞪着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怜地看着戚章。戚章被她盯得双颊发烫,只得强行掩饰己的慌乱与手足无措,伸手将穆以安眼前吹落了两三缕发丝撩到了她耳后,不经意的肌肤相接又把戚章吓得手缩了回去,却被穆以安一把握住,牢牢的不放手! 戚章一愣,却觉得这种温度很熟悉。 不知道……在她昏睡的时候,穆以安究竟这握着她的手握了有多久,才让她在不省人事的情况都记住这样独特而神秘的感受。 戚章鼻头一酸,也不禁有了哽咽的冲动。 穆以安蹭着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眼泪没忍住,掉在了戚章的手上。 戚章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道:“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以安。” 分卷阅读67 穆以安的头在她掌心摇了摇。 戚章刚想解释什,却只听见穆以安开了,声音闷闷的,很是不开心: “是我的错才是……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答应过爹和大哥的……我答应过我己的!”她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戚章,诚恳地道:“章……我错了。” 戚章也不知道说什好了。 她掀开被子,将脚放在了己的鞋上面。穆以安非常然地靠在了她的膝盖上。戚章有一没一地拨弄着穆以安微微有些凌乱的鬓发,两人都默默地享受着这片刻静谧安逸的时光。 这样的时间,对于之前的她来说,是怎挥霍都无所顾忌的; 而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只己拼命去挣,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精打细算的过。 戚章知道,即便是想穆以安这种没心没肺的脾气,也是很难受的。 她慢慢地道:“我知道……你也在忙。跟着巧叔很累吧?每天灰头土脸的。怎样?有成效了吗?” 她一提这话,穆以安的眼睛微微发光,然后又一瞬间黯淡了去,低声道:“把你吵醒了……我错了,章。” 戚章轻笑:“无妨,我本就已经醒了。再不醒也必须得醒了!” 穆以安的脑袋挪了挪位置,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蹭着脸,然后道:“效果有些乎意料,比之前做得要好许多了。唯一有点困难的事……原材料不大好找,我目前也就做了十个来。” “十个……挺厉害的啊!” “那是!”穆以安得意洋洋地道,“原料实在不多,我现在手头上的再多攒一些、三哥和羽琛哥也在帮我找,估摸着还再做个三十来个吧。数量不多,但那个玩意破坏力挺大的,一炸起来就嘭嘭嘭的!我觉得还是谨慎一些用吧!” 戚章颔首:“嗯,想得挺周全的。你打算叫什名字?” “嘭嘭嘭吧!多有节奏感!” 戚章:“……” “是不是啊!” “算了,取名这事还是交给巧叔吧。但你那用心还真是乎我的意料呢!” “嘿嘿!” 戚章赞赏地看着她:“不愧是我的以安!” 穆以安双颊微烫,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腰。 戚章突然想到什,开问道:“是你……把我送回公主府的?” 穆以安在她腿上点了点头,道:“你爹来看过你一,后来就安排了一架马车把你送了回来。中书署人多眼杂,还大多都是外臣。羽琛哥说对你名声不好就不跟着回来了,我跟玉璇接你回来的。” “谢谢你,以安。”戚章笑着,眼睛弯弯的,那容颜简直倾国倾城,只惜穆老幺如背对着戚章,若是此刻转身,定会直接鼻血横流! 穆以安“嘿”了一声,刚想夸耀己,就听见门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原是玉璇来敲门了:“穆小姐!穆小姐!” 穆以安立刻坐直了身子,低声道:“完蛋,人追杀来了!” 戚章不明觉历。 穆以安转身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跑到外面去。刚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硬生生把戚章的腿搬回了床上,强行压 着人躺在床上,然后给人盖好了被子,掖了掖被角,十分严肃地指指点点:“小心着凉!” 然后立刻蹦哒着小碎步去开门去了! 戚章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咬着被子笑声来。 穆以安果不其然,是被穆三哥提着耳朵拎回国公府的,狠教训了一通之后,穆三哥又压着人头到公主府上登门道歉。戚章躺了许久,觉得己需要活动活动了,在穆老幺走了之后就让玉璇侍候穿衣,等到登门道歉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书房里头。 高羽琛一直捂着嘴偷笑,看着穆以宁恨不得把小妹打入娘胎回炉重造的样子,默默地挪到了戚章身边,关切地问道:“身体如何了?” 戚章笑道:“睡了一觉,好多了。谢谢羽琛哥。” 高羽琛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觉得穆以宁再骂去就是□□裸地浪费时间了,于是开为穆以安解围道:“好了,以宁。以安虽然顽皮,但到底做来的东西是派得上真用场的,不必责怪她了。” 穆以安顿时腰板直了:“你看!羽琛哥都这说!” 高羽琛拉着穆以宁,生怕他火大没忍住,再继续揪着老幺的耳朵骂:“得了得了。以安也很干啊,前两日以轩还来了消息,说以安要是研究成果了,就往他那送两个过去尝尝新呢!” 穆以安双眼发光:“二哥真这说?!” 高羽琛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 穆以安顿时蹦得三丈高,得意洋洋地仰着瞪穆以宁:“看到没?看到没?!” 穆以宁瞪她:“你还说!你那破玩意,天在公主府后院炸,声音大到连大嫂都被吓到了!幺都哭得一抽一抽的,有你这当姑姑的吗?!啊!” 穆以安瑟缩了一,知理亏,躲到了戚章背后,小声道:“我……我这不也是被你骂的……都没空去给大嫂道歉,我连给幺的赔罪糖都准备好了……” “你还说?!” 戚章伸一只手护着她,十分无奈地望着穆以宁,道:“我睡着的时候,耽搁了不事情,多谢三哥了!” 穆以宁见她死心护着,也不好得多说什了,面上换做一片和蔼,笑道:“是我当谢你,明里暗里帮了穆家天大的忙。我在府上听见你累得昏过去,差点就去跪祠堂了!” 穆以安小声嘟囔道:“跪!就该跪!” 穆以宁耳朵尖,什都听见了:“穆以安!” 穆以安立刻装乖:“我说什了?” 戚章捂着嘴轻笑了一声,还是决定先说正事:“三哥……我记得我之前还在批阅给回风谷大营的军粮,如情况怎样了?” 穆以宁对她透了一个安慰的眼神,道:“放心吧,我已经处理好了。虽然要晚两天,但及时赶到爹那边,不碍事的。” 戚章这才松了一气:“那就好,辛苦三哥了。” 穆以宁沉吟了片刻,道:“不过,爹送来了一个军报,还算是比较紧急的。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正准备往皇宫里面送去……”他叹了一气,抿了抿嘴,道:“方才来人说,库里面有一筐粮食生了霉,让我得去瞧瞧看。” 戚章立刻开道 :“那我去!” 穆以安先跳来反对:“不行!你才刚刚休息好,不太操劳的,我去!” 穆以宁没好气地道:“你怎去?!你身上没个一官半职的,若不是皇宫传召你根本进不去!别瞎蹦哒!” 穆以安蔫了。 高羽琛开道:“我去吧,正好带一些中书署最近收集整理的军报上呈陛。” 穆以宁颔首:“有劳羽琛哥走这一趟了。” 高羽琛摆了摆手,道:“最近陛身子骨也不大爽利,据说连着几天都只让太医在身边陪着了,谁都不见。这次过去,怕也是只拜托李公公传达信报,我也不一定得见天颜。” 戚章微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好。 高羽琛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无妨,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先将己的身子修养好了,再去看陛也不迟。” 戚章思索片刻,也只得颔首。 穆以宁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我得先走,那就有劳你了羽琛哥!章啊!” 戚章应了一声:“诶!” “好好照顾己,有事没事喊穆以安帮你做,不用跟她客气!” 戚章哭笑不得:“快去吧,三哥!” 穆以宁赶忙跑了。 高羽琛也见这里就两个姑娘和他,也觉得不大方便,道:“我也先去了,还要走中书署一趟。” 戚章颔首,穆以安笑道:“羽琛哥,我那边做好了十个!你在等我多做一些,你在给二哥送过去吧!” 高羽琛挑眉:“行,你二哥信不信你的手艺、用不用,就不关我的事了啊!” 穆以安信心满满:“放心吧!我二哥信我了!” 高羽琛无奈何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哪来的信!走了啊!” 待高羽琛也走了之后,戚章才道:“以安,带我去书房吧。大部分公文留在了中书署,不带回来。公主府里面也就只剩一些账面,我再看看吧!” 穆以安拗不过她,只得半扶半抱地将人送去了书房。到了书房,见戚章又开始忙碌起来,穆以安有些担心地道:“怎了?章。跟你说了,你现在要多休息,不要太劳累!” 戚章无奈:“不过是看两三本账册。”她的神色渐渐有些严肃起来:“我是觉得……总有些地方不大对劲。” 穆以安凑了过去:“什?” 戚章指着账面,道:“之前运粮人手不足,我曾写了一封奏折给父皇。父皇给了旨意,调集了皇室宗亲之中七八成的府中人一编入运粮队伍里面。你也知道,皇室宗亲本就没多人,伺候的人也不多。调的最多的,也就是我府上和齐王叔府上。” “嗯……我有点印象。当时队伍走过京郊的时候,我还看见齐王世子跟前那个拉马车的小厮!” “……你怎会认识他?!” 穆以安大眼睛一脸无辜:“呃……之前不小心、骑马的时候撞过一次齐王世子的马车,有点印象吧!” 分卷阅读68 戚章:“……” 穆以安哈哈的笑过,但心里面也升起了和戚章样的不安和焦躁。 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来得突然,突然得一点理由都没有。 是以穆以安脑子里面有过一些念头,但只是一划而过。她虽有疑惑,却也不得不暂时放弃去追逐了。 第45章 借刀 延和帝被太医强行压着了一碗跟刷锅水一般味道的苦药,苔被苦味轰炸得近乎失去了知觉。他被呛得咳嗽两声,对己现在仿若一个废人一样的身体十分厌弃,却无处发火,只得狠狠地将药碗摔在了地上。 药碗应声而碎,化作零碎而尖锐的片片废物,彻底失去了己的全部价值。 延和帝双目通红地瞪着那一地狼藉,额头青筋暴起,大喘着粗气!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延和帝慢慢紧闭上双眼,难以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双拳紧握,想要努力将己混乱的思绪和暴躁的内心安抚来。 “陛!陛!”李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时间要紧的事情。 延和帝撑着脑袋,强行坐直了,眼睛里面布满了怖的血丝,看上去十分瘆人。 李德匆匆忙忙捧着一个木盒子、踏着小碎步跑了进来,蹬蹬跳上台阶,将那个木盒子放到了延和帝跟前的书桌上,兴许是跑得太急了,有些上气不接气的: “陛,高大人送过来的。说是穆国公秘密从回风谷大营送回来的加急,望陛早日定夺!” 延和帝微微蹙眉,挥了挥手,示意李德闪到一边去,然后抖抖袖子,强行眨了两眼让己清醒一些,双手捧起那个盒子细细打量:“这个盒子……朕有些印象。当年,伯远在回风谷之时,也曾偷偷寄给朕一个这样的盒子。” 李德大喜:“看来,国公爷有计策了!” 延和帝看了他一眼,不置否。李德实相地退了台阶,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延和帝的手覆盖在了盒子的两侧,拇指扣在盒子的正面,微微用力一按,盒子上面的盖子突然被打了开来,露了里面的乾坤天地。 盒子中放着穆国公一封手写信,还放置着一滚卷轴。 延和帝十分从容地揭开手写信,一如他所料,穆国公向他报告了齐王在回风谷大营的异常举止,甚至在穆国公发的时候,穆家三公子穆以宁便已经查到了齐王府上面新增的一些仆役身份的异常,仆役的名单样附加在了手写信的后面一起呈上。 李德偷偷摸摸抬起眼来,小心翼翼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只见延和帝双眼漫不经心地盯着那封手写信,仿佛根本不在乎上面写的东西。他甚至多次冷笑声,只将纸上所写的东西当作一场笑话待见。 李德心很是疑惑,但不明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上脑壳,吓得他一阵瑟缩。 “李德!”延和帝突然喊他。 总是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李德也不禁在这个时候被吓了一跳,赶忙忍住腿软的冲动走上前去,恭敬地弯着腰:“陛!” 延和帝轻轻放了那张纸,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盒子中装的那一卷卷轴,开问他:“章醒了吗?” “回禀陛 ,高大人来的时候说大长公主殿已经醒了,不过醒来之后又一头钻进了书房。穆家小姐仔细看着,想来公主不会再过多操劳了。” 延和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仔细嘱咐道:“史太医医术不错,又是从小照顾章长大的,让他去大长公主府住上几日吧,也仔细看顾着章一些。若是让朕再听闻大长公主忙碌晕倒的事情,让他提头来见!” 李德应道:“是,陛。” 延和帝一只手伸进了木盒里面,小心地摩挲着那一滚卷轴的封壳,若有所思地道:“你方才说……谁送的这个盒子过来?” 李德微愣:“高羽琛高大人。” 延和帝仰着头,长长地“哦”了一声:“高家那小子啊……我记得,跟穆家老二还有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牵扯?” 李德不敢回这话,只尴尬地陪着笑。 延和帝叹息一声,收回了摩挲着卷轴的手,吩咐道:“中书署日都辛苦了,尤其是朕的公主。吩咐去,着人赐赏吧!” “遵旨。” 李德转身,带着皇帝的旨意,去准备赏赐带去中书署了。 他刚一走后,延和帝就挥退了己身边伺候的所有宫人,紧闭起紫宸殿的大门。他敲了敲桌子,紫宸殿后,立刻有一个黑衣人走了来,正是皇帝身边的暗卫赵缢! 赵缢走至阶,单膝跪地拜道:“陛。” 延和帝问他:“京城往回风谷送的那批军粮到哪了?” 赵缢答道:“军粮走得慢,早刚过了楼关,还得有五六日的路程方到回风谷大营!” “知道送军粮的有哪些人吗?” “大部分是寻常布衣……不过,还有两三个是齐王府的家仆。” 延和帝眯起双眼:“真家仆、还是假的?” 赵缢沉吟了片刻,道:“应该是假的,身上有刺青,是北燕人。” 延和帝轻笑声,将卷轴从盒子中取了来,用手抛起又接住,慵懒地道:“你知道……这滚卷轴里面,藏着什?” 赵缢立刻将头埋得更深了些:“臣不敢。” 延和帝在阶上来回踱步,慢慢地道:“这个……是回风谷大营真正与北燕开战时候的布兵防阵图!齐王手上拿到的……是假的。” 赵缢沉默,一句话都不敢说。他只觉得,延和帝接来吩咐他做来的事情,真的会带来无尽的血雨腥风。他的手微微颤抖,作为皇帝身边的暗卫,他从小接受的就是对皇帝命令的绝对服从,即便如心惊胆战,他依然不敢拒绝皇帝的任何一个命令。甚至这种忠诚的服从,已经深深烙印进了骨髓里面! 延和帝走台阶,微微俯身,附在他耳边道:“朕……恐怕没多时间了。 “朕只有一个女……一个朕唯一拿来赎罪的、又不输男子的巾帼公主。”他眼神迷离,我陶醉,“她是朕的骨肉子嗣,活该成为那万人之上的存在,也本该……做这大殷的帝王!谁都不左右她、利用她、抛弃她!” 赵缢背上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延和帝话锋一转,双眼变得狠戾:“为何……穆瀚从不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朕?!贵妃性子倔犟,就连朕最信任的穆国公,都要跟 着朕的贵妃一起瞒着朕这多年?!”他怒吼声,大的回声在空荡荡的紫宸殿传开来,一阵又一阵刺激着两人的耳膜!他疯疯癫癫地在整间大殿中来回走着、跑着、啸叫着、哭喊着。 赵缢不敢说话。 即便……即便穆国公当年将真相说给您听,您却早已深陷假意伉俪多年,又新逢丧子之痛……您会听吗?又听得进去吗? 延和帝越发疯鬩,他桀桀地笑着,原本端庄整洁的鬓发也因为动作过大而松散开来,几缕白色的碎发挡住了他的脸,越发狰狞:“待朕百年之后,朕的章、大殷朝的福熙大长公主,那个权力耀眼的存在,又会受谁所控?!他穆国公——乃是大殷百万兵马大元帅!三个子不是把持军权就是斡旋朝政、届时朕的公主只会是个傀儡、任人肆意摆弄!”他深吸一气,“对、对对……他还有个女,叫穆以安是吧……章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她的。什事都想着她!无论做什……都是为了她!” 他跌坐了来,坐在冰凉的阶梯上,眼角通红,眼眶甚至着滚滚热泪:“笑啊!朕的女……竟会为了别人的姑娘,质问朕、逼迫朕……甚至远远地离开朕!”他咬牙切齿:“谁知道,将来她还会怎控制章!怎摆布大殷的皇!”他怒声嘶吼着,发了疯癫一般直起身子,够着将书桌上面那个木盒扫落到地上! 木盒顺着阶梯滚滚而,终于摇晃了两,慢慢静了来。 望着那个木盒,延和帝似乎也冷静了两分,他开:“赵缢,你过来!” 赵缢小心翼翼地跪着爬了过去。 延和帝伸手,将那滚卷轴交给了他,悄声道:“朕的女要登基……就只剩一个占着位子的窝曩废和一个权势滔天的大奸臣。知道朕的意思了吗?” “陛……” “去吧,把那个蠢货拿到的假图换了。咱省点力气,借北燕人的刀,给咱大殷挣一个明君回来!” 赵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己手中握着的卷轴,卷轴上面的“布兵防阵图”五个明晰的字迹却像一把又一把利刃,一点一点捅破了赵缢的心脏,流来的滚烫鲜血,他仿佛看见,染红了整片大殷的天空大地。 秃鹫盘旋、饿殍遍地,寸草不生、孤冢无名。 这万里黄沙,终负了一江流水,满腔热血。 戚章握着一卷奏疏坐在廊上,十分闲适地端起小茶杯喝一刚煮好的新茶,不时抬一抬眼,看着回廊外头那正专注射箭的姑娘。她粉黛未施、只用了一根木簪挽住松散的头发,碎发垂落在她白皙的脖颈边上,隐隐约约遮住了那一点黑痣,越发妩媚动人。她弯着眼睛,嘴唇不由主地上挑,心情十分愉悦。 穆以安在她不远处,在花园的墙根处设了一张靶子,己则远远站开。她日终于放弃了短布衫,穿上了她大哥给她做的那一身火红色的骑装,头发高高束做马尾,背后还背着箭筒,十分英姿飒爽!她满脸严肃,双眼沉着而冷静地盯了箭靶一会,然后左手掌弓,右手伸到身后,取一根羽箭,顺势一个转身盘坐来,羽箭上弦,满月拉起,只听“嗖——”的一声破风而,羽箭没入箭靶的红心深处,箭尾微微颤抖,见用力不小。 巧叔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正仔细地摆弄着己手头 上的新箭,听见声音也都抬起了头,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箭靶上面的成绩,然后不咸不淡地哼唧了两声。 戚章笑了。 坐在她身旁、抱着小初尧的谢雨霏也不禁赞叹道:“以安箭术了得啊!” 戚章道:“小跟着穆伯伯在边关军营里头混大的,寻常打仗的力气功夫都多学了些。之前围猎的时候,是百发百中的骑射功夫!”她很是骄傲地看着穆以安的背影,发内心地道:“不过,我没想到她的箭术精湛到这个地步了!真是厉害!” 谢雨霏笑道:“穆以晨之前总跟我夸以安,说她箭术什的勉强过关,耍花枪是当年称霸军中的第一神技呢!” 戚章十分惊喜,笑着去问巧叔:“巧叔,是真的吗?” 巧叔一边低头做着己的箭,一边还是十分佩服地道:“这丫头呀,还真是……嗯的。不过当年军中男子用的长矛和枪之类的都太长了,有的甚至比她个头还高!我去给丫头瞧了瞧,随手给她做了个合适她用的,谁知道,用了两三就坏了!” “坏了?!” “是!”巧叔斜睨着冷笑,盯着穆老幺的后背,“这人拿着就去军中‘称王称霸’去,给打折了!” 穆以安瑟缩了一,求饶地回头冲着巧叔作揖。 戚章捂着嘴笑。 穆以安脸更红了。 分卷阅读69 巧叔看到穆以安被制服的表情十分满足,冲她抬了抬,得意地道:“怎样?你爹求我给你做的新花枪试过了不?” 穆以安乖乖地道:“还没呢!”她看了看己握着弓箭的手,眸光坚定:“那杆枪,是爹让我上战场用的,得见血。” 巧叔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做着己手上的箭。 穆以安凑过去:“巧叔,这又是什新玩意?” “箭!箭头,就这、看到没?!”巧叔指着金属箭头上面的一个小凹槽,示意她往里面看,一边解释道,“这个槽你之前晓得,是用来卡肉的,让箭头难以从敌人身上拔来,即便拔来的,也会受重伤的那种!” “嗯嗯,我己也做过!” “嗯……现在呢,我在里头又多加了一个倒钩!看这!”巧叔用小尖刀指给穆以安看,“这小倒钩不容易被发现,若是在上头涂了毒药,更是谁都没辙!” 穆以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巧叔嘿嘿笑着,趁两个人靠得近,悄声问道:“老实交代!之前京郊库房存着的十个黑石你送哪去了?!” 黑石,就是穆以安和巧叔两人研究来的“嘭嘭嘭”。 穆以安摸着脑袋,道:“我……我给我二哥送过去了,他那边有用,用得着!” 巧叔瞪她暴殄天物:“怎?!穆老二在淮水上头筑个堤坝挡水用居然还要用黑石?!” 穆以安只得尴尬地笑着,把话题重新转移开,回到了巧叔的倒钩刺上头,回避了她二哥的所有话。 那一批黑石不只十个,加上穆以安之前好几日连夜赶制来的,总共往穆以轩那里送了整整二十五个! 黑石目前都没有上报兵部,都是巧叔和穆以安两个人私底的研究。因为技术不成熟,再加上资金不够,兵部无论如何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批给他条纹光明正大地搞,穆以安和巧叔贴上了己的积蓄,戚章也从中帮了一些,两人才勉勉强强拿到了不原材料。 谢雨霏摇晃着怀中睡得正酣甜的小初尧,问戚章:“殿,军粮到了?” 戚章将手放在了她手上,安慰道:“大嫂放心吧,往淮水东营送的还差两日就到了。回风谷大营的昨日也刚到。大哥和穆伯伯那边都不会有事的。” 谢雨霏冲她感激地笑了笑,低头盯着子的睡颜,笑道:“那就好了!对不对呀,幺?” 穆以安意识地回头,突然才发现不是叫己,却对上了戚章温柔的眼神。 两人眼神在空中对视。 穆以安嘻嘻笑了,戚章也勾起了唇角。 第46章 二嫂 北燕回风谷大军 一个络腮胡的男人满脸杀伐之气,手上捏紧了一滚卷轴,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主帅营帐,沉声问门的守卫:“帅在里面?” 那守卫昂首挺胸,目光直视前方,道:“请您稍等,我去请示帅!” 那男人蹙眉,似乎一秒钟就在守卫脸上捶上一拳!却只咬了咬牙,道:“好,尽快!事情紧急!” 守卫没有理会他,依然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不多时,他来并掀起了营帐,对男人喊道:“喂!帅叫你进去 !” 男人停了来回踱步,飞快奔到帐帘之,停住脚步,狠狠瞪了守卫一眼,才进去。 守卫冷笑一声,没当回事,放了营帐帘又继续回到了己的位置。 男人走入营帐中,还不待他张说话,一把利剑就直直冲着他面门而来!寒光擦过他的脸颊,留了一根细长的血子,鲜血流了来。扔剑的人功夫十分高超,只是伤到了他的皮肉,而没有直接戳穿了他的整个眼球! 利剑没入营帐的柱子上,男人只感到一阵劫后余生的松快,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追溯利刃到来的地方,却一点都不敢发脾气! 男人抖着声音喊道:“、帅……” 利剑而来的地方,站着一个精瘦的男人。他根本没有北燕人强壮的身体与庞大的骨架,经年累月的病痛折磨让他的整张脸充斥着病态的灰白色,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他瘦得打紧,在不北燕人眼中,就是那种一只手就掐死的小白兔!就是在他进军中的第一天,就杀了七八个敢反抗和嘲笑他的人! 他叫宗泽,是北燕兵马柱国之一的宗平的独生子,人称“帅”。 在灰白脸色的印衬,宗泽一双眼睛烧得通红,浑身上充满了病态而疯鬩的美丽,就是这样矛盾的气质,使宗泽在北燕皇城还受到了不北燕女的追捧。不过从看到他府上时常抬来的三个侍女人不人鬼不鬼的尸体之后,大半人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连男人都不由主地害怕这个活鬼! 宗泽眯着眼睛,上打量着来人,细声细气地道:“你最好有真东西带过来,不然你不大乐意知道吵我的代价!” 男人吓得一阵瑟缩,立刻低头,双手呈上那滚卷轴,道:“帅,您之前让我去做的事情办好了!这是南殷齐王给我送来的——南殷回风谷大营的布兵防阵图!” 宗泽微愣,一秒钟就直接冲了上来,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卷轴!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笑声从低到高慢慢扩散在了整个营帐当中,阴森森的笑声让男人不由主地打了个寒战: “是!是穆瀚那老不死的东西想来的!妙计、果真妙计!啊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几近神经的帅,只听他癫狂的声音再一次传撤营帐: “穆瀚!杀父之仇、病体之痛!我要跟连本带利算总账!我要你南殷三十万人给我爹殉葬!” 宗泽双眼猩红,紧咬牙关,甚至就连牙龈处都隐隐约约渗了血迹! 男人猛然想起来。 二十年前,北燕大帅宗平派人围困住南殷延和帝于回风谷,之后南殷穆国公穆瀚救驾驰援,不仅救了南殷皇帝,还一把火烧了北燕大军,致使大帅宗平丧命于此地。而宗泽……身体也大部烧伤,整整卧床近十年,方才得以重新床活动。 男人眯起眼睛,想起不远处的南殷军营,又想起了那个拼命求己保他一命的南殷齐王殿,一阵冷笑。 ……这个懦弱胆小的男人,真的偷来布兵防阵图? 男人心充满了疑惑,却很快被宗泽癫狂的笑声刺破了耳朵,再也无暇去细想。 这时候,门外传来通报声:“帅!皇城来人了!” 宗 泽深吸一气,微微收敛了猖狂的笑声,冷冷地盯着门:“说话。” 那人只敢站在门帘外面答话,而门帘内的男人庆幸宗泽的注意力终于从他身上专移开来,微微松了气。门外人答道:“帅,是永泰郡主的亲笔信!” 宗泽微愣,然后从鼻子中发一声冷哼:“仗着己是摄政王殿的姑娘,封了个狗屁郡主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他抬高声音,像是想故意大肆宣扬去一样地大喊大叫:“本帅不看!撕了烧了随便!不就是本帅带兵走之前给她看上的那个破男人脸色了吗?!她不就是喜欢纠缠那个破男人、小白脸吗?!如为他头?!我呸!” 宗泽吼完,心情越发躁怒,直接一脚揣在了男人身上,直接把人踹倒了:“滚啊!你也杵在这里干什?!信不信老子先拿你的血祭刀!” 男人忙不迭地爬了去,见到外面阳光的一刻,才颤抖着突了一气,为己的劫后余生感到狂喜。 门站着的使节也十分头疼,他与男人关系不错,立刻把男人扶了起来。男人冲他摆了摆手,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小声问道:“怎了?永泰郡主写什了?” 永泰郡主宇文瑶,是北燕摄政王宇文措最疼爱的女,向来也是在北燕皇城横着走的存在,嚣张跋扈的是真名声,就连穆以安都鞭长莫及。因为那位是真的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惹不得,动辄上就抽鞭子打得人半身不遂。 使节满脸为难,叹了气:“你皇城前,知道永泰郡主看上了一个从南殷逃难来的小白脸?” “……这……” 使节在己鼻尖上扇了扇,示意他走远一些好说话,两人远远地离开了宗泽的帅帐,找到了一处偏僻地方才开始说话:“那人啊,是当时南殷在益州跟着修淮水大堤的一个穷书生。后来被水冲走了,一路也不知道怎飘,就被永泰郡主给救了!”那使节八卦神色依然曝露,“老掉牙的故事,一见钟情了呗!当即就把人绑回了府上,死缠烂打地要嫁。摄政王拗不过,就只得给两人把婚约定了。只是……” “只是什?” 使节“啧”了一声:“那穷酸书生固执迂腐得很,非说己已有婚约在身,死活都不娶!永泰郡主一怒,就将人给囚在了府上!前个月,那男人突然松了,说以回老家一趟去了结婚约!这不是把永泰郡主给高兴坏了,亲送着人渡了淮水。哪知道半道上碰上了带着大军发的慕容将军和帅,帅就讽刺了几句!那男人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一听这话脸都白了。永泰郡主气不过,送完男人走了回去就给摄政王告了状,写了这一封信,”他掂了掂手上薄薄的信封,“来骂帅。” “……” 两人偷偷摸摸地笑了声。男人问道:“那还真是个……蓝颜祸水?哈哈哈!这小男人叫什名?” “好像……姓穆,具体什名字,还真不记得了!就是个永泰郡主养在房里的面首,没啥值得注意的。” 男人一顿:“你方才说什?!姓穆!” 长年累月在南殷做细作,他对于穆国公一家的累累大名已经如雷贯耳,现在乍然提起都十分心惊胆战! 无论宗泽用了什作手段对付穆国公,穆家在北燕人的心 中都是一等一佩服的存在。他十分期待与穆家的正面交锋,光明正大地在沙场之上有一番热血沸腾的较量!宗泽的做法……的确让他不齿! 想到这里,男人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收紧。 使节却十分轻松地道:“摄政王殿怎不管永泰郡主?那男人被永泰郡主遇上的第一日,家底就被摄政王刨了个遍!身份挺干净的,人也跑不了,就养着了。姓穆……确实不大吉利,但耐不住郡主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 戚章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皇帝还特别从太医院里面把史太医给方到了公主府。虽然史太医不大喜欢看见穆以安,即便这个姑娘长得还是挺俊俏的,每次见到她,史太医总觉得己的腿要跑断、头发要掉光,于是十分不待见穆以安,见她犯怵。 史太医连续诊断了三天,断定了戚章身体是真的已无大碍。战局一日三变,即便戚章只是在中书署领了个莫名其妙的官职,多沾了点权力的色彩,就这几天的请假也已经有堆积如山的公务等着她去处理。原本高羽琛还想帮帮她,他己已经顾不暇。穆以安有次去中书署帮戚章把待处理的公务搬回公主府的时候迎面撞上高羽琛。 高大人已经被没日没夜的、飞雪一样的纸片奏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幽魂一般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不省人事。吓得穆以安赶紧去掐他人中,一边掐一边摇一边大喊:“羽琛哥!羽琛哥!你快醒醒啊!羽琛哥!我、我二哥还没回来了!我不就先没了二嫂啊!”然后高羽琛被她摇得太晕,加上真没休息好,本身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被摇昏了过去! 穆以安顺势往地上一做,抱着他就大喊:“二嫂啊!二嫂——你还没过门呢……我、我还想抱小侄子呢啊啊啊!二嫂啊……” 据说那一天,所有从他面前经过的大人都掉了不知一次己手上的文书,每次还不止一卷!而且都是闭着嘴漠不关心地过来,然后张着嘴、被雷劈了一般地离开。 穆以安也没干那种不收拾烂摊子的破事,规规矩矩地把人请回了中书署的办公房,将人摆弄地趴在了桌子上,然后盯着他看了一会,歪着头:“诶呀……羽琛哥太好看了!眼睫毛好长啊……”她看着看着,隐隐约约还感觉己流了水!赶忙一把抹去了己嘴边的水渍,啧啧称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我二哥混久了,这两人怎长得越来越像了?!” 高羽琛熟睡着,根本没听见她在瞎念叨什玩意! 穆以安又猛地从上去,仔仔细细打量了高羽琛的脸一,思索半晌还是道:“嗯……还是羽琛哥好看!二哥太莽了,哪有什书卷气啊!” 分卷阅读70 穆以安原地站了一会,拍了拍手,走了去:“嗯……这两人真的越来越像了!怎会啊!”她又小小声声地道:“我和章……是不是也很像啊?!嘿嘿!”她十分不要脸地窃笑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帮人把门关了起来,这才松了气。 她褪了玩闹地表情,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转身对着看高羽琛房门的内侍吩咐道:“高大人几日没睡了?” 内侍恭敬地答道:“近三日了,穆小姐……若不是天有您在,高大人就会己一壶浓茶,然后继续在堂内办公!” 穆以安叹了一气。 昨日三哥也是忙了许久第一次回家吃饭,饭桌上摒退了所有人,才将一些事情告诉了穆以安和戚章。据说是北燕皇城内有些动荡,北燕小皇帝想休养生息、好好过冬,没人愿意听他的啊、掌权的又不是他。摄政王搪了几句,大军还是继续发。穆以轩最近也有些麻烦缠身,传递的消息越发了,每次传递都会有一些大殷的细作牺牲。 穆以轩决定,暂时先停止传递消息了。 穆以安突然就明白了高羽琛这两日为何精神如此之差,即便是公务再繁忙,要让身子变得那虚弱的模样,大概也是担心二哥吧。 穆以安内心有些焦虑不安。 戚章又握住了她的手,沉默地盯着己面前的饭碗,没有说话。 她已经决定明日就返回中书署处理事宜。而穆以安一方面处于担心她的身体,另一方面,巧叔要她帮忙做的黑石和羽箭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接来就是上报兵部然后批量生产。巧叔想着她在中书署比在兵部更有用,就撒手放她去中书署了。故而穆以安就成了戚章的副手,每日帮她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顺便监督她按时吃饭睡觉。 戚章很快就进入了重新工作的节奏,穆以安一开始磕磕绊绊地跟着走,后面也很快上手,成为了中书署又一个风驰电掣地存在!中书署继续从来没有现过姑娘,这一子还现了两个!而负责给中书署送饭的内务御厨也格外偏爱这两个姑娘,每天做的饭菜都不一样,还多添了不分量,让中书署的一干大臣都跟着享了福。 不过穆以安没享多久的福,因为刚到中书署的第一日,她连饭都还没有吃上一,就被高羽琛追着满中书署院子地跑! 穆以安惊了! 你不是书生吗?!怎跑起来那快!都快赶上我二哥了!你不是书生吧!不该是柔柔弱弱的吗?! 高羽琛怒不遏,直接抄起手边的文书,噼里啪啦地冲着穆以安砸过去! “穆以安!你给我站住!你胆子大了啊!” “啊——羽琛哥!你、你不文人吗?!打人不雅啊——” “放屁!你给我站住——看我不修理你!你作死吗?!你信不信我让你二哥也连你一起打!” “啊——章救命啊!二嫂打我了——” “穆!以!安!” “呜呜呜……羽琛哥你别这样啊……我本来还觉得你帅的!你怎越来、越来越跟我二哥一个样了!” 第47章 飞雪 中书署 穆以安趴在戚章的零时小床上直哼哼,拼命想吸引戚章的注意。然而福熙大长公主殿经 过一番缜密的思考,觉得这完全就是穆老幺找的,并不打算理会她的撒泼卖乖,专注地看着己手上的账本奏疏,不时用笔书写两三个批注。 穆以安见她完全不看己,小嘴一子就耷拉了来!只得灰溜溜地跟着去帮戚章整理奏疏,然后顺势拿起一本来细细查看。 这时候,世良敲响了戚章的房门:“殿!” 戚章头也不抬:“进!” 世良推门而入,手上还抱着一本账册,应道:“这是皇室本月的开支,陛说有些紧急,让您将手头的其他事先暂时放一放,尽快处理这本账,晚些时候就呈报上去。” 戚章微微蹙眉,但还是道:“知道了,放吧。” 她两年之前就接管了后宫和宗室打理工作,对这一套流程已经十分熟悉,处理的效率也惊人的高,基本上是早上查帐之后,午就书写好奏章上报了。 就连延和帝都对她赞不绝。 世良应声,将手上的账册放到了戚章面前的书桌上,打趣地斜睨了一眼穆以安。穆以安总是脸皮厚,这没脸没皮地趴在别个姑娘的床上,还是己打心底里喜欢的姑娘,混世鬩王还是怂了,忙不迭地从床上滚了来,连滚带爬地站到戚章身旁,怒瞪了世良一眼。 世良耸着肩膀离开了,穆以安敢肯定,他一定会回去亢奋地大笑三百次! 穆以安无奈,却只低头看着戚章的发旋玩。 戚章也任由她看着,十分然地拽过她的袖子,把人拉到一边坐到了己身旁的椅子上。一套动作熟念地行云流水,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过一,就将己手头的奏章看完了,然后伸手去够世良放在桌子上的账册,一边对着穆以安道:“挪开点,别挡光。” 穆以安越过她,伸手去帮她拿了那本账册。 戚章坐着伸手,然不如穆以安站着去拿方便,这一来,就仿佛成了她缩在穆以安怀里、还一只手拽着人家的袖子的娇羞模样! 大长公主轻咳一声,掩盖了己脸上飞起的红霞。 穆以安将账册递给了戚章,己坐在她身旁陪着看。虽然什都看不明白,但她还是故意将己的一只胳膊搭在了戚章坐着的椅子的靠背上,像是故意将戚章抱在怀里一样。穆以安被己的小聪明折服,十分得意地摇晃着脑袋。 戚章没理会她的小动作,又重新将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账册上头,一边核对着条款,一边拨动着桌上的珠算盘,细细密密地对比着每一笔收支。 穆以安的指头勾着她的头发绕着玩,眼睛盯着戚章纤长白皙的手指看。 章的手真好看! 突然,戚章的指头顿住了,她轻轻抬头,蹙眉道:“不对……” 穆以安赶忙放开了玩弄她头发的手,生怕己会扯到她的头发将她扯疼了,结结地问:“怎、怎了章?” 戚章“刷刷”地翻着账本,找到一页指给她看:“你看,这个是这个月齐王府的账头。” 穆以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戚章又继续点几个细小的账目给她看,每一笔都十分清楚,近乎几十个细细密密的账被一一指,甚至戚章从来都没有指错 过!穆以安刚想夸夸她姑娘真棒,却只听见戚章突然开问她:“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穆以安一愣:“呃……你太厉害了!” 戚章:“……” 戚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直接敲了穆以安的脑门,生气地道:“敢情我说了这半天你什都没听进去!” 穆以安捂着脑袋缩着肩膀,一头往戚章怀里钻。 戚章最吃这套,也拿她没办法,一边推开她庞大的脑袋,一边道:“虽是亲王府,日常开支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齐王府一月之内支那多账目!”她又刷拉拉地翻着,“而且……旬用的最多,每一笔的数目都不小……” 穆以安问道:“没有买卖明细吗?” 戚章摇摇头:“涉及皇亲隐私,皇宫内账是不记录的。” 穆以安突然发现了什,问道:“你手上拿的这笔……是皇宫内账?!” “是啊……你想到了什?” 穆以安摸着:“齐王府在京城甚至各地都有一定产业,日常用银是基本不缺的,皇宫内账大多也是攒着。这次府上居然没有用外账?!都已经调用了内账?” 戚章补充道:“而且旬……旬已经与北燕开战,皇亲国戚一切吃穿用度全部削减,他究竟是怎支那多的?” 她当机立断,喊道:“世良!” 世良没想到己才去了一会又被叫了进来:“殿!” 戚章道:“去将京城几家银庄银号的管事叫过来。既然已经动了内账,外账想来已经是空了。我要知道齐王府近期所有的典当!” 不多时,世良回报。几家银庄银号的管事皆把近日来的典当簿呈报了上来,戚章也并为难为他,只是将齐王府的单独抽了来,穆以安在一旁帮着她,看着戚章越来越严肃的神情,穆以安也皱起了眉头。 戚章终于看完了最后一本账册,喃喃地道:“齐王府……除了钦赐的物件和皇庄宅院,基本上将产业……典当完了?!”她看了穆以安一眼:“齐王叔是缺钱花了?还是他那个世子又惹了什风流债要还?!还是齐王叔觉得去边疆太危险了要花点钱雇几个打手保护己?!” 穆以安沉吟片刻,还是开了:“章,齐王的内账如何?” “基本也空了。” 穆以安将戚章手中的账册抽了来,轻轻放到桌面上,道:“章……我觉得,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 “齐王……估计是惹上了什事,要跑路了。” 戚章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穆以安在开玩笑。 一个皇亲国戚!当陛唯一的弟弟、大殷唯一的男性继承人! 她齐王叔怎会跑?! 而且……这得是多大的事情,才逼走一个正统的皇室亲王爷?! 戚章看着穆以安的眼睛,却说不反驳的话来。 穆以安向来玩世不恭、无忧无虑的,也不喜欢将就什礼节与正经。越是紧张的时候,她的脑袋往往跟不上大家的节奏,戚章知道她是为了缓解气氛,让大家不至于那紧张,但更多的时候,是穆以安不在乎这件事情。 因为她相信这件事无论如何不会对她在乎的人产生任何的威胁和伤害。 现在穆以安的眼睛深邃得就像沉寂的湖水,荡漾着冰凉的危险与警惕。 戚章愣愣地看着穆以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 “是……齐王府上近日都快有喜事传来了。齐王世子妃即将生产……他怎在这个时候要举家跑路?” 分卷阅读71 穆以安沉默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事情,会让一个备受瞩目的亲王殿选择阴阴暗暗地逃跑了事。 穆以安一只手按在了戚章的肩膀上,给了她安慰和强有力的支撑,然后镇定若地喊道:“世良,麻烦你再走一趟。告诉我三哥和钱方进钱将军,盯紧齐王府所有人的动向!一旦有一个人、一架马车要离开京城,立刻扣押来!” 她看了一眼戚章,补充道:“就说,是福熙大长公主殿的意思!” 门外的世良应声离去。 穆以安重新坐回了她身边,道:“章……你方才,没有说话,是信任我吗?” 戚章瞪她:“明知故问。” 穆以安嘻嘻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摇晃着,道:“我、我也有些心里发怵。之前,在军中听过他打仗的时候遇到这种变卖家产跑路躲罪的事情。” 戚章叹了气:“就当是长了个心眼吧……没事的。只是,”她低头,“若真的是我皇叔做了什事,我还挺难过的。虽然也不怎亲近,但毕竟……” “是血亲,我懂的。”穆以安拍了拍她的手背。 戚章还是有些情绪低落、闷闷不乐的。 穆以安刚想说些什笑话给她听、让她高兴起来,嘴才刚刚张开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李德公公吼得撕心裂肺的声音,尖利得刺破了她俩的耳膜—— “殿——大长公主殿——” “穆小姐——穆小姐——” “陛急召——陛急召——” “回风谷八百里加急——!” 延和三十七年十一月末,祁京城内开始了年的第一场大雪。无数翻飞的白色精灵从银灰色的天空中缓缓降临人世之间,亲吻着光秃秃的树干,亲吻着湿滑的大地,亲吻着离别之人寒冷的心灵。 回风谷的雪得更大、更猛烈,鬼风谷内呼啸的寒风拉扯着心惊胆战与血肉模糊,像是一个一个被困在牢笼中无法逃的饿鬼,撕咬着每一片血红的温度。 十一月廿二,回风谷军营传来八百里加急,快马从北到南奔驰千里,送了一封字迹潦草凌乱的书信回京,轰动全城!延和帝当日傍晚急召百官进宫,夕阳灿如残血,映衬着朱雀大街青石板街道上面无数的车辙痕迹。 福熙大长公主站在百官队列的最前方,凝神听完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脸色煞白。 不止她一人,百官惊恐,一片死寂。 穆国公与十五万大军被困于鬼风谷已有整整三日! 没有人知道北燕三十万大军是如何突然改道围困住了整个鬼风谷。穆国公率军抵达鬼风谷中原本计划好的偷袭地点之时,迎面就直接撞上了北燕三十万大军。 宗泽站在鬼风谷的山巅之上,一双眼睛阴森恐怖,充斥着血丝,紧盯着穆国公。他笑了起来,露了森白的牙齿,仿佛一刻就将穆国公生吞活剥了! 李广二手上紧握着刀戟,警惕地观察着宗泽,心里面不停地打鼓:“国公……” 穆瀚紧皱着眉头,心也是翻滚不停、久久不平息,他的手缓缓收紧了缰绳,沉痛地道:“还是……被人传去了吗?!” 宗 泽抬高声音:“老不死!没想到……本帅会现在这吧!啊!哈哈哈哈哈!”他仰天长啸,声音刺耳尖利,“穆瀚!你当年杀我父亲,坏我半生!此番,本帅就是来找你寻仇!”他一挥手上长剑,满脸嗜血。 穆瀚大吼:“谁?!小屁孩毛都没长齐!敢在这叫嚣,也不看看己奶断了没!” 宗泽见他完全没有惊恐的意思,顿时怒火丛生,身旁之人拦他又拦,不停地在他耳边小声道:“帅!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宗泽深吸了好几气,才放了现在就将穆国公乱箭射死的冲动,冷笑一声道:“穆瀚!你当年困我父帅七日,逼他断粮而死!此次,我也让你尝尝这是什滋味!用你的人头祭奠我父!” 穆瀚会了一个毫不介意的笑容:“哈!你父亲?!不过是我刀亡魂,安敢叫嚣?!一介无脑懦夫,我再收一个替天行道,也算是功德一件!” 宗泽终是被手的好几个将领拖了回去。慕容将军说了,不让他坏了真的大事! 李广二勉强松了一气,侧身问穆国公:“国公,现如何?!” 穆瀚紧闭双眼,沉声问道:“咱的粮草还剩几日。” 李广二看了身后一眼,模模糊糊地道:“我来带的是三公子最后送来的那一批……还撑七日了……”他深吸一气,道:“不过,幸亏您思虑周全,若是我杳无音信超过一日,回风谷军营那边会立刻给京城发送急报!” 穆瀚颔首:“京城急报八百里来回要两日的时间……我撑不到援军赶来,况且,”他抬头看了一眼山巅上排排围得水泄不通的北燕士兵,道:“北燕这次在这里只排了二十万人,他还有十万人,估计已经分路去攻打回风谷大营了。” 李广二大惊失色:“那!” 穆瀚看了己手上的铁剑,剑上寒光凛冽,剑身微微颤抖,诉说着嗜血的意味:“被摆了一道,没想到真被将计就计了……咱这回,有些凶险啊!” 十一月廿二开始,北燕分派二十万人团团包围鬼风谷,时间长达整整七日。时,北燕分派十万人攻打回风谷大营,回风谷八万人勉强支撑着,一封一封的千里加急军报如雪花片一般传入京城。 十一月廿五,原本沉重的鬼风谷雪上加霜。 穆瀚揭开了一捆军粮上盖着的保护罩。 他闭上了双眼,深吸着一气,只觉得冬日太冷了,连血都凉了。 李广二面如死灰,咬牙捶着被大雪覆盖的土地以此泄愤! ……军粮,是发霉的。 穆瀚脑袋里面飞快地划过一些让他己都觉得惊悚和不置信的猜测,但很快被他摇了摇,放过了这个怕的念想。 计策的暴露已经让他有了些许猜测,整个布兵防阵图经手的无非就这几个人,他的子、婿,以及……当陛。 经手发霉军粮的也只有老三、章和……当陛。 无论怀疑谁,穆瀚都只觉得己的心脏停跳了。 雪,得很大;人心,凉得冻住了飞雪的天地。 第48章 临宠不忒 夜,漆黑得怕。站在祁京城外的山巅上俯视京城,再无一片灯火辉煌、再无一 片歌舞升平,乌鸦在天空中嘶吼,怨恨着天的寒冷与生命的无处栖。那东方的一角,将亮未亮,擦一片墨蓝色的氤氲水汽,降神明对世间最后一丝的怜悯。 穆以安披散着头发站在山巅上,微弱的晨光勾勒着她消瘦的背影,一个人孤独地慢慢在这一片土地之上飘离。长发被风惋惜地捧起,失落地垂落,散去了光泽与魂灵。 她的手上,紧紧地握着一柄剑。剑鞘朴素优雅,剑身透亮锋利。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之一,是当年秦榛陪着穆瀚上战场时,两人的定情之物——甚会有人将这一柄凶兵利器当作脉脉的情感牵系,但对于她的父母来说,这是性命相托的承诺。 穆家是一个很奇怪的家族,他甚讲究繁文缛节,甚关心世俗舆论,一家子围在火堆前坐着,把己的真心在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之间曝露无疑。他认准了谁,会定一辈子都无条件信任他的决心,无论对方是否会在己背后捅己一刀。 穆家人……其实都挺蠢的。 穆以安猛地奔跑向前,将剑抽剑鞘,银光刺破了夜的漆黑,闪耀嗜血的欲望,带着一剑封喉的气魄向前方的空气刺去,划破空气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朵。 穆以安面色沉静如水,眼眸紧盯着剑尖,专注地舞动着这一柄长剑。 上挑、突刺、勾! 她每一个动作都用力十足,十分标准。风留住了她的残影,瑟瑟发抖,发呜咽的声音求饶。 那个姑娘在朦胧的未现天光中持剑起舞,没有绫罗的柔美、没有银铃的清脆,甚至没有英姿与飒爽,她舞着己心中莫大的悲苦与仇恨,舞了对己无为力的痛恨,充满了冰冷的嗜血。 她恨!她痛! 她抬手将剑挥,干脆利落地收势。发丝飘散,遮住了她的双眼,和那一双眼睛之闪烁着的晶莹泪痕。 ……她无为力…… 她的剑法……是从小跟着父亲在军营中练习的,从九岁那年,到十六岁之后,父亲手把手教她、训她、夸赞她、指正她。父亲从不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就对她放松管教,也从不反对她学习一身武术与领兵打仗的本事。对母亲离世的伤感与愧疚,对父亲来说,在女身上倾注所有就是一种偿还;对女来说,将对母亲的遗憾移植到父亲身上,是一种寄托。 他没有任何一个人,浪费了一丝一毫的爱。 “吾以安,见信如晤。闻城中三两事,不妨边境一无忧。” “安安!诶哟!我闺女长胖了!肉嘟嘟的好看了!” “穆以安!要学功夫就用心学!马步扎稳了、不许哭!穆家的女,哪有那轻易哭鼻子的!” “不愧是我闺女!不愧是我闺女!快夸夸!快夸夸!” “爹爹,来的路上我吃胖了不,我怕压到,会疼的。” “那等我安安瘦来,不急!不过,先给起个名字吧。” “赤瑕。” “你有一匹骏马,名为赤瑕。这柄枪,就叫银霜!诶呀,要是我闺女骑着马,握着枪,刷得现在那北燕蛮子面前,定会将人吓得后退三百里!” “三百里哪里够?八百里!” “哈哈哈!八百里!以后 ,你有了这柄枪,就保护章了。” 无数记忆碎片潮水般涌上心头,碎片一般割裂着她的心脏与身体,遍体鳞伤,却只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挽漂亮的剑花,看着她有朝一日骑着棕红色的骏马、提着银枪,潇洒而骄傲地站在他的身边了…… 她穆以安的父亲,是穆瀚,当穆国公,曾经的三军兵马大元帅,是大殷朝永不磨灭的战神! 分卷阅读72 她穆以安是穆国公的女,是战神的女! 就在这时,祁京城,传来了三声钟鸣! “咚——” “咚——” “咚——” 声声刺耳,敲破了封锁阳光的阴霾云朵。那一束晨光划开沉厚的云彩,如一道利箭刺破苍穹泄露而,穿透所有人的心脏,鲜血喷薄而,将穆以安眼前照得一片空白! 她也似乎被那声苍凉的钟声击倒—— 穆以安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她手中的剑插入被融化的大雪浸泡得松软的土地之中,堪堪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内心。 风,又重新呼啸起来,吹起她散乱的头发—— 穆以安紧咬唇,微微颤抖,努力忍耐着。 终于,久违的阳光地平线跃起,吝啬地传导着温度,带着虚假的悲悯,照耀着人世间。 而穆家的小女,也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声—— “啊——!” “啊——!” “啊——!” 她大喊着、嚎哭着! 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在空荡的清晨山涧之间回荡着,如她无法原谅己的心内魂灵一样冲撞着这具破败的躯壳。一、一、又一! 眼泪肆意流淌了她满面—— 穆以安……只觉得心里被人掏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的……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够弥补了…… 她中一片血腥,脚虚浮,如坠入了万丈深渊! 延和三十七年十一月廿二,回风谷大营主帅穆国公穆瀚与十五万大军被困于鬼风谷。 延和三十七年十一月廿五,祁京城被八百里急报刺破了宁静。淮水东营与西大营时收到消息,杜老将军与阮铭主帅再度上书,请令驰援回风谷。穆以晨在淮水东营的帅帐之外站了整整一日,只为等京城或是回风谷送来的消息。 延和三十七年十一月廿六,穆国公穆瀚察觉军粮发霉,已无法在支撑七日之久,决定发动奇袭。 延和三十七年十一月廿七,祁京城请兵部令,着杜老将军分援军三万人驰援回风谷大营,但不允许穆以晨淮水东营动一兵一卒前去支援。穆国公长子穆以晨大闹淮水东营,被主帅阮铭以违抗军令为由暂时卸职,扣于军营帐内。 而在一天之后,十一月的廿八,穆国公发动奇袭、以十五万人攻打北燕围困回风谷的二十万兵马! 宗泽闻讯赶来,顺便调回了把守回风谷军营的剩余兵力,合围穆瀚! 回风谷剩余的万残兵败将得以保存性命,紧急撤退! 其实,当号角声音划破天际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穆国公此战必败,顶多也是鱼死网破了。 他还是战了。 穆瀚手握着陪伴己征战多年、多次死里逃生的长剑,眸光深邃而悠远。他骑在高大英武的马背之上,眺望遥远的南方,眺望着他的祖国、他的家人,他所心系的地方。 大殷数万将士他一样眺望着南方被山脉阻隔的那一方灰暗天地天地,大雪又开始稀稀拉拉地飘落来,似乎想要在他眼前拉起一道幕帘,阻挡住他回家的方向。 心是热的,血是沸腾的,家的 方向是永远消失不了的。 在他的身后,是他的父母、姐弟、兄妹、女,有他共团聚而欢歌的日子和记忆,有那一声声淮水河畔绵长悠扬的歌谣,有平静安逸的和煦暖风,有欢快嬉戏的足迹,踏遍大殷数万里的河山秀丽,烙印在心头,与骄阳争辉。 他身后退不了,他身前有一力拼,纵使……那只是堕入地狱的无边死寂。 谁都在等着班师回朝、衣锦还乡。 谁也都不愿见身后家小流离失所、饿死途中。 谁也不愿见到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穆瀚紧闭双眼,再睁眼时,已扫清一片迷离虚妄,只剩坚毅赴死的决心。 他的个女啊…… 以晨还在淮水东营,还有力一战,家中也还有妻盼他归去,真好。 以轩从小就不让他省心,如身陷敌营,也不知道是否安好……不过还有高家小子愿意等他护他,也挺好的。 以宁最乖,从不跟他二哥学……就是胆子小,明明喜欢小令仪还不肯说!若早点去了人过门,那就好了! 以安……他唯一的女。 穆瀚叹了气。 他最愧疚的孩子,也是她最放心不的孩子。 穆瀚很清楚,穆以安对戚章究竟是存着什样的心思。她的目光永远追随着戚章,她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一个戚章。那一份眼神、那一份冲动,穆瀚觉得像极了他追求秦榛的时候。 ……这个傻丫头还不明白,戚章再如何与她亲近,都是大殷的皇室公主,甚至……是大殷未来的皇。他总觉得,陛不会轻易地给戚章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穆瀚苦笑一声。现在说什,都只是后话了。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拼死一战! 大殷的战神,带着无数信仰他的热血斗士,握着手上的武器,接受鲜血的洗礼,嘶哑的喉咙发灵魂深处的震动,为着身后家小奋勇而战! “杀——!” 苍凉的声音响彻天地,人神为之震颤! 无数和应声撼动着大地,马蹄声、脚步声,在这一片狭窄的地狱之间嘈杂交错! “杀——!” “杀——!” 天子畴我,专征南国。功遂辞归,临宠不忒! 天子受我以爵位,我为天子征方。功成不居乃辞去,心留清明岂恃宠? 鬼风谷中一片猩红,染尽了每一片落的雪花,阳光无法投进这个充斥着死亡与尸体的山谷,风依然肆虐着、嘶吼着,卷起破败的旌旗,带着上面干涸的血迹与破碎的魂灵,一卷上灰暗沉闷的天空,似乎像将他一带回故里,却只不过调转了方向,撞上坚硬冰冷的岩石峭壁,无力地坠落回来。 他似乎永远逃不开这个人间地狱! 战神一枪砍敌人一只手臂,却已是强弩之末,中狂吐鲜血—— 他胸腹前的盔甲已被无数的长矛、羽箭刺穿,头顶上也有干涸的血迹,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聚焦的神色,脸色灰白。他倒在了地上,身体的温度渐渐流失,汇入到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之中。 宗泽咬着牙,强忍着翻涌的剧痛与失去手臂的不平 衡感,跪坐在穆瀚的身旁,俯身去从在他的耳边深深喘息着,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暴露你的计划的,是你一直效忠的南殷皇室……不错,就是齐王那个蠢货……” 穆瀚双眼已经失去了神色,一动也不动了。 宗泽森冷的声音还在一片肃杀而死寂的天地之间回响着—— “我想……他是那个懦弱胆小的男人……怎会偷来真图呢……? “我觉得……送我这场胜利的,是你的陛吧……只有他敢,也只有他愿意…… “你看看……穆瀚……这就是你效忠和相信的陛,这就是你献性命扶持的南殷! “哈哈哈哈哈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说给穆瀚听的,连他己都不知道,穆瀚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回风谷又冷了,大雪又无声地落了来,拼命想要用那一片皎丽无暇的纯白一色来粉饰这一片炼狱血腥—— 延和三十七年十一月廿八,穆国公奇袭失败,战死于鬼风谷。 和他一起走的,还有十五万北燕蛮子……以及十五万大殷将士。 北燕分路主帅宗泽失去一只手臂,北燕兵将损失惨重。北燕主帅慕容景宣布暂时撤军。 回风谷的这一场大战,双方算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大雪掩埋了忠骨,鬼风谷的唯一入依然被北燕人把守封闭。 三日之后,北燕挥师占领回风谷大营和合阳城。回风谷大营仅剩的万人再一次紧急撤回直隶楼关,划归到钱方进将军麾。 看到回风谷大军灰败着脸色回到楼关的那一刻,钱方进忍不住跪在地上嚎哭声。楼关弟兄与回风谷的伤人一跪倒在地上,挥洒热泪送别着他离去的信仰。 大殷的战神……已随风雪而去。 天子畴我,专征南国。功遂辞归,临宠不忒。 穆国公战死的消息传回祁京城,举国哀痛。 分卷阅读73 福熙大长公主戚章亲上角楼,为穆国公鸣钟三以示哀悼。 延和帝追封国公穆瀚为郡王,谥号忠武,成为了大殷朝迄为止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那又怎样呢…… 穆以安冷笑一声。 魂不着故里,人不觅归途。雪不知悲喜,天不明哀乐。 第49章 相拥 戚章跪坐在穆国公府的祠堂里,烛火摇曳,缟素挂上了每一根梁柱。她面前是肃黑色的穆家先祖灵牌……而最前方放着的是穆秦氏的灵位,也就是穆以安的母亲秦榛的灵位。 戚章眼眶红了。 穆秦氏的灵位旁边,也突兀地多了一块牌位,上面的名字还未用金粉勾勒,朱红色的笔墨印痕鲜艳得仿若还未干涸,流淌着生命一般刺激着旁观者的双眼。 那是穆翰的灵位。 穆以宁端着果盘走了进来,他这两日削减得厉害,脸上的胡茬也来不及清理,颧骨棱角更加明晰,眼窝深陷进去,眼乌青越发深沉,一双眼睛也失去了往日运筹帷幄的算谋光芒,充斥着猩红的血丝。穆以宁头上顶着白色的头巾,身着素衣麻布的孝服,臂上佩戴一圈黑色袖布。 戚章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去,接过穆以宁的果盘,道:“三哥,我来吧。” 穆以宁叹了气,将果盘递到了戚章手上。戚章接过,放到了坛前。穆以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滞地看着前面的灵牌,熟悉着不习惯的新牌位,吸了吸鼻子,咽了喉头涌上的哽咽。 戚章哑着声音问道:“三哥……以安呢?还没回来?” 穆以宁一边数着己手上的金箔黄纸,一边道:“是,不知道去哪个山头练武去了,赤瑕也跟着她跑了。”穆以宁被纸钱燃烧的味道呛的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着。他也不想去理会了,胡乱用袖子擦试了两。 戚章也不说话了。 穆国公的骤然离世,最难以接受事实的人……是穆以安。 从那日回风谷大战惨败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穆以安就跟失了魂似的,每天早晨天不亮就骑着赤瑕跑城外,一直不知道混到多晚才回京。有次甚至过了宵禁的时间、不让被放入城中。她也十分无所谓,仗着己跟着大哥在京畿防备营玩过多年、仗着军中人对她莫大的情,直接跟守城的将军大哥站到一块去喝酒唠嗑,困了就直接往他所里面找个干净又没人的房间小床铺一躺,睁着眼睛等到天亮。 第二日,甚至是戚章亲去接她,才将人接了回来。 穆以安显然是一夜没睡,倒在马车上就熟睡过去。戚章本不想吵她,马车将将停在穆国公府门的时候,穆以安就醒了。 戚章不知道该说什好。 穆以安头一次看都没看她一眼,闷闷地喊了一声:“多谢。”就直接掀开马车的帘子,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家门。还在挂着缟素的牌匾之前绊了己一脚,狠狠地宰倒在了家门前。 戚章冲上台阶想要将她扶起来。穆以安甩开了她的手,己从地上爬起来,又继续幽魂一般地往门内走去。 戚章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只觉得心痛如绞! 她现在只恨不得己将穆以安狠狠地 锁进怀抱之中,疯狂地去亲吻她的头发,亲吻她的脸颊,传递己的温度,让两个坠寒冷的人相互慰藉着、相互取暖。 她好想抱抱穆以安! 她太想了! 想到都让她觉得,她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痛苦声! 回风谷带走的,除了穆以安的父亲之外,还有一直照顾戚章、一直源源不断给她安全感和温暖的、代替父亲作用的男人,穆翰。 穆国公府大门外看守的家丁也身着缟素,无奈地冲着戚章道歉,恳切地道:“大长公主殿……咱小姐这两日是真的有些难过,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小姐她……她没有那些意思的!” 戚章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来,闻言点了点头,长叹了一气,道:“我……感身受。” 那一日,福熙大长公主转身离去的时候,也跟着从楼梯阶上摔了来。 穆以宁见戚章的眼神越发受伤,不禁想起当年母亲离世的时候,安慰这两个小丫头的样子。 穆以宁拍了拍戚章的脑袋,故作轻松地道:“坚强些,章。给以安一些时间,也给你己……一些时间。” 戚章苦笑一声,道:“三哥……穆伯伯事,确实是我皇室之大过,我怕……这真的会成为横亘在我以安之间……”她害怕说那个词,害怕说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穆国公的离世,给戚章最直接、最致命的打击便是,她太害怕己又重新过起小时候,那种每天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的日子了!高贵如福熙大长公主,安全感的大屏障消失了一个角,她就只拼命地将己依仗和完全信任的人牢牢抓在手心,不放她走! 那个人,就是穆以安。 戚章眼泪再也支撑不住己的重量,缓缓坠落,她艰难地开,苦涩地将这句话说完了:“……鸿沟。我怕,她不要我了……” 穆以宁深深吸了一气,将戚章揽入怀中,一手扣住这个本不属于穆家人的妹妹的脑袋,放在己的肩膀上,给她最大的温暖与支持。 穆以宁轻声开:“章……记得爹走之前告诉你和以安的话吗?” 戚章点了点头。 “那你信三哥吗?信大哥、大嫂,二哥和羽琛哥吗?” “我信。” “信以安吗?” “……深信不疑。” 穆以宁松了气,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从己的怀抱中释放来,伸手擦去了她的泪水,道:“哥哥和保护好你。章,以安永远会在你身边,她不会走。她会骑着骏马、提着银枪,为了你冲锋陷阵,为了你,无路不开!” 戚章破涕而笑。 这阴冷肃杀的灵堂多了点温情和暖意,充盈着穹顶,以己微小的力量与悲情抗争。 世良这时走了进来,对着两人行礼道:“殿、三公子!” 穆以宁道:“怎了?有客上门就推了吧,谢绝吊唁。爹生前便不大喜欢处理这些人情世故,我也不想他身去之后还来忍受那些有无的聒噪。 世良道:“回三公子,来的是高家羽琛公子令仪小姐。” 听到前一个名字,穆以宁还微微松了气;听到后一个名字 的时候,他愣住了。 高令仪…… 戚章看了他面色的诡异,开道:“三哥?” 穆以宁蹙着眉,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亲去迎吧。”他转身道,“章,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大嫂和幺?” 戚章沉吟片刻,道:“大嫂昨日忙了许久,早才方睡,我不便去打搅。我跟三哥一起去吧,正好……有些事情也要羽琛哥商量。” 穆以宁只得颔首。 两人一前往前厅,去迎接高羽琛高令仪。 说实话,见到高羽琛的一瞬间,穆以宁是松了一气的。虽然穆高两家并没有什现成的姻亲关系捆绑,穆以轩高羽琛这对在世人眼中看来也总有些不三不的,但这二人偷偷在外面拜了天地的消息还是不慎走漏,被穆以宁捡个正着!穆老三表示并不想干涉亲哥的感情问题,祝福就好。但此刻穆家突逢大变,多一个家人、多一份帮衬,穆以宁还是打心眼里感激不尽的。 见到高令仪的一瞬间……穆以宁的笑容又垮了去。 他一直刻意去回避与高令仪的接触,甚至是目光的交汇,躲着高令仪灼灼的目光。 从前的他,会害羞脸红心跳;如的他,对高令仪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高羽琛拍了拍穆以宁的肩膀,叹息一声,道:“以宁,坚强些。” 他看起来也是备受打击,除却因穆国公离世而带来的冗杂问题需要处理,作为己的老岳丈,高羽琛也不经感叹世事多变、老天无眼。他眼窝深陷,整个人也不复往日的神采奕奕,憔悴了不。 穆以宁抽噎一声,用力点了点头。 戚章喊道:“羽琛哥。” 高羽琛冲她颔首,严肃地道:“大长公主殿。” 戚章道:“我最近事多繁忙,不知道拜托给羽琛哥的事情处理得怎样了?” 穆以宁疑惑道:“什事?” 高羽琛压低声音,一双眼睛升腾起莫大的仇恨与冰冷,他拱手行礼,沉重地道:“回禀大长公主,穆国公战死疆场的消息一传回京城,京畿防备营钱方进将军就在直隶查到了一架疑的马车。” 穆以宁皱紧了眉头,目光在高羽琛和戚章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戚章深吸一气,尽力想要平复胸腔内翻腾不息的情绪,继续道:“说去。” “经查实,马车上是齐王府的家眷,包括齐王妃齐王世子即将临盆的世子妃。钱将军察觉此事之后,当天又查获另外两架马车,一架坐着齐王和世子的庶子庶女,另一家则运送金银财宝。”高羽琛道,“三驾马车都往合阳的方向前进,不过是分了三条官道一发。” 穆以宁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 高令仪见状,往他身边挪了挪,手指微微伸了去,试探地想要去触碰穆以宁的手,想让他放松一些。她的指尖刚刚碰到了穆以宁的皮肤,穆以宁就飞快地躲了过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高令仪愣住了。 她心里面“咯噔”一,不由得,有些难受。 这她确定了,穆以宁……确实是在故意躲着她。 分卷阅读74 为什?! 穆以宁借势躲开,咬牙问道:“齐王……如在哪?!” 戚章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回风谷一战兵力分散,回风谷大营及合阳城现在都已落入敌手,他现在,应该已经被北燕人保护起来了吧。” “不!他死了。” 穆以安的声音乍然现在前厅,将人都吓了一跳。 她显然是刚练完剑回来的,手上还握着剑鞘,掌心红红的,是握持缰绳过于用力留的痕迹。 穆以安……变得很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打架嬉闹都是家常便饭,遇到什大事也几乎都是嘴上说说,实际干来的也都不算是什阳间事,净会给高羽琛、穆以宁这些哥哥添麻烦!惹上了什事最擅长的解决办法就是往己屋头一钻、矮墙一翻,抱着公主殿的大腿撒娇卖萌,然后继续为非作歹,仗着己长了一张奶黄包一样光洁的脸、甜蜜的心就成天惹是生非! 她的眼中闪烁着无忧无虑的光芒,灿烂得让每个人都羞愧不已! 如……这股光芒渐渐变了味道,现在黯淡了些许,却复杂了不。 她握着剑走了进来,周身流转着肃杀的气势,她脚的步伐依然带着信与骄傲,却再也没有蹦蹦跳跳的不均匀,一步一步走来,多了一些沉稳。 穆以宁叹气,不禁有些心疼小妹。 他宁愿己的妹妹还是那个京城赫赫有名的混世鬩王,也不愿意她像如这样成熟稳重。 是连日来的打击和劳累吧……穆以宁现在只想强求妹妹笑一笑。 像她从前那般,没心没肺地笑一笑。 那样的话,就真的是太为难穆以安了。 戚章最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拉住了穆以安的手,关切地问:“以安!你终于回来了!” 她克制不住己的情绪,也仿佛是找到了安全感的来源,冲动地一把搂住了穆以安的脖子,整个人紧紧地抱住她! 穆以安! 她抱着的人……是穆以安啊! 戚章将己的鼻尖埋在了穆以安的脖颈处,疯狂地汲取着她的气味! 有熟悉的气味、有温度、有触感! 这是个活生生的穆以安啊! 戚章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忍不住又想哭了。 她没有推开她……她没有、不要她! 穆以安愣住了,似乎是不太够适应戚章的投怀送抱。她的手僵在了空中片刻,然后不假思索地,牢牢扣住了戚章的纤腰,将己的鼻尖埋进了她的秀发当中,眼角又再一次红了起来,她拼命忍住想要在戚章面前放肆嚎哭的冲动! 之前她哭……是肆无忌惮地撒娇! 如她不哭……是因为,她得真真正正地保护戚章了! 要保护她,要给她她想要的安全感,要陪着她,要永不抛她! 两个心碎的姑娘紧紧相拥。 穆国公夫人去世那年,穆国公拉着小女的手带她进宫去住两天,来让她忘记伤痛。而住进宫中的第一晚,两个样掩藏着己悲痛的小姑娘紧紧相拥而眠,十指交叉相握。 穆以安九岁落 水那年,得知消息的戚章急急忙忙从宫中赶了来,抱住了正想要偷吃来安慰己的穆以安。两个样掩藏着己委屈的小姑娘紧紧相拥,泪水交织在了一起。 而现在,这两个姑娘又抱在了一起,发丝交缠、气味相融。 两个样掩藏着己恐惧的姑娘,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对未来的寄托。 “我离不开她!” “我离不开她!” 穆以安和戚章,不约而地在心底里这说道。 第50章 无法喘息 穆国公府内两个哥哥并上一个姐姐,都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个相拥的姑娘,相互对视一眼,露了松了一气的表情。 总算啊,这个怀抱给冰天雪地的家里面带来了久违的温暖。 戚章穆以安抱了很久,才渐渐地松开手,一想起身边竟还有旁人,瞬间脸就红透了,赶忙和穆以安拉开十多步的距离! 穆以安怎会让她就这跑开?!她直接伸手,把戚章拽了回来,将人牢牢锁在胸前,抓住戚章的那只手与她的十指相扣,紧紧缠绕在一起。 戚章只得低了头,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目光。 穆以安就这带着她,一路走到了几个哥哥面前,不冷不淡地喊道:“三哥,羽琛哥。”她又转向高令仪,抿了抿嘴,道:“三……呃,令仪姐姐。” 高令仪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差异,她捏紧了己放在腰间的手,笑着冲穆以安点了点头,道:“你回来,你三哥就放心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觉地往穆以宁的方向瞟了瞟,但穆以宁始终冷冷淡淡,避讳着她。 高令仪深吸一气,没有说话了。 穆以宁开问道:“以安,你方才说……齐王死了?什意思!”他眉头紧皱,紧张地盯着己的妹妹。 穆以安拉着戚章的手,感觉到戚章的手在冒汗,于是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才开道:“莫约十日之前,也就是……”她吞咽了一水,才继续道,“回风谷被困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章察觉到了齐王府的府账了问题。” 戚章颔首,道:“是,齐王府外账近乎空了,内账也动用了不!整个王府几乎都被典当完了。”她转头看了一眼穆以安,继续道:“以安说,是齐王想要跑路,提前准备安排路上的盘缠。而齐王世子并上家眷全部都还留在京城,世子妃还怀有身孕,以齐王懦弱内敛的性格,他做不那种会抛弃家小、敢独逃跑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倘若齐王要跑路,一定会绞尽脑汁带着家小一起走!” 穆以安捏了捏戚章的掌心,戚章会意,将话语权交给了她:“所以,我以章的名义,请钱方进将军密切关注齐王府的动向。爹……爹事之后,我便让陆骁连夜赶往了回风谷,最后在合阳城城郊外的一株枯死的树上面,找到了齐王的尸体。” 穆以宁和高羽琛都察觉到了什,倒吸一凉气,沉默地蹙着眉。 穆以安吸了一气,不带任何感情地道:“齐王殿……缢于荒郊野外。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被乌鸦和老鼠啃食。陆骁在他的嘴里面找到了一封告罪信,虽然信件已经不完整了,但好歹,他想要交代的东西,一项不。 “穆 国公兵败于回风谷,是有人事先将布兵防阵图偷了来,交给了北燕宗泽,直接造成了计策失败、全军被困于鬼风谷!”穆以安终是忍不住,肩膀因为情绪的激动而颤抖起来,眼眶都红了,“才致使我父亲,大殷十五万将士,血葬鬼风谷!” 穆以宁走了上去,把妹妹抱在己的怀中,他大手包住了穆以安的后脑勺。纵使是他,在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落了眼泪。穆以宁低声问她:“以安……告诉三哥,你什时候知道的这个消息?” 穆以安苦涩一笑:“父亲被困在鬼风谷的小心传回来的第二日,我就派陆骁发了,昨日刚得到了陆骁传回来的消息。” “不过现在,齐王是畏罪杀还是北燕人暗算,对我来说。”穆以安微微抬眼,眸光一片冷漠,“已经不重要了。” “……” 沉默半晌,穆以宁开问道:“陆骁人呢?” “北燕来势汹汹,回风谷已破,如他若是想合围淮水东营,必定要过泸县!”穆以安眯起了双眼,道:“泸县虽是个小地方,却正好卡在了合阳城与淮水东营的中间!所以,我已经让陆骁借用了章的名义,只将寻得齐王的消息传回来,便立即动身,前往泸县支援守军!” 高羽琛轻叹了一气,道:“你呀……也得亏仗着有章那个聪明耐的姑娘在,什事情都帮你说得上话!”他对着戚章投一个感激的眼神。 穆以安从三哥的怀中逃了来,她俊俏的脸庞上依然没有带着一点笑容。她转头,用余光扫见了戚章素色的衣摆,收拢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深吸一气,坚决地道:“三哥,有桩事情,我还没有跟你说,擅做了主。” 穆以宁疑惑:“什?” 只听穆以安冷静的声音回荡在了空旷的正厅:“我已经上书陛,请求随大军一前往泸县前线。哪怕只是做个马前卒,我也心甘情愿!” 她这一席话吼来,当先落了泪的便是戚章。 任凭是谁都知道……北燕八十万人如损失了十五万,余的兵力也完全够干脆利落地剖成两半,每一半都吊着打淮水东营!大殷兵卒本就不若北燕那般多,更何况还有西大营的兵力无法调动。 此刻,若北燕真的定了合围的计划,泸县必败! 穆以安若真的去了……无疑就是在送死! 穆以宁立刻大吼声:“穆以安!你知不知道己做了什?!” 穆以安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比你还要清楚我做了什!”她情绪一激动,哪怕本来是不愿意掉眼泪的,眼泪都会不受控制地落来,此刻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三哥!我是穆家的女!合该上战场、合该纵马杀仇敌!我在边境呆了整整六年、我熟读兵书,我熟悉排兵布阵!”她举起己手上的剑鞘、指着穆以宁身后己闺房的位置,“剑术、骑射、用枪,我都学过、我都用!” “你顶头还有三个哥哥!谁都上战场、什时候轮得到你去送死?!” “不是轮不轮得到的事情!我是穆家的女、我身上留着穆家的铁血!为国效力还有错了吗?啊!战场上什时候不缺人!” “你是个姑娘家!” “那又如何?!男子学的东西我哪一样没学过?!哪一样我不比他学得好?!” “你敢杀人吗?!你敢吗?!穆以安!”穆以宁打断了她,额头因为暴怒而跳起了青筋! 穆以安大哭:“我敢!我怎不敢?!他杀了我爹……他杀了我爹爹!” 戚章见状,立刻扑了上去,重新把穆以安抱在怀中:“以安……以安,我在、章在的……” 穆以安双腿一软,整个人倒在了戚章身上,拽着她的衣袖,一双眼睛被泪水迷茫了视线,她抽泣:“我当然敢……那群蛮人、他……杀了我爹啊……” 她深深地抽了几气之后,直接晕倒在了戚章怀中—— 分卷阅读75 戚章大惊失色:“以安——!” 穆以宁也被吓了一跳:“安安——!” 高羽琛忙一步上前,抓住了穆以安的手腕,仔细判断了一会,才松了气,道:“还好,没大碍。就是人累极了。”他抬头看了戚章一眼,“跟你上次的情况,差不多。” 戚章只觉得心钻心得疼! 这就是……上次穆以安见到她昏倒时候的感觉吗? 高羽琛将人从戚章怀中扶了起来,打横抱起,对着穆以宁安慰道:“人没事,国公府内如事务繁多,也不好得让她多睡睡。” 戚章立刻道:“三哥,让以安去我府上休息吧。” 穆以宁应了。 高羽琛立刻抬步往大门外走了去,走之前还看了高令仪一眼,转头对穆以宁说:“你不用跟着我去了。令仪她……有事要跟你说。” 穆以宁愣在了原地,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躲了一天了……终于该来的还是会来吗? 戚章走前,对着穆以宁道:“三哥放心,以安的那一封奏请一定会过中书署,我会拦来的。” 穆以宁抹了一把己的泪水,道:“拦不住的话……也无大碍。就算没有军令让她去,她己也会摸着跟过去的。”他摸了摸戚章的脑袋,道,“章放心,三哥有办法对付这个小丫头。” 戚章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转身追随着高羽琛穆以安的脚步,往穆国公府的大门外走去。她抬步跨了穆国公府高高的门槛,不由主地抬起头来,看到了穆国公府门前缟素之的那一块古朴而沉肃的牌匾,那一块彰显着穆国公府几代卓著功勋的肃穆牌匾,此刻没有阳光的青睐。阳光瑟缩在层层乌云之,祁京城又起了雪。 玉璇站在她身旁随侍,为她撑开了白伞:“殿,高大人刚已经送了穆小姐进府了。” 戚章深吸一气,闭上了双眼:“请史太医了吗?” “回殿,史太医已经赶到公主府了。” 戚章点了点头。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当中酝酿着滔天的怒意与仇恨,一被冰封在她人生十数年养成的冰冷表面之,令人不寒而栗。 福熙大长公主轻声吩咐道: “传我旨意,令大理寺立刻扣押罪王家眷回京待审,送入天牢!另,着中书署即起草奏章,明日早朝,本宫要上禀父皇,陈列罪王叛国罪行!” “……是!殿。” 偌大的穆国公府内,除却来来往往忙碌的仆从之外,就只剩正厅里面,面对面坐着的穆以宁高令仪。 一如两年前,他俩红着脸,谁也不敢看对方一眼。穆以宁红着耳朵,问高令仪想不想看母鸡的蛋一样。 思及过往,高令仪忍不住笑了来,明眸灿若星辰,直勾勾地盯着穆以宁。 穆以宁一言不发,偏过头喝着己的茶水,就是不看高令仪一眼。 高令仪愣住了,苦笑一声,道:“我……我擅跟着大哥过来府上,是在唐突了。” 穆以宁冷淡地摆了摆手,道:“不妨事的。你来,”他顿了顿, “我很高兴。” 高令仪看着穆以宁的脸,目光一直没有转开:“那个……你家的母鸡,把蛋孵来了吗?” 穆以宁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孵、孵来了……小鸡仔现在也长得挺肥的了。” “……带我去看看吗?”高令仪迟疑地道。 穆以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冷淡地道:“高小姐……家中遭逢大便,杂务繁冗,实在不是招待客人的时候。”他躲避着高令仪的目光,胳膊刚刚抬到一半,想要将人送去,就被高令仪一把抓住了—— “你、你叫我什?”高令仪瞪着他,声音颤抖。 穆以宁躲开她,将己的手收了回来:“高小姐。” “穆以宁!”高令仪一掌拍在他腰上,“你再叫一声。” 穆以宁心情本就烦躁,此刻更是一点就炸,立刻回过身吼道:“你我清清白白,无甚瓜葛!我怎就叫不得你高小姐了?!” 他狠心来,一挥衣袖,像是在空气当中与高令仪划开了一条无形的界限。 高令仪懵了,呆呆地睁着一双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穆以宁—— 穆以宁眼角还泛着红,他紧紧咬着唇,用力过猛已经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疼得他嘴唇都在颤抖! 其实,嘴上一点都不痛。 穆以宁喉咙像是被人了一团纸,干涩得难受,纸里了一把匕首,一点一点割着他的喉管,让他艰难地无法发声。 “高小姐……若您真的有事,不妨直说。” 高令仪胸起伏不停,她只觉得此刻的己已经卑微到了骨子里面,她终于放弃了盯着穆以宁看的眼睛,低垂脑袋,道:“我来问你……虽然我知道,这很不合时宜。”她的眼泪“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什?” 穆以宁转过身去,背对着高令仪。 他怎会不知道高令仪此次过来是想做什?! 穆以宁逃避现实一般地闭上了双眼,双肩都开始一起颤抖起来。不过此刻高令仪低着头,什都看不见了。 他听见高令仪哽咽的声音从己的身后传来,委委屈屈的,就让人想现在立刻就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地头发,亲吻着她的额角安慰她。 穆以宁攥紧了拳头,强迫己想伸手去触碰高令仪的欲望! 只听高令仪问道: “穆伯伯走前,说要为我俩定婚约。” 穆以宁只觉得每一个从高令仪中吐来的字,都像是一把把利刃,一把接着一把地刺进他的心脏。 痛得无法喘息! “我日来问你……这份婚约,还作数?!” 终于…… 终于她还是问了声。 终于他还是要答了这个滚在己喉头多个日日夜夜的问题。 穆以宁颤抖着吸进了一气,又颤抖着吐了来。 高令仪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朵中不断回响着穆以宁寒冷彻骨的声音: “当然……未曾有过三媒六聘,只是长辈间的头玩笑。然是……不作数的!” 第51章 穆三哥的婚约 “当然……未曾有过三 媒六聘,只是长辈间的头玩笑。然是……不作数的!” 穆以宁紧闭双眼,身侧的双拳紧握,用力过猛甚至已经在微微颤抖!但他将己的手隐藏在了宽大的孝服之,没有在高令仪面前暴露一丝一毫! 而高令仪,木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从未敢相信,这是从他穆以宁中说来的话。 “穆以宁,你……” 高令仪不敢相信,这种委屈、哽咽、沙哑的声音,终有一天会从己的咽喉中发来。也从未敢相信,第一个接受她这般质问的人,会是穆以宁。 她穆以宁,说不上早相识,也谈不上晚来钟情。 一个是高门小姐,一个是将府公子,无论在谁眼中看来,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就连高令仪和穆以宁两个人,都渐渐受到了传言的影响。 高令仪小穆以宁三岁,比穆以安稍大不过一两月的时间。穆家和高家的几个长辈还特别去祁京城外头的佛寺、道观都走了一遍;该看的神仙、问的菩萨也都造访了一遍。上穷碧落黄泉,都不明白为何就在延和二十年诞生的这群姑娘一个比一个生猛! 按着年岁排,当先呱呱坠地的便是戚章,如已经做了福熙大长公主,成为了大殷朝第二位大长公主殿。最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个大长公主的品阶并非归属后宫,而是前朝百官列。这位公主殿,也早已经入朝听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最末蹦哒来的,便是穆家老幺穆以安。小就跟着父亲在边关习武,军营里面混大的姑娘哪怕回了京城也成天追着当朝公主满大街跑,捞了个“混世鬩王”的响当名声。男子做的事情,这姑娘每一样不,还样样做得都比人家好!方才都还吵嚷着要去京城。 高令仪前不着后不着,夹在这俩人中间,似乎平庸了一些。 若是高羽琛听见这个评价,定会把给评价的那人脑袋上一棒槌。 高家这一辈,最色的男丁便是高羽琛,官拜中书署三品郎官,长房嫡系。若不是这人是个断袖,高家家主的这顶帽子早早就给他扣稳当了。而最胡来的闺女,也就是高令仪。 三岁诗文倒背如流、五岁成章,六岁时就跟着家族中的学堂一学习六艺六经。这一学就学到了十的年岁。 高令仪她娘觉着在这读去,女非但不嫁去,搞不成那天真的扮上男装门考科举、跟着她堂哥那般去做官了,那才是天大的要命事! 分卷阅读76 显然,高夫人想得慢了一步。当她蓦地生了这个想法的时候,高令仪已经被高羽琛提着头发送回了闺房。 这丫头穿上高羽琛的学堂服,当真跑去了国子监听学去了! 高羽琛急得跳脚,但好歹还是松了气:“幸亏!幸亏!个撞上你的是穆家老三,你看看若是换了旁人、定将你供去!” 高令仪也怒了:“怎穆家老三就好了?!他谁啊!我不认识他!还有,大哥你讲点道理,若不是他想将我的头发扯来,我怎会平白无故地引起夫子的注意!” 高羽琛嗤之以鼻:“因为啊……只有他穆家人有那种眼神。” “什眼神?!” 高羽琛仿佛是回忆到了什,眼神悠远而迷离,唇角也不知地抬了起来,像是在言语: “那种,望见了一个人,就再也挪不开眼的、傻傻的眼神。” 高令仪一拍门,把堂哥轰了去! 她己靠着门边,也开始不由主地想起了穆以宁看她的眼神。 专注的、震惊的、惊艳的……痴迷的。 ……也许是己想的太多了。 高令仪此刻真的觉得,己恐怕是想的太多了。 当年,她将穆以宁之间默而不宣之于的暗恋埋在了心底,渴望用己其他的人生追求来掩盖己对他的渴望。十五岁那年,高家当年想给这丫头半个轰轰烈烈的流水宴,庆祝这个姑娘终于长大成人、不再去损害宗族学堂里面那些小子已经稀烂了的尊心了。而高令仪却己一个人跑了去,跑去益州做官,跑去实现己想要追求的目标。 她刚到了益州,便立刻被穆家的人引导着,一步一步地往她想要做的事情上靠近。 第一次独偷跑来的高令仪高兴坏了,直截了当地认为穆家二哥当真爱她堂哥爱得深沉、爱得爱屋及乌!没想过,陪着她的副手却偷偷笑道:“小人乃是逢了三公子的命令,除却一路护送着高姑娘到益州府,还会一直帮着高姑娘在咱益州这片人杰地灵的地方啊,造福百姓呢!” 高令仪愣住了:“这是……穆以宁安排的?” “是呢,三公子吩咐了。当年无意之间打乱了高姑娘听学,此次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作赔罪。” 赔罪…… 那日之后,的确,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了。直到她被堂哥按着脑袋去一去穆家的时候,才又见了一面。 高令仪暗揣度家中意思,果不其然,刚回到家门,父母并未对她逃到益州做官的事情表示任何的不满,只是喜笑颜开地说,她嫁的去了! 穆高两家的意思,是在穆以宁行过加冠之礼之后就为两人举办婚礼,届时由高家长辈面,去陛面前讨一道圣旨,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去!再不济,还请当时的昭平公主赐一封手谕,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哪知道……两家的婚礼流程走至一半,北燕便来了。 而之后,穆国公骤然离世。 尚未走完的婚礼流程瞬间烟消云散,没有人会承认这一份摇摇欲坠的婚约。 只不过……高令仪没有想到,就连穆以宁己都不承认。 穆以宁哪里是不承认?! 他二十岁,高令仪十七岁。 他等得起三年的孝期。 他的令仪……等不起。 三年一过,她就成了二十岁。纵使穆高两家走得再近,高家始终都是正统的文臣世家,家规当中也明确了对族中女子的要求。 二十而不婚,乃是大忌。 要,就是削发为尼;要,就是在闺中一辈子了。 不单单是穆以宁,连高令仪这个高家人都对己的族规痛恨如斯。 是……在两难之间,穆以宁选择,把人生还给高令仪。 他的令仪,是那有主见的一个人。 他的令仪,那讨厌别人只因她的性别而决定她的人生。 穆以宁深吸一气,转过身去,强迫己做一副冷漠的面孔,道:“高小姐,我派人送您回去吧。” 他低头,不再去看高令仪的表情。 “等一!” 高令仪蓦地在他身后喊住了他! 紧接着,穆以宁毫无防备,被人一把拽了回去。而一秒,高令仪一掌就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空空荡荡的正厅内回响。 穆以宁傻了。 他捂着己渐渐红肿的脸,傻傻地看着高令仪。 不知道什时候,他的令仪……流泪了。 高令仪深吸了几气,胸起伏,连嘴唇都在颤抖。 穆以宁心痛了,只觉得己喘进肺腑中的每一股气息都寒冷彻骨,顺着血液冷却了他的心脏!他现在只想冲上去,将高令仪抱在怀中,然后……! 高令仪却比他先一步,一把扯过了他的衣领,将人拉到了己身前,然后一刻,毫不犹豫地按住他的脑袋,己微微踮脚,凑到了穆以宁的唇边! 双唇相覆的那一刻,穆以宁心中的寒冰被瞬间融化。 他彼此的温度在唇齿间相互传递,温暖了一切。 高令仪闭上双眼,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入了中。 穆以宁尝到了酸涩的味道。 他一把扣住了高令仪的腰,反客为主,深沉地亲吻着他心爱的姑娘! 久久之后,他才分了开来。穆以宁的双手还扣在高令仪的腰间,高令仪羞涩地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闷声道:“穆以宁……我告诉你,就算家规真的逼着我进了尼姑庵,我也会翻墙来,你成亲。”她从穆以宁怀中抬起头,一双星眸盯着穆以宁盛满了悲伤与喜悦交杂的眼睛,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那是我俩的事。” 穆以宁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笑了,他伸手在高令仪的鼻梁上轻刮了一,道:“好。正好大嫂有一本独门秘籍,最晓得哪家的墙头最矮。到时候我就在墙头接着你,咱俩一起跑。” “好啊……”高令仪又重新埋进了他的怀中,道: “子阗,我会等你。无论是孝期,还是打仗,我都会等你。我告诉你,我你一样,你做的事情,我也做。” “当然,令仪那厉害!” “你安心去打仗,我会在你身后,跟你一样,协调好所有的军粮、消息。我从不比你弱,所以,你也放放心心 去。” “放不心的……”穆以宁叹了气。 高令仪心中警铃大作:“你什意思?!” 穆以宁亲吻了一她的鼻尖,道:“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你。放不了。” 高令仪脸红了。 延和三十七年十二月初,穆国公阵亡的消息传回祁京城后不久,穆国公小子穆以宁跪于未央宫紫宸殿外,请求带兵征。福熙大长公主戚章代表中书署呈递了穆以宁的请战书,而于私心,大长公主将穆家小女穆以安的请战书暂时扣留在中书署,并为上奏。 延和帝感怀穆国公英勇过往,正逢大殷与北燕战事焦灼,准许了穆以宁的请战,并于朝会第二日发诏书,破格晋封穆以宁为品武将,率领京畿防备营中抽调的三万兵马,即刻启程前往泸县。 泸县,乃是夹在回风谷与淮水东营的中途小镇,也是京畿运送军粮分道至两大军营的中转站。延和帝并上兵部的文官商讨一番之后,在北燕宗泽已经撤回北燕主营、北燕于回风谷战力受损严重的判断之,决定让穆以宁先行前往泸县,不求穆以宁够收复回风谷一带的大城合阳,但求穆以宁作为第二消息的发站,无论淮水东营什事,都够机动行事——要驰援淮水东营,要撤回到楼关待命! 穆以宁深知,这其实是一份苦差事,而且特别容易被骂。 但他还是披上了战甲,跨上了己的马。 他这一趟,去得十分匆忙,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之后,来不及家中告别一声,人就已经直接在了京畿防备营。 而不意外,在他刚刚换好了战甲、从营帐中来的那一刻,他就撞上了穆以安。 此那天在父亲的灵堂前大吵了一架之后,穆以宁再也没有见到了妹妹。在他意料之中,穆以安就在京畿防备营泡着,哪都没有去。每天还是一样的练剑、习武,累了就看兵书、看军务。 兄妹两人面对着面,谁都没有先开。 终于,穆以安还是先松了:“三哥……我会照顾好大嫂和幺的。你、你不要给老穆家丢脸就好了。” 穆以宁松了气,手直接薅在了穆以安脑袋上,咬牙切齿地道:“你三哥会跟你一样混蛋?” 穆以安逃窜,终于逃脱了三哥的鬩掌,只惜她的头发已经全乱了,现在就像一只刚睡醒的狮子,蓬乱又邋遢!穆以安虽然吃苦、也忍得了风餐露宿、灰尘仆仆,但不代表要被人强行破坏了己的造型、糟蹋了她难得的爱美之心啊!当即就冲着穆以宁扑了过去! 兄妹俩打打闹闹,但始终有些不宣之于的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 穆以宁一只手扣住穆以安的手,一只手继续霸道地按在了她脑袋上:“以安!哥哥走了!” 穆以安一脚揣在他腿上:“就你?!你千万被打哭了求着我去救你!” 分卷阅读77 穆以宁哈哈大笑:“就你?哈哈哈哈哈!” 穆以安:“哼!” 然后,穆以安逃了来,从怀中掏了一张帛书,丢到了穆以宁的怀里:“喏!这个给你!” 穆以宁反手接住:“这是什?” “章给你的,说这样你就会走得格外帅气!”穆以安得意地扬了扬,“章还让我告诉你,恭喜三哥,成为老穆家最后一个脱单的!” 穆以宁立刻打开了那张帛书—— 上面是戚章用朱砂亲手写得赐婚手谕。 手谕的名字,是他和高令仪的。 穆以宁“嘿嘿”地傻笑起来,穆以安一脸嫌弃。 她摆摆手,背过身子,冲着三哥摆手告别:“走了啊,三哥!我是随时擦亮了我的枪,去就你这个小娇娘呢!” 穆以宁毫不客气地在她屁股上揣了一脚:“滚吧!煞星!” 穆以安踉跄了几步,转回头冲着三哥吐了吐头,快步跑走了。 穆以宁看着妹妹跑开的背影,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喃喃地道: “我当真是最后一个?!” “……难怪令仪会生气了!” “不对啊……哪里不对啊?!” 第52章 融融 “啪!” 大殷未央宫紫宸殿内,延和帝将一本奏折扔到了己的桌子上,高深莫测地盯着站在台阶之的女,沉声问道:“穆以安上奏,说想要带兵去泸县。这封奏折,是被你压的?” 戚章微微蹙着眉头,却不敢抬头看着延和帝,只是承认了来:“是。奏章上呈中书署,是臣命人压的。” 延和帝轻笑一声:“章……你似乎,对穆国公家的小姐,格外关心啊?” 戚章头皮一阵发麻,道:“父皇,穆国公已经辞世。臣感念其功绩,却别无其他补救方式。照顾以安,除却本之外,还有愧疚。” “愧疚?何来愧疚?”延和帝起身,在龙椅前来回踱步,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阶的女,“他穆瀚是大殷的臣,生当为国抛头颅,这是他的本分。你戚章是大殷的大长公主,你是君!那穆以安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介草民,你怎对一个臣子的女有什本分?存什愧疚?” 戚章皱着眉头,强硬地抬起头来直接对上了父亲的双眼。延和帝的双眸沉静平和,却如深渊不拔,充盈着算计权谋。 戚章只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心头飘乎过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一闪而过,快得她根本来不及抓住。 她只得作罢,叹了一气,道:“以安非是寻常百姓,她是穆国公的女。若说她是女身,那战场与她十万八千里远;若说她是穆国公府的姑娘,即便是上战场,也是她的必然。父皇恕罪,按以安的奏章不表,乃是臣私心。” 延和帝紧紧盯着女的脸庞,眯起了双眼:“什私心?你竟连你的父亲都不曾告知?” 戚章深吸了一气,跪了来,对着父亲行了一礼,道: “她穆以安,乃是我戚章此生此世,永不会放手的人。” “……” “父皇恕罪,请父皇成全。” 延和帝只是歪着脑袋,又一次打量起这个女,称呼了她的全名:“戚章。” “父皇……” “你是为了穆以安,还是为了她身后的穆家?” 戚章脊背发凉,硬着头皮道:“那敢问父皇,扶植女,是为了我己好,还是为了大殷戚氏皇族好?” 延和帝深深地看了这个女一眼,长长地呼了一气,缓缓道:“你去吧……此事作罢,朕不再追究!穆以安的奏折,朕全当没看过!但若还有一次,你不要忘了,即便是你身在中书署,位封大长公主,朕、依然是你的父、是大殷的皇。”他放低了声音,像是在吟唱着祭歌,低沉的声音不断在戚章的脑子中回响、敲击着她的脑壳: “福熙大长公主殿,你明白了?” “……是,父皇。” “去吧。” “臣告退。” 戚章带着满腹疑问走了紫宸殿厚重的大门。她第一次抬起头去仔细大量门梁,只觉得那就像是悬在己头顶的一把利刃,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时候,利刃被磨得寒光凛然,似乎一秒钟,就直接斩断她的喉咙! 戚章不由主地摸了摸己的脖子,走了大殿。李德逢了延和帝的旨意,亲送着福熙大长公主返回中书署办公。 一路上,戚章的脑子都被问题充斥着: 究竟……是谁将她已经压的奏章又重新递到了延和帝面前? 延和帝日显然是在压她,但更显然是在压穆家! 这究竟是怎一回事…… 在戚章转身走了紫宸殿之后,延和帝又唤来了赵缢。赵缢的精神状态很差,甚至当时偷换布兵防阵图的时候还被北燕人误以为是埋伏,己受了不的伤。 穆国公之死,皇帝是递刀的,北燕是捅刀的,而他己,就是那一把刀。 纵使他再如何尽忠皇室,这也始终是他永不磨灭的心理阴影。 赵缢拜倒在皇帝身前,恭敬地喊道:“陛!” 延和帝颔首:“穆以安的奏折,朕看到了……你这次做得不错。” 赵缢低着头:“是陛料事如神!早早就料到了穆家小姐一定会上书请战。” 延和帝摇晃着脑袋:“朕根本不在意那个丫头片子,用这本奏章,只是为了揣度一朕的公主究竟是什心思、什立场。”他摩挲着的青色胡茬,“你说……朕的公主方才,究竟是什意思?”他疯疯癫癫,又开始妄揣度:“朕、要不要给她改个姓?改姓穆啊!啊!”他越说越愤怒,直接将方才穆以安的奏折摔到了地上,然后用脚用力踩了上去! 赵缢一阵心惊胆战,却不敢搭话。 延和帝背过身去,面对着龙椅,手摸索着扶手处的金龙,喃喃地道:“穆家的梁没了……但还有三根柱子呢!”他倒抽了一气,如毒蛇吞吐着己的蛇信,“泸县,呵,北燕绝对是打不动了的。穆家老大幸运的话捡一条命回来,穆家老二……哈,那就是个白白送死的赔钱货!” “……” “穆家不倒,倒了,朕就不仁义了!”延和帝撅着嘴,晃动着脑袋,“穆家得倒干净了,干净了,朕的公主才没那多乱七八糟的顾虑,大殷 未来的君王,才没有那多稀奇古怪的牵绊。” 赵缢将头几乎快埋到了地板里面! “赵缢啊!” “臣在!” “你说……要是未来的小国公,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是不是挺好的?” “……”他一瞬间明白了延和帝的意思,“陛,公主在意的……应当、只有穆以安一个人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延和帝坦然,“章当年说过一句话,深得朕心。她说了……斩草须除根,无复夜梦长。穆以安,那不过是根小草,根深蒂固的,却不是她。” 赵缢瑟缩了一,晃动了直挺挺跪着的身子。 “去吧。” 延和帝淡淡地吐了一气,“穆以宁方才启程,赶赶路,让他到泸县之前,活成朕最满意的模样!” “……遵旨!” 穆以安此时还浑然不知,她大哥穆以晨的院子里给新生的小公子辟了一块新的小屋子,介于此刻穆初尧小盆友才刚刚爬叫唤,暂时未添置多的家具、床具之类的,谢雨霏也懒得花钱,觉得把钱砸在己子身上以后便宜别的女人,倒不如便宜便宜她己的男人,于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把己手头上的钱都给穆以晨送过去了,己子就趴在一张毛皮毯子上,握着穆以安给他亲手制作的一整套小兵器耀武扬威。 穆以安也没脸没皮地跟着她小侄子一样趴倒在了毛皮毯子上,舒服而惬意。她身旁还坐着正捧着育心经端详和供拜的谢雨霏,并上一旁握着算盘打得叮当响的高令仪。 除却屋子中略显压抑的缟素之外,也算是穆家难得的安宁。 穆以安不大高兴,整个屋子里面几乎坐满了穆家的女眷……除了戚章没来。 章一大早上就被皇帝叫到了宫里面去,本来都答应好了天不去中书署、搬到府上来办公的,哪知道都这个时间了,人还没来! 穆初尧冲她丢了一柄木头做的小木枪,模糊不清、咿咿呀呀地言语,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指着她的鼻尖:“呀、呀!姑、姑!” 穆以安学着她三哥薅她头发的架势,也一个铁砂掌焊在了小初尧的脑袋上,道:“知道你耐!你爹也耐!”她轻松地将小初尧提了起来,圈在怀中,故作咬牙切齿:“你呀你呀!咱穆家未来的小大将军是不是啊?是不是啊……小初尧!” 穆初尧被她逗得咯咯直笑,水都流了穆以安半边肩膀。 穆以安逗了他一会,又将他甩到了毛毯的另一边,开始让他匍匐前进! 锻炼体力,从婴做起! 穆以安百无聊赖地穆初尧闹着,撇过头去问谢雨霏:“大嫂,你怎又换了一本育心经?我记得上一本的封皮不是这个啊!” 分卷阅读78 谢雨霏瞬间满脸通红,握着书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高令仪坏笑一,仗着己离谢雨霏最近,直接斜过身子,伸长了脖子往她的书里面看过去—— 谢雨霏给吓得不轻,赶紧将己的书卷合了起来! 还是晚了一步,高令仪直接笑她:“哪是看什育心经呀,大嫂分明就是看大哥来的家书呢!” 穆以安坐了起来:“家书?!我大哥写的?!” 谢雨霏见实在瞒不过她了,只得红着耳朵点点头。 高令仪立刻就起哄起来,用算盘捂着嘴偷笑,笑得谢雨霏团吧团吧书卷直接往她脑袋上抽,一边抽一边还不甘示弱、不嫌事大:“笑、笑!老三这才没走几天,给你送的信都有厚厚一沓了!弟妹!” “弟、弟妹?!” 得了,这子,就连高令仪的脸也红透了。 在场三个女人并上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就只有穆以安感觉最心酸: “呜呜呜……我大哥果然是不要我了呜呜呜呜……他怎以这样啊!我都没收到他给我写的家信!” 谢雨霏不咸不淡地道:“啊?他莫约十日就是一封,即便是被扣在军营里的那几天也没断过。” 穆以安越发觉得己亲哥有了老婆忘了妹妹,一把拽过小初尧,埋在他的背上就开始痛哭撒娇! 只怜穆初尧小朋友一脸懵圈,大大的眼睛望着亲娘。 这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重量啊! 谢雨霏从穆以安手中把子解救来,抱着他微微摇晃着身子,故意显摆道:“幺啊,来看看你爹给你写了什?” 穆初尧只觉得娘受里面拿着的纸十分有趣,伸手去够,却被他娘护得紧紧的,他连碰都碰不到,只被迫聆听娘来转述爹的“拳拳父子情”: “来,跟娘念!” “昔我往矣……” “呀嗯呀呀!” “杨柳依依……” “嗯嗯呀呀!” 谢雨霏恨铁不成钢地敲了己子的脑袋:“成天就嗯嗯呀呀的!小笨蛋!” 穆以安却跟高令仪对视一眼,笑了来:“大嫂啊,大哥这……啧啧啧!” 谢雨霏当然明白,立刻抱着子转过身去,不去看她两人。 穆以安和高令仪交换了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异声地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我来思……雨雪霏霏!” 话音刚落,两人就笑了起来。 就连谢雨霏都不由得“噗嗤”一声,跟着笑来,放过了当挡箭牌的子,重新坐来,假装继续深沉地研究那本“育心经”!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了开来,穆以安忙将小初尧抱在怀中,不让他被外面寒冷的风吹到。来人解了厚重的斗篷,吐一寒气,搓着手就坐到了穆以安做得地毯上,十分然地喊道:“以安,给我倒杯热茶!” 来人正是戚章! 穆以安此刻再也没有一丁点不开心了,瞬间像打了鸡血一般蹦哒起来:“好嘞!” 她小心将小初尧放在地毯上,就蹦跶着处找水壶。高令仪白了她一眼,将己手上刚盛好的暖汤递了过去:“殿,一路 风雪寒冷,暖暖身子吧!” 戚章笑了,然地接过了暖汤,道:“多谢三嫂。” 高令仪突然觉得那碗暖汤格外烫手了。 她瞪了穆以安一,深深觉得老穆家的人真的都一个模样,任谁沾上了都不大正经了!如看看、连堂堂福熙大长公主都这般样子了! 小初尧继承了他爹看眼缘的脾气,第一次见戚章的时候就喜欢得要紧,一个劲地往人家怀里钻,把穆以安给气坏了!但一直被哥哥拉着说长辈的排面不掉,才一直忍受着这个爱得不要不要的小崽子。 此刻,小初尧又见着戚章,高兴地又踉踉跄跄地想往她怀里扑,却被戚章拦了来,让谢雨霏过来将他抱走:“我方才回来,身上还有些凉,不冷着幺了。” 小初尧受伤不轻,当即就有了想要哭的架势。 偏偏还有个不嫌事大、要来添把柴火的混世鬩王,“幺”一名的前任,穆以安。 只见穆以安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在了戚章身旁,一只手臂娴熟地搭上了戚章的肩膀,将人搂紧了怀中,得意洋洋地冲着穆初尧挑了挑眉。 小初尧气炸了。 戚章也气炸了。 她被迫圈在穆以安怀中,却还不留情地用手直接戳在了穆以安的脑袋上,咬牙切齿:“你多大了?!啊!穆老幺、你说说你多大个人你跟个一岁小孩吃飞醋?!啊!” 穆以安越发委屈了:“章……你不该向着我吗?!” 戚章瞪着她,瞪着瞪着,己又忍不住笑了声来。 一片缟素的府邸,寒冷的天地间,一个小小的屋子,充满了似曾相识的其乐融融。 第53章 温存 事以后,穆国公家里面鲜有这难得的热闹了。外面是冰天雪地,屋子里面却是和暖融融。所有的悲痛与忧虑都被火堆和温度掩埋在岁月深处,此刻静好安乐,就是穆以安往后最珍惜不过的时光。 穆初尧年岁小,闹得最欢腾,累得也最快。跟己的亲姑姑打打闹闹不过一会就困得趴在穆以安肩头睡着了。穆以安像扛麻袋一样扛着他,弄得小初尧睡得并不大安稳。谢雨霏赶紧唤来奶娘,将小初尧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后才将人送回了己的屋子里头睡觉。 穆家最小的走了之后,一群姑娘全部都坐在了地毯上。高令仪算完了最后一笔账,忍不住扭动着酸痛的脖子。穆以安见状,立刻上去帮她捏着肩膀,十分乖顺:“三嫂辛苦啦!” 高令仪拍了她爪子一。 穆以安嘿嘿地笑着,更加卖力了。 高令仪将账册递给了戚章,道:“殿……章?你帮我看一,还有没有什地方不对的?我第一次处理军粮的账册,还有些不大熟练,千万别了差错。” 戚章放手中奏折,接过账册,道:“我看看。” 她仔细地核对了一遍之后,将账本递了回去,笑道:“三嫂不愧是三嫂!账目清晰,一笔不错!” 高令仪被她夸得脸有些红,害羞地道:“之前在益州的时候,学过看账本……不过看军中的账务还是头一份。” 谢雨霏折腾完子,满脸疲累地躺倒在地毯上,头面枕着一 个靠垫,懒洋洋地道:“你啊……精力是真的好!我也就年轻的时候,钻研尼姑庵钻研得最为透彻!”她得意地挑了挑眉:“京城往东,三十里外那个尼姑庵风景最好,三春有桃花盛开,临冬有寒梅傲雪!就是地方偏僻了些,来回京城很是不便。” 戚章笑了来,道:“大嫂,你的那本《祁京道观考》都已经印得满全城都是了!” 谢雨霏爬了起来,眼睛发光:“怎样?销量如何?反响如何?” “内容精致、细节好评、销量第一!”戚章竖起了大拇指! 谢雨霏夺过高令仪的算盘,开始算己暴涨的小金库。 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 谢雨霏白了她一眼,道:“你懂什?赚了钱就是要往淮水东营送过去的!我财迷一点,那叫做忧国忧民。” “还有忧大哥吧!”穆以安打趣道。 谢雨霏一算盘扇她背上,笑骂她不正经。 高令仪看着戚章,认真地道:“不过没想到,章竟也看得明白军中账务!” 戚章摆摆手,道:“中书署的大多数军务都是送来我和羽琛哥手上,我两人接触得比较多,多多都得学着看一些,不然一个简单的小差错,都酿成大祸。” 高令仪敬佩地道:“公主大义。” 戚章苦笑一声,摸了摸已经魂不守舍的穆以安的脑袋,道:“我也就盼着这场混战早日过去,咱一家子大大团圆一,那要我如如何累死累活都以!” 穆以安松开了高令仪的肩膀,拉住戚章的手,放在己嘴边亲吻了一。 戚章立刻就缩了回来,娇嗔地瞪了她一眼! 穆以安却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只是骄傲地拍了拍胸脯,道:“我的任务呢,就是在家里男人都回来之前,保护好你这一屋子的小娇娘!哈哈哈!”她哈哈大笑起来,却突然一顿了,严肃地道,“不对,还有一个人。”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穆以安神秘兮兮地道:“羽琛哥呢?羽琛哥得在这个屋子啊……不然我就一个小娇娘了!这样我二哥回来会怪我不懂雨露均沾的!” 谢雨霏:“……什什沾?!” 高令仪:“……你说我堂哥是什??” 戚章:“……” 福熙大长公主殿深深觉得穆以安就是不遗余力地展现己的傻里傻气、给她丢脸,干脆利落地用手捂住了穆以安的嘴,赔罪地冲着两个嫂嫂求饶:“二位嫂嫂别介意啊!她这不好!”说着,指了指己的脑袋。 分卷阅读79 穆以安不甘示弱,直接用力一个翻身就把戚章扑倒在了身! 高令仪和谢雨霏又倒抽了一凉气。 只见穆以安勾起了一遍的唇角,两只手撑在了戚章耳侧的地板上,她微微俯身子,整张脸凑到了戚章跟前,用鼻子跟她的鼻子打了打架,然后对着她的耳朵吹气: “章……你方才说,我哪不好?嗯?” 戚章的脸以肉眼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穆以安还不遗余力地吹着气:“说啊……你说啊,我哪不好了?嗯?” 两个嫂嫂都十分觉地遮起了眼睛。 好不容易等到拉灯小手穆以宁跑了,穆以安然不愿意放过一分一秒的时间来调戏戚章! 福熙大长公主被人压在身,满脸通红,她甚至感受到己的一呼一吸,感受到空气顺着鼻头入喉管、进入肺腑的奇妙感受,而看着穆以安近在咫尺的面庞,大长公主殿只觉得有股莫名的冲动支配着她想要用力地亲吻上去! “穆……以安,你给我……给我起来!快、快……” 穆以安就这笑着看她,盯着戚章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反而凑得越来越近,把福熙大长公主吓得闭上了眼睛! 以安她……这究竟是想干什?! 穆以安用鼻子蹭了蹭戚章的,然后坏笑了一,还是往后仰了,放过了戚章。 戚章心脏度快跳来了,直接推了穆以安一把! 穆以安完全没想到,一双眼睛都瞪圆了! “诶——诶呀!呃……呜呜呜!” 穆以安将起未起,被戚章这一推,顿时失去了重心,直接被迫倒在了地毯上,开始捂着己的屁股喊疼!撒泼打滚地冲着戚章扮哭哭脸! “章……呜呜呜!你怎就推我呢?!呜呜呜……好疼呀、好疼啊!” 戚章毫不留情拍了她大腿一! 穆以安只委委屈屈地放弃了己演的大戏,规规矩矩地缩在戚章身旁,方才的嚣张霸气全部荡然无存,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一般躲在戚章身后。 戚章轻咳一声,想要掩饰几分己的尴尬。 谢雨霏向来直言直语:“你完事了?!那快!” 戚章:“……大嫂,我没做什?” 谢雨霏“切”了一声,十分失望地放了己的手,藐视地看了穆以安一眼,道:“这好的机会都不做点什,小妹你真的是穆家最不行的!” 穆以安被点炸了:“诶!大嫂!我、我怎就不行了!” 高令仪挑眉:“凭你是穆家现如唯一一个没亲的。” 穆以安彻底暴走了! 但鉴于高令仪说的的确是实话,她也实在是找不到什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只得大吼大叫,拉着戚章的肩膀就说不服气!戚章想都没想,一掌把人拍在地上,一只手把她的半边脸压得死死的,与大地亲密接触! 戚章皮笑肉不笑:“她这是真的不好!” 穆以安糊不清地吐着字! 谢雨霏终究是看不去了,将穆以安解救来之后,端到了一边去种蘑菇,安慰道:“知道安安最棒了!安 安不哭、安安最乖了!” 穆以安:“……大嫂,你确定你不是在哄小初尧?!” 谢雨霏一本正经:“你跟他除了体格上有区别,其他不都一个样吗?!” 穆以安急得要找桌子掀:“哪里一样了啊!” 另一边,高令仪开始拉着戚章笑:“殿啊,你看以安也并不是故意的啊!她就那种脾气,挺闹腾的,但也就是这点招人喜欢了,不是吗?” “哪招人喜欢了啊!”戚章无奈地摇了摇头。 高令仪对着她使眼色:“不用招别人喜欢,招你喜欢就够了!” 戚章警告地睨了她一眼,道:“三嫂……” 高令仪赶忙两手作揖:“殿饶命!” 戚章还是不依不饶地拍了一她的手背。 高令仪笑了起来,道:“殿,你也当看得来,以安是着急了的。” 戚章眨了眨眼,点头意了高令仪的判断。 高令仪叹了气:“殿……您那日当真不该把她的奏章压来的。即便是上呈了陛,她一个小丫头,怎会被派去前线?” “……这话说的不错,”戚章苦笑一声,“确实是我行事太过匆忙,一遇上她的事情,我总是会方寸大乱,不晓得瞻前顾后。” “殿这话何意?” 戚章眯起了双眼,道:“日……父皇召我进宫,便是质问我将以安的奏书压来一事。” 高令仪大惊:“陛?、陛是如何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但他问了,我也只硬着头皮去答,挨了好大一顿训诫。” 高令仪的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思忖片刻之后,悄悄握住了戚章的手,道:“殿……我觉得,这桩事情渐渐有些变味了。” “什?” “方才殿提起,说军中事物多经你与堂哥两人之手,军政大事乃是国之根本,陛怎会轻易地就交给中书署查办了事?再者、想来殿身边必然有陛派来的眼线,虽说不上时时刻刻紧盯着殿,但到底……关键的事情都会被一件不落地通报给陛!” 戚章压低了声音:“你是怎猜到的……” 高令仪双手交叉紧握,指节泛白:“殿先回答我,您是真的想要权倾朝野,还是只是为了应付这一场战事?” “我无心权力。”戚章不假思索地道。 高令仪摇了摇头:“陛显然不愿意您这做了。” “什?” “殿……从未有一个皇室子弟是在皇帝的授意之染指大殷的军政大权,先不说女子,单是男子生了这等想法,都算是生了夺嫡的狼子野心!即便是女子,有如广肃大长公主,也是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授意于丰庆帝而非得意于丰庆帝。”高令仪沉声道,“如,您受封大长公主的尊衔,陛又授您以军政大权……殿还不明白,一步陛想做什吗?” 戚章倒吸了一气:“你是说……” “太子。” 高令仪无声地将这两个字吐了来,而戚章通过她的型看得一清二楚。 太子,大殷朝的继承人,大殷的储君,大殷未来的皇帝 ! 位太子者,掌东宫、理国事、梳军政,奉旨摄政。 高令仪立刻低了头,道:“是我的错……是我妄揣度皇家中事,请公主降罪!” 她声音不大,却没想到一直在闹腾的谢雨霏和穆以安两人突然安静了,她这话就变得更改明显! 穆以安先探头来,好奇的问道:“怎了?三嫂?” 她又转头看着戚章:“章?” 戚章深呼吸着,蝶翼般长睫毛微微颤抖着。 她有过这般的猜测,但从来都只是摇了摇头,只当个笑话看看,觉得己就是太累了累了那种怀疑周围一切、猜忌上的坏脾气。 此刻,从第二个人的中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戚章才恍然大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原来……她父亲想要表达的欲望,那明显吗? 他为什?! 穆以安见她表情不对,立刻伸手握住了戚章的肩膀,担忧地道:“章?章怎不说话了?章你别吓我!” 戚章终于在她的呼唤之有了些许反应。她扭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一眼穆以安,良久过后,她才摇了摇头,哑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打发穆以安去一边玩,谢雨霏要明白戚章怕是有话要高令仪说,十分识相地拉着穆以安去一边玩了。穆以安心知肚明,眯了眯眼睛,盯着戚章的背影,才转过身去,没事人一样地笑着,留了一只耳朵仔细听着,只奈何戚章高令仪声音实在太小,她什都听不见。 戚章拉住了高令仪的手,在她耳边道:“三嫂……” 高令仪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跌宕起伏的情绪:“章……你别怕,你还有选择的!” “选择什?” “记得穆伯伯走之前你说的吗……相信穆家的哥哥、相信穆以安,他会给你选择的权力!” 戚章摇了摇头,叹了气道:“不……我信穆伯伯的话,是,我不敢相信我的父亲。”她抬起头,盯着高令仪盛满了担忧的双眼,叹息道: 分卷阅读80 “他日敢冲我质问以安的奏章,明日就搜刮穆家妄图利用战争、把握军权的证据!” “……” “如这个危急关头,我敢信他,但我赌不起我那个琢磨不透的父皇。” “章……” “三嫂放心,即便真要我做了那个位子,我也不会做个傀儡!”她转身,深深地看着穆以安的背影,露了笑容。 “为了我的以安,我别无选择,我也不需要选择了。” 第54章 算计 北燕淮水北大营 宗泽咬着牙,强撑着站在主帅大战的营帐之前,他也顾不得身边来来往往的士兵的打量眼神,只是用仅剩的那一条手臂死死地拽住己大腿处的衣摆,勉强支撑站立。 回风谷大战之后,虽然他把穆瀚那个老不死的彻彻底底送去见了阎王,但也只说得上杀敌一万、损八千。己原本一身的伤病且不论,单就是被穆瀚一刀斩断马腿,从马背上摔来险些断了的两条腿还有一只不那幸运已经断了的胳膊,就已经说明……即便他现在有砍死穆国公这样一等一的军工在身,回国之后,也难逃弃子的命运。 常年被仇恨与怨愤填满的内心早已被挤压得畸形扭曲,宗泽原本就已经猜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结局,也料到己炮灰的命运。他没想到的是,真真正正当他己开始面对这般的结局的时候,却真的一瞬之间难以适应。 该死的穆瀚! 穆瀚! 死了都不放过他! 宗泽眼中越发怨愤,若不是碍于己的身体和形势,他真的会冲回鬼风谷去,将人刨来鞭尸泄愤! 宗泽强行忍己想要放肆咆哮的情绪,不知道第多次开请求主帅营帐外看守的亲卫,带了几分低声气的请求:“请通报大帅,宗泽到。” 亲卫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道:“大帅知道宗帅到了,让您稍等一会。” 宗泽怒吼:“这他妈都让我等了一早上了!还等!”他一双眼睛充斥着血丝,脸色更加灰白,此刻就像是从使八层阎罗地狱里面爬来的厉鬼,一点原来帅的骄傲都荡然无存了:“是大帅让我来的!是他喊我来的!他现在想干什?啊!他他妈的现在到底想要做什?!有屁就放!老子没那多功夫陪他耗!” “你说说,你想干什?” 一个雄浑的声音从大帐内传了来,亲卫立刻上前,将营帐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从营帐内走了来,他个子非常高,比宗泽都还要高上两个头,络腮胡,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头发微卷,比宗泽这个病秧子更加具有北燕人的独特相貌。他身着一身轻甲,腰间绑剑,暗红色的披风一直垂落到他脚踝的地方。 几个亲卫都单膝跪,行礼道:“大帅!” 声音有力,震响了整个大帐。 来人正是北燕南征主帅,慕容景! 宗泽身子不由主地晃荡了一,这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适应断臂之后的平衡好似在这一瞬间就会分崩离析,他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跪倒在地上! 慕容景双眼如鹰隼一般,冷桀地盯着他,沉声道:“宗帅,你想干什?说与本帅听听看!” 宗泽只觉得快要把己的牙都咬碎了,他的心肝依然在止不住地颤抖。 “但、但凭大帅吩咐!宗泽,不敢有疑!” 慕容景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己腰间的长剑,冷声道:“不过是让你站上一会,怎?站不动了?你是爷吗?你身娇肉贵吗?!你以为你是谁!” “……”宗泽低着头,不敢一言以复。 慕容景从鼻孔中发一声冷哼,道:“不要以为你用了些三滥的手段赢了穆瀚就是多了不起的功绩!三滥的手段永远都得不到正大光明的奖赏!” 宗泽怨恨地抬起头来,从牙缝中憋了声音:“大帅……兵不厌诈啊!他穆瀚还不是死在我手里!” 慕容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眯着眼睛看了看己头顶上的太阳,喃喃地道:“宗泽啊……” “大帅吩咐!” 慕容景叹息一声,道:“回风谷一战,你知不知道我损失了多弟兄?!” “……、我拿了穆瀚!” “穆瀚一个人的死而已,如!我进退两难了你知道吗?!”慕容景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掌,怒吼道:“回风谷葬了一个穆瀚,也葬了我北燕十五万弟兄!如我一直在跟阮铭、跟穆瀚他大子穆以晨死耗着!就是等着你干完你的事情之后帮我把中路打通了!”他的那一掌,直接把宗泽打了吐了一鲜血和一颗后槽牙,“你呢!损失兵力不说,还让穆瀚把回风谷的所有残余兵力和粮草撤回楼关!我让你去打仗,我拿到了什?!我北燕什都没拿到!” “……” 慕容景蹲身来,一把揪过宗泽的衣领,像拎小鸡仔一般将人扣在了己的面前,额头紧贴着额头,感受着宗泽脑门上不断流淌来的冷汗,道:“我念在你是宗帅的唯一子、柱国唯一的继承人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宗泽被迫盯着慕容景凶狠的眼神,一动也不敢动。 “当时扣在回风谷的还有一些兵力……你就带着这些人,去把泸县给我打来!我要南殷中路与东路连接的所有关,全部崩溃。明白吗?” 宗泽愣愣地点了点头。 慕容景便不再理会他,直接将人摔了楼梯,冷漠地看着宗泽从楼梯上滚了去,狼狈地啃了一脏泥,然后一掀帐帘,返回了己的大帐。 大帐之中,还有一人在等着他。 慕容景收敛了几分己身上的煞气,缓缓走到那人面前。那人轻笑道:“大帅此举,莫不是让宗泽去送死?” 慕容景冷笑一声:“送死?然不是,我是去替摄政王殿送人情。” “哦?从何说起?” 慕容景又一次眯起了眼睛,缓缓踱步走到了己营帐内的一张大地图面前,开始在地图上面指指点点,缓缓道来:“穆瀚一死,南殷必然朝野动荡。而他的死,又与南殷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那然,南殷是却一个泄愤的子。 “南殷皇帝为我大燕送来了穆瀚的人头,那我然也做个顺水人情,帮着南殷皇帝平息一穆家和朝野的愤怒。” “我明白大帅的意思了……”那人笑着,赞赏地点了点头,“只不过,大帅有把握?” 慕容景颔首:“人情,我必亲送达;而泸县,我也从没放过!”他眸子中寒光乍现。 那人十分满意:“如此,摄政王殿便放心了。我也好回去摄政王复命了!” 慕容景亲倒一杯茶,递给了来人,试探道:“殿这两日格外关注军中动向,看来,是王府上好事将近了。我猜猜……是永泰郡主的亲事?” 那人哈哈大笑:“大帅英明!小人佩服!”他笑完之后,又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道:“小郡主呀……总算是安分了些了!不过这两日都城中到有些不大安稳了。” “怎?” “说不上来,殿还发了好多次莫名其妙的火……小皇帝不知道谁来撑了腰,最近处处跟殿对着干。说是养了个幕僚,说什都听那个幕僚的!,还偏偏不知道这个幕僚的底细,殿心情也不是十分顺畅!” 慕容景恍然大悟。 那人“嘿”了一声,拜拜手表示不大在意了,却开始他一起笑:“不过大帅听说了?南殷那边,面处理穆国公诸事的并不是南殷皇帝。” 慕容景也露了鄙夷的笑容:“探子给消息来了!南殷皇帝老不中用、脑子昏了头,竟然让一个女人对着朝堂上的事情指手画脚!还给人封了个什什乱七八糟的大长公主?!啊哈哈哈哈哈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把营中弟兄笑得打滚!” 那人啧啧称奇:“南殷不行咯……都要靠一个女人来治国理政!嘿哟!女人懂什?刺绣还是插花啊?!啊哈哈哈哈哈怕不是把这军政大事拿来当家家酒了!” 慕容景与那人茶杯相碰,信满满地道:“劳烦使者回去给咱殿一剂定心丸——我慕容景,定让那南殷皇帝老成个亡国之君!” “亡国之君!亡国之君!”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卖忠臣、臭名昭著的亡国之君!” “好啊!亡国之君!” 几日后,大殷中书署 高羽琛一脚跨入了戚章的办公间,跑得太过匆忙,胸起伏不停。戚章见状立刻从一堆奏章当中站起身来,紧张地问道:“怎如此慌张?羽琛哥,发生了何事?” 高羽琛问道:“章,日你看了钱方进将军发来的军报?” 戚章蹙眉:“军报早晚各有一趟,早上的军报我查阅过了并无大事。晚上的军报还没到时辰,非八百里加急的也不会错开时间送来。” 高羽琛深吸一气,道:“我收到了子昂传来的线报,现在需要立刻面见陛。钱将军晚的军报也会将消息一送来,我只担心,那个时候怕有些来不及了。” 戚章绕开了己的书桌走了来:“怎?” 高羽琛摇了摇头,道:“说不上紧急,只是有些奇怪。需要陛拿一拿主意。” 戚章颔首,立刻喊来世良准备入宫的车马:“世良!” 高羽琛拉住她,吞了唾沫,道:“最好、最好再派一个人,去把穆以安找来!” 戚章心中警铃大作:“什?找以安来……来做什?” “她现在是在府上还是在京畿防备营?” “应该在府上,小初尧肠胃有些不舒服,她陪着大嫂昨晚照 顾了一夜。” 高羽琛松了气,道:“那就好,离皇宫的距离不是很远,她赶得快的话,应该跟我差不多时候到。” 戚章心疑惑更甚:“羽琛哥,究竟什事?” 高羽琛环顾了,确定没人之后刚想开,那边世良就来报备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分卷阅读81 从戚章入职中书署之后,往来宫中变成了一件十分频繁的事情,更是时时刻刻停着一架马车在中书署的后院以备不时之需。 戚章只得道:“车上说吧,羽琛哥。” 高羽琛颔首,两人一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的国公府中,穆以安刚刚才把小初尧哄睡着,看着谢雨霏疲惫的神情,又将人左劝右劝劝去睡觉,己则尽到了一个当姑姑的全部职责,一边微微摇晃着穆初尧的小床,一边握着一本她爹亲动笔写得兵书。 穆以安时不时会笑来,因为她爹这人向来不讲究什文采斐然,写的这份东西当年耗光了他不头发,写来的也大多平平无奇。妙局奇招有不,还有很多他老人家己的心得体会与战斗经验之类的,以说内行看到津津有味,外行只会觉得狗屁不通。 想到当年己红着脸站在书摊前红着脸酸儒生据理力争,说她爹的这本书多伟大而了不起的时光,穆以安的心里面仿佛也跟着升腾起了当年的热血与激情。 潮水退却之后,却越发思念父亲。 她当年小小一只,却是三个哥哥都拉不住她吵架,奶声奶气地叉着腰冲着酸儒生尖叫,把路人引得频频发笑,还有不胆子大的姑姑会冲上来忍不住掐一掐她的小脸蛋。最后她爹跑了来,用黑巾蒙着己的半张脸,飞快地挤入人群,一把将她捞在怀中,撒腿就跑! 周围人吓了一跳! “快来人啊!抢孩子了!” “诶呀!怎办啊!” “抢孩子了!抢孩子了!” 她一瞬间就明白是谁绑得她,顺风而呼,闻者彰:“看到没有——我爹他连蒙面都那帅——” 蒙着脸嫌己丢人的穆瀚:“……” 那快就被己亲姑娘给卖了?! 本来嫌丢人故意蒙面的穆国公脚一个踉跄,直接带着小女摔了个狗啃泥!摔的时候还把肇事的小屁孩牢牢护在怀中。 穆以安还一脸无辜地嘿嘿笑,得意洋洋的样子让穆国公对这个小女又爱又恨。 思及过往,穆以安的眼泪不知道什时候又顺着己的脸颊躺了来,在薄薄的书卷上烫了一道浓墨重彩。 爹…… 穆以安的目光落在了己身上雪白的孝服上,再一次哽咽起来。 她连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爹连尸骨都没找到,一说鬼风谷被北燕重兵把守、进不去,一说鬼风谷内堆成了尸山,谁谁都分不清了。 连葬的时候,埋入穆家祖坟的,都只是一个衣冠冢。 她好想、好想带爹爹回家…… 就在这时,刘管家突然敲响了门:“小姐?小姐?” 穆以安赶忙抹了一把眼泪,将己的情绪收敛好了之后整理一番,去开了门:“我在,什事老刘?” 老刘恭声道:“来了两批人,都说要见您。” 穆以安长叹一气,道:“不是三哥都说了吗?谢绝吊唁了。” 老刘摆了摆手,道:“不是来吊唁的。” “什?” “先来的,是福熙大长公主身边的玉璇,说请您进宫一趟,还说大长 公主殿和高大人都已经往宫里赶了。” “章叫我?”穆以安一惊,几乎立刻就踏了房门,开始收拾己准备门。 “慢些!慢些!小姐。”老刘无奈极了,“还有一波人呢!” 穆以安毫不在意:“章叫我啊!我当然先去啊!” 老刘无奈:“小姐啊,还有一波是宫里的人!” 穆以安的动作一顿:“都来了?!” “是,陛急召小姐进宫。还另外吩咐了,事紧急,还特许小姐策马进宫,行至未央宫再马即!” 第55章 是心动 祁京城被一条宽阔的朱雀大街横贯而,一端连着祁京城最南端的城门,另一端连着大殷皇宫大门。整条朱雀大街被青黑色的石砖铺盖而成,平坦且雅观,马蹄怒踏其上,声音清脆,全无惊破之声。也是祁京城必须打卡的旅游胜地之一。 从前的朱雀大街不设宵禁,黄昏日暮接连着华灯初上,一片张灯结彩,百姓往来嬉戏,奇人耍技、商人叫卖,盛世之景被多大家绘于笔,啧啧称叹。 从与北燕开战之后,延和帝便令恢复祁京城宵禁,每日酉时不到,大街之上便只剩寂寞冷清,再加上冬日天寒,更是一派萧瑟难当。 此刻,一批棕红色的快马狠踏过朱雀大街的青黑色石板,淋漓满城惊诧目光,裹挟着冬日的寒风和马蹄之轻快明朗的节奏声,往着祁京城北方一骑绝尘而去! 行至宫门,宫门侍卫将人拦了来,厉声喝道:“大胆!来者何人?!岂不知宫闱禁地,岂容你纵马撒野!” 那人一把拉住了缰绳,带着马在宫门前停了来,激烈的风吹起了她一身翻飞的衣摆。只听她开不卑不亢地道:“穆国公府穆以安,奉旨请见!” 宫门一众守卫先是一惊,然后不思议地看着这个马背上的姑娘。 因着进宫的关系,她不好得穿着孝服就冲撞圣驾,就一身灰色的衣袍,外面罩了一件玄青色的狐裘,整个人格外干脆利落、英姿飒爽,带着这长时间逐渐沉淀的镇定与若,立在宫门面前。 这时,她身后传来了又一阵马蹄声,原是李德手握着一卷帛书,高声呼喊而来:“陛手谕——陛手谕!” 他飞快奔至穆以安身边,因为在马背上颠簸得厉害,气息还有些不稳当,停住了马蹄无奈地瞪了穆以安一眼:“穆小姐!您这也跑得太快了些!老奴这把老骨头险些就追不上了。” 穆以安勾唇一笑:“陛和大长公主殿一来请,以安不敢怠慢,快马加鞭来的。” 李德无奈撇了她一眼,然明白这正主哪里是在乎什陛的宣召,明明就是大长公主!只要这大长公主让她往东边走,她一定先跑几十里才想起来问一句:“怎不往西走?” 嘴皮子功夫不愧是深得公主真传! 李德将手上的帛书抛给了宫门禁卫军统领,肃声道:“陛手谕,急召穆国公长女穆以安入未央宫觐见。宣召紧急,特许穆以安策马至未央宫门外!” 禁卫军统领仔细查看了那一封帛书之后,立刻挥手,让人将宫门打开—— 穆以安对着李德点了点头,又微微俯身子,摸了摸赤瑕的鬃毛,然后一挥 马鞭,快速向着未央宫的方向赶去! 穆以安未曾进过未央宫,也鲜会来这一道宫门;若是换成离坤宁宫最近的那道宫门的话,她倒是更熟悉几分,毕竟从小就经常混进去,悄悄溜去偷看貌美如花的公主殿! 她那个,美人一笑、皎月犹妒的公主殿! 这道门,穆以安算是第二次来,却是第一次踏进去。 上一次,她是在这道宫门外,等着去接戚章回家。 穆以安至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在宫门外究竟抱了多久,抱到她一点一点将己的温度传递给浑身冰凉的戚章,抱到她一一抚去章留的泪花。 抱到……她甚至希望,就这样子陪着章、抱着章一辈子,她都心甘情愿。 她的公主殿啊! 高大的宫墙俯视着这一个黑衣在风中飘扬的姑娘,看着她身的骏马激起的阵阵狂风,参透了她心里隐藏良久、默而不宣的心虚。 而穆以安只觉得这条宫道太过漫长了—— 她心疼,心疼她的小公主,当时是怎带着这一身伤痛,跌跌撞撞地踉跄了一路,才等来一个宫门大开、等来一个她的。 穆以安现在更多的,是从肺腑血液中升腾而起的、难以平息的激动! 她有预感、她的预感向来很准—— 这并不是一条坦途,但这条路,让她拉着章的手,走到更远的地方。 章…… 穆以安策马! 我来了! “陛!穆以安到——” 未央宫,紫宸殿。偌大的宫殿被暖炉中的炭火烤来的温暖包围着,烛火透亮,映衬得这大殿一片金碧辉煌,让人由衷生顶礼膜拜的欲望,叩谢九天明君、亲吻安泰和乐! “宣!” 延和帝大手一挥,声音雄浑有力。 站在延和帝首的戚章忍不住抬起眸子,死死地盯着紫宸殿九扇大门的方向—— 阳光微微勾勒一个女的身影轮廓,她没有佩戴珠钗翠环,头发就用了白色的布条裹了个简单的马尾,褪去了狐裘,一身简单干脆的灰色衣袍将她挺直的肩膀和脊背勾勒得完美异常。她一步一步、规规矩矩地踏入这肃穆的紫宸大殿,面不露怯、泰然若,带着属于穆家人天生然的骄傲与骨气,不卑不亢,缓缓行至大殿中央。 她并没有行女子的屈膝礼,反而抱拳,单膝跪,拜道:“穆氏以安,拜见吾皇万岁!” 戚章的目光一直粘在了穆以安身上,再也没有挪开一分一毫。 分卷阅读82 她仿佛看到了熟悉的穆以安,又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人。 她的以安…… 戚章的印象中,穆以安向来是个爱撒娇的、调皮捣蛋的混世鬩王。她总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惹她脸红,却又会用更加奇奇怪怪的方式来逗她开心。戚章不止一次在己的心里面对己说不纵着穆以安、不老这样惯着她,单反穆以安惹点事情,还不等她三个哥哥面要摆平要摆平穆以安,戚章就忍不住先跳来,挡在她前面要替她圆场要替她气。 她心里其实明镜似的,穆以安完全有力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过是多懒罢了,处理的方式虽然会不大有人情味、甚至会有些暴力,但好歹解决是没问题的。 但看到现在站在紫宸殿一片金光之这样英姿飒爽的穆以安,戚章承认,这一次的脸红,是怪她己。 这样的穆以安,比平常更加耀眼万分,带来的却并不是锋芒毕露的危机感,而是让人觉得、安心躺在她怀里,就这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地依赖着她,他就会帮你处理这个世界上一切的麻烦与痛苦。 发心底升腾起来的安全感,换作是别人,会让戚章觉得有些突如其来的不适;放在穆以安身上,却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这时,穆以安又转向她的方向,样对着她跪拜,不过偷偷地抬起了脑袋,冲着她勾着唇、眨了眨盛满了星光璀璨一片的眼睛:“穆家以安,叩见福熙大长公主殿。让殿就等,是以安的不是。” 戚章听到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想起了当年己第一次见到穆以安的感觉。 就像一阵风撩起了即将垂落到地面的桃花瓣,将轻轻托起,温柔地抚摸之后,送一个轻吻,带着一起,飘扬到了己吹来的地方。 是风动?还是桃花动? 答案一个都不是。 戚章活得很清醒。 她明白了,是己的心在动。 她怕是……真的对穆以安动心了。 戚章勾唇,在这间即便温暖如春在她内心深处依然充满荆棘冰冷利刺的宫殿中露了第一次真心诚意的笑容,瞬间羞煞了一众烛火摇曳生姿: “穆家小姐来,本宫很放心了。” 穆以安冲她笑了笑。 她两个人之间明里明显的眼神和小动作的互动被一旁的延和帝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己女的表情,在发现她表情的变化之后,微微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够让他这一个铁石心肠的女露那如沐春风的表情的人,竟然不是高家的帅小伙,反而是这个……祁京城内赫赫有名的混世鬩王穆以安?! 穆以安…… 延和帝必须要承认,他对穆以安的第一印象并不坏,多也有点跟秦榛相关。 她是秦榛唯一的女,与她几个哥哥相比,更像秦榛一些。 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便是当时抢了她的一只兔子。哦对了,好像还是她专门要给章打的兔子。 延和帝认在军中并不是没见过一个女人,甚至有不逞强的、别有用心的都会过来心甘情愿地吃苦。他和穆瀚会对这些 姑娘觉得心疼,感觉有些不值,但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别扭的不满和尴尬。 不满的是这群娘不干事情还会成天到晚找麻烦,尴尬的是真没法找到一些什好的理由去把人打发了。 于是延和帝那段时间看秦榛是真的很顺眼。 身为世家大族秦氏的姑娘,秦榛没有养成娇滴滴的大小姐脾气,甚至撸起袖子来就直接握着大勺就去帮军医熬大锅药,然后在根本搞不清楚己究竟用了哪一柄大勺搅拌药的情况随便刷刷就进煮着汤粥的锅里面去帮着做菜。 秦榛的目的就很单纯了:你男人安心打仗,我安心做好后勤就行了。 后面陆之归也跟着她一起做着样的事情,就这让延和帝不经意之间动了心。 秦榛再如何在军中行走如,甚至跟穆瀚手的亲卫、将领称兄道弟,让整个淮水东营几十万大军都尊称一声“大帅夫人”,她始终是没有上战场杀敌的那一份心思。 因为秦榛很清楚,穆瀚很强,强大到以安安心心把前线交给他,就所向披靡。 这种安心感,在某些时候,是连己身边最亲密的人都无法给予的。 更何况是在战场这种刀剑无眼、杀人不眨眼的地方! 延和帝收回了在女身上的目光,转而去打量别人家的女,开始默默地给跪着的穆以安施压。 这……便是穆瀚秦榛养大的小女如的模样吗? 延和帝看着穆以安低垂的脸庞,眉宇之间看到了秦榛的无所畏惧,又寻到了穆瀚运筹帷幄的镇定信。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己仿佛看到了穆以晨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跟随他1己的父亲去北燕战场的样子。 说不上来一模一样,毕竟穆以安始终是个姑娘家。 因为是姑娘家,延和帝对是否真的让她领兵征依然存有疑虑。 因为是姑娘家,延和帝现在隐隐约约觉得……若是让穆以安带兵征,以姑娘家细腻的心思和她闹腾的本事,说不定真的她大哥一起再一次将穆家推到潮头上去! 想到此处,延和帝开始眯起了双眼,盯着穆以安的目光越发寒栗。 让穆家崛起……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更何况,顶梁柱从一个穆瀚,变成两个——穆以晨和穆以安——的时候。 延和帝脑子转得飞快,突然之间,他有了主意,放松了己的面庞和紧盯着穆以安的眼睛,甚至有些温和地笑道:“丫头!起身吧,不必多礼!” 穆以安只觉得背上的锋芒终于被收了回去,让她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劫后余生的错觉。穆以安在心底里松了气,才缓缓站起身来,脚麻了也不敢多说,只道:“谢陛!” 她脚上的不然被戚章一收眼底,顿时明白过来。戚章垂眸,将身子转了回去面对己的父亲,眼睫之的一双眸子充满了戒备! 延和帝挥一挥手,与她寒暄两句:“你父亲的离世乃是国之痛殇,朕本该亲去吊唁的。” 穆以安忙道:“为国献身,乃是家父无上荣耀;陛亲去更是光耀我家族门楣的恩赐……只不过战事尚未过去,想来陛也是诸事缠身。以安虽单薄,但也愿为我大殷效力献死!” 延和帝长叹一声 ,眼神飘忽悠远,迷离地道:“丫头啊……朕第一次见到你,你仿佛也是这说的。” “风云流转万千,以安初心不改。”穆以安道,“以安是穆家的女,穆家是为陛征战方、守卫国境的长剑,为我大殷,乃是以安本分!” 戚章心里面一直流转着穆以安的那句话: “风云流转万千,以安初心不改” 戚章叹息一声,只觉得若是这话不是在这个剑拔弩张的当说的,而是穆以安又再一次偷偷翻墙过来找她,拉着她的手,对她一个说的话…… 该有多好! 却只听见延和帝哈哈大笑,对穆以安赞不绝:“朕小看了你这个丫头!不不不,不叫丫头了,以安有这般胆量豪情,让我大殷多大好男都羞愧难当啊!”他叹息道:“你不愧,是伯远的女,不愧,是穆家的女!” “是,陛!以安但凭陛吩咐!” 延和帝沉声道:“羽琛,你说。” 高羽琛上前一步,道:“北燕探子来报,”他看了穆以安一眼,穆以安一瞬间就明白了,羽琛哥中的探子,指的是她二哥穆以轩! 只听高羽琛继续道:“慕容景已经令,解除了鬼风谷的重兵把守,北燕在回风谷布的所有兵力全部都撤回东北入。两日之后,北燕帅宗泽将会亲至,带兵从回风谷发,绕过合阳,横渡至泸县。” 第56章 亲吻 北燕人要重新打开鬼风谷?! 穆以安眸光一亮。 穆国公兵败回风谷之后,大殷回风谷大营合阳相继沦陷。北燕主帅慕容景虽然及时将宗泽救了回去,但还是留了小五万人在鬼风谷看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如,北燕既然有想要攻打泸县的念头,却要往回风谷这条路线走,着实让穆以安有些不明觉厉。 泸县与合阳城不大一样,虽然处在合阳与淮水东营的交界点,泸县三面环山,整一个都在回风谷的东边。唯独开的子还是冲着东边,只走陆上的道,其中更是弯弯拐拐的,就算她三哥提早了两天走,到现在都还没到!相比起正好位于支流和淮水干流交汇处的合阳城来说,简直担得上一句“破败寒酸”来形容这个并不算特别大的小县城。 北燕人想要真的将泸县拿来,大以直接再顺着淮水往东边走,届时若真的想打,倒也不用以去回风谷一番费精神! 穆以安心虽有万般疑惑,现在却一句话都没说,安安静静地等着高羽琛把话继续说去。 果然,高羽琛叹了气,道:“方才在你赶到之前,陛与大长公主殿跟朝廷的重臣商量过了。”他皱起眉头,冲着穆以安眨了两眼,道:“北燕此举,无异于挑衅!” 穆以安收到了高羽琛的眼神示意,又见高台上垂眸的戚章微微点了点头,才又跪了来,行礼道:“陛!穆以安请战!请准许穆以安带兵征回风谷!” 延和帝摩挲着己上的胡茬,琢磨不透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哦?你想去回风谷打仗?” “是!”穆以安眸光坚定,一双眼睛中沉淀着复杂的情绪,却被己翻涌而上的浪潮淹没,变得无影无踪。 延和帝问:“你是个姑娘家 ,我大殷大好男如此之多,朕大派杜老将军的小孙子过去,怎着都轮不到你!”他微微前倾,凑近了打量穆以安:“你说说看,或者,给朕一个非你莫属的理由。” 穆以安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深吸了一气,紧握的双拳越发用力,指尖都泛了白。她跪拜道:“陛,家父身死于回风谷,数万将士埋骨于此地。以安心有不忍……”她抬起头来,眼眶微红,那一双深邃的瞳孔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求陛恩准!让以安带父亲回家!带那数万将士,回家!” 回家…… 戚章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这个词,对于她来说,简直是重如泰山! 对穆以安又何尝不是?! 分卷阅读83 对穆家人来说,又何尝不是?! 当年她一个人身心俱疲地从未央宫来的时候,穆以安说要带她回家。 当时二哥隐姓埋名发去北燕过如履薄冰的日子的时候,穆以安也说要带他回家。 而现在,穆国公尸骨寒凉于荒郊野外,她又有什理由……不去拼尽全力,接父亲回家呢?! 延和帝根本没有想过她会给这番的回答! 一个姑娘家上战场,刀剑无眼的,无非会说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什不输男子的巾帼豪杰,不然就是要建功立业为兄长分忧解难。落到穆家,说得更实际一些,就是不让穆家的这顶锋芒随着穆瀚的死而消失殆尽,防止一个家门败落罢了。 若她真这说,延和帝会松一气。 没等来己预料当中的答案,延和帝也并不恼怒,反而觉得…… 穆以安,己怕是高估了她了。 一个如此在乎小家小门的那些女情长的人,又怎真正地影响到他的章、影响到这大殷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的朝堂上?! 哈哈哈哈哈哈! 穆瀚,穆伯远,当真生了个好女! 延和帝露了笑容,叹息一声,也眨了眨眼,似乎是被穆以安的发言感动到了,深吸了两鼻子,在李德担忧地想要为他送上手帕的时候,伸手拦住了他,感慨万千地道:“不愧是……忠武郡王的女啊!伯远啊、伯远,你生了个好女!当真是我大殷之幸啊!”他大笑起来,笑中颇带有几分苍凉。 穆以安依然跪倒在地上,戚章微微蹙起了眉。 只见延和帝大手一挥,道:“穆以安,朕日破格封你做五品定远将军!回风谷留着有万人在楼关钱方进手底,大概跟你的心境不相上。到回风谷以直接走水路,年冬天暖和一些,行船不是难事,水路也快一些。你明日便启程吧,先去楼关找钱方进。去吧,带着他一起,接英雄魂归故里!” 穆以安深深拜倒在地:“是!谢陛!” 延和帝喊道:“李德,取纸研墨!朕亲为咱的女将军写了这封册封诏书!” 他大手一挥,朱红色的笔墨落在了金黄色的帛书之上,勾一片泼墨山河! 戚章眼神紧盯着诏书,却根本没有料到延和帝突然喊住了她:“章啊!” 戚章立刻回神,应道:“父皇。” 延和帝飞快舞动着己的手腕,继续书写着他洋洋洒洒的册封诏书,头也不抬地道:“一会,你亲去给定远将军颁旨。”他又抬高了音量,道:“诏书得有一会呢!羽琛你手头都还有的忙,去吧!” 戚章应声:“是,父皇。” 高羽琛行了一礼,两个妹妹分别对视了一眼。戚章率先走高台,走在了两人之前,两人跟在她后面,一了紫宸大殿。 戚章直接接上他两人一坐上了己的马车,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然后吩咐世良道:“晚记得给赤瑕喂饱一些,马草和水都要仔细看顾,若不是穆家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进马厩里面,知道吗?” 世良应道:“是,殿。” 戚章又道:“晚穆家大门一定要看紧了,记得跟老刘说一 声,让他千万注意着一些!” 世良道:“是,殿。” “还有……” “哪还有什还有的!”穆以安一把将她拽回了车厢里头,戚章一个重心不稳,竟然直直地冲着穆以安的怀里面就倒了进去。把穆以安吓了一跳!意识就搂住了戚章的腰,在不大的车厢内小心护着她! 如她所料,戚章果然一不小心,就坐在了她大腿上! 穆以安:“……” 我表面上很震惊,内心里面稳得一批,我得意洋洋的大笑声已经快顶到天灵盖上面去了你听到了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章:“……” 作为刚刚在大殿上才靠脑补明白了己模模糊糊心意的大长公主殿此刻越发的尴尬。 只有高羽琛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一个劲地拍着马车车厢,怒喊:“老张!老张!快走、快走!我受不了了!” 老张一挥马鞭,马车往后倒了一会,又往前倒了一! 然后…… 高羽琛彻底木在了当场! 如遭雷劈! 戚章毫不意外地又在穆以安的大腿上摇晃了一,毫不意外地重心不稳,毫不意外地一就亲在了穆以安嘴上!!! 穆以安:“……” 这回就是天意了,真不是我安排的!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往前面走,驶上了宫门的大道上头。 戚章只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电流顺着穆以安的嘴唇传递到她己的全身上来! 穆以安的嘴……和想象中的一样,软软糯糯的,还有点甜味,不知道早上吃了什,怪像个奶黄包一样的! 穆以安显然不会接吻。 因为现在连喘气都不敢,一张脸憋得红彤彤的! 戚章突然一想笑,但是又不想离开。 穆以安专注地盯着戚章的眼睛,几乎快忘记呼吸是什感觉了。戚章的面庞近在咫尺,她却在亲着这个皎月般的美人! 嘿嘿嘿! 穆以安在内心深处露了猥琐的笑容。 大美人!我来了! 她在心底里面嗷呜一声,只觉得章好甜、好诱人、好想啃一! 嗷呜! 整个车厢充满了暧昧的气息,发散着粉红色的泡泡。 只有一个人心如死灰、面如黑砖一般无感地盯着这两个人…… 高羽琛又开始捶马车的车厢,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气,大吼大叫: “你两个!是不是故意趁我老婆不在开始在我面前秀!秀!秀!你还秀!” 他每说一个“秀”字,都会猛地砸一车厢,然后整个车厢就又会抖起来,然后戚章和穆以安就更找不到爬起来的平衡,嘴唇一一地互相碰着。 戚章脸红了。 穆以安却啄得很欢快! 老婆……? 戚章觉得有些不对。 遥远的北方天大寒,只有孤独的穆家二哥猛地打一声喷嚏,觉得己好像被什人捅了一屁股,很是一阵瑟瑟发抖。 终于,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宫门,接受着宫门守卫的检 查。戚章这才终于找到了平衡,重新乖乖在穆以安身边坐好,独留高羽琛一个人坐在正中央生着没来由的脾气。一向胆大的混世鬩王会一向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时忘却了刚才的尴尬,两个人扎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看着一阵接着一阵往外面冒冷气的高羽琛。 两人裙子拉着裙子,手拉着手,脸贴着脸,小心翼翼地去打探高羽琛。 戚章心疼地看了己的马车车厢一眼。 哇!好大一个拳头印子! 戚章很想十分硬气地吼一句:“羽琛哥!赔钱!”话到嘴边,又看见了高羽琛射向她两人的锐利的目光,福熙大长公主怕了,一个埋头埋在了穆以安身后,独留她一个人去面对怕怕的二嫂。 穆以安满脸堆着谄媚的笑意,讨好地开:“那个,二嫂啊……” 高羽琛又是一把眼刀子! 穆以安抖了两抖,赶忙改了,十分豪爽地道:“二姐夫!” 高羽琛挪了挪屁股,脸上表情放松了些许,显然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他高高仰着,故意睨视着穆以安,等她一个合理的道歉和解释。 穆以安一手抱着戚章的腰上,一边陪笑道:“我跟章嘛!你还不晓得……!诶诶!唔!” 谁、谁又知道,偏偏这还没说了两句话的功夫,那宫门的破检查就做完了! 做完了就干什?!当然是开车走人了啊! 老张十分高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块去,满足异常地拍了拍马屁股,一挥缰绳,马的蹄子又抬了起来,缓缓地走上了朱雀大街,往着穆国公府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去。 老张是心情太好了,嘴里面都不由主地开始哼起调来了: “我心尖上的人呐……那月都羞了瞧!” “红红的脸蛋,软软的腰!” 分卷阅读84 “怀中抱呀怀中瞧,我家美人顶漂亮!” 往常热闹的朱雀大街天安静如鸡。 根本没有什无力的声音来掩盖老张格外嘹亮的嗓门! 马车重新启程的时候,这两姑娘又是一重心不稳,方才是一个人倒,如是两个人倒—— 穆以安直接倒在了座椅上头,戚章却翻身压住了她。 两个人又亲在了一起—— 又、又、又亲?! 高大人只觉得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大大的圆盘似的馍馍,毫不犹豫给他一头撞死算了。 穆以安不偏不倚就靠在了高羽琛身上,戚章压着她,离高羽琛也十分不远。 天呐! 高羽琛只觉得己灵魂窍,深恶痛绝当初己怎就那轻易地放了老婆去北燕那个臭不要脸、还老死远的不毛之地,去那种破地方……让他己现在来受这种罪和折磨啊!!! 穆以安却抓紧了机会,趁机在戚章嘴唇上舔了一! 戚章瞪她,拍了她脑门一,己赶紧想要爬起来,却无奈现在还被穆以安扣住了腰身,根本动弹不得。 穆以安满脸坏笑,得意洋洋地冲她眨着眼睛。 高羽琛幽灵一般的声音从他俩人头顶传来—— “你俩……是不是要粘在一起了?!” “要不要我帮你俩一把?!绑在一起亲个够怎样啊!” “啊啊啊啊!羽琛哥!羽琛哥!形象!形象!” “以安!” “形象、我看你跟我讨论个屁的形象!” “你好歹是做长辈的!” “……” “你还知道我是你长辈!啊!你就这不尊敬老人家的!” “好啊!羽琛哥你老了!” “羽琛哥,消消气、消消气……” “穆!以!安!” 于是乎,当马车行到了穆国公府的时候,高羽琛第一个迫不及待地就跳了去,气冲冲地背着手就直接进了大门,还没有忘记回头怒瞪了驾车的老张一眼。 老张没理会那多,依然笑得十分有韵味。 车厢内,穆以安双颊微红,却凑到了戚章耳边悄声道: “这次有个碍眼的在闪闪发光。” “……” “次,给你一个更好的体验!” 戚章抓起车厢上的一个抱枕,直接按在了穆以安脸上:“体验你个鬼!” 第57章 公主与臣 回到穆国公府里面,穆以安这才发现基本上家里面的人全部都跑到她的院子里面来了。穆以安一手拉着戚章,两人看着这满院子的人都面面相觑。穆以安不由地问管家老刘:“刘叔……这是个什情况?我院子走水了?” 她赶忙探头,想看看跟公主府相连的那堵院墙塌了没! 老刘将她拽了回来,眼神颇有些复杂,既心疼又欣慰,既喜悦又难过。他上扫了穆以安两三眼,老泪都快从眼眶里面滚来了。他叹息一声,道:“高公子一回来,就将事情都告诉我了……大夫人召了家中的人都过来小姐您的院子里头。” 穆以安拍了拍他的手背 ,看向站在一旁和高令仪商量事情的高羽琛。隐隐约约听见高羽琛嘱咐妹妹,道:“记得,军账一定要核过三遍以上才送上来,一些重要的消息也不己晓得就开始胡乱瞎想,近的话就往隔壁公主府送,急的话就往中书署我这送明白吗?” “知道了,哥。”高令仪沉稳地点了点头。 高羽琛拍拍她的脑袋,道:“你大嫂管好内账,你管好外账。既然决定嫁到穆家里头来了,然就没有像家中那般那多的规矩束着姑娘家了。你大做你想做的事,也要学着为你做的每一件事负责。明白吗?” 高令仪点了点头。 穆以安戚章携手走了过去,给了高羽琛一个放心的眼神,道:“我这一走,大嫂和三嫂就更有得忙的了。” 高令仪看着她,上前一步抱住了穆以安,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那里是忙,咱分明是在为大将军鞍前马后、捞功劳呢!” 穆以安笑了起来。 戚章也补充道:“羽琛哥,放心吧。我天晚上会跟京畿防备营通气,让他派一小队人过来穆家守着,好好保护大嫂和三嫂他。” 高令仪装作失望的模样,打趣道:“诶哟!咱的保护神要跑了!跑得远远的、跑去天上了!” 穆以安拱了她一。高令仪哈哈大笑,穆以安却看见她眼底深处的担忧与祝福。 这时候,谢雨霏抱着子,身后跟着两三个抱着衣裳的侍女匆匆踏进了穆以安的院子里面。见到穆以安之后便激动地喊道:“以安,过来!” 穆以安应声走了过去,谢雨霏将手上好几件衣服都一股脑地到了她怀里面,仔细吩咐道:“你看着,这两件是换洗的衣裳,给你特意选了耐磨的布料和耐脏的颜色!还有这个!” 她回过头,指挥着两个小厮将一个箱子抬了进来。穆以安苦笑不得:“大嫂啊……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谢雨霏瞪了她一眼:“就算你现在息了,总归还是个姑娘啊!咱该注意的还是注意一些……不过,这不是我兴师动众,这一件,是你期待了很久的。” 穆以安微微歪着脑袋,仔细想着。突然一,整个人都兴奋地跳了起来:“难道!!不是吧!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谢雨霏莞尔一笑,穆以安却激动得上蹿跳,拽着戚章就冲到了木箱面前。 木箱被小厮缓缓打开,穆以安看眼睛都看直了—— 那木箱里面,陈放着一件银灰色的盔甲! 那盔甲由上好的银灰色铁丝和铁环套相互扣缀串联而成,关节交接处又用了黑褐色的皮革,方便活动。整件盔甲比起寻常市面上的、或者是穆以安经常见到的都要小上不,胸更是别心裁地为她缀扣了一朵花的模样。虽然穆以安不大明白那是什花,但由衷觉得,这是一件精妙绝伦的战甲! 穆以安平生两大痴心妄想——戚章,和一套完整的作战装备。 她有一匹骏马名为赤瑕,有一杆银枪名为银霜,最后的这件铠甲,是大哥大嫂共帮她凑齐的作战装备的最后一个装备! 穆以安快激动得哭来了!抱着谢雨霏的双手几乎快给她跪了:“大嫂啊!!!!你怎对我那好啊!!!大嫂我爱 你啊!!!” 谢雨霏赶忙将她扯开,推进了戚章怀中,满脸嫌弃地道:“别!我这个小身板着实承受不住你大哥和章两个人的醋劲!” 戚章抱着怀中依然眼泪婆娑,期期艾艾冲着谢雨霏大伸着手的穆以安,也是无奈得很:“大嫂……她激动坏了。” 跟着穆以安那多年,福熙大长公主殿已经练就了一身随时随地扛住己想往地缝里面钻了而丢着穆以安一个人丢人现眼的不道德想法,处理得十分如鱼得水。 谢雨霏并不是十分在意,反而觉得这丫头即便是长到这大了,还是跟己两年前刚刚认识她那个时候一样,傻傻呼呼的,若是遇到了真的大事情,却也是个敢动刀动枪的。 岁月似乎流过她的身上,带走了很多东西,但又沉淀了更多。 谢雨霏拉着穆以安的手摩挲在这件盔甲上面,细声细气地道:“我中秋的时候特意拉着你上街便是去量尺寸去了,原本这件盔甲的做工得要小半年,但因着战事突起的关系,穆家的单子都被一个劲地往上提、往上赶,阴差阳错的就也跟着提前跑来了。这是你大哥和我给你准备的十八岁生辰礼,现算是当作我家以安的一件成人礼提前被我送去了。”她对着穆以安的身材笔划了两,笑到:“只不过我看你这两日时常茶饭不思的,不知道是不是瘦了些?” 穆以安哈哈大笑,毫不顾忌地拍了拍己的肚皮,豪爽地道:“放心吧大嫂!若是真的小了我再给吃回来就好了!”她又转过头去,眸光深邃地盯着戚章,勾起了一遍的唇角,坏笑道:“更何况,有情饮水饱嘛!” 戚章脸彻底黑了,冷哼一声直接转头去找高羽琛他商量府中大小事了。 穆以安的尾耷拉来了…… 完了,这回是真的逗狠了些了。 不过! 穆以安眯起双眼。 她兴许明白了,章对己的意思。 谢雨霏又将她叫了过去,告诉她一些基本的穿戴和保养的方法。 戚章也在高家兄妹俩一商议着府中诸多繁杂事务。 许久之后,穆国公府管家老刘走了过来,请示管着府内的大夫人谢雨霏:“大夫人,夜的晚膳要不要给小姐办一场饯别宴啊?” 谢雨霏冲着穆以安抬了抬,意思是由她来决定。 穆以安迟疑了片刻,又意识地回头去看戚章。 戚章似乎还在跟高羽琛讨论着一些事情,没顾得上看她的眼神。穆以安看着戚章被阳光勾勒来的骨感分明的侧颜,咽了咽水。 分卷阅读85 章是逆着光,不然的话……她就看见,章脖子上那一颗黑痣了。 脖子…… 穆以安越想越不对劲,赶紧晃了晃脑袋,喃喃地道:“娘的……我在想什?!” 高令仪此刻也跟着走了过来:“怎了?” 老刘于是又将想法说了一遍。 穆以安开道:“还是……还是算了吧,饯别什的说得太难受了,我等着回来的时候吃洗尘接风宴吧!”她嬉皮笑脸地,似乎想要掩盖兄嫂对己的担忧与离别的痛楚,“接风洗尘、凯旋而归,才是我穆以安开办大宴的绝佳理由!” 老刘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果然,果然还是我家的小姐啊!好啊!” 谢雨霏抿着嘴笑着,道:“幺还不知道你要跑,若真给你办个饯别宴,你听他哭上一整晚呢。”她对老刘道,“晚还是各院做各院的晚膳吧,平常一样,不用有什区别不区别的。” 老刘应是。 高令仪拉了拉穆以安的手,道:“我和堂哥日便不留穆家了,我准备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个就彻底搬过来,不然留着谢姐姐和小幺两个人在府上,你和我都不放心。堂哥日还要回中书署加班。”她又小声地凑到穆以安耳边道:“不过我方才帮你打听到了……福熙大长公主个不回中书署,也不回公主府。”她拱了拱穆以安的手臂,“懂我意思了吗?” 穆以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对着未来三嫂表示了一番己的感激与无限敬意。 “我夜已经用你的名义给钱方进将军递消息了,他晚就帮你整编军队,明天你到了楼关的时候,他然会来接你。” “哦。” “还有啊,赤瑕的马鞍、辔头什的我全部给你换成了新的,跟你之前围猎啊、跑马用的不,我找了巧叔从他那里骗来的一套,战场专用、全新装备!” “挺棒的。” “哦对了,还有大嫂让我告诉你,虽然你爱那件盔甲爱得死去活来的,但千万别抱着就睡觉,一来是硌得慌,二来是你当心穿着睡了之后,第二天活活像是被人胖揍了一顿,到时候连马背都爬不上去,更别说打仗了!” “明白。” “军医那里都有伤药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是真的受伤了别硬撑知道吗?一定要告诉我!大不了我派太医过去救你。” “好的。” “你不发表点意见什的?!” 送走了其他无关的人,穆以安戚章两个也不大有什胃一吃饭了。戚章亲厨熬了两小碗米汤,又十分贴心地帮穆以安撒了两勺糖进去,两人就这简单地解决了晚饭。晚饭之后,就只看见戚章忙前忙后地,一会在帮穆以安整理行曩,一会坐在桌子前帮穆以安写各种各样的消息传递去。 一直念念叨叨的,她也不嫌累,脚步几乎没有停来过。 穆以安倚着窗边坐着,一双眼睛紧盯着戚章忙碌的背影,有些神。 戚章不满,回头怒斥她一句有用的话没说,怀疑她就是嫌弃己烦了开始胡乱应付了。 穆以安轻笑一声,对着戚章伸手,道:“章,过来。” 戚章白 了她一眼,理都没理她,转身去将她的行曩重新收拾好了之后递去给玉璇,让她放到明天一早发的队伍里面。 戚章一边念叨着一边走了回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战甲、衣物、贴身用的、还有葵水的时候用的……还有……” 她在穆以安面前来回踱步,穆以安看不去了,一把拽着人的袖子,微微用力,十分轻松地就将人带进了怀里—— 戚章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面对的就是穆以安近在咫尺的面庞! 穆以安一双眼睛紧盯着眼前人的面庞,戚章甚至以在她的眼中看到己的模样。 上一次她看到……还是在穆以安院子的屋顶处。 那个眼泪婆娑,哭诉着想要追求由的姑娘……如,她真的做到了,以彻底纵马恣意飞扬,去到她想要真正实现己价值的地方,去大展宏图,去挥霍属于她的骄傲与放纵,满载着一腔热血与满身荣耀,由来去! 戚章鼻头微微酸涩,有些哽咽想哭的冲动。 “以安……”她哑声道。 穆以安凑上前来,用鼻子微微摩擦着戚章的,她两人的气息相互交融,在这方冰天雪地当中充满了天火雷动的暧昧激情。穆以安的一双手臂环在戚章的纤腰上,戚章的手挡住了穆以安的两边肩膀,欲拒还迎的动作又激起了穆以安想要逗弄她的冲动。 戚章的耳边现在只回荡着穆以安清脆而又磁性的声音,一圈一圈地环入传进了她的耳朵和大脑当中: “我的公主殿……臣有个僭越的事情,不知殿是否愿意听一听?” 她的声音性感得要命!戚章只觉得腿都软了。 还不待她回答,穆以安就故意轻笑了一声,然后对着她的耳朵吐气,道: “十里红妆,臣要把公主抬回家做新嫁娘!” 戚章的脸红了,在月光的映衬之越发令人心动。 穆以安不禁想起了祁京城内对这位殿从小到大一路美貌的赞赏之词: “美人一笑,皎月犹妒” 她的美人、她的公主殿,此刻缩在她的怀中,美得不方物! 她凑到她的唇边,勾起一遍唇角,坏笑着故意讨饶道: “殿,许了臣吧!” 戚章无奈极了。 这丫头……越来越,会撒娇了。 戚章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微微扬起脖子,将己的樱唇负在了穆以安的红唇之上。 双唇相覆的时候,她听到穆以安模模糊糊地说: “这次一定比上次的体验好!” “……” 第58章 袒露心意 延和三十七年腊月中旬,延和帝亲颁旨,晋封忠武郡王穆瀚长女穆以安为五品定远将军,率领万兵马,即刻赶赴回风谷,目的是收复失地、带英雄魂归故里。 旨意一,满朝文武皆是一片哗然! 即便是忠武郡王的孩子,她穆以安始终只是个女身,如何上的了男人都未必把持得住的血海尸林呢?! 无数的老臣、忠臣上奏于皇帝,无数的文人儒生跪倒在朱雀门怒斥陛昏庸无道,悲叹家国皆亡的内心凄苦! 她穆以安,何德何代替大殷无数大好男,去到那战场上指挥作战啊?! 王命已定、君无戏言,定远将军接过明黄色的圣旨帛书之后,穿着一身鲜亮的铠甲,手握一杆银枪,便奔马一路行至祁京城门,守城的官兵已经人人都跟她混熟了,见到赤瑕的身影便十分兴奋地抬手冲她挥舞:“穆小姐!啊、不对,将军!将军!” 穆以安驭马驻足,笑道:“挺上道的啊!” 守城的官兵一拥而上,帮她牵着赤瑕去喂水,又一路殷勤地跟着她走着,扇风的、递水的、引路的,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把穆以安都看愣了:“干什呢!那殷勤?!” 迎上来走在她身边最大官职的是一个副将,矮了穆以安两个品阶,拐了拐她的手,笑道:“这些个小子啊,年纪轻轻的,也没见过什大世面。这倒好了!从前他一起吃酒划拳、那般没形象的一个大家小姐,嘿呦!”他故意在穆以安面前转了一圈,把穆以安逗得直笑,“这一子摇身一变!竟成了大将军了!” 穆以安摆摆手,故作轻蔑地装模作样:“诶!大将军还没坐上呢,等着爷爷凯旋而归,然是三军大元帅!把我亲哥全都挤去陪媳妇去!啊哈哈哈!” 一众人都跟她混得没脸没皮、没轻没重的,都跟着大笑起来,还伸手想要将穆以安抬起来高高地抛到空中再接住,说是这样大家都沾到好运气,有朝一日陪着“三军大元帅”一起征战八方、收复失地,功勋傍身、衣锦还乡! 副将将几个彻底疯糊涂了的小子掀了开来,偷偷冲着穆以安挤眼睛,神神秘秘地道:“将军啊,往城楼上走吧!城楼上有贵客!” “贵客?”穆以安一愣。 副将嘿嘿笑着,也不答话,只是将一众还在起哄看热闹的小子统统压了回去。 穆以安将信将疑地抬步往上走,不多时便见到了城楼上面的贵客。 冬天的时候,祁京城黑得早、亮得晚。 昨个将戚章逗狠了,福熙大长公主一怒之正准备罚她睡地铺,又想到这主第二天是要上战场的人,于是心软了一把,己睡地铺,还故意在己和穆以安之间拦了三道屏风。 穆以安委屈极了,却也晓得轻重,还是乖乖地睡了觉。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就爬了起来,历经千难万险绕过了三道屏风,总算是走到了戚章睡得床榻边,结果上面已经一片冰凉,人比她走得更早。 穆以安愣住了,心绪一瞬间复杂到了极点。 ……,是己想多了吧。 章……应该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个心思吧。 穆以安心里微微有些苦涩,她背上了戚章昨日为她擦好的银霜,走到前厅陪着一大早就爬起来为她送行的大嫂略微用了些早膳之后,就跨上赤瑕的背,家人一一告别,一骑绝尘,先冲去等着早上祁京城门宵禁解除,然后带上祁京城要跟她一起走的监军和一些其他的队伍人马,做第一批城门的人,赶往楼关,去钱方进将军手做交接。 一早上都没有见到章。 穆以安有些责怪己,昨天实在是太冲动了! 分卷阅读86 真的是脑子都不动一就将人家给轻薄了! 章会生气的吧……章生气,会不会不理我了? 当她一步一步踏上城楼的阶梯,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个迎着朝霞和晨第一缕阳光而立的绝世佳人的时候,穆以安笑了。 她郑重其事地走到戚章面前,单膝跪,拉住她的袖子放在唇边亲吻,道:“臣,参见大长公主殿。” 戚章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嗔怪道:“怎?昨个晚上的游戏还没玩够吗?” 穆以安傻乎乎地笑着,伸手帮戚章把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而后。 是该说点什了…… 穆以安心中不断不断地告诉己。 戚章也看穿了她的心思,安安静静地等她开始这个话题。 穆以安磕磕地道:“那个……章。我有、有些话想对你说。” 戚章抿唇一笑,故意逗她:“怎?是不是昨日太嚣张了,日想说正经事的时候,反而说不来了?” “才没有!”穆以安红着脸,嘟着嘴喃喃语。 “哦?”戚章十分不信任她,挑了挑眉,“那好啊,谁来我听听。” 穆以安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道:“章,我觉得,我对你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了。” 戚章抿着唇笑着,歪着头,一双眼睛眯起来盯着穆以安笑:“怎不一样了?” 穆以安深吸了好几气,才缓缓将那些铭刻在心底深处的字一个一个吐露来,将己的一颗真心捧到了她心爱的人面前: “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了。” 她说完这话之后,只觉得肺腔中的空气一瞬间被抽了个干干净净,让她只想一个劲的喘息。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仔仔细细地看着戚章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戚章只是微微上前几步,将己的额头紧紧地贴上了穆以安的,两人呼吸再一次相互交叉,不过这一次却是戚章在主导一切。穆以安听见她低哑的声音,带着清丽中的性感,让她不拔: “只是有点吗?” 穆以安没敢搭话。 只听见戚章的半句,道: “我对你的喜欢,是爱不释手的那种。” 穆以安不置信地抬起头来,盯着戚章温柔如水的双眸。 戚章笑了,那灿烂而妩媚的笑容,甚至灿烂过了朝阳! 穆以安再也控制不住己的激动,将戚章紧紧抱在怀中。 戚章也大胆起来,紧紧搂住了穆以安的脖子。 从五岁开始,她俩总是习惯用拥抱去表达己对对方所有如洪水一般汹涌澎湃的感情。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了天,却突然之间,决堤一样,再也一发不收拾。缓缓流淌的细水流年,在彼此温度的相互交换与摩擦之中越发绵长。 她……答应了! 两人不约而地时在心中大喊声! 戚章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她先推了开来,然后吩咐玉璇拿了一个木盒子上来。穆以安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两人一起面对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穆以安安安静静地听着戚章道: “我昨个晚上没大睡好,本来想着去半夜爬床的,太过丢脸了……所以啊,就干脆起了个大早,先你几步门去做准备。” 穆以安笑道:“如何?我昨个晚上就说了,离了我你睡不着!” 戚章瞪她:“你昨晚跟个流氓似的,说的是‘跟了你晚就别想睡了’!我怎敢让你胡闹一晚上!” “诶呀!” 戚章将手上的盒子打开,露了里面精致的糕点。穆以安脱而:“城东那老头的糖酥!” 戚章颔首,伸手捏了一块就回身进了穆以安的嘴里面,道:“送你这个糖酥带着去吃,你就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穆以安就着她的手,一咬了糖酥,还十分不要脸地在戚章手指尖上舔了一,然后满心欢喜地看章的反应。 戚章面无表情地直接在穆以安的袖子上把她的水擦干净了。 这时候,城楼的角楼上响起了晨的第一道撞钟声—— “当——” 那是日祁京城宵禁解除的提示音。 穆以安闷闷地道:“我得走了,章。” 戚章转过身,与穆以安面对面站着,道:“以安,答应我一桩事情。” “只要你开,我必赴汤蹈火。” 戚章笑了,捏了捏穆以安的脸,面颊微红: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我等你来迎娶我的车马,我会带着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跟你回家! 福熙大长公主站在祁京城高大的城楼之上远眺那一队渐行渐远的征人马,只觉得那打头的红衣骑装女已经不再是小时候会抱着她撒娇打滚的小姑娘了,她解了巾帼,穿起一身戎装,跨在马背之上,成为了万千百姓的守护战神。她将一路所向披靡,将一路旗开得胜。 而只有戚章知道知道,这个别人眼中风光无限、恩宠无限、脑子瓦特了的女将军是那爱己,也只会抱着她一个人撒娇打滚、再露女姿态了。 戚章笑着,一路目送着漫漫征途。 北燕回风谷 宗泽冷着眼,咬牙切齿地环顾着周围一圈破败的军营,直接质问身边跟着来的副将邬兰图,用仅剩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衣领,怒吼道:“就五万兵马?!啊!粮草才支撑十日!你老是给我交代己私吞了多?!啊!” 邬兰图皱着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宗泽发疯,却早已习惯了,冷静地回应宗泽的怒火:“总帅,军中有令,贪了哪怕一颗米都是砍头的死罪!末将万万不敢!” 宗泽现在根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是揪着他的衣领不停地摇晃,嗓子都吼哑了:“我不管!就这点破东西让我打个屁的泸县?!啊!” 邬兰图道:“这是主帅的安排,宗帅。” “我呸!”宗泽一唾沫直接喷在了邬兰图脸上。原本镇定冷漠的邬兰图脸一子就黑了来,垂在身侧的双拳微微紧握,上面的青筋曝露无疑。 宗泽骂骂咧咧地走了,不停地去踢着脚边的火堆,一边踢一边发泄己的怒火,丝毫不顾忌是否有人经过身边、会否烫伤。 邬兰图身边跟着的亲卫走上前来,递给了他一块擦脸用的白色毛巾,一双眼 睛盯着宗泽离开的背影,充满了怨愤与嗜血的冷光。冷声道:“将军,要不要属帮您料理了这个狗东西?!” 邬兰图接过属递来的毛巾,仔仔细细将己脸上残留的唾沫擦干净了。然后深吸一气,压抑住了己的怒火,抬手拦住了属,道:“不着急。”他看着宗泽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己的视野当中,才冷笑一声,道:“忘记咱来的时候大帅吩咐的吗?宗泽的人头是我送还给南殷人,尤其是穆家人平息怒火的礼物。拆礼物的有人在,不是你我随意插手的。” 他将擦完脸的毛巾直接丢到了地上,用力地一脚跺了上去,碾了两,才道:“大帅如在淮水东营穆以晨死磕着,本就不打讨好,忘记了吗?咱的目的不是回风谷,而是。”他眯了眯眼睛,“泸县。” 属有些担忧地道:“泸县去的人……是穆家的三子穆以宁。咱攻打泸县的成功概率实在太小,大帅何必做这凶险的一个决定呢?” 邬兰图睨了他一眼:“兵行险招,大帅这做定有大帅的道理。咱即便是死了,也是不枉费了大帅的用意。” 属立刻低头表忠心,然后开始转移了话题:“不过,刚来的消息不知道将军听说了?” “什?” “南殷人此次派来回风谷打仗的,是个姑娘。” “……姑娘?!” “是!正是穆家的小女,名字叫,穆以安!” 邬兰图愣了一,然后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属陪着笑,也显然是觉得南殷人的脑子怕是瓦特了! “南殷是一个男人都没有了是吗?!啊!啊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派个姑娘来战场上做什?!绣花吗?!若真比试绣花,本将军甘拜风!” 属补充道:“南殷怕真的是强弩之末了,咱在南殷的探子来报,说是南殷皇帝竟然有意立己的女,就是那位福熙大长公主为皇太女!将军说笑不笑啊!” 邬兰图勾起唇角:“如此昏庸无道的皇帝,正适合咱北燕将人收了好好整顿整顿!” 属跟着笑起来,也觉得南殷这做简直就是在掘坟墓、寻死路!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亲卫匆忙来报: “将军——” “何事?!”邬兰图立刻回头喝道。 亲卫道:“探子来报,南殷派往泸县的军队半路中了埋伏,那穆家三公子穆以宁受了重伤,已经被连夜抬回了南殷祁京城了!” 邬兰图皱眉:“什伤要抬回祁京?” 分卷阅读87 亲吻吞了唾沫:“据说……是从马上摔来之后,被惊马一脚踩了上去。腿、腿断了……” 邬兰图和属时倒抽了一凉气,身为军人,他然知道这种重伤的程度即便是未发生在他身上他都感觉到那股生死不得的痛楚! 属马上恭喜道:“将军!大帅真乃神人!穆以宁一走,咱攻打泸县的计划就近乎成功了!” 邬兰图勾起唇角,露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亲卫迟疑地问道:“将军……是否告知宗帅?” 邬兰图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将死之人,知道点事情还是不错的。”但他内心不由得升腾起一个疑问:“穆以宁突然遇到了埋伏……这不太像是大帅光明磊落的行事作风,难不成、是摄政王殿?”他摇了摇头,觉得也不大,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第59章 风雨将至 “爹!娘!你放我去!” 高令仪一遍又一遍拍着己的房门,泪水洒满了整张小脸,她却已经顾不上己的妆容与面貌,一双眼睛充斥着血丝。双拳不断地叩着紧闭的大门,手都敲得通红了。 “放我去!” “你关着我作甚?!关我作甚!” 她一声一声吼着,她的爹娘就在门外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无力,却一点要停的意味都没有!她娘已经哭得人都快晕过去了,倒在她爹的怀中双肩微微颤抖着,她爹也是陪着高令仪熬了一整个晚上,红着眼睛强作镇静,嘴唇都在颤抖着。 他只有这一个女,又怎会舍得让她这般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高爹爹咬着牙,只觉得苔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腥得他越发想要呕吐来!高爹爹终是忍不住,怒吼来:“高令仪!我告诉你,要不是你爹娘我只有你这一个崽,你看我现在还会不会管你?!你三番次挑战族规,你见过爹娘怨你一句、罚你一次?!啊!”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己的手臂,指头指着高令仪的房门,“但这一次!你哪都不许去!给我乖乖呆在房中!哪都不许去!谁都不见!连你堂哥也不行!听见没?!” 高令仪哭喊道:“穆家现如没人了……以安和以晨大哥都在外面打仗!以轩哥也不在!你让我怎就这冷眼旁观?!怎就抛大夫人和小初尧?!怎……”她情绪越发激动,一夜未眠和滴水不沾的身体已经受不住了,渐渐没了力气,停了拍门的动作,手指抠着门缝缓缓滑落来,跪坐在地上,痛哭声:“怎……让穆以宁一个人受苦……” 她爹娘当然听见了她最后的那一声无力的哭喊,她娘抹着眼泪,喊道:“令仪、令仪你听娘说……穆家三公子昨日晚上刚到京城就被福熙大长公主接进了宫里去了,陛还特地旨,让太医院所有太医连夜为他会诊!他定会安然无恙的,反倒是你……你现在去不就是添乱吗?!” 高令仪哭着,没有理会他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放我去”这一句。 她爹娘……在说谎! 穆以宁他……不不要她! 昨日她在刚从穆国公府来,刚刚把给穆以安安排的军粮处理妥当之后,她爹娘就突然在门 就把她堵住!强拉着她回了家里面,就一直锁着她直到现在。 回来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福熙大长公主派的人站在高府门要接她进宫。 穆以宁……穆以宁…… 高令仪逃避一般地紧闭着双眼! 她现在只想陪在他的身边! 高令仪尝试过去打开每一扇窗,然而只是徒劳。她找了无数种方法门,她爹娘就一直守在门,就是不让她迈一步!甚至连高羽琛匆忙中回来一趟都没有被允许去看她一眼。 高令仪倚着门缓缓坐了起来,深吸了两气,又开始重新整理思绪,想办法逃去。 她每想到一点点,穆以宁的脸就会突然现在她眼前。 高令仪又哽咽住了,抱着膝盖,蜷缩成了一团。 淮水回风谷对岸 淮水河畔枯萎的芦苇荡上头还滞留着未曾化干的积雪,压得芦苇头只敢低低地埋着,随着江风、带着疼痛地摇摆着,却无力弹开那厚重的雪。 “将军,大长公主加急!三公子昨日晚上已经到了祁京城,被殿接进了宫中。太医院全体待命,为三公子会诊。”一个传信兵匆匆跑到穆以安身边,将手中的信纸递到了她的手上。 穆以安接过信纸,指尖微微颤抖,整个手掌冰凉彻骨。 信纸上面是戚章隽秀的字迹,微微有些凌乱,看来这封信写得很是着急。 穆以安一目十行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握着信纸的手缓缓收紧。因为太过用力,信纸在她手上变成了皱的一团。传信兵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这位将军虽然是武将世家身,但怎着都是个女家,若是真的一点打击都受不住……才是更大的麻烦啊! 却没想到穆以安只是捏紧了信纸,并没有更多的动作,面上一派镇静冷漠。淮水江畔的江风吹过了她的脸颊,留了刺骨的寒意,吹起了她褐红色的披风微微摇曳,一身银灰色的铁甲如她此刻一样无情无欲。穆以安开问道:“陆骁当时是跟着三哥一块去的,他现在在哪?” 传信兵摇了摇头,道:“三公子没来得及吩咐,就……就疼昏了过去。陆副将他如被勒令暂时停留在淄阳城。” “淄阳?离泸县不远。为什不继续去泸县?” “是,这是兵部的命令,咱也无权干涉啊……” 穆以安冷哼一声,抬眼看了西边的天色,道:“还有多久开始?” 传信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思索之后立刻回答道:“禀将军,约莫还有两个时辰。” 穆以安颔首,转身就往己的军营走。边走边道:“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陆骁!让他不要管兵部的意思,淄阳城守军统领曾是我大哥的手,不会不信我穆家。让陆骁立刻带着三哥留的人,马不停蹄、直奔泸县!” “什?!将军……这!这不合规矩啊!” 穆以安冷哼一声:“北燕从未盯着回风谷一块地方,若他直接将祁京城拿了,回风谷还不是就然是他的地方了吗?!何必在一个破地方死磕?!我从未听过北燕人喜欢杀回马枪的,增兵回风谷不过是个幌子,他最终的目的,一定是与淮水东营相连的泸县!” 传信兵大惊:“、 当时陛和兵部大人讨论之后,都说、都说泸县北燕人没有拿的必要啊!那就是个小县城……” “小县城三面环山、背靠淮水,位于我大殷两大军营的交界处?!”穆以安毫不犹豫打断了他,“还是觉得凭我大哥那二十万人跟北燕五十万人死磕到除夕过节?!”她冷哼一声,“你仔细去问问兵部的那群大人究竟几个是打过仗的?!又有谁是在十年之内北燕人打过仗的?!纸上谈兵罢了,脑子都不动一!” “将军!”传信兵背脊一凉,没想过这位主胆子如此之大,连兵部的人都这……呃,骂得如此光明正大、不嫌事大! 穆以安摆摆手:“陆骁是我亲卫,他知道我的意思!你去吧!合不合规矩、受不受罚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她加快了脚步,疾速地向己的军营方向走去。传信兵看着她在一片芦苇荡中单薄而孤傲的身影,由衷生了敬佩之意! 这……这真的不是寻常的女家吧! 她是忠武郡王穆国公的女!是大殷战神的女!是穆家的女! 传信兵露了放松和的笑容,原来的那一点点担忧瞬间烟消云散,从心底里生气的强大的安全感让他浑身上充满了力量和温度,将己的全身心将付给了这个看似初上战场,实则早已对打仗那些事情了熟于心的女将军。 传信兵立刻按着她的吩咐,匆忙书写消息,奔马前往淄阳。 而那一边快速行走的穆以安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静。她一边通过加快己的脚步来忘却心中复杂的情绪,一边还是没忍住让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了来。 冬日的淮水河畔,那小的一点点泪珠都仿佛是被瞬间冻住的冰凌,一一刮着穆以安的脸颊,她摸了摸已经冻得通红的双颊,差点以为已经被割得留了鲜血。 穆以安侧身望了一眼西边缓缓没入高山之的那轮夕阳,深吸了几气,调整好了己的心情,快步走上了己的主将营帐。刚走到营帐门的时候,就正好碰到了杜宣捧着她的银霜走了来。 杜宣微愣,恭敬地低了头:“将军!” 穆以安看着他,也是有些疑惑,更多的则是无奈何。她唤道:“宣哥。” 杜宣将银霜递到她的手上,穆以安十分然地接了过去,还是把那个一直萦绕在己心头的问题问了去:“宣哥,我第五次问你了,从咱发的那天开始我就问你了。你看,晚我就要渡到河对岸去砍宗泽了,怎着……你都该告诉我了吧?”杜宣躲闪着她的目光,穆以安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处打转,杜宣迫不得已,只抬起头来与穆以安面对面:“将军……” “你堂堂杜家公子,杜老将军唯一的小孙子,军中挂了衔的校尉,究竟为什要主动请缨,跑过来回风谷跟着我,只做我的裨将?!” 杜宣顿了一会,苦笑一声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大哥求着我过来的。” 穆以安面无表情:“他现在在淮水东营忙得跟条狗似的,哪里有闲情逸致给你发信?!再说了,他只发给大嫂,连我都不发,更何况是你?” 杜宣只觉得仿佛被利剑刺中了心脏,捂着胸欲哭无泪。 “那好吧、那我 摊牌了!是你三哥、是穆以宁求我来的!” 穆以安依然面无表情:“我三哥在京城的时候忙到脚不沾地,怎跑去找你这个纨绔?啊?再说了,他要是真那算无遗策,算到最后我真的要去战场上……”她的声音突然低了来,垂了眼眸,声音低沉:“那也就不会算不到,己会中计了。” 杜宣一子就沉默了。 他完全了解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穆家究竟遭逢了多大的灾祸。 而如作为家中主事的支柱之一的穆以宁还身受重伤、甚至是在昏迷中被抬回京城,生死未卜,更是给穆家雪上加霜。 杜宣的头埋得更低了,他回过脸去,不敢去看穆以安,背对着她,缓缓道:“我在家的时候,就觉得……己就是个懦夫。若此刻再不跟着你来,怕就真的成了懦夫了。” 穆以安略感惊讶。 只见杜宣长叹一气,道:“样身为将门之后,北燕来袭之时,你穆家各个浴血奋战,奋勇杀敌。而我一是放纵着上了年纪的爷爷独去支撑淮水西营,二则是,”他抬起头来,望着渐渐擦黑的天空,“三番次躲着、赖着、哭着闹着,说我不要去战场,说我怕疼、怕死。” 穆以安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 只听杜宣继续道:“我是老杜家第三代的独苗,家中最年轻一辈只有我一个男丁。我爷爷为了杜家香火,跟我爹娘一起把我惯在蜜罐里面。”他缓缓转过身来,面露羞愧,“将门身,爹娘和爷爷虽给我求来了一个军中校尉的头衔,但是我己……把己活得,你刚才说什词来着,纨绔?是的。” 穆以安上前,捏住了他坚实的臂膀:“宣哥……” 杜宣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上,低声叹道:“怎那冷?”他将己手上的温度传递到了穆以安的手上,穆以安微微有些惊讶,只听杜宣继续道:“当穆国公事之后,我从羽琛哥那里打听到你要去回风谷前线的时候,我第一次生了,我想跟着你一起去的意思。” “……” 穆以安沉默地盯着他,眉头微微收紧。 杜宣长叹一气:“陛时常感叹我大殷好男千千万,更有愿为家小赴汤蹈火、战场赴死的英武之辈。我……以为也是各种一份子,其实不然。福熙大长公主殿协理朝政井井有条,调度粮草、安顿流民,做的比朝中那些整日欺上瞒、满官腔的迂腐之徒干净利落得多,更受百姓拥护爱戴。而你,虽然只是个女身,却主动请缨,去那尸山血海的人间地狱。这一来,谁都竟不如我大殷的巾帼英雄了!”他说完这话,仿佛突然之间拥有了莫名而来的力量,微微收紧了握在穆以安手上的手,传导着己内心深处一直不敢言说的坚毅与勇气,带着敬畏的目光,终于敢于与穆以安直视。 “将军是穆家的女,是大殷的巾帼英雄,也是我杜宣愿意追随和效忠的对象!”杜宣握住她的手,缓缓低身子,单膝跪倒在她的面前。穆以安一手握枪,一手被拉到了杜宣的额头之处,感受到了他最为虔诚的誓言。 分卷阅读88 “我杜宣,愿为将军,为殿,为我大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穆以安沉吟片刻,沉声吩咐道: “杜副将!” “末将听命!” “整军集合!按照原计划,渡江,砍人,雪耻!咱一起,去接英雄回家!” “遵令!” 第60章 回风谷大捷 大殷祁京城坤宁宫 玉璇端着一碗热的糖水走到了坤宁宫主殿承乾殿的台阶上,轻轻地摇了摇毫无形象坐在台阶、蜷缩着身子支着脑袋小憩的戚章,悄声道:“殿?殿?” 戚章猛地惊醒,“倏”地一站了起来,将玉璇吓了一跳,险些就打翻了手中的糖水碗。 戚章己起得太猛,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直接麻透了!此刻猛地一个动作,让戚章只觉得又千万只蚂蚁时啃咬着她的脚掌,两条腿弥漫着酸痛,根本不动弹!她一个不稳,又摔倒在了台阶上—— “诶!” “殿!” 玉璇赶忙放着碗,跑过去扶着戚章! 戚章还不是十分清醒,一双眼睛迷茫地盯着己掌心被擦来的血迹发愣,玉璇小心翼翼地执起她的手,心疼道:“殿!这、这都破了皮了……”她焦急地转身唤来一个看门的小宫女:“还愣着干什啊?!还不快去请太医!” 戚章条件反射,不顾疼痛一把抓住了玉璇的衣袖,声音已经哑了:“不行!太医都在给三哥看诊!不要打扰他!” 玉璇越发心疼,直接将戚章搂在了怀里,哽咽地道:“殿、殿急糊涂了!太医都诊完了,三公子现在人就好好地躺在承乾殿呢!人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殿!您昨夜不都亲看顾了三公子一夜的吗?!您急糊涂了殿!” 戚章的双肩依然在微微颤抖,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身体缓缓平静来。 玉璇的眼泪已经不由主地淌了来,放在戚章背上的手学着穆以安的节奏慢慢拍打着,安抚着戚章的情绪。 太医门会诊了整整两天,才将穆三公子从鬼门关阎王爷手上抢了回来! ……人送来的时候,那一双腿几乎成了肉泥!随便扒拉两就看见弥漫着无数细小裂缝的森森白骨,血肉模糊!还莫说是戚章,就连太医院的院正大人几乎都在看到的一瞬间就险些被吓晕了过去! 命是捡回来了。 这两条腿,也算是彻底的废了…… 戚章这两日的眼睛就没有干涩过,在众人面前就红着眼眶、强忍着泪,假装镇定地去处理大小事情。为了忍住悲痛,她已经用己的指甲不知道划破掌心多次了!整个手掌的大小伤痕密密麻麻,如鱼鳞一般数都数不清!而私底没人的时候,她几乎都是以泪洗面。 穆以安远在边关战场,苏嬷嬷贴身照顾穆三公子,就剩着大宫女玉璇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公主。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玉璇看着这样日日魂不守舍的公主,也是心痛难忍。想起穆家的事情,更是难受得都想把心脏呕来了。 穆家三个公子哥中,最靠谱的、最古灵精怪的、年纪最小的穆三哥穆以宁…… 他才方加冠成年! 他才方……与己暗恋多年的姑娘定情众生。 他的半辈子……都需要在别人的精心照顾,和轮椅上面苟且偷生了。 戚章的眼眶又红了,红透了! 她的三哥哥……是那骄傲的一个人! 他现在还昏迷着,这要是醒了……她该怎说?! 戚章的眼泪似乎都哭干了,她只将己的头放在玉璇的肩窝处,发嘶哑的嚎哭声聊以慰藉。 玉璇憋着己的眼泪,不大哭来反倒让戚章连哭都不酣畅淋漓一回,还要照顾着她。 戚章本就没多力气了,方才的一番惊吓更是将她整个人都快抽干了,连哭的力气都没剩多了。戚章抽噎了两,渐渐止住了哭喊,沙哑着嗓子眨了眨沾着泪珠的双眼,道:“玉璇……辛苦你了。” 玉璇摇摇头,对着殿露甜甜的笑容:“不辛苦。穆小姐临走前特意交代了,要奴婢仔细照顾殿!” 戚章无奈地笑了,道:“她哪有那细心?” “但凡是遇到和殿有关的事情,穆小姐都格外的上心。”玉璇道。 戚章抬起头,活动活动酸痛的脖子,仰望着天空一片灰色阴暗,却仿佛摸到了光一样的,一点一点温暖着她冰冷的骨头,将她重新从广寒宫的万年冰凉中带了来。 戚章刚想开说些什,就被匆忙跑进来的世良打断了。 大冬天里,世良跑得满头都是汗,腿肚包都在微微打颤。他那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闪烁着激动的神色,气喘吁吁地拜道:“殿!大、大长公主殿!” 戚章蹙眉,道:“这匆忙?” “前线军报送来了!” 听到“军报”两个字,戚章条件反射地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她入朝开始接触政务的这两个多月以来,几乎是天天都要跟“军报”“军务”这些带“军”的字眼打交道,几乎已经养成了某种固定的行动反应,只要一听见这个字,不断己原本有多累,都会立刻进入到高速运转的模式。 世良咽了水,又喘了一气,才一鼓作气地吼来: “回风谷军营已被我军夺回!定远将军亲带兵,于鬼风谷斩落北燕帅宗泽人头,俘虏北燕三万兵卒! “殿!定远将军赢了!大捷、是大捷啊!” 戚章愣住了。 世良以为她没听清,立刻又重复了一遍: “殿!穆将军赢了!忠武郡王和数万将士的大仇得报了!殿要是不信、军报现在就在未央宫紫宸殿陛那!陛让我来请殿过去呢……诶!殿!”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戚章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再也不顾及己的形象,双手提起裙摆,露腿脚就直接冲了承乾殿的台阶,没有叫来任何的步辇于轿子,没有身后成群的排场和队伍。福熙大长公主就这拖着冬日又厚又长的裙摆,撒开了脚丫子,奋力地直接冲了坤宁宫的大门,将一众洒扫的宫女太监吓了一条,统统跪倒在了路边,不敢直视! 她跑得太快了、太急了,鬓发一片混乱。 而戚章满脑子都只剩了三个字: “穆以安” 她赢了! 她赢了! 她心爱的姑娘……报仇了…… 戚章满心欢喜,仿佛眼前已经现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心中的盖世英雄、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昂首立于马背之上,银白色的盔甲覆盖在她的身上,胸的那一朵花被敌人的鲜血染红,她抹开嘴角的血渍,反手甩一朵枪花!边关的大风吹起了她单薄的披风,破碎地摇曳着。 戚章哭着笑了起来。 此刻,回风谷 杜宣带着身边的将士一整理着这个已经有些破败的大营。时隔两月之后,回风谷大营再一次回归到了大殷的手上,从穆家人手中被夺去的东西又再一次被穆家人强势夺了回来。穆以安一鼓作气,在鬼风谷围剿了宗泽率领的残兵败将之后,在接来的三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回风谷和合阳重新收回到了己的手上。 只不过,被敌军劫掠了两个月的合阳城和回风谷军营已经空无人烟,一派寂寥,甚至在穆以安进入合阳城的时候,还发现了被宗泽命人一把大火烧毁了的合阳陆氏祖宅。两年前,她从父亲的中得知了当年合阳陆氏的罹难,她还曾经暗暗许诺过戚章,总有一天,要带着她来合阳祭拜母亲。 穆以安此刻站在合阳陆氏的废墟之前,左手握着赤瑕的缰绳,看着在己身边百无聊赖地扒拉着蹄子,摸了摸坚硬的鬃毛,眼神有些迷离。 她喃喃的道:“赤瑕,章会不会生气啊?我丈母娘会不会生气啊?” 赤瑕表示根本不想理她,谈恋爱的女人最麻烦了。扭过脑袋,冲着穆以安吹了吹气。 穆以安的脸嫌弃地皱着,皮跟皮都叠在一块了:“丑死了!” 赤瑕怒了,甩甩尾用屁股对着穆以安。 穆以安也跟己的马生闷气了,转过头去谁也不理谁。 “将军——” 杜宣纵马而来,老远就冲着她先挥了手。 穆以安也回以一个笑容:“宣哥!” 杜宣驾着己的马,奔驰到她的面前之后缓缓停了来,十分帅气地翻身了马,神情也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他喘了气,故作潇洒地道:“回风谷军营收拾好了,咱晚是在合阳还是回军营?” 穆以安摇了摇头:“回军营吧,合阳还有一些百姓在,军队大张旗鼓的,我怕吓着他。” 杜宣颔首,道:“那、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正好来接你回去。” 穆以安无奈了:“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人了,怎?宣哥还当我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俏小姐?” 杜宣“扑哧”一声笑了,道:“那个娇小姐像你一样啊?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动手围剿宗泽的那天,你老人家跨着赤瑕蹭蹭蹭就给我冲上去了!”他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一边配合着夸张的肢体动作,把穆以安都逗得羞红了脸、开始大笑着捶他。 杜宣一边躲,一边还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就这样!就这样!凶悍了!冲上去之后又毫不犹豫地直接甩了一杆枪过去,二话没说就打起来了!”他又笔划了两,“夸——!夸——!三两就把那狗孙子脑袋给削了!” 分卷阅读89 穆以安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握着赤瑕缰绳的手微微颤抖着。 杜宣知道,话说过头了,又惹姑娘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伤心事了。于是立刻道:“对了!之前咱送回去的军报日应该已经到京城了。” 穆以安的眼睛一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杜宣颔首:“嗯!按照流程,应该是一到京城就往中书署福熙大长公主手上送过去了。咱这次的捷报还算是重量级的吧,应该连羽琛哥都跳过、直接给殿过目呢!” 穆以安十分然地点了点头,洋洋得意:“当然!我是谁啊!当然是、”她顿了一,“当然是福熙大长公主亲过目、亲赞扬、亲批示呢!”穆以安藏了句内心话没有高速杜宣,她其实在军报里面夹杂了私货。 她之前总是陪着戚章没日没夜地在中书署处理大大小小的军务,然知道她看东西的习惯,这封军报若是到了她的手上,一定知道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的事情! 穆以安没有想到,己终有一天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跟戚章取得联系、来向她偷偷摸摸地表达,她对她不拔、酣畅淋漓地欢喜之情。 杜宣只以为她在得意于皇室目前最有本事的人的赞扬,在为己所得到的功勋而骄傲,便没说什,觉得这个姑娘所追求和向往的天地其实要比己所认为的一般姑娘的宽广太多。杜宣咽了水,有些心猿意马。 他道:“将军,咱走吧。您再怎生猛,好歹也是个姑娘,大晚上在外面总归是会让人担心的。”他说完,就想要帮穆以安去拉赤瑕的缰绳,来方便她上马。 穆以安不着痕迹地后撤了一步,躲开了杜宣的帮忙,杜宣的手僵在半空中,正是疑惑当头的时候,穆以安却悄悄地对他道:“宣哥,让你帮个忙吗?” 杜宣不明所以。 那天的深夜,定远将军与裨将杜宣两人偷偷离开了回风谷军营,在所有人都熟睡着的时候,悄悄纵马,前往了鬼风谷。 冬日的回风谷风声呼啸得更加厉害,深夜此刻难得安静一些,风顺着岩石山壁缓缓流淌,像是无数的孤魂野鬼在月光的温柔抚摸之呜咽着瑟瑟发抖,一声一声的哭泣进了穆以安的脑袋里面,吵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将军。”杜宣站在她身旁,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做安慰。还没到杜宣的手碰到她的肩膀之前,穆以安就叫住了他: “宣哥。” “将军吩咐。”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想和他,单独说会话。” “……” “我不想在你面前哭,太丢脸了。” “……末将遵命。” 杜宣牵着赤瑕,慢慢地退了开来,给穆以安留一片空旷的天地。 回风谷大战之后,宗泽依然疯疯癫癫地想要挖了穆瀚的尸体来鞭尸泄愤,当时被慕容景多次责骂,一直都只忍着。慕容景也算是个难得的将中君子,还是亲了命令,填了回风谷这数十万人的尸骨,其中,就有穆国公穆瀚的。 也算是入土为安了吧,爹爹。 穆以安长长地吐了一气。 她跪倒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 一叩——那声 音回荡在整个回风谷,与山壁相碰撞,与呜咽声交错起舞。 二叩——那声音响彻天地间,上达天听,入黄泉,呼号来英魂环绕,驱散寒意。 三叩—— 穆以安嚎哭声—— 这里是鬼风谷,是埋葬着她父亲的地方—— 穆以安倒在地上,蜷缩着号啕大哭起来。 她觉得她仿佛是回到了父亲的怀抱里面,再一次获得己挣扎已久、伪装坚强已久之后撒娇的权力。 地,坚硬而冰凉。 穆以安的心,却是暖的。 未央宫紫宸殿 “你说说,穆以安为何要在军报里面加了这一句话?” 延和帝站在高阶之上,睥睨己的女。 “回答我,章。” 第61章 欢呼雀跃 未央宫紫宸殿 延和帝在龙椅边来回踱步,左手握着的军报一接着一拍打在了己的右手掌心上面,面上似笑非笑,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盯着戚章的一双眼睛: “你说说,穆以安为何要在军报里面加了这一句话?” 戚章一言不发,垂着头站着。她的发髻已经因为奔跑而一片凌乱,裙子也被雪水搞脏了,有些狼狈地站在殿中。 “回答我,章。”延和帝眯起了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戚章深吸一气,眼神淡漠地盯着己的父亲,冷冷地道:“父皇,臣从进殿到现在,都压根没有看到过那一封军报,臣如何得知,定远将军在军报里面加了什话?” “……” 延和帝突然一哈哈大笑起来,用军报拍了一己的脑袋,无奈地嘲道:“诶呀、老了老啦!这脑袋瓜子也不灵了!李德啊!”他叫来李德,把己手上的军报交递到了他手上,吩咐道:“去、给福熙大长公主看看!” 李德应声,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份军报递到了戚章的面前。 戚章原本的激动心情也被这长久的等待和莫名其妙的对话给消磨干净了,冷静地接过军报,仔细打量一番之后才打了开来,去看里面的信函。 信函上面,穆以安仔细交代了作战的全过程,也说明了己对于一步行动的想法和安排。戚章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问到: “定远将军说……想要即刻发,前往泸县,继任穆以宁的任务?” 延和帝挑了挑眉,不发一言地盯着她看,扬了扬,示意她继续说。 戚章低头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拜道:“臣认为,穆以安以去泸县,请父皇旨!” 延和帝嗤笑一声,道:“泸县……一个破破败败的小村落,成什事?” 戚章冷静地道:“父皇,二十年前,泸县也许真的只是一个破败的小村落。在当年回风谷之困之后,是父皇您亲在回风谷设大殷第二大军营。泸县那之后就成了回风谷军营和淮水东营交通往来地咽喉要地!” “是!现在回风谷军营依然废了,北燕人纵使要打也只去打阮铭那!泸县、他耗不起也玩不起!朕不是没跟慕容景交过手,他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老古董,怎会猫这发的风险! ”延和帝不屑的一挥衣袖,重新坐在了己的龙椅上。 戚章想说什,见延和帝已经听不去了、甚至隐隐约约动了怒,只得咽了气,妥协道:“定远将军这份情愿在情理之中,却也着实已经算是跨权僭越了。但经此一大捷,想来父皇也以信任定远将军力所在了!” “只不过是一次胜仗,说不准还是巧合,怎?还将她穆以安捧上天去?” 戚章刚想说什,却直接被延和帝打断了:“章啊!” “……是,父皇。” “你穆以安关系最为亲密,你来猜猜看,若是朕不让她去泸县,她会去吗?” 戚章根本不明白延和帝问这是做什,于是选择避而不谈:“臣不知。” 延和帝的声音低沉地道:“若是她去了,便算是违反军令,回来就是杀头的罪过!”他十分满意地见到戚章猛地抬起头、怒瞪着他地眼神,然后不疾不徐地说了后半句话,“是,要是穆以安有兵符在手的话……就不算是违反军令,也就死不了了。” “父皇的意思是?” 延和帝道:“兵符,除了接兵符的人之外,就只有两个人碰。”他深吸了一气,道:“一个,是皇帝。”他拍了拍己的龙椅的扶手。 在戚章距离的心跳之,他将剩余的字缓缓吐了来: “还有一个…… “是太子!” 戚章以为己的心脏一瞬间停跳了。 延和帝……这是想讲这件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了吗? 戚章满脑子都回荡着高令仪的警告: “从未有一个皇室子弟是在皇帝的授意之染指大殷的军政大权,先不说女子,单是男子生了这等想法,都算是生了夺嫡的狼子野心!” “您受封大长公主的尊衔,陛又授您以军政大权。” “殿还不明白,一步陛想做什吗?” “臣不敢!”戚章直挺挺地跪了来,冷汗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淌来,交叠行礼的双手微微颤抖,指尖捏得泛白! 延和帝延中掠过了一丝失望和狠戾,他抬高了声音,问到:“章,你不敢什?” 戚章完全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起。 延和帝的目光一直从她身上没有离开过,戚章只觉得莫大的压力如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了己的背上,头顶一直悬着的利剑带着破风的怒气,划开时空,离她更近了三分! 分卷阅读90 若是此刻应来了……她的一生都会一起赔给延和帝。 而穆以安,看起来似乎是解了她的困境,实际上是将她彻彻底底送到了延和帝警示的范围内。 那便是真的波谲云诡、行差踏错一步都会送了命了的! 戚章怕了,这一回,她不敢赌了。 她不敢用穆以安的姓名,和穆家上上那多条人命去赌了。 延和帝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终于还是叹了一气,移开了目光,有些失望的道:“朕知道穆家老三还在坤宁宫修养。等人醒了,就送他回府上去吧。一个好好的未婚男子,在后宫住着养病成何体统?!” 戚章低头道:“父皇……臣想借宫中的太医和药物,好好治疗三、穆三公子的双腿。” 延和帝不耐烦地道:“再说吧,你先去吧!” 戚章争取道:“史太医说过的,穆三公子的双腿是有恢复的的!” “要恢复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延和帝怒吼回去,“此事容后再议!去!你己看看你那副模样、蓬头垢面的!哪里还有半□□为大长公主的威仪!一碰到跟穆家有关的事情就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戚章吞咽了一水,不敢再触及延和帝的锋芒,还是只得低头行礼,慢慢退了去。 去之后,戚章又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番刚才己与父皇的对话,只觉得背脊的寒栗未减分毫,深入骨髓,让她忍不住发来魂灵深处的颤抖。 她不知道己的父亲是从哪里来的信,竟然敢就这放纵泸县不再计较。甚至当初穆以宁要兵泸县的时候都在朝中拼尽全力劝诫才得到了不情不愿的点头。 戚章不懂军事,但算计谋划却是得了穆以宁的真传。她己也仔细看过淮水一带的地形图。北燕完全以绕过回风谷去攻打泸县,而一旦泸县沦陷,北燕就与北边大军合围了淮水东营。而到了那个时候,即便西边的军队想要驰援,也不得不翻过泸县背倚的山脉,也是一番恶战。 若此刻放弃泸县不管……父皇是真的想做一个亡国之君吗?! 这个想法一,就把戚章吓得抖了两抖。 她随即十分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江山如何、皇位如何,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只要穆以安活着、要穆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谁愿意做个亡国之君,与她又有何干系? 戚章冷笑一声,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坤宁宫。 紫宸殿的延和帝又重新拿起了方才戚章放的军报,将那一张薄薄的纸捏在了指尖摩挲着,呢喃穆以安军报中的最后一句话: “一腔国恩热血、满心黎民悲苦,了赠明月、寄我所念。饮得,一壶相思,几番辛辣。” 延和帝冷笑一声,问李德:“你看看,穆以安根正苗红的,心怀家国天,更是时时刻刻挂念着伤病之中的三哥哥,这种重情重义的丫头,是不是很感人啊?” 李德弓着背,不敢回复延和帝一个字,只陪着笑。 延和帝将信纸捏成了一团,用力握在了己的掌心,放松了己紧绷的神色,道:“这应当……是写给章的吧?” “陛……定远将军与咱大长公主小一起长大,情谊然是与常人不的。” “不?”延和帝嗤笑一声,“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她有什情谊?” 李德又不敢说话了。 延和帝道:“穆瀚的女……果然也是个有趣的人啊!跟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 延和三十七年腊月廿一,定远将军穆以安大胜北燕、夺回合阳与回风谷并俘虏了大批北燕人的消息传遍了祁京城上上,百姓欢呼雀跃,更是无数在回风谷一战当中流离失所、只得奔逃到京城暂时生存的百姓齐齐跑到了京城东边的穆国公府和福熙大长公主府上去跪拜感激,感激穆家的人带回了他的家园,感谢福熙大长公主对他的照拂。 新年将近,祁京城终于了些阴霾,阳光扎破厚重的乌云透露来,百姓载歌载舞,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朱雀大街上一如既往地熙熙攘攘,每个人的脸上都扫去了几分愁容,更多的是相聚在翠微楼中喝酒庆贺的激动与崇拜。 “只要有穆家在,咱大殷就搞死他北燕蛮子!” “是啊!穆家是咱的守护神呢!” “你去穆国公府上拜过了吗?特别灵!” “嘿!我挤不进去、人太多了!我去了隔壁公主府门拜了!” “公主府人不比国公府的人啊!” “是!殿是咱的保护神呢!” “哈哈哈哈!我更崇拜穆将军一些!” “你得说仔细些了!穆家如不止一位将军呢!” “对对对!我说的是龙武将军的妹妹!定远将军穆以安呢!” 一时之间,京城的穆国公府“香火不断”,热闹非凡。而穆国公家的小女、定远将军穆以安,竟也成了人人崇拜和效仿的对象。戏院里面不知道编了多描写穆以安大败宗泽的戏本,一本写得比一本精妙绝伦!大街上奔跑往来的童,除了扮穆以晨的男娃,竟也多了那个小竹竿当银枪耍的小女娃,大多扮相都差不多,穆以安平时啥样子、她也都跟着学。 城东老头格外会做生意,直接把招牌挂来了,上面敞亮地书写着: “大长公主认证、定远将军最爱:城东老头糖酥,你值得拥有!” 一时之间,竟也排起了长龙! “混世鬩王”穆以安,一个女身领军征赢得大捷的传奇人物,成为京城所有旧的观念框架的挑战者,她从容不迫地走到面前,轻轻挥动枪杆,将打了个稀烂! 去什的女子不如男! 锣鼓声敲响—— 又是一演穆以安的戏上了舞台。 戏台掌声如雷、赞不绝。 回风谷军营 “什?!这个时候要我退回淄阳?!” 穆以安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了监军的领子,揪着他不停地晃荡:“你当真没看花眼?!退回淄阳?!别逗我了!泸县不丢啊!我去什淄阳?!” 监军是兵部派来的一个文弱书生,年纪比穆国公还大,身体比这军中任何一个人都差得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连个水桶都抬不起来!两只袖子握着笔都会抖个不停。穆以安一次行军从楼关发的时候,这大 人一天之内吐了回,让他不得不赶紧找了个地方扎营休息,让军医全程陪宫里娘娘一般陪着。 军医当即就跟穆以安急红眼了:“我没伺候过宫里的什娘娘!” 穆以安讨好地捶着军医的肩膀:“那你就体验一嘛!” 监军娘娘、阿呸!是监军大人被穆以安晃得更想吐了,欲哭无泪地道:“将军、将军!有话好说,君子动不动手啊!” 穆以安嗤之以鼻,将人甩回到了椅子上坐着,双手环胸,道:“我又不是君子!” 监军:“……” 站在一旁的杜宣:“……” 杜宣叹了气,问到:“是,方才我也仔细看了军报,确实是兵部的命令,让咱先撤回淄阳,等待一步指令。” 穆以安跺了两脚,怒道:“等什?!等着他跟我说我大哥已经被打哭了、屁股都开花了是不是?!” 杜宣赶忙捂住了她的嘴,生怕她再无所顾忌地蹦什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一点都不吉利! 穆以安不耐烦地扒开了杜宣的手,却只是哼了一声,没有继续骂去,继续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泸县不丢,我再休整一天之后,立刻发前往泸县!” 监军长长地吐了一气,无奈地道:“将军,您为难臣这问题不大。您……也为福熙大长公主殿考虑考虑啊!” 穆以安愣住了。 第62章 多余的地图 穆以安愣了,蹙眉问道:“你什意思?”她放在身侧剑柄上的手微微收紧,警惕地盯着监军。 监军大人的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两只手相互交叉着,为难道:“大长公主殿如将三公子留在宫中照顾,本就逾越了规矩。暂且先不说殿对穆家的偏爱,单是将三公子留在宫里就已经是有些不将陛放在眼中的越权了。而穆家两位将军,您与大公子皆手握精兵征战在外。将军仔细想想……若是此刻,将军再不听朝中兵部调遣,擅带兵守卫泸县的话,一刻,朝中弹劾大长公主权势滔天、穆家依仗兵权僭越放纵,二者合谋意图篡位夺嫡的奏章,是不是就躺在陛的书桌上了?” 穆以安缓缓松开了放在剑柄上的手指,眼神有些懵懂。 她完全不知道……她带兵去守卫泸县、守卫大殷边疆,章照顾大殷英勇献身的臣子,这两件事情竟然跟夺嫡篡位联系在一起?! 监军见她的手挪开了剑柄,咽了水,将最后一句话吐了来,苦婆心地劝道:“将军……功高不震主啊!” 他还吞了半句话。 在他看来,忠武郡王、曾经的穆国公穆瀚,怕就是这死的! 杜宣有些慌张:“荒谬!福熙大长公主是陛的女,后宫不得干政,又怎会继承大统?!” 监军冷静地回复道:“杜副将,莫要忘了!定远将军也是女身、如不也照样领了兵权、得了官职,成为了我大殷唯一的女将军?!” 杜宣噎住了,转头看着穆以安。 穆以安沉声道:“章……我的意思是,大长公主殿的封号是封在前朝的。”她抬头,与杜宣惊诧非常的瞳孔直接对上,“和当年广肃大长公主是一样的。” 分卷阅读91 监军又一次小心劝道:“还请将军……为殿考虑考虑!” 良久之后,穆以安摆了摆手,算是放弃了己的想法,转身走了监军的营帐,边走边道:“我知道了。杜宣整兵,明日我撤回淄阳!按照兵部指示,你留来等着与淮水西营杜老将军派来的人对接回风谷军营!对接完毕之后,再返回淄阳!” 杜宣深深望了监军一眼,立刻跟上了穆以安的脚步:“是!将军!” 穆以安有些憋屈地往己的营帐中走去,心脑子已经转了千千万。 皇帝不允许她去泸县,无非就是她现在手上有三万人。 她赢了只不过一场战役,而且多半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皇帝是不会相信她此刻就功高盖主的,对她的猜忌,也远远不如皇帝对大哥和三哥的…… 大哥在淮水东营本就有诸多掣肘,如果此刻她够过去,多帮衬着大哥一些,总不至于会给他凭添麻烦。 穆以安一拍手,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若是她将这三万人留给淄阳城主将田将军、然后己一个人只身前往淮水东营帮她大哥、这不就好了吗?! 穆以安几乎是立刻就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往己的营帐里面赶,赶着去写两封信——一封给她大哥看,把己的想法告诉他;另一封是递到京城给章看的。 章知道她的想法后,应该会尽力帮她的吧! 穆以安重新满心欢喜,却没想到刚蹦起来的时候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兵。 那小兵怀中捧着一个灰扑扑的布包,整个人撞到穆以安身上之后慌张地不知所措,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穆以安一眼,只是反反复复地道歉:“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小人、小人无意。” 穆以安表示并不在意:“无碍,你不要那害怕嘛!”她注意到了他怀中的灰色布包,问到:“这是什?” 小兵吞了水,道:“这是要送给将军过目的。” 穆以安疑惑:“什东西?” “我清理回风谷军营的时候,在穆国公和李广二将军原来营帐的废墟里面找到了这些东西。”他将布包交到了穆以安怀里,继续道:“像是地图什的,回风军营曾被北燕人烧过一次,实在太过于破碎,小人拼尽全力……也只找到这些残片了。” 穆以安安慰道:“没事,谢谢你。这些东西我来处理吧” 小兵双颊微红,愣愣地冲着她深深鞠了一躬之后转身跑开了。 穆以安回到己的营帐,暂时放了书写信函的想法,先打开了布包。 布包里面装着的帛书已经成了碎片,上面有火烧过的痕迹、灰土、血迹各种各样,已经不大看得清上面的字迹了,隐隐约约看得上面勾勒的并不是文字,反倒像是地图之类的东西。 穆以安歪着脑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把桌子上的所有军报和纸币都搬了开来,留一片空地,小心翼翼地将每一片碎片取了来摊开在桌上,想要拼凑一份图。 杜宣刚按照穆以安的要求整军回来之后,就被一个近卫叫住了:“杜副将!” “何事?” “将军让你立刻去营帐找她!” 杜宣满腹疑惑,还是立刻转身,跟着近卫一前往了穆以安的营帐。 进入了营帐之后,杜宣喊了一声:“将军?你找我有事?”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穆以安的身影。她双手杵在己的桌子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无神地望着桌子上面残破的碎片发愣。 杜宣心中一紧,赶忙冲了上去抓住穆以安的肩膀,焦急地道:“以安?!以安!你怎了?!” 穆以安推开他,深吸了一气,缓缓闭上双眼,指着桌面上面的碎片,道: “方才,手有人发现了在我爹他的营帐头,有这包碎片。” “……” “我拼了一,却拼不起来……“ 杜宣松了一气,拍着胸脯道:“吓死了我……我还以为你事了!这幅被雷劈了的表情、不就是拼图嘛!我来帮你!”他说着,就一边撸着己的袖腕,想要伸手去帮穆以安去整理那些破碎的残片,还忍不住吐槽道:“怎都碎成这样了?!难怪你拼不起来。” 他刚刚伸手,就被穆以安一把扣住了手腕! 杜宣被她掐得手腕生疼,忍不住叫了一声:“以安!你手劲太大了!” 穆以安的眼睛依然没有聚焦,也不再估计杜宣的疼痛。她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也拼不起来的。” 杜宣紧皱着眉头,顺着穆以安颤抖的指尖去看她桌面上拼好的残破的图。只听穆以安苍凉的声音缓缓地道: “这是两幅图……两幅不一样的,回风谷布兵防阵图。” 杜宣倒抽了一凉气。 穆以安垂在身侧的双手又再一次重新压在了剑柄上面,长长的睫毛都在不停地颤抖: “每个将领与他麾的副将都有一套己非常熟悉的、独特的绘制布兵防阵图的习惯。”她缓缓转头,看着杜宣,“这两幅图,都是我爹画的。” 她没忍住,又转回去死死地盯着那两幅地图,仿佛要将他看两个洞来! “你还记不记得……回风谷兵败的时候,是齐王偷走了布兵防阵图、交与北燕人……才让我爹、和十五万大殷将士,葬身于鬼风谷的? “那这多来的一份……又是什?!” 杜宣还来不及多说什,他的脑子嗡嗡乱响,穆以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刺耳! 他不知道己想的东西是不是对的、甚至该不该想这大逆不道的东西! 还不待这两人从莫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门外又是一人匆匆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直接直挺挺地跪倒在了穆以安的面前,抱拳怒吼,寒风将他的眼泪都吹了来,整张脸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冻坏了,红得发胀: “将军!” 穆以安立刻回过神来,严肃镇静地问到:“说!” “陆校尉加急檄书——北燕邬兰图率军已经渡过了淮水、泸县告急!泸县告急!请将军立刻军、驰援泸县!” 穆以安瞳孔紧缩,一拍桌子,怒道:“我说什!我说了什!” 桌子都在震颤,把穆以安方才精心拼好的那些碎片再一次震得满地飘零,重新混杂在一块,分不清孰真孰假。 穆以安一把拽过了杜宣的衣领,焦急地 道:“整军了吗?” 杜宣道:“已经整军完毕!随时以拔营发!” 穆以安放开了他,转身看向己书桌身后的大地图。穆以安保留了从小在军中看到的她爹营帐的布置,也习惯在己的桌案后面撤去了屏风,换上一张宽阔的羊皮地图,勾勒着大殷边界的河山状况。 穆以安指着地图开始勾画,道:“咱合阳离泸县不远,北燕也没有多埋伏,急行军的话一天半到!” 杜宣跟着她一起去看,皱着眉道:“是……泸县本来就只有陆校尉偷偷带走的一万人,北燕邬兰图手上起码十万兵马,以卵击石都说得太好听了!一天半……他撑不住。” 穆以安深吸一气。 她当然知道杜宣的意思。一天半的时间,足够邬兰图把陆骁按在地上摩擦三百个来回了! 沉默片刻之后,穆以安指着另一个地方,心脏砰砰直跳,冷静地道:“如果……我在这里呢?!” 她指的地方,正是泸县三面环山唯一的、面朝东向的! 杜宣一惊:“你的意思是?” “像回风谷一样的,现在失去的我只需要夺回来就好!只要夺回来、东西依然是我的,别人再想抢也抢不走了!”穆以安道,“我想让陆骁尽量不要硬抗,尽量带着泸县的百姓从这个中撤来、越快越好!给北燕留一座空城之后,咱再把封起来!”她舔了舔嘴唇,冷笑道:“关好门,才放狗!” 杜宣先拍了手,赞叹了一句“好主意!”,随即又沉默了来,捏着上几日没有打理的胡茬,道:“是将军……咱也只有三万人,即便是再加上淄阳城三公子留的人马,也才五六万!这、这跟以卵击石并没有什差别啊!” 穆以安叹了气,直接踮起脚,在杜宣脑袋上敲了一,道:“我当然知道!”她气嘟嘟地双手环胸,道:“我拖得越久,给大哥那边的反应和喘息时间就越多;即便我挡不住,他压力也会小上很多!” 杜宣颔首。 穆以安当机立断,大手一挥,吩咐道:“立刻传信给陆骁,就说让他立刻疏散泸县百姓,在北燕攻城之前尽快退来!”她转头,冲着杜宣颔首道:“整军发!咱立刻拔营去驰援泸县!” 杜宣厉声应道:“是!” 他摸了摸脑袋,道:“将军……回风谷军营交接的事情?” 穆以安一拍脑门,反应了过来:“这样这样!你跟着我、咱俩一块跑路,把娘娘、啊不!我的意思是,监军大人留来,让他好歹不用劳动奔波,还让他内心不用那焦急。反正他没跑,朝廷怪罪来也轮不到他!” 杜宣与穆以安一击掌,两人开开心心地准备一起跑路!杜宣先走了去,给穆以安收拾己东西的时间。 穆以安颤抖着指尖,重新拾起不已经飘零到了地上的碎片。她握着碎片,本想着将他直接打包寄回祁京城,让章和三哥帮忙看看。这个想法刚来,穆以安就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人曾经注意过这份多余的图、又被毁坏成了这幅模样,说明有人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的! 那人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他穆家的信件往来相比已经被监视起来了! 此刻将东西寄回去,简直就跟往淮水大江里面一抛一样,帮着毁尸灭迹了! 穆以安小心将碎片重新用布包裹好了,放在己盔甲的胸处,不安地拍了拍。 她转身拿起己的银霜枪和头盔,一甩披风,走了营帐! 营帐之后,监军大人捂着嘴听完了两人方才的所有对话,胸起伏不停,看起来吓得不轻。 分卷阅读92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己的营帐,抓起笔,就开始在枯黄色的纸张上面挥毫。 穆以安拔营启程的一时刻,一封军报也避开了主将的批示,顺着白色信鸽翅膀拍打着的方向,一路往祁京城的方向飘扬而去。 第63章 步履维艰 未央宫紫宸殿 早例行的大朝会方才刚刚散了场,几乎所有的大人都是战战兢兢、腿肚包打着颤地逃了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一了大殿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沐浴着寒风,竟然觉得这冷风吹得格外温暖!将他各个厚重朝服背后的冷汗都散干净了,终于勉强喘上一气了。 不的大人团聚在一起,头贴着头瑟瑟发抖,眼睛还会时不时向己的身后看去,然后只看到身后的一片明黄色衣角,就立刻把头拧了回来,然后继续抖颤个不停。 那一身玄色与明黄色拼接而成、刺绣着祥瑞图像的精致朝服不属于朝中的任何一个大臣,朝中大臣位极着方才裳紫色,明黄色与玄色是万万用不得的僭越。而用这种朝服的,一般只有皇室中人。 走在整个大臣队伍之后的,只有两个人。 高羽琛扶着一身朝服的戚章慢慢走紫宸殿的台阶,一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伸展开来,将己的斗篷撑起来挡在戚章的身后。 戚章微红着眼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羽琛哥,我己以的。” 高羽琛叹了气,道:“你小时候在国子监跟着子昂念书也跟他学这样,爱逞强得很。” 戚章道:“二哥那是有本事!” 高羽琛不知道想起了什景象,抿唇微微笑着,嘴上却一点也没打算给穆以轩面子:“他哪来的什本事!只不过嘴笨,天天都要等我着去帮他收拾残局。”高羽琛抬眼望了望大殷皇宫上方的天空,莫名有些悲伤,只得我安慰道:“挺好的,特别爱。” 戚章抿唇,似乎也想到了穆以安。 穆家人各有各的性格脾气,但也都是一个样的最爱惹是生非了。 一阵寒风吹来,直接冲着戚章的面门扫去,戚章一阵瑟缩,意识伸手捂住了己左边的脸颊。 高羽琛顿住了脚步,侧身站了过去,帮她挡住风,问道:“章?” 戚章的眼泪都被风吹了来,但更多是被刺疼的,她甩了甩脑袋,顺便就把己的眼泪甩干净了。戚章慢慢放己捂着脸的手,手面,是高高隆起的红肿。 高羽琛立刻喊身边跟着的玉璇去准备,己则挡住风的时让了一条路,道:“先不回中书署了,去将你脸上的伤处理一吧。” 戚章拉住他,摇了摇头:“马车已经在门等很久了,去中书署吧。” 高羽琛皱眉:“为何?” 戚章淡淡地道:“昨日晚上,三哥醒了。” 高羽琛眼眸一亮。却只听见戚章的半句话是:“刚醒来,就被他让人送了宫中,送回了国公府。我好说歹说,才留了史太医回去照看三哥。” 这子,就连高羽琛都不知道说什了。 戚章抓住高羽琛的手臂,声音颤抖地道:“我不敢去国公府见三哥……我回中书署吧!” 高羽琛只得依着她,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环顾了周围一圈,见周围没人看着。他一把打横抱起了戚章,用斗篷遮住了戚章的脸,在世良的引导避开了紫宸殿宫的主道,绕开了众人,从偏门了未央宫,上了马车。 戚章缩在高羽琛的怀里,一言不发。 直到上了马车,接过玉璇递来的冰袋,戚章将冰袋直接按在了己的脸颊上,对着高羽琛露了感激的笑容:“谢谢羽琛哥!” 高羽琛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日怎会如此莽撞?!你看看、这是大朝会!你对着陛说……”他连那个词都不敢说,只得吞咽了水代替,继续道:“章,你向来不是那冲动的人啊!” “亡国之君,是吧?”戚章面不改色地又重复了一遍。 高羽琛瞪了她一眼:“你还说!这还没皇宫!” 戚章冷淡地抬起眼眸,道:“我说错了吗?亡国之君不就是他想要的吗?”她冷笑一声,继续道:“回风谷监军的一封信,说以安执意要带兵去守卫泸县,他就张牙舞爪地说穆家要反了!若不是有穆家守着、他还不在龙椅上做得这安稳了!”戚章越说越气,直接将手上的冰袋砸了去! 高羽琛从未见过戚章如此莽撞失态的模样,那个一直以来隐忍柔弱的殿此刻一点就炸! 高羽琛只得柔声音,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以安。章,以安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莽撞!她即便身在边关,怎不会为在朝中的你考虑?” 戚章听到穆以安的名字,胸起伏的怒气渐渐平缓了一些,将高羽琛的话听进去了。 “此事蹊跷甚多,再等两日的军报吧!”高羽琛劝道,“你也不用着急,以安会处理好的。” 戚章苦笑:“我然是相信以安的。他日敢在文武百官面前给我这一个耳光,来日做什事情我根本不知道!”她揉了揉己高肿的脸颊,道:“他太负了……泸县若是丢了,他就真的只剩两个选择了。” “什?” “要,维护着己的负与猜忌,用一半的江山交换他眼中‘权臣’的性命。”戚章倒抽一凉气,“要,承认己的昏聩与错误,做个遗臭万年的帝君!” 然而,北燕并没有给大殷多那一两喘息的机会和时间。 延和三十七年腊月廿三,在定远将军穆以安方才收回回风谷与合阳之后没过两天,北燕邬兰图横跨淮水,只用了半天的时间,泸县沦陷。 “陆骁在檄书上说……北燕想要趁势一道拿淄阳城!如先行部队已经压在了淄阳城外了?!” 穆以安收到消息的时候人还离着淄阳城有百余里的距离,她当即一个咬牙,喊道:“杜宣!” “末将在!” “我先带着三千骑兵和一小部分粮草辎重赶过去,你加快速度——太阳山之前,淄阳城外扎营!” 杜宣应声,穆以安随即带着三千骑兵立刻快马加鞭,直接走了小路赶往泸县—— 杜宣抬头,听见了三两只乌鸦在己的头顶盘旋,发了撕裂般的哀鸣声! 淄阳城 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远方奔腾 而来,激起道路上的黄沙飞扬,迷障了过路人的双眼,城楼上的士兵远眺,有人报道:“陆校尉!是定远将军!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带着援兵来了!” 淄阳城的士兵大多都是穆家军嫡系,就连淄阳城守军统领都曾是穆以晨麾。叫穆以安大小姐是从前的□□惯,也是在过于激动之的脱而! 陆骁脸色灰败,脸上还横着三条未干的血迹,脖子上面也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箭擦过的伤疤,双眼面乌青一片,衬着他充斥着血丝的双眼,格外地像个失了肉身、游离在苍茫人世间不知归途的孤魂野鬼。 陆骁沙哑地回了一句:“开城门——!” 面一个接着一个地传达着命令: “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 早已伤痕累累的沉重木门轰然打开,迎接着数千援兵缓缓进城,带来解救燃眉之急的辎重粮草,更有无数的城内士兵骤然红了眼眶,喜悦的嘶吼声夹杂在马蹄声中,无迹寻。 粮草辎重先一步进了城门,而后跟来的才是紧急从淮阳调过来的三千人马。 为首的那位将军一身铁灰色的战甲,肩上披着被割破了的暗红色披风,没有属于闺阁小姐的精致刺绣,更没有京城闺秀未一展“英气”而特意定制几月赶工而制成的华丽骑装,她甚至有些灰头土脸,双颊被连日的奔波而染得通红,长发高高竖起。左手握着缰绳,右手还拿着那一杆在这一片黄沙寒凉中依然锋利逼人的银白色花枪银霜,马背上还绑着一把特制的银色铁弓。她身体微微前倾,驱使着那健壮的马尽快赶进了城! 陆骁没忍住,泪水决堤。 来了…… 终于来了…… 这一队援兵,他等了太久了。 再不来,陆骁真的不知道己不撑到、不继承英魂的遗志、不对得起就横在他面前的那百万尸山上哭号的魂魄?! 陆骁哭了。 他又哭。 为什来的,是大小姐?! 哪怕是个别的什人都好! 真的! 为什……偏偏是大小姐! 穆以安一边纵马,一边高高举起了己手上的银枪,洪亮地大吼一声:“准备关城门——” 她身后跟着的三千骑兵脚踏雷霆,再一次以撼动着大地脉络的破风之势冲了进来!而当最后一个人进入了城门之后,沉重的大门轰然关闭,一众守军重新拱卫大门,眸光警惕,却隐隐约约松了气。 穆以安驾马进城时就只看见陆骁泪流满面的模样,当即拉紧了缰绳让赤瑕停了来,她千里奔波,也是气喘吁吁,喊道:“陆骁!陆骁!” 陆骁早就了城楼等着他,此刻听到穆以安唤他,才忽觉大梦初醒,当即跪,泣涕横流:“大小姐!末将见过大小姐!” 穆以安翻身马,亲手扶起了陆骁,道:“你快起来!辛苦你了……”她有些复杂地看着陆骁满是伤痕的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北燕在淮水一带攻势甚猛,大哥那边也是死磕着,没多进展。如只不过北燕水战经验不是很多,靠着他和阮大帅牵制住他一些时日。我调来了三千人先赶了过来,杜 宣哥带着剩余的三万人晚就驻扎!” 陆骁依然泣声不止:“多谢大小姐!” 穆以安凝眉道:“说起来,当是我谢你!若不是你带着人提早在泸县守着有所准备,此刻我怕是已经被邬兰图打了个措手不及。” 陆骁勉强笑了笑,道:“属听大小姐的,是大小姐高瞻远瞩。” 分卷阅读93 穆以安苦笑一声,没多说什。 陆骁习惯地上前一步拉住了赤瑕的缰绳,道:“属给大小姐牵马。” 赤瑕不安地跺了跺蹄子,还是乖乖地跟着陆骁走了。 穆以安跟在陆骁身边,问道:“淄阳这边情况不太好?” 陆骁道:“泸县的情况不太好,淄阳目前受损不大。我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将泸县大部分百姓都提前迁去了。只不过时间太着急了,才过半的时候,邬兰图就打过来了。”他艰难地吞了水,咽的全是血沫子,血腥味在他的腔中弥漫开来,陆骁勉强润清了嗓子,继续道:“我带着的一万弟兄……没剩几个活着回来了。” 说到这里,陆骁那大个健壮的男人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泪水与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混合在一起,更加狼狈不堪。 穆以安叹了气,心头也是一阵堵得难受,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泸县……情况如何?” 陆骁沉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才逼着己从嗓子眼里面一个又一个字往外面蹦:“泸县……被屠城了……” 穆以安停脚步,双眼瞳孔紧缩:“你说什?!” 陆骁跟着停了来,捂着脸道:“将军……我尽力带了八成的百姓逃了来,还是有两成说什都劝不动、不愿意跟着我走!我实在没办法……” 穆以安沉默地听着,陆骁深吸一气,继续道:“我先带着那八成的百姓撤回了淄阳,交给田将军之后又己跑了回去!我留在泸县的五千弟兄……只有几十个背着剩的百姓逃了回来,其他人、其他人……都!”他的声音越发哽咽,身体也早就疲累得无法支撑住,猛地就单膝跪倒在地上,用己手中剑插在土中,支撑着己不要彻底倒去。 穆以安大惊:“陆骁——” 陆骁从魂灵深处将己的一腔鲜血吐了来,大吼声: “邬兰图杀尽了我所有的弟兄、大殷的将士——!他手的人都没有放过一家一,全部劫掠之后,邬兰图一把大火,烧了整个泸县!!!” “将军——!将军——!” 陆骁一声一声泣血一般地嘶吼着! 他完全控制不住己的意识了,他不知道己要哭嚎什、不知道己要悲痛到什程度才慰藉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 穆以安的目光骤然冷却了来。 她缓缓直起身子,看着淄阳城外缓缓没入高大城墙之的刺眼红日。 定远将军的眼泪缓缓滑落—— 她抬起手,用手背抹开了己脸上的泪水,一甩披风,大步向前走去—— “昭告天!他邬兰图的人头,我穆以安定了——” 夕阳的红光渲染之,那一杆被女将军紧握在手中的银枪更加锋利,喧嚣着嗜血的欲望! 第64章 黄沙 黄沙被淮水河畔的江风吹得迷障人眼,映入眼帘的尽是满目疮痍的萧然。枯黄的枝桠停留着落单的候鸟,惊恐地睁大了己的双眼,警惕地环顾周,即便没有一点风吹草动,还是猛地腾空逃逸,心有余悸。 邬兰图跟手的副将两人站在泸县城楼之上,副将抬起手遮住额头,眯起细长的眼眸,仔细观察了一番之 后哈哈大笑,脸上露了不屑的嘲讽笑意,叉腰道:“嘿!竟真是个丫头!”他转头很是兴奋地冲着邬兰图道:“将军!这小娘长得条顺盘亮的、得劲啊!咱干脆将她生擒了!回去看看咱兄弟谁还甩着光棍、就顺手赏了啊哈哈哈哈!” 他踌躇满志地搓着己的手缓解天气带来的凉意,啧啧称叹:“诶呀!要是他老穆家的姑娘嫁到了咱北燕去!将军您说,那穆瀚会不会棺材板都起得翘起来了!啊哈哈哈!” 邬兰图冷笑一声,附和道:“穆瀚死在鬼风谷,是连棺材板都没有的!” 副将立刻陪着继续笑。 邬兰图摩挲着己上的青色胡茬,眼眸中沉淀着意味深长的浓厚兴趣,笑道:“不过,这丫头看上去……应该不是个好对付的。” 副将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还要学着男人打打杀杀?!”他吸了气,傲慢地道:“女人啊……就当温温柔柔的、好好在家里面绣绣花,相夫教子听男人的话就够了!跑来作什妖。” 邬兰图睨了他一眼:“温柔?绣花?这话你敢回去永泰郡主说?” 副将瞬间反应过来,瑟缩了一脖子。 邬兰图转回头去,继续看着远方缓缓逼近的大队人马,淡漠地道:“我没想过宗泽会死那快,原本以为我泸县拿之后会顺顺利利地、很快就把穆以晨夹死。哪知道那个没用的死残废……连个女人都拦不住!”邬兰图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他若用那丁点用处,现在穆以安哪来的时间精力还有兵马来站我面前?!” 副将支支吾吾:“那、那宗泽兴许是意外……” “意外?!”邬兰图打断他,“意外让穆以安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人头都砍了送回祁京?!意外让一个女人俘虏了几乎他带着过去的所有人?!” “……” “现如倒好,我刚拿泸县、气都没喘一,穆以安就地冲过来要捅老子屁股一枪!” 副将低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邬兰图转回头,快速了城楼,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让城里面那些还在搜罗酒肉女人的蠢货都给我集合!穆以安他要打过来了!” 他蹙起了眉头,心想:“宗泽输了,一方面有我推波助澜送人情的意味。也不至于输得那惨,难不成真是上天眷顾他老穆家?!”他脑海中隐隐约约勾勒穆以安的模样,但还是安慰己道:“穆以安终究只是个女人罢了,运气好吧。” 那一方,大殷三万人在看到了泸县城门的时候齐齐倒抽了一凉气,面上残留的疲惫一扫而空,三万双眼睛中沉淀着滔天的怒气和嗜血的狂躁。他听到前方主帅传达的命令,整齐地停了脚步,脑袋转了过去,目光聚焦在了大军最前方那个骑在红棕色马背上的娇小背影。 穆以安立在赤瑕的脊背上,身上那一身银灰色的盔甲已经几日都没有脱了,压得她骨头生疼,却已经疼成了习惯,忘记去在意了。肩胛的暗红色披风随着江风微微摆动。她检查了己的银霜枪锋利的刃尖,手按了按腰侧的剑鞘。深吸一气,驾着赤瑕缓缓转过身来,高声道: “将士——” “听令!”底 的一众人其声应和,声音响亮,震得大地都微微颤抖。 穆以安沉声道:“泸县乃是各条官道与淮水东营相接的关键所在!如,北燕人强占我疆土、掳我百姓、烧我屋宅、掠我钱财!恶罪累累、罄竹难书!” 她连日奔波,嗓子本就坏了,此刻更是直接破了音,咽喉处一阵血腥味涌了上来。穆以安捏紧了缰绳,面上强作镇定,赤瑕担心地扒了扒蹄子。 穆以安蹙眉,继续道:“我穆以安,势单力薄,幸得诸位戮力,得为父亲报仇雪恨,得为大殷祭奠英魂!而眼,邬兰图纵容手践踏泸县,我数万袍鏖战于淮水东营。其中,就有你的兄弟、乡、血亲!”她咽了水,道:“也有我的大哥,穆以晨。” 她举起手中银霜,满面冷肃,怒吼一声:“我穆以安,身为穆家女,当继承我先祖英魂,效死家国、沙场洒血!请诸位一道,驱逐北燕、还我河山!” “驱逐北燕——还我河山——” “驱逐北燕——还我河山——” “驱逐北燕——还我河山——” 疯了,都疯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猩红一片! 穆以安驾驭着赤瑕缓缓转过身去,再一次吼道:“待命——” 她身后的将士齐齐踏了一步,满脸戒备停留在原地,等待主将的进一步命令! 陆骁立在穆以安身旁的马背上,有些担忧地附耳道:“大小姐,早回过来的消息。监军确实派人传了消息回京,京城那边动向尚不明朗,大长公主殿也并未传信过来。” 杜宣冷哼一声:“若真让我等着京城说话,就像将军之前说的,邬兰图都打去淮水东营家门去叫嚣了!” 陆骁满面沉肃,颔首。 穆以安压制住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无奈地道:“我向来没帮过章什,没想到现在来了,还是只会净给她添麻烦。” 杜宣惊了:“将军啊!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殿的闺名!!您怎就这轻易地叫来了?!” 穆以安和陆骁都奇怪地看着他,穆以安更是坦率地道:“我想章了啊,为什叫不得?” 陆骁附和道:“是呢是呢,大小姐都已经小半个月没有见到大长公主了!” 穆以安捂着胸,满脸委屈:“别说了,我心痛!” 陆骁安慰:“放心吧大小姐,大长公主也惦记着您啊!” 穆以安:“呜呜呜……章、我想章……” 杜宣:“???大长公主的闺名你叫的那随意?!” 穆以安:“哪随意了?!我分明是情脉脉地叫!” 陆骁直点头:“嗯嗯!情脉脉!” 杜宣:“???” 穆以安放松地笑了笑,低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道:“嘴上说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实际上我心里也是打鼓得很。章帮我拖住一时,拖不住一世。更何况,”她常常舒一气,“还是原本说要去淄阳、现在又跑来泸县打仗,活生生放了皇帝两次鸽子!” 陆骁将手放到了身侧的剑鞘上,有些焦虑:“也不知道大长公主殿此次不应付得过来?” 杜宣想起了什,正要 开,刚刚张开了嘴,又猛地意识到己身在战场,还是把话吞了去。 穆以安留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故意道:“军法的事情向来归兵部管,我听大哥说,宣哥在兵部大堂里头应过几日的卯。”她抬起手肘,拐了拐杜宣,戏谑地道:“宣哥,你给陆骁说说看,说我这个放鸽子的,按军法当如何处置?” 杜宣脑门都冒了汗:“将军……这话在战场说不得!会打压士气的!” 穆以安一脸嫌弃:“你声音细得跟猫叫似的,谁听得见。说吧说吧!你若是不说的话,我觉得陆骁夜多半是睡不着觉的。他最忍不住说话只说一半。” 陆骁面无表情地盯着穆以安的后脑勺:“大小姐你也知道啊……” 杜宣无奈,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在没有兵符和帅印的允许的情况,擅作主、不听兵部调遣而行兵,一律按谋反罪论处!” 分卷阅读94 陆骁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意识地扣住穆以安的手腕,怒道:“大小姐!您为何没有告诉我?!” 穆以安“啪啪”两打开了他的手,道:“告诉你个屁啊!你当时己在淮水东营的时候不愿意帮我抄兵法,非要忙着练一身腱子肉,我又没拦你!” 陆骁:“……”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吗?! 穆以安正色道:“即使你不说,我多半也不会乖乖听兵部调遣的。一群纸上谈兵的脓包怂蛋,打过仗的都没几个还好意思指挥我穆家人?”她故作嬉戏的无谓,来回扭头看着己身边两个健壮的男人,越发感觉己长矮了,很是有些郁闷,道: “这一仗,我没想过把泸县就这拿,邬兰图的人头也没那容易送到我手上,毕竟我己也是拴着镣铐的。”穆以安叹息道,“但起码,我要让他知道,我穆以安、我穆家、我大殷,是真的不好惹的!” 她拍了拍陆骁的肩甲,道:“走吧,我心里有数!” 延和三十七年腊月廿五,定远将军穆以安率麾裨将杜宣、陆骁与三万人与北燕邬兰图于泸县打开了第一场战役。 邬兰图并未直接走城楼应战,而是在城墙之上看着那个驾马驰骋纵横于黄沙场中的年轻将军愣了神,一阵后怕。 穆以安亲上阵杀敌近百人,凡进她周围三尺之内的北燕敌军,无一不丧命于她那一柄银枪之,一道道的红光飞洒在黄沙之中,那枪尖方的缨穗吸饱了鲜血,更加诱人! 在她身旁的副将陆骁与杜宣两人皆是满面血腥,不知道刀枪之已丧命多贼寇! 邬兰图只听见副将声嘶力竭地大喊:“放箭——!放箭——!杀了她、杀了她——!” 邬兰图缓缓地紧闭上己的双眼,他知道这场战,他输定了。 穆以安身后跟着的三万人,一个二个都杀红了眼,他提着刀、握着矛、扛着盾,挺着枪,对上方从一片软绵绵的惺态中被突然拉上战场的手足无措的北燕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首级斩。 城楼的高台上架起了弓箭手,副将还在嘶吼: “他只有三万人——!区区三万人——!” 区区三万人? 是的,穆以安的兵力根本不够、即便再加上她身后淄阳城的守军,一对一对上了,邬兰图在人数上面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穆以安只有三万人!他城中近十万的兵卒,一人一唾沫都把穆以安活活淹死! 邬兰图对这些简直不更清楚了。 他看着地一片乌烟瘴气,他的脑海中不由主地燃起了一股怕的想法: “他是赢不了穆以安的!” “赢不了!” “输!” 邬兰图的双唇不着痕迹地微微颤抖,若不是仔细看都根本察觉不了,更何况是在这一片狼烟场上?! 穆以安带的不是三万人,是三万鬩鬼! 三万从回风谷、从泸县、从黄泉彼岸、从地狱深处爬来的厉鬼蛇神!那冲天的怨气与迎面而来的愤怒,带着青面獠牙的怖面目,几乎让所有人都一瞬间吓软了腿! 城楼之上,弓箭手终于准备就绪—— “妈的!”副将淬了一 唾沫,“她穆以安是疯子吗?!是鬼吗?!” 邬兰图重新睁开了双眼,目光几乎是瞬间就锁定在了黄沙弥漫当中那个模糊的倩丽身影—— 他听到了耳边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刺耳得很、甚至将副将尖利的辱骂声和呼号声都直接盖了去,刺得他耳膜都快被刺破了! 他眼前一片模糊,唯一清晰的,就只是那匹红棕色的健壮骏马高高扬起的马蹄,和马背上站立得稳稳当当的女——她一脚蹬在蹬踏上,另一只腿微屈,脚踩在了马鞍上,整个人向后仰起身子!那一身银灰色的铁甲被阳光照得刺眼,恍惚了周遭的黄沙,露那在狂风中被卷起的、沾满了鲜血的暗红色破碎披风!她的枪放到了己的身后,此刻手上握着一把银弓,搭上了一支白色的羽箭! 那姑娘脸上也有了不的伤痕和血迹,根本分不清是己的还是敌人的,她咬着牙,唇角微斜,露了嗜血的笑意,那一双樱唇红得滴血,碎发在她的脸颊边微微飘动,高高的马尾上面巾帼早已散去—— “将军——!” “邬兰图将军——!” 穆以安松开了手,一支利剑破开时空,带着无穷尽的力量,冲上了城楼,刺进了邬兰图的胸盔甲上—— 顿时,鲜血流了来,吓坏了周围围着他的一群人! 邬兰图咬牙切齿: “我记住她了……穆!以!安!”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将会是比穆以晨更难对付的一个角色、不! 若是继续纵容她几年,穆家几代之中,怕是没有哪个超过她的了! 第65章 安驻淄阳 黄昏日暮时分,双方鸣金收兵,穆以安退得很快、也十分得干脆利落,一众将士当日晚上就毫不犹豫地直接退回到了淄阳城。倒是邬兰图十分狼狈,己受了伤不说,人家都退了军,己的兵还多半愣在战场上,甚至尿了裤子! 淄阳城守将田征早早地就在淄阳城的城门守着了,见到大军归来之后,立刻激动地迎了城门,高声呼喊到:“将军!穆将军!” 大军缓缓到了城门,穆以安驾驭着赤瑕慢慢驻了蹄,摘己头盔,脸上已经是一片血迹与灰土模糊,但还是看得她清丽的面庞。穆以安吐了气,晃了晃脑袋,十分得意地笑道:“田叔!” 田征见到她、激动得眼泪都快淌来了,正要拉着她的手说话,却突然想起穆以安这是刚从战场上血拼来,立刻侧身让大军进城:“快些进城好好休整一番!将军、不,大小姐辛苦了!” 这一变了称呼,显然也是将她真正当成己人、把己真正当成了穆家麾了! 穆以安咽了水,点了点头,跟在田征的引路之后,率领大军缓缓进驻了淄阳城。 穆以安榻在淄阳城太守的府上,一番洗漱之后才发觉己胳膊和大腿处都被刀剑划了开来,被水一淋才疼得她直哆嗦!只不过这两处地方都比较私密,军中也没有女军医、淄阳城也没有女郎中什的,而且她也不习惯被陌生人触碰,于是便拒绝了太守夫人帮忙上药的好意,己只咬着一块衣角,忍着眼泪把药囫囵抹了,然后换上衣服,去到太守府的前厅。 那里已经有不人在等着她一议事了。 穆以安到了太守府的时候,只见淄阳城太守、刺史和田征,并上陆骁和杜宣两人都已经到了,几人全都坐在手,只留了诸位给她一个人。 穆以安慌了:“……我不要坐主位!会折寿的!” 众人:“……” 杜宣打哈哈:“别在意、咱将军就是那平易近人!说话不带脑子!” 陆骁则面无表情地直接将穆以安压在了主位上面做好了,然后十分心安理得地做回了己的面去。 穆以安满头大汗,也只硬着头皮将主位撑了去,面上一派淡定地道:“那、那我就不推辞了哈!”说罢,战战兢兢地在主位的凳子上扭了扭屁股,浑身上都别扭地厉害。 淄阳城太守是高家一个旁支的亲家,与穆家也算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朝中不人眼中看来,就是穆氏一党的!此刻,淄阳太守与田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从位子上离开,郑重其事地对着主位上的穆以安躬身抱拳行礼,感激地道:“谢穆将军驰援淄阳之恩!我等代淄阳百姓,拜谢将军大义!” 穆以安立刻跳了起来,将两人扶了起来,慌张地道:“太守大人、将军!快快请起!大不必行此大礼!”她沉静地盯着他二人的眼眸,道:“这是穆以安身为大殷子民、穆家后嗣分内之事!” 田征先热泪盈眶,握着穆以安的手颤抖着,激动地道:“大小姐……穆国公罹难,乃是我大殷国殇!穆国公高义我等敬佩不已、而如!如大小姐大仇得报,想必穆国公九泉之,也定为大小姐骄傲!” 穆以安苦笑一声,道:“我向来最喜欢给父亲找麻烦,我只怕他在天上都会为我担忧。”她摇了摇头,叹息了一气,转身面对着淄阳城太守,道:“大人,泸县的百姓如安顿得如何了?” 太守应道:“回将军,陆校尉带回来的泸县百姓我等已悉数登记完毕,重新为他造了籍册,泸县一千八百人家,一人不落,全都已经在淄阳暂时安顿来了。” 穆以安颔首,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喊道:“陆骁!” 陆骁起身,应了她。 穆以安吞了水,道:“伤亡将士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他的家小务必安顿妥当,若是家中无生计来源的或是家中独子的,问问他己的意愿。若是想跟我走,就一回祁京,让老刘给他在穆家手安排做事;若是不愿走的,穆家与朝廷也不会忘记他,每月都会给抚恤,让他不必担心。”她顿了顿,眸光中闪过了悲悯,补充道:“尤其是,那些在鬼风谷和泸县牺牲的英灵。” 陆骁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三公子之前有个章程,属便依那个来办吧!” 提到了三哥,穆以安微微一愣,心头又是一阵刺痛,过了很久,她才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道:“若是朝廷的钱不够,就从穆家账里拨;若是穆家的账不够,我这还有些……额,私房钱!” 陆骁故意笑着,调节一压抑的氛围:“小姐,您还藏私房钱呢?!”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善意的目光。 穆以安面红耳赤,跺脚道:“你多嘴!” 陆骁不依不饶:“小姐,您有几个字啊?!” 穆以安冷哼一声,扬得老高:“大不了我就卖身!把己直接卖给咱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指定比我有钱得多!” 堂内又是一片笑声。 田征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女,她整个人依然熠熠生辉,周身流转着恣意飞扬的跋扈与审慎细微的考量,她巧妙地融合了己的胆大妄为与经事之后的沉稳镇定,在这一片灰暗无比的战局之中,成为了破开雾霾的第一柄利刃! 她依然保持着骨子里的热情活泼。 田征叹了气。 这也许正是穆国公如此珍视这个小女、穆家的几位兄长对她如此关怀、就连福熙大长公主都对她如此青睐的原因吧! 田征回味着穆以安的话,突然一反应过来,停止了己的笑意,有些试探地问道:“大小姐……您方才说,跟您一回祁京?!此话何意?大小姐这便要回去了?” 分卷阅读95 杜宣也是一愣,杵着扶手站了一半起来:“什?!将军、您?!” 穆以安摆摆手,故作轻松地道:“别担心,这也是我猜的。” 太守沉吟片刻,敬佩地道:“将军高义!” 穆以安摸了摸鼻子,掩饰了己的不在,道:“快别夸我了大人!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 杜宣还没回过味来,呆呆地愣在原地,样子有些犯傻:“将军、不是,你真要回去啊?!你要回去的话我咋办啊!”他直接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穆以安的大腿,脸在上面蹭,十分不顾及己的形象:“别啊!将军!咱还没削了邬兰图的大胡子呢、还没去淮水东营见大将军呢!你答应过我的!要让我在子暮面前雄赳赳气昂昂一回!然后威胁他不再骂我娘炮的!” 众人:“……” 田征心想:“这就是杜老将军的孙子?!真是亲生的?!” 太守心想:“我是该将这话记来当杜小将军的把柄还是不该?记了就是天大的好处、不记就是天大的损失!这艰难的抉择我该怎做?!” 陆骁:“大公子竟然骂人!回去一定要跟大夫人告状!不让大公子平白带坏了小公子!” 只有穆以安想动手,大吼道:“宣哥、宣哥!杜宣!你给老娘放手!我、我的裙子!被你拽来了你就等着大长公主砍头吧你!松、松手!快松手!” 最后,杜小将军盯着一脑袋红包和挂着眼泪的大红眼睛,委委屈屈地跟个小媳妇一样地缩在了角落,不再耽搁穆以安他商讨正事。 穆以安轻咳,正色道:“我擅作主,未听兵部调遣擅奔赴泸县前线,更直接与邬兰图开了一战,无论从流程还是结果来看,都已经算是大大违反了军法军令的。原本朝廷只是调遣我夺回回风谷、清扫宗泽的威胁,如我竟还直接接管了三哥手和淄阳城的兵马,以为是地去攻打了泸县。” 陆骁张了张,却什都没敢说。 穆以安说的,是实话。 即便他在场的人无一不为她的到来欢呼雀跃、无一不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毫无差错言,但终究,穆以安算是犯了军法大忌。 若是朝廷真要追究,就是按谋反大罪论处——那就不仅是脑袋掉地了,而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众人的目光齐齐会聚在诸位上面那个相较来显得格外单薄娇小的身影,只觉得她在此刻却高大过了所有人。谈及己所犯之罪,穆以安面上没有丝毫的胆战心惊,她解释道: “我打这一仗,并不后悔。” “我也知道,就凭简简单单、匆匆忙忙的一场仗,是不就这拿邬兰图、夺回泸县的。”她无奈地苦涩一笑,“但我要达到的目的,也并非是直接取回。而更多的是给邬兰图一个震慑,让他在短时间内、让他在即便我不在的时候,再也不敢擅兵攻打淄阳城,甚至连按照慕容景的计划、夹击淮水东营也无法做到。” 田征沉声道:“大小姐此举……是在为淄阳缓一气、为淮水东营缓一气!” “是!”穆以安颔首。 田征看着她严肃的面庞,由衷叹息。 穆以安故作无谓地笑了笑,从己的袖中拿了一封檄书,道:“到淄 阳的时候,正好,我收到了这封檄书,也没敢给你任何人看。” 陆骁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 穆以安将檄书递到了他的手上,淡然地道:“朝廷来的加急文书,应当是两日前就发了来的,勒令我立刻放淄阳城所有兵权,回朝廷复命。” 杜宣立刻起身:“哪有什!将军、咱是有大长公主罩着的人啊!” 陆骁一目十行看完了己手上的檄书,肃声道:“檄书,不是兵部发来的,而是中书署?!” 穆以安耸了耸肩:“是啊,都惊动了中书署!” 正在看着檄书的田征没忍住,一把将纸在手中捏成了团,咬着牙,却不敢多说一句。 只听穆以安淡淡的声音继续道:“所以,我时间不多,只做一些我力所及的事情了。原本这冒冒失失地攻打泸县本就是策,我也别无选择了。”她又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两,道:“趁着我还没走,我安排一我走了之后的事情吧!” 淄阳太守拱手道:“将军请说!” 穆以安蹙眉道:“我这一回去,短时间多半是不大有再祁京的。陆骁!”她转头对着陆骁,“你去淮水东营找我大哥,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淮水东营一直和慕容景死磕着,将领损失不,他那边正缺人!” 陆骁颔首:“是!一切听大小姐吩咐。” 杜宣立刻举手:“我也要去!” 穆以安一个眼刀子甩给他,杜宣蔫蔫地退了回去。穆以安道:“宣哥,你按原计划,返回回风谷大营等着和杜老将军的交接!交接工作一做完,你就立刻撤回到楼关找钱方进,知道吗?” “我、”杜宣还在小心翼翼地争取,“人家想子暮了嘛……” “他不想你!他想我大嫂!”穆以安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我大嫂淮水东营的概率不知道比你多了多!” 杜宣委委屈屈地应是,也没有半分不情不愿,闹归闹,眼眸中也闪烁着沉稳的光芒。 跟着穆以安久了,也不由主地一起成长了不。 穆以安转头安慰道:“田将军不必担忧,经此一役,邬兰图是断然不敢打淄阳的注意了。泸县不急,我说过了,邬兰图的人头是我穆以安定来了的,终有一日,我定取他首级、为泸县罹难的魂灵祭奠!” 穆以安在来泸县之前就知道了己多半是会被押回祁京城的,她己倒是十分无所谓。行军这一个月以来,穆以安早就习惯了倒在地上直接睡、衣服三天不换的邋遢活法,若是她一回去就把她送进大牢里头,她也是十分悠然得的。 她担心的无非两件。 一个是她怜的三哥。 穆以安这两日都不知道打了多次腹稿,根本不知道见到三哥的时候该说些什。 恰逢年关将近,虽然如正在打仗不合时宜,京中这两日也依然忙得不开交,连章和她的信件往来都了不!穆以安对如京城的动向谓是真得一问三不知了。 另一件,就是戚章。 她这潇洒恣意地把仗打过瘾了,就不知道戚章那边会如何头疼地帮她解决这堆烂摊子了。 唉…… 穆以安还在被烂摊子 搞得头大,没想到收摊子的来得特别快! 她才刚刚在太守府榻一日,第二天中午点的时候,杜宣就直接冲了进来冲她大吼:“将军!以安!来人了!祁京城来人了!” “……” “来得、还是个大人物!” “嘁!” 第66章 傻了 穆以安难道感慨己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睡觉的机会,往往当你有了这个心心念念的机会,却不一定有意料之中的结果。 吓跑了邬兰图、穆以安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己再忍不住跑去捶邬兰图那个蠢货,怕是己就是一个被朝堂上一人一唾沫星子捶的蠢货了。 于是乎定远将军心安理得地安排完了己被押送回京城的全部事宜之后,哼着小曲,蹦蹦哒哒回了己的房间里头,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来犒劳犒劳己! 穆以安晚饭都没吃,倒头就睡到了第二日大清早。 本以为美美地然醒来,见到那上了三杆的灿烂阳光,然后唾骂己懒散的作风一番之后继续倒头睡等着来接她回去的车马。 就连公鸡都还没打鸣、天光都未现的时候,穆以安就已经十分“然”地醒了过来,盯着己头顶的天花板发愣。 我在干嘛?!我醒了干嘛?!继续睡啊! 穆以安傻了。 这小半个月的时间,我是被虐成习惯了吗?! 定远将军美妙的计划被万恶的生物钟打败,心里面那股不服输的劲又窜了上来!穆以安冷哼一声,决定数羊、总会有睡着的时候! 数到将近一万只的时候,穆以安只觉得己越数越清醒。 穆以安:“……” 贯彻落实“就是不起”原则到底的定远将军依然赖在床上,己跟己较劲! 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她这幅做派了,公鸡刚记起来己早上该打鸣的第一声嘹亮想起的时候,杜宣就来拍了穆以安的房门: “将军!将军你起了没?!” 穆以安有气无力地回道:“没有……滚……” 杜宣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焦急,拍门板的节奏越来越急促,催促道:“将军!以安!来人了!祁京城来人了!” 穆以安拉起被子捂住己的脑袋逃避现实,并不想理杜宣:“……” 杜宣大嗓门还在院里头大喊:“来的还是个大人物!顶大顶大的!你快起了吧!好歹去接一!太守和老田都去了,人家马上快到了!就等你呢!” 穆以安捂着被子,声音模糊不清地道:“诶呀……烦死了!有多大个人物啊!天王老子来我都不怕!宣啊……老娘上头也有个顶大顶大的人罩着,别吵吵!” 杜宣压根听不清她在鼓曩什,只是尽到了把话传达完毕的任务继续大吼: “来的人马车上面挂了黄旗子、听见了没?!黄旗子!那是皇太子的礼驾规格啊!” 穆以安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得更紧实了一些,嗤笑一声:“屁啊,扯犊子!” 她正准备闭上眼睛堵住耳朵,被杜宣这一打断,羊也数不了了。穆以安暴弃地闭着眼睛,就是不起。 分卷阅读96 突然一,她想到了什,猛地撕开了眼睛,一双明眸中又闪烁着熊熊怒火! 皇帝这个臭老头?!家破事还没理清楚、外头竟然还留着风流情债?! 这哪冒来的狗蛋的私生子?! 当太子?!我看是招摇撞骗还差不多! 敢骑到我家章头上来!看老娘怎收拾丫的! 穆以安立刻像打了鸡血一半,“噌”地一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指着房门就大吼道:“堵着、堵着!让田叔给我堵着!什乱七八糟的江湖骗子、装太子?!等着啊!我这就来收拾!” 她这一动,哪哪都开始疼了! 穆以安颓废地跌坐在床边,委屈地堵起了嘴,开始装模作样地抹眼泪: “穆以安……你是犯贱吗?!好不容易睡个软床了、你、你非但不珍惜,这还没多热乎的,你就睡不了了……呜呜呜!那软的床啊!为什我还是感觉己被人活活揍了一顿?!” 废话,你一天到晚在马背上面跑、拿着枪到处砍人,这刚一歇来,不是疼得像是被人揍了一样吗?! 穆以安恋恋不舍地盯着床铺,满怀一腔眷恋深情地抚摸着,道:“亲亲啊……我就要离开你了亲亲……” 叫穆以安起床,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她要是愿意起了,比谁都准时、比谁都早、比谁都省心。 要是不愿意起,谁都拿她没辙。 这件事情,穆家三个哥哥都亲考证过。 犹记得那是穆以安还小的时候,他亲娘都还在世,却也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一帮作妖的小屁孩。那日秦夫人要拉着家中的小辈一去城外的庙观里头上香祭祖,不去的夫人小姐将她拦在了前厅,个个都堵着不让她走、偏要给穆家老大穆以晨说亲。 彼时穆以晨还没跟着去边关军营,年纪又正合适,说亲的络绎不绝,相亲市场也远比之后广阔不。秦榛仔细打量穆以晨,只觉得穆以晨看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姐姑娘,就跟看到一件并不趁手的兵器一般嫌弃。 秦榛:“……” 她终究还是打发穆以晨去后院把家里面的小孩都拽过来准备发,并把叫醒穆以安这个艰的任务也委派给了老大。 穆以晨如临大敌,严肃地点了点头,拉上最听话也起得最早的三弟穆以宁一起往后院逃了去。前厅也就只剩秦榛几个姑娘小姐寒暄着,穆以晨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声音: “穆夫人啊,您之前不还是说跟谢家议亲吗?如使不得了!谢将军英年早逝,连个香火都没续,就留一个姑娘孤苦伶仃的。唉……惜啊,好好的一姑娘,这孝期一过,还不得硬生生拖成老姑娘了?” 秦榛也是惋惜叹道:“我见过那姑娘好多次,是个兰心蕙质的好丫头!名字还是她娘给取的呢……” “是是是!” 穆以晨故意凑了一耳朵,仔细听着,脚步都慢了来。 秦榛的声音从前厅悠远地传了过来:“我来思,雨雪霏霏……” 穆以晨不喜欢读酸诗,听到这话也愣住了。 他扭头问弟弟:“这话什意思?” 穆以宁傻傻地盯 着他:“没听清!” 穆以晨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弟弟,拽了拽他嫩嫩的小脸蛋,拉着他一去院子里把穆以轩找了来,三兄弟结伴,一路边想着各种方法计策,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穆以安的院子里面。准备喊人起床。 身为大哥,穆以晨身先士卒就去拍了门板,大喊:“老幺!老幺!起床了!” 敲了半晌,里面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穆以晨,回头看穆以轩:“叫不醒。” 身为二哥,穆以轩从小就不大喜欢说话,即便要说也是十分干脆利落、惜字如金,因为他对事实胜于雄辩深信不疑,觉得己创造事实就不愿浪费水。只见他毫不犹豫撸起袖子抡起拳头,金贵的中吐了一个字:“砸!” 穆以晨慌了:“那是闺房!” 穆以轩恍然大悟,沉吟片刻后道:“温柔点砸。” 穆以晨一掌拍开他的脑袋,求助地环顾周:“有人的办法吗?” 这一转头,却发现穆以宁不见了?! 这穆以晨是真的慌了神,处找不见那大个弟弟,他连墙角的蚂蚁窝都捅了,还是没发现穆以宁的一片衣角。最后穆以轩先锁定了一个身影,提着大哥后颈的衣领把人拽了起来。 穆以晨欲哭无泪,顺着穆以轩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人都吓傻了:“以宁,你在干嘛?!怎把屋顶的瓦片都给掀了?!你那根鱼竿干什用的?” 不知道什时候,穆家老三穆以宁已经不知道哪搞来的一根鱼竿和一把梯子,不知道怎地就窜上了屋顶。他早已准备妥当,抬高鱼竿,露了鱼干面挂着的袜套,对着两个哥哥比了个手势:“哥,嘘,别声,我叫老幺起床呢!” 穆以晨:“……袜套干嘛用的?” 穆以宁对答如流:“臭醒她!” 穆以轩赞道:“漂亮!” 穆以晨暴跳如雷:“妈的还有人的办法吗?!” 最后,还是得让半天等不到人只亲马来把闺女拽起来并且狠狠奚落家三个小子没一个顶用的亲妈秦榛马,连哄带骗地保证说回来之后一定带着穆以安进宫找戚章玩,穆家老幺才终于悠悠转醒。 事后,穆以宁还凑去小妹耳边问道:“幺啊!你是真的在梦里没闻到什味道?” 穆以安还没怎醒,懵懵懂懂的样子看得几个哥哥心都化了却并不打算检讨己日早晨的壮举。小妹奶里奶气地应道:“没有,就早洗脸盆里面装的水的味道有点怪怪的,像是臭水沟。” 穆以宁:“……至、至于吗?!” 穆以晨脸都黑了:“老三,以后不准你上我的床睡觉了。” 穆以轩:“我也!” 穆以宁:“???我不是!我没有!”然后转头捂住了妹妹的嘴,威胁到:“你别瞎说!” 穆以安欲哭无泪:“三哥……你手上有味道!” 穆以安原本就没想着给京中的人什面子,现在听说有人顶着太子的名头来招摇撞骗,更是火从脚底板升了起来,越发不想给京城来人什好果子吃。 她故意懒懒散散地起床,懒懒散散地梳洗,甚至还打算挑一件臭烘烘的汗衣服去见人,但己表 示不愿意在伤害别人的时候己捅己一刀,于是还是决定换了一套比较干净的劲装门,头发更加随意地绑在脑后,懒懒散散地趴在赤瑕的背上,慢慢悠悠地晃荡着往淄阳城外走去。 杜宣等她等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路上都再忍不住地念叨: “将军!你换衣服换快点!人家马上就来了!” “将军!早膳别用了吧!吃两个饼子垫垫肚子就行、一会都用午饭了!人家马上就来了!” “将军!策马快一些吧!人家马上就来了!” 终于将穆以安念叨烦了,一只手就扣在了杜宣脑袋上一通乱揉,把他晨认真打理的一头毛又给搞成了鸡窝:“催什催?!你赶着去成亲啊!还这掐着点啊!怎、生怕吉时已到,姑娘跟着别人跑了啊?!” 杜宣慌里慌张地整理己脑袋上的毛去了,穆以安也算是捡回了些许清净,叹了一气继续趴在赤瑕背上闭目养神。 就这晃荡着晃荡着,穆以安算是到了欢迎队伍里头。太守和田征都已经早早就站好了,陆骁见到穆以安过来,便起身上前去帮她拉住了赤瑕的缰绳,怕她从马背上一个不小心就摔来。 田征叹了气:“我说将军啊……人家都快绕着咱淄阳城走了一圈了,算是等着你了!”他说着,指了指在己对面的车架。穆以安仔细看了看车架。百十来人的护卫,看样子还真的是御林军里面专门调度来的,整整齐齐地围着中间的一架马车,马车上和队伍最前头的士兵手里面都各拿了两杆旗子,上面是晃眼的明黄色,旗子周围还围了一圈玄色边缘。 穆以安舔了舔嘴唇。哟!还真是的太子仪仗用的旗子! 江湖骗子,看本将军怎收拾你! 穆以安没好气地嘲笑道:“等我干嘛?我是什稀世珍宝好看啊?摆架子也不至于委屈己吧,就为等我一个,到现在不进城?开玩笑吧!” 那边御林军中领队的立刻瞪圆了一双眼睛,怒吼她:“放肆!” 穆以安歪了歪脑袋,故意气他:“哟!我记得你!谁还没在御林军京畿防备营混过两天日子!老张、你被我打趴的时候还没那嚣张的啊!” 老张红了脸,小声嘀咕:“穆小姐……不带你这损人的!” 穆以安毫不示弱怼了回去,大吼道:“也不带你这吼人的!吓死我了!” 老张急了,连连跺脚:“定远将军!您、您真不如此无礼放肆啊!” 穆以安高高扬起:“就是了!怎着?里面那位还跳来咬我不成?!” 老张:“将军、里头坐着的……确实是大殷太子殿啊!” 穆以安一挥手,冷笑道:“放屁!当陛就咱大长公主一个!哪来的什江湖骗子?!”她挺直了腰板,嘴都快翘上天去了:“本将军只认咱大长公主一个!什狗屁太子,哪来的滚回哪去?!” 陆骁久久不敢说话,此刻终于忍不住,带着几分怜悯地仰头望着马背上的家小姐,弱弱地道:“哪来回哪去……咳咳,小姐您确定?” “没错!”穆以安冷哼一声。 只听见马车内的人敲了敲门框,老张会意,立刻让了开来,不再挡着前 面。马车内一阵悉悉嗦嗦的衣摆滑动声,门帘突然被人掀了起来。 而一刻,定远将军整个人莫名其妙就从马背上面摔了来,傻傻地啃了一嘴泥之后,带着方才的嚣张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完蛋!” 分卷阅读97 第67章 招蜂引蝶 太子殿的车架被缓缓迎进了淄阳城的大门,而定远将军手那帮丘八见到家将军不仅成为了第一个给太子殿跪的主,人都只是远远瞟了一眼就直接给吓得落荒而逃,一个二个都只咽了水,跟着家将军学,加紧了尾老实做人,早就没了嚣张的气焰,低着头连地板都不敢看了。 定远将军穆以安手裨将陆骁为表歉意,亲为太子殿驾车,从城门一摇一晃地往淄阳城的衙门驶去议事。 而在城门插着腰、老嚣张老嚣张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的定远将军则像是被人点着了屁股,冒着烟地就用两条腿狂奔回了己在太守府的房间,那速度和干脆利落的劲!把赤瑕和杜宣一人一马看得愣愣地。 穆以安撒开脚丫子狂奔回去之后,脚底还冒着摩擦产生的细烟。她跑到己房间里面,气都没顾得上喘两,只觉得腿一阵软、屁股一阵疼,整个人软乎乎地倒在了桌子上,靠着两只胳膊颤抖着支撑着己的重量和摇摇欲坠的小心脏。 穆以安五官都皱在一起,平常战场上刀光剑影里面任意穿梭、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此刻毫无形象言地大哭声,声音之凄厉,令人瑟瑟发抖、哈哈大笑: “完了!我他娘的刚刚都说什了?!”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呜呜……怎办啊!” “杜宣这个废物、蠢货!怎不提醒我啊!” “啊啊啊!我他娘都说了些啥!说了些什屁话啊!” 穆以安一一打着己的嘴子,然后飞快地回过神来,以己最大的速度把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重新收拾好,然后一盆水直接扑在脸上,然后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胭脂、香粉。 “这、这怎什也没有啊?!诶呀!我怎来什都没带啊!” 穆以安快急哭了:“哪有这蓬头垢面、邋里邋遢见、见,见那什?太子的啊!” 穆以安哪哪都找不着己要的,又忙里忙慌地重回到了正对着大门的书桌面前开始拿着书桌上面的各种东西一通乱找,更是越翻越乱,越翻越心烦,干脆把桌上的所有东西又全部扔到了地上,正打算蹲来仔细找的时候,她的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悄悄打开了! 穆以安只觉得一股电流窜上脑门、整个人倒吸一凉气,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背靠着书桌边沿寻求安全感,然后颤抖地勾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那个……殿、殿?” 来人冷笑一声,十分从容优雅地轻声重复了一句:“殿?” “嘿嘿嘿……”穆以安求饶地笑着,眨着大眼睛,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 来人似乎压着火气,抬步跨过了她房门的门槛,一步一步逼近穆以安。穆以安只两只手把桌子的边沿抓得更牢了一些,紧张地看着来人越凑越近的面庞,蚊子嗡嗡一般地小声喊到:“诶呀……、章……” 来人,正是戚章! 戚章勾起一边唇角,盯着穆以安的脸庞看了半晌,眼眸中闪烁着暧昧莫名的色彩。 她没有忘记继续一步一步靠近穆以安,鼻尖凑得越来越近。在穆以安刚想 开继续讨饶的一瞬间,戚章突然伸手,一把环住了穆以安的纤腰,微微用力将人提了起来,放在书桌上面!另一只手绕过穆以安的脖颈,压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向低着头。时,戚章微微扬起,强势地吻在了穆以安的唇上—— “唔!”穆以安瞪大了一双眼睛,紧盯着闭着双眼的戚章。 穆以安不置信! 章、章不是特别腼腆吗?!我亲她她都会脸红的啊! 哦! 章升官啦!胆子也大了! 这让穆以安高兴不,便也不再掩饰己对戚章猛如潮水般的思念,反客为主,伸手捧起了戚章的颚,陶醉地与她一起唇共舞! 戚章的呼吸很急促,比她这个刚狂奔回来的人还要急促,唾液纠缠暧昧的声音,两人在彼此的耳边互相交换着短促的喘息声,在这一方并不大的空间里面,穆以安只觉得回音阵阵,搞得她心猿意马起来! 她刚松开戚章的唇换了一气,却被戚章猛地咬在了唇上! 穆以安痛呼一声,更加委屈地盯着戚章,细声细气地道:“章……”她情绪激动,眼角都红了,还带着两颗方才急促跑回来时被大风吹来的泪珠。这幅怜兮兮的柔弱模样,即便是在戚章印象里,都是绝无仅有的风情万种。戚章的呼吸又乱了,她只想现在就立刻扑上去,将穆以安的泪珠舔去,在将人压倒在桌上仔细亲吻一番! 戚章发狠地闭了闭眼,晃荡晃荡己的脑袋强迫把这充满颜色的幻想抹去,她的手依然扣在穆以安的脑后,即便松开了穆以安的唇,也没让她离己有多远。戚章额头紧贴着穆以安的,用己的鼻尖去摩擦她的,两人的呼吸依然交缠着,戚章说话的时候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气声,她勾唇一笑,简直妩媚到了极点: “我的将军……告诉本宫,你是不是说,让本宫哪来的、滚回哪去?嗯?” “我没有……” “还说,本宫是江湖骗子?嗯?” “不敢……” “还有,本宫架子大,将军都不待见本宫了……是不是啊?” 穆以安觉这事上面是己理亏,就小心翼翼地在戚章被亲吻得水润而殷红的樱唇上啄了两三,当是回应和赔罪了。她又拿之前对着戚章撒娇的老套路,抓住了戚章的衣袖,缓缓摇摆着,故作奶声奶气地道:“殿宽宏大量,不生气了嘛!” 戚章向来最吃这一套,当场就没有绷住,直接笑了来! 穆以安见她笑了,也十分欢天喜地。 戚章松开了扣住她后脑勺的手,将人从书桌上又抱了来,然后拉着她转身道:“为了你,我还绕道跑了一趟太守府来接我吓破了胆的大将军!走吧,咱该去太守衙门了,还有不人等着我呢!” 她拉着穆以安的手,抬步就想了房门,却被原地不动的穆以安突然一手上用力,直接给拽了回去! 戚章身上不稳,就这被穆以安又重新揽腰抱在了怀里。穆以安这抱着她,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一。戚章大怒:“穆以安!” 穆以安又不依不饶地啄了一,然后故意学着戚章方才的样子蹭她的鼻尖,故意笑 道:“臣这是在给殿赔罪呢!殿消气了?”她凑到戚章的耳边,吹着耳边风,道:“不满意的话,臣还做别的。保证殿晚的床榻暖呼呼的!” 戚章对于她的脸皮甘拜风,直接一掌呼在了穆以安脸上,拎着她的后颈,像提小猫崽子一般、不论大将军如何求情都不改姿势,一路将人就这提着去了太守衙门。 戚章来的匆忙,带的任务却不小,但走的也匆忙。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挂着太子仪架的马车,只听戚章在厅内言简意赅地道:“册封太子的大典没有举行,昭告天的诏书也暂时压了来,等除夕一过就发去了。但盖了玉玺的诏书确实已经在我手上,京城的文武百官也听见了诏书。”她坐在主位上面,不紧不慢地喝着穆以安递给她的茶水,不凉不烫,正是戚章最钟爱的温度。 戚章抬头看了一眼对她挤眉弄眼的穆以安,险些又有些绷不住。太子殿只得轻咳一声,道:“日前,中书署已经给定远将军发了信函,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定远将军的吩咐。本宫脚程匆忙,日捎上将军就必须启程返回京城了。” 穆以安颔首,转头看了陆骁和杜宣一眼,道:“我吩咐的事情,你两都清楚了吗?” 杜宣和陆骁两人抱拳行礼道:“敬令!” 穆以安眸色复杂地点头,又重新转回身,盯着戚章。 戚章当然知道她的为难,己也是毫无办法,起身道:“好了,本宫接上了人,陆校尉也已经把行装收拾好了,咱也该走了。” 说罢,她便准备拉着穆以安回到车架上去。 却突然被田征叫住了:“太……太子殿!”对着一个大姑娘叫太子殿,无论如何,田征始终都还是有些不习惯、不在。 戚章顿住脚步,点头道:“田将军。” 田征深吸了一气,还是说了来:“殿应当很清楚,如我大殷与北燕战事吃紧、百姓苦不堪言!定远将军身为穆家后嗣、更是天生将才,如神力助我大殷!殿何苦、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和迂腐的条条框框,就将她带回去?!” “田叔!”穆以安瞪眼,低声警告道。 她担心地看着戚章,却见戚章面色不改,只是握紧了拉着她的手。冷静地道:“敢问田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何时不在外?!若都将将拘禁在眼前,北燕来袭之时,我大殷便只剩家犬、毫无狼性!若在外之将皆不受君命,趁此混乱割据称霸,扣上反叛的罪名,届时大殷河山百姓所受之苦难,岂非在君命?!” 田征瞬间明白了什,没再说话。 穆以安小声道:“田叔……” 田征单膝跪,拜道:“殿高义!” 戚章松开了穆以安的手,亲将人扶了起来,叹了气,低声道:“田将军放心……此次带以安回去,不过是以退为进。祁京城已经递了不折子,痛陈穆家将门独大。在没有帅印和兵符之,穆家行事步履维艰。但本宫对田将军承诺:但凡帅印兵符放,定在穆家之手;但凡在穆家之手,定远将军……”她微微一笑,盯着己身后的穆以安,道:“迟早都会回来的。” 田征颤抖着胡须,情绪激动:“殿……殿当真?!” 戚章坚定地道:“本宫从不撒谎!” 田征激动地抓住了戚章的手臂,老泪纵横,道:“江山不幸,造次生灵涂炭;社稷万幸,得殿与将军!”他用己的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道:“殿既为储君,老臣愿效忠于殿,为殿抛头颅、洒热血!” 戚章后退一步,深深行了一礼。 穆以安最后还是乘上了戚章的车架,陆骁和杜宣两人一路送着她到了城外,陆骁帮穆以安牵着赤瑕,一边听着穆以安掀开车帘他的话。 杜宣不停颔首,看着穆以安的眼神多有些依依不舍,还反复对着穆以安确认道:“将军、你真的,真不还会回来了?!你之前不是说你不了祁京城了吗?” 穆以安大模大样地摆摆手,十分得意:“这不是不知道咱家老大升官发财了吗?!”她拍了拍马车,十分兴奋:“看看!黄旗子!”又拉着戚章一起探头来:“看看!活太子!” 戚章没好气地道:“你还见过死得不成?!” 穆以安立刻改道:“没见过那好看的!” 戚章见她又开始不说正事,直接将人按着脑袋回了车里,省得丢人现眼。刚想己也跟着缩回去的时候,却又被杜宣突然叫住了:“殿、殿!太子殿!” 戚章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何事?” 她杜宣没那熟悉,也就是见过两三次面的点头之交。杜宣嘴上说着是穆以晨的死党,穆家老大从未承认过这回事情,从娶了老婆之后,更是离这个纨绔有多远离多远。加之戚章也不常与除了穆家和高羽琛以外的外男相接触,又被这些人输了“远离纨绔、人人有责”的保护妹妹思想理论,更是对杜宣敬而远之。当时晓得了是他跟着穆以安跑来的时候,戚章还气得摔了一个茶杯! 杜宣第一次离戚章那近,一来是被她身上流露的天然的高贵气质和强大气场给震慑住了,这股气场完全不输于他第一次见穆以安的时候,压力也是很大;二来是他也没想到,太子殿不仅是个姑娘,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杜宣一子就结了! 戚章越发看他不顺眼。 杜宣鼓起了勇气,小声道:“殿,我想问问您,不知道、不知道咱将军定亲了没啊?我、我,我有点喜欢将军,想、想上门提亲!” 戚章:“……” 分卷阅读98 马车里的穆以安开始搓起了膀子:“怎了?风进来了吗?怎突然一那冷啊!” 戚章露了妩媚的笑容,眼底一片冰凉,十分优雅而温柔地道:“她啊,早就定了,指腹为婚呢!是不管你想做什都退不掉的娃娃亲!” 说完,太子殿发火一般地摔了门帘,再也不理会外面欲哭无泪、感叹己刚刚燃起的爱情火苗就这被毫不留情浇灭了的杜宣。转身恨恨地盯着哈着气取暖的穆以安。 戚章咬牙切齿:“招蜂引蝶的家伙!” 穆以安不明所以:“章?” 戚章直接扑了上去,惩罚性地咬在了穆以安的嘴上! 穆以安:“唔!” 第68章 除夕 穆以安从前并没有想到戚章会来,更加没有想过她就这门一趟,竟然会将戚章折腾得那辛苦。 离开淄阳之后,戚章带着她就走上了返回京城的路。走的官道,没有水路快,虽说颠簸与晕船种种问题不会现,但还是走得十分坎坷。 戚章匆匆忙忙来,接上了她又匆匆忙忙地回去,一向喜欢报喜不报忧的她都忍不住靠在穆以安的肩头,眯着眼睛几乎快要睡着了,糊地道:“我这次门……竟然连张床的边都没沾到!” 穆以安亲吻了一她的发顶,将人小心挪到了己的膝盖上,又抽了两个软垫来给戚章垫着,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穆以安没有问戚章为何来的那匆忙、为何是亲来,更没敢问为何她是顶着太子的礼驾过来的!她肚子里存了满满的问题,却一个字都没有问来。 太子,国之储君,皇室夺嫡党争中最核心的一环关键! ……这传男不传女不是传统吗?!虽说章当时贵为福熙大长公主、入朝听政、总领中书署,权势滔天;立太子这种关于国家社稷稳定、关乎祖宗礼法颜面的事情,延和帝就这点头了?!朝中重臣就这点头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戚章如此累过。戚章眼乌青浓重,肢表面上看着没有什大的问题,但只要轻轻一捏就是软绵绵的、连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榨干了。穆以安没忍住,附身在戚章的侧脸上吻了一。 章消减得太厉害了,原本软软的小脸蛋上面,颌骨都凸露来了,整个人又小了整整一圈! 穆以安不知道她在京城当中过的是怎样尔虞我诈的日子,唯独敢确定的是,戚章定然不会好好吃饭,胃指定又不舒服了。 她本想好好教训她一番,还是狠不心来,戚章身边这回也没有跟着寻常照顾她的那一堆人,也不好地问。穆以安无奈作罢,倚靠着马车的车壁,鼻头有些酸涩。 马车从发到京城起码三天,戚章舟车劳顿,穆以安更是担心她会生病,几次都快忍不住跟戚章吵起来了,才明里暗里地拖着点时间慢慢走。这一慢来,居然直接将除夕夜都拖到了半路上。 穆以安亲去打了一箩筐的野兔,老张他寻了野菜和清水过来,生起了火,众人又围坐在火炉边,看着穆以安在刷好的石板上“舞枪弄剑”,肥美的肉在热油上滋滋作响,更是飘香十里,馋得众人水都流了二里地外。 太阳都了山,戚章才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她从中午用完饭上了马车之后就被穆以安按在她的膝盖上面睡觉。戚章睡不着,穆以安就一个劲地亲她、上其手的那种,搞得太子殿面红耳赤,只得从了她乖乖睡觉。穆以安这才作罢,甚至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学着当年秦榛的姿势,哼着小曲哄她睡觉。 戚章没法子,只闭目养神。穆以安将她车架内其他的那些破奏章全部都一脚踹了开来,眼不见心为净! 没想到戚章这一觉竟就睡到了这个点! 戚章缓缓了马车,一步一步地走到众人面前,兴许是睡得有点久了,脑子还不大清醒,连脚步都有些虚浮。老张以及周围的人都立刻起身,低头恭敬地拜道:“太子殿!” 戚章听到他的称呼,眼神慢慢变得深邃起来。她叹了气,道:“不必多礼了。” 火堆围成一圈,所有的人都站着,只有穆以安心安理得地坐在原地,既没打算起身行礼,也没打算告罪讨饶。她拍了拍己身边的一个草墩,眼睛还专心致志地顶着己石板上的烤兔子,嬉笑道:“章!醒了?过来我旁边坐!” 戚章吸了气,一步一挪到她旁边,撩起裙子来,十分得体地坐了来。 穆以安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还是转头,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之更加明亮了:“像不像是两年前的时候?你当时也是这坐在我旁边的。”她说着,就去拉戚章的手。 戚章的手冰冷的怕,将穆以安吓了一跳:“章!” 戚章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己没事,然后微微勾起唇角,赞道:“闻这味道,手艺没有退步!” 穆以安哈哈笑着应付了过去。 戚章的目光深邃而悠远,在她眼中,那颗炽烈的火堆仿佛成了一块落入了无边深渊的小石子,在她眼底激荡起一片波澜涟漪! 两年前……围猎的时候。 穆以安哭丧着脸,抱怨她陪着延和帝打了一天的兔子。戚章毫无形象地将己的裙子绑在了一块,两人打打闹闹的样子被穆国公两个哥哥看了个底。 仿佛也是那样,一堆人为坐在火堆前面,她依然紧紧挨着穆以安坐着; 不过,了一直在旁边他念叨小八卦的三哥,了喝着闷酒跟亲爹探讨媳妇是什玩意的大哥,了捏着酒杯准备随时追着亲子到处跑的穆国公。 戚章看着火光照耀的穆以安,生物是人非的感慨。 她看着穆以安将那烤好的兔肉取了来,直接扔给了几个馋着水的侍卫。老张身为统领先愣住了,立刻将兔肉递到了戚章面前,低声道:“殿先用吧!” 戚章愣愣地盯着烤兔肉,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穆以安先一步横过了手臂挡在她眼前,道:“章胃不好,这东西太荤腥了,她几日没好好吃过饭了,突然一就吃那重的,会难受的。” 老张恍然大悟:“定远将军对殿真是关怀备至啊!” 穆以安笑道:“日除夕,本当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却苦了大家,我一道在外漂泊。” 老张道:“殿与将军皆是为我大殷安宁而奔波,乃是为了我大殷千万百姓 的团圆而奔波,我等跟随侍奉左右,乃是大幸!”他身后的人齐齐行礼,喊道:“殿、将军,新岁安泰!” 穆以安笑了笑,拉了拉戚章的手。 戚章回过神来,十分威严地点了点头。 穆以安一气将打来的野味全部都烤了,将一众人喂的饱饱的,除了此次行不饮酒之外,倒也算是酣畅淋漓了。穆以安一开始还有力气陪他闹,到了后面只倚靠着戚章的身子,愣愣傻傻地陪着笑了。 穆以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突然起身,顺道一把拉起了戚章,对着众人道:“本将军太子殿去一趟!你吃好!玩好啊!” 众人嬉笑着冲他摆手,老张问道:“将军,需要派人跟着保护你吗?!” 穆以安摆手,豪气干云地道:“我是谁?!邬兰图那傻大个都被我打趴的!去的地方不远,很快就回来。” 老张笑她。 穆以安拉起戚章就奔到了个马的位置,摸了摸赤瑕的鬃毛,然后又转身,一个用力将戚章抱了起来,直接抱上了马鞍! 戚章惊呼一声:“啊!” 赤瑕第一次跟戚章接触,竟然一点也不惊慌,反倒十分喜欢戚章身上的气味,温温顺地扒了扒蹄子,甩甩尾。 戚章刚想开,却只见穆以安已经十分干脆利落地翻身也跟着上了马,觉得己是真的骑马难了,只得无奈地扭头问道:“咱这是去哪啊!” 穆以安在她的嘴上啄了一,然后低声道:“去月亮那!” “净瞎扯!” “我没有!”穆以安一本正经地盯着戚章的双眼,道:“去月亮那把我家美人的魂要回来。” 戚章微愣,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穆以安早已经握紧了缰绳,带着她和赤瑕,两个姑娘骑在一匹马上头,从营地奔向了莫名的远方。 戚章学过骑马,也已经多年没有碰过马术了,更别说此刻身后坐着的驭马之人乃是京城从小就习惯了打马纵横、上了战场之后越发狂野的穆以安!穆以安的速度越来越快,戚章的发髻都有些散乱,心脏砰砰直跳,一直到了一处山崖的位置,周万籁俱寂,远处悠扬着做年夜饭而冒起的缕缕炊烟。 穆以安停了来,赤瑕低着头去吃草了,她环过戚章的腰,歪着脑袋在戚章的脖子上面细细密密地亲吻着。 穆以安的声音晦暗不明:“吓着了?” 戚章吞了水,被穆以安在己脖颈处吹得风弄得心痒难耐,她勉强点了点头,道:“吓着了……你骑得太快了!” 穆以安抱着她立在马背上,终于放开了戚章的脖颈,抵在她的肩窝处,眼睛盯着月亮的方向,道:“章,快看。” 戚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月已经中天,再稍稍偏一些位置,就是另一年了。 穆以安又喊她:“章,看我!” 戚章听话地转回身去。 穆以安炽烈的眸子中闪烁着火热的渴望。 戚章叹了气。 她对这丫头……真的是一点底线都没有了。 戚章回应了穆以安的渴望,轻轻覆上了她的唇。 穆 以安也几乎是立刻就收紧了环在戚章腰间的手,激烈地回应着戚章主动的亲吻。 两人在冬夜寒冷的夜风当中,立在马背之上,迎着月光烙了刻骨铭心的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以安才终于松开了戚章。 戚章呼吸已经不顺畅了,急促地喘息着,一声一声如鬩音耳一般进了穆以安的耳朵和脑袋里面。穆以安看着她泛着红的眼尾,只想再咬她两,将人欺负得再狠一些!又忍不住,凑上前轻轻咬了戚章已经被亲得微微红肿的唇上。 戚章低吟:“痛!” 穆以安伸头,舔了舔刚刚己咬过的地方。 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听说……在除夕与新年交接的时候接吻的话,那这两个人这辈子就都分不开了。” 分卷阅读99 戚章忍不住笑了:“你成天就信这个。” 穆以安摇了摇头,道:“平常是不信的,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深信不疑。” 戚章呆住了。 穆以安道:“章,你知道吗?你瘦了好多……也变了很多。” 戚章苦笑。 连穆以安都看得来的东西,她己又岂会不知道。 穆以安抱着她,喃喃地道:“有时候,我也挺后悔的……己就这跑去了,留你一个人。我都不知道二哥当时是怎走得那帅气的。” 戚章轻笑一声,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羽琛哥,他把二哥的老底都揭穿了:说当时二哥走了一个月不到就被手人发现喝醉了五次,抱着根柱子就哭着喊羽琛的名字。一声一声凄厉得,搞得别人以为半夜闹鬼了,一盆水就浇了他一头一脸!” 穆以安的嘴角微微抽搐:“这……” 她该怎告诉戚章,她在回风谷打完仗的第二天,虽然没喝酒,但是没睡醒,梦游中也抱着柱子边喊她的名字边哭…… 这什破血缘! 她靠着戚章的背,道:“章,无论你为何答应了做这个太子、无论任何人和你说了任何话,你都要记住你当时答应爹爹的……穆家和我,你都以毫无保留地信任。我永远在你身后,为你保驾护航!” 戚章愣了神,久久之后,戚章的泪水滑落了来,她终于没忍住,靠在穆以安的怀中大哭声。 穆以安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水,安抚着怀中瑟瑟发抖的爱人,只觉得那苦涩已经从苔之上弥漫开来,淹没了无垠的天际。 延和三十八年年初,新岁刚至,大殷太子戚章迎接定远将军穆以安返回祁京。兵部上书,痛陈定远将军穆以安不遵军令、擅作主张的罪名,在与以太子为首的中书署众人于朝堂上一番争执之后,延和帝终于耐不住,大手一挥定了此事。 一来,不再追究穆以安擅在泸县与邬兰图打仗的事情。 二来,收回穆以安所有兵权,暂时禁闭于穆国公府上,不得随意入祁京城。 穆以安本想破大骂,但戚章抓住了她的手,道:“给我一点时间,我把兵符和帅印拿到手就立刻送到淮水东营给大哥,就把你再送回去帮他!” 穆以安道:“不行!你看看你现在把己折腾成的这幅模样!” 戚章怒道:“你难道就没在折腾吗?!” 穆以安哑无言。 戚章道:“听话,你要我信你,你也要信我的对不对?乖……这段时日你好好陪陪三哥吧,若真觉得无事做,就去找羽琛哥,他那边有不二哥的消息。” 穆以安只得作罢。 第69章 意难平 北燕皇城摄政王府 “所以,还是把小皇帝给吓着了?” 北燕摄政王拓跋措微微勾起唇角,倚在府中后院的凉亭处,凉亭周围着帘子做挡风用。他一边将一杯热茶拿到嘴边缓缓吹散热气,一边淡淡地问跪倒在脚边的手。 手黑金蒙面,恭敬地道:“是,殿。昨日晚上陛亲去了大牢,看到了傅年的样子,晚上回去就吓病了,连夜喊了太医。” 摄政王享受地抿完了己手中的茶,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他也不过五十头的年纪,保养得当,未曾显几分老态,眉宇之间隐隐约约存着一代权臣的谋算深沉。他叹了气,目光有些怜悯地道:“苦了孩子了,不过这个年纪……竟就要去牢里看这一遭!哎呀!”他缓缓放茶盏,道:“那傅年污了陛的眼睛,做干净点吧!” 手颔首:“是!殿!” 摄政王又到了一杯茶,茶水进盏只“咕咚”一声,是上好的茶具,也是他的女永泰郡主为了讨好他特意跑了好几处地方才寻来的物件。虽说是有求于他,好东西放着不用才是暴殄天物。 拓跋措叹息一声,道:“你说说,我要拿一个南殷,多光宗耀祖的一件事情啊!怎这个小皇帝、偏偏就不喜欢呢?还有那个傅年……”他抬起眸子,眼中寒光乍现,“怎就那多嘴碍事呢?” 手垂首:“殿已经命人拔了他的头,指头也都断了;别说多嘴,就算是想写点东西、换种方式给陛卖命,也是真的……没那个荣幸了!” “哈哈哈!”拓跋措笑着摇摇头,道:“给陛卖命的人……不只有一个傅年啊!” 手顿时吓得背脊冒汗,立刻跪到了地上,道:“殿恕罪!” “哦?说说看?何罪之有啊。” “属无……至未查陛背后那个神秘的幕僚!” 摄政王冷笑一声,将那上好的杯盏直接砸到了地上!一点怜惜都没有了!拓跋措冷冷声质问道:“所以,你日就来给本王说这些不爱听的东西?啊!” 手跪在地上,肩膀微微瑟缩着,不敢动弹。身上又滚烫的茶水,周围一片狼藉,狼狈不堪。 拓跋措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哎……多好的东西啊!” 他走到一旁,慢慢撩起了凉亭一边的帘子,顺着帘子背后的假山石望去。那个方向对着的正是永泰郡主的院子,而这个角度朦朦胧胧地以看清院子里面其中一个房间的窗。 窗正做着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捧着一卷文册细细密密地读着,还不是会提笔做些批注。一阵风吹来,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又拿起身旁的热茶了一,继续看书。 那书生身子单薄,但背脊挺直,一看就是那种存着铮铮傲骨的家伙。侧脸鼻梁挺拔,线条刚毅却又不失柔美,除了那张薄唇基本不怎张开说话,甚至三天都不会蹦一个字,让人觉得没趣之外,他简直生得俊美无暇! 不管是多次看见这幅面孔,就连他都会由衷地发一声感叹。 难怪永泰会非他不! 拓跋措冷笑一声,道:“那小子还不松?” 手一愣,才反应过来摄政王已经转了话题,忙道:“回禀殿,永泰郡主日日去敲门,甚至前两日都险些没忍住要动手了,那人还是不肯点头。”他砸了一嘴,评论道:“也不知道这小子怎想的?明明当时都乖乖答应退婚了,不过是慕容将军打了过去,这子又拖着怎都不肯于永泰郡主成婚。” 拓跋措微微眯起眼睛,道:“呵……有点意思。” 他放了凉亭的帘子,走了凉亭,深吸了一气,道:“年越 发冷了,还是南边暖和些。陛恋旧,总不肯听本王的话往南边走一走。傅年小人之心,造谣本王欲篡夺军权、把持朝政。哎……”他抬头望着一片灰蒙蒙、微微雪的天空,道:“南边多好啊,阳光明媚的,树木郁郁葱葱,生不炭火。” 手默默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揣测着他的哑谜。 拓跋措轻笑一声:“好了,如陛既然生病,那本王当担负起这江山大任。咱也快被这北边的寒风吹病了,那就多去一些郎吧!去南方那山清水秀的地方,看看南方的姑娘。” 手应和道:“是,南方的姑娘一个二个都了不得!” “不是!绑一个女将军,再绑一个女太子回来,不知道咱大燕哪个鳏夫又那个荣幸呢!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而去,没有注意到身后,那窗背后的书生默默收起了己袖中的一封长信,捏紧了拳头,目光微微颤抖,凝视着己眼前的笔墨纸砚。 他的目光又缓缓落到了己手腕上的一根链条。 他一向嫌弃这根链条女气得很,每次都舍不得取来,而每次带去别人都只会夸好看,让他不得不佩服某个人的眼光之绝妙! 他另一只手缓缓覆盖上了这根链条,重复着多年来的习惯动作,仿佛只要做了这个动作他就心安来。 的确……这个方法还是很奏效的。 他长久地凝视着链条内侧的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高” 他再一次忍不住笑了来,一瞬间脑子里面又想起了当时那人拿着刻刀,头上的汗豆大地落来,砸在己的手上。他还没说话,只是蹲在他旁边跟着一块看,他就会骂他:“别影响我!这很难的!” 他还记得当时己笑话他:“难得难为你。” 他咬着唇,估计心里面已经问候了他十万八千遍。 瑾瑜……高瑾瑜…… 他的高瑾瑜…… 书生深吸了一气,重新铺展开一张纸,望了一眼凉亭的方向,眸光变得锐利起来,他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奋笔疾书。 北方的冬天漫长而寒冷,炉中的炭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大殷祁京城 戚章的车马方才缓缓停驻到了穆国公府的门,穆国公府的管家老刘正在那翘首以盼。刚停稳,马车的车帘就被人掀了开来,不等架好阶梯,就直接跳了来,一把抱住了老刘,大喊道:“刘叔!我回来了!” 老刘激动地老泪纵横,却将穆以安拉开:“大小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轻些、轻些,老骨头了!” 穆以安笑了两声才放开了老刘,回头却见戚章并没有跟着来,疑惑道:“章?” 戚章掀开窗,冲着刘叔抿唇,点了点头。老刘躬身行礼道:“参见太子殿。” 戚章笑了笑,应了礼,对穆以安道:“我还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穆以安大惊:“什?!别吧!东宫离这还有好远一段、而且,还有朱雀门的门禁,我不好得进去啊!” 戚章脸都黑了:“你想进来干嘛啊?” 穆以安一本正经:“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啊!” 戚章:“……” 老刘:“咳,小姐啊。殿没搬,还在隔壁呢!” 分卷阅读100 穆以安:“啊?!” 戚章懒得理她,直接放了车帘,敲了敲门框,马车又晃晃悠悠地重新走几步,往隔壁的府上走去了。 穆以安一直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确定足够远了,她才转过身来面对管家,脸上的嬉笑一扫而空,镇静而肃然,颇有些威严。她问道:“刘叔,我大嫂和幺都还好吧?” 刘叔笑了:“家里面一切都好,大夫人将里里外外处理得妥帖的很!”他伸手,道:“小姐快别在外头站着了,快些进去吧!我去给大夫人说一声!” 穆以安颔首,跟着老刘一踏进了家的房门,过了回廊,步入正厅前,穆以安顿住了脚步,低声问道:“老刘……我、我三哥他?” 提到三公子,老刘的背佝偻了几分,眼尾的皱纹更加深邃。他苍凉地叹息一声,道:“小姐要回来的消息年前就传过来了,但也没说回来的时候,我也就没敢告诉三公子说您回来了。人养好了不,脸上终于有点血色了!” 穆以安叹道:“我、我想……” 老刘从小带他个孩子长大,又怎会晓不得穆以安穆以宁是最亲的!当即就道:“我带小姐去三公子的院子吧。” 穆以安立刻点头:“好!” 两人一路绕过正厅到了穆以宁的院子,还没进去,在门就听见了谢雨霏的吼声:“以宁!你在干什!” 穆以安从来没有听过一向温温柔柔的大嫂这厉声吼过什,即便是她大哥死皮赖脸追求她的时候都没有那般失态过!当即就察觉了不对劲! 她与老刘对视一眼,穆以安脸色霎时间就变了,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三哥!” 门被穆以安一脚揣了开了,她直接奔进了穆以宁的房中,将房中两人都吓了一跳! 先是谢雨霏,她蹲在炭炉旁边,刚从炭炉中拿了什,扔到一旁的地上踩灭着上面的火星,一只手已经被炭火的高温烫得通红,甚至起了细细密密的水泡!谢雨霏有些不置信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穆以安,愣愣地喊了一声:“以安……?” 穆以安立刻走了过去,喊道:“老刘,那些冷水来!快!” 老刘立刻跑了。 谢雨霏没有在意手上的水泡,将手抽来一把抱住了穆以安,颤抖着喊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丫头片子、吓死老娘了!” 穆以安无奈:“大嫂……你果然还是十分直言直语!” 谢雨霏险些哭了来,却也晓得这不是合适哭的地方,深吸一气把鼻涕吸了回去,放开了穆以安,道:“我、我去找老刘拿点伤药吧……你、你!”她转头,复杂地看了一眼身边人,叹了气:“你聊吧。看着点你三哥……”她又指了指地上的那一块东西,道:“别让他再烧了,真烧不得了……” 穆以安颔首,亲将大嫂扶了房门,关紧了门,才重新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二话不说,直挺挺地跪在了那人脚边。 穆以宁坐在轮椅上面,膝盖被三层毛毯盖住,整个人消瘦得太厉害了,脸色白得吓人,胡子也是好几日没有打理过了,伸来的胳膊也仿佛只是包着皮的骨头。他眼窝深陷,浓厚的乌青笼罩在周围。这之前那个意气风发、运筹帷幄 的穆家三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穆以安咬着唇,连牙齿都在颤抖,她紧紧地闭着己的双眼,不想让眼泪就这跑来再伤三哥的心,但奈何抑制不住喉头的辛酸,哽咽道:“三哥……我回来了……” 穆以宁愣愣地盯着她的后脑勺,颤巍巍伸手,在她的头顶上摸了摸,却一点都不敢用力,生怕伤到了她一般,声音嘶哑,仿佛声带都被撕裂了,之前温润的嗓音荡然无存: “以……安……” 穆以安一把抱住了他的膝盖,侧过头不让三哥看见她的脸,眼泪决堤! 穆以宁的手终于落在了她的头顶上,冰冷的双手终于有了触摸的感觉,和隐隐约约被传递来的温度,让他在一片黑暗晦昧的天地当中重新找到了一点点以蜷缩的空间。 兄妹两一个跪在地上,一个坐在轮椅上,谁也没说话,穆以宁静静地等着小妹将她不敢发声音的哭泣结束。 多年之前,在穆以安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最喜欢咬着被子、不发一点声音地哭。 现在,她这个破习惯还是没有改,不过换成了咬着他膝盖上的毯子哭,不发一点声音地哭。 那时候的穆以宁深知哄她的秘方,只要被子上有了水印,就会亲跑去厨房吩咐多加一份糖醋排骨。 现在的穆以宁张了张嘴,艰难地想要发声,最终也只徒劳地比划完了型,静默无声。 “以安,不哭了。” “三哥让人给你做糖醋排骨。” “……三哥不过去,让人给你做糖醋排骨了。” 穆以安趴了很久,转头才发现地上方才大嫂没来得及捡起来的那一张破破败败、一看就被毁了不止一次的布条。她跪着爬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上面还留有余温,将她的手指烫了一烫! 穆以安抬头问穆以宁:“三哥,这是什?” 穆以宁别过头去,不去看她,更不愿意去看她手上的破布条。 第70章 破布条 穆以安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正常,当即就展开了那布条,轻轻吹落了上面的灰尘,然后借着穆以宁房间里面昏暗的烛火,勉勉强强看清了上面已经残缺不全的字迹: “……适……什什时?” “成……这又是什什之美?” 穆以宁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后脑勺处传了来: “适婚娶之时,成良缘之美” 穆以安彻底愣住了。 “三哥……” 穆以宁别过脸去,用手艰难地扒拉着轮椅,想让他转过去,彻底不去面对穆以安、彻底不去面对穆以安手中渐渐被攥紧了的布条。 穆以安站了起来,脚上一阵麻,酸得她眼泪差点又掉了来。她不置信地盯着穆以宁的后背,喃喃地道:“这是……这是章给你和令仪姐姐的婚书?是吗……三哥?!” 穆以宁咬着唇,不说一个字。 穆以安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三个心里面那点破想法。 他己从心底里面觉得,己就是对不起高令仪的。 若是他再忍住几分不说,也许此刻高令仪也对他没那多“痴心妄想”,他还 看着她风风光光地嫁,他也以正大光明地为她送上祝福,看着她走向己的幸福; 现在呢?他已经把话说去了,而且再也收不回来了。 他给了高令仪和己一个希望的时,上天给了他一份绝望:谁家名门闺秀以嫁给一个半身不遂、苟且偷生的残废呢? 穆以宁从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玩笑开得实在是太怕了一些了。 他听高羽琛说,令仪已经被所在了房内不允许门半步,就连作为高令仪大哥的他都不见上一面。穆以宁便知道,他和高令仪是真的有缘无份了。 他宁不要这个缘,把重新完完本本地还给高令仪。 如果看到她幸福,穆以宁心想,让他就这过完半辈子,也值了。 穆以安知道,这张破布条,是他三哥己硬生生剖开的鲜活心脏,承载着她三哥的半个魂。 也许只有真的痛到了极致,才愿意将他抛进炽烈当中焚成灰烬后,用麻木聊以慰藉。 她将布条重新裹好,在穆以宁房间中寻了个盒子,小心翼翼地保存好了之后,才转头对穆以宁柔声道:“三哥,你就当眼不见心为净,我帮你拿着。好歹是上品的帛书写的,咱家都揭不开锅了,你还是这不懂得勤俭持家!” 穆以宁知道她的想法,苦笑一声,决定陪着她将痛苦掩盖去,道:“是你才不勤俭持家!家里账本上几个子你都数不清。” 穆以安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反而十分得意:“我就是看不懂那些账本怎了?我有章啊!” 提到戚章的时候,穆以宁的脸色微微有些缓和,继而又变得复杂起来,他试探地问道:“以安,你知不知道……章她,已经被册封为了太子?” 穆以安颔首,道:“我正奇怪呢!哥!”她又重新趴到了穆以宁膝盖边,问道:“女太子……皇帝怎想的?虽然我也觉得皇家吧,除了章之外别人也都跟弱鸡一样的,但这也算违背了祖宗礼法,朝中怎就那轻易地点头答应了呢?” 穆以宁身子不大好,捂着嘴咳了两声,开道:“一开始,的确群情激愤,甚至有人直接在朝堂上就指着章开始痛陈她是不详征兆,说她妇人鄙陋粗见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什!谁啊、谁呀!”穆以安气得大吼声,“让他来跟老娘说这话啊!来啊!” 穆以宁拉住她的手,继续道:“章并没有在朝中直接发作,反倒是陛怒火不小。第二日,说这话的人就被斩首于菜市,原因是……谋逆。” 穆以安愣住了,也没声了。 只听穆以宁继续道:“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更有直接指着大长公主鼻子破大骂的。他的场大多一样,轻则斩首,重则……满门抄斩。”穆以宁叹了一气,道:“其中还有不要员功臣,着实让京中一时满城风雨。不过好在章在百姓当中名声不错,虽此事因她而起,百姓也都大多只是猜测,未曾表现反感。 “在籍没五人之后,册封诏书就在年前颁了来。没有典仪、没有宴会,只是将太子金印和一身朝服交给了戚章,然后顺便把她府上那块还没有捂热的‘大长公主府’牌匾摘来换了‘太子府’,这事就算完了。” “连东宫都没让她去……”穆以安呢喃道。 穆以宁拧紧了眉头,道:“这件事情,连我都不知道陛怎打算的。章走之前还来找过我一趟……只不过我当时、心思不在此处,未曾细想。”他深吸,“如你回来了,想来她的心也定一定了。” 穆以安颔首,又在己脑中将穆以宁的话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突然低声道:“杀了……要员、功臣?” 穆以安终于抓住了她之前一直闪烁在脑海中的怕思想,立刻环顾了周围一圈,确定没人之后将他三哥的轮椅转了回来,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以宁看,充满了慌张与绝望。 穆以宁瞪她:“转慢一些!我会吐的!” “三哥!”穆以安沉声道。 “说。” 分卷阅读101 “有个东西,我突然想起来,得给你看一看。”穆以安说着,一边就从己的怀中掏了那个一直没有放到别处的布包,道:“我一直没有把拿来,一直都没有!” 穆以宁凑过去,道:“这是什?破破烂烂的。” 穆以安吞了水,将布包轻轻放在了穆以宁的双膝上,对他道:“你己打开看看吧。” 穆以宁满腹疑惑地将那包东西打了开来,脸就黑了大半,怒道:“咱俩还真是兄妹啊?穆以安?!我给你看一堆破布条、你也还一堆破布条给我看?”他捻起布包里面的张灰扑扑的碎片,问道:“这什东西?” 穆以安拍了他的手,把碎片从他手上拍了去,然后又把布包从他膝盖上拿了来,开始一点一点重新在地上拼凑起来。那一张张布满了灰土与黑色干涸血迹的碎片在她手上渐渐成形,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地上面两幅地图缓缓显了原型。 穆以宁激动地握紧了轮椅的扶手,身体不由主地前倾:“这是?!” 穆以安拧眉,道:“这是我在回风谷废墟面找到的东西,看上去饱受摧残,但好在还算是显得来,这是两张图。”她顿了顿,才补充道:“两张,不的布兵防阵图!” 穆以宁倒抽了一凉气,意识地就要起身去拿图,挣扎了半天才发现己的双腿根本没有办法用力,甚至己上半身的挣扎让他重心不稳,直接向面前的地板倒去—— “哥!” 穆以安立刻冲上前,抱住了穆以宁,吓得心肝都抖了三抖。她小心将穆以宁重新放回轮椅上坐稳了,只觉得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三哥,没想到如再抱他的时候,三哥已经瘦得只剩皮曩里包裹着的一堆骨头了。 穆以宁深呼吸道:“两张……不一样的布兵防阵图?!你怎确定、你怎确定就是两张?!” “回风谷地形复杂,任何关的布兵变动都不是小事,一对比就都看得来!更何况这两张图上面不止一处不一样!” “那万一这其中一幅是草图呢?!” “不!”穆以安斩钉截铁地道,“这习惯三哥你都不知道,我也是在淮水东营的时候亲眼看着爹爹才知道的。爹他有个习惯,草图皆用普通的纸节约开销,但凡是确定来、轻易不再更改的大图才会用到这种帛书,方便运输保存。”她戳了戳地上的碎片,道:“这两幅图,轻易是不会改动的,那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穆以宁摇了摇头,表示己也不知道,他轻轻闭上了双眼,默默地思考起来。 穆以安坐在地上抓着脑袋,整个人也是一片惆怅。 穆以安抬头问他:“哥,爹把布兵防阵图送回京城的时候,不是经了你的手了吗?你记不记得?!” 她三哥眼皮都没抬一,道:“我看你是真的打仗打昏头了!你知不知道,这种军机大事,是只有陛才打开看的。我不过是做个传送工具,哪里会打开看啊!” 穆以安闷闷地:“哦”了一声,又低头去来回扒拉这那对碎片,又将混到了一起。 穆以宁突然睁开眼睛,道:“当时调查齐王一案的……是大理寺?” “好像……是的吧?我记不得了!” 穆以宁道:“当时,齐王畏罪杀,尸体旁边放着一份告罪信。大理寺接手了齐王一案的所有罪证,封存在中书署内。也不知道那里头会不会有他泄露给北燕的布兵防阵图,你以去查一查,看看会不会有什线索。” 穆以安颔首,道:“那我去找章帮帮忙!”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找戚章,却突然被穆以宁叫住了:“以安!回来。” 穆以安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穆以宁问道:“这件事情,你没有告诉章吗?” “没有,”穆以安道,“章一路上都不对劲,而且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累得厉害!我也就没跟她说,是方才三哥你说了那多朝中的事情我才想起来跟你说的。” 穆以宁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情,你先不要跟章提起来。” “为何?” “她方才继任太子,你要知道,”穆以宁的眸光深沉,“如她已经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了,她是大殷的储君、未来的陛!她所要考量的,就不仅仅是穆家了。” “……” “若是从前,戚章的性命与由没人在乎,她愿意护着谁也就当作皇室的一件小事。一旦她穿上了那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服饰,站到了那个一人之万人之上的位子的时候,她的性命与由,就成了人人争抢的东西了!” 穆以宁深吸一气,缓缓道:“章她如不单单是要考虑穆家,更要殚精竭虑,怎留住己的性命,这样,才护得住她想要护的人了。” 另一边 刚刚目送穆以安了马车,戚章的声音立刻就冷了来,对着马车前头御车的老张道:“走吧!” “是!” 老张应声,在戚章根本没有告知他目的地的时候,就已经心领神会,马车缓缓走上了朱雀大街,却并没有往皇宫或是太子府的方向走去,反而渐行渐远,直接到了皇宫西南角落的一处重兵把守的地方。 马车上面明黄色的旗子成为了他一路畅行的通行证,没有任何一个关卡拦着的前行,慢慢悠悠地走着,一直走到了一道大门前才缓缓停。 为戚章掀起帘子的人是玉璇,戚章了马车后,门还有一个人等着她,正是李德! 李德手上还捧着一个托盘,见到她先躬身行了礼:“老奴参见太子殿!” 戚章脸色灰白,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德脸上也露了惊恐的神情,还是道:“殿,老奴传陛话:既然已经答应了殿不降罪于穆以安的请求,那也请殿兑现己的诺言。”他送上了一柄匕首,在托盘里寒光闪亮! 戚章指尖微微颤抖,触碰了一那柄匕首,一瞬间就瑟缩了回来! 玉璇立刻上前,扶住了戚章的肩膀,道:“殿!” 她转身从马车里面取了一件大氅,小心翼翼地为戚章披上,一边为她穿着衣服,一边盯着戚章的眼睛,道:“天牢阴冷潮湿,殿舟车劳顿,仔细莫要病了,平白惹陛与穆将军担忧。” 戚章微愣,玉璇已经退了去。 李德试探道:“殿?” 戚章盯着面前大门的牌匾,肃 杀气息扑面而来的两个“天牢”大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知道了,给我吧。” 戚章拿起匕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天牢。 每走一步,她的眸光都变得更加阴冷一分。 第71章 小破孩 穆以安失魂落魄地从她三哥的房间里面晃荡来,抬头看了一眼祁京城灰扑扑的天空,叹了气,脑子里面回荡着方才三哥的话: “大理寺接手了齐王一案的所有罪证,封存在中书署内……你以去查一查,看看会不会有什线索。” 大理寺…… 穆以安拉了拉衣领,连己的院子都没有回,仗着年轻活力百倍,就准备门,喊道:“老刘!赤瑕呢?我要门一趟!” 一边说就一边飞快地走到了家门。还没等她跨门槛,就已经被门外面守着的家将拦了来。那家将一脸冷漠,道:“将军,请您不要门!” 穆以安觉得莫名其妙:“什?!” 她仔细一看那家将的脸,发现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穆以安内心警铃大作,立刻将手微微收回,握紧了袖中藏着的匕首,冷声喝道:“你是谁?!” “末将是穆国公府上家将!” “放屁!”穆以安冷笑,“我己待了十八年的屋子会有不认识的人?!你当你傻还是你瞎?!” 那家将:“……” 老刘终于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喘着气将穆以安的袖子拉了拉,急道:“小姐、我的小姐啊!您忘了?您现在不去!” 穆以安:“啊?” 老刘一个劲地冲她使眼色,强行将人拉回了院子里面,附耳悄声道:“小姐您忘了!陛了旨意,要您在府上闭门思过半个月后方才门啊!”他用指向了那门的陌生家将,道:“这几人宫里来的,是那位!”他指了指天上,“身边的人。” 穆以安也跟着他把声音放低了,道:“我跟御林军混得那熟,我也没见过这几个人啊!” 老刘满头大汗:“皇宫嘛……除了御林军多还是藏了两支兵的。小姐还是不要招惹他,这段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的,不要触了那位的霉头!” “我……!”穆以安正开,就被老刘连推带拽地拉了回去,将她往己的院子送,确认她不会跑了之后又匆匆去找大夫人去了。 这穆以安越发难受了。 门也不去,这样的话要去大理寺查案子更是不现实。 穆以安乖乖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就毫不犹豫地起身,把袖子卷起来,嘿嘿笑道:“上有政策!”她偷偷摸摸晃荡到了己屋子后的那堵矮墙面前,勾唇坏笑道:“有对策嘛!” 穆国公府与新成的太子府仅仅一墙之隔,这一墙还不偏不倚正好就在穆以安的屋子后头,更不偏不倚的是,高度尚,穆以安勉强还翻得过去,而且由于翻得太频繁、太熟练了,连辅助工具都不屑于上场帮助。 定远将军深吸一气,身轻如燕,直接扒上了墙头,“嘿”地一声,干脆利落直接翻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对面的草地上,落地姿势十分潇洒优美。让穆以安深深感叹几个月之前的己仿佛是个小弱鸡! ……不对!我为什要嘲讽我己是弱鸡呢?! 穆以安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很是遗憾此刻她周围没有一个人围观欣赏她的帅气姿势,没人为她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 人都去哪了? 穆以安不无失望地探头看去,发现这偌大的太子府里头连只蛐蛐都不叫、冷清得厉害! 穆以安轻车熟路地逛了起来,去前厅走了一圈、没人!去书房走了一圈、还是没人! 分卷阅读102 定远将军摸了摸,嘴边勾起色眯眯的笑容,脸颊一片绯红,眼神荡漾。 那就……嘿嘿嘿……只剩卧房了! 她活像个半夜偷鸡摸狗的流氓,蹑手蹑脚地靠近戚章的寝殿,用手勾了勾纱幔,嘘声道:“宝贝~我来了!” 穆以安搓搓手,心一横,猛地一个转身甩开了纱幔,张开己宽阔的胸怀,嘟起小嘴,放声大喊:“戚小章!来给爷亲一个!” “哇——!” 一个婴的啼哭划破天际! 一块襁褓直接覆盖住了穆以安的脸! 穆以安雷劈了一般“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趴着,心痛到难以复加,她颤抖着双手,缓缓扯了迎面而来的红绿相间的襁褓,双目饱热泪,期期艾艾地看着面前满脸震惊和惊恐的戚章,目光渐渐落到了戚章的怀里。 戚章怀中抱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婴,正淌着豆大的泪珠,手还抓着戚章的衣襟! 穆以安:“……” 定远将军只觉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她难以置信地道:“我才走了一个月……你连孩子都有了……” 戚章:“……” 她刚想解释,只见穆以安竖起了手掌拦住了她想要说的话,然后缓缓收回手掌,覆盖到己的眼睛上,悲痛地嚎哭声: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戚章:“……”这是什玩意?! 最后,穆以安捂着脑袋坐在戚章的床边上,跟摇篮里面叼着奶嘴的小屁孩干瞪眼。 戚章掀开纱帘重新走了进来,拿着一个全新的襁褓径直走向小婴孩,鸟都不鸟穆以安一眼! 穆以安装委屈地伸手去拽戚章的袖子,摇晃着道:“章……戚小章……章章……” 戚章看都不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把己的袖子扯了回来,喊了声“起开!”,然后继续帮小孩穿襁褓。 穆以安故意挤几滴眼泪,道:“我、我这也不是被这小猴子……”戚章瞪了她一眼,穆以安立刻改道:“小……白嫩爱粉雕玉琢珠圆玉润肥得吃的小宝贝给吓着了……” 戚章还在裹着襁褓,左边折一觉得不对,右边又重新叠,眼神都没施舍一个给穆以安,压着火气道:“是,吓得脑子都没了!你走了一个月我就生孩子?!哪吒都怀了三年呢!感情这孩子还是我吐来的?!” 穆以安瑟缩了一肩膀,嘟囔道:“、你还没嫁呢……要嫁也是便宜我的,哪、哪里来的小破孩啊!” 戚章又瞪了她一眼。 穆以安立刻改:“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珠圆玉润肥得吃!” 戚章胳膊都累了,还是不知道怎给这孩子裹襁褓,只得直起酸疼的腰,道:“那个,你去帮我问问大嫂,幺的襁褓怎裹的?” 穆以安愣了:“幺都快两岁了,早就不裹襁褓了!” 戚章觉得她是真的脑子坏了,直接急得都跺脚了,道:“那幺不是跟他一样变大的吗?!大嫂怎就不会裹襁褓了!” 穆以安恍然大悟:“对啊!” 戚章累极,跌坐在穆以安身边,越想越气,最后直接握起拳头打 在穆以安身上气,一边打一边骂她:“你怎就那笨呢!” 穆以安苦笑着,也不躲,反正戚章也舍不得多用力,就放纵她气。等戚章打得差不多了,穆以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怀里一带,直接亲吻上了她的樱唇。 戚章的气也消了大半,闭上眼睛沉醉在穆以安的吻中。 穆以安辗转反侧,才慢慢松开了戚章的唇,凝视着戚章微醺的脸颊,舔了舔己的嘴唇,道:“甜的。” 戚章别过脸去。 穆以安亲吻了一她的手,问道:“手打疼了吗?” 戚章这才抬头看她:“你疼吗?” 穆以安摇了摇头,嬉笑着凑上脸去:“你亲我我就不疼了。” 戚章拿她简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凑身上前,亲吻了一穆以安的脸颊。 穆以安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又忍不住问道:“那这小孩是?” 戚章深吸一气,望着孩子挥舞着的小拳头,伸手握住。孩子以为戚章在他玩闹,开心地笑了声,戚章没忍住,也跟着笑声来。 她道:“我从天牢里面带来的。” 穆以安眼珠子一转,倒抽了一凉气:“他是……!” 戚章颔首:“齐王世子妃有孕的时候被关进的天牢。一月之前在天牢里诞了这个孩子,难产而死。” 穆以安立刻环顾周,确认无人之后才低声对戚章道:“他是齐王的孙子?!” “是,按照辈分来算,我当是他的姑姑。” “我没有说这个!”穆以安焦急地道,“既然他是齐王的孙子,那他不就是皇室中人吗?!虽、虽说齐王当时已经被了玉牒,但血统还在啊!再怎礼法,都当是他、”穆以安不置信地指着这个摇篮中不谙世事的婴孩,道:“都当是他……做这个储君啊!” 戚章苦笑一声,对着穆以安伸了手:“以安,抱抱我。” 穆以安微愣,然后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 这是戚章第一次对她那脆弱地提要求。 穆以安当然清楚,其实从她回来的一路上,戚章不止一次那脆弱地现在她面前,不过太子殿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展露己脆弱的一面,一直强撑到现在,才只愿意在她一个人面前曝露无疑。 戚章埋在穆以安的胸处,听着她一声一声坚定而有力的心跳声,仿佛跟随着那些声音,己也从慌张不安渐渐镇定来。 戚章道:“送你回府之后……我就去了天牢。” 穆以安沉默地听她说完,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一一梳理着她的头发。 “他让人送了一把匕首给我,让我一个人去天牢里面,把这个小家伙……杀了。” 穆以安瞳孔紧缩,整个人被怒火席卷,肩膀都颤抖起来:“什?!” 不知道是因为她动作太大,还是戚章太过害怕,戚章伸手,紧紧抓住了穆以安胸的衣服,哽咽道:“他说,这个孩子是唯一影响到我储君地位的人……不杀了他,储君就会另有人选……” 穆以安道:“章、我不相信,你会对太子这个破 位置有多深沉的追求的人……” 戚章苦笑一声,道:“我从不希望我是!、他说……” “他说什?!” “若是不做这个储君,穆以晨不尊军令、穆以宁带病不利、穆以安擅作主张,穆家数罪并罚,籍没全族!” 穆以安瞳孔一缩,己也呆滞了,不置信地望着前方发呆。 戚章道:“经此一役,穆家元气大伤,我原不信他会此不仁不义的手段,、他为了逼我做这个太子,灭人满门之时,还逼着我去看……!”戚章将穆以安胸的衣服抓得更紧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血、红色的血……留了满地!所有人都在哭、都在发抖!斩首的台子上面,血的印迹到现在都没干!红得、刺眼……!刽子手的刀声每天都在我的梦里响起,他每个人、都冲我张开血盆大!红、红得怕!血、血、血……”戚章尖叫一声,整个人倒在穆以安怀中,身体发抖,身体发冷! 穆以安只觉得全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抽干了她身上所有的温度。 戚章嚎啕声:“我怕了、我怕了……以安对不起!我怕了……他、你都是活生生的……啊!啊!!!”戚章再也忍不住,放肆大喊着—— 穆以安只得勉励支撑着己不倒,这样才给她一个安稳的依靠!她一接着一地用力亲吻戚章的头顶,己的声音也颤抖地吓人:“章、章不怕……我在、我在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戚章哭叫着,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穆以安红了眼眶,眼泪也不由主地流淌来,她抱着怀中颤抖不止的人,眼睛猩红地怕,握紧了拳头,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穆家现在……是真的元气大伤,他没有任何人有力去和这个皇帝抗衡,别说是反对他,哪怕顺着他也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很会算计人心……算准了戚章不敢再让穆家事、算准了穆家不敢让戚章事! 穆以安柔声道:“章……你胆子不小呢!竟然还留了这孩子一条性命!这才是我的章!你还是你!我在、章我在!” 她语无伦次地安慰着戚章,目光落在了那个咿咿呀呀的婴孩身上。 第72章 东进 戚章己都懵了,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冒来的胆大包天,竟然将这个小孩子偷偷地藏在己的大氅之偷龙转凤带了来,天牢里面的那具做了假的尸|体,也在李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选择之,难产而死的齐王世子妃一化为灰烬、所有证明他身份的证据都已经彻底湮灭了。 说她是动了恻隐之心,戚章却是不大确定的。 她看着那个乖巧爱的孩子,只觉得看到了十八年前的己。 小的时候性命堪忧,长大了之后……受人摆布。 戚章不忍心让他再次重蹈己的覆辙,最大的心痛莫过于看着另一个人在己面前将己的悲剧重新上演一次了。 只惜这个孩子还太小,什事情都不懂。 穆以安仔细考量了一番,还是戚章商量之后把这件事情告知了穆以宁和谢雨霏。 分卷阅读103 穆以宁颇有些担忧,却没多惊讶。他己也已经是心力憔悴,反而看破了很多东西。他只是当着戚章的面长长地叹息了一气,道:“你想好了,这子就真的是,行差踏错一步都是万丈深渊了。” 戚章与身旁的穆以安对视一眼,穆以安握紧了她的手。 谢雨霏安慰道:“无妨,我会好好看顾孩子的。正好幺也没有个作伴的,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挺好的。殿也不必忧虑了。” 戚章谢过:“多谢大嫂。” 谢雨霏摆摆手,道:“对了,孩子叫什名字?” 两人一愣。 谢雨霏懵了:“怎了?” 穆以安立刻转头道:“叫戚小章!” 戚小章本章:“……” 谢雨霏:“哈?!” 戚章一边捂着穆以安的嘴,一边笑道:“名字还没想好,大嫂等我先修理一她!” 这个烫手山芋最终只取了个名叫景安,取安宁太平图景之愿,没人敢连着他的姓氏一块叫,也就只被迫接受穆以安给他取得小名:“芋头”。 戚章对这个名字颇为不满,但芋头很满意。穆以安得到了正主的肯定,如有神助一般挺直了腰板,格外骄傲:“你看、他脑门上毛都没几根、叫芋头多地生动形象啊!” 戚章表示不想跟起名废计较。 回京将近一月的时间,两人经常呆在一块的时间并不多,大年初一到大年十五是朝中休沐,她俩在路上就耽搁了小半的假期。到了京城之后,戚章休了一天,进宫陪着皇帝说话说了一天,剩的时间基本就都在中书署呆着了,连太子府都很回来。 芋头被接到了穆国公府上养着,藏到了谢雨霏的房中,小初尧已经会跑会跳,到了爱学话的年纪更是上蹿跳的厉害!全家上,竟连谢雨霏都拿他没办法,全靠穆以安一个人才镇得住他。 穆以安己本身也是个顶大有名的混世鬩王啊! 每日谢雨霏的院子里面就只听见大夫人一边翻账本一边毫无形象的怒吼: “穆以安!那大的盾你让他怎拿?!别让他躺上面、他要是摔了我把你丢河里喂鱼!鱼都不会吃你!” “穆初尧!说了多次、不要扯芋头的头发!” 然后小初尧就跟着她学: “穆以安!” “穆初尧!” “穆以晨!” 然后一本正经、奶声奶气地指着院中用一本书挡着脸晒着太阳睡觉的穆以宁大声喊道:“穆以宁!” 穆以宁的书掉了,他扭头冲着小初尧翻了个白眼。 小初尧笑得更厉害了。 穆以安赶紧百米冲刺狂奔过去,一把将人从地上捞起来揣在怀中,用拳头去怼他的小脑袋瓜,怒道:“谁叫你这没大没小的叫法的!” 穆初尧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畏强|权压迫,正义凛然:“姑姑啊!” 穆以宁谢雨霏异声: “老穆家一代不毁在你这臭丫头的手里啊!” 穆以安:“……” 芋头睡得天昏地暗。 戚章忙忙碌碌,穆以安也 说不上闲得发慌。 紧闭半个月的时候,穆以安依然在帮着谢雨霏和穆以宁处理穆家来来往往的军务与账本,原本最讨厌拨算盘、查帐本的她也被迫学会了在这个家的生存技。除此之外,穆以安还不时会收到前线寄来的各类军报,还有不是在回风谷的杜宣和在淮水东营的陆骁给她寄过来的。 回风谷的交接一切顺利,淮水东营的耗损依然令人堪忧。 穆以安学着父亲布置书房的样子,在己的书案后面也放了一张硕大的地图来当作屏风。 她账本和军务看累了,就会站起来松快松快肩膀,然后靠着书桌,默默地打量着整张地图。 就连戚章都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急如焚。 邬兰图算是暂时打了回去,淮水东营的僵持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如果真的要拖到了春天,河水融化,渡河渐渐变得容易之后,谁都没有办法预料淮水东营、或是整个大殷会是什样的局势! 穆以安书桌上面摞有厚厚的一沓草纸,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她对每一种性的猜测,甚至有些猜测是在她半夜做梦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己都会猛然惊醒、梦游一般走到己的桌案面前涂涂改改。 她从回到了祁京城之后,几乎还是每天一封上书陈情,承认错误,请求重回战场将功赎罪。这一次,戚章看到了眼里,一封都没有拦,原封不动地送了上去。皇帝一封都没有看,甚至一封都没有批还给她,就当是废物一般地放在紫宸殿的角落里面积攒灰尘。 元宵节当晚,穆以安拉上了好不容易休息一会的戚章,两人一去了祁京城的护城河边,放了河灯。 戚章的手缓缓划过穆以安的侧脸,看到她侧脸上面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穆以安躲了过去,嬉笑着说不疼。 穆以安其实是个掩藏己情绪的高手,甚至在有些方面,她比起用沉默不语来解决问题的戚章更加高明。她会笑、会闹,会撒娇打滚、会大吼大叫,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主,会用己表面上无所谓的笑容去遮盖己内心深处莫大的痛苦与煎熬。 戚章没有戳破她,但清晰地看见了穆以安眼底浓重的乌青,默默在心中叹了气。 她一推着那一站莲花状的河灯顺着水流缓缓逝去,那一点微弱的光芒汇入万千之中,点点繁星落入银河,勾连了大地与山川河流,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都熠熠生辉。 穆以安拉着戚章的手,道:“愿,魂归故里,你我不散。” 戚章扭头看她,又低头看了看那飘扬着千千万万河灯的璀璨星河,跟着她道: “愿,魂归故里,你我不散。” 元宵节过了没几天,皇帝终于来了谕,撤销了穆以安的禁闭,但还是不允许她踏祁京城半步。穆以安表示无所谓,就每天在祁京城的边界城墙上瞎晃荡,那些从小就跟她混得分外熟悉的京畿防备营将士大多都被调回了祁京城内,为拱卫祁京城做保障。穆以安便跟着他一训练,每日去查看城门的安防状况,不是还会和将士炫耀己在边关的辉煌战绩。 很多从普通小卒一路做到将领的人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经常听着听着都会热泪盈眶,比划着己的腿,说着当年这大的 一个小姑娘,如拿上了银枪、跨上了骏马、奔向了战场。 穆以安己望着城楼的天空,也是感慨万千。 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仿佛还是当时跟着哥哥在京畿防备营中吃吐了的小丫头。 穆以安嘴中轻声哼着记忆当中那些将士家乡的旋律,渐渐千道声音与她汇合,回荡在祁京城的上空,久久盘旋而不散。 延和三十八年正月廿一,北燕增兵二十万的消息传入了京城,戚章请奏增援淮水东营的时,放穆以安去守卫淄阳、以防邬兰图有所动作!这一请奏被延和帝驳回,他反而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领去了淄阳城,对于增援淮水东营更是只字未提。 刚朝的穆以安将这个事情告知了三哥和谢雨霏。穆以宁当即脸色就变了:“以安……朝廷的物资银两本就给的不够,这一打起仗来银子更像是流水一般地花了去!穆家、也不剩什了。” 穆以安道:“把我的嫁妆拨去了吧!嫁妆没了还攒的!” 戚章苦笑一声道:“莫说是你的了,连大嫂的都搭进去了!” 穆以安看着谢雨霏,面露愧疚。 谢雨霏的心思却压根不在这个上面,她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直接冲门外:“我去找谢家——” 戚章急忙让穆以安将她拉了回来,劝道:“大嫂、大嫂你先别慌、听我说!” 谢雨霏的脸急得一片惨白,更是手指头都在抖。 戚章道:“朝廷从一开始对淮水东营的战斗很是消极,几度都是放任不管的态度。明面上说的是相信阮铭大帅和大哥有抗敌的实力,实际上多半是不愿意花这个钱去跟慕容景死磕!既然如此,大哥他一天得不到真正的支援、慕容景的精力一日没有分散,淮水东营就会像是个无底洞一般,谁都填不满的!” 穆以安也道:“大嫂放心,我走之前让陆骁跟着去了淮水东营帮大哥的。” 她藏了真话,现在越发觉得是杯水车薪。 谢雨霏道:“我知道,现在我还怎办?!总不我抱着幺冲到紫宸殿外面跪着吧!” 戚章握住了谢雨霏的肩膀,道:“大嫂放心,我尽量争取!” 穆以安颔首。 谢雨霏见状,也没有办法,只暂时打消了己脑子里面已经完美计划好的怎样抱着穆初尧去紫宸殿门破大骂昏庸君王、亡国灭种的路线台词的念头了。 安慰好了谢雨霏,戚章才缓缓说了己的第二个疑问,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也颇有些蹊跷。”她转头看着穆以安,道:“羽琛哥也是日才我说的。二哥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跟他联系了。况且……拓跋措增兵南线那重要的事情,线报也没有传回来。” 穆以宁的眼皮跳了跳,道:“二哥那边……多半被拓跋措牵绊住了吧!北燕那边最近有没有什动静?” 戚章蹙眉,道:“有,北燕死了个太子保,叫傅年。” “傅年?官至太子保?” “正是,”戚章道,“他本是北燕小皇帝还是太子时候的老师之一,小皇帝即位之后、北燕摄政王拓跋措把持朝政,他虽是帝师,却并没有晋封。倒是最近上书 给小皇帝,痛陈了拓跋措的十大罪项!之后,就被拓跋措以污蔑朝廷重臣、谤议皇室为由给凌迟处死了。” “死了?!”穆以宁低声重复了一遍。 穆以安一时间也并没有想明白各种关联,又问道:“那、还有别的吗?” 戚章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道:“还有传闻,说北燕永泰郡主拓跋瑶,也就是拓跋措的小女,近日准备成亲了。但跟谁成亲还不大清楚,这块没有确切的消息。” 穆以安道:“北燕郡主要成亲、北燕帝师被宰了?这、这有什乱七八糟的破关系啊?难不成那郡主跟帝师又些见不得人的关系、然后家里老爹不允许,硬生生要逼人家姑娘改嫁?” 分卷阅读104 戚章敲了穆以安脑袋一,骂道:“成天编什故事呢!那傅年都七十多了,算得上北燕名士大儒呢!” 穆以宁没有被小妹打乱思绪,反而觉得穆以安其实有一点说的不错。 永泰郡主和傅年这桩事情上,也许没有那复杂……就只有一个缺漏的环罢了。 是什…… 穆以宁表示脑子退化了,己也不大想的明白了。 从来都没有那多的时间留给他慢慢地想。 正月廿三,北燕二十万大军压境,淮水东营一天之内发了三封八百里加急返回京城求援。 正月廿五,大殷军队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的带领于淄阳泸县与邬兰图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虽然损失不多,却大大激怒了邬兰图。田征无奈,只得逼着那将领撤兵至淄阳,在艰难抵御了一天邬兰图的猛烈进攻之后,邬兰图才堪堪退兵。 第二日,邬兰图不再等待,直接挥师东进,往淮水东营的方向而去。 第73章 淮水东营 淮水东营 穆以晨满脸都是胡茬,这三个月的风吹日晒、风霜淬炼之,依然不曾消减他这张脸半分魅力,反倒平添了沧桑与忧郁的独特气质,额头上面三道刚刚结痂的伤疤更为他增添了支离破碎的美感。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还让军中不男人都倒抽一凉气,羡慕他一身阳刚气。 阮铭时常撺掇着穆以晨把穆以安想办法调过来,这哥哥都长得那俊,更别说妹妹了! 打阮铭大帅听到了穆以安带兵征,还直接在泸县邬兰图正面开杠、一根羽箭直中邬兰图心、人险些就直接翻了城楼的伟大壮举之后,阮铭大帅吞了吞水,顺便吞了己的色心,觉得这个主应当是个母夜叉之类张牙舞爪的! 穆以晨得知此事不跟他吵,虽然他也觉得穆以安经常不做阳间事,但也不是谁都说他妹妹是个母夜叉的。 此刻的穆以晨在己的营帐中,耳边充斥着混乱的脚步声,远处隐隐约约还有炮火和马蹄,箭矢划破长空,伤兵阵阵哀嚎。穆以晨站在己的桌案前,看着一片一片红色的地图,缓缓捏紧了手上的一张刚刚写的满满的信纸。 “将军!大帅回来了!” 穆以晨门的亲兵喊道,穆以晨立刻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信纸揉作一团,丢到了狡辩,快步走到营帐门去迎接。他习惯地张开手,果不其然,一个满是水渍与灰尘的头盔精准地落到了穆以晨的掌心。穆以晨喊道:“大帅!” 来人正是阮铭,此刻满头大汗地走进了穆以晨的营帐,一点都不避讳地随便就往地上一趟,扯着肩甲,咂着嘴:“累死老子了!” 穆以晨蹙眉:“大帅,你肩膀的伤才好!” 一月前,阮铭在跟慕容景打得一场交锋中被流矢射穿了肩膀,当时把军医都给吓死了,箭矢不偏不倚地擦着骨头和经脉过去,取的时候稍有不慎,这条胳膊就废了。 阮铭却是眼皮都不抬一,让穆以晨扯了三条破布往嘴里面一,然后一双眼睛充血地盯着沙盘,一边他商议接来的作战方案,一边只闷哼一,脸色煞白,鲜血从他肩膀那处的窟窿里面涌了来,有不都溅 在了穆以晨脸上。 穆以晨沉声喊道:“大帅!” 阮铭一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低吼一声:“看我干什?!贻误军机、穆以晨你小心我就不是把你关在营帐里不让你走那简单的事情了!” 穆以晨沉默地缩了回来,一双眼睛死盯着阮铭的面庞,心里面生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军医刚刚帮阮铭处理好了伤之后,阮铭就指使他去取了一壶烈酒来,军中不让饮酒,但军医说缓解疼痛,穆以晨就眼睁睁看着阮铭一就闷了那整整一壶! 闷完之后,阮铭擦去了己额头上面的冷汗,冲他笑了,抬抬,挑衅道:“小晨晨!” 穆以晨:“……” 穆大公子、龙武将军握紧了身侧的双手,要不是眼前人身受重伤,他已经一拳头锤得他脸上开花了! 阮铭咧着嘴笑,毫不畏惧穆以晨的怒火,继续肆意嘲弄他:“这个称呼多好啊、小晨晨!” 穆以晨当时才被放来不久,整个人更是被阴霾笼罩,脸黑得要命,压抑着怒火道:“大帅若无其他吩咐,末将告退!”说罢转身就要走,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在阮铭的营帐里面呆了! 阮铭道:“滚回来!” 穆以晨深吸一气,还是驻了步子,不过没有转身回来看阮铭一眼。 阮铭背脊挺直,即便是身受重伤,他也没有一点半点慵懒与颓然的样子,整个人昂扬向上,依然满怀雄心壮志,即便已经慕容景耗了那长时间,他也丝毫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急躁。老成、狡猾、踌躇满志,阮铭是个比肩穆国公的军中主帅。 阮铭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眼中反倒越发闪烁着觉得十分有意思的打趣光芒,他一字一顿,慢慢悠悠地问道:“你那不待见我,不就是因为我不让你去见你爹最后一面吗?” 穆以晨面上突然一呆了。他转回来睨了阮铭一眼。 阮铭笑道:“你生气了,看来我说对了。” 穆以晨胸起伏程度渐渐加大,指尖微微颤抖,他道:“一万人,我只用一万人!只要赶去回风谷,宗泽就不会!”他顿住了,之后的结果是他己都不愿意说的,穆以晨回避了,道:“十五万人葬在了回风谷,整整十五万人!” 阮铭勾唇,歪着脑袋更加肆无忌惮地嘲讽穆以晨:“那你比你妹妹强一些,穆以安据说用了三万还是万人来着?不重要了。”他轻笑一声,望着穆以晨的眼神充满了讥讽:“穆以晨,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如果你在我这个位置、你是这淮水东营的主帅,你一定会驰援回风谷,哪怕朝廷已经明令禁止你擅作主张,你也一定会去!” 穆以晨缓缓转过身来,用沉默肯定了阮铭的主张。 阮铭道:“你是穆大哥的子,又从小就跟着穆老哥上战场打打杀杀的,你认不比我做的差。回风谷一事,又更加坚定了你这个想法。” 穆以晨深吸一气,缓缓道:“十五万将士的性命,您见死不救?” “我当然没有!但我敢吗?”阮铭反问他,“兵符和帅印都在头顶上那位手里,你我挂着主帅与副将的名头、有屁用!”阮铭的话十分直白坦率:“回风谷事蹊跷,蛛丝马迹定然不,更何况牵连皇室通敌!你想 想,若是你真的带着人去回风谷,我估计还没等你回到我面前来跪着求情,就已经被以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罪名去给齐王当替死鬼了!” “……” “穆老哥的事情,我也是痛心疾首……”阮铭扶着手上的肩膀对他道,“北燕重兵压境,朝中兵力不足,你若是也没了,我就以直接去给慕容老皮当酒菜去了!” 穆以晨一直记着阮铭的话,此刻更见阮铭满头大汗,只听他道:“鸣金收兵了,我看那老皮猴是饿得不行了、越打越猛!嘿!刺激!” 穆以晨道:“晚上我就过去江。” 阮铭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都三天没合眼跟他死磕,我好歹睡了会,给你替会班!”他一个翻身,毫无形象言地趴在了地上,舒爽地发一阵叹息,抻了个懒腰,然后留意到了穆以晨书桌脚的那个纸团,捡起来打开:“什东西。” 穆以晨在一旁给他拿水壶,手指一顿,道:“家书。” 阮铭笑了一声,道:“这回不是情书?” “……” 穆以晨最最最讨厌阮铭的一点就是他每次都来得太过碰巧了,每次都碰到他在写信、还专门挑着不是军务、只是他给谢雨霏写家书的时候进来。 阮铭咂咂嘴,道:“你都不知道,你那信给你媳妇写的哟,都在叨叨些什?!啊、军中的白水煮肉太咸了、你天擦了多遍箭……拉拉的,都扯些什!” 穆以晨冷笑一声,怼了回去:“大帅,您都没娶妻,怎知道那多啊!” 阮铭:“……” 怜阮铭只小了穆国公五岁,却打了大半辈子的光棍,到现在都还没娶妻生子。 穆以晨继续炫耀道:“拙荆时不时会传来消息,说小初尧都会喊爹爹了。” 阮铭:“……” 阮大帅:“切!” 他一点都没打算尊重穆以晨的所谓个人隐私,直接打开了那废纸团,微微一惊,道:“好家伙、你这是交代后事呢给你己写遗书咒己啊!” 穆以晨将水壶到他手里,抢回了那个纸团。 阮铭翻了个身,拿着水壶恨了己三,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道:“小晨晨啊!” “说了多遍了!不要那叫我!我爹都没那叫过!” “屁,你穿开裤的时候你爹就这叫的、我听得真真切切的!” “……” 阮铭被水呛到了,咳了两声才缓过来。长舒一气,道:“你准备准备,带着你之前心心念念的那一万人,撤回楼关吧。” 穆以晨大惊:“什?!” 阮铭挣扎了两从地上坐了起来,盘着腿指着那张地图,道:“拓跋措增兵二十万已经压了境,咱现在没钱没水,还基本都只剩老弱病残,兄弟也走了不人了。”他惆怅地望着己手中的水壶,喃喃道:“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人家起码功成了,我也盼着啊……怕是盼不到咯!”他把水壶当酒壶,继续很了己两。 穆以晨一言不发,在他身边默默坐了来。 阮铭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道:“我给你分析分析啊!” “又开始了!” “啧!”阮铭很是不满,“怎、你还嫌弃了不是!” 穆以晨道:“是,每次大帅分析一通,我都是不大喜悦的。” 阮铭拍了他脑袋一,道:“你给我听好了。带兵撤回楼关,是要你保存实力、来日再战!你妹妹不是都撤回了京城去了吗?这不是明哲保身、而是积蓄实力。” “这你错了,她是被京城来人强行带回去的,若不是去的是章,她直接把人晾在淄阳城门然后绕道去打邬兰图。” “无论穆以安是不是愿回去的,你回去都是积蓄实力。”阮铭洒脱地道,“我在这替你守着,多给你争取两三天的时间,有朝一日那北燕蛮子真的打到了楼关家门,咱大殷好歹也有一战之力。”他叹息一声,“朝廷想粉饰太平、那位也不知道怎想的一门心思放着咱这群武将……大殷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天,也是千万百姓的天。 “你撤回楼关,还护住关内千万百姓。若是陪我耗在这里,只是白白送的性命。 分卷阅读105 “你关中尚有妻,我却本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追求我穆老哥的脚头走,也不失为一件倍光荣的事情。要是你小子走运,将来继任了穆家国公的位子,也别忘了你爹,和本大帅,都是,嘿!贼了不起的将啊!” 穆以晨最终答应了阮铭,决定再听一次他的话,两日之后就带兵南,撤回楼关。 仿佛老天就在作弄人,没有给穆以晨任何准备和反应的时间。 穆以晨临将发的当日,远方的号角便“呜呜”地响了起来,狼烟点起、战鼓声声震耳!整个军营被这一声声的声音逼得都想往后撤退一步。 他撤不了,身后只剩汪洋大海。 二月初一,北燕增兵完成,慕容景亲率北燕十万大军压境;与此时,淮水东营西面被邬兰图完全堵死,邬兰图手多了五万北燕人!在两方夹击之,大殷水军节节退败,直至整个淮水江全部被北燕占领,开始了陆战。 阮铭一封一封的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送,每一封上面都沾染上了他的血,每一封送回去,阮铭却都一点期待都没有,只是仿佛完成了一件日常任务,丝毫不放在心上。 穆以晨知道,没有说。阮铭己忍不住悲慨道: “哪里会有什援助,本大帅压根是不放在心上的。援兵来了,是我他娘的中大奖;援兵没来,那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穆以晨沉吟片刻,道:“大帅,末将不退了,末将与大帅、与淮水东营共进退!” 阮铭却突然生了气,怒道:“你给老子滚蛋!不想要你这小屁孩在这里碍事!滚回楼关吃奶去!” 穆以晨坚持:“大帅!” “滚!” 穆以晨握紧了手中的剑柄,道:“大帅忘了?!我是穆家的子孙!” 阮铭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刚想继续开骂,却突然掠过了穆以晨的脸,愣住了,忘了己要骂什了。 他仿佛在穆以晨这张脸上面看到了穆瀚的轮廓,都说子像爹,嘿!真没错啊! 穆以晨沉声道:“大帅,我是穆家的子孙!穆家世代忠臣武将、各个沙场驰骋,如却有个临阵退缩的不肖,以晨做不到身冠穆家姓,身无穆家魂!” 阮铭沉默了片刻,还是叹了气,摆摆手表示己心累不想管了:“是啦是啦!让你就这撤回去,也真的是在为难你,要留就留吧。大不了本帅把你当小媳妇一般养护着!” 穆以晨无奈地笑了。 他从怀里掏那张皱的信纸,放到了陆骁手里,嘱咐他道:“这个、放在你那里,我会比较心安。” 陆骁一愣:“大公子!” 穆以晨道:“若是,我埋骨沙场了……你就回去帮以安,把这个,拿给大夫人。” 他话语微顿,等待着略过己面庞的那阵风略过去之后,才继续道: “然后告诉她……我爱她。” 第74章 战城南 有人说,天空最后一次与冬天告别的方式,不是最特殊的鹅毛大雪,而会是一场倾盆大雨。雨会彻底将大地上残留着的最后一片雪花带走,然后冲破封冻的冰层,带走生灵汗水的美梦。像是一根长鞭,重新鞭笞在大地上,万物复苏,不 过是又一个匆匆忙忙的轮回。 这场大雨,年来得正不是时候。 马蹄踏破地上的水坑,裹挟着暗红色的泥浆水,踩着松软的灰土,留的足迹又很快被大雨重新填满。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茂密的蒲苇在干涸的湖边摇曳着,枯黄的萧瑟被大雨打得腰都直不起来,“咔嚓”一声,彻底失去了生气,沉沉地漂浮在湖面上,被浮冰包围,被凌厉的冰封划得支离破碎。 那一队惊马震动了大地,就连湖面上都轻轻泛起了涟漪。 他要去哪? 似乎连这场雨都给了答案。 延和三十八年二月初七,邬兰图与慕容景大军汇合,彻底形成了合围淮水东营的态势。 消息传至祁京城,举国震惊! 朝堂之上武将列中唯一的女将军、也是目前剩的唯一的穆家人,定远将军穆以安奋然直接冲官列,跪地恳求延和帝调兵驰援,更愿亲率兵征,将功补过,死伤不论! 延和帝听到她这话,也是微微一愣,然后立刻转头看向了在己手最近处的太子。 乎他的意料,太子居然没有看穆以安,反倒是脸色苍白,眸光冰冷地对着他己! 延和帝放在膝盖上的双拳微微缩紧,冷声问道:“太子,你怎看?” 太子戚章一身明黄色镶嵌黑边的朝堂礼服格外华美精致,更衬得她美得让人连叹息一声都颤抖,现在,她周身流转着死寂般的压力与冰冷,没有人敢和她直接对视,没有人撼动她己摸爬滚打来的威严! 延和帝被女的眼神也震住了,他立刻黑了脸,头皮又开始阵阵作痛,加重了声音再次发问:“太子?!” “臣以为,定远将军此言不虚!”戚章直截了当地了声,将一派被父女俩人之间流转的紧张气息弄得宛如惊弓之鸟不敢动弹的朝臣吓了一跳!接来,戚章说的话更是连延和帝都给震住了: “臣愿跟随定远将军一前往淮水东营,一样、死伤不论!” 戚章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镇定,仿佛在说着什再然不过的事情,她沉静地看着延和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红唇中吐了来: “望父皇,准奏!” 朝堂上顿时一排寂静如死! 穆以安忍不住喊了一声:“殿!” 戚章并没有回身看她。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延和帝愤怒至极,攥紧的拳头猛地砸在了龙椅的扶手上!他头疼得更厉害了、额头的青筋凸起,无声诉说着他此刻的暴跳如雷!延和帝直接伸手指着戚章,因为他两人离得太近了,他的指头都险些戳到了戚章的脑门上——只怕他现在无比希望一指头戳进己这个怎扶都扶不起来的女的脑子里,狠狠扒开来看看究竟为什?! 穆家究竟给她什?!一个元气大伤、日薄西山的家族,戚章究竟还指望他给己带来什利益好处?! 众臣见皇帝暴躁的模样,也都跟着吓得浑身颤抖,忙跪齐声喊道:“殿三思——!” “殿三思——!” 延和帝整个人正怒火中烧,气急败坏地冲戚章吼道:“你胡说八道什?!啊 !你是大殷的储君!你是不是忘了己的身份?!啊!你若是死了、大殷江山社稷怎办?!你如何九泉于祖宗交代?!”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戚章不卑不亢地吼了回去,“臣乃大殷子民,誓死卫国乃是民之本分!更何况,臣是这大殷储君、何以不为表率?!何以畏死?!” “啪——”延和帝怒不遏,一掌甩在了戚章脸上! 这是大殷朝堂堂太子殿第二次被己的父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甩了嘴子! 却是穆以安第一次见戚章被打! 那个她捧在心尖上的人、在嘴里都怕滑了的人,在她的面前被别人打了! 穆以安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她几乎是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戚章,紧张地喊道:“章——!” 站在延和帝身边的李德心脏都快被吓得吐来了,尖声喊道:“放肆——!” 朝堂上,皆是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戚章伸手捂着己疼得火辣辣的侧脸,另一只手死死地握住穆以安的手臂,低声吼道:“去!” 穆以安向来都不是那在乎规矩礼数的人,如果面前打章的这个人不是她老子的话,穆以安已经一脚踹上去,将人直接砸在地上了! 众人见她直接毫无顾及地就直接冲上了高台,都抽了一凉气。当听到她直接无遮拦地喊了太子殿的闺名之后,更是后背冷汗突突地往外冒! 这穆家的人……一个二个都是那不怕死的吗?! 延和帝深深喘息着,一双眼睛通红地盯着穆以安,仿佛地狱里来的凶煞厉鬼! 又是这个丫头……又是这个穆以安! 高台,高羽琛放手中朝笏冲了来,立刻喝道:“穆以安!” 穆以安没怎听过一向温柔、除了在被己惹急了之后才会说一两句重话的羽琛哥用那严厉的声音后他,赶紧回过头,见高羽琛眼中盛满了惊恐,这才回过神来,咬了咬牙,还是关切地看了戚章一眼之后,转身跪在了延和帝脚边,道:“陛!臣为殿忧心社稷感佩于心!陛方才所言正是,大殷将领无数,岂用殿亲见那黄土疆场?!臣愿身先士卒,将功补过!望陛成全!” 延和帝的手重新抬了起来,指着穆以安的后脑勺,缓缓地舒一气:“你……穆以安……” “陛!”高羽琛高声道,“穆家武将世家,更是满门忠良,忠武郡王为国献身,龙武将军至厮杀于淮水东营,定远将军身为穆家女、大殷将门之后,定夺胜而归、望陛成全!” 众人只是吞咽了水,一直跟着他和戚章办事的几列站了来,附议于他。 延和帝盯着穆以安埋在地上的脑袋,久久不发一眼。 戚章眼底冰冷越累越厚。 她的以安……她那骄傲、肆意、由在的以安! 此刻跪在别人的脚边…… 戚章只恨手边无用之利兵,一刀解决了眼前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延和帝罢朝,对增援淮水东营一事不置否! 他耗得起,前线没有人他耗得起。 分卷阅读106 二月初九,淮水东营兵力折损已过一半,面对北燕浩浩荡荡五十万大军阮铭一声令,无人后退! 穆以晨与他背靠着背,两人站在堆满了尸体的城墙上,鼻孔已经被汗水的腥臭、尸体的恶臭和无数的尘土血沫填满了,只觉得喘气都是艰难万分! 阮铭看了一眼城楼方浩浩荡荡如蚂蚁一半黑压压不断爬上来的大军,淬了一血沫直接喷到了城楼,骂道:“奶奶的……北燕蛮子怎那崽!!!哪他妈来那多人啊!”他一声大喝,有挥起他熟悉万分的大刀,一刀挥起,将来人的脑袋砍来了! 穆以晨额头上流着血,不知道什时候额头已经破开了一个子,一片狂吼之中,穆以晨扯着快要断了的声带嘶哑地大吼:“大帅——!撤回去吧!走啊——!我掩护你——” “撤你娘的屁——!”阮铭大吼回去,吞了血沫才道:“嫂子、我错了——!” “你不许骂我娘——!”穆以晨一剑刺了过去,直接贯穿了一个张牙舞爪冲他重来的士兵的喉咙!鲜血喷涌而,溅了他满满一嘴! 阮铭和他背靠着背,却暗暗地将穆以晨往城楼的楼梯处推,他抓住机会,砍断了一根射向穆以晨的羽箭!羽箭断成两截,阮铭用屁股将穆以晨一顶,直接把他顶了城楼。 穆以晨大惊:“大帅——!” 阮铭看都不看他一眼,咬着那一鲜血,邪气地勾起己的半边唇角,他脸上风霜拍打而勾勒来的千万沟壑在一瞬间被一阵黄沙风抚平了。恍惚之间,穆以晨看见的眼前人,似乎一子年轻了二三十岁,回到了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 阳光突然被遮挡,阮铭的背后蓦地现一个黑色的太阳,如天狗一般吞没了刺眼的光束,他的脸上只剩黑色的模糊的影子,天空似乎都被一块幕布遮掩了光辉—— 穆以晨失声大喊:“大帅——!!!!” 阮铭嘴边缓缓吐了几个字,穆以晨耳边只剩嗡嗡的轰鸣,什都听不清楚,只看见他干裂的嘴皮上,那微妙而模糊的形状—— 陆骁将他一把拽了去:“大公子——!” “不——!大帅!” “大帅——” 轰隆隆—— 轰隆隆—— 响毫无征兆地在穆以晨耳边炸了开来,他只觉得耳朵痛得让他只想在地上嚎哭打滚,耳膜几乎都被震破了,鲜血从里面流淌来——! 无数的碎石砸在了他的身上,像了雪一般! 穆以晨被碎石激荡起的灰尘迷蒙了双眼,幸好陆骁将他拽到了一边,两人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穆以晨颤抖着手握着己的长剑—— 眼前,满目疮痍,淮水东营石头砌成的高大城墙被一块石砸了一个大的洞,整个城墙凹了去!满地的碎石,夹杂着断肢与破碎的头颅,鲜血被稀释在了空气中,那灰土都染上了铁锈味! 阮铭……阮铭的尸骨,都不知道埋在了哪里…… 穆以晨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陆骁的腿被一块碎石砸中,已经是一瘸一拐了。他呛了一灰,还是喊道:“大公子——!小姐说了!要护您性命!大帅也吩咐了——只有您活着、咱才有报仇的力气——!大 公子、听大帅的——咱撤啊!!!” “大公子——!” “将军——!!!” 穆以晨眼泪不知什时候,被吹落了来。 眼前一切,只让他觉得己的鲜血都冰凉了…… 阮铭不止一次传信回去…… 不止一次! 每一次都是八百里加急!从淮水东营到祁京城,每次来回都要硬生生死五匹快马! 淮水东营数十万的将士牺牲……都等不到,祁京城的驰援;等不到……被皇帝死死扣在手里面的兵符与帅印! 穆以晨绝望地跪倒在地,将己的长剑戳在了地上,吼道: “啊——!!!” “啊——!!!” “啊——!!!” 那一声接着一声,让诸神不忍聆听,诸鬼停了收割魂灵的双手。 穆以晨嚎哭的时间不长,他知道他等不起多久,越耗去,死的人只会越多! 他立刻起了身,转身陆骁两人一奔向淮水东营最南方留存的最后一片营帐。 就在这个时候,穆以晨脚的影子又变得不对! 无数细长的黑色光束坠落来——密密麻麻,晃得人眼睛都快滴血了—— 穆以晨立刻转回身,往天上看去——! 他眼球迎接着的,就是一根锋利的箭刃—— 只听陆骁嘶哑的声音在这片天地回响: “大公子——!”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食。 城南城北都有战士,有许许多多的人战死在了野外,尸体没有被埋葬,乌鸦来啄食…… 第75章 朝行攻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韧如丝,终还是……等不来无转移。 那一队激荡起湖面涟漪的惊马,终究还是停在了楼关的关。 为首护送的家将高高扬起己手中玄色的旗子,手臂都已经累得颤抖不停,只剩那一张黑色旗帜在一片朦胧之中刺眼。 “放行——!放行——!” “放行——!” “钱将军!” 钱方进站在城楼之上,见到旗帜来的时候,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抓着手报信的人肩膀,一边用力摇晃一边怒吼:“你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那报信的人双眼通红、热泪盈眶,哽咽道:“是!是穆家来人——没有马车,大夫人骑着马亲至了!” 钱方进身子晃了晃,心跳“砰砰”地在他耳边炸着,几乎快要被他呕来了,他老泪纵横,咬牙切齿地道:“大夫人……!大夫人来的……!!” “将军……大夫人快要进城了!” 钱方进一抹眼泪,挥手道:“开城门——!放行!” 底有人问道:“将军,大夫人此次……并未带通关文书啊!” “狗屁的通关文书!”钱方进一脚踹在城楼上的火盆,将那一炉碳都踹翻到了地上,众人被他吓得一阵瑟缩,只听钱方进低声吼道:“她是穆家的大夫人,是穆家小公子穆初尧的生母……她更是大公子的发妻啊!” 延和三十八年二月十一,在与敌军僵持月之后,淮 水东营沦陷,大殷东海岸千里国土沦丧。淮水解封,北燕大军顺利渡过天堑,踏上了大殷的国土。 淮水东营二十万将士全部殉国,主帅阮铭被北燕所掷石砸中,尸骨掩埋于军营废墟之中,享年五十。 万箭齐发,淮水东营副将穆以晨身中数箭,吐鲜血! 上天庇佑,他强撑着一气,被手陆骁小心护送着,带着淮水东营仅剩的千余人飞快撤回了楼关。 一羽飞鸽飘至祁京穆国公府,大夫人谢雨霏二话不说,牵过了家中骏马,破开京城宵禁,直奔楼关!穆以宁得知此事之后,立刻派了手家将追上谢雨霏,一路护送她前往楼关。 当夜,祁京城上没几个人睡着了。 高羽琛正与戚章连夜商讨北燕增兵的一干事宜,却突然被穆以安破门而入。 淮水东营残余人马撤回楼关之时,穆以晨身上箭伤不愈,高烧不退,生死未卜。 穆以安懵了。 戚章将她的脑袋扣在己的肩窝里,睫毛颤抖不止。 高羽琛提着一气,连喘息都不敢了…… 所有人都以为固若金汤的淮水东营,终究还是破了! 戚章冷声道:“玉璇。” 门外玉璇也是一愣,才转过身来细声道:“太子殿。” 戚章一手抱着穆以安,眸光沉肃,道: “将太子的册封诏书和金印拿来,我要进宫。” 分卷阅读107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雨霏,很棒、跟娘一起念。” “采薇采薇!” “采薇——!” “曰归曰归!” “曰归——!” 谢雨霏只觉得己的手背上一阵灼烧般的痛楚弥漫开来,像一块烙铁,直接戳在了她的胸,烫得她连呼号都疼得发不来了。 她不知道为什,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此刻人坐在马背上,寒风呼啸,竟然会觉得己其实是在做梦,其实己一点都没长大,还是个小丫头,窝在母亲的怀抱里面,望着秋末满树桂花飘香,金灿灿的小朵洒满了她一身。 娘笑着拉住她贪玩的手,将她拽在怀里面,教她念诗。 娘哭着教她念诗,泪水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年幼的谢雨霏睁着懵懂的双眼,回头看母亲泪流满面:“娘?” 你在哭什啊?娘! 我知道,你在哭什了……娘。 年幼的小女孩眼神变得成熟而忧郁,她从母亲的怀抱之中挣脱开来,伸手想要抚去母亲脸上斑驳的泪痕。 狂风吹来,卷起一地离散花瓣,冲散了她眼前母亲的幻想,一切陷入黑暗不知何去何从。 谢雨霏惊慌失措:“娘——!”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却悄悄响起了唢呐声、鞭炮声,无数人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谢雨霏摸了摸己的脸,她的唇角正微微上扬! “一拜天地——!” 拜八千里苍天、九万里大地,我身旁此人喜结连理。 “二拜高堂——!” 拜阳上父亲、黄泉幽魂,我身旁此人白头偕老。 谢雨霏猛地睁开双眼,伴随着那声响彻天地的祝福,遮挡在她眼前的红帘被人缓缓掀开。 “夫妻,对拜——!” 拜我窈窕淑女,拜我沙场郎,一见倾心,思之如狂。 她看清了眼前的穆以晨,他满面红光,俊朗的面容洋溢着喜气洋洋的幸福,那一双镇静成熟的深邃眼眸中,倒映着红妆艳丽的己。 哦,这是她成亲的那天。 她感到穆以晨缓缓拉起她的手,支支吾吾,激动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来了。谢雨霏几度以为他会一个崩不住大哭声,心底里面藏不住地想要嘲笑他。却只见穆以晨虔诚地亲吻在她的手背上,紧张地连嘴唇都在颤抖: “终于……算是娶到你了!” 谢雨霏听见外面小姑子吵吵嚷嚷要闹洞房的声音。 她笑了,穆以晨也笑了。 那一夜龙凤花烛摇曳呈祥,他亲吻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不肯分离。 窗帘放的时候,谢雨霏眼前又是一黑。 “大夫人——!” 谢雨霏平生第一次那速度地翻身马,第一次不顾一切地撒开己的双腿奋力向前奔去,她冲进大帐之中,大腿酸痛得让她险些把牙都要碎了,脚一软,扑倒在了大帐里面,将众人吓了一跳! “大夫人!” “没事吧大夫人!” 谢雨霏扒开前来扶着她的人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穆 以晨的床边。 军医不动声色地冲她摇了摇头。 穆以晨赤裸着上身,上面是密密麻麻已经结痂的伤痕,和无数枯黄色的纱布包裹之的黑红色血迹。他此刻烧得满脸通红,身体烫得怕,眼神迷离,只在看到她的时候,凉气了黑色深邃中唯一的亮点。 他张开干裂起皮的嘴唇,想要竭尽全力牵扯一个笑容,声带已经尽数毁了,只发野兽般的嘶哑呢喃: “霏……” 谢雨霏直接不再顾及面子、规矩和仪态,当着众人的面就直接搂在了穆以晨的脖子上,整个人紧紧地抱着他,泪水一直忍在眼眶之中,咬紧牙关,颤抖着身子都不愿意落来。 她、她好不容易见到人了……见到她心心念念、担惊受怕、日思夜想的人了…… 不哭啊! 哭了就不好看啦! 不好看了……穆以晨就要走了、就不要她了! 谢雨霏报复性地咬了一在穆以晨的脖子上,那滚烫的温度让谢雨霏的魂灵都被灼烧起来! 穆以晨向来最宠她,此刻也没有计较她耍小性子的动作,想要抬起手将她揽入怀中,整个手臂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现在喘着一气……都觉得己全身的力气都抽干净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对谢雨霏低声道: “我……不在这……” 谢雨霏知道他什意思,刚想让他别说话了,省着点力气。 穆以晨还是坚持着道:“走吧……霏……”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穆以晨靠在谢雨霏的怀中,谢雨霏挺直腰板,支撑着这个男人火热的温度。手为他披上衣服,谢雨霏策马,带着穆以晨去到了那处他来的时候经过的芦苇荡。 两人谁都不要帮忙,谢雨霏扶着穆以晨踉踉跄跄地走着,随意找了一处还算比较干燥的地上,就这毫无形象地坐了来。 跟在二人身后的钱方进伸手拦住了想要跟着他的士兵,眼眶湿红。 “让将军……大夫人,单独呆着吧!将军他,实在是太想夫人了……我想,夫人也是吧。” 穆以晨烧得昏昏沉沉,整个人软绵绵地被谢雨霏揽在怀里,他走之前被谢雨霏了不水,嗓子似乎是好了一些,烧勉勉强强退了一些,此刻人的脸上恢复了些神色与精神。穆以晨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的鱼肚白,低声道:“破晓了……” 谢雨霏扶着他的肩膀,跟着他一起道:“是啊……破晓了。” 穆以晨咳嗽两声,整个人都在谢雨霏的怀中抖个不停,咬着牙,想要拼命将中的东西咽回去。 谢雨霏神色淡漠:“吐来吧,你在我面前还想装什?” 穆以晨无法,整个人都憋得喘不过气地颤抖着,终于还是苦涩地笑了来,将一滩红色的鲜血吐到了地上。 他的嘴唇被鲜血染得殷红,血丝勾连着。谢雨霏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舒服一些。穆以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谢雨霏的手腕,低头道:“我对不起你……” 谢雨霏一愣。 只听穆以晨道:“我名的产业大多数都典当换成了银票流尽了军营里面,但 还留着一笔……是娘和爹爹留着来的。我知道……你的嫁妆也跟着我赔进了军营里面。但留在穆家的那一份,还足够你和幺富足地过半辈子。” 穆以晨抬眸,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里面只有谢雨霏一个人的倒影。他恳切地道:“听话……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谢雨霏却突然凑身上来,直接堵住了穆以晨想说的话! 鲜血的味道,弥散在两人的腔之中,腥得人想哭。 穆以晨的泪水缓缓落了来。 他清晰地感受到己身体的流逝,整个人虽然发着烧,却只觉得冷得彻骨! 他想要回吻他心爱的妻子,从她那里汲取温度。 谢雨霏也想要竭尽全力把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丁点力气了,没有一丁点力气再去抱她、亲吻她,陪着她一起慢慢地走去了。 久久之后,谢雨霏才松开了穆以晨的双唇,整个人已经哭花了脸。 穆以晨艰难地抬起手,抚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笑了一声:“我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之前为什要忍着?” 谢雨霏抽噎,抓住了他覆在己脸颊上的手,道:“我不敢哭……哭了就丑了,丑了的话……你就会不要我了!” 穆以晨愣住了。 他凑上前,一点一点吻去了谢雨霏脸上的泪痕,道: “我那想你…… 分卷阅读108 “好不容易才把你娶回来…… “我那爱你、那那地……舍不得你。” 他又咳了一鲜血。这次,全部都喷洒在了谢雨霏的衣裙上。 血的颜色,红得鲜艳淋漓,仿佛她那身凤冠霞帔,美得让人沉沦。 谢雨霏抱着穆以晨,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穆以晨,我爱你!” 她不断亲吻着穆以晨的鬓角: “穆以晨我爱你!” 她被衣裙上的鲜血烫得心里都被烙了个大洞! “以晨……我爱你啊……” 穆以晨笑了,像个孩子一样的笑了。 从母亲走后,作为家中长兄,他担负起了家族世代将领的使命,沙场几经生死置之度外,更无意为女之情牵肠挂肚,边疆黄沙吹散多年,磨砺他面庞棱角,锋利冷漠。 直到那次不经意之间,他撞见了眼前这个别人中的“老姑娘”! 穆以晨不信一见钟情,那一刻只觉得跟着姑娘看对眼了! 他喜欢听到她的语惊人,喜欢看她发小脾气的娇嗔模样,喜欢看她抱着子坐在院中沉静娴雅的模样。 他的发妻…… 穆以晨握住了谢雨霏飘起来的一缕发丝,那发丝被初生的太阳照得金灿灿的。 好美…… “我……心悦于……吾妻……” 那一轮朝阳跃了湖面,晨光铺满大地,传递着温暖的温度。 穆以晨倒在了谢雨霏的怀中,手上还紧紧握着她的那缕发丝。 钱方进众人单膝跪地,脱了头盔,抽长剑插入松软的泥土之中,埋了头,泣涕不止。 谢雨霏撕心裂肺地哭嚎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我来思,雨雪霏霏。 穆以晨终究没熬过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暖阳一如他的名字再次现在广阔天地之间时,万物复苏,山川河海,奔涌不息。 柳条抽了新芽,雨停了。 他没等来那个班师回朝的春天。 穆以晨曾经答应过,要陪着谢雨霏一看夕阳落山。谢雨霏不爱看日落,更喜欢追逐日。穆以晨问她,她只说: “我心上之人,名为晨,不侯夕。” 终于,他还是靠在了一起,看到了最后的晨光。 思子良臣,良臣诚思:朝行攻,暮不夜归! 延和三十八年二月中,穆家大公子、龙武将军穆以晨病逝于楼关,此,大殷战将所剩无几,楼关告急! 第76章 亡国之君 “殿!殿使不得啊!” “擅闯紫宸殿乃是大罪啊!殿!” “太子殿!” 无数的太监围在戚章的身前,竭尽全力想要挡住她前进的脚步,每个人的头上都冒着大汗,既没有人敢伸手拦住太子殿,也没有人敢就这随随便便的让开! 进退两难,唯一劝着殿的李总管现在还在殿内伺候陛! 戚章无视他的阻拦,一路走到了紫宸殿的门,才缓缓抬眸,看着眼前快给她哭来的太监,道:“让开。” 太监腿都软了,一个个跪倒在她的面前,死活不让她从侧门进去,也不敢说话,因为他知道戚章听不进去。 戚章面色沉静,除了有些病态的苍白之外,整个人冷得让人心惊胆颤。她也没理会那些跪着的太监,直接转过身,接过玉璇捧着的太子朝服。那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朝服上静静地躺着用朱笔写上去的册封诏书,和一枚金色的印章。 ——那是太子册封诏书,太子金印! 玉璇皱着眉,很是担心:“殿……” 她一向知道戚章的脾气,越是平静,越是会掀起难以收场的风浪。 她也知道……龙武将军的骤然逝世、淮水东营的全军覆没,太子殿彻底怒了。 玉璇无比庆幸日穆小姐过来的时候,没有顺手给戚章递上一柄匕首。 戚章淡淡地道:“你在门等我,若是一个时辰我还不来,就去……把坤宁宫烧了吧!” 玉璇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想过太子殿会达这一个疯狂至极的命令! 坤宁宫是皇宫六大主宫之一!地位仅次于皇后所在的长乐宫! 更何况……那是太子殿从小长大的地方,是贵妃娘娘生前所居之地啊! 还不待玉璇将话喊,戚章已经双手捧着朝服,一脚直接将紫宸殿正门踹了开来,在一众人的惊呼之,抬脚跨进了紫宸大殿! “殿——!” “太子殿——!” 此刻在龙椅跟前小心伺候着的李德见到戚章来,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就没忍住惊呼声:“殿!那是主门!您这坏了规矩啊!” 龙椅之上,揉着己太阳穴的延和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 而他面前的桌案上面一片血红,标志着他已经失去的江山疆土! 戚章一步又一步走到了龙椅面前的台阶之,一双眼眸深深地望着延和帝的脸,一言不发。 父女对视,竟是剑拔弩张! 久久之后,延和帝才挥手,让一众碍事的宫人退了去,眯起双眼,盯着戚章,冷声问道:“深夜未召而入宫、强闯紫宸殿、从主门僭越而入……太子,你是不是,”他拍了拍己龙椅的扶手,道:“觉得这才坐得舒服啊?” 李德直接吓得跪倒在地! 戚章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缓缓落在了他面前的那张地图上,轻笑一声,问道:“父皇脸色很差,竟是几天几夜没睡了?” 延和帝见她没有回答己的问题,一时间头痛欲裂,更是气急败坏,直接一掌落在了桌案上,刚想质问,却被戚章毫不留情地打断。只听她沉静却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回响:“从二月初三开始,中书署每日都接到淮水东营八百里加急求援檄书,每一封都由我亲送到了您的桌案上面、放到了最上面的一个,请求和等待您的批阅!” 她大吼一声:“李德!” 李德一个激灵,从地上跪着转了个方向,战战兢兢地道:“太、太子殿……” 戚章无所畏惧地盯着延和帝渐渐怒火中烧的双眼,道:“陛桌案边永远累着一层奏章,都是不愿意批阅而单独放置的!是不是!” “……”李德 根本不敢回话。 “你去!把最上面的那本拿起来!念来!” “……” “够了!”延和帝压低声音,每个字的发音都是从他紧咬的牙缝之中挤来的! “不光这一本、一本、再一本!往一直抽十本来看看!” “殿……” 戚章眼尾通红,压抑己喷涌而的怒火与悲愤,一字一顿地道:“我来说……上面的字是什!臣阮铭,麾裨将穆以晨,伏首!北燕大军压境、淮水东营告急!望、陛,增派兵马,驰援淮东!” “戚!!章!”延和帝暴躁了,他一脚踹开了己桌案边的那一摞奏章,本本都砸在了埋头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李德身上!他飞快绕开桌案,走到她面前,掐起了她的,迫使戚章仰着头看着他!延和帝头痛欲裂,整张脸红得如地狱恶鬼,那一双眼睛被血丝沾满,狰狞得怕,仿佛一秒就张开血盆大,将戚章生生吞进去! 戚章的被他捏得生疼,她甚至清晰地听到己骨骼摩擦而发的清脆响声! 她冷笑着看着暴怒的父亲,道:“没了……淮水东营没了!当年去回风谷救你的、助你夺嫡成功的三位元帅……只剩年迈的杜老将军了!”她感觉己呼吸有些不畅,深深喘息着,还是竭尽全力地刺激他:“江山……被你曾经打败的敌人夺走了大半!你却还在这里龟缩着、穆家女血洒沙场,而你!你只配做个亡国之君!” “放肆!放肆!” 延和帝一掌又甩在了戚章脸上,将她整个人都抽得身子一转! 疼!脸上火辣辣的疼! 分卷阅读109 戚章的眼泪被打落在了地上,瞬间消失在紫宸殿华丽的地毯里,不见踪影。 她没有跌倒在地上,反而踉踉跄跄地勉强站着,毫不在意己唇边的血迹,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与她暴躁凶煞的父亲天差地别。 仿佛是被戚章这种毫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延和帝几步冲上去,想要再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孽障!却突然,戚章将手上的东西全部砸在了他的面前——! 生生断了延和帝的脚步! 他不置信地看着眼前皱的太子朝服,那象征无限权力与无上地位的太子金印与册封诏书也破败地倒在他的眼前!这些……都是他曾为之彻夜难眠,在夺嫡成功之后爱不释手的东西啊! 如、如却如一堆不值钱的垃圾一样,被戚章扔到了己面前。 他不解! 他哑声问女:“你这是什意思……” 戚章解释道:“匹夫尚知国难,忠臣置生死于度外。当初我答应你做这个太子,是以为你会答应救淮水东营、救淄阳百姓一命!原来竟是我将你这个伪善之人想得过于高尚了!”她毫不掩饰己对于这个父亲的鄙夷,道:“我将这些东西还给你,去做一个定远将军的马前卒,即便一死,也是为国殉身,得全大义!总好过在这里掩耳盗铃、粉饰太平!” 说罢,她就转身想要离开! 身后的延和帝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声声刺耳! 戚章忍不住回身望他,见他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地游荡着。 突然!他一步冲了上来,直接扣住了戚章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撞在了柱子上面! 戚章只觉得浑身震颤,脊背的骨头几乎快要断了,内脏剧烈颤动,几乎快要被呕了来!现在她被延和帝掐着脖子,根本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困难至极! 她震惊地注视着这个已经疯鬩了的男人! 延和帝侧身在她耳边低声说这话,字字句句都像是毒蛇吞吐着蛇信,冰冷地划过她的脸颊:“朕的太子……天我只给你一个选择的话,穆家的命和天百姓的命,你会怎选?!” “……放……放开……” “你会毫不犹豫地选穆家人的命!”延和帝问答,发狠地咬着牙,“你会毫不犹豫地杀光那些你中无辜的百姓,去换穆家人的性命、换她穆以安的性命!” “……不……” 延和帝手一松,戚章顿时受力不住,跪倒在了柱子旁边! 她狼狈地红肿着半边脸,手扶住被掐红印的脖子,大大喘息着,脑子一片空白,净是劫后余生的迷茫! 延和帝蹲坐在了她的身边,温声循循善诱道:“章……你是我的女,你跟我是一样的!是一样的私啊、你明白吗?!” 戚章一双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眼尾像是烧着了一般,美人受辱,更是让人怜爱不已! 延和帝缓缓抚上她高肿的脸颊,陶醉地道:“你长得……跟你母妃很像……” 戚章直接将他的手一把拍开,艰难地发支离破碎的声音:“我……我跟你不一样!” “是、很不一样!你太蠢了……”延和帝怜惜地望着女,“章啊 ,你常年待在穆家,你都被穆家那种愚蠢所侵蚀了!穆家人,教了你太多太多无用的虚情假意了!” “你住嘴!”戚章怒吼声! “你就是愚蠢!穆家人全部都愚蠢至极!” “你住嘴!”戚章盛怒至极,伸手就要去打他! 延和帝在空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震惊非常:“你要做什?!你要打你的父皇?!你要打大殷的天子?!”他冷笑一声,嘲讽道:“看吧!这就是穆家教你的!蠢得要命!” 戚章奋力挣扎着! 她从未像天一般被己的父亲恶心到想吐! 延和帝拽住她,冷笑道:“章啊……你跟我一样是私的!你说我没有履行约定,没有兵救穆以晨,那是你给的筹码不够、我就是要让穆以晨死!”他疯狂地咆哮着,突然低声来,发疯似的低喃:“不过现在……你在答应我一桩事,我以把帅印交给穆以安。我会放她去楼关,让她带兵打仗!不过,她的生死……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你……!” “你送不送她去?她求你、她求了你很久,我都不忍心了!” 戚章咬着牙,满是仇恨地怒瞪他! “只要你答应,接过这把龙椅……我就立刻放手,把帅印给穆以安!”延和帝指着那张空荡荡却明晃晃的椅子,陶醉地摇晃着脑袋! “……”戚章也愣了。 她没想过,竟然是这疯狂的事情! 女帝登基,千古奇闻! 这是大大违背了祖制的冒犯!这是冒天之大不韪的荒谬啊! “去吧……章!去选吧! “穆以晨已经死了……穆以宁现在只是一个残废!你忍心、忍心看着穆家就这衰落去吗…… “穆以安会怪你吧、她会的……因为你没有点头,她不仅要眼睁睁看着父兄用命换来的疆土沦落蛮族之手,己更是无为力! “穆以安只会恨你……恨到彻骨、恨到这辈子都不愿意见你!她恨你!” “……” “章……朕的太子啊!去选吧!” 戚章呆楞地听着他的诱导。 终于,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来。 戚章冷笑一声,一语道破: “父皇啊……你的确是个私至极的人!” 她嘲地摇了摇头,道: “好……臣为您做这个大殷天子!百年之后,史家笔的最后帝王也只会是我、遭受万人唾骂、背负千古骂名的,也只会是我这个冒犯宗庙祖制、挑衅天理伦常的……女、皇、帝!” 她深吸一气,苦笑声: “臣,为您,做这个亡国之君!” 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地盯着被她一袭话震慑到的延和帝,冷笑道: “希望父皇信守诺言……否则,臣不介意大殷绝后!” 另一边穆国公府 穆以安一步一挪地走到穆以宁的身边,蹲了来,趴在他的膝盖上。 穆以宁习惯地伸手,抚摸着小妹的头发。 “怎了,以安?” 穆以安慢慢张了嘴: “哥, 让人,替我打一副棺材吧!” 第77章 女皇与大帅 龙武将军穆以晨的死讯刚刚从楼关传到京城的当日,祁京城就被另一桩事情时炸了锅。 穆国公府上小女、方才以身殉国的龙武将军的妹妹、定远将军穆以安当街就将三个人给一鞭子抽了翠微楼! 此刻的朱雀大街上已经有不人都在围观那几个趴在地上、脸上已经被抽得尽是一片血红的人。 穆以安方才就被一众翠微楼手匆匆架进了里头劝解,此刻只剩那几个哭天抢地的人站在翠微楼门讨要说法,插着腰大喊道: “我知道你这破酒楼跟她穆大小姐的关系匪浅!大家小姐又怎了?!朝廷命官又怎了?!” “就是啊!看把我打的!” “我要上衙门告她!就算她是朝中权贵、也不没有王法天理了!” “叫穆以安来!” 他越吵越闹,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各个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地。 虽然穆以安在京城的名头“混世鬩王”是不大好,但也从来没干过这种当街打人、败坏家门的事情啊!更何况,从她去了战场上,更成为了多人心中的偶像大神! 只见翠微楼掌柜毫不犹豫地端着一盆开水就冲了来,直接泼在了那几人的面前,将他又吓了一跳!团团抱在一起,惊恐地看着翠微楼的掌柜! 翠微楼掌柜当年也是进士身,是个和善的读书人,此刻就仿佛变了个人,龇牙咧嘴的、凶得很!他冷冷地瞪着那几个人,怒吼道:“我看你仨一个个都是欠锤的核桃、欠拍的瓜!穆国公府个个英雄,岂容你妄言诽谤!信不信个我也告你上衙门,让人看看、究竟是我有理、还是你送命!啊!” 几人吓得发抖,还是强作镇定地吞着水,道:“不过时酒后闲谈……又没碍着她穆以安什事情……” 掌柜毫不犹豫,又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第二壶开水,这回直接泼在他身上。他气得整个人都发抖了,指着他怒喊:“定远将军的名讳岂是你等小人随意称呼的!” 分卷阅读110 “怎!她穆以安打得人、却都不被叫声名字吗?!” “定远将军女之身尚征战黄沙、逼退北燕蛮族!穆家满门忠臣良将,你等小人于市井造谣生事、居心为何?!” 为首那人不服了,强梗着脖子大喊:“我不过实话实说!穆家大夫人谢雨霏不就是个天煞孤星吗?!己生来没多久娘死了、要嫁人的时候爹没了!如,连己的丈夫都被她克死了!您既然也深知穆家良将,那我又岂会让这等灾星、坏我大殷根本忠臣?!” “你说什?” 围观的百姓让一条道路,齐齐跪倒在地拜首道: “参见太子殿!” 戚章在众人的拱卫之缓步走了进来,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来掩盖尚未阁的面容。一双眼睛凌厉如刀剑般刺进那几个狂言的小人身上,将他吓得不轻,抱在一起颤抖地更加厉害了! 掌柜拜道:“殿!” 戚章颔首,低声问:“以安呢?” “穆小姐人在里面。” “她受伤没?” “呃……手上擦破了一些地方,兴许是握鞭子的时候太用力了些。” 戚章微微蹙眉,转身吩咐跟在身旁的玉璇道:“送金创药过去,我一会就到。” 玉璇应道:“是,殿。” 她慢慢转回身来,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地上的几人,道:“龙武将军的夫人谢氏乃是谢将军独女,谢家行三辈的大家小姐,更是穆国公府小公子穆初尧的生母。”她走到几人面前,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无事而生非、布谣而无据!按我大殷朝律,来人!” 她身后跟着的御林军立刻立正站好,齐声道:“在!” 戚章拂袖而去,道:“拿!扣京兆尹齐庸处,按律处置!” “是!殿!” 几人嚎哭着被拖了去,众百姓伏首拜道: “殿英明——” “殿英明——” “龙武将军方才事!这几个人是畜生吧、竟在此处造谣生事!” “是啊是啊!吃饱了撑的!” “大夫人人特别好!她还经常去给我祈福呢!” “就是就是!” 戚章没有听见他后面说了什,进了翠微楼里之后就立刻加快了脚步,攥紧了拳头就往楼上冲。 “这边——殿!” 她险些跑过了,立刻调转方向,去了穆以安所在的厢房! 刚推开门:“以安——他说你受、唔!”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穆以安火热的唇就已经覆盖了上来!惊得戚章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重心不稳! 穆以安立刻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稳稳地将人捞在己的怀里面,然后一甩手将门“碰”的一声合了起来,将戚章压在门框上,又开始发了疯地亲吻她的嘴唇! 戚章脑子还是一片空白,直到己快喘不过气来了,才伸手去推穆以安的肩膀。 两人之间的喘息相互交织,穆以安微微分开,一双眼睛盯着戚章看,胸剧烈起伏着。 半晌之后,才听见穆以安暗骂了一声: “天……我忘了你戴着面纱!感情我隔着面纱亲的!” 戚章:“……” 戚章:“委屈你了?!” 穆以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委屈到了!”说完,她一把扯戚章的面纱,哑着声音道:“所以,要补偿!” 戚章:“诶!” 又是还不待她说完,穆以安就覆了上来,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去啄她的嘴唇。 戚章意识地伸手去遮挡己脸上的伤痕,却被穆以安一把扣住了手腕,强行压到了她的头顶上,穆以安道:“别遮了……我知道的。” 戚章一愣,一秒钟,穆以安就一点一点地攻城略地,试探着慢慢打开了她的牙关,邀她共舞。 戚章无奈极了,苦笑一,还是配合起她的动作。 她清楚地闻到了穆以安手掌中传来的血腥味,久久之后才亲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掌心地伤。 穆以安伸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将戚章鬓边散落来的发丝别到耳后,由衷地叹道:“我家太子殿越发威风了!臣拜服。” 戚章帮她上药的手一顿,道:“很快,就不是殿了。” 穆以安愣神,只见戚章从己的怀里掏了一枚小巧的印章,缓缓放到了她的手中,道:“这是帅印,你拿好了。” 穆以安看着己掌心中那枚精巧的小印章,只觉得己的手掌上有千斤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是这枚帅印……要了她父亲和大哥的性命,要了回风谷和淮水东营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穆以安问:“你……答应我去了?” 戚章道:“以前或许会阻拦,但以后不了。”她轻轻在穆以安的伤上呼气,道:“以安……我答应过你的,要让你永远由在的。哪怕是我,也不左右你去做己想做的决定。”她亲吻了穆以安的掌心,道:“若你去了,我会安顿好穆家的一切之后,去黄泉路上找你,跟你一起踏过无边业火,回到灵魂深处。” “章……” “我爱你,穆以安。”戚章道,“我爱你。” 穆以安快哭来了。她将戚章深深揽入怀中,激动地喘息着。泪珠挂在了她的睫毛上。 “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之前,我就觉得,泥足深陷、无法拔了。”她哽咽道,“我爱你戚章。” 戚章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帅印如在你的手上,很快就会有册封诏书达来,届时,你就是三军主帅了。” “……你答应了他什?” “一个皇位。”戚章淡漠地道,“我将会继承帝位,若北燕人真打到眼前,我替那个人去背史书上的骂名。” “什?!”穆以安盛怒,“他怎以……!” “私,是吧。”戚章苦笑一声,眸光逐渐变得冰冷来,道:“我和他一样,都是私的人。他只在乎己的名声,只会铭记己的荣誉而忽视致命的错误。我也一样,不过我只在乎你和穆家,而穆家人,不会弃天人于不顾!” 穆以安深深叹了一气。 她伸手扶住了戚章的后脑勺,两个姑娘的额头相互碰撞在了一起,两人近 乎虔诚地闭上了双眼。 穆以安郑重承诺道: “我在前,你就不会成个亡国之君。” 戚章笑了: “这,我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异类了!是吧,女大帅!” “愿为我的女皇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簪缨落而珠帘隐,巾帼散而铁衣寒。 延和三十八年冬末,延和帝头风发作越发频繁厉害,一时之间无法处理政务,朝中上、军事前线,所有大小事务全部交由太子戚章处置。 几日之后,延和帝发诏书,决定禅位于太子戚章,退位为太上皇。 举国震惊,甚至将北燕人都吓了一跳,天所有人都在琢磨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帝究竟在想些什! 太子戚章于三月初三女节行笄礼以示成年,随后立刻举行了一个极为简陋的登基大典。 最令人好笑的是,太上皇既没有搬离大殷皇宫主殿未央宫,新皇也多在潜邸,不去坤宁宫居住。更令人琢磨不透的是,登基大典之上,太上皇依然高坐在龙椅之上,只在他的手另外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规制的龙椅,说那是新皇的位置。 新皇戚章并无异议,当她一身明黄色的帝王冠服缓步走上大殿的时候,还是惊艳了天人! 那是从古至都未有过的女皇帝! 她年轻的面庞退却了稚嫩,沉淀着经世人的成熟与稳重,散发着和她这个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威严与霸气。 新皇接过太上皇的册封诏书,只听见了耳边己父亲的低声呢喃: “章,朕把江山托付于你,你切要记住,江山如何,从此刻起,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了!” 新皇接过玉玺与册封诏书,缓缓转身,于九龙冠冕的珠帘之俯视百官众臣,誓要当好这个亡国之君! “……改元元兴,布告天,咸使闻之!” 分卷阅读111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延和三十八年三月初三,元兴女帝戚章登基为皇,本年保持原年号,次年定为元兴元年。 史书注定为这个不平凡的皇帝留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此刻的戚章,只觉得头上冠冕千斤重,压得她几近窒息! 当她的目光落在了跪拜在己面前的百官之中又一个意外的时候,她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元兴女帝登基之后的第一道圣旨,未曾为己歌功颂德,而是任命了一个人。 延和三十八年三月初五,定远将军穆以安受封大殷三军大元帅,受帅印,即刻赶赴楼关前线! 在穆大帅走的前一日,元兴帝召其入宫。 戚章站在穆以安的面前,身上那一身蓝衣轻纱笼罩着她朦胧之的美丽曲线,头顶着一根玉簪和那支穆以安为她亲手打造的步摇,妆容比平时恬淡许多,微微低着头掩饰着己的羞怯,柔和安静地像一个祁京城在寻常不过的名门闺秀,哪还有人认得,眼前的这个是当朝陛? 穆以安:“章,你……” “朕很小的时候学过舞蹈。”戚章小声道,“长大了,就再也没时间和那个机会接着学了。看着京城中的大家小姐翩翩起舞,也有眼馋的时候。己挥挥手动动脚,却着实没几分看点。” 穆以安轻轻拉起她的袖子,微微抚过袖子上的轻纱,道:“你还指望我学过?想太多了……舞剑我还行,但也不是假剑。真剑皇宫不让带,太危险了。假剑又太轻,容易被我搞飞去,更危险。所以这多年啊,连挥手动脚都做不到。” 戚章双腮微红,道:“日,朕为将军舞一曲,愿我大将军此去,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穆以安惊讶地盯着戚章。半晌之后,脸上绽放笑容,宛若星河灿烂: “臣,叩谢陛圣恩!” 三军总帅穆以安再一次拔营征,这一次她带上了一棺材。 扶棺征,表明的是穆以安誓死守卫国家、心甘情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坚决。 大军发的那一日,新皇亲临祁京城的高大城墙之上,再一次目送己心爱的姑娘奔赴远方的背影。 棕红色骏马背上的娇小将军从怀中掏一块还热乎的糖酥,轻咬一,带着家族的仇恨与身后的羁绊,眸光逐渐变得冰冷。 “传我帅令——!请淮水西营杜老将军驰援楼关,即刻兵!” “是!大帅!” 第78章 北燕探子 大殷未央宫副殿甘露殿 新上任的大内总管世良一身红色的太监服饰正引导着一个人站立在甘露殿殿门,面色已经褪去了稚嫩与慌张,跟在那位身边多年,他也早已学会谨言慎行、察言观色。 新皇登基之后,太上皇并没有搬离原本的大殷皇宫主宫未央宫,依然会在未央宫主殿紫宸殿召见大臣商议国事,有时候甚至连新皇都不去旁听左右,也是奇闻一件。而新皇屈居于甘露殿,寝于坤宁宫,这位也不是个省事的,宫回潜邸住也绝不留在宫里头,甚至 也会时长偷偷摸摸去穆国公府借宿。搞得宫中一众伺候的人根本摸不清这个惹不起的主的脾气。 新皇更不愿意让陌生人近身,除却长年累月跟在她身旁的那些人之外,一个都不让进殿伺候。 而跟在她身边侍候的苏嬷嬷进了尚宫,统辖后宫女官。玉璇进了尚仪随侍左右,世良进了大内总管,算是跟大内总管李德勉勉强强齐平了。 明眼人都看得来,这位新皇除了名头好听一些,实际上就是个傀儡。 说得再难听一些,就是有朝一日北燕真的打到家门的时候,就把她推去挡个光鲜亮丽的挡箭牌罢了。 不过近日新皇太上皇的关系略显紧张,却并不是这二位之间因为什事情不和,反倒是因为第三个人! 世良笑道:“高大人,陛请您进去了。” 他引着的那人正是升了三品的当朝尚书左仆射,高羽琛。 高羽琛面色凝重,脸上也退却了许多往日的儒雅与云淡风轻,书卷气早已被权谋斗争的战战兢兢蚕食得不剩多了。就连那一日高大人无意之间瞥见己镜中样貌时,都大吃一惊。 在外人眼中看来,他高羽琛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皇党。 元气大伤、萧瑟垂暮的穆家一样,顽固不化,迟早会拖累高家一跌落! 高羽琛首还有不成器的高家子弟,这几日都隐隐约约被朝中旧派打压。身为高家这一辈在朝中官职最高的子弟,就连深知他不愿继任家主的父亲都多次拐弯抹角的劝他娶妻生子,早早继承家主之位。 高羽琛堪堪应付着,却也已经是头痛如麻。 他心上之人……远在千里之外的刀之上! 也不知道子昂回来的时候,见到己这副邋遢的模样会不会嫌弃得甩脸色? 高羽琛苦笑一声,心绪复杂。 在甘露殿大门为他缓缓打开之后,他深吸一气,重新调整好己的心绪,踏进了大殿,一直走到了高台之才行礼拜道: “臣高羽琛,参见陛。” “说了多次,羽琛哥不必朕多礼。”高台上传来□□雅而沉稳的声音,明明年轻却不张扬。 高羽琛缓缓抬头,略有些悲伤地看着眼前被所有人讥讽为“挡箭牌”的新皇陛。 戚章头埋在高高累起的奏章之后,手上还握着朱笔批示着。她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发髻并不十分正式,她平日一般随便用簪子固定了一。 高羽琛认了那根簪子——那是大军走之前穆以安给她亲手做的。 初登皇位,戚章比他想象中适应得更快一些。其实仔细想来,不过是搬了个办公的地方罢了,也没有什大的改动。他俩该干嘛还是在干嘛。 高羽琛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了。 他从袖中拿过一封奏疏,上呈之后道:“太上皇将你给穆以安陈情的奏疏打回来了,没让送上去,还特别让我给你拿回来。” 戚章头也没抬冷笑一声:“真不嫌麻烦的,来来回回这折腾。”她一手握着笔挥了挥,示意高羽琛随地放就好。高羽琛叹了气,将那个奏疏收回了己袖子中,道:“帅印在她这个三军大元帅手上,如何调兵是她的权力。再说了 ,这个帅印也是当时那位点头给的。” 戚章笑了,她抬起眼眸,略有些苦涩地看着高羽琛,樱唇微启,道:“羽琛哥,这个世上谁都是骗子,最大的骗子,不就是皇帝吗?”她缓缓道,“,你敢说他食言了吗?” “……” “君无戏言……君说不是戏言,即便是,那也不是!” 她又重新埋头去批己的奏章了。 高羽琛有些焦急:“所以……那位是真的、真的放弃祁京城了?!” 戚章一点都不着急,满心满腹无所谓地道:“是啊……若是杜老将军那边援军在月都不抵达楼关,朕的大元帅是不挡得住的。他始至终不愿意动淮西大营的一兵一卒,不就是为了己逃命到益州之后尚留一气,来日东山再起吗?” “……疯了。”高羽琛双目微微失神,他立刻到:“届时、我派人过来护送陛撤离祁京!” 戚章放手中朱笔,正色道:“我不会走。” “陛!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朕说过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戚章抬高声音道,“朕既然答应做着大殷的皇,就不会忘了为帝之命!” “……” 戚章颤抖着,慢慢松弛了己一直挺拔着的脊背,酸痛弥漫了她的全身,让她只想痛呼着蜷缩在地上挣扎:“再说了……若真的楼关城破、兵临城,我也会随她而去的吧。” 高羽琛别过头去,没有说话了。 甘露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终于,戚章还是先开,道:“朕昨日听说,令仪将己的窗点着了,趁着众人灭火之时跑了高家?” 高羽琛一想到高令仪就头疼,此刻更是忍不住地捂着脑袋发愁:“是!一个院子都着了!” 戚章勉强笑了笑,庆幸己找了个不那沉重的话题,继续追问道:“现在人找着了?” 高羽琛无奈:“还去哪?” “……好吧,”戚章瞬间明白了,“三哥竟然肯收了她?” 高羽琛微顿,道:“昨日,大夫人扶棺回来了。因在楼关已经停了灵,便直接葬入了穆家祖坟。以宁本想将她送回来的,大夫人开挽留,才将人暂时藏在了穆家。我去看过了一切都好,陛放心。” 戚章愣住了。 大夫人谢雨霏扶棺回京,葬的……看来是穆家大公子穆以晨了…… 戚章只觉得己的血都冰凉透骨了。 是啊……这小半年不到的时间,他这群人之间,又有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发生呢?掰着指头都细数不多件来…… “大嫂回来了……朝廷的吊唁封赏都去了?!” 高羽琛颔首,道:“按照陛亲草拟的旨意,以梁国公的爵位葬,穆家嫡孙穆初尧降袭为郡公,嘉勇国公夫人穆谢氏受一等国夫人诰命,封梁国夫人。” 分卷阅读112 戚章眼尾已经染上了殷红,双拳微微收紧,手臂上的青筋突,指节因过度用力地紧握而泛白。 “初尧……还那小……” 高羽琛看着戚章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觉得还是转开话题,道:“此次我前来拜见陛,还有一桩事情,较为紧急,还请陛决断。” 戚章胸起伏好几才渐渐平息来,强作镇静地道:“你说。” 高羽琛拜了一,才开道:“陛,最近北燕来的消息越发了。回风谷被穆大帅夺回之后本应该更有利于我与北燕探子的消息往来,最近,越来越多的探子死在了送消息的半路之上,一路上更是受到众多北燕高手追杀。我的探子……折损越发严重了。” 戚章蹙眉:“给二哥递消息过去了?” 高羽琛颔首,道:“这正是我最不解的一点!” 他递上了一张纸,纸上记录着这段时间与北燕的消息往来,解释道:“奇怪的是,我给北燕那边送过去的消息几乎来者不拒,但凡有一点消息要从北燕传来,都是艰难万分!更重要的是……半月前,我给子昂送最后一封信件之后,再无回音。” “你递了几封?” “按照原本的习惯,每五日一封。如他已经欠了我近封回信了!”高羽琛双眉紧锁,额头微微冒着冷汗。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穆以轩遭遇了什才不会回信给他。 他不想承认这一点。 戚章颤抖着双手,一行一行掠过那薄薄一张纸上面承载的千斤万担的重量,最后沉声道: “二哥……极有暴露了……” “……不会……” “传朕旨意,”戚章低声微吼道,“不惜一切代价、立刻传信北燕探子,全部撤回回风谷!让杜宣准备接应!立刻!立刻!” 世良担忧地道:“陛……太上皇那边、怕是不允的……” 戚章将朱笔“啪”地一声拍到了己的桌案上,怒吼道:“朕的命令也不管用了是吗?!去传旨、太上皇若有任何不满意、只管来找朕!” 世良二话不说,马上俯身行礼之后快步走了去。 而高羽琛立在原地,只觉得魂灵已经抽离开了己的身躯。 子昂…… 北燕摄政王府 “公子,”一名小厮将一封信件递到了檀木的桌案上,恭敬地退到一边,道:“您的信,这月已经是第三封了。” 坐在桌案后的人眼皮都不抬一,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己手上的古琴,随意地道:“放着吧,不用管。” 小厮应声,走了两步上前检查了炉子里的炭火,道:“哟,这火烧得小了些,小的将窗给您拉上一拉,当心寒风吹着您了!” 桌案后的公子面色苍白无力,一看就是柔弱书生的模样,三月中旬的北燕皇城虽然还未温暖和煦,也没严寒腊月那般冷得人牙都冻掉了!这人还是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狐裘,腿上放着一个暖壶,妥妥帖帖的一个病秧子。 小厮将窗关好了之后,面上恭敬谄媚的神色瞬间收敛了,他撤步再一次行礼道:“二公子。” 坐在桌案后的人正是穆 以轩! 穆以轩拨弄琴弦的手一顿,鲜血被锋利纤细的琴弦顿时抹开了皮肤,汹涌而。 他看着己的指尖发呆。 ……果然,他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很不喜欢这些琴棋书画的东西,倒也不是摆弄不来,只是。 他觉得瑾瑜弹琴的模样简直是赏心悦目! 那刻入了他己灵魂和骨髓的致命美感,让即便现在身在万里之外的穆以轩想起来,依然记忆犹新。 凡是见过高瑾瑜弹琴的人,都只想回去把己的琴砸了吧! 他是最常听高瑾瑜弹琴的人……每次,他准备作妖的时候,就会被那人拉进怀里,靠在他怀里听他抚琴。 ……然后睡到把水流到他的袖上,醒来之后被胖揍一顿。 高羽琛怎打得赢他?他不过是让着罢了! 穆以轩想得神,又被小厮连唤了两三声才回过神来,目光渐渐聚焦,盯着小厮的脸。 他不喜欢说话……除了对高羽琛,还稍微多一些吧。 小厮肃声道:“高大人那边来的信,您已经压了那多封了,一封都不打算回吗?” 穆以轩深思片刻,摇了摇头,又不开了。 “您也不拆开看看、万一,万一京城有消息呢?” 穆以轩摩挲着己手上的伤,道:“不会有消息的了。” “什?” “至没了三批人了。” “……”小厮沉默了。 这时,门突然被人敲响了:“穆公子!穆公子!” 小厮被吓了一跳,以为己方才的话被人听到了,脸色吓得惨白。 穆以轩微微凝眉,不动声色地冲小厮摇了摇头,示意无事,然后己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嗯”,似乎习以为常。 门外人道:“摄政王殿从宫中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趟。” “嗯。” “小的在门候着,烦请公子快一些。” “嗯。” 门外人似乎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与沉默寡言,并不多说什,在门等着他来。 穆以轩压低声音,吩咐道:“去把之前以安送来的东西准备上,点清楚数量,以防万一。” “就是一个二个的小黑球?那究竟是什?” 穆以轩摇摇头,道:“那丫头不会取名,应该是叫粪球吧。” “……” “是黑石!” 楼关外,穆大帅插着腰站在城楼上吹风。 第79章 穆家 楼关城楼上 春冬季节交替之际,是淮水以南一年之中最干燥的时候,冬日的积雪都已融化殆尽,春雨却尚未光临。大地光秃秃的一片,农民没盼到播种的好时节,也只战战兢兢地等待着。黄土片片裂开,随着并不柔和、反而十分粗暴的春风一卷上天空。 三军主帅穆以安身披铠甲,手上握着那一杆名叫“银霜”的银枪,腰间绑着母亲秦榛留来的佩剑,遥望远方被黄沙朦胧了的军营。 那是北燕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在楼关几十里开外的地方扎好了营地。 钱方进站在穆以安的身旁,面色十分的愤怒 ,喘着粗气道:“大帅!我去将那些人的头拔了来祭酒!” 诚然,楼关城墙脚并不是十分安静。 数十个北燕士兵站在穆以安的脚破大骂,污言秽语、声音还不小,一声一声地叫嚣着。 “臭娘!” “娇滴滴的打什仗!跟爷爷回去、带你吃香喝辣去!” “小娘子快跟哥哥回去吧!哥哥好生疼疼你!” 如此这般已算不错,还有更多令人难以入耳的。 楼关城墙之上站着的许多站岗士兵人人脸色都不好看,手臂上青筋蹦起,也是恨不得钱方进一道去将楼之人的头拔了进他己的嘴里! 人人都在用穆以安的女身说话。 人人也只用穆以安的女身叫嚣。 凭什? 穆以安一手扣在了钱方进的肩膀上,道:“别激动老钱,都骂了几天了,随他去。” 钱方进急了:“将军!” 分卷阅读113 穆以安耸耸肩膀,表示己根本不介意。 她施施然正准备转身回去仔细研究研究战术,只听见底那群不要命的狗贼谁突然高声喊了一句,碰巧进了穆以安的耳: “臭娘!等老子破了你的城,把你那千娇百媚的女皇帝也给抬回去给兄弟快活快活!啊哈哈哈哈!” 钱方进直接拔开了剑鞘:“大胆!” 却谁都没有想到,穆以安比他速度还要快! 正准备离开的穆大帅听到了这话之后几乎是立刻冲到了城墙边,从己身旁的士兵手上夺过了弓箭,眸中寒光闪烁凛然! 只听“嗖——”的一声破空而去,白色羽箭只剩残影。 叫嚣的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从马背上结结实实地射到了地上——! 那一根轻巧的羽箭精准地直接刺穿了他的喉咙,势不挡,裹挟着千万力量与愤怒,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掀了去之后又稳稳当当地钉在了大地黄沙之中! 那人来不及收回思绪,就已经被一箭毙命了! 鲜血从他的喉管汹涌喷,弥漫了整片大地—— “啊——!箭!” “是、是穆以安、是她!” 在那人身旁围着的所有人都被伴突然的死亡吓得腿都软了!只觉得那鲜血似乎已经溅到了他己的脸上,铁锈味充盈着他的鼻孔! “快跑!快跑!” “驾——!” 几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来了。 钱方进愣愣地看着突然怒气冲天的穆以安,道:“大帅……” 他竟不知道,穆以安的箭法竟然那准?! 身旁穆以安的一个亲兵看到钱方进错愕的表情,笑着解释道:“钱将军还不知道呢?咱大帅箭法那是一流的啊!九岁掌弓,十五岁骑射之时就未有失手过!在泸县的时候,还直接给那邬兰图老贼当心就是一箭中伤!” 穆以安将弓箭回到他的怀中,平淡地道:“你也就仗着陆骁现在还在养病,将我牛皮都吹上天去了。” 亲兵陪笑道:“末将这是说实话!” 穆以安戳了他脑袋一,转身继续走城楼。 钱方进赶忙跟了上去,道:“将军……您不刚还在说,随他去的吗?” 穆以安:“……” 她脚一个踉跄,身形抖了两抖。 穆以安:“骂、骂我跟骂陛一样吗?啊!他去骂太上皇我都不介意,但不骂真龙天子啊!你说说,这是不是遭天谴的放嘴炮嘛!本大帅这是大发慈悲帮他解脱!不用谢。” 钱方进忍不住看了一眼城楼已经一动不动的尸体。 真·解脱 他还是愁眉不展:“大帅,这着是不是算咱先动手了?” 穆以安缓步走城楼,道:“不会,慕容景这是故意来挑衅的,这几个人是生是死他根本不在乎。若真的就因为本帅杀了一个人就兴师动众地上门直接跟我撕破脸,那就不是慕容景了。” “哦?” 穆以安冷笑一声:“那老家伙,他己的脸皮比什都重要。比咱太上皇懂事多了。” 钱方进颔首。 穆以安接连两次对当太上皇发表了大不敬的言论,军中上上没人敢来呵斥她一声。如的楼关,除了原本就留守的人之外,一部分是穆以宁当时带来的人,一部分是被穆以晨撤回来的淮水东营残部,还有一部分是穆以安从京畿防备营彻底抽调过来的。一边一个监军算起来的话,整个楼关谁都扯不清楚,穆以安干脆一道折子递给了戚章,当陛大手一挥,召回了个比麻线还乱的监军,说是另外找人过去做穆以安的监军,至于什时候嘛……陛没说,只是说任务重大、须仔细思量。 说白了就是,不打算给穆以安找个添乱的。 没了朝廷的管束,这帮人再仔仔细细摸过一遍之后,发现基本上多都是跟穆家撇不清关系的人。 穆国公、穆以晨的相继离世,穆以宁重伤残疾,穆家元气大伤。 百年军中威望根基尚存,对于穆家的信仰尚未熄灭。 就在这个时候,穆家小女穆以安挂帅征,更是为这群效忠穆家、效忠大殷的将士吃了一颗定心。 女身?年纪轻轻?在他眼中,这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穆以安身上有着穆家人所有的气质,她不仅仅是她,她更是穆家,大殷的将门世家、战神之后! 而之于穆家之罹难,这有那些真正在战场上流过鲜血、经历过生死的人,才最有发言的资格。 所有人都默默无声地接受了穆以安对于太上皇和他的朝臣的不信任,甚至更有激愤者,曾经在穆以安刚到楼关的时候就为她献上了黄袍,请她起兵造反。 穆以安当时冷静地将那一卷黄袍直接扔进了火堆,问他:“你忠于谁?” “忠于大帅、忠于穆家、忠于大殷!”那人答得铿锵有力。 “若无大殷,何来穆家?何来大帅?” “若无穆家,又何来大殷?”那人咬牙,“末将将死之时,若非穆大将军拼死带我等撤回楼关,便已无性命!” 穆以安道:“那你知道,穆家忠于谁?” “……” “穆家忠于陛,忠于百姓,忠于我大殷河山!” “大帅……” “如的陛绝非是草菅人命、贪图享乐,相反,她是我此生见过最镇静从容、有勇有谋之人!”穆以安道,“我穆以安忠于陛,信她为我大殷带来安乐,为我穆家报这血海深仇! “你忠于穆家,穆家忠于陛。你,亦忠于陛!” 穆以安走到城楼之,正好看见巧叔正步履蹒跚地跟着几个士兵一起搬运一个二个的木箱子,看起来箱子中的东西份量不轻,一众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搬得满头是汗,更遑论巧叔这个上了年纪的?!他正奋力将一个箱子向上抬,想要帮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伙子的忙。 穆以安立刻喊道:“老钱!” 两人冲了上去,钱方进上去帮着小兵将那箱子暂时放来休息一会,穆以安则扶着巧叔,焦急地道:“老头!你不知道己多大了吗?还在这逞力气!” 巧叔不服气地瞪她,因为方才过度用力,导致整张脸白得吓人,却还是鼓着道:“臭丫头!我多大啊?!” 穆以安哭 笑不得:“得了吧……还跟我犟什呢!” 巧叔指着那一箱箱的东西,怒道:“若不是你这小丫头,我老头子至于那累?!己看看、己看看!”他指着己的脑袋,给穆以安展示一片锃亮的镜子是什样子的,“老夫我为你掉了多头发了!” 穆以安深知人越老越像小孩子,只哄着,于是放软了声音,奶声奶气地道:“呀!巧叔最厉害了!” 哪知道巧叔不吃这套,怒道:“滚犊子!” 穆以安:“……” 穆大帅表示己已经非昔比,需要树立一己的威严,于是凑上去看着那些箱子,疑惑的问道:“您老都搬了些什东西过来啊?” 巧叔用己短半截的袖子擦着头上的汗,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之后才缓缓道: “你己做的……忘了?你还给取了个名呢!” “我做的?”穆以安一点印象都没了。 巧叔气急败坏:“还老贵老贵的!叫那什——!” 两人名字都在嘴边,却一个都想不来,一个张得比一个圆,“哦哦”得喊着,愣是半天没想起来。突然,灵光乍现,两人异声—— “粪球!”巧叔道。 “黑石!”穆以安道。 钱方进:“……我觉得巧叔说的对,确实像是大帅您取来的名字!” 巧叔:“看吧!二比一我赢了!” 穆以安起得直跺脚:“黑石!黑石!是黑石啊!” 确实,漆黑的一坨,谁都看不想什,偶尔还会抖落来一些灰黑色的火药,让穆以轩在“粪球”和“羊粪蛋”这两个名字之间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觉得小妹好歹是跟着己和高羽琛念过两三日书的,当取不“羊粪蛋”那朴实而有技术量的词藻,于是就还是拍板叫了“粪球”。 不过此刻,穆以轩真的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应付穆以安那八个人都拽不回来的取名小技巧了。 他此刻还扮作柔弱书生,立在摄政王拓跋措的书房里,捧着己的暖炉,冷冷淡淡地喊了一声:“摄政王殿。” 拓跋措已经绕着他走了很多圈,穆以轩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打量己一些什,只是那眼神让穆以轩很不舒服。 拓跋措听他开了,才缓缓地停了脚步,拍了拍手,三个小厮就已经抬着几个托盘进来了,没个托盘上面都整整齐齐地放好了红色的礼服和金色的羽冠! 都是清一色的婚服?! 分卷阅读114 穆以轩的脸色变了。 只看拓跋措兴致盎然地走到那每一件婚服面前仔细打量,声音不高不低:“傅年死了之后,钦天监算是没那忙了,小皇帝说了,近日喜事不多,只盼咱摄政王府上面点喜庆的事情,大家也好热闹热闹!” “……” “本王想着,难得小皇帝没作妖了。春天也到了,穆轩,你瑶的婚事也提上日程了吧?” 穆以轩心中一紧。 穆轩,是他在北燕的化名。 他吞了唾沫,己向来不喜多说话,只是道:“草民,配不上郡主。” 拓跋措摩挲婚服的手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道:“哦?”他转过身来,一双鹰眸紧锁在穆以轩的身上,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不是上次回去的时候,已经解除了婚约了吗?” “人未解。”穆以轩冷淡地道。 拓跋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婚服抛开,十分无所谓地又摆手让小厮去,然后握住穆以轩的肩膀哈哈笑道:“无妨、无妨!” 穆以轩略有些错愕。 往常的拓跋措,是不会如此亲昵地对待他。总是派人监视他、更是对他百般忌惮。 只觉得拓跋措缓缓贴近了穆以轩的脸,在他耳边慢慢地吐气说话,仿佛一条毒蛇在他脸旁肆无忌惮地吞吐着蛇信: “小皇帝不爱收拾,总喜欢在我身边落些东西。你别担心,王府干干净净的了,不会打扰你成亲的了!” 穆以轩心一沉,瞬间就明白了拓跋措的话中话。 傅年大人揭发拓跋措的事情,实际上是他暗中筹谋的。 事紧急,当时主要为了让拓跋措分神,无暇顾及淮水一带的战事,借此给穆家一些喘息的机会。穆以轩做事向来缜密,不过在北燕小皇帝那里缺了一环。 北燕的小皇帝……简直就是被拓跋措吓大的怜孩子。 傅年事之后,己先吓得大病一场,终日梦呓不止。怕是现在,也是多多将穆以轩己也捅到了拓跋措跟前了吧…… 穆以轩此刻脑子飞速运转着,只听见拓跋措又继续地道: “近日啊,咱皇城消息来的不。瑶说你不爱门、也不好听这些事情,我想着,你怎也算是个南殷人,南殷发生的一些大变故,你还是得知道一二的。” 穆以轩依然没说话,他知道,拓跋措在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 半晌之后,拓跋措才低声道: “穆瀚死了之后,穆以晨也死了!你知道吗?” 第80章 心上人不在,眼前人不回 拓跋措对女从关外捡回来的小白脸本来没多兴趣的,爱怎闹、怎逼婚都随着她去。旁人说那是他对这个小女的偏爱,实则上是拓跋措根本不在意她罢了。 他拓跋措的子将来终有一天要继承他的位子,要就是继承大燕皇帝的位子。至于女的话,他既不需要世家之间的联姻,因为对于他来说,掌握军权才是一切之根本,没有必要和像傅年那样的老顽固多做纠缠,他只用确保慕容景跟他是一条心的,慕容景麾的将军都是他的人就以了。 养个女,随她怎糟蹋都无所谓 ,教养好坏、名声优劣都无所谓,只要是他拓跋措的血脉,没人敢多指手画脚。 拓跋瑶在皇城嚣张跋扈惯了,突然在一个这不听她话的小白脸面前碰了钉子,越是气急败坏、就越想将人搞到手。 拓跋措一开始也就是抱着个看好戏的心情,没打算多手。 不得不说,拓跋瑶的眼光还不算差,眼前这人虽然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耐得住他女低声气的哄骗、屈尊降贵的诱惑以及气急败坏的怒火,也是一个奇人!毕竟让拓跋措己去面对这个撒泼无赖的姑娘,还不如一刀砍了世界清静来得干脆利落。 是乎,当这个小白脸有一日居然肯放身段,主动答应回乡去退了那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己胡诌来的婚约。拓跋瑶一开始死活不让他去,倒是他己很是想见识见识这个小白脸究竟想去干什。 婚约退没退不知道,小白脸刚进了南殷祁京城的时候,他派去盯着他的人就一个不剩地全死了。 拓跋措当时摸了摸己的胡茬,眼中闪烁着点点光彩。 小白脸回来之后,又继续安分守己起来,除了耿直着脖子就是不点头答应和己的女成亲之外,也到没有什差错。倒是小皇帝,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开始上蹿跳着他作对?! 拓跋措本来十分厌烦去应付小皇帝的,没想到傅年手上的东西竟隐隐约约地露了些连他都不曾知晓的东西! 文官是很烦人,耐不住他在那群大字不识的百姓当中一言一语就被人奉为圭臬。 若真让己冠上了玩弄权术的名头,他拓跋措的名声就真的臭千年万世了! 拓跋措表示己还是没有南殷皇帝心那大,还是亲手去处理傅年了。 他每每忙至深夜才回府的时候,总是会在回廊的凉亭不禁意就看到那窗后依然在挑灯挥笔的年郎。 不管多晚,他似乎从不休息,只要拓跋措回来,都看见他。 渐渐地,拓跋措生了些许探究的心。 小白脸有一个他非常讨厌的姓氏,姓穆,穆瀚的穆,穆以晨的穆。 一想到南殷穆家,拓跋措就心里一阵堵得慌。 若是没有南殷穆家,他大燕早已踏平淮水以南! 南殷穆家的消息包裹得向来严实,除了已经跟着他爹上了战场的穆以晨,老二和老三都几乎是只听说过名字没怎见过人,至于那个小女,只听说跟南殷的那个公主纠缠不清、很是暧昧。 “穆瀚死了之后,穆以晨也死了!你知道吗?” 拓跋措故意问道,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紧盯着穆轩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 穆轩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家国、忠臣、名将,这些似乎都游离在他的生活和关注之外。 拓跋措隐隐约约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冥冥之中他只觉得,似乎真的没有什事情引起眼前这个书生年郎的一点情绪波动。 那就很好了。 这样的人,反而让他有波动,才是最有滋味的! 只听见那年郎淡淡地应了一声:“我该恭喜王爷?” 拓跋措微微一愣,没有料到他竟是这个反应。他 眯起了眼睛,缓缓道:“如南殷全境已无独当一面的将领。杜老将军年事已高,穆家硕果仅存的小子也是残疾。你且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大燕铁骑踏平南殷之时,你想什时候回家,就什时候回去。” “不。”穆轩突然一开,将拓跋措吓了一跳。 他蹙眉,凝视面前这个年岁不算大的书生,只见他眼睛中充斥着从前他没见过的狠戾与滔天恨意。但只是短短一瞬,让拓跋措隐隐约约觉得是己看错了。待回神的时候才听见穆轩继续道: “穆家还有一人。” 拓跋措愣了一会,却直接笑了声:“啊哈哈哈哈!你是说穆家那个小丫头啊!我知道我知道、了不得呢!”他这话明面上是在夸奖称赞,实际上就仿佛随意夸赞一个会表演杂技的宠物玩具一般,带着与生俱来的漫不经心与傲,“听说长得也不错,没有传言中那得凶神恶煞。挺好的!” 拓跋措故意挑衅道:“邬兰图的亡妻逝世已久,他一直未来得及续弦。这样吧,让那穆以安给他做个后夫人,也算得上是一段良缘佳话了!你说是不是!” 穆轩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拓跋措明明知道,邬兰图的年纪都做穆以安的爹了不说,他曾是宗泽麾,也曾是主攻淮水东营的将领之一,更是指挥用石砸开淮水东营城墙、致使主帅阮铭当场丧命副将穆以晨重伤而死的罪魁祸首。邬兰图此人,之于穆以安而言,是有弑父杀兄的血海深仇! 他说这话,毫无疑问,是在明晃晃地羞辱穆以安、羞辱穆家! 穆轩藏在袖中的双拳缓缓握紧。 拓跋措看见他微微紧缩的眼角,更加开心了! 他继续道:“哦对了,你知道吗?南殷老皇帝退位让贤了,登基的居然是个女家!”他砸了砸嘴,道:“从前我就听闻过合阳陆氏贵妃容貌众,也动过想要迎她入府的心思!惜啊、惜!不过我大燕铁骑踏破祁京城之时,便会屠尽南殷皇室、杀光祁京高门,咱也干脆将那女帝迎娶回来,据说她天人之姿、千娇百媚的!给咱的小皇帝正好、做个贵妃!双帝合璧、千古佳话啊!穆轩你说是或不是?!” 穆轩抬起眼眸,似乎不再掩饰己心中隐忍的强烈恨意,那目光炽烈地,仿佛是要在拓跋措的心上烫一个洞来! 拓跋措欣赏着他的怒气,十分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脸,道:“所以,你不过南殷一个无名小卒,不要平白无故生些痴心妄想来了……”他大笑着后退几步,拉开了与穆轩的距离,随手拎起一件大红色的婚服就冲着穆轩甩了过去!火红色的婚服盖住了穆轩的头和整个面庞,与他身上一身洁白的狐裘形成鲜明的对比! 拓跋措赞道:“这身吧,挺适合你的!” 穆轩立在原地,既没有动手去拉盖着己满头满脸的婚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拓跋措满意地大笑离开,只留一句话给满身满心狼藉不堪的穆轩: “十日之后,大婚如期举行!你也不用去心心念念你的心上之人了!本王说过,南殷祁京之人,我大燕铁骑会一个不落、全部杀光!你倒以想想怎去黄泉路上见他!” 穆以轩久久未动。 根据他收到的来高羽琛消息, 穆以安现已经在楼关也只有顶天二十万的兵马。与慕容景的六十万大军抗衡,简直是蚍蜉撼树、天方夜谭。 便是以安如有了帅印,顶着冒犯太上皇的怒火而与淮水西营的杜老将军联系、调来淮水西营的二十万人马,且先不说十日完全不够,单就慕容景怕是都不愿意等这十天的。 拓跋措此刻敢冲过来告诉他十日之后逼他大婚,也就敢在十日之内攻破楼关! 穆以轩倒抽一凉气。 楼关一破,期间到祁京的道路就是真的一马平川了。 也许太上皇会跑吧,跑去淮水西营,再另立山头,东山再起。那时候,即便是杜老将军的兵马及时赶到也是回天乏力了。而怜的新皇,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当亲妹妹一般照顾疼爱的戚章,必然会成为这场战争中最光鲜亮丽的战利品! 分卷阅读115 而留在祁京城的贵族,按照北燕的规矩,定是一个不留的…… 他的三弟穆以宁身患残疾,家中只剩大嫂和尚未启蒙的小初尧,而穆家的个性更是愿于祁京共存亡! 还有一个……是高家。 瑾瑜会不惜一切代价安排高家尽快撤离,尽量保住高家根基。他己……必然会跟穆家做样的选择,多半会守在戚章的身边,拼死护她! 穆以轩在心中悲凉地苦笑一声。 其实根本不用拓跋措开告诉他,他很早之前就已经预感到。 在父亲穆瀚命丧回风谷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 若他还想再见一次瑾瑜,怕真的是在黄泉路和奈何桥头了吧。 高瑾瑜…… 穆以轩心中一阵绞痛,痛得他快要弯身子来! 他依然逼着己保持原状,因为他的身边越发不安全,只要有一点异常,都会被摄政王府里无数的眼线禀告给拓跋措。 拖一日给他谋划都是好的! 穆以轩慢慢张开了己垂在袖子之的拳头。 大殷祁京穆国公府 穆以宁的书桌上摊开了两张图,两张零碎松散的图片上面已经被仔仔细细清理过一遍,还是没有办法掩盖饱经风霜的污痕。书桌旁温着一壶热茶,热茶旁边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穆以宁坐在书桌后面,一双眼睛盯着那个木盒子的方向发愣。 热茶蒸腾起的雾气氤氲了他的眼眸,穆以宁神地望着那个木盒子,也不知道在想什,眸光盛满了悲哀。 “吱——”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穆以宁被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己的目光,仓皇地问道:“谁?” 他渐渐在从门外逆光的身形中判断己的眼前人。 是高令仪。 眼前人和心上人重叠的感觉,让穆以宁很是为这份不真实而感到更加不安,他几乎是厉声地吼她: “谁让你随意进我的房间的?!” 高令仪一顿。 从前……穆以宁即便是再生气,也从未吼过她。 高令仪苦笑一声,却没有怼他回去,轻声解释道:“我敲了很久的门,你没听见罢了。” 穆以宁一噎,立刻偏过头去不看她。 高令仪也不在意,径直走到穆以宁的桌案后,缓缓道:“我来给你添些水,你这个壶中都快没水了,烧干了小心炸了。” “……”穆以宁很听高令仪用那直接的词。 很显然高令仪也用的不是十分习惯,她轻咬唇,是想逗穆以宁开心。 显然,并不十分奏效。 高令仪手上拎着水壶,正要给他的壶中添水时,只听穆以宁喊道:“你帮我把那个木盒子拿过来,我怕水溅到!” 高令仪听话地放己手上的水壶,先将那木盒子给他递过去。 哪知道那木盒子压根没有扣严实,还不待高令仪将递到穆以宁的手里,就直接在半空中打开了! 穆以宁紧张地伸手去够—— “不——!” 却被高令仪当先眼疾手快地 抓住了! 这里面的东西对穆以宁来说显然重要非凡。 却只是一块破破烂烂的红布条。 高令仪摩挲着布条边缘焦脆而剌手的黑色边缘,不禁意之间瞥见了上面的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穆以宁劈手夺过布条,欺欺人地放进了胸怀中,然后直接挪动着轮椅,转过去表示根本不愿意再多跟高令仪多说一个字了。只是厉声了逐客令:“若非大嫂悲恸难抑、幺年纪尚小,我也是不敢冒着得罪高家的风险收留你的!高小姐、还请你重,注意你己的名声,你还是要嫁人的!” “……嫁人?”高令仪喃喃地道。 “适婚娶之时,成良缘之美。” 高令仪低声质问道:“穆以宁……你烧的,是我的婚书,让我嫁得了何人?!” 她说完这话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直接冲了穆以宁的书房,踏过门槛的那一瞬间,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再也勉强不住,坠落在地上、被一脚踩碎! 第81章 祁京大殷皇宫未央宫 “所以,一直赖在穆家不走的高家小丫头最后还是己回去了?” 延和帝躺在美人榻上,身后站着一个太医正为他慢慢地揉着太阳穴,他己则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平淡地对着首跪着的李德说话。 李德头低得都快要埋进地砖里头了,战战兢兢地道:“是,太上皇。高大人日拜谒陛之后,就顺路接了高小姐回去了。据说……是高小姐愿的。” 延和帝轻笑一声,动了动腰身,让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却把他后面的太医吓得不轻,小臂都微微颤抖,生怕行差踏错一步惹怒了这个太上皇,己的小命就不报了! 其实当他太医的都活得挺艰难的,尤其是摊上延和帝这个主子,从当陛诞生第一天就叫着吼着要太医院陪葬!也是他小心伺候着,不然太医院都不够填坑的了! 只听太上皇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赞叹,更多的是不屑: “穆家懂事的,看来只有穆以宁一个了。”他点了点头,冷笑一声,“不错,朕十分欢喜。” 李德根本不敢声。 穆家现在,被延和帝逼成这副模样,想不懂事都难了。 穆国公和穆以晨接连逝世,穆以轩远在万里,穆家眼只剩一个身患残疾的穆以宁并上一个大话都还说不清楚的穆初尧,指望女身的穆以安传递香火,更是痴人说梦!穆家元气大伤,即便是当陛小心呵护着,也是先明哲保身为妙吧! 李德不信穆以宁作为个穆家人居然会真的愿意向朝廷低头,但却一点证据也拿不来。更何况,穆以宁是真的硬生生拒绝了高家的小姐! 当时穆高两家缔结婚约的时候,延和帝就已经十分愤怒了,只奈何婚书是戚章亲手写就,也不好的就这直接撕了。那干脆就让穆以宁这辈子娶不到就好了。延和帝如是想到。 穆家百年武将世家,高家历代文臣雅士,这两家的结合,别说是京中寻常权贵不愿意看到,就连皇家都恨不得这俩家相看即红眼,天天撕得你死我活都没关系,就别那相亲相爱啊! 高家掌门的大公子成天跟着穆家二爷厮混,穆家三 公子又跟高家成婚的姑娘缔结了婚约。 谁看了都不是十分顺眼! 如穆家已经衰落,靠着一个穆以安也只是摇摇欲坠罢了。 延和帝这一招,既要了穆家的咽喉,又扣住了高家的命门。 此刻,太上皇只不过轻笑一声:“高羽琛年纪也不小了,这多年拖着不成亲,终究不是个样子。他穆家老二的事情……嘿!朕也明白,终究不是个正统!” 谁都不敢回话,只听着双鬓斑白的老皇帝慢慢道: “没想到,朕还要为女的婚事操碎了心。” 李德牙根都在颤抖,勉强应道:“陛仁厚!” 延和帝挥了挥手,让太医去,己从美人榻上坐直了身子,揉了揉酸涩的腰椎,道:“朕总是觉得,皇宫冷清了些,得要些孩子,才添点烟火气!” “陛的意思是……” 延和帝笑了,低低的笑声从他的胸骨中缓缓扩散开来,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仿佛无数厉鬼嘶吼哀鸣: “对了,穆瀚送过来的回风谷军报,朕没记错的话,只经了两个人的手,是吧?” “……” “一个是穆以宁,一个,是高羽琛吧!” 延和帝又笑了起来。 谨慎揣度多年圣意如李德,此刻也完全被延和帝左一个右一个、毫无逻辑毫无关联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这个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想做什!但熟悉的刻骨凉意又从他的脊背爬上了头顶。 不管怎样,如的皇帝开,就已经是嚼着千万家破人亡的鲜血了…… 分卷阅读116 第82章 楼关 “快快快!又来了一批人!” “完了没?我方才听见鸣金收兵了!” “完了,完了!别说这些了!快帮忙啊!” “来了!” 楼关高大城墙背后的军营之中,无数士兵来回奔波,抬运着一床又一床担架上的伤员快速冲到军医所喝大锅药。军医所早已经是血腥味夹在这药腥味,气味冲得人头昏脑胀,阵阵作呕。 这是最后一批伤员了,索性这一场小仗没要多人的姓名,伤残的也很,大多都只是小病小痛,此刻被军医干脆利落地包扎一番之后都袒露着胸膛开始唠嗑。 一人面红耳赤,激动地跳了起来,将他手上端着的药颠撒了一大半,却还是掩抑不住内心的振奋:“我跟你说!方才、就方才,大帅一枪就这‘刷’地划过去,那蛮子半张脸都开花了!” 他周围也为了一圈人兴致勃勃地听故事,讲故事那人非常得意,毕竟被大帅救了性命的人还挺不的,他仗着新鲜炉,也是博得一众热泪掌声:“那寒光乍现!我只依稀记得惊马高高抬起前蹄!大帅背光立于马背之上、长发飘逸!” “好啊!” “大帅!大帅威武!” 陆骁掀开军医所营帐的帘子走进来就正好听到了这话,不由地又退了半步回去,见外面乌云密布,觉得要春潮带雨晚来急,并未有天光乍现,反倒一片阴翳,很是好奇那“背光”从何谈起。更何况,大帅本人也已经是灰头土脸小半个月了,哪里还有什长发飘逸?! 想到大帅,他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熟门熟路地走到杨军医的面前,喊道:“杨叔!” 杨军医正一边看着小伙子手舞足蹈地讲故事,一边分了半神捣鼓己的药包,见到陆骁来了也就抬了抬,道:“哟,看来是真的打完了!” 陆骁笑了笑:“来拿药。” 杨军医颔首,将手上的这包药快速打包好,又抬头看了一眼药柜上头贴着的草纸,道:“嘿!陆副将你个的药停了!”他掂量了一己手上的药包,笑道:“看来这包药与你无缘了哈!” 陆骁微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杨军医道:“昨个我看你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药天就停了吧。以后看来大帅从城楼上来之后,再也不用天天催你来吃药!”他拍了拍陆骁的肩膀,啧啧道:“没想到咱威风凛凛的陆副将居然怕苦?!啊哈哈哈哈!” 陆骁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他那日救穆以晨之后也是受了不轻的伤,用穆以晨一样昏昏沉沉地也有小半个月。 天意弄人,他挺了来,穆以晨……没熬过去。 陆骁醒来得知穆以晨过世的消息之后,几度想要跟随穆以晨而去,好几次差点都拦不住了!直到最后是穆以安亲过来,把他架在脖子上的刀取了来。 陆骁在穆以安面前大哭声,在她身前不知道磕了多次头谢罪。气得穆以安也跟着他一起跪着,揪着领子将陆骁拉了起来,吼他,才将他吼清醒了。 穆以晨事,陆骁觉有愧,愧于小姐的嘱托。 穆以安却根本连一句话都说不来了,她一咬牙 ,抱着陆骁的脖子,咬住嘴唇,吞喉头的腥涩,不再提及一句穆以晨的死亡。 仿佛这样掩耳盗铃的逃避,她的大哥就跟她一起回家。 陆骁不由主又想起了穆以安,思绪万千。直到杨军医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悄悄附耳对杨军医道:“此次过来,其实还是跟你拿点金创药什吧!一会你别作声,悄悄去一趟帅帐去。” 杨军医的声音也低了来,皱眉道:“又受伤了?” 陆骁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好歹是姑娘家,很多事情不大方便,个脸皮也薄,觉得说己受伤丢脸,说什都不愿意过来。还要劳烦你跑一趟。” 杨军医摆摆手,道:“本就是该跑的,大帅情况特殊。如军中、甚至整个大殷,除了倚仗陛也就只倚仗她了。”他深深叹息一声,道:“泱泱大殷,竟然让两个姑娘来抗天,也不知是讥讽还是胡闹了。” 陆骁眼神深邃:“这两姑娘,才是大殷真正的希望啊……” “是啊……”杨军医深吸一气,终于整理完己手头上的东西,拿上了药箱,道:“走吧,我跟你去帅帐!” 第83章 杨军医与陆骁二人并肩走着,还没到帅帐门就已经看见钱方进来回踱步,脸上一片黑里透红,头顶冒着冷汗,攥着拳头是抬起来也不是、放去也不是,十分古怪。 二人脸色微变,赶忙上前问道:“老钱?!怎了?大帅事了?!” 钱方进面露难色,凑过去低声道:“还记得之前陛来的亲笔信吗?” 杨军医想了想,的确,两日之前据说确实有一封女皇陛的亲笔信送过来,信封还挺厚的。只因着当时大帅还在城墙上指挥,没有立刻亲去看,让他这群人先围观了遍。 钱方进急得跺脚:“就是那封信惹得大帅发脾气啊!” “你又乱讲!你还不长记性啊!!!” 几人头贴着头正悄声说得热闹,哪知道帅帐里面瞬间就摔了一本空白的奏折本来,不偏不倚地就砸在了钱方进的脚边,吓得他像猴子一样地直接窜上了陆骁的身子,一边无声地张大嘴尖叫着,一边把己的双腿死死地缠在了陆骁的腰间。 陆骁:“……” 只奈何他这辈子尚未遇到如此热情似火的人,更奈何先遇上的是个大男人! 杨军医摸了摸上的胡茬,嘿嘿笑道:“这哪像受伤了啊!看、多气势逼人!” 陆骁把缠在己身上的钱方进扒了来,无奈地问道:“老钱、你又说了什?!把大帅气成这样?!” 钱方进委屈地睁大眼,撒娇一样地戳着己的两根食指,嘟囔道:“我……我就给陛回了封信嘛……把、把大帅的近况告知她……” 帅帐内怒不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直接把钱方进吓得脚底抹油就跑了:“说就说!你至于把我形容得命不久矣吗?!啊!” 陆骁:“……” 杨军医:“……真不吉利。” 里面的声音气得直喘粗气,半晌之后才渐渐平复了心情,喊道:“你俩进来吧!” 得了准许,二人才进了帅帐。果不其然就看见穆以安披了一身轻甲,坐在书案后头叼着一杆 笔,眉头紧锁地盯着己面前的空白奏章,想着怎跟皇帝报备讨饶。 杨军医脸色当先变了,立刻一掌呼在了穆以安脑袋上,学她吼钱方进地样子吼她:“说了多次了!你己包扎完了我得看过之后再穿轻甲!你不长记性啊!” 杨军医是从淮水东营逃来的,算是如这世间为数不多看着穆以安长大的军中人了。小穆以安也跟他学了不基本的医理,多知道些处理伤和急救的办法。碍于军中目前就只有她一个姑娘家,虽然有些暧昧的传闻,但也正经没阁。所以小伤的包扎基本上都是她独完成。 不过小半月前穆以安不慎在己的小腿划开了一道子,己胡乱裹扒包扎了之后没几日伤就发了炎,己也不大不小地烧了一场。有穆以晨这个前车之鉴,众人对她这一场不大不小的病症也是心悬到了嗓子眼。杨军医立刻反应过来,亲给她换了药,得亏穆以安底子不错、伤也不算重,几贴汤药着大锅药去,又生龙活虎了过来。 这便有了钱方进跟陛哭诉穆以安“命不久矣”这一谣言的来源。 穆以安瑟缩了一脑袋,将己手上的奏本丢开,给陆骁道:“陆骁!还是你写吧!我写的章肯定不信!你得写快一些,个无论如何都要发去,不然过两日楼关就等着迎接圣驾吧!” 陆骁哭笑不得,只得应了这份差事,接替穆以安坐在书案后面开始着墨。而穆以安则跟着杨军医进了后面的屏风,被逼无奈褪了轻甲,将肩膀上的纱布露了来给杨军医检查。 杨军医没有先动手,而是围着纱布看了一圈,问道:“箭伤?” 穆以安无所谓地道:“流矢罢了。” “我碰一吗?” “你请便吧!我包扎得好了!”穆以安洋洋得意地抬了抬肩膀。 杨军医轻轻碰了一圈,然后立刻收回手,转过身去不看穆以安,方便她换衣服,念叨道:“你啊,这姑娘家的皮曩多精贵,你却浑身上都是伤!包扎得还不错,药也涂得均匀,一会还是喝一碗大锅药,但轻甲别上身了!当心压到伤,在你肩膀上留个大坑来!” 穆以安拿着轻甲的手微顿,苦笑一声之后还是重新给己穿上,道: “留就留吧,章也不会嫌弃我的。” “丫头!” “慕容景越来越催命了……我哪里还敢随意放松啊!” 第84章 穆以安这话确实一点也不错,不仅仅是她这个前线当大帅的,就连军中也都隐隐约约冒了一些压抑的苗头来。 从穆以安抵达楼关之后,慕容景的先锋部队也顺势而来。前面几场小打小闹,穆以安稳操胜券、赢得不费吹灰之力。随着慕容景真正的十万大军分批过来,楼关的压力越来越大。楼关对面的敌营之中目只有一个小小的副将坐镇,慕容景和邬兰图都还没有抵达楼关。 穆以安叹息一声:“天北燕那边打得热火朝天的,各个激动得就只差原地打滚了。我猜,慕容大帅的大驾……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她换好衣服,拍了拍杨军医的肩膀,两人一并了屏风。 陆骁刚写完最后一笔,将奏章叠放收好,道:“既来之则安之,大帅不必过于 忧心。” 穆以安轻笑:“我哪里有什忧心不忧心的!对了,杜宣到哪了?” “如应该已经到了回风谷榻,淮水西营调了十万人过来呢。” 穆以安颔首,眯了眯眼道:“让他现在回风谷等我一会。” 分卷阅读117 “不直接过来吗?” 穆以安摇了摇头:“此时我有安排。”她苦笑一声,“不过也是在赌罢了。赌输了,就是赔命了。” “大帅……” “我没事,”穆以安摆摆手,故作洒脱地道,“爹从小教我,得学着给己留条后路。更何况我身后还有陛和穆家。再说我二哥还在北燕,定然不会放着我和我后头的羽琛哥不管的!” 她说这话,本意是想缓和气氛,哪知道话音刚落,己的脸就沉了来。 是啊……她的二哥穆以轩,人还在北燕,生死未卜。 几乎是回风谷溃败、穆国公身死的那一天之后,所有的人都大多明白。 穆以轩怕是回不来了。 谁都担惊受怕、心惊胆战,甚至有些时候就连戚章想起此事都会彻夜难眠。 除了高羽琛。 他对穆以轩的信任,甚至远超穆戚两人。 穆以安临走之前还去看了高羽琛一眼,虽然他面容憔悴,无论北燕境况如何波谲云诡,高羽琛眼中的一些东西都始终没有消散。 穆以安问他,他只是答:“不管他回不回来,总得要有人信他回来。他之前我说过,若是被另一个人惦念着的话,即便发肤成齑粉、化身为魂灵,也顺着家的方向找回来。”高羽琛顿了顿,“我要等他回家。” 穆以安十分佩服。 她现在只恨不得己号令阴兵千万,带领着那些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英魂重新在疆场厮杀,然后一路势如破竹地冲进北燕皇城,将她二哥抓回家,哪怕是扛到高家强按着头拜堂成亲,她也不是不行的。 帅帐中一时间陷入沉寂,陆骁摩挲着奏章,蓦地看见了一卷小纸,问道:“大帅?” 穆以安回过神来,顺着陆骁的手指看过去,然后解释道:“哦,从北燕直接送过来的线报。”她又深吸了一气,“北燕情报网最后的一个探子了。伤得太重……人还是没有救回来。” 杨军医的面色有些沉重。 陆骁道:“这上面……怎就这几个字?” 穆以安道:“我也正疑惑,一直没看懂。” 那一张宣纸上面只是凌乱地写着“静候十日”的字样,看得来写得十分匆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写的人一是慌张写错字?反正穆以安思来想去好几日都没有任何答案。 她摇摇头:“我真没看明白,还在研究呢。” “有什成果吗?” “……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字迹有几分熟悉,但一时半刻我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更想不明白这话什意思?” “……” 第85章 穆以安很快就想明白了,“十日”并非错别字,而是一个巧合到不再精确的时间。 穆以安拿到信的十天之后,正一帮将领团团围在布阵图窃窃私语,门外的亲兵突然在帐外喊道:“大帅!祁京城加急军报。” 穆以安骤然被打断了思路,心里面很是不爽,却也只得暂时放了手上的炭笔,蹙眉喊道:“进来!” “是!” 门外人捧着文书进了帅帐,穆以安身边的钱方进问道:“怎了?祁京城 什事、还加急军报?” 亲兵道:“三公子来信,说陛一天前了谕旨,要彻查回风谷穆国公军报泄密一案。” 陆骁气得笑了来:“彻查?大半年了,回风谷尸山上面草都长得有人高了!彻查个屁!” 穆以安心中打鼓,面色也渐渐沉了来,道:“这不是重点,说后面。” 亲兵吞了唾沫,道:“陛以保管不力、意图谋反、包藏祸心等罪名数罪并罚,扣了当初回风谷军报传回来的两个经手人。” 帅帐中寂静一片。 只见穆以安鬓边青筋猛地跳了来,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了拳头,骨节都泛了白!她怒极攻心,直接狠狠地将炭笔摔倒了地上,那炭笔应声碎成了几段滚落在亲兵的脚边。亲兵一阵瑟缩。 钱方进低声:“大帅。” 陆骁:“大帅……” 穆以安挥手,一掌拍在了桌案上,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牙缝中跳了来: “你继续说。” 亲兵不敢有违,立刻加快语速:“经受的两个人,穆三公子穆以宁暂时禁足穆国公府,国公府上由御林军看守,不得府中人擅入。” “……好,”穆以安深吸一气,“大嫂和初尧他都好吗?” “大夫人与小公子并无大碍,三公子请大帅放心。” “那就好……你继续。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亲兵吞了一唾沫,道:“尚书左仆射高羽琛并高家上三十人,全部扣押天牢候审。” 大帐中又是一片死寂,气氛格外沉重。 穆以安狠狠地闭上了双眼,道:“你中的陛,是太上皇是吧?” “……是。” “那陛呢?” “三公子信中并未提及。” 穆以安只觉得一瞬间肢都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量,软绵绵地只想要跪,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道:“知道了,先去吧。此事不允许传去。” “末将领命!” 亲兵退之后,穆以安大怒,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己桌案上的所有奏章全部扫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冲击着每个人的耳朵,众人都只觉得后背发凉,心头更是被苦涩占据填满。他的目光都落在了穆以安身上。 如,所有人都信仰着穆以安,信仰她身上属于穆家的铁血与忠诚,信仰她身上的孤傲与魅力,信仰着……她带着他一起走向一条明确的路。 钱方进怒吼:“候个屁的审!皇帝老这是把我当什了?!草芥吗?!大殷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数千万家庭的破碎,在他眼中不过是污蔑功臣、制衡权力的筹码和依据吗?!啊!” 陆骁沉默不语,只是将己的手缓缓放到了穆以安的肩膀上,试探地喊道:“大帅……” 穆以安心绪复杂,道:“先、先不管京城了,我三哥还在、章也在,他会有办法的!我先顾好眼前,不给他后顾之忧吧!” 众将领应道:“属敬令!” 穆以安的眸光缓缓黯了来,转过身看着她桌案后的那副大的羊皮地图,沉声道:“我方才说的,你都记住了?” “明白!” “好。”穆以安眼中寒光一闪,嗜血一闪而过,“时间紧迫,夜长梦多,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谨遵帅令!” 第86章 祁京大殷皇宫 “启禀太上皇,陛带到!” 几个御林军将未央宫包围得死死的,新上任的御林军都统赵缢带着两个御林军的士兵,架着一个人的胳膊将当陛抬到了大殿之中,却不管不顾,直接松手一推,将皇帝扔在了地上! 李德也不禁喊了来,额头上冒着阵阵冷汗:“放肆!那是当陛!” 御林军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仿佛一个个麻木的木偶。赵缢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这个皇宫太监总管,眸光低垂,等待着未央宫高台龙椅之上、半阖双眼的延和帝。 李德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急得干跳脚,看着趴在地上的皇帝,也是担忧不已。 延和帝缓缓启唇,道:“方才……有人来报,章你想要烧了坤宁宫?!” 底没人应。 延和帝缓缓蹙起了眉头:“声音太小了,朕听不见!” 赵缢立刻会意,一手拽着皇帝的头发,强迫着把人的脸抬起来,扬手就是一掌——! 他看着己手掌上面已经有了鲜血,回头看己身的皇帝之时,也是震惊不已。 元兴帝戚章,大殷的天子,此刻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她的脸上除了刚才己扇那一掌之外的红肿,还有不其他的掌印,小腿瑟缩地痉挛着,整个人软绵绵的,像一个破布娃娃。 分卷阅读118 这哪里还有半分皇帝的威严?! 赵缢太清楚方才元兴帝经历了什。 日早朝,太上皇直接打断戚章的讲话,当场拖了尚书左仆射高羽琛了紫宸大殿,御林军强势地闯进了殿内,冰刀冷刃之,戚章咬牙,直接拂袖离了朝,二话不说回去就把己的坤宁宫点了一把大火! 这一把大火彻底将皇帝和太上皇之间积压已久的矛盾暴露无遗,太上皇也不再伪装慈父,直接命人将皇帝带回未央宫。一旦有反抗,就往膝盖上打!把人清醒着拖过来就好! 纵使身为女身的戚章再如何果断英明,她始终都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姑娘,本来就不大好的身子更是被三两棒棍打得整个人都疼得流了眼泪!就这狼狈不堪地当着宫中众人的面被拖回了未央宫。 此刻的戚章,嘴唇变带着殷红的血色,一张脸惨白如墙灰,唯有那双眼睛,噙着难以忍受的泪水,翻涌着烙入骨髓的痛恨与愤怒。她就像一匹狼,即使遍体鳞伤也依然高贵,即使万劫不复也依然视死如归。 赵缢的手抖了抖。 只听戚章气若游丝,嘶哑地道:“父皇不仁……何故怪我不义?” 延和帝冷笑,道:“朕何来不仁?” “污蔑功臣……乱扣罪名……”戚章舔舐着己唇角撕裂开来的伤,“谓仁?” “朕只是在秉公办案。” 戚章没有说话,只是嘲弄地看着延和帝,低低地笑声来,笑声发肺腑,烫得她胸又是一阵疼痛难忍。 “御林军……是你的人?” 她艰难地问道。 延和帝颔首:“是。朕深觉皇宫内外动荡不安,调了御林军过来拱卫皇宫上,尤其是未央宫。”他眯了眯眼,“和坤宁宫。” 延和帝猛地指着她怒骂:“你好大的胆子、敢烧你母妃的旧宫?!” “呵呵呵……烧啊!”戚章怒道,“烧得一干二净最好!母妃驾鹤西归之前便已经说过,不愿再见你!臣尽孝、了结母妃心愿!” “戚章!” “父皇要赐臣死罪、大放手去写你的圣旨,臣等着!”戚章咬着牙,淬着腹中滚烫不息的鲜血,双脚无力却依然用手颤抖着支撑起上半身:“臣纵使一死也是全了社稷,届时就无人替您背着个亡国之君的罪名了!” “住嘴!” 戚章完全不理会他的暴跳如雷,松开了已经酸软的胳膊,暴弃地倒在地上,唇边残留着嘲讽的笑容,一滴泪珠不堪重负,顺着她的鼻梁缓缓滑过脸颊,砸在了地上。 地板华丽得冰凉,周围烛火明亮得刺眼,晃得戚章渐渐有些神志不清了。 穆以安走后,她越发睡不着了,每日对着成山的战报、公文、奏章,在书案前一宿一宿地等着天明。她几乎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日又是一阵莫须有地所谓“惩戒”,更是让戚章的身体濒临崩溃。 以安……我的以安…… 戚章双肩微微颤抖。 她想起了那一日穆以安在朝野之上公然冲上高台护着她的双臂,她想起了穆以安环抱她站在城楼之上的温暖,她想起了穆以安双唇柔软的触感,想起了……她的以安,从不忍 心见她受到半点伤害。 戚章一直在告诉己,要克制对穆以安汹涌澎湃的情感,因为那会是她两个人之间的软肋,只要被延和帝抓住一丝一毫,都让她共坠深渊而无路逃。 现在……她真的累了,她真的控制不住了。 戚章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若是再给她渡一气,她定会用力呼喊穆以安的名字,换得怜的安慰。 如,她没了力气,周围也只是只听延和帝一人号令的、像傀儡一样的御林军,没人在意她,也没人敢上来查看她的伤势。 傀儡……她己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是一个不打听话的傀儡罢了。 戚章万念俱灰,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延和帝恶鬩般的低喃: “不,朕还有别的办法。” “章……你太天真了啊……” “你想救高家和穆家人的性命吗?” 第87章 初春的北燕皇城还飘着雪,皇城主干道的两边依然是光秃秃的树,唯有一块又一块的红色绸布挂着干枯的树枝,勉强营造一种喜气洋洋的境貌,只有缩着脖子哈着气取暖的北燕百姓看着那满街的红色“花树”,垂泪不已。 日是摄政王的女,永嘉君主拓跋瑶的成亲大礼! 摄政王拓跋措为了彰显己对这个女的无尽宠爱,大手一挥直接垄断了北燕京畿一片所有的红色绸布,不要钱似的处挂着,生怕有人不知道她的女日嫁! 绸布本就在北燕难以织就,更何况是染好了红色的上等布料,更是千金难买。如的北燕前线吃紧,权贵肆意挥霍,谁都无法阻止。 就连北燕的皇帝也不敢说一个字。 永嘉君主日嫁入赘的女婿,虽说无厚非,但到底“入赘”也是不大体面。偏偏摄政王最在乎面子,也最无所顾忌,一个小小的婚礼,竟将整个北燕皇室宗亲、高门权贵全部宴请了个遍! 街道上的百姓看着东边熹微的晨光,又回头看见满街红装素裹,心惊胆战地缩回了己的陋巷角落去生火取暖了。 摄政王府 小厮捧着大红色的喜服垂首站在穆以轩的面前,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样的话,头都说麻了、水都说干了,谁都不敢放松丝毫,像一群没有生气的木偶受人支配:“请公子更衣——请公子更衣。” 穆以轩沉默地坐在己的桌案前,终于连静心写字都做不到了。他猛地站起来,佯装怒极攻心的模样捂着胸,一手撑在桌面上,双目圆睁:“你、非要如此逼我不成?!” 小厮见他终于有了回应,一子都没说话了,面面相觑。 一人终于吞了唾沫,站来苦涩着脸,道:“公子……这是王爷吩咐的、小的不敢有违啊!”他跪了来,将手上装着礼服的托盘高举过头顶,恳求道:“请公子更衣——莫要误了吉时!” 穆以轩指着他,声音都气得发抖:“阿成……!” 小厮学着阿成的模样都跪了来,又开始机械地重复着样的话。 阿成眼泪都快嚎来了:“公子、一会摄政王要是来了,见您还未更衣,小的脑袋定是不保啊!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啊!” 穆以轩没有说话,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弓着脊背,肩膀都在发抖! 阿成见状,转身对着身边的几个小弟挥挥手,小弟又是一阵面面相觑,阿成悄声道:“公子交给我吧……你先去、去吧!” “阿成哥……” “那就拜托你了阿成哥!” “小心点……” 阿成投给他几个放心的眼神,催促着几人慢慢悠悠了房间之后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绕过桌案扶着穆以轩的手臂,恭敬地道:“公子,小的伺候您更衣。” 穆以轩用散乱的头发遮住己的脸。 阿成悄悄附在他的耳边道:“二公子,按照您的吩咐,‘羊’都准备好了,只等开宴,就准备上桌了。” 穆以轩眼中伪装的愤怒与柔弱一扫而净,剩的只是绝望的理智与冷静。 他捂着心的拳头缓缓放到了桌案上,掌心张开,仿佛是放了什东西。那是从心生身掏来的、还带着淋漓鲜血温热的东西。 穆以轩盯着己的手掌发了会呆,蓦地苦笑一声。 阿成疑惑地盯着他的侧脸。 穆以轩冷静的声音缓缓传到他的耳中: “知道了,你牵好羊,也别忘了我嘱咐你的话,把放羊的消息带回去。” 阿成的目光闪烁着决绝的悲悯。 “……属遵命!” 穆以轩仿佛在吟诵着遥远淮水河畔的民谣,唇齿微张: “微雨初霁寒刃,温我一壶花间酒。” 唢呐声响了起来,鼓槌高举起又狠狠砸,十里红妆映衬着天边薄薄白雪,掩映着皇城金碧辉煌与残垣断壁。 胸前系上了大红绣球的新郎被人架着抬上了。 又是一阵咿咿呀呀的喧闹。 新娘子踩着火盆了门,登上了十六人的大轿稳坐。 新婚的礼队要绕整个皇城走上一圈,再重新回到摄政王府,拜过天地,宴请宾客! 新郎脸色苍白地坐在马上,仿佛一阵风就吹倒去。 而只有穆以轩一个人知道,此刻己握着缰绳的手有多用力! 他走之前,从心掏来的不过是一个名字。 高瑾瑜。 分卷阅读119 一个一针一线刺进他胸心肺之中缝补来的名字。 穆以轩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大是会真的穿着喜服彼此眼对眼的。 他笑了。 他这身喜服,红得刺眼,却是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人穿的。 第88章 北燕成亲的习俗和南殷的不大一样,南殷是在厅内设宴,北燕则讲究排场,将摄政王府最大的一块花园空了来,周围着回廊,宽宽敞敞的地方架着数十座酒宴,空中间一条长长的红毯,以供所有人都将日喜结连理的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拓跋措坐在主位之上,眼神讳莫如深,唇边勾着笑意,侧首望向身边瑟瑟发抖的小皇帝。 一个摄政王爷女的婚宴,竟然把当朝天子都直接搬了上来! 小皇帝此刻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不知道是被侮辱得、还是被吓坏了得,感受到拓跋措的目光,抖得更厉害了。 拓跋措暗骂了一声窝曩废,还是侧身过去凑在小皇帝的耳边,柔声安慰:“陛,日大喜,臣还有一件礼物送给陛。” 小皇帝挂着仿佛哭一样的笑容,结结地道:“朕、朕多谢、谢摄政王……” 拓跋措哈哈大笑:“陛何须臣这般客气!” 小皇帝咽了唾沫,只觉如坐针毡。 时辰差不多了,天色已经擦黑,门外响起了乐声、鞭炮声和喧闹声,好不热闹!一众被摄政王邀请来的权贵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在朝中担任要员不说,还基本都是他拓跋措麾。不人拱手对着拓跋措祝贺道:“王爷大喜!” “宾朋满座,是诸位给本王面子啊!”拓跋措也端起酒杯与之相合。 酒入喉肠,拓跋措才将目光放回到了门,冷笑道:“只惜我大燕名将皆在前线,不一睹这奇耻大辱了吧!” 他这话说的小声,连身边人都不大听得见。只有坐得离他最近的小皇帝听了个一清二楚,更是快哭来了。 摄政王这是什意思……还惜前线的将军不一睹盛况?! 小皇帝年纪和阅历放在那里,也想得深刻不到哪里去。他蓦地转头,无意之间竟瞥见了那被中心宴饮的火光掩盖着的周回廊的昏暗之处,隐隐约约闪着亮光。 小皇帝经受不住己的内心的好奇,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那究竟是些什! 这一看不要紧,却直接把小皇帝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来了,猛地往后一缩,却正好抵在了拓跋措的身上! 小皇帝吓懵了! 拓跋措笑着揽住他弱小的肩膀,道:“吓到陛了?” 小皇帝不敢回话。 “陛莫要担心,不过是禁军罢了。”拓跋措抬了抬,对他道: “你看,整个宴会,面八方,全部都是呢!” 小皇帝艰难地吞咽了一水,耳朵里面渐渐耳鸣,挡住了那刺耳的喧闹声。 “好了陛,”拓跋措松开小皇帝的肩膀,十分激动地道:“婚宴要开始了!” 小皇帝僵硬地把己的脑袋转向门,只见到两个隐隐绰绰的红色木偶,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哦……他明白了。 拓跋措要在己女的婚宴上,给他表演游戏了。 和傅年一样的游戏。 一对新人共牵着大红球在满场的注视与喝彩之中渐渐走到了拓跋措的面前,除却新郎面色不佳、身子羸弱之外,这怎看都不大像是天作之合,永嘉郡主痴迷地望着己的新婚丈夫,秀手将红绸捏得死死的。新郎却莫不在乎,一直都在刻意地回避着永嘉郡主。 看来,是对怨偶啊! 众人鼓掌之时也不禁多了几分尴尬。 司仪和红娘不在乎这些,他只要拿到日的红包,怎着都混吃三年!满面喜气洋洋地就开喝道: “一拜天地——!” “慢着!” 原本抢亲的台词在这个时候被说了来,众人目光齐聚在新郎身上,觉着这句话怎着都应该是由他说的,毕竟他脸上的表情着实不大像这是己的新婚之夜、喜逢新丧还说得过去! 众人更加疑惑的是,新郎始终一句话都没说,连薄唇都未曾启过。 这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 方才……是摄政王殿开了! 拓跋瑶错愕地看着己的父亲。 新郎也默默转过身,冷漠地盯着主位上面的权臣王爷,谁都看不他此刻在想些什。 拓跋措慢悠悠地整理了一己的衣冠,似笑非笑:“我大燕成亲之礼,男女婚嫁双方,必得互通家世门,你说是不是,女婿?”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新郎。 新郎在原地静默地伫立了一会,拓跋瑶心中警铃大作,声喊他:“阿轩……” “郡主,不要这叫我。”新郎终于说了晚的第一句话。 拓跋措摩挲着己的手,看戏一般地盯着堂中的二人。 “阿轩……你说什!你不要说话、你现在不说话我就马上成亲了!”拓跋瑶咬着牙瞪他,“这是我第一次希望你不要说话。” 新郎冷漠地道:“不要这叫我,你不配。”他深吸一气,“这个称呼,只有那个人那叫我。” “你说什?!” “瑶!”拓跋措蓦地喊住了女,立刻不知道从哪里窜来两个体型硕大的嬷嬷,强行捂着嘴拉着拓跋瑶撤回到了拓跋措的身边,却死死扣住她的手脚,任她如何挣扎都不放手! 众宾见状,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周围的喧闹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只听拓跋措缓缓开: “南殷穆家这一辈有三个子一个女,大子已经死在了战场上,三子也残废了,剩着一个女家在楼关徒劳挣扎。本王好奇,穆家二公子去哪了?” “……” “呀!”他故作惊讶,“真巧,你说是不是?穆家二公子,我记得你的名字是……” “穆以轩。”新郎道,他从袖中取一柄长剑,将己身上捆绑着的大红绸缎直接划破,寒光在他手腕上闪烁。只见他缓缓挺直己弓驼着的脊背,面上的病态与柔弱尽数退却,眸光里面闪烁着杀意与冷静,散发穆家人骨血中带来的独特气质,让周围的人都不禁紧绷住了己的神经,藏在回廊中的禁军也默默将己的手放在了武器之上,随时等待摄政王的 命令! “穆、以、轩!” 拓跋措缓缓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第89章 小皇帝错愕地看着这一切,整个人双目无神,似乎连灵魂都已经抽离肉身而升华上天。 他耳鸣阵阵,麻木地看着眼前的混乱—— 身着红色嫁衣的新娘撕心裂肺地哭嚎着跪倒在地上,他被摄政王揽在怀中只看见他嘴唇微动,似乎是在给什人命令,满座皇亲贵戚吓得花容失色,个个面色苍白! 不知从哪里突然窜来地数百禁军身着黑色的铠甲,手上握着冰冷的利刃,将大堂团团包围,似乎要将这一方天地都牢牢锁住! 小皇帝的目光落回到了众矢之的。 新郎那一身红色礼袍被己从胸划开了一个大子,失去了生气被风卷起了起来。他眸光沉静如水,翻涌着惊涛骇浪,广袖之掩藏着的,是一柄锋利的长剑。 剑拔弩张! 连一水都没人敢轻易吞咽去! 终于,所有人信了。 ——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永嘉郡主从那个穷乡僻壤里面牵来的小白脸。 这就是穆家的人! 就是穆以轩! 这几乎是直觉,看到他那一双只有穆家人才会有的眼神所判断来的直觉! 穆家、南殷的穆家…… 分卷阅读120 拓跋措冷笑一声,收紧了扣在小皇帝肩膀上的手臂,一声令: “动手——!” 最前面的三个禁军立刻拔剑鞘,直接冲着穆以轩咽喉砍去——! 小皇帝害怕地闭上了双眼,却被拓跋措掐着逼着他睁开眼去看:“陛!陛!这便是臣精心为您准备的好戏!您不要辜负了臣的一番苦心啊……” “皇、皇叔……松、松手……”小皇帝眼流顺着眼角流了来。 拓跋措仿佛捏着一只小猫崽子,半点怜惜都不吝于给他,只是道:“傅年和陛,都是受此人蛊惑的,对吧?!臣一早就知道了!” 小皇帝连挣扎都不敢了。 若说之前傅年的死他还心存一丝侥幸,因为摄政王并没有发现穆轩的暗中策划;当他看到三个禁军齐齐冲向穆以轩的时候,他彻底绝望了! 连穆轩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也会死啊! 那己还在挣扎什啊…… 在小皇帝闭眼认命的一瞬间,他的耳边响起了刀剑交锋的刺耳,紧接着就只听见血花迸溅、兵刃落地的声音,整个大堂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权贵中胆小的人已经被这一幕吓得昏死过去—— 只见穆以轩负剑于身后,身上的红袍更加热烈,他面色丝毫未改,与生俱来的沉静与稳重在他周围形成莫名的气场,隐隐约约压得现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而他的脚,是三具全副武装、踌躇满志的禁军尸体! 好强! 永嘉郡主愣住了。 这不是她所认知和痴迷的病弱公子穆轩。 这是…… “不愧是南殷将门之后!”拓跋措咬牙切齿,“穆二公子好身手!” 第90章 北燕的初春,永嘉郡主的大婚之夜,没有洞房花烛,满堂宾客面如死灰,看着红毯上尚且沸腾着的血液,吓得肝胆俱裂。 他都是一直养尊处贵的上等人!别说是死人了,他平日里见点血都是大事! 疯了…… 所有人看着堂中对峙的两个人。 一个是挟持着小皇帝的摄政王拓跋措,另一个是潜伏多年的南殷穆以轩。 这两个人都疯了吧! 穆以轩默默甩开剑上残血,眸光冷漠地盯着拓跋措,一言不发。 拓跋措气笑了,眉头渐渐锁了起来,挥了挥手,又是十个禁军跑了来,团团围住穆以轩。只听拓跋措令道:“我之前只听过穆家二公子是个书生,却没想过这打!你,好好陪穆二公子玩玩!” “是!王爷!” 十个禁军一拥而上,提刀便直接冲向身上毫无盔甲防护的穆以轩! 穆以轩微微闭眼,深吸一气之后,再睁眼时眸中已是杀意滔天! 他错身直接闪过冲在最前面的一把利刃,冲到离己最近的圆桌前将桌布直接抽,桌上碗碟碎了满地,清脆的声响中穆以轩将桌布蒙在了另外三人头顶之上!他一脚踏在桌上借力,劈刃而去,只见桌布上血色飞溅,瞬间毙命! 穆以轩继续游走在剩的禁军中间,若是换一个场景,这定当是一副公子舞剑的绝美图景! 他依 稀记得,高羽琛给他画过一副这样子的画像,挂在他两人在京城之外的一处小庄园里面。高羽琛说己技术不佳,画不他舞剑时候的飘逸与洒脱。穆以轩为了安慰他,亲操刀画了一副高羽琛花树抚琴图,美其名曰:“花男扒拉琴弦图”,十分豪地去找高羽琛炫耀。 那是瑾瑜什反应? 穆以轩又是一剑直接抹了一个禁军的喉咙! 哦,想起来了。 刀剑相接,刺耳的声音几乎炸破了穆以轩的耳膜,他依然沉默着一声不吭,眸光冷冷地与寒刃对面鬩鬼的眼睛对视! 那时的高羽琛用胳膊直接扣住了他的脖子,以十分不亲密的姿势锁住了穆以轩的所有套路,然后“感激不尽”地对他表示了己受到了淋漓尽致的安慰:“现在我觉得我画得特别好,真得谢谢阿轩了!” 加冠之后,他为了避嫌甚相互称呼名字了,也不想掩饰两人的关系,便找了个亲昵的方式互称小字。穆以轩对高羽琛的字甚是喜爱,高羽琛还是矢志不渝地叫着他的小名。 穆以轩问过他,他亲了一他的鼻尖,将他往己的怀中又捞了几分,然后道:“你娘走的时候,就是这叫你的。” 一开始穆以轩不明白,后面就渐渐懂了。 他不善表达的脸上露了坏坏的笑容,反手保住高羽琛的腰,轻轻用力将人摔倒在己的面前,己则压在了他的上面,倒着看高羽琛受到惊吓的双眼。 “穆以轩!疼!” 穆以轩覆上了他的唇角,再也掩抑不住己的笑声—— “阿轩——!” 这个声音过于尖利,不是高羽琛的声音! 穆以轩咬牙,微微侧头便看到了已经快吓晕过去的永嘉郡主,再一偏头之时,已是一根利箭破空刺来,直接瞄准了他的眉心! 穆以轩的耳朵已经废了半边,此刻根本听不见那破空的杀声—— 他对面的禁军见状,立刻毫不犹豫地划开了穆以轩的小腿! “呃!” 穆以轩只觉得双腿瞬间泄了力气,鲜血仿佛是从脑袋中流去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狠狠地瞪圆了双眼,反手握过长剑,顺风一划,将那禁军抹了脖子倒在地上! “嗖——” 一秒钟,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那根利箭已经直接戳进了他的右边肩膀,所带力气之大,直接将穆以轩带倒在地!穆以轩当即吐了一鲜血来! “来人!来人!” 阵阵耳鸣的模糊不清之中,拓跋措有些失态的吼声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穆以轩感受到己的喉咙处已经被人架上了刀! 他摇了摇头,冷笑一声。 第91章 拓跋措不知为何,握在小皇帝肩头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只得越收越紧,将小皇帝的肩头活生生捏得青紫!小皇帝脸上挂着泪珠,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直藏在周黑暗回廊处的禁军跃然而,黑色的盔甲在月光闪烁着冰凉的光影,团团围在红毯两旁的权贵身前,像两道铜墙铁壁,将穆以轩围在其中逃脱不,给了一众吓得丑态百的皇亲国戚一块坚实的遮羞布。 堂中的穆以轩剑插入 毯中,一只手紧紧地握在剑柄之上伺机而动,另一只手则是软绵绵地垂在身旁,红色的鲜血顺着他洞穿肩膀的羽箭箭头一点点流进掌心,再将那红毯染色三分!他胸膛微微起伏,颤抖地喘息着。 拓跋措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他。 蓦地,穆以轩抬起头,发髻已然散乱,垂落的几缕额前发被汗水打湿站在额头之上。他一言不发,眸光却似凶兽,几乎是一瞬间将拓跋措原本的踌躇满志击了个粉碎!让他只觉得,若是己松懈哪怕一秒钟,穆以轩都扑上来、直接咬碎了他的喉咙! 北燕的摄政王爷不由主地吞了一唾沫。 他想起来,莫约二十年前,他率军围困回风谷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深处在黑色森林之中乍然相逢的光亮不是来于太阳的恩赐,而是敌人刀剑的寒凉!他只不过是不禁意地一个回头,便被一根羽箭直接射了战马! 他惊慌失措地顺着羽箭飞来的地方看过去的时候,只在那一片斑驳地黑色碎影之中瞥见一人镇静的眸光,弓弦还在微微颤抖着,手上长弓稳稳地利于脸侧! 那是南殷的不败战神,穆国公穆瀚! 他的目光,和如眼前这人的……一模一样! 穆以轩……不愧是穆家的子! 二十年前的耻辱,在二十年之后悄然相逢,拓跋措牙都恨得咬碎了! 二十年前,他也如天这般志得意满,哪知道只是穆瀚那一箭,战局悄然反转!他一直扣住的延和帝被穆瀚救了去,被困住在回风谷那个鬼魂都惧怕的地方的人成了他!回风谷之耻,让他死了手最得意的将领,也让他背上了彻头彻尾的穷兵黩武的大罪、与皇位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不! 他拓跋措苦心经营二十年才等来这一步之遥、一步登天的机会! 又怎会让一个毛头小子给废了! 他只有一个人!他穆以轩再怎也只不过是一个人! 分卷阅读121 “南殷穆家已经废了!穆瀚和穆以晨都死了!你三弟穆以宁就是个残废、这一辈子连马背都爬不上去了!”拓跋措眼睛红得仿佛厉鬼,“战神之后、将门世家!穆以轩!日本王便在此将你穆家送入史册!” 周围禁军齐齐抬脚,再一次向穆以轩逼近一步!那声音将地都震地颤了三抖、贴近穆以轩喉管的冷刃又贴近了一步! 周围权贵屏息凝神,谁都不敢开说一句话。 看摄政王的意思……很明显是没有想让他走的意思的。 大概是想用穆以轩来血洗己当年所受的回风谷之耻吧……不过他很明显不觉得当年的耻辱是己造成的,是京城权贵人云亦云,才逼着他多花了二十年去接近皇位! 拓跋措,他哪里是想要雪耻啊!他明明,是做戏给眼前所有人看的,那应该叫立威吧!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穆以轩的肩膀微微耸动着,这一动,血流地更快了!他却丝毫不介意,依然耸着肩膀低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他不禁高昂起头颅,仰天大笑来: “哈哈哈哈哈——!” “你……”拓跋措气得直接将小皇帝摔在一旁的椅子上,小皇帝闷哼一声,脑袋磕在了扶手上面,干脆撞晕过去逃过一劫!只听耳边拓跋措阴冷的声音依然回荡着:“你笑什?!” 穆以轩渐渐收住了己的笑声,撇头看了己的伤一眼,浑不在意地倒抽了一凉气,半是嘲弄地看着拓跋措,一言不发。 无论是他扮作穆轩的时候,还是如被揭穿了身份,拓跋措始终痛恨他这不爱说话的脾气,此刻更是暴跳如雷,直接从离己最近的禁军腰间抽长剑,指着穆以轩继续怒吼:“说话!本王让你说话!” 穆以轩又是一声冷笑,微微放开了己握着剑柄的手,转而绕到脑后,扣住了羽箭的尾部,一边缓缓地道: “王爷莫不是忘了……穆家还有个小丫头,是如的大殷三军总帅……” 拓跋措微愣。 “我家小妹不成器,平日也就只跟着父亲在军营学着领兵打仗,还有……喜欢己捣鼓一些小东西。” 穆以轩怀念似的笑了一,眸光尽是温柔,一瞬间迷离了永嘉郡主的眼。 这样的穆以轩……胜过了当年她见到他时候的惊艳! “没关系,她的三个哥哥……当然,应该是个,”穆以轩一顿,“都会护着她。” 他闷哼一声,猛地将羽箭抽,鲜血顿时涌了来!穆以轩低身子,一个旋身将围在他身边所有的禁军一脚踢翻,反手抽过己的长剑,瞬间结果了几人! 他飞身向后猛地冲过去,夺过一人手中弓箭,将己藏在袖中的东西取来,套在了那还沾染着己鲜血的羽箭之上,然后一脚踢翻烛台! 他这一套动作做得太快了,禁军几乎拦不住他!火光瞬间顺着红色的地毯蔓延开来,周围的禁军不由得推开了几步。 穆以轩就这踏着冒着火焰的地毯,一步一步又逼近拓跋措,手上的羽箭不知什时候已经燃上了火焰。他的面庞被火光烧得扭曲,谁都看不清楚,只听见周围权贵的尖叫声! “穆以安做的小东西,挺有趣的。我想拿来给你看看。” “……” “摄政王殿,日大婚,您想看烟花吗?我已经都准备妥当了。” 第92章 穆以轩仿佛一只不知道痛觉为何物的困兽,丝毫不顾及己肩膀上面的伤,若不是他紧绷的肌肉还在微微颤抖,没人会认为他此刻的肩膀是被射穿过了的!他稳稳当当地搭好烧得通红的羽箭,瞄准了拓跋措! “穆!以!轩——” “嗖——!” 羽箭离弦,再次破空而,灼热的火光掠过拓跋措的面庞,留了呛鼻的焦糊味。 拓跋措震惊地瞪着穆以轩。 而一秒钟,响裹挟着震动将他直接冲击到了地上,整个摄政王府似乎都在颤抖,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瓦砾碎片砸了所有人一头一脸,灰尘在空中肆意飞舞,杯盏早已摔碎了满地。众人耳鸣阵阵,都痛苦地捂着耳朵缩到在地上。 摄政王府的火光又亮了几分! “砰——!” “轰隆——” “砰——!” 天空尚且盘旋着炸裂的声音,摄政王府方方的合院依然被炸开了一个大的子,火光顺着大婚的红色绸布瞬间蔓延开来,整个王府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远处的后院也隐隐约约有大大小小的爆炸声传来! “救命啊——!” “放我去!我要回家!” “王爷!王爷救命啊!” “拓跋措!在场的都是北燕皇室和朝廷命官啊!” “还有陛!陛也在啊!” “啊——!” 无数的人、无数的指责声、无数的求救声尖叫声,全部混杂在飞扬的尘土之中,更是被火海烧得呛人喉鼻! 拓跋措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上被一块重石压住,在禁军的帮忙之才艰难地重新捡了半条命回来。回头看去,小皇帝已被一块飞石砸中了脑袋,鲜血流了满脸,已经是气多过近气了。 扶住他的禁军统领沉声道:“王爷,禁军有不留守在爆炸的地方……伤亡惨重。” 拓跋措咬牙,沙哑地嘶吼道:“人呢?!他人呢!” 禁军统领手指了一个地方。 烟尘缓缓弥散开来,火光的映射之,他再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庞,只看到他瘦削的侧身,一条手臂显然是彻底废了,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他微微低着头,将己的长剑从乱石堆中重新拔了来。 疯子……穆家所有人都是疯子! 穆以轩这是要跟他鱼死网破! 拓跋措怒吼道:“穆以轩!本王所说之话必会成真!我大燕铁骑定会踏平楼关、攻入祁京!你日所作所为,本王定会在南殷女帝和穆以安身上加倍讨回来!” 穆以轩似乎只是耸肩笑了一,没有理他。 拓跋措狞笑道:“当然,我也不会放过高家!你念念不忘的人,就是高家大公子是吧!高羽琛是吧!” 终于,穆以轩有了反应,微微侧过身子,面对着他了。 在拓跋措以为他会做什举动的时候,穆以轩只是淡淡地开了: “你放心,以安没给我送多这个东西过来。” “哈哈哈……!” “不多,也就二十个吧。” “……” “我埋了十个在摄政王府,埋了十个在皇宫。当摄政王府开始炸的时候,皇宫也跟着一起炸了!” “你……!” 穆以轩轻笑一声,浑不在意地道:“殿,你所想不错。穆家以轩,日确实想拉着你一起去死,然后让北燕所有皇亲国戚权贵要员,共我陪葬!” 第93章 “阿轩!” 十年前,祁京城的太湖波光摇曳,粼光涟涟。湖畔杨柳正潇洒飘摇,绿茵场中的年郎在花树手握一卷诗书,微微回头望向太湖池中的两艘画舫,却对着己身旁的拉弓射箭的另一个年人说话。 “别叫……我会分心。” 握书的年无奈地笑着,耽美之家从小养成的温雅气质在他周身流转着,与这副大好春光更是相得益彰,也难怪射箭的年容易分心。 他思索片刻,还是道:“画舫那边好像事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 “好像以安在上头呢!” “……”年还是将那根将射未射的箭放弃了,握着长弓的手指微微收紧,闷声道:“大哥不让。” 他似乎永远惜字如金,沉沉闷闷的性格很不讨喜。 握书年并不在意,相反十分热衷于帮他把话补齐了,轻笑道:“以晨大哥那是担心好好一个国公府的大家闺秀,成天被你这帮男人带着上房揭瓦,不成样子。”他将书卷小心收到己马背上驮着的书箱里,道:“不愧是将门虎女,我没见她安生过几回。倒是记得有几次以晨大哥带她进宫的时候却是意外地规规矩矩,怎?莫不是怕了陛?” 提起进宫,射箭年就满头大汗,更是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了,只模模糊糊地哼了两声,又摇了摇头,泄愤似的将羽箭投回了箭筒之中。 他这反应,那握书年瞬间就明白了,哈哈大笑着将己的手臂担在了射箭年的肩膀上,将人搂在己怀中,故意咬他耳朵:“是坤宁宫的哪位吧?只有那位小公主镇得住你家的小鬩王。就像只有我镇住你一样!” 分卷阅读122 射箭年瞬间耳朵根红透了,逃似的翻身上马,大喊道:“我己去找以安!你不要跟来!” 身后传来年人清朗的笑声:“不,我跟你一块去!我陪你。” “阿轩!” 半年前,天光未明,此刻正是一日之中最为漆黑的瞬间,祁京郊外的送别长亭之中灯火细微,飞蛾煽动着脆弱的翅膀在火光中汲取温暖,周围乌鸦啼鸣,风声呼啸,周充满着诡异。 青年立在马侧,拉拢了己身上的披风,沉声道:“差不多了,回去吧。” 另一人站在长亭中,面色凝重,却紧握着青年的手不肯放松,几番斟酌之后,他还是定决心,激动地低声喊道:“不,这会我要跟你一起去!北燕局势不明,我怕……” “你在这!” 青年打断了他,眼眸中是残酷的冷静,强行压抑着他灵魂深处情感的叫嚣。 “阿轩……!北燕屯兵南,陛扣住兵符帅印不动,穆伯伯和以晨大哥此去虽带足了粮草,兵马不足,也是以卵击石!我知道你担心局势不稳,你己也清楚北燕为了这次发兵拔掉了多我在皇城的钉子!”他越说牙关咬得越紧,“我跟你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青年沉默了,就当那人以为他心软意的时候,他只是用己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再次恳求道:“我跟你一块去,我陪你。” 青年深吸一气,还是摇了摇头,轻轻在他的唇边烙一吻,眸色凝重: “你是要带我回家的,若我都走了,就谁也记得不家在哪了。” “穆以轩——!” “砰!”“砰!”“砰!” 埋在摄政王府正堂回廊剩的所有黑石全部在火光之中爆炸开了,墙体轰然倒塌,直接压死了北燕皇室与贵胄,鲜血喷涌在白色的墙灰上,很快被火光再次吞噬,只剩一片焦土! 穆以轩再也支撑不住遍体鳞伤的痛楚,一鲜血喷在地上,在火光中又看到了被飞石砸中脑袋头已经陷进去一半的拓跋措长着血盆大,像是要找他索命的厉鬼一半伸手,仿佛要抓住穆以轩的魂灵,放入中,一咬个粉碎! 穆以轩笑了,他身子一晃,跌倒在地上,眼睛失神地望着南方。 鲜血粘在了他的喉管,他艰难地说了最后的话: “我向来……不是个心软之人。” “此一生……只因错负一人而悔恨。” 他眼角留了一滴眼泪,砸在了火光灼烧后滚烫的土地上。 他……逃不去了。 大殷最后的探子阿城,此刻应该已经顺利逃城了吧。 父亲和大哥魂灵在上,保佑他将信送回祁京……送到,那人的手上吧! 穆以轩似乎感受到己身体中鲜血流的速度。 “瑾瑜……带我……回……家……” 火光席卷了整个皇城大地,烟尘飘扬上了天空,如最后一道狼烟,不知是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的结束,还是另一个人间地狱的开始。 北燕永嘉郡主大婚之日,大殷穆国公府二公子穆以轩利用黑石炸了整个摄政王府,北燕皇室几乎全部死亡,朝廷要员也尽数丧命,摄政 王拓跋措死于倒塌的墙体之,埋葬了一生的卑劣声名。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北燕几乎没有一个建筑逃脱火海。 待大火扑灭的时候,北燕已是群龙无首。 此刻的消息如飞箭一般地射向楼关前线与祁京城。 第94章 春蚕吐尽了丝线,淮水积久的寒冰全部消弭殆尽,柳树茂盛地蓬松着,沙鸥在澎湃汹涌的滩涂上肆意嬉耍,煦日温暖了冬日以来的阴霾,夏风裹挟着北燕皇城残落的火星吹到了楼关,拂去了城楼之上一身铠甲、额头用纱布缠住伤的年轻大帅眼角边的一滴眼泪。 兵甲已足,蓄势待发! 钱方进沉声道:“大帅!” 那瘦削的三军总帅微微颔首,拢住了己身上的披风,随他转身而去,风中残留着她沙哑却依然清丽的声音: “北燕已无后路退,皇室殆尽,群龙无首。是时候,报仇雪恨了!” 众将士双目通红,热血澎湃: “是!大帅!” 那一日来得巧。 北燕皇城爆炸、皇室重臣几乎没一个活来的消息被一只遍体鳞伤的鸽子带回来的时候,穆以安看着那皱的军报恍了神。 ……那是二哥的字迹。 穆以安不再清楚了。 小时候,三哥常常不屑于教她这个小屁孩,己看书着迷的时候通常将她直接丢到高家。那时候她就知道,但凡己去找二哥,二哥必然在高家羽琛哥哥的房间里头鬼画桃符。她学得有模有样,在二哥那一手锋利坚挺又不失文雅风骨的题字上头大大印上己的掌印,以宣示主权,故意挑衅给羽琛哥看。 后来……没有后来了。 当穆以安跟着父亲去了军营,在军营中偶然撞见本应该在京城、却在此刻来与父亲话别的二哥的时候,她便明白。 无论她再去找羽琛哥多次,他身边也不会立着一个二哥了。 穆以安握紧手上的军报,刚抬头又是钱方进直接掀了帘子闯进来: “大帅——!大帅!” “慌慌张张的!”穆以安蹙眉,“不着急,慢慢说。” 钱方进吞了说,拱手激动万分:“来了!杜宣带着杜老将军的援兵来了——!” 穆以安立刻放军报站起身来:“整军!” “是!将军!” 她穿戴好己的盔甲,临营帐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向后望了一眼桌案上慢慢舒展开来的纸张。更皱皱了。 穆以安眼神深邃,微微握紧了手中长剑,放了帐帘。 延和三十八年的夏天,穆家二公子一个壮举废了北燕命脉,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皇室与朝廷元气大伤,更无暇顾及千里之外的前线十万大军。慕容景一边加紧了对楼关的攻打,一边如热锅上的蚂蚁试图与皇城取得联系。 多次发的消息石沉大海,慕容景面色越发凝重,他已经隐隐约约觉得事有不对。 “大帅——!南殷人、南殷人打过来了——!” 他冲帐外,只见西方的一个小土包上面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晨光映射之,面容模糊不清,只有赤红色的“殷”字旌旗招展于蓝天之! “他哪来的人?!哪里还有援军!”邬兰图咆哮道。 慕容景眯起双眼,呢喃着:“不……忘了,忘了还有一个人……” 他猛地回头,望向南边楼关高耸的、已颇有些残破不堪的城楼之上,仿佛相隔数里,却与那城门马背上昂扬屹立的女大帅对上了双眼,只觉得背脊发凉。 “原来……穆以安一直耗着,不是鲁莽傻等。原来、原来她在等这个!” “大帅!”邬兰图也喊了一声。 慕容景深吸一气:“这就是穆家吗……” 楼关城门缓缓打开,穆以安身后跟着的数万兵卒一涌而,齐站她身后。 穆以安轻抚赤瑕背脊鬃毛,眸光如利箭直射入敌人心脏: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众将士!”她怒吼! “在!” “在!” “在——!” 她将手中银色长枪一挥,扬起缰绳: “为袍雪耻、为英灵告慰,为我大殷,杀——!” “杀——!” “杀——!” “杀——!” 长达三季的战争最后一役在此刻轰然打响,所有士兵一涌而,穆以安冲锋在前,银枪了结了所有挡在她面前的活物,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分卷阅读123 北燕负隅顽抗之时,穆以安冷漠射羽箭点燃了北燕军旗。杜宣得到示意,立刻让手兵将将滚滚黑石全部倾泻入北燕军营。 “砰——!” “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原地响起,血肉横飞,模糊了蓝天的色彩,染上半边腥红! 爆炸结束之后,杜宣带着万千骑兵冲山坡,直插入敌人心脏! 太阳移动至中天之时,穆以安早已力竭。 她的眼睛已经被己脸颊上、头颅上新的伤痕留的血迹迷离了,眼前净是一片赤红,熏得她早已没了嗅觉。 穆以安微微用力,拔了插入邬兰图心脏之中的银枪,踉跄两步踩站稳了身子。 银枪饱饮敌人的血迹,在阳光之格外诱人。 大哥…… 大哥! 穆以安欲哭无泪。 爹…… 还有二哥…… 二哥在哪啊! 我想回家了,三哥…… 章……我想见你…… 章…… 我的章……她不再走了…… 章……我好累啊…… 穆以安脑中已是一片混沌,身子一歪—— “大帅——!” 杜宣猛地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穆以安的身子! 往常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勇猛有谋的巾帼英雄倒在他的怀中却是那娇小的一个,她脸色苍白,力竭而昏迷过去,更让人心生怜惜。 杜宣再次怔愣住了。 这是……他的大帅?! 怎瘦成这副模样了?!怎、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第95章 穆以安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仿佛是突然被时间抽去了一直以来压在己身上的所有枷锁,获得解脱的那一瞬间,也脱了力,再无挣扎的性。 她慢慢适应着烛火,和身简陋的木床,只觉得浑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反而因为处处都疼,到竟习惯了!穆以安眨了两眼睛,试图将己游离的思绪一点一点都抓回来。 “丫头……丫头!” 有人在喊她? 穆以安一边想着这里谁那大胆敢管她叫“丫头”,一边艰难地偏过头去,这才发现她的床边半跪着一个人影。 那人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堆叠着,不怒而威的气场隐隐约约在他周身萦绕着,他一身银白色的战甲,见虽然年岁已高,但依然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他眼睛生得小,不大让人轻易地窥探到他严重的思绪。穆以安却莫名感到一阵安心,也仿佛看到了老人眼睛背后的宽慰之意。 这是淮西大营的总帅,杜老将军,杜宣的爷爷。 穆以安喉头一阵哽咽,说着就要翻身起来,却被老爷子摆手挡了回去,他故作怒态,吼她:“躺着!躺着!天还没塌,不用你去顶。” 穆以安却慌张得厉害:“杜、杜老将军,您、您别跪我啊!我怕折寿啊!我还想多和陛待几年呢!” 杜老将军闻言一懵,随机开怀大笑,点着穆以安的脑门将人按回了床上,己也从床掏了一个草墩做着,笑她:“都成三军总 帅的人了!还是一股孩子气!好啊、真好!” 穆以安吐了吐头,方才这一番折腾她又像是被人活揍了一天一夜,疼得脸都白了,鬼脸也扭曲起来,越发没样子了。 杜老将军嗤笑一声:“知道疼了吧?!啊!”他冲着外面大喊一声:“臭小子滚进来!” 杜宣踉跄一滚,猝不及防就真的滚进了营帐,身后跟着一副“我不想与他为伍我不认识他我洁身好清高不凡是不会与这种傻缺为伍”的杨军医。 杜老将军没管家孙子,指使着杨军医喊道:“小杨,给她说说吧!” 杨军医叹了气,一边打开己的医药箱,一边怨怼:“老将军,我给大帅说了,她得听啊!” 穆以安不服气:“我听了!” “哦?”杜老将军看了她一眼。 穆以安梗着脖子:“认真了!” “呵。”杨军医毫不犹豫戳穿她,直接冷笑一声。 “是,大帅听得认真。个肩膀上的伤没好,那轻甲也不脱,个还直接换了重甲!胳膊和大腿上面的伤也没养好,又是射箭又是舞枪的,威风极了!跟邬兰图那老贼打架,被人一棒槌敲得半边手都射了!头上脸上胳膊上腿上,没几块好皮!”杨军医一件一件地数落她,说着说着声音也慢了来,颇有几分怜惜,他深吸一气:“老贼位置敲得偏了些,没伤到你脑袋,不然此刻你的命不保得住都不好说了。” 穆以安没说话了,乖乖地掖着被子躺在床板上,怔愣地看着天花板。 营帐内顿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杜老将军眼中已是泪光闪烁,他轻轻握住穆以安的手掌,声音颤抖: “以安,好孩子……你是大殷的巾帼英雄啊!” 第96章 暮春初夏时节的楼关经过血站的洗礼,渐渐了肃杀萧瑟,迟来的静好却更加让人痛不欲生。城楼被爆炸波及,也已经接近断壁残垣了。北燕大军的原营地连土地都是一片焦黑,一个大的坑洞已被清理干净,所有的尸体,都被埋葬在了新填好的土地之,随着大地舒缓的呼吸,踏过时间岁月的脚步,逐渐重归于无垠天地。 楼关城楼后的军营里,穆以安正试图一步一挪地己走动。 那一场别人中的大战,在她的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碎片不是很多,大多都被呼啸而来的爆炸而冲破得七七八八。她也没了力气去拼凑,便随而去,记多记多,大概记得的结局就是她一枪戳进了邬兰图那老贼的心,算是为大哥报了仇。 杨军医勒令她在床上又躺了两天之后,穆以安在也耐不住那床板把己屁股硌得生疼,还是凭借着暂时恢复过来的为数不多的精气神,与杨军医大眼瞪小眼,才换来了床走动的机会。 杨军医冷笑:“前提是,大帅你得己走!诶、还不在帐中走,得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穆以安:“……” 谁都知道她平时最好面子,此刻摆在她面前无非两个选择: 一是己像个七老八十腿脚不灵便的老太太一般弓着腰驮着背,一步一哎哟。 二是己像个被人扶着的七老八十腿脚不灵便的老太太,被“孙辈”孝敬着一步一哎哟 。 换哪个穆以安都接受不了啊! 三军总帅一咬牙,觉得己屁股大过面子,毅然决然翻身床,刚一动就摔了个狗啃泥! 杨军医:“哈哈哈哈!” 陆骁:“……噗,小、小姐……” 只有杜宣手足无措:“我该扶你吗?啊?大帅!、我不敢啊!” 穆以安:“……滚蛋!都滚蛋!” 于是穆大帅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得树立己病病歪歪的坚挺形象,毅然决然地试着忍着身子像是散了架一样的痛楚,咬牙挪了营帐,想去外面看看。 她一路慢慢地挪过了己和几个副将的营帐,挪过了重新整肃的楼关守军,挪到了伤兵所的门,却又是一个踉跄! 这回是被吓到的。 只听杜老将军中气十足一声怒吼跨过半个驻地,唾沫星子堪比飞箭直冲杜宣面门而来,一秒钟人也到了跟前,一掌就呼在了杜宣脑门上:“杜宣——!死小子!你没看丫头疼成那样!还不背着!” 穆以安一个激灵,完全无法想象己被人背在背上的感觉! 穆以安忙摆手:“别啊!杜爷爷!” 杜老将军吹胡子瞪眼,揪着不成器的孙子的耳朵又是一阵怒吼,把杜宣脑袋震得发蒙,只差吐白沫,当场被己神鬼没的亲爷爷吓死了。 杜老将军骂完人爽了之后,赶紧过去拽住了穆以安纤细的胳膊肘,心疼地道:“看看这丫头,己身上都没几两肉了!丫头……别折腾了!” 分卷阅读124 穆以安笑着摆摆头,表示己没事。 杜老将军又将死亡眼神投在了悄悄跟在身后的杨军医脸上。杨军医顿时立刻站直,恭敬地道:“方才已经让人把软垫支好了、大帅请回帐中吧!” 穆以安:“……” 这回算是被陆骁和杜宣两人一搀着回了军营,穆以安没有安分地往床上躺,还是撑着坐在了己桌案的后方,又让陆骁传了将领来说话。杜宣虽想开劝穆以安,毕竟她己也没好好休息几天,再如此操劳去,身子只怕真的会垮了。看到坐在穆以安手第一位的家爷爷也没有发话。杜宣吞了吞唾沫,也跟着住了嘴。 楼关一战之后,大殷兵力未有打得折损,死伤也不算严重。倒是北燕后粮尽断、军心不稳,又被杜宣和穆以安双头夹击、突发奇袭,更有黑石场,溃不成军。主帅慕容景被俘后杀身亡,副将邬兰图死于穆以安枪,北燕残余俘虏十万,全部扣押在楼关。 众将领见主位上虽面色苍白,但多比前两日有几分人样的三军主帅也不禁松了气。 待众人到齐,帅帐帐帘缓缓放。杜老将军亲起身,带领众人齐身冲穆以安拱手拜道: “末将叩见大帅——!” “末将叩见大帅——!” 穆以安深吸一气,强行从己的椅子上重新站起,沉声道:“众将士请起!” “谢大帅!” 她当先落座之后,众人才渐渐依次落座。 穆以安开,肃声道:“此次,多谢杜老将军带兵解我楼关之难。穆以安拜谢!” 杜老将军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骄傲与欣慰,他微微笑道:“大帅见外!楼关乃我大殷要,不得失守。老臣不过谨遵大帅帅令,当是大帅高瞻远瞩、谋略得当。” 穆以安苦笑一声:“不过,我也没料到竟会如此顺利。看来天佑我穆家,天佑我大殷。”她说到这,却拿了己桌面上放着的小小印章,对杜老将军伸了手:“以安年轻气盛、资历尚浅,知尚未担得起三军总帅一职,承蒙陛信任不弃,腆于受恩。现杜老将军身至楼关,以安甘愿将总帅让,将帅印交予杜老将军,己做将军麾马前卒,为我大殷为我陛肝胆涂地!” 她这一番话说之后,帐中鸦雀无声。 没有人不认穆以安的功绩和力,也没有人会对她女身的身份指手画脚了。 她穆以安,作为一个穆家人,作为一个三军总帅的力和身份,早已被无数人烙印在了心。 她是当之无愧的巾帼英雄! 杜老将军也愣了一会,才故作怒态的瞪她:“这姿态模样跟你三哥还是二哥学的?!啊!以宁那小子喜欢拐弯抹角的、以轩虽闷了些,却也是不输弟弟。你看你大哥跟你爹,多爽快!”穆以安手一顿,只听杜老将军继续骂道:“文绉绉的!哼!老夫从不吃这套、大帅承命于危难之际、受任于败军之间,老夫打心底里佩服!我年纪大了,不想老来头秃,这三军总帅,与老夫无缘,即便有缘,那也是老夫与大帅结识、奉命于大帅麾的缘分!” 众人都向穆以安投来了赞的目光。 他骨子里对穆家的信仰,是被穆以安重新点燃的,他愿意听命于她 ! 穆以安心绪澎湃,缓缓收回了己的帅印。 杜老当先问道:“谨遵帅令!” “谨遵帅令——!” 众将士再次齐声拜道! 穆以安阖起双眸,再一次睁开之时,眼中已经扫荡所有的犹豫与不安,带着穆家人刻入骨血的镇静与将帅气质。 她冷声道:“眼,却有一桩棘手事。从前北燕来犯我有所顾忌,而眼,本帅不想再放任去了!” 第97章 楼关大捷的消息抵达祁京城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气,之后便是一阵欢腾! 朝廷顿时也是一阵哽咽。一来是感叹好歹楼关保了来,己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等着北燕人来把己脑袋收割回去当战利品了;二来,众臣默默地看了高阶之上毫无喜色、面色平淡的女皇陛,又吞了一唾沫星子,战战兢兢地回避着女皇的眼神,生怕一旦对上,己会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从前谁都没有料想过穆以安竟真的有这般本事,不仅守住了楼关,更直接斩杀了北燕主帅、俘虏北燕十万兵马!这一子,从前被打得一蹶不振的大殷甚至拥有了与北燕谈判、收回失地的。而那穆以安,莫说封侯拜相,哪怕此刻直接给她一个异姓王爵,也未尝不! 而最尴尬的莫过于此刻殿上的女皇陛。 谁人都知道,当初新皇得以登基,全不过是太上皇不想做亡国之君青史留名而推去的替罪羊。如,楼关未破、祁京安稳,这莫名其妙的两个皇帝,也着实让众臣为难。更何况,在这存亡之际,新皇不知已经重新培植了己多的势力,在朝中担任要职。 太上皇不是傻子,仅凭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轻松折了新皇的一支翅膀!那便是以尚书左仆射高羽琛为首的高家被直接了狱! 京城上顿时人心惶惶,元兴帝更是传了被太上皇责打的消息! 京城的消息,防得再如何严实,始终也会一两条缝隙。于是,这消息裹挟在太上皇召穆以安班师回朝的圣旨当中,就这飘到了楼关三军总帅的耳朵里面。 穆以安震怒,当场就把消息撕了粉碎!若换做从前,她一定当场就拍马回京,二话不说就砍进皇宫为心上人报仇雪恨!如的穆以安与从前大不一样,她冷笑片刻,重新落座回到了己的帅位之上,漠不关心地开始安排起楼关城的守卫安置之上。 她手的一众将领也当己没听过班师回朝的消息,十分认真地拖延着楼关守卫的布置,没人理会那道貌岸然的来使。 又过了三日,朝廷发来了第二封诏书,亦颇有些不满。三军总帅依然当己没听到,甚至亲带着人乐呵呵地去修补城墙,据说还学了不技。 一个手握敌方俘虏十万,麾将领无数,随时召集淮水西营和回风谷大营兵马汇集楼关、硬生生凑个二十万大军的三军总帅,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穆以安不肯班师回朝的消息也瞬间传遍了祁京上上,莫说朝廷夹在两个陛之间左右为难,就连百姓之间也窃窃私语。 戚章冷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己父皇青白的脸色。 “是,父皇折了朕一只臂膀,朕还有一个。不像您,连左膀右 臂都没有了。” “戚章……”延和帝眯起双眼,看着己首赏心悦目却冰冷锋利的女。微微琢磨片刻,紧绷地问道:“你要什?” “不是我要什,”戚章轻笑,慵懒地整理了一己的衣袖,“而是以安回来的时候不希望看到的什。” 延和帝咬牙,心里一阵盘算,缓慢地压抑己的怒气。 第98章 穆以安把持二十万大军却不肯从楼关撤回的消息震惊朝野上,却无人敢上书于陛和太上皇痛陈穆以安居功傲、抗旨不遵,毕竟如百废待兴,谁都经受不起再来一件心肌梗的事情骤然发生。穆以安和她的麾,仿佛是压垮大殷的最后一根稻草,谁都不敢动。 穆以安身后的是元兴帝戚章,这已经变了味的斗争不再是大殷与北燕,而是新帝与旧皇! 终于,延和帝迫于形势只得咬牙让步,以证据不足暂时放了高家众人,却依然派了禁军围住整个高府与穆国公府。戚章亲书写诏书,并精心挑选之后选定己身边常年侍奉的玉璇作为特使,亲赴楼关,迎回大帅。 穆以安见到京城来使的时候还愣住了,甚至有些不置信:“玉璇?你亲来了?” 玉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激动地笑了起来,声音也飘扬着: “大帅!官奉陛,亲迎大帅班师回朝、凯旋而归!” 穆以安抓住她的胳膊,眼泪都激动得在眼眶之中打转:“是、谁谁让你来的?!对不对?!” 玉璇笑着,深吸一气,道: “大帅!回京吧,陛十分惦念您。陛托我给大帅带了话。” “什话?!你快说!” “回家吧。” 回家了,回家了! 朝廷第三次来人的时候总算起了作用,三军总帅穆以安挥手郑军,留了副将钱方进和十五万兵马暂留楼关修缮城墙、羁押俘虏,己带着杜良杜老将军,并上陆骁和杜宣两名副将五万兵马,撤回祁京,并将五万兵马驻扎于原京畿大营,拱卫皇都。 马车一路平稳了楼关,往京城的方向晃荡而去。走过了穆以安熟悉无比却许久未至的归途栈道,一时间,穆以安愣了神。玉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大帅的侧颜,只见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移动的斑驳影子,常年在军中摸爬打滚来的杀伐戾气已经在她周身留了痕迹,即便是此刻一言不发、也让人不由得胆寒、令人生畏,不禁意忘记了她不过还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这是大殷的三军主帅,穆以安。不再是那个天天张扬着一张笑脸、成日纵马蹦腾上蹿跳追在昭平公主的尾后面、无论身处何地都作弄闹腾被人冠以“混世鬩王”的明朗女了。 从穆老国公战死疆场,穆大公子重伤逝世,到三公子遭逢意外双腿残疾,二公子深陷敌营生死未卜,这个曾经辉煌一时、人人称羡的将门穆家已经元气大伤、支离破碎,只剩一个小被父亲和兄长保护在屋檐的小女用己单薄的肩膀撑起这个家族摇摇欲坠的顶梁柱。 谁都看得她眼眸之中未愈的伤疤被包裹在责任、家族、信仰等众多盔甲之,想要被治愈都是那般的困难。 也许这世上,还有那一个人,帮 她把这些保护己、保护麾、保护大殷的盔甲一件一件的脱来,让她把己重新好好照顾一的吧! 玉璇心中一痛,不由得开,道:“大帅……大帅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陛时常一个人登上城墙,远眺楼关的方向,就像是在看将军一样。”她顿了顿,继续道:“陛还时常官提起,说是在城楼上总想起当年大帅宣誓镇守京城的英姿,十分怀念。只不过大帅军务繁忙,便是常有书信往来,终是不常见得心上人在眼前时。” 穆以安愣愣地,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只有她己才知道,她现在不得直接掀开帘子跳车马,蹲在路边,将己千疮百孔的心脏吐来慰藉难忍的痛苦,捧着一腔心头血,当砒霜一样地饮,总癫狂一阵欢喜,归寂之后,再去重温那满门冰凉。 她缓缓放帘子,却感觉马车行走减缓,慢慢地停住了。 “还未到京城?”穆以安疑惑地撇过头去看玉璇。 玉璇轻笑着没有说话,起身帮穆以安掀开了车帘: “这是京郊的猎场,大帅还有印象?” 穆以安愣住。 “故人说,大帅当年欠了一个惊喜,正等着还。不过年岁已久,得加上些许利息。” 分卷阅读125 第99章 故人提灯寻来 西江白月初凉时,故人提灯,寻我家门。 穆以安只觉己双脚无力,害怕跑着跑着就一个酸软直接跪倒在地,胸剧烈地起伏着,久久不平息。她瞪着一双眼,连眨都不敢眨一,任由寒风了她满鼻满眼、涕泪横流。 大帅纵身跃马车,冲至长亭,见得那白色轻纱曼被微风撩起,露里头那故人若隐若现的面庞轮廓。 “陛,是大帅来了。” 故人身侧的陪侍低声唤道,那声音里也是隐藏不住的欢喜。 穆以安深喘着气,牙齿都在打颤,连一个字都跳不来,眼神锁在那人身上、分寸不移! 故人一袭淡金色的外披,搭上月白色的内衬长裙,袖笼着祥云纹饰,素雅中不失高贵。那一头瀑布般的黑发被玉簪挽起螺髻,如皎月衬暮色,格外挑!美人媚眼如丝,精致的面庞宛若凡仙女,上调的眼角勾勒妩媚风情,却与一身素雅相得益彰、媚而不俗,那细长白皙的脖颈处一点黑痣更让人想入非非!美人眼若琉璃,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站在那里,几乎是刻意地收敛周身凌厉的强势,故作镇定地等待着。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与身为上位者的权威依然萦萦流转,无不诉说着她身份不凡。 听到身边人说了话,美人才缓缓回眸,本以为运筹帷幄,却在真的见到心中故人的那一瞬间,素有的镇静与淡然溃不成军。 大殷女皇陛戚章立在原地,目光怔忪地望着眼前人。 大殷三军总帅穆以安立在原地,目光迷离地望着心上人。 她的章,还是那个皎月犹妒的大美人。 她的以安,还是那个不羁放纵的野姑娘。 不知道两人就这望了彼此多久,终是穆以安现没忍住,再一次用尽了己全身的力气冲向戚章—— 戚章眼角泪珠猛地坠,她提起裙摆,也冲着穆以安抬腿奔去—— 世良吓了一跳,担忧地大喊:“陛——!” 戚章脚不稳,险些没注意脚台阶,蓦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面容着地! 穆以安大喊:“章——!” 只见她以平生最快速度冲过去,双膝直接跪在地上滑了过去,衣摆尽是破碎的灰尘,却终于稳稳当当将戚章抱在了怀中! 戚章直觉己坠入久违的温暖与柔软当中,那长久未曾得到、却彻夜思念的感觉让她颤栗着控制着己决堤的泪水! 穆以安收紧了己扣在女皇臂膀上的手,将人锁入怀中,唇颤抖着抵在了她的发顶,一声又一声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戚章抓住她胸的衣服,直觉己越发控制不住内心翻腾不息的决堤情感,她攥着穆以安的衣服缓缓成拳,声音细小若蚊吟: “带我走……以安,我走吧……” 抵达祁京城的前一晚上,三军总帅一行人在祁京城外的京郊猎场停营驻扎,休整一日再重新回京。杜宣想着去给穆以安送些干粮吃食,顺便她商量一进京之后的准备,更顺便的是打探一大帅对己所谓的“英雄救美”究竟是个什心思,十分喜滋滋地冲到帅帐门却被陆骁连哄带骗地赶了回来。 “诶诶诶!你干嘛、姓陆的,你别推小爷!”杜宣不满地嚷嚷着,张牙舞爪地冲着陆骁一顿吼。 陆骁对他的哀嚎充耳不闻,笑着将人推离帅帐十万八千里远,只道:“杜小爷您赶紧回去吧,大帅这快回京了,得彻夜不眠地去思考怎跟三公子赔罪呢!三公子您是知道的,那算账本事一流啊!这会子楼关城墙被炸了大半,朝廷再怎拨款部铁定是算不清帐门的!届时还不是我三公子受累对不对啊!得把那堆钻钱眼里头给咱这帮丘八强加的破帐都给掰扯清楚了、你说三公子累不累,大帅解释起来费不费力气?!” “那我去主意啊!”杜宣十分委屈,脚死死地扣在地上,愣是不想走! 陆骁急了,直接将人猛地一抬扛在肩上,大腿上一拍将人拍得疼老实了,然后就往杜老将军的营帐里头送,边走边道:“你那脑子有什主意的,别去叨扰大帅了!再说你那两三个点子也不顶用,大帅背后还是有咱陛撑腰呢!” “陛、怎又是陛啊!”杜宣快急哭了。 送到门,正好碰见杜老将军门,陆骁忙不迭把孙子往他老人家手底一送,赶忙又冲回去守着帅帐大门。 杜宣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喊道:“爷爷……” 杜良拍拍他脑袋,难得细声细气地对孙子说话:“宣啊,跟爷爷说老实话。” “啊?” “你小子,真喜欢上丫头了?”杜良对他挤眉弄眼。 杜宣脸一子从脑门红到了脖子根,只差冒烟。 杜良一脸了然,嘟了嘟嘴道:“嗯……这桩亲事难成啊,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没掂量掂量己几斤几两。” “爷爷!我是您亲孙子!” 杜良冷哼一声:“哪有怎样?!你是真配不上丫头!” 杜宣又蔫了:“我、我努力还不成吗……” 杜良看着小孙子,不由地深吸一气。 这小子成现在这副模样,没有以前的窝曩劲和纨绔脾气,说到底,还是得多亏得穆家的小丫头。看这小子的眼神,却也是真心喜欢。 杜良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杜宣脑门后头,道: “知道了,等回去爷爷亲替你去向陛讨这门婚事。不过啊,当时候要不要你,就全在穆以安那丫头手上了!” 杜宣又像个突然得到了奖赏的小狗,围着杜良开始欢呼雀跃地摇尾,直接把他爷爷绕晕了。 “爷爷!爷爷你放心、就算妖精来了我也不会要的!我只要大帅一人、大帅也一定会要我的!我会乖乖的!” “我绝对绝对不会要他的!”穆以安指朝天,直接双膝跪在绵绵软软的草地上,严肃认真地发着誓,“我当然只要你一人,你也一定是我!就算妖精来了我也不会要的!我会乖乖的!” “真的?那杜宣看你的眼神谓迷恋许久。杜家门第不低,倒也配得上你啊。” “配得上我的只有你……啊不对!是配得上你的只有我!” 戚章在她对面,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话也终于笑了,拉着她的衣领就将人带到了己面前,奖励似的在她唇上轻啄一,道:“你最乖了。” 穆以安用脑袋 蹭了蹭她,戚章顺势仰躺在草地上,任由穆以安压在她身上。戚章伸手扣在了穆以安的后脑勺上加深了这个吻。 穆大帅笑得像个痴女流着水,辗转在美人香唇上。 京郊猎场的山头挺多,却有一处是穆以安找了许久,断定是风景最为秀丽的一个。那是一块断崖,虽然有些险,但远眺过去山川相接,一碧万顷,偶尔飞鸟掠过,惊起声声震荡山谷,脚青草柔软,更有这个时令五颜六色的野花随风摇曳,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与甜味。 这块地方是当年她刚跟着父亲回京,时隔多年之后头一次戚章一齐门的那次皇家围猎。她心心念念许久要带戚章过来,当作是给她的惊喜。不过印象中,那次带给戚章的仿佛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她险些名节不保,而戚章也正因此事决心皇后撕破脸,过早地将己的锋芒曝露在了延和帝的面前。 那次也是穆以安第一次隐秘地试探到了,章对己别样的感情。 这给了她无尽的激励,也是她如如此放肆地拥有戚章的契机。 当年的惊喜未就,穆以安一直心存遗憾,却诸事繁多时常耽搁。却没想到是戚章记了起来,两人才得以回到这个地方,继续穆以安当年没有完成的惊喜。 如盘算过来,也不过三年光景掠过。那山谷的风依然柔软地激荡着,花开了一丛又一丛,似乎永恒生生不息,妄图迷惑所有人对时间流逝的概念,以来抚平伤痕。 她至都还记得围猎时候那簇篝火的温度,身边坐着的父亲兄长其乐融融的景象,穆以安烤着兔子肉,她依偎在她的身旁,三哥附在她耳边讲着未来大嫂的八卦,羽琛哥乘着夜风一路送着二哥去了淮水对岸,火光映照之中,穆伯伯追着大哥,气急败坏地围着篝火转了一圈又一圈,翘着胡子骂他“不开窍”。 戚章松开了穆以安的唇瓣,那唇水润殷红,微微肿了起来,穆以安的眼眶也红了。 她轻抚了穆以安的头发,将她的发冠取了来,头发散在肩头。戚章柔声道:“想哭了吗?” 穆以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学着她的样子轻抚着她额前的散发,又去摆弄戚章头顶唯一的发簪,闷闷地道:“当时走的匆忙、手艺不精。回头给你重新雕一个更好看的。” 戚章笑着看她,没说话。 穆以安蓦地又问道:“章,你的腿……怎了?” 戚章愣住了。 “陛、太上皇命您立刻去未央宫谒见!” “……不去!” “陛!这是太上皇的命令!” “不错,亡国灭祖也是他的命令、污蔑功臣人心不稳也是他的命令!” “陛不去?!” “他不过是怕我烧了这坤宁宫、如朕已经烧了又如何?!” “不如何……陛莫要怪罪才好。太上皇有命!将陛带回未央宫。一旦有反抗,刑罚不论!” “你敢?!” “……来人!对着膝盖打、太上皇说了,只要人是清醒拖去未央宫也交差!” 棍棒挥舞在一片赤红色的天空,烟尘呛入戚章的鼻息,她近乎无法呼吸! 她只觉得己的腿几乎被人碾 碎、她甚至看到己双腿一片血肉模糊,骨头支离破碎发吱呀的□□。 痛啊! 她眼前一黑,甚至连痛呼都没了生气! 她那时候满心肺腑之中,只剩一个穆以安。 分卷阅读126 她伸手,却抓到了一把尘土,冰冷地彻骨寒凉。 戚章后怕地又是一阵迷茫,不禁再一次伸手,心底泛涌而上的恐惧又一次占据了眼前,她不住得作呕,就连身体都在不由主地颤抖着。 这一次,她并不是什都没抓住。 她的手被另一个人的掌心包裹着,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如一道光芒驱散着戚章眼前所有恐惧的黑暗。 穆以安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握住戚章的,拉到她己的心,眸中盛满了担忧—— “章、章!不怕……” 穆以安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一又一地亲吻着,呢喃道: “我在……我回来了,章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章……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 戚章又愣住了。 “你以为朕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不,朕还有别的办法。” “章……你太天真了啊……” “你想救高家和穆家人的性命吗?” 她至没明白延和帝这句话中的深意。 这句话却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她的梦境之中,让戚章几乎夜夜惊醒、不得安稳! 性命……穆家人和高家人的性命! 穆以安的性命……! 不、如穆以安已经回来了!她平安地回来了! 她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事情了,因为她有穆以安了! 穆以安是她的! 戚章笑了: “坏人打的……以安要替我教训他啊!” 穆以安沉默了。 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有那个权力和胆量去打当陛。 穆以安低头,再一次虔诚地亲吻住戚章的唇。 “我会的……陛是我的陛,谁都不欺负我的陛……” 第100章 延和三十八年六月中,持续长达半年之久的淮水之战以大殷俘获北燕十万俘虏而告终。北燕皇室损伤大半,大殷趁势一举收回淮水东营,又向西方渐进,收回了淄阳城与泸县。此,大殷这半年来支离破碎的战线重新东西连接起来,勉强又够拱卫着后面的黎民百姓。 这半年之中,大殷算是损失更为惨重的一边。 虽有朝臣上书启奏元兴帝收回失地、乘此良机北征北燕,一举统一天。 元兴帝却默默将手上奏疏放了来,沉声道:“此非良机。” 朝臣不解。 元兴帝道:“连年兵戎相交,春耕都尚未开垦,更遑论秋收。传朕旨意,休养生息、轻徭薄赋!” 众臣却没看她,只是试探着沉默着,等待着另一把龙椅上的延和帝的发话。 元兴帝:“父皇以为如何?” 延和帝并不作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女的侧脸。 元兴帝不愿理会他,轻轻撇过头,道:“照朕说的去做就好。” 众臣高呼:“陛英明!” 在元兴帝一力主张之,基本免清了受战火牵连的三州十年的赋税与徭役,伤兵抚恤与战后重建工作一 并派遣去,各地衙门都紧锣密鼓地开始年一年的绩效考核。大殷重新从战火的废墟中缓缓启动,慢慢前进。 而在这时,三军总帅穆以安终于安排好了各地驻军的防务,并且不再打算朝廷发来的无数遍的召回旨意,捏着唯一一张由元兴帝书写的圣旨,一摇一晃地回了京城。 她回来的那日,整条朱雀大街张灯结彩、飞楼上人头攒动,楼更是人来人往!无数的祁京城百姓将整条朱雀大街围得水泄不通,各个脸上洋溢着艳羡与崇拜,身长着脖子去看哪一队凯旋而归的英雄。 红色的旌旗上用小篆织写着“殷”的字样,与蓝天红日之顺风招展,鲜花的芬芳荡漾了街头街尾,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声之中,两队京畿防备军列队二来,将人群一剖为二,清一条中间的宽敞道路来,小心着周围的每一位百姓群众。两匹惊马飞速从街尾冲到街头,检查一遍之后,停在了朱雀大街尽头的朱雀门门,那门站着一众身着官袍的百官众臣,肃穆地环首期待着。 除却高家之人,朝廷上算是来齐了。 队伍的最前列还有一人,坐于轮椅之上,身上也着了枣红色的礼袍,攥紧了拳头盼望着街尽头现的人影。正是穆以宁。 元兴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世良正站在他身后,为他小心地握着轮椅的推手,见他焦急的模样,言宽慰道:“三公子莫急,大帅是天回来,准没错的。” 穆以宁留起了胡茬,小小的一撮在上,将他不大的年纪遮掩得毫无保留,徒留一身沧桑老成,平白年纪大了不。他将眼睛撑得老大,瞪着前方一动不动,只是嘴上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世良:“来了,回来了!” 终于,街尾爆炸一阵欢呼沸腾声。 祁京城封闭已久的城门被缓缓打开,两个立在马背上的身影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一人立于白马背上,一身淡金色的龙袍格外挺拔,白色的裙摆垂,更添优雅知性之无穷魅力。那人一头乌发高束头顶,九龙冠冕之珠帘清脆,遮挡了她惊世容颜,却掩抑不住她带给所有人的惊艳。她眼角笑,却也透露威严之意。 这是当陛,元兴女帝戚章! 她身旁立着的另一批棕红色的马背上还有另一个姑娘。那姑娘比起她来气势上也是不输分毫。身着为她量身定做的银白色铠甲,腰间配着长剑,那传说中的利器银枪“银霜”则被手人捧着放在一旁,不便由她亲佩戴。整个人依然气势未减分毫,红色披风也垂落两侧,更显风姿潇洒。长发束作高马尾,一套银冠英姿飒爽。 这是三军主帅,巾帼英雄穆以安! 戚穆两人相视一笑,穆以安对着女皇陛低头行礼,示意女皇先走。戚章却笑了一声,侧过身去在穆以安耳边说了些什,穆以安位愣之后也笑了起来,耳朵微红,对她点了点头。 两人又目相接,然后时轻夹马腹,齐步步入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转之上! “陛——!陛——!” “大帅——!是大帅、穆大帅——!” “太美了、这两人太美了!” “大帅临危授命保我河山太平,陛运筹帷幄佑我百姓安泰!” “这后面还跟着些什人啊?! ” 戚穆两人身后,还跟着穆以安带去的列为将军,更是引得一众姑娘惊叫连连! “那便是杜老将军吧!这都多年没在京中见到他老人家了!” “诶——杜宣公子!看看我啊!您还照顾过我生意呢!” 杜宣差点没从马背上摔来,顿时收到了他爷爷一记眼刀子,吓得他手忙脚乱、手舞足蹈地冲他爷爷解释己欠的风流债,险些真从马背上摔去! 陆骁则一心一意跟在穆以安身后一言不发。 “陛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帅英明神武——巾帼英雄——!” “陛——!” “大帅——!” 那鲜花、掌声、欢呼之中的两人并肩而行。 穆以安转头看戚章,眼底盛满了欢喜,嘴角的笑容收敛不住。她这一回头才发现,戚章竟也在看她,眼底盛满了爱意。 目相接,谁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眼睛干涩了,风一吹就落了泪。两人闭上了眼,在大庭广众之笑声来,互相拭去了对方的眼角泪珠。 大军凯旋——漫天和乐—— 这次班师回朝之后,元兴帝龙心大悦,封赏一个不落、一项不,更是大肆赞扬了众将士。 杜良老将军沧桑了这许多年之后,在戚章这里终于讨到了国公的爵位,和穆以安所设想的一样,老将军年事已高再也经不起奔波折腾,这一趟回来就安心在祁京城颐养天年。杜老将军也算是松了一气,乐得抵京当日就把东西两市逛了个遍、跟大大小小古玩店的店主掌柜混了个脸熟!也顺带用戚章给的赏钱把杜宣这纨绔欠的一屁股债还清了,回家也不得清闲地追着杜宣绕着新落了牌匾的杜国公府绕了五圈! 杜宣这一趟去跟着穆以安也算是成长不、也拿了不功劳,个中最过于耀眼莫过于用黑石将北燕军营炸了粉碎、配合穆以安前后夹击!这一道功劳直接让这小子升了大将军,在眼大殷成熟将领不足的情况也独立一方,在京中休整一月之后便要立刻启程,前往淮水西营接替他爷爷的位置,配合三军总帅重整三大营。 钱方进也升了大将军,算是从楼关这皇城权贵脚逃了去,带楼关整军完毕之后便启程前往回风谷大营。一来是收拾英魂骸骨,二来是帮着淄阳城重新布防。 分卷阅读127 淄阳城破的那日,淄阳城守将田征身死。戚章追封为虎威将军,回乡安葬。 陆骁也升了将军,却还是跟在穆以安身边。 一众将领都升了官,戚章然也不会忘记了穆家众人。 穆家父亲于长兄皆丧命九泉,二公子落不明。本该降袭的爵位也在戚章的一力主张之直接加封给了穆家三子穆以宁。穆以宁继承穆家国公爵位,世人暂且称其为“穆小国公”。 穆家最耀眼的不是这位,而是另一位。 三军总帅穆以安虽临危受命,好在后来元兴帝帮忙补齐了所有旨意手续,并将虎符也一并给到了大帅手中。本欲将帅印归还的穆以安成了实实在在拥有军队调动权力的三军总帅,足以号令大殷上三十万军队听候差遣! 不光如此,穆以安虽身为女身,却因其功劳不菲、救天于水火之中。元兴帝破例封其为淮阳侯,成了历朝历代第一位女侯爷,足以彪炳史册! 圣旨颁的那一刻,人才惊异地后知后觉。 这偌大的天,最耀眼的两颗明星已经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前不见古人的女将军,与后不见来者的女皇帝! 第101章 请假条 明天有考试,暂时休更一天,谢谢大家啊~ 也要开开心心地和己期待的人和2020说再见呀! 《巾帼》8月开始连载,我本来以为在年内完结的(是我高估己哈哈哈哈 但没关系,章和以安的故事还在继续! 也是很开心和大家一起期待她的故事,感激大家的留言~ 爱你的阿瑾! 第102章 从城门一路走到大殷皇宫之中,于紫宸殿百官面前受了大大小小的册封与颁诏,折腾大半天,总算是散了朝,各回各家去了。穆以安刚才跨了紫宸殿的门槛,就已经被走在她前面的穆以宁一个眼神使了过去。 兄妹俩心知肚明地一挑眉,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一会两人一块走,让穆以安不用再多找一辆马车了。 跟在穆以安身边的陆骁从小看着二人一块长大,凑到穆以安耳边笑到:“三公子这意思,是要大帅跟着一起回家算账?” 穆以安蔫了:“算不明白、算不明白!他还不如直接把我埋进账本堆里面一了百了!” 陆骁:“那、大帅去拐一个会算账的回家不就好了吗?”说着就冲穆以安一阵挤眉弄眼。 穆以安一拍双手,瞬间明白了,脚底抹油就鬼鬼祟祟地溜走了:“好主意!本帅这就去把人拐回来、大不了进麻袋里扛回来!”又“嘿嘿”地笑着,拍了拍陆骁的肩膀,“晚上回家吃饭啊!别忘了!” 陆骁:“得令!” 他看着家大帅一蹦一跳的背影,不禁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追上前头的穆以宁,推着三公子的轮椅,一路边走边聊,一起蹭上了马车。 二人上了马车之后,等了不到一会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直冲这边来,穆以宁倒了一壶茶水,先喝了一润润嗓,才慢悠悠地对陆骁道:“陆骁,去看看,让穆以安别把人折腾坏了!到时候心疼的是她己。” 陆骁哭 笑不得,赶忙掀开车帘,让偷鸡摸狗的两人直接闯了进来。 两人气喘吁吁地坐在马车里,双手十指紧扣,面色红润得厉害,大抵觉得己方才做的太过刺激,脑门都还在发麻,都愣愣地喘气,一句话都说不来! 穆以宁见到二人也是吓了一跳,当即就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吼她:“我天!你俩……不、不给我注意点啊!一个!”他颤抖着手指着两人,“一个穿着盔甲就直接冲过来,另一个!另一个龙袍都还没脱?!” 穿着盔甲的穆以安:“……” 没脱龙袍的戚章:“……” 陆骁:“老张、老张!快快快、快点驾着马车宫门!不然一会让御林军发现皇帝被拐跑了大帅清白就没了!” 穆以宁:“陆骁!你声音不小点?!” 穆以安和戚章两人看着激动得只差上蹿跳的两个大男人,相视而笑,将彼此的手握得更紧了! 真好啊,回家吃饭了! 穆家的家宴比起其他富贵门第的家宴来说实在是过于简陋,一张圆桌上头放满了家里大厨和大夫人亲手做的菜肴,小爷也当个小大人一样有模有样地帮忙打点,佳肴上桌、又从院子里秦榛种的老树面挖了早已酿好的美酒。家中人都集合到了前厅,等着一行人的回来。 因穆家还在丧期,此次家宴只不过是将显眼的缟素撤了来,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大搞排场。 一行人回了家后,先按照规矩去家中祠堂上了香。当穆以安看到离己最近的香案桌上新添的两块灵牌,又恍惚了神智。 两块灵牌上用朱红色的笔描绘着穆瀚和穆以晨的名字。 当穆以安和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的时候,又再一次晃了神。 主位坐着穆以宁,他左手边坐着家中唯一的长辈大夫人谢雨霏。谢雨霏看上去判若两人,从前虽也是个淡泊冷静的,也没有如这般无欲无求。谢雨霏在婚前常说己将尼姑庵研究得十分彻底,婚后却被穆以晨看得死死的,连香都舍不得让她上,看到尼姑庵的表情活像面对棘手的情敌,只差上去一把火烧干净!谢雨霏拿他无奈得很,也值得把他看得死死的,不让他是不是去尼姑庵门晃荡,免得败坏名声。 如的谢雨霏,似乎没有什东西值得她去看顾的了,除了一个小初尧。她无欲无求地厉害,仿佛真的一秒钟就断决尘寰、家为尼。 穆以安看着这样的大嫂很是心疼,却也不知道说什。 穆以宁右手边就挨着坐着穆以安和戚章两人,依次往便是陆骁。 桌上一片寂静,只有小初尧睁着懵懂地大眼睛,激动地望着许久未见的姑姑眨眼,又时不时转头去看身后乳母怀里面的小芋头,想要拉着他一起看姑姑。奈何小芋头睡得正香,并不想理会他。 这张桌上,天真烂漫与丑哭断肠以一种诡异而奇妙的气氛合二为一。 穆以安眨了眨眼,低了头。 父亲穆瀚、大哥穆以晨、二哥穆以轩……都不在这桌团圆宴上了。 大夫人谢雨霏红了眼尾,三公子穆以宁撇过了头。 戚章拉着穆以安的手,担忧地看着她,样也有些哽咽。 穆 家去了五个女,而回到家的……只剩穆以宁和穆以安两个人了。 这张桌子满满当当的,却也空空荡荡的。 在谁都不知道从何处开说话的时候,谢雨霏先开了,淡淡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岁月静好: “回来了,都回来了……” 她一眨眼,晶莹的泪珠滚落到了桌上: “真好!” 穆以宁复杂地看着大嫂。 穆以安的声音有些破碎:“大嫂……” 谢雨霏浑不在意,只是弯腰低着头,摸了摸子的脑袋,温柔地笑道: “幺,姑姑打了大胜仗回来啦!你不是一直很想姑姑吗?该说什呀?” 穆初尧懂事地点点头,小大人似的端起己的小杯子,崇拜地看着穆以安大笑: “姑姑!归家常安!” 穆以安看呆了。 小初尧那张像极了大哥的面庞,让她一瞬间恍如隔世。 穆以安的眼泪掉了来。 “是啊!归家常安了!” 月上枝头,融融和美。 第103章 祁京城穆国公府 大清早的国公府只听见老树上不知哪里飞来的小鸟吱吱呀呀地嚎着嗓子,倒也不至于恼人,国公府的老管家看着这鸟,将己的两只手揣进袖子里,与那鸟一对眼,叹了气,也打消了想把赶走的想法。 好啊,这大小姐回来了,这鸟也开始报喜了! 老刘望着那只鸟,没来由的惆怅起来。 分卷阅读128 哎……就一只啊、单着呢! 就像他三公子和大小姐两人……都单着呢! 老刘一蹙眉,决定什时候就寻个由头,等高府门那群凶神恶煞的御林军都撤走了,就找个日头把高家那如花似玉的花姑娘高令仪给扛回来,用点手段也得让三公子从了! 这御林军不好撤啊……老刘歪了歪脑袋,捋了捋胡须。 对了!这不还有神通广大的陛啊! 对付陛不容易,得用美人计! 老刘一拍手,决定把大小姐就这献给当天子,红床帐暖、定得圣心、圣眷不断啊! 老刘不愧是国公府的管家,一箭双雕做得如鱼得水! 早晨服侍早饭的丫鬟看着庭院中面露阴笑的大管家都绕了道走,胆子大地才敢凑上去一问:“刘管家、刘管家?” 老刘:“啊?” “您看看要备早膳了?” 老刘摆摆手:“不用不用,昨个都喝的不,许是高兴坏了、让他都好好睡一会吧!” 丫鬟都凑了上来,一个二个相互攀着肩膀,叽叽喳喳地跟那鸟都有的一拼,都笑道:“大小姐、大小姐太帅了啊!!管家、管家你看见没,大小姐昨个是连着把三公子和陆将军都喝趴了!” “是呢是呢!得亏我大夫人躲得早啊哈哈哈!” “大小姐帅了!那酒就这顺着脖子流进衣领里了!我偷躲着看、脸都红了!” “冲大小姐思春了吧!” “诶啊~” 老刘无奈地点着几个小丫头的脑门,无奈地笑着:“得亏啊,有个陛镇着她!看大小姐昨天喝得起劲,不是把陛气着了吗!” 小丫头等激动得蹦起来了: “是呢是呢!陛生气了!拉了大小姐领子好几呢!” “还咬耳朵了!” “别说了、羞死了!” “陛都给气得不跟大小姐睡、跑隔壁潜邸去了呢!” “大小姐伤心坏了!” 又是一阵细细嗦嗦的笑声。 这时,从别处跑来一个丫鬟,才开始交代起正事: “刘管家!时辰不早了,大夫人起了说寻不到小爷。夫人估摸着小爷去寻大小姐了,大小姐的院还没声、怕是也没起呢!您看,是不是过去瞧瞧?” 老刘砸了砸嘴:“嘿、这小爷还真喜欢黏着小姐呢!” “是呢!” 老刘环顾一圈,慢慢想着办法的时候,突然见到墙角黑影掠过,瞬间警觉! 丫鬟不明就里,直愣愣地问道:“刘管家?” 老刘将食指束到己的唇边,眉头紧锁、如临大敌,弓腰弯身道:“嘘——!有人!” 丫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你且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说着,就猫着腰,两只手竖起兰花指,揪起己的衣裳,蹑手蹑脚地跟着那黑影而去。 那黑影隐蔽技术十分不行,却也十分聪明,懂得将己缩成一小团地走,想用形小来显得己不是那显眼!老刘心中嗤笑一声,心中十分鄙视刺客,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一路 跟着拐过了回廊、绕过了耳房,绕着绕着、走着走着,一路跟到了大小姐的院子!那脚步还未停,竟直奔着大小姐的寝室去了! 这了得! 老刘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立刻冲了上去,刚想一声大吼喝住来人,却被另一声稚嫩的尖叫声给吓得吞了回去,哽在喉头、差点呛得老命都没了! “姑姑——!姑姑——!” ……感情真是小爷! 老刘满头大汗,刚松了气,却见小爷十分不安生,直接冲着屋后头冲了过去,边冲边喊: “姑姑!姑姑!你又爬墙!娘说了,会摔来的——!” 老刘脚一个踉跄,顿时心生不妙,赶忙冲了过去,到了屋后头一看: 只见他家大小姐睡袍都还未除,半只脚就已经蹬上了墙角,一只手抓着墙皮,另一只手拉扯着抱着她大腿不放手的挂件,整个人着急忙慌,头发都散落着,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和三军主帅的威严,活像泼妇。 老刘:“……” 上一秒钟还寻思着用美人计将人嫁去的老管家老泪纵横,觉得陛怎看得上这种野丫头啊! 他不知道的是,陛还就好了这! 穆以安见老刘来了,如临大赦,喜笑颜开,毫不犹豫一个用力把小初尧精准甩到了老管家怀里,然后迅速像猴子一样地窜上了矮墙,单手杵着墙头干脆利落一个翻身就落了地,只留残风中志得意满的贱里贱气的声音: “刘叔!小屁孩给你带了——让他去找芋头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刘:“……” 穆初尧快气哭了,没想到己心心念念的姑姑毫不鸟己:“……姑姑……” 老刘只得用力抱起小爷安慰道:“走小爷、咱去找大夫人,拉上芋头,以后不跟你姑姑玩了!” 初尧受伤地扒拉着老刘的脖子,委屈地问道:“姑姑为什爬墙走啊……她那着急是想躲着幺吗?” 老刘一阵咬文嚼字,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安慰小爷: “你姑姑给你寻姑父去了!” 初尧震惊了:“隔壁不是皇帝姑姑的房子吗?” 老刘一本正经:“是,把你皇帝姑姑拐回家做姑父!” “所以我不叫皇帝姑姑叫姑姑了……” “对!” “好的,初尧记住了!以后见到皇帝姑姑,就叫姑父!”小初尧学习力一级棒,十分懂事地点了头。 第104章 那一边,穆以安早已没有了前几年□□时候的笨拙,也再也不会啃上潜邸后花园的一芬芳花泥,落地悄无声息、连衣角都不沾灰。踌躇满志的大帅贼兮兮地歪嘴笑着,“嘿嘿”两声,无比拜服己的绝世武功之后,就轻车熟路地冲着寝殿转弯过去。 戚章昨日心情愉悦,迎回了穆以安,也正大光明地封赏了一众功臣,晚上穆家难得有一顿晚宴,虽感叹物是人非,但一家团聚也是真诚和美。己也小酌了两杯。 她的酒量与穆以安然没法比,两杯清酒肚也已有些神智恍惚,却见己身旁穆以安已经两坛肚,虽面不改色,但已经整个人靠她身上大着胆子上揩油,便十分生 气,甩开穆以安一个人就倒回了己的屋子。晚上躺在床榻间,竟更辗转反侧、压根睡不着,把头闷在被子里,红着脸笑了大半夜之后,才被连日来的折磨与奔波以及大起大落的复杂情绪抽干了力气,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玉璇只叹主子总算睡个安稳觉,便除了正常守卫之外,并没有安排其他人手职守,好让没人来打扰。却没想到,正好给了贼人(穆以安)一个绝佳的好时机! 立夏刚过,祁京城回温很快,虽无蒸腾,但也已有了几分暑气。潜邸的寝殿开了两扇窗驱散闷热、通风透气,也微微撩起床榻周遭垂落的层层纱曼,更衬得纱曼中藏着的那个美人朦胧神秘,令人心生向往。 穆以安理了理头发,放了己提着的长裙,却光着脚丫子,踩着脚清凉的大理石板,一步一步,拨开一层层的纱帘,走向那床中美人。风撩起轻纱、撩起她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隐藏了那一抹红霞,紧握在身侧的双拳还是卖了她此刻内心的震颤。 戚章向来觉浅,此刻也隐隐约约觉得有人离己越来越近,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了几分要醒的意思。却被一双手轻轻盖住了双眼,床榻一矮、似乎有人坐到了床边。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似有人贴近她的耳垂,轻舔一,惹得戚章身体一阵颤栗之后,才听到那人在己耳边吹起: “陛……” 戚章虽没有起床气,但对来人,还是以有的。 戚章当即便睁了眼,好整以暇地盯着大帅近在咫尺的脸庞! 穆以安作妖不成,反而见人被己给折腾醒了,顿时做贼心虚,那踌躇的满志顿时烟消云散,呆呆傻傻地望着戚章睁开的眼眸结了: “、章……” 陛美人一笑,却直接伸己的手,一把扣住了穆以安的手腕,乘其不备,一个翻身、手上微微用力将人拉到了床榻中,压到了己身|! 秀发垂落到了穆以安的鼻,一阵清香顿时盈满了鼻尖。 只见美人秀眉微挑,方才一番激烈动作,睡裙已凌乱了大半,领松开了不,一边更是直接滑落到了肩头,露雪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那美人往日清冷惯了,此时此刻却眼角情脉脉,将她用清冷掩盖住的本身相貌的惊艳与妩媚曝露无疑,那雪白脖颈与乌木青丝的对比之中,脖颈侧边的一点黑痣更让人想入非非! 戚章完全不知己此刻究竟有多迷人,只是盯着穆以安的一双眼眸,轻笑一声: 分卷阅读129 “榻上寒凉……朕的大帅……是来替朕暖一暖的?” 穆以安脸红了,故意娇笑一声,故作乖巧地道:“人家替陛暖了床榻……陛有赏啊?” 戚章微愣,没想到这丫头还挺上道,随即改用一只手支撑住己的身体,另一只手轻佻地刮过穆以安的侧脸,停在了颚,微微抬起,妩媚地道: “朕床榻不小,长夜漫漫,最是寂寞。不如分你一半,常伴君侧,如何?” 穆以安噗嗤一声笑了: “听说伴君如伴虎?” 戚章气急败坏,一掌打到了她肩膀上,却没料到正好打中了穆以安尚未痊愈的伤处,把穆以安疼得一个激灵,瑟缩了一,顿时吧戚章吓了一跳,眼中情愫全然退却,紧张地道: “我打着你伤了?” 穆以安摇摇头。 戚章向来知道她最爱逞强,立刻不依不饶地去拉她衣领:“让我看看。” 穆以安勾唇一笑,十分坦然地松开手,躺在大床上任由戚章上检查,道:“看吧,我的陛,记得看仔细些!” 戚章娇嗔瞪她一眼,还是松开了她胸前系带,仔细探察她肩膀上的旧痂。 戚章冰凉的手指划过那凹凸不平的肌肤,鼻头一阵酸涩,声音也沉闷了来: “怎伤的?” 穆以安坦然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偶尔流矢划伤的罢了。” 戚章摩挲着伤痕,蓦地俯身去,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穆以安的伤疤处,似乎想要为她舔舐干净那些凌厉的伤疤和过往。 穆以安却只感觉身体一阵战栗,肌肤也染上了微醺,喘息跟着粗重起来。 “……章……” “为什不好好照顾己?”戚章糊不清地道,“你说话……” 穆以安喘息不止,说话都不大利索: “别亲了……痒!” 戚章浑不在意,微微伸头,沿着穆以安的锁骨缓缓勾勒、描摹那细长形状,另一只手撑在她耳畔,逼着穆以安侧过头去,另一只耳朵将戚章亲吻己的所有细微的声音一览无遗! 穆以安深觉己应当扳回一城,暴弃地喊了来:“你不也受伤了吗?!” 戚章亲吻的动作一顿。 她重新支起身子,愣愣地看着穆以安。 穆以安秀眉微蹙,心疼地道:“你的腿……不是己摔的!” 戚章头发又垂落了两缕,扫在了穆以安脸上。 穆以安伸手也抚上了她的脸颊,道:“章……我回来了,不让你受委屈了。” 戚章歪过头,将己的脸蹭着她的掌心,又伸头舔了一。 穆以安一阵酥麻,却没有松手。 戚章低头,住了穆以安的唇瓣。 两人交换着彼此的灵魂,只觉此刻,只有彼此的温度才最为心安。 一吻之后,尚有银丝流连。二人皆气喘吁吁,眉目情。 戚章住了穆以安的手指,一边亲吻一边道: “我爱你……朕想要你,朕的以安……” 穆以安笑了: “臣 ……一直都是陛的……” 戚章认真地盯着穆以安的双眼,严肃地问道: “以吗?” 穆以安微微抬起身子,封住了她的唇,身体力行地回答了她的疑虑。 戚章的手抚上了心上人的曲线! 纱幔轻曳,遮掩了一片迟到许久的春色满园。 第105章 穆以安班师回朝之后的一个月里突然一闲怠了来,军中大小事务也不需要她亲奔赴现场操持,安安心心坐在桌案后面批阅手人递上来的报告,偶尔派陆骁和杜宣去视察视察情况。她己都说得上是足不了。 陛体恤她辛苦,也特别免除了她这一月的上朝安排,让她安安心心休沐居家。穆以安全天上便只有两件事情:招惹戚章,和思考怎招惹戚章。 只怜陛应付完朝堂一堆杂事之后,好容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潜邸,却总被家中藏着的小妖精撩拨得心火难耐。 让穆以安休沐在家也是戚章思索许久之后做的决定,大部分的功劳还要归功于杨军医。众人册封完的第二日,戚穆二人虽鬼混了大半天,但还是空了半天各干各的正事,穆以安硬是要时时刻刻粘在戚章身旁,二人便一见了杨军医。 待戚章问起穆以安的伤势之时,穆大帅却立刻提起裙子就要逃跑,被皇帝揪着领子就扯了回来,一手锁住她的腰,任由怀中人如何折腾,就是死不放手。穆以安也不敢动大力气,生怕伤着她,便耷拉了耳朵,只留着一双眼睛威胁地瞪着杨军医,警告他不乱说话! 杨军医挑眉,一本正经地躬身行礼之后,道:“陛,大帅在楼关一战中受伤并不十分严重,还望陛宽心。” 戚章很明显是不信的:“朕说实话。” 穆以安忙道:“他说的就是实话啊!大大的实话!” 戚章侧脸过来瞪她一眼:“你闭嘴!再说我亲你了!” 穆以安忙撅起嘴。 戚章用另一只手直接糊上了她的脸,并不想理会怀中人没羞没躁的脾气,转回头去道:“杨军医你且继续。” 杨军医笑道:“陛,臣说得确实是实话。在大帅看来,头被邬兰图用大铁锤砸了一、手臂折了这些都是小问题,那身上流矢箭伤,伤未结痂就套着轻甲然也不在话了。” 戚章脸色瞬间白了三分:“什?!” 杨军医耸耸肩,道:“行军艰苦,大帅变称这些俱为小伤。如陛镇得住大帅,属也才敢将实情托。” 穆以安挣脱了戚章的手和怀抱,背过身去,选择用最没用的方法掩耳盗铃。 戚章深深喘息片刻,才道:“朕回看顾好她,也请杨军医仔细照看以安,大殷皇宫库房内所有药材开给你,杨军医随意取用便好。” 杨军医叹息一声,道:“药材是小事,关键大帅肯喝那苦的药。” “这你放心,朕会亲照料她的。” 有了戚章这一圣诺,杨军医终于像是脱了僵的野马,瞬间放飞我,十分高兴己终于不用做老妈子劝小孩子乖乖吃药、还平白遭人白眼和怨愤了,一闷头就直接钻进了皇宫的库房研究各种各样的珍贵药材 ,喜笑颜开得欢呼雀跃。 穆以安这一个月就被戚章按在家里好好养伤,年纪轻轻的,生怕她落什病根。她便一个顺势,直接将己的窝挪到了戚章的床上,心安理得的直接在皇帝潜邸安了家,当了皇帝金屋藏的娇。小妖精日日伴君欢笑,却十分委屈,时常把玩着戚章的头发就抱怨:“妾服侍陛已久,陛却还没给妾一个名分,妾委屈得厉害啊!”边婉转三绕地说这话,边假装拭着眼泪,装成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戚章:“……” 小妖精乖乖金屋里藏着,从前招猫逗狗的恶习扭正了不。每当玉璇端来一碗日的汤药的时候,也没在撒娇耍赖,豪气干云地一闷了之后,便冲到书房,冲着陛讨糖吃。 戚章日的奏折有些多,大多是各地春播的大小数据,经中书署整理一番之后,她还要仔细过上一遍才放心。 穆以安蹲在她的身边,拽了拽戚章的衣袖,道: “陛,糖!” 戚章习惯性的弯身子,十分熟悉地找到了穆以安的嘴唇,轻啄了一,便转回身子继续核实奏章。 穆以安:“……” 穆大帅受到了冷落,心中十分不甘!她立刻钻到了戚章的书桌面,顺着她的裙子就爬了上来,脑袋钻进了戚章握着奏章形成的小圆圈里头,就这仰头看着陛。 戚章无奈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用眼神示意她坐上来。 穆以安毫不以地直接钻进了陛的怀抱里面,双腿分立两侧,牢牢得圈住陛的身子,屁股坐在她的大腿上,又用手环住了戚章的脖子,撒娇道:“陛天给的糖太敷衍了!” 戚章放了手中奏章,专心致志地盯着穆以安澄澈的双眸,将手环到了她的腰间,用这段日子尝试各种姿势后觉得最舒服的一种抱着她,挑眉故意笑道:“这还怪上朕了?” 穆以安小鸡啄米地点着头。 戚章失笑,觉得己也不是没有当昏君的潜质,心中已是激荡不已,便收紧了环在穆以安腰间的手,细细辗转。 分卷阅读130 第106章 一吻之后,穆以安才心满意足,直接将脑袋靠在了戚章的胸前,与她十指相扣,问道:“你日怎奏章比往常多了不啊?” 戚章说着也是一阵头疼,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道:“中书署递上来的春播,原要是羽琛哥在,我也不至于每一本都得仔细检查。” 提起高羽琛,穆以安也不由得沉默片刻,神色也跟着黯淡来:“羽琛哥……我只听说,他是高家最后一个天牢的,来的时候,还吐了一大血!” 戚章声音也跟着沉了来:“当时天牢的人全部都被换干净了,我的人根本安排不进去。而现在,看守高家的禁军现在严防死守,都过了一个月了,那人还不肯放手。”她说着,眼睛不由主地眯了起来。 穆以安道:“前两日杨军医身边来给我送药的小公公还说起,说羽琛哥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的,现在还躺在床上,甚至也不大清醒。高家人求禁军派个御医进来看看,也不让,如就只有令仪姐姐帮忙照顾着添药。”她低垂了眼眸,“要是我二哥在的话……二哥他,会心疼死的吧!” 戚章烙一吻在穆以安的发顶,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犹豫地问道:“这两日给你送药的,不是杨军医?” 穆以安摆手笑道:“章你不知道!老杨头是个怪胎,地上是根他没见过的草他都撅着屁股研究上半天,标榜己是当代神农。这一子进了宝库,不得疯玩!” 戚章笑了,也没太在意,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羽琛哥那边……我三哥再一块想想法子吧,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穆以安在她怀里点了点头,道:“我想着,也修整了不时日了。明天我想门一趟。” “去哪?” “大理寺。”穆以安沉声道,“我当时发去楼关之前,还有一事未了。战事爆发得太过突然,三哥腿脚不便且事务缠身,我俩就都把这事给耽搁来了。我得去仔细研究研究。” “何事?你我提起过没有?” 穆以安摇了摇头,道:“非是我要瞒着你,只是此事牵连甚广,我怕将我的猜测提前告知你,倒有了先入为主的无端猜测。章,这桩事情,我想己查查。” 戚章将脸贴在了穆以安的头顶,轻轻蹭了蹭,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以安。” 穆以安在戚章怀中心绪万千地点了点头,嘴唇紧抿,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放大。 楼关一战之前,穆以安方才从回风谷撤退回来,因违逆太上皇撤军旨意、擅作主张被扣在了穆国公府不得外。而不久之后,北燕绕道而行,淄阳城破。邬兰图与慕容景大军夹击淮水东营,主帅阮铭与副将穆以晨数万将士埋骨于方才破冰的淮水。祁京之中,戚章以太子之位作为交换,换来了穆以安率军征的请命与调度大军的帅印。 如,北燕内部分崩离析,更是被大殷俘虏了十万兵卒,元气大伤。战事终告一段落,这一月以来,穆以安也总算静心来,重新穆以宁两人一起梳理战局。 穆以宁将穆国公府存档保留来的所有军报往来都整理了一遍,穆以安也利用职务之便拿到了一些更为机要的檄书。兄妹二人仔细研讨一番之后,穆以宁 望着铺满了整张书案的大小纸张,沉声道: “似乎,有些不对?” 穆以安也摇晃了一脑袋,眉头紧锁。 穆以宁道:“楼关一战胜,便胜在北燕皇城爆炸、皇室朝廷近乎凋零殆尽,后备无援的情状,杜宣手地淮西大营的人马及时赶到,与你两路夹击。”他转动轮椅,望着己身后支起的大地图,道:“以安你看,这种路数……似乎也是淮水东营溃败的原因。” 穆以安颔首:“是,而且,淮东告急的缘由也是后备无援……”她一手扶着,另一只手缓缓在地图上摩挲过后,道:“淮水东营本来等到的后备,似乎也只剩回风谷了。” “但回风谷崩溃了。”穆以宁十分然地接话道。 “回风谷崩溃,是因为太上皇不让我继续前进。” “不,这里我觉得不是。”穆以宁摇了摇头,眸色越发凝重。 穆以安:“啊?怎不是?他那破圣旨得多趾高气昂的!” 穆以宁敲了她脑袋一,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多说废话,深吸一气,才敢把己内心的猜测说: “太上皇非是不想让你继续前进……他怕是不想让任何人继续前进!” 穆以安愣住了。 在穆以宁书房这不大的天地空间之中,弥漫着死寂,盛夏时节,却冷得人心彻骨寒凉。 穆以宁盯着己毫无感觉的双腿,道:“许是我多心……从我受伤以来,一直隐隐约约有种猜测。当日我从马上坠落,接着就被惊马踩得没个人形。”他说着,纵使嘴上再如何云淡风轻,始终还是介意着。穆以安察觉到三哥内心波动的情绪,蹲身来握住了他的手,鼓励地盯着三哥的眼睛。 穆以宁紧绷的情绪稍稍缓解,他继续道:“发现问题了吗?” 穆以安苦笑一声,道:“早发现了,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我才没问的。”她扬了扬,“三哥哭鼻子我是见识过的!” 穆以宁毫不犹豫打了她手背一! 穆以安才正色道:“穆家女小学习御马之术,以说是最基本的功夫。且不说三哥你是怎折腾把己从马上折腾来的,躲过一匹受惊的马还是会的吧!”她捏紧了穆以宁的手:“除非……有人活得不耐烦,敢冲你手了!” 穆以宁赞许地看着小丫头,感叹己带了那多年的白痴还是得了几分己真传的,悄声道:“此事,我羽琛哥一直在暗中调查,章也知道一些。凶手还不明,但已经查到了些许苗头。” “你说!” “惊马的脖子上有一根银刺!”穆以宁沉声道,“银刺藏在鬃毛深处,没得极深,足以毙命!” “果然!” “那银刺光滑锋利,不易发觉,是难得的珍品。这还是章买通了埋马尸的仵作,安排了手仔细检查之后才偷带来的。”穆以宁说着,弓腰从己书案的抽屉夹层当中取一个小布包,将一个成人小臂大小的银刺露了来。 穆以安拿起银刺检查一番,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极品,怎没有做工痕迹?没道理啊!且不说我朝每件武器都需经过兵部批审、定时查修,更何况这难得的东西,没留半点铭刻痕迹?” 穆以宁从她手中将银刺接过,又拿一旁的墨粉,细细密密地筛了上去! 很快,银刺一团漆黑的时候,渐渐在末端露了并不明显的凹槽痕迹! 穆以安大惊:“这种纹饰!” 穆以宁收起墨粉,也长叹一声,证实了穆以安的猜测,道:“不错,是皇室禁军的纹饰。”他继续道,“羽琛哥暗中去兵部查阅过皇室禁军的武器档案,并没有发现记载这一类银刺武器的档案。那边只说明,这是见不得光的一支队伍了……无论见不见的了光,这始终都是,皇室的人。” 穆以安目光紧盯着银刺,许久没挪开目光,心中无数的恐怖猜测翻腾不息,直接吵得她脑子都快炸了。突然,她猛地一惊,立刻拔腿就要门,喊道:“章不安全!” “回来!”穆以宁喝斥她。 “三哥!” 穆以宁放软了声音安慰她:“章很安全……她现在是当天子,便是太上皇再如何不喜她,百官众臣、天理伦常与悠悠众,都不会允许太上皇对她做什的!反倒是……你想她安安稳稳地过这半辈子,你就得听我的了!” 穆以安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了三分,还是缩回了迈去的半只脚。 穆以宁松了气,道: “那位陷害我之后将你派去回风谷,估计也是想着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成不了大事,说不定还会直接送了命!便是你之后将回风谷收了回来,他也急匆匆地将你召回不让你继续前进。让邬兰图有机乘,绕道而行后成淮水东营合围之势。 “他根本不在意己国土损失、百姓伤亡……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让穆家这尽忠了半载年岁的功臣将门,光荣地去见黄泉奈何!” 穆以宁失笑:“这是大殷的皇,若我不知,却还以为是那位奸臣反贼了!” 穆以安沉默地听三哥说完这些话,才道: “三哥,我做些什?” “去一切最初发生的地方,去最蹊跷的地方。 “以安,我要你亲动身去回风谷一趟,拿上你找到的两幅不一样的地图,顺着爹当时的脚步再走一遍!” “……我知道了。” “切记,你一个人去,悄悄地去!不要告诉任何人,不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章……不要让她为你担心。” “……是,三哥。” 第107章 大殷皇宫未央宫 延和帝歪歪斜斜地倒在龙椅之上,经年累月的头风折磨得他人瘦得皮包骨头,整张脸萎缩地枯萎着,暴露着不符他年龄的龙钟老态,眼珠高高地凸来,凌厉地扫视着周围,似乎随时随地等待着要夺人姓名。他猛烈地咳嗽,似要将己的五脏六腑都全部呕来才疏解几分疼痛。 赵缢跪在地上,脸上已然麻木,仿佛一尊木头,只懂得接受主人的驱策。 延和帝沙哑而苍老地声音高台上徐徐传来: “高家还在处求医啊?” 赵缢将头又埋去了几分,恭敬地道:“是,太上皇。据说,高大人病得越发严重了,高烧已有两日不退。” 延和帝又咳嗽了两声,用怀中的帕子颤抖着捂住了嘴。 赵缢试 探地问道:“高大人这病去也不是办法,您看……是否真要派太医过去瞧上一眼?” 延和帝冷笑一声,将帕子扔到了地上,然后伸脚用力撵了几,慢悠悠地道:“他是装的。” “什?” “天牢那夜,朕让你给他送的信,他看了是吧?” “是……当夜就吐了一血!” 延和帝“呵呵”笑了两声,道:“信上送过去的,是穆以轩早些时日直接递进宫中的情报消息。他说,愿以性命解国之危难,纵万死而不悔。” “……” “若是朕猜的没错,穆以轩……应当在北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啊!哈哈哈哈!”延和帝癫狂地笑声来,“朕是故意让高羽琛知晓此事。高羽琛不傻,不信这空穴来风之言,以他的个性,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北燕寻穆以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分卷阅读131 “太上皇……” 延和帝慵懒地倒在龙椅的扶手上,神态几近疯癫:“他病了……七成是装的、三分是真的!你以为,高家库存中的药材撑得住他这没日没夜地耗?朕不过略使小技,送了他些许药材罢了!” 赵缢大惊:“陛这是……了药?!” 延和帝不遏制地大笑声,笑得过于用力,肺腑都在震颤,逼得他气急攻心,又是一阵呛咳! 赵缢脊背发凉,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己现在,也是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虞了! 延和帝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章最近在做什?” 赵缢吞了唾沫,小心翼翼地打探了延和帝的脸色,却一如既往的徒劳,只硬着头皮说了实话:“陛这一月……将所有要处理的公务全部都搬到了潜邸,日日与淮北侯穆以安寝食。坊间传闻……”他顿了顿,颤抖地将话说完了:“形夫妇!” 延和帝的目光瞬间冷冽来,迸发浓烈的杀气! “是不是……”他幽幽地开,“穆家人死得不够多啊!” “陛!”赵缢被吓得惊呼脱而! “穆以安……朕倒是小瞧了她?!”延和帝猛地站起身来,怒吼声,“回风谷、泸县、楼关,一路她坏了朕多好事?!啊!朕网开一面,留了穆以宁的性命,留了穆瀚和穆以晨的死后哀荣!她还不知足、还在祸害朕的章!还在祸害我大殷!啊!” 赵缢不敢一言以复。 若没有穆家、没有穆以安……大殷早就亡了。 太上皇的龙椅与项上人头,也早就是他人的赫赫战功了! 延和帝气急败坏,好赖不分地指天骂地,终是将己骂得疲累了,才跌回冰冷的龙椅之上,粗喘着,平复起伏不停的胸腔。 “高家、穆家……一个二个都不让朕省心,朕又如何为章立足啊!”他说着,竟悲痛得大哭声。 整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哭嚎声,回音绕梁,声声勾人心魂、捅人肺腑。 “朕的章……年岁不小了,朕得给她择一门良婿,会忠贞不二得待她、效忠于她、永不背叛她。”他眼神涣散,迷离地道,“他金童玉女,佳偶天成,是神仙眷侣、恩爱夫妻,必将携手共度一生一世,来世也在做夫妇!” 赵缢情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在说戚章,还是再说己与陆贵妃那段不堪回首的无果眷恋。 “至于穆以安……那个帝王没有风流情债,只要没人记得她,只要她走得远远的了,就不会碍着朕的章什事!” “陛的意思是……” “淮北侯养伤期间,朕到记得,一直是用着药的吧!”他欣慰地点点头,“甚好,将养身子。”他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甚好。” 第108章 泸县 泸县,位于回风谷军营与淮水东营的交界之处,乃是连接两地最重要的咽喉要道。她曾被北燕铁骑残忍践踏、几近屠城,也被大殷英勇将士咬牙夺回。这里,也是曾经的定远将军、如的淮北侯穆以安大战邬兰图一战成名的地方! 现在的泸县逐 渐恢复了生机,从前流离失所的百姓回到了故居、重新修缮祖宅家田,重新面对曾经的痛楚继续生活,这座不大的城镇坚强地继续生命着、蓬勃着。 伤疤不在短时间磨灭,泸县依然残留着战争的阴霾。 一个女牵着一匹棕红色的上等骏马,缓慢地跟随人流到了泸县的城门。她微扬起,看着这座饱经沧桑的砖墙,眸中神色复杂。人流缓缓涌动前进着,她听到了沿街妇女的交谈声和小贩的叫卖声,才松了气,唇边勾起笑容。 这人正是独门的穆以安。 她穆以宁商量完的第二日就直接发了,只跟戚章说了己是门办事。戚章信她,从不曾多问。穆以安便一个随从亲卫都没带,一个人跟着赤瑕疾驰的马蹄,前后花费了莫约两日的时间才赶到了泸县。她打算在这里暂时歇脚,先提前给回风谷大营驻军的主将写封信件过去打声招呼,明日再启程。 如回风谷大营驻军的是已故田征老将军的大子田东明,老田将军身殉淄阳城,穆以安也是感佩万分,除了从戚章那里讨来了老田将军的死后哀荣,也没忘记提携了他一直效忠在淮水东营的田东明。这人的年岁比穆以安稍稍大一些,是当时穆以晨暗中撤回回风谷军营的最后一批人,在楼关一战中跟着杜宣一道,也立了不功劳,如也成了回风谷大营的主将。 穆以安牵着马,径直走向了街边一处卖汤饼的小摊面前,笑道:“大爷,来一碗汤饼!” 那小摊摊主是个年纪不小的老大爷,佝偻着背,面上皱纹层层叠叠,脸色微有些蜡黄,却还是精神矍铄。见穆以安上来,也立刻喜笑颜来,忙引着穆以安就往小桌前坐。穆以安将赤瑕拴到了一旁的木桩上,十分在地就一掀衣袍,大大方方地坐在小草墩上,转头忙前忙后的大爷唠起了嗑: “诶,大爷!最近生意还好啊?” 大爷将揉好的汤饼了锅,一边盯着火候一边道:“嘿,姑娘,糊罢了!” 穆以安微蹙眉,道:“仅糊?” 大爷却十分得其乐,道:“糊就不错啦!姑娘你看看我这地方、那是被战火烧了屁股的!要不是有咱侯爷,不知道咱泸县还要被北燕蛮子糟蹋成什模样呢!” 穆以安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子。 大爷将汤饼捞,又舀了一勺高汤,一个高甩,汤汁完美地以一个弧线落进了碗中,看得穆以安呆了眼睛,直呼妙绝!大爷喜滋滋地将汤饼端到了她的面前,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笑道:“陛轻徭薄赋,不但给泸县免了尽五年的赋税,还派了不朝廷大员和工匠过来帮着咱修葺房宅、重整耕地!这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姑娘你看看,战事才了结方一月,老头子我这没一技之长、只会煮汤饼的平头,不都糊了吗!不得夸陛一声圣明仁善啊!” 穆以安喝了一高汤,整个身子都暖洋洋了起来,脸颊微红,望着那碗汤饼了神,傻呵呵地笑道:“不是嘛!陛最是英明神武的!” 大爷也她一块笑了起来。 穆以安正巧也肚子饿了,汤饼吃得大有风卷残云之势,吃得特别干净不说,还撑得打了一个饱嗝,半点形象都不剩了。大爷看她也是格外乐呵,穆以安不好意 思地拍了拍己的脸,将银钱给了大爷之后,正准备解开赤瑕的缰绳继续前行到前头去寻客栈,却耳边听见了遥远而沧桑的歌声: “丹木生何许……乃在峚山阳……黄花复朱实……食之寿命长!” 穆以安愣住了。 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些零碎地片段: 那时候她才十岁刚冒了头,爹特别带着她从淮水东营回了祁京,她吵着嚷着要进宫去找戚章,爹爹却一脸无奈地道: “陛没批多假给你爹我,咱这次回来呀是参加大事的!次、次回来爹一定带着你去看昭平公主好不好!” 穆以安万般不高兴,却被三哥拉着死活不让她有机会偷跑,并直接威胁她说进宫的令牌被爹弄丢了,她即便是偷跑家也时间不到戚章的。 穆以安当时正值叛逆期,谁的话都不好使。她压根不在乎谁的什大事小事,只一心一意地想要去见戚章,撒娇耍赖都不顶用,穆以安觉得还是得要硬功夫,于是便乘着她三哥帮忙张罗所谓正事的时候就要逃跑! 还不待她大脚迈家门槛,就被一双手夹着胳肢窝就提了回去! 穆以安气急败坏抬头一眼,却是温文尔雅、周身流转着温柔书生气质的高家哥哥! 对于她这种成日和一帮穆家糙老爷、和军营里一帮糙老爷混在一块的小丫头片子,高羽琛香香的软软的,简直就是人间净化器! 她当即就使尽浑身解数,央求高羽琛带她去间戚章! 高羽琛垂眸思索片刻,却没有摇头直接拒绝,倒是开道:“那你得先答应听完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再考虑要不要去好吗?” 穆以安虽然蛮不情愿,但鉴于高羽琛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只点头答应。 高羽琛低喃起那句诗句。 时空奇妙地交叠起来,在泸县的穆以安耳边又想起了那句歌声: “丹木生何许……乃在峚山阳……黄花复朱实……食之寿命长!” 那时的高羽琛轻柔地道:“这是将《山海经》的故事的,你知道后面的一句是什吗?” 穆以安摇摇头,却已经坐得有些不耐烦了。 高羽琛不疾不徐地道:“家里在给张罗你二哥的加冠礼,你二哥要加冠了!” 穆以安恍然大悟,然后想跑的心更激烈的。 穆以轩从高羽琛中得知己的亲生妹妹完全记不得己的生辰和加冠之后,只觉得心碎了大半!怎着己也是在落水时救过她、抱着她一路赶回来、还在她门蹲着守了一夜的亲哥哥啊! 一项不擅长用语言表达己对妹妹疼爱的二哥心碎了,钱包也碎了。 高羽琛用肩膀拱了拱他,道:“你输了,给钱。” 穆以轩咬牙,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将这笔帐记到了穆以安头上。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 穆以安以许久未见过穆以轩,心中不好的预感时常如幽灵一般缠绕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己在楼关停驻的时候时常做梦惊醒,只是因为梦到己将二哥彻底忘了,难受到只想将己的心脏都呕来。 她为大哥和爹爹报仇雪恨了,却连二哥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如果有那个机会回到二哥加冠的那一天,穆以安一定会冲过去,抱着二哥的脖子一整天不松手。她想告诉二哥,他从不是那个被己忽略的哥哥,他永远是安安的哥哥。 穆以安也许久没见到高羽琛了,只听说他在高府养病却是越养越病!那曾经淡雅如兰的君子,如也只是缠绵病榻、心如绞痛了吧! 穆以安的眼睫上挂了一滴她不知的泪水,不由主那歌声一起吟唱起来: “丹木生何许……乃在峚山阳……黄花复朱实……食之寿命长!” 她猛地抬头,去寻那歌声!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衣着破烂、浑身肮脏不已、蓬头垢面的流浪汉! 穆以安慢慢向他走去,那流浪汉似乎觉察到了什,立刻闭上了嘴、转身就拔腿跑去! 分卷阅读132 穆以安大吼:“你站住!” 她立刻解赤瑕的缰绳,纵马追去!那流浪汉顺势转进了一处狭窄的窄巷之中,继续狂奔!穆以安一咬牙,翻身马也跟着立刻追了上去! 是死胡! 穆以安心大喜,立刻吼道:“你别跑了!我不会伤害你!你等等!” 那流浪汉望着死胡的城墙,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再睁眼时,眼睛已是一片猩红,戒备地盯着穆以安,似乎一秒钟就她拼命! 穆以安只得竖起双手,表示己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声音慢了来,想让他放松警惕:“你方才唱的……是将《山海经》的歌?” 流浪汉一言不发,依然对她心怀戒备! 穆以安吞了唾沫,缓缓地道:“丹木生何许,乃在峚山阳。黄花复朱实,食之寿命长!这首诗还没有说完,对不对?” 那流浪汉戒备的眼神有所放松。 穆以安见有戏,急忙道: “诗的半首……是不是: “白玉凝素液,瑾瑜发奇光。岂伊君子宝,见重我轩黄!” “……尔加冠,名为以轩,佐字子昂!” “二哥的字很是霸气啊!” “……他的更好听!” “谁的?” “高羽琛,高瑾瑜。” 穆以安清楚地看到那流浪汉严重的戒备瞬间分崩离析,他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中涌了来! 第109章 祁京穆国公府 戚章了早朝后,换了身衣裳就宫进了穆国公府穆以宁聊天。两人不咸不淡谈了一会,穆以宁便无奈地摇着头,还如从前待这个妹妹一般地点了点戚章的脑门,道:“醒了,去后院看看芋头吧!”说着,他还责备地忘了戚章一眼,道:“小婴孩一天一个样地长,你穆以安两个这名义上养他的主倒好,将人家丢给大嫂一丢就是大半年!也得亏芋头从小机灵,都跟着幺喊声姑姑来听了。” 戚章提起芋头也是十分责,叹了气,乖巧地低头认错。 穆以宁又问:“啊……说到这我都快忘了芋头的大名了!”他酝酿一番后,一拍手:“以安前两日还提醒我来着!叫戚小章!对不对?” 戚章一个踉跄,道:“是景安……戚景安!” 穆以宁:“戚小章好听,改了吧?” 戚章十分坚定地摇了头:“戚小章是闺房乐趣,不肆意宣扬的!” 穆以宁:“……你俩这是都秀到我面前来了?” 戚章装傻充愣地笑了笑,道:“只不过他身份太过特殊……我想着等这桩事情了结之后,就正式将他加进玉碟里去,光明正大的让他过己的人生。” 听她话到此,穆以宁面色微沉,沉吟片刻道:“莫要过于担心,章。”他拍了拍戚章的脑袋,道:“去吧,他在大嫂的院子,去看看吧。” 戚章颔首,起身踏了穆以宁的书房后,又转过身来对穆以宁躬身行了一礼。穆以宁点头受礼,摆了摆手,让她去吧。 戚章一路走到后院,熟门熟路地走到了谢雨霏的院子,正巧碰见了谢雨霏一人坐在 院子中望着茶盏做着手上的女红。 戚章放轻了脚步走过去,道:“大嫂?” 谢雨霏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闻声抬眸看着戚章,笑道:“我得好些日子没见陛了!” 戚章坐到了她对面,略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讨饶。问道:“芋头呢?” 谢雨霏收针,整理了手上给穆初尧做得小褂子,道:“两个孩子都睡午觉去了,我难得清闲,来坐坐透透气。” 她拎起那件小褂子,道:“章,帮我看看,合幺的身子吗?” 那小褂子小小的一件,取的是宝蓝色,褂子背后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戚章仿佛都看到了水灵爱的小初尧穿着处跑的爱样子,心瞬间被软萌化了,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好看!幺穿起来定十分好看!” 谢雨霏望着那件褂子的眼神十分满足,她将小褂子小心翼翼整理好了之后,毫不犹豫地把针线筐“啪”地一声扔到了地上,还泄愤地跺上了一脚,怒道:“老娘眼都要瞎了!” 戚章:“……” 这是从她认识谢雨霏以来,不知道多回大嫂滤镜被大嫂己给打破了。 如看到谢雨霏这副模样,戚章却不禁松了气,缓缓道:“大嫂从前比起来,倒是没什变化!” 谢雨霏瞪她:“变了!” “啊?” “……”谢雨霏别扭地躲过脸去,嘟囔道:“我老了!” 戚章险些一肚里的茶水倒上来喷去:“大嫂!你年三十都还不到啊!” 这话才她就后悔了,刚想要补救,却被谢雨霏拦了来,示意她己并不介意,只是道:“我是说……我的心老了。” 戚章沉默地盯着她地侧颜。 谢雨霏长相并不十分惊艳,在京城一众美人面前比较一番确实有些平平淡淡,她面部线条流畅顺滑,相貌没有锐利的惊艳,却十分耐看,属于那种养眼之美。没有惊艳的怦然心动,却只有舒适的细水长流。 这些年来的大起大落,似乎没有给谢雨霏留太多变化,或者换句话说,是几乎谁都没有觉得谢雨霏在变。便是细致入微如戚章,也未曾感到那一份独属于谢雨霏己的蜕变。 谢雨霏给己和戚章各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地道:“之前感觉并不明显,最近也才恍然大悟。”她轻抿一,道: “年的时候总觉得日子一天过的比一天漫长,做事随着心走,怎嚣张怎任性怎狂妄怎来。我曾以为己大皆空,不在意婚丧嫁娶归谁做主,只一心一意本着尼姑庵里呆着去,想着逃开桎梏枷锁,奔向己天地外的由。”谢雨霏呢喃着,眼神逐渐飘远。 “如,我却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快了,睁开眼睛,在闭上之时已从晨曦转入暮光,就这过去了。我以为是什困住了我的时间流失,其实后来才发现,这种流失的方式居然是我一直以来追寻的由。 “年到年长,也许不是岁岁的叠加;所谓的由,也不过是束缚在一定的圈套之中。当有一天,这个圈套放到无限大,时间淌得快了,一夜之间,就不再年了。” 戚章喝了谢雨霏递来的茶水,有些心疼地望着谢雨霏 。 谢雨霏却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柔而让人感到莫名的欣慰,有一种特殊的鬩力,不是让她己得以解脱,而是让所有担心她的人如释重负。 “我这些日子常常在想,我或许是天生的离散命。父亲、母亲,再到……我的夫君。”谢雨霏眨了眨眼,眼角挂上了泪珠,却坚强地颤抖着,没有坠落的意思,“我似乎一生都在经历别离,从未等到相遇。” “大嫂……” “后来我明白了:”她顿了顿,“未曾相遇,何言离别? “何必将己的目光浅陋地停留在最痛楚的地方,我他的相遇,远比一切痛楚都要甜蜜地多。”谢雨霏唇角的笑容掩抑不住,她望着远方,似乎在一片灿烂的万丈光芒之中,天空瓦蓝如洗,云卷云舒,飞鸟掠过微风阵阵,冲着最高远的过去试探疾驰。谢雨霏似乎透过那片片光景,看到了穆以晨俊朗的面庞,一如既往,会在看到她笑起来的时候红起耳朵略显羞涩,接着就会猛地向她跑来,珍宝入怀,将她高高地抱起来。 那时候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而如她的眼中,也只剩他一个人了。 谢雨霏神地望着己的臂膀,似乎上面还残留着穆以晨离去时的温度和气息。 那片凄凉的芦苇荡中,他的那句“心悦于吾妻”烫得谢雨霏的心一直疼到了如。 “够了。”谢雨霏闭上了双眼,“我他之间有无数的和悦,填满那些痛楚,绰绰有余。我有幸遇到穆以晨,才给足我那多、那多。” 第110章 两人正说着话,却突然管家老刘推着穆以宁匆匆忙忙地就进了院子。穆以宁脸色十分不好看,他未到面前先扬声喊道:“章!” 戚章和谢雨霏两人连忙站起身来。 穆以宁咽了唾沫,对着谢雨霏点头道:“大嫂。” 谢雨霏一只手拉住戚章,默默地挡到了她身前作保护的姿态,蹙眉问道:“以宁,什事了?” 穆以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戚章的双眼,沉声道: “一队禁军从皇宫发,冲着潜邸过来了。” 戚章双瞳微缩:“那快?!” 穆以宁道:“你交待的事情我记在心上,你己多加小心!别的都是小事,你一定照顾好己!” 戚章凝视了穆以宁一会,又给谢雨霏了一个坚定的眼神。谢雨霏握紧了攥住她的手,道:“你当真想好了?章?” 戚章颔首,轻轻谢雨霏拥抱之后,道:“还要劳烦大嫂在帮我照看一段时间的芋头。” 谢雨霏拍了拍她的背脊,叮嘱道:“万事小心为上!” 穆以宁对老刘吩咐道:“刘叔,一会带着陛从后门走,那边有一道门直接连通潜邸后花园,务必赶在禁军到之前将陛送回去!” 分卷阅读133 老刘面色严肃,道:“老奴明白!” 穆以宁又道:“方才,在我书房,陛的吩咐你听清楚了?” 老刘坚定地看着戚章,认真地点头,道:“老奴明白,请小公爷放心!” 穆以宁颔首,转向戚章道:“去吧,章。” 戚章抬步刚要走,又蓦地转回身子来,道:“那以安她……” “穆以安你用不担心。”穆以宁道,“相信她,章。” 戚章不再犹豫,立刻转身,管家老刘两人一起往穆国公府后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待两人走后,谢雨霏慢慢走到了穆以宁的轮椅后,扶住了他的推手,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咱后门是跟潜邸连着呢!” “大嫂,这是潜邸落成的时候,爹和大哥一盯着看的,你怎忘?” “我就是记性不好,”谢雨霏瘪了瘪嘴,“是记得穆家老幺爬墙比较多,就没记得这个门了。” 穆以宁唇边勾起一抹坏笑,道: “让穆家老幺多爬爬墙锻炼身体,有门这种捷径,还是不要轻易告诉年轻人。” 谢雨霏盯着他看,不由得再次升起从她嫁进穆家之后总是会是不是冒头来的问题: 这几个倒霉玩意当真是穆以安的亲哥?! 穆以宁道:“大嫂,这段日子休息得差不多了,咱家是时候好好打理一番了。” 谢雨霏不见得明白他话中意思,大抵只晓得他话中有话,于是便顺去道:“是啊,夏天最闷热的时候也快过去了,秋将至,我已经盼起中秋了。” “我寻个日子把陆骁找来,他身强力壮的,办不事。” 谢雨霏沉默片刻,道:“我送你回书房?” 穆以宁作恍然大悟的姿态:“是呢,得好好理清欠账,再看看有没有闲钱来修缮家中。” 谢雨霏不再多言,推着穆以宁的轮椅将人送了回去。 两日后回风谷军营 “大帅——” 回风谷大营门,一个女驾着骏马狂奔而来,行至门才微微拉动缰绳,驱动爱马缓缓停步,便看到了早已在大营门等待已久的回风谷大营现任主将之一的田东明! 穆以安翻身马,动作飒爽利落,衣摆还在风中轻轻飘动。她扬眉笑道:“老田!” 田东明长得五大三粗的,皮肤黝黑发亮,一双眼睛却生得格外大、格外炯炯有神,个子也高,整整高了穆以安近两个头!他小跑过来,从穆以安手中接过赤瑕的缰绳,道:“属给大帅牵马。” 穆以安也乐呵地将赤瑕丢给了他,两人一起并肩走着。田东明问道:“大帅这已经是第二次去回风谷战地了,连跑了好几趟,有什发现没?” 穆以安脸色微沉,唇角泛白,似乎被方才纵马进喉头的冷风呛到了,不禁虚握着拳头轻咳起来,脚步也顿住了。田东明也跟着驻了足,等着穆以安咳嗽完了之后说话。 不对…… 穆以安皱起眉头来! 她越咳越停止不住,似乎有个东西卡在己的咽喉,死活不来!她渐渐咳得弯了腰,一只手抓住田东明的臂膀,已是用力不小!不间断地 咳嗽让穆以安的呼吸越发困难,她不由主地抓住每一个咳嗽的空隙疯狂张大吸气,声音越来越嘶哑、凄厉! 田东明脸色大变,立刻小心地拍着穆以安的脊背,满头大汗:“大帅、大帅!我立刻去请军医过来!” 穆以安揪住他的袖子,把人扯了回来,咳嗽缓缓停止。她干呕一,深喘了几气,大脑因为缺氧已经有些不大清醒了,眼前白茫茫的,花了一段时间才缓缓回复清明。穆以安甩了甩脑袋,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道:“别、就方才过来的时候着急,骑得快了些,了好大一风!” 田东明不放心地道:“不……我还是叫军医过来给您看看吧!” 赤瑕似乎感到愧疚了,在原地扒拉了两蹄子,甩了甩尾! 穆以安宽慰地笑道:“你看,连赤瑕都知道己错了!没事没事!”她捶了捶胸,重新直起身子,继续往前走。为了转移田东明的注意力,她故意开问道:“对了,我前日过来的时候一带来的那人,你安排在哪了?” 田东明道:“回大帅,我暂时给他安排在伤兵所了。军医给看过,那人受了不的伤,大部分还都是烧伤,捡回来一条命不容易。将他安排在伤兵所正好,也不容易被发现。” 穆以安赞地点了点头,道:“好,好好。”她招了招手,示意田东明侧过耳朵来,附耳轻声道:“那人万分重要,千万照顾仔细了。” 田东明:“大帅放心。” 穆以安这才松了气。 二人说这话,也到了穆以安临时暂住的小营帐,田东明驻了足,道:“大帅……那回风谷的情况如何?” 穆以安眼神一愣,神色一点一点凝重起来。她道:“你跟我进来。” 田东明将赤瑕拴在了营帐门,跟着穆以安进了她的营帐。 穆以安依然遵循从前己跟着爹爹穆瀚学来的习惯,将己的小书桌与床榻之间的屏风换成了回风谷的地形图,大的羊皮地图上勾画回风谷独特的“回”字型山谷图样,标注详实,令人眼目明晰。 田东明:“大帅……这!” 穆以安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了两张帛书,请放到了桌案上:“这是我当年在回风谷大营的废墟中找到了布兵方阵图。” 田东明接过去仔细检查,又不时抬头看向屏风上的地图确定方位,渐渐发现端倪。他大惊失色,惊呼道: “大帅……这两幅图完全不!更何况、更何况……” “更何况他完全相克”穆以安冷笑一声,“那你猜猜看,当时,宗泽数万人围困回风谷之时,我的父亲,选择用的是那一份布兵方阵图?” “不是说当时齐王叛国,将布兵方阵图偷给了北燕人吗?” 穆以安摇头,道:“不、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那大帅的意思是……” “父亲熟悉回风谷的地形状况,更与宗泽有深仇大恨,他绝不会掉以轻心,让这一副布兵方阵图就这简单地落到了敌人手中!” “……老国公他……” “若我猜的没错,父亲给齐王的,是假的图,目的是要诱宗泽入计!”穆以安眯起了双眼,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收紧,额头已有青筋跳动:“ 有人,将这图换成了真的!” 田东明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蹦到了嗓子眼! “那是谁?有人已经告诉我了!”穆以安沉声。 “经手过这张图的,除了我父亲之外,只剩三个人:我三哥穆以宁,羽琛哥。还有一个……”她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已是杀气翻涌,凌厉逼人! “延和帝!” 第111章 请假条 天生理期不大舒服……再请假一天 最近天气寒冷,大家记得添衣哦~ 第112章 惊马踏破了回风谷至祁京一段道路上的滚滚热浪,马背上那女面色深沉,发鬓飞舞,英姿飒爽。她轻轻抚摸着爱驹,低声呢喃道:“赤瑕,辛苦你了。但跑快一些,再快一些啊!” 那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迈步越发大,风声刺激着穆以安的双耳,刺得她一片模糊。 穆以安又将手收回到己的胸,衣襟中间包裹着的那个布包,装着她父亲穆国公穆瀚受害的事实真相! 她的眼神越发冷厉! 两日前,穆以安经过多次的实地探查,又调来了回风谷的大量军报文书,甚至走访了一些当时留在回风谷和合阳的百姓,这才敢确信她的父亲确实是被人陷害,十五万大殷将士葬身回风谷并非意外而是阴谋! 与朝廷所得的结论截然不的是,背后主谋并非是齐王,而是当太上皇,延和帝! 更何况除却回风谷与淮水东营的惨剧,还有她从那个人中得到的消息…… 穆以安狠狠一闭眼,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怒吼一声:“啊——!” 穆以安猜到的时候,只恨不得立刻提一把银枪闯进未央宫紫宸大殿,将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从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拖拽来,一□□穿他的心脏,让他去黄泉之为父亲、为大哥、为数万无辜丧生的英魂赔罪! 爹……您戎马倥偬一生,为何落得这般场?! 您救过他的性命、伴着他一走到皇权帝位,为他保护过他的爱人与女…… 飞鸟尽,良弓藏! 爹……爹! 思及父亲,穆以安不由主地红了眼眶。 分卷阅读134 若是回风谷没有事,淮水东营便不会腹背受敌,大哥也不会……! 初尧还那小一只! 若淮水东营没有崩溃,她在楼关也不会如此艰难,而远在北燕的二哥,也不会孤注一掷、以命相搏…… 若是、若是! 若是延和帝没有动! 她非常清楚,此刻的己再如何恨意滔天,也不轻举妄动! 如的穆以安已不再是多年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穆以安深吸一气,转身对田东明道: “老田!” “属在!” “我不离开祁京城太长时间,”穆以安道,“一旦我离开回风谷,你便立刻传信给钱方进和杜宣,让他二人带好人马,直奔祁京!” 田东明大惊失色,惊呼道:“大帅!没有朝廷的旨意擅调兵,是叛国大罪!” 穆以安双手杵在桌案上,苦笑道:“叛国?呵呵……我如已都不知道何为叛国?何为救国了……” “大帅……” 穆以安从怀中取帅印,交到了田东明的手上,道:“你将这枚印章印在羽书上,他二人会明白!”她低头凝视着那枚小小的印章,“我要去为我父亲和兄长讨回公道,我要护佑真正的陛,我不让九泉之数万亡魂心灰意冷!” 田东明热泪盈眶,单膝跪地接过了穆以安的帅印! 穆以安继续道:“我不方便带着那人一块走,你之后在合阳找一架马车和信得过的人,将人慢慢送抵祁京城,直接进国公府,我三哥知道该如何安置他。” “属明白!大帅放心!” 吩咐完这一切之后,穆以安像是突然一被抽干了浑身上所有的力气,一丁点都不带剩的。她头皮嗡嗡作响,还没等她喘一气,门外忽来一人禀报道: “大帅!田将军!回风谷大营门站着一人,说要找大帅!” 田东明:“何人?擅闯军营是大罪!” “来人是陆骁陆将军!” 穆以安微愣:“陆骁?他怎知道我在这?我三哥让他来的?” 田东明立刻道:“请陆将军!” “大帅,小公爷让我过来!”陆骁风尘仆仆地闯进了穆以安的临时营帐,气都来不及喘一,便直接道,“小国公让您立刻返程,无论手上有多重要的事情,都立刻发!” “什事了?”穆以安蹙眉问道,内心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太上皇将陛从潜邸押进了皇宫之中!已有三日不让陛见任何人了!” “……把那老匹夫活剐了吧,不就是个弑君吗?!” 两日之后,穆以安飞驰抵达祁京城门,在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之时拉紧了缰绳,眼眶已经被烈风熏得一片通红,死死地盯着祁京城门的一众人马!她等待不久之后,陆骁才渐渐追了上来,低声道:“大帅!” 穆以安沉默片刻,道:“在这里分道扬镳吧,你去京畿防备营,随时待命!” 陆骁颔首:“属敬令!”他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大帅万事小心!” “嗯,你放心吧。” 听到穆以安的回应之 后,陆骁才轻呼一声“驾!”纵马向着另一边的京畿防备营而去。 穆以安深吸一气,才慢慢驱使着赤瑕向前走去。 行至城门,果然见到了那一队等待她已久的车架,为首的甚至还是皇宫的大内总管李德! 见到穆以安,李德先行躬身行礼道:“老奴参见淮北侯!” 穆以安对李德印象不错,也没有多想为难他,只是面色冰凉,道:“李公公。本侯不过外游猎几日,竟劳动您亲来迎?” 李德目光晦涩难懂,只是侧过身子,露上马车的台阶,道:“穆小国公也在车架上等待淮北侯已久,还请淮北侯上车!” 穆以安疑惑地环视一圈,马车之外围着几十个黑衣卫兵,还有十个黑衣的骑兵,让人一时间不明白这是保护还是押送! ……这些人,她基本一个都没见过,不是御林军或京畿防备营的人,那边只是……禁军! “那日陛前来府上与小公爷和大夫人说话,陛才回去没过多久就来了三队禁军,将陛从潜邸直接押上了一架马车就进了宫中!几日从未曾放陛来,早朝也不见人影!” “末将担心,陛兴许是事了!小公爷便立刻让属发,来寻大帅!” 陆骁的话萦绕在穆以安耳边。 她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冷冷地扫过了每一双盯在她身上的眼睛,然后默默翻身马,将赤瑕交给了一旁的禁军,己则登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见到了正闭目养神的穆以宁! 穆以安低声喊道:“三哥。” 穆以宁只从鼻中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她。 待穆以安坐好之后,马车边缓缓开始移动,冲着大殷皇宫的方向驶去。 穆以安问穆以宁:“三哥?这究竟是什情况?!” 穆以宁深吸一气,外面往日热闹熙攘的朱雀大街鸦雀无声,想来已被禁军提前清道,无人敢上前! 穆以宁缓缓张开,睁眼看着瞳孔随着他一字一句渐渐紧缩的妹妹: “以安,太上皇了诏书,赐婚于你。” 第113章 依然是请假条…… 明天考科三,晚集训超级晚才到家【哭-大嚎的那种】 明天晚上补齐这两天的内容 快准备大结局啦~这个弯一定要转得漂亮! 不好意思,对不起大家!【九十度弯腰鞠躬道歉】 第114章 马车一直走到了朱雀门才停来,途中甚至不允许穆以安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上一眼。穆家兄妹俩全程黑着脸,一摇一晃地跟着马车缓缓停。 车外传来了李德的声音:“请侯爷车!” 穆以安拉了拉兄长的手,穆以宁作势也要跟她去,却听见李德又道: “太上皇吩咐了,请穆小国公留在马车上稍候片刻。” 穆以安一愣。 穆以宁却松开了她的手,默默地退回了原位,轻声道:“去吧,以安。不用担心我。”他不动声色地冲穆以安试了一个眼色,将宽大袖子中的一柄匕首悄悄递给了穆以安。 穆以安脸色越发不好看,凝视了三哥很久才接过匕首,藏在袖中,走了马车。 分卷阅读135 他竟敢……他竟敢当面提起父亲?! 穆以安颤抖着牙才将话说了来:“陛……谬赞!” 延和帝看到穆以安的这个反应,越发开心起来,他疯癫地摇晃着脑袋,大笑不止,就连站在身边贴身伺候他的李德都担忧惆怅地盯着主子看。 延和帝终于笑完了,穆以安也快忍不住了。 他一番大笑之后像是被抽干了体力,软绵绵地倒在了龙椅之上,眼角泛泪花,鬓发依然散乱,又开始大哭来。整个人疯疯傻傻,帝王姿态荡然无存! “伯远……他朕一长大!是真的手足兄弟啊!”他开始不住地捶己的胸,仿佛这做压抑住他心肺当中肆意蔓延地酸痛,于事无补,只继续嚎哭:“你穆家各个忠臣良将……都是那恨的北燕蛮子!都是北燕人!”他望着穆以安的眼神越发得怜悯情,热泪盈眶: “如……以晨去了,以轩落不明。你以宁……该如何是好啊!” 他低声抽泣着,演足了戏码! 穆以安面不改色地盯着延和帝的表演,只冷冷地应了一句: “是啊……都走了,谁赔我?” 延和帝遮着脸抽泣着,手掌阴影的眼睛迸发杀意! 他深吸一气,断断续续地吐来之后,颤抖地道: “朕……伯远,非单是君臣,更是性命相托的兄弟!”他道,“如,穆家元气大伤,只留着你以宁,朕着实放心不!想来伯远阿榛在九泉之也会怪罪朕未照顾好他的女,朕心有愧啊!” 穆以安:“是。” 延和帝:“……” 戏卡到喉头,却不得不说,他望着穆以安的眼神中,怜悯带着三分关怀,情缠着三分热忱,道:“以安……你如战功赫赫,位列三军主帅!足以光耀你穆家门楣,更是千百年不曾见过的女将军了!如战事已经了结,天太平了!朕也明白伯远未见你安家必定也不会安心,便想着给你指一门婚事。” “……哦?陛请说。” 延和帝见她并未反对,眯起了眼睛,小心观察起穆以安的表情: “之前杜老国公朕提起过,杜国公家小孙子杜宣钟情你已久。老国公戎马一生,老得安定,然念起孙满堂的天伦之乐。杜宣也你大哥穆以晨走得近,你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更在楼关之战当中率兵救你一命,你二人也说不定情投意合了!” 穆以安神色未变,只是微微抬头与延和帝对视一眼。 延和帝看她,继续道:“当然,婚后朕也不会收回你的爵位和封赏,你依旧是我大殷的淮北侯,也依旧是三军主帅。朕啊……不过是想让你有个伴!”他又笑了一,似乎想要缓解着紧张的气氛,道: “朕旨赐婚于你杜宣二人,待你孝期一过便结为连理!” 紫宸殿中,空气一片死寂。 穆以安没有接这道荒唐至极的旨意,只是冷冷地盯着延和帝的眸子。 延和帝心里面已有些不满:“以安?” 穆以安依然没有回话。 延和帝又喊道:“淮北侯?” 穆以安依然没有回话。 延和帝彻底怒了,他 一拍龙椅的扶手,就准备冲着穆以安大吼:“穆以……!” “臣已有婚约在身!”穆以安直接开打断了延和帝的吼声,不卑不亢地挺直脊背,丝毫没有惧意! “什?!” 穆以安道:“贵妃娘娘生前已为穆家以安指腹为婚,臣早有婚约在身,只怕会辜负了太上皇的美意!穆以安万死!” 延和帝的眼神一子就涣散了:“你说……你说、贵妃给你定的婚约……!” “是!” “贵妃、贵妃!”延和帝双唇颤抖,似乎只会念叨这个名字了。 穆以安安静地等着他发话。 “贵妃赐婚……还是指腹为婚?!” 穆以安冷静地道:“是!贵妃娘娘孕中我母亲穆国公夫人秦榛指腹为婚,臣生之时便已有婚约在身!誓言诸天神鬼共瞩目,穆以安不敢有违!” “荒谬!荒谬!”延和帝疯狂地从龙椅山站起身来,伸食指怒指穆以安! 穆以安低头,没有说话。 延和帝依然怒吼着、谩骂着,肆无忌惮地发着疯!他怒道:“若是朕执意要你杜宣成婚呢?!” 穆以安冷笑一声,从己的袖中拿了那柄匕首!寒光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李德顿时惊呼来:“侯爷!那是凶器——” 周围侍从各个倒吸一凉气! 赵缢不知道从哪里冲了来,直接挡在了延和帝面前! 延和帝疯狂地吼叫着:“穆以安!擅带武器到这紫宸大殿!你眼中还有天子?!你想造反不成?!” 穆以安笑了:“我眼中……向来只有天子一人!” 她说着,却没有顾忌周围人警惕的目光,只是将己的头发甩到身前,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挥动匕首—— 缕缕青丝断做半截,飘落在地毯之上,捏在穆以安的手心中! 所有人看着穆以安的动作,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她、她竟然断发?! 第115章 穆以安在紫宸殿上一匕首直接砍断了己的头发! 这一举动直接将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穆以安却毫不在意,捏着己手心的那缕断发,轻笑一声,道:“于男子而言,断发有如断头,以明志!于女子而言,断发有如剃度,终身不嫁,青灯古佛!” 她抬头望着延和帝痴呆的眼神,道:“穆以安此举,非时故意恐吓太上皇!不过以此明志!”她单膝跪地,将匕首扔到了一旁,抱拳道:“臣穆以安此生,非那一人不嫁、非那一人不娶!断发明志,望太上皇收回成命!穆以安拜谢!” 空荡荡的紫宸殿中回荡着穆以安一个人铿锵有力的声音,所有人屏息凝神,甚至不敢猜测这个传奇女大帅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御前行凶、抗旨不尊! 桩桩件件都足以凌迟她八百回! 更何况,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要求娶待嫁的那人,不是别人。 正是当天子戚章! 这个两个女子!两个女子成婚、还直接不加掩饰地告到了太上皇面前!且不说世俗不容她二人,但是作为父亲的延和 帝就决计不容! 穆以安……日怕是难逃一死! 延和帝敢杀她吗?! 他不敢! 穆以安尚未交还帅印,经楼关一战之后,军中更是对她忠心耿耿!莫说延和帝,便是戚章亲临军中,都不一定有穆以安那说得上话! 若是此时此刻直接以谋反罪将她就地正法,不五日,淮水东营、楼关、回风谷大营甚至是京畿防备营的大军定会团团包围祁京城。且不说是否要造反,但一定是会要了延和帝的性命为穆以安报仇的! 他不敢杀穆以安!起码现在不让她死! 庄严大殿内剑拔弩张,谁都不敢喘一声大气! 终于,长久的静默之后,延和帝低沉着声音,道: “穆家人……果然个个都是情种!” 他这一声,周围紧张的气氛才终于有了几分松懈,众人才将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脏缓缓落回到胸腹之中,那“砰砰”的猛烈撞击依然震颤着胸骨! 穆以安低头谢恩:“臣穆以安……拜谢太上皇!” 延和帝道:“起来吧!” 穆以安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垂头站在高台之,等着延和帝发话。 延和帝终究只叹息一声,道:“你走吧……穆以安!” 赵缢护着延和帝的手缓缓落,李德担忧地盯着穆以安的身影。 穆以安一言不发,再次拜谢过延和帝之后,就立刻想要逃离这间令人窒息的宫殿。她丝毫不顾及脚的步速是否合乎宫规、是否合乎礼节,她只差插上翅膀直接从原地飞起来冲大殿,去呼吸两外面真正的空气以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