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槿花开》 槿花之传说 濮阳一带流传舜华、舜英、舜姬三位花神的故事由来已久,且越传越神奇。其实她们原本是常见的木槿树。那么,树如何成仙,且有如此高雅的芳讳呢?这要从上古时候说起。

上古时期,古帝丘东有一丘岭,人称历山。这历山脚下长着三墩木槿,高若两丈,冠可盈亩。每至夏、秋,花开满树,烂漫如锦。

一年孟秋时节,号称“四凶”的“浑沌”、“穷奇”、木寿杌”、“饕餮”也前来历山观光。见此美景,他们顿生歹意,妄图移去据为己有。于是,“四凶”在历山展开了一场争抢木槿的争夺战。“四凶”及其手下人丁,各个打得头破血流,终于把三墩木槿刨倒了。说也奇怪,木槿树一倒便迅速枯萎甚至花殒叶落。“四凶”见此光景,料想蓉亦难成活,便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历山。

正在历山带领农夫耕作的虞舜闻讯赶来,他招呼农夫把三墩木槿扶起,并汲水浇灌。奇迹出现了:三墩木槿枝叶顿活,花开如初。虞舜笑了,农夫们乐了。

木槿仙子为报虞舜活命之恩,取虞舜之讳为姓,以示纪念。这件事虞舜心里非常明白。原来木槿复活的当天夜里,虞舜在梦中见到了三位仙子的芳容,且告知了以上事宜……

虞舜朦胧中见三位仙女飘然而至,细视各个面若桃花,似三朵出水芙蓉。虞舜正看得入神,兄见三仙施万福口称“恩公”。虞舜不知所措,茫然问曰:“子从何来,胡为恩公?”三仙子笑曰:“吾非人类,乃木槿仙子也。承蒙恩公扶危相救,得以保全体容。”虞舜一听,慌起长揖曰:“不知仙神降临,有失大礼,望上仙见谅。”三仙闻声,不觉失笑。只见一仙正言曰:“吾姊妹仅为百花属员,恩公乃天之骄子,岂敢劳您大礼?况我姊妹已奏明天帝以恩公讳舜为姓,以报大恩。”虞舜正要再问,倩影早逝,仅见床前缕缕月光。

虞舜移居负夏后分墩移植新城内,木槿枝荣叶茂;践天子位后又移植蒲孤,木槿繁花似锦,槿花遂为国花。

槿花花语:

温柔的坚持: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更像是爱一个人,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的坚持。因为他们明白,起起伏伏总是难免,但没有什么会令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坚韧,永恒美丽:槿花生命力极强,花象征着历尽磨难而矢志弥坚的性格,也象征着红火,象征着念旧,重情义。

(以上均是从百度搜索而来,并非本人之作。)

本作品中的女主石槿柔便是以此传说和花语为创作基石塑造而来,在作品中,亲们一定会看到石槿柔的坚韧、顽强、智慧和美丽!到本书掩卷之时,更会看到女主不平凡的身世竟是深深地令人感慨,为之扼腕,为之叹息,更为之振奋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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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亲事 塘州城位于运河边,是个商业和交通都十分发达的地方。

塘州城西南方有座两路七进的大宅,塘州首富董家就住在这里。

初春的午后,董家门前一片静谧,丝毫看不出上午刚刚发送过死者。门前也都收拾得很干净,如果细心观察,还可以看出,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黄土,清水均匀地撒在黄土上,微风吹过,也不见一丝灰尘。

与大门前的静谧不同的是,董宅最偏僻的静园里,此时正充满火药味。

董府二姑爷石原海,也就是现在董府家长董大老爷的二妹夫,坐在正堂的客位上,面含恼怒地说道:“大嫂,小柔是我的女儿,她的亲事我心里有数,不劳大嫂费心。”

正堂主位上坐着一个满身珠翠,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浑圆的娃娃脸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单眼皮,吊梢眼,薄嘴唇,一副十分刻薄的样子。此人正是现下董宅的当家主母,董大老爷的正妻杨氏。

杨氏脸上带着习惯性地微笑,说道:“妹夫,小柔是你的女儿不假,但你可曾出过一文钱供养她?小柔生在董府,长在董府,她的亲事,我怎么就不能过问了?”

此话正戳中了石原海的心事,他从小丧父,寡母靠浆洗缝补将他养大,又供他读书。他十八岁就中了举人,可他的母亲却一病不起。最后他以半入赘的形式娶了董家嫡出的二小姐董韵,可就算这样也没能挽回母亲的性命,反倒让他成了寄人篱下之人。

石原海正想开口反驳,杨氏却抢先说道:“妹夫,二妹妹走了,你难过,我们也难过,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你还年轻,总要续弦的,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除了举人功名,还有什么?若是再带着个半大的女儿,谁会愿意嫁?我也是为你好。”

石原海气得几乎是目眦尽裂,说道:“大嫂,韵儿刚走,尸骨未寒,你就和我提续弦?”

杨氏面上有些尴尬,也有点儿后悔,这个说辞用的真不是时候。于是,她赶紧转移了话题:“沂哥儿是董家的长孙,相貌那是一等一的,性情也好,又和小柔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难得的是,你二哥和二嫂都不嫌弃小柔,这亲事哪有不好?”

石原海攥紧了拳头,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真想一拳打烂眼前那张笑得极尽温和的脸。

“我家小柔高攀不起!大嫂若没其他的事就请回吧!孤男寡女的,大嫂还是避讳些吧!”

说完,起身进了女儿住的北屋。

杨氏恨恨地盯了一眼还在晃动的门帘,站起身,甩着帕子走了。阮嬷嬷紧跟在杨氏身后,还没出屋子,就道:“给脸不要脸!一家子丧门星!”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里屋的人听到。

静园是个极小的院子,正房都没有,只有三间厢房带两间耳房,中间的一间厢房充作了正堂。石原海与刚刚去世的妻子董韵原本住在南屋,而夫妻俩唯一的女儿石槿柔住在北屋。

上午发送董韵的时候,女儿石槿柔当场哭晕了过去。石原海抱着女儿回了静园,刚将女儿放到床上躺好,大太太杨氏就派人来叫他,董韵马上就要发送了,灵堂里没他不行。来人只说大太太已经派人来伺候表小姐了,让他赶紧去灵堂,不能误了吉时。看着女儿呼吸还算均匀,石原海咬牙走了,他得送妻子最后一程。好在石槿柔很快就醒了过来,只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醒来后的石槿柔,躯壳是本尊的,灵魂却换成了现代的。

石槿柔躺在北屋的床上,将刚才杨氏与石原海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虽然很多事都听不大懂,但至少明白了两点:一是自己穿越了,而且敲名字完全相同。穿越的感觉并不像前世看的那些穿越小说里写的那般美好,反而是心里有些莫明的恐惧,至于到底在害怕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二是貌似本尊的大伯母或大舅母在给本尊说亲,但本尊的父亲不同意。

石槿柔在床上躺了好几个小时了,中间只来过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但那时她疲惫地连眼都睁不开。

石原海再次进到女儿房间时,发现女儿正大睁着双眼看着他。他十分惊喜地走过去抓住了女儿的手,说道:“小柔,你终于醒了!”几乎忘了刚才与杨氏的不愉快。

几个时辰以来,他担心得要命,若不是女儿的脉搏和呼吸都正常,他真怀疑女儿也随着妻子一起走了。

石槿柔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间,铺天盖地的画面向她袭来……

懦弱的生母,郁郁不得志的父亲,各种险恶嘴脸的丫鬟婆子,笑里藏刀的舅母……

石槿柔头痛地闭上了眼,是真的头痛。

石原海紧张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又抓起女儿的手探脉。

好在头痛的感觉很快就过去了,石槿柔睁开了眼,看着“父亲”紧张的样子,她轻声道:“爹,我没事。”

“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石原海不安地抓着女儿的手说道,仿佛一松手,女儿就会不见了。

“爹,你抓疼我了。”石槿柔轻声说道。

石原海讪讪地缩了手。

看着石原海沉默而哀伤的表情,石槿柔不知该说些什么。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现代的,古代的,乱七八糟,她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石槿柔略带歉意地对石原海道:“爹,我还是觉得累,想再睡会儿。”

“好。那你睡吧,爹就在外面守着,你有事叫爹一声就行了。”

石槿柔笑着点了点头,父亲与“记忆”中的不同了。本尊的“父亲”,因为反感董家人的态度,所以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郊外的书院里,直到妻子董韵病重时,才在董家连续住了一个多月,不过心思全都扑在了妻子身上。因为多年来都是一两个月才回来住一晚,所以父女俩多少有些陌生。不知道“母亲”去世了,“父亲”这次能在董家住多久?

石槿柔是真的又累又困,这副身子非常孱弱,连续守灵好几天,又吃不下东西,所以才会晕死过去。如今虽然灵魂换了,但体质却没换,依然孱弱。

石槿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她在床上躺着想了一会儿,把本尊留给自己的记忆捋顺了一下。然后才试量着撑着床板坐了起来,还好,没头晕。她习惯性地伸手抓过搭在床架上的衣服,慢慢往身上套。

石槿柔此时的心情非常糟糕,自己真是个倒霉催的,在现代活的好好儿的,招谁惹谁了?一眨眼就到了这古代,还是个身份尴尬的小姐:父亲是举人,却没官职,自己算不得是官家小姐;寄居的董家是富商,但自己却是姓石,而不姓董,所以也不是商户女。

石槿柔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什么身份都得活下去啊。自己才不会脑残地认为再死一次就能回现代,万一再一轮回,自己进了畜牲道,成了哪家的阿猫阿狗,岂不更悲催?其实自己算是幸运的了,本尊把记忆都留给了自己,不用再装什么失忆之类的骗人戏码,知足吧!

可能是听到屋里有了动静,一个面生的丫鬟揪帘走了进来,沉着脸扫了石槿柔一眼,说道:“表小姐醒得可真是时候!既然醒了,就出去吃饭吧。”

石槿柔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丫鬟,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了,她原来应该是大舅母杨氏院子里的丫鬟,叫什么却想不起来了,反正肯定不是很得势的一等丫鬟。

石槿柔张嘴问道:“月落、小云和张妈妈呢?”

月落是董韵的丫鬟,小云是“自己”的丫鬟,张妈妈是“自己”的奶娘。

面生的丫鬟语带嘲讽地说道:“表小姐,府里哪有那么多钱养闲人啊?以后表小姐就由我和小怜来伺候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大太太下午刚吩咐的。”

说完,不等石槿柔再问,转身走了出去。隔着帘子又道:“表小姐赶紧起吧。一会儿厨房的人就来收碗碟了。到时候没吃饱,可别说厨房的人克扣了你。”

这时,另一个女声响起:“如眉姐姐,我已经和厨房的人说了,一会儿我把碗碟送过去,不用她们再跑一趟了。”言外之意就是不用这么催促表小姐。

石槿柔听了,边穿衣服边想,原来这个嚣张的丫鬟叫如眉啊,真是浪费了一个好名字。另一个丫鬟肯定就应该是小怜了。

“你去送?你好勤快啊!屋里这么多活儿,你居然还想着往厨房跑!以为给你提了个三等就了不起了?别忘了下午大太太是怎么说的,这静园,以后可是我说了算!”

石槿柔挑帘走了出来,听到这句话,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原来这静园从今天开始就你说了算啊?什么时候府里改了规矩,凡事都由丫鬟说了算?还有啊,我以后怎么称呼您?如眉小姐?眉姨娘?还是……眉主子?”

如眉一下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石槿柔吐了口气,因为完整地继承了本尊的记忆,所以她感觉心里闷得不行。本尊以前也太窝囊了,母女俩让人欺负的还不如这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废柴到这种程度,真让人无语!虽然说几句话刺一下如眉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至少能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儿。

石槿柔优雅地走到了桌边,上一世,她中学和大学都是学校礼仪队的主力,若不是险些被人潜规则,她差点儿就选择去当模特儿了。

石槿柔端起了碗,故意吃得津津有味,虽然饭菜味道并不怎么样。

如眉站在桌边,毫不掩饰地不停地翻白眼儿,这种饭菜也吃得这么香,真不亏是府里吃白食的!

将满满的一碗饭都吃光了,石槿柔才放下了筷子。一抬头,正看到如眉又在翻白眼,于是问道:“眉主子,眼睛不舒服吗?若是有眼疾,最好早点儿找个大夫看看,要不然年纪轻轻就双目失明,这辈子可就完了!”

如眉一听,气得直磨牙:“多谢表小姐关心!我好得很!表小姐有空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别动不动就装晕倒,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说完,乒乒乓乓地将碗碟收到了食盒里,拎起来就出了门。

本章出场人物简介:

石槿柔:本文女主

石原海:女主之父,举人,尚无官职,目前寄居在妻子娘家董府。

董韵:女主之母,董家嫡出二小姐,刚刚去世。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已故)。

董大老爷:董府家主,董韵的大哥,女主的大舅。

大太太:杨氏,董府当家主母,董大老爷正妻,女主大舅母。

董沂:董二老爷之子,董府长孙,女主大表哥。

阮嬷嬷:大太太奶娘,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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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希望 小怜也没和如眉抢着去送食盒,看如眉走远了,才拿了抹布老老实实地开始擦桌子。

石槿柔想起睡前石原海的话,问道:“小怜,我爹呢?”

小怜看了石槿柔一眼,低声回道:“大太太让二姑老爷搬到前院的西竹园去了,说姑老爷是外男,不适合住在内宅里。”

石槿柔眯了眯眼,“记忆”中的大太太,也就是这具身体的大舅母杨氏,是个典型的笑面虎,不笑不说话,但私底下却是个小肚鸡肠之人,睚眦必报。前脚石原海说了“避嫌”,后脚大太太杨氏就让石原海搬到了外院!只不过,大太太的真正目的恐怕是想把父女俩“隔离”吧!

大太太的夫君董大老爷和石槿柔的母亲董韵并非一母所出。董大老爷虽然以嫡子自居,但他的生母罗氏的出身却一直为人诟病。罗氏最初只是已经过世的董老太爷的贴身丫鬟,之后做了通房,生下了董大老爷之后才被抬成了姨娘。在董老太爷的嫡妻郑氏死后,罗氏才被扶正。现在董府虽然是大太太当家,但府里最有权势的却是董大老爷的生母老太太罗氏。罗氏与杨氏婆媳俩一直都不待见董韵和石槿柔母女俩,时常给母女俩制造些小麻烦。

小怜将桌子擦完,把抹布洗干净搭在了架子上,又把脏水泼到了院子里。看到院门大开,走过去把门虚掩上了。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小怜进屋后点了灯,发现表小姐还坐在桌边发呆,于是劝道:“表小姐,你也别生如眉姐姐的气了,她也是心里不痛快,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石槿柔回了神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说话,因为她想不起来这个小怜是谁。根据记忆,她应该不认得小怜,而自己目前的处境不好,应该说,“自己”的处境一直都不好,在不知道小怜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还是少说为妙。

小怜奇怪地看了石槿柔一眼,表小姐上午刚刚哭晕了过去,晚上就和没事儿人一样,真是怪事!

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小怜都没忘记自己的职责,问道:“表小姐,你是现在梳洗还是再等会儿?”

石槿柔几乎睡了一天,现在根本不困,于是说道:“一会儿再说吧。”

“那奴婢先去收拾收拾南屋。下午姑老爷的东西都搬走了,现在屋里还乱着呢。”

石槿柔点头应了,又道:“我也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南屋。

……………………

董府前院,西竹园。

石原海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都说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也不是哪一颗星星是自己的妻子。

石原海现在心里非常后悔,自己与妻子成婚十多年,妻子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但直到今天,妻子已永眠地下,自己仿佛才发现,似乎自己从没为妻子做过什么。

因为石原海是以半入赘的形式和董韵结的婚,所以从结婚那天起,他就被董家的主子,甚至下人们看不起。因此,结婚后不久,他就以专心读书为由,搬到了郊外的书院去住。但是一切的银钱供给却都是由董家出。

董韵的生母是董老太爷的结发妻子郑氏,但是在董韵幼年时就故去了。失去了亲生母亲这个最大的依靠,董韵的处境变得越来越艰难,再加上她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到后来,不要说比不上那些妾室或通房丫鬟,甚至连府里得势的奴才都不如。石槿柔作为董韵的女儿,处境就更差了。

其实石原海不是不清楚妻子董韵及女儿石槿柔在董家的处境,但那时候他太年轻,也太好面子,总想着只要用功读书,将来出人头地之后再给自己以及妻女找回面子,没想到,妻子却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石原海已经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亲人——自己的母亲和妻子,现在他只剩下了一个亲人,那就是自己的女儿。他必须好好想一想,认真规划一下将来的生活,用更实际的办法来保护女儿,而不是把希望再寄托在什么将来出人头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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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机 静园,南屋。

屋里确实很乱,床上、地上散落着被褥、衣服等,还有几本书和几支用秃了的毛笔。

石槿柔从地上拾起一件衣服,一股莫明的哀伤袭上心头,模糊了视线。她使劲闭了闭眼,两滴清泪悄然滑落。她不仅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部分继承了原主的情感。

小怜也在默默流泪,边一件件拣起地上的衣服,边喃喃道:“二小姐是个好人,就是命太苦了!”

石槿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再看到小怜脸上不似作假的哀伤表情,心下疑惑,不由问道:“小怜,我娘对你很好吗?”

小怜点了点头,将衣服放到了床上,边叠衣服边说:“我是被二小姐买进府里的。那时,我和我娘都病了,我娘为让我活下来,决定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但我当时的样子,根本没有人家愿意买。我娘求到府上的时候,正赶上二小姐要出门,就做主买下了我。听说为了这事,二小姐被大太太扣了三个月的月钱。”

故事很狗血,但以自己“亲娘”那既懦弱又圣母的性格,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你娘呢?”石槿柔问道。

“死了。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如果奴婢没进府的话,肯定也随着我娘一起走了,所以说,奴婢的这条命是二小姐买回来的。”

“你以前在哪里当差?”

“奴婢以前在大厨房当差,专管劈柴、烧火,也做些杂活。”

石槿柔点头,原来是个烧火丫头。

“那你来静园,是……”

小怜明白石槿柔的意思,平静地回道:“奴婢与如眉姐姐不同,奴婢求了奴婢的干娘,她是厨房的厨娘,与大太太的奶娘阮嬷嬷多少能说得上话,所以奴婢才有机会来伺候表小姐。”

厨房的烧火丫头与静园的丫鬟,对董府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基本上可以算是最差的差事了,没人会愿意领这种差事。但小怜是个有心机的,烧火丫头的前程,一眼就能望到头。但表小姐的丫鬟,将来会怎么样,还真说不准。再者就是,她也想通过尽心伺候表小姐几年,来偿还表小姐母亲的恩情。她从小到大过的都是苦日子,跟着表小姐,再苦又能苦到哪里去?

第4章 疑惑 石槿柔至此才放下心来,这个小怜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就算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估计也不会随便捅出去。

石槿柔不禁又想到了另一个丫鬟,于是问道:“小怜,你刚才说,如眉心里不痛快,为什么?”

小怜边把叠好的衣服摞在一起边不屑地说:“如眉的心思,府里有几个人不知道?”

石槿柔不解地看着小怜。

小怜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才低声道:“如眉一门心思地想作大老爷的姨娘,这事儿恐怕大太太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把她派到表小姐这儿来。不过,这是奴婢瞎猜的,表小姐听听就算了。”

“不是说府里的人都知道吗?怎么又是你瞎猜的?”石槿柔突然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大太太以前不知道她的心思,现在才知道的?”

小怜点了点头,没明着说,只道:“如眉这名字,是最近大老爷给改的。听说,大老爷说如眉长的好,眉目如画,所以才改了这个名字。问题是,大老爷有一个姨娘叫如画。”

石槿柔笑了笑,古代大宅门里,丫鬟爬床以求上位的事太普遍了,现在董府的太太太罗氏就是最好的例子,也是最好的榜样。就算现代,女性能自食其力的情况下,也有不少人上赶着做小三、小四,甚至小n,更何况是妇女没有任何地位,没有任何其他上升通道的古代!只不过这事儿与自己无关,只要不是爬自己老公的床就好,否则,哼!

想到这儿,石槿柔不禁又想起了董沂。

董沂是董府二老爷的嫡长子,董二老爷是庶出。董老太爷早年时花钱为董二老爷捐了个举人,之后似乎做了一段时间的小官,不过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罢了官。从那以后,董二老爷就宅在了家里,专事“生产”,屋里的妾室通房一大堆,只不过,怀孕的不少,能生下来的不多,活到成年的就更少了。但董二老爷似乎只在乎耕耘,不在意成果。因此,二房上下乱得跟一锅粥一样。

董沂在女色方面随了他爹,小小年纪,正妻都没娶,屋里却有了五、六个通房丫鬟。董沂除了相貌不错之外,几乎一无是处,坏毛病更是一大堆,是个典型的“绔渣”——纨绔子弟加人渣。

石槿柔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大太太想把自己嫁给董二老爷的儿子董沂?大太太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没有好处的事,她是不会管的。

小怜手脚麻利地将屋子收拾整齐,看着石槿柔又在发呆,出声问道:“表小姐,要梳洗吗?奴婢想去提热水了,再晚些,怕是不太方便了。”

石槿柔回了神,“哦”了一声,点头应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她刚来古代,还不大会看那个古代的钟表——沙漏。

小怜出去后,石槿柔回了自己的屋子,继续坐在床上“发呆”,她得再好好把董府以及“自己”的事梳理一遍,很多事要记牢了,忘记的东西越多,出现纰漏的机率就越大,危险也越大。

想着想着,石槿柔又发现了一个她不明白的事。“自己”的生母董韵,虽说是嫡女,但因为幼年丧母,所以在董府生活得很艰难。按正常来说,她的继母罗氏,应该给她找一家看似光鲜,实则龌龊的人家嫁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她招婿。这又是为什么?

第5章 不和谐 石槿柔努力地在本尊的记忆中寻找答案,可惜一无所获。

小怜过了很久才把热水提了回来,石槿柔料想她可能在厨房被刁难了。但看着小怜平静的神色,石槿柔也没多问。

实际上,小怜确实被刁难了,厨房的人说,小怜去的太晚了,热水已经没了。没办法,小怜只好自己亲自烧了热水,好在这些活儿是她以往干熟了的。

石槿柔梳洗过后就躺下了,小怜为她掖好了被角,正准备告退,就听石槿柔问道:“小怜,可知月落、小云和我奶娘都去了哪里?”

小怜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道:“听说大太太另有安排,具体的,奴婢不清楚。如果表小姐想知道,明天奴婢去打听一下。”

“嗯。不过,一定要小心些,别给自己惹上麻烦。”石槿柔嘱咐道。

“奴婢省得。”小怜点了点头,“表小姐睡吧。如果夜里有事,叫奴婢一声就成。”

石槿柔“嗯”了一声:“知道了!你也去睡吧。”

小怜犹豫了一下,又道:“表小姐,如眉姐姐一直没回来,还要给她留门吗?”

石槿柔这才意识到忽略了自己的“大丫鬟”,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回来,那也没必要留门了,于是说道:“不必了,关院门吧。记着,一定要把院门闩牢些。”

石槿柔并不是想把如眉关在门外,而是怕深更半夜的进来不该进来的人,毕竟现在院子里就她和小怜两个小女孩。

小怜平静地应了一声,出去关好了院门,回来吹了灯,才转身去了耳房睡下了。整个静园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二天一早,石槿柔梳洗好了,就坐在正堂里等着吃早餐。可眼看早餐时间都要过了,也没见厨房的人来送饭。

小怜有些担心地问道:“表小姐,要不奴婢去厨房看看吧。兴许太忙乱,把表小姐的饭给忘了。”

石槿柔苦笑了一下,“嗯”了一声。

小怜正往外走,就见如眉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看到小怜,立刻训道:“小怜,刚刚来这儿当差就偷懒,皮痒了是不是?”

小怜被说得莫明其妙,看了看如眉,又看了看石槿柔,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偷懒了。

“怎么?还不服?你不是说,表小姐的饭由你取送吗?昨天刚说过的话,今天就忘了?要不要让你长长记性?”

石槿柔冷冷地看着如眉,一言不发。不过心中却为如眉又记上了一笔,有时候,帐不用一笔一算,也可以算总帐。

小怜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就去厨房取。”

“取什么取?你以为厨房是专门为表小姐开的啊?都什么时辰了,没饭了,饿着吧!”如眉有些幸灾乐祸。

石槿柔冷哼了一声,站起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如眉,然后才淡淡地道:“昨儿我只以为是脑子进水了,没想到,过了一晚上,又加了面粉在里面。”

随后又对着小怜吩咐道:“小怜,随我出去走走。”

第6章 书信 石槿柔说完,也不管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丫鬟,施施然向外走去。小怜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跟在了石槿柔身后。

出了院子,小怜才悄声问道:“表小姐,我们去哪?”

石槿柔做了一个深呼吸,才道:“去西竹园。”老爹进不来内宅,那我就去外院。

石槿柔与小怜走了好一会儿,如眉还在屋里傻站着,想不明白进水、加面粉之类的话,她也知道肯定不是好话,但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怜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边走边问道:“表小姐,刚才你说如眉姐姐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石槿柔笑了笑,说了两个字:“浆糊。”

小怜想了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原来表小姐是说如眉姐姐一脑子浆糊啊!”

而此时,石原海正在西竹园的屋里,手拿一封书信,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信是一个多月前石原海的同窗加同年隋朝云写来的,内容是劝他放弃科举,直接入京擎签备选县令。

石原海有些心动,因为这正暗合了他的心意,只不过他还是有所顾虑。

石槿柔进屋的时候,正看到石原海如石雕一般,坐在那里,手拿一封书信,出神地望着窗外。

石槿柔上前行礼,说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石原海这才发现女儿来了,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说道:“小柔来了。坐吧。”

石槿柔也没客气,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了,问道:“爹,刚才在想什么?”

石原海笑了笑,但笑容有些勉强,说道:“没想什么。”

石槿柔进屋时就看到了石原海手里的那封信,于是问道:“爹,谁来的信啊?”

“爹的一个朋友。”

“女儿可以看看吗?”石槿柔觉得和“自己”的老爹交流有些困难。

“可以。”石原海直接将信递给了石槿柔。

石槿柔匆匆浏览了一遍,笑道:“爹,这是好事啊。”

石原海没接茬儿,反而问道:“小柔,这信上的字,你都认得?”

石槿柔点了点头,董韵教过本尊识字,不过,教材只有两本,《女诫》和《女训》。若是只靠这两本书,石槿柔不可能认全信上的字,但她有现代的文化基本,连蒙带猜也能看懂信的内容。

石槿柔根本不怕被父亲识破,因为父女俩根本就不熟。

石原海苦笑了一下,说道:“是你娘教你的吧?”

石槿柔点了点头,但并不想在这事上纠缠,而是问道:“爹,你有什么打算?”

石原海想了想,才道:“小柔,你还小,不必关心这些。外面的事,爹自有主张,小柔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石槿柔却摇了摇头,说道:“爹,话不能这么说,娘已经走了,现在就我们父女俩了,女儿觉得,凡事还是我们商量着来吧。就算女儿不能为爹分忧解愁,至少可以做个听众。”

石原海想了想,女儿的话也有道理,而他现在也确实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于是说道:“爹是不想再接着考了。昨天你大舅母的话虽然难听,但有一点儿她没说错,爹确实没挣过一文钱养家。如今你母亲不在了,我们父女俩再在董府住下去,实在是……”

石原海本是个有主见的人,否则也不会坚持苦读这么多年,更不会不顾世俗偏见,放弃士大夫的高傲入赘董家。只不过,他实在是时运不济,所以才会年过三旬还如此落魄。

第7章 顾虑 “爹的意思就是进京参加选官了?”石槿柔不由问道。

石原海微微皱着眉,说道:“我是有这个想法,还没定下来。”

“爹为什么这样犹豫?难道是有需要顾虑的事?”石槿柔疑惑地问道。

石原海点了点头。

看石原海又不说话了,石槿柔只好接着问道:“爹在顾虑什么?”

石原海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苦笑了一下,说道:“小柔,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石槿柔有些不满地看了父亲一眼,说道:“爹还没说呢,怎么就断定我不懂啊?”

石原海一愣,看着女儿娇嗔的样子,不由失笑:“好,既然小柔想听,爹就说说。其实爹的顾虑是隋朝云,就是写这封信的人。他只比为父大一岁,二十二岁那年中的进士,到今年正好十年。而这十年间,他从一个从六品的主薄做到了现在的正五品吏部文选司郎中。”

“文选司?”石槿柔不太明白古代官僚机构的设置。

“文选司是专门负责考查、任命各级官员的。”石原海解释道。

石槿柔心中暗道好肥的职位,嘴上却问:“正因为这样,他才在信里说,能为爹安排去一个富庶的地方做县令,是这样吗?”

石原海点了点头,接着自己的思路说道:“隋朝云没有很强势的出身背景,比为父好不到哪儿去,可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连升几级?”

石槿柔随口接道:“找到大靠山了呗!”

石原海微愣,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我的小柔能有这份见识!”

石槿柔暗暗撇了撇嘴,这是常识好不好?得不到上头大领导的赏识,怎么可能升官?

“其实为父也是觉得隋朝云找了靠山。不过,能让隋朝云如此平步青云的靠山,必不是简单人物。当今皇上已经不再年轻,想必朝中官员都在为自己找后路。为父若是同意让隋朝云帮忙选官,那无疑就跟着他糊里糊涂站了队。”

石槿柔不由想起了“数字军团”,她前世没少看清穿小说,那些被编了号的“阿哥”们争来争去的事,她知道的可不少。

石槿柔没急着和石原海讨论,而是对站在边上的小怜吩咐道:“小怜,你去门口守着,若是有人来,你负责通禀一声。”事涉皇家,可不能让外人听了墙角,否则麻烦就大了。

石原海心里有些不好受,女儿才不过十岁,就学会了谨慎,可见在董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屋里只剩下父女俩后,石槿柔才低声道:“爹,你刚才的意思是,那个隋朝云可能卷入了争储,所以你才不想请他帮忙,是吗?”

石原海略显惊讶,但随即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为父都不知道他支持的是谁。若是他支持的那位将来登得大宝还好,可若是败了,为父必受牵连。若只是罢官还无所谓,但若是下狱、抄家灭族的话,小柔也逃不过去。为父可以赌前程,但却不能为了这个,毁了小柔。为父,只剩下小柔一个亲人了。”

第8章 决定 听了石原海的话,石槿柔心里有些感动,石原海首先考虑的并不是他的仕途,而是自己女儿的前程,这在将女儿视作“赔钱货”的古代,实在难得!

石原海看着女儿,十分郑重地说道:“小柔,以前为父总是希望能够会试夺魁,搏个鼎甲出身,以展平生之志。但为父现在的想法变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为父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好,何谈治国平天下?为父现在只希望能让小柔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一生平安顺随。希望小柔不要怪父亲鼠目寸光,不能为女儿挣来荣华富贵。”

石槿柔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激动,石原海的现在的想法正合她的心意,于是说道:“爹,女儿怎么会怪您?!我倒是觉得挺好,只要我们吃的饱,穿的暖,开开心心就好。”

石原海欣慰地点了点头:“只要你能理解为你就好。”

石槿柔笑了笑。过了会儿,又问道:“爹,有件事我不明白,如果您不去找那个隋朝云帮忙,就不能去参加选官吗?”

“当然不是。只要有举人以上的功名,都可以擎签备选。只不过,有关系有门路的,会被派到江南那些富庶的地方,没关系没门路的,则大多被派到西南或西北的穷苦之地。”石原海答道。

“这样啊?!”石槿柔沉吟道,过了会儿,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爹不如委婉地拒绝了隋朝云。穷苦之地就穷苦之地,总比我们在这里受气强。地方再穷,也不至于饿死县令,是吧,爹?”

石原海呵呵笑了起来,附和道:“小柔说的有理!若是爹在县令的位置上被饿死了,那死得也不算冤。”

石槿柔一想,也笑了,是啊,如果县令无能到把自己都饿死了,那死得还真不算冤。

“爹,既然定了,就着手准备吧。”石槿柔说道,“哦,对了爹,拒绝隋朝云的事先别急,进京之后再打听打听,若是他没投靠谁,真是凭自己的本事升上去的,他愿意帮忙就让他帮吧,爹说呢?”

石原海缓缓地点头道:“这事我心里有数,小柔就不必操心了。”

石槿柔心情大好,原以为还要在这董宅过几年勾心斗角的日子,没想到石原海决定进京参加选官,真是个好消息!

石槿柔起身告退:“那女儿就不打扰爹了。”

石原海笑着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既然身体好了,就去给你外祖母请个安吧,别失了礼数。”却没提给大太太和二太太请安,更没提董沂的事。

石原海所说的外祖母,当然是指那个从丫鬟一步步升上来的罗氏。石槿柔虽然不愿意去,但还是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石槿柔退了出来,带着小怜正往外走,却在西竹园的院门口碰见了父亲的一个“老仆”——年近四十的丁忠。

第9章 请安 石槿柔含笑说道:“丁伯早!”

丁忠赶紧给石槿柔见礼:“小姐早!来给老爷请安?”

石槿柔“嗯”了一声,脑子里迅速寻找着丁忠的信息。

石槿柔“记的”母亲董韵曾经提起过,丁忠是父母亲一次清明给长辈上坟时“拣”回来的,当时的丁忠已经奄奄一息,母亲当了首饰才救了丁忠一命。伤愈之后,丁忠就留下来伺候石原海了,但并没签卖身契。表面上,丁忠是石原海的长随,私下里,石原海把丁忠当朋友。丁忠本身似乎有很多“故事”,但他自己不愿意说,石原海也就没深问。不过,据石原海推测,丁忠身上可能有命案。之所以让丁忠留下来,是因为他发过毒誓,绝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也绝不会做对不起石原海夫妻的事。

丁忠侧身让了路,意思是让石槿柔先走。但石槿柔却没动,过了会儿,就在丁忠已经开始狐疑地盯着石槿柔的时候,石槿柔忽然道:“丁伯,我爹决定入京选官,有些事,恐怕要丁伯多费心了。”

丁忠愣住了,心里感叹,石原海终于开窍了!要是早几年开窍,也不至于死了发妻,哎!时也,命也!

“小姐客气了,我会尽心的,小姐放心吧!”丁忠躬身答道,样子很像个忠厚老实的仆从。

石槿柔微微福了福身:“丁伯,父亲多年来一直专心读书,这次进京选官,恐怕很多小事都要丁伯帮着周全,我在此先谢过丁伯了。”

丁忠客气地回礼:“我可受不起小姐的礼。不过,我会用心的。”

石槿柔笑了笑,与丁忠别过,带着小怜往太夫人罗氏居住的福寿园走去。

福寿园的正厅是五开间卷棚式,前后廊檐,院内方砖墁地。正厅内有个硕大的香炉,终年燃着百合香,离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石槿柔在廊下等了很久,被浓郁的香味熏得头晕脑胀,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晕倒”的时候,有丫鬟过来说道:“老太太在上房院,请表小姐过去。”

石槿柔在心里暗骂:“奶奶的,既然在上房,干嘛吩咐人让我在正厅外傻等?!”

虽然心里不满,但石槿柔面上不显,随着丫鬟左绕右拐地去了上房。

上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门窗紧闭。太夫人罗氏半靠着坐在一张巨大的拔步床上,面色苍白,瘦骨嶙峋。

罗氏很惜命,尤其是这几年,终年补品不断,人参、鹿茸、燕窝……最后把自己补得都快成“干儿”了。

石槿柔上前行礼道:“给老太太请安。”

石槿柔一直不愿意称罗氏为外祖母,一直都和她叫老太太。

第10章 吐血 过了好半晌,才听罗氏道:“起来吧……”声音和拉风箱似的。

这时,从屋外排着队进来了四、五个丫鬟,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当先的丫鬟直接越过石槿柔,将托盘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递给了罗氏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伺候着罗氏喝了药,第二个丫鬟立马递上了蜜饯碟子……第三个丫鬟递了温水漱口……

石槿柔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屑,这罗氏的捧场都快赶上“太后老佛爷”了,说到底,当初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

为了罗氏的这一碗药,满屋子的丫鬟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才算消停了下来。

罗氏这才腾出空来“关照”石槿柔:“小小年纪就三天两头地闹病,知道的,你是董府的外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董府的老太太呢。董府哪天亏待过你?至于当着所有的客人哭晕在你母亲的棺前吗?董府是大户人家,你也学点大家闺秀的作派,别总用那小门效的阴私手段给你大舅母添堵!……”

石槿柔身子站得笔直,微低着头,表情淡漠,仿佛罗老太太说的人不是她。

其实石槿柔心里挺好奇的,这罗氏看着跟活不起似的,连她都担心罗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怎么训起人来这么带劲儿?本尊得和罗氏结过多大的仇,才让罗氏如此“带病坚持损人”?

罗氏是没和本尊结过仇,甚至没和本尊的母亲董韵结过仇,但她恨本尊的亲外祖母郑氏——那个占了董老太爷结发妻子位置的女人。董老太爷已经和郑氏并骨合葬了,罗氏就算死了,也只能在他们夫妻二人的墓边点个穴,以妾室的身份下葬。这一直是罗氏的心结,就算她有再多的算计,也没有办法破解此事。所以她才会多年来一直刁难董韵母女。

古人对于死很迷信,认为并骨合葬的两人,来世还能做结发夫妻。罗氏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她的出身,这辈子是没法改了,但她希望下辈子能做个堂堂正正的嫡妻。罗氏用尽了手段,也没能让董老太爷临终前答应不与郑氏合葬。她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挖坟掘墓,把董老太爷再弄出来,等着与自己合葬。

罗氏看也不看石槿柔,噼里啪啦的教训了一顿,再抬头,却觉得眼前一花,仿佛见到了已经死去多年的郑氏。

罗氏不禁浑身发冷,牙齿开始打颤,哆哆嗦嗦地喃喃道:“夫、夫、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屋里顿时大乱,石槿柔差点儿被一个丫鬟推倒在地,匆忙间扶住了边上了一把椅子,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丫鬟婆子们又是掐人中,又是胡噜前胸捶打后背的,罗氏总算醒了过来。

罗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石槿柔的位置,郑氏不见了,只有一个和郑氏的神韵十分相似的石槿柔淡漠地站在那里。

罗氏气得直咬牙,刚才她还以为是郑氏回来向她索命呢,谁知道原来只是个与郑氏当年神情极为相似的小毛丫头。

罗氏用颤抖的手指着石槿柔,一张嘴,却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屋里好些丫鬟都被吓哭了,因为常听人说,如果一个人吐血了,那多半是活不长了。罗氏要是死了,她们可怎么办?罗氏和大太太杨氏多年来都是面和心不和,以大太太的性子,能给她们配个小厮就算好的了,得罪过大太太的,恐怕逃不过被卖进青楼的命运。

石槿柔倒是一点儿紧张的感觉都没有,甚至都没觉得害怕或内疚。她只是觉得有些莫明其妙,前一刻还劲头儿十足地在训人,后一刻就晕倒吐血,太匪夷所思了!若是自己出言顶撞过罗氏,才把她气成这样,那也说得过去,可明明自己从进屋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那就是:给老太太请安。晕倒能作假,但吐血可作不了假,这个罗氏到底是怎么了?

第11章 阻拦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又是一通忙乱,罗氏终于让人伺候着躺下了。

罗氏缓过气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不准这个死丫头再踏入福寿园半步!”

石槿柔听了,心中倒乐了,你不愿意让我来,我也不愿意见你,这样正好!

石槿柔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声音清脆而甜美:“外孙女告退。老太太保重!”

石槿柔心情愉悦地回了静园,倒不是她心肠狠毒,不懂得尊老爱幼,而是这个罗氏实在惹人讨厌。再加上本尊的记忆,罗氏怕是死上十回八回,也难以赎回她这辈子做下的孽。如果本尊的记忆没错的话,董老太爷还死过一个怀着身孕的平妻,而且是一尸两命。郑氏也好,平妻也好,还有一些董老太爷的妾室通房,她们的死,或多或少都有罗氏插手的影子。傻子才会相信罗氏的双手没沾过血!

午睡起来后,石槿柔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事情可做。本来还想找本书看看,可她却发现南屋里董韵留下的几本书都是“毒草”,除了《女训》、《女诫》之外,就是《女四书》,这种书,看了还不如不看。

思来想去,石槿柔决定出去散步,有什么也不如有个好身体重要。

看到石槿柔要出门,丫鬟如眉赶紧追了出来,在后面喊道:“表小姐,你要去哪?”

石槿柔也没多想,随口说了句:“出去随便走走。”

谁知道如眉却三步两步冲了上来,伸手抓住了石槿柔的衣袖,说道:“表小姐,你不能出去!大太太吩咐了,说你身体不好,让你在自己屋里静养。”

石槿柔扫了一眼那只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然后看着如眉,冷冷地道:“怎么,难不成还想动手?”

如眉微愣了一下,如此咄咄逼人的表小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想到大太太的吩咐和自己的前程,如眉努力忽略了石槿柔冰冷的表情,更用力地抓着衣袖,说道:“表小姐,我只是按照大太太的吩咐做事,你不能出去!”

石槿柔没理会如眉的话,而是看着她的那只手说道:“放手!”

没想到如眉非但没放手,反而手上加了力,想把石槿柔往回拖。

这下,石槿柔火气真上来了,想也没想,抬手就给了如眉一巴掌,训道:“反了你了,居然敢对主子动手动脚!”

如眉一下呆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石槿柔。

“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石槿柔瞪了如眉一眼,用力扯回了衣袖,说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难怪这么嚣张!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谁,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也给我记牢了,你只是个伺候人的下贱丫头!”

虽说现在的石槿柔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小姐,但她前世没少看穿越小说,古代的等级观念她知道的很清楚,能利用的,为什么不利用?那些跑到古代来宣扬人人平等,把丫鬟当亲姐妹的穿越女,在她看来完全是一群脑残智障人士。

“你,你——”向来伶牙俐齿的如眉,头一次发现自己找不着合适的词来反驳别人。

石槿柔故意拍了拍被如眉抓过的衣袖,说道:“如眉,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再不得宠,也是主子小姐,惹恼了我,我有千百种理由惩治你。远的不说,你在主子面前不自称奴婢,而是我来我去的,单凭这一条,我就能让人给你掌嘴。几巴掌下去,你这张俏脸就会被打成猪头,你信不信?”

如眉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不得不承认,表小姐说的是事实。

看着有些呆傻的如眉,石槿柔道:“我不管你在大太太那里领了什么吩咐,我只是想出去散散步,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在后面跟着。但如果你再敢对我指手画脚,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如眉想了想,虽然不甘心,到底还是追了出去,跟在了石槿柔身后。

第12章 摔倒 石槿柔并没打算走远,只是沿着静园边上的一条小路,漫无目的的随便走着。如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防贼似的盯着石槿柔。

石槿柔没长后眼,但也知道,如眉肯定很“忠实”地跟在后面,她也不在意,只边走边想着心事。

虽说石原海已经决定进京选官,但具体日期还没定,自己也不知道还要在董府住多久。石槿柔当然希望早走,而且越早越好。

石槿柔现在只发愁一件事,那就是钱。就算石原海不想花钱买好职位,但至少他们父女俩得有足够的路费以及在京中等待时的吃住费用。昨晚她和小怜收拾母亲董韵的房间时,她一两银子都没看到,想来应该是被大太太搜走了。首饰匣子倒是还在,只不过里面只有几件不值钱的银饰和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金耳坠。

想到母亲董韵,石槿柔忽然心中一动,董韵应该有嫁妆啊!在古代,女人的嫁妆可是私财,只留给亲生子女,没有亲生子女的,嫁妆是要还给妻子娘家的。董韵的生母郑氏,一辈子就生了董韵这一个女儿,而董韵也只生了本尊,亲外祖母和母亲这两个女人都应该有嫁妆,而且现在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她们的嫁妆哪去了?

因为想的太投入,石槿柔没注意看路,脚下一空,扭坐在了地上,虽说不太痛,但样子着实狼狈。

如眉看石槿柔摔了个大屁墩儿,乐不可支地上前,一脚踩住了石槿柔的裙摆,假作关心地笑着说道:“哎哟,表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奴婢拉你起来。”说着,朝石槿柔伸出了手。

石槿柔把如眉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冷笑,这点小把戏也敢拿出来显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石槿柔平静地伸出了手,抓住如眉的一刹那,猛然向下用力,之后又向旁边一带。

如眉本来就躬着身子,重心不稳,被石槿柔一拉一带,直接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看着如眉紧张地摸着自己的脸,石槿柔笑眯眯地说道:“哎哟,真是抱歉,让你也摔了。我摔了屁股,你摔了脸,真是的,哎!”

如眉这次可真急了,她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这张脸,若是破了相,大老爷怎么可能再喜欢她?

“你是故意的!你这个贱种,居然敢害老娘!”如眉有些丧失理智地大声吼道。

“咳,这是怎么回事?”

第13章 相请 大太太的心腹阮嬷嬷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石槿柔趁如眉愣神的空当,利落地站起身,淡淡地说道:“新来的丫鬟笨手笨脚的,不仅害我摔了一跤,自己也摔着了,让阮嬷嬷见笑了!”

阮嬷嬷其实老远就看到石槿柔主仆了,她们的摔跤过程也看见了,但她是大太太的心腹,自然讨厌想爬大老爷床的如眉,所以根本不想揭穿石槿柔的谎言。

阮嬷嬷顺着石槿柔的话道:“表小姐说的是,这个丫头是有些不中用。只是现在府里人手紧张,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得用的人,所以还请表小姐多费心调教调教。老奴代大太太谢过了!”说完,还装模作样地给石槿柔施了一礼。

因为石槿柔知道如眉是被“发配”到静园伺候自己的,所以推测阮嬷嬷不会维护如眉,只是没想到阮嬷嬷比自己想的还要狠,直接让自己“调教”如眉。

石槿柔心里乐的不行,但脸上却努力摆出一副谦逊的样子,说道:“阮嬷嬷言重了!我知道大舅母和你都很忙,恐怕没时间管教如眉这样的丫头,那我只好替大舅母分忧了。”

阮嬷嬷一听,呵呵真笑,嘴上却道:“让表小姐费心了!老奴一定会让大太太知道表小姐的这份孝心。”

如眉已经站起来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想着上午大太太找她的事。

上午大太太听说石槿柔去前院找石原海后,立刻将如眉叫了过去,叮嘱她看好表小姐,不要让表小姐随便去前院。还说,如果差事办的好,等表小姐嫁给大少爷董沂后,就将如眉调回大太太身边。

如眉根本不知道大太太已经知道了她和大老爷的事。大太太将她派到静园之前,曾非常和蔼地告诉她;“伺候表小姐的差事很重要,让别人去我放心不下,只有交给你我心里才踏实。表小姐还小,以后静园就你说了算了。当然,为了办好差,你最好尽量呆在静园里,没事就不要再随便来我这儿了,免得让人误会你来我这里打小报告。”

想着来静园前前后后这些事,如眉心里开始不踏实了,她已经是大老爷的人了,大老爷也答应找个机会给她抬姨娘,可现在听阮嬷嬷的口气,似乎大老爷把自己给忘了,这可如何是好?

阮嬷嬷根本没把如眉看在眼里,和石槿柔客气过后,就道出了这次的来意:“表小姐,大老爷和大太太请你到如意院去一趟。”

如意院是董大老爸和大太太住的院子。

石槿柔稍稍皱了皱眉,但很快就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了。我先回去换件衣服,嬷嬷先回吧。”

阮嬷嬷却摆了摆手,说道:“老奴陪着表小姐吧。如眉这样子也不适合陪着你,一会儿就让老奴给表小姐领路吧。”

第14章 质问 其实传唤表小姐这种差事,根本用不着阮嬷嬷这种“大人物”,但大太太为了防止如眉借机跟着去如意院,趁机勾引大老爷,所以才派了阮嬷嬷亲自前来。而如眉摔的这一跤,也正好给了阮嬷嬷不让如眉去如意院最好的借口。

如眉本想争辩一下,跟着表小姐到大老爷的院子去。但她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脸伤得到底有多厉害,万一破了相,让大老爷见了,岂不弄巧成拙?因此如眉什么也没说,安静地跟在石槿柔和阮嬷嬷身后回了静园。

石槿柔换好衣服随着阮嬷嬷往如意院走的时候,天已近黄昏。阮嬷嬷没让石槿柔带任何丫鬟,正好小怜忙着去取晚饭,而如眉也忙着梳洗上药,石槿柔就算想带个丫鬟,也没有可带的。

石槿柔随着阮嬷嬷到达如意院正厅的时候,董大老爷、大太太、董二老爷、二太太和石原海都已经坐在厅里等着了。

石槿柔给众人见了礼,然后安静地站在厅中,一身素白的守孝衣裙,宛如一朵圣洁的雪莲。

大太太这只笑面虎终于不笑了,而是满脸寒霜地责问道:“小柔,你是怎么把你外祖母气病的?”

若是没有石原海入京选官的决定,石槿柔也许会想办法化解这次危机,但现在已经知道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离开董家了,石槿柔也就不用再顾及那么多了。

只见她一脸平静地回道:“不知道大舅母听谁说是我气着外祖母了?我是出于孝心去给外祖母请安,从进屋到出来,一共只说过两句话,一句请安,一句告退。难道这样也能气着她老人家?”

大太太也没想把石槿柔怎么样,实际上,她巴不得罗氏那老虔婆赶紧归西,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尤其是当着董大老爷的面。

“不管怎么说,你去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就病了,这总是事实。老太太说了,你和她犯冲。为了老太太的身体,只好委屈你了。你搬到前院吧,不仅福寿园,内宅也不要来了,免得影响了老太太的寿数。这也算是你的孝心了。”大太太决定快刀斩乱麻,反正这事大老爷也同意的。

第15章 争议 石原海已经在厅里坐了一会儿了,大太太也已经和他“通报”过太夫人罗氏生病的过程,并言明太夫人的病与石槿柔有关。

因为石原海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把罗氏气病,所以大太太命人将石槿柔请到了如意院。

只不过,自始至终大太太也没和石原海说让石槿柔搬到前院的事。

石原海没想到董家如此行事,十分气愤地说道:“大嫂,小柔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住在前院?”

大太太故作为难地看了大老爷一眼,才对石原海道:“二妹夫,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这里是董宅,母亲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二妹夫也不要怨母亲,要怨就怨我好了,谁让我找不到其他的地方给小柔住呢!当然,如果二妹夫有合适的地方安排小柔,我绝不拦着。”

石槿柔心中冷笑,抬起头,眯着眼看了一眼大太太。她前世是个近视眼,看东西习惯性地先眯一下眼。

这时,石原海又道:“大嫂不用总拿话提醒我,我知道这里是董宅。大嫂放心,既然韵儿不在了,我会很快带着小柔离开的。”

大太太心里一惊,石原海走她没意见,而且举双手赞成,但石槿柔不能走!

大太太迅速看了董大老爷一眼,心念急转,很快摆出了习惯性地微笑,说道:“二妹夫,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二妹妹虽然不在了,但小柔可是我们的亲外甥女,我让小柔搬到外院,也是权宜之计。等母亲身体康复了,自然还是要让她搬回来的。”说着,又看向了董大老爷,说道:“老爷,妾身说的没错吧?”

董大老爷挺不耐烦的,屁大点儿的小事,说来说去的,有什么意思?他知道母亲讨厌董韵和石槿柔,现在董韵已经死了,不让石槿柔去福寿园不就行了吗?反正母亲常年也不迈出房门一步,两人能有多少机会见面?他也知道让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住外院不合适,但大太太说把石槿柔安排在外院更能让老太太安心,所以他也就同意了。谁想到石原海会反应这么激烈?

董大老爷点了点头,说道:“这都是暂时的,为了母亲的身体,你们就别再计较了。”

董二老爷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说道:“家里的事,一向都是大嫂说了算,怎么样我都没意见。我去看看母亲的药熬好了没有。”说完,脚底板抹油,溜了。

他才不管石槿柔住在哪儿呢,只要不占他们二房的院子就好。至于说看熬药,那更是扯淡,罗氏又不是他的亲娘,有没有餐他有什么关系?他巴不得罗氏赶紧死了,那样正好有借口和大房分家。现在所有的家产都被大房管着,他想出去快活快活还得看大哥大嫂的脸色,憋屈死了。要是自己手里有钱,何至于只在府里和丫头们厮混?楼里的姐儿,可比府里的丫头们有趣儿多了,技巧也好,花样也多。

董二老爷想得口水都快下来了,他恨不得立刻给罗氏的药里再加把料,直接送罗氏上天。只不过,他有那心却没那胆,只是想想罢了。

第16章 心思 二太太狠狠地瞪了董二老爷的背影一眼,心说:天还没黑透呢就急着找那些悬狸精了,也不怕死在她们的肚皮上!

石原海早就知道董二老爷不着调,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了。石原海看着董二老爷消失在门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一直站在厅中的石槿柔突然开口问道:“大舅母,不知你想让我搬到外院的什么地方?”

大太太觉得从来没看石槿柔这么顺眼过,当即笑着说道:“没想到小柔这么懂事,看来你外祖母没白疼你。”言外之意就是石原海不知好歹,“你父亲住的西竹园边上有个小跨院儿,虽说小了点儿,但却和西竹园是通着的,离你父亲近,也方便照看,不如你就搬到那里,如何?”

石槿柔当然没什么意见,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才不管什么内院外院,现代社会,哪个孩子不是与父母同住?再说,用不了多久他们父女就要离开了,她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就算名声坏了又如何?天知道她再回来是什么时候。到那时,还有几个人记得这事?恐怕能知道董府曾经有过她这么一号人物的人都不多!

但董原海却有些着急,说道:“小柔,外院人多眼杂的,这怎么能行?”

石槿柔冲石原海眨眨眼,语气温和地说道:“爹,孝字大过天。不管什么人知道我住在外院,就冲我这份孝心,也会尽量避着我的。”

“可你的闺誉怎么办?”石原海急了,完全没注意到石槿柔的暗示。

石槿柔却一点不急,依然温和地说道:“爹,我为了让外祖母安心养病而搬到外院去住,别人只会说我孝心可佳,又怎么会影响到我的闺誉?若是有人对这事嚼舌头,恐怕大舅母都不会答应吧?”石槿柔看向了大太太。

大太太暗骂石槿柔狡猾,但嘴上却道:“小柔说的没错!若是有人敢乱说话,我第一个不饶他!”

二太太很是不屑地瞟了一眼石槿柔,心里很是矛盾。她倒是不反对石槿柔嫁给自己的儿子,毕竟石槿柔是块肥肉,若不是大太太自己没有亲生儿子,这等好事也轮不到自己的儿子。大太太和她提这门亲事的时候,亲口对她说:“我是不愿意便宜了张氏那个贱人,与其让小柔嫁给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那个,倒不如让沂哥儿娶了小柔。沂哥儿可是嫡子,这样一来,我也对得起二妹妹和小柔了。”

大太太所说的张氏,是董大老爷的爱妾,为董大老爷生了庶长子。大太太因为一直没能生出儿子,所以对张氏很是忌惮。

但二太太此时却很希望石槿柔能坏了名声,这样她就只能给董沂做妾。二太太一直希望董沂能娶个真正的官家小姐,自己也好借着儿媳妇娘家的权势压一压大房,分家的时候也能多得些好处。

大太太看着二太太的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并不在意二太太的想法,有本事你就让石槿柔给董沂做妾,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地让董沂娶石槿柔为妻!

第17章 奸情(上) 石原海此时心中极为沉重,董家现在几乎已经逼得他们父女无路可退了。今天是让小柔搬到外院,明天还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自己若再不带着小柔离开,早晚会被董家人生吞活剥了!

石槿柔不知道二太太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也不关心,她看着大太太,直接问道:“不知大舅母打算让我什么时候搬?我也好准备准备。”

大太太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董大老爷才道:“反正已经定了,不如明早就搬吧,也好让你外祖母安心养病。”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准备。”石槿柔道,随后轻施一礼,告退出去了。

二太太一看没热闹可瞧了,也站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石原海犹豫了一下,对董大老爷说道:“大哥,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大太太以为石原海还想在搬家的事上纠缠,于是站起身,对董大老爷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无论石原海说什么,都不要答应。随后才道:“既然妹夫找老爷有事,那我这内宅妇人就不掺和了。正好我也要去看看母亲。”

大太太走后,石原海对董大老爷说了要进京选官的事……

石槿柔从正厅出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因为没有丫鬟给带路,她只能按着本尊留给的记忆,在漆黑的董府中摸索着慢慢往回走。

当石槿柔走到一座假山附近时,突然听到女子细细的呻吟声和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石槿柔可不是懵懂的古代小姑娘,她两世为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石槿柔顿住了脚,左右看了看,踮起脚尖,悄悄挪到了假山旁,将身体藏在了假山旁一个低矮的灌木丛中。

不是石槿柔想听墙角,而是她害怕走动的声音引起那对野鸳鸯的注意,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这府里敢于在这里打野食的,不是府里的哪个主子,就是得脸的奴才。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寄居女可惹不起这些人,还不如安安静静地等一会儿,人家吃干抹净之后,自然会离开。野鸳鸯走了,自己也就安全了。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好像有动静,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第18章 奸情(下) 石槿柔被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出。这个女声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毕竟不是本尊,只靠本尊的记忆,对很多人和事的判断都会慢上半拍。

静了一会,一道男声响了起来:“哪有什么人啊,你就会自己吓自己。”

石槿柔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个名字浮现在眼前:董沂。

石槿柔努力稳住心神,心中不免感叹,看来本尊对董沂不是一般的忌惮,仅凭声音就能这么快判断出是董沂,估计大太太想把本尊嫁给董沂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假山的另一侧又传出了男女哼哼唧唧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女子压抑的呻吟声和男子的闷哼声。

石槿柔在心里暗暗嘀咕道:“可算完了。既然你们都已经把动物的原始本性释放完了,就赶紧走吧。”

这时,只听董沂道:“画儿,我的小心肝儿,你把老爷子的那副《平湖春晓图》偷来给我吧。你放心,我已经找高手临摹了一副,任何人都看不出来那是假的。”

石槿柔暗惊,没想到那“女鸳鸯”居然是董大老爷的妾室如画!石槿柔有种想吐的冲动,伯父(董大老爷)和侄子(董沂)共用一个女人,太恶心了!

如画“哼”了一声:“上次哄着我偷了一副字帖,只说凑齐了钱就带我远走高飞,如今又让我去偷画,再不信你了!”

董沂哄道:“我的好画儿,那点儿银子哪里够用!我带你走,可不是想让你过苦日子,一定要带够了银子,让你这辈子都过得舒舒服服的才成。若是将来看你吃苦,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董沂似乎说的很动情,缓了口气,接着道:“再说,家里的财产又不都是老爷子的,我们二房也是有份儿的,我只不过提前拿出来花花而已。我又没便宜了外人,只不过是为了让你过得舒服些,才出此下策,你说是不是啊,心肝儿?”

如画显然被感动了,但却没一口答应下来,而是撒娇撒痴地腻了好一会儿,才答应董沂去帮他偷画。

董沂“吧唧”“吧唧”地亲了如画好几口,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各奔东西。

确认两人走远之后,石槿柔才慢慢站了起来,边揉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边在心里暗骂:“娘的,人家打野食的打得舒舒服服,神清气爽的走了,倒把我这听众给弄得手脚酸麻,战战兢兢,这叫什么事啊?难道是因为我进场时没买票?”

手脚活动自如后,石槿柔才接着往回走,心里却觉得这董府又可笑又可悲。当家家主的姨娘和自己的侄子有一腿,而侄子却通过姨娘搞“乾坤大挪移”。石槿柔只觉得那如画长了副猪脑子,董沂怎么可能为了个早已不是“原装”货的丫鬟而放弃养尊处优的生活?董沂也是个极品“绔渣”,那点儿小聪明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董沂这样的,大太太居然敢说“人品相貌都是一流的”,真不知她那眼睛是怎么长的?

第19章 搬家 石槿柔边往回走,边暗自捉摸,不知道董大老爷夫妻知道董沂和如画的事后,还有没有功夫来折腾自己与石原海?

石槿柔走到静园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提着热水回来的小怜。

小怜本想给石槿柔行礼,石槿柔却道:“不必多礼!热水撒了还没什么,如果被烫着就麻烦了,快进去吧。”

如眉正坐在正堂里发呆,脸上涂着厚厚的药膏。看到石槿柔进来,虽然没给石槿柔问安,但却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默默地立在了一边。

小怜将热水放下后,赶紧将食盒里的晚饭拿出来摆到了桌上。

晚饭早已经凉透了,石槿柔只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小怜收拾好了桌子,正准备将食盒还到厨房,石槿柔却道:“如眉去送食盒吧!小怜帮我收拾下东西,明天搬家。”

如眉虽然表面上老实了,但多年来形成的观念却没那么容易转变,张口就问:“搬家?搬到哪儿?”

小怜也是满脸问号地看着石槿柔。

石槿柔很平静地说道:“外院。”

“外院?”两个丫鬟不约而同地说道,显然都不敢相信。

“表小姐,你是……你还没出阁,不对,反正,你怎么能住外院?”小怜有些语无伦次,哪家府里的女主子,不管出没出阁都不会住在外院的。小怜心里明白,却因为着急而表达不清。

石槿柔笑了笑,淡淡地说道:“什么能不能的?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嘛,哪儿不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谁家的小姐住外院?这不是,这不是……哎!”小怜有些焦急,又有些无奈。

而如眉,吃惊过后,又有一丝惊喜,若是表小姐搬到了外院,那她见到大老爷的机会可比现在多多了,她才不会考虑表小姐的闺誉问题。

石槿柔知道小怜是为自己着想,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说再多也没用,于是道:“不必再说了,都赶紧干活儿吧。”

如眉现在心情大好,听了石槿柔的话,二话没说,拎起食盒就走了。

小怜又是同情又是无奈地看了石槿柔一眼,叹了口气。

虽说石槿柔一家是寄居在董府,但俗话说,破家值万惯,真收拾起来,也把石槿柔和小怜累得够呛。而如眉,自然是还完食盒就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早饭过后,阮嬷嬷就带了十几个仆妇小厮来了静园,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包袱、箱笼搬到了西竹园边上的小跨院儿里。

跨院儿不是很,只有两间正房,五间厢房,原来是伺候西竹园主子的下人们住的地方,虽不破败,但却很寒酸。

石槿柔自然是住正房,小怜帮着把石槿柔的东西安置好,石槿柔就让她去收拾她要住的厢房了。

石槿柔看着卧室没什么可收拾的了,就准备去西竹园找父亲“联络”一下感情,顺便打听打听母亲与外祖母嫁妆的事。

这时,如眉拎着个包袱走了进来,也不行礼,直接向石槿柔问道:“表小姐,五间厢房有四间都上了锁,剩下的一间小怜住了,奴婢住哪?”

石槿柔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当然和小怜住一起了,有问题吗?”

第20章 志气 “当然有问题!”如眉理直气壮地说道,“小怜是三等丫鬟,奴婢可是二等,怎么能和她住一起!”

石槿柔掏了掏耳朵,她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不明白这二等丫鬟能比三等丫鬟高贵到哪儿去。

石槿柔不由地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如眉,然后才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依你说,你应该住在哪儿?”

如眉被石槿柔看得心里有些发虚,不过还是壮着胆子说道:“这儿不是有两间正房嘛,表小姐住了一间,那奴婢就住另一间吧。”

石槿柔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般,呵呵笑了起来,半晌才道:“我倒是才知道,原来这正房是为你这二等丫鬟准备的啊?你可真让我长见识!”

如眉被石槿柔笑得有些恼火,回敬道:“这院子本来就是下人们住的,奴婢怎么住不得正房?”

石槿柔现在反倒不生气了,她觉得跟如眉这种一脑袋浆糊的人说话,实在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只听石槿柔道:“行了,你把这套说辞去和大太太讲一遍,只要她同意你住正房,我没意见!”

没想到,如眉还真拎着包袱转身出去了,石槿柔有些哭笑不得,就这智商,还想和大太太那只笑面虎斗?恐怕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石槿柔不再理会如眉,直接去了石原海的屋子。

石原海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看到石槿柔进来,立刻停了笔,问道:“小柔,屋子收拾好了?”

石槿柔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爹,进京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石原海摇了摇头,笑道:“进京是大事,不是收拾几个包袱那么简单的。我打算明天或后天去趟书院,先退了学,再与先生和同窗们告个别,这事最快也要两三天。回来之后,还要和你外祖母和大舅他们,呃,有些事要说说清楚。然后才能收拾东西出发。”

石槿柔挑了挑眉,笑着走到了书案边,小声说道:“爹,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什么事?”石原海被石槿柔感染,声音也小了下来。

“爹,你可有我娘和我亲外祖母的嫁妆单子?”

石原海一愣,苦笑着说道:“我这只有你娘的嫁妆单子,没有你外祖母的。”顿了顿,石原海又道:“小柔是为进京的盘缠发愁吧?这事你别管了,爹去想办法。至于你娘的嫁妆,你还是别想了。”

“为什么?”石槿柔不解。

石原海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想当初给你奶奶治波了近一千两银子,那些都是你娘嫁妆里的压箱银。布匹衣料,这些年早就用光了。至于古董字画,珠宝首饰,大部分都是你大舅母收着呢,但她不会给我们的。我们一家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为父又一直在书院求学,这些费用一直都是董家在出,你母亲留下的那些首饰什么的,你大舅母肯定会扣下当作饭费学费什么的。

再者说,为父既然决定进京选官,就是打算自己挣钱养家了,不想再靠着你母亲的嫁妆度日。所以,你也别再想着那些嫁妆了。为父今后会靠自己的努力,为小柔挣份体面的嫁妆的。”

第21章 拜托 石槿柔并不反对石原海自食其力,但属于她的东西,不拿回来,她心里会不痛快,更别说是便宜了大太太那只笑面虎。当然,如果母亲和外祖母的嫁妆只够这些年他们一家的生活费用和石原海的学费,那再另说。

这时,屋外响起了丁忠的声音:“老爷,那只旧书箱的里的书要不要拿出来晒一晒?”

石原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显然不知道丁忠说的是什么,于是他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石槿柔仍然纠结于嫁妆问题,所以站着没动。

院子里,丁忠低着头,说道:“老爷,书箱里的那些书是不是该拿出来晒了晒了?”

石原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阮嬷嬷带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阮嬷嬷草草地给石原海施了一礼,态度有些倨傲:“二姑老爷,大太太有事请你过去一趟。”

石原海早就习惯了董府中下人的态度,面色平静地说道:“头前带路。”

石槿柔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丁忠仍然站在院子里,石原海已经跟着阮嬷嬷出了院门。

石槿柔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丁忠,说道:“丁伯,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请教丁伯一下。”

“小姐客气了!不知小姐想知道什么?”

石槿柔向丁忠使了个眼色,两人进了屋。

石槿柔开门见山地说道:“丁伯,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是很紧急的事。”

“小姐请讲!”

“丁伯,你也知道我爹马上就要进京了,现在盘缠的事还没着落,我现在想找到我母亲和祖母的嫁妆单子,你能帮我吗?”石槿柔试探道。

看着丁忠有些犹豫的样子,石槿柔又道:“如果丁伯为难,或办不了,就直说,没关系的,我再想别的办法。”

石槿柔现在料定丁忠绝不是普通人,刚才莫明其妙的出声问话,其实更像是出声示警,提醒正在密谈的父女俩,大太太的心腹来了。

丁忠看了一眼石槿柔,低声说道:“我可以试试,但小姐得给我点儿线索。”

石槿柔抿着嘴唇,微眯着眼,过了好半晌,才道:“无非就是三处,福寿园老太太那里,如意院大太太那里,和……帐房。”

“知道了,我试试吧。”丁忠道,说完就想往外走。

石槿柔却叫住了丁忠,说道:“福寿园和如意院先放放,毕竟是内宅,多有不便。银子虽然要紧,但比不过丁伯重要,万一被人发现了,恐怕后果会很严重。不如找机会去帐房看看,丁伯觉得呢?”

丁忠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轻重,小姐不必担心。”

“丁伯,我再说一次,你一定要先保全自己,我和我爹现在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你明白吗?”

丁忠笑了笑,说道:“我心里清楚。”赞赏地看了石槿柔一眼,又加了句:“小姐长大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第22章 旧事重提 石槿柔回到小跨院儿的时候,发现如眉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满脸的不高兴。

石槿柔懒得理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

原来如眉出去之后,本来是想去找大太太的,但她还没走到内院就折了回来。她又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知道去找大太太会是什么后果。最近这几天她之所以屡屡在石槿柔手里吃亏,完全是因为她一直用老眼光看石槿柔,认为她还是以前那个懦弱的表小姐。

如眉也知道自己在“住房”的问题上不占理,所以虽然觉得委屈,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东西拿进了厢房,决定和小怜一起住。为了达到见大老爷的目的,她决定暂时委屈一下自己。

将近午时,石原海才脸色阴沉地回到了西竹园。

石槿柔已经让小怜将自己的午饭摆到了西竹园,她决定今后一日三餐都和石原海一起吃。她虽然无法将石原海完全当作亲生父亲,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石原海真心对自己好,那她也愿意把石原海当成亲爹,将来为他养老送终。

看着石原海满脸不悦地走进来,石槿柔吩咐小怜去门口守着,自己则看着石原海问道:“爹,大太太找你什么事啊?”石槿柔不愿意称大太太为大舅母,除非在大太太面前,否则能不叫就不叫。她前世的大舅母,因为没有女儿,所以把石槿柔当成心肝儿宝贝来疼,比对她自已的儿子还好。石槿柔实在不愿意把“大舅母”三个字罩在大太太头上。

石原海冷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旧事重提!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了,她居然还想让你嫁给董沂那个……”石原海本想说“畜牲”两个字,但又觉得那样说话有辱斯文,终于还是把畜牲两个字咽了下去。

石槿柔笑了笑,她就知道那只笑面虎找石原海没什么好事。

“爹,生气解决不了问题,与其这样不痛快,还不如想想该怎样化解眼前的危机。”石槿柔劝道。

石原海仍然紧皱着眉头。

石槿柔见状,不由问道:“爹,大太太和你怎么说的?告诉告诉我,也许我能帮爹出出主意。”

石原海本不想说,他希望女儿能过上简单快乐的生活,但目前的情况,他觉得让女儿更多的知道些世道的险恶,也许对女儿不是坏事。

“你大舅母还是说,想趁着热孝把亲事办了。她说你只要和董沂成了亲,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棕内院。还说,若是不赶紧成了亲,你这样在外院住着,若不小心坏了名声,那一辈子就完了。”

石槿柔一听,反倒笑了,调侃道:“我这个大舅母还真会替我着想!让我搬到外院是她说的,可能会坏了名声也是她说的,她真当这世上就她一个聪明人?”

“哼,她那个人,除了见人三分笑,还有张巧嘴,圆的能说扁了,死的能说活了!”石原海难得地放弃了一次读书人的清高,出言讥讽道。

石槿柔呵呵直笑,点头道:“爹说的是!真是入木三分!”

石原海却叹了口气,说道:“知道她是什么人又能如何?你还小,不了解她的为人,她认准的事,轻易不会放弃。就算是老太太,也在她手里吃过不少亏,若不是怕你大舅舅休了她,恐怕老太太也活不到今天。”

第23章 焦急 石槿柔眯了眼,盯着地上的方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依我看,大太太的说辞无非就是那几个:第一个就是热孝成亲,对于这个,爹可以说我还太小,娶个十岁的长孙出媳,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是娶童养媳呢!董家是富商,不是过不起日子的小门效,娶个童养媳干什么?没得让人笑话!第二个,就是你要续弦,怕我被继母虐待之类的话,对于这个,你可以说,若是要续弦,会首先把我送回董家。反正是空头支票,到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这里,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最后一个,就是我住在外院会坏了名声的说辞,反正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你只告诉她,你会看好自己的女儿,就算出了事,你这个父亲会全权负责。当然,也许她可能还有别的说辞,到时候爹只要记住一个‘拖’字就好,不和她起正面冲突,但也绝不答应她什么。爹,你看这样可好?”

石原海有些“呆傻”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半晌没说话。也忘了问“空头支票”是什么东西。

石槿柔心下一惊,忘了“自己”才十岁,这一通长篇大论下来,也难怪石原海听傻了!

石槿柔有些惶恐(是真的惶恐)地小声道:“爹,我说错什么了吗?”

石原海机械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小柔没说错什么。爹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小柔如此聪慧。”

石槿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看着女儿小心谨慎的样子,石原海很是心痛,被人夸奖本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可自己的女儿却是一副忐忑的样子,哎!

不想再看女儿担惊受怕的样子,石原海道:“小柔,你说的都有道理,为父知道怎么应付你大舅母,不用担心。”

石槿柔心里松了口气,拉了石原海的手坐到桌边,父女两人开始用饭。

下午的时候,经石原海同意,石槿柔在他西竹园内的临时书房里找了本游记,拿回房看了起来。

石槿柔本来想找本类似于《括地志》的书,先了解一下这个朝代的地理和风土人情,可惜没有。石原海的藏书甚少,除了科考的书,就有几本游记,连话本小说都没有。

晚饭的时候,石原海和石槿柔说:“为父打算明天就去书院。为父不在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轻易不要出院子,以免惹来麻烦。”

石槿柔点头应下了。

第二天一早,石原海就带着丁忠走了。

石槿柔听说丁忠跟着石原海走了,愣了好半晌。她本来打算趁着石原海不在的这几天,好好和丁忠商量商量,尽早找到母亲和祖母的嫁妆单子,想办法多少拿回些嫁妆,解决进京的盘缠问题。

丁忠走了,她可怎么办?嫁妆可是大事,关系到他们父女今后的生活。而且时间不等人,石原海一回来,恐怕就要为进京做准备了,到时候没钱怎么办?没有银子,他们父女寸步难行!

石槿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第24章 得手 石槿柔的烦躁不仅引起了小怜的注意,也引起了如眉的注意。

背着石槿柔的时候,如眉嘀咕道:“亲爹在的时候,就摆着副小姐的款儿,亲爹不在府里就毛爪儿了,也就这点出息,哼!”

小怜只当没听见,该干什么干什么。

见如眉又找借口出了院子,小怜才对石槿柔出声提醒道:“表小姐,如眉姐姐好像觉得您很烦躁,奴婢怕她出去乱嚼舌根,所以想告诉您一声。”

石槿柔眨了眨眼,原来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连如眉那个没脑子的都能看出自己的不安,真是的!

石槿柔吐了口气,冲小怜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小怜连道不敢,转身忙她的事去了。

石槿柔定了定神,拿起那本游记看了起来。嫁妆的事急也急不来,还不如先看看书,静静心。

第二天晚上,石原海就带着丁忠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丁忠挑着个扁担,前面是一只书箱,装着各种书籍和笔墨纸砚,后面是一只柳条箱,装着石原海的日常用品和几件衣服。

石原海从来就没让丫鬟伺候过,石槿柔赶紧让小怜和如眉去提热水,自己则为石原海泡了杯茶。

等待的时间,石原海简单地说了说情况,无非就是书院的事已经都清了,过几天休沐的时候,同窗们会宴请他一次。

过了一会儿,小怜拎回了热水,如眉则是又不见了踪影。如眉惯常偷懒,一出院子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石槿柔帮着小怜准备好洗澡的东西后,就退了出来,石原海则进了净房梳洗。

这时,丁忠过来请石槿柔到厢房帮着收拾一下石原海的东西,小怜本想过去帮着收拾,但石槿柔却说,趁着现在有热水,赶紧把石原海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小怜听话地拿着脏衣服走了。

石槿柔随着丁忠到厢房后,丁忠二话没说,直接从书箱的底部翻出了一个略显沉重的包袱,之后低声道:“小姐拿回去看看,应该是小姐要找的东西。”

石槿柔吃了一惊,一来是因为没想到丁忠这么快就找到了她要的东西,二来是想不通丁忠是什么时候办的这事。自从她将事情交待给丁忠后,丁忠似乎一直都在伺候石原海,而且这两天他还跟着石原海去了书院,根本没在府里,他哪有时间去办这事?

不过,石槿柔知道现在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于是只简单地问道:“丁伯找到了?这些,都是和我娘嫁妆有关的?”

丁忠点了点头,说道:“除了和嫁妆有关的,还有些是其他的,或许对小姐有用,小姐看看就知道了。”犹豫了一下,丁忠又道:“小姐能看得懂帐册吗?”

石槿柔想了想,说道:“不知道,我先看看吧。看不懂再说。谢谢丁伯!”

“小姐不必和我客气!只是小姐一定要小心些,这东西千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看到,知道吗?”

“丁伯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看到的。”

第25章 震惊 石槿柔像做贼一样潜回了自己的卧室,藏好包袱后,又溜回了西竹园。

石原海已经洗完了澡,石槿柔若无其事地和石原海聊了几句,之后,父女俩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石槿柔让小怜伺候着洗漱后,就上了床,半靠在床头,拿起了这两天一直在看的那本游记,之后才对小怜道:“小怜,把灯移到床头吧。我看会儿书再睡,你不用伺候着了,回去睡吧。”

小怜看了石槿柔一眼,把灯移过来后,就告退出去了。

听着小怜关院门的声音,再听到关厢房门的声音后,石槿柔又稍等了一会儿,然后赤着脚下了床,将灯往窗户那边挪了挪,这样,她在屋里的动作就不会影在窗户上了。之后,她迅速走到门边,将卧室的门闩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石槿柔才把藏好的包袱又拿了出来,开始翻看。

最上面是一个蓝色封皮的帐本,纸张已经严重泛黄,显然是陈年旧帐。

打开之后,石槿柔发现这是外祖母郑氏的嫁妆单子和帐目。匆匆浏览了一遍,石槿柔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郑氏的压箱银就有八千两,此外,还有无数的首饰珠宝,古董字画,衣服布料……与其说是嫁妆单子,不如说是嫁妆册子。

以石槿柔目前的见识,实在看不出这些东西的价值,但她眼再拙,也能看出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压箱银就有八千两,那其他的东西少说也得值几万两银子,没准儿还更多。

石槿柔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母亲董韵似乎说过,她的外祖父,也就是郑氏的父亲(石槿柔的曾外祖父),曾经是塘州知府。一个知府嫁女,就有这么大的手笔?石槿柔不由暗自咂舌,也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当官,还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其实石槿柔的猜测没错,郑氏的嫁妆远不止几万两银子。但有一点是她没料到的,那就是,郑氏的嫁妆之所以如此丰厚,并不是因为她是知府的女儿,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石槿柔感叹了一会儿,又将郑氏的嫁妆单子仔细看了一遍,结果却让她发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平湖春晓图》——董沂想让如画偷的那副画。

石槿柔觉得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来董沂惦记的东西,并不是真正属于董大老爷的!严格说起来,董沂想偷的,可是自己的东西。

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擂门声。石槿柔迅速包起了包袱,又把包袱塞到了被子里。

石槿柔顺手抓了件外套披在了身上,下床走到门边,悄悄打开了门闩。

开院门的声音和如眉的斥责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你作死啊!姑奶奶还没回来你就关了院门!”

小怜微低着头,平静地说道:“我以为如眉姐姐不回来睡呢,所以才关了院门。”

石槿柔微蹙了蹙眉,拉开屋门,站到了自己屋子门口。

只见如眉抬手就甩了小怜一记耳光,骂道:“你个贱蹄子,老娘看你就是成心的!老娘东西都搬过来了,不回来睡,上哪儿睡去?!”

第26章 账册 石槿柔简直腻味透了这个如眉,董大老爷这是什么品味啊?这种货色也看得上!典型的胸大无脑!

石槿柔懒得和如眉置气,笑嘻嘻地开了口:“如眉,你是老娘,那谁是老爹啊?你这满世界的认闺女,请问经过‘老爹’的同意没有?”

小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管如眉还是不是处子之身,但明面上她毕竟还没嫁人,更别提什么闺女不闺女的。表小姐几句话就等于毁了如眉的名声了!

如眉一时语塞,她经常听如意院里的嬷嬷们老娘来,老娘去的教训小丫头,刚才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没想到表小姐突然弄出来了个“老爹”,她上哪儿找去啊!

见如眉不说话,石槿柔冷冷地一笑,说道:“如眉,你这一晚上不见踪影,是不是又去大太太那里领‘最新指示’了?难道大太太又告诉你,如今我这无名的小院子和我爹的西竹园从今往后都你说了算?”

如眉吓了一跳,刚才她确实是去大太太住的如意院了,只不过不是去找大太太,而是想去找董大老爷。当然借口她也找好了,那就是向董大老爷“汇报”一下,二姑老爷把书院的东西全拿回来了,好像不打算接着读书了!如眉并不知道石原海已经决定进京选官了。

没想到她连如意院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守门的婆子连冤带损地轰了出来,她在如意院外徘徊了很久,也没见董大老爷回来。若不是怕二门上锁,她晚上没地方睡觉,恐怕她还要再等下去的。

董大老爷确实没在府里。董府的生意遇上了麻烦,他此时正在塘州府最豪华的酒楼“春江楼”里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发呆——他今晚宴请的客人没来!

小怜就站在如眉的边上,如眉的反应她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免担忧,看来如眉确实是跑如意院去了,也不知她和大太太说了什么?

石槿柔看如眉一直不说话,也懒得再和她计较,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于是吩咐道:“都赶紧回去睡觉。谁要是再打扰我看书,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转身进了屋,“嘭”的一声关上了门,以显示她现在心情很不爽。

不过,关上门之后,石槿柔却站着没动,直到听到厢房关门的声音后,才又悄悄闩好了门闩。

如眉倒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小怜进了厢房,只不过,一进屋,就小声嘀咕道:“装什么装?亲爹不过是个穷举人,你能识得几个字?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小怜没接话,直接上床睡觉。如眉自觉没趣,吹熄了,也上床睡了。

石槿柔闩好门后就上了床,拿出了包袱继续翻看。

石槿柔很顺利地找到了董韵的嫁妆单子和帐册,不过,董韵的嫁妆远没有郑氏的丰厚。嫁妆的种类几乎都是一样的,但全部都“缩水”了,比如:压箱银只有两千两。

石槿柔没仔细看嫁妆的帐册,她觉得郑氏和董韵的嫁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但一时又想不到。

石槿柔将双手垫在脑后,眯着眼盯着屋顶,将两人的嫁妆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石槿柔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对啊,郑氏和董韵两人的嫁妆里,都没有田庄和商铺!

古代有实力的大户人家嫁女,很少有只陪送银钱和物品的,因为那些都是“死物”,会有坐吃山空的危险。有实力的人家往往都会给自家女儿陪送田庄和商铺,这样以后每年都会有收益,有“活钱”可用。

为什么郑氏和董韵两人的嫁妆里没有田庄和商铺呢?石槿柔想不通。

不过,石槿柔没在这事上过多的纠结,她的时间不多,至少要把丁忠拿回来的这些东西大致看一遍才行,这样才能心里有数。

当石槿柔翻看到最后一本帐册时,她却大吃一惊!这本应该就是丁忠口中的“或许对小姐有用”的那本帐册了,岂止是“或许”有用,完全是有大用啊,石槿柔心情大好……

第27章 首富之争 董大老爷依然坐在春江楼的包间里发呆。

董大老爷最看重的大掌柜钱廷志推门走了进来。

董大老爷看着钱廷志,声音略显焦急地问道:“怎样?人去了哪里?”

钱廷志有些担心地说道:“据说刘大人去了城南别院。”

“城南别院?冯家的城南别院?”董大老爷问道。

钱廷志点了点头。

冯家是董家生意上主要的,也是最大的竞争对手。董家崛起之前,冯家曾经是塘州府的首富。

三十多年前,冯家因为家产分割起了次极为严重的内讧,董家也是在那时趁虚而入,抢了冯家七成以上的市场份额,一举成为了塘州首富。

本以为冯家会就此没落下去,没想到冯家的嫡支,现任家主冯如岩却培养出了两个出色的儿子。

嫡长子十九岁进士及第,如今已入朝为官十年。虽说目前仍只是个六品的户部主事,但却对冯家的生意有着极大的帮助。

嫡次子十二岁就开始边读书边帮着父亲打理生意,十七岁成婚后就全面接手了冯家的所有商铺,如今已经成为塘州府,乃至整个江南都叫得响的人物,也是让董大老爷颇为忌惮一个人。

冯如岩已经“退居二线”,只在家里专心教导几个孙子,不问世事。

“冯二只请了刘大人吗?”董大老爷问道。

第28章 贵公子 钱廷志有些不安地看了董大老爷一眼,低着头说道:“白知府也去了,据说还有两个随刘大人一起来的京城贵公子。”

“什么?白德才也去了?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董大老爷恨恨地骂道。

董大老爷与塘州知府白德才的交往不是一天两天了,给他送的银子也绝不止万八千两。本来两人一直“合作愉快”,没想到京城一来了贵人,白德才立刻就转了风向,这让董大老爷如何不恨?

钱廷志苦笑了一下,说道:“东家,你也不是不知道,白德才人送外号‘白一文’,他连一文钱的好处都不放过,冯家那么一大块肥肉,主动请他赴宴,他怎么可能不给冯家面子? ”

顿了顿,钱廷志有些讥笑地说说道:“再者说,这次来的可是京官儿,白德才已经在塘州府做了五年的知府,我朝还没有哪一个知府能在一个地方连任三届的,明年底再不动一动的话,他恐怕就要告老还乡了。”

各级官员都是三年一个任期,白德才已经在富庶的塘州连任两届知府了。

董大老爷撇了撇嘴,说道:“那也得看是什么京官,刘大人在户部,又不是在吏部,就算巴结上了,有用吗? 再说,那刘大人也是五品,和白德才同级,能给他帮什么忙?哼!”

其实董大老爷的说法有些牵强,朝廷官员之间本就是盘根错节的,焉知刘大人在吏部说不上话?再说,京官本就比地方官员的品级高着一级,白德才巴结刘大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更何况还有两位身份不明的神秘的贵公子。

钱廷志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道:“东家,依我看,白德才可能不是冲着刘大人去的,他可能是冲着那两位京城的贵公子去的。”

“哦?那两位公子都是什么背景?”

钱廷志却摇了摇头,说道:“具体的身份查不出来。只知道一个姓周,一个姓靖,年纪都不大。周公子不爱说话,他的小厮却十分傲慢,对白德才都爱理不理的,旁人就更搭不上话儿了。靖公子脾气不大好,他的小厮倒是随和,谁给好处都收,就是猾得很,一句有用的话都问不出来。”

董大老爷想了想,摸着下巴,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京城我也去过不止一回,要说京城的权贵……不管是我认识的,还是听说过的,都没周姓人家。不过周姓很普遍,有我不知道的也不足为奇。但靖姓很少见,京城里没有姓靖的高官,宗室……宗室里也肯定没有。京城里倒是有个靖江侯。”

第29章 猜测 听到“靖江侯”三个字,钱掌柜倒是一笑。

钱掌柜道:“东家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也去过京城几次,靖江侯府的事也听过几件,不过,除了丑事绯闻,还真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靖江侯府里的几位公子,据说都是不争气的。根据打听回来的消息,那位靖公子应该不是出自靖江侯府。”

钱掌柜听说过的事,董大老爷自然也听说过。靖江侯早年随先皇的胞弟平亲王出征西北,攒了些军功。后来因为娶了平亲王的女儿福灵郡主才被封侯。

只是这靖江侯却不是个知道惜福的,因他出身微末,不懂得世家豪门的规矩,所以把靖江侯府管理得乌烟瘴气,成了京城里的一大笑柄。

钱掌柜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揣测道:“东家,你说,周和靖会不会不是姓,而是名啊?我听说那些权贵之家的公子,最喜欢搞些隐姓埋名出外游玩的事。”

董大老爷一听,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有这可能。”

“东家,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刘大人就是陪着两个公子出来玩玩,并不是来巡查的?”

董大老爷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会!就算那两个公子是凤子龙孙,也没有让一个五品官放下正经差事陪着出来玩的道理。你别忘了,刘大人可是冯家老大的同僚,他来塘州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钱掌柜有些犹豫地说道:“东家,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冲着盐引来的?毕竟那盐引……”

董大老爷一滞,面色凝重了起来。

钱掌柜也皱了眉,过了会儿又道:“东家,咱们跟白德才交往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遇上事让他给出点力也是应该的。我看,不如明天找找白德才,无论如何,让他出面请到刘大人和那两位公子。”

董大老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应了。

两人丢下一桌一筷子没动的豪华席面,各自回府了。

石槿柔当然不知道董大老爷的动向,更不知道董大老爷的苦恼,她正忙着呢。

第30章 不愿为妾 石槿柔这两天以看书为借口,将自己关在房中,把那四、五本厚厚的帐册研究了个遍。

而小怜比石槿柔想像的还要机灵,也很忠心。

每当石槿柔说要看书,不想被别人打扰的时候,小怜都会体贴地关上房门,然后坐在门前边晒太阳,边做针线活。

只要看到有人进院,小怜都会出声通知石槿柔。尤其是如眉回来,小怜都会大声地以“如眉姐姐你回来了”为开头,拉着如眉说这说那,还时不时地把自己的针线活“孝敬”给如眉。

如眉没发现什么异常,还以为是那晚一巴掌把小怜打清醒了,终于明白了应该巴结讨好自己,心里很是得意。

石槿柔研究帐册的同时,也将小怜的举止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石槿柔将小怜叫到了屋里。

石槿柔道:“小怜,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所以,谢谢你!”

小怜却摇头道:“奴婢不敢当!能为表小姐做点事,奴婢心里也是高兴的。”小怜看了眼石槿柔,接着说道:

“奴婢也没什么能耐,只能替表小姐防着点儿如眉,真的当不得表小姐的谢字!”

石槿柔听了小怜的话,莞尔一笑,冰雪聪明的小怜,当真是一点就透。

石槿柔决定将小怜收为已用,说不定将来小怜还能派上大用场的。

于是石槿柔直截了当地问道:“小怜,你愿不愿意以后跟着我?”

小怜一愣,想了想才道:“奴婢自然是愿意跟着表小姐的。只是……”

“只是什么?”石槿柔追问道。

小怜踌躇着,最终还是咬着嘴唇说道:“只是,如果可能,奴婢不愿为妾。”

此话一出,石槿柔反倒楞了,心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什么时候让你做妾了啊?再说,做谁的妾啊?本小姐的夫婿说不定还在娘肚子里打哈欠呢。”

石槿柔带着满脑门子的问号,看着小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询问小怜。

第31章 美丽的误会 小怜看石槿柔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定定地望着自己,不觉心里忐忑,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一主一仆似乎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竟都成了哑巴。

其实,小怜的心思简单:她知道大太太要安排石槿柔嫁给二房的董沂,若是她做了石槿柔的陪嫁丫鬟,恐怕将来逃不过给董沂做妾的命运。只不过,她就算死,也不想给董沂做妾。

然而,做不做陪嫁丫鬟,并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事情,现在她说了不愿做妾,她怕石槿柔会不高兴,更怕石槿柔误会她不愿跟随服侍。

石槿柔哪知道小怜想的这么“具体”啊,也怪她在穿越前看了太多小姐丫鬟的故事,所以,她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小怜的意思,于是笑道:

“小怜,你想得可真长远!放心吧,只要你跟着我,我绝不会让你给人做妾。将来我一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小怜一听,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说道:“奴婢谢过表小姐!”

说起来,这也是她们主仆之间一个“美丽的误会”:

小怜认定了石槿柔会嫁给董沂,所以才提出不愿为妾,她的本意是不愿给董沂做妾;

而石槿柔则以为小怜是个明白人,不愿意自甘下贱,有志气!

石槿柔对小怜有了今天的承诺,日后她也的确说到做到,费尽心思地为小怜安排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婚事,这当然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石槿柔虽然看别人给自己下跪不习惯,也不舒服,但她并没阻止。

在哪里生存,就要遵守哪里的生存法则,否则不但害人,也会害已。

随后,石槿柔将石原海要入京选官的事告诉了小怜,又含糊地说,她最近可能会有所动作,甚至可能会和大太太翻脸,让小怜机灵着点儿。

小怜听出来事关重大,于是郑重地表示:“表小姐放心,奴婢会十分小心的。”

小怜看了石槿柔一眼,轻轻咬了下嘴唇,又开口说道:“若是表小姐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尽管吩咐。”

石槿柔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和你客气的。这几天你盯好了如眉,别让她近我的身,我有些东西要写。”

小怜刚想行礼告退,石槿柔却又道:“哦,对了,明天去我爹的书房拿些笔墨纸砚过来,就说我想练字,记住了?”

小怜点头应了,看石槿柔没其他的吩咐了,小怜才告退出去了。

第32章 惺惺作态 接下来的几天,董府倒是很平静,而石槿柔却在埋头苦抄,她要把那几本帐册做个备份。

几日后的一天上午,大太太院里的小丫鬟来到石槿柔的小院,说是大太太请表小姐到如意院去一趟。

石槿柔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说道:“稍等,容我换件衣服。”

小怜赶紧引着那个小丫鬟去了另一个房间,石槿柔快速地将压在字帖下的帐册和自己誊抄的帐册藏了起来,然后随便找了件衣服套在了身上。

小丫鬟领着石槿柔和小怜来到了如意院,也没再通禀,只是把小怜留在了院子里,直接带石槿柔进了上房。

大太太满面笑容地坐在主位上,看着石槿柔行了礼,就亲热地招手将石槿柔拉到了身边。

石槿柔感觉浑身不舒服,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大太太拉着石槿柔的手,和蔼地说道:“小柔,这些天委屈你了!你外祖母身子见好,我想着,还是让你搬进来住吧。”

大太太的态度十分亲昵。

石槿柔下意识地拒绝道:“多谢大舅母的好意。我觉得住在外院也挺好的,可以时常见到爹爹。”

大太太一听,嗔怪道:“瞧你这孩子,我只说让你搬进来住,又没说不让你见你爹,真是的!”

大太太越热情,石槿柔感觉越怪异。

还没等石槿柔想出反驳的话,大太太就又抛出了另一个诱饵:“你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如今你母亲又不在了,我这当大舅母的不疼你,还有谁会疼你?”

大太太满脸哀伤,好像她死了亲妈似的,竟惺惺作态地用手帕擦起了眼睛。

“你妹的,这也太假了吧?!”石槿柔心中暗骂。

大太太“擦干”那本就不存在的眼泪,接着说道:“我想着,荷香园清静雅致,倒是正适合你休养,不如你就搬到那儿去住吧!”

第33章 不祥的预感 荷香园是董府中最好的院落之一,不仅冬暖夏凉,内部装修也十分奢华,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董大小姐出嫁前住的院子。

董大小姐出嫁后,大太太本想让自己另一个亲生女儿董四小姐住进去,但二夫人却以长幼有序为由,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董三小姐搬到荷香园去。大太太当然不愿意。就当两位正室夫人较劲儿的时候,府里的侍妾姨娘们也加入了争抢的行列,连太夫人罗氏都被惊动了。大太太一气之下,干脆谁也不让住,因此荷香园已经空置了好些年。

石槿柔脑子里迅速闪现了荷香园的“资料”,因此对大太太的决定很是惊诧。

石槿柔绝对不相信大太太是真的心疼自己,这事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大太太看着石槿柔满脸戒备的样子,心中不爽,但脸上却笑得更加温和,说道:“我知道你身子弱,一直不大爱走动,不如我现在就找个人带着你去瞧瞧,我保证你一看那园子就会喜欢上。”

说完,随意指了个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惜翠,带表小姐去荷香园逛逛。”

惜翠恭谨地对大太太应了声是,然后对石槿柔道:“表小姐,请随奴婢来。”

石槿柔一看这架势,估计今天不去看看那荷香园是不行了,只好违心地谢过大太太,跟着惜翠出去了。

大太太嘴角翘了起来,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

石槿柔出了上房,左右看了看,却没见到小怜的影子,不由问道:“我的丫鬟呢?”

一直侍侯在门边负责打帘子的一个小丫头回道:“表小姐是问小怜吧?她刚才被她干娘孙厨娘叫走了,说是有事找她。”

石槿柔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随后面色平静地跟着惜翠往荷香园走去。

荷香园离如意院并不太远,直接过去的话,步行也超不过十分钟。但惜翠却领着石槿柔走上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小路两旁栽植着十分茂盛的灌木和花草。

石槿柔心中不禁纳闷,“大太太今天这是唱哪出啊?……难道?不会吧!?”

石槿柔心思急转,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34章 损毒心肠 石槿柔心思急转,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如今大太太心心念念的就是让自己嫁给董沂,到底为什么?石槿柔以前不知道原因,但自从看了母亲和外祖母的嫁妆单子以后,她多少猜到了其中的一些原因:把她留在董府,也就等于把那些嫁妆彻底留在了董府。

“那今天呢?莫非大太太趁我父亲不在,设计陷害我?把我引到僻静之处和董沂来个‘巧遇’,然后做出苟且之事,再被人捉个‘现形’,这样,我石槿柔就算三头六臂,也休想跳出她大太太的手掌心了。好损毒的心肠啊!”

石槿柔心里想着,不免有些着急,小怜不在,也一定是被故意支走的。怎么办?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大不了拼了,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石槿柔心里焦急万分,但表面上却未有丝毫表露,她故作悠闲地看着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灌木花草,十分随意地问道:“惜翠,我们怎么走这条路啊?”

惜翠似乎早就等着石槿柔问这个问题,笑着答道:“表小姐有所不知,这条路直通荷香园的侧门,进去之后就是楔园,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花园的景致最好,奴婢打算先带您去那里看看。”

石槿柔笑了笑,别有深意地说道:“你还真是有心!多谢了!”

惜翠感觉脊背有些发凉,不由偷看了一眼石槿柔,可发现表小姐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心里惴惴着依旧头前带路。

两人很快来到了荷香园的侧门,还没进去,后来便跑来个气喘吁吁的丫鬟,冲着惜翠喊道:“惜翠姐姐,三小姐屋里的茗儿来找你,说是有要紧事,大太太说让你先回去,支应完茗儿再来陪表小姐逛园子。”

石槿柔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惜翠。

惜翠满脸歉意地说道:“表小姐,进了门右手边就有三间厢房,您先在那儿歇息一会儿,奴婢去去就来。”

石槿柔笑道:“好的,你去忙吧,我在厢房等你!”

惜翠赶紧福了福身,随着那个丫鬟急匆匆地走了。

第35章 躲藏 看着两人在小路尽头消失不见,石槿柔不觉松了口气,心道:还真当我是十岁孩子啊?嘿嘿,跑龙套的下场了,不过,我这唱主角的可还没上场的打算呢!

石槿柔往周围看了看,见四外无人,便闪身躲进了边上的灌木丛中,还没完全藏好,就见小怜急三火四地向这边跑来。

小怜越跑越近,当跑到石槿柔藏身的灌木丛前的时候,石槿柔伸手一把将她拽住,同时低声说道:“是我,别出声!”

小怜吓了一跳,但即刻反应过来,但她奇怪的是,小姐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石槿柔拉住小怜,和她一起躲到灌木后面,虽然灌木丛不高,但还好两人都比较瘦小,藏好后,也的确不易被人发现。

小怜不明所以,正欲张口询问,却见石槿柔示意让她噤声,于是她只好陪着自家小姐屏神静气地躲藏在灌木丛后。

其实石槿柔本可以离开此地,但石槿柔不甘心,一是她想知道自己的预感和猜测是否属实,二是想看看到底大太太是什么样的计策。原本她多少还有些害怕,但现在小怜来了,她的心也就定了。

主仆二人凝神静气地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小路上传来了脚步声,石槿柔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看到大太太的二女儿——董府四小姐董淑鸾带着两个丫鬟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石槿柔心下狐疑,正常的“戏码儿”,接下来应该是捉奸,大太太怎么会让自己没出阁的女儿来挑这个大梁?

董淑鸾根本没看道路两边,直接带着丫鬟跨进了院子。

董淑鸾刚刚走进院子,相隔还不到一分钟,院子里就响起了年轻女孩们此起彼伏的混乱的喊叫声。

石槿柔虽然心中非常好奇,但还是忍着没动。

随即,院子里又传来了打骂声,还有哭声,隐约之中,似乎还有阮嬷嬷的声音。

石槿柔想了想,对小怜耳语了几句,将一条帕子塞在了小怜的手里。

小怜担忧地看了看石槿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石槿柔悄悄地移出了灌木丛,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姿态优雅地走进了荷香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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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好戏开场 石槿柔进了荷香园往右一拐,还真看到了一排厢房,丫鬟、婆子一大群,足足有二十多号人聚集在厢房门前,四小姐董淑鸾也在其中。

石槿柔悄悄走过去,站到了人群后面。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厢房门前,谁也没注意石槿柔到了。

石槿柔看到厢房门前跪着一个小丫头,紧紧地拽着裹在身上的衣服,呜呜地哭着,阮嬷嬷正对那个小丫头一边乌里哇啦地骂着一边拳打脚踢。

这时,董府大少爷董沂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显然是匆匆忙忙穿上的。

董沂满脸的不高兴,瞪了一眼正在发疯般打人的阮嬷嬷,啐了一口,转身就要走。

阮嬷嬷的余光看到了董沂,见他要走,上前一把抓住了他,说道:“大少爷,你不能走,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董沂翻了个白眼,将头仰到了四十五度,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想怎么样?”

阮嬷嬷有点傻眼,虽然她是大太太的奶娘,更是心腹,平日里霸道惯了,但她再霸道,也毕竟只是个下人,对董府少爷还轮不到她撒野,再有就是事出突然,完全出乎她的事前预料,所以,被董沂一问,不禁楞在当场,不知该怎么应答。

石槿柔很困惑,用手捅了捅边上的一个丫鬟,悄声问道:“地上跪着的那个是谁啊?”

那丫鬟想也没想,随口答道:“青玉,阮嬷嬷的孙女。”

石槿柔听后,差一点笑场,心道:

“这出戏真是太有喜感了,嗯,我喜欢!”

边上的丫鬟突然扭头看着石槿柔,奇怪地说道:“哟,原来是表小姐!”

丫鬟的声音并不大,但因为阮嬷嬷此时正在“卡壳”,周围又没人说话,所以这丫鬟的声音还是被众人听到了。

一时间,站在石槿柔前边、左右的丫鬟婆子们呼啦啦都闪在一旁。

石槿柔正了正衣襟,“嘿嘿,主角终于要出场了!”

阮嬷嬷也听到了小丫鬟的声音,她立刻循声望去,见石槿柔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立时声嘶力竭地叫道:“表小姐,你上哪儿去了?为什么等在厢房里的不是你?”

第37章 一片混乱 石槿柔带着笑意,向前款款几步,迎上阮嬷嬷慢条斯理地说道:“嬷嬷问得好奇怪,为什么等在厢房的一定是我?我怎么听不懂啊。”

阮嬷嬷气道:“什么叫听不懂?不是让你在厢房等着吗?你跑哪儿去了?”

石槿柔决定继续按照自己的剧本将戏演下去,于是说道:“阮嬷嬷,你怎么知道惜翠让我来厢房休息啊?莫非你们事先商量好了?”

阮嬷嬷被问得哑口无言,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倒不是在乎石槿柔,而是她心内忌惮大太太会责罚她。

看着阮嬷嬷的表情,石槿柔心里觉得好笑,但还是决定点到为止,她担心自己太过精明,反而会让大太太起了戒心,对自己以后更加不利,于是她收起笑容,十分“老实”地说道:

“我是按着惜翠的吩咐,准备来厢房休息会儿的,但突然发现我的帕子不见了,就回去找了找,所以才来晚了。”

阮嬷嬷虽心有不甘,但一时又没了主见,只好顺着石槿柔的话题问道:

“那表小姐找到帕子了吗?”

石槿柔双手一摊,神情沮丧地说道:“没有!”

阮嬷嬷冷笑一声,刚想发作,就见小怜跑了过来,对石槿柔说道:“表小姐,你把帕子落在如意院门口外面了。奴婢办完事回到如意院,没见着表小姐,却拣到了这个帕子,所以赶紧追着送过来了。”

小怜显然不善于说谎,虽然话说的挺顺溜儿,但脸色却有些发白,气息也有些不稳,这反倒是让在场的人觉得她刚才肯定走得很急。

这下,阮嬷嬷倒有些糊涂了,难道石槿柔没在厢房真的只是凑巧?不是她算计了自己的孙女?

董沂听着帕子来帕子去的,觉得很烦,甩了甩手,冲着阮嬷嬷道:“这丫头是你孙女对吧?本少爷既然收用了,那就是本少爷的人了。你去和大太太说一声,把她送到我屋里吧,也算你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完,董沂便带着满脸的不屑,扬长而去。

阮嬷嬷呆呆地看着董沂离开,脑子一片混乱,她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到自己跪在地上的孙女,阮嬷嬷又恨又气,她知道自己的孙女对董沂情有独钟,曾不止一次地求她去跟大太太说说,将她许配给董沂。她也的确给大太太求过,但大太太一直没表态。

“怎么就这么巧?今天捉到的偏偏是这个死丫头,她倒是随了心愿,可这算什么?回去怎么跟大太太交代啊?”

阮嬷嬷看了看自己的孙女,一时无措,于是转身对那些丫鬟婆子们斥道:“都别杵在这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丫鬟婆子一听,立刻作鸟兽散。

石槿柔正想带着小怜离开,却被四小姐董淑鸾拦住了去路。

董四小姐用帕子掩了半张脸,似笑非笑地看着石槿柔,眼神中满是轻蔑,以嘲讽语气问道:

“表妹,听说你想搬到荷香园?”

第38章 愤怒 石槿柔和董四小姐并不熟,本尊的记忆里,董四小姐的资料也很少。

石槿柔不知道董四小姐到底想干什么,干脆便装傻充愣,一咧嘴,露出了八颗小白牙,摆出了一副标准的职业性微笑,故作天真地看着四小姐董淑鸾。

董淑鸾觉得石槿柔的样子很碍眼,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董淑鸾比石槿柔大两岁,长了一张和大太太一样的娃娃脸,皮肤白嫩,面色红润,细看之下,脸上稀稀落落地长着几个雀斑。眼睛不大,单眼皮儿,但小有小的好处,一笑一眯得倒也可人。其相貌虽不出众,但毕竟是大家小姐,气质尚佳,颦笑之间确有几分姿色了。

而石槿柔呢,身材上比董淑鸾高了近乎半头,只是略显干瘦,带有些营养不良的特征,但石槿柔的面相五官却很精致,尤其是眼睛,水汪汪的特别有神,高兴起来,长睫毛忽闪忽闪的,象一双小手儿招引着,让人看了心动,看了会咽口水……现在,石槿柔便是忽闪着睫毛看着董淑鸾。

董四小姐咽了下口水,恨不得戳瞎了石槿柔那双特显无辜的眼睛。她调整了下情绪,显得语重心长地说道:

“表妹,凡事要懂得分寸。不是你的东西,不要奢望着去占有,否则怕是没命享受。哎,二姑姑要是早些搬出去单过,也许不至于……”言外之意是董韵因为想白占董府便宜,所以才会早早地死了。

石槿柔觉得心中一阵钝痛,笑容僵在了脸了。说她,她可以装傻,但辱及母亲董韵,她可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于是,石槿柔向前一步,圆睁怒目,睫毛也不忽闪了,直盯住董四小姐的眼睛,用冷透肌肤的语气,一字一字地说道:

“你再敢胡言乱语,我撕烂你的嘴!”

看惯了唯唯诺诺的石槿柔,现在忽然看到如此声色俱厉的石槿柔,董四小姐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竟一时吓得呆在当场。

旁边董四小姐的丫鬟倒还算机灵,立刻走过来想拉住石槿柔,但小怜也是眼里会出气的,岂能让自己小姐吃亏?她立刻也凑了上去。

第39章 劝架 阮嬷嬷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孙女,本想进厢房让她整理好衣裳,忽见两个小姐象两只小公鸡一样,炸蓬着羽毛,剑拔弩张地意欲开战。

阮嬷嬷本欲不管,但又想如果两个小姐真的动上手,无论是哪个吃亏(当然,她更希望石槿柔吃亏),大太太都不会不闻不问的,万一是董四小姐吃亏了,那她阮嬷嬷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她示意孙女自己进屋,而她则满脸堆欢地走了过来,嘴里说道:

“哎呦喂,我说两位小姐这是怎么着了,自家姐妹应该互敬互爱才对。表小姐,再怎么说四小姐也是姐姐啊,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不听姐姐话呢?”阮嬷嬷又把目光转向小怜,瞬即变脸,呵斥道:

“还有你这不长眼的奴才,你过来做什么?不知道劝着自家小姐,难道你还要造反不成?回头等我禀明了大太太,看不好好整治你!”

石槿柔蓦地转头看着阮嬷嬷,冷冷地说道:

“小怜是我的丫鬟,还轮不到嬷嬷来管教!你先管好你的孙女吧。”

“你、你……”阮嬷嬷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重重“哼”了一声,伸手拉住董四小姐的手,转身就走,边走边说:

“四小姐,咱不和这些不懂规矩不懂礼数的人一般见识,没来由失了您的身份!”

董淑鸾直到这时方才缓过些心神来,任由阮嬷嬷拉着向厢房走去,一时的委屈无从发泄,竟憋出了几滴眼泪。

看着阮嬷嬷和董淑鸾一干人等进了厢房,石槿柔叹了口气,转身对小怜说道:

“小怜,我们也回吧。”

……

往回走的路上,石槿柔问小怜刚才在大太太院子里为何无故离开,小怜说是大太太院子里的一个丫鬟转告她:孙厨娘找她有急事,让她立刻到厨房去。

因为孙厨娘是小怜的干娘,而且,那个丫鬟看小怜犹犹豫豫的,又说大太太找表小姐有正经事,一时半时的表小姐不会出来。所以,小怜虽然犹豫,但最终还是去了厨房。

到了厨房却没见到孙厨娘,有个婆子告诉小怜,孙厨娘出去了,约摸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小怜立刻感觉事情不对,于是二话没说转身出了厨房,向大太太的院子跑去。

第40章 可敬不可欺 小怜气喘吁吁地跑回大太太的院子,又见到了那个骗她去厨房的丫鬟,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似乎是专等小怜回来。

小怜见了,并不敢发作,毕竟,那是大太太屋里的丫鬟,别说故意骗她,就是骂她打她,她也不敢怎样。

那个丫鬟看了一会儿小怜,等小怜气也喘得匀了,才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

“你家小姐已经走了,去了荷香园,你快去看看吧!”

那表情,似乎巴不得小怜赶紧去,兴许还有好戏可看呢。

小怜敢怒不敢言,虽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没别的办法,只好又奔荷香园跑去,于是就有了刚才被石槿柔拉住的情节。

石槿柔听完小怜的讲述,沉默不语。

小怜心里惴惴着,小声说道:“小姐,我错了。”

“哦?那你错在哪了?”

“我是伺候小姐的奴婢,却听了别人的话,没有小姐的吩咐,我不该离开的。”

石槿柔欣慰地笑了,说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知道错了就好。不过,这也怨不得你,以前小姐我太懦弱了,别说你,就是我也一样被人欺负,被人戏弄,尤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愈加可恨!小怜,打起精神来,以后跟我一起长长志气,让他们知道:善良,是可敬不可欺的!”

小怜认真地点了点头,望着石槿柔,心里充满了亲切和尊敬。

……

主仆二人回到了西竹园,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丁忠一人在埋头修补着一只旧书箱。

石槿柔打发小怜先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走到丁忠的身边,悄声道:“丁伯,那些帐册我差不多都誊抄完了,还剩下最后一点,下午我就能抄完。等我抄完,你找机会还回去吧,别让大太太和帐房的人发现丢了帐册。”

丁忠头也没抬,叮叮咚咚地继续敲打着书箱,轻声道:“小姐放心,你母亲和外祖母都已经不在了,那些嫁妆帐册轻易不会有人去翻看。多出来的那本,那是去年的帐册,去年年底都已经封帐了,没特殊情况,没人会再翻出来。”

石槿柔窘了一下,她光注意帐册的内容了,忘了看年份。关键是古代的记年方式与现代有很大的不同,她还没搞明白。

丁忠直起了身子,用手捶了捶腰,又扭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之后又低头开始干活,嘴里却道:“小姐,帐册原件才是有用的。”

石槿柔眯了眯眼,突然明白了丁忠话里的含义,于是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丁伯。”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41章 原来如此 小怜正枯坐在屋内,凝眉沉思,见石槿柔进来,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然后说道:“表小姐,今天的事透着古怪。”

石槿柔“哦”了一声,又开始忽闪起她的睫毛看着小怜,等待着小怜继续说下去。

“今天小姐怎么去了荷香园?又听四小姐说是您要搬到荷香园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奴婢都糊涂了。”

石槿柔并没急于回答小怜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小怜,你觉得荷香园怎么样?”

“荷香园是最好的院子,比大太太的如意园还要好呢。虽说这几年一直空着,但有人打理着,也没荒芜了。”

“这么好的园子,大太太说要给咱们住,小怜,你怎么想?”

“不会吧?园子一直空着,就是因为主子们争执不下,都想过去住的。现在突然给了表小姐,大太太的心思,奴婢不敢猜测,奴婢只是觉得蹊跷。”

“没关系的,这屋子里只有你我二人,入了我耳,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尽管石槿柔这样说了,但小怜仍然不敢造次,低头说道:“小姐明示吧,奴婢真的不明白其中缘故。”

石槿柔也不再勉强小怜,点了点头,悠悠说道:

“其实大太太并非真的想把园子给咱们住,她只是想让我今天到荷香园去。”

小怜疑惑地看着石槿柔。

“这是大太太设计的一个局,把我骗到荷香园的厢房,那里僻静,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去的。”

小怜点点头,不置可否。

石槿柔咬牙恨恨地继续说道:

“我今天如果真的去了厢房,那被董沂糟蹋的就不是阮嬷嬷的孙女青玉,而是我了。”

小怜不禁满脸惊愕地“啊”了一声,随即噗通一声跪在石槿柔面前,说道:“奴婢该死,奴婢今天不该擅自离开!奴婢该死,请小姐责罚!”

石槿柔微微一笑,伸手拉住小怜,云淡风清地说道:“起来吧,你是无心之错,我不会怪你,只是以后和我在这园子里行走,多长几个心眼儿就是了。”

小怜满脸愧疚地站起身,忽又想到了什么,对石槿柔说道:

“对了,表小姐,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打听到了。您母亲的丫鬟月落,在您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天也得急病死了。您以前的丫鬟小云被卖出了府,去向不明。您的奶娘张妈妈和府里签的是活契,您母亲去世后,张妈妈就辞工回家了。”

第42章 疑问 石槿柔听了小怜的“汇报”,不禁感叹,大太太的动作还真快,就这么干净利落地处置了三人。不过,不知道那个月落到底做过什么事,竟让大太太置她于死地。

在石槿柔的“印象”里,月落对母亲董韵并没有多忠心。她倒是“记得”以前的静园里,就月落有事没事地总爱往如意院跑,估计肯定是月落和大太太之间有些龌龊事,董韵死了,月落对大太太也就没用了。也许大太太为了省心,干脆将月落处理掉了,究竟是何原因,谁知道呢,卸磨杀驴的事多了,且不去管它。只是这大家族里奴才的命太轻贱了,说没就没了,无人一探究竟,更没有官府追究,哎……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民不举官不究吧。

小怜见石槿柔怔怔地不说话,于是轻声叫了声“小姐”

被她一唤,石槿柔回过神来,莞尔一笑,摆摆手说道:“小怜,有件事我想问你,以前你总是喊我‘表小姐’,可如今你时不时会喊我‘小姐’,为什么?”

小怜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对石槿柔称呼上的变化,被石槿柔一问,不觉有些茫然和害怕,她怕的是自己乱了称呼,坏了府里的规矩,石槿柔会责怪她。

石槿柔看出了小怜的担心,于是安慰道:“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小怜莫怕。”

小怜不知道石槿柔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石槿柔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她诺诺地说道:

“不知为何,奴婢只是觉得亲切,觉得喊‘表小姐’有些疏远了,所以才喊了‘小姐’”。

石槿柔点了点头,似有所悟地说道:“这就对了!”顿了一下,她又接着道:“以后你我二人的时候,你就喊我‘小姐’吧,不要再喊‘表小姐’了。好了,你去忙吧,我要一个人静静。”

“是,小姐。”小怜点头应着,告退出了屋子。

其实,在石槿柔的心里,一字之差,已经把小怜当作“自己人”了。

……

如意院一间偏厅的暖阁里,大太太将一杯茶劈头盖脸地泼到了阮嬷嬷头上。

阮嬷嬷顶着几片茶叶跪在地上,茶水顺着发丝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衣服上,茶叶的香气混合着阮嬷嬷的头油味在暖阁中弥漫开来。幸好茶水并不烫,否则阮嬷嬷的样子会更狼狈。

大太太怒气冲冲地说道:“这点事都办不好,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到头来还把自己的孙女给搭进去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嬷嬷哭丧着脸,回道:“老奴带着人一直守在荷香园正门,见大少爷进了荷香园,就悄悄跟在了后面。大少爷进了厢房后,老奴按着太太的吩咐,多等了一会儿,估计已经办完事了,才让人进去,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你孙女在厢房里,你居然不知道?你们祖孙俩的腌臜心思休想瞒我,不就是看上了董沂这个长孙吗?只是你得想明白了,将来董府未必会落在董沂手里,别到时候你又来求我,当我是泥捏的!”大太太说得咬牙切齿。

阮嬷嬷吓得赶紧磕了个头,哭着说道:“太太,老奴真的冤枉啊!您是老奴奶大的,老奴不跟着您,还能跟着谁去?肯定是有人看不得老奴在您面前得宠,所以才算计了青玉那个死丫头。还请太太明察啊!”

大太太并不是真的怀疑阮嬷嬷会去投靠董沂那个废物,只不过是心里不痛快,想找个人发泄罢了。

听了阮嬷嬷的话,大太太恨恨地说道:“察个屁!一定是有人泄露了风声,让那个贱种知道了,便把青玉骗了去。不知道哪个想死的这么大胆?”

阮嬷嬷也犹豫了,回道:“这个,老奴也不知道。不过,看那个……看表小姐的反应,好像事先并不知道这事。”阮嬷嬷本想随着大太太一样,也称呼石槿柔为“贱种”,但她迟疑了下,仍然改口称呼为“表小姐”了。

“这可真是奇了!”大太太想了下,随即对阮嬷嬷吩咐道:“去把青玉带来,我要问话。”

阮嬷嬷身子一震,磕头如捣蒜,哭着说道:“太太慈悲,放过青玉吧,她还小,不懂事,以后老奴一定严加管教,求……”

大太太怒道:“别嚎丧了!我又没说要责罚她,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把她带来,一问便知!”

阮嬷嬷无奈,只好起身边答应着边向屋外退去,刚退到门口,大太太又道:“对了,顺便把四丫头也给我叫来。”

第43章 如眉的快乐 转天中午的时候,如眉喜笑颜开地将午饭提了回来。自从来到外院,她就将取饭的活揽了过去,以便可以在外院多走动,能多些机会见到董大老爷。

石槿柔奇怪地看了如眉一眼,随口问道:“遇到开心事了?”

如眉笑得见牙不见眼,幸灾乐祸地说道:

“哎哟,我的表小姐,这府里也就你整天闷在屋里看书,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昨儿个内宅里可是出了大事了!”

石槿柔很配合地露出了好奇的表情,问道:“什么大事啊?”

“表小姐,你可能不知道,阮嬷嬷有个孙女,叫青玉,长得和丑八怪似的。就她那样的,居然还看上了大少爷,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招数把大少爷骗到了荷香园的厢房,两个人在那里风流快活,结果让阮嬷嬷带着人抓了个正着,丢人丢大了!哈哈!”如眉边说,边笑弯了腰。

如眉最讨厌的人就是阮嬷嬷,她一直认为,就是阮嬷嬷从中作梗,不在大太太面前给她说好话,所以大太太才迟迟不肯让她与董大老爷过了明路。如今阮嬷嬷丢了这么大的人,如眉怎么能不乐?

还没等石槿柔接着问,如眉又继续幸灾乐祸地说道:“也不知道这祖孙俩唱得是哪一出?一个偷一个捉,还闹得全府上下无人不知,连大太太都知道了。听说祖孙两个现在还在大太太院子里跪着呢,哈哈……现世报,活该!”

石槿柔眯了眯眼,这事听起来,似乎是那个青玉自愿的,这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但她从如眉的讲述当中也听出如眉对这个事件的内幕并不知晓,估计是现在大太太不待见如眉,顺带着连大太太的心腹丫鬟们也就不拿如眉当根葱了,如眉的消息多半是从厨房婆子们那里听来的。

此时小怜端了洗手水进来,石槿柔边洗手边对如眉说道:

“这里有小怜就够了,不用两个人候着,你去吃饭吧。”

如眉爽快地答应着,快活地走了。

如眉走了之后,石槿柔对小怜耳语了几句,小怜点头应了,也匆匆离开了屋子。

石槿柔吃完午饭,斜靠在床边,随手翻弄着一本杂记,正看着,小怜回来了,同时她也带来了“厢房事件”的前因后果。

第44章 事件始末 小怜带回了“厢房事件”的真相:

这事还要从画姨娘身上说起,近一年来,画姨娘得了董大老爷的宠爱,对大太太也不像从前那样敬畏了。这让大太太很是恼火,但大太太又抓不到画姨娘的把柄,所以一直耿耿于怀,如鲠在喉,吃不香睡不稳的。只是近些日子忽听她安插在画姨娘身边的丫鬟传来消息说:画姨娘和大少爷董沂有些不干不净。

为了验证此事,她边想着让她的“卧底“丫鬟给董沂传个假消息,以画姨娘的名义约董沂来内宅,到荷香园的厢房偷偷约会,如果董沂真的来了,那就证明奸情为真了。

大太太在征询阮嬷嬷的意见时,不想阮嬷嬷又锦上添花地多了一条建议:不妨把表小姐也约去厢房,董沂是个好色的,见了石槿柔在那,又无旁人,而且,他又知道和石槿柔的婚约,说不定就会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没有那苟且之事,他们孤男寡女的独处厢房,让人撞见后,石槿柔也是百口难辩啊。

大太太听后不住地点头,对阮嬷嬷大加赞赏,这一石二鸟之计的确绝妙。

阮嬷嬷得了大太太的赞扬和赏赐后,心花弄放,回到家中得意忘形地便对自己当家的说起了此计,只是没想到隔墙有耳,可巧被自己的孙女和自家的一个婆子听了去。只是青玉没听全,她只听到了董沂要去荷香园的厢房,于是暗做主张,决定偷偷跑去,和董沂来个“巫山相会”。至于那个婆子,在感叹了人心歹毒之后,到也规矩,并没将此计张扬出去。

听完小怜的讲述,石槿柔眯着眼睛看着小怜,眼神中几许赞赏几许疑惑。

小怜接着道:“奴婢的这些消息,便是来自那个婆子的,虽然中间转折了下,但赶巧了她正好知道,倒也没怎么多费周章。”

石槿柔点点头,心中对小怜的聪明伶俐和办事能力有多了几分肯定和认同。

石槿柔并不关心画姨娘最终的命运,更不会在意大太太是否真的处罚了阮嬷嬷和青玉,通过这件事,石槿柔坚定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做的两件事:一、要回母亲和外婆的嫁妆,不能都要回的话,至少要回母亲的嫁妆;二、打消大太太将她许配给董沂的念头,自己和父亲尽快离开董府。

目的明确之后,就要采取行动,但究竟该如何做呢?石槿柔不觉陷入了沉思。

第45章 拜托 傍晚时分,石原海回来了,石原海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歇一会,便被大太太的丫鬟叫了去。等石槿柔得到消息来看望父亲的时候,石原海已经去了大太太那里。

石槿柔屏退左右,一边帮丁忠整理父亲的行囊,一边很“随意”地和丁忠聊了起来。

“丁伯,白德才是何许人也?”

丁忠面带微笑地答道:“是咱们塘州知府。”说到这里,丁忠特意顿了顿,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石槿柔继续说道:“坊间传闻白知府和董大老爷交往甚密,也不知是真是假。”

平日里,丁忠是个沉默寡言之人,除了石原海,几乎从不与人说话,对石槿柔,除非不得已,否则也只是应答,从不会主动提问或者改变话题,但今天,他似乎有意对石槿柔提醒着什么。

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坊间传闻虽当不得真,却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只是不知道,这交往甚密会不会触及我朝刑律。”

丁忠呵呵一笑,不经意地说道:

“好多事都是这样,可大可小,民不举官不究,民举了,自然会有人过问。”

石槿柔点点头,郑重地说道:“丁伯,我拜托您一件事,事关重大,关乎我们父女俩的前途命运,不知丁伯……”

丁忠也点了点头,没等石槿柔说完便道:“我这条命是您父母救回的,有什么吩咐,小姐尽管说。”

石槿柔“嗯”了一声,道:“那就拜托丁伯了,其中恩情,日后定当回报!”

“小姐言重了!”

……

两个人整理完石原海的行囊,石槿柔把小怜叫来,让她备些热水,以便给父亲洗尘。

又过了一会,石原海终于从内宅回到了西竹园。

看着石原海若有所思的样子,石槿柔问道:“爹,遇上麻烦事了?还是……有同窗为难你了?”

石原海愣了一下,笑道:“小柔想多了,没人为难我。刚才我一回府,你大舅母就找了我去,和我说了点事。”

石槿柔蹙了蹙眉,难道是大太太想先下手为强,已经把昨天的事掩饰过去了?

“你大舅母说,想让你搬到荷香园去,再给你配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和几个粗使的丫头婆子,你的月钱……也和你的几个表哥表弟一样,每月五两。”石原海继续说道。

“爹,你不打算带我一起进京了?”石槿柔心内焦急,脱口问道。

石原海的表情有些挣扎,说道:“小柔,为父虽然决定进京选官,但会被派到什么地方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依目前的情况看,多半会被派到穷山恶水之处为官。你的身体一向娇弱,且不说能不能适应将来的穷困生活,就是这路上的奔波,为父就怕小柔承受不住了。留在这里,至少衣食无忧,还有丫鬟婆子们伺候着,就算会受些委屈,也总比跟着为父吃苦受累强啊。”

第46章 父亲的决定 石槿柔定定地看着石原海,心中不免感概:果真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啊,母亲董韵善良可欺,父亲比母亲也强不到哪儿去,虽有书生志气,却无男人果敢。还好自己穿越而来,不然本尊小小年纪,怕是早晚要和母亲董韵一样,懵懵懂懂之中被董大太太迫害至死!

石槿柔给石原海端了杯茶水,轻声问道:“爹,昨天府里出了件事,大太太可对父亲说起?”

石原海微微一愣,摇头说道:“没有。出了什么事?和小柔有关吗?”

石槿柔忽然眼圈儿一红,未曾开口泪已先流,咬着嘴唇低头沉默不语,石原海看到石槿柔如此委屈的样子,不免心中着急,迫切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小柔快告诉为父啊!”

石槿柔擦擦眼泪,说道:“小柔本想着过几日就随父进京了,此事不提也罢,免得父亲和董家伤了和气。只是没想到大太太的只言片语,便让父亲想撇下小柔一人在这董府里,独自进京。小柔害怕,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好说出来,让父亲心中有数。爹,你可千万别为了小柔和那群子小人去争长短啊!”

石原海急急说道:“到底怎么了?小柔,不要说些没用的话,就算豁出为父的性命,也要保护小柔的平安,你快说,别让为父着急!”

石槿柔心想“差不多了”。于是,她便将昨天上午发生的“厢房事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石原海。

石原海听后,不觉怒道:“真是欺人太甚!刚才我还以为大太太转了性,知道疼惜你了,没想到,居然……”石原海气得有些发抖,“不行,说什么我也得带你走!就算为父没本事给你富贵生活,至少为父可以保得小柔平安,绝不能把你一个人抛在这里,任她们祸害!我这就找她们理论去!”说罢,石原海起身便往外走。

石槿柔连忙拉住石原海,说道:“爹爹不要急,一是你去找大太太,大太太未必承认;二是爹爹这样会害了小怜她们,没来由让大太太生了戒心,抓了把柄。”

还没等石原海说话,石槿柔又接着劝道:“爹,别生气了,反正我也没吃什么亏。只要我们离开了董府,离开了塘州,大太太再多的算计也没用了。我不怕苦,只要能和爹在一起就好。俗话说,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只要跟着爹,小柔就很幸福快乐了!”

石原海紧抿着嘴,摸了摸石槿柔的头,心中酸涩不已。

石槿柔看着石原海既伤心又无奈的样子,笑着转移了话题:“爹,今天和同窗们出去吃酒,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啊?”

石原海深吸了口气,表情舒缓了下来,说道:“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倒是同窗们都送了些程仪,一两二两,十两八两的都有,加起来有一百多两呢。只要我们父女俩省着点,撑三、四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

石槿柔忽闪着眼睫毛笑了,这些天来,她通过看书和向小怜打听,对当朝的物价已经有所了解:一百多两银子,对一个普通的效人家来说,不要说三、四个月,就算一年也没问题。

但现在他们父女俩要进京,路费、伙食费以及住店的费用都不是小数,进京后的“小钱儿”也不容忽视,去哪家府上不得打赏下人啊?就算一次只给几钱银子,但也架不住人多次数多啊!

石原海也知道银子不多,但他宁可节衣缩食,哪怕是忍饥挨饿,也不愿向董家伸手。他看到石槿柔天真可爱的笑着,不免心中感慨:小柔,为父再苦,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其实,他哪里知道,石槿柔的笑,并非是知道他有了一百多两银子,而是因为石槿柔心底忽然有了另一番计较,是因为石槿柔忽然“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第47章 偷听 第二天,石槿柔几乎一上午没出屋,小怜遵照石槿柔的吩咐,一直守在屋门外。如眉本来就懒得伺候石槿柔,没有了石槿柔召唤,她正好躲个清闲,一大早便寻了个借口晃出了院子,再也不见人影。

直到快午饭时间,石槿柔终于走出屋子,对小怜问道:“如眉还没把午饭取来?”

“没呢,要不奴婢去厨房看看?”

一阵风吹过,石槿柔不禁打了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对小怜说道:“也好,顺便跟你干娘求个情,多弄碗热汤来,我有点不舒服,想喝点儿稀的。”

小怜关切地说道:“小姐快进屋吧,是不是让风吹到了?”

石槿柔摆摆手,说道:“我没事,你快去吧。”

小怜答应一声出了院子。小怜走后,石槿柔转身进屋取了一包东西,也随即出了院子去了西竹园。

等小怜取了午饭回来,石槿柔已经坐在自己屋里等着了。主仆二人吃过午饭,石槿柔在枕头下面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纸揣在袖子里,然后对小怜说道:“先别收拾了,你随我到大太太那里走一趟。”

小怜轻轻“啊”了一声,欲言又止。

石槿柔对小怜说道:“到了那里,你不用进屋,在外面候着就可以了。”

主仆二人出了院子,走过西竹园石原海的房间时,忽听屋里传出说话声,石槿柔不由停住了脚,站在窗前细听。

“小人除了来给二姑老爷道喜,还有大老爷的几句话要转达……”

石槿柔微皱了下眉,悄悄通过窗户的缝隙望向屋内,只见董府的大管家胡四柱正在屋内与父亲石原海说话。

“大老爷说,入朝为官是好事,但必须要懂得为官之道。二老爷想当初就是没和上峰打好关系,所以后来才丢了官。您初入官场,想必其中很多的门道都不清楚,其实这做官,首先要有个好师爷。大老爷事事都想在前面,已经托人为您寻了个经验老道之人,赶明儿您写个拜贴,再由府里出面摆上两桌酒,全了礼数。费用嘛,自然先由大老爷出。您进京选官的费用,大老爷也考虑到了,说是临行前借给您五百两银子。”

石槿柔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阵冷笑。

石原海一直没说话,只静静地听说胡四柱说。

胡四柱继续道:“这俗话说的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说县令比不得知府,但三年一任的县令做下来,怎么说二姑老爷手里也能积攒下三万五万的。到时候给大老爷万八千的,既清了借款,也不枉大老爷这些年对你们一家的照拂。”

石原海沉着脸,就是不接话。

胡四柱只得继续说道:“二姑老爷不必担心,大老爷寻的那个师爷,可是个能人,到时候您什么心都不用费,银子就会来找您。”

石原海忽然笑了,就在胡四柱以为说动了石原海的时候,石原海却冷声说道:“二老爷何以被罢官,大老爷会不知道?二老爷当年和上峰的关系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他丢官的原因,只一个字——贪!”

胡四柱一听,当既就变了脸,斥道:“二姑老爷,小人劝你说话还是谨慎些!大老爷可都是为了你好,别以为将来能做个县令就了不起了,若是不听大老爷之言,将来破落了,可别再来府上乞食!”

石原海一拍桌子,嘶声怒道:“放肆!我将来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教,若无他事,胡管家请便吧!至于师爷一事,不劳大老爷费心了!”

偏偏这个时候,石槿柔在窗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她知道自己已被屋里人察觉,干脆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第48章 气色不好 进屋之后,石槿柔特意用帕子捂住鼻子,说道:“爹爹的房间该打扫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臭了呢?哦,原来胡管家在啊,胡管家午安了!”石槿柔一边说着,一边远远地给胡四柱福了一福。

胡四柱气结,狠狠地扫视了石原海父女一眼,说道:“不识抬举!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哼!”说完,甩手走了出去。

石原海瞪了胡四柱的背影一眼,又看向石槿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小柔,你不应该掺和此事。胡四柱不是个良善之人,你这么说他,他定会怀恨在心的。”

石槿柔撇了撇嘴角,大大咧咧地说道:“爹,您就是对这些奴才太过迁就,咱们虽然暂时寄居董府,但并不欠他们什么,大可不必忍气吞声。”

石原海不无惊讶地看着石槿柔,虽说父女俩一年难得见上几回,但知女莫过父,石槿柔自幼体弱多病,性格上更是善良可欺,怎么自从妻子董韵去世以后,女儿就象换了个人似的,连眼神都变得坚毅了?一定是妻子的在天之灵在护佑着小柔,帮衬着小柔。

石槿柔见石原海愣愣地不说话,心中不免有些嘀咕,在石原海眼前晃晃手问道:“爹在想什么?”

石原海回过神来,欣慰地看着石槿柔,说道:“为父在想小柔刚才的话,小柔真的长大了!”

石槿柔笑了笑,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便道:“爹,若没事,小柔想去花园走走。”

石原海开口道:“小柔,你的气色不大好,当心身体!”

“女儿知道了,爹爹放心。”石槿柔说着转身出屋,带着等在屋外的小怜走出了西竹园。

石槿柔和小怜到了如意院,石槿柔告诉院子里的小丫鬟,说有要事求见大太太。

小丫鬟奇怪地看着主仆二人,说道:“大太太一早就带了几个婆子出府去了,至今未回。”

石槿柔无奈,在院子里略等了一会,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倦乏,于是决定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来“堵”大太太。

只不过,到了第二天早晨,还没等石槿柔出门去找大太太,就有丫鬟来“通知”石槿柔:今天不要出门,因为有“外男”要来府里做客。

第49章 外男来访 董大老爷终于通过塘州知府白德才请到了三位来自京城的贵客:户部的刘大人和与刘大人一起来塘州的周公子、靖公子。董大老爷将宴席设在了董府,没再去外面的酒楼。

不过,石槿柔和石原海都是消息闭塞之人,并不知道府里要来“贵客”。石槿柔心里更是忐忑,她不知道今天府里是真的有人来做客,还是大太太找借口把她给软禁了。“厢房”事件中,大太太没有达到目的,石槿柔知道,大太太不会罢休,肯定会找其他的办法。石槿柔决定先去和石原海商量一下。

来到西竹园上房的时候,石原海和丁忠正在屋里说话。

石槿柔行过礼,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开口问道:“爹和丁伯在说什么?”

石原海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随便聊聊。”

石槿柔“哦”了一声,继续问道:“爹,刚才有人来通知我,说是府里今天有外男来做客,让我不要出院子。不知是什么重要人物来访,爹知道吗?”

石原海和丁忠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显得比较诧异。

“老爷,我出去干活了。”丁忠说完,看到石原海点头答应,便转身出去了。

石槿柔看着丁忠的背影眨巴了好几下眼,石原海笑着小声解释道:“他肯定是出去打听消息了。”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丁忠又回来了,向石原海父女回禀道:“老爷,小姐,听说一会儿白知府要带着几个京里来的贵人来府里做客。”

知道确实是有人来做客,石槿柔放下了心,只要不是大太太找借口软禁她就好。

石槿柔并不知道“贵客”里有两位年轻公子,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大太太是不愿意让外男看到她,免得影响她的闺誉,心里对大太太居然还有了一丝好感,觉得她到底还是懂得维护董府的名声。

其实石槿柔哪里知道,因为她现在居住在外院,大太太是在提防着她“有意”和贵公子碰面,攀了高枝,得了富贵。虽说凭石槿柔竹竿似的身材,这种几率很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只不过,大太太的担忧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更没想到石槿柔成了“被攀”,只是这些机缘并未发生在董府罢了。

因为石槿柔觉得大太太是为她好,所以很听话地没出门,活动范围只限在了她自己的小院和西竹园。

午睡起来后,石槿柔去了西竹园的书房。杂记和游记已经看完了,她准备再翻翻石原海的藏书。

就在石槿柔在父亲书房忙活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石槿柔通过半开的窗户望了出去,不禁吓了一跳。

院子里少说也有三十来人,簇拥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公子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三十多岁的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直缀便服,不苟言笑,架子端得很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当官的。

董大老爷落后半步,跟在这个男人身边,样子十分恭谨,伸手示意,说道:“刘大人请!”他一边说着一边睃了眼那两个年轻的公子,只是刘大人不详细介绍,他也弄不清楚这两个“贵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50章 惊鸿一瞥 两个年轻的公子都是身材挺拔,相貌不俗之人。年龄稍大的那个,手里拿着把折扇,只是并未打开,但却给人一种随时要指点江山的感觉。年纪稍小的那个公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左看看撇撇嘴,右看看摇摇头,仿佛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样子很是欠扁。

两个年轻公子的边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同样是一身便服,满脸谄媚地和两人说着什么,点头哈腰的,石槿柔判断他是两个年轻公子的随从。

这时刘大人回头对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道:“白大人,在你治下除了这董府和冯家,可还有其他商贾大户?”

白德才紧走几步,回复道:“除了董家、冯家之外,虽还有几家商铺还算风光,但与这两家相比,却已相差甚远。”

刘大人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两人一问一答,似乎都把近在身边的董府主人董大老爷视作了无物。

石槿柔没在意他们的对话,实际上她也听不大清,她心内略感诧异的是:堂堂一个知府,在两位公子面前一副奴才相,想必两个公子的来头不小。

石槿柔还没来得及往后细看,就感觉有道十分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她赶紧一闪身躺在了窗边,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一身华服的塘州知府白德才善于察言观色,于是媚笑着问道:“靖公子,可是看到什么能入眼的东西了?”

那个靖公子,也就是在石槿柔看来很欠扁的那个,立刻收起了防备的模样,闲闲地瞥了白德才一眼,似有似无地哼了一声,却没多做解释。

刚才他只是凭直觉感到有人在偷窥,目光一扫之下,恍然间看到一个白衣少女在窗后一闪,可也就在这一闪之间,两人目光有过刹那相对,靖公子暗叹一声:好一双慧眼!而此刻的石槿柔竟也在心中暗叹:好一双锐利的眼睛!

这时,董大老爷殷勤地介绍道:“这个院子叫西竹园,只是个待客的小院子,没什么景致。”

靖公子哼了一声,说道:“西竹园?本公子可是一颗竹子都没见到,可见这名不符实的事情太多了。”他还没等董大老爷解释,他又指着石槿柔所在的屋子问道:“那间屋子是干什么的?”

董大老爷压下心里的怒气,努力笑着回道:“在下的二妹夫目前借住在这里,那个屋子是他的临时书房。”

靖公子笑了起来,揶揄道:“书房?董家一介商贾,难不成还有读书人?”

董大老爷脸色微赧,勉强笑着回道:“在下的二妹夫曾经中过举人。”

靖公子一挑眉,调侃地问道:“哦?曾经?那你二妹夫今年贵庚啊?”

靖公子心内很是不屑,商贾之人,有了钱便去做些附庸风雅之事,董家到底也不例外,弄了个什么“举人”窝在家里,说不准是个七老八十的举人。

董大老爷微低了头,掩饰着自己的不满,说道:“二妹夫今年刚好是而立之年。”

一直没说话的那位周公子,突然出声问道:“而立?也就是说今年刚刚三十岁?他什么时候中的举人?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什么人?”

第51章 半入赘 董大老爷心中警铃大作,听这周公子的意思,是起了爱才之心啊!如今石原海正想入京选官,难道他的“狗屎运”来了?这可不行,若是石原海身居高位,董家未必就会有什么好处,或许还可能牵扯出麻烦!

看着董大老爷半晌没回话,周公子神色淡淡地问道:“怎么?不方便告之吗?”

虽然周公子表现地很温和,但白德才却感觉到他不高兴了,于是冲着董大老爷不客气地说道:“董兄,人家周公子好心问一句,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有个举人妹夫,塘州城里有几个人不知道啊?”

董大老爷暗骂白德才无良,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硬着头皮答道:“在下的二妹夫叫石原海,父母都已过世,在下的二妹妹前些天刚刚亡故。现在他膝下只有一女。”

周公子与靖公子对视了一眼,靖公子开口道:“不知他祖籍何处?怎么会借住在你家?”

董大老爷的汗都快下来了,可贵人问话又不敢不答,于是,眼珠一转说道:“他就是我们塘州本地人,不过,老家在乡下。因为家里生活艰难,所以入赘到我们董家了。”

董大老爷这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却容易让人误会。石原海并不是真正的入赘董家,若是真正的入赘,那就是石原海“嫁”进董家,是要侍奉董韵的双亲和董韵本人的,他们的儿女也要姓董,而不是姓石。“半入赘”是董家鼓捣出来的名词,意思是,董家会给石原海夫妇一个单独的院子,日常的费用也由董家来出,但他们的儿女却是姓石,算是石家的后代,与董家无关。

其实当初老太太罗氏和她的亲生长子董大老爷的目的很明确,把董韵留在董家,那董韵生母郑氏的嫁妆也就留在了董家,但又不想以后董韵的子女来抢郑氏的嫁妆,所以,便哄骗石原海以“半入赘”的方式入住董家。

听了董大老爷的话,周公子与靖公子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堂堂一个举人,居然一点儿男人的骨气都没有,这种人不堪大用!

董大老爷看着两人的表情,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忽然想到刚才在窗间一闪而过的女子,靖公子瞥了一眼董大老爷,笑嘻嘻地说道:“这么说来,董老爷家是有位举人小姐了?董老爷是不是打算让她出来见见啊?”

第52章 游园赏景 石槿柔紧紧贴着窗边的墙壁,虽然听不大清院子里的说话声,但那个靖公子想要见见她的那句话,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石槿柔微眯了眼,她倒不怕见这些人,但她却弄不清那个“欠扁公子”的目的。

这时,却听董大老爷道:“靖公子见谅!不是在下不让小柔出来相见,实在是她有重孝在身,是不祥之人。若是小柔冲撞到了各位,那倒是董某的罪过了!”

靖公子撇着嘴哼了一声,说道:“不见也罢。”

周公子开口说道:“小靖,我们是来游园赏景的。南方的建筑与我们北方的多有不同,这院子虽然陈旧些,却也别有韵味呢。”周公子的言外之意显然是想让靖公子跟董府主人客气些,不要再无端生出其他是非来。

靖公子“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董大老爷赶紧借机引着众人往外走,边走边介绍道:“这西路的园子重在实用,景致上难免差些。刘大人和两位公子若是想赏景,不如在下带你们去东路的园子看看……”

董大老爷一边说着一边领了众人走出了西竹园,只是在出院的一瞬,靖公子忍不住又回头向书房窗间望了一眼。

石槿柔等院子里没了声息,才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心里依旧在想着刚才那惊鸿一瞥,心中暗道:此人虽然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行为举止很是乖张,像个二B青年,但那双眼睛却目光炯炯,凛冽有神,虽只一扫之间,却似直看透了人的心底。

石槿柔隔着窗户,撇了眼正房,见正房的房门紧闭,而且落了锁,想必父亲肯定不在屋内。父亲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忙着进京备选的事情,在府里的时候很少,况且上午知道了今天又有人来访,估计是不愿再多什么是非,所以干脆出府办事去了。

那丁忠呢?是不是也随父出府了呢?

想到丁忠,石槿柔心中忽然灵光闪现:白知府、刘大人、丁忠、账册……呵呵,天助我也!

第53章 完整计划 石槿柔心中终于有了一个完整而且大胆的计划。

前几天她一直纠结于如何要回外祖母和母亲的嫁妆,时时会有一些新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始终没有串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计划。

最初她看到那些嫁妆单子的时候,心中很是惊讶于那些嫁妆的昂贵与奢华,尤其是外祖母的嫁妆,于是她想必须要回嫁妆,哪怕是要回一部分嫁妆也可以。

后来看到账册,她只是隐约觉得可以利用这些账册,但如何利用却不得而知,直到后来父亲回府,听说父亲有了一百多两的程仪,当时石槿柔心里就改了主意:她要把嫁妆折现。但怎么折现,心里还是找不到答案。

再后来,在石原海的屋子里和丁忠对话,在丁忠的提醒下,她终于知道了该如何利用好那些账册,因为那些账册里清清楚楚地记载了董府对白知府每一笔“贿银”的数额,同时通过账册和父亲的一些书籍,她也了解了“盐引”对董府的重要性。

而今天,看到白知府和董大老爷在那个什么“刘大人”和两位贵公子面前卑躬屈漆的样子,她的脑海里终于有了一套完整的化繁为简的计划,同时也是一个大胆甚至是和董府鱼死网破的计划,虽有风险,但石槿柔依然决定在所不惜。

“所谓无限风光在险峰,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大不了本小姐我再穿越回去……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呵呵”石槿柔心里想通了,心情也就大好了。

石槿柔决定要和大太太直接对话,甚至是和董大老爷直接对话,但这个计划有一个核心:绝对不能心虚胆颤!自己越是镇定自若、举重若轻,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就越大!而这个计划中也有一个核心人物,那就是丁忠。

丁忠,他是否真的值得信任?他到底又有一个怎样的过往?答案,石槿柔并不清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丁忠绝对不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家奴,而且她更清楚她不得不选择丁忠的帮忙,因为父亲过于书生气,也过于简单耿直;而小怜还不具备帮助她的能力。

第54章 大太太的想法 晚宴过后,董大老爷终于将贵客们恭送出府。看着白知府、刘大人和两位贵公子等一群人,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熙熙攘攘地离开之后,董大老爷长出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但他的内心却依然沉重。

董大老爷转身进府,一边揉了揉已经笑僵了的脸,一边往内宅走去。路过西竹园的时候,董大老爷想到靖公子那副惹人厌烦的鸟样,恨恨地“呸”一声。今天这一天,他身累,心更累。

大太太见董大老爷回来了,殷勤地服侍着他更衣梳洗。董大老爷满腹心事,对大太太的殷勤视若无睹。

大太太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温柔地笑着,吩咐小丫头给董大老爷揉腿捶背,董大老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大太太声音轻柔地问道:“老爷,事情还顺利吗?”

董大老爷叹了口气,抱怨道:“那个刘大人,整个就是一头狐狸,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临走时,孝敬一文不少拿,可就是不给个准信儿。只要一说到生意,他就来一句,私宴不谈公事。气死我了!”

大太太听了,想了想,笑道:“老爷,依妾身看,刘大人既然敢收好处,那生意上的事就问题不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不给个准话儿,我这心里到底不踏实。”

大太太轻笑道:“老爷,人家可是做官的,还是京官,城府有多深,我们哪里知道。要让妾身说,他收了孝敬,就算是给了准话儿了,老爷觉得呢?”

董大老爷又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夫人所言吧!”

大太太看了看董大老爷的神色,对着丫鬟们挥了挥手,丫鬟们鱼贯着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后,大太太才问道:“老爷,那两个公子的身份弄清了吗?”

董大老爷一听,火气又上来了,说道:“谁知道是哪个权贵家的小崽子!鼻孔都翘天上去了,尤其是那个什么靖公子,把咱家的宅子贬得一无是处,难道他家住的是仙境?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大太太心中不屑,白天请客的情况,她派了无数人时时盯看着,所有的事都一清二楚。看白德才和刘大人对那两个公子的态度,大太太就知道那两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可惜自家老爷是个眼瞎的,这点儿事都想不通!

大太太低着头,垂着眼,过了会儿才道:“老爷不必生气,毕竟是京城来的嘛,看不起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也是正常的。”

顿了顿,大太太笑着继续道:“妾身倒是听说,那两位公子都是相貌不凡的,也不知他们定没定亲事?”

董大老爷没接话,心里却在想,若是那周公子给他做女婿,嗯,倒也不错。

大太太看着董大老爷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着说道:“老爷,虽说那个靖公子为人挑剔些,但妾身看着,他的相貌与年纪,与咱们的四丫头倒也般配。四丫头自己也是愿意的,只是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第55章 交锋 董大老爷一听就怒了,拍着桌子对大太太吼道:“你说什么?四丫头也愿意?她是不是跑去偷看了?简单是混账!她还要不要脸了?你就这么管教女儿的?哼,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长脑子!”

说完,董大老爷摔门而去。大太太愣在了当场。

董大老爷对那个靖公子实在是气不过,提出逛园子的是他,把董宅贬得一无是处的也是他,仿佛这人是故意来和他董大老爷作对似的。没想到自家女儿居然还看中了这个靖公子,董大老爷被气得都快吐血了。

令董大老爷没想到的是,跑去偷看“外男”,而且心生感慨和渴慕的又岂止是董淑鸾一人,至少,还有一个如眉。

石槿柔从西竹园回到自己小跨院儿,在吃晚饭的时候,石槿柔虽然依旧在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但她还是注意到了如眉心事重重、怅然若失的样子,只是石槿柔根本不想、也没心情关心如眉,她只作不见。

其实如眉的心思很简单,今天“外男”们来西竹园的时候,如眉在小跨院儿隔着门缝看了个够,尤其看到了周公子和靖公子,那种谪仙一样的人物,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不要说董大老爷没法和那两个人比,就算一直自负“貌美”的董沂,放在那两人面前都不够看。如眉感到颇为失落:原来这世间,还有如此年轻帅气又有权有势的男人!如眉有些后悔跟了董大老爷,若自己现在还是完璧,没准儿还有机会攀上个那样的人物呢,哎!

……………………

第二天,石槿柔起了个大早,她决定今天一定要和大太太摊牌,距离随父进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石槿柔带着小怜来到如意院的时候,大太太刚刚起床,还在梳洗。石槿柔并没在院子里等,她斥退阻拦她的丫鬟,带着小怜直接进了正堂。

石槿柔原本打算让小怜在院子里等她的,但到了如意院后,她改了主意:既然决定了以后带着小怜,那小怜就必须要历练,历练她的胆气,历练她的能力。

过了好一会儿,大太太才来到了正堂。

石槿柔起身行了礼,道了声早安。

大太太笑着说道:“小柔怎么起这么早?你这身子弱,还是应该多歇歇的。”样子很是慈爱。

石槿柔莞尔一笑,淡淡地说道:“小柔有件要紧事需要请教。”

大太太皱了皱眉,疑惑地说道:“是荷香园的事吗?我已经跟你父亲说好了,今天我就派人帮你搬过去。”

石槿柔摇摇头说道:“去不去荷香园不打紧了,反正过些日子我就要随父进京了。”

大太太微一错愕,随即大声说道:“什么?!你不能走!”

“为什么?”石槿柔毫不退让。

“你和董沂有了婚约,岂能说走就走!”

恰在此时,石槿柔不合时宜地打了几个喷嚏,她接过小怜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了擦鼻子。擦完,她将手帕顺势塞到自己的袖筒里,等手从袖筒抽出的时候,手里竟变戏法般地多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她把纸交给小怜,示意小怜给大太太送过去,并随口说道:“大太太,麻烦您看看这个。”

第56章 初现锋芒 大太太注意到了石槿柔称谓上的变化,但也没深想,接过了那张纸,打开看了一眼,稍稍皱了下眉就立刻恢复了满脸笑容的样子,状似很感慨地说道:“没想到二妹妹把嫁妆单子留给了你!只不过,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哎,谁还能记得清啊……”

石槿柔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太太,又从袖筒中抽出了一张纸,依旧让小怜转递给了大太太,说道:“请大太太再看看这个。”

大太太狐疑地接过了那张纸,匆匆浏览了一翻,脸色微变,问道:“小柔,你怎么会有你外祖母的嫁妆单子,难道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石槿柔十分平静的回道:“大太太,我从哪儿得来的这两张嫁妆单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外祖母的嫁妆,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值十几万两银子,到我母亲出嫁时,嫁妆不过才一万五、六千两。我外祖母并没有亲生儿子,可她的嫁妆却只有一成不到留给了我母亲,大太太,你觉得这合乎情理吗?”

大太太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冷冷地说道:“合不合乎情理不关我事。你母亲出嫁时,嫁妆是你外祖父和你外祖母操办的,我不过是帮忙置办罢了!”大太太口中的外祖母,当然不是石槿柔的亲外祖母郑氏,而是现在董府的老太太罗氏。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大太太一句“帮忙置办”让石槿柔一下就抓到了把柄。

“且不管是谁操办,我只是好奇,我外祖母陪嫁的衣料竟一点儿也没留给我母亲。您帮忙购办,可我母亲的嫁妆里,四匹织锦缎就要九百五十两银子,两匹素绢也花了一百八十两银子,我年纪小见识浅,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好料子能那么值钱!”石槿柔语带嘲讽,言外之意就是在说大太太报了花账,贪了母亲嫁妆里的银子。

大太太脸色微变,石槿柔只是个几乎没出过董家大门的闺阁小姐,怎么会知道衣料的价格?她有些想不通。

看到大太太变了脸色,阮嬷嬷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道:“表小姐,你一个孝子家,管这些个事干什么。若有闲功夫,不如学些针黹女红,将来也能做好董家的媳妇。”

石槿柔嗤笑了一声,说道:“主子们说话,一个下人插的什么嘴?真不知这是哪家的规矩?阮嬷嬷若是有闲功夫,不如去教导教导你那好孙女吧。”

阮嬷嬷“嘶”的吸了口气,用手指着石槿柔,眼睛却看向了大太太。

石槿柔开口斥道:“阮嬷嬷,本小姐好心提醒你一句,用手这样指着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若是阮嬷嬷不懂规矩,赶紧回去好好学学,别动不动就出来丢人现眼!”

大太太突然怒不可遏地喊道:“放肆!你个乳臭味未干的小丫头,今儿个反了你了?竟如此不懂规矩!阮嬷嬷是你能教训的吗?”

大太太一声喊,石槿柔似在意料之中,所以依旧很镇定,但小怜却吓了一跳,身子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

石槿柔并未理会大太太的暴怒,似乎这暴怒和她无关一样,她悠悠走到小怜身边,轻轻握了握小怜的手,依旧面带微笑地对大太太说道:

“那些好料子我是没见到,不过,那十八两银子一个的浴桶我可是见着了,现在还放在我院子里呢。只不过,别人家花十八两银子买的浴桶,不说用一辈子,怎么也能用上二、三十年吧。怎么我娘这个浴桶,刚用了十年就破了?这嫁妆上的稀奇事儿还真是不少!”

第57章 嫁妆里的水分 平常人家用的浴桶,顶了天也就值一、二两银子,就算讲究些的大户人家,也不过四、五两银子一个,这事还是石槿柔和小怜聊天时无意中知道的。董韵的浴桶,一不是什么古董,二没有镶金带银,怎可能值得十八两银子?由此可见,母亲董韵嫁妆里的水分有多大了,比浴桶里的水还多。

大太太气哼哼、厌烦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再说,谁知道这嫁妆单子是真是假,你随便写两笔就想来我这儿讹银子,做梦!”大太太是越说越来气。

石槿柔挑了挑眉,真是难得见到大太太“真情流露”的样子,得好好欣赏欣赏。

大太太看着石槿柔那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又气又虚,强自镇定地说道:“小柔,虽说你姓石,但我们可是真正的血亲,千万别受了别人的挑唆,坏了亲戚情分。”

石槿柔学着大太太的样子,满脸堆笑地说道:“大太太说的是。我也不想坏了亲戚情分,只不过呢,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我和我爹现在又正需要钱,所以有些事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

大太太压了压火气,耐心地说道:“你外祖母的嫁妆我没经手过,你想知道详情,得去问你,呃,问你现在的外祖母。”大太太想将祸水外引。

石槿柔哪是那么好打发的,紧接着就来了一句:“那我母亲的嫁妆,大太太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吧?”

大太太呼了口气,紧紧抓着手里的帕子,说道:“至于你母亲的嫁妆,那些压箱银都拿去给你祖母治病了,其他的陪嫁之物,你也知道,你母亲是个大手大脚的,大部分都送了人了。剩下的那些,你们一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恐怕连饭费都不够付的。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想和你们算那么清了,算我吃点儿亏好了。这么说,你清楚了吗?”

石槿柔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清不清楚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我外祖母嫁进来,不过三十几年的时候,我们一家加上我外祖母就吃喝嚼用了十几万两银子。我们一家又不是吞金咽银的怪物,怎么就花了那么多钱?”

大太太一听,怒道:“你一个孝子,怎么就掉在钱眼儿里了?一张口就十几万两银子,也不怕风大煽了你的舌头!”说着,用力抖了抖手里的那几张纸,“就凭你这几张破纸,你就敢来和我要钱?”

石槿柔定定地看了大太太一眼,不紧不慢地又从袖筒里拿出了一张纸,直接递给了大太太,说道:“大太太,你看完这个,也许就不会觉得我来要钱有什么不对了。”

第58章 要挟 大太太瞪了石槿柔一眼,接过了那张纸,只看了一眼,大太太的脸色就唰的一下白了,十分紧张地问道:“你,你哪来的这个东西?”

阮嬷嬷心下好奇,大太太很少有这么变颜变色的时候,表小姐到底给大太太看了什么?

阮嬷嬷伸头看了一眼,可惜,她不识字。

看着阮嬷嬷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石槿柔十分好心地解释道:“大太太肯定很喜欢看这盐销的帐目,我只不过将去年的盐销帐目做了个汇总。我只是不明白帐目中的‘白德才’一项是怎么回事,居然一年能领那么多银子。”

阮嬷嬷彻底傻了,表小姐居然知道塘州知府白德才从董府里领钱!这事若是捅出去,不要说白德才的官位保不住了,就是董府也会丢了盐引。盐引可是董家的根本,没了盐引,董家能支撑多久?阮嬷嬷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太太面容有些扭曲,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说,这东西是哪来的?不说清楚,今天你别想走出这个屋子!”

石槿柔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大太太,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然后抬起了胳膊,抻了抻衣角。

大太太吓得一哆嗦,她真怕石槿柔再从袖筒里拿出一张什么纸,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再受不得什么刺激了。

看着大太太色厉内荏的窘态,石槿柔笑了,说道:“我既然敢拿这东西来见你,就不怕走不出去。若是午饭前我没回去,那帐本的原件,呵呵,我可不敢保证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大太太难道想鱼死网破?”

大太太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慌张了,稳了稳心神才道:“你想要怎么样?”

石槿柔十分简短地答道:“三日之内,一万五千两银子,大通票号的银票。一手交钱,一手交帐。”

虽然省略了主谓语,但大太太却很明白石槿柔的意思,不由恨得牙根儿痒痒,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立刻置石槿柔于死地,但大太太知道,此事要宜谋不宜急,本想脱口而出的“你休想”三个字被她生生吞了回去,改口说道:“三天给你凑一万五千两,你以为我是开钱庄的啊?!”

第59章 盐引 石槿柔笑道:“大太太,恐怕普通的钱庄也不如这盐引值钱吧?一万五千两听起来是不少,但以大太太的手面,这点儿钱还不看在眼里吧?”

盐业官卖制度是古代封建王朝的一大特色,盐商也是众多商人里最有钱的。盐引相当于后世的“特卖许可证”,只不过这“特卖许可证”是由官府发放的。虽然塘州府最出名的是丝绸业,但塘州府的首富却是手握盐引的董家。

大太太听到石槿柔先提了白德才,又提到盐引,终于意识到事关重大,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摆平的,同时也更坚定了她必置石槿柔于死地的决心,因为现在石槿柔所威胁到的已不仅仅是她吞占的董韵及郑氏的嫁妆,石槿柔的要挟已经触及到了董家的根本。

没了盐引,也就断了董家财富的主要来源,董家会比当年的冯家更快地没落,这是大太太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没了财富,她董大太太狗屁都不是,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

还有一点就是,失去盐引容易,再想拿回来可就万难了,现在的董家不可能再去娶一个像郑氏那样的知府的嫡女回来,想再拿回盐引,势比登天!

恰在此时,有个丫鬟进屋向大太太通禀道:“回禀大太太,画姨娘求见!”

大太太沉吟了一下,对石槿柔说道:“我要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

石槿柔笑了笑,轻施一礼,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大太太,别忘了去帐房查查,看是否少了帐册。”

大太太的脸色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了,她咬着牙说道:“我想干什么还不需要你来提醒!”

“呵呵,当我没说!”石槿柔抬脚走了出去。

小怜紧张地跟在石槿柔身后,双腿有些打颤,脚步都不利落了。

出了正堂,石槿柔看见画姨娘站在院子里,心里嘀咕道:“来得真不是时候,估计大太太的那满腔怒火,有处可以发作了,嘿嘿!”

出了如意院,石槿柔边走边轻声问道:“小怜,怕了?”

小怜老实地点了点头,大太太在府里那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没几个人不怕她,可今天的事,小怜觉得,表小姐比大太太更可怕。能把大太太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的人,小怜以前还真没见过。

“你是怕我,还是怕大太太?”石槿柔笑呵呵地问道。

小怜语塞,她还真说不清怕谁,或者说,是在怕什么。

看小怜不说话,石槿柔也没再问,主仆俩默默地回了西竹园的小跨院儿。

第60章 小怜的恐惧 进屋之后,小怜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说道:

“小姐,您带奴婢走吧。虽然奴婢听不懂您和大太太在说什么,但奴婢知道,如果您走了,奴婢还留在这里的话,奴婢肯定会没命的。再说……奴婢愿意跟着小姐。”

石槿柔有些意外地看着小怜,没想到这个丫鬟如此敏感。不过想想,小怜说的确实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小怜从根本上是属于董府的奴才,虽然石槿柔可以尽力保护她,但归根结底,小怜的生死依旧掌握在大太太手中。

石槿柔沉吟了一下,说道:“小怜,起来说话。”

小怜看了看石槿柔,听话的站了起来。

石槿柔想了想,问道:“小怜,你是怕大太太容不下你,还是愿意跟着我?”

小怜想也没想地说道:“奴婢愿意跟着小姐。”

“为什么?”

小怜迟疑了一下,说道:“奴婢相信,跟着小姐,以后会过上好日子。”

“哦?”石槿柔来了兴趣,“说说看。”

小怜看着石槿柔,表情很是纠结,过了半晌,才弱弱地说道:“奴婢,奴婢不敢随便议论主子。”

石槿柔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古人的规矩,下人议论主子也是可大可小的罪过。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无妨。反正现在就我们俩,没人会知道的。”

虽然石槿柔这么说了,但小怜还是有些胆怯,偷偷看了一眼石槿柔,才鼓起勇气说道:

“奴婢觉得您很聪明,很厉害!这府里,没人敢和大太太作对,更别说能让大太太服软。还有就是,奴婢觉得您和您母亲一样,心地善良,奴婢跟着您,不会吃亏。”

石槿柔眨了眨眼,歪着头看了看小怜,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表现的很善良了,于是问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像我母亲一样善良?”

董韵确实很善良,不过太善良了,已经到了懦弱的地步,石槿柔可不觉得小怜说自己象董韵是在夸自己。

小怜笑了笑,考虑了一下,斟酌地回道:

“您对下人好,体恤下人。如眉姐姐总不在院子里,您也不恼。她言语上对您多有不敬,您也没罚过她。若是遇上刻薄的主子,如眉姐姐……不会过得这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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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忠心 石槿柔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做个善良的古人这么容易啊!

不过,她并不认同小怜的说法,于是正色道:

“小怜,你错了!对于和我没有利害冲突、没能力害我的人,我自然是善良的,但如果有人想害我,我可不会一味的善良。如眉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凭她再怎么折腾,也不会翻出什么水花。况且我是主子,她是下人,和她计较,有失身份,明白吗?”

小怜愣愣地点了点头,过了会儿,似有所悟地低下了头。

石槿柔的意思很清楚,她是懒得理会如眉,若是她要计较,估计如眉的下趁不了。同时小怜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比不上如眉,这便让她对石槿柔又多了一层恐惧。

石槿柔察言观色,似乎看出了小怜的恐惧,于是展颜一笑,随即又十分郑重与诚恳地对小怜缓缓说道:

“小怜,既然你决定跟着我,那我告诉你,你可以笨,可以犯错,但却不能背叛和陷害我。换句话说,我要的是忠心!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凡是你拿不定主意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不要自作主张,都要及时告诉我。如果你做了背叛我或陷害我的事,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原谅你,明白吗?”

小怜吓得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同样十分郑重与恳切地说道:“小姐,只要奴婢跟了您,奴婢发誓,绝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但凡奴婢有一点儿不忠之心,就让奴婢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石槿柔是现代人,对于赌咒发誓这种事本不会太当真。但她知道古人对于誓言的迷信,他们是真的相信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再看到小怜说的倒也凝重,于是在心里也就认同了小怜。

念于此,石槿柔淡淡一笑,伸手扶起小怜,诚心实意地说道:

“小怜,只要与我同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但有我出头之日,定会给你一个好的前程!”

小怜听罢,不住点头,连吓带感动的,眼睛里竟有了盈盈泪光

石槿柔没再说话,她知道多说无益,更不想坏了规矩和小怜攀什么姐妹,她要的是忠心,不是闺蜜。

第62章 又起风波 这一天的白天过得很平静,石槿柔暗暗惊奇大太太怎么如此沉得住气,没来找自己的麻烦。

石槿柔的心里很不踏实,她知道大太太一定不会轻易就范的,尽管上午在和大太太的对话中,石槿柔通过自己的仔细观察,料定大太太不敢胡来,但她也清楚大太太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到底她会怎么做呢?如果换成我,我会怎么做呢?”

石槿柔一天都处在揣测与防备之中。尽管石槿柔心中没底,但她没有去西竹园找石原海和丁忠,她决定以静制动,就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哪也不去,谁也不见!她心里清楚:她越是镇定自若,越是“闲在”,大太太心里就越是猜疑,越是不敢胡来。

倒是如眉,今天成了忙人,一会儿回来一会儿出去的,一天之内,在院子里进进出地的跑了有七八趟。

…………

傍晚时分,董府的现任家长董大老爷踩着夕阳的余辉怒气冲冲地来到了西竹园。

董大老爷一进西竹园的正堂,不等石原海见礼,就指着石原海的鼻子吼道:“石原海,你究竟想怎么样?我若是丢了盐引,对你有什么好处?”

石原海被说得莫明其妙,愣愣地看着董大老爷道:“大哥,你在说什么?什么丢了盐引?”

“你还装?帐房的帐册是你偷的吧?你还自称是读书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也做得出来,我呸!”

虽然石原海不知道董大老爷说的是什么,但董大老爷无端的指责却惹恼了他。他何时做过偷盗之事?真是不知所谓!

石原海沉了脸,冷冷地看着董大老爷。

董大老爷看着石原海的样子,心里又是恨又是怕。

稳了稳心神,董大老爷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了,沉声问道:“盐销的帐册在哪?只要你交出来,我不会亏待了你。不就是钱嘛,好说。”

董大老爷虽然强作镇定,但心里却急得不行。户部的刘大人这次来塘州,摆明了是冲着塘州的盐引来的,若是这时候盐销的帐目被刘大人拿到,董家铁定会丢了盐引。别说刘大人,就算账册到了白德才手里,他也受不了啊,如果白德才知道了他居然记录了“贿银”,不跟他翻脸才怪呢!

而冯家呢?也一直对“盐引”虎视眈眈,这次肯定是冯家老大在京中做的手脚,请他的同僚刘大人帮着冯家来抢这块肥肉。

董大老爷实在没想到一向只读圣贤书的石原海居然这么狡猾,这时候偷了盐销帐册来要挟他。而更让董大老爷惊怒和惧怕的是:他不知道偷帐的事,是石原海单独“作案”,还是与刘大人或冯家勾结的。

自始至终,董大老爷都没想到石原海对此事竟一无所知。

第63章 承认 石原海疑惑不解地看着董大老爷,说道:“什么盐销账册?我根本不知啊!”

听了石原海的话,董大老爷有些鄙视又有些厌烦地说道:“二姑爷,你如果缺钱就明说,不要弄这些花样儿。还有,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做事?不要遇事就让妻子女儿出头。小柔那么小,还是个女娃,你让她掺和这些事,对她有什么好处?为了几两银子就让女儿做这种事,哼!枉你还是个读书人了。”

听董大老爷提到了自己的女儿,石原海当即变了脸色,问道:“你说什么?这事和小柔有关?”

看到石原海如此迫切与无辜的样子,董大老爷也不由得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二姑爷,你是在跟我装糊涂,还是你真不知道?难道是小柔自作主张的?”

石原海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却没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事情来的太突然,他一时之间根本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说,难道真的是小柔偷了帐册?小柔怎么可能有那种本事?

董大老爷看着石原海发呆的样子,猜测他可能确实不知道这事。恨恨地瞪了石原海一眼,说道:

“你不用跟我装聋作哑的,我去找小柔问问便知!”

说完,董大老爷起身便出屋走向了西竹园的小跨院儿,石原海本想阻拦,已然不及,于是连忙起身紧走几步,追着董大老爷去了小跨院儿。

石槿柔正准备去西竹园陪父亲一起吃晚饭,就见董大老爷阴沉着个脸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满脸狐疑的石原海。

石槿柔心中了然,笑意盈盈地冲董大老爷福了福身,这种时候,谁沉得住气谁就会占了上风。

董大老爷故意忽视了石槿柔那张甜美的笑脸,皱着眉说道:“屋里说话!”说完,当先进了正屋。

石槿柔冲着石原海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随在石原海身后,姿态从容地跟了进去。

看着一起跟进来的小怜,董大老爷对着她吩咐道:“出去!退在三丈以外,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小怜倒没太过惊慌,她就知道早晨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只是没想到大老爷会亲自过来。

小怜曲了曲膝,安静地退了出去,带上房门,守在了三丈以外。

董大老爷紧盯着石槿柔问道:“小柔,你偷了盐销的帐册?”

石槿柔点点头,很坦然地应道:“是!”

第64章 可怜的如眉 董大老爷和石原海同时张大了嘴巴,一个是意外,一个是惊骇。

董大老爷以为石槿柔会狡辩一翻,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地就承认了。而石原海则是没想到,帐册居然真是女儿偷的!

石原海有些不敢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小柔,那帐册真是你……拿了?”他实在不愿意用“偷”那个字眼。

石槿柔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石原海想不通。

石槿柔嫣然一笑,自自然然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母亲和外祖母的嫁妆单子和帐册。”顿了顿,接着道:“至于多出来的那本,是我不小心拿错了的。”

“胡说!那些盐销帐册明明是藏在帐房内的……”董大老爷怒道,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生生把“暗格中”三个字吞了下去。

石槿柔只面带微笑地看着董大老爷,似乎在等他说下去,不卑不亢的样子刺痛了董大老爷的眼。

董大老爷气得本想走过去给石槿柔一记耳光,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倒不是因为石原海在旁边,就算石原海不满意,他董大老爷也不会在乎的。女儿是贼,他替父管教也不为过,只是不知怎地,看到石槿柔眼中有恃无恐又略带嘲弄的目光,董大老爷心竟然虚了。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争吵声。

只听如眉用尖利的声音吼道:“你个贱婢,竟然敢假传大老爷的话,大老爷怎么可能不让人伺候着?你自己进不去还拦着我,滚开!”

接下来的声音有些杂乱,似乎两人动起了手。

董大老爷正没处去找撒气筒呢,现在有了这么好的理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走过去拉开了房门,吼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活腻歪了是不是?”

如眉终于见到了董大老爸,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赶紧上前一步,对董大老爷福了一礼,声音中透着兴奋地说道:“老爷,奴婢是如眉。见老爷与表小姐说话,屋里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所以想进去伺候着。”

董大老爷现在正心烦,哪有心情观赏美人,他像赶苍蝇一样的冲如眉挥了挥手:“滚远点儿!别登鼻子上脸的,耽误我正事。”

也幸好这个丫鬟是如眉,若是换了别的丫鬟,董大老爷还不定怎么处罚呢。

如眉愣住了,她不是没见过董大老爷的这种样子,但那都是对着失宠的姨娘的,她还没真正得宠过,难道就要失宠了?如眉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董大老爷才懒得理会她,转身就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第65章 威胁 有了个这插曲,董大老爷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些,回屋坐下后说道:“小柔,那帐册你也没什么用,看完了就还给我吧。”

石槿柔一听,咯咯笑了起来,董大老爷可真是个妙人儿,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把自己当成孩子来糊弄。

石原海却并不觉得可乐,他脸上浮现的更多的是担忧,他多少了解董大老爷的为人,小柔这样公然和他对抗,难保不会吃亏。虽然他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也能猜到那盐销帐册里绝对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而自己的女儿不但背着他拿到了账册,而且更用那帐册去威胁了董大老爷夫妇。石原海暗下决心:拼了性命也要保全自己的女儿,绝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自己的女儿!

董大老爷看看石槿柔,又看看石原海,刚刚平静一点的心情又开始烦躁了,冷哼道:“不要以为你不交出来我就没办法了,真撕破了脸,小心你们父女两枉送了性命!”

石原海不愿意了:“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交出盐销帐册,其他的事都好说,否则你们父女俩谁也别想离开董府!进京?休想!”董大老爷语带轻蔑地说道。

石原海刚想反驳,石槿柔却拉了拉他的手,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才对着董大老爷笑道:“看来大舅舅是想到万全之策了,打算掘地三尺吗?真是可惜了这豪宅,真要弄个底儿朝天,啧啧,到时候怎么招待京城来的贵客啊?”

石槿柔并不知道户部刘大人来塘州的意图,但她想到那天董大老爷和知府白德才那种谄媚的样子,和那三个“贵人”身上发出来的气势,石槿柔料定董大老爷得罪不起他们。虽然石槿柔和那些“贵客们”没有任何瓜葛,但她特意提到他们,是想以此来要挟董大老爷,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敢硬来,那我就把账册交给那些“贵客们”。

只是石槿柔没想到,她的这个心思恰趋中了董大老爷的要害,也可算是歪打正着了。

董大老爷立时变了脸色,恨恨地看向了石原海:“你见过刘大人了?帐册给他了?”

董大老爷现在彻底糊涂了,他搞不明白,这事到底是石原海做的,还是石槿柔做的,或者是他们父女合谋的。董大老爷头痛了。

昨天下午“贵人”来访的时候,石原海并不在府里,所以他不知道石槿柔所说的“京城来的贵客”是谁,更不知道董大老爷口中的“刘大人”是何许人也。石原海如坠雾里,真的“蒙圈”了,所以只好对董大老爷的问话闭口不答。

石原海的沉默在董大老爷看来,就是他默认了。

董大老爷“啪”地一拍桌子,用手点着石原海,怒道:“好!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如果让你走出我董府,我这董字倒着写!”

第66章 香饽饽 石槿柔看到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心中暗道不妙,毕竟她只是想要回属于她的银子,并没想真的要与董府弄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于是,石槿柔忽然表现出有些“害怕”的样子,很认真很诚恳地说道:

“大舅舅,我不知道您说的刘大人是谁。帐册的事,是小柔不对,不关我爹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帐册没在府里是真的,但我只是放到了安全的地方,大舅舅只要把我母亲的嫁妆还给我,我自然会把那帐册双手奉上。”

董大老爷终于看到了石槿柔的“害怕”,他心里多少松了口气,故作惊讶地说道:“你母亲的嫁妆本来就是你的,只不过大太太替你保管着,如果小柔想要,明天我就让大太太按单子交给你就是了。”

石槿柔点了点头,给董大老爷福了一礼,说道:“那谢谢大舅舅了,只是过几日小柔就要随父进京了,带着母亲的嫁妆多有不便,所以恳请大舅舅体谅,把嫁妆折现交给小柔吧!至于我外祖母的嫁妆,大舅舅心疼小柔,肯多赏赐几分,小柔和父亲定会感激不尽的!账册,到时小柔定当奉还的。”

董大老爷恨恨地想到:待你还了账册,再与你计较不迟!只要帐册没落到刘大人和白知府手里,你就难逃我手掌心!

董大老爷冷冷地问道:“你想要多少银子?”

石槿柔故意诺诺地、楚楚可怜地小声说道:“不多,只一万五千两。”

此话一出,石原海惊得差点坐到地上。

董大老爷倒是比石原海镇定多了,一是他已从大太太口中事先知道了这个数字;二是董大老爷真正关心与害怕的是“盐引”,而这一万五千两银子虽然数目不菲,但对董大老爷来说,并非是什么天文数字。只是眼下董大老爷手头所有的现银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两,刘大人那边的事还没有着落,这一万两他可不敢随便动。

董大老爷狠了狠心,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你且容我几日。不过,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儿,否则,哼!”

石槿柔听罢,又表现出如释重负,欣喜不已的样子,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大舅舅心善,知道体恤小柔父女,只要大舅舅真心帮我们,我肯定不会给大舅舅添麻烦的。”

好话谁不会说?大饼谁不会画?董大老爷嘴上说得痛快,但石槿柔并不认为这事就会这么算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不见银子,帐册绝不放手!

虽然事情已经“谈妥”了,但董大老爷并没急着走,他十分犹豫地看着石槿柔,心里想着能不能再套套话,不打听出帐册的下落,他心里实在不踏实。

没想到这时院子里又响起了吵闹声,只听一个丫鬟哭着喊道:“我要见大老爷,大老爷!大老爷!”

石槿柔努力憋着笑,虽然自己不待见董大老爷,但以现在的情况看,董大老爷却绝对是这董府里的香饽饽。这才多长时间啊,就来了两个“饥渴”之人。哎,不知道董大老爷会不会肾亏?

第67章 真正的善良 听到丫鬟的哭喊声,董大老爷气哼哼地走了出去,石原海和石槿柔也自然跟到了门外。

只见一个模样有些狼狈的丫鬟冲着董大老爷喊着:“大老爷,您快去看看吧,画姨娘,画姨娘……”

董大老爷现在是真的没心情应付府里的这些女人了,看着如画的贴身丫鬟,只随口问了句:“画姨娘怎么了?”

那丫鬟哭着回道:“画姨娘掉井里了。”

董大老爷吓了一跳:“好好儿的人怎么掉井里去了?救上来没有?现在人怎么样?”

那丫鬟没说话,只是放声大哭。

董大老爷气得一脚踹倒了那个丫鬟,大步流星地走了。

董大老爷走后,如画的贴身丫鬟连滚带爬也跟着走了,而如眉也突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追随董大老爷而去。

小怜怔怔地站在院子里,一脸的茫然与无措。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和刚才屋子里时不时传出来的董大老爷的吼声,让小怜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小怜担心石槿柔,虽然她现在真的有些崇拜自家小姐了,但董大老爷是这个府里至高无上的主子,自家小姐再聪明再果敢,也不过是寄居于此的一个孩子,又有什么能力与大老爷抗衡呢?

小怜更害怕董大老爷或者大太太会迁怒于她,别说毒打一顿,就是要了她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自己又无家人依靠,死了也是根本无人过问的。

石槿柔注意到了小怜落寞失神的样子,她不禁心中一紧,走过去,拉住小怜的手,轻声安慰道:

“小怜,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这些天你紧随我左右就是了,大老爷和大太太若是单独召唤你,你千万别去!时刻跟在我身边,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伤害你的!”

石槿柔握住小怜的手又紧了紧,清澈的目光中充满勇气,坚毅地点头说道:“相信我!”

石槿柔这一刻心中所想:就是拼了不要那一万五千两银子,也要保全小怜!

小怜由衷地感动与感激,她随着石槿柔重重地点了点头。

缓步走过来的石原海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小怜这个样子,也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

第68章 咬牙坚持 石槿柔看到父亲走过来,于是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小怜的手。

石槿柔在心中提醒着自己:这一刻,无论我怎么害怕和无助,我都不能表现出来!小怜比我更无助,我是她唯一的依靠;而父亲更是担心我的安危,如果此时和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坚持不住,心虚了、垮了,那父亲和小怜的处境必会更加艰难!石槿柔,你必须咬牙挺住!

…………

小怜知道父女俩肯定会有话要说,她看了看天色,对石槿柔说道:“小姐,我去取晚饭了,时辰要过了。”

石槿柔点头答应,追加了一句:“再多要碗稀饭,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想吃点儿软和的。”

石原海等小怜出了院子,特意走到门口,关上了院门,然后回身和石槿柔一同进了屋子,他特意没关屋门,这样,院子里的动静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石原海关切地问道:“小柔,你哪里不舒服?要紧吗?”

石槿柔呵呵一笑,说道:“爹,小柔没事,你放心吧。先不要管这些,咱还是说些正事吧。”

石原海点点头,他心中的确急于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于是他有些着急地问道:“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石槿柔并没有立刻解答石原海的困惑,而是放低了声音问道:

“丁伯呢?他在府里吗?”

石原海楞了一下,回答道:

“他不在府里,过些日子咱们就要进京了,我让他去做些准备。怎么,这事和他相关吗?”

石槿柔继续追问道:“是父亲让他出府的,还是他自己要出府的?”

“是我吩咐的。”

石槿柔“哦”了一声,心中有些释怀。

对于丁忠,石槿柔的确没有把握,尽管以前她向父亲问过丁忠的来历,但父亲只说丁忠老实忠厚,而对丁忠以前的经历也是知之甚少。

现在石槿柔追问丁忠的动向,是因为前日,她趁如眉不在而小怜又去厨房之际,她偷偷跑到西竹园将“盐销账册”交给了丁忠保管,并与丁忠商量定了如何利用好账册。

其实石槿柔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首先,账册是丁忠偷来的,如果丁忠不想帮自己或者他有其他什么想法,那他大可不必将账册痛快地交给自己;其次,除了丁忠,石槿柔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可以帮她,是不得已而为之。

第69章 父女对话 看着父亲一脸焦急与困惑的表情,石槿柔不再问任何问题,言简意赅地说道:

“账册是丁伯偷来的,也许他是有意这么做的,因为我只求他帮我找到我母亲和外祖母的嫁妆单子,并未让他去偷盐销账册。”

石原海刚想插话,石槿柔不等他开口,继续说道:“只是这盐销账册的确大有文章,里面记录着知府白德才从董府收取的每一笔贿银,一笔笔都记得非常清楚,连时间、地点都写得非常明确。”

石原海皱了皱眉,也难怪董大老爷着急,这种东西,若是被上面的人看到,白德才和董府都可能遭殃。

其实石原海作为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心思的确简单了些,他猜测到的只是表面上如此。如果因此事,董家丢了盐引,那才是最要命的!董家除了白德才,在官府里几乎没有任何更大的靠山,如果白德才倒台了,冯家势必会趁机夺走“盐引”,到时候,董家何止会没落啊,弄不好会让冯家整治得家破人亡呢!

可石原海的心思再简单,听到这里,他也似乎悟通了后面的发展——必定是小柔拿了账册去要挟了大太太。想到这里,他迫切地问道:

“账册现在在哪里?”

“在丁伯手中。”

石原海颇感意外地轻轻“啊”了一声,很快又表示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京城来的贵客’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石槿柔又简单把昨天下午“外男来访”的过程向石原海讲了,并着意提到了那个“刘大人”。

石槿柔讲完说道:“刚才董大老爷言语之中,明摆着是怕账册落在刘大人手中,其实,也算是小柔误打误撞地击中了他的要害,我并没真想将账册捅出去,更没想将账册交给官府,小柔只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为咱们进京备些盘缠。”

石原海有些略感失落地苦笑着,自己堂堂一个六尺男人,到头来居然要弱小的女儿来照顾,实在是汗颜,愧对自己逝去的妻子董韵。

感慨之余,石原海又不得不佩服女儿的心思缜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智和魄力,善加引导,将来必有大作为的!

可眼下,石原海更担心的却是女儿安危,今天看到董大老爷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别说石槿柔是个孩子,就算是他,也难免有些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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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提醒 石原海担心女儿的安危,于是关切地问道:“小柔,刚才你怕了吧?”

石槿柔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看着石原海,笑着说道:“爹爹不用担心,小柔心里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也能确定董大老爷和大太太暂时不敢胡来。只是有件事,小柔倒要提醒爹爹。”

石原海沉吟不语,等待石槿柔继续说下去。

“爹爹进京一事,宜急不宜缓,董府不是久留之地,我给大太太的期限是三日,就算他们再拖延两日,五日之内亦必见分晓。一旦我们拿了银子还了账册,应从速离开董府,不然就会陷入绝境了。”

石原海心中一凛,刚才只顾着感慨和担心,却忘了至此才是这次事件的重大关节,若无小柔提醒,当真是……石原海险些冷汗淋漓。

石槿柔接着说道:“盐销账册我已仔细看过,一万五千两银子,对董府而言不多不少,不多到他们还不至于为了这些银子触犯当朝律法,不少到足够我们的进京盘缠和以后的生计。”

石原海心中暗叹一声,他实没想到妻子董韵竟将女儿槿柔教导得如此有胆气、有智慧!他有些哽咽地说道:

“柔儿,真的委屈你了!”

石槿柔担心小怜会回来,所以也顾不得父亲的慈爱了,紧接着说道:

“爹,从速准备进京吧,暂定三日启程,其余的事交给小柔处理。爹爹放心,小柔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丁伯和小怜呢,爹若有不放心的事,叮嘱丁伯就可以了。有不明之事,也可问他。”

“知道了,你也多加小心,不管怎么说,就算拼了为父性命,也定要保护小柔平安无事!”

石槿柔笑了,有了父亲的支持,再想到丁忠与小怜,石槿柔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她由衷地长长地松了口气。

忽然,石槿柔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她向石原海问道:

“爹,小柔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我外祖母的嫁妆……”

话没说完,只听小跨院外小怜高声说道:“如眉姐,你回来的正巧,进屋吃饭吧!”话声未落,只见小跨院的门被从外推开,如眉和提着食盒的小怜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石槿柔立时止装题,转而笑着对父亲大声说道:“爹爹,小柔身体无碍,不必担心!”

石原海也很配合地用手摸了摸石槿柔的额头,可就在这一摸之下,本想说的“无碍就好”被石原海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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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染病 石原海触摸到石槿柔的额头,不禁脱口而出:“你发烧了!”

石槿柔这些天来一直时不时地打嚏喷,她担心自己会感冒发烧,而今这担心变成了现实。

“也难怪今天身子阵阵发冷,还以为是让董大老爷吓得呢。”石槿柔自嘲地想着。但表面上依然装作没事的样子,轻轻推开父亲的手,说道:“就是染了点风寒,不打紧的,爹,不用太担心。”

石原海急道:“那怎么可以?你快多穿些衣服,免得病情加重。”接着他又对刚刚进屋的小怜说道:“你能否去厨房弄些糖、姜来,我屋子里有炭炉,给小姐熬些姜汤趁热喝了,发身汗会好得快些。”

小怜点头答应着,放下食盒,便转身又去了厨房。

石原海看着石槿柔,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石槿柔却大大咧咧地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对石原海安慰道:“爹,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没什么大事,忍忍就好了。”

石原海跺跺脚,说道:“不行,不能就这样硬撑着,我这就给你抓药去,你好好休息,万不可再出屋着了冷风!”

石槿柔没有再劝阻父亲,她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一定会让父亲的心里忐忑不安,让父亲忙些事情,转移下注意力,或许他心里会好受些。

石原海又对石槿柔叮嘱了一番,然后便急急地走出了院子。

……

晚饭备好,小怜坚持伺候石槿柔在床上吃,石槿柔不忍拂了小怜的好心,便也乖乖地半躺半靠在了床上。

小怜替石槿柔盖好被,然后端着一碗米粥,手持汤匙一边喂着石槿柔,一边说道:

“小姐,等睡觉前再喝姜汤吧,发发汗兴许就好了。”

石槿柔微笑着点头答应,她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但在小怜连劝带哄之下,还是勉强喝了大半碗米粥。

小怜起身,准备收拾碗筷,石槿柔说道:

“小怜,先不要忙着收拾,来!坐我边上陪我说说话。”

小怜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拉住石槿柔的手,说道:

“小姐烧得厉害,多休息才是,热水我备好了,小姐夜里若是渴了,召唤小怜就是了,等会儿我去取了被褥,今晚我就睡在外间屋里陪着小姐。”

石槿柔对小怜笑了笑,柔声说道:“那就辛苦你了!”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小怜笑了笑,说道:“伺候好小姐是奴婢的本分。”

石槿柔本想告诉小怜:以后就我们俩个的时候,不要奴婢长奴婢短的,自称‘小怜’就是了。但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知道:让小怜守好规矩,不给他人以口实,是对小怜的一种保护,如果她想真正地关心小怜,是不用做这些表面文章的。

第72章 跳还是掉 小怜见石槿柔愣愣地不说话,于是接着说道:

“小姐,刚刚府里又出事了。”

石槿柔追问道:“什么事?”

“如眉回来说画姨娘死了,奴婢刚在厨房也听说了,应该不是假的。”

“啊?怎么死的?”石槿柔立刻想到刚才画姨娘的丫鬟哭着喊着找董大老爷的场景。

“说是跳井死的。”

“跳还是掉?”石槿柔没听清,立刻追问了一句。

“是跳,说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大太太知道了,自己没脸,跳井死了。”

石槿柔忽又想起前些日子在内宅假山附近撞见董沂和画姨娘偷情的事来,心中暗自疑惑:“莫非她和董沂的奸情被大太太抓实了?还是她为董沂去偷那个什么《平湖春晓图》被抓了现行?”

石槿柔心中猜测,口中问道:

“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小怜听此一问,竟忽然变得扭捏起来,吭吭哧哧地不说话,憋得满脸通红。

石槿柔奇怪地看了小怜一眼:“说不出来?还是……说不出口?”

小怜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听如眉姐说,画姨娘和大少爷那个,那个……”

石槿柔心中了然。小怜有些忐忑地看着石槿柔,把男女偷情的事告诉没出阁的小姐,若是追究起来,她可逃不过一顿板子。

石槿柔并不是很在意画姨娘的命运,自尽也好,被害也罢,就算自己能以此事来增加要挟大太太的砝码,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查清楚的。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董府,这节骨眼儿上,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

石槿柔看到小怜吞吞吐吐的样子,于是改口问道:

“是如眉猜的?还是她知道其中原委?”

小怜对石槿柔的问题并没给出明确的答案,她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石槿柔笑了笑,不再追问小怜,她握了握小怜的手,说道:

“一会儿你回屋吃饭的时候和如眉聊聊天,弄清楚她是怎么看画姨娘这件事的,最关键的,你要弄清楚她是否在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啊?”小怜不明所以。

石槿柔并没直接回答小怜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如果画姨娘是被人害的,你猜会是谁呢?”

“啊?小姐是说画姨娘不是自尽?!”小怜吃惊地看着石槿柔。

“我只是胡乱猜的,关键是你要弄清楚如眉是怎么看的,还有画姨娘的死因她是怎么想的。明白了吗?”

小怜疑惑地看着石槿柔,她弄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对如眉如此关心,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应道:

“奴婢明白了。小姐,奴婢这就收拾了去找如眉。您先休息吧,一会等姑老爷买了药回来,您还要喝药呢。”

看着小怜收拾起食盒碗筷出了屋子,石槿柔感到身心俱疲,她把枕头放平,躺倒闭目休息。

这一天,真的有些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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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冥思苦想 尽管石槿柔在发烧,但她的思维依旧清晰缜密,她之所以“关心”如眉,是因为:她要掌控如眉!

如今董大老爷和大太太面对她的要挟,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石槿柔心里只能揣测。她在大太太身边没有任何眼线,而在她身边,大太太却有一个如眉,这也使得她不得不采取以静制动的办法,被动地等待,还要时刻提防,太累了!

如何使自己摆脱这种困境呢?无疑,如眉是一个关键人物,虽说自己是主子如眉是丫鬟,但如眉心里对此一定不会认同。那她认同的主子是谁呢?是大太太吗?

石槿柔有些后悔平时对如眉太不在意了,虽然自己对如眉很是不屑,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要掌控如眉,该从何处下手呢?

石槿柔知道如眉爬了董大老爷的床,但那又怎么样呢?这已是府里公开的秘密了,不然大太太也不会将如眉发配到她身边来了。

如今画姨娘莫名其妙地死了,再加上下午董大老爷对如眉的态度,这使得石槿柔忽然灵光闪现:或许,画姨娘的死对如眉来说,会成为她心中的一个恐惧、一个心结!

石槿柔决定“借题发挥”。

石槿柔冥思苦想,不知不觉,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石槿柔被小怜轻轻唤醒的时候,屋子里已掌了灯,石原海早已买药回来,并已让小怜熬好端在了石槿柔床前。

“小姐吃药吧!吃了药把姜汤喝了,然后再睡。”

石槿柔感到头疼欲裂,她掐掐额头,又揉了揉太阳穴,憋口气强忍着把一碗苦苦的药汁一饮而尽。

石原海在一旁看石槿柔喝了药,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他走过来对石槿柔轻言轻语地说道:“一会儿再让小怜服侍着把姜汤趁热喝了,不要再下床了,多休息,被子盖厚些。”

石槿柔很乖地“嗯”了一声。

石原海接着说道:“为父明早再来看你,夜里要熬不住,让小怜去喊我。”

“爹,我没事,现在感觉轻松多了。”

石原海趁小怜拿了空药碗出屋之际,又很神秘地悄声说道:

“你丁伯让我转告你,东西他收着呢,叫你放心,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说罢,石原海又用眼角瞥了瞥屋门,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他替石槿柔掖好被角,又摸摸她的额头,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石槿柔心中暗笑:哎,这个父亲啊,还真做不来“偷鸡摸狗”的事,转告一句话就紧张得有些无措了,圣贤书读得太多了。

不一会儿,小怜又端了姜汤进来,说道:“小姐,这姜汤是甜的,快趁热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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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散步 第二天早晨,石槿柔的病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有些加重的迹象,并伴有阵阵的咳嗽。石槿柔心里郁闷:千万别转成肺炎啊!

石槿柔穿衣起床,洗漱完毕后,早饭只是勉强喝了几口米粥。

石原海前来探望,石槿柔强打精神,装作已无大碍的样子,反而把父亲安慰了一番。石原海走后,石槿柔喝了药,让如眉去送食盒,转而对小怜说道:“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西竹园在董府里虽不是个大院子,但据石槿柔目测,其占地面积少说也有几百平米,而且还带有自己居住的跨院和一个后院,只是后院由于缺少打理,显得有些破败,靠近院墙的地方已是杂草丛生。

早晨空气清新,只是天有些阴,略显潮湿。

“昨天和如眉聊得如何?”石槿柔缓步而行,随口向小怜问道。

“如眉姐心情不好,她说画姨娘死得蹊跷,未必真的就是自尽。”

“哦?她如何心情不好了?”

“她说画姨娘可怜,年纪轻轻的就去了,也不见大老爷有一滴眼泪。”说到此处,小怜忍不住看了看四周。

石槿柔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如眉提到大太太了吗?”

“提到了。”

“怎么说的?”

小怜迟疑着,最终还是咬咬牙说道:“她说画姨娘一定惹到了大太太,因为昨儿个上午大太太火气特别大,连阮嬷嬷都谨小慎微的,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出。还说不知道为什么,大太太忽然对表小姐格外关心了”

石槿柔笑道:“是啊,大太太昨天一清早就被咱俩给气到了,后来画姨娘又去找她,估计也定不是什么舒心的事情,大太太又怎可能不生气呢。”

小怜脚步一窒,恍然大悟地说道:“小姐,你是说大太太是被咱们气到的?”

石槿柔看着小怜,眼睛一眨一眨地反问道:“你说呢?”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

……

散步回来,仍不见如眉踪影,石槿柔也不以为意,她依旧感到困乏,于是半躺半靠在床上,一边思索着如何摆布如眉一边闭目养神,正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小怜进来通禀说:小姐的奶娘张妈妈来了。

第75章 药方子 小怜进来通禀:“小姐,您的奶娘张妈妈来了。”

石槿柔听了不禁一愣,立刻在记忆中搜寻着关于本尊奶娘张妈妈的信息,并示意小怜把人请进屋来。

石槿柔等张妈妈进屋见过礼后,客气地让张妈妈坐了,然后问道:“奶娘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张妈妈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裳,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回道:“我辞工的时候,走的急,也没和表小姐道个别,今儿个来呢,一是来看看表小姐,二是来跟表小姐道个别。”

石槿柔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奶娘有心了!”

小怜端了茶水递给张妈妈,说道:“张妈妈来的不巧,表小姐染病在身,怕是……”小怜望向石槿柔。

石槿柔笑道:“无妨,张妈妈不是外人,再说,我正巧想和张妈妈说说话。小怜,你去院子里忙吧。”

“是,只是小姐莫太累了!”小怜答应着走了出去,怕小姐着凉,又很体贴地带上了屋门。

张妈妈有些尴尬,见小怜出去了,又转身对石槿柔略显焦急与懊悔地说道:“表小姐,都是我不好,我该早两日就来的。”

石槿柔“哦”了一声,问道:“奶娘何处此言?”

张妈妈从胸口衣服夹层里拿出一张纸交给石槿柔,说道:“这是药方子,小姐按方子服了药,病就好了。”

石槿柔心中大惑:可真是瞌睡撞到枕头上,这也太巧了吧?她问道:“什么药方子啊?”

张妈妈边把药方交给了石槿柔,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方子是二姑奶奶去世前机缘巧合,遇到一个姓杜的神医,特意为表小姐请的,只是那杜神医到底也没医好二姑奶奶的病!哎……”她口中的二姑奶奶便是石槿柔的母亲董韵。

张妈妈说着,眼睛竟已湿润。

石槿柔迷惑不语,张妈妈接着说道:“那杜神医说表小姐的身子骨不硬朗,需要定期服药调理,又说每年春秋换季时或会病上一场,这方子也是管用的。”

石槿柔看着药方,想了想,随口问道:“奶娘,我母亲到底怎么死的?可知何病?”

张妈妈擦了擦眼睛,说道:“二姑奶奶去世前不思茶饭,身形枯瘦,府里给二姑奶奶前后请了许多大夫,吃了多少种药,也不见好转,后来二姑奶奶去庙里许愿上香时,遇到那个杜神医,可那时二姑奶奶的病已经不治,神医也没办法。不过二姑奶奶倒是让神医给表小姐把了脉,表小姐应该还记得吧?”

石槿柔茫然地点点头,她穿越而来,虽然继承了本尊的记忆,但很多事却已模糊了很多,经张妈妈一说,她才依稀想起确有此事。

张妈妈继续说道:“二姑奶奶得的是什么病,我确实不知,二姑奶奶也从未对人说过她的病。这药方子是二姑奶奶临终前两天交给我的,说你还小,你身边的丫鬟她又放心不下,怕将方子弄丢了。还再三叮嘱我过些日子等府里消停了再找机会亲手交给你。让你按方子每个月定期服用一次,即便无病,调理下也是好的。”说到这里,张妈妈忽然变得无比哀伤,略带哽咽地说道:“给我方子的时候,二姑奶奶已经知道自己要不行了……”

第76章 惊愕 听到这里,石槿柔内心绞痛,也忍不住悲从中来,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两个人一时无语,只不过悲伤之余,石槿柔依旧直觉中有些困惑,只是一时无法确定,这困惑到底来自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石槿柔又问道:“奶娘,那个杜神医现在在塘州吗?”

张妈妈回道:“我只听说那个杜神医是个济世的好人,那几日正好在庙会上义诊,后来就没了他的消息,是哪里人,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

石槿柔又继续问道:“当时随我母亲去庙会的都有谁?”

张妈妈疑惑地看了一眼石槿柔,去庙会还不到半年,表小姐怎么就忘了呢?但她还是回答道:

“陪二姑奶奶进庙许愿的有您和我,还有就是二姑奶奶的丫鬟月落和您的丫鬟小云了。当时表小姐还买了个小泥人呢,您忘了吗?”奶娘没说的是,那小泥人后来没多久就被董四小姐给抢走了。

提到月落和小云,石槿柔忽然想到了小怜的“汇报”:小云被卖,不知所踪;月落在母亲去世后第二天便暴病而亡。

但石槿柔不能再继续追问,她已经看出了张妈妈对她的疑惑,于是,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奶娘,你知道我亲外祖母的事吗?”

听了石槿柔的问话,张妈妈愣了愣,现在董府的老太太罗氏是继室,虽然也是石槿柔的外祖母,但不是亲的。

张妈妈想了想才道:“我知道的不多。我进府的时候,老太太就已经过世了,只听您母亲念叨过一两句。”

“我娘都说过什么?”石槿柔问道。

“让我想想……”张妈妈凝眉苦思一会,继续说道:“您母亲说她的外祖父——也就是你的曾外祖父姓郑,是咱们塘州的知府。老太太是独女,兄弟姐妹全无。不过,老太太嫁进董府以后,好像时间不长,她的父母就遇害了。”

石槿柔听得云里雾里,想了好半天,才终于弄清了这几人的关系,老太太郑氏是董韵的母亲,自己的亲外祖母;老太太的父亲是董韵的外祖父,自己的曾外祖父,是塘州知府。

缕清了关系,石槿柔才突然反应过来张妈妈说的话,不由惊道:“遇害了?你是说,我曾外祖父母他们……被人杀了?!”

第77章 蹊跷婚配 石槿柔惊道:“遇害了?你是说,我曾外祖父母他们……被人杀了?!”

张妈妈点头道:“是啊。哦,我想起来了,我进府的时候,您母亲的奶娘还在世,这事是她告诉我的。您曾外祖父母是有天夜里在卧室里被人给害了的。还说您曾外祖父母被害的事当时在塘州府闹得很大,京里都来人了,不过最后也没抓到凶手,不了了之了。”

石槿柔震惊了,知府那可是五品朝廷命官,莫名其妙被人杀死了,最后朝廷竟然就不了了之了?这怎么可能?这里面肯定有外人不知道的内幕!

张妈妈没注意到石槿柔的惊愕,她依然沉浸在回忆里,接着说道:“您曾外祖父母遇害的时候,您外祖母正怀着身孕,因为这事,孩子掉了,身子也伤了,调养了好几年,才有了您母亲。”说到这里,张妈妈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感叹地说道:

“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让老太太,哦,现在的老太太抢了先,不仅生了长子,还生了长女,哎,这都是命啊!”

现在董府老太太罗氏的长子便是董大老爷,长女早亡,石槿柔并不知晓。

石槿柔默然,她还没有从这一系列的困惑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没想到自己的亲外祖母竟然是知府唯一的嫡女;她更没想到堂堂知府被人刺杀于卧室,最后竟不了了之。

天啊,也难怪外祖母的嫁妆是那么奢华,也难怪董家要留住母亲,只是时隔多年,曾外祖父母的命案估计再难查证了。还有母亲的餐那张治病的药方……

石槿柔一阵剧烈的头痛,几令她抽搐,她不禁用手使劲掐了掐额头。

张妈妈见到此情,不由得有些紧张,关切地问道:“表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痛。无妨,奶娘,你接着说。”

张妈妈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哎,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

石槿柔苦笑了一下,是啊,若是母亲在世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些线索,而今母亲撒手人寰,父亲呢?怕是未必比自己知道得更多。

“表小姐,虽说您曾外祖父是知府,但人已经没了那么多年了。其实就算还在世,您和他,毕竟隔得远了些,表小姐恐怕……也指望不上,别想了,白伤神。”

石槿柔突然意识到张妈妈误会了她,也没多解释,只笑了笑,开口问道:“奶娘,这么说来,我外祖母可是正经的官宦千金,还是独生女,怎么会嫁给一个商户啊?”

第78章 平民小院 郑妈妈愣了愣,喃喃道:“这个我可真不知道,也没想过。”她想了想,又道:“经您这么一问,是挺奇怪的啊,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过?”

石槿柔见问不出什么,就随便地和郑妈妈说了些家常,也说了石原海要进京选官的事。

郑妈妈一阵唏嘘:“哎,要我说,早就该如此了,何必非要窝在这董府里,看人脸色过活。县令虽说是个小官,但总能让一家子衣食无忧,二姑老爷的决定是对的。”

张妈妈怜爱地摸了摸石槿柔的头,慢慢地红了眼圈,说道:“只是表小姐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再相见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石槿柔也跟着抑制不住内心酸楚,眼睛一红,泪水盈眶而出。她轻声劝道:“奶娘,虽说今后天高水长,两座山不能到一起,但两个人总是有机会见面的。”

张妈妈知道这只是表小姐在安慰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

屋内的气氛很是伤感。

过了会儿,石槿柔才慢慢缓了过来,忽又说道:“奶娘,你能不能帮我赁个院子,我有些东西想存放。”

张妈妈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前一刻还在掉泪,后一刻听到石槿柔的话,就笑着说道:

“这可是巧了,我姨家表妹家里正好有这么个院子,她家日子艰难,不打算再在城里讨生活了,准备回乡下老家去,她家那小院也就没人住了。院子不大,价钱也便宜。”顿了顿,才小心地说道:“只是,她不是想把院子租出去,而是想卖掉,表小姐看?”

石槿柔犹豫了,她只是想租个院子,把母亲董韵的遗物连同自己和父亲无法带了进京的私人物品暂时存放在那里,并没有将来再回来住的打算,再说,东西不多,因为家具和日常起居的生活用品严格来说是董府的,只有小部分是自己父母置办的,实在没必要买个院子来存放。但石槿柔看着张妈妈那殷切目光,还是问道:“大概要多少钱?”

第79章 再次困惑 听了石槿柔的问话,张妈妈笑容有些尴尬,扭捏地回道:“她要价不多,只是六十两,不过,她也给我交了底,说是五十五两也就卖了。”

张妈妈知道表小姐没什么钱,现在表小姐又要跟着他父亲进京了,她还劝表小姐买院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但想到表妹家的境况,也只能厚着脸开口了。

石槿柔没想到居然这么便宜,只是自己确实无钱,别说六十两,就是六两也没有,她寄居董府,平日的吃穿住行都有董府提供,即便遇到特殊情况需要花钱了,也是由大太太一手安排代劳了,石槿柔忽然想起自己穿越而来,至今还没见过银子啥样儿呢,哎,这个“表小姐”做得可真够憋屈的。

但石槿柔还是决定和父亲商量下,建议父亲买下这个“超便宜”的小院子。因为石槿柔坚信:她一定能拿到那一万五千两银子!

石槿柔不由问道:“那院子在什么位置?”

张妈妈连忙介绍道:“位置是偏了些,在西城门附近,勉强算个两进的院子,前后各一个小院,正屋三间,加上厢房和后罩房也有十多间了,住个二、三十号人没问题。”说到这儿,张妈妈忽然顿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说道:“表小姐勿怪,我一时忘了您就要进京了。”

石槿柔已经看出这个张妈妈就是个直肠子,不管什么事,都不会转弯,于是不在意在笑了笑,说道:“无妨,奶娘接着说。”

张妈妈看石槿柔既没生气,也没露出厌烦的样子,就又道:“那个院子虽说位置偏了些,但周围都是老实人家,院子的后身便是一家商铺,平时吵闹了些,如果表小姐要住在那儿,自然会有些不便,但如果只是放东西,倒没大碍。”

石槿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地理位置无关紧要。就算有贼,多半也会惦记那商铺里的存银和货物,不会打这种平民小院的主意。再说,她只是想把一些不方便带走的东西搬过去,没什么太值钱的,放在那里应该没问题。

于是,石槿柔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我抽空去看看,如果合适就买下来。”

张妈妈喜滋滋地应下了,又替她表妹谢过了石槿柔。

又闲话了两句,石槿柔状似无意地问道:“奶娘,你怎么辞工了?”

张妈妈犹犹豫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说道:“是二姑奶奶让我辞的。”

石槿柔愣住了,她一直认为肯定是母亲走了,大太太容不下曾经伺候过母亲和自己的那些下人,才一一打发掉的,她实在没想到张妈妈竟是母亲辞掉的。不对啊,小怜不是说张妈妈是在母亲去世当天辞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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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不解之谜 石槿柔心念至此,于是凝视着张妈妈开口问道:“奶娘,你是何时辞工的?我母亲又为何让你辞工?”

“是在二姑奶奶去世的前一天,二姑奶奶人好心善,说怕她旦夕走了,大太太会容不下我,不如自己先辞了。我自己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我在董府十多年了,二姑奶奶的处境我是知道的,于是也就答应了。可我放心不下二姑奶奶和表小姐,因此虽然辞了工,但并没当天就走,原想在府里陪陪表小姐。只是……”

“只是什么?”石槿柔追问道。

虽然明知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但张妈妈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说道:“只是二姑奶奶去世当天,大太太便让我离府了。”

“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大太太说我已经辞了工,还说要处理二姑奶奶后事,没空管束我这样的人,所以便让我走了。”

石槿柔心思百转,暗自思索:张妈妈签的是活契,并不是府里贱籍的奴婢,大太太不敢随便动手处置,所以才急着赶张妈妈出府吧。

小云、月落、张妈妈……大太太这么急着处理母亲身边的人,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眼下自己和父亲马上就要离开董府了,而且当务之急是那一万五千两银子的事,已没有时间再容她去调查大太太的秘密。哎,只能以后再说了。如果可能,一定找到那个杜神医,或许他能揭开母亲董韵去世的真实原因。

张妈妈见石槿柔沉默不语,担心石槿柔会生气,于是略带哀婉,又有些不安地说道:“表小姐,都是……我不好,您母亲刚过世,我又走了,您肯定……都是我不好。”

石槿柔嫣然一笑,拉住张妈妈的手,安慰道:“奶娘,你多想了,小柔感谢奶娘多年的照顾还来不及呢,怎可能会怪罪奶娘呢?”

虽然石槿柔依旧想让张妈妈多说些母亲董韵的事,但阵阵的头疼使她的思路不停被打断,一时竟不知该问些什么。

张妈妈的手被石槿柔握住,不由恐慌地说道:“表小姐在发热吧?您瞧我,只顾着唠叨,耽误了表小姐歇息,真是该死!您快些休息吧,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告退了。”

石槿柔连忙阻拦,说道:“这眼瞅着就要到晌午了,吃了饭再走吧。对了,奶娘,你现在住哪儿?”

张妈妈笑道:“不了,表小姐安心养病吧,再说了,我已辞了工,在这府里有人看了我碍眼。一会我把住址告诉您的丫鬟,以后表小姐有事,就可以让丫鬟去找我了。”

石槿柔听罢,也不勉强,她掀被起身欲下床送送张妈妈,张妈妈连忙阻止,扶着石槿柔在床上躺好,还不忘关切地给石槿柔盖好被子。

石槿柔无奈,只得唤了小怜进来,代她送送张妈妈,小怜答应着,陪着张妈妈出去了。

张妈妈虽然走了,但石槿柔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和张妈妈近多半个上午的聊天,给石槿柔带来了一系列的震惊和疑惑:母亲董韵到底何病身故?自己的曾外祖父母因何被杀,又是被何人所杀?亲外祖母既是官家千金,又因何许配给一个商户人家?还有母亲留给她的那张药方、杜神医、张妈妈辞工……

石槿柔真的头疼欲裂了!

第81章 反问 小怜领着张妈妈出了小跨院,又到了西竹园的院子门口。

张妈妈让小怜记下了她的住址,然后客气地让小怜止步,并催促小怜回屋伺候表小姐。

恰在这时,如眉拎着食盒溜溜达达地来了,她见到张妈妈,不觉一愣,原本她和张妈妈是识得的,但并不熟悉,也没什么往来。

现今见了,如眉思忖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以倨傲和不屑地语气说道: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张妈妈啊。好久不见了,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张妈妈倒是记得如眉,她只是没想到如眉现在竟然跟了表小姐,而不是在大太太身边了。

张妈妈回道:“做了表小姐十多年的奶娘,听说表小姐病了,特来看看。”

如眉撇了撇嘴角,很是不屑地说道:

“没想到一场小风寒,倒闹的满城风雨了。”

说罢,对张妈妈和小怜理也未理,便径直进了院子。

小怜看着如眉进了小跨院,转身对张妈妈说道:

“她原来是大太太房里的,如今说是派来伺候表小姐的,一天天也不见个人影儿,张妈妈莫往心里去。”

张妈妈叹了口气,说道:“我倒没什么,只是委屈了表小姐,亏了有你,表小姐总算有个体贴的,也只好依仗你多辛苦了。”

小怜道:“张妈妈言重了,伺候好表小姐是奴婢的本分,实在不敢说‘辛苦’二字。张妈妈,小怜不远送了,您慢走。”

…………

送走了张妈妈,小怜回到屋里的时候,如眉已经摆好了饭菜。

如眉见小怜回来了,也未和石槿柔请示,又拎了自己的那份饭食回厢房吃饭去了。

小怜无奈,弄了盆温水,将毛巾浸透了,走到里间石槿柔的床边,见石槿柔还在闭目养神,便轻声说道:

“小姐,饭已经准备好了,起来吃点儿吧。”

等了一下,小怜见石槿柔没有反应,便再次轻声唤道:

“小姐……小姐!”

石槿柔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小怜,问道:

“你刚才在叫我?”

小怜心中大骇,莫不是自家小姐烧糊涂了?她不由得伸手摸了摸石槿柔的额头,虽说依旧在发烧,但触摸之下倒也不是很热,于是小怜说道:

“小姐,您还好吗?”

石槿柔并无不妥,只是刚才她在深思,千头万绪,这董府之内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张妈妈进董府来找她,大太太一定知道,为什么大太太没有阻拦?

而令石槿柔更加困惑的是:母亲为什么把药方交给张妈妈保管?还要她辞工?按常理说,母亲完全可以把药方交给父亲的。难道药方一事母亲在刻意隐瞒父亲?如果母亲要隐瞒,那我是不是应该把此事告诉父亲呢?

换做平时,石槿柔或许很快能想明白,至少会想明白一部分,但现在,脑子昏沉沉的,加之不时袭来的针扎一般的头痛,使她的思绪如陷泥沼。

石槿柔努力地在本尊的记忆中搜寻,搜寻过去静园生活的点点滴滴,搜寻母亲董韵的音容笑貌,搜寻那次庙会上的神医义诊……

“小姐,起来吃点儿饭吧。”

看到石槿柔痴痴迷迷的样子,小怜心中格外紧张。她怕小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她也就别想有什么好下场了,即便自家小姐没有危险,就算病傻了,那她也一样没什么指望了。

“哦,饭取来了吗?对了,小怜,你去西竹园看看,如果我爹在,你让他来一趟。”

听着石槿柔痴痴怔怔地答非所问,小怜忙不叠地点头应着,她将毛巾交给石槿柔,转身便跑出了屋子。

小怜刚刚跑出小跨院,就见石原海带着一个人匆匆走了过来。

石原海见了小怜第一句话就是:“你家小姐的病可好些了?”

小怜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石槿柔刚才的样子已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石原海看着小怜茫然失措的样子,不由心中大急,继续说道:

“我请了大夫来,快进屋让你家小姐准备下,这就让大夫看看。”

小怜只得又转身跑进屋。

…………

大夫隔着幔帐给石槿柔把了脉,随后起身,示意石原海跟他出屋。

石原海点头,正欲和大夫离开,石槿柔却将他叫住。

“爹爹,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个方子,是以前特意给我请的,您让大夫看看,是否对我的病症?”

石原海答应着,接过方子,紧随着大夫回到了西竹园自己的正房。

刚一进屋,石原海便向大夫问道:

“小女病情如何?”

大夫答道:“令千金脉形洪大,来盛去衰,是寒热之症,无妨!我开个方子,按方服药,两日内便可大愈了。”

石原海长出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他取来笔墨纸砚,让大夫开了方子,付了诊金。随后,他又拿出石槿柔给他的方子,对大夫说道:

“这是亡妻留下的方子,请您费心看下,小女是否可服?”

大夫不以为然地接过方子,粗略看了一眼,正欲交还给石原海,忽然又收了回来,将方子细细端详起来。

细看之下,那大夫表现得时而惊异,时而困惑,最后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变得有些异常了。

石原海见到大夫如此表情,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见大夫许久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这方子小女可用吗?”

那大夫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这方子出自何人之手?”

第82章 无法解释 石原海疑惑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方子我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小女也是刚刚给我,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亡妻从未对我提起过有这个方子。”

那大夫“哦”了一声,依旧蹙眉不语。

石原海愈加困惑,追问道:

“怎么?这方子有何问题?”

大夫看了看石原海,嘴里啧啧有声,说道:

“这方子初看倒没什么,象是固本清源,补气生血的普通方子,虽也有些清热的功效,但重在调理,次在祛热。”

说到这里,大夫沉吟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

“只是这方子好生奇怪,其中有几味药是常人万万不可服的!”

石原海心内大惊,脱口问道:“为何?”

大夫盯着石原海,一字一字地说道:

“因为这几味药是——毒——药!”

…………

虽然石槿柔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点米饭。她知道自己在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倒下,要和董大老爷、大太太斗法,需要的不仅仅是心智,更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和体力。

吃罢午饭,石槿柔精神略好了一些,她心里惦记着父亲那边的情况,还有就是有两天未见丁忠了,颇感有些不踏实,于是她让小怜收拾碗筷,自己起身来到了西竹园。

刚进西竹园,便见到了父亲石原海。

“小柔,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屋休息!我正想去找你呢。”

石槿柔笑笑,说道:

“还是到父亲屋子里说话吧。”

石原海点头称好。

父女二人进屋后刚刚坐定,石原海便拿出药方子问道:

“柔儿,这方子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石槿柔接过方子,点点头,说道:

“是啊。怎么了?这方子有什么不妥吗?”

“这方子是谁写的?你母亲又是如何得来的?”

虽然石槿柔之前已有猜测父亲可能不知道药方一事,但眼下仍然不禁心中诧异。

从父亲的问话中,石槿柔知道了父亲确实并不知晓有这个药方。同时这也验证了她的困惑:母亲没把药方交给父亲去保管,而是选择了让自己的奶娘张妈妈去保管!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母亲宁肯去相信张妈妈,也不相信父亲吗?还是怕父亲知道什么?那又到底是些什么呢?”

石槿柔虽然心中诧异,但并未迟疑,她很随意地答道:

“哦,这方子是半年前,母亲去庙里请来的,具体是谁写的,我倒忘了。”

石槿柔并没如实回答,她有意隐瞒了“杜神医”。

石原海小声嘟囔道:“真是胡来!吃药治病岂是儿戏?”

忽又想到什么,石原海立刻追问道:

“这方子你母亲给你用过了吗?”

石槿柔心道:“这我哪知道啊?我稀里糊涂地穿越而来,没摊上个穿金戴银的公主郡主啥的也就罢了,居然还遇到这么一大堆难题和未解之谜,莫非还真是我的人品有问题?也没准儿是俺聪明绝代,老天特意考验俺一下也未可知。”

亏了石槿柔还算天资聪颖,发着烧居然还能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面对父亲的追问,她回答道:“没用过,怎么,爹,这方子不能用吗?”

“不能,刚大夫说,这方子是要命的方子,是毒药!”石原海断然说道。

“啊?!”石槿柔差点儿惊得跳起来,“这是大夫的原话?”

石原海不置可否,说道:

“虽不是原话,可也差不多的。”

“爹,我不要差不多,我要大夫的原话!”石槿柔心内震骇,也顾不得对父亲的尊重和自己的淑女风范了。

石原海略有不满地看了看石槿柔,想了想,说道:

“大夫说这方子看起来象是固本清源,补气养血的普通方子,只是其中有几味药是常人万万不能服用的,因为那几味药是毒药!”

石槿柔一边仔细体会着这几句话,一边心思急转:

难道张妈妈是大太太派来的?不会的,她的眼神、表情、一举一动都不像!既然不是,那这方子又该作何解释?!

如果这方子果真是母亲董韵留下的,那天下又有哪一个母亲会毒杀自己的亲生儿女?这也太过耸人听闻了吧?!就算有这样狠心的母亲,那自己直接动手就是了,又怎么可能委托他人?

石原海见石槿柔不说话,接着抱怨道:

“想必是你母亲有病乱投医,加之你母亲心地良善,待人一向坦诚,不疑有他,也难保会被一些欺世盗名之人蒙骗了。我看,这方子你还是扔了吧?”

石槿柔心内不以为然,嘴上答应着,却把方子拢在了袖中。

石槿柔不想再纠缠药方一事,于是开口问道:

“丁伯呢?”

“哦,刚大夫开了方子,我让他去抓药了。”说着,石原海向院子里望了望,“这也该回来了啊。”

石槿柔若有所思,虽然她有些放心不下,但她忽然又不想和丁忠见面了。现在董大老爷和大太太为了找到账册的下落,肯定会对她的一举一动密切关注,甚至包括父亲石原海和丁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

在拿到银子以前,还是以静制动吧,万一有个闪失,拿不到银子不说,再丢了性命,那可就太悲催了

想到此,石槿柔起身和父亲说了句“累了,想回屋休息”便回自己的小跨院了。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小怜端了药给石槿柔喝了。

喝过药、漱过口,石槿柔从枕边随便拿起本书,斜靠在床上看了起来。

其实看书只是装装样子,缕清思路,把事情分出个轻重缓急才是石槿柔真正想做的……

第83章 较量 从昨天早晨石槿柔带着小怜去找大太太到现在,不过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可这短短一天半的时间,竟在石槿柔的感觉里却是无尽地漫长。

不安、焦虑、困惑、震惊,甚至还有些许的害怕和无助紧紧包围着、充斥着她的心灵、头脑……

加之疾病的折磨,此时的石槿柔当真是身心俱疲,然而,她却必须要咬牙挺住,强迫自己去思考,强迫自己无论面对谁,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要坦然、冷静和无惧!

当务之急,不是药方,不是母亲的死因,更不是自己曾外祖父母的蹊跷被害……所有这些,都可以留待以后慢慢去挖掘真相,眼下,她直接的对手就是大太太和董大老爷,亟待完成的任务就是如期拿到那一万五千两银子。

虽然有了账册,有了要挟的资本,但一味地等待和以静制动,真的就能让董大老爷和大太太屈服吗?真的就能让他们把银子双手恭送到她的面前吗?

如果不等,那又要采取什么行动呢?

自己这边可利用的资源不多,唯一依仗的就是丁忠。父亲忙于筹备进京,况且父亲缺乏心机;小怜是个丫鬟,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然不错了,再进一步的话,搞不好会适得其反。而如眉呢?

想到如眉,石槿柔不禁心思一动。

“虽然如眉表面上对大太太很恭顺,但内心里她未必就真的对大太太的话言听计从,否则,她怎会在现在这种时刻还会找借口跑出去忙自己的事,她应该时刻监视自己才对。”

“和小怜出去散步的时候,如眉并没有偷偷跑来自己房间帮大太太寻找账册,我留在床上和桌面的记号纹丝未动。要么大太太根本没告诉她有账册的事,要么就是她懒得帮大太太。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是我可以利用的。”

“想必如眉对大太太既恨又怕,她不是也怀疑画姨娘是被害的吗?她不是也有兔死狐悲的担忧惧怕吗?那好,我就给你加把火,让你更怕,怕到自保不暇,怕到最好来找我做靠山!”

“ 嗯,寻个合适的理由,找如眉聊聊。即便不能收为己用,至少也让她这两天收敛些,别有事没事地跑去大太太那里告密。对啊,过几天就要随父亲进京了,就说主仆一场是个缘分,随便送她个小礼物,然后再由画姨娘的死入手,连哄带吓唬的,应该管用,至少没什么坏处。”

恰巧这时小怜端了杯水过来,石槿柔坐起身,说道:“小怜,你去把如眉叫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如眉姐刚出去了,这会儿也不知回来了没有,奴婢去看看。”小怜说着便往外走,还没出石槿柔的闺房,便听到院子里有人高声问道:“表小姐在屋吗?”

…………

大太太用过午膳,洗了手,看着丫鬟婆子们收拾完了碗筷,抹净了桌子,方才不紧不慢地对低眉垂首站在一旁的如眉说道:

“这么说,张妈妈来了多长时间,跟表小姐说了什么,你都一概不知了?”

如眉小心翼翼地回道:“应该时候不长,奴婢只是去厨房取饭,回来便撞见张妈妈要走,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取饭,不应该是小怜吗?”

“是表小姐让我去的。”

如眉哪里敢说她是想趁取饭之际,指望着能有机会看到董大老爷啊。

大太太冷冷地看着如眉,厌烦地说道:

“如眉,当初我让你到表小姐身边,原本指望着你能好生看护表小姐,表小姐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头疼脑热的好教我知道。你倒好,不单没尽到本分,居然还敢欺瞒,跑到这里来诳我!”

如眉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委屈地说道:“奴婢怎敢欺瞒大太太?奴婢说得都是实情。奴婢……”

大太太眉毛一挑,“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打断如眉的表白,怒道:

“实情?!张妈妈来了多半个上午,你竟然跟我说只不到半个时辰,这是哪家子实情?”

如眉虽然惶恐,但也没吓得不知所措,她嘴中仍然在为自己辩解,而心中却惊疑不定:大太太怎知张妈妈来了多长时间?

其实如眉当真是脑子里一半面粉一半水,略一逛荡就成了浆糊,如果大太太想知道董府上下有什么事情发生,还用得着费尽心机吗?她随便吩咐下去,自有人会跑来禀告,包括外院的那些看门护院的家奴也不例外。

大太太如今只关心账册,她根本也没把张妈妈放在眼里,她认为张妈妈呆头呆脑的,跟那个小贱种说不出什么来,反而,有可能帮她套出些什么来。

所以,上午大太太收到门房禀报,说表小姐的奶娘要进府求见表小姐时,她略一迟疑,便让门房放张妈妈进府了。

只是张妈妈进府容易出府难,因为出府的时候,张妈妈不但被人查问了半天,还被人搜了身。

令大太太恼火的是,查问,没问出个所以然,张妈妈只说想表小姐了,来看望下,随便说了些家常话;而搜身呢?更没搜出什么。

大太太再也不理如眉,转而对一旁的阮嬷嬷问道:“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阮嬷嬷躬身答道:“大太太放心,办妥了。”

大太太沉吟了一下,想了想,又对阮嬷嬷说道:

“那好,你现在就去吧,到了那里客气些,就说我请她过来,有事要说!”

第84章 戏耍 听到院子里有人高声询问:“表小姐在屋吗?”

小怜边答应着边急匆匆走了出去。

不一会,石槿柔便听到小怜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原来是阮嬷嬷啊,给阮嬷嬷请安了。表小姐在屋呢,只是表小姐染病在身,正卧床休息。”

阮嬷嬷故作惊讶地说道:“怎么,你家小姐病了?请大夫了吗?现在可好些了?”

小怜说道:“回嬷嬷,刚刚二姑老爷请了大夫来,给表小姐开了方子,表小姐才刚吃了药,现在病情虽未见好转,但睡得安稳了。”

“哦,这可如何是好?大太太有急事要找表小姐商量,延误不得啊!”阮嬷嬷表现得好生为难。

“嬷嬷,我进屋去问问表小姐,听听表小姐的意思。”

“嗯,你快去问吧。”

小怜转身回到屋里,石槿柔向小怜点了点头。

小怜又站了一会儿,才又转身出屋,对阮嬷嬷说道:

“表小姐醒了,说请阮嬷嬷先回,她换件衣服,这就去见大太太。”

阮嬷嬷皱皱眉、摆摆手说道:

“不必了,我这里等着,陪你家小姐一起去见大太太,表小姐染病在身,怕你笨手笨脚的,再让表小姐受了风就不好了。”

小怜笑了笑,并没表示反对,说道:

“那就请阮嬷嬷稍等,我去服侍表小姐起床。”说完,小怜就丢下阮嬷嬷一个人在院子里,转身进屋了。

石槿柔换了一身素服,示意小怜给她倒了杯茶,她便坐在桌边细酌慢饮起来。

阮嬷嬷在院子里耐心等待,可见石槿柔左等不出来,右等还不出来,不禁心中开始焦躁,正打算进屋看看,忽见石槿柔在小怜的搀扶下,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阮嬷嬷心中气愤,象征性地给石槿柔见了礼,也不过来搀扶,转身便向外走,再也不管石槿柔还会不会受风着凉,心道:病死活该,大家都落个清静!

一路之上,病恹恹的石槿柔在小怜的搀扶下慢腾腾地走着,以至于阮嬷嬷数次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候。

可一进了大太太的如意园,石槿柔轻轻推开小怜的搀扶,腰也直了,笑容也有了,连脚步都快了,啧啧,就象换了个人一样,那架势别说来见大太太,就是去走个两万五千里长征都不在话下。

石槿柔快步超过阮嬷嬷,大步向大太太的正堂走去。

阮嬷嬷不知道正堂里的情况,岂能让石槿柔比她先进入正堂啊?至少她要先进去禀报大太太,也好教大太太有个准备啊。

于是,阮嬷嬷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可石槿柔走得太快,阮嬷嬷心里着急,最后竟是一路小跑地进了大太太的正堂。

大太太打发走了如眉,正在暗自思索一会儿该如何对付石槿柔,忽见阮嬷嬷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心中讶异不已,开口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阮嬷嬷也等不及气喘匀了,呼哧呼哧地说道:“表小姐来了。”

大太太心中更是诧异,心道:对啊,我就是让你去找她的啊,她来了就对了,怎么搞得如此慌张?难道她带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来的,还是带了群狼虎豹来的?

想到此,大太太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不自觉地望向了阮嬷嬷的身后。哪有什么石槿柔的影子啊?人在哪呢?

大太太不由对阮嬷嬷怒道:

“稳当了说话,成何体统!?”

阮嬷嬷也望向自己的身后,根本没见到石槿柔进来,她心里这个恨啊!

“这个该死的贱种,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戏耍老娘,看老娘哪天不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石槿柔悠悠地站在院子里,看看景、望望天,象是忘了大太太的召唤,竟独自溜达了起来,她在等着阮嬷嬷出来告诉她:可以进去见大太太了。

小怜一边随石槿柔走着,一边使劲憋住笑,自家小姐也太恶作剧了,真是服了!

果然不出石槿柔所料,过了一会儿,阮嬷嬷又从正堂里出来,满腔怒火无从也不敢发泄,只是没好气地对石槿柔说道:

“还哂着做什么?快进去吧,大太太等着你呢。”

石槿柔“哦”了一声,抻抻衣角、理理袖子,示意小怜过来搀扶她,然后缓步向正堂走去,经过阮嬷嬷身边的时候,低声说道:

“没想到嬷嬷的身体,硬朗得很呢!”

阮嬷嬷险些被气得翻白眼、吐白沫,看着石槿柔的背影,跺脚捶胸得说不出话来。

大太太也不知怎么的,见了石槿柔在小怜的搀扶下病恹恹地走进来,竟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心道:难不成这个样子就把阮嬷嬷累成那样?阮嬷嬷也太不中用了!

石槿柔在小怜的搀扶下,勉强给大太太见了礼,然后无精打采地说道:

“大太太召唤小柔,莫不是答应了小柔的事情?还差一天呢。”

大太太不由气结,也不让坐,任由石槿柔和小怜站在当堂,冷冷说道:

“柔儿还真是体贴,一天也好,两天也罢,事情早晚要有个了断!”

石槿柔不说话,她只等大太太继续说下去。

“东西我给你准备好了,我要的东西呢?你可随身带来了?”

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那东西我可不敢随身携带,要是有个闪失,我没办法向您交待啊,现如今我保管得好好的,请您放心!”

大太太皱了皱眉,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沉吟说道:

“那就好,你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否则,就是玉皇大帝也保不了你!”

大太太放下茶杯,站起身,解气般抖了抖帕子,继续说道:

“好了,不说废话了,你随我来吧!”

第85章 姓石名槿柔 石槿柔原本以为大太太会带了她去偏厅数钱的,却不成想大太太起身竟向正堂外面走去。

石槿柔心中了然:我说呢,大太太岂肯轻易低头服输?一定又在玩什么花样,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了!

大太太出了正堂,白了眼还在门口气得磨牙的阮嬷嬷,示意阮嬷嬷头前带路,领着石槿柔主仆二人向如意园的后院走去。

四个人进了后院,又七拐八拐地来到一间后罩房的门前,

阮嬷嬷拿着随身的钥匙打开了门。

这间屋子本是如意院的一个小库房,平时存放着一些不值钱也不常用的物件。

屋子的门很大,窗子却很小,糊着厚厚的粗制高丽纸。因为常年门窗紧闭,屋里有股浓浓的霉味。

进屋之后,大太太微皱了下眉头,用帕子轻轻捂住了口鼻,然后指着一堆摆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闷声说道:

“这些都是你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价值过万,你清点吧。差的那三、四千两,除了给你祖母和你母亲治波掉的,剩下的就是你们这些年在府里的生活费和你爹的学费了。”

大太太顿了下,嘲讽地一笑,又道:“这个,你不会再要回去了吧?”

石槿柔只是淡淡地一笑,从进了后院,她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出好戏。石槿柔心道:

“好吧,既然你喜欢演戏,那本小姐就陪你演下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石槿柔向大太太轻施一礼,真情说道:“多谢大太太费心了,哦,还有阮嬷嬷,看护、保管这些东西,辛苦了!”

大太太轻蔑地摆摆手,说道:

“别这么多虚礼了,快些清点吧,清点完,咱们的帐也就了了。”然后,大太太又转身对阮嬷嬷说道:“你在这里好好陪着表小姐,我还有事,没你们这么闲,先回去了。”

大太太实在受不了这屋子里的气味。

石槿柔转身,歪着头看着大太太,同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别啊,您若是走了,这里的东西若是少了一件或坏了一件,到时候如何能说得清呢?”

大太太微微扬了扬下巴,冲石槿柔道:“我把阮嬷嬷留在这儿,她就代表我了。”

阮嬷嬷赶紧曲膝表态:“太太放心,这里有老奴就行了,您去忙吧。”

石槿柔扫了大太太主仆一眼,不知不觉,长长的眼睫毛又忽闪起来,声音清脆地说道:

“那好吧,等我清点完了,如果没问题,那您要的东西,我就交给阮嬷嬷了。”

此言一出,大太太刚迈向门外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她知道阮嬷嬷不识字,石槿柔随便给她张什么东西,哪怕是市井脏话,阮嬷嬷也会当宝贝收着的。

再说了,就算阮嬷嬷识字,账册这样的涉及董府秘密的东西,又怎能让阮嬷嬷看到?

“你不是说你没随身携带吗?”大太太没好气地问道。

石槿柔轻拍了下脑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或许我忘了,或许我真的没带,瞧我这脑袋,都烧糊涂了。这样吧,我先清点东西,清点完了再说,如果没带,我回屋去取就是了。”

“那就快些清点吧!”

大太太生气地拉过一把椅子,刚要坐下,又皱了皱眉,露出厌烦的表情。

阮嬷嬷见了,立刻用自己的袖子把椅子抹干净了,又从怀襟处抽出自己的帕子,展开了铺在椅子上。

大太太这才正眼看了下阮嬷嬷,刚要坐下,却又听石槿柔说道:

“这把椅子也是清点之物吧?大太太慢点儿坐,万一坐坏了,百八十两银子没了不说,万一闪着您了,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大太太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她咆哮道:

“你还有完没完?是哪家子蹦出来的野种,竟敢如此无礼!”

石槿柔毫不畏缩,她挺胸抬头,直盯着大太太,冷冷地说道:

“大太太,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明白告诉你,我姓石,名槿柔,是董韵的女儿;是外祖父董老太爷和外祖母郑氏的嫡亲外孙女;更是这府里堂堂正正的表小姐!昨天早晨,我已经告诉过你,一万五千两银票,没有商量的余地,要么是这府邸来个天翻地覆,要么便是我石槿柔死无全尸!”

大太太被石槿柔这连珠炮般的激愤之言吓呆了,竟不自觉地瘫坐在椅子上。阮嬷嬷吓得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而小怜呢,已经面无血色。

石槿柔继续说道:“既然你说这堆霉烂的东西是我母亲的嫁妆,好,那我就来点给你看!”

石槿柔抓起一个看着很新的画轴,打开之后,看了一眼,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

“好一幅《平湖春晓图》,嫁妆单子上倒是有的,但画姨娘为什么会死?又是怎么死的?大太太应该比我清楚吧?真迹难寻,赝品却在,莫要真的把我当做了白痴!”

画姨娘替董沂偷换《平湖春晓图》,大太太是知道的,消息来自她安插在画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

昨天大太太召见画姨娘,就是把她偷梁换柱和她与董沂通奸的事与她挑明,然后让画姨娘趁董大老爷还未发觉的情况下,自行了断。

画姨娘回去后,左思右想,始终没有找到好的办法,让丫鬟去找董沂,却没想到董沂不但不帮她,还干脆来了个死不认账,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最后画姨娘万般无奈,万念俱灰,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跳井自尽!

第86章 不急不急 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大太太见石槿柔拿着那幅《平湖春晓图》的赝品,口中又提到了画姨娘,难免一阵心惊,不自觉地向门外看了看。

石槿柔见大太太不说话,放下画卷,又拿起了一块端砚,反过来掉过去的看了半天,然后笑道:

“这端砚呢,拿在手里是端砚,不过……”

石槿柔一松手,端砚“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石槿柔继续说道:“这掉在了地上,就不是端砚了。确切地说,连端砚碎片都算不上。这么容易碎的端砚,呵呵,大太太,我知道你没正经读过书,就算这样,你也不会说这样的端砚是真品吧?”

端砚是四大名砚之首,以材质坚硬、润滑、细腻而驰名于世。说白了,端砚其实就是材质特殊的石头。试想,一块石头,而且还是非常坚实的石头,从一米多高的地方掉在了方砖地上怎么可能会摔碎呢?能摔裂就够离谱的了。

大太太脸色微变,她实在没想到,石槿柔居然一下子就选中了名画和端砚这两件值钱的东西指出是假货。

“这个小丫头片子不但把嫁妆单子熟记了,居然还懂得识别端砚,还真不可小觑了她!哎,都怪我太大意了!”

大太太心里想着,瞪了阮嬷嬷一眼,阮嬷嬷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也不敢询问,只得把头低得更厉害了。

看着大太太仍然死撑着不说话,石槿柔又拿起了一匹织锦缎,顺着纹路轻轻一扯,“刺啦”一声,织锦缎被撕下了一大条。

石槿柔晃悠着手里的布片,咯咯笑着说道:“大太太,不管这织锦缎是我母亲当年的陪嫁还是你新添置的,这二百多两银子一匹的料子,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撕碎吧?”

不等大太太回话,石槿柔沉了脸,指着桌上的一套不成套的餐具说道:“大太太,你见过谁家成套的餐具会配七个碗六把勺?只怕这不是我母亲的嫁妆,而是大太太想废弃不用的东西吧?”

石槿柔越说越来气,指着桌上的另一堆残次品说道:“还有这些,大太太真的确定是我母亲的嫁妆?”

大太太被石槿柔说得有些心虚,现在屋里的这堆东西,当然不全是当年董韵的嫁妆,实际上,这里的绝大部分东西都不是,而是昨天下午自己让阮嬷嬷连夜拼凑来的。

不管大太太如何厌恶画姨娘,既然人已经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毕竟是董大老爷的宠妾,大太太在董大老爷面前还是要装装样子的,所以,她忙着去处理画姨娘的后事,而将拼凑董韵嫁妆一事,交给了阮嬷嬷办理。

面对石槿柔的一再追问,大太太不耐烦地说道:

“都过去十多年了,物件糟了,或有破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再说,这些物件虽然锁在这屋子里,但平日里无人看管,也难免会被人偷了去或者换了去,阮嬷嬷,你说是不是啊?”

阮嬷嬷忙不迭地应着:

“是啊,是啊,都是老奴不好,想是二姑奶奶的嫁妆,不敢乱动,平日里很少过来检验。一定是有些不干净的奴才起了歹心,偷换了二姑奶奶的嫁妆,老奴一定彻查此事!”

大太太不置可否地“哼”一声。

石槿柔烦透了阮嬷嬷,冷冷说道:

“你们彻不彻查与我无关,我等不了,也不想等,这堆破烂你们还是拿了去卖掉吧,兴许还能卖个百八十两银子。”

石槿柔顿了顿,轻咳了几声,继续说道:

“大太太,东西也无需清点了,我也不敢在您面前耍小姐脾气,更不敢肆意妄为,我只是按嫁妆单子说话。小柔也没多要,单子上白纸黑字写着,折成银两比一万五千两还要多些呢,明天最后一天,我拿到了银票,盐销账册双手奉还!小怜,我们走!”

石槿柔说完,便牵了小怜的手往门外走,大太太气得七窍生烟,“腾”地一声站起身,挡在了门口,说道:

“你走可以,小怜留下!”

听到此话,小怜吓得一哆嗦,紧紧攥住了石槿柔的手。

石槿柔踏前一步,直盯住大太太的双眼,果敢而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现在还称呼您一声大太太,是因为我还不想弄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所以请大太太想清楚!我明明白白地告诉您,别说现在我有病在身,小怜要尽她的丫鬟本分,就算我没病,您要留下她也不可能,不但小怜,就是如眉也不行,除非我死了!”

大家本以为大太太听罢此言一定会暴跳如雷,可大太太只稍愣了一下,之后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笑了。

大太太笑着说道:“小柔,你想太多了,我本打算让小怜留下来帮我办点儿事,不知你有病在身,既然这样,那就不勉强了。”

大太太又叹口气,拍拍胸口说道:“瞧你刚才那样子,要跟我拼命似的,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亲外甥女儿,既然你说这些嫁妆不对,那就不对好了,因为一点儿银子,大可不必坏了咱们的亲戚情分,你说是吧?”

石槿柔倒也顺坡就下,笑道:

“吓到大舅母了,实是小柔的不对,小柔这厢赔礼了!”

大太太扶住石槿柔,笑盈盈地继续说道:

“你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今晚我让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将养将养,等明儿个我把银子准备好了,着人给你送过去,那盐销账册,呵呵,不急不急!”

第87章 无声的泪水 在回正堂的路上,大太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阮嬷嬷心里惴惴不安,紧紧跟随在大太太后面,不敢询问,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进了正堂,丫鬟们给大太太端茶倒水、递水果,大太太厌烦地摆摆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丫鬟们鱼贯而出,阮嬷嬷犹豫不定,她不知道自己该留下还是该随着丫鬟们退出去。

大太太突然暴怒,刚才一直强忍着的怒气,到了现在,终于变得忍无可忍。

她猛地将茶杯摔了个粉碎,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好,我成全你!”

大太太摔茶杯,把阮嬷嬷吓的浑身一哆嗦,她立刻过来跪在大太太面前,哭着说道:

“太太息怒,千万不要为了那个野种气坏了身子!太太,保重身子啊!”

一直以来,大太太从未把石槿柔放在眼里,一个小毛丫头,能有什么本事?她更不会认为有朝一日石槿柔会来挑战她的强权和威严,如果几天以前,有人来告诉她:石槿柔会向她发飙,她一定会认为那人要么疯了,要么就是傻了!

阮嬷嬷跪在地上抽抽嗒嗒,大太太听着愈加心烦,说道:

“嚎什么丧?我还没死呢!起来吧,你要是真想帮我,就拿个正经主意出来!”

阮嬷嬷立时止住哭声,站起身,擦了擦眼睛,便伸手给大太太胡撸后背。

大太太推开阮嬷嬷的手,恨恨地说道:“还有那个贱婢如眉,居然也敢吃里扒外,爬了几次老爷的床,就以为我不敢整治她了?呸,不知死活的东西!”

一提到如眉,阮嬷嬷便来了精神,对石槿柔她没办法,甚至现在还多了些惧怕,但对如眉,在阮嬷嬷心里,除了轻蔑还是轻蔑。

于是,她附和着大太太说道:“是啊,听那贱种话里话外的,如眉一定是顺了她,不然张妈妈的事,她也不敢来欺瞒太太了。”

大太太白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

“你到底帮我想想,怎么能出了我这口恶气?别总跟着我学舌。”

阮嬷嬷想了想,她本打算说“不如干脆把如眉叫来,直接杖毙了算了。”但想到刚才石槿柔那声色俱厉的样子,她不禁又把话咽了回去。

就在她想到了石槿柔的同时,大太太心里也在想着石槿柔。

刚才在后罩房门口,大太太不是不想发怒,但她就在那时,却忽然中邪一样地似乎看到了“董韵”,那凄厉的神情、那狠辣的眼光、那大有同归于尽的决绝……哪里是石槿柔啊?简直就是董韵的魂魄!

大太太心虚了、胆颤了,甚至当别人以为她是被气的而不是被吓的时候,她的身子发抖了!

…………

走出如意园的那一刻,小怜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刚才她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如果表小姐放手了,那她就再也别想看到明天的日出了。

石槿柔挽住小怜的胳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柔声说道:

“不要说你怕,其实我也是怕的,我怕大太太会真的失去理智,我怕咱们主仆二人再也出不了这如意院。小怜,坚强些,接下来的两三天,我们的处境会更艰难,一定要坚持住!等出了董府,我们就真的自由了,到时候海阔天高,我还要让你陪着我展翅翱翔呢!”

虽然小怜听不大懂石槿柔的话,但她却听得出来石槿柔的勇气和对未来的憧憬,她的手不再冰冷,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和石槿柔相搀着,在浓浓春意里,在盎然生机中,向着西竹园走去!

…………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支开小怜后,石槿柔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经过这近一个下午心智与体力的折磨,石槿柔再也无法坚持,她瘫软在了床上!

石槿柔把头埋在枕头里,泪水难以遏制地无声流淌,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伤心,为何委屈。

冥冥之中,母亲的魂灵是否还未远去,是否在慈祥地看着她?是否在温柔地为她梳理长发?是否在为她低声吟唱着那熟悉的歌谣?是否在轻抚着她的额头,告诉她:孩子,坚强些……

前世的石槿柔,也是自幼失去了母亲,无数次的梦中,无数次的失落和绝望时,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给她温暖、给她希望,更给了她笑对风雨的勇气!

石槿柔的双肩在抽搐,低低的呜咽之声不时从枕中传出。

前世的母亲和董韵的容颜慢慢地融合到了一起,可两人都再也见不到了,永远见不到了!

…………

如眉兴高采烈地拎着食盒走进了西竹园。

虽然午间的时候,大太太把她呵斥了一番,但那并没影响到她此刻的心情,因为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居然遇到了两件好事:

第一件:她遇到了董大老爷。虽然大老爷当时匆匆忙忙地刚从府外回来,但遇到她,大老爷还是站住脚步,指着她说道:

“你,晚上到我书房去,我有话问你。”

当时如眉就高兴得差点晕过去,“天啊!大老爷终于想到我了,大老爷终于要……哈哈,我也不必窝在那个贱种身边了,我要扬眉吐气了!”

第二件:刚刚去厨房取饭,居然领到了一份连她自己都未曾吃过,甚至未曾见过的丰盛晚餐,别说石槿柔的,就是她和小怜的晚饭也格外丰盛。

虽然其中有碗燕窝厨房指定是给表小姐的,但如眉却不以为然,心道:

“就算老娘吃了她的又如何?连大太太都不敢拿我怎么样,她个小毛丫头又敢如何?我天天在外面闲逛,也未见她敢说了‘不’字,哼!”

于是,刚一走出厨房,如眉便把那碗燕窝放进了自己的食盒。

第88章 母亲 乌云压顶,大雨滂沱!

雨借风势,风助雨威,虽是下午光景,天空却黑得像锅底一样!

妈妈一只手撑着衣服勉强挡着雨水,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八岁的石槿柔在泥泞的山路上走着,边走边安慰着石槿柔:

“小柔,坚持下,咱们这就到家了,妈妈陪着你呢,别怕!”

石槿柔坚定地点头,不怕!再大的风,再狂的雨,只要有妈妈在身边,她就不怕!

山路狭窄而湿滑,母女两个在狂风暴雨中蹒跚前行,跌倒爬起来,爬起来再跌倒,妈妈顾不得浑身的泥浆,顾不得擦一擦模糊视线的雨水,顽强地、牢牢地拉住石槿柔的手,在磕磕绊绊中执着地前行……

到了,就要到了,转过前面那个弯,就到了山脚,而依山傍水处便是母女两幸福、温暖的家!家里有暖暖的灯光,有热热的饭,有软软的床……

而就在这时,一道闪电一声炸雷,紧跟着,母女两头顶上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如万马脱缰、如盘古开荒……

一刹那,妈妈扔掉衣服,将石槿柔拉到一块巨石旁,然后自己双手撑住巨石,弯着腰,弓着背,将石槿柔护在身下。

轰隆隆的声音没了,雨也没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漆黑,石槿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试图站起身,却不小心顶到了妈妈的身体,她双手摸索着妈妈的身体,忽然感到有股热乎乎的液体淌落在自己的脸颊。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孩子,妈妈没事,别怕,妈妈在陪着你……”

这是石槿柔听到的妈妈的最后一句话,渐渐地,石槿柔的意识开始模糊,开始变得困乏……

………………………………………………………………

“小柔,小柔!”石原海轻柔的声音在石槿柔的耳边响起。

石槿柔激灵一下坐起身,哭喊道:“妈妈!妈妈!”

石原海吓了一大跳,他立刻搂住石槿柔,轻声安慰道:“你做噩梦了!没事了,没事了,爹爹在这,小柔不怕!”

石槿柔便伏在父亲的怀里,呜呜地哭泣着……

小怜用温水湿透了毛巾,悄悄走过来,石原海接过毛巾,替石槿柔擦拭着泪水。

石原海的眼眶也湿润了,妻子董韵走了,小柔从小跟随她母亲长大,对她母亲的感情一定超过了他对妻子的敬爱。

石原海心里暗道:“哎,这孩子命苦啊!在这府里也是受尽了委屈。孩子,为父虽然身无一技之长,但为父一定会保护好你,让你再也不受人欺凌,再也不要吃苦受累!”

石槿柔哭了一会儿,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拿过毛巾,擦了擦脸,有轻轻揉了揉眼睛,哀伤说道:“爹,女儿刚又梦到母亲了!”

石原海和小怜听到此话,想当然地认为石槿柔梦到了董韵,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石槿柔口中所说的母亲,竟是穿越前,她童年时为保护她而在山体滑坡中去世的妈妈。

而董韵呢?是不是也在护佑着石槿柔?是不是天下的母亲拥有着一样伟大的母爱?!

石原海说道:“小柔,你的病感觉好些了吗?我摸着不象之前那么热了。”

经石原海一说,石槿柔的确感觉轻松了许多,于是她点头应道:

“觉得是好多了,爹爹放心,明天也就痊愈了!”

小怜高兴地问道:“小姐可是饿了?今天厨房给咱们备下了好菜好饭呢。”

石槿柔望望窗外,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她淡淡一笑,向石原海说道:“爹爹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石原海说道:“我和你丁伯都吃过了,小柔,你身体虽无大碍,但还须注意些,这时候最容易再次着凉的。”

“知道了,爹。对了,进京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石槿柔问道。

“都准备好,这一两日便可启程。”

“那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董府了!”石槿柔从内心感到无比的喜悦。忽然,她又想到一件事,说道:“爹,您先回吧,等小柔吃罢晚饭就过去找您,有事要和您商量呢。”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也好,小怜,你服侍你家小姐吃饭吧,对了,别忘记了晚上还要吃药。”

小怜爽快地答应了。

石原海走后,石槿柔对小怜说道:

“不必服侍了,坐下来一起吃吧。对了,如眉呢?”

石槿柔在想着找个时间和如眉聊聊。

“如眉姐姐放下食盒就走了,估计是自己躲到厢房去吃饭了。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喊她过来?”

石槿柔摆摆手说道:“不去管她,我只是随口问问。”

小怜支支吾吾地似乎有话要说,石槿柔问道:“想说什么?”

“小姐,我觉得你人真好。”

石槿柔讶异地看着小怜,问道:“此话怎讲?”

小怜道:“今天在如意园那间屋子里,您不但救了奴婢,您还没忘了保住如眉姐姐,可她对您却……所以奴婢才说小姐您人好心善!”

石槿柔苦笑,心道:小怜心思还真是单纯,也好,何必非要让她知道人心险恶呢?这样单纯地活着,岂不快乐?!

于是,石槿柔对于小怜给自己的“高度评价”不置可否,笑着说道:

“吃饭吧,吃完陪我一起到父亲那里去。”

第89章 商议 主仆二人吃罢晚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不过天气尚好,月朗星稀,映照得西竹园内一片宁静与祥和。

铅华洗净了喧嚣,可否也洗净了人心?

石槿柔带着小怜来到父亲的房间,石原海正在秉烛夜读。

丁忠正要出屋回自己的房间,见到了石槿柔,连忙施礼,问道:

“小姐的病可痊愈了?”

石槿柔莞尔一笑,别有深意地说道:“还有一天,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丁忠点头,语带关切地说道:“这关节最紧要,小姐莫要大意着凉啊!从速进屋吧,万不可再受了风!”说着,丁忠便闪身站在了一旁。

石槿柔笑道:“谢谢丁伯提醒!丁伯放心,小柔自会小心在意的!”

石原海笑呵呵地走过来,说道:“瞧你们两个,如此生分,唱戏一般。呵呵……丁忠,你去忙吧,有事我自会叫你。”

丁忠答应一声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小怜轻轻搀扶着石槿柔进了屋。

石槿柔走到桌边,问道:“父亲在看什么?”

石原海叹了口气说道:“为父虽然决定了不再参加科举,可这圣贤之书,却是一辈子也放不下的。”

石槿柔嫣然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心道:

“父亲放弃科举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为了不再寄人篱下,也更为了能照顾好自己。父亲一直胸怀大志,想通过科举实现抱负,只是现实所迫……放心吧,父亲,以后女儿一定会助您实现您平生所愿的!”

小怜给父女俩准备下茶水后,便站在了石槿柔身后。

石槿柔对石原海说道:

“爹,今天上午我的奶娘张妈妈来看望女儿了。”

“哦?还真难为她了!居然还有心知道来看看你,她在你母亲身边跟了十多年,可你母亲刚去世,她就辞工走了。哼!”石原海的语气有些不满。

听罢此言,虽然不出石槿柔的意料,但她还是颇感困惑,是母亲董韵让张妈妈辞工的,可父亲明显不知道此事,为何母亲要做得如此神秘?

石槿柔没流露出心中的疑惑,只是笑着说道:“爹爹,您误会了,张妈妈不是自己辞工的。她是被大太太赶走的。”

“哦?原来如此!为父还以为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呢,原来她也是身不由已啊!”石原海叹道。

石槿柔忍住笑,她一笑父亲太容易相信别人,还好这是自己的女儿,要是换做别人,岂不被人卖了,还忙不迭地帮人数钱?!她二笑父亲文绉绉,和父亲说话,可以免了去看成语词典了,翻遍成语一本书,不如老爸一席言。

石槿柔决定逗逗石原海,于是她说道:“爹,这话是张妈妈自己说的,也未必就可信了,只是女儿琢磨着,且不管是不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啥的,人家来了,就是好意。爹,您说对吧?”

石槿柔本以为父亲会呵斥她前后矛盾,还学他说话什么的,可她实在没想到连小怜都忍不住偷笑了,石原海居然“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还诚恳地说道:

“是啊,小柔心地善良,随了你母亲,倒是为父心胸狭窄,斤斤计较了。”

石槿柔禁不住满脑门子黑线,哎,这个爹啊,心眼儿太实了!

于是,石槿柔决定直接切入主题,她说道:

“爹,我想买个小院子。”

话题转换得太快,石原海不由一愣,问道:“买什么小院子?买来何用?”

“用来存放我母亲的遗物和咱们石家的东西。我和爹进京,我想轻装简行。”石槿柔回道。

石原海略一沉吟,说道:“这两天我也在惦记此事,本打算明天让你丁伯拿去当铺当了,换些银两,等日后为父得了官职,再赎回就是了。”

石槿柔也楞了一下,即便在她穿越前,她也从未典当过东西,别说去什么当铺,连街面上有没有当铺她都不知道。所以,石原海提出这个办法,石槿柔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她见父亲并未反对她买院子,于是干脆说道:

“当了未必稳妥,不如有自己的院子拿来存放。爹,您说是吧?”

与典当东西相比,石槿柔更喜欢“房地产”。

“好是好,只是这院子如何就能随便买了,哪来那许多银两?更何况,这一两日我们便要启程进京,怕是没时间了。”

石槿柔却道:“爹,不必忧心,院子我已经衙,两进的,在西城门附近,位置合适,周围邻居也都是老实人家,价钱不贵,我们也买得起。至于银子吗?会有的。”

石槿柔差点告诉石原海“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石原海惊诧地问道:“你何时出府去选院子了?”

“哦,是上午张妈妈推荐的。爹,张妈妈是好人,往常比母亲还要疼我多些呢,张妈妈不会诳我。况且,那院子是张妈妈亲戚的,知根知底。”

石原海听了,点头道:“恩,以前我也知道张妈妈的,她人老实厚道,对小柔和你母亲没有二心的。只是……那院子要卖多少?”

“不贵,只卖六十两。”

石原海“哦“了一声,说了句“贵倒是不贵”,依旧踌躇未决。

石槿柔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这样吧,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院子,如果中意,就卖下了吧。爹,放心,银子会有的。”

石原海的确在考虑银两的事,这两天,他让丁忠去买马备车,自己又买了些洗漱用品,如今手里的银子已经堪堪不足百两了,如果再去买了那院子,只剩下三、四十两银子,路途漫漫,如何去得了京城?

第90章 凄厉之声 石原海心想:“无论开口去借,还是去向董大老爷求乞,都是自己万万做不来的。至于小柔要挟董府的银两,哎,小柔毕竟还小,又怎能斗得过他们?最后或许会给个千八百两的银子,弄不好,一两银子也拿不到,不做指望了。”

想到了石槿柔对大太太的要挟,石原海问道:

“小柔,你和大太太的事……”

石原海迟疑着望了望小怜,没再继续说下去。

小怜立刻屈膝说道:“小姐、姑老爷,如果没有别的事吩咐,奴婢告退了。”

石槿柔摆摆手说道:“小怜无须回避,爹爹,但说无妨。”

石原海点点头,道:“小柔,找个机会把东西还了吧,虽说是董府欠咱们的,但为父不想让你有任何闪失。再或者,我去找大太太。”

石槿柔轻轻摇了摇头,道:“爹,事情虽成败未定,但小柔不会出事的,您不必担忧。您更不要去找大太太,一则您常年不在府里,对府里的事情不如小柔明了;二则您是光明磊落之人,和那群阴险之人打不了交道。反倒是女儿,因为年纪小,说错话也无妨。”

石原海无奈,他看自己的女儿说得如此坚决,也只好凄婉地说道:

“那好吧,只是小柔别太委屈了,更万万不可涉险,否则,爹无法向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交待,爹活着也就无趣了!”

石槿柔一阵心酸,险些落泪,她强忍着,勉强笑着说道:

“爹,女儿晓得利害,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石槿柔不想再继续说这件事,于是起身说道:

“时候不早了,小柔该去歇息了,药还没吃呢。买院子的事,如果爹爹不反对,那明天我们就去看看。”

石原海点头说道:“可以,明天我们一起去,也让你散散心。吃了药,尽早歇息吧,莫想太多了,免得再做噩梦!”

石槿柔临走出屋门之际,石原海又不忘叮嘱道:

“小怜,扶好你家小姐,天黑路不平的,千万别闪到了。”

小怜痛快地答应着,扶着石槿柔向小跨院儿走去。

回到石槿柔的房间,小怜服侍着石槿柔喝了药、漱了口,然后说道:

“小姐,才刚咱们出去的时候,厢房里就没有灯光,想是如眉姐姐又出去逛了。现今灯依旧黑着,也不知她回来了没有?奴婢过去看看,要是如眉姐姐回来了,奴婢去把院门锁了。”

石槿柔坐在床边,说道:“好,还有,如眉要是回来了,让她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小怜答应着出去了。

石槿柔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边看书边思索,至于看的是什么内容,反倒不是很在意了。

而就在此时,就在石槿柔还没来得及翻页的时候,厢房中传来小怜一声凄厉的惊叫声,声音之大,几乎响彻了整个董府。

石槿柔正半躺半靠在床边,小怜的这一嗓子,惊得她身子一歪,险些从床上掉下来。幸好床前有个一尺来高的脚踏,石槿柔用手一撑,才没直接掉在地上。

再看院子里,小怜凄厉的尖叫声过后,也就几秒时间,只见小跨院的门被从外踹开,夜色中一条人影如离弦之箭、疾飞之中衣服被吹得猎猎有声,霎时便到了石槿柔的房间门口,其疾飞的身形竟生生顿住,低声而急急问道:

“小姐,你没事吧?”

此人从进院到石槿柔的屋子门口,其身形之快令人乍舌,似乎他不是从外面闯进来的,更象是他本来就一直站在石槿柔的房间门口一般。

可惜此时根本没人看到此人身形,如若看到,又岂敢相信此人便是——丁忠!

石槿柔刚刚坐直了身子,听到丁忠声音,于是立刻答道:“我没事,小怜在厢房,丁伯快去看看!”

丁忠听罢,又眨眼之间到了厢房门口。

直到这时,才见石原海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小跨院,直奔石槿柔房间跑去,而石槿柔也咬牙站起身,也不知是走是跑地出了屋子。

石原海紧张而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见她没事,长出一口气,但瞬即想到小怜,于是又转头看向了厢房。

厢房虽开着门,但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

小怜瘫坐在离厢房门口不远的地方,刚刚她在一声惊叫过后,身体就如筛糠般地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虽然没有灯光,但在皎皎月光之下,仍然看得出小怜惊恐得几乎面无人色!

丁忠绕过小怜进入厢房,他感受到四周并无威胁之后,从小怜身边拿起火折,点燃了油灯。油灯一亮,丁忠竟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他立刻晃身到厢房门口,半抱半搀地扶起小怜,还没说话,见到石原海领着石槿柔向这边走来,于是他立刻遥遥一掌,将油灯扑灭。

等到石原海和石槿柔来到厢房门口,丁忠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刹那间又黯淡了下来,他低声向石原海说道:

“老爷,屋子里不干净,小姐身子弱,又染病在身,不如,咱们先送小姐回房休息。”

丁忠说着,用他宽厚的身体挡住石槿柔的视线,将小怜搀扶出厢房,并随手关上了门。

石原海愣了一下,但随即点头应道:“也好,小柔,你和小怜先回屋休息吧。”

石槿柔见经小怜已抖得几乎迈不动脚步,心中甚是惊愕,即便她看不到厢房里的情况,但她在瞬间也就猜到了七七八八。她赶紧上前,从丁忠手中接过小怜,搀扶着小怜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91章 毒杀 看着石槿柔和小怜进屋之后,石原海立刻转头向丁忠问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丁忠正欲回答,忽听人声嘈杂,西竹园门口有人在用力敲门,边敲边高喊着:“开门、开门!”

丁忠看了眼石原海,改口说道:“老爷跟我来!”

说完拉着石原海急急走出了小跨院儿,两人一直地走到西竹园正堂门口,丁忠才松开了石原海的手,转身去开了院门。

院门一开,外面是灯火通明,敲门的小厮闪在一旁,另有七、八个小厮打着灯笼,拥着胡四柱——董府的胡大管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西竹园。

“发生了什么事?”胡管家端着架子问道。

丁忠微低着头,声音平平地回到:“刚才表小姐的丫鬟小怜摔倒在跨院厢房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来得及查看。”

胡管家白了一眼丁忠,因为丁忠和石原海常年在府外生活,因此他和丁忠并不熟悉,忽又看到站在正堂门口的石原海,于是他故意对丁忠大声呵斥道:“愚蠢至极,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带路,前去查看!”

众人向小跨院拥去,石原海也快步跟上。

刚一进跨院,胡管家便大声问道:“是哪间厢房?”

丁忠指了指刚才出事的那间厢房。胡管家带领众小厮走到厢房门口。

“打开!”胡管家吩咐道。

一个小厮上前推开屋门,提着灯笼向里一照,不由“啊呀”一声,险些扔掉灯笼跌坐地上,众人见他如此反应都倍感错愕,胡管家更是诧异,他抢过那小厮手里的灯笼,壮起胆子向厢房里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胡管家也不由被吓得心惊肉跳。

石原海也走上前来,在胡管家身后望向里边,亦忍不住轻“啊”了一声。

厢房里侧,如眉斜躺在床边的地上,口鼻流血,面目狰狞,早已气绝多时。

胡管家一惊之下,不敢多看,他转身正欲吩咐小厮去禀告董大老爷,却不小心差点与石原海撞个满怀。

胡管家平复了下恐惧的心情,对石原海冷冷说道:

“二姑老爷,石大人,都看清了吧?不知你会如何解释这事?进京?哼,怕是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随即,他又呼喝一声:“来人!去禀告大老爷,就说西竹园出了命案,请大老爷过来定夺!”

一名小厮答应一声,便向西竹园外跑去。

…………

石槿柔将小怜搀进房间,扶坐在椅子上,小怜脸色煞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石槿柔轻轻拍了拍小怜的肩膀,小怜愣愣地抬起了头。忽然,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呜呜咽咽地,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说着什么。

石槿柔见小怜这个样子,只能暂时压下好奇,一边轻声安慰小怜一边用帕子替她擦干泪水。

“小怜,别怕!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用怕。大家都在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石槿柔的安慰起到了作用,小怜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儿,终于多少镇定了一些,但声音还是有些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小姐,如……如眉姐姐……可能……死了!”

石槿柔“啊”了一声,下意识地脱口问道:“可能?怎么死的?”

小怜用力地摇着头,声音依旧有些颤抖:“不知道,她躺在地上,好可怕!奴婢没看太清!”

恰在这时,跨院里忽然灯火通明,丁忠、石原海、胡四柱和众小厮走了进来。

石槿柔立刻将屋门从里面关严,顺便给小怜倒了杯水,轻轻拍了拍小怜的手,然后便伏在窗前向院子里望去。

虽然石槿柔无法看到厢房里的情况,但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胡管家对父亲石原海说得那句话,联想到小怜的话,她不由心中一紧,是啊,这种时刻自己院子里出了命案,自己和父亲又怎能脱得了干系?!

这时,胡管家又在院子里吩咐道:“谁都不要进入厢房,等大老爷示下了,再做安排!”

然后胡四柱又趾高气扬,满脸不屑地对石原海说道:

“二姑老爷,麻烦您也不要离开小院,等官差来了,您也好有个交代。”

石原海冷笑一声,对胡四柱的话未予理睬。

胡四柱的话音未落,只听跨院外便有一个女声不紧不慢地高声说道:“混账!是谁如此大胆,官差来官差去的?董家的事,官差又能如何?!”

随着声音,大太太、阮嬷嬷领着一群丫鬟婆子,其中居然还有刚刚跑出去要给大老爷报信的那个小厮,足足二、三十号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一瞬间,小跨院里几乎站满了人,光线也变得有如白昼一般。

丁忠本来站在小厮们的最后面,此时,他扫视全院,又看了看石槿柔的房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走到了石原海身边,对他悄声说了句什么。

石原海略略一怔,随即点点头,没说话。

胡四柱见大太太来了,立刻满脸堆欢地走过去给大太太施礼。

“大太太,您有所不知,这里出了命案,想必这西竹园内定有文章。”

大太太听了似乎并未感到惊讶,只是略一皱眉,问道:

“哦?是谁死了?”

“表小姐的丫鬟,如眉。”胡四柱回道。

“怎么会是如眉?!”阮嬷嬷脱口问道,表情大骇。

大太太猛地转身,狠狠地瞪了阮嬷嬷一眼。然后又再次转身向胡四柱问道:“在哪死的?”

“厢房里。”

“厢房掌灯,随我进去看看!”大太太吩咐道。

石槿柔屏声静气,附耳倾听,虽隔着窗间缝隙看不清院子里各人的面目表情,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石槿柔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当听到阮嬷嬷问道“怎么会是如眉?”,石槿柔心中一颤,似有所悟,但现在她还不知如眉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她依旧感到异常困惑!

第92章 分析 等胡四柱领着两个小厮拥入厢房,将油灯点亮之后,大太太才在阮嬷嬷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去,而石原海也紧跟着进了厢房。

因为其他人都拥在厢房门口,所以石槿柔根本看不到厢房里的情况,里面说话声也听不真切了。石槿柔干脆离开窗前,走到小怜身边。

小怜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她见石槿柔过来,便想站起身让石槿柔坐,毕竟,自己是丫鬟,刚才惊恐之中可以不顾及规矩,但现在……

石槿柔却按住了她的肩头,示意她不用起身,然后,石槿柔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问道:

“小怜,跟我说说刚才怎么回事?”

“刚才奴婢进了厢房,喊了声如眉姐姐,也不见答应,屋子里黑,我找了火折子想把油灯点上,可奴婢打着火折子的时候,就见如眉姐口鼻流血,斜躺在床边的地上,那样子吓死人了,于是奴婢就喊出了声。”

石槿柔点点头,又握了握小怜的手,继续问道:“你确定如眉死了?”

“奴婢当时害怕,没敢仔细查看,如眉姐姐是不是死了,奴婢也不敢肯定。”

石槿柔皱眉沉思,一时无语。

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忽然又人声嘈杂起来。

胡四柱指挥几个小厮,用床单裹了如眉的尸身从厢房里出来,然后抬着出了院子,紧接着大太太和阮嬷嬷、石原海和丁忠也从厢房走了出来。

只听大太太吩咐几个婆子道:“你们几个把屋子收拾整洁,把食盒给厨房还回去,还有,天亮以前谁都不得出府,待明天把事情查明了,再作商议。二妹夫,你看这样可好?”

石原海踏前一步说道:“屋子暂时不必收拾,屋里的东西更无须挪动,丁忠!”

丁忠立刻答道:“在!”

石原海吩咐道:“今晚你就睡在隔壁,看住此厢房,事情未明了以前,谁都不许再进入此屋,毕竟这是我西竹园的事情!”

“是!”丁忠应道。

大太太说道:“西竹园也是董府的!二妹夫,我已对你言明,如眉不过只是一个丫鬟,得暴病猝死还不至于惊动大老爷来,更不必让官差来查办,董府上下也不会再追究此事,你还想怎么样?”

“大太太,我答应让你抬走如眉尸身,已作出了让步,这屋子里的东西,却是一分也动不得,除非我和柔儿安全离开董府!我说得够明白了吧?即便大老爷来了,还是此话!”石原海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大太太看了看石原海,又看了看魁梧的丁忠,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

“那随便你吧!只是二妹夫不要胡来,真弄得鸡飞狗跳的,我怕你也收不了场!”

随后,大太太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说道:“我们走!”

说罢,大太太便领了众丫鬟婆子扬长而去,霎时,院子里又黑了下来。丁忠上前一步,对石原海说道:

“我去把院门锁了!”

不等石原海答应,丁忠便出了跨院。

石原海走到石槿柔的房前,还没敲门,门便开了,石槿柔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石原海迈步进屋,对石槿柔说道:“小柔,明日我们便离开董府,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石槿柔问道:“爹爹何出此言?”

石原海道:“如眉是被毒死的!”

石槿柔和小怜几乎同时“啊”了一声,石原海接着对石槿柔说道:

“我怀疑是大太太她们做的,而且,我更怀疑她们原本是想毒杀你的。”

石槿柔不由心中一紧,还没开口说话,却听丁忠在门外轻声说道:

“老爷,此处是小姐闺房,多有不便,不如挪去您的房间说话吧。”

石原海点头称是,于是石槿柔和小怜跟随石原海出了屋子。

石槿柔又提出到厢房看看,石原海并没表示反对。小怜害怕,石槿柔也不勉强,留下丁忠看护小怜,自己和父亲到厢房里细细查看了一番。

来到石原海的房间,石原海父女和丁忠都坐了,只有小怜却说什么也不肯坐,她固执地站在了石槿柔的身后。

石槿柔开口向丁忠问道:“丁伯,如眉可是被毒死的?”

丁忠肯定地点了点头。

石槿柔想了想,又问道:“丁伯,除了咱们四人,下午西竹园可有人来?尤其如眉回来以后,可见到有其他人来过西竹园?”

“除了阮嬷嬷午间来过一次,整个下午再没人来!”丁忠依旧说得肯定。

石槿柔会心一笑,心中感激,因为她此时已经十分确定丁忠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自己,可能还有父亲。

石槿柔转头望向父亲,又回头看了看小怜,两个人也都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如眉的晚饭出了问题!”石槿柔推测道。

丁忠应道:“应该是的,我进屋之际已经注意到了,饭菜虽然基本未动,但桌上有只空碗,阮嬷嬷想趁人不备拿了去,被老爷喝止了。”

石原海点点头道:“嗯,进屋之前,丁忠已经提醒过我,说如眉是被毒杀的,所以,进屋之后我便格外注意饭菜。”

石槿柔刚才进厢房查看时,也注意到了那只空碗。

石槿柔道:“事情应该明了了,一定是那碗吃食出了问题,而且,不管那碗吃食到底是什么,那本应该是小柔的,而非如眉该吃的。”

石原海微皱了眉:“何以见得?”

石槿柔道:“阮嬷嬷的那句‘怎么会是如眉’。”

石原海和丁忠了然地对视了一眼,只有小怜有些茫然,不明所以。

石槿柔又对石原海说道:“都是女儿不好,太大意了!我原以为大太太和大老爷不会因为那嫁妆银子触犯律法。一万五千两,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更何况那原本就是属于小柔的,没想到,哎……”

石原海未及开口,忽然,院子里又传来了敲门声。

第93章 怒气冲天 大太太领了众丫鬟婆子们离了西竹园往内宅走去,路上,大太太打发走了婆子们,只带了阮嬷嬷和自己的丫鬟回了如意园。

刚进如意园,便见正堂的门大敞四开,灯火通明,董大老爷正在正堂之内气哼哼地来回踱步。

见到大太太回来了,董大老爷站在正堂门口指着大太太怒道:“你进来,其他人都给我滚出院子!”

众人哪敢违命,于是纷纷退出了如意园,大太太心中忐忑,不知道董大老爷为何如此怒气冲冲,于是她满脸堆欢地问道:

“老爷,何人把你气成这样?”

董大老爷理也未理大太太,转身进屋,背身说道:“把门关上!”

大太太很听话,迈步进屋,关上了屋门。

“如眉是怎么死的?”董大老爷冷冷问道。

大太太听董大老爷一下子就问到如眉之死,不觉心中诧异,恨恨地想到: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奴才嘴贱,这么快就告诉了老爷!?

…………

胡四柱指挥着众小厮将如眉的尸身抬出西竹园后,他问刚刚派去给董大老爷报信那个小厮:

“大老爷可知道了此事?”

那小厮回道:“还不知,刚才小的刚出来还没跑多远就遇到了大太太,我说西竹园出了命案要去禀告大老爷,却被大太太给拦下了。”

胡四柱听罢,立刻吩咐道:“大老爷现在应该在外院书房,你快去向大老爷禀明此事!”

董大老爷正在书房一边看帐,一边“性”致勃勃地等着如眉,因为下午他吩咐过如眉,晚上到她书房来。

自从如眉被大太太派到石槿柔身边后,董大老爷就很少再看到如眉了,虽然偶尔也曾想起有过如眉这个女人,但董大老爷“以事业为重”,加之身边的姨娘、丫鬟众多,倒也没觉得寂寞,所以也只是想想,并没真的往心里去。直到昨天,他在西竹园里再次见到如眉,虽然那时的董大老爷心情不爽,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但再看到如眉的那一刻,心里还是动了一下:多日不见,这丫头居然又漂亮了几分!

尤其见到如眉被他呵斥之后落泪的样子,董大老爷的心当时还真的“疼”了那么一下下,因此,今天下午他回府见到如眉之后,不觉动了“宠幸”之心,加之正好可以问问石槿柔的举动和账册一事,于是便告诉如眉晚上到他书房来。其实所谓书房,所有的书加起来,还没里面的丫鬟多呢。

董大老爷看完了帐,忙完了自己的“事业”,仍不见如眉的影子,不觉心焦,正要派个丫鬟去西竹园看看,却见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

“大老爷,西竹园出了命案!”

小厮气喘吁吁地汇报完之后,大老爷心里那个气啊!简直就想破口大骂了。

昨天是画姨娘,今天是如眉,两天之内失去了两个女人,别说是董大老爷,就算换成拥有三千佳丽的当今天子,也未必能沉得住气啊!

于是,董大老爷“腾”地站起身,一声不吭、怒发冲冠地直奔如意园而去!

那报信的小厮愣在当堂,摸不着头脑,见董大老爷走远了,于是冲书房里的丫鬟们一呲牙,也转身跑了。

…………

“说!如眉到底怎么死的?”董大老爷见大太太不说话,于是大声追问。

“是得病死的。”大太太诺诺答道。

“混账!昨天是如画,今天是如眉,明天该是谁了?你干脆明天把我也杀了算了!”

董大老爷一声吼,大太太吓得双膝跪地,哭着说道:“妾身冤枉啊,老爷,如画是自尽的,不干妾身的事,更何况如画……”

“我问的是如眉!”董大老爷咬牙切齿,继续说道:“你最好从实招来,不要让我动用家法!”

大太太听到家法二字,不由浑身哆嗦了一下,哭着说道:“老爷,我也是为了您,为了咱们董府啊!”

“起来说话!”董大老爷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于是,大太太站起身,用帕子抹着眼泪,心不甘情不愿地向董大老爷讲述了事件的起因和过程。

…………

午间石槿柔清点完母亲的“嫁妆”,带着小怜离开之后,大太太回到房间怒气未消,狠得牙根痒痒,对石槿柔起了杀心。

在这府里,除了董大老爷,还没人敢在她面前叫板,就算是董二老爷也是惧她三分。石槿柔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更是寄居在董府,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面前撒野,甚至敢威胁她,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活腻了!

于是她便和阮嬷嬷商量着,以燕窝做诱饵,在燕窝中下了毒药,以给石槿柔补身子养病的名义,让阮嬷嬷亲自去厨房“监督”着做好,之后给了前去取饭的如眉,阮嬷嬷怕如眉怀疑,特意没有露面。

当然,大太太也想到了账册,但这两天她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石原海和丁忠,得到的回报是:未见二人有什么异动。因此,她推测账册必在府内,而且极有可能就在石槿柔身上或者她的房间里。

至于毒杀了石槿柔,石原海会找她拼命,大太太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无凭无据的,一个无用的书生又能怎么样?更何况,大不了把责任推到如眉身上,也正好去了自己的一块心病。

…………

董大老爷听完,疑惑地问道:

“那死的怎么会是如眉?”

其实大太太对此也是倍感困惑,她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说道:“妾身也不明白,刚才妾身前去查看,见那碗燕窝竟在如眉房间,被如眉喝了!”

董大老爷沉吟不语,大太太想了会儿,说道:“会不会是如眉贪了那碗燕窝,私自偷喝了?”

董大老爷摇摇头,说道:“如果真是她私自偷喝了倒也好了,就怕是石原海他们有意让她喝的,对了,那碗燕窝还有吗?碗在哪里?”

大太太道:“燕窝没了,碗还留在如眉的房间里,石原海拼命似的,不让动。”

董大老爷皱眉说道:“坏了,他们一定是怀疑了!就怕他们狗急跳墙,去找官府啊!”

“妾身倒是警告石原海了,叫他不要胡来,否则让他好看!”

董大老爷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你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说一万五千两银子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就算暂时败了家也没关系,因为再有两日,刘大人就要离开塘州了,刘大人一走,他们纵有账册,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没等大太太说话,董大老爷继续说道:“不行,必须稳住他们!再坚持两天,等送走了刘大人,一切都好办了。”

“如何稳住他们?”大太太问道。

“这样,你这里有多少现银?”

大太太说道:“妾身哪里来的银两?就算有,也不过百两上下吧。”

董大老爷盯住大太太,说道:“怕是有万两不止!如画如眉两条人命,难道就值百两?!”

大太太惊呼道:“亲身哪来那许多银两?”

“别人不知,我难道还不知道,除非你给了别人C了,别废话了,你拿齐五千两银子现在速去西竹园,当面交给石原海,先不要说账册的事,就说我们看亲戚情分,权且资助他进京备选之用吧。”

大太太依旧坚持说道:“亲身没有那么多银两。”

董大老爷不耐烦地说道:“事情要分个轻重缓急,这五千两银子,明日我让账房补给你便是了,快点儿,现在就去!我在这里等你消息。”说道最后,董大老爷已经是命令的口气了。

大太太无奈,只得进到里屋,取了银票,出了正堂,叫了阮嬷嬷和一个丫鬟,去了西竹园。

第94章 半夜来访 听到敲门声,石原海给丁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开门,自己也随后跟了出去。

石槿柔和小怜则走进了内室。深更半夜的,不管谁来,她和小怜也不能轻易露面的。

丁忠将院门打开后,有些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大太太,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

大太太身后的阮嬷嬷看着丁忠既不说话,也不给大太太行礼,不满地斥了一句:“没规矩!”

丁忠冷冷地扫了一眼阮嬷嬷,也不知怎的,阮嬷嬷感觉那眼光如刀似剑一般,吓得她一哆嗦,再不敢多话。

丁忠见阮嬷嬷低了头,才微微侧身让路,但却脊背挺直,一点儿为人奴仆的样子都没有。

丁忠不是董府的下人,没和董府签卖身契,甚至严格来说,他也不算石原海的奴仆,他被石原海夫妻搭救后,是自愿留在石原海身边甘心为奴的,却并未和石原海夫妇签订卖身契。所以,眼下他对大太太的态度,完全可以视他的心情而定。

大太太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些小节,带着阮嬷嬷和一个打着灯笼的丫鬟走了进来。

石原海看到是大太太来了,一下子沉了脸,用异常冰冷的声音问道:“大太太,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难道你忘了我是‘外男’,应该避讳吗?”石原海特意将“避讳”两字咬得很重,而且也对大太太改了称呼,再不和她叫“大嫂”了。

大太太当然能听出石原海的意思,不过她根本不在乎,就算石原海能猜到是自己毒杀了如眉,那又如何?就算石原海找到了什么证据,她也完全可以找个厨房的婆子来顶罪,更何况,凭大老爷和白知府那“过命”的交情,说不定连顶罪都免了,毕竟,死的只是个丫鬟而已。

大太太神色如常地对石原海道:“二妹夫,我这么晚来,当然是有要紧事。”

说着,也不管石原海的反应,直接对那个提灯笼的丫鬟和丁忠吩咐道:“我与石姑爷有事要谈,你们俩留在院子里吧。”

说完,当先举步朝石原海的屋子走去,阮嬷嬷紧随其后。

石原海也正想和大太太“好好说说”今天晚上的事,于是也进了屋。

大太太进屋后直接坐到了主位上,从怀里掏出了面额不等的一叠银票,对石原海挥了挥扔到桌面上,说道:“这是三千两,帐册呢?”

好个大太太,转眼之间,便把董大老爷刚刚吩咐过的五千两变成了三千两。而且,她也根本没听董大老爷的嘱咐,和石原海一照面,便单刀直入地提到了账册,倒也不是大太太不拿董大老爷当盘菜,而是她根本就不在乎石原海。

石原海微一错愕,她没想到这个时候大太太居然来给他送银子要账册。但他又不能将账册一事往石槿柔身上推,只得冷笑一声说道:

“府里刚刚出了命案,大太太居然还有闲心来问账册?”

大太太哼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道:“二妹夫,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命案。如眉是暴病而亡,她的后事我自会料理,我现在是来和你谈二妹妹嫁妆的事,不要拿其他的小事来烦我。”

石原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石槿柔掀帘从里屋走了出来。

“小事?一条人命对你来说只是小事?大太太还真是敢说话!你当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是想毒死我?我告诉你,现在我没事,不光是我的运气,也是你的运气。如果我出了事,明天全天下的人就会知道那本盐销帐的内容!”石槿柔毫不客气地说道。

在大太太未进屋之前,石槿柔便拉了小怜躲进了里屋,但听到大太太居然是来谈账册一事,当即决定出来见大太太。大太太的无赖和无耻,不是父亲石原海这种只读圣贤书的人能应付得了的。

石原海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心里很是惋惜,小柔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将来一定会比自己有出息得多!

大太太现在对石槿柔是真的很头疼,她觉得这丫头简直是自己的克星,斗嘴斗不过她,算计也算计不到她,哪怕是对她下杀手,也让她躲过去了。

若是遇上别人和大太太这么说话,阮嬷嬷肯定会跳出来替大太太骂人,因为这是她的“责任”之一,她和大太太,一向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但如今面对石槿柔,她胆怯了,只低着头在一边装摆设。

面对满脸怒气的石原海和一脸正气的石槿柔,大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小柔,不要说那么绝情的话,如眉的事,确实与我无关。我一定会查明此事,给你一个交待,你看如何?”

石槿柔当然相信大太太会“查明此事”,因为,“此事”本来就是大太太所为,还用得着查吗?

“大太太,我是需要你给我一个交待,不过与如眉无关,只与我母亲的嫁妆有关,这三千两,我先收下了。”石槿柔的语气有些嘲讽。

大太太赶紧顺着台阶下,她拿起桌上的银票递给了石槿柔,她可不想和石槿柔在如眉的事上纠缠不清。

“喏,你点清楚,不要赖账就好!”

石槿柔也不客气,直接接过银票,对大太太的一句“不要赖账“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一张张认真地数起了银票。

其实,石槿柔是第一次见到银票这种东西,“认真”只是装模作样,余光一直看着大太太,她怕银票也是假的。大太太这种人,可是什么卑鄙手段都使得出来。

看着大太太那肉疼的表情,再看看父亲石原海那面沉似水的样子,加之这些银票面额不等,很像是临时凑起来的,石槿柔就知道这些银票八成是真的了。

数好之后,石槿柔将银票收在了怀里,看着大太太,面带微笑着地说道:“大太太,还差一万二千两,明天是最后一天,您千万别误了时辰啊!一万五千两齐了,我自会将帐册交给你。”

大太太强压着怒气,说道:“小柔,府里现在有些艰难,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你们父女俩花销几年了,不管我们之间有过什么误会,到底还是亲戚,差不多就行了,你说呢?”

石槿柔紧紧地盯着大太太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太太,听说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想必肯定听说过‘人无信不立’这句话吧?之前说好的数,我怎么能背信呢?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大太太一听,这个气啊,好像是自己提出要给她一万五千两似的,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是这个死丫头勉强答应的一般!

还没等大太太想出反驳的话,石槿柔又道:“还有就是,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帐册不在府里,深更半夜的,你让我怎么去拿帐册?”

大太太一听,反应倒是很快,立刻接口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告诉我地方,我派人去取就是了。”

石槿柔呵呵一笑:“大太太,你是不是有‘选择性耳聋’的毛病啊?我刚说了,还差一万二千两,您没听到吗?”

大太太实在压不尊了,怒道:“小柔,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

“否则怎样?坏我名节?下毒谋杀?还是雇人行凶?”石槿柔句句直指要害。

大太太语塞,前两样她可都干过了,只可惜,都没成功。

看着大太太吃瘪的样子,石槿柔讽刺地一笑。只不过,她没想到,她随便举的例子,却给了大太太新的“灵感”,不久又为她和石原海制造了新的麻烦。

第95章 谋略 大太太走了之后,丁忠锁好院门,然后回到了屋子里,而小怜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石槿柔将银票给石原海和丁忠看了,都说没问题,她才放了心。

小怜见自家小姐拿到了这么多银子,而且还是大太太深更半夜亲自送过来的,心里暗暗佩服。

可是,通过如眉之死这件事,石原海加剧了自己内心的担忧,他对石槿柔说道:

“小柔,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有这三千两银子,足够我们进京备选的开销了,不如,你明天把账册还了吧。”

石槿柔紧咬着嘴唇,蹙眉不语,而丁忠和小怜也在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石槿柔终于说道:

“爹,我知道您在担心女儿的安危,今天如眉的事也给我提了醒,此事不宜再拖,时间越长对咱们越不利,不单是女儿,对您、对小怜和丁伯,也会带来危险。”

石原海和小怜均点头表示同意,只有丁忠似在沉思,没做任何表示。

石槿柔转头向丁忠问道:“丁伯,可有什么主张?”

丁忠摇摇头,并未直接回答石槿柔的问话,而是向着石原海说道:

“今天的事,也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大太太她们会……哎,老爷,如果这次小姐出了事,我丁忠真不知有何颜面再活在这世上……”

石原海打断丁忠的话,说道:

“你不要如此自责,你虽自甘为奴,可我和柔儿的母亲并没把你视作下人,反倒在心目中将你视作兄长,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说这些生分的话,我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只求我们一家人能和睦、平安!”

石原海又望向小怜,补充道:“也包括小怜!”

石原海的坦诚和真情,让丁忠和小怜都倍感温暖和亲切,小怜的眼里竟有了泪光。

丁忠咬了咬牙,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不如这样,今晚我就去把那一万二千两银子拿来,明天一早我们大家就离开董府。”

“不行!”

“不行!”

石原海和石槿柔几乎同时否决了丁忠的提议,只是二人否决的原因不同罢了。

石原海是那种宁可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的谦谦君子,岂能允许丁忠去偷银子,这和去拿嫁妆单子和账册完全是两回事。

而石槿柔呢,她不想让丁忠涉险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拿回母亲的嫁妆,拿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是去偷回来!

“如果我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做到了,那我可以昂头挺胸;但若靠偷鸡摸狗的手段,即便达到了目的,母亲不会欣慰,我也不会觉得光荣。”

想到这里,石槿柔说道:

“爹、丁伯,你们放心,小柔一定会有办法的!”

石原海动情地说道:

“小柔,爹相信你的能力和聪颖,可是爹实在放心不下你的安危,你要有个什么闪失,爹将如何面对你母亲的在天之灵啊!?”

石槿柔也是一阵心酸,她了解父亲的心情。

“母亲董韵的去世,一定给父亲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不然,父亲又怎肯半途而废,放弃科举?父亲是为了更好地照顾自己的生活,更为了安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可如今,自己坚持着去做危险的事情,父亲又怎能不担忧?又怎能为了银子而不顾她的生死?如果自己一味固执坚持,父亲虽然能体谅,能宽容,可对父亲的内心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磨、一种煎熬……”

石槿柔决定让步,她看了看沙漏,说道:

“爹,不如这样,现在时辰不早了。您再给小柔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明早我再无主意,那我就答应您,还了账册,我们一起离开董府,出发进京。”

石原海看着石槿柔那充满期许与坚持的目光,无奈地点头答应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石槿柔和小怜洗漱完毕,石槿柔对小怜说道:

“小怜,今晚厢房是不能住了,你睡在我的外间也不合适,不如来我房间睡吧,我们挤挤,睡一张床好了。”

石槿柔知道小怜刚才惊恐过度,如果让她再独自一人睡在外屋,小怜难免害怕。

小怜心内感激石槿柔的好意,但她坚持要打地铺,不能和小姐睡一张床,一是自己的身份,二是不能影响了小姐休息。

石槿柔见小怜坚决,也就不再勉强,便让小怜关好里外屋门,在她的床边打了地铺、灭了油灯火烛后睡下了。

不一会儿,便听到小怜均匀的呼吸声,不时还会有些微微的鼾声。

石槿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

皎洁的月光洒在窗棂上,映照的这暗夜无比得宁静,院子里偶尔传来的虫鸣,也让这晴朗的静夜更显安宁!

“怎么办?如何才能让大太太在明天日落之前将剩余的一万二千两银子乖乖地送到我的面前?时间不等人,父亲深深的担忧不无道理,大太太的有恃无恐和穷凶极恶,随时都有可能让自己再次身处险境,不行,我必须反击!但我到底该怎么反击呢……”

石槿柔心思流转,她反复想着这两天和大太太之间的较量、大太太的每一句话,大太太的每一种表情……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那大太太和董大老爷的“七寸”又在哪里呢?

石槿柔甚至还想到了她所了解的历史上数次以弱胜强的战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淝水之战;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汉楚之争……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对啊!有了!”

石槿柔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她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计策;因为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要义无反顾地打击大太太和董大老爷的“七寸”!

第96章 责备 第二天,天刚微明,石槿柔便悄悄地起床,蹑手蹑脚地绕过睡在床边地铺上的小怜,出了屋子。

石槿柔去如眉住的厢房取了一件东西,然后来到西竹园丁忠的房间,轻轻敲了敲屋门。

昨天晚上石原海并没让丁忠真的住在小跨院的厢房里,他当时只是说给大太太听的,毕竟小跨院是女儿和小怜居住的院子,怎可能让丁忠也去那里住呢?

很快,屋门打开,丁忠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就像他事先知道石槿柔会来找他一样。

“丁伯,可否屋里说话?”

丁忠点点头,一侧身,让石槿柔进到屋子里。

两个人站在屋子里说了一会话,石槿柔欲转身出屋之际,又向丁忠嘱咐道:“丁伯不要从正门出去,西竹园后院墙不甚高,里面还有把梯子,不如……”

丁忠笑着说道:“小姐放心,丁忠自有办法!”

…………

石槿柔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不想,刚进入卧房,小怜醒了。

小怜见石槿柔从外面回来,不觉一惊,立刻坐起身,说道: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贪睡误了时辰,我这就伺候小姐梳洗。”

石槿柔轻轻“嘘”了一声,说道:“接着睡吧,时辰还早,天还没亮呢。”

小怜摇摇头,坚持说不再睡了,她穿好衣服,叠了被褥,将地铺收进柜子。

石槿柔看到小怜如此固执,也只好无奈地笑笑,自己略有的一丝困意,也被小怜的一通收拾驱赶得干干净净。

小怜收拾完,走到石槿柔跟前问道:

“小姐,您身子好些了吗?”

石槿柔道:“感觉不发烧了,应该彻底好了。”

“那药?”小怜征询着石槿柔的意见。

“不吃了,太苦!我没事了。”石槿柔连忙摆手。

小怜道:“那我伺候小姐梳洗吧,早饭一会儿让如眉姐姐……”说到这里,小怜的话戛然而止。

石槿柔也不由心中一阵苦涩。

是啊,如眉虽然不好,但错不致死,更何况她还是那样年轻、貌美,却……如一朵怒放摇曳的鲜花,瞬间被无常的风雨摧毁,被贪婪的人性凶残地扼杀!

在石槿柔的观念里,任何生命都是值得尊重,值得珍惜的!无论这生命给世间带来了什么,自有人心公道,自有律法和正义的审判,贱奴也好,恶人也罢,都容不得某个人凭一己之私、一己之念去践踏,去妄杀!

所以,现在的石槿柔和大太太之间的争斗,已不仅仅是嫁妆、银两上的争斗了,还有正义与邪恶,公理与私念之间的争斗!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大太太臣服我的脚下,为她的罪孽忏悔!”

…………

小怜看石槿柔怔怔地一言不发,也是心内悲戚,虽然她和如眉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同为丫鬟,自己的命又何尝不是如风中火烛?

忽然,小怜默默地给石槿柔跪了下去。

石槿柔看到小怜莫名其妙地给她下跪,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搀扶小怜,却听小怜说道:

“小姐,您和姑老爷是不是今天就要走了?”

石槿柔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点头说道:

“嗯,最早今天,最晚明天。”

“小姐,奴婢怕是以后没办法伺候您了?”

“啊?你说什么?”石槿柔心中惊异!

“小姐,奴婢是董府贱奴,虽小姐有心,奴婢也心甘情愿伺候小姐,但奴婢的卖身契在大太太手中,恐怕大太太是不会让奴婢跟您走的。”说着,小怜已经是潸然泪下。

石槿柔听罢,不禁恍然大悟,天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件事?险些害了小怜!

石槿柔反怪小怜,说道:“小怜,你无需这样,你为何不早些提醒我?是你信不过我,还是怕我诳你,哄你?”

小怜有些慌乱地摇头,委屈地说道:“不是,不是!”

石槿柔生气地说道:“起来说话,我不喜欢你这样动不动就下跪!”

小怜听话地站起身,低着头,沉默不语。

石槿柔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又道:“小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累,怕给我雪上加霜,但是,小怜你记着,我纵有万千智慧,也会有疏漏的时候,你发现了,不告诉我,不来提醒我,那就是你的不忠,不是你对我好!能不能办到是我的事,但你不说,却是你的不对了!明白了吗?”

小怜依旧无语,但泪水又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了下来,对石槿柔的好,在她的内心里,已经不是“感激”二字所能表达了。

石槿柔拿起帕子,轻轻替小怜擦拭着泪水,安慰道:“好了,小怜,不要再哭了,吃一堑长一智,你我主仆二人以后的路还很长,我真心需要你能帮我!”

小怜重重地点点头,说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

“好了,你去打水帮我梳洗吧。”

小怜口中答应着,但并未离开,她迟疑着,欲言又止。

石槿柔不禁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小怜点点头说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说。”

“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您和姑老爷要进京备选,将来姑老爷得了官职,身边定要有人伺候。还有您,马上也要成为县令千金了,虽说有小怜,但到底寒酸了些,奴婢琢磨着,您和姑老爷至少需要三四个人。”

石槿柔笑了,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小怜的鼻子,点头称赞道:“小怜想得真是长远!你可有好主意?”

第97章 不安 石槿柔笑道:“小怜,你想得真是长远!你可有好主意?”

小怜道:“奴婢想着,将来姑老爷和您与其在外面买奴才,不如现在就选几个知根知底的人一起带走。”

石槿柔又开始忽闪着她的长睫毛看着小怜,说道:

“小怜这么说,定是心里有了主张,说吧,你想让我带上谁?”

石槿柔本意是鼓励小怜说下去,但适得其反,小怜又差点儿给她跪下。小怜说道: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不该替您自作主张,更不该在这种时刻,让您为难!”

石槿柔眨巴着眼睛看着小怜,心里哭笑不得,她说道:

“小怜啊,你是怎么了?你想的对啊!你是为我好,更是为了我爹好,你哪里有什么错啊?”

石槿柔见小怜还是不说话,于是继续说道:“小怜,以前是我不好,总觉得你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古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没想到我们的小怜还是个有远见的。好了,好了,别让我着急了,今天上午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时间紧迫,你快点儿告诉我,你都相中谁了?”

小怜在石槿柔的连哄带劝之下,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她说道:

“针线房的秀荷,她和奴婢一样,都是后来被卖进府的,不是家生子。她比奴婢大三岁,性子刚烈,做得一手好绣活。她曾经在二少爷院子里当过差,因为不甘二少爷欺辱,得罪了二少爷,所以才去了针线房。”

“嗯,还有谁?”

“还有马房的一个小厮,叫水生,专门伺候马的,人肯干,心地好手艺也好,还会识马。还有就是,他和秀荷是……”小怜迟疑了一下,接着道:“他喜欢秀荷。”

石槿柔“坏坏”地一笑,说道:“两个了,还有吗?”

小怜回到:“最后一个,可以带也可以不带。”

“哦,为什么这么说?”石槿柔追问道。

“这个人是厨房的顾婆子,做饭手艺精湛,只是好多人不敢吃。”

“这是什么话?为什么不敢吃?”石槿柔好奇心大作。

于是小怜简单地向石槿柔介绍了顾婆子情况:

原来顾婆子是个寡妇,而且还是守的望门寡——还没成亲,未婚夫就死了。

顾婆子并不是董府的家生子,也和小怜一样,是后来被卖进府里的。想当年老太太罗氏将她指给了府里的一个小厮,可还没等成亲,那小厮就意外身故了。那小厮的母亲是老太太面前的红人,向老太太求了个恩典,让顾婆子与一只公鸡拜了堂。

顾婆子自小就在厨房当差,但成婚之后,因为府里人都视她为不祥之人,所以根本不让她给主子们做饭,甚至连有些体面的下人,也不吃她做的饭。

听完小怜对顾婆子的介绍,石槿柔心中无比震撼,这是怎样的世道啊?如此荒唐、匪夷所思的婚事,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人性、人权可言?!

她向小怜问道:“你为什么会选她?”

“因为奴婢以前在厨房是烧火丫头,知道她是人前笑人后哭,做梦都想离开这里的。她人好,没有那些人的花花肠子,奴婢的干娘虽然是孙厨娘,但觉得最亲的却是她了。”

石槿柔点了点头,说道:“小怜,这三个人既然都是你知根知底的,那我相信你。但有一点你须记牢:施恩莫图回报!虽然你觉得是为他们好,但他们未必就肯一心一意地跟定咱们,所以,你要问问清楚。再有,轻我者,我必轻之,爱我者,我亦爱之,他们一旦跟了我,如若再有不忠不仁,你莫怪我翻脸无情!”

小怜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小怜记下了!”

“好了,卖身契的事我尽力而为。打水梳洗吧,梳洗完,你去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也好有个准备,但莫要把话说得太满,明白吗?”

小怜点头说道:“小姐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你要尽快回来,吃罢早饭,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做,万不可耽误了!”

…………

由于石槿柔和小怜起得早,所以,只等主仆二人吃罢了早饭,天才刚刚大亮。

利用取饭的空隙,小怜也找了秀荷、水生和顾婆子,只是她跟他们说的是表小姐想带他们离开董府,并嘱咐三个人都不要声张,而且表小姐也是尽力而为,成不成的,都不要埋怨。

三个人听了不但都没意见,还对表小姐和小怜千恩万谢了一番,尤其是顾婆子,听了小怜的话之后,痴痴怔怔地呆愣了半天,最后竟给小怜跪了下来,给小怜磕了三个头,之后便呜呜地哭了起来。小怜心内一样酸楚,劝慰了一番,才顺便取了早饭回了西竹园。

…………

石槿柔没等小怜把屋子收拾停当,便把小怜叫进里屋,随手关上屋门,然后示意小怜附耳过来,她便在小怜的耳边悄声嘱咐了起来。

小怜不住地点头应着,对石槿柔的每一句叮嘱都认真地记在了心里。

石槿柔叮嘱完小怜后,给了小怜一百两银子,然后,她看了看天色,心道:“为什么丁忠伯还不回来?难道遇到了什么麻烦?”

石槿柔忍住内心的焦急与不安,又来到了西竹园。

石原海也是心内不安,他本想去找丁忠,却发现丁忠并不在屋里,也不知丁忠去了何处。

正当石原海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宁的时候,石槿柔走了进来。

“爹可吃过早饭了?”

“吃过了,哎,这一大早的,也不知你丁伯去了哪里?对了,你裁些了吗?药吃了吗?”

石槿柔道:“已经好了,不信爹爹摸摸,已经不发烧了。”

石原海真的就摸了摸石槿柔的额头,点头说道:“还真是不发烧了,不过,你身子弱,还是要小心在意!”

石槿柔笑了笑,随即又装作着急的样子说道:“丁伯不在吗?我还想让丁伯陪我去看院子呢。”

“什么院子?”

“我们要买的院子啊,爹,我们昨天说好的啊。”

石原海惊诧地看着石槿柔,说道:“小柔,这种时刻,你居然还想着去看院子?莫非你答应爹爹去还账册了?”

石槿柔点点头,道:“不过不是现在还,最早今天下午,最迟今天傍晚,还了账册,我们就离开董府。”

石原海长出一口气,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小柔,你还小,斗不过他们的,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石槿柔道:“爹,不管怎么样,小柔尽力了,不是有句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没有要回母亲的嫁妆,女儿心智如此,怨不得别人,我也问心无愧了!”

石原海心疼地看着石槿柔,说道:“小柔,爹实在没想到你是个有大智慧的孩子,比爹爹这样只知读书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倍!虽然没有完全要回你母亲的嫁妆,你也万万不要自责,该自责的是为父才对,是我没照顾好你们母女俩!”

石原海心内愧疚,继续说道:“明天便是你母亲的五七忌日了,今天咱们离开董府之后,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等明天拜祭了你母亲,再出发进京。”

石槿柔心中一痛,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她紧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董韵的音容笑貌。

石原海见石槿柔流泪无语,轻声地、慈爱地说道:

“咱们拿到了三千两银子,已经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为父再也不想让你有什么闪失,如果你母亲在世,她定不会让你如此委屈自己的。”

石槿柔擦干泪水,笑了笑,有些歉疚地对石原海说道:

“爹,是女儿不孝,害爹爹担惊受怕了!”

石原海正欲开口说话,却见到院门一开,丁忠走了进来。

第98章 匣子 见到丁忠回来,石槿柔忍不住急急地跑了过去,以征询的眼光看着丁忠。

丁忠低声说道:“都办妥了!人在府衙。那碗吃的,是燕窝。”

石槿柔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故意大声问道:“丁伯,你去哪儿了?吃过早饭了吗?”

丁忠回道:“谢谢小姐关心,我吃过了。”

石原海站在屋子门口,见丁忠和石槿柔过来,便向丁忠问道:“你去做什么了?”

丁忠回道:“我不放心咱们买的车马,特意赶早去准备下。他们说只等吩咐,随时都可以送来。”

石原海“哦”了一声,看了看石槿柔,没再说话。

三个人进了屋,石原海说道:

“小柔说今天想去看个院子,咱们同去吧,如果那院子合适,咱们就……”

还没等石原海说完,石槿柔轻轻“哎呦”了一声。

石原海立刻止装头,关切地看向石槿柔,问道:

“小柔,你怎么了?”

石槿柔轻掐了掐额头,垂着眼,微蹙着眉说道:“有些头痛。”

石原海一听,有些紧张地问道:“头痛得厉害吗?”

石槿柔故意凝眉,也故意地装作无事的样子说道:“没事,爹爹不用担心。”

石原海看到石槿柔那不舒服的样子,稍做迟疑,说道:“小柔,不如这样,院子的事,我和你丁伯去吧,你留在家里休养。你看如何?”

石槿柔嘟着嘴说道:“不好!我想让爹爹在家陪我,一来您不知道张妈妈住在哪里;二来,我想和您在家里把东西收拾了,该带走的,该留下的,您最清楚。院子的事,不如让丁伯和小怜去办吧。”

石原海沉吟了下,觉得石槿柔说的有理,便道:“也好,为父在家陪你,这样也可防着大太太再有什么过分之举。”

石槿柔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对啊,对啊!如果只有小怜和女儿在家,女儿也怕!有爹爹在,女儿就安心了。”

石原海摸了摸石槿柔的头,慈祥说道:“小柔莫怕,为父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

事情敲定,石槿柔和石原海留在家里收拾、整理要带走的东西;丁忠和小怜出府去找张妈妈,然后去看院子、买院子。

于是,石槿柔把小怜叫来,四个人又一起确定好了分工。

石原海又特意叮嘱丁忠,说如果院子过得去,不要在价钱上和人家斤斤计较,平民效人家,生活也是不容易的;还说,如果院子买下了,简单收拾下,说不定晚上就要过去住了。

丁忠对石原海的话一一记下后,便和小怜出了西竹园。但不一会儿,他们又折了回来。

石原海讶异,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丁忠垂首应道:“大老爷吩咐了,今天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府。”

石槿柔听罢,神色淡定,但内心还是一紧,不免有些惴惴。

石原海不由怒道:“岂有此理!难道他要软禁我们不成?我这就去找他理论!”

丁忠却道:“门房说大老爷去店铺了,不在府里。”

石原海哼了一声,道:“那我去找大太太!”

石槿柔说道:“爹,见了大太太,你就说咱们主仆四人一同出府,若是大太太不同意,无论如何,都要让丁伯和小怜出府!算了,还是小柔陪您一起去找大太太吧。”

“小柔,相信为父!你安心休养吧。”石原海摆着手说道,语气很坚定。

丁忠说道:“老爷,我陪您去!”

石原海点了点头,刚要领着丁忠去如意园,石槿柔又忽然对石原海说道:“爹,就说是让他们去买些进京要带的东西。不要提买院子。”

石原海点点头,领着丁忠走了。

两个人离开之后,石槿柔让小怜回屋去收拾自己和她的东西,准备今天就离开董府,自己则进了父亲的房间。

父亲住的是三间正房,东侧是卧室,中间是正堂,西侧还有一个房间,存放着母亲的遗物。

石槿柔走进西侧房间,看着母亲董韵的遗物,虽说自己只是占据了本尊的身躯,但血脉相连,仍不免心中阵阵的哀伤。

她打开一个樟木箱,里面放着母亲生前所穿的衣服,她一件一件地检视、整理,忽然发现在箱子的最底部有一个明黄色绸缎包着的匣子。

那绸缎已经退了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质地相当细密,上面用同色的丝线绣着盛开的蔷薇花,一看就不是凡品,因为用的是与布料同色的丝线绣花,这种绣品对技艺要求非常高。

石槿柔打开了包袱,发现里面包着的是一只金丝楠木匣。

金丝楠木匣通体雕刻着云纹,做工细致而考究。

石槿柔拿着匣子翻看了一遍,并没找到明锁,她好奇地用手敲了敲,匣子发出了中空的声音。

石槿柔仅凭直觉就能看出这只匣子绝对不简单,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研究,便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她立刻将匣子包好放回,然后用母亲的那些衣服重新盖好,关上了樟木箱。

石原海和丁忠回来了。

争取的结果是:大太太允许丁忠和小怜出府,但石槿柔和石原海必须留在府里。

石槿柔一颗惴惴的心总算踏实了,她长出一口气,心道:

“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一出,嘿嘿,本小姐早就替你想到了!”

第99章 跟踪 丁忠和小怜走后,石槿柔和石原海便开始收拾东西,打包的打包,装箱的装箱,忙得不亦乐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石原海和石槿柔父女俩忙着收拾东西暂且不说,再来看看大太太。

大太太正在自己的内室高兴地数着账房刚刚送来的五千两银票,忽有丫鬟在门外禀报,说外院的小厮李四求见。

大太太说了句“让他正堂等我”,便急忙收起银票,走出了内室。

李四见到大太太,立刻上前施礼。

大太太坐定之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连眼皮都不抬地说道:

“不是让你跟着丁忠和小怜的吗?你怎么回来了?”

“启禀大太太,丁忠、小怜,还有表小姐的奶娘张妈妈和另外一个人,一同进了知府衙门,那人小的不认识。”

“什么?!”大太太刚刚喝的一口茶,险些又喷出来。

“千真万确!小的看得清清楚楚,丁忠、小怜离府之后直接去了衙门,在衙门门口会合了张妈妈和另外一个人,然后一同进了府衙。”

大太太听罢,痴痴愣愣了好一会,终于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对李四说道:“你速去店铺告知老爷。”

…………

虽说屋子里大部分家具——床、桌椅板凳和柜子等等是董府的财产,但破家值万贯,石原海和石槿柔仍然连包裹带箱子的整理出了十多个,其中包括了那个装有楠木匣子的樟木箱。

父女俩歇歇忙忙地收拾了近一个时辰才算大功告成,时间也不知不觉接近了中午。

石槿柔浸湿毛巾递给石原海,石原海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自嘲地说道:

“书生真是无用,这点东西就把为父累成这样,这要是换成你丁伯,只怕连吃顿饭的功夫都不用就全做完了。”

石槿柔笑道:“爹爹说笑了,这本是下人该做的事,爹爹又如何擅长?爹爹是治事之人,又怎能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

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一室之不治,何家国天下之为’,圣人早有定论,小柔,你还小,不懂的。”

石槿柔确实不懂,什么之治之的,听得她云山雾罩,于是她笑着说道:

“爹,快坐下歇歇吧,以后小柔一定向爹爹学习,多读些圣贤书。”

石原海也让石槿柔坐了,父女两刚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乎呢,就见董大老爷气哼哼地走进了西竹园。

石槿柔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董大老爷进屋之后,看到满地的包裹和箱子,冷笑一声,说道:

“怎么,想跑?”

石原海也不示弱,站起身说道:“大老爷,我石原海虽算不上谦谦君子,但我行事堂堂正正、问心无愧,跑?哼哼,我和小柔会光明正大地走出董府!”

董大老爷闻言,轻蔑地说道:“好一个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我也堂堂正正地告诉你,今天董家若丢了盐引,你父女俩休想活着走出董府!”

石原海道:“盐引一事,丢与不丢,与我父女无关!我和小柔今日便离府进京,以后,咱们再无瓜葛!”

董大老爷怒道:“废话少说,账册在哪?今天你们派丁忠和小怜去衙门做什么?”

和上次董大老爷来西竹园一样,这次,石原海再次被董大老爷的话给弄懵了,他不禁疑惑地看向了石槿柔。

石槿柔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给董大老爷轻施一礼,淡笑着说道:

“大舅舅息怒,账册被小柔收在安全之处,请大舅舅放心。”

董大老爷冷冷地看着石槿柔,等待着石槿柔继续说下去,石槿柔轻咳一声,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大舅舅是讲信之人,前日既已答应将我母亲的嫁妆折现还给小柔,小柔又怎敢背信?收到了银两,那账册自会完璧归赵。”

董大老爷追问道:“当真?!”

石槿柔点头道:“当真,小柔愿以性命担保,不会有任何差池!”

董大老爷继续问道:“那丁忠和小怜去衙门的事,你怎么解释?”

石槿柔也表现出奇怪的样子,说道:

“大舅舅,应该不止丁忠和小怜去了衙门,至少是四个人一起去衙门才对,其中应当有我的奶娘张妈妈啊。”

董大老爷冷哼一声,说道:“他们的确是四个人一起去的衙门。”

石槿柔长出了一口气,一脸轻松地说道:“是这样的,昨天大舅母给送来了三千两银子,说是……”

董大老爷一愣,不由问道:“三千两?”

没等石槿柔回答,石原海说道:“对,三千两。”

如果石槿柔说话,董大老爷还不敢确信的话,那从石原海嘴里说出来的话,董大老爷是不会有丝毫怀疑的。

董大老爷心里不禁又气又恨,心道:这个老娘儿们真是可以,正经事一件做不成,没用的却比谁都在行,放个屁的功夫,就能贪我两千两银子。

但现在还不是去跟大太太计较这个的时候,于是他向石槿柔说道:

“你接着说!”

石槿柔很听话地接着说道:“昨天大舅母说,眼瞅着我们就要进京了,虽然我母亲不在了,可毕竟亲戚一场,相处了这么多年,这里还是小柔的家。念在小柔还算孝顺听话的份上,大舅母额外给了小柔三千两银子,说是大舅母的一点儿心意,并说那一万五千两大舅舅已经准备妥当了,今天便给小柔送来,刚大舅舅来,小柔还以为大舅舅是来送银子的呢。”

董大老爷冷哼一声,说道:“我想听你说的是丁忠和小怜。”

第100章 成功 董大老爷冷哼一声,说道:“我想听你说的是丁忠和小怜。”

石槿柔“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昨日上午张妈妈来看望小柔,小柔琢磨着就要离府进京了,想买个奴才,便跟张妈妈说了。虽然小柔当时没钱,可大舅舅既已答应小柔, 那便没有问题了。敲昨晚大舅母又送来了三千两,所以我便让丁忠和小怜去找张妈妈买奴才去了。这买奴才的手续,自然要去府衙办理的,小柔和父亲本打算亲自前往,但一是怕大舅舅因账册一事产生误会,二是大舅舅吩咐过了,不得随意出府,小柔又岂敢不听?”

董大老爷听罢,总觉得石槿柔的话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合情合理,一时想不明白,于是他转头向石原海求证道:

“是这样吗?”

石原海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应该是这样的。”

董大老爷再次冷哼一声,说道:“好,一会我让人将一万五千两银子给你们送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账册,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不然,哼,你们知道后果的!”

说罢,便欲转身向外走,还没迈步,石槿柔却又说道:“大舅舅,小柔还有一事相求。”

董大老爷听着石槿柔一口一个大舅舅地喊着,心里乱作一团,气也不是,乐也不是,再看石槿柔眨巴着双眼,那满脸天真和无辜的样子,董大老爷想撞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不耐烦地冲石槿柔挥了挥手,说道:“快说!”

“小柔感念大舅舅对我们父女俩的体恤,只是昨天大舅母已经给了三千两,虽然大舅母说是额外给的,可小柔觉得过意不去,不如一会儿大舅舅差人只送一万二千两好了,剩余的三千两,小柔想换几个府里的下人,也省得我们再去买了,不知大舅舅能否答应小柔?”

董大老爷不在意地回道:“此事好说,亲戚情分,送你几个也无妨,这事你去找你大舅母说就可以了,下人的事,由你大舅母定夺。”

说罢,董大老爷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董大老爷先让人通知账房,去钱庄取一万两银票,并说自己在大太太那里等着,取了银票直接送过去。然后,董大老爷便径直去了如意园。

如意园上房的正堂里,大太太正焦急地等待着董大老爷的消息,见大老爷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便立刻吩咐丫鬟们端茶的端茶,捶背的捶背。

董大老爷不耐烦地斥退了全部丫鬟,只留下了阮嬷嬷,然后他恨恨地对大太太说道:“你做的好事!”

大太太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妾身又做错了什么?”

“你连我都敢欺瞒,你还知不知道羞耻?还懂不懂规矩?”董大老爷吼道。

大太太觉得冤枉,说道:“妾身怎敢欺瞒老爷,老爷的话妾身糊涂。”

“我看你是正经事糊涂,歪门邪道的事你比谁都精明!昨晚你给石原海他们送了多少银子?”

大太太听此一问,心里终于明白事已败露,不由恨得牙根痒痒,但她不敢再继续欺瞒,只得对董大老爷如实说道:“三千两。”

董大老爷怒道:“我不是让你送五千两吗?连我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了,我看你该好好学学董家家规了!”

大太太垂首说道:“妾身怎敢不听老爷吩咐?只是妾身在去的路上,觉得那父女俩吃喝了董府这么多年,给他们五千两太多了,所以,便减了两千两,妾身也是想为老爷省些银两啊。”

董大老爷嘲讽地说道:“为我省?账房给你送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三千两啊?”

大太太似乎对付大老爷特别有一套,她立刻说道:“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不好,妾身原本就想去账房支取些银子买些吃的、用的,孝敬母亲。敲账房今天送来了,因此也就没说。是妾身糊涂,以后再不敢了。”

董大老爷冷哼一声,说道:“胡搅蛮缠!今日先不跟你计较,一会儿账房会再送一万两银子过来,你拿齐一万五千两,去给他们送过去,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否则,家法伺候!”

大太太却惊道:“可妾身已经给了他们三千两了啊!”

董大老爷想了想,终于想通了刚才问题出在了哪里,于是他大声呵斥到:“那就送一万二千两过去,我都让你气糊涂了!遇到钱,你比谁算得都精!”

董大老爷又转头对阮嬷嬷说道:“一会你陪太太一起去,替我看着点儿,如果你也敢欺瞒我,以后也就不必留在府里了!”

阮嬷嬷扑通跪在地上,连声说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董大老爷厌烦地看了看大太太和跪在地上的阮嬷嬷,转身便向正堂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又转回身对大太太说道:

“对了,他们提出要几个下人,我答应了,拣几个不中用的,给他们便是了。就算是他们挑的,只要不是咱们身边要紧的,也答应他们。记着,别再自作主张地弄什么幺蛾子!”

董大老爷顿了顿,烦躁地叹了口气,像是对大太太,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快了结了吧!为这点儿破事整日提心吊胆的,实在不值!”

说罢,董府的“绝对老大”——董大老爷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第101章 出府 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了结了!

当大太太将一万二千两银票交到石槿柔手里,并让阮嬷嬷取来小怜、秀荷、水生和顾婆子的卖身契也交给石槿柔的时候,石原海的内心真是五味杂陈,惊异、喜悦、骄傲和欣慰……甚至因为石槿柔是女儿身,还夹杂了些许惋惜。

大太太自从挨了董大老爷的训斥后,似乎变了个人一样,到了西竹园不但对石原海父女不再刁难,反而是客气有加,甚至当石槿柔说账册在丁忠身上,等丁忠回来了,自会交还的时候,大太太居然摆摆手说:“不急,不急!”一副十分宽容和蔼的样子。

大太太甚至主动让阮嬷嬷帮石原海父女收拾东西,但被石原海婉言谢绝了。

几个人在西竹园内相互说着一些没营养的话,也相互想着各自的心事,堪堪将近午饭时间,小怜回来了。

石槿柔迎上前去,问道:“都准备好了?”

小怜点了点头。

大太太见小怜回来了,也走上前来,神色不明地问道:“丁忠呢?”

小怜连忙向大太太施礼,答道:“回大太太的话,丁伯稍后便回。”

大太太哼了一声,不在言语。

石槿柔又对小怜说道:“你去找秀荷、水生和顾婆子,让他们到我这里来,告诉他们,带好自己的东西。”

虽然当着大太太的面,小怜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高兴地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小怜便领着秀荷、水生和顾婆子回来了,石槿柔吩咐他们将屋子里的包裹、箱子都搬到府外去,并转身对父亲说道:“爹,您去找我大舅舅道个别吧,小柔就不陪您去了,女儿在府外等您。”

石原海也正想着何时去与董大老爷辞别呢,听石槿柔说了,心想事情应该稳妥了,于是点点头,向大太太施礼说道:

“大嫂,石某感激您这么多年来对我们一家的照顾,来日方长,日后石某定当回报!”

大太太也笑盈盈地说道:“二妹夫,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嫂子也没求什么回报!这次进京,路途遥远,嫂子祝你一路平安,早日高升!”

石原海也没再客套,最后扫视了一眼西竹园,便转身去找董大老爷了……

这时,石槿柔对大太太说道:“大舅母,我和您一起去府门吧,丁忠去找马车了,马车一到,我立刻让他把东西还给您。”

大太太见小怜他们往府外搬东西,满脸的不高兴,正欲开口阻止的时候,阮嬷嬷却在一旁干咳了几声,敲这时石槿柔跟她说话,她便忍下怒火,点点头,领着阮嬷嬷跟石槿柔去了府门。

府门外,小怜他们将搬出来的东西都放在地上,小怜向石槿柔禀告说东西都搬完了。

石槿柔特意看了眼那个樟木箱子,然后对小怜说道:

“你去张望下,看看马车来了没有?”

于是小怜便站在门外大街上张望了起来,不一会,便见一辆马车从不远处驶了过来,车辕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丁忠。

马车停在府门处,丁忠跳下了马车。

石槿柔吩咐小怜等人装车,然后走向丁忠,对他说道:“丁伯,东西呢?”

丁忠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交给石槿柔,石槿柔接了过来,转身对府门处的大太太朗声说道:

“大太太,小柔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董府,小柔感念大太太多年来的照顾体恤,临别之际,特有一物相赠,不成敬意,请笑纳!”

阮嬷嬷跑过来,接了那个小布包,又跑回去双手捧着,微微弯着腰递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打开布包翻看了一下,只见盐销账册,却没有郑氏和董韵的嫁妆账册。她心中不悦,冷哼了一声,说道:

“口口声声不做背信之人,那俩本嫁妆册子呢?”

石槿柔不卑不亢地答道:“那两本嫁妆册子,本是小柔之物,大太太不过代为保管,现在小柔自己收了,无可厚非,谈不上背信。”

大太太自知理亏,不愿再与石槿柔多做纠缠,于是收好了账册,对阮嬷嬷大声喝道:“阮嬷嬷,让他们把东西都搬下车。来人!”

门口也不知何时,竟聚集了七八个小厮,大太太一声“来人”,当先一个立时回道:“小的在!”

大太太对那小厮看也未看,命令道:“开箱检查!”

阮嬷嬷和小厮们还未动,就听石槿柔大声喝道:

“慢着!”

随着话音,石槿柔上前一步,扫视了一下全场,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大太太身上。

阮嬷嬷和小厮们被石槿柔的气势所慑,竟无一人敢动,一时间,整个大门处落针可闻。

大太太怒极,冷笑道:“阮嬷嬷,替我搜搜她的身!别让她夹带了我们董府的东西!”

石槿柔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侮辱人格的事发生,只见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大太太,随后字字铿锵地说道:

“我不是娇宠千金,更不是皇亲国戚,寄人篱下,命可贱,人不可贱,我看你们谁敢上前?!”

此时的石槿柔,身上充满了一种凛然之气,虽然身体瘦弱纤细,但周身所迸发出来的气势,却震住了所有在场的人。午后的春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渡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

大太太有些心虚,但她多年来已经说一不二,于是咬牙看着阮嬷嬷呵斥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谁是你主子?”

石槿柔头也不回地喝道:“丁伯!”

第102章 未知 丁忠上前答道:“在!”

石槿柔问道:“今天你可见到刘大人和李捕头?”

丁忠简短地回道:“见到了!”

“李捕头对那碗燕窝怎么说?”

“李捕头问那碗燕窝是哪来的,我说是受朋友相托,代为勘验!”

大太太听到石槿柔忽然提到燕窝,不由心惊,但表面上仍强装镇定,冷笑一声,说道:

“一点残渣能验出什么,你少来唬我!”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大太太又如何确定,那燕窝一定是被如眉全都喝了呢?”特意将“全都”两字咬得很重。

大太太这次真的有些慌了,心道:“是啊,当时进屋的时候,见到是空碗,便想当然地认为是如眉都喝了,难道……哎,千算万算,还是让这个死丫头钻了空子!”

大太太和石槿柔正僵持不下,有个小厮却过来在大太太耳边禀报:“大老爷来了!”

大太太听到禀报,加之燕窝一事自己着实有些心虚,于是她忽然转怒为笑,说道:“小柔,你要体谅大舅母的心情,大舅母是实在不忍让你离开啊!”

石槿柔不觉一怔,不知道大太太因何突然换了面目,但瞬即她便心中了然,因为她看到了董大老爷牵着父亲石原海的手谈笑风生地从府内走了出来,后面居然还跟着董府的四小姐董淑鸾、胡管家和一群丫鬟、小厮。那阵势,几乎整个董府都出动了一般。

到了府门,董大老爷以征询的眼光看了看大太太,大太太微微点了点头。

董大老爷松开石原海的手,双手抱拳说道:

“二妹夫,为兄就不远送了,路上当心,预祝二妹夫早日高升,达成所愿!”

石原海道:“兄长请止步!我们此时远行,耽误了兄长和大嫂的午饭实属不该,只是行程路远,时不等人,还望兄长和大嫂海涵!”

这时董淑鸾跑到石槿柔身边,拉住石槿柔的手,用帕子捂了嘴轻笑着说道:

“小柔,你马上就要走了,这两个荷包送给你作个念想。”说着,伸手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了两个粉色的绸缎绣花荷包。

石槿柔正想伸手去接,董四小姐却又道:“我知道你不宽裕,这里面有一百个大钱,送给你做零花钱吧。”

石槿柔的手僵在了半空,不由心道:你妹的,一百个大钱!你打发要饭花子呢?!

董四小姐还以为石槿柔欢喜傻了,不由分说地把荷包塞在了石槿柔手里,以一副施恩的表情说道:“小柔,跟我不用客气。”

石槿柔拿着荷包,审视地看着董四小姐,看那样子倒也不像是在侮辱自己,哎,也是,原来的本尊哪见过银子啊。

一百文也是钱,董四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地给自己送东西,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果然,董四小姐接下来道:“小柔,你到了京城别忘了给我写信,讲讲京城的事。”

说着,居然红了脸,微低着头,期期艾艾地小声道:“还有,前些日子府里来了两个京城的贵公子,你到时候打听一下,告诉我他们是哪家的公子。”

石槿柔失笑,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不过,看到董四小姐那既害羞又认真的样子,石槿柔还是点头答应了,只是石槿柔没想到,她今天的答应却为她以后带来了无数的烦恼。

就在大家相互客套着,准备分别的时候,阮嬷嬷却突然来了一句:

“太太,那些箱子还看不看了?”

大太太瞪了阮嬷嬷一眼,还没说话,董大老爷就问道:

“什么箱子?”

石槿柔上前向董大老爷福了福身,说道:“大舅舅,就是您今天看到的那些我和父亲整理的箱子包裹,阮嬷嬷刚说要我们一一打开,要检查我和父亲是不是拿了府里的东西。”石槿柔特意没说是大太太让检查的,而且句句都带上了父亲。

石原海一听,不觉脸色微变。

董大老爷听罢也勃然大怒,对阮嬷嬷说道:

“不知死的狗奴才,姑老爷是什么人品,岂容你来质疑?滚远点儿!”

然后董大老爷又对石原海说道:“二妹夫,奴才们不知死活,万望体谅!”

石槿柔心中释然,暗道:“大太太,我看你现在还怎么张口?”

石原海淡淡一笑,说道:“奴才们想必也是为了府里好,石某不会计较,兄长莫要生气。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长、大嫂,你们请回吧,后会有期!”

说罢,石原海便叫了大家伙儿上车,自己也向董大老爷和大太太拱拱手上了马车。

只见车辕上的水生甩出一记响鞭,嘴里喝道:“驾!”

那马车便在董大老爷和大太太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里,徐徐离去,渐行渐远……

…………

四月的天空,阴晴不定,只有微风习习吹过,道路边的杨柳垂地,丝丝缕缕,在风中轻轻摆动。

马车穿街过巷,向塘州城外驶去。马车上,只有车篷后的小怜和秀荷偶尔低低地嬉笑几声,顾婆子一直在默默流泪。

小怜与秀荷知道顾婆是喜极而泣,心内感慨,并没劝阻安慰。车辕上的丁忠和水生,除了驾车,也是沉默不语。

石槿柔和父亲石原海坐在车篷里,心里同样是百感交集,尤其是石槿柔。

她并没有多少喜悦的表现,虽然离开了董府,虽然最终战胜了大太太,拿回了母亲的嫁妆,但她依旧有太多的迷惑未曾解开,不仅如此,对于明天的未知,也令她心里充满了紧张与忐忑……

石槿柔的一颗心,便如那路边的丝丝垂柳,轻轻地、无声地在微风中摇摆不定。

忽然,石原海掀起帘子对车辕上的丁忠说道:

“前面找个地方歇息用饭!”

第103章 解惑 吩咐完丁忠,石原海放下帘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小柔,刚才为父一直在想,一个晚上的时间,你是如何安排,如何做到的,可实在想不明白。等会歇息的时候,你对为父讲讲,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石槿柔心内正感慨万千呢,忽见父亲那笑眯眯的样子,不觉掩口失笑,因为在石槿柔的记忆里,虽说父亲还没练就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冰山脸,但像现在这样开心的表情,她还从未见到!

马车终于在塘州北城门附近的一个饭庄门前停了下来,石原海本打算让大家一起下车,进饭庄吃午饭,却听石槿柔对丁忠说道:

“丁伯,你和水生进去买些吃的,咱们带走,去城外吃。说不准董府有家丁跟着呢。”

丁忠和水生答应着,下车接了石原海递过来的散碎银子,转身进了饭庄,不一会,两个人便拎了一个大食盒和几个纸包走了出来。

马车出了北城门,继续前行。石槿柔掀起车篷后面的帘子,向后面看了一会,见路上行人稀稀落落的,不似有人跟踪的样子,于是放下帘子又对前面的丁忠说道:

“丁伯,找个干净的地方吃饭吧。”

…………

大家在林间草地上席地而坐,小怜和秀荷忙着摆布饭菜,只有顾婆子远远地做在一棵树下,从自己的包裹里拿了个炊饼出来。

石槿柔见状,起身走到顾婆子跟前。

顾婆子连忙收起炊饼,给石槿柔行礼。

虽然收卖身契的时候,石槿柔仔细看了,但因为看不大懂上面的年号,所以她并不知道顾婆子的年龄,但眼前的顾婆子,年龄似乎并不大,最多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石槿柔说道:“顾妈妈,和我们大家一起吃吧!”

顾妈妈连忙拒绝道:“奴婢是不祥之人,怎能与老爷小姐同席?更何况小姐对奴婢的恩情,奴婢还没办法回报,又怎么能乱了规矩?”

石槿柔嫣然一笑,拉住顾婆子的手,说道:“什么祥不祥的,离了董府,我自有办法让你断了过去。顾妈妈若相信我,愿意跟随,就不要再提董府里的事。至于规矩,要看情况而定,这种时候,就不要如此讲究了!”

顾婆子还在扭捏,石槿柔用力拉了拉她的手,继续说道:“来吧,大家坐在一起,彼此熟络了,以后也好相互关照,再说,我还要给大家讲故事呢。”

终于,顾婆子点了点头。

于是,有如现代野餐一般,七个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石原海忍不酌奇,向石槿柔问道:

“小柔,你快和为父说说,今天上午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槿柔笑道:“好,那小柔就给大家讲讲故事。”

…………

昨天晚上,石槿柔躺在床上前思后想,绞尽脑汁,终于灵光闪现,有了主意。

她知道董大老爷和大太太最怕的就是账册落入官府手里,尤其是那个什么刘大人。而大太太半夜送来三千两银子,更是做贼心虚,怕如眉的事官府知道。

可刘大人还在塘州吗?如果在,他会在哪里呢?知府衙门还是驿馆?

毒杀如眉的那碗吃的到底是什么,虽然碗底还有一点残羹,但除非是“砖家”级的厨师或正经的法医,常人是很难凭借那一点残羹就能判别出来的。

对,让丁伯帮忙去打听这些事。

…………

石槿柔说到这里,石原海不禁说道:“也难怪早晨你丁伯不在,原来是出去打听消息和勘验吃食去了。”

丁忠点头,笑而不语。

石原海想了想,又道:“不对啊,打听出这些消息又如何?一定还有别的,你接着说。”

石槿柔接着道:“父亲的疑惑,也曾是小柔的困惑,即便打听出了这些,又如何去知府衙门,让谁去呢?最最要紧的是,既要让董大老爷知道咱们去了知府衙门,还要有合适的借口搪塞他,不然,如果他认为咱们去衙门交账册,哪怕只是怀疑,那咱们的处境也就危险了。”

石原海点点头,用赞赏的目光鼓励石槿柔说下去。

“所以,女儿想如何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去衙门呢?便想到了咱们要买院子,女儿估摸着买院子应该有过户手续的,说不定要到衙门里备案画押什么的,于是便想到了张妈妈。”

丁忠虽然平日沉默寡言,但此时也按耐不住地说道:

“今天早上小姐嘱咐我了四件事;一、打听出刘大人的落脚之处,在不在衙门无所谓,如果在衙门是最好的;二、勘验那碗吃的是什么,能验来最好,验不来也没关系;三、小姐给了我地址,让我去找张妈妈,说小姐决定买院子了,让张妈妈带着东家去衙门门口等着,如果张妈妈不去,就干脆告诉她小姐处境危险,需要她帮助。四、让我回府接了小怜之后,去衙门汇合张妈妈,把院子买了。买完之后,小怜回府,我去备马车,而且中间不能回府,直到看见小怜在府门外张望,才可现身。”

石槿柔笑着又补充道:“我问了丁伯,丁伯告诉我,不管是买院子还是买奴才,都需要去衙门备案画押的。”

小怜也开口说道:“小姐在早上也嘱咐奴婢了,说等丁伯回来了,奴婢随丁伯一起去买院子,买了院子不要急于回府,至少要等到午间再回来。小姐给了奴婢一百两银票,说买院子剩下的,给张妈妈就可以了,以感谢多年来张妈妈的照顾。”

石原海点了点头,对石槿柔投去慈爱的目光,但随即他又向小怜问道:“为什么要等到午间?”

第104章 感恩 没等小怜回答,石槿柔说道:“爹,在董大老爷或者大太太来咱们院子以前,小怜是不能回来的,否则门房会通报大老爷和大太太,他们会直接找小怜问个明白的。”

石原海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沉吟着没再说话。

石槿柔接着说道:“如果到了午间,大老爷或大太太还没有到院子里找咱们,女儿也就认输了,让小怜再出去找丁伯,回府交还账册,然后,咱们出府。那秀荷、水生和顾妈妈,小柔也就无能为力了,最多,带了小怜出来。”

石槿柔说到此处,大家不禁面面相觑,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一时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石槿柔接着说道:

“爹,小柔想过,即便用账册换不来母亲的嫁妆,至少可换得咱们平安出府,只要出了府门,我不信光天化日之下,董府敢当街行凶。”

石原海点了点头,说道:“小柔,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真正的大智慧就是敢于去谋!成败勿论,你的这份胆识和果敢,就足以让你母亲含笑九泉了!”

石槿柔说道:“爹,其实女儿之所以敢谋断此事,也不仅仅靠的是胆识,女儿想过了,大老爷虽精于算计,但他并非恶人,与咱们更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因此,大老爷不会真的就想把咱们怎样。其二,一万多两银子对大老爷来说,虽不敢说是九牛一毛,但也肯定不会伤筋动骨,他没理由为这么点儿银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女儿一直认为自己的真正对手不是大老爷而是大太太,如果小柔分寸把握好,说不定大老爷还能帮上小柔呢!”

石槿柔此话说完,秀荷、水生以及顾婆子不禁相互看了一眼。石原海虽然点了点头,但随即他又叹了口气,说道:

“大太太在府里一手遮天,大老爷不是不知,只是忙于生意,不与大太太计较罢了。小柔,你还小,还不了解你大舅舅的为人,他虽非什么恶人,但在塘州城的百姓口中,他的霸道狠毒也是谈及色变了。这也是为父一直惴惴,为你担忧的原因。”

石槿柔默然无语,气氛略显尴尬,丁忠忽然说道:

“老爷,不管怎么说,小姐的智慧、胆识,非常人可比!不然怎么能让大老爷和大太太折服?又怎么能保得我们大家平安出府?”

水生向秀荷使了个眼色,于是秀荷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随即,水生、小怜、顾婆子也都站了起来,四个人站成一排,齐齐给石槿柔跪了下来,默默地磕了三个头!

…………

等石槿柔一行,赶着马车从塘州城外绕回塘州西城门的时候,天色已接近黄昏。

车辕上只有水生一人驱车进城,而丁忠已经事先被石槿柔派往城内,找到张妈妈去了那个平民小院。

进了西城门,不一会儿,马车七拐八拐地便到了一座小院子的门前,而丁忠和张妈妈已在院子门前侯着了。

张妈妈与大家见礼寒暄过后,便领着石原海和石槿柔进了院子,水生也卸了拉车的马,将马牵进院子,而丁忠、秀荷、小怜和顾婆子也将车上的包裹、箱子搬了进去。

石原海和石槿柔在张妈妈的陪同下刚进院子,便见一个正在打扫院子,仆人模样的男人上前来给他们施礼。

张妈妈连忙介绍道:“他是我姨家妹子的仆从张伯,因我妹子回了乡下,留他在此处看院子的,今天便是他和我们一同去的衙门。”

石原海和石槿柔还了礼,石槿柔说了句:“有劳张伯了!”

张伯躬身说道:“小姐折杀老奴了!正房、厢房老奴都已收拾妥当,钥匙也都给了张妈妈,等扫完这个院子老奴便走,不打扰小姐、老爷休息。”

石槿柔也不知该说什么,她看了眼张妈妈,张妈妈说道:“张伯,眼看天就黑了,今天你就在这院子歇息一晚吧,明早再回乡下。”

张伯说道:“无妨,老奴还有急事,张妈妈就不要客气了!”然后,他又对石原海、石槿柔说道:“老爷、小姐,快进屋坐吧,一会老奴就不跟老爷、小姐请辞了。”

石原海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虚礼挽留了,张伯请自便。”随后,石原海和石槿柔便在张妈妈的引领下进了正房。

张妈妈让石原海和石槿柔坐了,自己忙着倒水沏茶,又打来洗脸水,湿了毛巾递给石原海和石槿柔。

石槿柔擦完脸,问道:

“奶娘,院子里是否可以做饭?”

张妈妈笑道:“小姐,这个不要发愁,我知道今儿个晚上老爷和小姐要在这里歇息,下午的时候,都准备好了。一会儿我就做饭去。”

石槿柔也含笑说道:“无需奶娘劳累,小怜!”

院子里的小怜答应一声,跑了进来。

石槿柔吩咐道:“小怜,让顾妈妈做饭,你和秀荷去后院把房间布置了,让水生打扫院子,照顾马匹。”

小怜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张妈妈们说道:“老爷、小姐,你们坐着,我去厨房看看,帮帮手。”

石原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张妈妈便转身出去了。

其实石槿柔从午饭后就注意到了父亲心事重重的样子,在马车上,父亲也是几次欲言又止,此时见到石原海依旧浓眉紧锁,于是问道:“爹,可有什么心事?”

石原海看了眼石槿柔,说道:“你随我到里屋来,我有话说。”

第105章 出发 石槿柔虽父亲来到里屋,石原海叹口气说道:

“小柔,明日一早,我们先去你母亲坟上拜祭,然后便离开塘州了,你丁伯已将拜祭用的物品准备下了。只是,这院子你如何打算,要留人看护吗?”

“这个女儿已经想过,想让张妈妈一家过来居住。”

石原海点头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想到明天就要出发了,石槿柔对父亲道:

“爹爹,我们此次进京,轻装简行,除了日常必备之物和爹爹的书籍,其他的都留在这院子,爹爹以为如何?”

石原海犹豫了一下,他对这些事务并不在行,于是道:“小柔看着安排就是。”

石槿柔甜甜一笑,忽然想到樟木箱子中的那个精巧匣子,于是问道:“爹,我娘的衣箱里有个小巧的匣子,爹可知晓?”

石原海想了想,问道:“可是用一块明黄绸缎包裹的?”

石槿柔点头称是,石原海接着说道:“我只知道那是你外祖母留给你母亲的,应该是些首饰珠宝吧,小柔若是喜欢,就带在身边吧。”

石槿柔再次点头,问道:“爹,你喊女儿进来,可还有别的事?”

石原海道:“小柔,今日我们虽然脱离了董府,但为父心里,欣喜过后更多的还是担忧。”

“爹,您担忧什么?”

“小柔,你自幼随母亲长大,为父常年在外读书,实没想到小柔的机敏智慧非比常人,只是……哎!”

石槿柔见父亲犹犹豫豫地一直说不出口,于是干脆插言说道:

“爹,这两三日来,女儿很多事都瞒着父亲,你是担心小柔精于心计,表里不一,将来难免会误入歧途。”

石原海沉吟不语。石槿柔郑重地继续说道:“爹,不是小柔有意瞒你,只是,这本就是小柔的计策,您若先知道了,大老爷会起疑心的。”

石槿柔不等石原海说话,又接着说道:“您是个正人君子,一言一行都严于律己。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若事先知道了小柔的计策,反而会不自然的,那样便会被大老爷识破小柔的计谋。”

石原海被小柔说得一时无语,石槿柔说道:

“爹,您放心,小柔身体里流的是您的血,是您的光明磊落,是母亲的善良贤淑。小柔不会不知自爱,不懂自重的!”

石原海心内再次感慨:小柔,你要是个男孩了,那该有多好啊?!将来必会成就大业!

石原海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却已变得柔和、慈爱和赞赏,他轻抚着小怜的长发,再次重重叹息了一声。

…………

大家吃罢晚饭,张妈妈又特意到后院石槿柔的房间谢恩,说什么都要退还那些买院子剩下的银子,但在石槿柔连哄带劝之下,最后还是张妈妈收下了银子,并答应帮忙照看院子。

之后石槿柔又和张妈妈聊了聊,她本想通过张妈妈多了解些母亲董韵和外祖母郑氏的情况,也包括那张药方,但问了半天,除了前天说的那些,基本再无新的收获,

看着天色已晚,张妈妈为了不打扰石槿柔休息,主动请辞,石槿柔也未客气,招呼小怜,领了张妈妈去厢房休息。然后自己也洗漱了,熄灯就寝。

一宿无话,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石槿柔便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原来是小怜、秀荷与张妈妈早早起来收拾行囊,做着出发准备。

而前院,丁忠也帮石原海收拾妥了行李,水生套好了马车。

石槿柔连忙起床招呼小怜进屋,帮她梳洗了,然后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几件换洗的衣物、洗漱用品,银票、小怜她们的卖身契、院子的地契和那个匣子都在。于是,石槿柔便锁了箱子,让小怜拎了与她一起来到了前院。

顾婆子自从进了这个平民小院,也换了个人似的,一扫忧伤,手脚麻利、精神抖擞,早早便把早饭给大家备下了。

正如小怜介绍的那样,顾婆子的做饭手艺的确精湛,昨晚已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和称赞,而早饭虽不丰盛,但也算得上清雅别致了。

吃罢早饭,丁忠和水生将大家的行李搬上马车,用绳子束好,行李不多,除了石原海的两个箱子和石槿柔的一个箱子之外,其余人都是随身的一个包裹。

一行七人辞别了张妈妈,上了马车,出了巷口欲拐入大街,准备出城,却不成想大街之上衙役、捕快甚至还有士兵将行人车辆阻拦在大街两旁,让出宽宽的街道。

石槿柔心中好奇,掀起车篷帘子向外张望,不一会儿,便见远远一队人马由远及近走了过来。

当先并行两人,正是前些天石槿柔在西竹园看到的“刘大人”,和塘州知府白大人,其后便是那两个“贵公子”骑马相随,再后面是两位公子的随从护卫、和一些或骑马、或步行的衙役和士兵。

只是那位“靖公子”依旧一副拽拽的“欠扁”的样子,虽和旁边的那个公子有说有笑,但一双眼睛却四处巡梭,满脸的不屑与嘲讽。

途径石槿柔他们的马车,那靖公子忽然转头,向马车望来,眼光犀利,一眼便看到了石槿柔。

石槿柔立刻放下车帘,但她心知,她依旧被那靖公子看到了,于是心内不禁忿忿,暗道:“属狼的吧,眼睛这么毒,看一眼都不行。哼!”

但石槿柔不得不承认,那个所谓的靖公子,确实长得很帅。

靖公子收回眼光,继续前行,旁边的周公子倒似感觉到什么,略有紧张地低声问道:“看到了什么?”

第106章 突变 靖公子说道:“没什么,一个丫头而已,只不过,似曾见过。”

周公子松了口气,笑道:“没想到京城里名媛不待见你,这塘州城里的江南美女倒是挺喜欢你的。我看你不如在这里随便选个,带回去算了。呵呵……”

靖公子不乐意了,翻了个白眼,说道:“什么叫不受待见?是本公子看不上那些榆木疙瘩好不好?”

周公子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道:“嗯,你说的有理。那些所谓的名媛确实配不上你。”还没等靖公子得意,周公子就又来了一句:“能配得上你这个‘净街侯’的女人,恐怕现在还没出生呢。”

“你——”靖公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斗嘴向来斗不过周公子,于是干脆撇撇嘴,说道:“能配得上我‘净街侯’这个雅号的,一定是女中巾帼,花中魁首,那些个娇娇小姐千金,上赶着送给本公子,本公子还不媳呢!”

周公子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看你是在军中野惯了,满脑子的奇怪想法,小心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周公子见靖公子皱着眉,不说话,于是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说,你可得抓紧点,让你丈母娘赶紧把你媳妇生出来,我还等着和你做亲家呢。”

说完周公子便呵呵笑了起来。

靖公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四处游离,依旧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却用异常凝重的声音对周公子低低说道:

“说笑归说笑,不是我草木皆兵。我们这次出京,老大、老三未必就会蒙在鼓里,行程凶险,我当然要小心在意了!”

…………

长长的马队和士兵队伍终于走过去了,随即,街道上便恢复了常态,行人如织,店铺门前招揽生意的吆喝声和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水生赶着马车,缓缓前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出了西城门。

董韵的墓地在城西三十多里的一座山脚下,虽较为荒僻,但那里有石家的祖坟,距离石原海的家乡不远。

虽然石原海以“半入赘”的名义“嫁”入董家,但董韵去世后,石原海坚持将董韵葬在自己家族的墓地,与石家祖先葬在一起。董大老爷和大太太虽有异议,但在石原海的一再坚持下,最终还是答应了石原海。

马车出了西城门,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官道上行人不多,水生精神抖擞,大声吆喝着,马鞭被挥动得啪啪作响。

而马车上的其他人却安静的出奇,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石原海虽然靠着车厢面色平静地闭目养神,心里却对擎签备选的事充满了担忧。

“很多人会为了一个县令的空缺在京中等上几个月,甚至几年,若是不请隋朝云帮忙,自己会等多久?虽然现在小柔手里有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但若是在京城生活,还要养着五、六个下人,这些钱能维持多久?”石原海心里有些忐忑。

而小怜的心里除了高兴还是高兴,自己跟着表小姐真是跟对了。董家虽然有钱,但一来只是个身份低下的商户,二来,府里除了主子们勾心斗角外,下人们也是互相算计。可表小姐,哦不,应该是小姐家就不同了,所有的下人都算上,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了。而且除了丁伯外,其他人和自己的关系都不错,以后再不用防着任何人,只要一心伺候好小姐就行了。

秀荷怀里抱着个粗布包袱,里面是她和水生的换洗衣服,面带微笑地盯着车帘。她相信只要一心一意地伺候小姐,将来小姐肯定会将她许配给水生哥的。

顾婆子更是觉得现在如做梦一般,她本以为自己会在董府里孤独终老,没想到还有离开董府的一天,而且还可以随着新主子去京城看看,这对自己这样一个“不祥”之人来说,恍如隔世!

石槿柔也暗暗在心中规划着未来,如何帮父亲为官,如何能更好地生存?自己有着别人未曾有过的经历和见识,她相信这是她的资本和法宝,能否利用好这些资源,将决定自己一生的成就。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而每个人的心在飞翔。

…………

水生在石原海的指引下,驾驭着马车离开官道,拐入一条狭窄的乡间土路,道路坎坷,越走越窄,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荒芜,道路旁的杂草几近人高,荆棘丛生。

眼看离墓地不远,况且道路实在狭窄,马车已很难通行,于是石原海准备让大家下车,留下水生、秀荷与顾婆子看护马车,自己带丁忠,石槿柔带小怜改步行去拜祭董韵。

水生听了石原海的吩咐,一声吆喝,止住马车。

就在马车刚刚停下,大家还未来得及下车之际,突然,路旁草丛之中射出一箭,射中拉车马匹。

拉车的马匹一声惊嘶,向前发足狂奔,马车在杂草荆棘中颠簸欲翻。

几乎在马匹中箭的同时,车辕上的丁忠腾空而起,大鹏展翅般越过车篷,半空中一个拧身,向路旁杂草丛中扑击下去。

水生则努力控制着马车,但怎奈马匹狂奔,已不听使唤。小怜和顾婆子已被颠到了地上,秀荷死命抓住车帮,也已被颠簸得七荤八素。石槿柔和石原海紧紧抓住车篷横档,虽未被颠离马车,但也已是手忙脚乱。

惊马在狂奔二、三十米后终于“扑通”倒地,而马车在惯性中压过马匹之后,也翻到在了杂草丛中……

第107章 审问 就在翻车的一刹那,只见旁边不远处的草丛中冲出一人,手持钢刀直奔马车而来。

被马车甩到地上的水生顾不得浑身疼痛,还未完全站起身便向前一窜,双手抱住那人双腿,那人猝不及防,竟被扑倒在地。

水生又向前用尽全身蛮力,死命抱住那人胳膊和腰身,一时间两人在地上扭在一起,在荆棘丛中打起滚来。

而此刻石原海拉住石槿柔刚刚爬出车篷,还未起身,只听身后又有人声,正欲回头,却感到肩膀一疼,已被一把利剑刺中,好在石槿柔事先看到了袭击之人,她下意识地将父亲拉了一把,才没让那剑刺中要害。

但袭击之人抽回利剑的同时抬起一脚,将石原海踹开,然后举利剑又向石槿柔刺来。石槿柔双眼一闭,已不及躲闪。

然而就在此时,秀荷已挣扎起身,看到石槿柔危险,便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那人略一分神,但利剑并未停顿,只是略失了准头,敲秀荷扑到,那一剑便刺入秀荷手臂,秀荷闷哼一声,跌倒在石槿柔身上。

情急之下,石槿柔顺势抱住秀荷,滚入到马车下面。

…………

再看丁忠,在遇袭瞬间,立时发现了草丛之中的凶徒,他腾空而起,从半空中向那人扑去,那人立刻扔掉手中弓箭,意欲拔刀,但丁忠已到身前。

丁忠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用一双铁拳将其击倒在地,然后丁忠顺势捡起一块石子,展动身形去追赶马车。

丁忠身形起落之间,远远望去,正看到一人持剑向翻到的马车下刺去,丁忠立时出手,那块小石子便夹带着尖锐、迅急的破空之声向那人飞去……

丁忠赶到马车近前,见水生和一人在地上翻滚,两个人俱是狼狈不堪,丁忠出手,将那人制服,救起水生。

…………

持剑凶徒见石槿柔与秀荷躲到了马车下面,便寻了个马车缝隙,举剑想再次刺杀石槿柔,也正是这时,丁忠甩出的石子呼啸而至,“嘭”地一声击中他的额头,竟深深嵌入他的脑中,持剑凶徒惨呼一声,仰面倒下。

丁忠终于赶到了马车旁,但他并没有急于去搀扶石原海他们,而是环顾四周,确定再无异状之后,他才上前扶起了石原海。

小怜与顾婆子也跌跌撞撞地跑到马车跟前,召唤着石槿柔。

石槿柔搀着秀荷从马车下钻了出来,水生则依旧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石槿柔并没受伤,她和丁忠迅速检查了其他人的伤势。

石原海的左肩膀中剑,好在刺得不深,只斜斜地划了道口子,并未伤及骨头。

秀荷右上臂负伤,血流不止,疼得香汗淋淋。

石槿柔用帕子将其臂膀勒紧,帮其止血。

小怜和顾婆子虽然掉落马车,但好在杂草丛生,除了胳膊和腿有几处擦伤之外,并无大碍。

倒是水生,满脸满身都是血,伤势吓人,但丁忠帮其检查之后,大家都为其松了口气。水生头部磕破了一处,虽流了很多血,但伤口并不严重,身上各处除被荆棘扎破扎伤之外,并无其他伤口。

拉车的马匹颈后部中箭,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已经奄奄一息。

丁忠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为石原海和水生疗伤,然后他把伤药递给石槿柔。

石槿柔命小怜取了清水,在倾翻的车篷内轻轻擦洗了秀荷的伤口,然后将丁忠的伤药敷在了秀荷的伤口上,不一会儿,秀荷的伤口便止住了血,但依旧疼痛难忍,几乎让秀荷晕倒。

从遇袭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可就在这一两分钟里,发动袭击的三个人里,丁忠击杀两人,重伤一人,重伤的是刚刚与水生扭打的那个持刀凶徒。

“丁忠到底是什么人?有怎样的苦衷与秘密?又为什么会隐身于父亲身边,甘愿为奴?”石槿柔心内岂止是困惑,更多的是震惊与惊骇!

丁忠捡起地上的利剑,走到那个持刀凶徒的跟前,冷冷说道:

“我问你答!”

那人半坐着斜靠在一棵树下,一条胳膊垂落着,已动弹不得,而有一条腿也刚被丁忠一脚踢折。

那人眼中喷火,恨恨地看着丁忠,一言不发。

“谁派你来的?”

那人依旧沉默不语。

只见寒光一闪,那人一声惨呼,一只耳朵被丁忠挥剑自耳根处齐齐削了下来。

丁忠不待那人疼得打滚,一脚踏住其肩膀,将剑放在其另一只耳朵之上,继续冷冷说道:

“我问你答!”

那人用手捂住耳际,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淌,终于,那人点了点头。

“谁派你来的?”

“是大管家派我来的。”

“姓名?”

“胡管家,胡四柱。”

“接着说!”

“胡管家说你们今日必来此地,让我们在此埋伏,趁机狙杀你们!”

“你们又是何人?”丁忠问道。

“我是董府家奴,胡管家答应事成之后为我脱了奴籍,并赏我白银千两。那两个人是江湖中人,是胡管家请来的,我不认识。”

这时石槿柔走过来问道:“胡四柱除了让你们狙杀我们,还要你们做什么?”

“胡管家说,狙杀你们之后,让我们将你们身上的银票带回,还说要找到一个匣子。”

“匣子?什么样的匣子?”石槿柔眯着眼追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胡管家也没吩咐清楚,只说是个匣子,没说是什么样子的?”

第108章 再见了,塘州 听了那凶徒的话,石槿柔心中不禁大为困惑,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董府要找的便是母亲衣箱里的那个金丝楠木匣!

可石槿柔奇怪的是:那个匣子藏得并不隐秘,如果董府想要那个匣子,应该有很多机会也很容易就会找到那个匣子,根本用不到现在冒险来抢?莫非他们也是刚刚知道有这么个匣子?而那匣子又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石槿柔虽然心中困惑,但眼下显然无法找到答案,就算问那个凶徒,肯定也是白问,倒不如以后自己找机会好好研究研究那个匣子。

于是,石槿柔向丁忠说道:

“的确是董府派来的。丁伯,放了他吧,他已然伤得很重,不会再有威胁了。”

丁忠似乎松了口气,收起利剑,向那人踢了一脚,说道:“滚!”

石原海的伤口刚已经被丁忠包扎好了,此时正坐靠着翻倒的马车休息。

秀荷脸色苍白,满眼是泪,伏在水生的肩头低低地哭泣。水生轻轻握着秀荷的手,疼惜地低声安慰着她。

小怜和顾婆子忙着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石原海深吸了几口气,招呼了一声小怜。

小怜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扶我起来!”

小怜赶紧上前扶起了石原海。

石原海在小怜的搀扶下有些吃力地走到水生和秀荷身边,说道:

“今日多亏了有你们,若没你们的舍身相救,我们父女俩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谢谢!”

水生赶紧扶好秀荷,自己则站起身,垂首说道:“老爷不必言谢,这本就是我们奴才该做的。”

石原海轻轻拍了拍水生肩头,看了看倾翻的马车,长叹一声,再无言语。

丁忠放走了那个董府的家奴,又草草处理了另外两个凶徒的尸体,随后与石槿柔走到石原海的身边。

石槿柔向石原海关切说道:“爹爹,您伤口刚刚止血,不可随意走动啊!”

石原海苦笑了一下,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小柔,我们还是速去拜祭了你母亲,尽快离开吧C在前方不远便是你母亲的墓地,我能走到,不用担心。”

丁忠闻言,对石原海道:“我背您过去吧!”

石槿柔环顾四周,见四外荒草漫漫,渺无人烟,怕再有危险,于是说道:“这样吧,大家一起去墓地,丁伯背着我父亲,水生背着秀荷,小怜、顾妈妈,你们帮我拿行李,爹爹的书籍可暂时放在这里,等会儿我们回来了再取。”

石原海肩膀剧痛,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能坚持行走,但还是被丁忠二话不说背在身上,当先向前走去。

众人依照石槿柔的吩咐,各自行动,然后一起朝着董韵的墓地走去……

来到董韵墓前,石槿柔将事先准备好的祭品一一在墓前摆放好。

石槿柔流泪为母亲烧了纸钱,燃香叩拜之后,默默在心中说道:

“请允许我叫您一声母亲,虽是我占据了您女儿的身体,但我一样依旧是您的女儿。女儿定当发奋图强,自珍自爱,纵不能成就大业,也定要活得精彩,活得扬眉吐气!女儿会倾尽全力协助父亲、孝敬父亲,愿您在天之灵能护佑我们父女两人,也祝您在另一个世界里,安心、幸福……”

石原海也在董韵的坟前行了礼,然后坐在了董韵的坟前,呆呆地看着董韵的墓碑。

过了好一会儿,丁忠才上前低声说道:“老爷,该回去了。”

石原海木然地点了点头,任凭丁忠再次背负了自己,满眼含泪地不停回望着董韵的墓碑,离开了墓地。

一行七人,回到马车倾翻的地方,取了石原海的书箱。

稍事休息后,众人在荒僻的小路上蹒跚前行,十分艰难地重新回到了官道。

丁忠放下石原海,说道:

“老爷,这里应该安全了。你们在此稍等,我去附近村庄再买辆马车来。”

石原海却摆手说道:“不必再买了,雇辆车即可。前面不远处,有个叫三十里堡的地方,紧临运河,我们去那里雇船,改走水路进京,安全些。”

丁忠也倾向于走水路,毕竟这些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会武,真遇到像刚才那样的危险,他可不敢保证每次都能保护好所有的人。

石槿柔也默默地点了点头,走水路虽然慢些,但确实比陆路安全,也利于父亲和其他人养伤。

丁忠嘱咐了水生几句,便转身走了。

石原海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闭目养神。短短一、两个时辰里,遇袭时的惊恐、祭拜时的伤心以及现在伤口的疼痛,令他十分疲惫。他实在没想到,董府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程度。

…………

三十里堡只是个小镇子,人口不多,商业也不发达。

石槿柔让丁忠和小怜陪着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药铺,买了些专治跌打损伤的外用药,又去成衣铺子给众人重新买了换洗的衣服,之后才与石原海等人汇合,一起向码头走去。

…………

第二天清晨,运河之上,一帆升起,在朝阳的映照下,逐渐驶离渡口。

船头之上,石槿柔一袭素衣,迎风而立,回首望着越来越远的渡口,她在内心由衷地说了一句:“再见了,塘州!再见了,母亲!”

又深吸了一口气,石槿柔眯着眼寻找着塘州的方向,心中暗道:“再见了董大老爷!再见了董大太太,我会再回来的!梁子结下了,总要有个结果。到时候你们最好洗剥干净了躺在砧板上等着!”

…………

第一卷完。

明天开启第二卷,新的篇章,新的故事,新的精彩!

第1章 参详 五月的京城,草绿水暖,气候宜人。

京城中最为繁华的祈年大街行人如织,各家店铺的金字招牌在春日阳光的掩映下熠熠生辉,店里伙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在既卖成衣又卖匹料的云裳阁里,一个十岁左右,眉目异常清秀的小公子正带着一个丫鬟在选成衣。

“秀荷,爹爹的官服已经定制好了,帮我给爹爹再选几件常服吧。”小公子的声音清脆而甜美,正是一身男装的石槿柔。

石槿柔的话音刚落,就见店门前停下了一辆并不算奢华但却颇为宽大的马车,车夫迅速地放下了脚凳,一个容貌秀丽的丫鬟利落地下了车,随后既转身伸手扶下了车上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一袭松香色褙子,外罩了夹衣,下衬一条蜀锦长裙,周身一下收拾得干净利落。头上的凤钗一颤一颤的,珠翠不多,却能看出富贵来。

店里的伙计立刻迎了上去。

石槿柔回身看了眼那个老太太,就又转身接着和秀荷说话。

“常服不用多买,只两身深色的,一身浅色的就好。”石槿柔说道。

秀荷略一迟疑,然后凑近石槿柔,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公子,不如选些匹料吧。回头奴婢来做,保证合身,而且……还省钱。”

石槿柔摸着成衣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也行,那就先买件深色的应应急吧,就算想省钱,也要看怎么个省法不是?”

石槿柔的话正好被从她身后经过的老太太听到。

老太太不由深深地看了石槿柔一眼,心道:“小小年纪,倒是个懂得分寸又会过日子的。”

而秀荷听了石槿柔的话,扫了一眼挂出来的那些成衣,然后指着一件湖蓝色的男衣道:“小……公子,您看这件怎么样?老爷相貌英俊,穿这件肯定好看。”

石槿柔嘟了嘟嘴,摇头道:“颜色浅了些。爹爹正值壮年,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自己小家,这个年龄段的男人都是中流砥柱,深颜色的衣服不仅能让他们看起来更为稳重,而且也更容易让人信服。”

听了石槿柔的话,老太太不由停下了脚步,站在石槿柔的背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石槿柔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下意识地一回头。

看到是刚进门的那个老太太在看自己,石槿柔微微躬身,朝老妇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石槿柔正要转身接着和秀荷说话,却听老太太开口道:“这位小……公子对衣饰倒是有些见识,不知能否拨冗给老身做个参详?”

石槿柔颇感意外,虽然不知道这老太太是什么身份,但看这老太太的衣饰打扮,言谈举止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知此人定是非富既贵。

老太太的口气也颇为客气,让石槿柔对她的好感大增。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身处高位而不桀骜的人并不多。

石槿柔略一迟疑,随即便学着男子的模样冲老太太轻施一礼,点头应道:“承蒙这位夫人看得起,小生自当尽力。”

老妇人似是忍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着老太太来到摆满各色匹料的货架前,石槿柔面带微笑地问道:“夫人,不知您是为多大的儿孙选衣料?”样子很像现代社会的专卖店推销员。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石槿柔,问道:“哦?难道还有不同的说法?”

石槿柔忽然觉得这老太太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怪在什么地方,只好硬着头皮回道:“依小生的愚见,若是为十几岁的年轻公子选衣料,还是以鲜亮的颜色为主,这样能让年轻公子们看起来充满朝气。中年的家主,以颜色稍深些的为好,浅色的也可备上一、两件,以文会友时,浅色的衣服能让人看起来更潇洒飘逸。若是年纪较大,含饴弄孙的老寿星,那颜色倒是可以随心所欲,喜欢什么样的,就穿什么样的。”

老太太听了,呵呵笑道:“按你这说法,上了年纪的人反倒比年轻人更自在。真要那样,我这老婆子也可以整天穿红着绿了,那岂不成了老妖精?”

石槿柔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说道:“夫人此言差已!辛苦一生,到了晚年就是要随心所欲。”

老太太却笑着说道:“穿得太花哨,岂不让儿孙笑话?”

“怎么会呢?夫人多虑了。晚辈孝顺长辈,不仅要让长辈吃好喝好,更重要的是要让长辈开心,笑口常开方能长命百岁。岂会因一件衣物而对长辈有微词?”

老太太听了,心中似是有些感慨。

“小公子所言甚是!”

石槿柔帮着老太太衙了衣料,期间随便也为石原海也选了几样。

店里的伙计一直在旁边伺候着,见自己不费一言就卖出了这么多衣料,乐得合不拢嘴,结帐时主动帮着说好话,让掌柜给打了折。

石槿柔谢过伙计,让各自的丫鬟捧着衣料,大家一起走出了店门。

出门后,石槿柔做出恭送老太太的模样,站在一边等着老太太上马车。

就在这时,忽然街上的人一阵大乱,众人纷纷四散逃避,眨眼之间,中间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

老太太不知道街上出了什么事,不自觉地往边上跨了一步,正想看一下情况的时候,却被一个正想逃进成衣铺子里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老太太身子一歪,向一边倒去……

第2章 净街侯 石槿柔因为离老太太较近,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可惜人小力微,反倒被老太太带得险些摔倒。

一直站在一边的车夫看到这种情景,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上前张开双臂护住了两人。就算这样,车夫还是被石槿柔和老太太带得踉跄了一步,之后三人才勉强站住了。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等秀荷反应过来,三人已经站稳了,但秀荷还是迅速地把手中的布料扔到了老太太的马车上,三步两步抢了过来,扶住了自家小姐。

“小姐,您没事吧?”秀荷紧张地问道。

石槿柔的衣服被老太太拉得有些歪斜,发髻也快散了,样子多少有些狼狈。

石槿柔苦笑着摇了摇头。

被秀荷扶左,石槿柔抬眼朝四周扫了一下,发现原来是有人在街上纵马,害人路人纷纷躲避。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刚刚从身旁飞驰过去的一人一马。

石槿柔稍一侧头,正看到老太太脸色有些发白,眉头紧皱,咬着牙,一脸痛苦地站在一边。

石槿柔心头一惊,赶紧对秀荷吩咐了一声,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老太太。

直到此时,老太太的丫鬟才反应了过来,学着秀荷的样子,把手中的布料扔到了马车上,赶过来推开石槿柔,扶住了老太太。

那丫鬟有些惶恐地问道:“太夫人,您……您没事吧?”

老太太虽然努力忍着,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好像是……扭到脚了。”

那丫鬟吓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奴婢该死!没照顾好您,奴婢该死!”说着,就要下跪。

石槿柔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现在是请罪的时候吗?这丫鬟是猪脑子啊?

还没等那丫鬟跪下去,就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匆匆行礼致歉道:“几位,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没伤到你们吧?”

石槿柔有些厌恶地盯着那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心中不屑。有这道歉的功夫,怎么不去管管那个“马匪”似的纨绔公子啊?真是!

老太太的丫鬟一听,也不忙着下跪了,转过头对着那中年管家大声怒斥道:“你眼睛是瞎的啊?没看到我家太夫人……”

“水月,住嘴!”老太太喝道,颇有些大家夫人的气势。

那叫水月的丫鬟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中年管家也是个有眼色的,老太太周身的气势,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普通富裕人家的老太太,只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听前面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石槿柔向前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儿跌坐在了地上,边上散落着一地的桃子和一根扁担,显然是个卖水果的小贩。

那老头吓得似乎有些呆傻,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满眼惊恐地看着前方的那匹马。

而前方纵马之人这时却勒住了缰绳,回头看着那老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道:“你这些桃子,本公子全买了!”说完,打马继续向前奔去,仿佛刚才害那老头儿摔倒的人不是他似的。

石槿柔皱起了眉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塘州见过的那个“欠扁公子”。

石槿柔心中暗忖:“看来此人还真是大有来头,居然敢在京城里当街纵马!也难怪塘州知府在他面前乖得跟他亲孙子似的!”

中年管家却急得直跺脚,匆匆忙忙地从身上掏出了两个大银锭塞到了那个叫水月的丫鬟手里,同时嘴里告罪道:“得罪了!麻烦姑娘先带这位夫人去医馆,日后小人再到府上致歉。”说完,也不等老太太回话,撒腿往前跑去。

这时,只听边上有人议论道:“不是听说‘净街侯’出门游历去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京里了?”

“谁知道呢?人家是什么身份?还不是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哎,以后出门可得小心了,到处都是祖宗啊,遇着谁都得供着。”

“切,若不是靠着皇上对他外祖父的那点愧疚之情,他敢这么大胆?”

“说那些有什么用,不管人家靠着谁,总归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都说将门虎子,可惜平王没儿子,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外孙,又是这德行的,哎!”

“放心吧,‘净街侯’蹦跶不了多久了……”

“嘘!慎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麻烦就大了。”

…………

正在石槿柔留神听边上人议论的时候,那老太太却道:“水月,扶我上车,先回府吧。”

水月看着手里的两锭银子,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听了老太太的话,气得一把扔了银子,嘟囔道:“谁媳你家的银子!呸!”那样子,恨不得再上去踩上两脚。

石槿柔心里摇头,这老太太看着不凡,怎么带的丫鬟这么不懂分寸啊。

水月扔了银子,立刻去扶了老太太,准备上马车。

石槿柔叹了口气,回身拾起了银子,递向了水月,说道:“犯不着和银子过不去,真看不上眼,等他们去府上道歉时再还给人家就是了。再不济,也可以捐给慈善堂,也算是替人积了德了。”

老太太已经坐到了车上,听了石槿柔的话,微微点头道:“这位小公子说的有理。水月,把银子收好吧。”

水月不情不愿地接了银子,准备上车。心里却嫌眼前的小公子多事。

石槿柔也走到了车边,躬身施礼,准备和老太太告辞,却听老太太说道:“这位公子,现在除了车夫,就你是个男儿了,能不能麻烦你送我这老婆子一程?”

第3章 相送 石槿柔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无奈地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石槿柔悄悄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自己现在是一身男装打扮呢?!虽说年纪小点,但多少也可以给这个老太太壮壮胆吧?

石槿柔先命秀荷上了车,自己则准备坐在车辕之上。

但老太太却说道:“小公子,进来坐吧。这街上乱哄哄的,万一你不小心掉下去,可怎么是好?”

石槿柔摇头笑道:“夫人,虽然我年纪小些,但也不至于那么没用。再说,我……毕竟是男子。”

老太太一听,笑道:“小公子也太迂腐了些!你才多大啊,就算讲究男妇大防,也不在这一时。快进来坐吧!”边说,边向石槿柔招着手。

无法拒绝老太太的热情邀请,石槿柔只好上了车。

进了车厢之后,石槿柔才知道什么叫低调的奢华。这马车外面看起来与其他的马车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车内却是别有洞天。

精致的坐垫和小桌之类的东西自不必说,难得的是,车里很多不起眼的地方都修了小暗格。

看着水月像变戏法似的从一个个小暗格里拿出茶水点心、梳子把镜之类的东西,石槿柔不由暗暗咂舌,古代富人的生活,一点也不比现代定人差啊!

马车在京城的大街上缓缓前行

老太太像是邻家老奶奶一样的和石槿柔拉起了家常,姓甚名谁,祖籍哪里,屋里几口人,家里几亩地,事无巨细。

石槿柔始终面带微笑地回答着老太太一个个“调查户口”似的问题,却一直没问老太太的情况。

不是石槿柔对老太太不好奇,而是她知道,老太太想告诉她的,自然会告诉。不想告诉她的,问了也是白问。真惹老太太不高兴了,人家随时都可以把自己和秀荷赶下车。自己只是个穷举人的女儿,和这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老太太比起来,自己根本就不够看的。

当老太太听说石槿柔的母亲刚过世不久,老太太不由一阵叹息。

看着石槿柔哀伤的样子,老太太劝道:“可怜见儿的C孩子,别太难过了,要相信好人有好报,你母亲一定是上天享福去了。”

虽然石槿柔没见过董韵,但一提起她,石槿柔还是会感到难过。

对老太太好心的劝慰,石槿柔只是苦笑了一下,自己既不是古人,也不是三岁的孝子,老太太的这种安慰根本就没用。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地看了眼老太太,点头谢道:“我知道的。谢谢老太太!”

为了缓解有些压抑的气氛,老太太装似无意地笑道:“说来也巧,我家祖上也是塘州人士,只是后来才定居到安州府义安县的。若是查查族谱,没准我们还是同宗呢。”

石槿柔一听,颇感意外,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看着老太太问道:“夫人也是姓石吗?”

老太太摇头道:“非也,是我夫家姓石。”

石槿柔“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随后老太太又问起了石槿柔为何进京,石槿柔将石原海擎签备选的事说了。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好。虽说不是进士出身将来难已入阁,但若是在地方上能做些实事,也不枉你父亲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你们父子将来的生活也算有靠了!”

老太太本想再多打听些石原海的情况,但马车却慢慢停了下来。

石槿柔通过车窗向外望了一眼,发现已经到了一座宽大的府门前,她刚想要下车,就见门房的人忙着在卸门槛。看来马车是要直接驶入府内。

趁这空隙,石槿柔抬头往门楣上看了一眼,却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上面写着“敕造武岳侯府”。

门房卸了门槛,马车直接驶入了府内。

石槿柔微蹙了下眉,她实在没想到,第一次进京城,头一次逛街,就遇上了这么个“大人物”,看来穿越女的确比一般人运气好!

马车很快到了垂花门前,车夫稳稳在把车停了下来,石槿柔率先跳下了马车。

石槿柔刚一下来,就见一个中年美妇带着一大群下人匆匆地赶了过来。

那美女中等身材,鹅蛋脸,柳眉杏眼,皮肤白皙。身着浅蓝色银纹绣百蝶的上衣,袖口边绣着缠枝纹,下身一袭水青色暗纹牡丹的八幅裙。

石槿柔只稍稍看了那美妇一眼,就准备回身将老太太扶下来。

但从内宅里赶来的丫鬟婆子们一下涌到了车边,生生将石槿柔挤到了一旁。

石槿柔无奈地一笑,连退了几步,安静地站到了一边。

中年美妇朝车上的老太太福了一礼,语气平缓地问道:“母亲,刚才听下人说,您受伤了,伤到了哪里?”样子虽然十分端庄,但却给人一种呆板的感觉。

老太太没没急着下车,而是对中年美妇道:“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扭了下脚,并不严重。”

中年美妇似是早就知道的样子,若有若无地点了下头,就命下人们抬过了软兜,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老太太从车上抬到了软兜里。

石槿柔尴尬地站在一旁,此时见老太太要进内宅了,于是连忙上前说道:“老夫人,小生就送到这里吧,望您多保重,小生告辞。”

其实老太太一直用余光观察着石槿柔,见她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中暗赞,此时一听石槿柔要告辞,呵呵笑道:“那怎么成?这都到家了,小公子一路护送,怎么也得进去喝口茶吧?否则让外人知道了,还不得我说这老婆子不懂礼数啊?”

听了老太太的话,中年美妇狐疑地看着石槿柔。

第4章 侯府 老太太似是没看到中年美妇的表情,只淡淡地冲她说道:“都别在这儿杵着了,先进去再说。”

中年美妇轻轻挥了挥手,众人前呼后拥地进了正院的上房。

老太太被众人扶着坐到了屋内一个宽大的胡床上。

丫鬟们给老太太上了茶,又端来了铜盆为老太太净手擦脸,一通的忙乱。

老太太边洗着手,边对中年美妇道:“别光顾着我,屋里还有客人呢。”

中年美妇赶紧请石槿柔坐了,语气平淡地说道:“多有怠慢,小公子勿怪!”

石槿柔忙道不敢,欠身坐到了椅子上。

老太太收拾好,又喝了口茶,才对中年美妇道:“这位小公子是我在街上遇到的。刚才幸好他及时扶了我一把,要不然我这脚可能扭得更厉害了。”

中年美妇一听,赶紧冲石槿柔福了一礼,说道:“多谢这位公子!”

石槿柔屁股还没坐稳呢,看中年美妇要给自己行礼,连忙又站了起来,微微侧身避开了中年美妇,学着男人的模样拱手道:“夫人客气了!小生并没做什么。”

老太太看着石槿柔,呵呵笑道说道:“石公子,这位是我的儿媳,武岳侯夫人。”

石槿柔其实早就猜到了这婆媳二人的身份,不过听了老太太的话,还是满脸意外地对着中年美妇躬身施礼道:“小生见过侯夫人。”

说完,又转身对老太太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恕小生眼拙,没看出您是侯府太夫人,失礼了!”

太夫人笑道:“这哪能怪你?是我这老婆子没亮出身份,我还怕石公子怪罪老身呢。”

石槿柔刚想客气几句,就听院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石槿柔反应过来,屋里就冲进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公子。

丫鬟婆子们纷纷行礼,嘴着说道:“侯爷安,大少爷安。”

武岳侯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相貌英俊。不过,此时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只听他道:“母亲,听说您受伤了?谁伤了您?伤在了哪里?”

太夫人摆了摆手,刚想解释,就听外面就有小丫鬟禀报说请的大夫来了。

武岳侯只得先放下心中的疑问,命人将大夫请了进来。

侯爷夫人赶紧转到了屏风后面躲了起来。

石槿柔微微皱了下眉,她知道侯爷夫人是为了男女大防而避开了,只不过,与自己婆婆的病比起来,这样躲到屏风后面真的就是对的吗?

大夫跟在丫鬟身后,低着头走了进来。

听说是侯府太夫人扭了脚,那大夫微微躬着身子,说声:“得罪了!请太夫人除了鞋袜,让在下验看一下。”

丫鬟们看向太夫人,见她点了点头,这才赶紧上前准备为太夫人脱鞋。

石槿柔注意到,这时,那个侯府大少爷也背过了身去。

石槿柔暗暗叹气,看到自己奶奶的脚怎么了?难道他就真不关心自己奶奶的伤势?这都是什么狗屁封建礼教啊!

石槿柔象征性地侧了侧身,毕竟她现在是男装,人家亲孙子都回避了,自己一个“外男”,盯着太夫人的脚看,似乎不大妥当。不过,石槿柔并没真正移开眼睛,而是用余光看着太夫人的脚。

太夫人的脚伤得并不严重,单从外表并看不出什么。

大夫仔细检查后,才道:“真是万幸,太夫人并没伤到骨头。静养几日既可,若是不放心,在下开个方子喝上两日也成。”

武岳侯舒了口气,跟大夫道了声谢,就让丫鬟引着大夫出去写方子了。

大夫出去后,侯爷夫人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道:“让母亲受惊了,没事就好!”模样十分端庄有礼,可就是看不出有多担心或心痛。

大少爷也转过了身,虽一直没说话,但却面带忧色地看着侯府太夫人。

石槿柔心中暗笑,刚才不敢亲自看一眼你奶奶的脚,现在大夫说没什么大事你又不信,活该让你担心!

送走了大夫,武岳侯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了起来:“母亲,究竟是谁伤了您?”

太夫人苦笑了一下,说道:“听旁人议论,说是‘净街侯’。”

“净街侯?哪两个字啊?媳妇怎么没听说过啊?”侯爷夫人出声问道。

太夫人看着这个“木讷”的儿媳妇,微微皱了皱眉。

武岳侯脸色有些不悦地说道:“所谓的‘净街侯’不过是个诨号,他是靖江侯府的二公子冉轶成。”

“那怎么会被称为……?”侯爷夫人不解地问道。

武岳侯明显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解释道:“据说他从小说顽劣,不服管教。十岁那年被他母亲福灵郡主扔到了西北军营,哪知道三年后回来,非但没让他改掉毛病,反而更加胡闹,动不动就在京城的街上纵马,搞得人人回避,因此才得了个净街侯的诨号。”

侯爷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武岳侯,好半晌才道:“怎么……怎么……还好,我家弘儿懂事,否则不知要操多少心!”

这时,太夫人出声道:“哪家的孩子不让父母操心啊?我倒愿意让弘儿有冉公子那一身的骑射本事!”

侯爷夫人没接话,只是低了头,显然并不认同太夫人的观点。

石槿柔看太夫人口气不善,连忙告辞,她可不想看侯爷夫人吃瘪的样子。万一被侯爷夫人记恨上,肯定够自己喝一壶的!

太夫人再三挽留,石槿柔以怕父亲担心为由,推辞了太夫人的留饭。

太夫人又特意嘱咐她一定要带着父亲石原海来府上做客,听到石槿柔肯定的答复后,才放了石槿柔离开。

第5章 贵公子的疑惑 石槿柔走后,太夫人才和武岳侯夫妻说起了石槿柔的事。

太夫人对武岳侯道:“这个石公子祖籍也是塘州府的,如今随他父亲进京擎签备选县令。你得空了查查族谱,我觉得没准是我们的本家。就算不是,也可以和他们连个宗,也算多门亲戚不是?”

武岳侯府一向子嗣不旺,因此亲戚也不多。

侯爷夫人听了,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不屑。心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啊?!随便找个借口就想来攀亲戚,真是令人生厌!”

太夫人看着侯爷夫人略带讥讽的表情,就知道儿媳妇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太夫人懒得搭理她。

就在武岳侯府里几个当家主子议论石槿柔父女的时候,京城里另一处也在议论着他们父女俩。

从街上纵马而来的“欠扁公子”冉轶成满脸狐疑地向“周公子”问道:“六哥,你说的是真的?塘州董家已经过世的老太太郑氏是塘州知府的嫡女?”

周公子点头道:“是前塘州知府。”

“我知道!只是这怎么可能?知府那也是正五品,让自己的嫡女,还是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个商户?那个知府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让门夹了?”冉轶成有些咋咋呼呼地说道。

周公子微皱着眉头说道:“虽然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但此事却是千真万确的!据说那郑氏嫁入董家的时候,董家已经过世的老太爷只是一个小小的丝绸商,而董家也远没有现在富贵。董家在塘州崛起也是郑氏嫁进去之后的事。”

顿了顿,周公子十分不解地说道:“据说郑氏并不是塘州本地人,董老太爷是去西北行商时,在西安府娶了郑氏,半年之后才带着郑氏回了塘州。父母之命谈不上,媒妁之言有没有也不好说。而回到塘州后,董老太爷也只摆了几桌酒,向家人和亲戚宣布了他们的婚事。所以可以说两人的婚事非常仓促而简陋。而在那之后不久,郑氏的父亲就被吏部点成了塘州知府。”

冉轶成挠了挠后脑勺,过了会儿,忽然调笑道:“毓轩兄,是不是那董老太爷想当初是个相貌出众的绣花枕头啊?两人不会是一见钟情,然后郑氏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再然后……”

周公子白了冉轶成一眼,说道:“你脑袋里想点儿正经的好不好?不过,那董老太爷相貌出众是真的,但绝不是什么绣花枕头!据传回来的消息说,董老太爷不是个简单人物,不仅娶了个知府的女儿,还借着他岳父的势,先是拿下了几笔不菲的丝绸定单,又买下了一片不错的桑园,自己出产生丝。后来更是趁着当时的塘州首富冯家内讧,一举拿下了塘州的盐引,从此发家。”

冉轶成撇了撇嘴:“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才子佳人的老套故事,只不过换成了商户与官宦千金。”

周公子不满地撇了冉轶成一眼,说道:“我这么急急的把你叫来,可不是给你讲才子佳人的故事的。”

“难不成这事还有蹊跷之处?”冉轶成露出了探究的神色。

周公子点头道:“不错。郑氏嫁入董家本就不同寻常,然而更蹊跷的就是,郑氏嫁入董家两年多后,郑知府夫妻双双被人杀死在了家中。朝廷后来派人调查,不仅没抓到凶手,最后连个结论都没有,不了了之了。”

冉轶成忽然一挑眉,脸色凝重了起来,说道:“这可是奇了,一个五品大员被杀,朝廷居然连个说法都没有。”

周公子呼了口气,说道:“所以,塘州盐引的事,我们还不能急。虽然现在董家的情况我们了解的差不多了,但不查清当初给董家盐引的郑知府的情况,我们还不能贸然动手。”

冉轶成低着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过了会儿才声音低沉地说道:“时间不等人,依我看,一边调查着那个郑知府的情况,一边着手盐引的事。如果为了稳妥,不如将塘州的盐引一分为二,董家冯家各一半,让他们自己争去。只要把塘州府打通,那从京城到广州一线,就全通了。”

周公子犹豫了一下,挥退了屋里的下人,压低声音说道:“郑知府被杀是三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我皇爷爷还在世,既然事情最后没个结论,就说明不是那么简单的,没弄清董家真正的后台是谁,我们怎么能贸然动手?”

“所以我才说将盐引一分为二,这样的话,董家的后台应该会有所动作,到时候不就看清了吗?”冉轶成挑眉说道。

周公子一愣,缓缓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希望董家的后台与老大和老三都没什么关系。”

说到这儿,周公子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说道:“我记得当初听人说,董家的那个举人二姑爷要进京选官,你留心看着点,看他会被派到什么地方。”

冉轶成赞许地看了周公子一眼,点了下头:“明白。从他被派去的地方,就能看出他是老大还是老三那边的,进而就能知道董家的后台是谁。”

…………

而石槿柔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已经成了被人怀疑和监视的对象。

从武岳侯府出来后,天色已近黄昏,石槿柔被侯府的马车送到了下榻的客栈,随车而回的,还有她今天在街上买的东西和太夫人送的礼物。

石槿柔走进客栈的时候,正看到石原海在客栈的大堂里焦急地向外张望,丁忠神色不明地陪在石原海身边。

第6章 来历 石原海看到女儿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大大松了口气。

用过午饭后,女儿说出去转转,没想到一走就是一下午,随着时间的推移,石原海越来越担心,他们父女俩是第一次进京,他真怕女儿不小心走丢了。

石槿柔看出父亲很担心自己,只是她绝没想到父亲居然是担心她会走丢了。

父女俩很快回了客房,石槿柔将下今天的事简单地对石原海说了说。

丁忠始终一言不发地在边上听着。

大致将事情说完之后,石槿柔叹道:“也不知那武岳侯是个什么来历。不过,武岳侯太夫人看起来挺和蔼的,只是侯爷夫人似乎有些不大容易相处。”

这时,只听丁忠冷冷地哼了一声。

石原海父女诧异地看向了丁忠。

丁忠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咳了一声,想了想,避重就轻地说道:“武岳侯府,我倒是听说过一二。想当年太祖皇帝建国后,封了‘三王’、‘五侯’,共八个异姓兄弟,武岳侯便是其中之一。其实太祖皇帝本想给第一代武岳侯封王的,只不过位置比较靠后。但老侯爷是个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人,他辞了封王的赏赐,领了侯爷的爵位。太祖皇帝为此特意御笔亲书‘天下第一侯’给了老侯爷。”

石槿柔没想到武岳侯府居然有过如此风光的过往,不禁咂了咂舌。

石原海也轻轻点了点头,人各有志,看来老武岳侯是个很要强的人。

看石原海父女很有兴趣的样子,丁忠接着说道:“老武岳侯领了赏赐之后,就辞了所有的官职,举家迁往安州府定居了。”

“辞官了?为什么?”石原海皱眉问道。

石槿柔没说话,但心里明白,估计老侯爷是怕被皇帝忌惮,所以急流勇退了。

丁忠却道:“听说那老侯爷酷爱瓷器,闲暇时喜欢自己亲自烧制。后来向太祖皇帝请旨,收购了安州府的一个瓷窑,所以才辞官搬迁了。太祖皇帝体恤功臣,特命内务府收购武岳侯府出产的瓷器,让老侯爷做了个地位超然的不记名的皇商。也正因如此,侯府的瓷窑名声鹊起,到如今已经成了当朝屈指可数的名窑——石窑。”

石原海不由惋惜地说道:“哎,都说玩物丧志,看来此言不假啊!”

石槿柔却低头轻笑,有些俏皮地问道:“丁伯,你刚才说太祖皇帝封了八个异姓兄弟,那除了武岳侯,剩下的那七姓,现如今都过得怎么样?”

丁忠愣了下,多少有些艰难地说道:“太祖皇帝的那八个异姓兄弟,现在只剩下了三个,除了武岳侯,还有勇毅侯和……忠王。”

石槿柔忽略了丁忠的不自然,只追问道:“那其他的五个王、侯呢?”

“他们啊,不是收受贿赂,就是卖官鬻爵,有的甚至有过反心,陆陆续续都被夺了爵,全都没落了。”丁忠道。

石槿柔看着石原海,狡黠地一笑。

石原海也明白过来了,苦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武岳侯是怕功高震主啊!”

石槿柔笑颜如花地看着石原海,说道:“爹,依女儿看,那武岳侯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呢!”

石原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丁忠却愣住了,他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些事。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功高震主”四个字,似乎让他明白了什么。但同时他也吃惊于石槿柔的早熟和聪慧。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见识还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不由暗自惭愧。

石槿柔又想起了“净街侯”的事,十分八卦地向丁忠问道:“丁伯,你听说过‘净街侯’吗?”

丁忠看着石槿柔,愣愣地摇了摇头,他离京七、八年了,京城里这几年的事,他知道的不多。

石槿柔多少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丁忠是“京城百事通”呢。在来京的路上,她曾有意无意地向丁中问过很多关于京城的事。丁忠似乎对京城的人和事很熟悉,只不过,每次遇到关于丁忠身世的话题时,丁忠几乎都是闭口不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石槿柔见丁忠不愿意说,也就不深问。

石原海有些不解地问道:“小柔,什么‘净街侯’啊?难道才出去半天,你就认识了两个侯爷?”

石槿柔笑嗔道:“哪里啊!女儿要是有那本事,何不直接去认识皇帝?真是的!”顿了顿,石槿柔接着道:“爹,你还记得我们在塘州时,董大老爷请的那两个京城的贵公子吗?今天在武岳侯府,我才听说,原来年纪稍小的那个就是‘净街侯’,也就是靖江侯府的二公子。”

丁忠撇了撇嘴,“净街侯”他没听说过,但靖江侯府的事,他知道的可不少。只是他一个大男人,背后议论人家内宅的事,似乎不太妥当,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石原海则皱了皱眉,说道:“原来还真是贵公子啊!”口气中满是嘲讽,显然很是看不上董府的趋炎附势。

石槿柔笑了笑,没再接话。

石原海见天气不早,于是对石槿柔道:“小柔,今天我给隋朝云递了拜帖,明天我们去他们家做客。今晚好好歇息,别误了明天的事。”

石槿柔“哦”了一声,随后向石原海打听了一下隋朝云家的情况。

隋朝云目前除了有一对双生的儿子外,还有一个即将及笄的女儿,这些都是嫡出的子女。庶出的子女,石原海也不是太清楚。

石槿柔听完后,心中有了计较。

用过晚饭,梳洗过后,主仆几人各自歇下不提。

第7章 做客(上) 第二天,石槿柔早早起来,让小怜伺候着梳洗好了,用过早饭之后,又回房换了昨天刚买好的衣服。

石槿柔穿了一身水青色的湖绸对襟袄,下衬一条素锦垂鞋拖泥裙,裙摆绣着波浪形的花纹,露出绣鞋的尖头,让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在水面上行走一般。

石槿柔的这身打扮,既不寒酸也不奢华,还显得淡雅出尘,不坠了大家小姐的气势。

石槿柔将秀荷叫进来,仔细吩咐了她一些事情。

进京的途中,石槿柔发现秀荷比小怜更加沉稳,心思也比小怜要细腻,所以遇到与外人打交道的事,石槿柔更愿意带着秀荷。

但秀荷以前毕竟只是董家针线房的绣娘,接触不到外面的事,还没有完全历练出来。交代好了必要的事,石槿柔又让秀荷在袖筒里揣了几个装着小银锞子的荷包,以便打赏隋家仆妇。同时,又给了秀荷一个不大的方形首饰匣子,让她收好。

石原海只简单地准备了一份四色礼盒,就带着石槿柔走出了客房。

正在院里扫地的一个酗计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石槿柔,就慌忙低下了头,可扫帚却失手掉在了地上。

石槿柔悄悄偷笑了一下,而石原海则是一副欣慰的表情。女儿出色,做父亲的脸上也有光。

石原海将丁忠等人留在了客栈看守行李,自己则带着女儿和水生、秀荷出了店门,坐上了雇来的马车往隋家去了。

来到隋家,因前一天石原海就往隋府递了拜贴,所以父女俩被一早就等在门外的小厮直接领到了外院的正房。

隋朝云热情地接待了石原海父女二人。

两人长揖见了礼,隋朝云笑着说道:“石贤弟啊,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多年不见,隋兄风采更盛……”石原海客套着。

看到石槿柔站在石原海身后,隋朝云道:“这就是令千金吧?”

石槿柔连忙上前给隋朝云见礼。

隋朝云应付了两句,就命两个仆妇带着石槿柔去了内宅。

往内宅去的路上,石槿柔让秀荷赏了那两个仆妇一个一个荷包,分量也不算轻了,可那两个仆妇只是恭敬地谢了赏,却没有显出半分喜形于色的样子。

石槿柔只是想用这件小事试探一下隋府的境况,看了两个仆妇的反应,心下了然,看来隋家下人是经常接受打赏的,由此可见隋家现在有多风光,只怕未必把父亲石原海这个落魄举人放在眼里。

分开近十年,期间又疏于联系,而如今如此风光的隋朝云却这么热心地帮着为石原海选官,到底是为什么?看来答案呼之欲出了。

石槿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步子不疾不徐地往隋家内宅走去。

隋家的这所宅子是典型的北方建筑,古朴大气。

过了垂花门,迎面就是三间正房,出檐的四角蹲着栩栩如生的兽头。

院子里站着成排的丫鬟,石槿柔被丫鬟引着进了正厅。

正厅里,隋夫人四平八稳在坐在主位上,石槿柔上前见礼:“晚辈石槿柔给隋夫人请安!”

待石槿柔行了全礼,隋夫人才面带微笑地说了声:“免礼!”然后朝石槿柔招了招手,意思是让她上前。

石槿柔心中苦笑,这隋夫人谱儿可真够大的,若是之前没有去侯府做客的经历,这时候怕是都要被隋夫人的架势给唬住了。

隋夫人拉着石槿柔的手,亲切地说道:“石小姐,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以前离得远,才不得亲近。”

说着,隋夫人夸张地打量了一下石槿柔,又道:“你爹我也是见过一面的,端得是好相貌,没想到石小姐更加出色。虽说现在年纪小些,但用不了几年,石小姐一定会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的!”

石槿柔微窘,自己现在才十岁多点儿好不好?哪里就能看出将来会是个大美人了?

只不过,隋夫人说的“名动京城”四个字,倒是很有预见性。

隋夫人从手上褪下了一支绞丝金镯,顺势套在了石槿柔的腕上,说道:“这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可别嫌弃。”

还没等石槿柔道谢,就听坐在下首位的一个年轻的女孩轻轻地哼了一声,满脸的不高兴。

石槿柔不由地看了她一眼,只见那女孩穿了一件五彩的苏绣戳纱上衣,一条缕金穿花拖泥裙,金丝银线,纹彩辉煌,十分耀眼。头上插了六支质地和样式各不相同的簪子,远看像三双筷子,近观如同孔雀开屏。

石槿柔微微蹙了蹙眉,这女孩虽然打扮富贵,但怎么看都有一股暴发户的味道。尤其是那几支簪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随着带着餐具呢!

隋夫人像是没注意到那女孩失礼的举动似的,面色如常地吩咐着丫鬟们上了茶点。

石槿柔尴尬地看了一眼那镯子,又看了眼隋夫人,说道:“隋夫人,这……太贵重了。”说着,就想把那支镯子褪下来。

隋夫人按住了石槿柔的手,笑着说道:“这哪里算得上贵重?不过是送给你带着玩儿的。”一副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姿态。

不等石槿柔再推辞,隋夫人就对那个年轻女孩说道:“露儿,还不赶紧过来见过你石家妹妹!”

那年轻女孩这才站起身,对石槿柔象征性地福了福,说道:“见过石小姐。”态度有些轻慢。

石槿柔一脸迷茫地看了看那女孩,又看了看隋夫人,搞不懂这是哪家的礼仪,居然不是先把家里人引见给客人!

第8章 做客(下) 看着石槿柔不明所以的样子,隋夫人这才笑道:“石小姐,这是我的女儿,闺名一个露字,今年十四岁了。”

石槿柔一听,连忙给隋家小姐见礼:“见过露儿姐姐!露儿姐姐当真漂亮,小妹自愧不如!”

好话谁都爱听,管他是不是真的。隋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客气道:“妹妹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妹妹。”

隋夫人笑道:“好了,你们俩就别相互恭维了,都好,都漂亮!”

石槿柔腼腆地笑了笑,说实话,她也不想和这个什么露儿再说那些没营养的话。

隋夫人状似随意地和石槿柔说起了以前石原海和隋朝云的旧事,果然说着说着,就聊到了石原海这次选官的事。

隋夫人先是说了她家老爷为石原海选官的事费了多少心思,忙前忙后的跑了多少路,求了多少人,才终于为石原海寻了个空缺。之后隋夫人才道:

“原来想着让石大人去补永宁县县令的缺儿,可又想到那里离京城太远了,我们两家走动起来还是不方便。”

永宁县位于现代的宁波附近,是个非常富庶的地方。

隋夫人看石槿柔一直认真地听着,不由心中得意,继续说道:“我家老爷又上下活动,终于为石大人谋得了京城辖下的定山县的缺儿。”

听到这儿,石槿柔微眯了下眼,然后起身谢道:“若是没有隋大人,我爹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空缺,真是让隋大人费心了!”不管怎么样,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隋夫人抬手抿了抿头发,满面春风地笑道:“通家之好,应该的!石小姐不必客气。话说定山县离京城也不远,以后我家老爷照顾起来也方便……就是石小姐,以后来京城采买些东西也极方便。”

石槿柔知道隋夫人是误会她已然替父亲答应下来了,她微蹙了下眉头,灵机一动,看向了隋夫人的女儿隋露,笑道:“露儿姐姐明年就及笄了吧?只怕也是要好事将近了,若有了好人家,可不能瞒着我!”

隋露俏脸一红,可眼中却闪过一丝愠怒。

石槿柔注意到了隋露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却只作不知,示意秀荷将出门时带的那个首饰匣子拿了出来,捧在手中走到了隋露面前,说道:“露儿姐姐,我也不知将来父亲选官会去哪里,妹妹就先把添妆礼送给姐姐,还望姐姐不要笑话我的礼太薄了。”

石槿柔故意如此说,就是暗示隋夫人,石原海不一定会接受隋朝云的安排。

听了石槿柔的话,隋夫人有些恼怒于石槿柔的不识抬举。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隋夫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心中却暗暗叹息了一声:这丫头是有备而来啊,看样子是不想受制于人,希望老爷那边能谈得顺利……

还没等隋夫人再往下想,就有个小丫鬟进来禀报道:“夫人,老爷说石大人要走了,让奴婢来领石小姐出去。”

隋夫人微愣,心里略感失望,看来自家老爷与石原海也谈崩了,否则不可能不让他们父女俩留下来用饭。

石槿柔连忙起身向隋夫人告辞。

隋夫人回过神来,假笑着说道:“怎么这么急就走了?我家老爷也真是的,一点儿也不懂得待客之道,让石小姐见笑了。石小姐以后有空再来玩儿吧!下次一定要用了饭再走啊。”

石槿柔含笑应了,转身随着小丫鬟出去了。

石槿柔出去后,隋露就打开了那个首饰匣子,看过之后,不由惊呼了一声。

隋夫人不满地看了女儿一眼,说道:“什么好东西,值得让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隋露将首饰匣子递向了隋夫人,说道:“娘,你看……”

隋夫人接过首饰匣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首饰匣子里是一只和田玉的暖玉手镯,不说这镯子做工如何,单说价值就远远高于刚才隋夫人送给石槿柔的绞丝金镯。

隋夫人十分恼怒,一个穷举人之女,出手居然比她还大方,这完全是在打她的脸啊!

但隋露可不这么认为,她笑嘻嘻地说道:“娘,一只金镯子换了一只和田玉的镯子,我们没亏!”

…………

石原海坐在回客栈的马车上,眉头紧锁。当年的隋朝云是个文采激扬,胸怀大志的人。可岁月磨去了他的棱角,如今的隋朝去满眼都是令石原海陌生的贪婪与狠绝。

石槿柔看着石原海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问道:“爹,关于选官的事,隋朝云怎么说的?”

石原海冷哼了一声,说道:“不必理会他!擎签选官不是那么容易动手脚的,选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石原海想到隋朝云和他提的定山县,那里可是与负责京城防卫的驻军之处相邻,隋朝云居然想让他去监视京城的驻军,真是不要命了!

石槿柔眯了眯眼,过了会儿,才轻笑着说道:“是啊,只要有本事,爹去哪里当官都成。”

听了女儿的话,石原海郁闷的心情多少好了些,只要女儿能理解他就好。

石槿柔摆弄着手上的金镯子,对石原海道:“爹,这是隋夫人送给我的见面礼。”

石原海有些不悦地看着那镯子,过了一会儿,才道:“既然她送了,你就收着吧。”

那镯子怎么说也值十几两银子,石原海不愿意占这种便宜,但既然女儿已经收下了,若直接退回去,实在有些失礼。只能今后找机会再还礼了,好在这点儿银子,他还承受得起。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不过,我送了隋夫人的女儿一只玉镯。”

第9章 皇子 石原海听的一愣,说道:“玉镯?你母亲留给你的那只玉镯吗?那可比金镯贵多了。”

石槿柔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爹,镯子都是有价的,可人情无价,我不想因为选官的事让你欠了隋朝云的人情。虽说爹不见得愿意接受他的安排,可毕竟他也为爹选官的事忙碌过,这镯子就算是还了他的人情债了。”

石原海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倒不是心疼那只价值不菲的镯子,而是觉得那是妻子留给女儿的遗物,不该就这么送出去了。但现在已经送了,多说无益。况且女儿的想法也没错,实在没必要非得告诉女儿不应该将妻子的遗物送人,让女儿心里愧疚。

石原海父女此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只送出去的玉镯,虽说还了眼前的人情债,却在将来给隋家带来了大祸。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倒也平静。石槿柔去云裳阁蓉了为石原海订做的官服,试穿之后,又让秀荷稍稍改了改不太合身的地方

秀荷也在这两天,为石原海赶制了一件宝蓝色的直缀。

看着父亲穿上了合体的新衣,石槿柔不禁咂舌,自己的“便宜爹”真不是一般的帅,当真是风度翩翩,儒雅清逸,也难怪当初会被董家选中做了女婿!

石槿柔道:“爹爹,明天就穿这件新衣去拜访杜厚智吧。”

杜厚智是石原海当初在塘州书院的同窗,虽然比石原海大了近五岁,但却比石原海更晚中的举人,只不过杜厚智转过年就考中了进士,留在了京城为官。

石原海的同窗里,目前只有隋朝云和杜厚智在京为官。只不过,如今隋朝去都已经官居五品,而且就职于六部之首的吏部,可杜厚智现今仍只是个从六品的主薄,并且还是在清水衙门礼部,两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石原海笑了笑,虽没明确答应,但第二天果然穿着新衣服出门了。

石原海这次并没带着女儿前往,因为前些天拜访隋朝云时,听隋朝云说,杜厚智如今混得很落魄,只租了个小四合院住着,家里也只有三个下人。若是带着女儿去拜访,肯定多有不便。

送走了父亲,石槿柔回房接着看那本前几天刚买回来的游记。不管石原海将来会被派到哪个地方任县令,先了解一下这个朝代的地理和风土人情总是没错的。但古代没有真正的地理书,有的朝代甚至将疆域地图设为国家机密,所以想要学习古代的地理知识只能看游记。

而此时,石原海正在杜厚智家与他边喝酒边聊天。

杜厚智对当年的同窗隋朝云颇有微词。

几杯酒下肚,杜厚智说话就没了顾及,只听他道:“隋朝云当初靠一个弹劾工部的折子平步青云,之后就自诩为‘清流’。可是石贤弟,你知道吗?他是因为投靠了大皇子才有的弹劾工部侍郎的胆量。这些年更是借着大皇子的势步步高升。”

石原海轻轻皱了皱眉,心道:“原来隋朝云真的卷入了争储!幸好没接受他的‘好意’,否则还真是糊里糊涂地跟着站了队。”

看着石原海的样子,杜厚智笑着凑到了石原海的耳边,小声说道:“你知道大皇子的生母是谁吗?他的生母可是吴贵妃!吴贵妃你知道吧?想当初皇上还在潜邸的时候,吴贵妃可是皇上的发妻。不过,皇上登基之后,却没立育有长子的发妻吴氏为后。皇上的意思这么明显,隋朝云居然支持大皇子,你说他是不是找死?”

石原海对朝局了解不多,所以也不敢多说,只是问道:“那当今皇后可有子嗣?”

杜厚智叹息道:“哎,原来是有的,就是二皇子,当年差点被立为太子,可惜十六岁那年坠马死了。虽说当时二皇子已经娶了正妃和两个侧妃,但却一个子嗣都没留下。”

石原海听得一愣,随即问道:“既然皇后无子,那大皇子不就是最有希望的吗?杜兄为何又说隋朝云……”

“哎,你有所不知,皇上之所以不立吴氏为后,就是因为不喜吴家势大,怕将来外戚专权。皇上后来又纳了段家的女儿为妃,段氏生下三皇子后,就被封为了淑妃。现在的形势就是,大皇子掌控着吏部,三皇子把持着兵部,两人势均力敌,将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石原海没急着说话,过了会儿,才又问道:“那其他皇子呢?都没有可能?”

杜厚智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道:“其他皇子都没什么希望,早逝的四皇子、夭折的八皇子和九皇子自不必说了,五皇子本人根本无心帝位,只醉心于音律,弄了一批乐人,整天在府里吹拉弹唱。七皇子小时候得了场病,脑子都烧傻了,更不可能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六皇子,不过,他的生母身份低微不说,还不着调,整天和靖江侯府的二公子,人称‘净街侯’的混在一起胡闹,所以也是没希望的。”

石原海心中一动,想起两天前女儿说的“净街侯”的事,又想到去董家做客的两个京城贵公子,石原海心中了然,原来去董家做客的另一个贵公子居然是六皇子!

杜厚智借着酒劲,倾着身子,又在石原海耳边低声说道:“石贤弟,这次选官的事,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我听说,隋朝云放出了话,这次要让你落选。”

第10章 困境 石原海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石槿柔一直没睡,坐在石原海的屋子里看书,等着父亲回来。

看石原海进了屋,石槿柔连忙为父亲递上了事先泡好的热茶。

石原海的心情非常低落,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石槿柔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问道:“爹,怎么了?”

石原海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说他可能会落选的事。

吏部擎签选官每年有两次,若是年中的这次落选了,那他至少要再等半年。而且,就算半年后,隋朝云仍然从中作梗,他能不能被选上还是个未知数。但若接受隋朝云的安排,官是有了,但监视京城驻军,一旦事泄,那就是掉脑袋的事,而且还会连累小柔。到时候,没准儿小柔会被充作官婢或者官妓。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隋朝云的安排。

看着石原海失魂落魄的样子,石槿柔担心地问道:“爹,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能和女儿说吗?”

石原海将脸埋在了双手中,好一会儿才道:“小柔,爹爹这次,可能会落选。”

石槿柔愣了一下,不禁问道:“杜厚智说的?”

石原海“嗯”了一声。

“消息……准确吗?”石槿柔也有点儿发蒙。

“我不清楚,不过,十有八九是真的,因为他说,是隋朝云说的,不接受他的安排,就让我落选。”石原海叹着气说道。

石槿柔一听,眯了眯眼,这隋朝云还真不是个善茬儿,不听他的安排就不能当官,真是其心可诛!

石槿柔慢慢坐到了石原海的边上,心念急转。

这时,顾婆子敲门走了进来,将一碗醒酒汤递给了石槿柔。

石槿柔接了,习惯性地向顾婆子道了声谢。

顾婆子连连摆手道:“奴婢只是按着小姐的吩咐做了碗醒酒汤,可当不得小姐的谢字,折杀奴婢了!”

石槿柔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挥手让顾婆子退下了。

将醒酒汤端给了石原海,石槿柔轻声说道:“爹,先把醒酒烫喝了吧,免得明天起来头痛。”

石原海愣愣地看着那碗汤,叹了口气。

看着石原海垂头丧气的样子,石槿柔却突然想开了,含笑看着父亲,说道:“爹,天又没塌下来,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钱,您大不了做个田舍翁,没准儿还更自在呢。”

石原海看着女儿满不在乎的样子,苦笑着说道:“是啊,小柔说的是。大不了我们回乡置上几亩地,总不会被饿死。”

父女俩正说着话,丁忠提着热水进了屋。

石槿柔连忙站起身,说道:“爹,别想那么多了,先洗洗,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商量。”说完,冲父亲福了福身,又冲丁忠使了个眼色,然后才走出了石原海的房间。

丁忠很快跟了出来,用眼神询问着石槿柔。

石槿柔在丁忠耳边小声说道:“丁伯,爹爹心情不好,又喝了酒,若是他睡不好,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他睡个好觉。不管因为什么事,都不能让爹爹的身体垮掉。”

丁忠点了点头,说道:“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谢谢!”石槿柔轻声道,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屋后,石槿柔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石原海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她并不是很介意石原海能不能当官,虽说千里当官只为财,但想要挣钱,并不只有当官一条路。以自己的能力,至少能保证自己和父亲吃得饱,穿得暖,更别说现在手里还有一万多两银子。但问题是,她必须考虑石原海的感受,苦读二十多年,还中了举,就这么放弃了,任谁心里也不好接受。就如同现代社会穷山沟里考上大学,又读完研究生的人,毕业之后,发现找不到工作,只能再回到穷山沟里去土里刨食,任谁心里不堵的慌啊?若是自己遇上这种情况,恐怕一时也想不通。

可如何不被隋朝云拿捏,又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石槿柔在脑子里想着各种摆脱隋朝云的办法,最后却又都否定了。都说民不与官争,如今的情况,想要绕开隋朝云,谈何容易?

石槿柔胡思乱想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因为想着石原海选官的事,石槿柔有些失眠,所以第二天早晨石槿柔起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小怜面带喜色地伺候着石槿柔起床。

石槿柔有些不解地看着小怜,出声问道:“小怜,怎么了?有事?”

小怜一脸与有荣焉地回道:“小姐,刚才武岳侯的太夫人派人送来了帖子,请小姐去侯府做客呢!”

石槿柔愣了一下,想了想,问道:“什么时候?”

“就是刚刚啊,帖子在老爷手里呢。”小怜回道。

“我是问,请我什么时候去做客。”

“哦,这个啊,奴婢没注意。”小怜的声音有些低,实际上,帖子是她接的,但她不识字。

石槿柔没再说什么,穿戴梳洗后之后,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其实石槿柔是在考虑要不要请武岳侯太夫人帮忙。她之所以犹疑不定,一来是因为她和太夫人才见过一面,贸然去求人,太夫人会不会帮忙真不好说;二来,连隋朝云这种五品官都站了队,那武岳侯府是不是也站了队呢?若是武岳侯府也在暗中支持某个皇子,那和接受隋朝云的安排有什么区别?更有甚者,若是隋朝云和武岳侯支持的是不同的皇子还好些,若是支持的同一个皇子,那石原海以后的处境可能更为尴尬。

要不要去求武岳侯府帮忙,石槿柔有些拿不定主意。

第11章 特殊的家规 (为redtears88、清越的翅膀等亲们的打赏加更)

小怜满是不解地看着石槿柔,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受到侯府的邀请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石槿柔没注意到小怜的样子,她现在纠结于武岳侯府对于争储的立场。正因如此,她才不能确定是否能从武岳侯府那里为石原海另辟出一条路。

但想要知道武岳侯府的态度,以她现在的能力,完全不可能去调查清楚。

石槿柔忽然想到了丁忠,可以向丁忠再仔细问问武岳侯府的情况,也许可以在细枝末节中推测出武岳侯府的立场。

想到这,石槿柔突然站了起来,准备去石原海和丁忠的房间。

站在一边的小怜被石槿柔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跟在了石槿柔的身后。

来到了石原海的屋子,石槿柔让小怜留在了屋外,帮忙望风。

进屋之后,石槿柔发现石原海正坐在桌边发呆,桌上放着一张帖子,想来应该是侯府送来的。

丁忠低着头,垂手站在一边。

石槿柔给父亲请了安之后,指着桌上的帖子说道:“爹,这是武岳侯府送来的吧?”

石原海点了点头。

石槿柔顺手拿起了帖子,翻开看了一眼,做客的时间定在了明天,并说会派马车来接。

石槿柔放下了帖子,冲着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丁忠问道:“丁伯,爹爹可能会落选的事,你听说了吧?”

丁忠点了点头。

石槿柔轻轻走到了石原海和丁忠的中间,低声问道:“丁伯,想必你也知道了,爹爹的同窗隋朝云卷入了……”石槿柔用手往天上指了指,接着道:“现在我收到了武岳侯府的帖子,却不知道武岳侯关于储位的立场,所以,我想再多了解下武岳侯府的事,不知丁伯……”

丁忠看了眼石原海,又看了看石槿柔,随即垂下了眼,过了会儿才低声说道:“武岳侯府不会卷入争储的事。第一代武岳侯立下了家规,效忠皇上,不朋不党。非特殊召唤,侯爷及世子不得入朝为官。”

石槿柔听了,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沮丧。武岳侯府没站队是好事,可不入朝为官,恐怕在父亲选官的事情上,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哎!

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明天去侯府的时候,还是和太夫人提一提吧,说不准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但石槿柔并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石原海,她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石槿柔故作轻松的笑道:“武岳侯府这家规还真够特殊的。”

丁忠面无表情地接话道:“是很特殊,除了刚才说的,还有很多,全都与世家大族的家规不同。”

“哦?”石槿柔来了兴趣,不由问道:“那还有什么?”

“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一妾,再无子,则从兄弟或同宗中过继;子嗣年满十五岁方可请封世子;每年宴客不得超过十次;非公务出行,不得使用侯爵依仗。林林总总不下百条,其他的,我记不清了。”

石槿柔听得目瞪口呆,就连石原海,也听得眼都直了。

过了好半晌,石槿柔才有些艰难地问道:“那,武岳侯对于整个朝堂来说,岂不是可有可无?”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历代勋贵人家,都喜欢和武岳侯府结亲。”丁忠回道。

石槿柔心说:“那是!谁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不让纳妾的富贵人家啊?”

第一代武岳侯绝对是个聪明人,不仅懂得急流勇退,还制定了这种极为特殊的家规。可这看似严厉,而且不合常理的家规,却能让子孙后代一直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永享富贵!

石原海一直沉默地听着,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石槿柔为了不让父亲一直纠结于可能落选的事,于是决定转移下他的注意力。

石槿柔道:“爹,女儿现在虽说识得不少字,但却写不好。爹爹能不能帮女儿去选本字帖啊?女儿平时也没什么事做,不如练练字吧。”

石原海果然顺着石槿柔的思路说道:“字是一个人的门面,小柔想练字是好事。只是为父这里,现在没有适合小柔的字帖。”

石槿嘻笑道:“那有何难,我们现在就去买一本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石槿柔当下就回屋换了男装,拉着父亲出了门。

说是去买字帖,可真到了街上,石槿柔是见店就进,却什么也不买,在店里逛一圈,问问价格就走。

石原海宠爱女儿,所以一直“乖乖”地跟在石槿柔身后。

父女俩人整整逛了一上午,终于在一家书铺选了一本入门级的字帖,三支毛笔和一刀质量最差的宣纸。

看着书铺伙计不屑的眼神,石槿柔背着石原海向那伙计挑衅地呲了呲牙,只可惜并没吓到或是激怒那伙计,反倒惹得他一笑。因为石槿柔的样子太滑稽了,男装打扮的石槿柔,容貌已经清秀到妖孽的程度了,“他”的鬼脸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从书铺出来,石槿柔本想“带”着父亲去酒楼吃中饭,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石原海过惯了苦日子,虽说不会阻止自己大手大脚的花钱,但心里肯定肉疼的紧,自己又不是缺那一口吃食,何必让父亲为难呢?!

回到客栈用了午餐,下午的时候,石槿柔就开始了她的练字大业,当然没忘了请父亲来指导。

“……练字是大事,要身正、心正、笔正!”石原海耐心地指导着女儿。

整整一下午,父女俩过得倒也其乐融融。

第二天一早,一身男装打扮的石槿柔坐上了武岳侯府派来的马车……

第12章 陪聊 来到侯府正院的上房,石槿柔给太夫人和侯爷夫人沈氏见过礼,又送上了顺路买的一盒点心,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几人寒暄了两句,太夫人就把沈氏给打发了:“你也不用总陪着我了,去处理处理府里的琐事吧。虽说我们不是长居京中,但京里这所宅子,也得管理好。”

沈氏答应了一声,起身对太夫人福了一礼,又向石槿柔道:“石公子安坐。”说完,就转身退了出去。

沈氏走后,太夫人就挥手让屋里的人下退出去了,只留了一个贴身丫鬟和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嬷嬷在身边伺候着。

石槿柔猜测这两人一定是太夫人的心腹。

跟着石槿柔来侯府的秀荷也让人领着去了厢房休息吃茶。

太夫人嘀咕道:“整天弄得满屋子的人,也不嫌憋闷得慌!”

石槿柔微愣,她一时没搞明白为什么人多了还会憋闷,但太夫人接下来的话却解答了她的困惑。

“我这儿媳妇啊,什么都好,也孝顺,就是太规矩了些,着实无趣。”

石槿柔听了,尴尬地笑了笑,心道:哦,原来是侯爷夫人连同下人们太刻板了。虽然心中如此想,但她嘴上却不能说。

好在太夫人也没真等着石槿柔回话,只听她接着说道:“我这些日子伤了脚,也不能出门走动了。总呆在屋里怪闷的,所以才请石公子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石槿柔这才笑着接口道:“哪里是我来陪着太夫人聊天,是我来太夫人这里长见识了呢。”

“哎哟,瞧你这小嘴儿,早饭吃了蜜不成?”太夫人呵呵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地聊了起来,太夫人顺嘴问起了塘州的风土人情。

石槿柔哪里知道啊!她“穿”到塘州不到一个月就跟着父亲进了京。而且,就算是本尊,也没出过几次董府,对外面的事几乎是一无所知。

“太夫人有所不知,我自小有些体弱,一年里,倒有半年是躺在床上喝药的。母亲身体也不好,平时只在母亲床前侍疾,很少出府去玩。对于塘州府的事所知不多。”

太夫人“哦”了一声,看着石槿柔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不由担心说道:“你这身子骨儿是太弱了些,以后可得好好补补。”

随后,太夫人又问起了石槿柔的家境,听说石槿柔的外祖父是塘州的首富董家,太夫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首富之家居然养出了一位如此孱弱的“公子”,而且一直没出娘家门的董韵还如此短命,看来“石公子”父子,或者说父女在董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也怪难那石举人放弃了科举,进京选官来了。

其实太夫人早在云裳阁挑选衣料时就识破了石槿柔女扮男装的事,只是石槿柔一直不说,她也就当不知道了。

石槿柔根本想不到太夫人已经猜到自己是女儿身了,此时看到太夫人沉思的表情,心里暗叹,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估计太夫人已经猜出自己和父亲在董家的境遇了,哎!

只是今天来侯府,石槿柔可不是来赚太夫人的同情的,于是她道:“虽说我没怎么出过府,但杂书倒是看得不少。太夫人若是想听趣事,不如我给您说说我最近看的一本游记吧,挺有意思的。”先讨好了太夫人,才有可能提父亲选官的事。就算侯府帮不上忙,能和侯府结交也总不是坏事。

太夫人笑着点头道:“都说虎父无犬子,原来石公子也是博学之人。”

石槿柔连忙摆手道:“哎哟,太夫人,您可别这么说。若我认下这‘博学’二字,以后还真不敢出门了。”

“好,好,好,不是博学,是看杂书。”太夫人的语气有些宠溺,“我倒是想知道石公子平时都读些什么书。”

太夫人一直喜欢聪明活泼,懂分寸又识大体的女孩子,石槿柔是真的合了太夫人的眼缘。对于石槿柔女扮男装的大胆,太夫人非但不反感,还有些欣赏。

石槿柔和太夫人讲起了“西域”的一些事。这倒不是她胡诌,前些日子在书铺买那本游记的时候,她真见过一本讲西域风土人情的书。当时她翻了翻,发现里面很多事她都知道,因为想着那本书里的知识一时半会地用不到,所以她就没买。没想到这会儿倒是用上了,好在她有现代的知识,回想着那本书里的只言片语,再结合上现代社会的一些信息,石槿柔讲得头头是道。

太夫人倒是听入了迷,不时地“嗯”、“啊?”、“哦!”。边上的丫鬟和那个老嬷嬷也听住了。

石槿柔讲完之后,太夫人才舒了口气,叹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金发碧眼之人,居然还有人一辈子都穿着一身孝!”

石槿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刚才说,阿拉伯人终年都是穿着白袍子,没想到太夫人居然说人家一辈子穿着孝!

太夫人感慨道:“我以前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石公子足不出户就知天下事,真是大才啊,可惜了!”

石槿柔不太明白“可惜”二字是什么意思,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疑惑地看着太夫人。

看着石槿柔那双灵动的眸子,太夫人哈哈一笑。

石槿柔傻傻地看着乐不可支地太夫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看了一眼边上的那个丫鬟和那个嬷嬷,见她俩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其实,她们哪里知道太夫人的可惜是暗指石槿柔不是个男孩子。

太夫人笑过之后,看了眼沙漏,说道:“这一晃眼就快午时了,”说着,看向了那个丫鬟,“水青,你去看看,午饭准备好了没有。”

水青答应了一声,正准备往外走,太夫人又道:“顺路去厨房看一眼,别光弄我爱吃的菜,也让他们做两道塘州菜让石公子尝尝。”

不多时,水青就回来了,面色有些犹豫,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第13章 拌嘴 太夫人面色平静地看着水青,等着她回话。

水青微低了头,躬身说道:“回太夫人,饭菜都已备好。厨房的人说,若是再临时加菜,恐会误了饭时。”

太夫人眸色微闪,她知道水青肯定没说实话,但现在当着客人的面,她不好多说什么。

太夫人望向了石槿柔,略带歉意地说道:“都怪我,光顾着听石公子说话了,忘了提前和厨房打招呼,招待不周,还望石公子莫怪。”

石槿柔也是在现代职场打拼近十年的“白骨精”,此时怎会看不出太夫人主仆的异色!

但石槿柔并不想探究侯府的事,太夫人能将她看作客人就已经是礼遇了,再多奢求,那就是自己不懂进退了。

石槿柔得体地笑道:“太夫人多虑了。我还怕太夫人怪我来府上蹭饭呢。”

太夫人呵呵一笑,似乎是很满意石槿柔的知趣。她转身命身边的嬷嬷让人抬来了软兜,众人去了用饭的偏厅。

到了偏厅,座次上又出了问题。

太夫人因为知道了石槿柔的身份,所以请石槿柔坐到了女眷的桌上,可侯爷夫人沈氏却不愿意入座了。

石槿柔坐下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看出了沈氏的为难,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己现在一身男装,也难怪人家侯爷夫人不愿意入座了!

石槿柔连忙站起了身,对沈氏道:“夫人,实在对不住,因为和太夫人聊得投契,一时忘情乱了座次,望夫人莫怪!”说着,朝沈氏拱了拱手。

沈氏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只道:“无妨!”

坐在另一桌上的武岳侯倒没说什么,大少爷石孝弘却不悦地皱了皱眉:这石公子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点儿规矩都不懂?

坐好之后,众人一言不发地开始用饭。

石槿柔终于知道什么叫味同嚼蜡了。她尽量文雅地小口抿着汤,数着米粒吃着饭,心里却腹诽道:“这也叫吃饭?真佩服侯府这些人,总这样吃饭,还能活得活蹦乱跳的!”

用过午饭,石槿柔犹豫着要不要告辞。一上午都在和太夫人聊闲篇,正经事还只字未提呢!

还没等石槿柔想好,太夫人就直接吩咐着下人,带石槿柔去客房休息,说是一会儿起来接着聊,一副还未尽兴的样子。

石槿柔稍作迟疑,就向侯府众位主子行了礼,跟着太夫人派给的小丫鬟去了客房。

石槿柔在客房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不知道,太夫人的上房中,侯府的几位主子正在拌嘴。

…………

太夫人先让孙子回屋去休息,又挥退了屋里所有的下人,然后才向侯爷夫人沈氏问道:“午饭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老得连吩咐厨房加个菜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沈氏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分辨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啊?您就是想吃龙肝凤胆,儿媳也会想尽办法弄来的。”

“哼,说得好听!我何时要过龙肝凤胆了?只不过是让厨房做两道塘州菜,很让你为难吗?”太夫人的语气有些冷。

武岳侯显然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由问道:“母亲是想换换口味吗?”

太夫人哼了一声,没说话。她怕自己忍不尊,在儿媳面前落了儿子的面子。

沈氏怕丈夫误会自己,连忙说道:“不是的!今天来府里做客的石公子是塘州人,母亲中午想让厨房做几道塘州菜招待他……”

还没等沈氏说完,武岳侯就打断道:“那照母亲的吩咐做就是了,有什么可为难的?家里又不是缺那几两银子!”

沈氏气结,忍了忍才道:“母亲,侯爷,我们有家规,每年宴客不得超过十次,为一个尚未弱冠的寒门之子单独设宴,值得吗?”

太夫人“哈”了一声,气道:“多做两道菜就是设宴了?我请小友吃顿便饭也算是设宴?”

沈氏一滞,她没想到太夫人居然称那个不入流的小公子为“友”!

武岳侯向来不喜欢这个一板一眼的夫人,听了太夫人的话,立时火气就上来了,斥道:“让你主持府里的中馈,不是让你滥用权力忤逆母亲的!府里是不是设宴,不是你说了算的。”

沈氏咬了咬牙,没接话。丈夫与婆婆训斥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就算她心里不认可,也不敢直接反驳。

武岳侯看着妻子冥顽不灵的样子,气道:“沈氏,我告诉你,嫁入我石家,就是我石家的人,要守的也是我石家的规矩,少把你们沈家的那一套搬到这里,你们沈家还没那个资格!”

沈氏也怒了,训她可以,但不能辱及她引以为豪的娘家!她梗了梗脖子,一脸严肃地说道:“侯爷此言差已!妾身一直守的都是侯府的规矩,与我们沈家无关!妾身有什么事做得不好,侯爷和母亲尽可训斥,但不能扯上沈家!”

太夫人干脆别过了脸,看也不看这个油盐不进的儿媳妇。

武岳侯语带讥讽地说道:“那我们侯府,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起寒门之子了?你倒是说说看。”

沈氏语塞,想了想才道:“妾身没有看不起寒门之子,只是看不惯石公子上门打秋风的作为。我们侯府又没指望他为我们做什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招待他啊?”

武岳侯刚想说话,太夫人却摆了摆手,冲着沈氏说道:“你给我记好了,我们侯府百年基业,自建国至今一直屹立不倒,靠的是两条,一是家规,二是广结善缘。我言尽于此,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第14章 太夫人的打算 看着儿媳妇脊背挺得笔直的背影,太夫人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冲武岳侯说道:“都怪你爹,当初问也不问我一声,就给你定下了这么一门媳妇。侯府将来交到她手里,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武岳侯早就对自己的媳妇沈氏不满了,想当初他就没看上沈氏,可沈氏是老侯爷为他定下的,他不能置啄自己的父亲。

想当年他随父亲进京请封世子,一次去国子监祭酒沈大人家做客,被沈大人一眼相中,酒酣耳热之际,沈大人将自己的嫡女沈悦叫出来见礼,之后便与老侯爷定下了两家的亲事。等到太夫人得知此事,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太夫人又道:“沈家虽说是书香门第,但这么多年也只出了你岳父一位国子监祭酒,其他的,都不过是六、七品的小吏。沈家的规矩虽不差,但太过迂腐。远的不说,就说她执意为你纳妾这一件,我心里就一直不痛快。她口口声声说守的是侯府规矩,可到现在你还不满四十,而且也有了嫡子,她却……她要得那贤惠的名声,我何苦做个恶婆婆!”

武岳侯叹了口气,说道:“母亲,你若实在不喜陈氏,那我回去就将她卖了吧。”

陈氏是侯爷夫人沈氏的陪嫁丫鬟,也是武岳侯唯一的姨娘,为他生下了庶子石孝恪。

“瞎说!把陈氏卖了,你让恪儿以后如何自处?”太夫人嗔道。

武岳侯不言语了,虽说他也不太喜欢陈氏,但陈氏却比正妻沈氏强的多,至少懂得曲意逢迎他,床第之间也极尽温柔。

太夫人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可事情已然这样了,既不能休妻,也不能卖妾,能有什么办法呢!

太夫人心疼地看了儿子一眼,当初自己的丈夫一时不慎为儿子选错了媳妇,几乎是害了儿子的一辈子!

虽然不忍心,太夫人还是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做出宠妾灭妻之事!陈姨娘若是还不安分,等恪儿娶妻之后,就让她随着恪儿分府另过去。到时候你再找个可心的通房或姨娘就是了。”

“再说吧。”武岳侯早对女人心灰意冷了,若不是为了生理需要,他甚至想把那一妻一妾直接关起来,省得两人整天闹腾。

知道儿子不想谈这事,太夫人想了想,转移了话题:“我现在想着,弘儿的亲事可得把好关,一定要事先打探清楚才能定下。弘儿已经让他母亲给教偏了,只知道死读书,半点不通庶务。他又不用去科举考状元,更不能入朝为官,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既然不能把弘儿掰正过来,那就只能娶个能拿捏得住他的媳妇,我现在看着,那石公子就不错。”

“啊?!”武岳侯凌乱了,太夫人也没老糊涂,怎么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个男子为妻啊?

看着武岳侯吃惊的样子,太夫人笑道:“你啊,真是让你媳妇给带累傻了,那石公子是个女扮男装的,难道你没看出来?”

武岳侯一滞,他还真没看出来。

“你可别小看那石小姐,她绝对是个十分聪慧之人。她从小足不出户,只凭几本杂书,就能知天下事。知道上午她和我说过什么吗?”太夫人卖了个关子。

武岳侯很配合地摇头。

太夫人道:“她说喜欢看游记,只从书里的描述就能看出书中所写的地方是富裕还是贫穷。”

“哦?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武岳侯来了兴趣。

“她说,每本书里都会写到着书之人逛市集,市集里的商品种类多,质量好,价格低,就说明那里很富裕,反之则是贫穷之地。”

“为何如此说?”武岳侯想不明白。

“呵呵,我也这么问她了,她说,不管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若是物美价廉,就说明那里物产丰富。物产丰富的地方,自然就是富庶之地了。你想想江南,是不是这样?”

武岳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石小姐敢于女扮男装在世上行走,来我们府上做客也不见胆怯,更没有丝毫失礼的地方,说明是个既大胆又知进退的。聪慧,大胆,知礼,懂分寸,只要稍加历练,必是个能独当一面之人。虽说身世上差了些,但我们侯府何需在意那个?弘儿若是能娶她为妻,定然受益匪浅。”太夫人细细地分析道。

武岳侯缓缓地点头,补充道:“母亲说的有理!我们有世袭罔替的爵位,有太祖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再加上先祖购下的瓷窑,实在没必要计较媳妇的出身,娶个能干的媳妇才是正经。”

“没错!就是这话!等请封世子的折子批下来,进宫谢恩之后,我们就速速离京。弘儿虽说有些不济,但他在京城权贵人家里,可是香饽饽。那些真正心疼女儿的人家,会想着法子把他们的女儿嫁进来。不为别的,就冲着弘儿四十岁之前无子方可纳妾这一条就能让他们挤破了头。”

太夫人这话可是有的放矢,想当年她的父母就是想尽办法让她嫁入武岳侯府的。

“如今皇上年世已高,朝中已然不稳,我们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因为弘儿的亲事,稀里糊涂地给卷进去。我们早回去,就早安省。”太夫人继续道。

“儿子记下了,母亲放心!”武岳侯保证道。他知道太夫人这是给他话听呢,妻子沈氏因为娘家在京城,所以总是想多住些日子,好与娘家人亲近。

太夫人想了想,又叮嘱道:“那石小姐的父亲名叫石原海,目前正准备擎签备选县令,你留意一下,如果可能,最好把他弄到我们义安做县令。”

第15章 安宁郡主 武岳侯失笑道:“母亲就这么看好那石小姐?不再多选选了?”

太夫人笑呵呵地摆着手说道:“也不是非石小姐不可。只不过,如果他们父女能到我们义安,我们不正好可以多观察观察吗?她现在还不到十一岁,离出嫁还早着呢,若是我看走了眼,想纠正也来得及。再说,石小姐的父亲出身寒门,若是不出意外,他不是落选,就是被派到贫穷之地,我们这样做,也算是帮他们了。”

…………

石槿柔万没想到,她一句话都没说呢,只迷迷糊糊地在侯府睡了一觉,父亲选官的事就解决了。甚至连她的亲事都被太夫人给惦记上了。

石槿柔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来了。

石槿柔睁开眼,发现秀荷正守在床边发呆。

石槿柔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吐了口气。秀荷听到动静,赶紧站起身,说道:“小姐醒了啊。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石槿柔“嗯”了一声,让秀荷打了盆冷水进来,稍洗了下脸,头脑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让秀荷帮着重新梳了个男子的发式,石槿柔吩咐秀荷将侯府的丫鬟请了进来。

进来的丫鬟年纪不大,一身浅蓝色式样统一的丫鬟服,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虽然相貌平平,但因为收拾得干净利落,所以给人一种十分清爽的感觉。

石槿柔淡笑着对那丫鬟点了点头,问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丫鬟连忙给石槿柔福了一礼,脆生生地回道:“回石公子的话,奴婢名叫水莲,是太夫人院里的三等丫鬟。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

石槿柔客气地点着头:“原来是水莲姐姐。请问太夫人起了吗?”

水莲显然性子活泼,说话有些快人快语:“应该起了吧。太夫人平时中午也是就略躺一刻钟的样子。她老人家向来浅眠,若是白日里走了困,晚上就要睡不安稳了。”

石槿柔听了,忙道:“哦,那水莲姐姐带我们过去吧。总不好让太夫人等我一个小辈。”

水莲忙应了一声,带着石槿柔往内宅走去。

武岳侯府是个“小”宅子,只有五进。但这“小”可是相对于一个侯府来说,对于普通百姓,京城五进的宅子绝对是个超豪华大宅了。

来到内宅正院后,石槿柔在院中站定,等着丫鬟水莲去屋里通禀。

太夫人所住的侯府正院修得规矩整齐,五间正房都有着宽大的雕花格子窗。左右各有三间厢房,中间有抄手游廊相连。正房边上稍后的位置,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起眼的小门,也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石槿柔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子的结构,就见正房的门帘一挑,出来的却不是刚才进去的丫鬟水莲。

一个穿着火红骑装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的,居然是武岳侯夫人沈氏。

那女孩看到院中站着的石槿柔,微愣了一下,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

石槿柔连忙往旁边让了让,微低下了头。午饭时的座次事件让她深刻体会到了古代男女大防的厉害。自己现在一身男装,若是盯着人家小姐看,没准儿会被当作登徒子。而能让沈氏亲自相送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自己还是离远点儿好。

那女孩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沈氏紧随其后,说道:“安宁郡主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车来的?”

沈氏虽然依旧是一事端庄的样子,但她的声音里却透着殷勤。

石槿柔微蹙了下眉,看来权贵人家就是不同,随便从屋里出来个人就是郡主。估计在外人看来,自己一个小小的穷举人之“子”,能够在侯府登堂入室,绝对是个巨大的荣耀。

“自然是坐车来的,本郡主这次是替太后娘娘办事……”声音越飘越远,后面的就听不清了。

这时,水莲走了出来,冲石槿柔福了福,说道:“石公子,太夫人请您进去。”

“有劳了!”石槿柔道。随后冲秀荷微微点头,示意她等在外面。

进屋后,石槿柔发现除了太夫人,武岳侯和大少爷也坐在屋内。

石槿柔连忙躬身施礼:“小生见过太夫人,侯爷,大少爷!”

“不必多礼。快请石公子坐。”后一句却是对着丫鬟水青说的。

石槿柔注意到,此时屋里只有水青一个丫鬟伺候着。看来太夫人并不喜欢人多,与寻常的老人略有不同。

石槿柔坐下后,太夫人拿起了身边矮几上的一柄玉如意,顺手递给了水青,说道:“把太后娘娘刚赏的这玉如意拿给石公子瞧瞧,让他也沾沾福气。”

石槿柔连忙起身,恭敬地双手接过了玉如意。

玉如意不大,不过半尺长的样子,通体洁白,入手温润,雕工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自石槿柔进屋,武岳侯就一直仔细地打量着她。虽然石槿柔一直都是行的男子礼节,但动作生疏,一看就知道不是经常做的。武岳侯先前以为这石公子是寒门效之子,听了太夫人的话,才知道是自己疏忽了。

此时再看这石公子略显异常的清秀相貌和一双素白的双手,终于知道太夫人的判断是正确的,这石公子就是个女扮男装的!

石槿柔眯着眼迅速地打量了一遍玉如意,之后又双手捧给了水青。

“太夫人,恕小生眼拙,这可是羊脂玉?”

太夫人含笑点头道:“不错,石公子好眼力!”

第16章 新茶旧茶 看着水青小心翼翼地将玉如意放到了匣子里,太夫人接着说道:“太后娘娘听说我伤了脚,特意派人送来了这柄玉如意,当真是体恤啊!”

“那也是太夫人值得让太后娘娘体恤不是?”石槿柔笑着恭维道。

太夫人听了,笑眯了眼:“哎,石公子就是可人儿,没让我白白盼了这么些天。”

石槿柔刚想谦虚两句,就见侯爷夫人沈氏走了进来。

太夫人望着沈氏问道:“将安宁郡主送走了?”

沈氏略躬着身子,微垂着头,声音中稍带着一丝欣喜:“是。妾身将郡主送到了二门处,郡主坐了马车回宫复旨去了。”

太夫人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对沈氏吩咐道:“坐下说话吧。”

沈氏依言在武岳侯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意犹未尽地接着道:“安宁郡主不亏是养在太后娘娘眼前的,不仅人长得漂亮,性子也爽直……”

沈氏正絮叨着,大少爷石孝弘出其不意地冷哼了一声。

沈氏诧异地望向了自己的儿子。

屋里众人也都看向了他。

石孝弘满脸不悦地皱着眉说道:“我听说那安宁郡主最喜欢去京郊纵马。不要说她是养在太后娘娘跟着的贵女,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能这么抛头露面吧?疯疯癫癫的!”

听了石孝弘的话,太夫人和武岳侯悄悄交换了个眼色。

石槿柔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互动,只不过,她并不明白其中的含意。

其实太夫人和武岳侯都是怕石孝弘看上安宁郡主,太后娘娘今天特意派安宁郡主来送赏赐,意义很明显,就是让双方相看一下。

太夫人本来就不想让孙子娶个贵女回来,如今见孙子没看上,她自然高兴。武岳侯也是一样的心思。

而沈氏一听儿子的话,却不高兴了,轻斥道:“弘儿,怎么能背后这么说人呢?怎么读得圣贤书?”

石孝弘虽然没反驳沈氏的话,但还是梗着个脖子,显然没把母亲的训斥听进去。

这时,武岳侯“咣”地一声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桌上,冲着丫鬟水青说道:“家里没有新茶了?怎么拿去年的旧茶出来待客?”

水青一愣,悄悄看了眼太夫人后,才不紧不慢地回道:“回侯爷的话,府里的新茶确实不多了。太夫人吩咐,将剩下的新茶留着,等请封世子的折子批下来,到时候待客用。”册封世子的圣旨下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上门道贺的。

沈氏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他们从义安出发前,武岳侯特意派人去南方买了几斤上好的新茶带着,为的就是石孝弘被封为世子后待客用的。

可沈氏进京后,回府省亲时,一时嘴快说了出去(其实她也是向娘家的人炫耀),没想到,不仅她的几个兄弟,就连她的老父都遣人来要。沈氏抹不开面子,这个半斤,那个二两的,没几天就把那些新茶送的差不多了。若不是被太夫人及时制止了,没准儿那些新茶一两都剩不下。

不过,沈氏也不是个傻的,带来的新茶都“孝敬”给娘家人了,她又忙不迭地让人在京里的茶庄买了些上好的茶叶备着。沈氏唯一不明白的是,太夫人今天为什么没用她新买的好茶招待安宁郡主,而是用了去年的陈茶。

现在侯爷拿新茶说事,沈氏知道这是侯爷恼了她,虽然她心里憋屈,但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她做事不周全。

太夫人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对侯爷说道:“这么个小事,你就别乱发脾气了。水青,把这茶水倒了,换些新的来。”

水青答应一声,端了茶壶又重新沏茶去了。

太夫人不等别人说话,又接着说道:“好了,闹了这半天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吧。石公子难得来一趟,让我和石公子安安静静地说会儿话吧。”

石槿柔有些发晕,太夫人这话说得太“艺术”了,乏了就该歇着,可又说让自己陪着说话,显然是给武岳侯夫妻一个台阶下,不想让自己这个“客人”看到他们夫妻拌嘴。

同时石槿柔心里又对太夫人有了些别样的亲切感,之所以别样,是因为里面还夹杂了些许的感激。

明面上,太夫人是为了平息儿子和儿媳之间的不快,让水青去换了新茶,但仔细一想,郡主都没喝上的新茶,自己却喝到了,足见在太夫人心中,不是以身份地位来衡量客人的。

同时,石槿柔也感觉到太夫人可能不太喜欢那个安宁郡主。估计武岳侯也不太喜欢,因为武岳侯发作的时机太微妙了。因为武岳侯完全可以在安宁郡主没走之前悄悄命人换了茶,或是在自己这个“客人”走后,再追究陈茶的事。可他偏偏在沈氏夸赞安宁郡主的时候提出茶叶的事,而且还是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

听了太夫人吩咐,武岳侯、沈氏和石孝弘同时站起了身,准备告退。

武岳侯稍一迟疑,向太夫人说道:“母亲,左右弘儿也没什么事,让他也留下陪您说说话吧。”

太夫人一听,知道自己的儿子也是看中了这石公子,心中高兴。她欣慰地笑着连声说道:“好,好,好。那弘儿也留下吧。”

武岳侯和沈氏离开后,太夫人命水青重新上了茶点。新端上来的茶水果然在香气、茶汤的颜色和口感方面都比刚才的茶水要强很多。

看石孝弘的脸色仍然不是太好,太夫人笑问道:“弘儿,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没见你背后说人不好啊?”

第17章 陪聊不轻松 听了太夫人的问话,石孝弘突然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祖母,那个……孙儿的确不喜欢安宁郡主。”

太夫人探究的看着石孝弘,显然等着他说下去。

石孝弘却为难地看了石槿柔一眼。

石槿柔连忙想起身告辞,人家祖孙这是要说体己话,自己确实不好再呆下去了。

太夫人却冲石槿柔摇了摇手,说道:“石公子安心坐着,我们就是随便说说话,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石槿柔讪讪地笑了笑,有些别扭地坐了下来。

“安宁郡主和你又没什么关系,怎么说起喜欢不喜欢的话了?”太夫人接着向石孝弘问道。

石孝弘憋了个大红脸,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道:“祖母,您别总当孙儿什么都不知道,太后娘娘的意思孙儿也懂,可孙儿实在不喜那安宁郡主。”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来,说道:“祖母知道了,既然你不喜欢,那咱们就装不懂。安宁郡主是太后娘娘心尖上的肉,太后娘娘不会强行把她塞进咱们家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母亲她……”石孝弘并没真正放心。

“你放心,这事有祖母给你做主!你母亲再怎么样,也不能越过我去。”太夫人安抚道。

石槿柔终于弄懂了太夫人和石孝弘在说什么,敢情是太后娘娘相中了石孝弘,貌似侯爷夫人沈氏也是愿意的,可石孝弘看不上安宁郡主,似乎太夫人……也没看上。

“那会不会影响到这次请封世子?”石孝弘有些担心地问道。

太夫人很确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请封世子和你娶亲是两码事,太后娘娘可不是糊涂人。”

石孝弘这才多少缓了缓神色。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眼石孝弘,心道:“弘儿看来并不像他母亲那样糊涂,有些事还是能看明白的。”

石孝弘被太夫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稍稍低了头。其实并不是他有多精明,而是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沈氏对安宁郡主的喜欢那么明显,他怎么会不懂母亲的心思?而对于安宁郡主,他是真的看不上。

石孝弘从小读的就是圣贤书,他认为女子就应该贤良淑德,在内宅里相夫教子。像安宁郡主这样整天骑着马满世界跑的,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太夫人看着孙子的样子,笑着转移了话题:“弘儿,你整天闷在屋里读书,外面的事知道的少。其实这安宁郡主也不算是最过分的。前些天我的一个老姐妹来看我,说了件更离谱的事。勇毅侯府的大小姐,忤逆继母,前些日子居然带着自己的胞弟离府另过,还盘了家铺子,做起了买卖。”

“啊?”石孝弘很是吃惊。

石槿柔微蹙了下眉,随即就展颜一笑。勇毅侯府的大小姐忤逆的是她的“继母”,并不是亲生母亲。

看着石槿柔并没有多吃惊的样子,太夫人不由问道:“石公子,你杂书看得多,可看到过这种事?”

石槿柔眨巴着眼睛看着太夫人,天真地笑道:“这种事倒是没看过。不过我想,那勇毅侯府的大小姐也是豪门千金,肯定也是懂礼法的。她之所以这么做,定是有苦衷的。”

石孝弘一听,沉了脸,反驳道:“有苦衷就能如此忤逆长辈?她这分明就是不孝!”

石槿柔的笑容有点僵,心中叹息:跟石孝弘这种“卫道士”谈孝道,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啊!

太夫人对于石槿柔的说法倒是很感兴趣,问道:“那依石公子之见,勇毅侯家的大小姐会有什么苦衷呢?”

“这个……小生不敢妄测!”石槿柔敛眉答道,她可不想和侯府的大少爷,将来的武岳侯杠上。

太夫人没对石槿柔不满,反倒是瞪了自己的孙子一眼。继续冲石槿柔道:“无妨。我们就是随便说说,又不会传出去。我很想听听石公子的看法。”

石槿柔心里叹了口气,终于体会到“陪聊”也不是份轻松的活儿。

石槿柔微微垂了眼,平静地说道:“刚才听太夫人说,勇毅侯府的大小姐忤逆的是她的继母。想来那继母也是有儿子的,没有哪个母亲不为自己孩子的将来考虑。就算是平常的百姓家,兄弟之间也会为一间屋,半亩地争得面红耳赤,何况是有着尊贵爵位的侯府?”

太夫人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世人只看到了子女的不孝,很少会注意到长辈的不慈。现在的勇毅侯夫人,虽说是继室,却为勇毅侯生下了三个儿子。”

石孝弘听了,不悦的神色变成了沉思。

“看来石公子的杂书是真没白看啊!”太夫人赞道。

石槿柔略带羞涩地低了头。刚才的猜测哪是什么看杂书得来了,而是前世看了太多的宅斗宫斗小说才想到的。

太夫人又问起了石槿柔还看过什么游记。

于是两人从游记谈到风俗,从风俗谈到吃食,从吃食又谈到养生,完全有些天马行空。好在石槿柔受过现代高等教育,又得益于前世互联网的普及,再加上多年的工作经历,所以不管说到什么,石槿柔都能接上几句。

边上的石孝弘已经听傻了,太夫人和石槿柔所说的东西,他几乎都没听说过。他所读的书,根本没有讲这些东西的。偶尔想看看杂书,母亲都说,那些书上写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甚至是鸡鸣狗盗之事。杂书看多了,会坏了心性。可现在听太夫人和石公子说的这些,哪有什么鸡鸣狗盗之事啊?!

石孝弘终于觑了个空,插言道:“石公子,你对《四书》、《五经》可有涉猎?”

第18章 义安县令 石槿柔微窘,前世的时候,她只看过带白话文注解的《论语》,其他的书都是一无所知的。

石槿柔有些惭愧地说道:“那些书虽略看过,但太深奥了,看不大懂。”

石孝弘似乎终于找到了自信,挺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石槿柔道:“那些书确实太难了,没有夫子教导很难看懂。不过,没关系,以后石贤弟如果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称呼已经从石公子变成了石贤弟。

太夫人听了,笑道:“你才读了几本书,就充起先生来了?”

石孝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喃喃道:“我已经通读过《四书》了,现在正在学《五经》,怎么就不能指导石贤弟了?”

石槿柔心中一动,意有所指地笑着谢道:“多谢大少爷了!若是能向大少爷请教自是我的荣幸。不过,我爹爹以后还不知道会被派到什么地方,以后怕是我想向大少爷请教都没机会呢。”

石孝弘想也不想地说道:“那有何难?让我爹帮着给吏部递个话,把你爹派到我们义安做县令不就成了?”

石槿柔微怔,对他们父女来说千难万难的事,在这些权贵人家里,不过是人家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特权社会真是伤不起啊!

此时,太夫人有些嗔怪地说道:“弘儿,擎签选官是朝廷的大事,哪是你父亲说了算的?再说,石公子的父亲愿不愿意去我们义安为官还不好说呢,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石孝弘略显失望。

石槿柔知道这是太夫人在试探她,于是笑着说道:“若真能去义安自是好的。到时候我也能常去探望太夫人,也能向大少爷请教学问了。”

太夫人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这石家小姐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一点就透。

“若是石大人得闲,不妨让他来府上坐坐,毕竟我们也算是同乡嘛。”太夫人道。

石槿柔连忙起身应下,笑得一脸灿烂。

石孝弘被石槿柔的笑容晃花了眼,怔怔出神。

太夫人的笑容更加灿烂,一副心愿得偿的样子。

…………

石槿柔晚上回到客栈后,关起门来,悄悄将白天在侯府的事一五一十地跟父亲说了。

石原海满脸狐疑地看着石槿柔,女儿不过十多岁,真能办成这么大的事?不过,看着女儿沉稳而自信的样子,石原海又觉得这事没准真有希望。

“小柔,你说侯府太夫人请我去做客?”石原海问道。

石槿柔嘻笑着点头道:“是啊!太夫人说,想见见同乡,嘻嘻!”说着,还冲石原海调皮地眨了眨眼。

石原海宠溺地点了点石槿柔的额头,这个女儿真是有些古灵精怪的!

晚上躺在床上,石槿柔回想着这些天的事,前些天的一个困惑又浮现了出来。

虽然进京途中丁忠偶尔会说一两句京城的事,但那天丁忠介绍起京城的贵族来,真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就连远在义安的武岳侯府也能略知一二。石槿柔很怀疑丁忠以前就在京城生活过,而且是在大户人家。

只是丁忠为什么会到了塘州?又为什么会委身做了父亲的下人?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石槿柔百思不得其解,困得不行之后,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石原海让水生去武岳侯府送了拜贴。

侯府当时就给了回话,语气很是客气。说若是石原海得闲,下午就可以去做客。

虽然侯府对石原海非常“礼遇”,但他却有些紧张。毕竟从小到大,他真正见过的“贵人”有限。

看着石原海有些无措的样子,石槿柔一本正经地说道:“爹,那个武岳侯,女儿已经见过几次了,他也是一个头,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长得还不如爹爹帅呢!”

石原海忍不住笑了出来,轻斥道:“小柔又胡说!”

石槿柔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道:“女儿说的都是真的。武岳侯就是个普通人,不是妖怪,不吃人的!”

石原海又如何不知道女儿的苦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爹爹知道了,小柔不用担心。”

送走了父亲,石槿柔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练字。她现在实在没别的事可做。

练字累了,石槿柔就将小怜和秀荷叫过来,教她们认几个字。顾婆子也抻长了脖子跟着看。石槿柔笑着也将她叫了过来。

石原海晚上回来的时候,虽然面色很平静,但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情绪。

石槿柔知道,武岳侯和石原海应该谈得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石槿柔每天练字,石原海则在一边看书,偶尔指点下女儿。

六月初,由吏部侍郎主持,都察院监察御史监督的擎签选官在承天门前举行。

石原海不出意外地抽到了义安县县令的职位。他心中不禁感慨,朝堂,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吏部文选司主事隋朝云也在一旁观看。当听到石原海抽到义安县令的职位时,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隋朝云眼睛不停地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好在不管是石原海那个人,还是义安县令的位置,都不是“上头”在意的,所以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但隋朝云还是留了个心眼,过了几天就给石原海发了个帖子,邀石原海父女去隋府做客,说是既祝贺他得官,同时为他饯行。

石原海回到客栈后,石槿柔才知道父亲果然抽到了义安县令的位置,悄悄咂了咂舌,却没评论,只吩咐客栈伙计去给父亲抬水沐浴。

趁着石原海沐浴的时间,石槿柔又让客栈的伙计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为石原海庆贺。

第19章 冷遇 因为石原海的职位已经确定下来,接下来了日子他开始忙碌了起来。先是按例去宫中朝见皇上,叩谢皇恩。接下来是去吏部填写或领取各种手续和文件,总之是忙得很。

石槿柔也没闲着,自石原海选官的第二日起,她就一身男装地带着小怜、顾婆子、秀荷和水生开始大肆购物。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樟木箱子,林林总总买了不少东西。

小怜对于石槿柔的举动很是不解。一天晚上睡觉前,小怜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们从塘州出来的时候,您什么都不让带,说是要轻车简行。可现在我们也马上就要出发去义安了,您怎么又突然买了这么多东西?”

石槿柔笑了笑,含糊地说道:“我们至少要在义安住上三年,当然要多准备些东西了。天晚了,睡吧!”

小怜听得糊里糊涂的,但自家小姐不愿多说,她也就知趣地没再问。

石槿柔自然是有她的小算盘的,她买的东西虽然看着多,也热闹,但都花不了几个钱。这些天买了这么多东西,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给义安县的人看的,让他们知道,新任县令是个家资丰厚的,来的时候带了四五口满满当当的大箱子,无论是主还是仆,都是穿金带银的。这样,将来石原海卸任的时候,带走几口箱子才会没人说什么。

石槿柔当然不是想让石原海做个贪官,她是想到义安以后,自己开始做生意赚钱。为了不让别人误会石原海,所以她才事先做了这些安排。但这些事,她当然不能和小怜解释清楚。

六月十一是与隋朝云约好过府做客的日子,明天石原海父女就要离京了。

早上起来,石槿柔换上了一身女装。水青色的细棉对襟短袄,玉色的素绢罗裙,素雅而不失体面。头上绾了个双平髻,只用一枝桃木簪固定,再无其他装饰,很符合她守孝的身份。

看了石槿柔的打扮,秀荷微微皱眉道:“小姐,您这身装扮也太素净了些吧?要不再加对珍珠耳坠?”其实秀荷没说出口的是,自家小姐的这身打扮,怎么看都像是个体面的丫鬟。

石槿柔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就好。去隋大人家,呵呵,还是素净点好。”

上次拜访隋府,石槿柔意识到隋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隋朝云的女儿隋露更是个爱显摆的,估计上次的玉镯已经打了她们的眼。现在父亲已经得选县令,在这母女二人面前,自己还是低调点好,否则她们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去隋府做客,石槿柔决定带着小怜。秀荷需要历练,小怜同样也需要。

将当初嘱咐秀荷的话又嘱咐了一遍小怜,石槿柔就带着她,与石原海和水生汇合,一起坐了马车往隋府去了。

离隋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马车就停了下来。

石槿柔好奇地撩起了车帘往外看,但见隋府门前车水马龙,一片繁忙。

石槿柔疑惑地看了一眼石原海,邀请他们父女来做客,不用这么隆重吧?

石原海当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领着女儿下了车,带着小怜和水生走到了隋府门前。

隋府的门房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是隋府发出的,但还是奇怪地看了眼石原海父女,之后才道:“石大人,石小姐,里面请。”

隋家这次对石原海父女的接待远没有上次热情,可是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进门之后,水生和小怜就被人引到了别处,而石原海父女则被领到了一处偏厅。

领路的人将石原海父女带到偏厅后就急匆匆地走了,连基本的茶水点心都没给上。

父女俩在偏厅里枯坐了一会儿,石槿柔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了窗边。

将窗子半开,石槿柔望向了院中。

院子里空无一人,异常安静。院子的中央有颗硕大的枣树,已经结了指甲盖大小的青色枣子。一只不知名的鸟正站在树梢上,东张西望。

石槿柔悄悄耸了耸肩,又走回来坐到了椅子上。

为了缓解气氛,石槿柔玩笑道:“爹,可能隋大人家有规矩,对空手上门的客人是没有茶点招待的。”

石原海脾气有些倔强,自知道隋朝云暗中给自己使坏,操纵朝廷选官后,就对他有了看法。这次是碍于面子才来的,但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带礼物,哪怕是一包点心。

听了女儿的调笑,石原海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小柔慎言!”估计是怕隔墙有耳。

石槿柔垂眼应道:“爹爹教训的是,女儿记下了。”

装完淑女,石槿柔就又恢复了本性,她狡黠地冲石原海眨了眨眼,轻声道:“爹,我刚才看了,整个院子里都没人的。刚才我们进府时您也看到了,隋府门前的豪华马车可不少,今天肯定是有贵客来了隋府。隋大人哪有心思和功夫理会我们父女啊!”

石原海淡淡地笑了笑,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轻视和薄待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他早已不是青葱少年,再不会被这种事扰了心志。

父女俩在偏厅中等了一个多时辰,将近午时,才有仆妇将两人引向了不同的地方。

石槿柔跟在一个中年婆子身后向内宅走去。

石槿柔微眯了下眼,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荷包,不动声色地说道:“辛苦这位妈妈了!今日府中一定很忙碌吧?”

那婆子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回道:“回石小姐的话,今日府中确实来了不少客人,贵客……也不少。”

第20章 八卦 “是吗?隋大人一看就是有福气,运道好的。也不知今天府里来了什么贵客?”石槿柔边说,边又递了个荷包过去。

婆子的笑容灿烂了起来,微微欠着身子回道:“奴婢听说是六皇子殿下来访。”

石槿柔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石原海从杜厚智那里听来的消息都告诉过自己了,听起来隋朝云应该是大皇子的人,为什么今天又这么隆重地宴请六皇子呢?就算是改弦更张,也太快了吧?再者说,据杜厚智介绍,六皇子不论是出身还是本人的才学品行都不出彩,甚至有些不着调,与储位基本无缘。就算隋朝云要另择新主,也不应该是六皇子吧?

那婆子见石槿柔没了声息,还以为是这效人家的小姐被皇子的尊贵给吓到了,于是好心地悄声说道:“石小姐不必担心,六皇子很是敦厚仁善,最和蔼不过了。”

石槿柔一听,略显胆怯地低了头,小声谢道:“多谢这位妈妈!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总在外院晃,万一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那婆子听了,嘴里应了一声,却有些意外地看了石槿柔一眼。“正常”的小姐,听了这种消息,都会想方设法地在外院多逗留一会,以期能和贵人们来个“偶遇”,怎么这石小姐反倒急着要避开啊?

婆子边加快了脚步,边在心里瞎琢磨。想着想着,不禁回头看了石槿柔一眼,心下更加狐疑,虽说还是个没完全长开的小姑娘,不能算是大美人,但样貌并不差,至少比府上嫡出的露儿小姐强多了,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让人见之难忘。这石小姐相貌也算过得去,怎么一点也不懂得如何攀龙附凤啊?

“估计是年纪还小,有些手段还没学会吧!”婆子自动给自己脑补了。

婆子将石槿柔引到了一处大厅门前,对着守在门外的丫鬟耳语了几句。那丫鬟斜着眼瞟了石槿柔一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随后对石槿柔略点了下头,说道:“石小姐请进。”说着,打起了帘子。

石槿柔没理会那丫鬟的无理,挺直了身子,略低了头,仪态从容地走进了大厅。

大厅中几乎已经坐满了人,主位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贵妇人。虽然隔着有些远,但石槿柔还是能看到那贵妇硕大的眼袋、暗黄而松弛的皮肤和垮塌的眼角。

那贵妇在主位上正襟危坐,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架子端得十足。隋夫人坐在那贵妇边上,正满脸陪笑地和她说着什么,样子有些谄媚。

石槿柔本想上前给隋夫人见个礼的,一看这情形,自觉地找了个廊柱边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借着廊柱的掩护,石槿柔迅速地将大厅扫视了一遍,发现厅里年轻女孩不少,但大多坐在中年妇人边上,一看就是一对对母女。石槿柔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同桌而坐的也有两个年轻女孩,此时正在窃窃私语,见一身打扮“寒酸”的石槿柔坐到边上,两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随即又将脑袋凑到了一起,继续低声谈笑。

不多时,隋府的丫鬟们端着装了菜品的托盘鱼贯地走了进来,一盘盘散发着食物香气的菜肴迅速将各个桌子给摆满了。

石槿柔注意到,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在那贵妇举筷进食之后才开始动筷。

石槿柔自然不会做出失礼之事,也跟着众人举筷。

厅里立时安静了下来,隋夫人此时才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夫人小姐请随意。刚刚尚书夫人说了,今天的宴会不必拘礼,大家尽兴就好。”

石槿柔有一刹那的错觉,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不是在隋家做客,而是在尚书府做客。

隋夫人的话音一落,大厅里立刻响起了时高时低的道谢声和恭维声。

众人恭维完那尚书夫人后,就开始相互交谈起来,虽然大家都尽力压低了声音,但架不住人多,大厅里顿时嗡嗡声响成一片。

石槿柔只淡淡地扫了眼大厅里的人,就继续安静而优雅吃菜。心下却不以为然:“看来‘饭局外交’真是我国悠久的历史传统啊!”

这时,同桌的两个女孩也交谈起来,因为厅里有些嘈杂,所以她俩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谈话内容一字不落了传入了石槿柔的耳朵。

“阿莲姐姐,以前听说何尚书的夫人奇丑,我还不信,今日见了,果然如此!”

“嘘……巧枝妹妹慎言!你可知,何夫人最是忌讳这个,你可别因为一时嘴快给自己惹来晦气!”

顿了顿,那叫阿莲的女孩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发现同桌的人除了相互谈笑的,就只一个安静地吃饭的“寒酸小姐”。发现没人注意她俩,阿莲才接着道:“听说何夫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只是上了年纪后才相貌大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切,谁知道真的假的?不过也无所谓,听说何尚书就要致仕了,以后我们也不用再看何夫人那张丑脸了!”巧枝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阿莲很是意外地回道:“什么啊?你听错了吧?我怎么听说何尚书要入阁啊?再说,你看隋夫人那样子,像是对要致仕之人的夫人吗?”

“倒也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吏部肯定会有变动了,这可是我娘说的!”

“若是何尚书入了阁,也不知隋大人会不会跟着高升?”

“绝对升不了的,我跟你说啊……”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第21章 捎带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后半程石槿柔几乎都没怎么吃,只象征性地动动筷子,更多的时候是支起耳朵听边上的人八卦。

终于熬到宴席结束,众人都被丫鬟们领着去往不同的地方歇息,据说下午有堂会,夫人小姐们还要看戏。

石槿柔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隋府的丫鬟们领走,却一直没有人招呼自己,于是站起身想向隋夫人告别——隋家不欢迎她,她也不喜欢呆在隋家。

石槿柔刚走到离隋夫人不远的地方,还没待行礼,就见隋夫人冲她招了招手,意思是让她过去,石槿柔满腹狐疑地走上前去。

隋夫人因喝了些酒,面色有些发红,身上带着一股酒气。

她携了石槿柔的手,边往外走,边笑着说道:“石小姐,今天有些不凑巧,我家临时要招待贵客,反而对石小姐有些照顾不周。不过,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想来石小姐也不会怪罪的。”

石槿柔含糊地应着,不明白隋夫人存了什么心思。

“我家老爷本来都给你父亲寻好了缺,谁知道……哎!石小姐可知是谁从中间使了力?”隋夫人装似随意地问道。

石槿柔心中冷笑,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真当自己只是个十岁的娃娃啊?!

只见石槿柔淡淡一笑,也跟拉家常一样地说道:“朝堂的事,我哪里懂得?这些日子我一直被爹爹逼着练字。爹爹说,字是一个人的门面……”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隋夫人哪有耐心听石槿柔啰嗦这些个,出声打断道:“石大人也真是的!你一个女孩子,又不考状元,更不可能入朝为官,哪里需要一手好字去充门面?”

石槿柔垂着眼,面上带着沉静的微笑,似乎在认真聆听隋夫人的话。

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这个小丫头要么不着边际地瞎扯,要么就是装哑巴,真不上道儿!

没有办法,隋夫人只好硬着头皮把独角戏唱下去:“你父亲这人啊,为人太过狷介耿直,如今入仕为官,可得改改脾气,要学着揣度上峰的心思。如今的地方官可不好做,政令难行、赋税难平那是司空见惯的,若是不得上峰常识,再无朝中之人提点,干得再出色三年后考评也不会得优。”

此时,一群人已经走出了待客的院子,石槿柔有些厌烦隋夫人的态度,于是说道:“多谢夫人的提点!只是我年纪尚幼,很多事都听不明白。不过,家父曾说过,为官不求尽如人意,但求问心无愧。”

隋夫人一听,立刻沉了脸,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带石小姐下去休息。”之后看也不看石槿柔,带着其他的下人就走了。

那丫鬟也是个有“眼色”的,目送隋夫人离开后,就转头对石槿柔道:“走吧!”表情和语气都十分无礼。

石槿柔微微点了点头,隋府的丫鬟没规矩那是隋府的事,自己却不能因此失礼。再说,和一个下人计较,让外人知道了,自己也会被耻笑的。

石槿柔一言不发地跟在那丫鬟身后,没走多远,就有个婆子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说是隋夫人有急事让那丫鬟去办。

那丫鬟阴阳怪气地一笑,随手往前一指,对石槿柔道:“往前一直走,前面左转,不远就到了。奴婢还有事,就不送石小姐了。”说完,也不等石槿柔回话,就随着那婆子走了。

石槿柔愕然。

丫鬟无礼也就罢了,可隋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刚才自己没正面回答隋夫人的问题?可“自己”现在才十岁多好不好,脑门儿上又没贴着“穿越女”三个字的标签,不明白大人们的事也正常吧?就算对石原海的“不听话”和自己的一问三不知不满,也没必要这样吧?委婉地断交,拒绝石原海来隋家辞行也就行了。这样把自己晾在这儿,虽说这里也是内宅,但也不合适吧?

其实隋朝云确实懒得再理会石原海了,只所以要在宴请六皇子的时候捎带上石原海,一来他想弄清楚石原海到底找到了什么靠山;二来他也想向石原海“展示”一下他的实力,让石原海看看,如今和他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若是能在最后时刻让石原海“回心转意”那最好不过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隋朝云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石槿柔轻轻摇了摇头,按着丫鬟的指引向前走去。

可当她转过弯之后就傻了眼,因为前面不远处就是个三岔路口,中间根本没有任何院落。

石槿柔走到路口,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右边的那条小路。

既然隋夫人没把自己当“外人”,石槿柔自然也不用见外了。她边走边看着四周的景致。隋府的建筑风格显然与塘州董家不同,同为豪宅,董家的建筑小巧精致,而隋家则是高大粗犷。

走着走着,前面不期然地出来了一片茂密的竹林,石槿柔不禁心中感慨,竹子本是南方植物,北方因为雨水少,气温低,所以不易生长。但隋府中却有这么成片的竹林,看来隋朝云的财力确实不俗!

石槿柔信步走进了竹林。

没走几步,石槿柔发现,前面居然有一间精致的竹屋,因为掩映在竹林中,所以从外面轻易看不见。

石槿柔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竹屋外已经蒙了一屋薄薄的灰尘,周围也是杂草丛生,看着并不是经常有人来的样子。

石槿柔撇了撇嘴,隋家真是暴损天物!

竹屋的门只虚掩着,石槿柔推门走了进去……

第22章 应变 竹屋内的光线有些暗,石槿柔习惯性地眯了下眼,准备打量一下屋内的陈设。

就在这时,石槿柔似乎感觉到屋内好像有动静,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下巴就被人捏住,强行让她仰起了头。顿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仿佛被放大了的俊颜。

突然的变化让石槿柔心中产生了一丝惊恐,她看着眼前的那张俊脸,忽然反应过来,此人正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净街侯”——靖江侯府的二公子冉轶成!

此时冉轶成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犀利的眼神好像能将人刺穿。

两人就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对视着。

石槿柔心念急转……之后努力放大着自己眼中的恐惧,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冉轶成看着石槿柔那双漆黑的双眸,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他拧着眉努力在心中搜寻,可除了一双亮如宝石的黑眸令他有似曾相识之感外,他对此女的相貌却是毫无印象。

冉轶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和身体的不适感,声音阴冷地说道:“隋朝云那个老匹夫费尽心思,就弄来这么个不入流的货色?想给本公子开浑,你还不够资格!若是想弄个‘既成事实’,让本公子纳了……”

冉轶成还没说出“你”字,就突然感觉到下•;体传来一阵巨痛,他下意识地放了手,身体缩成了一团,痛苦地蹲到了地上。

石槿柔一击得手,迅速转身提着裙子跑出了竹屋。

刚才的事虽然出乎石槿柔的意料,但她刹那的惊慌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冉轶成眼中有着明显的敌意,而且他说出来的话也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尽快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不管冉轶成与隋朝云有什么过结,自己都不能掺和进去。

在无任何“援军”的情况下,她只能以装弱小无助来迷惑对方,然后伺机用膝盖顶了冉轶成的下•;体一下,趁着他失去攻击力的瞬间逃出升天。

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石槿柔的脑子却很清醒。出了竹屋之后,她顺着来路发足狂奔,一刻不敢停歇。尽快逃离“现场”是最明智的做法,不管还有什么后续,只要自己抵死不认,谁拿自己都没办法。

也幸好石槿柔两辈子都不是路痴,否则今天的麻烦事可就大了。

可能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午休,隋府中几乎见不到任何人走动,所以石槿柔直到跑回中午宴客大厅的那个院门口,才看到了一个正往外走的小丫鬟。

石槿柔连忙上前,“虚弱”地低着头向那个小丫鬟说道:“这位姐姐,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提前回府。却……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去大门口。你能不能……帮我指指路。”不是她想装结巴,而是这副身体太娇弱,才跑了不过几百米,气息就有些不匀了。

小丫鬟奇怪地看了石槿柔一眼,今天府里宴请的几乎都是贵客,可眼前的小姐,打扮却有些寒酸。

“没准儿是哪个清贫的小官,走门路混了进来。只是这个小姐一看就是个承受不起大福气的,好不容易进来了,却又突然生病了。”小丫鬟暗自揣摩道。

看着石槿柔有些萎靡,又有些狼狈的样子,小丫鬟动了恻隐之心,好心地仔细说了出府的路。

石槿柔谢过小丫鬟后,脚步有些“踉跄”地朝府门口走去。

小丫鬟看着石槿柔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倒是有心送那位小姐出府,只是手头的活儿太多,若不及时干完,免不了又要被训斥,弄不好还会被扣月钱。

石槿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隋府的大门处,向门房打听了客人们下人的去处后,她来到了大门边上的耳房前。

石槿柔向耳房内探头看了一眼,见水生正坐在一处角落里。她连忙冲水生招了招手。

…………

冉轶成在地上蹲了好久,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他现在已经不是恼火,而是愤怒了。

隋朝云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请了自己和六皇子来隋府做客,席间极尽拉拢之意。六皇子是个“不擅言谈”的,嗯嗯啊啊的没个明确的态度。看着六皇子不停地给自己打眼色,自己只好舍命陪君子,不仅替六皇子搅和了很多敏感的话题,还替他挡了不少的酒。谁想到隋朝云这厮如此下作,居然在酒水里掺了媚•;药!幸好自己警觉,借口要如厕,藏身到了这个偏僻的小竹屋。本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隋朝云将“饵”送了进来,没成想来的人居然不是来给自己泄火,而是想……娘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居然会“撩阴腿”,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隋朝云,你有种!想让我断子绝孙是吧?哼,我早晚让你尝尝抄家灭门,断子绝孙的味道!”冉轶成暗暗咬牙。

…………

石槿柔坐上马车后,对水生吩咐道:“你想办法赶紧通知我爹,就说我病了,需要马上回去。”

水生吓了一跳,看着自家小姐有些发白的脸,心下一慌,抬腿就要走。

石槿柔连忙就加了一句:“别忘了将小怜叫出来。”

水生胡乱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小姐放心。”

不多时,水生、石原海和小怜前后脚出了隋府的大门。

上车之后,石原海握着女儿的手,紧张地问道:“小柔,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顺路请个大夫回去?”

第23章 分析 石槿柔回握了一下父亲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爹,我没病。现在不方便,我们回去再说。”

石原海狐疑地看了一眼女儿,见她十分郑重的样子,于是也没多问,只吩咐着水生,让他将马车赶快些。

石槿柔轻轻靠在了车厢上,闭着眼睛开始回想整件事的全过程。

从事件的性质来看,很像当初董府的“厢房”事件,但其中却疑点重重。

首先,那领路的丫鬟中途就被人叫走了,而且之后自己还遇上了岔路口,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会选择去往竹林的那条路;其次,竹屋很隐蔽,若不是自己好奇踏进了竹林,估计也很难看到那间屋子。若是自己“错过”了那间竹屋,那么就不可能有后来的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件事缺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捉奸”!虽然自己以最短的时间离开了竹屋,但自己从竹屋跑出来后,一直到走到隋府大门口,也没见有什么人兴师动众地往竹屋方向去,也就是说,没人准备去捉奸。

那么是不是可以猜测为,这件事纯属偶然?

只不过,那“净街侯”为什么会躲在那个竹屋里呢?而且还说了那么奇怪的话。虽然自己没等他说完就偷袭得手了,但也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隋朝云在算计“净街侯”,而且是在女色方面。

石槿柔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隋家的这个局可比“厢房”事件诡异多了!自己是误入棋局,还是本来就被隋家当了棋子?

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

进到客房后,石槿柔屏退的其他人,只留了石原海和丁忠,将刚才的遭遇和两人细细地说了。只不过,对于自己下的黑手(确切地说,应该是黑腿或黑膝盖),她只说是突然发力踢了“净街侯”一脚,然后“净街侯”就突然蹲在了地上。

好在石原海和丁忠都没纠结于石槿柔的招数,同样作为男人,他们心里自然清楚“净街侯”为什么会突然蹲在了地上。他们并不担心石槿柔给“净街侯”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因为以石槿柔的年纪和孱弱的身体,不可能真正伤到他。

说完了事件的过程,石槿柔又谈了自己的分析和疑惑。当然,对于隋夫人突然的热情和打探,她也一字不差和告诉了两人。

不过,石槿柔隐去了自己受到的冷遇,甚至还为中途离开的丫鬟辩解了两句,她怕父亲心里难过。

但就算如此,石原海听了石槿柔的话后,脸色依然十分难看。虽然女儿分析说,不像是事先设好的局,但他还是对隋朝云夫妇感到十分愤怒。若不是隋夫人把女儿扔在了路上,女儿怎么会误入竹屋?幸好女儿机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若真是女儿名节被毁,那他就算舍了这条命,也会为女儿讨回个公道的!

丁忠微皱着眉,过了好半晌,才道:“听小姐所言,似是事有凑巧。但大户人家,这种阴私之事很寻常。只不过小姐可能运气不好,误打误撞地进了那间竹屋。”

丁忠的说法倒是暗合了自己的分析,石槿柔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不管是凑巧,还是有意陷害,反正我们明天就离京了。离京之前就辛苦丁伯一下,警觉一些,不要再出什么事。等明早离京之后,隋朝云也好,‘净街侯’也罢,再想算计我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爹,您以为如何?”

石原海没说话。遇上这种事,无论他是不是去找隋朝云理论,吃亏的都是自己的女儿。不说,吃了暗亏;说了,就要吃明亏了!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女儿差点儿被人玷污,那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但如果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此事,石原海又心有不甘。

然而不甘心的又岂止石原海一人!

此时也已经离开了隋家,回了周王府的“净街侯”冉轶成和六皇子周王,也就是微服私访时以“周公子”自称的六皇子祁毓轩,也正在王府里说着此事。

周王府四周视野开阔的凉亭里,祁毓轩不解地冲冉轶成问道:“这么急匆匆地离了隋家,可是出了什么事?”

冉轶成阴沉着脸哼了一声,说道:“刚才在隋家的宴席上,我中了媚药。差点儿就……”

祁毓轩刚刚端起的茶杯“咚”地一下落到了凉亭中的石桌上,他难以置信地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中了媚药?”

冉轶成黑着一张脸,算是默认了。

祁毓轩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需不需要请个大夫来看看?还是我给你找个……”

冉轶成咬着牙闷声说道:“不必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祁毓轩舒了口气:“没事就好。”顿了顿,继续道:“到底怎么回事?”面色十分凝重。

冉轶成攥着拳头,恨声说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姓隋的那老匹夫在我的酒水里下了药。当时我就觉得我身边那个女婢换酒的时间有些不对,前一壶酒刚倒了一杯,她就换了一壶。只是那时我来不及多想,因为那姓隋的正极力向你兜售韩王妃的堂妹,我若不赶紧给他敬酒,你怎么办?难道答应娶了那个什么狗屁堂妹?”

韩王既是当今的大皇子,祁毓轩同父异母的大哥,生母是吴贵妃。

祁毓轩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娶她?那不是结亲,而是要结仇!他们若是真敢强行把孟家的那个女人塞进我周王府,我定叫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第24章 不分男女 冉轶成白了一眼祁毓轩,哼道:“六哥,注意你的用词!我是兵痞出身,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怎么说话都无所谓,你可是尊贵的皇子,以后还可能……”

祁毓轩撇了撇嘴:“尊贵?就算尊贵,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嘛,恐怕我这个不得宠的六皇子,还不如你这个‘净街侯’吃香。”

“怎么?嫉妒了?要不要我现在就回隋家,和隋大人说一声,以后再下媚•;药,请直接下在六皇子的酒水里!”冉轶成揶揄道。

祁毓轩斜了冉轶成一眼,老神在在地说道:“可以啊,反正本王也不怕暖床的丫头多。不过,你最好提醒一下隋大人,下药的时候悠着点儿,而且他进献的女人最好承受力够强,别让本王用一次就废了。本王可不像你似的,还是个雏儿!”

“你——”冉轶成气得直咬牙,从小到大,斗嘴他就没赢过祁毓轩,不管什么事,都能成为他调侃自己的理由。

祁毓轩仿佛没看到冉轶成的怒气,他手指轻扣着桌面,过了会儿,沉声道:“阿成,我们对老大和隋朝云的意图,可能理解上出了偏差。”

冉轶成愣了一下,问道:“偏差?什么意思?”

“老大和隋朝云确实是想拉拢我,但却没从我身上下手。按说他们真想塞个女人进来,也应该是塞入我周王府,而且这么做也容易。可他们却选择了给你下药,你不觉得奇怪吗?”所谓的老大,当然是指大皇子。

冉轶成撇了撇嘴,又恢复了那副欠扁的样子,说道:“有什么可奇怪的?虽说你的相貌也不差,但和本公子比,你还差了点儿!”

祁毓轩白了冉轶成一眼,说道:“政治不是选美,你脑子能不能清醒点儿?!”

冉轶成翻了个白眼,倒没反驳祁毓轩的话。

祁毓轩皱了眉继续道:“虽说世人皆知你和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拢住了你就等于拢住了我,但他们为何不直接向我下手呢?”

冉轶成盯着远处池塘里的一朵荷花,漫不经心地说道:“自然是看中了我手中的人脉。虽说我如今只在兵部领了个闲职,但在西北军中,我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再加上我外祖父当年的旧部,老大怎么可能不眼馋?!”

冉轶成曾在西北军中历练三年,虽说去的时候只有十岁,但别人年纪小是弱势,但他却把这个变成了优势,刺探侦查,恶作剧般的偷袭,可算是狡诈多端。真上了战场也从不含糊,布阵也好,杀死也好,都比一般将领要强的多,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军事才能。仅用了三年时间,他就在西北军中树立了威信,也让敌人闻风丧胆。

可就在他混得风生水起,春风得意的时候,皇上却一道圣旨将他调回了京中,扔进了兵部。可不管怎样,他对西北大军的影响力都是不可小觑的。可以这么说,只要冉轶成振臂一挥,西北三十万大军,至少能让他带走十来万,而且还都是精锐。

祁毓轩茅塞顿开,轻拍了下桌子,说道:“言之有理!虽说老大已经把吏部抓在了手里,但没有军权,他要想成事,那是万难!”

冉轶成嗤笑了一声,说道:“若是没有他母妃的娘家吴家的帮忙,吏部会是他的?现在居然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真是做梦!”

祁毓轩不屑地一笑,说道:“兵部和京城守军被老三牢牢地抓在了手里,老大根本插不出手去。他只好独辟蹊径,从你身上着手了。”

冉轶成“嘁”了一声,痞里痞气地说道:“他当我是软柿子,那么好拿捏?还是觉得我和他一样傻,好糊弄?吴家若不是他的外祖父家,恐怕也看不上他吧?”

从小锦衣玉食的大皇子,虽然仪表堂堂,但实际上却是个毫无成算的人,懦弱而虚荣,他的一切都是他外祖父家吴家在操持。吴家的现任的家长,吴贵妃的长兄吴阁老,其实是很看不上大皇子的,但吴家没得选择,只能支持大皇子,助他上位。与其说吏部是在大皇子手里,不如说吏部是在吴阁老手里。

祁毓轩笑了笑,大皇子最不知死的地方就是他将吴家当成了倚仗。先不说吴家怎么看他,就算是吴家没有选择的余地,可就从他母妃做为皇上的发妻却没被立为皇后这一点,他也应该懂得如何处理与吴家的关系。只可惜……

联想到今天大皇子和隋朝云的用意,祁毓轩又不免自嘲地说道:“现如今对于老大来说,我的价值远不如你啊!”

“那是!论斤称的话,你至少比我少卖十斤的肉钱!”冉轶成虽然屡屡在嘴上吃亏,但却屡屡不长记性,总想找回场子。

祁毓轩呵呵笑道:“而且现在买了你的肉还物有所值,毕竟省了壮•;阳药的钱了嘛!”

冉轶成的脸又黑了。

祁毓轩却笑得更欢了,故作神秘地问道:“我刚才也注意到了你中间离席,可若是中了媚•;药,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没事了。说说,你是怎么解决的?不会是随便找了个人,不分男女的,就给自己泄了火吧?”

祁毓轩的话音刚落,冉轶成就如一阵风般飘到了他身边,一下就将祁毓轩的右臂拧到了背后。

祁毓轩的上身一下子撞到了石桌上。

冉轶成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分男女?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现在就和你云雨一翻?虽然你长得也不咋地,但本公子不挑嘴!”

祁毓轩呲牙咧嘴、夸张地叫道:“痛!痛!痛!快放手,放手!我错了,再不说了。”

冉轶成悻悻了放了手。

祁毓轩揉着发酸的胳膊,嘀咕道:“莽夫!”

冉轶成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你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屋里人都没有,你娘不急,我都急了。你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祁毓轩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主儿。

第25章 离京 “管好你自己吧!有没有问题,我自己心里清楚。”冉轶成哼道。

祁毓轩讪笑了一声,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祁毓轩表情有些严肃地问道:“不过,说真的,以前你也不是没遇上过这种事,也没见你气成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冉轶成有些不自在,但他也知道祁毓轩是真的关心这事,关心他,于是吭吭哧哧地说道:“我离席去了净房后,就从净房的后窗翻了出去。在隋家找个了十分偏僻的小屋子藏了起来,本打算等药劲儿过去之后再回去。没想到,药劲儿正厉害的时候,屋里闯进来了一个小丫头。”

祁毓轩瞪大了眼睛听着,此时不禁问道:“然后你就……”

冉轶成斜了祁毓轩一眼,没理会他,接着道:“我当时还奇怪,以我的功夫和那屋子的位置,隋朝云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哪知道根本不是!那丫头也不会什么功夫,因为她一靠近屋子我就听到动静了。她看到我后,好像也挺意外的。不过,哼,那死丫头实在太狡猾了,装着很害怕的样子,谁知趁我不备,突然给了我一下子……然后……就跑了。”

祁毓轩一听就知道冉轶成没完全说实话,追问道:“你刚说那丫头没功夫,但又说她给了你一下子,还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不中用了?”

冉轶成有些恼了,冲祁毓轩吼道:“跑了就是跑了,有什么可问的?”顿了顿,又恨声说道:“那个死丫头,别让我捉住她,否则,哼!”

祁毓轩一瞬不瞬地盯着冉轶成,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了,才道:“说吧,到底吃了什么亏?小时候也就罢了,若是现在还被人欺负,我们岂不活得太窝囊了?”

在祁毓轩一再的追问下,冉轶成只好吞吞吐吐说了实情。

“你是说,你中了那丫头的‘撩阴腿’?”祁毓轩大瞪着双眼问道。

冉轶成别扭地转了头,看也不看祁毓轩,气鼓鼓地说道:“是我大意了,谁想到那死丫头那么丁点儿大,就会这么阴狠的招式啊?”顿了顿,才悻悻地说道:“我当时差点儿没痛死过去。不过,缓过劲儿之后,那药力倒是解了。……不过,也可能是我光顾着生气了,倒忽略了药力带来的……感觉。”

祁毓轩呆呆地看了冉轶成好半天,才突然爆笑了起来,两手还不停地拍着桌子。

冉轶成讪讪地住了嘴。

祁毓轩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过了好久,才用手点着冉轶成道:“你小子,真行!从古到今,我就没听说过还有用这种法子解媚•;药的!”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冉轶成懒得理会祁毓轩,只扭了头装作欣赏四周的风景。也不能怪祁毓轩笑得欢实,今天的事,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祁毓轩也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厚道了,于是敛了笑,问道:“记得那丫头长什么样吗?我们手下也不是没人,让他们去隋府中暗暗查查,真找到那丫头,我们好好整治整治她!”

冉轶成听了,有些纠结。不整治那丫头吧,心里不解气;可整治她吧,心里又觉得挺别扭。看那丫头对自己也没什么敌意,若不是自己话说得有些过分的话,可能她也不会下狠手吧?

冉轶成不说话,祁毓轩还以为他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呢,于是安慰道:“没事,你只说个大概就成,多大年纪,眉眼长什么样,穿了什么衣服,戴了什么首饰。随便一点什么线索就行!我们手下的人,可不是白吃饭的。”

冉轶成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

两人找来了手下的暗卫,冉轶成努力回忆着细节,最后众人断定,偷袭冉轶成的“凶手”一定是隋府中得脸的丫鬟。

至于说那“凶手”为什么会到那竹屋去,当然要等将凶手“缉拿归案”后再审了。

两人将事情交待了下去后,就边等消息边忙别的事去了。

因为破案的方向都搞错了,所以最后祁毓轩和冉轶成注定失望了。这都是后话。

…………

石槿柔也想到了自己可能被“净街侯”给惦记上了,只是她没料到对方只将排查的重点放在了隋府。

其实也不怪祁毓轩和冉轶成心思不够细腻,石槿柔的一身打扮,主不主,仆不仆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隋府里得脸的丫鬟。

第二天一早,石槿柔有些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因为担心“净街侯”冉轶成会来找麻烦,所以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用冷水洗了脸,换好了一身男装,又在客栈用过早饭之后,石槿柔看着丁忠与水生,将她准备的五、六个箱笼装上了雇来的马车。

因为箱笼太多,除了石槿柔勉强坐到了车辕之上,其他人只好步行跟在马车之后,往事先联系好的镖局方向走去。

石槿柔心中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事先联系了镖局,要不然只靠着丁忠一人,自己会担心一路的。俗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担惊受怕的日子可不好过。

到了镖局,验过箱笼之后,镖局的人帮着将箱笼移到了镖局的马车上,石原海先付了一半的费用,另一半要到义安县之后才结帐。

石槿柔好奇地看着镖局的人在马车上插了旗子,心里暗暗嘀咕:“看来前世看的古装剧也有些真实性,原来古代的镖局压镖还真会在马车上插个旗子。”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四个镖师翻身上马,护着主仆七人和三辆马车出发了。

京城的交通状况比塘州差多了,时不时就会被堵一会儿,众人在城里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总算出了城门。

望着越来越小的城门,石槿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不由感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京城看看。无论哪朝哪代,京城都是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也是时尚的风向标。虽然人们常说“京城居,大不易”,但京城的繁华与富庶还是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也许再也不会去京城了!”石槿柔心中暗自叹息道。

此时的石槿柔绝对想不到,几年之后,她竟然会在京城定居。

第26章 初到 六月十七,石原海一行经过了几日的颠簸,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义安县的城墙。

在离城门还有五、六里地远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抱拳问道:“请问前面的可是石原海石大人?”

镖头闻言,勒住了马,并挥手让后面的马车停下,然后才在马上朝中年人拱了拱手,朗声说道:“正是!请问阁下是?”

“在下武岳侯府二等管事石全,奉我家侯爷和太夫人之命,特来迎接石大人。”

石原海听说是武岳侯府的人来接,急忙下了马车。

石原海与侯府管事石全长揖见了礼,客套了几句后,石全就引着镖师和马车进了城。

义安是个不大不小的县,道路也不十分宽阔。因为临近黄昏,所以街上的行人不多。石原海一行人显得很扎眼。

石全很快领着众人到了县衙的大门外。

直到此时,县衙里的人才知道新任县令到了。只是这个时辰,很多人都已经回家了,所以出来迎接的人并不算多。

县衙是典型的古代前衙后宅的建筑形式,审案的大堂后面,是两进的县衙众人办公和临时休息的地方。大大小小也有三、四十间屋子。

再往后就是垂花门,里面就是后宅了,也既是县令及其家眷的住所。当然,也有各别家境好的人不左宅,而是另辟居所,但石原海显然不在此列。

与县衙的人简单寒暄几句后,石原海就带着女儿、下人和几个镖师去了后宅。

后宅也不分几进,只是由五个独立的小院子组成。

石全带着众人来到了居中的一个最大的院落,然后带着武岳侯府派来了十来个下人,帮着将马车上的行李箱笼等物卸到了地上。

石全上前对石原海请示道:“石大人,您刚到,或许对后宅不太熟悉,在下先让人把这些箱笼搬到厢房,稍后您再让人整理,可好?”

石原海当然没什么意见,石全这才指挥着众人,将行李箱笼等物抬进了厢房。

众人搬东西的时候,石原海将剩下的一半费用给了镖师,

石原海本想请镖师们吃顿饭,休息一晚再走,但镖头婉拒了。石原海对镖师们道过谢之后,镖师们就走了。

这时,石全也从厢房中走了出来,看院子里收拾好了,石全躬身对石原海道:“石大人,在下自作主张买下了些米粮肉菜,如今都放在厨房里。另外热水也已经备好了。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在下就先带人回去了。”

石原海连忙谢过,回身看着女儿。如今家里的所有银钱全在女儿身上,现在只能让女儿来结帐了。

石槿柔面带微笑地上前,冲石全拱了拱手,说道:“石管事费心了!安排的如此周到,我和父亲在此谢过了。”说着,解下了身上的荷包,递向了石全,又道:“我和父亲也不知此地物价几何,这里有几两碎银,全当是买那些食材的银钱了。若有多的,就当是请石管事喝杯凉茶消暑了,还请笑纳!”

虽然不清楚义安县的物价,但石槿柔知道,那些东西的价钱怎么也不会高过二两,而这荷包里是有四两碎银和几十个大钱的,绝对不会让石全吃亏。多出来的,当然就是打赏了。

自己与父亲初到义安,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一切靠自己操持,肯定会有很多不便。如今侯府的人帮着把上些琐碎的小事打点好,给自己和父亲省了很多事。不说石全是侯府的管事,就算看在人家忙前忙后的份上,自己和父亲也应该所表示。

石全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接了荷包,谢过县太爷公子的赏后,就带着侯府的下人走了。

石全走后,石槿柔指挥着小怜、秀荷和顾婆子,将箱笼打开,先是找出了石原海的行李,将房间布置好后,又让水生去提了热水,让父亲梳洗,然后才带着小怜等人去了后面的一个院子。

石槿柔没忙着布置房间,而是让顾婆子和小怜去提了热水,舒服地洗了个澡。

之后又让几个下人们也轮流着烧水和洗澡。

石槿柔洗完后就亲自动手开始铺床,正在这时,出门倒水的小怜走了进来,说道:“小姐,水生哥说,有两个酒店伙计模样的人,提着几大食盒来了,说是侯府的石管事为我们定的晚餐。老爷说,让小姐收拾完了,过去用饭。”

石槿柔听了,心中暗叹侯府下人的细心周到。

“知道了,让顾妈妈快些洗,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父亲的院子吃饭。”石槿柔答道。

吃过晚餐,众人歇下不提。

…………

第二天石槿柔美美地睡了个懒觉,起床之后只觉神清气爽,一路的疲惫荡然无存。

石槿柔站在院子里,尽力张开双臂,深深吸了口气,自由的感觉真好!

石槿柔问过小怜后,才知道父亲已经去前衙和前任县令去办交接了。

用过早饭,石槿柔换了一身男装,带着小怜从后宅的侧门出去了。她要去替父亲体察民情。

出门走出一段距离后,石槿柔在街上雇了辆无棚的马车。

车夫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着倒也是一副老实的模样,石槿柔对车夫吩咐道:“小哥,我刚到咱们义安,想在城内到处转转,麻烦你做个导游,不拘哪里,都领着我看看。回头我会多付你几文车钱的。”

那年轻的车夫虽然听不懂“导游”两字,但却能听明白“到处转转”和“多付你几文车钱”。

车夫开心地一笑,今天算是接到“大活儿”了:“好嘞!要说这义安县城里,小的哪个犄角旮旯儿都去过……”

第27章 段家石场 义安县城并不大,南北的长度有六十多里,东西的宽度不到二十里。

义安西临明源江,东部是大片的山区。城中一条主街长平街贯穿南北,东西方向倒是有无数的大大小小的街道。

年轻的车夫很健谈,不仅边走边介绍着街道的名称,同时还会时不时地介绍这家铺子是卖什么的,多少年了,老板为人如何,或是那个宅子住了什么人,去年又纳了小妾之类的八卦。石槿柔一直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时回应一下,或问个问题。

不知不觉在城内逛了近两个时辰,直到眼看就要到正午时分,石槿柔才让车夫将自己送回了县衙的大门前。

那车夫看着手里大把的铜钱,又抬头有些呆傻地看着石槿柔主仆大摇大摆地进了县衙,不敢相信地甩了甩头。

这清秀的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大中午的不回家吃饭,反倒跑到衙门里去了?难道是县衙里什么人的亲戚?不会是新任县令家的公子吧?

车夫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努力回想着上午有没有说过什么过分的话,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这个相貌俊秀的小公子,说不定够自己喝一壶的!

车夫一溜烟儿地赶着车跑回了家,决定这几天说什么也不出来了。若是这几天城里没什么动静,到时候再出车也不迟。

…………

县衙虽小,但也是五脏俱全的,有掌管公文的主薄;掌管巡捕的典吏。还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制式相当于朝庭中的“六部”。再下面还有“三班衙役”,验尸的仵作,管监狱的禁卒、牢头。

再加上衙门里其他的勤杂人员:送信的铺兵,看管仓库的库子,服侍长官的门子,以及轿夫、扇夫、伞夫、更夫、伙夫、灯夫、茶夫、水夫、鸣锣夫、钟鼓夫、脚夫等等少说也有上百号人。

石原海父女初来乍到,进城时又低调得过分,因此当然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见过石槿柔。

看着石槿柔大摇大摆地进了县衙,一个衙役张嘴就喝斥了她一句,但马上就被另一个衙役制止了。

第二个衙役看石槿柔虽然打扮一般,但却气度不凡,于是客气地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来县衙,可是有什么事?”

石槿柔对他友好地一笑,说道:“没事,我这是回家。我爹是新任的县令。”

两个衙役先是被石槿柔纯净的笑容差点儿晃花了眼,之后又差点儿被石槿柔的话惊掉了下巴。

两人恭恭敬敬地给石槿柔见了礼,又小心翼翼地目送石槿柔进了垂花门,之后才对视了一眼,各怀心事地回了屋。

…………

回到后宅,石槿柔得知父亲仍在和前任县令办交接,于是也就没等他一起吃饭。

顾婆子已经将午饭做好,石槿柔分了一部分,让水生送到了前衙,自己则坐下来独自用了午饭。

午饭后略躺了一刻钟,石槿柔就又带着小怜出门了。

同样从侧门出来转到街上,却没见到上午的那个年轻车夫,倒是有个中年的车夫坐在一辆无棚的马车上等活儿。

中年车夫个子不高,身体结实,肤色黝黑,一看就是个老车把式,自称姓王。

石槿柔和那车夫讲好了条件,就坐上了马车。

马车直接去了明源江边,石槿柔下车在江边转了转。

义安地理位置较高,据车夫介绍,义安虽偶有水患,但并不严重。

岸边有个不小的码头,但目前停靠的船只并不多。

石槿柔有些疑惑地看着车夫问道:“王大叔,这码头也不算小,怎么才只有这几条船啊?”

王车夫笑着回道:“现在是白天,船自然少些。到了晚上的时候,这里会有很多船只停靠的,那时候才会热闹。”

石槿柔“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那些船是简单地只停靠一晚就走,还是会上岸补些吃食或其他什么?”

“有些船家是会上岸买些吃食什么的,但大部分都是停靠一晚就走了。”

石槿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想起了前世去四川旅游时去过的船式餐厅。如果有几个那样的餐厅,应该可以吸引一些过往的船家和乘客吧?

不过,这些事还得回去后细想,今天还是先把义安逛完再说吧。只有全面了解了义安,才能想到如何去帮助父亲。

因为上午已经在义安城内逛过了,所以石槿柔让车夫带着她出城看看。

马车不多时就出了城门,到了城东的山脚下,顺着山脚下的小路向前行驶。

大约走了两柱香的时间,石槿柔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些烟雾缭绕,她有些疑惑地向车夫问道:“王大叔,前面是什么地方?”

车夫看了一眼,说道:“那里的段家的采石场。”声音有些低沉。

“采石场啊,我们过去看看吧。”

车夫却用力摇着头道:“小公子,那地方可去不得。”

石槿柔一愣,不由问道:“为什么?”

车夫皱着眉说道:“那地方前两年死过人,晦气!”

采石场死个把人也正常吧,有什么好晦气的?关键是,石槿柔觉得一个采石场怎么会烟雾缭绕呢?

“那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好了。”石槿柔决定退而求其次。

哪知车夫还是不同意,坚定地摇头道:“小公子,那地方真的去不得。你若非要去,那现在就下车吧,车费我也不要了。”

石槿柔虽然对那采石趁奇,但也不可能真的下车,若真让自己走回去,路不熟不说,这里离县衙也太远了。

第28章 强买 石槿柔无法,只得对车夫道:“那算了,不去就不去吧。”

车夫见石槿柔还算识相,于是叹着气说道:“不瞒小公子,据说前两年死的那个人,就是因为好奇,乱闯石场,结果让段家的人给打死了。公子这么俊的相貌,看着也像个读书人,可不能因为一时好奇而白白送了性命。”

“这段家的人也太霸道了,官府就不管吗?”小怜语气有些不满。

车夫苦笑道:“没办法,人家在京城有门贵亲,就算在咱们义安横着走,也没人能管得着。”

“贵亲?有多贵?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石槿柔试探着问道。

车夫神秘一笑,说道:“嘿,小公子还真说着了。皇宫,皇宫知道吧?皇宫里的段淑妃可是咱们义安段家家主的姑母。段淑妃生有三皇子,听说会是下一任皇上呢。国舅爷,你说贵不贵?”

石槿柔实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义安县,居然藏着这么多贵人,一个武岳侯就不说了,现在又跑出来一个国舅爷,看来父亲这县令不好当了!

不多时,石槿柔他们就转到了南城门附近,车夫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村落说道:“小公子看到前面那个村子了吗?那是张魏村,张和魏是村中两大姓氏。因为离着县城近,所以也算是我们义安比较富裕的村子了。”

石槿柔听了,点了点头。因为时间尚早,所以石槿柔决定去张魏村转转,看看义安县比较富裕的村子到底什么样。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村边,石槿柔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村外,并让车夫在车上等着,自己则带着小怜进了村子。

车夫见石槿柔主仆进了村子后,就横着躺在了车辕之上,打盹儿去了。

村里大多都是土坯房,偶尔也有几间瓦房,一看就知道是富裕人家。村中都是土路,有些坑坑洼洼的。

走了没多远,石槿柔就看到前面有处院子的门口站了五、六个人,正扒着头往院子里瞧。而院中也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石槿柔走了过去,也站在院门口跟着往里看。

院中正有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和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青年在吵架。离他们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妇人,正一脸不忿地看着那青年人。

只听青年人道:“八两银子可是市价,你别不识抬举!”

中年男人怒瞪着双眼回道:“八两银子那是普通的牛,我家这牛眼看就要下小牛了,一个小牛犊子还能卖五两呢!再说,我们也根本没想卖牛!”

“什么叫没想卖,告诉你,我今天买定了!你要是咬死了不卖,我现在就进城找我二叔去,到时候段家的老爷公子们若是出面,不要说八两银子没了,只怕到时候你们还得倒贴!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

这是石槿柔今天第二次听到有人提起段家了,也不知说的是不是同一个段家。如果是的话,看来这段淑妃娘家的为人实在不怎么样!

这时,那个中年妇人斥道:“呸!你二叔不过是段家的一个狗奴才!别以为村里的人不知道,你那二叔不过是段家一个跑脚儿帮着采买的!只怕他长得是圆是扁,段家的老爷公子们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为他出头?!”

古代社会,人都是有三六九等的,卖身为奴的人是贱籍,也称贱民,明面上的地位远不如自由身的农民。虽然实际上权贵人家的奴才不仅比平民百姓地位高很多,而且有时甚至比一些低级官吏还高,但贱籍还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而门口的几个人,也正一边看热闹,一边悄声议论着。

“张老蔫家的人真是不要脸!想当初他家穷得叮当响,实在过不下去了,柱子的爷爷才把柱子的二叔给卖了。那时候他们家的人在村里走路都不敢抬头。现在段家成了皇亲国戚,柱子的二叔也跟着抖起来了。如今柱子和他爹张老蔫在村里都快横着走了。”

“还说呢,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柱子不讲理,还不是老蔫两口子教的?张老蔫是个蔫损的,娶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不是,老蔫媳妇半年前,就过年那会儿,跟我家借了个簸箕,到现在都没还。我催了几次,他媳妇不是说正盛着东西,就是一时不好找,反正就是不还。为这事,我婆婆没少说我。还好我当家的手巧,抽空儿赶着又新编了一个……”

“哎哟,你可提醒我了,我得赶紧回家。如果老蔫媳妇知道我不在家,又得去我家院子里拔菜了!我那当家的一个大男人,又不好死拦着她,没得让她占了便宜!”

“真是的,赶紧都回去吧。就老蔫那媳妇,让她拿了一颗葱我都心疼!”

众人说着,纷纷离去。

村里围观的人都走了,站在门口的石槿柔主仆就突现了出来。

而此时,那个叫柱子的青年听人说起“狗奴才”三个字,立时撸起了袖子,朝那中年妇人的方向跨了一步,大有要动手打人的架势。

那男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媳妇被打?!他也斜跨的一步,挡在了自己媳妇身前。

本来以石槿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她也应该跟着离开了。但现在的情形又不同,整个义安都在石原海的管理之下,这两家的纠纷闹大了,早晚得告到县衙去。

若是闹到了县衙,还不得父亲去解决?倒不如自己现在出面搅和一下,也算是替父亲解决一个小麻烦。

想到这儿,石槿柔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进了院子。

第29章 真买 进了院子,石槿柔走到离拉着架势要动手的三人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拱了拱手,说道:“几位,小生路过此地,天气火热,口渴的厉害,可否向几位讨口水喝?”

三人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位俊俏的小公子。

妇人不由抬眼打量了石槿柔一下。

一身石青色的直缀,头上戴着书生巾。鹅蛋脸,皮肤白皙,柳叶眉下是一双灿若宝石的黑眸!挺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仿佛总是带着笑意。

中年男人的心思都在自家的母牛上,听了石槿柔的话,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然后又对自家媳妇道:“去倒碗水来。”

妇人回过了神,立刻转身进了屋。

柱子因为背对着院门,所以他是最后才看到石槿柔的。

此时,他扭着头,对手石槿柔挥了挥手,极不耐烦地说道:“上别家找水喝去,别在这儿耽误我的事!”

石槿柔非但没走,还往前踱了一步,笑问道:“请问这位小哥,这里可是你家?”

柱子一滞。

还没等他说话,石槿柔继续道:“若不是你家,你就没资格赶我出去。”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柱子。

这时,那妇人已经忙忙得端着水出来了,并没用吃饭的碗,而是一只没有任何花纹的白瓷杯。

石槿柔微微一笑,看来这妇人是个有眼色的,也难怪他们夫妻住着瓦房,家里还养得起牛。

石槿柔接过杯子,道了声谢,轻轻抿了一口。

柱子看了,气哼哼地说道:“赶紧喝H完赶紧走!”

石槿柔顺手将那杯子又递还给了中年妇人,笑着说道:“这位小哥好没道理!在下刚才已经说了,若你不是这家的主人,就没资格赶我走,你没听清吗?”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插到了柱子和中年男人之间。

柱子有些被石槿柔从容的举止和满不在乎的气势给震住了,不由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石槿柔白了柱子一眼,并没回答他的话。转身对着那中年男人展颜一笑,说道:“大叔,你家的母牛要下小牛了?”

中年男人已经看傻了眼,他从没见过如此俊俏的男孩子,尤其是那纯净的笑容,简单能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就算村里长得最漂亮的桃花姑娘也不如这个小公子长得好看。

那男人愣愣地点了点头。

石槿柔冲那男人眨了眨眼,然后声音平缓地说道:“是吗?能带我去看看吗?”

那男人傻傻地应了声“好。”之后,就转身朝后院走去。

石槿柔紧跟在那男人身后,边走边打量着四周。院子里收拾得很整齐,地面也很干净,一看就是个勤快的人家。

小怜和那个叫柱子的青年也跟了过去。中年妇人忙忙地放下了杯子,脚步不停地追了过去。

后院很大,三分之一用篱笆圈了起来,里面有十多只鸡。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牛棚,里面有头棕色的母牛,毛色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平时照顾的极精心。

石槿柔来到牛棚前,探头向里看了看。只见母牛边靠墙的位置有只水桶,里面有半桶多水,水面上漂着一只大勺子。

石槿柔看了那水桶几眼,偷偷一笑,用十分好奇的语气问道:“大叔,你家的牛喝水也要用勺子吗?可是它用什么拿那个勺子呢?”

那男人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道:“小公子误会了,那水是我用来给牛洗澡的。”

柱子则嗤笑道:“你家牛喝水用勺子啊?真是没见识。”

石槿柔回过身,鸡啄米样的点着头,对柱子道:“马我见得多了,可牛只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柱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中年男人是个实诚人,显然相信了石槿柔的话,生怕石槿柔难堪,出口解围道:“小公子一看就是个城里的读书人,不认识牛也正常。”

石槿柔冲那男人感激地一笑,谢道:“多谢大叔理解!为了以后不让别人说我没见识,这牛我买了。”说完,偷偷冲中年男人眨了眨眼。

可惜,中年男人根本没注意到石槿柔的表情,因为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这牛我买了”那句话。

“这——”中年男人想要解释自家的牛不卖。

石槿柔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大叔开个价吧,这牛我真要了。”

柱子一听,有些急眼了,怒道:“什么叫你真要了?懂不懂先来后到?这牛我们家要了。”

石槿柔不理柱子,只看着男人道:“大叔,你说话啊?多少钱啊?”样子极天真。

小怜微皱着眉,十分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好好儿的,小姐买牛干什么?难道是帮着抬价?可人家摆明了是不想卖啊?小怜在边上不停地胡思乱想。

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的中年妇人,听了石槿柔的话,气得瞪圆了眼睛,没想到这小公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原来也是个不讲理的主儿!

柱子听着石槿柔的口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越过中年男人挤到了石槿柔眼前,说道:“哎呀,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城里的贵人。你们这些贵人玩儿惯了马,肯定不懂这牛的好处。公子想换换口味是应当的。这样吧,三十两银子,我做主把这牛卖给公子了!”

柱子之所以这么说是有他的打算的,要三十两,就算还价,少说也能卖到二十五两,到时候给魏万兴十两,算了,给他十三两好了,也省得他再闹腾。那自己还能白得十二两,比自己的老娘算计的还要多些。

柱子越想,心里越美……

第30章 惹不起 听了柱子的话,石槿柔用手捂着嘴,夸张地咯咯笑了起来,对柱子道:“你叫柱子是吧?我看你应该改名叫骗子!真以为我不懂啊?一头牛八两银子,一个小牛犊子五两银子,加起来不过十三两,你一开口就是三十两,不要告诉我,是你口误哦。”轻松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戏谑。

小怜偷笑,自家小姐还真是现学现卖,刚听来的牛价,这就用上了。

柱子则有些发蒙,眼前的小屁孩明明连牛都不认识,怎么会这么清楚牛的价格啊?

这时,中年男人一脸为难地对石槿柔道:“这个,小公子,我真没打算……”

石槿柔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大叔也不要为难了,就十三两银子吧。一会把这牛直接牵到县衙去就行了。我爹是新来的县令。”

“啊?”中年男人傻了眼,那么大的官,自己怎么惹得起?!

边上的妇人听到“县令”二字,直觉得天旋地转,跟柱子还可以评评理,可和县太爷家的公子,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啊?!

柱子一听是新任县令家的公子,立刻就蔫了,边往外蹭着走,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娘还让我……让我……我还有事。”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但这并不耽误他往外走的脚步,眨眼的功夫就从院子里消失了。

中年妇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好儿的一头母牛,而且马上就要下小牛了,可眼见就要没了。真是天降横祸啊!

石槿柔走到妇人面前,轻声说道:“婶子,先别急着哭,听我说完。”

还没等石槿柔说完,那中年男人却突然来到她面前跪了下来,边磕头边求道:“公子爷饶了小人吧!小人给您磕头了,饶了我们吧!家里还指望着那头牛呢!”

中年妇人也连忙转坐为跪,跟着自家男人给石槿柔磕起头来。

石槿柔满头黑线,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沉了脸道:“不许哭!都给我站起来!”

夫妻俩吓得一哆嗦,赶紧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浑身发颤地站在了一旁。

石槿柔叹了口气,尽量放缓了声音,说道:“大叔,婶子,你们误会了。我确实是想买头母牛不假,但也不是强买。你们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但你们想想,如果这牛我不买,等我走了,那柱子再来,你们怎么办?还有他那个什么二叔,听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卖给我,你们至少还能得几两银子,你们说,是不是?”

石槿柔也是刚才忽然心动想买头产奶的母牛,这副身体太娇弱了些,除了加强锻炼外,食补也是不可缺少的。而牛奶显然是最好,也是最廉价的食品。

夫妻俩犹豫了,不得不说,县太爷家的公子说得有理。县令公子他们惹不起,柱子的二叔就算只是段家的一个奴才,他们同样也惹不起。而且两者比较起来,似乎把牛卖给县令公子对他们来说更合适。柱子的二叔再蛮横,估计也不敢欺负到县令公子的头上去。就算将来柱子的二叔想找自家的麻烦,自家也可以把事推到县令公子身上。

看他们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石槿柔接着道:“大叔,婶子,你们先听听我的打算。这牛你们一会儿就牵到县衙去,我会付给你们五两银子……”

“啊?刚不是说十三两吗?”夫妻二人脸上除了焦急之色外,还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石槿柔呵呵一笑:“大叔,婶子,你们俩可真是一家子,怎么都这么急脾气啊?我还没说完呢。”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妇人也低下了头。

石槿柔接着道:“我听你们刚才说,这牛眼见就要下小牛了,我是想,等小牛生下来,过了满月之后,我就免费送给你们。这样,你们家就又有牛了。一头小牛犊子值五两银子,再加上我另外给的五两,等于你们这头牛就卖了十两,比市价还多出二两呢。你们觉得如何?”

小怜有点给绕晕了,她怎么想,自家小姐都是出了五两银子买了头牛。

夫妻俩也没大闹明白,但想想县令公子的话也有道理,五两银子加一头小牛犊子,那就是十两,自家确实是多得了二两银子。

妇人似是先反应了过来,点头道:“行。”

其实她也有自己的考虑,不管是亏是赚,反正他们夫妻是惹不起县令的,人家就算不给钱,自己也没地方说理去,得一点是一点吧。

石槿柔冲妇人抱了抱拳,说道:“谢过婶子了!”

顿了顿,石槿柔又道:“请问这牛的产期是何时?”

石槿柔的话虽然说得文邹邹的,但夫妻两人也能听得懂。

中年男人回道:“回公子爷的话,还有三、四天的样子吧。”

石槿柔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若是现在就让他们夫妻把牛牵到县衙,估计他们就来不及出城了。

于是,石槿柔道:“这样吧,明天你们把牛牵到县衙去……算了,还是我派人来牵吧,顺便把银子也带过来。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县令公子发话了,虽然很客气,但自己现在还能说不吗?中年男人点头道:“一切听公子爷安排。”

看着夫妻俩诚惶诚恐的样子,石槿柔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大叔,如果方便的话,过两天还得麻烦你到县衙去一趟。我那里,恐怕没人懂得如何伺候生产的母牛。放心,到时候我会付你工钱的。”

第31章 男装 虽然不敢相信县太爷家的公子会付给自己工钱,但无论如何中年男人也不敢拒绝县太爷公子的要求,他低着头回道:“小人一定随叫随到。”

谈好了买牛的事,石槿柔就带着小怜告辞了。

来到村外,石槿柔叫醒了车夫,几人回了县城。

…………

到县衙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石槿柔先洗了个澡,顺便等着石原海从前衙回来。

父女两人用过晚饭,坐下来聊起了天。

石原海得知石槿柔一身男装出去逛了一天,并没急着打听义安的情况,而是微皱着眉说道:“小柔,去京城和来义安的途中你穿男装倒也罢了,毕竟也没什么人会留意这些。我们在京城呆的时间也不长,你喜欢穿男装,爹爹也都随你。可如今我们到了义安,为父又是这义安的县令,你再着男装,怕就不妥了。……若是让外人知晓,会影响你的闺誉的。”

石原海其实很纠结,女儿的心计和聪慧让他很欣慰,他本不想对女儿限制过多。但女儿这样女扮男装的到处逛,被人发现了,弹劾自己治家不严倒是小事,最重要的,女儿将来怎么说亲啊?家风严谨的好人家,怎么可能让这种行事大胆的小姐进门?

石槿柔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今晚特意和父亲提起,也是想和父亲好好儿谈一谈这事。

于是石槿柔向父亲解释道:“爹爹,女儿穿男装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一来,小柔是想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女儿不想一辈子只做个深宅无知的妇人;二来,父亲公事繁忙,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解普通百姓的情况。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父亲若想在仕途上走下去,就不能不关注自己的官声。女儿正好可以替父亲体察民情,不仅能让父亲知道普通百姓的生活状况,也能了解百姓对父亲的评价;三来,再过两三年女儿就到了说亲年纪,义安只是我们的一个暂居之处,父亲任满,我们就会离开此地。因此女儿不想,也不能嫁在这里。但若是父亲有个十一、二岁的儿子,那说亲就不急,也就是说,女儿可以省去补说亲的麻烦。”

石原海沉思良久,叹着气说道:“小柔,为父的事,你不用太过操心。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柔。将来给你说个好人家,是为父的愿望。我们……不能本末倒置。”

石槿柔心下感动,想了想,说道:“爹爹,女儿希望自己将来的良人,是个开明而通透的。若是他真心喜爱女儿,看重的是女儿这个人,那其他的一切都不会成为阻碍。如果仅仅是因为女扮男装而嫌弃女儿,这样的人家,无论在外的名声多好,女儿也不嫁。”

石原海微怔,是啊,名声、地位、财富等等固然重要,但又怎么能比得过真心敬重女儿,事事以女儿为先好?!妻子董韵恪守妇道,一生都没出过几次家门,可到头来又怎么样?虽然这其中有自己的原因,但……罢了,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男装就男装吧。大不了自己努力二、三十年,给女儿多留些银钱!

石原海终于点了点头。

石槿柔见父亲终于点了头,心里很是高兴。于是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说了下午买牛的事。

石原海苦笑着问道:“小柔,你买牛做什么?”

石槿柔当然不能说是想补钙,想加强营养,当然,更不想说是帮父亲提前解决麻烦。只说是自己喜欢,所以想买。

石原海无奈地看着女儿,叹道:“小柔,为父真没想到,你居然也这么孩子气,哎!……既然已经和人家谈好了,那为父明天就派个衙役,帮你把牛牵回来吧。”

石槿柔笑嘻嘻地对父亲道:“谢谢爹爹,就知道爹爹对我最好了!”

石原海呵呵笑了笑,能让女儿高兴,他也很开心。

石槿柔想了想,又和父亲提起了段家的事:“爹爹,听说那个段家是段淑妃的娘家,也既是三皇子的外家,在义安的名声似是不大好。他们家的采石场看起来也有些古怪,希望爹爹留心些,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石原海微微皱了皱眉,点头道:“为父知道了,小柔不必担心。”

…………

晚上临睡前,小怜犹犹豫豫地看着自家小姐。

石槿柔道:“小怜,有什么事?”

“小姐,奴婢总觉着,您只花了五两银子就买了头奶牛。可又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不知小姐能不能教教奴婢。”

石槿柔想也未想地说道:“小怜,我是花十两银子买的啊。”

看着小怜依旧迷惑,石槿柔接着说道:

“你想啊,一头小牛能卖五两,我把小牛送给他们,然后又支付了他们五两现银,这合在一起不就是十两银子吗?”

小怜貌似明白地点了点头,心道:对啊,小姐说得有道理啊。

可是,小怜依旧感到困惑,因为实际情况是:小姐的确只是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头奶牛啊!如果直接去市场上买,应该是八两才对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石槿柔看小怜又是点头,又是困惑的样子,似乎也感觉哪里出了问题,自己的确只是花了五两现银就买回了一头奶牛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一时间,主仆二人都陷入了困惑,石槿柔可不想占了人家的便宜,只是她和小怜一样,竟想不明白其中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PS:看文的亲们,算明白了买牛的这笔帐吗?咱家小柔到底是吃亏了,还是占便宜了呢?~~~~~~~~~~

第32章 差遣 石槿柔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虽然和小怜不怎么见外,但自己毕竟是小姐,小怜是奴婢,面子拘着,自己又一时想不明白,所以,就不想再纠缠此事了。

于是,石槿柔说道:“好了,小怜,别想了,熄灯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小怜答应一声,伺候石槿柔躺好,然后熄了灯,回到外屋自己床上。

躺在床上,小怜心里依旧在想着奶牛的事情:小姐说一头小牛加五两现银,也的确是十两,倒也没错。可是不对啊,不管怎么说,小姐就是只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头牛,到底哪里错了呢?

…………

第二天一早,石槿柔刚刚用过早饭,一个衙役打扮的人就在外求见。

石槿柔吩咐小怜让人去偏厅候着,自己则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才起身去了偏厅。

到了偏厅,石槿柔一看,来的衙役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前衙遇到的那第二个衙役。

石槿柔笑道:“原来是你啊!不知怎么称呼?”

“回公子爷的话,小人名叫魏良财。石大人说,公子爷有事差遣,小人来听公子的吩咐。”

“魏兄客气了。其实是有件私事请你帮忙。我昨天在张魏村买了头牛,麻烦你一会儿帮着给牵回来。哦,这是地址。”石槿柔道。

魏良财接过地址,扫了一眼,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小人就是张魏村的人。按公子爷这地址,这家的主人应该叫魏万兴。论起来,魏万兴还是小人的族叔呢。公子爷放心,这事交给小人,一定办得妥妥贴贴的。”

石槿柔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嘱咐道:“你牵了牛,在村里走慢些。一来,那牛快要生产了,别因为赶路再伤了它。二来,也让村里人知道,魏万兴家的母牛卖到了县令家了。”

魏良财不知道先前柱子强买魏家母牛的事,所以不太不明白第二点的用意,但既然公子爷这么吩咐了,那肯定就是有理由的,于是他没多话,直接点头应了。

魏良财走后,石槿柔又叫来了丁忠,让他带着水生找个地方,收拾出个干净的牛棚。

石槿柔上午没再出去,而是在屋里写写画画。她要把昨天看到听到的记录下来,同时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也写下来。至于细节,以后再慢慢添加。反正总不能闲着,她给自己定了两大任务,一是帮着家里赚钱,二是帮着石原海为官。

将近中午的时候,魏良财领着牵了牛的魏万兴和魏家的小儿子魏庆洪回到了县衙。

石槿柔在偏厅里接待了魏万兴父子。原来,这头母牛一直是魏家小儿子在喂养。牛卖了,小家伙十分不舍,因此才跟了过来。

石槿柔一听,灵机一动,笑着说道:“……如此正好。我这里也没有懂得养牛之人,如果魏小弟愿意,不如来这里帮着养牛。工钱嘛,管吃管住,每月五百文如何?”

魏万兴看了眼石槿柔,小心翼翼地回道:“公子爷,我家这小子野惯了,怕是不懂规矩。再说,小人……小人不想让他卖身为奴。”声音越来越小,生怕得罪了县太爷家的公子。

石槿柔微愣之后,呵呵笑道:“放心,我只和你们签个活契,一年为期,如何?”

魏万兴一听,喜上眉梢,不停地点头道:“多谢公子爷!小人一定嘱咐他好好儿干,不辜负公子爷的信任!”管吃管住,每月还能拿到五百文的工钱,这可是做梦都遇不到的好事!

石槿柔留了魏万兴父子在县衙用了中饭,之后让魏庆洪去帮着照顾母牛,自己则和魏万兴聊起了家常,自然也就说到了种地的事。

从魏万兴口中得知,和其他地方比起来,义安县真正的耕地并不是很多,亩产量也不高,平均亩产也就一百五十斤左右的样子。

听了魏万兴的介绍,石槿柔微讶,这……也太低了!

石槿柔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说的是平均,那肯定是有高有低了,可知谁家有种田高手?”

魏万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高家庄的高远胜,地种的好。再有,小人的村子里,就数小人家的地出的粮食多。”

“哦?那你家的地,亩产多少?”

“一般年景,每亩能打二百来斤粮食。年景好的时候,能收二百五、六十斤,最多的一次,有过三百斤。年景差的时候,也能收一百四、五十斤。”魏万兴有些骄傲地说道。

石槿柔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刚说的那个高远胜,也能有这种收成吗?”

“嗯,差不多吧。只是他家在山脚下,地少,所以不如我家的日子好。”魏万兴如实地回道,神情也不再拘谨。

“哦?那山上都种了什么?”

魏万兴失笑道:“山坡地哪能种东西?!都是些无主的荒地罢了。”

石槿柔微眯着眼,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过了会儿才道:“今天多谢魏大叔了。以后恐怕还有事要麻烦你,到时候希望你别推辞。”

“公子爷有事尽管吩咐!”魏万兴毕恭毕敬地答道。

…………

石原海用两天时候终于办完了与前任县令的交接。晚上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疲惫。

石槿柔有些担心地问道:“爹爹,可是遇上了为难之事?”

石原海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小柔不必担心,没什么难事。只是事情太多,有些千头万绪的。”

顿了顿,又道:“这两天为父接了十来家的请帖,都是想替为父接风洗尘的。为父现在可以说是对义安一无所知,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哎!”

第33章 农事 听了父亲的话,石槿柔想了想,说道:“爹,这第一件呢,总之以前这些事都有专人负责,您也别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只管让他们接着干。干得好的,不仅留任,还有赏;干不好的,到时候换人就是了。”这也是石槿柔前世积累下的工作经验,那些一上任就安排自己人的领导,往往都不得人心。

石原海听了,点头道:“小柔说的有理,任人唯贤是正途。”

石槿柔笑了笑,接着道:“这第二件呢,也简单。现在城里最大也是最好的酒楼,叫芙蓉居。过几天,您在芙蓉居定几桌酒席,将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请过来,大家吃顿饭,认识一下不就得了?”

对于女儿的建议,石原海心里有些没底,他没有为官的经验,刚才所说的两件事,虽然不是很棘手,但至少让他觉得有些难办。可在女儿的口中,这两件事倒是再简单不过。事情真如女儿说的那么容易吗?

石原海看着自己的女儿,过了会儿,忽然笑了,说道:“好!就依小柔的话。”

他决定接受女儿的建议,原因很简单,他相信女儿的聪慧。当初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要回来的嫁妆,最后竟然真的让女儿要回来了。就冲这一件,他也决定试试女儿的办法。

对于父亲接受了自己的建议,石槿柔并没感到多意外,因为那些建议,都是她的经验之谈。而且在她看来,父亲说的这两件事,都是小事。

“爹,女儿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下。”石槿柔很快转移了话题。

“小柔又有了什么新打算了吗?”石原海的思维还停留在女儿算计妻子的嫁妆,不,是要回妻子嫁妆的事上。

石槿柔不知道石原海在想什么,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是这样的,今天那卖牛的魏万兴来的时候,女儿和他打听了下种地的事。”

“小柔难道是想买地?”买房子置地是日子越过越好的表现,古人对此深信不疑,石原海当然也不例外。

“哪里啊!女儿又没想定居在这里,买地干什么?!”石槿柔嗔道。

“那小柔的意思是……”

“女儿是这样想的。一是由爹爹出面,将魏万兴和高家庄一个叫高远胜的种田高手请到县衙来,跟他们谈谈。看能不能以官府的名义请他们当种田的师傅,将他们种田的心得传授给其他人,把全县的粮食产量都提上去。当然,不让他们白教,到时候让他们在衙门里领一份工钱。”

石原海略一思索,点头道:“可以。县衙工房里有专门负责农田水利劝农吏,到时候让你说的那两个种田好手跟着他们就是了。”

石槿柔一听,立刻纠正道:“爹,不是让他们跟着工房的人,而是要让工房的人跟着他们,而且最好把魏万兴他们的经验记录在册。”

石原海略一想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知道了。到时候我会交待下去的,让工房的人认真跟着学,把相关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石槿柔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小柔还有别的事吗?”石原海又道。

“是还有一件事。”石槿柔答道,回屋拿出了一张下午画好的梯田图放在了桌上。

石原海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张“怪图”。

石槿柔微微一笑,解释道:“爹爹,我听魏万兴说,义安这里,有很多荒芜的山坡地,因为条件限制无法耕种。女儿下午想了想,如果把那些山坡地修成这样,也许能种出粮食来……”随后仔细说明了图纸上的内容。

石原海看着那梯田图,喃喃道:“这两天我正为这事发愁呢。义安的耕地不多,税负上难免吃紧,若是能多开垦出能产粮的耕地,那最好不过。”

石原海拧着眉想了想,又用手指摩挲着图纸上的线条,过了会儿,才有些迟疑地问道:“小柔,你这法子是哪得来的?能行吗?”

石槿柔心说:“当然能行!”不过,她嘴上却道:“能不能行,不试试怎么知道?”

石原海听了,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最后才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石槿柔并没急着说话,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每个人都有不同,她得给父亲考虑的时间。

见父亲点了头,石槿柔才道:“爹,这法子完全可以试试,反正那些山坡地荒着也是荒着。不过,如果看不到好处,恐怕也没人愿意去试。不如这样,出个政策,所有开垦出来的土地,都归开垦者所有。而且前两年,不管有没有出产,都不收任何税负。这样一来,大家才有热情去干,爹以为如何?”

石原海宠溺地看着女儿,笑道:“小柔把什么事都想好了,为父还能以为如何?就按小柔的法子办吧。”

石槿柔嘟了嘟嘴,嘀咕道:“可问题是,这事要出成绩最早也得后年了,也许更晚,到那时,爹爹可能早就不是这义安的县令了。”

石原海却不在意地摆手道:“无妨!这事关系着民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如果功劳让我得了当然好,得不着也无所谓。为父不求名垂青史,只想为义安的百姓做些实事。”

石槿柔叹了口气,好吧,就算他们父女积善行德了。

石原海父女没想到,因为石槿柔提出的这两个简单的办法,到石原海离任时,义安的粮食总产居然翻了一番,在后来的史书中,石原海也被记上了一笔,成为以举人身份入仕的楷模。

第34章 说话算话 接下来的日子,石原海先是召见了种田好手魏万兴和高远胜,与他们谈好了条件,然后又让工房的人,背着笔墨纸砚跟着两人在义安县内的各个村子里传授种田经验,并记录传授的过程和内容。

之后,石原海又组织人手,在离县城最近的一片山坡地上,开垦出了一片梯田示范田。没过几天,耕地稀少或自家没地的人家,跟风一般,开始开垦山坡地,令义安县的耕地面积大幅度增加。

而石槿柔则是每天都带着小怜去江边,早上看日出,下午看晚霞,并一直观察着过往的船只。晚上的时候,则将白天观察所得记录下来,有多少船只在义安停靠,在此补充给养的有多少,被得又都是些什么,船只的始发地和目的地等等。

石槿柔的举动把小怜搞的一肚子问号,不知道自家小姐在忙什么,还当成趣闻一样的和顾婆子说,笑自家小姐太孩子气。

顾婆子则笑道:“小姐再厉害,再有本事,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贪玩儿些总是有的。再说,过两年小姐就要说亲了,到那时候,再想出去玩儿,就不那么方便了。成婚之后,受的约束就更多了,现在能玩儿,还是多让小姐玩玩儿吧。”

…………

石原海在上任的第六天,在芙蓉楼设宴,邀请了义安县乡绅世族。

宴会的前一天,石槿柔和父亲软磨硬泡,终于获得了出席宴会的资格。

因为武岳侯一家目前还远在京城,所以侯府的管事石全代表侯府出席了宴会。

到场的人看到武岳侯府也派了人来,而且对新任县令恭敬中带着亲热,还特意解释了侯爷没来的原因,不由得对新县令多了一丝敬畏,全都打起了精神。

段家也收到了请贴,只不过,段家的家主并没出席,只派了个管家来了。

那管家名叫马怀,和石原海长揖见过礼,说话语气虽然客气,但表情却有些倨傲,而且很不礼貌地中途退了席。

石槿柔一直注意着段府管家的言谈举止,她心中不由困惑,这种不知礼的人家,怎么会养出了一位皇妃?

…………

宴席结束回到县衙后,石槿柔向父亲问道:“爹,刚才注意到段府那个马管家了吗?”

石原海点了点头,说道:“他中途就退席了,小柔也看到了吧?”

“嗯。女儿从他一来就注意着了。”

石原海犹豫了一下,说道:“前任张县令对这个段家颇有微词,说段家行事乖张,不从政令。为父今观段府管家行事,似是确实如此。”

石原海之所以把前任县令段家的评价告诉女儿,是因为女儿不用任何人提醒,就注意到了段家的不同寻常。

石槿柔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些天女儿在外面看了、听了不少,段家在义安的风评似乎也不太好,虽然没人明着说段家如何不好,但只要一提起段家,人们除了畏惧,还有不屑。爹爹以后还真要留心些。”

石槿柔并没把话说透,只说让父亲留心,并没说是要和段家交好,还是尽量回避。

石原海看了眼女儿,似是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

…………

石槿柔买来的那头母牛在第五天的时候生下了两头小母牛,魏庆洪乐得合不拢嘴,“……我养的牛就是厉害,一下子生了两头小牛。”

石槿柔失笑,逗趣儿似的问道:“生两头小牛就很厉害吗?”

“那是当然!我也养了两年多的牛了,对牛的事最清楚。一般的牛一次只能生一个,我的牛一次生俩,公子你说厉害不厉害?”石槿柔早已让魏庆洪将那个“爷”字去掉,改称她为“公子”。

石槿柔微窘,没想到牛的“双胞胎”居然也很稀少,她还以为牛和猪一样呢,一窝下好多个。

石槿柔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道:“那这次你家可赚了,本来一头小牛,现在变两头了。”

魏庆洪只嘿嘿地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小怜随着石槿柔从牛棚回来后,突然一拍脑门儿说道:“小姐,奴婢明白了。”

石槿柔奇怪地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小怜认真地解释道:“小姐,您就是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头牛。您想啊,如果母牛生下小牛后您再买,那小牛就应该是魏大叔家的了吧?”

石槿柔略感惊讶地看着小怜,夸赞道:“嗯,我家小怜真聪明!”

其实这笔帐石槿柔已经算清楚了,自己当初买的可是母牛加小牛,本应是十三两的,但自己却只给了五两,就算加上值五两银子的小牛,那也不过是十两,所以自己少给了人家三两银子,是占了便宜的。

石槿柔没想到小怜一直纠结于买牛的事,居然还想明白了,挺不简单的。

小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其实魏家也不亏,洪哥儿只是个孝子,又只管照看牛,这种差事,顶了天,一个月也就一百文的工钱。小姐每月给他五百文,也算是补偿他们了。”

石槿柔笑了笑,没接话。

…………

让人没想到的是,当魏万兴得知石槿柔要将两头小牛都给他时,他却拒绝了。

“公子爷,这不合适。说好了一头,就是一头,哪能一次生了俩,就都给小人呢?”

石槿柔没想到魏万兴这么实诚,笑道:“我是说,生了小牛就送给你,我也得说话算数儿不是?”

不是石槿柔太大方,而是她觉得本来在买牛的事上,她就愧对魏家了,而且也不能为了自己能喝上杯牛奶就把县衙变成养牛场。

因为石槿柔的坚持,最后魏万兴才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谁成想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却在几天后给石槿柔惹来了麻烦。

第35章 师爷 翌日,秀荷趁石槿柔“做画”的间歇,对她道:“小姐,您看府里是不是该再买几个下人?”

现在府里只有秀荷和小怜两个丫鬟,小怜贴身伺候石槿柔,偶尔会去厨房帮忙;秀荷管着全家的针线活,还要打扫卫生;顾婆子是厨娘,负责买菜做饭;水生仍然在马房当差,但府里担水、劈柴的重活累活也是他干。

丁忠基本陪在石原海身边,但他只照顾石原海的起居,只能算是半个下人。

石槿柔掰着手指算了算,偌大的县衙后宅,四、五个院落,二十几间屋子,只有这几个人,似乎是少了点。

于是石槿柔点头道:“我这些天一直忙着别的事,未曾留意这些,倒是我疏忽了。”

秀荷垂着头,恭敬地回道:“老爷和小姐都忙,奴婢本不想用这些小事打扰小姐,只是府里人少,平时倒没什么,累些也是应该的。怕就怕临时有事,到时候没人使唤,奴婢是怕误了正事。”

石槿柔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谢谢你的提醒。明天就叫个人牙子来吧。”

秀荷看了眼石槿柔,回道:“其实,也不必找人牙子的。咱们后门外面的那条街,叫县衙后街,住的大多是常年签活契在县衙里做工的。前任县太爷也没带走几个人,老爷到任后,又没雇用他们,因此他们就没了差事。奴婢想着,与其现买人,还不如接着用那些人呢。小姐如果不放心他们,大可招些粗使的丫鬟婆子,不让他们进小姐的院子就是了。”

石槿柔想想,也有道理,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秀荷领了十几个人进来,石槿柔留了两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婆子负责浆洗,两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丫鬟负责清扫院落,一个十来岁的小厮负责传话。

…………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一天,石原海回到后宅后,有些犹豫地对石槿柔道:“小柔,我们那天在芙蓉楼请客的时候,曾来过一对父子,父亲叫卢文绍,儿子叫卢鸣天,你还记得吗?”

石槿柔略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那父子俩都是书生气很浓,虽然穿得干净整洁,但从衣料上看,家境并不是很好,当时她还奇怪,那两人怎么会在被邀请之列。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石槿柔问道。

“那倒不是,今天那个卢文绍来找为父了,自荐做师爷,为父心里没底,又没处打听去。”

“那他自己是怎么说的?”

“卢文绍自己说,他曾中过举人,还没来得及再考,就受家族牵连,被革了功名,如今已是入仕无望,所以想谋个师爷的位子,养家糊口。”

“受家族牵连?是什么事?”石槿柔微蹙着眉问道。

“说是当年平王通敌案的时候,卢家嫡支里有人与平王交往甚密,后来卢家就被发落了。他是卢家的旁支,自然也没躺过去。”

“平王通敌案?是怎么回事?”

“这个,为父不知。”

当初平王出事的时候,石原海正忙着为自己的母亲治病,后来又是说亲,成婚。等他再回到书院的时候,平王的事早过去了,再没人提起,所以他才不知道平王通敌案的事。

侍立在一旁的丁忠突然开口道:“平王是当今皇上的皇叔,本是一员虎将,常年镇守西北。有一次在战场上受伤,就暂时回京养病。没想到,养病期间,平王却被人告发通敌卖国。皇上震怒,赐死了平王夫妻。但不久之后,就查明所谓的通敌,完全是敌国的阴谋。虽然平王的案子被平反了,但平王夫妻已经死了。”

顿了顿,丁忠继续道:“平王因常年征战,只有一位正妃,再无妾侍,正妃只生养了一个女儿,就是福灵郡主。通敌案发生时,福灵郡主已经出嫁,就是现在的靖江侯夫人。”

石槿柔疑惑地看了丁忠一眼,似乎京城里的大事,没有他不知道的,真是……

石槿柔呼了口气,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冲丁忠问道:“平王都平反了,那卢家不也就没事了吗?怎么会入仕无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丁忠回道。

石槿柔看了看丁忠,又若有所思看向了石原海,说道:“爹爹知道卢家曾被通敌案牵连,还如此犹豫,难道是那卢文绍有大才?”

石原海点了点头。

石槿柔想了想,说道:“爹爹,不如我们再等等吧。先设法打听一下这个卢文绍的事,然后再定。”

“嗯,等等看也好。”石原海同意了。

因为师爷的事,接下来的几天,石槿柔时不时到前衙,和那些差事不忙的人随便聊聊天,不过得来的有用消息不多。倒是听说,卢文绍的儿子卢鸣天曾经是少年神童,因为家族的关系一直没能参加科举考试,但几乎人人都说,卢鸣天只要下场,不要说中秀才,就是中个举人也不在话下。

…………

七月初二的早上,武岳侯府的管事石全来了县衙,给石槿柔送了太夫人的帖子,邀她后天,也就是七月初四去侯府做客。

石槿柔看了看帖子,有些惊喜地向石全问道:“太夫人他们回来了?何时到的?”

石全垂首回道:“六月二十八那天就到了,比石大人和公子晚了十多天。太夫人年纪大了,有些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在家修养了两日。如今刚缓过来,就急着请石公子过府做客了。”

石槿柔高兴地点着头应道:“难得太夫人还记得我,后天我一准儿去。”

第36章 侯府 石槿柔心中高兴,让秀荷拿了个大封的红包打赏了石全。

送走石全后,石槿柔叫来了顾婆子,和她商量起做点心的事。

石槿柔前世喜欢自己动手做西点,她只拣了配方最简单的一样交给了顾婆子。当然,其中的原料有牛奶。

顾婆子听后,想了想,说道:“小姐说的这做法倒也简单,就是现在府上没有合适的模子,小姐您看?”

“外面有现成的模子卖吗?”

“有是有,就是花样寻常些。”顾婆子有些为难。

塘州董家在其他方面也许不怎么样,但吃上却很讲究。顾婆子原来就是厨娘,所以她怕寻常式样的点心,自家小姐看不上。

但石槿柔却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说道:“无妨!只选两三样寻常的样子就成。”

顾婆子松了口气,立刻出门买模子去了,最后选了梅花、莲花和寿桃三种图案的模子。

…………

七月初四一早,石槿柔收拾整齐,拿上前一天自己和顾婆子一起做好的蛋糕,带着秀荷出了门,坐上侯府派来的马车,往城北侯府方向去了。

马车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在侯府门口停下了。

石槿柔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大门上方一个巨大的金字牌匾:天下第一侯。

石槿柔心中感慨,果然丁中说的没错,确实是天下第一侯!虽然心中感慨,但石槿柔表面上并没表露出什么,仍然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进入大门后,一辆驯骡拉着的,用来在府内代步的青帷小油车已经等在了那里,车边站着个粗壮的妇人和太夫人的贴身丫鬟水青。

水青连见石槿柔进了门,连忙上前见礼,之后指着身边的粗壮妇人道:“这位是赵西平家的,专管府内的车驾。”

“赵妈妈。”石槿柔客气地向那妇人点了点头。

秀荷已经拿了荷包出来打赏两人。

两人笑着谢了赏,赵妈妈请了石槿柔主仆上车,水青跟在了边旁。

石槿柔本想请水青上车,但想想自己的一身男装,还是算了。虽说水青只是个丫鬟,但目前真正的地位,恐怕比自己这个县令“公子”还要尊贵些。与侯爷府得脸的丫鬟共乘一车,怕是会影响人家丫鬟的“闺誉”。

青帷小油车外面看着朴素无华,车内的装饰却异常精致。

五彩琉璃珠串成的车帘在辰光中闪闪发亮,车内的四角悬挂着绛紫色的织金香囊,水青色的锦缎迎枕和坐垫,上面绣着浅粉色的荷花……

秀荷看得两眼发直,凑近了那迎枕仔细的看,眼中隐现震惊之色。

“小姐,这是刻针绣。”秀荷声音低不可闻地石槿柔耳边说道。

石槿柔用眼神询问着秀荷,秀荷悄声解释道:“刻针绣的绣品,几乎千金难求。”

石槿柔微眯了下眼,轻轻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其实这世间,只要能用钱买到的,都不是真正珍贵的东西。不过,能用千金难求的东西装饰车驾,看来武岳侯府不是一般的富贵。

骡子拉着小油车得得得地绕过了影壁,上了条略显弯曲却很宽敞的青石板路。

两旁偶尔有丫鬟小厮经过,时不时地同水青和赵妈妈打着招呼。

过了影壁之后,水青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轻声软语地在车边冲石槿柔介绍着侯府。

“……这里是侯府的南院,侯爷、夫人和世子住在这边。太夫人和大小姐住在北院,那里比南院略小些。南院这边的主院叫四季院,当年老侯爷请了专门的匠人设计花木,因为四季院里常年都有花树开放,可以说是四时四景,院子也因此得名。”

石槿柔高高挑起了车帘,听着水青的介绍。

“当真是独具匠心啊。”石槿柔赞道。

这时,车子拐了个弯,上了条夹道。

水青道:“太夫人吩咐,让奴婢先领了石公子去四季院,若是夫人得空,就去给夫人见个礼。若是夫人忙着,就让奴婢直接领您到北院去。”

“让太夫人费心了,小生惭愧!”石槿柔客气道。

石槿柔边和水青聊天,边观看着路边的景色,她忽然注意到,马车每走一段,就会遇到了个类似于现代电线杆的正方形青石灯柱。

石槿柔好奇地看了眼灯柱,冲水青问道:“不知这石柱是做何用途的?”

水青笑着回道:“回石公子的话,这是松油灯柱。逢年过节或是府里宴客时,晚上会被点燃,是为照明之用。”

石槿柔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还真是路灯,只不过是古代版的。

水青又继续道:“只是点燃它需要大量的松油。那松油不仅价格贵,还很难买,因此府里并不能每晚都点燃。石公子今天怕是看不到了。”

石槿柔淡淡地笑了笑,又和水青聊起了别的。

石槿柔本以为很快就能到四季院,没想到车子行了将两柱香的时候才到了四季院的门口。

石槿柔主仆下了车,由水青引着进了四季院。

四季院果如水青介绍的,花木繁茂,间疏有秩。

石槿柔注意到,不管是花草还是树木,都是按着一定的形状种植的,或花朵的式样,或是各种几何图案,虽然人工的痕迹极为明显,但并不让人反感。

水青让石槿柔主仆在院中稍等,自己则上前与守在廊上的丫鬟说了几句话,那丫鬟看了眼石槿柔主仆,挑帘进了屋,过一会儿,又出来和水青嘀咕了几句,水青点了点头。

水青折了回来,笑着对石槿柔道:“石公子,夫人现在正忙着呢。奴婢先带您去北院见太夫人吧。”

第37章 给石小姐看座 石槿柔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点头说道:“正该如此n爷夫人正事要紧,以后得便再来请安吧。”

在京城的时候,石槿柔就看出来侯爷夫人沈氏对自己的轻视,如今到了义安,虽说父亲石原海做了这里的县令,但怎么比得上在这里盘踞了百余年的武岳侯府?!沈氏不愿见自己正好,免得双方都觉得别扭。

出了四季院后,依然坐上了刚才的那辆小油车,赵妈妈驾着车向北行去。

水青似乎今天的谈兴很浓,仍然不停地向石槿柔介绍着侯府的情况。

“……前面不远就是碧心湖。水面不大,但因为有地下涌泉,所以水质清澈,常年不冻。当年老侯爷就是相中了碧心湖,所以才将周围的地买下来,围着碧心湖起了这所宅子。”

石槿柔听了,不禁暗暗咂舌,古代封建特权社会就是不同,若是放在现代,那得有多大的财力和权力才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啊?!

不多时,来到了湖边,正如水青所说,湖水湛蓝,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水面下不时有鱼儿游过,在水面上漾起阵阵涟漪。

岸边停着一艘协舫,船娘正扶着石槿柔上画舫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小丫鬟清脆的声音:“真的吗?你刚才看到靖江侯府的二公子了?”

“当然是真的了!不光看到了那个二公子,还有一位像世子爷一样儒雅的公子呢……”

石槿柔脚下一趔趄,差点掉进了湖里。

船娘眼急手快地把石槿柔捞了回来,心有余悸地说道:“奴婢没伺候好公子,请公子恕罪!”

石槿柔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摇着头说道:“不关你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谢谢这位妈妈了。”

水青和秀荷也都吓了一跳,见石槿柔没掉下去,全都松了一口气。

画舫离岸之后,水青有些歉意地说道:“刚才让石公子受惊了!”

看着石槿柔不在意的样子,水青接着道:“其实太夫人很少坐这画舫,一是嫌水面上光秃秃的,没个看头;二就是怕不安全。不过……”

石槿柔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若是不坐画舫,要如何去北院呢?”

石槿柔此时心中有些不安,难道自己被冉轶成发现了,这么快就追来了?不至于吧,不远千里追到这儿,就因为自己的那一脚?

水青面带微笑地回道:“碧心湖的东面有条石板路,主子们一般都是坐车从那里走的。”

石槿柔“哦”了一声。她本想打听点儿冉轶成和六皇子的事,但又怕引起水青的怀疑,因此什么也没说。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样子,画舫到了对岸。

因为北院相对来说小些,所以石槿柔随着水青步行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刚进院门,不远处就传来女孩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水青道:“一定是大小姐在陪着太夫人说笑呢。”

石槿柔心中诧异,按这个时代的标准,大户人家的小姐讲究的是贤良淑德,笑不露齿。小青口中的大小姐显然是武岳侯的女儿,为什么她能这么大声的说笑?难道不是侯爷夫人沈氏那个“木桩子”生的?不可能啊,武岳侯应该没有妾室啊?真是想不通。

容不得石槿柔多想,水青已经领着她到了花厅门口。

水青让石槿柔在院中稍候,之后进屋通禀去了。

不多时,屋里就安静了下来,之后水青挑起了帘子,对石槿柔道:“石公子快请进,太夫人正等您呢。”

石槿柔理了理衣袖,确保不失礼后,才举步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人并不多,除了丫鬟婆子,就两位主子——太夫人和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

石槿柔目不斜视,往前走了两步,刚想给太夫人见礼,就听太夫人道:“哎呀,终于把石小姐给盼来了!”

石槿柔闻言,当场石化!

看着石槿柔惊愕的样子,那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

太夫人也促狭地看着石槿柔,嘴里却吩咐着:“给石小姐看座!”

石槿柔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冲太夫人抱了下拳,可动作做到一半,又觉得不对,连忙放下手,福下了身。

一身男装的石槿柔行着女子的福礼,样子有些不伦不类。

这下,不仅那小女孩笑得更欢了,连太夫人也笑了出来。

石槿柔一见,干脆放开了,反正已经被太夫人看出来女扮男装了,再掩饰也没有意义了,于是她大大方方地笑着说道:“给太夫人请安!祝太夫人笑口常开,青春永驻!”

太夫人乐不可支地说道:“好,好!石小姐果然是个通透的,没让老身看走了眼。”

石槿柔呵呵笑着问道:“只是小……小女不知太夫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瞒石小姐,当初在京城的云裳阁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啊?!”石槿柔真的惊讶了。自己还不到十一岁,身体还没抽条,太夫人是怎么看来出的?

太夫人似是看出了石槿柔心中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按说年纪小的孩子,女扮男装或男扮女装都是不容易分辨的。但举止步态,语气表情,只要用心观察,还是能看出来的。是石小姐对父亲的细心体贴,和对衣饰的分析,让我看出了端倪,呵呵!”

石槿柔讪笑了两声,自己还以为挺高明的,可在人老成精的太夫人眼里,还是泄了底,真是不服气不行。

太夫人又指着那个小女孩儿对石槿柔说道:“这是我的嫡亲孙女,最是顽皮,闺名雅婷。”

第38章 打听 石雅婷站起身,冲石槿柔做了个标准的福礼,道:“婷儿见过石小姐!”

石槿柔也连忙起身,给石雅婷回礼:“见过石……妹妹!”

太夫人又笑,说道:“本是同姓,称呼起来还真是麻烦,不如就叫闺名吧。”

石槿柔忽然想到,太夫人似乎一直都没问过自己的名字,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太夫人、石……雅婷妹妹,我的闺名叫槿柔。”

“原来是柔儿姐姐啊!”石雅婷笑着说道。

几人寒暄了几句,又聊起了各自的情况。

石槿柔这才知道,这石雅婷原来是侯府目前唯一的小姐,而且还真是“木桩子”沈氏所出。只不过,近两年她一直养在太夫人跟前。

原来太夫人见自己唯一的嫡孙被沈氏教歪了,不想再让她把唯一的孙女也教成块“木疙瘩”,所以才将石雅婷接到了北院,亲自抚养。

“也难怪是这么活泼而跳脱的性格!”石槿柔暗道。

太夫人吩咐着让丫鬟们重新换上茶点,石槿柔这时才想起自己带来的礼物,连忙让秀荷将点心盒子递了上来。

水青看了太夫人一眼,接了过去。

石槿柔道:“太夫人,小女知道您什么都吃过,但相信这个您肯定没吃过!”

“哦?那我可真得尝尝,看看有什么不同。”

石槿柔忽闪着睫毛,抿嘴笑道:“当然有不同了,因为这是我与府里的厨娘一起亲手做的。”

太夫人一听,连忙对水青吩咐道:“去,装了碟子送上来,我现在就要尝尝。”

水青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石雅婷有些羡慕地说道:“柔儿姐姐真能干,现在就会做点心了啊!”

石槿柔笑着说道:“是和厨娘一起做的。我嘴馋,喜欢鼓捣吃食,倒让雅婷妹妹见笑了。”

石槿柔记得在前世看的古言小说里,真正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是不会下厨做饭的,所以她才这么说。

太夫人含笑听说,并没说话。但心中却感叹:“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难得石小姐能如此坦荡!”

石雅婷嘟了嘟嘴,小声嘀咕道:“我也喜欢吃,也想学着做,可母亲就是不许。”说着,瞄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嗔了石雅婷一眼,说道:“你才多大?等长得腰比灶台高了再说吧!”

石雅婷撇了撇嘴。

太夫人又问起了石槿柔到义安后的情况,石槿柔只道一切都好,又向太夫人道谢:“……石全管事细心周到,替我和爹爹省去了很多麻烦,小柔代父亲谢过太夫人和侯爷!”

“只要石大人和石小姐满意就行了,道谢就不必了。”太夫人不在意地说道。

趁着等点心的间隙,石槿柔向太夫人问道:“……您可曾听说过咱们义安县里一个叫卢文绍的人?”

太夫人奇怪地看了石槿柔一眼,道:“听说过这个人。”似是不想多说的样子。

这时,水青端着装了蛋糕的托盘走了进来。

太夫人拿起一块蛋糕,先是仔细瞧了瞧,然后才咬了一口,仔细品了品才咽下,然后赞道:“不错!香而不腻,甜度适中,好吃!”

石槿柔好像忘了刚才的问题,开心地笑着说道:“只要太夫人喜欢,我就没白费心思。”

太夫人边吃边点着头,同时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尝尝。”

石雅婷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口,连说“好吃,好吃”。

几块蛋糕三下两下就被几个人干掉了,太夫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水青掩嘴笑道:“太夫人,石……小姐拿来了两盒子,要不要把那盒子也装了碟子端上来?”

太夫人犹豫了一下,才道:“拿半盒装碟送到前院去,让侯爷和世子也尝尝。”却没提侯爷夫人沈氏。

水青答应了一声,刚转过身要出屋,就见门帘一挑,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

石槿柔发现此人正是在京中时,一直跟在太夫人身边的那个嬷嬷。

那嬷嬷冲石槿柔微笑着点了点头,就走到太夫人身边向她耳语了几句。

太夫人微微皱了眉。

石槿柔眼观鼻,鼻观心地老实坐着。

“让他和周公子中午到我这里来用膳吧。”太夫人低声吩咐着。

石槿柔一听,心中警铃大作,虽然自己现在穿的是男装,但谁能保证那“净街侯”看不出来呢?

石槿柔想起了冉轶成那双犀利的眼睛。

打发走了那个嬷嬷,太夫人冲石槿柔问道:“石小姐,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石槿柔轻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回道:“不知太夫人有没有听说过卢文绍这个人?”

“哦,他啊,听说过,怎么了?”太夫人反问道。

石槿柔也没隐瞒,将卢文绍自荐师爷的事和太夫人说了。之后说道:“太夫人,我爹初来义安,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人可用,觉得这个卢文绍也是有些学问的,但他家曾牵扯到以前旧案,所以有些拿不准,所以……”

太夫人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啊!说起来,当时那个通敌案闹的挺大,朝中很多人都被牵连了,其中就有当时礼部的左侍郎,而那侍郎曾主持过一界科举。侍郎入狱后,有人揭发那次科举有舞弊案。皇上大怒,将那次中举之人的功名全都革了,而且终身不许再考。”

一个武将出事,关文官什么事啊?真是怪事!

不过,这不是石槿柔关心的重点。

“难道说,卢文绍就是那次中的举?”石槿柔问道,心里却苦笑着,这卢文绍点儿也太背了吧,好不容易中个举,居然还遇上这种倒霉事!

第39章 技巧

第40章 巧遇 石雅婷虽然活泼外向,但也是个乖巧的孩子,刚才听太夫人说正事,她一直很安静地听着。

现在听到太夫人提起她,于是石雅婷道:“是啊,柔儿姐姐以后常来吧,我屋里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呢。”说着,冲石槿柔眨了眨眼。

太夫人立刻沉了脸,说道:“婷儿可不许淘气。到时候你屋里那些投壶、弓箭什么的,可得都给我收起来,省得带坏了石小姐。”

石雅婷一缩脖,低下了头,没想到自己那点儿小玩意儿都被太夫人知道了。

石槿柔连忙笑着说起了别的,替石雅婷掩饰了过去。

又闲聊了几句,石槿柔就提出了告辞。眼看就要到中午了,冉轶成一会儿可能就会过来,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吧。

不过,走之前,石槿柔还是犹豫着和太夫人说道:“太夫人,小女这男装之事……”

太夫人笑着问道:“石小姐为何非要着男装呢?”

“不瞒太夫人,小女最渴望的就是能在外面多走走。再者,父亲虽是小小的县令,但需要办的事也很多,若是我着男装,有时候可以帮父亲处理些小事,多少能让父亲减少点压力,还望太夫人体谅!”

太夫人慈爱地点了点头,说道:“难为你如此孝顺,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除非石小姐换回了女装,否则,我眼里只有一个石公子。”

石槿柔刚想道谢,太夫人又感叹道:“女子的一生多有不易,你有个宠爱你的父亲,是你的福气,穿几天男装也好。以后嫁了人,恐怕就没这么自在了,哎!”

石槿柔福了福身,感激地说道:“多谢太夫人体谅!今日小女就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望您!”

太夫人倒没过多挽留,只是命水青替自己送送,石槿柔暗暗松了口气。

可石雅婷却嘟着嘴,有些不愿意。

石槿柔笑着劝道:“……雅婷妹妹有空了,可以去县衙找我玩。”

石雅婷撅着嘴哼了一声,嘀咕道:“我娘不会同意的。”

石槿柔有些尴尬,虽说现在自己已经是县令千金了,但这里毕竟是侯府,不是自己想来就能来的,所以也不敢承诺说以后会经常来找她玩。再说,自己的内心可是成年人,恐怕和这个小萝莉没什么共同语言。

太夫人也笑道劝道:“左右都住在一个地方,以且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呢。”

好在石雅婷还算乖巧,没由着性子闹。

辞了太夫人出来,石槿柔又坐上了那辆青帷小油车。

因为来时坐画舫差点掉进湖里,所以水青特意让赵妈妈驾车从湖边的石板路送石槿柔出府。

由于水青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因此石槿柔请她上了车。

向石槿柔道过谢后,水青坐在了石槿柔身边。

虽说碧心湖不大,但要绕着湖走半圈也挺远的,因此石槿柔有些好奇地向水青问道:“水青姐姐,想来你们也不会经常坐那画舫的,平时你们在南北院间来往,都是走这条路吗?”

“回石小姐的话,不是这样的。这碧心湖的西面有路水道,湖里的水就是从那里流入江中的。水道上有座小竹桥,府里的下人们一般都是从那里走。那边的路要比这边近很多。”

石槿柔点了点头。

水青接着道:“只是那坐竹桥很窄,过不了车轿。”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前方有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丫鬟,一手拎一个硕大的花盆,“噔噔噔”地走了过来。

水青笑着冲那丫鬟打了声招呼:“芝麻,又搬花盆啊?”

那丫鬟“额、额”地答应着,只嘿嘿地笑,并不说话,很快就与小油车擦身而过。

水青有些怜悯地叹了口气,对石槿柔道:“这个芝麻,是家生子。生下来时还看不出什么,谁知道长大了才发觉是个傻的。她父母不待见她,太夫人慈悲,给了她份闲差,免得因为她光吃饭不赚钱而在家里受气。”

“真没想到太夫人如此体恤下人!”石槿柔真心赞了一声。

此时小油车已经拐上了湖边的石板路。

石槿柔和水青正说着话,就见前方又一辆青帷小油车从对面驶了过来。

两车离着几丈远的时候,对面的驾娘就冲赵妈妈喊道:“赵妈妈,车里可是大小姐?”

“不是的!是来府里做客的石大人家的……公子。”赵妈妈有些纠结地答道。

也不怪赵妈妈纠结,明明是一位小公子,可刚才却听到水青称他为“石小姐”,也不知是水青姑娘口误,还是这里面有猫腻。

说话间,两辆车就到了一处,只听对面的车上有人说道:“停车,停车!”原来是侯府世子石孝弘。

石孝弘利落地下了车,冲石槿柔拱手道:“石贤弟,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家里有别的客人,所以没能及时去北院见你,见谅!”

石槿柔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那辆车,确认再无人下来,才对石孝弘拱了拱手,说道:“世子爷客气了!如今我们同在一县,见面的机会多,不必介意。”

石孝弘不自在地笑了笑,又道:“贤弟这是要走吗?怎么不用了午膳再回去?”

“家里事忙,我得赶回去帮着父亲处理些事,就不打扰世子了。”石槿柔敷衍着。

而石孝弘明显没感觉出来,满脸遗憾的样子,像是犹豫着要不要请石槿柔留下来。

石槿柔一看他的表情,连忙接着道:“世子爷是去北院陪太夫人用饭吧?别让太夫人等急了。”意思是催他快走。

第41章 查 石孝弘扭头看了看湖面,一只画舫正在靠岸,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冲石槿柔拱了拱手,说道:“今日真是不巧,贤弟下次来时,为兄再好好儿招待吧。”顿了顿,又道:“我们也可以一起探讨下学问。”

石槿柔胡乱点着头应着:“那就多谢世子爷了。”她已经猜到,那只画舫“运”的可能是冉轶成和“周公子”,或者说是六皇子。

石孝弘侧身让了路,让石槿柔的车先行。

石槿柔顾不得谦让,谢过石孝弘,催促着赵妈妈:“麻烦赵妈妈快些,别挡了世子爷的路……”

水青问石槿柔要不要去向侯爷夫人告个别,石槿柔以不好打扰侯爷夫人为由婉拒了。

小油车直接将石槿柔送到了侯府大门处。石槿柔换上了马车,回了县衙。

…………

石孝弘十分郁闷地坐在太夫人院子的偏厅里,母亲明显不喜欢靖江侯府的这个二公子,上午不过是和二公子的那个同伴多说了几句话,母亲就急着打发他回去念书,搞得他很尴尬。而太夫人则完全相反,对这个二公子十分的热情。

“阿成啊,几年没见,怎么瘦成这样了?可得好好补补。”太夫人有些心疼地看着冉轶成道。

冉轶成笑嘻嘻地回道:“老太太不用担心,天天补着呢。难道非要让我变成个大胖子,坐进轿子里咔嚓一声,把轿子压散架了才算好?”

太夫人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就会哄我这老婆子开心,和小时候一个样儿。”

石孝弘狐疑地看着太夫人和冉轶成,祖母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冉二公子?而且还这么熟络?

“周公子”祁毓轩也凑趣儿道:“老太太,您是不知道,他刚从西北军营回来那会儿,不仅瘦,还黑得跟煤球似的,掉煤堆里都不好找。”

太夫人闻言,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冉轶成。

冉轶成白了祁毓轩一眼,哼道:“你白,行了吧?别忘那句俗语:小白脸没有好心眼儿!”

“粗俗!”石孝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屋子里本来人就不多,虽然石孝弘的声音不大,但大家还是都听到了。

太夫人狠狠地瞪了石孝弘一眼,随后拉家常似的说道:

“我这个孙子啊,随他母亲,最是无趣。话说我也是个俗人,可在他们母子面前,也不得不装着端庄娴静,哎,累啊!”

太夫人这话说得可是有点重了,石孝弘不安地站起身,说道:“祖母,孙儿不是……”

太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好在石孝弘还没傻到痴呆的程度,看到太夫人的表情,终于知道自己可能造次了,于是低头向太夫人认错:“祖母,孙儿知错了。”

说完,又转身冲冉轶成和祁毓轩拱了拱手,说道:“冉公子、周公子,今日言语无状,望二位勿怪!”

祁毓轩打着哈哈道:“世子言重了!我与阿成随意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石孝弘闻言,对祁毓轩的好感又增加了两分,谦逊地回道:“是我太迂腐了,让周兄见笑了。”

太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面色如常地说道:“弘儿坐吧,周公子和冉公子都是随和之人,不会计较的。”

冉轶成一直没说话,低头摆弄着腰间的玉佩。

太夫人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阿成,转过年你就十七了吧?”

“十六。再转两年才十七。”冉轶成答道。

太夫人白了冉轶成一眼,说道:“贫嘴!”说着,又笑了起来。

“真不小了。你娘没给你张罗门亲事?”太夫人关切地问道。

冉轶成痞痞地笑着回道:“太夫人,您也知道我是个什么名声,谁敢嫁给我啊?不过,如果太夫人有相中的好姑娘,可别忘了我啊。”

太夫人一听,笑得很开心,说道:“那你可有的等了。真有好姑娘,我也得先紧着我家弘儿不是?”太夫人想到了石槿柔。

石孝弘闻言,红了脸。

祁毓轩也跟着凑趣儿:“阿成,你可别给太夫人添麻烦,就你那名声,太夫人真替你做了媒,将来少不得要落埋怨。”

“好不容易遇到个真正关心我的长辈,你别瞎搅和啊!”冉轶成佯怒道。

“说起来,也不知太夫人想给石世子找个什么样的媳妇。”祁毓轩根本没理冉轶成。

“不急,总得慢慢相看不是?”太夫人含糊地应道。

“我说你先管好自己行不行?到现在连个正……妻都没有,也好意思过问别人的亲事?”冉轶成开始打岔……

几人说说笑笑,之后又一起用了午饭。

太夫人将石孝弘打发回南院后,只留下了冉轶成和祁毓轩,屋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太夫人看着祁毓轩和冉轶成道:“六殿下、阿成,事情可有眉目了?”

…………

石槿柔一进县衙的大门,就对秀荷悄声吩咐道:“你去看看,如果丁伯不忙,让他到我院子里去一下。”顿了顿,又嘱咐了一句:“悄悄的,别惊动了旁人。”

秀荷轻轻点了点头,拐了个弯,朝石原海办公的地方去了。

石槿柔刚刚进了自己的院子,丁忠就来了。

“丁伯,我们屋里说话。”石槿柔将丁忠请到了自己院中的小书房。

进屋之后,丁忠垂首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石槿柔看了看丁忠,小声说道:“丁伯,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咱们这儿有个大户,姓段,开着家采石场。我想知道他家的情况,不知丁伯能不能帮我查查?”

第42章 担忧 当晚用过晚饭,石槿柔和父亲聊起了今天去侯府的事。

听了太夫人对卢文绍的介绍和评价,石原海沉吟了下,点头道:“等过两天为父给卢文绍下个帖子,请他吃顿饭,顺便也听听他有什么条件,若是请的起,就让他来吧。”

石槿柔自然没什么意见,师爷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说完了师爷的事,石槿柔又和父亲说起了段家的事。

“听太夫人说,义安现在有两大家族,一个当然是武岳侯府,另一个就是段家。但两家交往不多,似乎关系也不是很好。太夫人说,她曾拒绝过段家购买瓷器……”

石槿柔将太夫人关于石窑瓷器的说法转述给了父亲,之后道:

“爹爹以后免不了要与侯府和段家打交道。侯府还好说,女儿与太夫人多少也有些交情,最主要的是,爹爹的职位也是侯府私下帮忙得来的,不管有什么事,都好商量。而段家,恐怕就要小心些了。依女儿的意思,最好和段家疏远些,尽量不要起冲突。”

石原海微微皱了眉,这事如果放在以前,石原海肯定不同意女儿的观点。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妻子的病逝、女儿成功要回妻子的嫁妆、选官受挫以及侯府的帮助,让他明白了很多事,同时身上的书生意气和迂腐之气也越来越少。

石原海点了点头,说道:“为父知道了。以后遇上段家的事,为父会慎重处理的。”

石槿柔舒了口气,她真怕父亲太过刚正,不懂得变通,最后害了自己。

想到冉轶成的事,石槿柔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父亲说道:

“爹,今天我去侯府,听说靖江侯府的二公子来义安了。”

石原海一听,立刻紧张了起来,那个“净街侯”不会是来寻仇的吧?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可对付不了靖江侯府。

“他来义安干什么?目前住在何处?”

“女儿不知!不过,今天中午他是在武岳侯府的。至于到义安来的目的,女儿想不出来。”

石槿柔对冉轶成产生了怀疑,如果他真是个纨绔子弟,怎么可能不在京城中享乐,而是到处乱跑呢?

“他不会是来……不大可能吧,京城至此近千里,就为了报那一脚之仇?”石原海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石槿柔看父亲对自己的安危如此紧张,不由劝道:“爹,我觉得他来义安,应该和我们无关。”

石原海疑惑地看着石槿柔。

“爹,你想想,以他侯府嫡子的地位,如果是来找我们寻仇的,肯定会直接找到县衙来,难道爹爹还会以为,他觉得我们有能力和他抗衡?既然他没找来,那就说明,要么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当初踢他的人是谁,要么就是有其他的事。爹觉得呢?”石槿柔分析道。

石原海想了想,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但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就算与我们无关,也不可大意。这几日你不要出府了,免得被他撞见。”

石槿柔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石槿柔再没出过县衙后宅,一直窝在县衙后宅写写画画。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和“体察民情”,石槿柔发现,义安的那个码头大有文章可做,她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计划,打算为父亲搞一个政绩工程,同时也可以为义安的百姓带来些实惠。

…………

武岳侯府北院康寿园。

太夫人午睡起来后,正打算去花园转转,就听门口的小丫鬟道:“奴婢见过世子爷。”

世子石孝弘“嗯”了一声,问道:“太夫人在屋里吗?”

“回世子的话,在呢。”说着,小丫鬟挑起了门帘。

石孝弘进屋后,给太夫人行了礼。

太夫人道:“弘儿,有什么事吗?”

石孝弘有些扭捏地问道:“祖母,您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冉公子啊?”

太夫人点头道:“是啊。你娘让你来问的?”

石孝弘吭吭哧哧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太夫人微皱了眉,过一会儿,才道:“这事说起来话长……”

…………

七年前,当沈氏第二次有孕时,不顾太夫人的反对,执意将她的一个陪嫁丫鬟,也就是现在府里的陈姨娘开了脸,放在了武岳侯的屋里。

婆媳俩因为这事闹得有些不愉快,太夫人又不愿过多干涉儿子房里的事,所以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以省亲为由独自回了京城。

太夫人回京后不久的某一天,一个灰头土脸的俊俏小男孩儿来到了武岳侯府,指名要见太夫人。

门房的人知道太夫人是个仁厚而慈善的,于是就替那小男孩儿禀报了。

小男孩儿给太夫人行了大礼,动作非常标准,太夫人心中暗暗惊奇。

小男孩儿行礼后,对太夫人道:“太夫人,可否与您单独说话?”

看着小男孩儿的穿着打扮和举止做派,太夫人除了惊讶还有好奇,于是依言挥退了屋里的下人。

屋里就剩下太夫人和那个小男孩儿后,小男孩说道:“多谢太夫人!我叫冉轶成,是靖江侯府的二公子。”

“靖江侯的二公子?你这是……”

“太夫人容禀,我是因为在家中闯了祸,因此才逃了出来。”

“闯了祸?”

冉轶成“嗯”了一声,说道:“冉永顺,就是我庶出的大哥顺子,他居然敢背后侮辱我母亲,”冉轶成的表情十分气愤,目光中暗含狠戾,“我与顺子理论,他不仅不知错,还……后来我们就动手打起来了,我……不小心把他的鼻梁打断了。我父亲一向偏心顺子,所以我只能逃出来,先躲躲再说。不知太夫人可愿意收留?”

第43章 陈年旧事 太夫人微蹙了下眉,虽然她久居义安,但对京城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靖江侯冉长庆当初只是跟在平王身边的五品上骑都尉,后因相貌出众,又有战功在身,得了平王的青眼,娶了平王唯一的女儿福灵郡主。之后不久,就被封了侯。

冉长庆受平王通敌案牵连,被罢了所有官职,打入了天牢。平王被平反后,冉长庆才从天牢中被放出来。此时平王夫妻已死。

皇上由于对平王的愧疚,所以恢复了冉长庆的侯位,并赐还了府邸,但并没让他再去西北领兵。

由于平王不在了,冉长庆没了约束,因此他出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西北接回了一直偷偷养在外面的女人霍氏及霍氏所生的庶长子。而冉长庆和福灵郡主的夫妻关系也从此开始恶化。

霍氏是个心机沉没的,她先是回老家将冉长庆的父母接入京城荣养,之后步步为营,谋夺了管家权。如今冉轶成被轻视,甚至被冤枉,也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

太夫人又仔细问了问事件的全过程。听完之后,重重叹了口气,对靖江侯府的混乱很是无奈。

“你既找上了我,那便是我们的缘分。你在我这儿住些日子也行,只是这事连你母亲也不告诉吗?”太夫人问道。

冉轶成是福灵群主唯一的孩子,突然离家出去,可以想见福灵郡主得有多着急。

冉轶成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但还是说道:“告诉了母亲,她肯定会立刻来接我的,到时候我受的处罚可能更重。”

太夫人闻言,又叹了口气。福灵郡主不仅没什么心机,还是个心直口快,脾气火爆的人。若是现在就告诉了她,只能将情况弄得更糟糕。

太夫人留下了冉轶成,而且并没通知靖江侯府。

但太夫人不知道的是,冉轶成在来京城武岳侯府前,已经“走访”了很多好友,京城里已经流传开了靖江侯府的八卦。太夫人因为心情不好,一直深居简出,所以对此事一无所知。

冉轶成之所以选择了武岳侯府“避难”,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是因为自己和武岳侯府根本没有交往,甚至靖江侯和武岳侯都没什么交往,任何人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来这里“避难”;二来,是因为太夫人慈爱心善的贤名。就算太夫人没收留他,只要了解了他的处境,就肯定不会将他的行踪告诉父亲冉长庆;三来,就算将来父亲知道了自己的“避难”之所,也不能把武岳侯怎么样,至少表面上还得千恩万谢才成。

靖江侯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唯独漏过了主人长期不在家的武岳侯府。

冉轶成在京城的武岳侯府住了近十天,与太夫人朝夕相处,两人很是投缘,太夫人几乎将冉轶成当成了亲孙子,而冉轶成也把太夫人当成了亲祖母。

随着时间的推移,靖江侯府嫡子被虐待的事传得越来越广,直闹得沸沸扬扬,甚至皇上都出面申斥了靖江侯。

靖江侯冉长庆迫于舆论的压力,终于放出话来,只要冉轶成肯回府,就不再追究一切责任。

太夫人这才偷偷派了个稳当的下人,将冉轶成送回了靖江侯府。

冉轶成很机灵,离府之前就与太夫人约好,此事谁也不告诉,只作为他们祖孙俩的秘密。

…………

石孝弘听完了太夫人的讲述,对冉轶成的感观发生了一些变化。以前只是单纯的鄙视,如今却多了一丝同情。

…………

七月初九的早晨,武岳侯府的管事石全又来了县衙,送了两张请帖,邀请石原海父女明天休沐的时候,去武岳侯府做客。

因为石原海在前衙忙着公务,所以石槿柔接待了石全。

石槿柔看了看帖子,想了想问道:“石管事,不知府上这次都邀请了哪些人?”

石全垂首答道:“回石公子的话,此次是专门为石大人设宴。太夫人说,虽说时间上晚了些,但石大人的这接风宴却是不能免的。另外还请了本县和侯府有来往的几个人家。”

石槿柔担心的可不是这些人,她想了想,又问道:“石管事,前些日子我去府上,听说府上来了两位京城的贵公子,不知……石管事别多心,我是怕我和父亲不懂规矩,到时候冲撞了贵人。”

“想必石公子说的是靖江侯的二公子和周公子吧?他们二位前几天就出府了。”石全面带微笑地回道。

石槿柔心下稍安,笑道:“那就好。石管事也知道,我和父亲是小门效出来的,见不得大阵仗,让石管事见笑了。”

“石公子太谦虚了。”

石槿柔淡淡笑了笑,说道:“明天我和父亲一定到。”

两人又客套了两句,石全就回去复命了。

…………

第二天一早,石槿柔收拾停当,穿好了男装,跟着父亲石原海,坐上了侯府派来了马车。

这次的宴席设在了武岳侯府的南院。

石原海父女来到设宴的南院拥翠园时,武岳侯世子石孝弘已经等在了院门口。

石原海一下车,就连忙冲石孝弘拱手道:“劳世子亲自来迎,下官惶恐!”侯爷及世子虽不入朝为官,却都是有品级的。

石孝弘冲石原海执了一个晚辈礼,说道:“石大人客气了!我与令公子一见如故,亦十分钦佩他的才学,如今更是以兄弟相称。晚辈迎接长辈,是应该的。”

如果石槿柔真是个男孩,石原海现在肯定万分欣喜,可惜……

石原海头痛了。

石槿柔对这个武岳侯世子并没什么反感,虽说迂腐了些,但本性纯良,老实本分,是个可交之人。

石槿柔上前,笑着冲石孝弘拱了拱手,说道:“石兄,别来无恙?”

石孝弘神情愉悦地看着石槿柔,刚要说话,就见石全急匆匆地走到了院门口。

第44章 从容应对 石全冲几人团团施了一礼,说道:“世子爷、石大人、石公子,侯爷等得有些急了,特命小的出来看看。几位先进屋吧,如何?”

石孝弘一听,侧了侧身,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石大人,石贤弟,请!”

几人进院没走几步,就见太夫人的丫鬟水青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冲众人行礼后,说道:“世子爷,太夫人说,石公子年纪尚小,又有些体弱,不宜饮酒,让奴婢带石公子去后面的花厅,与太夫人同席。”

石孝弘微皱了眉,说道:“虽说石公子年纪尚幼,但毕竟是男人,怎可与女眷同席?我亦不擅饮,到时与石公子喝杯米酒应个景就是,请祖母不必担心。”

水青心里发苦,她就知道这趟差事不好办,夫人与世子爷的规矩之重,府里谁不知道?!

但差事不能不办,于是水青又冲石孝弘福了福身,说道:“世子爷,并非奴婢要忤逆您,实是太夫人喜爱石公子,想要他多陪陪,还望世子爷成全!”

石孝弘有些郁闷,本以为这次宴请石县令父子,自己可以好好儿和石家贤弟聊聊的,谁成想太夫人又要将他叫走!若是自己将石公子强行留下,也许太夫人不会怪罪,但那就是自己的不孝了!

石槿柔是不想去后面的,不是她不喜欢太夫人,而是不想放弃这种与上流社会男人们聚会的机会。也许会有浑段子,但她相信,那些男人谈论的更多的,肯定是一般人无法知道的一些信息。当然也可以事后听父亲的转述,但父亲难免会有疏漏,总不如自己亲临现场的体会深。

只是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石槿柔选择。

只听石孝弘道:“既如此,那就先让石公子随你去吧。”说着,又转头看着石槿柔道:“石贤弟,用过饭就过来吧,我在这边等你。一会儿我们好好儿聊聊。”

石原海心里直叹气,女儿非要着男装,平时还没什么,到了这种诚,麻烦就来了,哎!

虽然没能如愿,但石槿柔还是一脸笑意地冲石孝弘道:“小弟知道了。石兄,一会儿见!”

来到后面女眷所在的花厅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正围着太夫人和侯爷夫人沈氏说笑。

沈氏见石槿柔被丫鬟领着进来,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就变得一脸平静。

厅里其他人也都好奇地打量着石槿柔。

石槿柔面带微笑地上前给太夫人和沈氏见了礼。

太夫人道:“免礼!”

说完,又对着厅里的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义安新任县令家的独子。老身念他年纪幼小,身子骨儿又弱,不忍让他被前厅里的酒气给熏着了,因此请了他来这里,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太夫人是谁?可是说是整个义安县的“太上皇”,她老人家发话了,谁敢置疑?

“谁不知道太夫人最是慈悲啊?石公子入了太夫人的眼,那可是大福气。”有人恭维道。

“是啊,如此俊俏知礼的公子,难怪太夫人喜欢。我们也都喜欢得紧呢。”有人附和。

沈氏一听石槿柔要和女眷们同席,立刻就黑了脸,出声向太夫人提醒道:“母亲,石公子怎么说也是男子,这……怕是不合适吧?”

太夫人面色如常地说道:“无妨!今天请来的都是我们侯府的世交,吃喝都是其次,主要是大家聚聚,一起聊聊家常。”

沈氏还没弄懂太夫人这似是而非的回答,就听太夫人接着对众人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位石公子别看年纪小,却是个有见识的。博览群书,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老身活了大半辈子,知道的事还不如他多呢。”

众人一听,有人惊奇,有人怀疑,于是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石槿柔面色沉静地应付着赵太太、钱夫人、孙小姐等人的问题,态度不卑不亢,举止雍容大气,看得太夫人在心中连连赞叹,暗中得意,自己真是无意中拣了个宝。

前世的石槿柔可是大型公司的高层主管,经常出席各种宴会和谈判,不要说应付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小姐,就算是那些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也不在话下,如果没点儿交际能力,怎么可能在竞争激烈的商界中混得如鱼得水?!

沈氏看着如众星捧月般被众人围着的石槿柔,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气闷。

不多时,有丫鬟来报,说宴席准备好了,请各位夫人小姐入座。

石槿柔不出意外地被引到了首席。

石槿柔同众人客气了两句,就坐在了太夫人的左手边。

她是今天被宴请的主角之一,论身份地位,也仅次于太夫人和侯爷夫人沈氏,首席上座的左手位置,正应该是她的。

而沈氏,因为有太夫人在场,所以只能陪在首席的末座,却正好与石槿柔相对。

沈氏虽然对石槿柔不满,也不敢同着太夫人对石槿柔无礼,但这并不妨碍她时不时地给石槿柔一个冷眼。

而只要太夫人在场,沈氏的那套规矩就不灵了。从入席开始,太夫人就不时地和众人说话,极为热情地招呼着大家用餐。

石槿柔很郁闷,她实在想不明白沈氏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自己又没得罪过她,更没与她有过利益冲突,她为何看自己就如此不顺眼?以前父亲石原海是个白丁也就算了,可如今父亲都成了这义安的县令,她怎么还是这种态度啊?简直是莫名其妙!

石槿柔只吃了个七分饱,就以如厕为由暂时离了席。

第45章 杆子打贵人 因为水青知道石槿柔的身份,所以太夫人特意命她跟着去伺候。

出了宴客的大厅,石槿柔呼了口气,这饭吃的,真是别扭。

水青道:“石公子,请随奴婢来。”

石槿柔含笑点头,却道:“水青姐姐,你的事也多,不如把我的丫鬟找来,让她陪着我就好。”

水青犹豫了一下,吩咐了院里的一个小丫头,不多时,小怜就匆匆赶了过来。

水青和石槿柔主仆交待清了净房的所在,就回厅伺候着去了。

走了没多远,石槿柔主仆俩就拐上了一条十分幽静的小路,一边是高大的院墙,一边是姹紫嫣红的花树。

小怜边走,边悄声在石槿柔耳边说道:“小姐,奴婢听说,这次宴请,有两位京城里来的贵公子。”

石槿柔愣了一下,心念急转,不是说那两位“二世祖”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侯府了?

电光火石之间,石槿柔忽然想起来了,当时石全说的是两人“出府”了,并没说是“回京”。

“娘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但愿我别倒霉的再碰上他。”石槿柔暗道。

小怜看着自家小姐凝重的表情,有些害怕。

石槿柔看到小怜的有些胆怯的样子,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谁说京里来的就是贵人啊?在京城里,一杆子打下去,趴下十个,没准里面有两个王爷,三个高官,那些才是真正的贵人。就算剩下的人里,也得有一、两个富豪。有些人,也就是在咱们义安,才能充充贵人,所以,不用在意。”

小怜一听,舒了口气,脚步轻松了起来,小姐说不用怕,那就不用怕。

石槿柔没想到,她的一翻“杆子打贵人”的理论,顺着院墙飘到了墙那边。

冉轶成和祁毓轩正靠着院墙散着酒气,听到墙外有人说话,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俩平时有些行为已经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了,可却头一次听到墙外的这种奇谈怪论。

冉轶成本想从院墙上一越而过,但又怕让侯府的人看到,引起误会,于是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可当他绕到院外的小路时,路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时,院里有个小厮追了出来,恭敬地问道:“冉公子,请问有什么吩咐?”

冉轶成的小厮安心、祁毓轩以及他的小厮金明,这时也跟了出来。

冉轶成眼珠一转,说道:“本公子要如厕,净房在哪里?”

侯府小厮一听,连忙道:“冉公子请随小的来。”

“不用,你指给我就好。”

…………

冉轶成几人快到净房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相貌平平的小丫鬟正垂首侍立在门口。显然净房中此时有人,而且还是位小姐。

冉轶成一看,有些不自在的转身往回走去。其他几人也连忙跟着回转。

可刚走进宴客大厅所在的院子,冉轶成却突然真来了要如厕的感觉,他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对祁毓轩道:“那个,你先回去,我真要去趟净房。”

祁毓轩呵呵一笑,带着自己的小厮一摇三摆地回了大厅。

冉轶成又急匆匆的往净房走。

他的小厮安心有些莫名其妙,以为自家公子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于是一溜小跑地跟在他身后,边跑边问道:“公子,怎么了?”

冉轶成没好气地说道:“我要去净房,你说怎么了?难不成你去净房是想吃饭啊?蠢货!”

话音未落,两人就已经到了净房门口。

…………

石槿柔带着小怜来到了净房,让小怜留在外面守着,自己走了去。

净房里有一架四联美人屏风,将净房隔成了两部分,空气中除了淡淡的鄙香味,间或还会嗅到一缕桂花的香气,让人很难相信这里居然是五谷轮回之所。

石槿柔耸了耸肩,转身绕到了屏风后面。

看到地上放着的恭桶,石槿柔眼前一亮,不敢置信地蹲下来细看。

石槿柔用手摸着恭桶上的梅兰竹菊花纹,腹诽道:“晕,竟然拿剔红手艺做恭桶,真是暴损天物啊!这恭桶若是搁现代,少说也得值一、两千万!”

此时的石槿柔,恨不得抱着这个恭桶穿回现代,只要卖了这个恭桶,那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石槿柔来来回回地欣赏了半天那个恭桶,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才坐了上去,解决生理问题。

正当她起身整理衣服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冉轶成的声音,她刚想发笑,却突然感觉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不会是……?

石槿柔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透过窄窄的门缝儿向外望去。

一看之下,果然是那个“净街侯”冉轶成。

石槿柔暗叫一声“倒霉”,武岳侯府大的没边儿,净房少说也有几十处,怎么就那么凑巧,自己居然和冉轶成赶到了一处?

冉轶成有些烦躁地在外踱着步,安心老实地站在一边,脑袋却随着冉轶成的走动来回的晃。

冉轶成看得心烦,冲安心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安心“哦”了一声,转身跑了。公子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也不知谁惹着他了,躺远点儿也好,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得挨上一脚。

石槿柔在净房里却急得不行,心说:“憋成那样还不到别处找净房去?非得在这儿耗着,活该憋死你!”

这时,冉轶成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站了下来,背对着净房,一动不动地低头深思。

冉轶成在那儿想着心事,石槿柔却在净房里急得要命,若是这么耗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石槿柔通过门缝又往外瞧了瞧,心下有了个主意,虽说也许不太稳妥,但比总有人等不及破门而入强。

于是,石槿柔拉开了净房的门……

第46章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石槿柔拉开房门的同时,向小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故意甩着个八字脚走了出来。

冉轶成听到动静,转身看到净房的门开了,也没理会门边的两人,几步走了进去,“咣”地一声,关上了门。

石槿柔见左右无人,于是一把捂住了小怜的嘴,自己却道:“芝麻,怎么进去这么久?太夫人那里还等着人使唤呢!”

小怜眼睛瞪得如铜铃那么大,不明白自家小姐唱的是哪一出。

石槿柔边说,边拖着小怜往外走,手却没松开。

说完了前一句,石槿柔又哑着嗓子继续道:“额,我这就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离了净房十多步远,石槿柔这才放开了小怜,轻声吩咐道:“快走,别问为什么。”

小怜也是个机灵的,闻言也不多话,只紧跟着石槿柔快步往前走。

刚转了一个弯,就见不远处,侯府的赵妈妈驾着辆青帷小油车过来了。

石槿柔心中大喜,连忙冲赵妈妈招了招手。

赵妈妈将车停在了石槿柔跟着,下车行礼道:“石公子,请问有什么吩咐?”

石槿柔一只手扶着小怜,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痛苦地说道:“赵妈妈,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安排辆车把我送回去?”

赵妈妈一惊,连声问道:“石公子病了?要紧吗?要不要奴婢现在去太夫人那里禀报一声?府里也有一些常备的药材,用不用……”

石槿柔连忙抬手止住了赵妈妈的话,“虚弱”地说道:“赵妈妈,不要惊动太夫人了。我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原是陈年旧疾,家里有常备的丸药,吃下去便好。侯府虽然有好药,但恐怕未必对症。”

赵妈妈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哦”了一声,扶着石槿柔上了小油车。

…………

冉轶成从净房的屏风后转了出来,在铜盆中洗了下手,推门走了出来。

在关门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冉轶成转过身,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净房已经关上的门沉思。

到底忽略了什么呢?他一时想不明白,不自觉地又放开手,在空中虚做了个开关门的动作。

但还是没弄明白,冉轶成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宴客的大厅。

别人看不出来,但祁毓轩却能感觉到冉轶成的不同。

冉轶成坐下之后,祁毓轩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装做喝酒的样子,正好挡住了嘴。

只听祁毓轩轻声问道:“阿成,怎么了?”

冉轶成看了祁毓轩一眼,没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时,同坐一桌的石孝弘冲祁毓轩道:“周公子,你刚才所言,似与圣人之言不符啊?”

祁毓轩立刻转头看着石孝弘,与他继续探讨学问去了。

石原海此时也与同桌的武岳侯及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

冉轶成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无意识地晃动着酒杯里的酒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的一盘烧鹅。

忽然,冉轶成“啪”地拍了下桌子,不仅把同桌的祁毓轩和石孝弘以及其他几个人吓了一跳,就是临桌的武岳侯和石原海他们也是一愣。

祁毓轩稍愣之后,立刻打着哈哈说道:“冉公子,莫恼,莫恼!”

其他人一听,还以为几个年轻是话不投机呢。武岳侯世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典型的书生。而靖江侯府二公子则是在军营里打滚儿的,一身的痞气,二人说不到一处,也正常。至于那位周公子,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只看周公子和靖公子称兄道弟的样子,也知道他肯定是个出身不凡的。

冉轶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只闲闲地冲着边上的侍婢说道:“倒酒。”一副十足的纨绔子弟的模样。

武岳侯苦笑了一下,端了酒杯给大家敬酒,算是打了个圆场。

于是,众人又开始相互敬酒,高声谈笑了起来。

祁毓轩趁着与冉轶成碰杯之际,小声说道:“阿成,你今儿是怎么了?”

冉轶成却端着酒杯,冲着祁毓轩大声说道:“干!”随后却一低头,小声接着道:“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哪个人?”祁毓轩没听明白。

“踢我的那个。”

还没等两人再接着往下说,同桌陪酒的一个年轻公子就道:“冉公子,周公子,你们二位在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冉轶成一脸不屑地说道:“他在跟我打商量,让我喝一杯,他喝半杯,本公子怎么可能吃这种亏,是吧?”

“哎呀,周公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

石槿柔回到县衙后,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刚才的事,让她有些心神不宁。虽然暂时骗过了冉轶成,但她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要冉轶成见到了太夫人院里的丫鬟芝麻,那一切就都穿帮了。至于会不会找到县衙来,还真不好说。毕竟今天武岳侯请的客人不是很多,万一冉轶成怀疑到客人头上,应该很快就能查到自己。

石槿柔微眯着眼,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小怜吩咐道:“小怜,去把丁伯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

侯府的宴席还在继续。

这时,有个小厮走了进来,在武岳侯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武岳侯有些为难地看向了石原海,说道:“石大人,听说贵公子不太舒服,先回府了。”

第47章 暖床丫头 石原海一听,立刻紧张了起来,对武岳侯道:“回府了?那个……侯爷,下官先失陪了。日后下官做东,再请侯爷和诸位一聚。”

武岳侯连忙道:“石大人不必多礼,贵公子的身体要紧。”顿了顿,接着道:“听贵公子说,是陈年旧疾,家里有常备的丸药。我府中也常备着些药材,若是用得着,石大人尽管说话,千万不要同本侯客气。”

石原海忙道:“下官谢过侯爷!”说着站起身,对厅里的其他人抱了抱拳,说道:“诸位,本官失陪了!”

众人纷纷起身,与石原海道别。

石孝弘听说石槿柔病了,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沮丧,事情总是这么不顺,本想一会儿和石贤弟好好儿聊聊的,偏他又病了,哎!

祁毓轩是巴不得宴席赶紧结束,他非常好奇能让冉轶成如此失态的人是谁。

石原海走后,宴席很快就散了。

祁毓轩和冉轶成很快回到了他们暂居的松涛阁。

进屋之后,祁毓轩挥退了屋里的下人,并让两人的小厮去屋门口守着。

祁毓轩道:“阿成,你刚才说,找到前些日子踢你的那个人了?”

“嗯。”

“是谁?”祁毓轩的表情很认真。虽然他不相信武岳侯已经暗中支持了大皇子,但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更是不得不防。

“应该是太夫人院里的一个丫鬟,名叫芝麻。”

“太夫人院里的?”祁毓轩在屋里踱着步问道。

冉轶成道:“不管是哪个院子里的,只要知道了她是谁,本公子就不愁把她弄到手。”

祁毓轩坐了下来,看着冉轶成,过了会儿才道:“阿成,一个丫鬟算不得什么,关键是有些事我们必须得先弄清楚。”

冉轶成抬头看了祁毓轩一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祁毓轩接着道:“当初是我们在隋朝云家做客时,你被那丫头给踢了的。算算时间,那时候太夫人和武岳侯一家正好应该在京城。”

冉轶成轻轻摸着腰间的玉佩,缓缓地说道:“也难怪我们查了近半个月的时间都一无所获,原来那丫头根本就不是隋朝云家的丫鬟。”

祁毓轩用手指轻扣着桌面,问道:“阿成,那天隋朝云宴客,也请了武岳侯府的人吗?”

冉轶成想了想才道:“武岳侯肯定是没去。但女眷是不是去了,还真说不准。不过,既然太夫人院里的丫鬟出现在了隋府,那很有可能隋家请了太夫人去。”顿了顿,冉轶成接着道:“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那隋朝云原是寒门出身,太夫人又久居义安,他们是如何搭上线的?”

“这点确实让人想不通。不过没关系,我们真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祁毓轩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冉轶成道:“明白了。一会儿我就把这事布置下去。不过,以我对太夫人和武岳侯府的了解,他们不可能会支持老大,这点你尽可放心。”

祁毓轩自然也知道武岳侯府的家规,于是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祁毓轩道:“阿成,那个丫头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冉轶成一听,立刻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凉凉地说道:“本公子这次来义安,可是一个丫鬟都没带,和太夫人要个把人伺候着,不为过吧?”

祁毓轩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我倒是不知,原来你还需要使唤丫头,我就不明白了,你自五岁起就不让任何女人近身,怎么今天就突然开窍了呢?”

“怎么?就允许你左拥右抱,就不许我弄个暖床丫头啊?”

“成,成,成,暖床就暖床。不过,之前可一定要我过过目啊,我可得好好儿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天仙,让你动了凡心,改了那让女人一碰就脸红的毛病,哈哈!”祁毓轩欢快地笑着说道。

…………

石原海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县衙。虽然他怀疑女儿撒了谎,但还是担心,怕女儿是真病了。要说女儿有陈年旧疾他信,可那什么丸药,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女儿更不可能瞒着他,却毫无保留地对侯府的下人提起。

只不过,此时的石原海,感情胜过了理智,就算知道女儿可能没说实话,但他还是觉得紧张。

来到了后宅,看到女儿完好无损地坐在屋里,石原海松了口气。但还是问了句:“小柔,哪里不舒服?”

石槿柔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说道:“爹爹,女儿没事,害您担心了。”

石原海疑惑地看着女儿。

石槿柔只得接着说道:“爹,刚才在武岳侯府,我遇上冉轶成了。”

石原海一惊,道:“他……没为难你吧?”

石槿柔摇了摇头,说道:“他可能没认出我。在京城的时候,我穿的是女装,而这次穿得是男装。”

石原海松了口气的样子,说道:“幸亏穿得是男装,否则……哎。是为父大意了,听你说他走了,也没仔细调查下。”

顿了顿,石原海继续道:“这些天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门了,等为父得了他回京的确切消息后再说。幸好今天你称病退席,今后这些日子正好可以以静养为由,在家称病不出。”

石槿柔点了点头,说道:“女儿也正有此意。”

父女俩又商量了些细节,之后石原海将后宅里的下人叫到了一起,“宣布”了石槿柔旧疾发作的消息……

…………

冉轶成将调查隋朝云的事交待下去后,就与祁毓轩一起去了太夫人居住的北院,准备去和太夫人要个叫 “芝麻”的使唤丫头。

第48章 这是什么东西 太夫人看到冉轶成和祁毓轩,笑着请他们坐了,然后问道:“中午刚吃了酒,你们俩怎么也不歇会儿?”

祁毓轩含笑看着太夫人,并没说话。

冉轶成道:“这点儿酒算什么,当年在西北军中的时候,喝酒可都是论碗的。”

太夫人听了,关切地说道:“酒这东西,少喝些无妨,但万不可多饮,否则会伤身的。你们年纪还小,哪里懂得其中的厉害。”

冉轶成一听,眼珠一转,立刻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一手扶额,一手捂着胸口,说道:“太夫人说的是。我是怕别人笑话,所以才硬撑着,其实现在头疼的紧呢。”

太夫人一听,连声吩咐着丫鬟们去煮醒酒汤。

冉轶成用手揉着额头,通过指缝偷偷地看着太夫人,说道:“还是太夫人知道心疼晚辈。可惜晚辈这次出来的匆忙,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带,只能劳烦太夫人屋里的各位姑娘了,哎……”语气甚是可怜。

祁毓轩听得直摇头,这小子还真能装!

太夫人却笑道:“这有何难?金山银山我没有,可这伺候人的丫头,我这里可多的是。放心,我马上给你派两个过去。”

冉轶成放下了手,高兴地跟狗见到骨头似的,说道:“谢谢太夫人,就知道太夫人最疼我了。不用您太费心,我已经相中了一个丫头。”

“哦?”太夫人狐疑地看着冉轶成,“不知阿成相中了谁?”

虽然面上不显,但太夫人其实心中是有些不悦的,她是怕府里有丫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勾引了冉轶成,这可是她不能容忍的n府的家规几乎是无人不知,不会是有人觉得勾引侯爷和世子无望,转而盯上冉轶成了吧?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冉轶成道:“太夫人,您院里是不是有个叫芝麻的丫鬟啊?我看她就挺好?”

“啊?!”太夫人很是吃惊,“你说,你相中了芝麻?”

冉轶成肯定地点了点头,本来想客气一下,但他又怕弄巧成拙,于是只定定地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犹豫了,但看着冉轶成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好道:“让她跟了你也不是不行。只是芝麻那丫头是个心实的,只知闷头干活,不会讨好主子。但你既然开了口,我也不能不给你。不过,你既讨了她去,就得对她上点儿心,别让人欺负了她。若你只是一时新奇讨了去,没几天就把她丢在一边不管,任由别人欺负,我可不饶你!”

冉轶成听得头皮直发麻,就她还“心实”?还会被人欺负?看来那死丫头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骗子,居然连太夫人都没看出她的本性!死丫头,别得意,本公子马上就让你露出原形!

虽然心里不认同太夫人的说法,但冉轶成表面上却非常郑重地对太夫人道:“太夫人放心,我既然和您讨了她去,就定然会好好待她的。”

太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也好。我知道你是个重诺的,她跟了你,也算是她的福气,我也放心了。我终归老了,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

祁毓轩听得直皱眉,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呢?

冉轶成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报那一脚之仇,所以根本没觉出哪里不对,只连声地向太夫人道谢。

太夫人慈爱地笑着,转头吩咐了身边的苏嬷嬷:“你亲自去一趟,给芝麻收拾收拾,换身干净衣服,带她过来给冉公子磕头。”

冉轶成连忙阻止道:“不必那么麻烦了,让她直接去松涛阁就好。这会儿不用见了,免得耽误我和太夫人聊天。”

冉轶成可不想在这儿见那个丫头,他怕自己压不尊,落了太夫人的面子。

太夫人微微怔了怔,笑着答应了。

祁毓轩总觉得哪里不妥,但又不好出声阻拦。

苏嬷嬷恭敬地曲膝退了出去,急忙去后面领人了。

冉轶成见事情办成了,心里却猫抓似的难受,嘴里胡乱应着太夫人的话,却不停地悄悄冲祁毓轩递眼色。

祁毓轩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站起身向太夫人道:“太夫人,我和阿成就不打扰您了,正好我也觉得酒劲儿上来了,想回去睡一会儿。”

太夫人点头,命人将祁毓轩和冉轶成送了出去。

两个回到松涛阁,冉轶成的小厮安心上了茶。

冉轶成却道:“去,把芝麻带过来,让她学着泡茶。”

安心怔了怔,急忙答应着退了出去,找芝麻去了。

冉轶成攥着拳头,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祁毓轩坐了下来,端起了茶杯,摇了摇头,阿成这急脾气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改。

不多时,安心一脸古怪地进了屋,看着冉轶成欲言又止。

冉轶成烦躁地问道:“人呢?”

“门口候着呢。小的这就让她进来。”

冉轶成呼了口气,转身向椅子走去。

安心挑起了门帘。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丫鬟走了进来,肤色黝黑,眉毛稀疏,脸大而扁,塌鼻梁,蒜头鼻,嘴唇足有半尺厚,脸上带着憨憨的笑。

冉轶成走到椅子边,刚刚转身坐下,一抬头,又“腾”地一下弹了起来,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丫鬟。

祁毓轩嘴里正含着一口茶,见芝麻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的一口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想着这个丫鬟躺在冉轶成床上的样子,不由暴笑起来,浑身抽动着,手一松,杯子滑了下来,身边的小厮金明眼急手快地接住了杯子,努力地忍着笑。

冉轶成脸色由白变红,又发起青来,指着芝麻气急败坏地说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PS:看文的亲们为什么都不愿留评呢?好纠结……哪怕发个表情也好啊。

第49章 匣子 安心看了看芝麻,脸上的肌肉直抽抽儿,躬身答着冉轶成的问话:“公子,她就是芝麻,说是太夫人送来伺候公子的。”

祁毓轩抬手指着芝麻,又点着冉轶成,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不小心,差点儿从椅子上滑落下来,金明连忙一把扶住了他,自己却憋了个满脸通红。

祁毓轩刚刚坐稳,就道:“阿成,这丫头真好,真好!一定得留着给你暖床。”说着,又捧着肚子笑开了。

冉轶成抬手指了指芝麻,张了张嘴,又指了指芝麻,最后才道:“你,叫芝麻?”

芝麻憨笑着点头道:“额。我是芝麻,芝麻的芝,芝麻的麻。”

祁毓轩又是一阵暴笑,然后才道:“好姑娘,真聪明!”

芝麻嘿嘿笑着说道:“谢谢公子!”

祁毓轩大瞪着眼,转头望了望冉轶成,才道:“还知礼!”

冉轶成挫败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娘的,又被那个死丫头给骗了!

祁毓轩站起身,走到冉轶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太夫人说了,你是个重诺的人,可得好好待这个丫头,嗯。暖床不错,极难得!”

冉轶成探头越过祁毓轩,冲着芝麻一声暴喝:“滚!”

芝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鼻涕、眼泪、口水一起往下流。

屋里几个大男人都被芝麻这惊天动地的哭声给吓了一跳。

祁毓轩忽然心下有些不忍,走到芝麻身边,安慰道:“乖,不哭。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芝麻立刻止住了哭声,“额、额”地点着头。

冉轶成一看这情况,急忙冲安心挥了挥手,吩咐道:“快,带她下去!给她吃糖。”

安心连忙拽着芝麻往外走,刚到门口,又听冉轶成道:“以后别再让我看到她,否则仔细你的皮!”

安心缩了缩脖子,带着芝麻一溜烟儿地跑了。

…………

晚上临睡前,石槿柔刚刚散了头发,就听小怜进来禀报,说是丁忠求见。

石槿柔连忙将头发随手绾了个纂儿,起身去了前厅。

听完了丁忠的汇报,石槿柔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石槿柔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才道:“丁伯,此事怕是不会善了,这些天怕是又要麻烦丁伯了。”

“小姐不必担心,有属下在,必不会让小姐出事。”丁忠不自觉地用起了以前的自称。

…………

正如石槿柔所料,冉轶成当晚就开始着手调查自己被骗的事。

这次与祁毓轩和冉轶成一起出京的,除了明面上的两个小厮和四个护卫之外,另外还有二十个暗卫。

暗卫们果然不是吃素的,二更时分就传回了消息,没有找到确切的人,但却有一个人十分值得怀疑,那就是义安县令石原海之子。

冉轶成听完暗卫的报告,陷入了沉思。

京城中偷袭他的人,绝对是个女子,那一双眼睛令他终身难忘。而义安县令之子,他很有可能见过一面,那就是在净房的门口,可惜当时自己没细看,错过了抓捕他的最佳时机。而且从后来的声音判断,那“杆子打贵人”的理论,很可能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难道是个女扮男装的?那也太大胆了些吧?

祁毓轩看着拧眉沉思的冉轶成,出声提议道:“是与不是,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冉轶成缓缓地点了点头。

…………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石槿柔看着小怜忙忙碌碌地打扫着屋子,叹了口气,走到了院子里。

顾婆子正提着个菜篮子准备出去买菜,看到石槿柔出来,不由问道:“小姐,有事吗?”

石槿柔摇了摇头,道:“没事,出来透口气,顾妈妈去忙吧。”

顾婆子答应了一声,提着菜篮子走了。

石槿柔转身回了屋,呆呆坐在窗前。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金丝楠木匣,于是起身回了内室,将匣子拿了出来,坐在床上摆弄。

这个雕工精美,漆色纯正的匣子,怎么看都像块实心的木头。

石槿柔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匣子上的云纹,董府当初大张旗鼓地派人来刺杀,除了为那一万五千两银子,还口口声声地要抢回这个匣子,到底为什么?

石槿柔边想,边抚摸着匣子。忽然,她感觉有个云纹的手感似乎不对。

石槿柔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去纹,用手轻轻按了按,匣子出乎意料地“啪”地一声从侧面开了,一个镂空凤凰形玉佩从匣子里滚落了出来。

幸好石槿柔坐在了床上,床上又铺着厚厚的褥子,否则那玉佩非摔碎了不可。

石槿柔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匣子,拿起了玉佩仔细看了看,玉佩完好无损,石槿柔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石槿柔轻轻把玉佩放到了床上,又拿起了那个匣子,发现匣底还有一张颜色泛黄的纸。

石槿柔将那张纸拿了出来,打开后,看到上面只简单地写着几个字,看起来倒像是某人的生辰八字。

石槿柔更加疑惑了,设计如此精妙的一个匣子,怎么里面就有一个玉佩和一张纸啊?

石槿柔不死心地又将匣子仔细看了一遍,甚至用手在匣子的内壁里抠了抠,只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这时,院子里响起了丁忠和小怜的声音。

丁忠道:“小怜,小姐在屋里吗?”

“在呢。丁伯有事?”

“嗯。你去告诉小姐一声,就说丁忠求见。”

小怜将手中的扫帚靠在了墙边,顺手抻了抻衣角,“丁伯稍等。”说着,转身准备进屋。

石槿柔连忙将玉佩和那张纸放回到了匣子里,“啪”地一声关上了匣子,并将匣子塞进了叠好的被子里。

石槿柔理了理衣服,起身向外走去……

第50章 阻拦 石原海正在前衙和师爷商量着事情,就见门子来报,说是靖江侯府二公子冉轶成来访,并双手奉上了拜贴。

石原海微微皱了眉,接过拜贴看了一眼,他实在没想到冉轶成这么快就找上了门来。冉轶成不仅是靖江侯府的公子,他本人还在兵部挂了个从四品的闲职,拒而不见是不现实的。

门子见石原海非但没显得多高兴,还仿佛有些不悦,心里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小小七品县令,居然敢不把侯府公子放在眼里?你也太拿大了吧?

石原海略一思索,深吸了口气,淡淡地对门子吩咐道:“将人请到偏厅奉茶,本官一会儿就过去。”

门子低着头,撇了撇嘴,应了一声,出去了。

…………

祁毓轩和冉轶成被门子领进了前衙用来临时待客的偏厅。

冉轶成拧着眉,打量着偏厅里极其简陋的阵设,不满地撇了撇嘴。祁毓轩若无其事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门子殷勤地吆喝着茶房的人去泡茶,自己则跟着进了偏厅。

门子躬着腰跟在冉轶成的身后,殷勤地说道:“冉公子,您稍候,我们大人说,马上就过来。小的已经让人去泡茶了,您先坐会儿……”

冉轶成的小厮安心忽然转到了门子眼前,也不说话,只面无表情,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门子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有股凉风从后脑勺“嗖嗖”地往上冒。

“那个,这位小哥……”门子陪着笑道。

安心一听,立刻立起了眉毛,吓得那门子收了声,诺诺地道:“小人……小人去看看茶好了没有。”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安心骚包地掸了掸衣服的前襟,与祁毓轩的小厮金明一左一右地站在了门边。

冉轶成赞赏地看了安心一眼。

祁毓轩笑了笑,斜着眼看着冉轶成道:“也就你能调教出安心这种‘人才’!”

冉轶成一挑眉,将脸向上仰成了四十五度,晃着翘起的二郎腿,没接祁毓轩的话。

因为屋子不大,安心只向前跨了半步,嘻笑着朝祁毓轩躬了躬身,说道:“小的谢爷夸奖!小的只学了我家公子半成的本事,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让爷见笑了!”

金明从后面拽了拽安心的衣袖,一本正经地说道:“嫌命长了?”

安心挥了挥胳膊,挡开了金明的手,扭着头说道:“怎么?你家爷夸我,你嫉妒了?”

金明将拳头在安心的眼前晃了晃,说道:“找揍是不是?”

安心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挑衅地看着金明,说道:“我可是跟着我家公子去过西北的,还怕你?”

金明翻了个白眼:“出去练练?”

安心“切”了一声,学着冉轶成的口气说道:“跟你过招,我怕别人说我欺负孝儿。再说,没我家公子发话,我不和人动手。”

祁毓轩和冉轶成闲闲地看着两个小厮斗嘴,这也是他们俩日常的乐子之一。

这时,院里响起了脚步声,冉轶成扫了一眼两个小厮,两人立刻闭了嘴,一左一右地在门边站好。

门帘一挑,丁忠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上的两杯茶放在桌上后,丁忠声音平平地说道:“二位公子请用茶。”说完,也不等祁毓轩和冉轶成吩咐,转身就出去了。

安心和金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这人也太不知礼了吧?

冉轶成的面色却凝重了起来。

丁忠出去没多久,石原海就来到了偏厅。

石原海长揖给两人见了礼,说道:“二位公子莅临,不知有何指教?”

冉轶成站了起来,边打量石原海边道:“石大人,你与本公子分属不同的衙门口儿,指教,谈不上。”

石原海神态安详地看着冉轶成,没接话。

冉轶成只好接着道:“昨天宴席之上,听闻令公子身体抱恙,侯府太夫人、周公子和我都十分担心,今日特意来探望下贵公子。”

说着,冲安心扬了扬下巴。

安心立刻上前,从怀里掏出两张单子,双手递给了石原海,说道:“石大人,这是侯府太夫人和周公子及我家公子送的礼,请过目。”

石原海接过了礼单。

上面一张是冉轶成和祁毓轩联名送的礼,不过是几样寻常的药材,每种药材的量也不大。

下面一张是侯府太夫人的,除了药材,还有吃食。而药材里,居然有一根三十年的山参!这礼已经算是很重了。

石原海收起了礼单,拢在了袖中,冲冉轶成和祁毓轩抱了抱拳,说道:“劳二位公子挂心了,下官替犬子谢过。还请二位帮忙给太夫人带个话,多谢她老人家关心,等犬子大好了,下官再带他去侯府致谢!”

冉轶成难得地冲石原海一笑,说道:“好说,石大人的话,本公子一定带到。不过,今天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瞧一眼令公子,否则我心不安呢!”说完,当先往门口走去。

石原海本就离门不远,听了冉轶成的话,连忙后退两步,挡住了门,说道:“冉公子,实在对不住,犬子需要静养,不宜打扰。”

冉轶成一挑眉,问道:“怎么?看一眼都不成?难道说,令公子的病,还有隐情?”

石原海紧盯着冉轶成,沉声说道:“冉公子说笑了!隐情谈不上,但犬子的病是陈年旧疾,需要绝对的静养,还望冉公子体谅。”语气虽然客气,但态度却有些强硬了。

冉轶成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随即归于平静,他扭头看了祁毓轩一眼。

第51章 自首 自石原海进屋,祁毓轩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仿佛屋里的人和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见冉轶成看向他,祁毓轩放下了茶杯,站起身,冲石原海微微一笑,说道:“石大人,没想到令公子的病如此之重。”

说着,扫了一眼冉轶成,又接着道:

“既然今日不便探望,那就改日再说吧。不过,今天我们过来,探病只是目的之一,还有些其他的事想和石大人谈谈,不知方便否?”

石原海一滞,虽然眼前的人一直自称姓周,但他知道,这个“周公子”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六皇子。

石原海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周公子所说之事,是公事,还是私事?”言外之意,公事的话,可以谈谈;若是私事,恐怕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祁毓轩淡淡一笑,这个石原海还真有些意思,居然把自己的儿女看得比仕途还重,倒是难得。

“自然是公事!只是此事……不知石大人可否有安静之处让我们一叙?”

石原海见祁毓轩说得如此郑重,也不由慎重了起来,想了想才道:“二位公子请随下官来。”

…………

而此时的石槿柔已经来到了正堂,正见小怜往里走,于是说道:“小怜,我好像听到丁伯的声音了,可是有事?”

小怜点头道:“是啊,丁伯好像找您有事。”

“请丁伯进来吧。”

小怜请丁忠进屋后,就又接着出去扫院子了。

丁忠进屋后,也未见礼,直接走到石槿柔身边,轻声对她道:“小姐,冉二公子来找老爷了。”

石槿柔闻言一呆,心道:“好快!”之后,缓缓地坐了下来,微眯着眼,神情有些迷茫,但丁忠知道,这是小姐在思考问题。

丁忠也不多话,只垂首侍立在一旁,安静地等着石槿柔的吩咐。

过了会儿,石槿柔道:“他们来了几个人?我们……有危险吗?”

丁忠道:“除了冉二公子,还有周公子以及他们俩人的小厮,一共四个人。周公子应该不会武,其他三人身上都有功夫,尤其是冉二,功夫应该还不弱。”

石槿柔紧抿着嘴,微蹙着眉,似是在心中衡量双方的实力。

丁忠又道:“若是他们三人联手,可能会有些麻烦。但如果现在就让我护着小姐离开,应该问题不大。理由也是现成的,小姐现在不是正病着嘛,去外求医,应该说得过去。至于他们信不信……”

石槿柔失笑,说道:“丁伯,想什么呢,没那么严重。”

丁忠却摇了摇头,说道:“小姐,千万不要大意,虽说现在他们只来了四个人,还有一人不会武,但这次他们来义安,却带了不少人,应该有很多是——暗卫。”

石槿柔吸了口气,过了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了。丁伯,你容我再想想。”

丁忠闻言,不再言语了。

也不能怪丁忠把问题看得很严重,自家小姐与侯府的公子,身份上相差太多。若是自家小姐吃了冉二的亏,那只能自认倒霉;但如果自家小姐让冉二吃了亏,不要说是那么一脚,就算是一点点的不敬,也有可能被冉二报复。而以冉二的霸道,真要了自家小姐的命,恐怕石原海也是投诉无门,报仇无望。

石槿柔如木雕泥塑般坐在椅子上,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过了好久,才道:“丁伯,我爹现在虽然只是个七品官,但那也是官身,我也是官家公子……或是小姐。就算冉轶成知道了是我踢了他一脚,想来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不过可能会让我受些委屈罢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顿了顿,石槿柔接着道:“丁伯,我不知道你过去的事,但是……总之,你不要轻易出手,明白我的意思吗?”

丁忠深深地看了石槿柔一眼,点了点头。

…………

祁毓轩、冉轶成两人与石原海密谈了近一个时辰,之后又与石原海去外面的酒楼用了午饭,两人才回了武岳侯府。

进了松涛阁,挥退了下人之后,祁毓轩道:“阿成,刚才在县衙,你没硬闯,可是发现了什么?”

冉轶成点了点头,说道:“记得在偏厅时给我们上茶的那个中年男仆吗?”

祁毓轩点头。

“那人是个高手,而且功夫绝不在我之下。我本来是想强行去后宅的,但看到那个男仆之后,改了主意。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给你添麻烦。”

祁毓轩显然有些吃惊,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石原海一个寒门出身的七品县令,身边怎么会有武功高手呢?”

冉轶成静静地靠在椅子上,过了会儿,忽然道:“六哥,石原海是塘州董家的女婿……”

还没等冉轶成说完,祁毓轩的小厮金明忽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说道:“殿下,暗卫来报,京中有变!”

…………

石槿柔窝在自己的房中,托着腮坐在桌边,不停地叹着气,怎么想过点顺心的日子就那么难呢?

石槿柔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主动去找冉轶成“自首”,可能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反正自己还小,不懂规矩,而且是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前提下无意冒犯了他,到时候跟他诚恳的认个错,伏低做小一回,想来这事也就能揭过去了。这样一来,既可以给父亲石原海减少麻烦,也可以不让丁忠陷于危险之中。

石槿柔打定了主意,决定明天主动去侯府拜访,顺便去找冉轶成“自首”。

第52章 走了 只是还没等石槿柔给武岳侯府写下拜帖,傍晚时分,丁忠就面带喜色了来到了后宅。

丁忠老远就看到自家小姐坐在窗边发呆,于是他直接来到了窗前,隔着窗户对石槿柔道:“小姐,冉二和……周公子突然带着人回京了!”

石槿柔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惊喜地问道:“真的吗?他们走了?”

丁忠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可知他们为什么突然离开吗?”石槿柔有些疑惑。

丁忠摇头道:“不太清楚。我不敢靠的太近,他们身边好手太多。”

“无妨!只要他们走了就好。有劳丁伯了。”石槿柔笑盈盈地说道。

丁忠笑了笑,说道:“小姐若没有其他吩咐,那我去前衙了。”

石槿柔点了点头,看着丁忠快步走出了院子。

压在头顶上了那朵乌云散了,石槿柔心情大好。京城距义安近千里地,来一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以冉轶成侯府公子的身份,若是总抓着不放,那也太小家子气了不是?

就算他仍然记恨,等他下次再有机会来义安,说不定都要几年以后了。到那时,父亲早就离开义安去其他地方做县令了,没准还能升上一级半级的,他上哪去找自己啊?!

石槿柔连声地叫着小怜。

小怜匆匆跑了进来,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到厨房和顾妈妈说一声,晚上加两个菜。”

小怜答应了一声,道:“不知小姐想吃什么?”

石槿柔歪着头想了想,挥了挥手道:“随便吧,让顾妈妈拣她拿手的做就是了。”

小怜应了一声,转身去厨房传话了。

石槿柔想了想,既然冉轶成他们走了,那船形餐厅的事该操持起来了。县令一任是三年,三年听起来很长,但要在这三年内做出政绩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很多事必须抓紧时间。

石槿柔来到桌边,开始磨墨。

等到小怜回来时,石槿柔已经写好了拜帖,将拜帖交给小怜,让她找到水生,明天一早送到武岳侯府去。

石槿柔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转身出了屋,往厨房走去。

顾婆子看到石槿柔来了,不由问道:“小姐,可是想起要吃什么了?”

石槿柔笑着说道:“不是的,今晚的菜,顾妈妈随意就好。我来,是想告诉妈妈一声,晚上准备一下,明天做些蛋糕,就用新买来的那些模具,多弄几个花样。还有,一会我给你写个方子,烤几样饼干……”

石槿柔说得兴奋,顾婆子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吭吭哧哧地说道:“那个,小姐,奴婢……不识字。”

石槿柔一听,拍了下额头,笑道:“看我,这是什么记性?!没关系,用过晚饭后,我细细地说给你就是了。”

当天晚上,石槿柔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起来,用过早饭后,顾婆子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好几种花样的蛋糕,请石槿柔过目。

石槿柔拿起蛋糕看了看,样子很漂亮,咬了一口,味道也很正,于是笑着夸了顾婆子几句,又赏了她二十个大钱。

顾婆子高兴地谢了赏,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姐,您说的那个饼干,奴婢昨晚就试了试,好像不太好。”

石槿柔不在意地笑道:“没事,多弄几回就行。今天能做出来更好,做不出来也没什么,以后我们再慢慢研究就是。”

顾婆子感激地笑了笑,又低声道:“昨天弄的那些饼干,好多都烤糊了。奴婢本想倒掉的,但敲被张婆婆看到了。她舍不得,奴婢……奴婢就让她拿回家去了。”说完,怯怯地看了石槿柔一眼。

石槿柔忽闪着睫毛想了半天,才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说的这个张婆婆,是不是我们前些日子从县衙后街招来的?”

顾婆子用力地点着头:“就是她。”

石槿柔想了想,问道:“她家是不是条件很不好?”

“回小姐的话,张婆婆是个命苦的,她男人十多年前就没了,前几年儿子也死了,儿媳妇守不住,扔下了一双儿女,去年改嫁了。她现在带着孙子孙女过活。”

石槿柔微微蹙了蹙眉,过了会儿,说道:“我知道了。以后做饭时多做一点,我们吃剩下的,你就做主让张婆婆拿回家吧,不必说是我吩咐的。”

顾婆子奇怪地看了石槿柔一眼,也不多话,只点了点头。

小怜也不明白,出声问道:“小姐,为什么不告诉张婆婆啊?”

石槿柔还没说话,坐在一边正做针线的秀荷却道:“升米恩,斗米仇,若是让张婆婆觉得小姐应该养着他们一家,那小姐就不是行善,而是结仇了。”

小怜想了想,才点头道:“奴婢明白了。不过,奴婢看着,那张婆婆不是那种人。”

石槿柔不想再和她们说这些事,于是把人都打发出去了,自己则接着弄那些图纸。

不多时,去送帖子的水生就回来了,和石槿柔说,明天一早,会有侯府的马车来接。

将近午时,石槿柔见父亲还没回来,于是打发秀荷去前面问问。

秀荷回来后说道:“小姐,老爷还在前衙和师爷议事呢。”

石槿柔微蹙了眉,歪着头想了想,这几天因为担心冉轶成的事,有些忽略父亲了,他最近似乎一直很忙,也不知遇上了什么事。不过,就算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我可不认为废寝忘食是个褒义词,身体可是……办差的本钱。”石槿柔苦笑道,她差点儿顺口说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幸好临时改了口。

第53章 卢鸣天 看着秀荷懵懂的样子,石槿柔知道她没听懂自己的话。

石槿柔也懒得解释,只对秀荷道:“随我一起去前衙看看吧。”

石槿柔和秀荷来到前衙的时候,还没到石原海办公的屋子,就见一间厢房门口站着个十六、七岁,书生打扮的少年,正有些焦急地朝石原海办公的屋子张望。

那少年穿着浅碧色的夏衫,肤白如玉,一双丹凤眼,却不是狭长型的,眼角圆润细腻,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并不明显。

石槿柔看了那少年一眼,总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那少年也看到了石槿柔,他连忙紧走几步,过来向石槿柔施礼道:“在下卢鸣天,见过石公子。”

石槿柔突然想起来了,这少年就是师爷卢文绍的儿子。

石槿柔连忙还礼道:“见过卢公子。不知卢公子在此等候何人?”

卢鸣天道:“在下是来给父亲送午饭的。”

石槿柔微愣,有些疑惑地问道:“下人们没把午饭给卢先生送过来吗?”

石槿柔记得父亲说过,中午是要管卢文绍一顿饭的,难道被什么人给克扣了?

卢鸣天急忙解释道:“石公子误会了!家父近日有些上火,今日家母特意给家父做了些去火的吃食,让我送过来。”

“哦,原来如此。”

石槿柔松了口气,她真怕是下人,确切地说是顾婆子私下里有贪污的行为。

这时,秀荷忽然插话道:“公子,不如您和卢公子去厢房里说话吧。奴婢去茶房看看,让他们给上两杯茶。”

院里人来人往的,让人看着自家小姐与一个陌生男人这样交谈,将来万一小姐的身份曝光,秀荷担心会影响自家小姐的闺誉。

石槿柔根本没有这种自觉,不过听了秀荷的话,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又对秀荷吩咐了一句:“既然你去茶房,那就不要麻烦别人了,顺便端两杯茶过来就是。”

秀荷答应了一声,看着自家小姐和卢公子进了厢房,才转身急忙朝茶房去了。

石槿柔进屋后,就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提盒,想来应该是卢鸣天带来的。

两人坐下后,石槿柔有些歉意地对卢鸣天道:“真是不好意思,下人们疏忽了,也没注意到卢先生身体不适。我回去就交待下去,让他们尽心些。”

卢鸣天连忙又站起身,对石槿柔施礼道:“石公子万莫如此!若连累了下人,那就是在下和罪过了。”

石槿柔有些不解地看着卢鸣天。

卢鸣天微微有些脸红,解释道:“石公子,实不相瞒,家父最喜欢家母的厨艺,所以在下才会偶尔过来送些吃食,让石公子见笑了。”

这时,秀荷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茶杯放下后,垂首站到了石槿柔的身后。

石槿柔又与卢鸣天聊了几句后,不由抬头朝石原海所在的房间看了看,发现房门依然紧闭。

石槿柔沉吟了一下,对秀荷吩咐道:“秀荷,你去看下,如果父亲和卢先生实在太忙,就将卢公子的食盒先送进去,再到后宅,让顾妈妈将父亲与卢先生的午饭装盒送过来。”

说完,又转头对卢鸣天道:“卢公子,若不嫌弃,不如随我到后宅先用些便饭。”

卢鸣天一听,有些拘谨,但看石槿柔诚恳的样子,稍稍客气了两句,就点头同意了。

石槿柔与卢鸣天在后宅的花厅里用过午饭后,就坐在厅里闲聊了起来。

在石槿柔有心,卢鸣天无意的情况下,石槿柔终于弄清的卢家的情况。

…………

师爷卢文绍是因为受当年平王通敌案的牵连而被革了功名的。

平王通敌案的消息刚刚传到义安,卢文绍的奶娘就辞了工。奶娘辞工后不久,卢家全家很快就被下了狱。之后经过卢文绍奶娘花银子疏通,在通敌案被平反之前,卢文绍一家就出狱了。

但在监狱的三个多月里,卢文绍唯一的姨娘和两个通房丫鬟就露出了真面目,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三人不仅相互揭短,还将卢文绍和卢夫人也给捎带上了,挖苦讽刺,甚至诅咒卢文绍夫妻。

一家人被卢文绍的奶娘救出来后,卢文绍果断地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同时也把妾室和两个通房丫鬟也给卖了。

卢文绍带着正室妻子和两儿一女,先是租了个院子住着。通敌案平反后,卢文绍用官府归还的部分钱财和手里的余钱买了个小宅子,又置了几十亩地,过起了田舍翁的生活。

而卢文绍的奶娘也重新回到了卢家,现在卢家一家五口和卢文绍的奶娘生活在一起。

…………

石槿柔一直认真地听着卢鸣天的讲述,时不时问一声,或感叹一句。

对于卢文绍一家被奶娘所救,石槿柔没流露出任何异色。

不过,石槿柔心里却知道,卢鸣天肯定是没说实话。不要说奶娘有没有那财力去营救卢文绍一家,就凭奶娘一个普通平民的身份,怎么可能有买通官府的本事?若真有那本事,又何苦委身去做奶娘?这本身就是很矛盾的事。

石槿柔推测,事情的真相很有可能是卢文绍是个很警觉的人,也很善于谋划,通敌案一出,他就迅速做出了反应,为自己安排好了后路。但这些事,人家不愿意明说,自己也就没必要揭破。

不过,石槿柔对于如此善于谋划的卢文绍出来做师爷还是心存疑虑,于是问道:“卢兄,不知卢先生为何向我父亲自荐为师爷?”

第54章 矿 卢鸣天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气,愤愤地说道:“父亲功名被革,仕途无望,本想依靠家中那几十亩薄田恬淡度日。谁成想,前两年,家中的田地被段家看中,强行买了去。家中再无入息,生活困顿,家父只得出门做事。”

石槿柔皱了眉,怎么又是段家?!自己与父亲到义安也没多长时间,就已经听说了两件段家的事了,上次是段家下人的亲戚要强行买牛,现在又是段家强行买了卢家的耕地。看来段家从主到仆,行事都很狂妄嚣张啊!

宫里的段淑妃究竟和义安段家是什么关系吗?石槿柔心中产生了怀疑。

…………

晚饭的时候,石槿柔向父亲问起了段家强行买地的事。

石原海道:“这事我知道,卢先生和为父提起过。”

石槿柔想着前两天丁忠调查回来的段家的情况,不由问道:“那卢先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爹爹帮着他要回那些地?”

石原海道:“我也曾问过卢先生这事,他说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段家,不是一般人招惹得起的。对于段家,很多事必须从长计议。”

石槿柔点了点头,卢文绍并不是个莽撞的人,如果他鼓动着父亲帮他要地,那石槿柔就要劝父亲多加防范,甚至辞掉卢文绍了。不过,现在看来,卢文绍这人,品行上还不错。

石原海看着女儿一脸沉思的样子,以为她不清楚段家的情况,于是接着道:“我听卢先生讲,义安段家只是苍南段家的一个庶出分支,从前几乎断了来往。但几年前却突然和苍南本家联络起来了,似是很得本家的看重,而苍南段家因为家里出了位得宠的皇妃,因此义安段家才跋扈了起来。”

这些都和丁忠打听来的没有出入。

“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石槿柔故作不知段家的情况,感慨了一句。

石原海没说话,面色变得十分凝重。

石槿柔注意到父亲的表情,不由问道:“爹爹,这段家可是有什么不妥?”

作为皇妃的娘家,虽说关系远了点,但行事霸道些也正常。石槿柔很担心父亲会太过正直,以一个七品县令的身份去和段家叫劲儿。

伸张正义是好事,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以卵击石的事可不能做。

石原海紧皱着眉头,忽然起身出了屋子,喊道:“丁忠!”

丁忠很快出现了在屋门口,石原海对他低声嘱咐了几句,丁忠点了点头,随后站在了屋门前。

石原海转身进了屋,又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看着父亲慎之又慎的做法,石槿柔在心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石原海压低声音说道:“小柔,昨天冉轶成和……周公子来找过为父,想必你也知道吧?”

石槿柔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而且还因为冉轶成和六皇子的到访,害得丁忠差点儿带着自己“潜逃”。

石原海接着说道:“为父本以为他们是来为难小柔的,可事实上却不是。他们来,是另有目的。”

石槿柔疑惑地看着父亲,问道:“难道说,是与段家有关?”

石原海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们说,段家的那个石场……”

石槿柔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看到段家石场时的情景。

“并不是真正的采石场,而是一座矿!至于是铁矿,还是铜矿,甚至是金银矿,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冉公子和周公子怀疑,段家的采石场是座铜矿。”

石槿柔忽的睁大了眼睛,冷兵器时代,铁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一向由国家控制,私人开采,那可是大罪。而铜可是与钱画等号的,金银就更不用说了,私人开采也都是大罪。

石槿柔忽然想到了现代时学过的知识,铜与银往往都是伴生矿,也就是说,有铜就有银。

“段家前几年发现了铜矿,却隐瞒不报,这本就是触犯刑律的事。只是他们瞒得紧,当时的县令并未发现。后来,段家就与苍南的本家联系上了。如今想要处置段家,恐怕就是件棘手的事了。”石原海接着道。

石槿柔微微点了点头,与皇家扯上关系的,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处置的。

石原海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而卢先生家的耕地,正好紧邻段家石场。估计段家是怕铜矿的事泄露,所以才把卢家的地强行买了去。”

石槿柔略低了头,微眯着眼,盯着地上已经裂了缝的青砖,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段家强买土地那么简单的事了。

按照朝廷律法,金、银、铜、铁等各种矿都是归朝廷所有的,若是按正常的情况,段家的这种行为是会被抄家灭族的。只是如今牵扯上了皇帝的小老婆,所以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爹,六……周公子的话可信吗?他已经调查过了?”石槿柔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周公子说,他们已经暗中开始调查,只是目前还没完全确定段家那石场到底是什么矿。”石原海沉声说道。

石槿柔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冉轶成和六皇子为何会突然来了义安。现在的事,正如父亲刚才说的,有些棘手了。

父亲为了养家糊口入仕为官,本想在养家的同时,踏踏实实地为百姓做点儿实事,却不想,还是被逼上了岔路口,不得不去选择站队。不查段家石场,肯定会被误会成是三皇子的人;可若是查了,等于就被绑在了六皇子的那条船上。

石槿柔意识到,自己和父亲真的遇上难题了……

第55章 中立 过了会儿,石槿柔小声问道:“爹,到底有几个皇子具备争储的实力?”

石原海闻言,想了想说道:“据杜厚智讲,目前大皇子和三皇子是储位的热门人选。段淑妃是三皇子的生母。据说大皇子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吏部,三皇子的主要势力主要集中在兵部。”

石槿柔暗惊,兵权对于争储,甚至是登基可是至关重要的。如今段家的铜矿,对三皇子来说,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也难怪六皇子会屈尊降贵来见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以六皇子的作派来看,他不可能是在为大皇子出力。

“莫非他是扮猪吃老虎,自己有心帝位?”石槿柔心中暗道。

是选择三皇子还是选择六皇子,亦或是大皇子,这的确是个问题。虽然六皇子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却有可能是最有心机的一个,因为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几个人能看出六皇子的野心!

不过看不出来也容易理解,六皇子一没兵权,二不管官员,整日和一个兵痞游山玩水,吃喝厮混,一副心无大志的样子,如果说他要争储,肯定没几个人会认同的。

心念至此,石槿柔不由开口向父亲问道:

“六皇子在京里负责什么?他没官职吗?”

“那倒也不是,据闻当今圣上为了平衡几个皇子之间的关系,将户部交给了六皇子。不过这也只是传闻,做不得数,因为明着几位皇子都是闲职,没有明确的职务。”

石槿柔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过了会儿才又问道:“爹爹打算如何处理段家强买卢家耕地的事?”

石原海摇头道:“为父还没想好,这两天一直在和卢先生商议此事。”

“那卢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石原海沉吟了一下,说道:“因为段家强买了他家的地,所以这两年卢先生一直在搜集段家‘不义’的证据。卢先生本想用那些证据告倒段家,毕竟义安段家只是段淑妃的远房亲戚,段淑妃不可能因为他们而影响自己真正娘家的声誉,进而威胁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所以告倒他们也不是不可能。但如今出了私采铜矿或是其他矿藏的事,他反倒劝为父要慎重。”

“哦?这是为何?”石槿柔有些不解,这么好的机会,卢文绍为何不利用?

“卢先生的意思,如今事涉争储,以为父之力,能不能通过段家的矿场扳倒段家,进而扳倒三皇子还两说。就算扳倒了三皇子,还不知是谁会得益。此事风险巨大,除非有朝中之人或……某位皇子配合,否则万不可轻率行事。”

石槿柔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父亲选择了追随某位皇子,那就可以冒险处置段家,进而挣个从龙之功。当然,如果事败,代价也会很惨烈。如果父亲只想安安稳稳地在县令的位置上慢慢熬,那大可装聋作哑,不理会此事。

可问题是,现在六皇子已经找上了门,如果石原海一味的装傻,恐怕六皇子也不会放过他。就算六皇子争不过三皇子,但想整治一个小小的县令,还是不在话下的。

石槿柔看着父亲,十分谨慎地问道:“爹爹,您觉得周公子此人如何?”

石原海斟酌着说道:“头脑清醒,心思缜密,为人机警,善于变通。”顿了顿,又继续道:“能屈能伸,是个能做大事之人。”

石槿柔没想到父亲对六皇子的评价如此之高,不禁问道:“那爹爹以为他有没有可能……”

“为父也读过不少史书,周公子本身的才能具备了那种实力,但他也有不足,一则、他生母的出身低微,能上位者,母族、妻族都是不容忽视的;二则、他缺少必须的支持,文臣、武将、财权、兵权,他似乎一样不占。”石原海分析道,“为父最大的担忧是,他是大皇子的支持者。”

“大皇子的支持者?”石槿柔反问道。

“嗯。小柔记不记得,咱们从京城出发前去隋家做客,当时隋家主要宴请的,可是六……周公子。而隋朝云……”石原海压低了声音,“是大皇子一手提拔的。”

虽然石原海这么说,但石槿柔却并不认同,只是她又不能拿前世看的那些宫斗、争储之类的小说来说服石原海,于是只得道:“爹,周公子是大皇子的人,只是您的猜测。可在女儿看来,周公子也是有那种资格的。所以,女儿觉得,这事还是再等等。再说,真要处置段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因此,不如再观望一下。”

石原海当即点头道:“为父正是这么想的。”

石槿柔是希望父亲能保持中立,能不和段家对上,就不和段家对上。

…………

第二日一早,石槿柔收拾打扮好之后,带着蛋糕和自己设计的图纸,与秀荷一起坐上了武岳侯府派来的马车。

段家的事虽然重要,但其他的事,也不能不做。

进入侯府后,石槿柔直接被太夫人派来的人接到了北院。

见到石槿柔后,太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随后才关切地问道:“石公子,身上到底哪里不好?”

石槿柔感激地说道:“劳太夫人挂心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自小儿的毛病,吃上药就好。”

太夫人听了,并不放心,仍然仔细地询问着情况。

石槿柔只好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羞嗒嗒地小声说了:“大夫说,只要好好调养,等到十二、三岁,那个什么来了,自然就好了。”

第56章 无礼 太夫人一愣,小声问道:“可是葵水?”

石槿柔红着脸点了点头。不好意思不是因为“葵水”二字,而是因为她撒了谎。

太夫人含笑拍了拍石槿柔的手,没再细问她的病情。

石槿柔将蛋糕交给太夫人的丫鬟水青之后,又与太夫人闲聊了两句,就将自己的图纸拿了出来,说道:“请太夫人过目,我有一个想法,打算将义安码头重新修缮一下,然后……”

石槿柔边向太夫人讲解着图纸,边将自己的想法和规划向太夫人侃侃相告。

听石槿柔说完之后,太夫人沉吟了一会儿,指着图纸问道:“这些都是石公子设计的?”

石槿柔点头道:“算是吧,因为我也参考了很多杂书。”

太夫人轻轻靠在了椅背上,微微阖了眼,似是在闭目养神。

石槿柔也不再说话,只安静地坐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太夫人开口问道:“重修码头和建造这四座船形建筑,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石槿柔敛神答道:“我走访过了,每个船形酒楼的造价大约需要七、八千两银子,重修码头需要两万两左右,总共算下来,大概五万两银子。”

太夫人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倒也不是很多。石公子需要我帮什么忙?”

在太夫人面前,石槿柔也不忸怩,直言道:“我希望这四艘船建好之后,侯府能包下一艘,开个特色酒楼。”

太夫人却撅着嘴摇了摇头,虽然样子很有喜感,但石槿柔却觉得十分沮丧,出师不利啊!

可太夫人说出的下一句话,却把石槿柔惊呆了。

只听太夫人道:“这五万两银子,我老婆子全出了。”

石槿柔微张着嘴,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两眼放光地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呵呵一笑,又道:“我只负责出资建造,但不会出面经营,所以石公子还要去游说那些酒楼的东家,想来这对石公子不是难事吧?”

当然不是难事!资金问题才是石槿柔最头疼的,至于说服那些酒楼老板,石槿柔自信有这个能力,实在不行,还可以请父亲这个县令出面。

石槿柔用力地点着头,有些兴奋地保证道:“太夫人放心,小柔一定仔细谋划,不让太夫人吃亏!”

太夫人笑了笑,十分郑重地说道:“我虽非豪富,但也有些私房钱,这五万两还是出得起的。我之所以愿意出资,一来你的想法很好,以前我也有过类似的打算,只是没有你的宏大,而侯爷只想专心制陶,不想涉足其他,所以只好作罢。二来呢,我希望石公子能帮着石大人,真正为义安百姓做些实事。”

石槿柔起身给太夫人行了个大礼,说道:“我替家父谢过太夫人!太夫人放心,小柔一定帮着父亲把此事做好!”

在侯府用过午饭,石槿柔辞了太夫人,坐着马车兴高采烈地回了县衙。

…………

走进自己的院子,石槿柔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院子里空无一人,也没见小怜像往常一样迎出来。

石槿柔走到离房门几步远的地方时,忽见门帘一挑,董府四小姐董淑鸾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丫鬟桂香,而秀荷也随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石槿柔有一刹那的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董淑鸾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

董淑鸾见了石槿柔,也是一阵恍惚,因为眼前的石槿柔一身男装。错愕之中,董淑鸾几步走下台阶,将石槿柔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对啊,虽说穿了男装,可这五官面相分明就是石槿柔,尤其那双令自己嫉妒生厌的、滚圆的黑眼珠,依旧那么清澈透亮,也依旧是那么显得无辜和气人!”董淑鸾心道。

恰在此时,石槿柔回过了神,一时忘了自己是男装打扮,竟亲热地拉住董淑鸾的手,客气地问道:“四表姐,你怎么到义安来了?”

董淑鸾心中终于确定眼前之人便是石槿柔,于是怒气冲冲地回道:“我怎么来不得?义安是你们家的啊?就算是你们家的,可你在我们董家好吃好喝地住了十多年,我来你这儿住几天不行啊?”

石槿柔被董淑鸾这一阵抢白弄得愣在了当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秀荷走上前来说道:“小姐,不如您和四……表小姐进屋说话吧。”

董淑鸾听到秀荷称呼自己为“表小姐”,不由心中恼怒,“表小姐”在董府里可不是什么尊贵的称呼,她刚想发作,可转念一想,这里可不是董府,自己可不就是表小姐吗?

但董淑鸾仍然不愿意放过秀荷,训斥道:“一个贱婢,主子们说话,你插的什么嘴?这是哪家的规矩?”

这时,小怜端着个放了两杯茶的托盘,慢慢悠悠地走进了院子。

秀荷也不反驳,只略低了头,不再言语。自家小姐可不是软柿子,董四小姐想出丑,那就让她尽情地出好了。

石槿柔心中不快,但她的不快并非因为董淑鸾对自己的无礼,而是因为她对秀荷的教训。

在石槿柔心里,一直有一个原则:自己的下人自己管,由不得别人越俎代庖。除非是至亲至近的人,比如父亲石原海,可就算是父亲,也要有所节制,也不能随意支使责骂小怜和秀荷她们的,更何况是董淑鸾了。

石槿柔立刻沉了脸,冷笑一声,对董淑鸾说道:“出言不逊,随意教训别人家的丫鬟,这就是你董家的规矩?”

第57章 高富帅 “什么别人家的丫鬟?她不过是我家的……”说到这儿,董淑鸾突然顿住了,秀荷已经跟了石槿柔,卖身契也给了石槿柔,早已经不是董家的下人了。

董淑鸾脑子倒也转得快,立刻转移了话题:“来者皆是客,表妹就是这样待客的?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这时,小怜已经端着托盘走到了石槿柔身边,听了董淑鸾的话,冷声说道:“客人也是有不同的,既有主人家主动请来的贵客,也有那不请自来的闲客!”

小怜可是见识过自家小姐的手段,现在更是离开了董府,她才不会怕董淑鸾呢!

“你——,居然敢如此无礼!”董淑妃抖着手臂指着小怜。

石槿柔也略有不满地看了眼小怜,还没说话,便听董淑鸾转头对自己的丫鬟桂香接着吩咐道:“去,给我掌她的嘴!”

石槿柔给气乐了,笑着看了桂香一眼,桂香却吓得缩了缩肩。

石槿柔道:“董四小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差不多就行了,别给自己弄个没脸。”

桂香急忙小声劝道:“小姐,这外面日头大,仔细晒着了,还是进屋说话吧。”

董淑鸾狠狠地瞪了桂香一眼,又看了眼石槿柔,终于甩了下帕子,转身又进了屋子。

桂香小心地退了一步,低着头给石槿柔让路。

董淑鸾进屋后,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也不管这样合不合规矩。

石槿柔懒得和她计较,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了。

小怜连忙给石槿柔上了茶,看了看石槿柔的脸色,然后将另一杯茶放到了董淑鸾身边的桌子上。

石槿柔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地拨着浮叶,好半晌,才抿了一小口。

董淑鸾气结,刚想开口说话,又见屋里站着三个丫鬟,于是她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下去,我与表妹有话要说。”

桂香闻言,急忙曲了曲膝,退出了屋子。

但小怜和秀荷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屋里,只拿眼看着自家小姐。

石槿柔挑了挑眉,轻轻对小怜和秀荷摆了摆手,两人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石槿柔道:“现在屋里没别人了,说吧,有什么事?”

董淑鸾气哼哼地说道:“你,你为什么不讲信用?”说着,竟红了脸。

石槿柔觉得莫名其妙,反问道:“我怎么不讲信用了?”

董淑鸾看了石槿柔一眼,发现她似乎是真不记得了,于是气道:“从我家走之前,你不是答应给我写信的吗?亏我还送了你荷包和程仪!”

石槿柔愣了一下,失笑道:“四小姐,你说的程仪不会是那一百个大钱吧?”

“当然是那一百个大钱了,难道你还嫌少啊?”

石槿柔定定地看着董淑鸾,淡淡地说道:“原来塘州首富家的嫡女,居然就是这种手面,领教了!”

董淑鸾睨了石槿柔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和你爹有什么?身无分文恐怕说的就是你们,你敢说你不拿一百文钱当回事?”

石槿柔微皱了眉,原来当初她还真是把自己当成要饭花子了!

董淑鸾见自己把石槿柔驳得哑口无言,心中终于舒畅了些,于是又把刚才的问题抛了出来:“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石槿柔在京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又为父亲选官的事四处奔波,哪里还会记得要给董淑鸾写信啊?再说,有了董家雇凶杀人的事,就算她记起来了,也不会给董淑鸾写信的。

董淑鸾见石槿柔一直不开口,心里着急,不由追问道:“你打听出来那两个贵公子是谁了吗?”

石槿柔忽然很同情董淑鸾,再痴迷又有什么用?皇子和侯府公子,哪一个都不是董淑鸾能高攀得起的。

石槿柔平淡地说道:“只打听出来了一个,是靖江侯府的二公子。另一个,不知是谁。”

石槿柔当然不会说出周公子的真实身份,估计一个侯府公子就够董淑鸾苦恼的了,她早点儿打退堂鼓,自己也早点儿甩了这个麻烦。

但董淑鸾的思维方式显然与石槿柔不同,稍愣之后,只听她羞涩地问道:“不知哪一个才是靖江侯府的二公子?是那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还是……另外一个不太起眼的?”

石槿柔眨巴着眼睛看着董淑鸾,心道:“原来这妞儿是看上了‘净街侯’啊?!真不知是该佩服她的眼力,还是鄙视她的品味?”

董淑鸾被石槿柔看得不好意思,低了头哼哼道:“到底是哪个啊?”

石槿柔忽然想逗逗董淑鸾,于是俏皮地笑着问道:“四小姐希望哪个是靖江侯府的公子啊?或者以为哪个是?”

董淑鸾嘟着嘴,眼睛盯着地面,似嗔似娇地嘟囔道:“当然应该是那个英俊公子了。”

石槿柔咯咯笑了起来,口中赞道:“四小姐真是聪明!那个‘高富帅’确实是侯府公子。”

董淑鸾的眼睛“腾”地亮了起来,欣喜地说道:“原来他叫高富帅啊,真是好名字,真真贴切!他的父母真是厉害,刚生下来,就知道他现在的样子……”竟有些语无伦次。

石槿柔十分庆幸现在自己没喝茶,否则非喷出来不可。就算如此,石槿柔还是被自己的吐沫给呛着了,连着咳了好几声。恋爱中的女人,不对,应该说是暗恋中的女人,智商真的可以直降为零。

董淑鸾不解地看着石槿柔,但很快就明白了石槿柔是在笑话自己,于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石槿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等气顺了,才问道:“四小姐不远千里来到义安,就是为了打听这个?”

第58章 一分为二 董淑鸾不自在地回道:“当然不是!我只不过是顺便问问。我这次出来,是因为……”说到这儿,突然不说了,而是烦躁地瞪了石槿柔一眼,才道:“我只是出门游玩,不行啊?”

石槿柔接着问道:“四表姐如何知道我在义安的?”

董淑鸾撇撇嘴说道:“我听我母亲说的啊,我们家在京里有店铺,一打听,就全知道了。”

石槿柔“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董淑鸾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下,你帮我安排吧。”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这事好说,只是不知道表姐打算长住,还是……”

董淑鸾说道:“你放心,这穷乡僻壤的,你想留我,我还不愿意呢,消息打听清楚了我就去京城,去我们家的商铺,也免得我父母担心。”

至于董淑鸾今后的打算,石槿柔也懒得过问,于是她高声唤了秀荷进来,让她带着董淑鸾主仆去安置休息。

看着董淑鸾主仆随着秀荷走了,石槿柔呼了口气,不过心中却产生了疑问,董府曾经派过杀手刺杀自己和父亲,在这种情况下,大太太怎么会让她的女儿来找自己?她就不怕自己以牙还牙,暗害了董淑鸾?还有就是董家既然已经知道父亲来义安做了县令,还会不会来报复行凶?应该不会吧,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秀荷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也不忙着禀报是怎么安置董淑鸾的,而是直接拉着石槿柔进了内室。

秀荷是个有成算的,刚才石槿柔和董淑鸾在屋里说话的时候,秀荷也没闲着,先是打发了一脸愤怒的小怜,然后才亲热地和桂香聊起了家常,并问及董家的近况和董四小姐来义安的目的。桂香也未含糊,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秀荷。

还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于是秀荷将打听来消息,赶紧告诉了石槿柔。

消息只有两条:一是塘州百姓传闻董家的的盐引被冯家瓜分走了一半,因为冯家已经在塘州大张旗鼓地开起了盐铺;二是董四小姐此次是逃婚出来的,因为董大老爷要将她许配给冯家的公子,也就是冯家在京官居六品的冯如松的儿子。董四小姐死也不答应,但又拗不过董大老爷和大太太,只好自己偷偷跑了出来。至于她来义安,董家可能并不知道。

石槿柔听罢,心中一阵错愕,没想到自己离开塘州才几个月的时间,董家便发生了如此巨变,盐引可是董家的命根子啊,怎么就轻易被冯家瓜分去了呢?难道那账册到底还是出了问题?还有董淑鸾,居然敢为了逃婚离家出走,这份勇气倒也真的难得了,也难怪她来找自己了,董大老爷和大太太断不会将刺杀自己一事告诉她的。可在塘州董家和冯家本是势不两立的两个大家族,怎么又突然会联姻呢?

虽然石槿柔心中有种种困惑,但秀荷所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些,更多的细节,桂香只是董淑鸾的贴身丫鬟,也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石槿柔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好奇,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虽然石槿柔不清楚董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人清楚,尤其是六皇子和冉轶成,因为董家盐引被瓜分一事,就是他们一手安排的。

…………

原来就在石原海和石槿柔他们离开塘州不久,也就是石原海在京备选的那段日子里,有一天,塘州知府白德才将董大老爷和冯家的二爷一起请到了府衙。

白德才当着自己的师爷、董大老爷、冯二爷以及两人的长随等众人的面说道:“盐税乃朝廷税赋之本,然,近年来塘州盐税收入日益减少,上面很不满意。前些日子京里来人调查此事,眼下京里已有了结果,为了朝廷税赋,责成本府将盐引一分为二,董家与冯家各领一半。希望两位当家人用心经营,莫辜负本府的期望!”

董大老爷呆愣当场,这个结果,无疑对他是重大打击,但白知府口口声声说是京里的决定,令他也无法辩驳。

而冯家二爷冯如岩竟也对此消息略感失望,虽然大哥冯如松在京里用了不少力气和银两,但大哥毕竟只是个六品官员,最终结果并不是大哥能决定的。但冯如岩面上不显失落,只恭恭敬敬地向白德才长捐到底,口中说道:“冯某定竭尽全力,不负白大人所望。”

白德才和蔼地笑着,虚扶了冯二一把,说道:“那就辛苦冯二爷了!”说完,斜了一眼董大老爷。

董大老爷回过神来,冲白德才抱拳道:“白大人放心,在下会一如既往地用心经营的。”

白德才剐了董大老爷一眼,“一如既往”?你倒是想,可惜啊……

盐引被拆分后,董大老爷一直想见白德才一面,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无论是传话还是递帖子,白德才都用各种理由推拒了。

到了征收盐税的时候,董家上缴的税款却被府衙给打了回来,理由是数目不对,并责令三日后重新上缴。若是数目仍然不对,那府衙就要派人来查帐了。

董大老爷慌了神,本想继续用银子摆平白德才,可惜未能如愿。

万般无奈之后,董大老爷只好按数上缴了税款,心里却疼的要命。这个数目要远远高于以前上缴的税款和给白德才红包的总和,董家真正能剩下的,真是少之又少了。

董大老爷开始思索如何才能摆脱目前的窘境,他忽然想到了冯家,若是能和冯家联手,事情应该能有转机吧?

第59章 一门好亲事 董大老爷的想法并没有得到大太太的认可。

大太太道:“老爷,妾身以为,这次盐引的事,问题应该是出在了那个什么匣子上,若是我们能得到那个匣子献上去,可能事情就解决了。”

董大老爷烦躁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不过是你瞎猜罢了!那个匣子,不要说你我没见过,就是上面的人也说不清是什么样子的,哪儿那么容易找?”

顿了顿,董大老爷十分不甘地接着道:“以前石原海狗屁不是的时候,我们都没能把那个匣子抢回来,还差点儿摊上了官司。如今他已经是县令了,虽然只有七品,但那也是朝廷命官,再想去谋算他,谈何容易?!”

大太太听了,低了头,将手里白色绣牡丹花的湖绸帕子绞成了一团。

十几年的夫妻,董大老爷自然看出大太太的不满,不由气道:“你说说你,二妹妹的嫁妆你管了那么多年,总说一件也没流落出去,现在你怎么说?上面想要的那个匣子,你到底见没见过啊?”

大太太不满地回道:“那些人要的那个匣子说起来就像个首饰匣子,二妹妹的首饰匣子有五、六个呢,我哪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个啊?要知道那些匣子里有秘密,我早上心了!那些人要是早来两天,哪怕是一天就好了,可偏偏是石原海前脚走,他们后脚到,哎……真是奇怪,那匣子里到底有什么啊?要是财宝什么的,一个匣子又能盛多少啊?”

董大老爷气哼哼地说道:“以后你把心思放正些,好好打理家务,不要眼里只有银子、财宝什么的!我既没短你吃,也没短你喝,你要那么多银子想干什么?”

董大老爷越说越气,最后怒道:“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放印子钱的事,趁早给我收手!如果因为那仨瓜俩枣而害了我,小心我休了你!”

大太太吃了一惊,印子钱的事,可是只有阮嬷嬷知道,难道是阮嬷嬷行事不密?

大太太也不想想,因为有借印子钱的,才会有放印子钱的,事情做得再隐秘,也会有风声透露出来,董大老爷是商人,这种事怎么可能一点儿不知道?

董大老爷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对大太太道:“有了!冯家老大的儿子你知道吧?”

大太太前一刻还在纠结匣子和是谁走漏了印子钱的风声,后一刻就听到董大老爷发问,不由有些愣神儿。

董大老爷也没理会大太太,只继续说道:“冯家老大冯如松那个长子,今年好像已经十四了,和咱们鸾儿正好年纪相当,不如你去试探试探,若是冯家有意,倒是门好亲事!”

大太太闻言,心中一动,冯如松虽说只有六品,但好歹那也是京官,冯如松的儿子也算是官宦子弟,而且听说被他祖父教养得很好,已经中了秀才,想必将来也是个前程似锦的。鸾儿若是嫁过去,将来可就是官太太了!

大太太越想越觉得合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点头应道:“妾身知道了!明日妾身就托个人去问问。老爷真是英明,这法子好!”

董大老爷得意地一笑,说道:“这事办好了,我会给鸾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呃,另外,再赏你一千两,做零花钱。”

董大老爷给大太太的奖赏向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从成婚到现在,一件礼物没给她买过。

大太太虽然喜欢银子,但她仍然对董大老爷心存不满,因为董大老爷给妾室的赏赐,一直都是华美的衣服首饰之来的东西,让她眼红不已。

虽然大太太心里觉得别扭,但还是欢快地笑着说道:“老爷放心,就算没有老爷赏的银子,妾身也会尽力的。”

然而此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董淑鸾的耳中,她本一心盼着石槿柔给她来信,告之她那“贵公子”的消息,岂肯答应嫁给冯家公子?于是,她找到董大太太哭闹,但不管用,最后无奈之下,她决定偷偷进京去找石槿柔问个清楚。

只是还没等她离家出走,又无意中听母亲董大太太说到石原海去义安做了县令。于是,在某天早晨,她趁董大太太出府之际,卷了母亲屋子里的一些银两和细软,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桂香,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

…………

石槿柔开始考虑如何处理董淑鸾的事。

若是直接把她赶出去,万一她出点什么意外,自己和父亲肯定脱不了干系!就算董淑鸾没出什么事,被人听到自己赶走了董淑鸾,人家也会说自己和父亲凉薄,毕竟自己一家在董府寄居了十多年。若是这种名声传出去了,对父亲的仕途肯定有不好的影响。

另一个办法是给塘州董家送信,让他们派人来接董淑鸾。先不说她会不会乖乖跟着回去,就算她愿意回去,以大太太那品行,到时候没准儿给自己和父亲安个什么拐卖良家妇女的罪名。到头来,自己和父亲可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可任由董淑鸾在家里住着,也不是个事儿,那人简单就像颗定时炸弹,谁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

晚饭的时候,石原海从前衙回来,和女儿谈起董淑鸾的事,他也很头疼。

从董府带出来的下人,小怜、秀荷和顾婆子,一直在边上听着石原海父女的谈话。

丁忠则一如既往地站在石原海的身后,充当布景板。

第60章 有人偷听 小怜的反应比较激烈:“老爷、小姐,当初大老爷他们可是想杀死我们一家的,现在四小姐居然还敢上门,也太不把老爷放在眼里了。依奴婢说,老爷和小姐不要了她的命,就是仁慈的了。她还想在咱们家白吃白喝?”小怜是真真正正把自己当成了石家的一分子。

石槿柔见父亲不说话,只好道:“小怜,要杀我们的是董大老爷和大太太,不是四小姐。有道是,罪不及妻儿。另外,我觉得,刺杀的事,四小姐可能到现在都没听说过,否则,她不会独自找到咱们家来。”

众人都沉默了。

过了会儿,秀荷说道:“可是让四表小姐住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

顾婆子也叹道:“这真是糟心的事儿!董家的主子们,专会给人添堵,就没个消停的!”

石槿柔笑了笑,转头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丁忠,问道:“丁伯,你有什么主意吗?”

丁忠成无表情地回道:“我听老爷和小姐的。”

得!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石槿柔看着丁忠那表情,估计自己如果让丁忠去把董四杀了,他可能二话都不说。

最终,还是石原海说道:“不管董家怎么想,我们都是问心无愧的,所以还是应该把这事写信告诉他们。至于他们如何处理,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好在如今我们家也不差四小姐主仆的那一口饭。我一会儿就去写信,你们也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把正事给耽误了。”

石槿柔点了点头。大家纷纷回了自己的屋子。

石槿柔回房拿了自己设计的图纸,又去了父亲的房间,同时将丁忠叫了进去。

石槿柔跟父亲讲了自己的想法,同时也告诉他,武岳侯府的太夫人已经答应全额出资,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四个酒楼老板,让他们把这几个船形酒楼经营起来。

石原海十分惊讶地看着女儿的设计,不禁问道:“小柔,这些都是你弄的?建这些酒楼有什么用?”

还没等石槿柔答话,就见丁忠示意噤声,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到屋子门口,猛地拉开屋门,门口无人,却见一条人影已经翻墙而去。

丁忠展身形也随即跃上墙头,正欲去追,却被石原海喝住。丁忠站在墙头向外望了一会儿,然后又跃下墙头回到了屋里。

石槿柔迅速收起了图纸,藏到了桌子下面。

石原海和石槿柔多少有些紧张地看着丁忠,丁忠道:“刚才有人偷听。只是此人甚为警觉,轻功也很了得,不是一般江湖人士。”

因为刚刚讨论过董淑鸾的事,石原海不由推测道:“难道是董家又派了杀手?”

丁忠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此人功夫不弱,不是董家能随便请到的。”顿了顿,丁忠又道:“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为妙。”

石原海深吸了口气,说道:“明天我通知衙役,府里加强戒备。至于今晚……”石原海犹豫了一下,才看着石槿柔道:“小柔先搬到我屋里吧,我睡外间。”

石槿柔稍稍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和父亲在一起,真有什么事,也能互相照看一下。

看到女儿点头同意了,石原海又看向了丁忠,说道:“今晚,就麻烦你值夜吧。”

丁忠点了点头。

三人一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稳,但意外的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

第二天一早,石原海到前衙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动衙役,除了加强县衙后宅的戒备,还增加了夜间巡防的人数。

衙役们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县令大人的话却是不能不听。虽然很多人心里有怨气,但面上谁也不敢表露出来。

石槿柔听说了父亲的安排,心里踏实了很多。不过,想到父亲给衙役们加大了工作量,石槿柔考虑了一下,起身去了前衙。

到了前衙后,石槿柔向父亲建议道:“爹,现在衙役们比先前辛苦了,我有个想法,想同爹爹商量一下。”

石原海点头道:“你说。”

石槿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无非就是每天当差时间超过四个时辰(八个小时)的,县衙要额外给些补贴。

石槿柔将补贴分成了三等,二十文、三十文和五十文,当差的时间越长,拿的补贴也越多。

这是石槿柔参考现代的加班费再结合古代的情况想出来的,她不想让那些衙役,甚至是父亲别的下属们有怨言,毕竟父亲如果真想干出政绩,指望的还是这些人。

石原海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女儿的提议。义安县衙虽然不富裕,但这点儿补贴的银子还是有的。

而衙役们听说会有额外的补贴,之前的怨言都没了,干起活来也卖力了。很多老衙役都是已经伺候过好多任县令的,如此体恤下属的县令,他们还是头一次遇上。

不好好儿干,怎么对得起石大人的一番好意?这是这些老衙役们共同的心理。

卢师爷很快就不经意地“说漏了嘴”,衙役们听说这个建议是县令公子提出来,县令大人采纳的,在感谢石原海的同时,也对县令公子产生了好感,变得亲切起来。

因为“偷听”的事暂时没有结果,所以石槿柔也不敢随意出府了。而丁忠则基本守在后宅,毕竟前衙人员众多,还有三班衙役,轻易不会出什么事。

但这并没影响石槿柔的计划,石槿柔在屋里奋笔疾书,准备讲演稿,做挂图。

第61章 演说 酒楼的事,石槿柔肯定是要做的,到时候出面游说那些酒楼老板人也肯定是自己。虽说有着前一世的工作经验,但石槿柔仍然不敢大意,毕竟这是她帮着父亲踢出的头一脚,务必要做好才行。最重要的就是,船形酒楼见效快,父亲离任前,如果将船开酒楼的事做好了,绝对是父亲的一件政绩。

石原海起初只是吃惊于女儿的想法和她画的那些图纸,却并没真正当回事。但看着女儿如此重视的样子,石原海不忍让女儿扫兴,于是很积极地配合了起来。

父女俩定了两天后宴请义安县的酒楼和食铺的老板们,地点仍然定在了芙蓉楼。

宴请的前一晚,石槿柔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兴奋。不过,心里也笑自己,以前什么场面没见过,重活了一次,怎么变得反倒没出息了?

第二天巳正时分(上午十点),石槿柔穿着件天青灰的素缎男式长衫,与父亲一起去了芙蓉楼。

宴席摆在了芙蓉楼二层的大厅,因为只请了当地酒楼和像样点儿的食铺的老板,所以酒席并不多,只摆了六桌。

石原海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就将自己的“儿子”推了出来。

下面在座的酒楼老板们几乎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不约而同地认为,新任县令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自己不方便出面,就让他家的“奶娃娃”出手,搜刮民脂民膏。

石槿柔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冲着厅中几桌酒席上的人抱了抱拳,团团一礼,“见过各位东家!”

晶亮的眼睛,从容的姿态,温文尔雅的举止,下面的老板们有些目眩地看着仿佛发着光的石槿柔。

石槿柔命秀荷和水生将事先准备好的挂图拿了出来,悬挂好之后,开始一一解说。

石槿柔先将自己前些日子去江边考察的结果说了出来:

穿义安而过的江面上,每天来往船只有多少,其中货船、客船各是多少,在义安码头停靠打尖歇息或补充给养的有多少等等,一连串的数字从石槿柔嘴中说出,令在座的所有人都心中暗自惊讶,而小怜和秀荷也终于明白了:以前小姐去江边看船,原来不是去游玩的。

当说到武岳侯府太夫人全额出资建造后,石槿柔清晰地听到或高或低的吸气声。她挑了挑眉,看来效果不错。

石槿柔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冲众人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在下操持这件事,当然是有原因的。第一,在下想让各位东家以优质的餐饮服务,吸引更多的过往船只在我们义安停靠,进而带动我们全义安的商业发展。当然,也为经营这种新式酒楼的东家们带来财富;第二,为义安的百姓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让普通百姓的生活也富裕起来。酒楼不仅需要厨师,还需要伙计,以及打杂的人,这些,都是工作机会。若是酒楼发展得好,以后的工作机会会更多;第三,为义安积累财富。有了更多的税收,将来不仅要修桥铺路,还要建造更多实用的设施,将义安打造成繁华、美丽、富裕的天下第一县。让更多的人知道义安、了解义安,愿意来我们义安游玩,定居!”石槿柔说得豪气万丈。

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不管有钱的,还是没钱的老板,听了石槿柔的话,都开始动起了心思,纷纷询问细节。

当听说石槿柔打算以沿江各地不同的菜系打造四个酒楼后,很多老板开始跃跃欲试。也有些后悔,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种办法?

当大家热烈讨论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在大厅里一个常人看不到的暗处,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飘然离去……

…………

宴席结束后,石槿柔脸色微红,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被秀荷扶着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了县衙后宅。

看到了自己的屋子,石槿柔嘻笑着说道:“终于回来了,事也办成了,太好了!我要好好儿睡一觉,犒劳一下自己,嘻嘻……”

石槿柔在秀荷的搀扶下,迈步向前,推开了正堂屋门,但前脚还没迈进门槛,石槿柔便呆呆愣在了门口。

主位上的人,一袭石青色绣万字纹长袍,五官俊美,眉飞入鬓,剑目点漆,鼻若悬胆。翘着二郎腿,右手拿着把折扇,轻轻地敲着左掌心,正以一双慧目戏谑地看着石槿柔。

见到此人,石槿柔身上仅存的一丝酒气立刻跑得无影无踪,她下意识地扭头冲院中喊道:“丁伯,丁伯——”一声比一声高。

那人夸张地掏了掏耳朵,说道:“别再鬼叫了,你的那个丁伯追小毛贼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语气中充满了得意和嘲讽。

石槿柔傻眼了,呆呆地望着那人,竟有些口吃地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槿柔之所以失态,是因为屋内坐着的正是她担心来报复她而一直躲着的人——冉轶成。

冉轶成似乎很享受石槿柔“花痴”一样的目光,“唰”地一声打开折扇摇了起来,眼睛看向了房梁,只用余光瞄着石槿柔。

石槿柔眨巴着眼睛看了几眼冉轶成,随后慢慢低下了头,心念急转……

石槿柔低着头在心中迅速思量着……

丁忠肯定是中了冉轶成的调虎离山之计,一时之间是指望不上了。如果现在自己大声叫喊,不知道能不能引来衙役?不过,就算衙役们过来了,冉轶成只要亮明的身份,估计衙役们也拿他没办法。怎么办?

第62章 您的脚可安好 秀荷不明所以,看了看对面不请自来的公子,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秀荷眼睛转了转,轻轻上前一步,挡在了石槿柔面前,冲冉轶成曲了曲膝,说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正在前衙办公。您可能走错房间了,还请移步,奴婢带您去见我家老爷。”

冉轶成扫了一眼秀荷,秀荷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但仍然一脸坚毅地站在那里,没退一步。只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秀荷的双腿在微微发抖。

冉轶成扫了一眼秀荷的双腿,忽然邪邪地一笑,收起了折扇,点着秀荷道:“本公子念你还算忠心知礼,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赶紧滚出去!”

秀荷下意识地张开双手,往身后一背,将石槿柔护住,强撑着说道:“这位公子,我家……我家公子需要休息……”

石槿柔苦笑了一下,用手轻轻拨开了秀荷,柔声说道:“秀荷,你先下去吧,我没事。对了,去泡两杯茶。记着,要用最好的茶叶,不可怠慢了客人。哦,再弄碗醒酒汤,我刚喝了酒,头疼得紧。”

“小……”秀荷还想说什么。

石槿柔冲秀荷安抚地一笑,打断道:“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进来伺候。”说着,用余光悄悄看了眼冉轶成,又道:“不要声张,明白了?”

石槿柔一直以男装的打扮在义安县行走,而眼前的冉轶成显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若是秀荷出去叫来了衙役,万一冉轶成向众人宣布,自己是位小姐,而非公子,那以后的麻烦事可能会更多。倒不如自己慢慢地和冉轶成周旋,等着丁忠回来,到时候就安全了。

秀荷紧盯着石槿柔,看了有几秒钟,然后点头道:“奴婢记下了。”说完,退了出去。

“没看出来,你还挺识相的嘛!”冉轶成表情夸张地“赞许”道。

不得不承认,冉轶成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石槿柔有一刹那的眩晕感,仿佛觉得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只有冉轶成一人存在,以至令她忘却了今夕何夕,忘却了身在何方,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石公子,呵呵……”冉轶成仿佛遇到了特别好笑的事一般,“芝麻?石小姐?本公子应该怎么称呼您?”

石槿柔一个激灵,回了神,轻轻咽了口吐沫,低眉顺眼地找了把椅子坐了,干笑着说道:“冉公子,失敬,失敬!”

冉轶成“呵”了一声,沉了脸问道:“您的脚可安好?”

听了冉轶成的话,石槿柔下意识地将双脚往椅子下面挪了挪,声音干涩地说道:“冉公子说笑了。”说着,忽然仰起了头,尽量甜美地笑着说道:“冉公子,您不是回京了吗?”

冉轶成被石槿柔的笑颜晃得有些头晕,愣愣地看着石槿柔,过了好一会儿才甩了甩头,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那个,还有些事,就又回来了。”

石槿柔立刻很狗腿地恭维道:“冉公子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日理万机的,在下佩服。”

没想到石槿柔的恭维非但没让冉轶成更晕,反倒让他清明了起来。瞪着眼问道:“在下?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石槿柔一滞,暗道:“娘的,到底是我不正常还是你不正常啊?难道你不吃这一套?”

“怎么?没话说了?”冉轶成哼道。

石槿柔讪笑着诺诺道:“冉公子真是好一双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去。”这种时候,老实承认才是上策。若是死咬着不认,以冉轶成的霸道,说不定会来个脱衣检查,到时候问题可就真严重了。

看着石槿柔局促不安的样子,冉轶成又“唰”地打开了折扇,摇得那叫一个潇洒,“你爹与隋朝云是同窗,你们离京前,你曾去他家做客,没错吧?”

石槿柔的眼睛一直随着冉轶成的折扇来回的转,心里觉得十分好笑。人家文人书生拿把折扇,是为了显得儒雅飘逸。可这折扇到了一身痞气的冉轶成手里,怎么看都显得不伦不类的。

石槿柔看着冉轶成摇一下折扇,心里就念叨一声“绔渣”,因此根本没听清冉轶成在说什么。

“问你话呢,愣什么神儿?!”冉轶成不高兴了,要看,也应该看本公子才对,怎么老是盯着自己手里的扇子啊?

“啊?那个,不好意思,刚刚喝了点儿酒,脑子有些不清醒,刚才冉公子在问什么?”石槿柔有些愣头愣脑地反问道。

冉轶成心里直叹气,这个死丫头又跟自己装傻,要不是刚刚听了她那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估计自己又被骗过去了。

刚才从芙蓉楼暗处悄然离开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偷听的冉轶成。

当然,前几天晚上来偷听的也是他,只是他没想到石原海身边的丁忠竟异常机警,而且,武功也非同小可,险些让他被捉个现行。因此,今天他来之前,便安排自己的手下安心,想办法来县衙提前调开了丁忠。

“我说,你曾经去隋朝云家做过客,是不是?”

石槿柔急忙连连点头应道:“是啊,去过好几次呢。没想到冉公子连我这种小人物的小事都知道,真是厉害。”

“小事?你差点儿害得我……”冉轶成大声斥道,却又忽然说不下去了,自己总不能把“断子绝孙”几个字说出来吧?!

石槿柔当然知道冉轶成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也知道冉轶成此番前来,肯定已将她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与其耍赖搪塞,不如把话亮明,大不了被冉轶成责骂一番,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63章 算我一个 于是,石槿柔故作怯怯地说道:“冉公子,您别生气。我当时吓坏了,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您,还望您不要见怪!”

冉轶成怀疑地看着石槿柔,刚想开口,就听石槿柔抢先说道:“冉公子,圣人也说,不知者不怪。我那时候又不知道您是谁,突然见到陌生男子,害怕……害怕也是正常的。”越说,声音越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冉轶成糊涂了,是啊,以前又没见过面,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谁?!

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对。于是,冉轶成问道:“难道那天去那间竹屋,不是隋朝云派你去的?不要告诉我,你是无意中闯进去的,那间屋子可是十分的隐秘。”

石槿柔一听,立刻垮了肩膀,摊着手万分委屈地说道:“冉公子可是冤枉死我了!我是因为喜欢那片竹林所以才走进去的,后来才发现的竹屋,因为好奇才走了进去。”

说着,石槿柔脸上带了薄怒,将隋朝云劝说父亲放弃科举,为父亲安排选官,父亲不接受隋朝云的安排,隋朝云私下做手脚,隋夫人迁怒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末了,石槿柔道:“若不是那个领路的丫鬟丢下我不管,我也不会乱走。再说了,我是父亲的女儿,可不是隋大人的女儿,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会吩咐我去做啊。”

听了石槿柔绘声绘色的描述,冉轶成终于相信了石槿柔的话。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当时自己太鲁莽了,想当然地以为她是隋朝云给自己下的“饵”,再加上说了那些话,吓着她也正常,哎!

不过,以冉轶成的骄傲,他是不会在石槿柔面前认错的,但他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说辞,于是只好把手里的折扇摇得哗哗作响。

冉轶成边摇着折扇,边一眼一眼地用余光偷瞄着石槿柔。

石槿柔看着冉轶成的眼珠不停地转来转去,搞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只能强装镇定地坐在那里。

冉轶成看着石槿柔那瘦高的身材,脑中灵光一现,忽然问道:“对了,那杆子打贵人的理论是你说的吧?”

石槿柔微愣,什么杆子打贵人啊,冉轶成在说胡话吧?

冉轶成看着石槿柔呆傻的样子,开心地一笑,说道:“那天在武岳侯府,是谁说的,在京城里,一杆子打下去,趴下了八九个贵人?”

经冉轶成提醒,石槿柔终于想起来了,不过心中疑惑,当时明明只有自己和小怜,这家伙怎么听去的?难不成他长了一对顺风耳?

看着石槿柔又是疑惑又是懊悔的样子,冉轶成笑得很开心。同时,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翻石槿柔,道:“别说,你这身材倒是像根杆子,就是不知用起来顺不顺手。”

石槿柔一听,气得直翻白眼,实在没忍住,狠狠瞪了冉轶成一眼,虽然不敢明着和冉轶成对抗,但心里却道:“你才是杆子呢,你们全家都是杆子!”

正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了越来越大的争吵声。

石槿柔气恼地往外看了一眼,正见董淑鸾带着丫鬟想往院子里闯。

石槿柔暗叫糟糕,这些天光顾着“招商”的事了,忘了家里还有尊神呢!真够让人头疼的。

冉轶成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今天自己来县衙的事,看到有人来找石槿柔,他立刻站起身,顺手弹了弹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闲闲地说道:“你那个在船上开酒楼的想法不错,算我一个!过两天我派个管事过来,到时候让他和你说。”说完,施施然向外走去。

石槿柔一听,心里发苦,她刚刚把那四座酒楼推销出去,现在冉轶成突然插了这么一手,可怎么办?让谁家退出来?就算有人愿意退,但自己不守信的名声肯定也传出去了。

是不是应该告诉冉轶成四座酒楼都包出去了?石槿柔很犹豫。

“娘的,真是我的灾星!遇上你,准没好事儿!”石槿柔看着冉轶成的后背直咬牙。

其实石槿柔是误会了,冉轶成是中途离开的,他并不知道石槿柔已经成功地将四座酒楼都给包了出去。他本是想帮着石槿柔解决一个,谁成想会帮倒忙啊?!

这时,董淑鸾也成功地冲破了秀荷的阻拦,带着丫鬟冲到了院子里。

董淑鸾进院后没走几步,就见到冉轶成正好从屋里出来,她立刻傻在了院子当中,紧张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只微张着嘴,痴迷地看着自己心中的良人。

对于董淑鸾这种花痴,冉轶成见的多了,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了。他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

看着越走越近的冉轶成,董淑鸾真是心跳如鼓,脸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

已经走出屋子的石槿柔,看着董淑鸾的样子,内心升起一股无力感。

当冉轶成将要同董淑鸾擦肩而过时,董淑鸾终于鼓起勇气,冲冉轶成弯了弯膝盖,嘴里说道:“鸾儿见过高公子!”

冉轶成一愣,下意识地往四周扫了一眼,高公子?哪里来的高公子?

石槿柔好悬没笑出声,她实在没想到,董家那么精明的大太太居然生出了这么个实心眼儿的女儿!

冉轶成眼角扫到了石槿柔脸上不怀好意思的笑容,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心说:“肯定又是这个死丫头搞得鬼!”

石槿柔被瞪得莫名其妙,心中不忿:“又不是我给你改得姓,瞪我干吗?”

冉轶成没理会董淑鸾,大步向院门走去。

刚到院门口,就见丁忠和安心两人并肩走了进来。

第64章 监视 安心紧走两步,边向冉轶成见礼,边道:“见过公子。”说完又冲冉轶成点了点头。

冉轶成像没听到,没看到一样,大步向外走去,路过丁忠身旁的时候,冉轶成冷冷说道:“阁下好身手啊!他日定当讨教!”说罢,冉轶成脚步不停地走出了后宅,安心也赶紧一溜小跑儿地跟了出去。

丁忠垂首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未有所动作,似乎根本没听到冉轶成的话一般。

石槿柔狐疑地看着丁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石槿柔扫视了下院子,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秀荷吩咐道:“秀荷,带四小姐下去休息。”

冉轶成走了,董淑鸾的元神也终于归了壳儿。听到石槿柔的话,她转过身,满面怒容地质问道:“石槿柔,高公子明明就在义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你和高公子是什么关系?”

石槿柔现在哪有心思搭理她啊,只是淡淡回道:“此事以后再跟你解释。”然后她也未等董淑鸾再说话,便又向丁忠吩咐道:“丁伯,把四小姐主仆请出去。”

丁忠答应一声,侧身挡住董淑鸾望向石槿柔的目光,冷声冷气地说道:“四小姐请自便!”

董淑鸾的丫鬟察言观色,连忙上前一边护住自家小姐,一边拉住董淑鸾说道:“小姐,我们走吧。”

其实董淑鸾现在也确实没心思和石槿柔计较,她心里惦记着刚出去的“高富帅”高公子,所以,她只是“哼”了一声,便甩脱了桂香的手,匆匆向院子外走去,她想去追她的“高公子”。

石槿柔又吩咐道:“秀荷,把院门关了,不要让闲人进来;丁伯,到屋里来,我有话问你。”

石槿柔与丁忠进屋之后,石槿柔开口问道:“丁伯,刚才出去的靖江侯二公子你可认得?”

丁忠回道:“认得!”没等石槿柔继续发问,丁忠继续说道:“小姐,这两天我在县衙附近,发现有人监视我们,只是没有确定,所以并未向石大人和您禀报。今天您和石大人去了酒楼,我不放心县衙和后宅,所以一直留守在府里,大约一个时辰前,后宅还真来了小贼,被属下发现后,那贼便翻墙而去,属下去追拿。”

石槿柔眉头紧锁,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她在等丁忠继续说下去。

“我追出之后,越追越觉得不对,那小贼轻功不弱,不似一般普通窃贼,属下正心内狐疑,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却不想那小贼竟不跑了,居然转身向属下招手。等属下到了跟前,他对属下亮出了他的腰牌。其实属下也认出了他,竟是冉公子的贴身护卫——安心。”

石槿柔听到这里,不自觉“哦”了一声,心里不禁暗叹冉轶成的狡猾。

石槿柔本以为事件到此就终结了,却不想丁忠又继续说道:“安心对我言明,是故意将我调离县衙的,原因是冉公子和他也发现了有人在监视县衙,只是不清楚那人来历,更不知其为何人所指使,所以想与属下联手,查清此人的来历。”

石槿柔不由一阵心惊,她实在没想到还有如此枝节,禁不住脱口问道:“查到了吗?可有眉目?”

丁忠摇了摇头说道:“安心和我本以为那人会趁县衙空虚,进入县衙,所以我们很快悄悄返回县衙,却再未发现那人踪影。后来,我们便来了后宅,”

石槿柔又继续问道:“丁伯,此事你有何看法?”

丁忠略一沉吟,说道:“属下也是困惑,猜不透那人的目的。只不过……”丁忠看了看石槿柔,继续说道:“小姐,你可记得我们曾在塘州被刺杀时刺客的交代?”

石槿柔低头沉思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望着丁忠说道:“丁伯所指,莫非是那个……匣子?!”

丁忠点点头,说道:“属下也只是胡乱猜测,小姐斟酌!”

丁忠很有分寸,虽然他并未见过也未听石槿柔说起过那个什么匣子,但不该问的他绝对不问,他的目的只是给石槿柔提个醒,希望石槿柔能理出头绪。

石槿柔忽然感到一阵头疼,不自觉地用手掐了掐额头,丁忠见状,躬身说道:“小姐不易过度操劳,若无他事,属下告退。”

石槿柔点了点头,说道:“丁伯,不管您以往的经历如何,您不说,我也不会追问。而现在,我和父亲的安危就托付丁伯了,还望丁伯能不辞辛劳,不惧危难!小柔在这里叩谢丁伯了!”说罢,石槿柔便要盈盈下拜,丁忠连忙扶住石槿柔,郑重说道:“小姐大可不必如此,石大人和您的母亲对丁忠有活命之恩,丁忠虽有苦衷,不便言明,但效忠石大人,保护石大人和您,必会万死不辞!”

石槿柔望着丁忠,一时间被感动得眼睛不禁变得湿润起来。

丁忠向石槿柔深鞠一躬,再不说话,转身出了屋子。

丁忠走后,石槿柔也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她呆呆地坐在床边,慢慢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义安,一个小小的县治,却没想到如此复杂,原以为辅佐自己的父亲能在任内得些政绩就可以了,但现在看来,绝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武岳侯、段家、六皇子、冉轶成,各方势力竟齐具此地,而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势力,都不是自己和父亲能招惹得起的!差池一步,丢官事小,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65章 玉佩 石槿柔又是一阵头疼,她不禁用双手使劲敲了敲头。

“义安,犹如纵贯此地而过的宽阔的明源江一般,看似波澜不惊,但水到底有多深?而水面之下到底又蕴藏着怎样的暗流?答案无从知晓!自己和父亲又当如何自保?明面上武岳侯不问世事,与段家和平共处,但果真如此吗?还有六皇子和冉轶成,来义安到底意欲何为?段家的后台是段淑妃,而段淑妃又是三皇子的亲母,三个有意皇位的皇子,小小义安就牵扯到了两个,那大皇子呢?在义安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安排?!”

“好在,武岳侯和六皇子、冉轶成对父亲在表面上并无恶意,而武岳侯府的太夫人对自己更是欣赏有加,可以依靠,但段家呢?在义安本地恶评如潮,自己从内心就不可能去接近他们的,不去亲近也无妨,最好不要成为对立面,只要他们不过分,大家不如和平相处,在这方面,自己可以学学武岳侯。哎……当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本以为不受隋朝云所要挟,来了义安是好事呢,却万万没想到,此地势力竟盘根错节,夹裹其中,连自保都变得如此艰难了!真不知武岳侯让父亲来此做县令,是好意还是另有所图?”

石槿柔忽然又想到了县衙被监视一事,她起身走到一个加锁的柜子前,打开锁,然后在柜子的最底部翻出了那个楠木匣子。她打开匣子拿出那个玉佩和那写着生辰八字泛黄纸张仔细研究了起来。

纸张上书写寥寥几字为“甲子 壬申 己丑 戊辰”,再无其他文字。

石槿柔取了纸笔,把这几个字抄写下来,然后将那张黄纸放回匣子,顺手又拿起玉佩研究起来,出于前世的偏爱,石槿柔对玉石还是有一定鉴赏水平的,

此玉佩质地纯、构造细、水头足(透明度)、油性重,颜色白中又微微泛黄,石槿柔揣度此玉在材质上定非凡品,她走至窗前,将玉佩举至阳光之下,竟发现玉佩面上隐隐刻了一个“熙”字,而且围绕着“熙”字还有暗纹图案,细看之下竟是“凤鸟纹”!

石槿柔心内无比震骇,且不说此玉佩拿到现代会价值连城,就是在古代也不应是一般的官宦之家所能拥有的,如果此玉佩是自己外祖母的遗物,那大概、或许、理应是皇上的赏赐才对。只是不知道这个“熙”字是什么意思。

石槿柔正在阳光下举着玉佩暗自揣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敲门声,石槿柔迅速将玉佩放回匣子,然后又将匣子关好,放回柜子里,锁好柜子后,说道:“进来!”

进来的是秀荷。

进屋之后,秀荷就跪下来了,说道:“小姐恕罪!”

石槿柔以为她是指没拦住董淑鸾的事,于是摆了摆手说道:“这不能怪你,就算是我,也未必能拦得住她。起来说话吧。”

秀荷却摇头道:“小姐,奴婢不是指刚才的事。”

石槿柔一愣:“难道还有别的事?”

秀荷点头道:“是的。前两天,桂香曾找到奴婢,想和奴婢借银子。”

“她和你借银子?想干什么?”石槿柔奇道。

“奴婢也探了桂香的话,听她那意思,是四表小姐身上的银子快花光了,她们想再借点银子,上京去。”

“啊?”石槿柔睁大了眼睛,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你借给她了?”

秀荷又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她一张口就要借一百两,后来说五十两,甚至三十两也成。可奴婢哪有那么多银子啊?而且就算有,也不可能借给她!”说到最后,秀荷的声音有些狠戾。

因为董府刺杀石原海父女的事,害得秀荷差点儿废了一条胳膊,要不是丁忠上好的伤药和石槿柔、小怜和顾婆子的精心照顾,秀荷现在都已经是个残废了。就算有钱,也不可能借给董淑鸾的。更别说这个借,估计就再不会还了。

“奴婢看小姐这些天忙着那些酒楼的事,就没把四表小姐借钱的事向小姐禀报。今天她们来,就是四表小姐想直接和您要银子的。若是奴婢及时告诉了您,小姐肯定会及时处理好,今天也就不可能让四表小姐见到冉公子了。如果四表小姐丧失理智,借钱不成,就四下嚷嚷您私会男子,那……那奴婢的罪过就大了。”

石槿柔笑了笑,上前扶起了秀荷,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用担心,没那么严重,我相信她不会随便乱说的。”

“为什么?”秀荷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这么有信心。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你只知道她是逃婚出来的,但逃婚只是原因之一,而她真正的目的却是进京去找冉公子。”

秀荷糊涂了,喃喃道:“她找冉公子干什么?难道是……”秀荷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石槿柔点了点头,道:“不错,咱们董四小姐,相中了靖江侯府的二公子冉轶成。若是她现在到处乱说我和冉公子的闲话,你说,后果会是什么?”

秀荷不自觉地接口道:“冉公子会为了自己和您的名声,娶了您。”

“是啊,就算不娶,也会纳我为妾吧?但不管是妻还是妾,估计都不是四小姐愿意看到的吧?”石槿柔有些懒散地说道。

秀荷苦笑了下,想了想说道:“小姐,四表小姐恐怕没您想得这么清楚,奴婢看,得空了,奴婢还得和桂香去念叨念叨,免得四表小姐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

第66章 世子来访 石槿柔展颜一笑,有个机灵的丫鬟就是好,一点就透。

石槿柔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说了句:“困了,我要休息。”

秀荷听了,连忙伺候着石槿柔躺下,自己则出门找桂香“念叨”去了。

…………

冉轶成从县衙出来后,并没急着问安心刚才外面的情况,他总觉得这次来,似乎忘了什么事,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冉轶成并没有去武岳侯府,而是去了县城里一个十分僻静的小院。这小院子是他这次回来临时租下的。

冉轶成进了屋,来回踱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刚才忘了提那个芝麻的事了!不行,下次再去找那个死丫头,一定得好好儿和她谈谈芝麻的问题,再不能让她混过去了。

安心在外面和暗卫交待好布防后,才进了屋。

冉轶成在椅子上坐了,调整了下心绪,然后静静地看着安心。

安心凑近了冉轶成,低声说道:“公子,您果然高明!”

冉轶成撇撇嘴说道:“少拍马屁,说正事!”

安心不再嬉皮笑脸,很正经地应道:“是!小的自县衙内宅将丁忠引出来后,咱们的人发现监视县衙的那个人果然上钩,跟在我和丁忠后面一路追了下来,被咱们的人在后面暗中擒获了,丁忠并不知晓。属下也未与丁忠言明,只是向他亮明了属下的护卫身份,然后和他一起回了县衙。”

冉轶成挑了挑眉,问道:“抓到的人可审了?”

“不用审,那人也有腰牌,比小的级别还高呢,是三皇子府上的。”

“确定?!”冉轶成冷冷问道。

安心肯定地点了点头,回道:“确定!咱们的护卫中有见过他的,虽然不熟,可也能认得出他,绝对不会错的!”

冉轶成听了,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又抬头看着房梁,久久无语。

冉轶成不明白,三皇子的人为什么会盯上了义安县衙。义安县衙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值得让三皇子派人监视?是人还是物?物,不大可能。人?那究竟是石原海,还是那个丫头呢?

“让人去城外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人带过去,我去会会三皇子的人!”冉轶成吩咐道。

安心问道:“公子,您若要亲自审问,那此人就不能留下活口。”

冉轶成剑眉一挑,说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义安!”

…………

第二天,石槿柔刚刚用过午饭,秀荷就进来禀报,说是武岳侯世子来访。

石槿柔吩咐秀荷先将人请到花厅,自己则拉着小怜进了内室,让小怜伺候着换好了男装,又重新梳了头,之后才起身去了花厅。

石孝弘和石槿柔两人长揖见了礼,落座之后,石槿柔道:“小弟没想到世子会来,真是荣幸至极。只是,世子今天怎么没跟着先生念书?”

石孝弘苦着一张脸,说道:“贤弟有所不知,这次去京城请封世子,母亲顺便给我新请了位先生,姓姚,是我外祖父的同僚。姚先生年纪大了,要乞骸骨回乡养老。我母亲听说后,求了外祖父,让姚先生来义安指点我几年。”

石槿柔听了,笑道:“这是好事啊,那姚先生以前在国子监为师,想来学问肯定十分了得。”

石孝弘苦着一张脸,说道:“可这姚先生与以前的先生不同,不仅只在上午授半天的课,下午还不让我温书,非要让我到各处走动。贤弟也知道,我自小就没什么朋友,谈得来的人更少,我上哪走动去啊?说不得就要叨扰贤弟了。”

石槿柔无语地看着石孝弘,也难怪太夫人不太喜欢这个孙子,石孝弘真是读书已经读傻了,将来继承了爵位,武岳侯府会成什么样子?石槿柔不敢想像。

石槿柔又有些奇怪,侯爷夫人沈氏那么刻板的人,怎么会给石孝弘请了这么一位开明的先生?

其实,实际的情况是,太夫人在京中听说有位国子监的老先生告老,于是略施小计,让沈氏自己主动把这位姚先生给请了回来。

当然,这些情况,石槿柔并不清楚。

石槿柔想了想,劝道:“世子是读书人,可以以文会友。慢慢与义安的学子们走动起来,朋友自然就有了。”

“可是那些人,有几个是学问、家世都好的?”石孝弘叹道。

石槿柔一口气闷在心里,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几个深呼吸之后,石槿柔才心平气和地说道:“世子,小弟只读过几本杂书,经史子集均未涉猎,之前亦曾多年寄居外家,可以说,根本没有显赫的家世,难道世子不把小弟当朋友吗?”

石孝弘愣住了,是啊,寒门之子,布衣之身,也并非都是那么不堪啊!难道母亲说的,也有不对之处?

石槿柔见石孝弘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说道:“世子,不如小弟介绍你认识个朋友,如何?”

石孝弘机械地点了点头。

“此人是我父亲的师爷之子,名叫卢鸣天。不如现在我们就去见见?”石槿柔急于把石孝弘推销出去。

石孝弘虽然心地不错,为人正直,但却太过无趣。再者说,沈氏明显不喜欢自己,若是自己和石孝弘走的太近,沈氏肯定对自己和石孝弘都有看法,何必呢!

石孝弘倒是没什么意见,既然石贤弟说好,那必是好的。

两人很快乘车来到了卢家。

卢家的院子不大,五间正房,两间厢房,外加后院的三间后罩房,前后各有一个小院。

因为师爷卢文绍还在衙门,所以卢鸣天接待了石槿柔和石孝弘。

第67章 手巧 三人见过礼,卢鸣天让着石孝弘在主位上坐了,自己则和石槿柔坐在了下首。

石槿柔含笑说道:“冒昧来访,还望卢公子勿怪!”

卢鸣天连忙起身,拱手回道:“岂敢岂敢!两位公子到访,蓬荜增辉!”

三人正在寒暄,卢夫人端着放了三杯茶的托盘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端着个点心碟子。

卢夫人将茶放下后,笑着说道:“不知二位公子来访,家里也没备下什么好茶,万望体谅!”

还没等石槿柔和石孝弘说话,那个小女孩就将手里的点心碟子放在了桌上,学着卢夫人的样子,说道:“不知二位公子来访,家里也没备下什么……呃,好点心,万望体谅!”

石槿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小女孩太可爱了!

卢夫人也笑了,宠溺地将小女孩揽在了身边,说道:“让两位公子见笑了,这是小女囡囡。囡囡还小,不大懂得礼数。”

石孝弘笑着说道:“无妨!”看样子对卢夫人和囡囡并不反感。

石槿柔却忍不住捏了捏囡囡水嫩嫩的脸蛋儿,欢快地说道:“卢夫人太谦虚了,囡囡多可爱啊,也很懂事,有这样的女儿,卢夫人真是有福气。”

卢夫人连忙客气了两句,随后就准备带着囡囡离开。

石槿柔眼睛转了转,既然是给石孝弘介绍朋友,那就应该让他们俩多多相处,自己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于是,石槿柔站起身说道:“卢夫人,在下刚才进门时,看到院中似是种了些菜,不知可否一观?”

卢夫人微愣,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卢鸣天,才道:“家中贫寒,让公子爷见笑了,请!”

几个人来到院中。

囡囡是个十分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叽叽喳喳地给石槿柔介绍着她帮着种的菜,养的鸡。

石槿柔一直含笑听着,时不时还故事问些很幼稚的问题,让囡囡的自信心大涨。

卢夫人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趁女儿说话的空隙,对石槿柔道:“公子爷还真如外面传说的一样,英俊、善良、聪明、体贴,真是让妾身长了见识。”

卢夫人也是个精明的,她不可能看不出来石槿柔故意哄自己女儿开心。

石槿柔听得一愣,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名声了?

卢夫人看着石槿柔的样子,笑着解释道:“公子爷可能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新任县令家的公子,衣着朴素,心系百姓。公子爷经常出府,相貌又如此出众,街上的人,认识公子的可不在少数。”

石槿柔想了想,自己因为船形餐厅的事,没少去街上考察,有人认识自己倒也不奇怪,只不过,没想到自己的名声那么好。

不多时,院子里的东西介绍的差不多了,囡囡又拉着石槿柔去了东厢房,指着一堆手工小玩意儿说道:“这些都是我哥哥亲手做的,漂亮吧?”

石槿柔看着草编的蚂蚱,竹制的笔筒和木雕的小马等等,不停地点着头,他没想到,卢鸣天不仅学问好,手还这么巧。

囡囡拿起那个小木马,向石槿柔炫耀道:“这个小马还会走路呢。”说着,按动了一个机关,那木马真的在桌上走了几步,引得石槿柔惊叹连连。

石槿柔当然不是没见过这种东西,她只不过是惊叹于卢鸣天的巧思。

在卢家呆了近一个时辰后,虽然石孝弘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但还是和石槿柔一起告辞出来了。

卢夫人当然也表示了请他们在卢家用晚饭,但两人同时婉拒了。石槿柔是不愿意让父亲一个人用饭,而石孝弘则是没有在外面吃饭的习惯。

石孝弘将石槿柔送到县衙门口后,就与石槿柔告了别,带着下人回了武岳侯府。

…………

第二天午后,石孝弘又来了,还想让石槿柔陪他去卢家。

石槿柔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些王侯家的公子哥儿,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闲在?再者说,这石孝弘太也没用了吧?又不是三岁的孝子,出个门还要别人领着?

石槿柔决定,如果石孝弘再来,一定要另外给他指条“明路”,总这样缠着自己,自己还干不干正事了?

虽然心中不耐烦,但石槿柔面上不显,依然笑得十分温婉得体,陪着石孝弘去了卢家。

将石孝弘送到卢家后,石槿柔就找了个借口告辞出来,忙她的船形酒楼的事了。

石槿柔先是回了县衙找了卢师爷,向他问了问工程的进度。

建四座酒楼听起来没什么,但真正实施起来,琐碎的事却很多,因此石槿柔请了卢师爷和侯府的管事石全做了监工。卢师爷主要负责协调,石全则主要是在江边监督现场。

听完了卢师爷的汇报,石槿柔点头道:“辛苦卢先生了。方便的时候,让水生拿了帐册去后宅给我看看。”

卢师爷并没有什么异议,反倒说:“在下也正有此意。以后每晚下衙后,在下将帐册交给水生,公子得空就看看。若是有不周全的地方,也能及时提醒在下。”

石槿柔点了点头,和卢师爷客气了两句,就告辞出来,带着小怜去了江边。

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原木和石料,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来还真是有钱好办事啊!

…………

与此同时,眼睛同样睁得像铜铃一样大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冉轶成。

看着祁毓轩从京城里送来的密信,冉轶成怎么也不敢相信消息是真的……

第68章 太监 今天是中秋节,祝各位看文的亲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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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不明所以,看着自家公子仿佛呆傻了一般地盯着那封信,久久不说话,安心不由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六殿下在信里说了什么?”

冉轶成默默地摇了摇头,又将密信从头到尾地仔细看了一遍,直到确认信中的每一个字都真正存在,他才呼了口气。

安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紧紧盯着自家公子。

冉轶成看了安心一眼,说道:“殿下说,皇上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现在每天都上朝整政。”

安心眨了眨眼,这消息根本就算不得意外,前些天和六殿下一起回京的半路上,他们就又收到了京里的密信,说是皇上只是晚上临睡前突然晕倒了一下,不多时就醒过来了。

六殿下得到消息后,当时就决定让冉轶成重返义安,而他自己做为皇上的儿子,则必须进京看望皇上。就算不能亲自侍疾,也得进宫去探病,因为这是一种态度。

安心不明白的是,皇上身体好了本是很正常的事,自家公子为什么这么吃惊?可冉轶成的下一句话,却让安心也张大了嘴巴。

冉轶成道:“郑知府,也就是塘州董家的亲家,石县令妻子的外祖父,是个——太监!”

安心好半晌才消化了自家公子的话,忍不住问道:“是……真的?”

冉轶成苦笑了一下,说道:“应该错不了,殿下让人查阅了当年郑知府被杀案的卷宗,那卷宗记录验尸的时候,发现郑知府竟是个太监。”

“这,这——”安心彻底凌乱了,若是太监都能当知府,那自己岂不是可以做皇帝了?安心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个激灵,娘的,这种想法可不能有,否则会被砍头的!

冉轶成没理会安心的反应,只是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说道:“看来,我得好好儿和石县令交往交往了。”这也是祁毓轩在密信中嘱咐他的事。

冉轶成将密信递给了安心,说道:“毁了吧。”

安心利落地将密信点燃,直到看着完全燃尽才罢手。

冉轶成提笔给祁毓轩写了回信,信中提醒他,一是人查明郑知府当初是伺候谁的太监;二是探明郑知府身世,祖籍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等。还有就是,是谁给他洗白了身份,让他做了知府。

…………

从江边回来后,石槿柔脚步轻快地回了后宅。

可进了后宅没走多远,就听到了十分激烈地争吵声。

石槿柔寻着声音来到了厨房所在的院子,只见董淑鸾、秀荷、顾婆子和张婆婆正在那里争吵。

董淑鸾一脸狠戾地指着张婆婆训道:“你这个贱婢,做贼让人抓到了手都敢不认!”

“我说了,我没有!”张婆婆显然不擅言辞。

石槿柔走了过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董淑鸾见了石槿柔,先是得意地一笑,然后才不屑地说道:“表妹,你也看看,你们家都养了些什么人?简直就是个贼窝!”

石槿柔微蹙了眉,看向了秀荷。

秀荷曲膝回道:“回小姐,张婆婆拿了府里的剩菜剩饭,结果被四表小姐当成了贼。”

两句话就将事情交待清楚了,石槿柔赞赏地冲秀荷点了点头。

“剩菜剩饭?一口没动的白面馒头,那么一大包肉骨头,整根的腌黄瓜,这是你们家的剩菜剩饭?穷得在我家吃了那么多年的白食,刚当了个七品的小官,就冒充富人了?”董淑鸾尖刻地说道。

小怜今天跟着石槿柔出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了董淑鸾的话,还是忍不住指着董淑鸾怒道:“你现在才是在我们家吃白食的!我家老爷和小姐没占过你们董家一文钱的便宜,反倒是……”

“小怜!”石槿柔喝道,止住了小怜的话头儿。

董淑鸾见一个卑贱的下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吼大叫,不由怒道:“你个贱婢,别以为离了董家,我就治不了你了!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本小姐现在就打杀了你!”

石槿柔沉着脸,斜跨了一步,挡住了小怜,看着董淑鸾道:“表姐,你现在是客居在这里,请守好你的客人本份!我家里的下人如何,无需你来评价。我的丫鬟,更不是你可以随便处治的!”

顿了顿,石槿柔若无其事地接着道:“我这里每天来的客人很多,若是被客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恐怕不美。如果没有其他事,表姐请回吧!”

董淑鸾气愤地看着石槿柔,悻悻地说道:“我好歹也是你表姐,高公子的事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但你也不必欺瞒我啊!高公子明明来了义安,而且还来了这里,可你却不告诉我,哼!莫不是你也喜欢上了高公子?”

石槿柔听着董淑鸾的责备,心里烦躁,虽然董淑鸾一口一个“高公子”,但石槿柔懒得纠正,更不想做过多解释,于是干脆说道:

“好好好,是我错了!等高公子再来的时候,我一定派人去通知表姐,这总可以了吧?”

董淑鸾不敢确信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到时候你又私会了高公子不告诉我,你可千万不能言而无信!”

石槿柔急于想打发走董淑鸾,于是应道:

“一定会通知你的,放心吧!”

董淑鸾终于脸露喜色,说道:“这才是我的好表妹呢!对了,我想出去转转,去江边看看,行不?”

石槿柔看了看天色,说道:“今天天色已晚,表姐还是明早再去吧。”随即向秀荷吩咐道:“明早去前衙找个人陪着表小姐,一则做个向导,二则也可保护表小姐安全。”

秀荷点头应是。

董淑鸾兴高采烈地谢了石槿柔,带了桂香欲转身离开,这时石槿柔又说道:“等等!”

第69章 疏忽 石槿柔转身进屋,不一会又从屋子里出来,走到董淑鸾跟前,递给她一个荷包,说道:“这是五两银子,你先拿着,省着点儿用。等表姐离开义安的时候,我再送你些,出门在外的,有些银两傍身踏实!”

董淑鸾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五两银子,相当于她在家里一个月的月钱啊!石槿柔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给了自己,难道她真的发财了?

虽然董淑鸾很想接过这五两银子,但塘州首富家贵小姐的面子还是要有的,再说,自己当初送给石槿柔的程仪不过一百个大钱,石槿柔这不是明摆着做给自己看吗?

于是,董淑鸾虽然一双眼睛盯着那荷包,嘴里却说道:“银子我有,表妹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攒下的,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说完,不待石槿柔推让,便转身向院子外走去。

石槿柔看着董淑鸾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她将荷包悄悄塞给了桂香。

桂香接过银子,感激地向石槿柔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快步追赶自家小姐去了。

小怜撅着嘴,一脸的不满意,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小姐对董淑鸾这么好,但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得自己生着闷气。

石槿柔看到了小怜的表现,于是她开口对小怜说道:

“小怜,不管四表小姐以前怎样,她千里迢迢来投奔我,就说明她心里仍当我是妹妹,是亲戚。她虽刁蛮些,但那是在董府里养成的习性,本心里未必就真的坏了,我们做人做事,总该大度些,能帮人一把的时候一定要帮,万万不可做哪些睚眦必报、落井下石的不义之举。你可明白?”

小怜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无妨!谈不上什么错不错的,以后多行善事也就是了!”

石槿柔和董淑鸾、小怜之间的对话本没什么,但被董淑鸾当做“贼”的张妈妈心里却是无比惊愕,因为她已经听出一身男装的石槿柔居然是“表妹和小姐”。

此时张婆婆犹豫着,走到了石槿柔面前,跪了下来,有些怯懦地说道:“公子……小姐,老奴真的没偷,是……”说到这儿,忽然住了嘴。

一声“公子”也令石槿柔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她心中暗自琢磨:“在后宅之中,自己总是装扮男子确实不是办法,难免会有走神泄底的时候,不如言明,然后下个封口令也就是了,好在后宅新雇来的人不多,也就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而已,其他几个人都是自己董府带出来的,本来就知晓自己是女儿身的。”

想到此,石槿柔说道:“张婆婆,不必解释,你拿些吃的,是我准的,以后再拿什么吃的,只要顾妈妈知道就可以了,不必向我请示。”

旁边的顾婆子听罢此言,心内对石槿柔不觉多了几分敬意。

石槿柔接着对张婆婆说道:“我是为了行走方便,所以着了男装,除了内宅,张婆婆万不可对外人说出去,对家里人也不要说9有,以后还是称呼我‘公子’吧。”随即,石槿柔又对小怜说道:

“小怜,内宅里的人不多,你告诉她们我是女儿身,但你要吩咐下去,让大家以后都称我为公子,而且必须保密,包括你和秀荷,慢慢习惯就好了!丁伯和水生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跟他们说的。”

小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公子放心,小怜一定照办!”

石槿柔挥了挥手,让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己则回了屋。

…………

第二天一早,魏庆洪进来送鲜奶的时候,石槿柔发现他双眼通红,不由问道:“阿洪,怎么了?眼怎么这么红?哭的?”语气多少有些玩笑的意思。

没想到魏庆洪听了石槿柔的话,眼里真的又有泪了,说道:“公子,我家的两头小牛,……没了!”

石槿柔吓了一跳,问道:“是因为没出满月就离开了它们的……娘亲?”

魏庆洪摇着头说道:“不是的。我家的小牛,被柱子和他二叔给抢走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石槿柔微怔,皱着眉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我昨天回家的时候,听我娘说的,牛是前两天被抢走的。我爹又不在家,哥哥们下地了,我娘没办法。柱子说,牛本来就应该是他们家的,看在母牛卖给县令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否则还想让我娘赔给他们八两银子呢!”

石槿柔听了,咬了咬牙,柱子和他二叔还真霸道啊!明知母牛是卖给县令了,小牛也是县令公子送的,他们居然还敢抢,真是不把县令放在眼里啊!

只是,这究竟是柱子和他二叔自作主张的行为,还是得到了段家的默许呢?

石槿柔眯了眯眼,又问道:“你娘有什么想法?是打算魏大叔回来后,再去柱子家理论吗?”

“我娘说……”魏庆洪顿了一下,忽然很沮丧地接着道:“我娘说,不让我把这事告诉公子。可是我……”

石槿柔失笑地摇了摇头,孩子就是孩子,说话做事都是顾前不顾后的。

“没关系的。只要我不说这事是你告诉我的不就行了吗?”

魏庆洪偷看了石槿柔一眼,没说话。就算公子不告诉娘亲,但这事自己还是做错了。

石槿柔又追问了一句:“你娘有什么打算?”

第70章 共进午餐 “我娘说算了,牵走就牵走吧,柱子家依靠的是段家的势力,不能给公子惹麻烦,我娘还说还让我好好儿当差呢。”

石槿柔微蹙了下眉,听魏婶儿这话的意思,只怕是她也觉得自己是惹不起段家的,甚至父亲都惹不起。柱子的二叔不过是段家的一个家奴,行事便如此嚣张跋扈,可想而知段家的主子们在义安当地又是会如何一手遮天了。

魏庆洪忽然一脸坚毅地又道:“公子,我已经想好了,跟着您好好儿干,将来挣了银子,再给我娘买头牛。我就不信柱子家回回都来抢!”

石槿柔一愣,随后赞许地点了点头,不管方法对不对,至少魏庆洪这份志气让人佩服。

“那就好好儿当差吧,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魏庆洪出去后,石槿柔就去了自己的小书房,拿出建造码头、酒楼的帐册看了起来。

石槿柔之所以查看账册,是因为工程所需的资金是武岳侯府太夫人出的,尽管自己特意请了武岳侯府的管家石全来做工程监工,但出于对太夫人的敬重和负责,石槿柔仍然要求自己对工程账目和进度做到心中了然,不管将来太夫人会不会查问,自己总要给太夫人一个交待的。

石槿柔查看着账册,忽然发现其中一个问题颇令她感到困惑,账册记载工程所用的石料均是采购于外地。

“怎么会这样呢?段家不是开采石场的吗?石全为什么会舍近求远,去外地采购石料呢?”石槿柔猜测着其中原因,“估计原因大概只有两个吧,一是段家石料太贵;二是武岳侯府与段家老死不相往来。到底是哪一种原因呢?不行,一定找机会问问石全。”

石槿柔正暗自困惑,秀荷自外面走了进来,向石槿柔悄声禀道:

“公子,冉公子来县衙了。正在前衙和老爷说话。”

石槿柔微微蹙了蹙眉,这个冉轶成怎么又来了?也不知道找父亲有什么事。虽然父亲的年纪足可以给冉轶成当爹了,但要论精明,恐怕父亲还真算计不过他。

石槿柔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看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瞎猜,还不如事后再向父亲打听,现在还是安心地看帐册吧,重修码头和兴建酒楼也是很重要的事。

石槿柔忽又想起自己对董淑鸾的承诺,于是又对秀荷吩咐道:

“你去告诉董四小姐,说贵公子来了,在前衙。至于咱那董四小姐怎么做,你不用理会。”

石槿柔心中暗笑,她巴不得董四小姐立刻去前衙捣乱呢。

秀荷却回道:“公子,四表小姐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石槿柔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她自己说要出去转转的。对了,有人陪着吗?”

“奴婢一早就和水生哥说了让他去前衙找个衙役陪着四表小姐,水生哥说已经派了人跟着四表小姐了,公子不必担心。”

石槿柔点了点头,又道:“好了,你去忙吧,最好能去前衙帮我打听清楚冉公子来的目的。”

秀荷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将近午时,石槿柔放下了帐册,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古代的记帐方式真令人头疼,看来这些帐目自己还得重新理一遍,不求别人能看懂,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清楚明了。

石槿柔起身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做了几个舒展动作,缓解一下疲劳。

秀荷正好走进了院子,看着自家小姐十分不雅的动作,微微笑了笑,上前曲膝禀道:“小姐,水生哥过来传话,说老爷让您去前衙用饭。”

石槿柔“哦”了一声,心中不由奇怪,父亲不回后宅来吃饭也就罢了,怎么还叫自己去前衙?

念头只是在心中一闪,石槿柔也没多想,带着秀荷往去了前衙,边走边问道:“四小姐他们还没回来吗?”

秀荷回道:“还没呢,估计是在外面吃了,我已嘱咐厨房为四小姐他们留了饭,以备万一。”

石槿柔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秀荷来到了前衙,进入就餐的偏屋之后,石槿柔不由一愣,原来冉轶成还没走,正坐在桌边,一本正经地和石原海说话。

“也难怪父亲叫我来前衙吃饭,没准儿就是这个家伙的主意!”石槿柔心道。

呼了口气,石槿柔上前给父亲见了礼,没理会冉轶成。

冉轶成扭头看着石槿柔,冲她挑了挑眉。石槿柔只当没看见。

石原海道:“小……你来的正好。这位是靖江侯府的二公子。一会儿坐下来陪冉公子一起用膳吧。”

石槿柔表情淡淡地冲冉轶成拱了拱手,道:“幸会!”说完,坐在了下首。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三个人明明都知道石槿柔与冉轶成是见过面的,但又都只能装着不知道。

好在这时顾婆子带着小怜将午饭送了进来。标准的四菜一汤,并不丰盛,但也没显得太寒酸。

石原海同冉轶成客气了两句,三人开始默默用饭。

石槿柔吃得很安静,也很优雅。

冉轶成表面上的举止也是无可挑剔的,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瞟一下石槿柔。

冉轶成不自觉地回想着和石槿柔的几次见面,竹屋中胆怯的样子如一只受伤的小白兔;说杆子打贵人时的痞气十足;茅厕外狡猾的像只狐狸;被自己揭穿时乖巧得做出“狗腿”的样子;现在又表现的像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第71章 某人 冉轶成终于没忍住,对石原海道:“石大人真是好福气,能有这么一位文静秀气的公子。”语气中充满讽刺。

石原海神态自若地一笑,平静地说道:“冉公子过奖了!”再没别的话,又接着吃饭。

冉轶成一阵气闷,如同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安心站在冉轶成的身后,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公子,被如此忽视,也不知公子会不会当场发飙。

安心到底小看了他家公子的定力。冉轶成听了石原海的话,只是撇了撇嘴,之后也若无其事地接着吃饭。

不多时,三人吃完了饭,漱过口之后,秀荷给三人上了茶。

石原海端着茶杯,看着冉轶成道:“冉公子,事情我已经布置下去了,你是在这里等等,还是……”石原海此时也希望冉轶成赶紧离开县衙。

冉轶成仿佛没明白石原海的意思,稍一迟疑了,然后说道:“不打扰石大人办公。不如我与令公子去后宅聊聊,正好等着大人的消息,如何?”

石原海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三个人正说着话,忽然丁忠进来通禀说:“老爷,董四小姐的丫鬟桂香有急事求见!”

石原海几个人疑惑地互望了一眼,石原海说道:“让她进来!”

片刻,丁忠便带了桂香,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刚一进屋,桂香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老爷,不好了,我家小姐出事了!”

石原海看到桂香如此慌乱,并没计较桂香的称呼,而是急急问道:“快说,你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桂香哭着说道:“我家小姐在芙蓉楼吃饭,被一群吃醉酒的无赖纠缠,奴婢见情况不妙,好不容易趁机跑了出来,赶回来报信,现在我家小姐也不知道怎样了!”

石原海听罢,立刻站起身,对丁忠吩咐道:“你喊几个衙役,立刻随我速去芙蓉楼。”

冉轶成也站起身说道:“我也去!”

石原海摆手道:“冉公子金贵之躯,不宜前往,请在县衙稍坐,这是下官辖区治安之事,无论在公在私,下官有能力处理好的!”

听石原海如此一说,冉轶成为避免误会,也不好再坚持一同前往,只得点点头,说道:“那好,石大人小心!”随即,他向安心使了眼色,安心点头,便随着石原海、丁忠匆匆走出了屋子,桂香也站起身追赶了出去,

石槿柔本想叫住桂香问问详细情况,但想到桂香难免会喊自己为小姐,所以便对秀荷吩咐道:“你也一起去吧,照顾好桂香!”

秀荷答应一声,随即转身出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冉轶成和石槿柔。石槿柔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石槿柔更担心董淑鸾的安危,虽然自己与董淑鸾并没多少亲近感,甚至以前还很讨厌这个小表姐,但她也绝对不希望董淑鸾有什么意外。

石槿柔心里惴惴不安,凝眉不语。

其实冉轶成也觉得有些尴尬,他见石槿柔沉默不语,于是安慰道:

“放心吧,有安心和丁忠在,小小义安,还没有他们摆不平的事情。”

石槿柔勉强一笑,说道:“但愿他们能及时赶到!”言外之意,是怕他们本事再大,去晚了,也就于事无补了。

冉轶成道:“没事的,在酒楼这种地方,那位小姐大不了被言语冒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对了,那位小姐是你什么人?”

石槿柔一想,冉轶成说得也有道理,酒楼毕竟是公共诚,而且,自己也让水生安排了一个衙役跟从,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出格的事发生的,也没准是董淑鸾那刁蛮的个性为她惹来的麻烦呢。

想到此,石槿柔心里顿觉轻松了一些,只是她觉得在前衙和冉轶成说话实在不方便,不如去后宅,因为那里才是“自己的地盘”,而且可以让小怜在一旁“护驾”。

于是,石槿柔并没回答冉轶成的问题,而是说道:“冉公子还是随我到后宅说话吧。”

说完,石槿柔也不等冉轶成答不答应,便当先走了出去。

冉轶成撇了撇嘴,与石槿柔一起向后宅走去。

刚进后宅的院门,石槿柔便对冉轶成说道:“那小姐千里迢迢地从塘州而来,目的只有一个。”

冉轶成并没答言,他在等石槿柔继续说下去。

“有个人去过一次塘州,害得那小姐得了相思病,不惜舍弃府里的安逸生活,不惜瞒了父母偷跑出来,历经千里万里的风尘坎坷,辗转来到义安,只为再见某人一眼,你说,这个‘某人’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啊?是不是该感动得涕泪横流啊?”

冉轶成听着话头儿不对,于是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那个‘某人’不会就是我吧?我可无心感动,随便来个人说喜欢我,我就感动得涕泪横流的话,那我不是傻子,就是白痴。”

石槿柔不满地“瞪”了冉轶成一眼,对他的话未置可否。她本打算领着冉轶成去自己“办公”的小书房,却没想到冉轶成竟大大方方地向正堂走去。正堂里的小怜听到声音,急忙从在屋子里迎了出来。

石槿柔只好一言不发地跟在冉轶成身后走向正堂,仿佛冉轶成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小怜紧走几步,想过来见礼,却被冉轶成摆手止住。

进屋之前,冉轶成环顾了一下四周,满脸不屑地说道:“这种鸟笼子似的地方也能住人?干巴巴地连颗树,连盆花都没有。”

第72章 嚣张 石槿柔看了一眼冉轶成那欠扁的模样,垂了眼,语气淡漠地回道:“寒舍鄙陋,冉公子身娇肉贵,让您受委屈了。”

冉轶成看了眼低眉顺眼的石槿柔,撇了撇嘴,抬脚便进了正堂。

石槿柔并没急着跟进去,而是吩咐小怜去端茶。

调整了一下表情,石槿柔接过了小怜端来的茶,悄声吩咐她守在门口,之后才端着茶进了屋子。

石槿柔将茶放在了冉轶成身边的桌上,说道:“冉公子,请!”

看着冉轶成端起了茶杯,石槿柔出声问道:“冉公子,不知你今天到县衙有何贵干啊?”

冉轶成翻了个白眼,今天他是打定主意不让这个丫头牵着鼻子走的,于是道:“自然是公事,不是你能过问的。我倒是想问问你,芝麻是谁?别说你不认识!”

石槿柔一愣,心道:“娘的,也难怪刚才吃饭时说要和我聊聊,原来这小子是来找我算那笔帐的。”

石槿柔莞尔一笑,十分镇定地回道:“据我所知,芝麻好像是武岳侯府倒夜香的吧?”

冉轶成闻言,一下跳了起来,手里的茶杯险些落地,又是吃惊又是气愤地吼道:“什么?倒夜香的?”心里却暗暗庆幸,还好,没让那个芝麻真的去泡茶,否则……冉轶成感到一阵反胃,“咣”地一下将茶杯扔到了桌上,茶水和茶叶撒了满桌子。

石槿柔非常淡定地站起身,拿了抹布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吧。毕竟我去武岳侯府的次数有限。”

“杆子,我警告你,最好和我说实话,否则,有你后悔的!”冉轶成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因为石槿柔身形瘦高,加之又有“杆子打贵人”的理论,所以,冉轶成干脆给石槿柔起了个“杆子”的外号。

石槿柔没接话,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冉轶成。

“你有什么不服气的?算计着本公子收了那个什么芝麻,你成功了,我认栽C在我也不在意多养个白吃饭的下人。但是,你我之间的这笔帐该怎么算?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芝麻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石槿柔垂了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懂冉公子在说什么,但是,一、我没有算计过您,您收不收芝麻,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二、公子若是觉得收错了人,退回去就是了,何必迁怒他人?没得让人小瞧了去。”

“若不是你谎称自己叫芝麻,我怎么会去和太夫人要她?”冉轶成低吼道。

“公子这话我更听不懂了,虽然您贵为侯府公子,我只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但就算这样,您就能强迫我父亲将我卖做伺候人的奴婢吗?”

冉轶成语塞,明知道这丫头在强词夺理,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看着冉轶成纠结的样子,石槿柔放缓的口气,十分诚恳地说道:“冉公子,您身份尊贵,若是因为芝麻的事对我不满,大可对着我来,是打是罚我都认了,但不要因此而迁怒我父亲。一个七品小官在您眼里可能不算什么,但却是我们父……女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不想让父亲处于危险之中,希望冉公子能理解。”

冉轶成有些烦躁地回道:“公是公,私是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再说,公事上的事,就算告诉你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

石槿柔抿嘴一笑,忽闪的长长的睫毛反问道:“冉公子还没说是什么事,怎么就知道我不懂?”

冉轶成不自觉地扭了头,不看石槿柔的眼睛,他真怕被这死丫头的眼神再给骗了。

“我请你父亲派衙役去段家石场了。”

石槿柔眯了眯眼,轻轻坐了下来。果然,自己早就觉得段家石场不正常,看来还真有可能有问题。

看着石槿柔神思不属的样子,冉轶成讥笑道:“没话说了吧?是不是段家石场,你听都没听说过?”

石槿柔看了冉轶成一眼,紧紧地抿着嘴,心里做着思想斗争。自己并不希望父亲与段家为敌,因为父亲和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与段家抗衡。但既然冉轶成注意到了段家的石场,那自己与父亲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配合他。

石槿柔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段家石场,我不仅听说过,还远远的见过。一个采石场,却能冒出浓烟,我早就有所怀疑了。只不过,段家,是段淑妃的娘家,不是我父亲能得罪的起的。”

冉轶成一愣,他实在没想到石槿柔也注意到了段家石场的异样,而且还调查了段家的背景。

这时,院门处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石槿柔抬头望去,看见丁忠和安心急匆匆进了院子。

石槿柔连忙起身走出正堂,冉轶成也跟随而出,门外的小怜早已迎上丁忠问道:“丁伯,有事吗?”

丁忠还没来得及回答小怜,却听石槿柔在屋门处问道:“怎么样?”

丁忠快步向前禀道:“老爷请您和冉公子即刻去前衙。”

石槿柔点点头,看了眼冉轶成,然后几个人一起向院子外走去,安心跟在一旁,边走边说道:

“还好石大人带我们及时赶到,不然,那小姐可真要被段家的三少爷给糟蹋了。”一句话,便说清楚了整件事。

石槿柔追问道:“不是有个衙役在场吗?”

丁忠道:“段三少爷带的人多,那衙役被打得倒地不起,董四小姐也被段三少爷关在一个雅间里,欲行强暴!”

安心补充道:“酒楼人多,但无一人敢管,那酒楼老板也被段三少爷的人给打了。”

石槿柔心中愤怒,没有说话,而冉轶成更是剑眉一挑,一脸冷霜。

丁忠当先领了众人并未去前衙议事厅,而是带着大家去了一间偏房。

石槿柔和冉轶成迈步进屋,两人想当然地认为屋子里一定是事关董淑鸾的场景,没想到,两人进屋之后,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第73章 猖狂 石槿柔和冉轶成迈步进入厢房,屋里已经站了十多个人,一片忙乱。

冉轶成在进屋前就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屋里人多混乱,而是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看到石槿柔和冉轶成进来,石原海立刻过来向他们说道:“派去查看段家石场的三个衙役被人打伤了,伤势都很严重,只有魏良财伤势轻些,但左臂和右腿也被打折了。”

卢师爷在一旁补充道:“刚才给董四小姐诊病的大夫正在内室救治,另外我也派人去外面请了专治内伤和跌打伤的大夫,应该片刻便到。”

石槿柔心中无比惊愕也无比愤慨,还没等她说话,石原海接着恨恨地说道:“这段家行事太过猖狂,我打算亲自去一趟,看他们是不是也要将我这个县令打出来。”

石槿柔一听,立刻开口阻止:“不可!”

石原海和冉轶成均看向了石槿柔。

石槿柔说道:“先救人要紧,至于缉拿凶手,等查明情况再说,对了,何处发现的魏良财他们?”

卢师爷抢先答道:“刚刚在县衙门口,来了几个骑马之人,将三人丢在县衙门口,并随手扔下一百两银子,然后便纵马而去!”

冉轶成皱眉冷哼了一声,说道:“果然够猖狂!”

这时,卢师爷派人请的大夫到了,见到石原海正欲行礼,石原海连忙阻止,让人引着大夫进了内室。

冉轶成扫视一眼屋子,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可否到议事厅说话?”

石原海也看了眼满屋子的衙役、下人等,点了点头,用手点着两个衙役吩咐道:

“卢师爷、丁忠,还有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不要打扰了大夫救人。”

然后,石原海又对冉轶成说道:“冉公子请随我来!”

石槿柔也随着石原海走出了厢房,她犹豫着该不该和父亲去议事厅,她心里还在惦记着董淑鸾,想带着小怜去看望下,但又不想错过和父亲商量对付段家一事。

段家明显没把父亲这个县令放在眼里,如果冉轶成想利用父亲去调查、打击段家,那父亲的处境将是十分危险的。

石槿柔正暗自犹豫不决,冉轶成却回身向她说道:“石公子不妨一起来商议商议!”石原海也回身看着石槿柔点了点头。

石槿柔答应一声,随即向小怜吩咐道:“去照顾下董四小姐,让秀荷去内宅等我。”

小怜答应着去了,石槿柔抻了抻衣角,迈步随着冉轶成和石原海去了议事厅,安心远远地跟在后面。

在进入议事厅前,冉轶成回身对安心吩咐道:“我与石大人、石公子有要事相商,没有传唤,任何人不得进入议事厅!”冉轶成的气势,大有反客为主的意味。

待石原海、石槿柔进入议事厅后,冉轶成随手关门,转身向石原海一拱手,再无半分痞气,郑重地说道:

“石大人,今日之事,冉某心有歉疚,还望石大人能海涵体谅!”

石原海和石槿柔都没想到冉轶成甫一开口便是道歉,石原海心里明白:虽然冉轶成此番前来义安,其身份并非奉旨钦差,也没拿他“从四品”的官阶来压自己,但从冉和六皇子第一次来县衙找自己,一直到现在,冉轶成之所以保持低调,一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二是为了办事方便,并非真的在意自己什么,自己又岂能就真的装聋作哑,不识抬举?!

石原海连忙应道:“冉公子不必歉疚,是段家行事太过飞扬跋扈,目无朝廷法纪,即便冉公子不令下官查办,下官早晚也会将段家绳之以法的!”

冉轶成叹息一声,摇摇头说道:“石大人,恕冉某无礼,以石大人之七品官阶,欲查办段家,无异于蚍蜉撼树,弄不好还要丢了身家性命。欲扳倒段家,还需从长计议。”

石槿柔插口问道:“冉公子可有良策?”

冉轶成笑了笑,并没直接回答石槿柔的问题,说道:

“我之所以邀请石公子一同相商,是想让石公子明白我冉某对石大人并无险恶用心,其二也是冉某认为石公子冰雪聪明,想听听石公子有何主张。”

石原海三人落座,石槿柔说道:“冉公子,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冉轶成疑惑地“哦”一声。

“请问前些天与冉公子同来县衙的那位周公子,是否便是六皇子殿下?”

冉轶成一窒,随即打着哈哈说道:“本公子且当你没问,石公子最好也不要再提起此事!”

石槿柔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随即,石槿柔又向父亲问道:“董四小姐的情况怎样?”

石原海和冉轶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懂石槿柔到底有何打算,石原海回答道:

“她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回来的路上顺便请了大夫,已诊治过了,吃了些安神的药,估计现在正睡着呢,秀荷与桂香在服侍。”

“听丁伯说,欺辱董四小姐的也是段家人”

石原海道:“是段家的三少爷和他的几个仆从,现在暂时被羁押在刑捕房,还没来得及审问,便发生了魏良财他们的事。”

冉轶成皱皱眉,没有说话。

石槿柔思索了一下,说道:“衙役被打一事,不妨这样处理,向魏良财问明情况,然后上报知府,看知府大人如何处理,段家在义安如此嚣张,除了依仗京里的势力,与本地知府未必就没有瓜葛。”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可以,顺便也上报怀疑段家开矿一事。”

“不可!”

“不可!”

石槿柔和冉轶成几乎同时出声阻止。

石槿柔和冉轶成彼此疑惑地互望了一眼,石原海更是困惑地看着二人。

冉轶成抢先开口,问道:“不知石公子为何认为不可?”

第74章 提醒 石槿柔有些后悔自己出声阻止的太快了,如果只是冉轶成出声阻止了,那他一定就会说出阻止的原因,那自己也就可以借机对冉轶成来义安的目的多一些了解了。可现在……哎,事关自己父亲的安危,自己既然已经阻止了,冉轶成自然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石槿柔叹了口气,对父亲说道:“此信只是投石问路,搞清楚知府大人的态度,信中可以请知府大人派人协助查办段家凶手,此为其一;其二,段家是否在违反朝廷法度,私自开矿,我们并没有确凿证据,即便有,那矿也一定是段家根本,冉公子刚才已然说得明白,扳倒段家需从长计议,如果父亲一上来就触及段家根本,那势必会引火烧身,反而于事无益。”

石槿柔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想着:“段家开矿一事就连六皇子和冉轶成都不敢明着查办,可见其中必会牵连巨大,父亲一个七品芝麻官儿,又岂能轻率挑明此事?”

石原海听罢石槿柔的解释,只是点了点头,沉思不语。

而冉轶成听罢,心中不禁暗自诧异,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假扮男装的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有如此见地,自己还真不可再小瞧了她!如果她是根“杆子”,说不定还真是根能“捅破天”的杆子!

冉轶成点点头,对石原海说道:“冉某与贵公子的想法一致,请石大人斟酌三思。”

石原海沉吟一下,向冉轶成说道:“那当下怎么办?还有那段家三少爷的事该如何处置?”

冉轶成不说话,而是特意以征询的目光看向石槿柔。

石槿柔心中腹诽:“娘的,还真是狡猾,好,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让你见识下姑奶奶的水准!”

石槿柔说道:“当下我们还需忍耐,先专心救人养伤,等候知府大人的消息;大不了,我们还有冉公子给撑腰呢!”说到此,石槿柔忽闪着眼睫毛看了看冉轶成,冉轶成定定地望着石槿柔的眼睛,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终于想起自己曾在塘州董府看过的那双令他难忘的眼睛,心道:“原来你早就看到过本公子了!原来那双眼睛竟是你!”

石槿柔并没理会冉轶成略有发呆的样子,继续说道:“至于段家三少爷一事,我看也不必审了,先羁押着,等段家来要人,到时候让他们赔钱就是了,然后放人,在未搞清楚段家势力之前,示弱也未尝不可。再说,董四小姐是因冉公子而千里迢迢来到义安的,只要冉公子不计较董四小姐的闺誉,董四小姐也就没损失什么。”

冉轶成被石槿柔的话搞得哭笑不得,石槿柔轻描淡写间把两件事都推到了自己身上,最可气的是第二件,似乎认定自己要为那个什么董四小姐负责了。

冉轶成冲石槿柔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石原海说道:“贵公子当真是冰雪聪明,两件事摆布得很好,石大人照办就是了。”言语间似有挑拨嫌疑。随即他又转向石槿柔说道:“那董四小姐不着男装便在街上抛头露面、招摇过市,引来麻烦,倒也怨不得别人!石公子,你说是不是此理啊?”

石槿柔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

石原海赶紧打圆场,说道:“犬子年纪尚小,言语间对冉公子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冉轶成看到石槿柔服软的样子,于是得意地呵呵一笑,说道:“石大人误会了,在下对石公子佩服有加,喜欢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怪罪!”

一句话,说得石槿柔脸颊之上一片绯红!而石原海也顿在当场,听着冉轶成如此大胆地言辞,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好在此时门外传来安心的声音:“禀公子,丁忠求见!”

石槿柔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冉轶成冲她坏坏一笑,随口应道:“让他进来!”

丁忠推门进入议事厅,向石原海禀道:“老爷,四个被打的衙役性命无忧,受伤较重的也只是一时昏迷,现都已苏醒,反倒是魏良财伤势比较严重,魏良财胳膊和腿虽经救治,但最终怕是要落下残疾,卢师爷已经付了诊金,并约了几个大夫明日再来,现在大夫已经走了。”

石原海听罢,说道:“带我前去探望!”

石槿柔说道:“我去内宅看望董四小姐。”

而冉轶成也起身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公务繁忙,在下不便打扰,就此告辞!”然后他又向石槿柔说道:“石公子,相烦送送在下如何?”

石原海不便反驳,石槿柔无奈,只得做了“请”的手势,口中说道:“请!”

冉轶成在石槿柔的陪同下走出县衙,石槿柔不客气地一拱手,说道:“冉公子慢走,恕不远送!”

冉轶成停住脚步,见左右除了安心,再无他人,便注视着石槿柔,一脸凝重的表情说道:“石公子,我知道你为了保全石大人,不想招惹段家,但段家势大,未必不来招惹你们,正如今天这样,一两个时辰里四个衙役被打;还有,我再善意提醒你一句,想整治段家的大有人在,若有人将段家整垮,那时石大人定不会因为置身事外而不受牵连,至少会被问一个不查之罪,丢官罢职是肯定的,弄不好会丢了性命,石公子是聪明之人,还望三思C了,言尽于此,冉某告辞,请留步!”

石槿柔望着冉轶成远去的背影,一阵莫名地恐惧袭上心头,不管冉轶成的居心何在,至少他的提醒是有道理的,如果段家私开铜矿是真,被人弹劾整垮的话,那自己的父亲肯定会难逃其咎,也一定会成为政治派别争斗中的牺牲品!

自宽阔的明源江边吹来一阵凉风,石槿柔不由机灵打了个冷颤……

第75章 相请不如偶遇 “我该怎么办?该协助父亲走向何方?冉轶成口中的‘大有人在’莫非在暗指大皇子?那我该寻找谁来做靠山呢?眼前的就是武岳侯和冉轶成、六皇子,更曲折一些的就是通过隋朝云攀上大皇子,大不了还可以与段家成为一丘之貉,从而攀附上三皇子,但无论哪一种靠山,只能选择其一,脚踩两只船甚至三只船的话,只能死得更惨!”

石槿柔紧了紧衣领,重重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回府,却见冉轶成在远处,忽然回转头向她望来,见她仍在县衙门口有些“痴痴地”目送自己离开,不自觉向石槿柔灿然一笑,遥遥地再次向她拱了拱手。石槿柔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朦胧,也有些怦然心动……

还没等石槿柔揣摩清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却忽然见不远处马车上下来一人,那人也看到了门口的石槿柔,远远地挥手,口中喊道:“石贤弟!”

石槿柔瞬时觉得头大如斗,但还是硬着头皮装出欢喜的样子,迎上前去,说道:“世子爷,这是打算去找卢鸣天卢公子吗?”石槿柔恨不得立刻就将石孝弘支走。

冉轶成也看到了石孝弘,一个走,一个来,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石孝弘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向冉轶成抱拳施礼,说道:“冉公子不是回京了吗?不期与冉公子在这里相遇,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和石贤弟一起聚聚如何?”

冉轶成撇撇嘴,象征性地抱了抱拳,大声说道:“在下乃一介武夫,比不上您和石公子的博学清雅,万一我说的市井脏话,被世子爷学了去,沈伯母那里,冉某不好交代,还是两位贤弟多亲多近吧,冉某告辞!”

说罢,“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看也不看石孝弘,带着安心一晃三摇地转过街角走了。

石槿柔对冉轶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心中暗笑:这两个人到一起,还真有喜感。石孝弘正统而迂腐;冉轶成放纵而桀骜,两人如果有共同的情趣爱好,那才叫怪了!

石孝弘看着冉轶成的背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然后走到石槿柔跟前,抱怨道:“冉公子的确放纵了些,不然也不会有了‘净街侯’的雅号,石贤弟以后还是与他少些来往才是!”随即,石孝弘又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不是去找卢贤弟的,我写了幅字,特意拿来请贤弟雅正的!”

石槿柔有些哭笑不得,但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与石孝弘寒暄着。

进了内宅之后,石槿柔把石孝弘领到了自己院中的小书房,秀荷早已在内宅一边收拾着屋子、院子,一边听了小怜的转达等候着石槿柔,见了石槿柔和石孝弘进了小书房,她连忙沏好茶端了进去。

石槿柔见秀荷进来,便对石孝弘略说道:“石兄稍坐,我还有点事,去去便来。”

“贤弟自便,愚兄等你便是了。”

石槿柔出了书房,便急急去了董淑鸾暂居的院子。

董淑鸾被石原海等人从芙蓉楼解困救出之后,回县衙的路上,石原海派人顺便请了个大夫,回到县衙后便为董淑鸾诊治了,董淑鸾除了衣衫有些不整外,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精神有些恍惚,大夫便为其开了安神静气的药,使其睡下。

石槿柔来到董淑鸾房间的时候,董淑鸾还在睡眠之中,小怜和桂香守在外屋,看护着董淑鸾。她们见石槿柔来了,连忙起身见礼。

石槿柔掀帘进入里屋,到了董淑鸾床前,见董淑鸾还算睡得安稳,便为她掖了掖被角,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石槿柔向桂香简单询问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因为桂香拿了石槿柔送的银子,所以,上午在江边游玩以后,董四小姐决定带着桂香和那个衙役哥哥一起去当地最豪华的芙蓉楼去吃午饭。

在酒楼,他们包了一间二楼的雅间,但饭刚吃到一半,便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闯了进来,硬要让董淑鸾去隔壁陪他们少爷一起喝酒,衙役起身反抗,却被那几个家丁暴打,桂香见势头不对,趁酒楼老板上来劝架之际,偷偷跑了出来,跑回了衙门报信。

石原海带人赶到酒楼的时候,董淑鸾已经被拽到那少爷所在的雅间,尽管她在雅间里又哭又喊,但那雅间门口被几个家丁看住,偌大酒楼,竟无一人敢管。

丁忠和安心飞身上楼,眨眼之间便撂倒了那几个家丁,闯进了雅间,也幸好他们及时赶到,董淑鸾还未遭强暴,但已是衣衫不整,亵衣外露……

石原海指挥众衙役锁了那少爷和一干家丁,救起了那倒地不起的衙役,并同时让人录了酒楼老板和几个跑堂的口供,然后便护着董四小姐回了县衙。在回县衙的路上,那被锁的少爷口口声声说“我爹是段家家主段刚,我是段三少爷!”,其言可恨,其貌可憎!直到被安心扇了几个嘴巴之后才总算老实了些。

只是没成想,回到县衙不久,刚刚安顿好董四小姐,却又发生了另外三个衙役被打的事情。

听完桂香讲述,石槿柔愤恨不已,心中暗道:“好一个段家家主段刚,有朝一日,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能一手遮天?!”

石槿柔安慰了桂香,随即又转头对小怜说道:“一会儿你到厨房嘱咐顾妈妈,晚饭给四小姐做些清淡点的汤食。”

第76章 自嘲 石槿柔从董淑鸾的院子回到了自己的小书房,她见只有石孝弘一人在屋,秀荷并不在,石槿柔并没感到奇怪,以石孝弘的迂腐刻板,他不可能让秀荷留在屋子里的。

石槿柔连声告罪:“怠慢石兄了,请多多海涵!”

石孝弘浑不在意,笑道:“贤弟是个忙人,没关系的。”

石槿柔道:“让石兄见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忙人啊,只是今日县衙发生了两件事,确实乱了些。”

石孝弘疑惑地“哦”了一声,等待石槿柔继续说下去。

“小弟的一个小表姐,今日在芙蓉楼险被段家三少爷羞辱,另外,我父亲派去查看段家石场的三个衙役也被段家的人打成重伤,并被丢弃在了县衙门口。”

“啊,竟有这等事?!他段家就没有王法了吗?”石孝弘拍案而起。

石槿柔之所以对石孝弘讲出这些,她其实是希望能借石孝弘的嘴将这两起事件转告给武岳侯和太夫人,并没指望石孝弘能解决什么问题,所以,石槿柔苦笑一下,说道:

“石兄息怒,那段家想必有了靠山,并未将一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哎,我父亲也正为此事发愁呢,不知该如何办理段家。”

“这有何难啊?依法行事啊!朝廷律法岂容他段家随意践踏?”石孝弘说得慷慨激昂。

石槿柔再次苦笑,颇为无奈地叹道:“若朝廷律法果真能约束人人,那依法行事,自是不会错的,只可惜,律法约束的往往只是那些无权无势、没有靠山的普通百姓而已,或者象世子这样遵纪守法的人,而对另外一些权贵之家,朝廷律法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

石孝弘摇了摇头,说道:“贤弟,你年纪尚小,小心祸从口出,你如此言论,弄不好是要被杀头的!”

石槿柔心中一凛,立刻说道:“小弟知错了,以后再不敢有此妄论,好在今日只你我二人,还望石兄以后多多提携小弟!”

石孝弘展颜笑道:“贤弟莫怕,愚兄不会害了贤弟的!来来来,看看我写的字。”

说着,石孝弘将带来的一幅字在桌面上展开,只见上书“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八个字。

石槿柔低着头,仿佛在仔细欣赏那几个字,实际上在心里实在有些无奈石孝弘的不谙世事和天真幼稚。

不过,不得不说,石孝弘的字写得还不错,灵气上虽差些,但功力实足,可见是真下过一番苦功。

看了一会儿,石槿柔才抬起了头,拣着优点,大大地赞赏了一番。

石孝弘腼腆中带着一丝骄傲,说道:“既然贤弟喜欢,那愚兄便将这幅字送给贤弟了!”

石槿柔假意客套了一番,但最终说道:“石兄,小弟虽喜欢这幅字,只是小弟愚钝,配不上这淡泊宁静,倒不如烦请石兄另写一幅‘难得糊涂’赠予小弟如何?”

石孝弘并未听出石槿柔话语中的自嘲和戏谑,他呵呵一笑,说道:“好说!明日我便写了送给贤弟。”

石槿柔表示完谢意,不自觉看了看天色,问道:“石兄,今日为何没见你的随从?”

石孝弘道:“哦,是这样,那个随从是我母亲安排的,我去哪里,和谁见面,他回去都要禀明我母亲,实在无趣,今天出府,我是独自悄悄出来的。”

石槿柔皱了皱眉,说道:“市井之中鱼龙混杂,石兄贵为世子,若出门不带随从,一则失了身份,乱了体统;二则害父母长辈担心,实为不孝。还望世子以后万万不要再如此莽撞行事!等一会,我派丁伯护送世子回府。”

石孝弘被石槿柔说了个大红脸,但石槿柔的话又切中他的要害,令他无法反驳,所以,只得有些尴尬,又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

石槿柔嫣然一笑,端起茶杯递向了石孝弘,说道:“石兄莫怪小弟无礼,请喝茶!”

石孝弘连忙“哦”了一声,只是还没等他接过茶杯,就听有人敲门。

石槿柔对石孝弘歉意地点了下头,然后扬声道:“进来!”

秀荷应声而入,恭谨地禀告道:“公子,刚才水生传来消息,说段家的大管家马怀来了,现正在议事厅与老爷说话呢。”

石槿柔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又向石孝弘说道:“今日县衙事多,就不虚留石兄了,改日小弟一定到府上赔罪!”

不待石孝弘客套,石槿柔又向秀荷吩咐道:“一会你去找丁伯,让丁伯护送世子爷回府!”

石孝弘知趣地想石槿柔抱拳拱手,说道:“麻烦贤弟了,愚兄知错,以后再不莽撞了!”

…………

打发走了石孝弘,石槿柔在书房里坐立不安,马怀来的目的不难猜测,一定是因为段三少爷来的,只是石槿柔希望父亲能灵活应对,即便不放人,也不要和马怀闹翻。

因为在石槿柔的判断里,目前还远远不到与段家摊牌、公然对立的时候。

知府的态度不明、武岳侯的立场未知,而冉轶成和六皇子一方似乎还不想现在就整治段家……夹裹在这几大势力中间,最容易背黑锅、成为替罪羊的就是父亲。

一步不慎,满盘皆输!知己知彼,掌控全局方能立于不败之地,纵不能建功立业,至少可以保证全身而退!

“不行,我必须去提醒父亲——眼下,‘以退为进、静观其变’不失为上策!”

想到此,石槿柔再也按捺不住,她走到屋门口,大声向外唤道:“秀荷!”

第77章 颠倒黑白 看着跑到自己跟前的秀荷,石槿柔吩咐道:“你让水生到议事厅向老爷禀告,就说‘在酒楼被打的衙役性命垂危,请老爷速到后宅探望’,叮嘱水生,此话一定要让段府管家马怀听到。然后,让水生带老爷来我书房。”

秀荷点头答应一声,便跑出院子找水生去了。

前衙议事厅,除了石原海、马怀之外,再无他人。

马怀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向石原海略一拱手,说道:

“上次芙蓉楼石大人宴请乡绅,我家老爷因事未能前往,还望石大人见谅!本来,我家老爷打算今日亲自来向石大人致歉,却不承想淑妃娘娘从京里派人来看望我家老爷,又不得脱身,因此,我家老爷无奈之下,只得责成小人前来代为致歉!”

一句话,便把淑妃娘娘抬了出来。

石原海皱眉不语,马怀干咳一声,继续说道:“这五百两银票,是我家老爷的一片心意,还望石大人莫要嫌弃,有不敬之处,还望石大人能多多担待!我家老爷还说,他日定当亲自来拜会石大人。”

石原海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呵呵一笑,放下茶杯说道:

“马管家,本官何德何能,敢蒙段老爷错爱?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段老爷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这五百两银子……”石原海看了看马怀,继续说道:“马管家还是带回去吧!”

马怀脸色微变,但随即又笑着说道:“石大人莫要嫌少,我家老爷对石大人到任,确有招待不周之处。这区区五百两,不过是个心意,倘若石大人和我家老爷成为至交好友,就是千两万两,马某也自会送到石大人府上。”

石原海沉了脸,冷冷地说道:“行贿朝廷命官,可是触犯朝廷律法的行为!”

马怀闻言,冷笑一声,说道:“石大人,若讲律法,便要依法行事,不知今日午间石大人为何将我家三少爷无故羁押到衙门,而且,还命人在中途殴打我家少爷!难道这就是石大人所说的律法?”

石原海不由怒道:“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侮辱良家女子;殴打官差,被捕之后还出言不逊威胁官差,马管家一句‘无故羁押’,当真是将朝廷法度弃之脑后了9有,今日本官派去查看石场的三个官差,被段家打成重伤,两个昏迷,一个致残,难道这就是你家老爷对石某的‘招待不周’?!”

马怀根本不为所动,冷哼道:“石大人此言差矣!未经核查岂可妄下结论,我家少爷是见义勇为,今日在芙蓉楼的确有人调戏良家女子、殴打官差,但被我家少爷看到,赶跑了那恶人,并将那受辱女子带至自己吃饭的雅间,好言抚慰,等候官差到来。哪想到石大人亲率官差到达以后,竟不问青红皂白,将我家少爷当作了那个逞凶恶人……”

马怀话没说完,石原海便拍案而起,怒道:“一派胡言!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在此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来人,送客!”

议事厅大门一开,进来两个衙役。

马怀轻蔑地一笑,说道:“石大人,马某如果未经查实,又岂敢在石大人面前放肆?今日在芙蓉楼受辱女子是石大人的大舅爷之女,来自塘州董家,而且,马某还代为大人缉拿了那个逞凶恶徒。现在,芙蓉楼的老板、跑堂伙计,还有那个恶徒,就在县衙门外,还请石大人即刻升堂断案!”

石原海听罢,不禁愣在当场,他万没想到马怀会反过来将自己一军。石原海正不知如何应对,幸好此时水生急匆匆跑进了议事厅。

…………

石槿柔心急如焚,站在小书房门口不停向外张望。

终于,石原海在水生的陪同下,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石槿柔让水生在院子里守着,自己则和父亲进了书房,关起了房门。

“爹,是我让水生特意将您喊来的,没有衙役性命垂危一事。”

石原海点头道:“水生带我来你院子,我便猜到了。”

石槿柔又道:“马怀是不是来要人的?”

石原海皱着眉,愤慨而又有些沮丧地向石槿柔讲述了议事厅里发生的一切。

石槿柔听罢,沉默了一会,然后给石原海跪了下去,郑重地说道:“父亲,如果您信得过小柔,一会回到议事厅,收钱、放人!就说查明真相之前,段三少爷不得离开义安;待医治好受害人,连同段家石场殴打衙役案,一并审理,与受害人当堂对质!”

石原海轻轻扶起石槿柔,表情无比凝重地说道:“小柔,为父信得过你,更信得过你的大智慧!刚才是为父一时激愤,乱了分寸,小柔放心,为父知道怎么做了!”

…………

与此同时,县衙外的大街上,忽然传来群马奔腾的声音。

二十多骑的马队,由远及近奔驰而来。当先一人,头戴九凤朝阳冠,镶明珠碧玉配,光华灿烂; 绿罗袍半披半挂 ,征裙上绣着蟒翻身,龙探爪,边绣灵芝草;胯下青鬃马,马脖子上挂九颗威武铃;走兽壶插雕翎箭,鲨鱼袋装宝雕弓;腰横一条锦绣玲珑白玉带,肋下悬三尺元戎杀人剑 。不是别人,正是靖江侯府二公子,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冉轶成。

马队当街驰骋,眨眼间便来到县衙门口。

冉轶成勒住缰绳,青鬃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马队中冲出一骑,人不离鞍,马不停蹄,直接跃上台阶,立于县衙门廊之下,马上之人大声喝道:“宣威将军驾到!义安县令石原海速来拜见!”

第78章 宣威将军 县衙大门处的一声大喝,竟穿过前衙,直传至县衙后宅。

石槿柔和石原海不禁一阵心惊,谁是“宣威将军”?又为何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来访?

石原海不及细想,紧紧握了握石槿柔的手,然后便急急忙忙地去了前衙。不知何时,石槿柔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层细汗。

而在前衙厢房内看护受伤衙役的丁忠听到那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也不由深锁眉头,深吸了一口气,他闪身出屋。

石原海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到了县衙门口,刚在门口处的那大喝之人,早已跃马归队。

石原海出了大门,不敢定睛细看,只躬身向马上身穿华服的将军说道:“下官石原海迎接来迟,还望将军恕罪!”说罢便欲行下级对上级的跪拜大礼。

冉轶成飞身下马,也未见其身形晃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冉轶成便到了石原海跟前,伸手轻轻一扶,石原海本已跪倒一半的身形,竟又不自觉地直了起来。

不远处的丁忠看了,暗叹一声:“好俊的身手!”

冉轶成拉住石原海,哈哈一笑,朗声说道:“石大人,本将军狩猎归来,欲到府上略洗风尘,与石大人痛饮几杯,不知石大人意下如何啊?”

石原海这才看清原来这位清朗俊逸,气度非凡的将军,竟然是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冉轶成,也不知为何,心内竟有了几分欣喜,立刻又躬身说道:“承蒙冉将军抬爱,下官受宠若惊,请!”

冉轶成也不客套,拉住石原海的手,大步向县衙内走去。他的那些随从们也纷纷下马,在后牵马相随。

刚进县衙,冉轶成低声向石原海问道:“马怀在哪?”

“议事厅。”

冉轶成嘿嘿一笑,大步走向了议事厅。

议事厅内的段府大管家马怀,本打算等石原海回来后继续逼迫石原海放人,竟忽然听到一声大喝,说什么宣威将军驾到,心内正暗自狐疑,却见石原海领着一位武将打扮的英俊男子向议事厅走来,马怀此时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强作镇定,等冉轶成走到近处,连忙侧身让路,并躬身施礼,说道:

“义安段府大管家马怀见过将军!”

冉轶成对马怀理也未理,拉着石原海的手嘻嘻哈哈地迈步进入议事厅,安心从后面紧走几步,赶过来一脚便将马怀踹倒在地,喝道:“一个下等奴才,也敢冲撞将军,来人,给我绑了!”

冉轶成这才回身说道:“安心不得无礼!这位马管家说不定是石大人请来的客人,快扶马管家起来说话。”

安心答应一声,伸手掐住马怀的胳膊,用力将马怀从地上拎了起来,疼得马怀嘴里不住的“啊、啊”有声。

石原海皱着眉,不知如何是好。

冉轶成笑道:“石大人是否有公干在身啊?这位马管家似有话要说。”

马怀忍着疼痛,嘶声说道:“石大人,我家少爷,您倒是放是不放?”

没等石原海说话,冉轶成就插口向石原海问道:“是哪家少爷?所犯何事?”

“是段家少爷,调戏良家女子,殴打官差。”石原海十分淡定地回道。

冉轶成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道:“哪个段家?是开采石场的段家吗?”

“是。”

冉轶成“哦”了一声,转头看向马怀,抱拳说道:“原来马管家是段府管家啊,失敬失敬!”

马怀忍痛勉强回礼,说道:“不敢不敢!小人不知将军来访,多有冒犯,还望将军恕罪!”

冉轶成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盯着马怀看了一会,忽然笑着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些许小事,何必当真?还是把人放了吧!我是来找石大人喝酒的,别为这些小事搅了我们的兴致,如何?”边说边向石原海使了个眼色。

石原海微微一愣,随即躬身答道:“既然将军发话,下官若不放人,岂不是不识抬举。只是……”

不待石原海把话说完,冉轶成就向马怀说道:“马管家,人可以放,只是段府总要有所表示吧?”完全一副和稀泥的样子。

马怀连忙点头应道:“好说好说!”随即从怀里抽出一叠银票,走上前交给冉轶成,说道:“这是一千两,算是小人替我家少爷给误伤的衙役兄弟陪个不是,顺便也给受到惊吓的小姐压压惊。”

冉轶成接过银票哈哈一笑,说道:“马管家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不如今晚就留在石大人府上共饮几杯?”

马怀急忙答道:“小人岂敢与将军同席?小人还是领了我家少爷回府复命吧。”

冉轶成向石原海说道:“石大人,放人吧。”

石原海点头,喊了声:“来人!”

话音一落,就进来了两个衙役。

石原海吩咐道:“带马管家去刑捕房画押取人!”

衙役答应一声,领了马怀向门外走去,马怀还未出屋,石原海又说道:“马管家,回去转告你家老爷,旬日之内莫要让段三少爷离开义安,待受害人养好身体,本县将连同段家石场殴打官差一案,一并审理,当堂对质!”

马怀轻轻冷哼了一声,并未答言,跟着衙役走了出去。

冉轶成看着马怀远去的背影,轻蔑地一笑,随后,拍了拍石原海的肩膀,打着哈哈说道:“石大人可否派几个人去芙蓉楼置办些好酒好菜来?今晚,本将军打算与石大人和石公子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

石槿柔很快便知道了原来那个宣威将军就是冉轶成,她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在一瞬间的感觉竟和父亲一样:莫名地,感到一阵欣喜!

第79章 变装 因为冉轶成来得突然,而且,冉轶成还带了二十多个随从,因此,后宅厨房几乎乱作一团,顾婆子、张妈妈等自不必说,连小怜、水生,甚至还有几个会做饭衙役都去了厨房帮忙,一时间,县衙后宅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好不热闹!

虽然石原海也派人去芙蓉楼买了很多酒菜,但为了表示对冉轶成的感谢之情,他还是决定大部分的饭菜仍由自家厨房烹制。

打发走马怀之后,冉轶成将收来的一千两银子交给了石原海,石原海又令人喊来卢师爷,当着冉轶成的面,将这一千两连同一直放在桌子上的那五百两,都交给了师爷,然后记入了县衙公帐。石原海并嘱咐卢师爷,这些钱一部分送给受伤衙役的家人,其余的留作给几个衙役疗伤治病的费用,任何人不得挪做他用。

冉轶成在议事厅里和石原海说了会儿话,他知道石原海还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很快便转入正题,起身说道:

“石大人,前往查看石场的那三位弟兄伤势如何?”

石原海答道:“经大夫救治后,性命已无大碍,只是有个叫魏良财的,有可能会落下残疾。”

冉轶成又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石原海回禀道:“因为他们伤势严重,同时也为大夫救治方便,近几日便安排他们在县衙将养,等伤势好些了再让他们去家中调理。将军来前,他们的家人已经来探望过了。”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石大人公务繁忙,不必在此相陪。烦请石大人安排个房间,我换了这身官服,穿着这一身行头,实在拘紧!”

安心立刻上前说道:“属下服侍将军更衣!”

石原海喊来一个衙役,让他领了冉轶成去了边上厢房。

等冉轶成从那间厢房走出来时,又恢复了以前的那身“公子”装扮,手持一把折扇,哪里还像一个威武将军?又成了石槿柔眼中的那副“欠扁的绔渣”模样,而开门掀帘的安心,也换成了那个跟主子做派学得亦步亦趋的长。

冉轶成向那个给他安排房间衙役说道:“带本公子去看看那几位受伤的弟兄!”

幸好衙役知道刚才进屋的是将军,否则,没有石大人发话,他会根本不鸟眼前这个纨绔公子。

冉轶成进入“病房”的时候,丁忠起身相迎,躬身抱拳说道:“丁忠叩见将军!”

冉轶成用扇子一托丁忠手臂,说道:“阁下一身功夫深藏不露,屈身为奴,不嫌委屈了吗?”说着,冉轶成在扇子上暗暗加力。

丁忠感受到了自扇子传导而来的向上的托力,但他的身份令他不能与冉轶成较力,同时也不能站直身子与冉轶成说话,更不能突然闪开,让冉轶成的力量落空,所以,他只得装作禁受不住冉轶成的力量,手臂略略扬起,向后踉跄了两步。

冉轶成不悦,冷冷说道:“不知阁下武功要深藏到几时?既然阁下不愿显露,本公子不为难你,只是大材小用,可惜了!”

丁忠再次躬身答道:“让将军见笑,丁忠自幼虽拜习过几位师傅,但怎奈家中贫寒,况石大人对小人有恩,丁忠甘愿服侍我家老爷和公子。”

冉轶成点了点头,说道:“阁下忠心护主,值得称道。”随即他又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安心说道:“安心,以后多跟这位丁兄学学,学学如何护主,顺便也学学武功。”

安心立刻说道:“公子放心,安心晓得!”

冉轶成呵呵一笑,又向丁忠说道:“你与安心去门外守着,我要去内室看看伤者!”

…………

内宅,石槿柔居室。

“公子,那位冉公子,不对,是那位冉将军真是威武,跟之前大不一样,换了个人似的!”秀荷在向石槿柔讲述她才刚去外面看到的一幕。

石槿柔笑道:“莫不是我们的秀荷看上了冉将军。”

秀荷嘴一撅,佯装不悦地说道:“公子取笑奴婢,奴婢不说了。”

石槿柔呵呵说道:“和你闹呢,我知道秀荷心里只有她的水生哥,再无他人,赶明儿个,我就成全了秀荷。可好?”

一句话,惹得秀荷满脸通红,跺脚抱怨道:“公子没来由地取笑奴婢,奴婢真的不说了。”

石槿柔敛起笑容,说道:“好了,不闹了,那马怀怎样了?还有那段三少爷,放了吗?”

“放了,听水生说,冉将军的随从把马怀打了!”

“打得好!应该打!”石槿柔拍手称快,“后来呢?”

“后来冉将军又说今晚要与您和老爷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石槿柔轻轻“啊”了一声,没再说话,她只是不明白冉轶成明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为何还装聋作哑地要与自己同席饮酒,而且,自己本非官身,如果自己也入席饮酒,那就不是官宴而更象是家宴了。

“这个冉轶成,还真是一会儿一变啊!”

忽然,石槿柔又想起了董淑鸾,于是对秀荷吩咐道:

“你去看看四小姐醒了没有,如果醒了,问问她晚饭想吃点儿什么?另外,回来告诉我一声。”

秀荷点头答应,转身出屋。

秀荷走了以后,石槿柔又不禁陷入了沉思。

“冉轶成刚刚离开县衙,突然又兴师动众地高调返回,目的何在?难道他知道马怀来了?难道他是来帮父亲对付段家的?若果真如此,那对父亲来说,不失为一个强硬的靠山!但他的动机呢?”

“而那个马怀,居然知道了董淑鸾的身份,她才来刚几天啊?而且今天是第一次出县衙,外人不可能知道她的,那就说明县衙之内必有段家眼线!看来,以后还真不能在前衙与父亲商量事情了。”

第80章 撮合 石槿柔在心中重新审视着自己和父亲的处境:来义安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可对义安的认识和了解,却在最近几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的踌躇满志、挥斥方遒,而今却变为了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心中的宏图大志还能否实现?一飞冲天,如鲲鹏展翅于九霄的梦想还能否成真?如果连自保都难以实现,又怎能奢谈理想?

石槿柔不甘心,更不会轻言放弃,她是强大的,至少她的内心是强大的,她在提醒着自己:好吧,如果成功一定要在风雨后,那就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风雨没来,秀荷回来了。

秀荷向石槿柔禀报:“奴婢到四小姐房间的时候,四小姐还在睡,小怜去厨房帮忙了。奴婢和桂香说了会话,才刚要走的时候,四小姐醒了,说是没胃口,不想吃东西,奴婢又去厨房看了看,便回来了。”

石槿柔站起身,说道:“你随我一同去看看四小姐。”

主仆二人刚刚走出屋子,便见院门一开,冉轶成一步三摇地领着安心走了进来。

石槿柔一愣,她没想到冉轶成未让人通报,便直闯她的宅院。秀荷连忙向前迎上冉轶成,施礼说道:“奴婢见过将军!”

冉轶成撇撇嘴说道:“将军?这里哪有什么将军?安心,你看到有将军了吗?”

安心答道:“回公子,小的眼里只有公子,没见啥将军。”

秀荷尴尬,石槿柔莞尔一笑,说道:“既然冉公子说没有将军,那便没有。不知冉公子今日为何去而复返啊?”石槿柔一语双关。

冉轶成道:“世子爷想来便来,本公子就来不得吗?石贤弟,你未免太偏心了吧?”

石槿柔心道:“你少装糊涂,人家以为我真的是‘贤弟’,自然不会避讳,而你呢?明知我是女儿身,还大摇大摆地想来就来,居然还说我偏心,哎,谁让自己装‘公子’呢,冉轶成偏偏就钻了这个空子,让自己有苦难言。

无奈,石槿柔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说道:“以冉公子的身份地位,能光临寒舍,我自是倍感荣幸,又岂敢偏心?”

“当真?”冉轶成有些“坏坏”地追问道。

石槿柔脸颊一红,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很认真地说道:“冉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冉轶成大大咧咧地说道:“说!”

“是这样,我有一表姐,是塘州董府的四小姐,闺名淑鸾,心仪冉公子已久,前几日竟瞒着父母千里迢迢只身来到义安,只为能再见到公子,所以,且不论冉公子是否在意,我斗胆相求,望您念在她一片痴情的份上,与她见上一面,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冉轶成立时绷了脸,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见了又能怎样?”

石槿柔说道:“见了,伤心一时;不见,伤心一世!”

冉轶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石槿柔,石槿柔的目光并未躲闪,也看着冉轶成。

好一会,冉轶成叹了口气,说道:“石贤弟,以后再不要有此类事情相求,这次,本公子看你情面,答应就是了。只是,你须在一旁看护,免得你那表姐失态。”

石槿柔灿然一笑,说道:“多谢冉公子!请随我来。”

石槿柔等人来到董淑鸾暂居的院子,为了避免尴尬,石槿柔让秀荷和安心留在了院门外,自己领着冉轶成进了院子。

石槿柔在屋子门口将桂香喊出来,告诉她冉公子——也就是那个“高富帅高公子”要探视四小姐,让她进去通禀。

冉轶成狠狠瞪了石槿柔一眼,低声说了句:“居然给我改姓,回头找你算账!”

过了好一会,桂香终于出来说道:我家小姐有请冉公子。

不知何时,冉轶成的脸居然红了,他低头拽了下石槿柔,石槿柔点点头,看着冉轶成那拘谨的样子,心中一阵暗笑,她对桂香说道:“你守在屋外,没有召唤,不得进屋!”说完,石槿柔便拉着冉轶成进了屋子。

屋子是里外套间,董淑鸾在里间,石槿柔拉着已经明显有些无措的冉轶成向里屋走,没想到刚刚掀起帘子,里面的董淑鸾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鸾儿见过冉公子!”

冉轶成有些慌乱不堪,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更不能伸手去搀扶董淑鸾起来。还好,石槿柔立刻上前搀扶,说道:“表姐,起来吧!冉公子是随和之人,不必行此大礼。”

董淑鸾站起身,石槿柔这才看清了董淑鸾的装扮。

董淑鸾穿着一件海棠红的宽幅曳地裙,外罩一件极浅的松花色紧腰夹衣,头上戴着赤金的步摇,耳上是一对红宝石的耳坠子。白面红唇,极是妩媚。

石槿柔忍笑看着董淑鸾,心中乐道:“大热天的,穿成这样,也不怕捂出痱子。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

其实董淑鸾也是没有办法了,她带的包袱里,除了两套寻常的夏季换洗衣服,就是三套华美的秋装。她根本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那日思夜想的人,本以为怎么也得到秋天才能找到见面的机会,所以才只带了漂亮的秋装。

董淑鸾一直低着头,很淑女的样子。

冉轶成轻咳了一声,双手捻着扇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双慧眼也目光游离着,不知该看向哪里。

石槿柔拽了拽董淑鸾的衣袖,说道:“还不快给冉公子让座?”

董淑鸾机械地说道:“冉公子请坐!”

冉轶成有些慌乱地说道:“不坐了,我来看看小姐,片刻便走!”

听到冉轶成说“走”,董淑鸾一下子抬起头,看着冉轶成着急地说道:“鸾儿愿服侍公子左右!”

瞬间,石槿柔崩溃了……

第81章 难过美人关 听到董淑鸾的心声表白,冉轶成恨不得拔腿就跑,刚才是董淑鸾淑女样地低头,现在她抬头了,又轮到冉轶成低头了。

冉轶成低着头,看着地面,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庞,几乎已被憋成了绛紫色……

终于,冉轶成一口气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董小姐请多保重,在下告辞了!”

说完,冉轶成再也不管什么礼数,看也不看石槿柔和董淑鸾,转身一溜烟地跑出了屋子。刹那间,董淑鸾的泪水似断线珍珠一般洒落下来!

石槿柔耐心安慰着,并将桂香喊进屋来,服侍董淑鸾。

石槿柔正暗自琢磨着该如何脱身,敲,秀荷在门外禀报:“老爷派人传话来,宴席要开始了,请公子到前衙用饭!”

石槿柔应了一声“知道了”,犹豫着看了看有些失魂落魄的董淑鸾,拍了拍她的手,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出了董淑鸾的房间

…………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但县衙之内却是灯火通明,一片喧哗、热闹的景象。

院子里、大堂内摆满了桌子,桌子上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冉轶成的随从们,县衙的差、吏、三班衙役们,围坐桌边,劝酒划拳声、呼喝声、说话声忽高忽低、此起彼伏。

整个县衙除了后宅,只有一处相对安静些,那就是议事厅,因为议事厅内只有一桌酒席,而酒席桌旁也只有四人:石原海、冉轶成、石槿柔和卢师爷。

秀荷和小怜在一旁低眉顺眼地伺候着几人喝酒吃菜。

冉轶成已恢复了常态,但石槿柔却时不时偷瞄一眼冉轶成,想着刚才他在董淑鸾屋子里那狼狈不堪的样子,石槿柔便忍不住想笑。

冉轶成注意到了石槿柔的表情,也时不时地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一眼石槿柔。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当做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般。

“今日多亏冉将军助下官脱困,马怀不过只是段府管家,便已猖狂至极,可见段家之强横和飞扬跋扈并非只是百姓传闻。”石原海起身敬酒。

冉轶成安抚道:“石大人不必自责,别说石大人只是七品县令,就算我也不过是来搅局的,还好来得只是个马怀,若是那段家家主来了,怕是冉某也会忌惮三分的。”

石槿柔忽然插口说道:“家父与我,以后还多多指望冉将军护佑!”

冉轶成愣了一下,随后眨了眨眼,冲石槿柔邪魅地一笑,说道:“石公子不必自谦,以石公子的聪明才智,加之与武岳侯府世子爷亲兄弟般的交情,冉某又岂敢担得这‘护佑’二字?!反倒是期望石公子以后能多多体恤,少给我出些难题就好了。”听起来像是在讨饶,但有没有其他意思,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石槿柔忍不住“扑哧”一笑,故作正经地说道:“自古美人爱英雄,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小弟我终于见识了!”

石原海和卢师爷并不知道刚才后宅里的一幕,所以也搞不清冉轶成和石槿柔说的是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都只是礼貌性地跟着“呵呵”一笑。

可石槿柔的这句调侃,却险些让冉轶成把嘴里的一口酒喷出来。

虽然没有失态,但冉轶成还是憋了个大红脸。

石槿柔的笑容更加灿烂,体贴地柔声劝道:“冉将军,虽说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但也要慢慢喝……”

…………

酒席宴后,冉轶成辞别石原海等人,带领随从纵马而去,一时间,空旷的街道上又响起群马奔腾的声音!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石槿柔刚刚梳洗完毕,小怜忽然进来禀报说,有个花农送来了一整车的鲜花。

石槿柔很是疑惑,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绝对没有定过什么鲜花。

石槿柔起身走出了屋子,错愕地看着那满满一车的鲜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越过那车鲜花,石槿柔很是意外地看着站在离院门口不远的冉轶成。

冉轶成还是那副拽拽的样子,手里拎着把折扇,十分得瑟地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

看着仿佛身上每块肌肉都在椅的冉轶成,石槿柔十分怀疑他晚上不是被无数蚊子给咬了,就是身上召了虱子。

冉轶成似是对石槿柔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表情很满意,用折扇点着那些鲜花,对石槿柔道:“石公子觉得这些花怎么样?”

石槿柔机械地点了下头,说道:“挺好!只是,为什么弄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冉轶成轻咳了一声,老神在在地说道:“本公子骑马不小心撞了这个卖花的人,所以就把他的花都买下来了。我又不住在这里,所以这些破花也没地方放,干脆废物利用,送你好了。”

安心脸上直抽抽,公子什么时候骑马撞人了?还有这一车花,可是公子费尽心思在街上搜罗的,怎么成了废物利用了?

石槿柔稍愣了一下,随后满不在乎地笑道:“真是多谢冉公子了。”

还没等冉轶成得意,石槿柔又继续道:“冉公子还真是尽职尽责,清理完了京城的街道,又到我们义安来清理了,真是够辛苦的!”

冉轶成立刻黑了脸,用折扇点着石槿柔,到底不知该说什么好,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转身往院门口走去。

石槿柔偷偷一笑,冲着冉轶成的背影呲了呲牙……

第82章 董家来人 敲冉轶成一回头,正看到石槿柔张牙舞爪的样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内心却不受控制地一阵悸动。

石槿柔被抓了个现形,既不尴尬也不害怕,而是立刻摆出了甜美的笑脸,冲冉轶成道:“冉公子慢走。”

冉轶成磨了磨牙,故意冷哼了一声,带着安心消失在了院门口。

石槿柔才不会相信冉轶成的那套说法,这一车花,不仅品种多,而且十分“凑巧”的是,每种都只有两盆,这撞得也太技巧了吧?真拿她当傻子糊弄啊?!再者说,这一大清早的,街上能有几个人?就算他当街纵马,也不至于撞到人吧?否则他的骑术也太臭了,哪像上过战场的人啊?!

此时的石槿柔也有些疑惑,冉轶成到底抽的是什么风?无缘无故的,送的什么花?真是怪事!

不管冉轶成的目的是什么,这些花总要处理的。石槿柔让秀荷将水生和魏庆洪叫了进来,指挥着大家将花分别摆放在了自己和父亲的院中。

还别说,院子里因为多了这些花,立时就显得生机盎然,石槿柔的心情也随着愉悦了起来。

处理好那些花后,石槿柔回房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江边看看船的建造进度。

石槿柔还没走出院子,秀荷就匆匆来报:“小姐,董家接四表小姐的人到了。”

石槿柔听了,微微一笑,今天真都是好事!董家的人终于到了,有他们接管董淑鸾,再有什么事,可就与自己和父亲无关了。

“将人请到父亲院子里的厢房,我换身衣服就过去。”石槿柔吩咐道。

…………

来接董淑鸾的不是别人,正是董府大管家胡四柱。

胡四柱心中清楚,这次来义安接董四小姐是份要命的苦差事。想当初石原海父女离开塘州时,董大老爷和自己曾安排过刺杀他们,虽然事后只发现了两具尸体,但董府的那个引领刺客前去埋伏的家丁,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家丁的失踪令董大老爷和胡四柱心里忐忑不安,他们不知道那个家丁遇到了什么情况,更不知道石原海他们是否知道了真相。

这次来接董淑鸾,胡四柱千推万推,说什么都不想来的,但董大老爷却一定要让他来,就算他自残装病都不行,董大老爷居然说:“你爬也要给我爬到义安去!”并安慰他说:“从石原海的来信揣测,他似乎并不知道刺杀一事是我们的安排。”

胡四柱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来义安,心里也一直在暗暗祷告“佛祖、菩萨保护,千万别让我胡四柱死在义安!”

现在,胡四柱未见到石原海,却先见到了石槿柔,心中略略放松了些:石槿柔毕竟是个女孩子,好糊弄!

他恭恭敬敬地给石槿柔行了礼,口中说道:“小人给表小姐请安。”

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免礼,给胡管家看座。”

胡四柱谢过石槿柔,欠身坐到了椅子上,说道:“大老爷和大太太接到二姑老爷的信,立刻就把小人派了过来。四小姐本来说是出门散散心,实在没想到会跑出这么远。大老爷和大太太让小人谢过二姑老爷的招待,并让小人伺候着四小姐回去。”

看着胡四柱小心陪笑的样子,石槿柔心中冷笑,悠悠说道:“胡管家,我父女两个离开塘州时曾遭遇狙杀,不知塘州百姓可有传闻?”

胡四柱心中叫苦:哎,该来的总归要来,自己躲是躲不过的,眼下的办法,也只有抵死不认了!

于是胡四柱故作惊愕地说道:“居然还有这等事?小人怎么没听说过啊?简直……那个……太……”胡四柱在思索着用啥词,他现在真恨自己没读过什么书了。

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胡管家不必紧张,你听过也罢,没听过也罢,这事总会水落石出的。好在我父女福大命大,虽受了些伤,但性命无忧。”石槿柔确实没想要怎样胡四柱,毕竟他只是个奴才,真正的元凶是董大老爷和大太太,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等得,她只是希望董大老爷和大太太也能等得。

胡四柱闻言,脊背有些发凉,额头上隐现一层细汗,又不敢接石槿柔的话,只得干笑两声。

石槿柔对胡四柱实在有些厌恶,于是起身说道:“胡大管家可能也看到了,县衙条件简陋,根本无法与董府相比,四小姐住在这里,实在是委屈她了。若是方便,还请胡大管家早日带四小姐回去吧。”

胡四柱松了口气,只要不提刺杀的事就好,能顺顺利利地将四小姐带离县衙,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现在听石槿柔不仅放他们走,而且听那意思,还是最好尽快走,胡四柱不由感激地说道:“多谢表小姐和二姑老爷体恤。小人这就去安排,今天下午,最迟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石槿柔淡淡地点了点头,吩咐秀荷带胡四柱去了董淑鸾住的院子。

…………

下午从江边回来后,秀荷让小怜暂时在院门口守着,自己则跟着石槿柔进了屋。

秀荷边伺候着石槿柔洗脸更衣,边道:“小姐,奴婢悄悄向董府来的下人打听过了,四表小姐和冯家的婚事吹了。”

石槿柔笑了笑,这个结果并没出乎她的意料。冯家,无论从历史还是现状,都不可能会跟董府联姻。

果然,秀荷接下来的话印证了石槿柔的猜想。

第83章 传话 秀荷道:“冯家大爷的长子,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将来肯定也是个官身,当然不可能娶个商户女为妻。董家虽然相中了冯家大少爷,可惜冯家上上下下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顿了顿,秀荷语带讥诮地说道:“听说现在塘州府很多人家都在嘲笑董家,说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攀附权贵,结果反被人家打了脸。大老爷和大太太被气得不轻。”

石槿柔听了,呵呵一笑,说道:“这还真应了那个成语,自取其辱!”忽然联想到了其他的事,接着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个正事想和你商量下。你和小怜都不识字,因此很多事也帮不上我的忙。今后不如你们每天抽出一个时辰认字吧,不求有什么太高的学问,但至少要能看懂帐册和简单的书信。你觉得能做到吗?”

秀荷一听,面露喜色,毫不犹豫地应道:“能!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儿学!小怜那儿也不用担心,她早就和奴婢私下说过,如果能多认些字就好了。”

石槿柔点了点头:“回头我安排下。水生和顾妈妈如果也想学,到时候也可以抽空跟着学学。”

…………

而此时,胡四柱却正在董淑鸾暂住的院子里,做着董淑鸾的思想工作。

胡四柱本以为石槿柔松了口,他们就能顺利回塘州了,没想到,四小姐董淑鸾却不答应回去。

胡四柱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四小姐,您听小的说,这里真不是久留之地……”

胡四柱当然不可能告诉董淑鸾关于刺杀的事,只能从别的方面劝说:“大老爷和大太太不知多担心您。与冯家的那门亲事,大老爷和大太太说了,您不愿意就算了。……您怎么能住在这种巴掌大的地方呢?不如明天就随小的回去吧?”

胡四柱作为董府的大管家,董大老爷的心腹,董淑鸾不敢太过得罪,但还是有些厌烦地别过了脸,不耐烦地说道:“我不走!谁知道回去后,我爹和我娘又会把我嫁给什么阿猫阿狗啊?”

胡四柱“哎哟”一声,说道:“我的姑奶奶,您怎么能这么说大老爷和大太太呢?这婚事,自古以来就是……哎,算了,您先跟小的回去,有什么事,你跟老爷和太太慢慢说,如何?”

董淑鸾只是摇头。

胡四柱几乎磨破了嘴皮子,董淑鸾就是不松口。

…………

第二日一早,石槿柔本以为胡四柱和董淑鸾要走了,没想到那边院子里毫无动静,根本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

石槿柔不放心,让秀荷过去看看。

不多时,秀荷就回来了,说是四表小姐不想走。

石槿柔想了想,去了董淑鸾暂住的院子。

进屋见到董淑鸾后,石槿柔直截了当地说道:“表姐,虽然你没明说,但我也知道,你这次是逃婚出来的。现在与冯家的婚事已然不成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去?是不是因为……”石槿柔在暗指冉轶成。

董淑鸾吭吭哧哧地憋了个大红脸,最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石槿柔心中忽然明白了董淑鸾不想走的原因了。

虽然前天冉轶成已经当面回绝了董淑鸾,但董淑鸾一则是不甘心,二则呢,就算与冉轶成绝了情义,但离开义安后,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冉轶成了,所以希望能再见冉轶成最后一面。

石槿柔明白了董淑鸾的心思,心内对董淑鸾颇有些同情。

石槿柔认为:无论一个人的品格和际遇如何,无论这个人是好人还是恶人,真爱,都是无错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发自内心地去爱、去喜欢另外一个人,这份感情是美好的,是值得他人尊敬而不容嘲讽与亵渎的!

所以,石槿柔决定帮帮董淑鸾。于是她转头对胡四柱说道:

“胡管家,四小姐既然不愿意走,那就多住一两日也无妨!你也不用害怕,我父亲是个谦谦君子,不会因为过去的事,因为某些人曾在董府的恶行,而找胡管家不是的。”说罢,她理也不理胡四柱,又对董淑鸾说道:

“表姐放心,我会安排的,好于不好的,总要让表姐离开义安之日少些遗憾。”

董淑鸾感激地点了点头,对石槿柔说道:“谢谢表妹,没想到……以前是姐姐不好……”

石槿柔打断董淑鸾的话,说道:“表姐,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亲戚,彼此间对与不对的都应该彼此担待体谅。山不转水转,义安距塘州虽然远了些,但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表姐不必伤怀!”

恰在此时,小怜来找石槿柔,禀告说武岳侯府来人,现正等在石槿柔院子的书房,请石槿柔过去。

于是石槿柔告辞了董淑鸾,带着小怜和秀荷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石槿柔换好男装,来到书房。

武岳侯府太夫人的贴身丫鬟水青一直等在书房内,见石槿柔进来,连忙起身行礼说道:“奴婢见过石公子!”说罢,自己又忍不住偷笑。

石槿柔也不介意,拱手说道:“原来是水青姐姐,贵客啊!秀荷,快给水青姐姐拿些时鲜水果来。”

水青连忙摆手阻止到:“石公子别客气了!奴婢来替太夫人传个话,片刻便走。”

石槿柔问道:“太夫人有何吩咐?”

水青字斟句酌地说道:“太夫人说,多日不见石公子了,甚是想念,如果石公子明日方便,还请石公子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府一叙,以解思念之苦。”

石槿柔忙躬身说道:“罪过罪过,太夫人何等尊贵?!是我不对,还望水青姐姐先在太夫人哪里替我陪个不是,明日上午我一定前去拜望太夫人!对了,太夫人身体可好?心情可好?”

第84章 无心之吻 水青掩口笑道:“石公子放心,太夫人好着呢C了,奴婢话已传到,不打扰了,就此告辞,石公子请留步,不必远送!”

石槿柔也不挽留,让秀荷拿了个荷包打赏了水青后,就对秀荷吩咐道:“替我送送水青姐姐!”

秀荷答应一声,领着水青走了。

水青走了以后,石槿柔坐在桌边想了一会儿,渐渐地,脸上浮现出会心的微笑……

…………

用过午饭,石槿柔正准备小憩一下,然后去江边看看工程进度,不成想,石孝弘又来了。

石槿柔意识到,不彻底给石孝弘找个去处,以后每天的下午,自己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石槿柔边换衣服边琢磨,换好了衣服,心中也有了计较。

石槿柔十分热情地接待了石孝弘,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提议去县学转转。

而石孝弘对石槿柔几乎是言听计从,二话不说地跟着石槿柔出了县衙。

将石孝弘送进县学没多久,石槿柔趁机向学子们介绍了石孝弘,并将石孝弘的学问猛夸了一通,石孝弘在旁一直微笑不语,但心中很是得意。

最后石槿柔说道:“虽然世子爷因时间上的缘故,做不得大家的教习,但世子爷定会是众学子的良师益友,以后每天下午都可以来和大家一起研讨学问。”

众学子听后都兴奋不已,且不论石孝弘的学问如何,单是石孝弘的身份地位,就足以让一些学子倍感荣幸了,能接触到世子爷,甚至和世子爷成为朋友,对于寒门子弟来说,的确是件值得高兴与骄傲的事情。

所以,大家围着石孝弘,有的忙着让座,有的忙着请教学问,石孝弘自小在府里被母亲约束惯了,也孤独惯了,现在被一群学子簇拥着、恭维着,他的心里乐开了花,无比感激地看了眼石槿柔。

石槿柔琢磨着火候到了,便寻了个借口,辞别了石孝弘,自己先行离开了县学。

出了县学,石槿柔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了冉轶成。

冉轶成老大不高兴地看着石槿柔,有些醋意地说道:“石公子真是好兴致,这义安县就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石槿柔听了,虽然嫌冉轶成管的太宽,却也不想和冉轶成在大街上斗嘴,因此只略低了头继续往前走,并不说话。

看着石槿柔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儿,冉轶成忽然凑了过去,一把搂住了她的肩,嬉皮笑脸地在石槿柔耳边低声说道:“也不知怎地,心里老是想着贤弟,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看着自家主子如此大胆的举动,跟在后面的安心几乎已经石化了,心中暗道:“公子这是怎么了?不是跟我说县令公子其实不是公子,而是女儿身吗?怎么还……不会撞了什么邪,魔怔了吧?是不是应该找个道观给公子做场驱邪的法事?”

石槿柔被冉轶成的亲昵举动气得满脸通红,但在大街上又不好发作,她想也不想地抬起脚,对着冉轶成的脚狠狠地踩了下去,试图摆脱冉轶成的挟制。

可眼看着就要踩上了,也不知冉轶成怎么一动,石槿柔的那一脚就踩空了。而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身体不自觉地就倒向了冉轶成一边,冉轶成本来就是歪低着头凑在石槿柔的耳边说话,石槿柔这一倒,冉轶成躲避不及,一双温唇,竟轻轻印在了石槿柔耳畔……

安心彻底傻了,他坚信自家公子绝对是撞了邪了,“主子在大街之上如此举动,就算石公子是个真公子,难道主子就不怕别人认为他有‘龙阳之好’吗?”于是安心开始在心里认真思索着:是马上在义安找个道观给公子做法事呢,还是回了京城再说?

一吻之后,冉轶成也不禁楞了,立刻松开了石槿柔,表情尴尬地看着她,心中忐忑,生怕会真的惹恼了石槿柔。

石槿柔满脸通红,又羞又气,但在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失态,更何况,她知道冉轶成也是无心的,并非是不尊重自己,所以她只是“狠狠”地瞪了冉轶成一眼,没说什么,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

看着石槿柔的背影,想着石槿柔那“狠狠”的眼神,忽然之间,,冉轶成只觉心中一紧,似乎跳漏了一拍……他快步追上石槿柔,懦懦地说道:“那个……哎……贤弟,我是无意的,贤弟莫生气啊!”

石槿柔突然顿住脚步,生气地说道:“冉公子是何许人?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你本无意,我也无心,冉公子不必自责!”

“不是啊!我……我……,你误会了啊!”冉轶成吞吞吐吐地不知说什么是好,急得满脸通红。

石槿柔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一软,说道:“没关系,我知道冉公子是‘无心的’,的确是我‘误会’了。”石槿柔特意加重了“无心的”和“误会”的语气。

冉轶成虽然听出了石槿柔特意强调的两个词,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石槿柔还是有些不高兴,只得继续小心地陪着不是。

石槿柔实在不想在大街上让旁边的人看热闹,于是转身,装作无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冉轶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石槿柔心道:“这不是办法,别人一看就不对劲儿,反而不好了。”忽然她又想起董淑鸾的事情,于是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冉轶成跟上来。

果然冉轶成很自然地跟了上来,和她并肩前行。

第85章 帮忙 石槿柔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冉轶成问道:

“还在生气啊?”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不是,我是在发愁。”

冉轶成忽然来了精神,问道:“愁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

“昨天塘州董府来人了,要接我那个表姐回去,可她就是不想走,劝也不听,说也不听,头疼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哎……”

“哦,原来是这个事啊。”冉轶成想到董淑鸾,头都大了。

“怎么了?是不是也难倒你这个将军了?”石槿柔故意激他。

“你不用激我,上阵杀敌,我从未含糊过,只是……哎,你这个表姐也忒胆大了些。”

石槿柔抿嘴一笑,灵动的双眸竟让冉轶成看得有些痴了。

“冉公子,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啊?我表姐留在义安,我怕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冉轶成心里虽然有些发怵,但看着石槿柔恳切的眼神,竟不自觉地说道:“好说,容我想想办法!”

“那就拜托冉公子了!”石槿柔心中暗笑,书上都说如果你想让一个男人帮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示弱,楚楚可怜的样子,那十个男人怕是有九个会答应的。看来此话不虚,至少,这办法对冉轶成很有效。

其实冉轶成并不傻,他知道石槿柔在利用他,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不忍拒绝。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会,冉轶成说道:“石公子,其实我今儿找你,是有正事要谈。”

“请说。”

“是这样的,那个船形酒楼的事,我请的赵掌柜已经到义安了,想让你见见他,细节的事,你和他谈就行了。”冉轶成道。

石槿柔闻言,顿住了脚,看着冉轶成道:“冉公子,您不说我倒是忘了,那个船形酒楼我早就都包出去了,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现在却没有多余的酒楼可以给您经营了。”

“真的假的?”冉轶成有点不相信。

石槿柔得意地一笑,回道:“当然是真的。冉公子若是不信,大可去查查。再说,您得借我几个胆,我才敢骗您啊?!”

冉轶成挠了挠头,嘀咕道:“怎么会这样?”

探究地看了石槿柔一眼,冉轶成忽然笑道:“无妨。再建一个不就成了!”

“冉公子,不是我敷衍你,明源江上每天来往的商船和客船是有数的,酒楼建得过多,没那么多客人,大家的生意都会受影响。不如这样,等现在的几个酒楼建好之后,看大家的经营情况再定,如何?”

冉轶成皱了皱眉,问道:“那码头呢?”

“码头收的是税金,是属于县衙的,个人不能经营。虽说重修码头的银子是武岳侯府太夫人出的,但那算是县衙的债务。这笔钱将来县衙是要还给太夫人的。”

冉轶成有些不悦:自己出于好意,本想帮帮石槿柔,可没想到白忙了一场。这倒其次,自己已然承诺了赵掌柜,一诺千金,自己该怎么对赵掌柜说呢?

石槿柔看到了冉轶成的不悦,说道:“冉公子好心帮我,我自是感激不尽。这样,赵掌柜那里我去说,也免得冉公子为难。”

冉轶成点点头,心道:“这丫头果然冰雪聪明,似是能看透我心一般!”

两个人慢慢走着,一时无话,竟都沉默起来。石槿柔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可心里又有一丝甜蜜;冉轶成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时而,脸上又不觉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其实县衙距离县学并不是很远,可石槿柔或许有意、或许无意,只低着头走着,并没回县衙。冉轶成也不问,只默默地跟着,不知不觉两个人竟来到了义安县城除码头之外最繁华的一个地方——市集。

市集依山势而建,坡道虽不是很陡,但很长,中间道路还算宽阔,路两旁除了各色商铺,还有一些零售的摊位,卖木柴的、卖水果的、卖各色零食的等等……各类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一片祥和景象。

忽然,坡道上方传来急迫而惊慌的喊声:“我的瓜、瓜、瓜……”

连续的瓜瓜瓜的声音,乍一听,似乎是鸭子在叫一般。

石槿柔抬头看去,只见八、九个西瓜顺着坡道骨碌碌地滚下来,一个农人打扮的老汉弯着腰,张着双臂正在后面追。嘴里焦急地喊着:“瓜!瓜!瓜!”

远远看去,摇摇摆摆的躬身张臂的老汉,倒真的像极了一只超大的鸭子。

冉轶成哈哈笑了起来:“怎么这集市还有唱戏的?这鸭子的扮相还真像!”

石槿柔也觉得这画面挺有喜感的,可她再抬头往坡上一看,就笑不出来了。

再远一些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十几岁、打扮既花哨又富贵的少年,少年的身边上则站了四、五个家丁模样的人,几个人叉着腰指着追瓜的老汉嚣张地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石槿柔沉了脸,对身边的冉轶成说了声:“帮忙!”说完,紧走几步,拦住了一个正在往下滚的西瓜。

冉轶成愣了一下,看了石槿柔的动作,也赶紧往前抢了几步,手脚并用地拦住了三个西瓜。

拦住了西瓜,冉轶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死丫头居然敢命令我!

可现在冉轶成如倒u形一样半伏在地上,屁股高高地拱起,伸出的拦住一个西瓜的右脚仿佛是那u字的小勾,样子说不出地狼狈。

冉轶成觉得很没面子,本想冲石槿柔发作,可看着眼前的三个“战果”,他又有些舍不得。

后面的安心和几个好心的路人拦住了剩余的西瓜。

第86章 再起冲突 石槿柔抱起西瓜走到了卖瓜老汉的眼前,边将西瓜递给老汉边道:“老伯伯,别急。不过是几只西瓜罢了。你若不小心摔倒受伤,麻烦可就大了。”

老汉接了瓜,冲石槿柔深鞠着躬谢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路人有识得石槿柔的,不禁议论道:“县令公子心地善良,当真不是假的!”

老汉听了,又欲下跪,口里说道:“小人拜见县令公子!”

石槿柔连忙阻止。

这时,安心上前替冉轶成分担了他用脚勾住的那个西瓜,冉轶成这才抱起地上的两个西瓜,站直了身子。

他也走到那老汉跟前,斜着眼,痞痞地对卖瓜老汉说道:“怎么,只谢她不谢我吗?我可是帮你拣了三个西瓜!”言外之意就是他的功劳比石槿柔要大。

卖瓜老汉还是一脸傻笑地看着石槿柔,好像没听到冉轶成的话。

石槿柔白了冉轶成一眼,凉凉地说道:“原来是个不识数的!二和三都分不清。”

安心没忍住,噗嗤一声在后面笑了出来。

冉轶成吸了口气,抬脚就踹向了安心。

安心机灵地一闪,躲到了石槿柔的身侧。

卖瓜老汉这时才注意到了冉轶成,恭敬地冲着他点头谢道:“也谢谢这位公子,你们都是好人,都是好人!”

虽说冉轶成懒得理会一个卖瓜的贱民,但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人脸。冉轶成扯了扯嘴角,一言不发地抱着西瓜朝坡上的瓜摊走去。

老汉一看,有些为难地看了石槿柔一眼。

石槿柔赶紧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也随着老汉朝瓜摊走去。

还没走到瓜摊,石槿柔就见冉轶成同那个锦衣少年吵了起来。

石槿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如果可以,她真想写上斗大的“麻烦”两字贴在冉轶成的背上。

“马上滚!本公子现在不想和你计较,再不知好歹,小心我废了你!”冉轶成的声音。

有个奴才凑到那锦衣少年耳边嘀咕了一句,告诉他那帮着拣西瓜的,有一个是县令公子。

那锦衣少年不屑地撇撇嘴,用手指着冉轶成叫道:“敢威胁我,信不信小爷现在就废了你?不要以为给县令的儿子当条狗就了不起了!惹急了小爷,小心爷我连那狗屁县令也一起给废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锦衣少年的脸上,将他打得一个趔趄,一座通红的五指山立刻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安心甩着手,凶神恶煞地站在了他眼前,怒道:“你是谁的爷?他娘的我还没认孙子呢,你居然就敢自称爷?出门前没看皇历?今天可不是你撒野的日子!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还认得小爷不?”

原来这个锦衣少年便是段府的三少爷,也就是前两天在芙蓉楼调戏董淑鸾的那个段三少爷。他又如何不记得安心,但今日非比前两日,今天自己不但人多,而且其中两个还是练过武的,新仇旧恨正好今天做个了断,于是段三少爷一声招呼,他旁边的众家奴一拥而上!

冉轶成并不担心,他在一旁悠闲地观战,同时嘴里不紧不慢地数着:“一、二、三、四……”。

卖瓜老汉吓得手足无措,心里暗暗叫苦。

他悄悄抻了抻石槿柔的衣袖,哆哆嗦嗦地小声说道:“公子爷,你……你赶紧走吧。不要说你,就算县太爷……也惹不起他啊。”

石槿柔微眯了眼,这是何方神圣,居然把一个瓜农吓成这样?

恰在此时,冉轶成也数到了“九”,他摇了摇头,优哉游哉地对安心说道:“不过半年没上战场,你的武功就这么不中用了,哎,饭都白吃了。”

安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躬身答道:“公子教训的是,安心以后一定再多吃几个烧饼。”

再看段三少爷这边,除了段三少爷难以置信地大张着嘴呆立在那里,其他人都已倒地不起,有勉强站起来的,也是满脸痛苦之色,再也不敢上前。

其中有个机灵些的家丁,忍着痛,拉了拉段三少爷说道:“少爷,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回家找夫人去,让夫人和老爷替你作主!”

那少年愣愣地看了那家丁一眼,机械地点了点头,也不管躺在地上呻吟的手下,转身带着那个家丁走了。

卖瓜老汉已经吓得瘫坐在了地上,喃喃道:“这可怎么好?怎么好啊?谁能惹得起段家的人啊?”

石槿柔皱皱眉,问道:“老伯,刚才那个少爷是段家的?”

“是啊,是段家的三少爷。就是他刚才扔的我的西瓜,现今被你们打了,他一定还会带人回来的,这可怎么办啊?”

冉轶成说道:“怕什么?你把这一车西瓜送到县衙去,本公子全买了。”

石槿柔一想,这还真是个办法,也免得段三再回来找老伯的麻烦。于是,她向冉轶成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卖瓜老汉见石槿柔答应了,于是千恩万谢地忙不迭地收拾了摊位。

石槿柔看着躺在地上那些段家家丁,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安心笑道:“石公子放心,他们死不了,疼是疼了些,一会儿就没事了。”

冉轶成也说道:“不用管他们,咱们走吧。”

石槿柔对冉轶成说道:“冉公子若无他事,就随我去县衙吧。”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也好,我正好找石大人有事相商。”

其实,石槿柔多少有些担心,也有些害怕,今天的事,段家又怎可能会善罢甘休?难保一会不去县衙捣乱,有冉轶成在,段家多少会忌惮些、收敛些。

而冉轶成见石槿柔并没有随从,当然更是放心不下,所以,不用石槿柔开口,他也会护送石槿柔回县衙的。

第87章 不高兴 几个人带着一车西瓜回到了县衙,石槿柔招呼人帮忙卸了西瓜,又派人弄来了细沙,然后在后宅找了见背阴的厢房存放这些西瓜,顺便她又让顾婆子榨了些西瓜汁。

石槿柔见父亲仍在书房办公,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打扰,而是带了冉轶成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小怜、秀荷并没有给两人奉茶,而是将现榨的西瓜汁端了上来,让他们两人解渴。

石槿柔趁冉轶成品尝西瓜汁的时候,将秀荷拉到一旁,悄悄叮嘱了几句,秀荷点点头,转身出屋。

石原海在前衙听说冉轶成来了,急忙放下手中文案,整理下自己的官服,匆匆来到后宅。

“下官拜见冉将军!”石原海一见到冉轶成便欲下拜。

冉轶成急忙搀扶,说道:“石大人不必多礼,我之所以着便装前来,就是不想以官身与石大人相见,免得拘谨,来,石大人请坐。”

石槿柔也莞尔一笑,说道:“爹,我穿了男装,别人便喊我为‘公子’,既然冉公子穿了便装,那便不是将军了。”石槿柔又别有意味地看着冉轶成继续说道:“他这身打扮,如果您看着他不顺眼,唤人来乱棒打出也是可以的。冉公子,您说是这个理吧?”

冉轶成又是好气又是无奈,一时语塞。

石原海歉意地看了眼冉轶成,然后对石槿柔责备道:“小柔,不得对冉公子无礼。”

冉轶成却呵呵一笑,故作正经地说道:“无妨,竿子打贵人,使得!”

石原海不明所以,但石槿柔心知肚明,暗自腹诽:你才是竿子呢!

小怜将一杯西瓜汁放在石原海手边,石原海疑惑地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小姐教顾妈妈做的西瓜汁,清凉解渴,老爷一尝便知。”小怜回道。

说到西瓜,石槿柔忽然想到与段三的冲突,为了让父亲有所准备,她轻咳一声,将下午在市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

石原海听罢,轻哼了一声,说道:“段家少爷横行乡里,欺压百姓,该打!”

石槿柔听了,不由提醒道:“只是段家未必会咽下这口气,父亲应该有个准备才是。”

“小柔不必担心,纵然我们斗不过段家,为父豁得丢官罢职,也决不能让段家肆意妄为! ”

冉轶成不待石槿柔再开口劝说,就对石原海道:“石大人,衙役被打一事,知府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我也正着急呢,搞不清知府到底是何用意。”石原海皱着眉说道。

对知府的态度,冉轶成似乎早有预料,他只略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石槿柔却有些不安,从义安到州府所在地安州,快马也就两三个时辰,事情过去两天了,知府那里还是没有动静,看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知府不闻不问,不可能支持父亲的。

“不行,明天我必须去武岳侯府了,听听太夫人的建议。”石槿柔暗想。

这时,秀荷进来通报:“老爷、公子,四表小姐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让她进来吧。”没等石原海开口,石槿柔就扬声吩咐道。

冉轶成听罢,疑惑地看了石槿柔一眼,略微有些不高兴。

董淑鸾这次没再脑残地穿那身秋装,只在桃红色的小袄外罩了件青莲色的比甲,配了条同色的八幅绉裙。

进屋之后,董淑鸾屈膝福礼,说道:“鸾儿见过二姑父、见过冉公子。”

经过芙蓉楼事件之后,董淑鸾似换了个人一样,再不见半分刁蛮之气。

石原海问道:“鸾儿,你身体好些了吗?准备几时回塘州?”

董淑鸾不自觉地偷看了冉轶成一眼,然后回道:“鸾儿身体没事,随时可以启程。”

冉轶成忽然说道:“巧了,我正要去塘州。”

石槿柔一愣,惊讶地问道:“你要去塘州?”

冉轶成平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明早就出发。”

董淑鸾两眼放光地看着冉轶成,说道:“不知鸾儿能否与公子结伴同行?”

冉轶成一本正经地说道:“有董小姐相伴,冉某不胜荣幸!”

董淑鸾真是大喜过望,追问道:“不知公子几时出发?鸾儿在何处等候公子?”

石槿柔不敢置信地看着冉轶成,他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要去塘州?他不会真的喜欢上董淑鸾了吧?!

石槿柔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中的困惑,脸上没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冉轶成似乎根本没在意石槿柔的反应,只看着董淑鸾说道:“明晨卯时我来县衙,到时与小姐一同出发,如何?”

董淑鸾欣喜地答应着,不忘有些得意地看了看石槿柔。

石槿柔依旧沉默不语。

“鸾儿这就回屋收拾东西,明晨卯时县衙门口见。”说罢,她又向众人福了一礼,高兴地走了。

石原海注意到了女儿似是有些不快,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向冉轶成拱手问道:“不知冉公子突然动身去塘州,所为何事?”

“哦,在义安待得闷了,想去江南走走,顺便去塘州看看几个朋友。”

冉轶成既不愿言明,石原海也不便追问,只淡淡地说道:“将军远行,下官今晚在芙蓉楼为将军饯行!”嘴里说着饯行,可语气之中却忽然生分了很多。

冉轶成摆摆手说道:“石大人不必客气,在下还有事要办,石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屋内的气氛瞬时变得异常尴尬,还好此时,安心在屋外说道:“禀公子,家里来人,说有事相告。”

冉轶成答应一声,起身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石公子,冉某告辞,请留步!”

石原海略一拱手,而石槿柔没有丝毫表示。

冉轶成并未在意石槿柔的无礼,只微微一笑,转身出屋,带着安心急匆匆地走了。

第88章 纠结

第89章 送别 翌日早晨,将近卯时,石槿柔带着秀荷陪着董淑鸾等候在县衙门口。

董淑鸾的丫鬟桂香以及胡四柱等董府的下人侍立在一旁。

自抵达义安到现在,胡四柱都未见到石原海,因为害怕石原海追究刺杀一事,所以他并未主动去拜见。

石原海虽然知道胡四柱来了,但胡四柱不来拜见自己,自己又怎可能降了身份主动去见他?

胡四柱昨天已经听董四小姐说了要与一个什么侯爷公子结伴回塘州,胡四柱才不关心董淑鸾的闺誉呢,只要答应了跟他回去,一切好说!

当然,如果真是侯爷公子,那最好不过了,将来若真影响了四小姐的闺誉,到时候自己也就有更好的理由推卸责任了。

胡四柱站在马车旁,已经等了约半个时辰。他心里不禁又急又怕,恨不得马上让董淑鸾上车,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义安。

急,是因为担心董淑鸾变卦;怕,是因为害怕石原海突然出来找他算账。

卯时刚到,冉轶成依旧穿了“公子”装,带着安心,从远处骑马而来。

董淑鸾见冉轶成来了,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不待冉轶成下马,便快步上前,走到冉轶成马前盈盈下拜,柔声说道:“鸾儿给公子请安!”

冉轶成抖了抖马缰,只略点了点头,说道:“董小姐不必多礼,我们出发吧。”

话虽是对着董淑鸾说的,但冉轶成的一双眼睛却在注意着石槿柔的反应。

石槿柔面色很平静,至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走到董淑鸾身边,拉住董淑鸾的手,说道:

“表姐,路途遥远,多珍重!另外,回去之后替我向大舅和大舅母带个好,就说小柔希望他们二老健健康康的,等小柔得空了,一定会再回塘州看望他们的。好了,表姐上车吧,一路平安!”

董淑鸾点头答应着,在桂香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胡四柱和他自董府带来的两个下人也紧跟着上了车。

冉轶成在马上向石槿柔拱了拱手,说道:“石公子,后会有期!”

石槿柔只淡淡地点了下头,既未还礼,也未说话。

冉轶成一提缰绳,掉转马头,和安心跟在董淑鸾的马车旁,徐徐离去。

石槿柔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冉轶成渐行渐远,脸上不自觉地慢慢浮上了一股怒气,直气得自己的心都在隐隐作痛。

冉轶成忽然从马背上转过身来,向她挥挥手,灿烂地一笑。

石槿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然转身向府里走去。却不想她的动作太过突然,一头撞进了站在她身后、没反应过来的秀荷的怀里。

秀荷一屁股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

天已大亮,县衙之内也开始忙碌起来。

石槿柔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到厨房拿了些她昨晚特意嘱咐顾婆子做的蛋糕,便独自去了武岳侯府。

石槿柔直接被侯府的下人带到了太夫人的院子,这几乎已经成了惯例。侯爷夫人沈氏一直自持身份不愿意轻易“接见”石槿柔,而武岳侯因为知道了石槿柔本是个女儿身,因此也多有避讳。

石槿柔给太夫人见了礼,又送上了带来的蛋糕。

太夫人面带微笑地让水青接了蛋糕,又命人给石槿柔上了茶点。

石槿柔道了谢,与太夫人寒暄了两句后,就转入了正题。

“太夫人,我听说世子爷换了个先生,而新来和先生鼓励世子爷多出门走动,因此小柔心里有个想法,想与太夫人说说。”

“石公子请讲!”太夫人客气道。

“是这样的,小柔想请人在县学办个文会,到时候请世子爷参加,您看可好?”

太夫人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是个不错的主意。这做学问,除了请名师,自己勤奋,还应该多与其他人交流,参加文会是应当的。”

嘴上虽这么说,但太夫人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样。自己的孙子就是被他母亲拘得太紧了,又总是端着侯府的架子,结果整个人变得十分迂腐,不通庶务,人情世故上也十分幼稚。若是能时常与不同的人交流接触,对他只有好处。

石槿柔已经料到太夫人会答应,于是含笑接着道:“我听世子爷说,新来的先生是国子监退下来的大儒,想来学问一定十分了得。若是能请老先生去文会上指点一二,也是县学里士子们的福气了。不知此事……?”

太夫人闻言,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可以和姚先生提一提,他若肯去,那是最好。若不答应,我也不好勉强,毕竟当初说好,只教弘儿一个的。”

石槿柔一听,连忙道谢:“无论姚先生去与不去,小柔都替县学的士子们谢过太夫人了!”

太夫人呵呵一笑,说道:“等事成了再谢不迟。”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太夫人就挥手让屋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退了出去,只留了多年来的心腹苏嬷嬷在屋里伺候。

太夫人道:“小柔,我听弘儿说,有衙役被段家的人给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是之字未提董淑鸾被段三少爷侮辱之事。

石槿柔苦笑了一下,说道:“前几天我爹派人去段家的采石场查看,结果不仅什么都没看到,反倒让段家的人打了一顿,扔回了县衙门口。”

石槿柔并没说是冉轶成让父亲派人去的采石场,在没完全弄清冉轶成和武岳侯之间的关系时,她不想把冉轶成供出来,免得让太夫人怀疑自己和父亲在推卸责任。

第90章 各有打算 太夫人听了,微皱了下眉,想了想,才道:“那段家,和京城、宫里都是连着的,可以说是当朝新贵。我武岳侯府百年基业都要给段家三分颜面的。而那采石场,段家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容不得任何一个外人进出。你们也不事先打听清楚就贸然派人前去,实在是有些鲁莽了。”

石槿柔立刻低头认错:“太夫人教训的是!”其实她也不是很认同父亲不做任何准备就派人去采石场的。只不过,她本以为衙役们只会白跑一趟,却没想到段家居然就这么把人给打了,所以她才把这事透露给了石孝弘,为的就是想听听太夫人怎么说这事。

太夫人叹了口气,看石槿柔满脸愧疚的样子,不由又道:“小柔,段家的情况想必你也听说了一些,淑妃娘娘只是段家的远亲,如此护着他们,谁能说清这到底是谁的意思?要知道,淑妃娘娘可是陪在皇上身边的人!”看着石槿柔十分专注地在听,太夫人才又继续说道:“我也不瞒你,想调查段家采石场的人不少,很多都是真正的权贵。但就算是那些权贵,也没有一个人敢明着去查。你父亲只是个县令,哪有实力去触这个霉头?”

“是我父亲欠考虑了。”除了认错,石槿柔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她也知道太夫人没有夸大其词,至少冉轶成就想调查段家采石场。而以冉轶成与六皇子的关系,没准儿就是六皇子授意让他来查的。

太夫人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衙役被打之事,石大人是怎么处理的?”

“段府的管家赔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父亲替那几个衙役收下了。另外,父亲又给安州知府去了封信,想听听知府大人的意见。”

太夫人“嗯”了一声,许久,才道:“以后凡是遇上段家的事,一定要慎重。这些年来,侯府与他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偶有冲突,也都是各让一步,只求相安无事……今后,还是以和为贵吧!”

石槿柔嘴上应了声是,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看着石槿柔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夫人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石槿柔苦笑了一下,小心地将安心打了段三少爷的事如实地说了。

太夫人听完后,摇着头叹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两人就是一对惹祸精。不过,那段三少爷也是该打!”顿了顿,才又道:“打人的是安心,若是段家找上门,让石大人告诉他们,要告,就让他们去京城告吧!”

说完,太夫人不自觉地一笑,冉轶成可不是会吃亏的主儿,若是段家要闹,估计会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与太夫人聊了小半个时辰,石槿柔又将码头、酒楼工程的资金使用情况以及工程进度简要向太夫人说了,看到太夫人露出了倦色,石槿柔起身告辞,出了侯府。

…………

石槿柔走后,屋里只剩下了了苏嬷嬷和太夫人两人。

苏嬷嬷有些不解地问道:“太夫人,您为何如此提点石公子?”意思是太夫人把有些事说得太明了,皇上不是可以随便议论的,妄测圣意可是大罪!

太夫人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虽说没人知道段家采石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通过些蛛丝马迹,我还是能猜测一二的。段老爷对外声称淑妃是他的远房姑母,可实际上却是一门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淑妃的真正娘家是苍南段家。若淑妃真是段老爷的亲姑母,义安段家也不会十多年前默默无闻,现在却是一副权势滔天的样子。别人不清楚段家的底细,老身我还是知道的。而能让六皇子都不敢明着查访的事,必定不是小事!段家将采石长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谁给他们的胆子?谁又有那种武力护着采石场?万一那是皇上的意思,去查的人岂不是捅了马蜂窝?”

苏嬷嬷倒吸了口气,面色凝重地点头道:“您说的是。石大人是因为咱们侯爷使了力才来的义安做县令,万一他出了事,少不得会带累了侯爷。”

太夫人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石公子是个可造之才,若将来嫁入侯府,必能让我们侯府获益匪浅。一代好媳妇,三代好子孙。沈氏……我是不指望了。只不过石公子再好,也不能让她带着一堆的麻烦进门。我事先提点着她些,对她,对侯府都有是益处的事。”

苏嬷嬷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说道:“还是您看得长远。”

听了苏嬷嬷的奉承,太夫人的脸上并未见喜色,反倒是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这辈子虽说顺随,可就是个操心的命。到老了,还要为孙子操心。弘儿那孩子,哎……沈氏让他读书也好。一来读书不是错事,二来也能让弘儿有个事做。生在侯府这样的人家,只要本份不惹事就是成材了。只是这样的材,”太夫人苦笑了一下,“……总得找个好媳妇才成。”

苏嬷嬷只是听着,没接话。太夫人怎么说世子爷都行,但自己一个奴婢却是不能随便议论主子的。

不过苏嬷嬷自己心里也清楚,世子石孝弘品行上没得说,就是天分上差了些。虽然很用功,但书读的也就是一般。好在他将来是要袭爵的,不用下场科考。她很佩服太夫人的远见,这样的世子爷,也许守成还行,但有沈氏那样的母亲在边上挑唆着,谁能保证将来的侯府不走上岔道儿?给世子爷娶个好媳妇,确实能保侯府几十年的富贵。

虽然想的很多,但这些念头也不地过是眨眼间的功夫,苏嬷嬷很快接着太夫人的意思问道:“那这衙役被打之事,您打算帮石大人吗?”

第91章 柳暗花明 石槿柔从武岳侯府出来后,一边走一边沉思。

“太夫人当然不单纯地想念我了,她是有话要对我说,而这个话就是:不要去惹段家!”

原本指望依靠武岳侯府来对抗段家,如今太夫人的态度,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石槿柔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能指望谁呢?冉轶成吗?哎,他也一样躲到塘州去了。如果没有他们的鼎力协助,我和父亲又有什么资格与资本与段家对抗呢?说不定,明天就可能来一道娘娘懿旨,将父亲罢官,甚至下狱!”

石槿柔感到了无助,也感到了一丝无望!

“难道就这样认输吗?怕是现在连认输都来不及了,段家三少爷两次被打,他们又怎可能善罢甘休?可不认输又能怎样呢?

段家名义上开的是采石场,若果真如此,那六皇子和冉轶成又来义安做什么?而一个普通的采石场,段家有必要跟护眼珠子一样地护着么?我要不要派丁伯去一探究竟呢?”

心中一连串的问题,石槿柔都找不到答案。

山已穷、水已尽,自己还可以柳暗花明吗?

…………

石槿柔刚刚回到县衙后宅,便见秀荷端着茶走过来,秀荷禀报:

“公子,冉公子来了,正在您的小书房里等您。奴婢正准备上茶呢。”

石槿柔正想着心事,似没听清又似不敢确定,追问道:“谁?你说谁在书房?”

秀荷字字清晰地回道:“冉公子,冉将军!”

霎时,石槿柔长出了一口气,但很快,她又冷冷地说道: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去塘州了吗?”

秀荷没有回答,实际上,石槿柔也并没指望秀荷回答,这句话,她本来就是在自言自语。

书房内,冉轶成将石孝弘送给石槿柔的两幅字摊开铺在桌子上,仔细端详着,一幅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另一幅是“难得糊涂”。

石槿柔来到书房,看到的是冉轶成的背影。

秀荷想端茶进去,却被石槿柔伸手止住。石槿柔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冉轶成的背影。

冉轶成也不转身,突然开口问道:“我后背有花吗?竟令石公子如此痴醉。”

石槿柔迈步进屋,语带嘲讽地问道:“你不是去塘州了吗?怎么?董四小姐把你甩了?”

冉轶成呵呵一笑,转过身,看着石槿柔说道:“我怎么闻着有股酸味呢?难道石公子家待客不是上茶,而是上醋?”

石槿柔根本没理会冉轶成的玩笑,依旧冷若冰霜地说道:“冉公子请坐!秀荷,给冉公子上茶!”

冉轶成一拳打到棉花上,却是浑不在意,表情十分淡定地坐到了桌旁。

秀荷连忙进屋,从托盘里取了茶放在冉轶成手边,然后她又走到一旁给石槿柔倒茶。

看着石槿柔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冉轶成开口解释道:“董小姐坐车,本公子骑马,又怎可能走到一起?我告诉她要先行一步,日后与她塘州再见。”

石槿柔不禁追问道:“你真的要去塘州?”

冉轶成揶揄地看着石槿柔,笑而不语。

石槿柔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似乎对冉轶成的去留太过在意了,幸好这时秀荷给她上了茶,说道:“公子,顾妈妈说找奴婢有事,这里若无他事,奴婢想去厨房看看。”

还未等石槿柔说话,冉轶成却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去吧!”

而秀荷竟也真的答应一声,转身便往外走,出了书房,还不忘轻轻地带上了屋门。

石槿柔气结无语,只是心里却并未真正责怪秀荷。

冉轶成见秀荷出去了,开口说道:“竿子,你求我的事我帮你办了,你不谢我也就算了,可如此冷淡就是你的不对了!”

石槿柔疑惑不解地问道:“我求你办什么事了?”

“替你打发走董四小姐啊!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冉轶成很是不满。

“啊?难道你……这就是你的办法?”石槿柔不敢置信的语气之中竟还夹杂了几分责备。

“怎么了?这个办法不好吗?”

石槿柔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不好!那董四小姐对你倾心已久,前几日你当面回绝了她,她本已灰心,只是想在离开义安之际再看你一眼,以了却心中遗憾。现在可好,死灰复燃了不说,还有可能燃她一辈子的。”

冉轶成摸了摸鼻子,嘀咕道:“不会吧?我可没想那么多!”

石槿柔看着冉轶成尴尬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说道:“算了,这事也怨不得你,女孩子的心思,你不懂的。”

冉轶成涎了脸,有些讪讪地说道:“确实不懂。其实,呵呵,我这个办法也并非只是为了打发走董小姐的。”

石槿柔好奇的问道:“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是啊。只是想用这个方法看看某人的反应,看看某人是否在意本公子。”

石槿柔终于彻底明白了冉轶成的目的,她不喜不忧地问道:“结果呢?”

冉轶成略有惆怅地答道:“结果差强人意吧,总算说得过去。”

石槿柔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虽然很淡,却很甜,也很明媚,如阳光洒在水面上,随着缕缕波纹一点点地荡漾开来。

冉轶成有些陶铸于这和煦的笑容里,不禁喃喃道:“现在这个结果很好!”

不等石槿柔说话,冉轶成又笑道:“竿子,就算这次我算计了你,你也别不平衡,想当初你踢我一脚,还装芝麻设计我,这次就算咱俩扯平了。”

石槿柔微红了脸,低头不语,冉轶成似也忽然变得拘谨起来。为了掩饰,他端起了茶杯。

冉轶成喝了口茶,忽然“哎呀”一声,一口茶尽数从嘴里吐了出来,同时嚷嚷道:“那个死丫头,想烫死我啊?”

石槿柔皱眉,心道:秀荷是个稳妥的丫头,怎么可能会将滚烫的茶水端上来呢?再说,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水温也该凉了啊。

但瞬间,石槿柔便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92章 冉轶成审案 当石槿柔再看到那茶杯时,瞬时就明白了,因为那茶杯倾倒在桌面上,茶水正好全撒在了石孝弘的那两幅字上。

宣纸的吸水性极强,瞬间就毁了那两幅字,雪白的宣纸上,乌黑一片,上面散落着泡开和没泡开的碧绿色的茶叶。

冉轶成急忙说道:“你瞧把我烫的,杯子都没放稳,毁了世子送给你的字,实在对不起!”

石槿柔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冉公子‘无心’之错,毁就毁了吧,回头我找世子爷再要一幅就是了。”

冉轶成眨眨眼,说道:“竿子,你要是这么喜欢字画什么的,我找个大儒给你写,保证比这强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怎样?”

石槿柔白了冉轶成一眼,说道:“那倒不用,自己要的和别人主动送的,天壤之别,再好的字,没了里面的心意,也便没了趣味。”

“我送你啊!”冉轶成竟有些着急起来。

石槿柔扑哧一笑,说道:“你送得满院子的花,我还正愁无人会看顾呢,不如,你帮我寻个好花匠吧。”

冉轶成嘴角一撇,说道:“这点小事,好说,回头我让那个卖花的来县衙做工不就得了。”

这时,门外响起秀荷的声音。

“公子,水生哥说有急事求见”

“让他进来。”石槿柔说道。

水生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也未及施礼便开口说道:

“小……”刚一张口,就醒悟到屋中还有冉轶成,于是立刻改口道:“公子,一个自称‘段家子豪’的人,带着好多下人来县衙告状了,还带了个卖瓜的老汉做人证,说‘县令家的公子’打了他,要让您给他磕头陪罪。老爷说您没在家,他们不信,想往里闯,衙役们正拦着呢。卢先生让我回来报信,您……找个地方躲躲吧。”

石槿柔听罢,眉头紧锁,下意识地看了冉轶成一眼,一时无措。

冉轶成嘿嘿一笑,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对石槿柔说道:“老实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用躲。待本公子替你去打发了他。”

说完,他又向水生说道:“你去丁忠那里找我的随从安心。让他前衙等我。”

…………

冉轶成带着安心来到前衙大堂的时候,大堂之内依旧一片混乱,段家三少爷便是水生口中的“段家子豪”,因为他的名字就叫段子豪,此刻正和身边的段府管家马怀一起嘴里吆喝着,指挥着下人们欲冲过衙役们的阻拦往后宅里闯,石原海虽然在大声喝止,但段子豪和马怀似没听见一般,气焰甚是张狂。

看到冉轶成和安心进来,段子豪几乎是跳着脚地指着安心喊道:“还有他,就是那个人,他也打了我!”

安心看了眼冉轶成,随后轻轻巧巧地绕过众人,迅速走到段子豪的面前,一掌挡开了他的手,瞪着眼说道:“小爷我也是你能指的?信不信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马怀见过冉轶成,他更记得安心,安心那一脚一掐,让他的腰和胳膊到现在还疼着呢,他心中暗道不妙,他怕段三少爷吃亏,于是他不待三少爷说话,立刻拱手向安心问道:“公子贵姓?”

安心轻蔑撇了下嘴角,对马怀理也未理。

这时,冉轶成已经走到了石原海身边,只见他拿起了案上的惊堂木,“啪”地一拍,大堂里瞬间安静了。

冉轶成半抬着胳膊,冲石原海摇着手,说道:“让让,今儿这案子,本公子来审。”

石原海愣住了。

冉轶成一挑眉,从身上摘下了腰牌,举到了石原海眼前,说道:“难不成本公子这从四品的宣威将军还管不了你这七品县令的事?”

石原海连忙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了冉轶成。

大堂中段家的人全都听到了冉轶成的话,众人表情各异,有惊讶的,有疑惑的,也有恐惧的。

冉轶成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案前,左手扶案,右手点着段子豪,问道:“你,刚才说本将军的侍卫打了你,是吗?”

还没等段子豪回话,冉轶成又冲安心问道:“你是怎么打他的?”

安心眼珠一转,欺身上前,挥手甩了段子豪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道:“回将军,就是这么打的。”

冉轶成一脸老成地点了点头,然后冲段子豪问道:“是这么打的吗?若是打的不对,你尽可现在就说出来。”

马怀心心中叫苦不迭,心道:“今天的事,怕是没个善了了。”

段子豪一手捂着脸,极为惊愕地看着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仆俩,“你……,你们……”

不仅段子豪惊愕,大堂里除了冉轶成主仆,其他所有人包括堂中的衙役、段家的下人等等,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世上哪有这么审案的?!

县衙大堂外看热闹的,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忍俊不住,还有的竟鼓起掌来。

冉轶成似是还嫌不够,又冲着安心问道:“你还打了其他人吗?怎么打的?”

安心还未应答,只见段家下人们象受了惊吓一般,呼啦啦都躲到了段子豪和马怀的身后。

安心一笑,向冉轶成禀道:“启禀将军,昨日属下并没打人,只打了几只狗。疯狗咬人,不得不打!”

冉轶成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昨天你确实打了几只咬人的狗,本将军亲眼看着的。”

说完,又看向了石原海,官架子十足地曼声问道:“石大人,你从科举出仕,定当是熟读过朝廷律法的,对朝廷命官不敬者,该当何罪啊?”

第93章 三宗罪 话题转换的太快,石原海有一刹那的怔愣,便随即就躬身回道:“回冉将军的话,公然不敬朝廷命官者,杖四十。”

冉轶成转头看着段子豪主仆,长长地“哦”了一声。

马怀激灵一下明白了过来,用力拉着段子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边磕头边大声说道:“草民见过冉将军。”同时稍稍扭着头,向段子豪示意。

段子豪还没从那个耳光中回过神,虽然看到马怀向自己使眼色,但一时也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段府其他人看到马怀如此,也都急着跪下磕头。

冉轶成并没理会下面跪着的众人,只从案上的签筒里抽了只令签出来,边把玩,边道:“堂下之人,你们告石县令家的公子打了你们,是这样吗?”

马怀偷瞄着冉轶成手里的那只签,心里真突突,这要是扔下来,估计那四十仗肯定会落在自己身上。

“回冉将军的话,我家三少爷可能是受了小人蒙蔽,错怪了石公子。此事……”

还没等马怀说完,冉轶成手里写着“令”字的签就飞了出来,好巧不巧地,正好插进了马怀的头发中。

马怀吓得一哆嗦,身体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之后又赶紧跪好。

石原海不自觉地抚了抚额,这也太胡闹了!

冉轶成轻蔑地看了一眼马怀,然后朗声说道:“昨日之事,全都是本将军亲眼所见。段家三公子,无故踢落瓜农的西瓜,欺凌乡里,祸害百姓,其罪一。”

顿了顿,冉轶成接着道:“本将军与石公子好心帮瓜农捡拾滚落的西瓜,段三公子不仅不知悔过,对本将军及石公子的善举表示感谢,还口出狂言,辱及朝廷从四品将军及正七品县令,其貌可憎,其行可恶,其言可恨。此为其罪二。”

段子豪张了张嘴,似是想分辨什么,可还没等他出声,马怀就狠狠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成功地阻止了段三少爷的辩解。

段家可以不将一个小小的县令放在眼里,可若是对上一个从四品的将军,那就要掂量掂量了,在没得到自家老爷明确的指示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冉轶成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道:“石公子自始至终对段三公子以礼相待,从未动手伤人,因而此案,纯属段家诬告。其罪三!”

缓了口气,冉轶成冷冷地盯着马怀及段子豪道:“你们可知罪?”

段子豪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现在看到一个比他还要张狂的年轻公子,心中实在不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咬着牙说道:“从四品有什么了不起?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姑祖母可是淑妃娘娘,我表叔是三皇子殿下,将来的……”

马怀在段子豪说出淑妃娘娘时,就知道要坏事,又听到他提到了三皇子,噌的一下窜了起来,一把捂住了段子豪的嘴,成功地堵住了下面的“皇上”二字。就算如此,马怀也觉得冷汗湿透了后背,自己若是晚上一秒钟,段家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要是让三少爷说出“皇上”二字,就那等同于谋逆啊!

冉轶成一个眼刀扫了过来,冲马怀喝道:“放开他!本将军倒要听听,他下面想说的是什么?!”

冉轶成本想将此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滚蛋就完了,实在没想到,段家竟然狂妄至此!看来不给段三公子点真正的教训是不行了!

同时,冉轶成心中也暗道可惜,甚是厌恶马怀反应太快,若是让段三公子将后面的话说出来,那义安段家石场的事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一顶“妄议皇储,意图谋逆”的帽子扣下来,段家石场的事,不过就是顺手一带而已。

不过,冉轶成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他从段子豪的嘴里知道了段家的靠山里的确有三皇子。

马怀满眼警告地瞪了段子豪一眼,然后才松开了手,转头看向冉轶成道:“冉将军,我家三少爷这两天病了,脑子不太清醒,您别和他计较。”

段子豪呼呼地喘着粗气,似是还想嚷嚷。

马怀稍稍扭了头,满眼狠戾地低声道:“闭嘴!否则老爷饶不了你!”

好在“老爷”两字起了作用,段子豪没再叫嚣。

冉轶成呼了口气,仰身靠在了椅背上,许久,才慢悠悠地问道:“段三少爷,你还打算再告石公子打了你吗?”

段子豪的观念里,压根儿没把县令放在眼里,更别说是县令的儿子了。再加上他是个蠢的,完全没听出冉轶成的意思,于是很自然地回道:“如果他给我磕头认罪,我就不告了!”

冉轶成给气乐了,对安心递了个眼色,吩咐道:“再替本将军问问他,石公子到底打没打他。”

安心应了声是,沉着脸走到段子豪的面前,问道:“石公子打了你?”

段子豪已被安心打了两次,心中畏惧,但他还是全身戒备,硬着头皮回道:“是!”

“啪——”

尽管段子豪已经戒备着,但依旧没躲过安心的手掌,脸颊之上又印上了一座五指山。

安心面无表情地又问道:“是石公子打的你吗?”

段子豪的左脸颊已经完全肿了起来,左右两边严重不对称,左眼几乎被挤成了一条缝。

段子豪的气焰被安心两巴掌完全打了下去,象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捂着脸低头小声地说道:“不是。”

安心又一扬手,段子豪一哆嗦,迅速躲到了马怀身后。

没成想,安心的手在空中转了道弯儿,轻轻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挠了挠头,说道:“说大声点儿!要让所有的人都听到。”

段子豪几乎是带着哭音大声说道:“石公子没打我!”

冉轶成举起惊堂木“啪”地一拍,厉声喝道:“跪下!”

第94章 段府 冉轶成一声厉喝,段子豪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冉轶成冷哼一声,大声说道:“段三,你给我好好儿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若是再敢诬告,或再来县衙捣乱,必不轻饶!”

顿了顿,冉轶成又冷冷说道:“另外,告诉你,我,姓冉名轶成,是兵部从四品宣威将军,靖江侯府嫡出的二公子。若是你觉得被打得冤枉,大可去京城告我!现在,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听了冉轶成的话,马怀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只要肯放他们离开就好,再闹下去,自己一个小小的管家,可真要顶不住了!

马怀匆忙给冉轶成行了礼,用力拖拽着段子豪,在旁观者的一片起哄声中灰溜溜地退出了大堂。

看着马怀和段三公子甚为狼狈地带着段府下人们出了大堂,冉轶成站起身,冲石原海长揖到底,说道:“多谢石大人成全,让本公子过了回当县令的瘾!”

石原海哭笑不得地回了礼,口称:“冉将军客气了!”

…………

冉轶成大摇大摆地回了县衙后宅,进了石槿柔的小书房,正看到水生站在石槿柔边上满脸兴奋地汇报:“……不用担心了!段家的人都走了,冉公子可真厉害!到了前衙,就和老爷说,今儿这案子,本公子来审……”完全没注意到屋里进了人。

冉轶成干咳了一声,打断了水生的话。

水生一扭头,满脸喜色地给冉轶成行了礼,说道:“今天真是谢谢冉公子了,您真是……”

冉轶成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要谢也应该是你家公子谢我。如果没别的事,你退下吧。”

水生答应了一声,不等石槿柔吩咐,就脚步轻快地奔了出去,估计是向府里其他人“汇报”去了。

安心很有眼色地跟在水生后面退了出去,守在了离门口一丈远的地方。

冉轶成冲石槿柔邪魅地一笑,摆出了他那副招牌式的欠扁样子,问道:“杆子,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啊!”

石槿柔并没有多少高兴的表现,她向冉轶成轻施一礼,认真说道:“谢冉公子两次替我父亲解困!”

冉轶成没想到石槿柔如此郑重,立刻收起笑容说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石槿柔默然不语,冉轶成似有所悟地接着问道:

“你是不是担心与段家的罅隙越来越深啊?”

“何止罅隙?估计是结仇了!”石槿柔的脸上不无忧虑。

冉轶成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站住脚对石槿柔说道:

“以我判断,段家非但不会与石大人结仇,反而会来主动示好;若我判断错了,我惹下的麻烦,自会替你摆平,你大可不必为此烦心忧虑。”

此刻的冉轶成,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他的语气,都流露着一份沉稳、一份傲气,间杂着还有一丝狡猾。

…………

段府,位于义安镇的东南方向,府第依山而建,地势较高。自大门而入,大约再走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山脚。山势平缓,拾级而上,楼台阁榭,鳞次栉比,竟直达到半山腰。

此刻,段府当家主母段陈氏院子的正堂之内,段子豪扭得跟根麻花糖一般,紧紧粘在了母亲陈氏身上。

段大太太边心肝儿肉地叫着,边指挥着下人们打热水拿药请大夫,时不时还咒骂两句把他宝贝儿子的脸打成半只猪头的人。

马怀垂首站在屋内,看着陈氏母子的一番作派,心中暗暗着急,他毫不怀疑下一刻陈氏会纠集段府的下人去将县衙给砸了。可现在县衙里有个侯府的公子坐镇,只怕最后会闹到无法收场。到那时,少不得要找个人出来顶罪。而那个人,无疑会是自己!

心念至此,马怀不动声色地往门口蹭去,想着去向段老爷禀报。

段子豪别的不行,但对奴才们的龌龊心思却是看得极明白,见马怀想溜,立刻出声道:“娘,都是马怀那个狗奴才,说是带着儿子去告状,给儿子撑腰,可真到了县衙,却是句句都为外人说话。要不是他使坏,儿子也不会被人打得这么惨!”

陈氏一听,立刻眼睛眉毛都立了起来,冲马怀吼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以为把我的儿子打坏了,那个贱人和贱种就能上位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马怀的亲妹妹给段老爷做了姨娘,并生了个儿子,就是府里庶出的四少爷。马怀也通过妹妹给段老爷吹枕头风而爬到了管家的位置。

因为马姨娘的缘故,陈氏很讨厌马怀,一直想找个错处打发了他。只是马怀为人圆滑,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因此陈氏一直拿他没办法。

今天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新仇加上旧恨,陈氏近似疯狂地冲吼道:“来人!把这个护主不力的狗奴才给我拖出去,往死里打!”

围在陈氏身边的都是她的心腹,听了陈氏的话,不等马怀分辨求饶,立刻就将他拖了出去。

院子里迅速摆上了一张春凳,马怀被绑在了上面。

行刑的粗壮妇人撩开了马怀的长衫,退下了裤子,举起板子就打。

就在板子劈里啪啦打得正热闹的时候,段老爷就带着个长随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行刑的仆妇们都知道马怀不得陈氏待见,所以特意给了他个没脸。平时打人板子的时候,脱了裤子后,是会留下中衣的,而现在,仆妇们为了讨好陈氏,特意将马怀的中衣了一起给扒下来了。

因此,段老爷进到院子里后,首先看到了就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大白屁股。

第95章 明与暗 段老爷立时就皱了眉,待看清被打之人是马怀后,心情就更差了。

他不由大喝了一声:“住手!”

行刑的仆妇吓了一跳,看到是段老爷来了,立刻停了手,瑟缩地站到了一旁。

段老爷压了压怒气,然后才吩咐道:“给马管家穿好衣服,然后到屋里来。”说完,大步进了屋。

陈氏已经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看到段老爷又在袒护马怀,心中不由更气。明知段老爷已经进了屋,她却故作不知,只长吁短叹地叫着“我可怜的儿啊”。

看到儿子被打的那副惨样,段老爷心里也不痛快,前两天刚因为调戏年轻女子的事差点吃了亏,没想到他居然一点儿记性也没长!

马怀也是可恶,明知道靖江侯府的人在义安,还鼓动着儿子去县衙告状,活该被陈氏打了!

段老爷冷冷地看着管家马怀和段子豪。

“说!谁怂恿你去县衙的?”

“我在外面被县令家的崽子欺负,您也不管,我出不来这口气!”段子豪满脸的不忿与委屈。

“马怀,你说!”段老爷对马怀喝道。

马怀立刻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地道:“少爷被人欺负,老奴不能不管啊!”

段老爷怒道:“管?你管得了吗?上次你在县衙让人羞辱得还不够吗?”

马怀立时禁了声。

段老爷狠狠地瞪了眼马怀,转头看着陈氏,语气严厉地说道:“今儿这事,到此为止。豪哥儿是个什么性情你不是不清楚,别再给我惹事了!”

陈氏不甘心地说道:“那豪哥儿就这么白白被他们打了?”

段老爷喝道:“我说了,到此为止,你聋了吗?!”

看段老爷动了真怒,陈氏终于不再说什么了,但表情明显带着不甘。

段老爷冲屋里的下人们挥了挥手,眨眼间,屋里就剩下了夫妻两人,连段子豪都随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段老爷这时才对陈氏说道:“你个妇道人家终归是不懂得轻重,我们做的什么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段大太太不服气地说道:“我们做什么生意和豪哥儿被打有关系吗?”

段刚段大老爷白了太太一眼,而后又摇摇头,叹口气说道:“那你说怎么办?派人去把县衙砸了?”

“砸就砸,一个芝麻大的县令,也敢在咱们头上动土,是他自己找死,我就不信咱们段家要是有什么大事,娘娘她就眼看着不管。娘娘前几日不还派人来……”

“你给我闭嘴!”段老爷怒不可遏地喝止了段大太太。

段大太太吓得一机灵,后半截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心里委屈,竟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段老爷再次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那人并不是娘娘派来的。”

段太太立时止住哭声,问道:“那是谁派来的?”

段老爷明知屋子里没其他人,但还是小心地左右看了看,走到太太身边,低声说道:“是三皇子殿下派来的。|”

段大太太看老爷说得既神秘又认真,于是也低声问道:“怎么?是三皇子?”

段老爷点点头,继续低声说道:“三皇子殿下说最近风声紧,要我做好两件事,一是遇事要忍,不能张扬,万万不可因小失大;二是收买本地官员,大到知府,小到县衙门吏。”

段大太太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问道:“为什么?”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咱们只有照办的份儿,容不得质疑。你说,在这种情况下,豪哥儿的事,淑妃娘娘和三皇子会管吗?”

段大太太哑口无言,有些不甘地撕扯着手里的帕子,段老爷继续说道:“一个小小县令的确算不了什么,但这芝麻官儿背后的依仗就不好说了,眼下的便有一个什么靖江侯的二公子,其本人还是个四品将军,这是明的,暗的呢?不过三皇子也说了,且忍得这一时,等他查清了京里的幕后指使就好办了,怕就怕的是……”段老爷忍住声,很神秘地向上指了指。

段大太太诚惶诚恐的问道:“不会吧?这几年都没出事,怎么这当口……”

段老爷直起腰,咳嗽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反正眼下你们都给我消停点儿,不要再捅出什么娄子来,若真坏了大事,怕是咱们全家人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

而此时的冉轶成已经出了县衙。

毁了石孝弘送给石槿柔的字,又替石槿柔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冉轶成的心情莫名地感到十分愉悦,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租住的小院,丝毫没觉出来奔忙一天的辛苦。

进屋之后,暗卫承上一封密信。冉轶成挥退其他人,只留了安心在屋子里,他撕开火漆封口,将信展开,上面是六皇子祁毓轩的字迹。

原来祁毓轩已经查明,安州知府的官位是大皇子安排的,明面上是大皇子的人,而实际上,安州知府也在暗中与三皇子的人有勾结。石原海的县令一职是通过武岳侯安排的,不但没有借助隋朝云,还拒绝了隋朝云的安排。最后的结论是:石原海可利用。

冉轶成看完后冷笑了一声,将密信放回信封,交给安心,说道:“烧了!”

安心接过信后,立刻引了火将密信烧了。

冉轶成看着火舌舔卷着纸条,轻蔑地一笑,心道:安州知府,脚踩两只船,将来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冉轶成走到窗前,看了看天色,说道:“一会你先去武岳侯府找太夫人,说晚上咱们要过去住,然后你再去县衙,把石公子,哦,是石小姐请到这来!”

第96章 探究 将近黄昏时分,秀荷又来禀报,说冉轶成的小厮安心求见。

石槿柔心下狐疑,冉轶成走了也就一个来时辰,怎么又让安心来了?难道冉轶成出了什么事?否则怎么会只让安心再见自己?

石槿柔边胡乱琢磨着,边起身去了平时见客的偏厅。

安心规规矩矩地长揖给石槿柔见了礼,说道:“安心见过石公子!”

石槿柔客气地回了一礼,说道:“请坐!”然后命秀荷上茶。

安心并没坐下,而是微低着头恭敬地说道:“石公子不必麻烦了,小人就是来替我家公子传句话。”

石槿柔愣了一下,问道:“冉公子有什么吩咐?”

“并不是什么吩咐,而是我家公子想请您到他的住处去一下,说是有事相商。”

石槿柔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现在吗?”

安心悄悄看了石槿柔一眼,回道:“若是石公子方便,最好现在就去。”

看着安心恭谨的样子,石槿柔打消了先向他悄悄打听一下的念头。

安心看似不着调,但却和他的主子一样,心里是有成算的。想从他那里悄悄打听冉轶成的事,怕是很难!

石槿柔低头看了下衣饰,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对秀荷吩咐道:“让水生去雇辆车,在门外等我。”

安心立刻阻止道:“不用雇车了,小人已经带了马车过来。”

石槿柔苦笑了一下,安心肯定是不会坐马车的,带着马车来,摆明了就是一定要把自己请过去。于是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随着安心出了门。

来到冉轶成住处,两个人见了礼,冉轶成便让安心上了茶,去屋子外守着。

冉轶成示意石槿柔随便坐,石槿柔问道:“冉公子召我来可有事吩咐?”

冉轶成呵呵一笑说道:“不敢吩咐,是相求。”

石槿柔疑惑地哦了一声,冉轶成接着道:“你不会忘了答应帮我的事吧?”

石槿柔更是疑惑,问道:“冉公子见谅,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酒楼的事啊。”

石槿柔一拍脑门,嫣然一笑说道:“对了,是赵掌柜的事,实在对不住,我都忘了。他在你这里吗?”

“这个院子本就是他家的,我不过是借住一下。”

“那他人呢?”石槿柔问道。

“不急,一会儿便到。你先喝口茶,对了,你打算怎么跟他说啊?我可是答应了他,要给他在义安找个生意的。赵掌柜的东家祖籍安州,也在义安生活过一段时间,现今京城里的生意不好做,想回家乡来做点事。”

石槿柔道:“他的东家在京城做什么生意的?也是开酒楼吗?”

冉轶成挠了挠头,说道:“这个我没细问,算了,一会儿你直接问他好了。”

石槿柔想了下,说道:“其实,义安当地的那些老板,之所以敢包下那些酒楼,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我的鼓动,也不是看到未来会如何挣钱。”

“那是因为什么?”冉轶成追问道。

“因为武岳侯和太夫人。段家势力在义安越来越大,惹不起段家的,若能攀上武岳侯府这个大靠山,那生意上会少了许多麻烦,酒楼是太夫人出钱建的,这些人包了,生意上自然就多了层保护。而包下这四座酒楼的老板,也是经太夫人点了头的。”

冉轶成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说他们怎么这么给你捧场呢。”

“其实我最初也是担心,怕自己的想法实现不了,但后来与这些老板以及侯府的管事石全聊天,才知道这些的。”

冉轶成想了一会,忽然开口问道:“对了,石大人和隋朝云是同窗,对吧?”

石槿柔道:“是的,你怎么忽然问到他了?”

冉轶成摸了摸鼻子,说道:“没事,我有个朋友想去京里谋个事做,他现在不是在吏部吗,想通过石县令结识一下他。”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父亲和隋朝云的关系并不好,通过我父亲,反而会适得其反。”

“哦,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跟我说过,石大人拒绝了隋朝云的安排,为什么啊?”

石槿柔眼睛看着冉轶成,心中却不免有些嘀咕,隋朝云想拉父亲进大皇子阵营的事说还是不说呢?说了,涉及争储,不是自己能随便议论的;不说,怕引起冉轶成的误会。

最后,她对冉轶成的信任超过了猜疑,决定实话实说。

“当初,隋朝云的确是想安排我父亲的,但要求我父亲为大皇子做事,我们父女俩没有任何靠山,不想卷入京城里的争斗,也不想稀里糊涂地被人当做棋子,只想安安稳稳地在地方上为百姓做点实事,所以,被我父亲回绝了。”

冉轶成再次点点头说道:“不失为明智之举。”但随即他又问道:“那你们又怎么来义安了呢?是不是因为你们和武岳侯是本家啊?”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并不是本家,只是同姓而已,并不沾亲。只是太夫人欣赏我父亲的为人正直,能为义安百姓做点儿实事,所以,就帮忙将我父亲安排到这里了。”

冉轶成恍然地“哦”一声,又不由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结识太夫人的?”

石槿柔掩嘴一笑,说道:“机缘巧合罢了。这事还得由你这个‘净街侯’说起……”

冉轶成明显一愣,石槿柔随后将当初京城的事简要地说了一下。

冉轶成讪讪一笑,掩饰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和武岳侯府是亲戚呢。这么说,你和世子不是兄妹了?”

“不是,你别乱安排了,我可不敢高攀。”

冉轶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97章 赵掌柜 冉轶成与石槿柔聊了将近半个时辰,石槿柔还没见到那个什么赵掌柜,不由有些焦躁,虽尽力克制着,但仍然被冉轶成注意到了。

冉轶成站起身,说道:“对了,今晚我和安心要搬去武岳侯府住了,今后段家若是再去县衙捣乱,你便去侯府找我。”

见石槿柔有些困惑,冉轶成解释道:“太夫人以为我已经回京了,如今知道我并没走,于是邀我去侯府居住,盛情难却,我就答应了。”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与段家的事,怕是少不了要麻烦你。”

冉轶成也没客气,他走到门口,大声唤道:“安心,你去看看赵掌柜来了没有?”

安心答应一声,走出了院子,不一会儿,便领了一个中年男子回来了。

冉轶成迎前说道:“赵掌柜,你总算来了!”

赵掌柜躬身说道:“让冉公子久候,在下实在该死!”

冉轶成领人进屋,介绍道:“这位便是石县令石大人的贵公子,石公子,这位便是赵掌柜。”

石槿柔与赵掌柜两人长揖见礼。

分宾主落座之后,石槿柔开口说道:“赵掌柜,听冉公子说你想包下一座码头旁的在建酒楼?”

赵掌柜点点头,说道:“在下东家确有此意。”

石槿柔道面露难色地说道:“此事都怪我大意,想当初我怕酒楼无人愿意经营,因此委托了冉公子帮忙,却不承想酒楼很快便被包了出去,我却忘了及时告知冉公子,所以……哎,都是我做事太不稳妥了!”

赵掌柜一愣,似乎不确信地又问了一句:“这么说,酒楼已经全部被人包了?”

石槿柔点点头,有些歉疚地说道:“实在对不住了!”

赵掌柜想了想,说道:“石公子,是这样的,在下东家还有另一番打算,酒楼没有了也无妨,能不能烦请令尊在靠近码头的地方给我们批个地方,我们盖间客栈也是可以的。”

石槿柔颇感意外,心道:“生意人终归是比自己聪明,自己只想到了吃,可人家更想到了住,还别说,是个好主意。”

但码头毕竟是归朝廷管理的,石槿柔不能替父做主,就算能说服父亲,眼下也不能冒昧答应。

于是她说道:“此事我只能答应赵掌柜尽力而为,我父亲那里能不能答应,我还不敢说,若此事不成,万望体谅!”

赵掌柜笑道:“有石公子的一句尽力而为我就知足了,多谢石公子!不如这样,今晚我做个东家,请石公子和冉公子小聚一下,不知意下如何?”

石槿柔连忙摆手说道:“不可,事成之后再请未迟!”

冉轶成也说道:“赵掌柜不必客气,酒楼一事,还望你回京之后和贵东家解释一下,替冉某陪个不是!”

赵掌柜赔笑说道:“冉公子言重了,冉公子一番好意,何来不是?在下东家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冉轶成看看天色已近晚饭时间,于是说道:“赵掌柜,我和石公子还有事相商,赵掌柜请自便!”

赵掌柜告辞,安心相送,在出屋之际,安心竟不忘细心地关上了屋门。

屋里就剩下了冉轶成和石槿柔,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石槿柔也并没有立刻起身告辞的意思,至少她要等安心回来之后,送她回去。

“那个,我送你的那些花你还喜欢吗?”冉轶成忽然间象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腼腆起来。

石槿柔轻轻“嗯”了一声。

冉轶成搜肠刮肚地又找出了句废话:“那个,你弄的那个西瓜汁,很好喝!”

石槿柔笑了笑,习惯性地回道:“谢谢!如果你喜欢,下次再来喝吧。”话一说完,石槿柔便有些后悔,似乎是自己在主动邀请冉轶成一般。

冉轶成悄悄在桌下搓了搓手,笑着说道:“好,只要你不拿杆子把我打出来就行!”

石槿柔胡乱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石槿柔觉得这样聊下去,两人只会越来越尴尬,也许赶紧离开才是上策。

于是她决定不再等安心回来,站起身道:“冉公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没等冉轶成说话,就冲他福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想拉开门,她的手忽然被冉轶成握住。

冉轶成握住石槿柔的手,顺势又转到她的身前,挡住了门口。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石槿柔有些脑子发蒙,脸发烫,一颗心如被七八只小鹿同时撞击着。她不自在地略低了头。

看着眼前羞赧的石槿柔,冉轶成也忽然感觉紧张与兴奋,一颗心也是乱撞着要跳出胸膛来,他的手心不觉沁出了一屋细汗。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少女特有的体香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炉般烘烤着冉轶成,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低下头,轻轻吻上了石槿柔的脸颊。

这一吻虽然并不突然,但石槿柔还是有些慌乱,夹杂着怦然心动和阵阵的晕眩。可她怕冉轶成再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于是不知所措地推开冉轶成,拉开门跑了出去……

冉轶成愣在原地,有些忐忑,生怕石槿柔恼了自己。但随即又想到石槿柔出去之前的样子,于是一个人在屋里呵呵傻笑起来。

守在院子门口的安心见石槿柔满脸通红地匆匆忙忙跑了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喊着“石公子”,一边连忙招手叫了两个人,让他们护送石公子回县衙。而他自己则转身返回院子,准备问问情况。却不想,他进屋之后却看到冉轶成一个人站在屋子里对着房梁如花痴一般的在傻笑。

安心略一皱眉,似是明白了什么,凑上前,嬉皮笑脸地说道:“公子,晚饭还吃不?”

冉轶成止住了笑,疑惑地反问道:“为什么不吃?”

安心嘿嘿一笑,做出一副“猥琐”的样子,说道:“小的没读过什么书,但也听说过‘秀色可餐’几个字,想来公子现在肯定不饿。”说完,一闪身到了门外,为的是防着自家公子的那一脚。

没想到冉轶成竟然呵呵一笑,说道:“本公子今儿高兴,叫上所有的人,去最好的酒楼,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但吃饭之前,你先伺候笔墨,我要给六爷回信。”

这时,那个已经离去的赵掌柜忽然又回来了。

冉轶成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不错,你做的很好。”

赵掌柜躬身答道:“承蒙将军夸奖,属下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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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提议 石槿柔坐在回县衙的马车上,一颗心依旧在怦怦乱跳。

“自己这是怎么了?手被握住的时候为什么不挣脱?被轻吻的时候为什么不生气?难道……这算是恋爱吗?”

直到回到自己的院子,石槿柔的内心才总算平静了下来,而平静之后的她很快在内心提醒着自己: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去喜欢冉轶成,至少自己还不了解他的过去,更不知道他来义安的具体目的。他表面看起来嬉皮笑脸,无所事事的样子,甚至还胡闹般替父亲审案,可不知为什么,自己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他来义安,一定有很隐秘的一面。

欲了解冉轶成的过去,石槿柔忽然想到了丁忠,当初父亲在京城备选的时候,曾经听丁忠介绍过京城里权贵之家,说太祖皇帝共有八位异姓兄弟,被分别封为“三王”、“五侯”,还说着八个权贵之家中目前仅剩下了一王两侯,分别是忠王、武岳侯和勇毅侯,并没有什么“靖江侯”啊,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就是前些日子了解卢文绍卢师爷的背景时,好像丁伯还提到了一个平王,似乎和靖江侯有些关联,不行,我必须问个清楚。

石槿柔在自己的院子门口犹豫着是不是马上就去找丁忠,这时在屋子里小怜看到了石槿柔的身影,她急忙跑出来,说道:

“公子,您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石槿柔摇了摇头,小怜又说道:“那奴婢去厨房,让顾妈妈赶紧再给您做些。”

石槿柔道:“你与秀荷吃了吗?”

“没呢,奴婢们在等您回来。”

石槿柔“嗯”了一声,又道:“你们先吃吧,不必等我,我找丁伯还有点事。等忙完了,我自己去找顾妈妈弄些吃的。”

说罢,石槿柔便转身去了父亲的院子。

石原海和丁忠还是延续着以前的老习惯,两人同住一个院子,石原海住在正房,而丁忠睡在靠近院子门口的一间厢房里。

石槿柔刚进院子,便见顾婆子拎着食盒,胳膊上还搭着两件男人的衣服从丁忠的屋子里走出来。她看到石槿柔不觉一愣,脸也腾地红了,她强作镇定给石槿柔请了安。

石槿柔像是没注意到顾婆子的不自然,只是说道:

“顾妈妈,我还没吃饭呢,我先和丁伯说点儿事,一会我去厨房,麻烦你再给我做点吃的。”

顾婆子答应着,偷眼瞄着石槿柔的反应,可石槿柔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屋子里的丁忠听到了石槿柔的声音,连忙走到门口迎接石槿柔,一个魁梧的七尺汉子,此刻竟也有些忸怩起来,石槿柔忍住笑,主动和丁忠打起了招呼,而顾婆子也趁机匆匆地走了。

进屋之后,石槿柔为了不让丁忠尴尬,开口便问道:“丁伯,我父亲不在府里吗?”

丁忠回到:“下午老爷带了几个衙役出去了,说是要去看看村民们在山上开垦的田地,还说再去被段家打伤那几个衙役兄弟家中看看,至今未回。”

石槿柔“哦”了一声,继续说道:“丁伯,我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下,是关于靖江侯的。”

…………

晚间,武岳侯府,太夫人居室。

石孝弘、冉轶成陪着太夫人说话解闷。

冉轶成道:“太夫人,来了趟义安,我还没去打过猎呢,这里多山,林子也茂密,想必山中野物应该不少。我想明日去打些来,孝敬您老,也让您尝个鲜!”

太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冉轶成,目光慈祥而柔和,说道:

“说起这打猎啊,侯爷年轻的时候也好这个。只是自从娶了弘儿他母亲之后,就很少再去了。现在那些弓啊箭啊,恐怕都已经成了摆设,再也用不了了,哎,怪可惜的。”

冉轶成闻言笑道:“太夫人,我可是武将,这弓箭什么的,我是常带着的,您老就不用操心这个了,只等着吃野味就好了。”

太夫人呵呵一笑,装似不经意地扫了眼自己的孙子,却见石孝弘跟没事儿人一样地坐在一边,仿佛像在是茶馆里听人说书一样。

太夫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冉轶成注意到了太夫人的神色,于是他转头笑着对石孝弘道:“不知世子可否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玩玩儿?”

太夫人满眼期待地看着石孝弘,她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孙子能活泼一些,涉猎的东西也广一些,不要年纪轻轻就被沈氏拘得跟个小老头儿似的。再说,做为武岳侯世子,他也应该学会如何与世家勋贵们打交道,积累自己的人脉。

石孝弘没想到冉轶成居然会邀请自己,下意识地看着太夫人问道:“可以吗?”

太夫人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年青人就是应该多活动活动,对身子骨儿也好。我是老了,要不然也想去凑凑热闹呢!”

石孝弘一听,明显高兴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了想,却又说道:“祖母,石公子也是年青人,能不能叫上他一起去啊?”

太夫人却犹豫了。

冉轶成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道:“石公子?哪个石公子?”

“哦,就是石县令家的公子。冉贤弟应该是见过的,可能不熟。不过,没关系,多见几次就好了。石公子很有趣的!”

冉轶成恍然道:“哦,是他啊。没想到世子如此高看他,那就由世子出面去请吧。”

石孝弘点头应道:“好的,包在愚兄身上了!”

太夫人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第99章 相约 夜色已深,冉轶成和石孝弘见太夫人聊得有些倦了,便起身告退,太夫人也未挽留。

等人都退下之后,太夫人对苏嬷嬷说道:“明天你到县衙去找一趟石小姐,告诉她知府的事。”

苏嬷嬷边答应着,便伺候着太夫人就寝。

离开太夫人居住的院子之后,冉轶成与石孝弘辞别,带着安心去了自己寄居侯府的院子。

安心跟在后面,小心地问道:“公子,您怎么想去打猎了?”

冉轶成淡淡一笑,笑容在月光之下显得无比狡黠,说道:“来趟义安,不去打猎能算是‘玩’吗?”

安心恍然,也随着冉轶成狡黠地笑了起来。

…………

翌日清晨,石槿柔用过早饭,没急着让小怜收拾桌子,而佯装生气的样子问道:“小怜,你是否有事瞒我?”

小怜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道:“公子所说何事?奴婢没瞒您什么啊?”

石槿柔莞尔一笑,说道:“我是指丁伯和顾妈妈的事。”

小怜一听,不禁低了头,小声嘟囔道:“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石槿柔心中了然,想来昨天看到的一幕,并非巧合与误会。于是她又对小怜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怜叹了口气,有些怜悯又有些心疼地说道:“顾妈妈说,她是个寡妇,是不祥之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更不会去害丁伯!另外,顾妈妈知道丁伯是自由身,她说自己是奴籍,配不上丁伯的。”

石槿柔微微皱了皱眉,片刻后,又问道:“丁伯呢?他也认为顾妈妈是不祥之人?”

“这个,奴婢不知。”小怜对丁忠甚是敬畏,平日都不敢和丁忠多说话,更何况去问这种私人问题。

想了想,小怜又加了一句:“不过,奴婢瞧着,丁伯也是喜欢顾妈妈的。”

石槿柔笑道:“小怜,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赞成顾妈妈嫁给丁伯的,是吗?”

小怜急忙点了点头,随后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奴婢再赞成又有什么用?!”

“非也!”石槿柔拽道,“我们与丁伯和顾妈妈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如果他们俩有意,我们可以从旁撮合啊?”

“啊?”小怜一愣,随即就笑了。

石槿柔又问道:“对了,在董府人们喊她顾婆子,来了义安,你们又喊她顾妈妈,她到底多大岁数了?”

小怜想了想,回道:“应该不到三十吧。只是在董府的时候,她日子过得艰难,而且心情不好,因此看着老了些。现在比那时精神多了,连气色也好了许多!”

石槿柔正欲再开口说话,却见秀荷进屋禀报道:“公子,世子爷来访。”

石槿柔微愣,石孝弘怎么上午来了?难道有什么急事?

“将世子请上小书房,我马上就过去。”

石槿柔换了见客的衣服,去了小书房。

两人长揖见了礼,石槿柔边请石孝弘坐,边问道:“世子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石孝弘略显兴奋地说道:“石贤弟,明天我们一起去打猎吧?”

“啊?”石槿柔以为自己听错了,“打猎?”

“是啊。冉公子想去打猎,邀我一同前往。我想着,贤弟肯定也没去过,所以就自告奋勇地来请贤弟了。”

石槿柔听罢,心中感到莫名的兴奋与新奇,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打过猎,想想那场面就觉得刺激和激动人心!

石槿柔说道:“好啊,什么时候去?”

“暂定明天!今天做做准备,明日一早,我和冉公子过来接贤弟,如何?”

石槿柔失笑,石孝弘单纯得可爱,只是……哎,算了,反正自己也想去。

“世子相约,小弟不敢不从。”

因为还要回去上课,石孝弘不敢久留,既已约好,他便施礼告辞,带着自己的长随回府了。

石槿柔打发走了小怜与秀荷,自己在书房中又看起了码头与酒楼工程的账册。

将近中午,小怜通禀说侯府苏嬷嬷求见。

石槿柔连忙吩咐将人请了进来。

苏嬷嬷进来后,小怜上了茶便主动退出了书房。

一番客套之后,石槿柔问道:“苏嬷嬷,太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哦,没什么吩咐,只是有事让奴婢转告公子。”

石槿柔嗯了一声,等待苏嬷嬷继续说下去。

“是有关前些日子衙役被打的事情,太夫人让侯爷给知府递了话,而今知府那里有了回音,说一定会妥善处理,让侯爷放心。”

“就这些?”石槿柔追问道。

“嗯,太夫人还让老身嘱咐石公子,以后尽量不要与段家直接冲突,若冉公子那里让石大人做什么事情,能推就推,能拖就拖。”

石槿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苏嬷嬷起身说道:“好了,奴婢话已转达,不打扰公子了。”

石槿柔连忙起身,郑重地对苏嬷嬷施礼说道:

“在下谨记在心!小柔对太夫人的厚爱感激不尽!烦请苏嬷嬷回去转告她老人家,就说:小柔一定照办!”

苏嬷嬷也连忙回礼说道:“太夫人对公子的确甚是呵护,还望以后石公子对世子能多些看护,太夫人说世子虽然比公子虚长了几岁,可不如石公子见多识广,更不如石公子聪慧。”

石槿柔微微一愣,但立刻客气地说道:“世子爷乃人中俊杰,岂是在下能比?请太夫人放心,若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在下定当尽心尽力。”

苏嬷嬷笑着应了一声,冲石槿柔曲了曲膝,转身出了屋。

石槿柔亲自送了出来,又吩咐小怜拿了个荷包,打赏了苏嬷嬷。

第100章 石原海的顾虑 吃完午饭,石槿柔跟父亲说起了有老板想在码头经营一家客栈的事,没想到父亲居然说让她自己看着办,若她觉得可以或者应该,那就让他们开好了。

接着,石槿柔又对父亲说起了世子来约她打猎的事情,石原海起初很高兴,说出去锻炼下身体也是好的,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后来,石槿柔说到冉轶成也去,石原海不觉又有些迟疑起来,他说道:“小柔,要不你还是再想想吧,你毕竟是女儿身,和他们出去打猎,怕是……”

石槿柔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又忽然顾虑起来,说道:

“爹,这事我想太夫人应该知道的,太夫人都准了,应该没事的。”

石原海“哦”一声,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石原海忽然又开口说道:“小柔,你不会骑马怎么和他们去打猎啊?”

石原海不说,石槿柔还真的没想到,是啊,虽然穿越前倒也骑过马,但那是在公园或游乐场,那些马也多是有人牵着的,自己从未单独纵马驰骋过,这下可麻烦了……

但石槿柔心有不甘,与寻求打猎的新奇、刺激相比,这点困难还不算什么,她对父亲说道:“爹,让水生陪我去,他马术精湛,也精于识马,让他帮我找匹温顺的,实在不行我就与他共骑一马。”

石原海不满地看了石槿柔一眼,说道:“那成何体统?水生怎能与你共骑?简直是胡闹!”

石槿柔看父亲如此反对,不由得有些灰心,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石原海看到石槿柔失落的样子,心中又觉不忍,叹了口气说道:

“不如实话实说吧,明天直接告诉世子和冉公子,就说你尚未学会骑马,只能乘车与他们同去。打猎的时候,你瞧个热闹就是了,莫要跟他们骑马乱跑,万一伤了身体就后悔不及了。”

石槿柔松了口气,只要父亲答应让她去就可以。坐车也好,骑马也好,出了义安县城,一切也就由不得父亲了,嘻嘻……

石槿柔点头答应了,不想再纠缠打猎的事,于是转移话题道:“爹,最近衙门里的事还顺利吗?”

本来石槿柔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却没想到石原海却重重叹了口气,似有不快。

“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爹昨日带人到附近村庄走了走,哎,听到许多有关段家横行乡里欺压良善的事情,有的是段家所为,也有很多是段府的奴才们借了主子的势力,狐假虎威、祸害百姓。”

石槿柔默然不语,太夫人的嘱咐犹在耳边,令石槿柔心里对段家有了很多忌讳。

石原海又说道:“村民垦荒开田,家家户户的都很踊跃,为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可是,有户村民在山上刚刚开出的一块田,就被段家派人给毁了,说那是他们段家的私地。为父回来后查阅了鱼鳞图册,那根本就是块无主土地,并非是他们段家的。为父正发愁如何处理呢。”

石槿柔也很头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既不能鼓动父亲与段家对抗,也不能让父亲对此事置之不理。

石原海继续说道:“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件件事都与他们段家有关。上次衙役被打一事,到现在知府那里也没有回音,实在不行,为父就带着衙役直接去他们段家指认凶徒,将他们缉拿回来。”

石槿柔立时阻止,说道:“爹,我忘了跟您说了,衙役被打一事,武岳侯找过知府了,知府也答应要妥善处理的,我想这一两日就会有分晓了。”

石原海不由问道:“武岳侯是怎么知道衙役被打的?”

“是这样的,发生这事的时候,世子正好来县衙,回去便跟太夫人讲了,应该是太夫人让武岳侯帮忙的。”

石原海点了点头,说道:“世子心地纯正,太夫人是菩萨心肠,尤其对我们父女俩更是眷顾有加。”

顿了顿,石原海又道:“小柔,眼看就要到中秋了,你寻个合适的机会,听听武岳侯和太夫人的意思。若是方便,为父想过节的时候去武岳侯府拜会侯爷和太夫人一下。虽然人家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但拜会侯爷,给太夫人请安,是理所应当的!”

石槿柔高兴地答应了。

…………

得到了父亲的允许,午饭后,石槿柔就去了厨房,打算吩咐顾婆子为明天的出行准备些吃食。

见自家小姐忽然来了厨房,顾婆子不由有些忐忑,规规矩矩地请了安后,就垂首站在了一旁。似是犯了什么大错一般,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爽利。

石槿柔无奈地一笑,谈恋爱不是做贼,干嘛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啊?真是!

石槿柔本想向顾婆子说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没问过丁忠的想法呢,现在给顾婆子希望,若是事情不成,恐怕顾婆子的失望会更大,还是算了,以后再说吧。

石槿柔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然后平静对顾婆子说道:“顾妈妈,家里还有生肉吗?”

顾婆子明显一愣,随后回道:“有。不知公子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明天我要随世子和冉公子出去打猎,想准备些吃食。”

顾婆子“哦”了一声。

石槿柔不等顾婆子发问,就吩咐着她蒸了些馒头,然后又指挥着她做了些滋味十足的烤肉,弄了二十来个古代版的简易“汉堡”,准备明天一早让顾婆子稍稍热一下就带着出门。

石槿柔正和顾婆子在厨房忙活着,就见小怜匆匆找到了这里,禀道:“公子,卢公子来了。”

第101章 机关 石槿柔理了理衣服,去自己的书房见了卢鸣天。

两人稍做寒暄后,卢鸣天拿出了一个自己亲手做的小马,和囡囡的那只很像,却比那只要精致得多。

卢鸣天道:“石公子,囡囡说,你那天看了她的小木马,很是喜欢。所以在下又做了一个,送与石公子把玩。”

石槿柔愣了愣,心中苦笑,看来自己当初的称赞引起了卢鸣天的误会。罢了,一个小玩具也不算什么,收就收了吧。如果一味地拒绝,可能让卢鸣天更不好想。

石槿柔客气地道了谢,拿着小马把玩了起来。

石槿柔摆弄着小马身上的机关,看着小马上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的,她由衷地赞道:“卢兄的一双手果真是巧夺天工啊!不知这本领是卢兄家传,还是……?”

“是我自己琢磨的,为这,还被我父亲斥责过,说我不务正业呢!”卢鸣天有些腼腆地答道。

石槿柔啧啧称奇,她忽然间想起了自己那个金丝楠木匣,她一直怀疑里面还有秘密没有揭开。于是她说道:“小弟得了个设计精巧的匣子,有些机关,不知卢兄可有兴趣一观?”

卢鸣天闻言一喜,他本就喜欢研究这些机关之术,于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道:“好啊!”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卢兄稍等。”说完,出门去了自己的卧室。

在卧室柜子里找出匣子后,石槿柔将里面的玉佩和那张泛黄的纸拿出来塞到了枕头下面的被褥里,然后重又关上匣子,拿着它回到了小书房。

石槿柔面带微笑地将匣子递给了卢鸣天,说道:“就是这个,卢兄看看吧。”

卢鸣天接了过去,不由慨叹道:“好精致的匣子啊!一看就不是凡品,是皇上赏给石大人的吗?”

石槿柔不觉心中错愕,脱口问道:“怎么?这看起来是皇家之物吗?”

卢鸣天又仔细端详了一会,腼腆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匣子不是一般的精巧,况且,上面的这些金丝也不象假的。”

石槿柔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心中暗道:“说不定是皇上当初赏给郑知府,而后郑知府又传给外祖母的。”

卢鸣天专心研究了一会,顺利地打开了匣子。

卢鸣天多少有些得意,他以为石槿柔从未打开过,而他一下子就打开了,但他看到里面空空如也,于是略感失落。

他将匣子递给了石槿柔,说道:“这个机关看似精巧,但并不难打开,石公子怕是已经打开过了吧?”

石槿柔笑了笑,满眼赞许地说道:“卢兄果然大才!不瞒你说,我是研究了好久才打开的。可卢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打开了,小弟佩服!”

卢鸣天略显羞涩地一笑,刚想谦虚两句,就听石槿柔接着说道:“其实,我总觉得这匣子还应该有机关,不知卢兄……”

卢鸣天微怔,立刻又拿起了匣子仔细看了一遍,敲了敲,然后冲石槿柔微微点了点头。

卢鸣天又开始全神贯注地研究了起来,石槿柔不错眼珠的看着……

许久之后,卢鸣天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向石槿柔借要一根缝衣针,屋子里没其他人,而石槿柔更是不想离开,于是她喊了秀荷,让秀荷去取针来。不一会,秀荷便将针取来了。

石槿柔在屋子门口接了针,让秀荷退下,而后关了书房的门,将针递给了卢鸣天。

卢鸣天全神贯注地端详着匣子,在匣子的内壁底部居然有一个小孔,非常细小,卢鸣天将缝衣针小心地插入到里面,略略加了些力,匣子的底部忽然“啪”地一声,如两扇门一样弹了开来。

卢鸣天抬头欣喜地说道:“开了!”

石槿柔立刻接过了匣子。

底部夹层中只有一张纸,石槿柔简单而迅速地看了一眼之后,就将那张纸暂时塞进了怀里。但心里却产生了很大的疑惑,还有诧异。

卢鸣天虽然心里很好奇,却出于礼貌并没有贴近来看。

石槿柔很快调整了情绪,面色如常地向卢鸣天问清怎么打开匣子,随后就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问了卢鸣天的爱好之后,很自然地说问起了他平时读什么书。

谈到读书,石槿柔不免想到了武岳侯世子石孝弘。她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卢兄与世子都是向学之人,本应时常以文会友,不如卢兄操持一下,每月在县学办一次文会,如何?”

举办文会,不仅能给石孝弘找个“正经的去处”,省了自己的麻烦,还能真正让石孝弘走出象牙塔,对石孝弘和武岳侯府的将来都有好处,这也算对太夫人多少有个交代了。

卢鸣天听了,面上一喜,但随即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在下明白石公子的好意,只是……我并没在县学就读,能去那里操持文会吗?”

石槿柔灿然一笑,说道:“只要卢兄有信心办好就行。县学的事,不是还有我父亲吗?”说着,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

卢鸣天会意一笑。

“那卢兄回去后想一想,最好写个章程出来,写好后,再送给世子爷过过目。”

卢鸣天自然点头应了。

石槿柔迟疑了一下,又道:“卢兄,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卢兄愿不愿意帮忙?”

“石公子请讲!”

“是这样的,现在我府中的下人都不识字,我想请卢兄得闲的时候,能来府里教他们认几个字,如何?”

卢鸣天点了点头:“当然可以。”随后,又有些疑惑地说道:“石公子为何不自己教他们呢?难道是因为……”

卢鸣天忽然停住了话头,没往下说,教贱民识字,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他怀疑石槿柔是自持身份,不愿意教。

“卢兄,不怕你笑话,我其实并没有真正进过学,实在不敢轻易去教书育人,误人子弟。”石槿柔答道。

卢鸣天“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做了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事啊!

两人正说着话,小怜在门外禀报:“公子,侯府的石全管事求见。”

石槿柔心内诧异,心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赶一起来了?”

第102章 猜谜 卢鸣天听到小怜的禀报,立刻识趣地起身告辞。

石槿柔迅速收好匣子,然后送卢鸣天到屋子门口,因为石全已经等在了门外,石槿柔于是对小怜吩咐道:“……帮我送送卢公子。”

小怜应了声是,领着卢鸣天走了。

石全进屋后,给石槿柔长揖见了礼,说道:“小人见过石公子!打扰了公子见客,实在罪过!”

石槿柔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先给石全让了座,然后说道:“石管事多虑了。卢公子是我父亲的师爷之子,常来常往的,谈不上打扰。”

顿了顿,又道:“石管事来府里,可是有什么事?”

“小人确实是有事回禀。公子也知道,重修码头需要大量的石料,但今天小人去清点石料的时候,发现存料已经不多了。若不及时进货,怕是就要影响进度了。所以小人来向公子讨个主意。”

“哦,石管事为何不直接找卢师爷支取银两?再买些石料就是了。”

工程所需资金,石槿柔委托给了师爷卢文绍管理,而石全负责采办。石槿柔以前就吩咐过:如何备料、备多少,因为她是外行,所以不用向她申报,由石全和卢文绍两个人自己定夺。石槿柔只是查阅每天的账册而已。

石全面有难色,说道:“所缺石料不多,再由远处采办,人力、运送等费用过高,不如就近采办,只是……”

石槿柔有些明白了石全的意思,问道:“你是说……买段家的?”

石全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开着采石场,应该有石料的。”

石槿柔皱了皱眉,问道:“那石管事不方便直接去购买吗?”

“嗯,侯爷和太夫人都曾吩咐过小人,不得与段家有任何瓜葛,尤其采办石料、木料等,更不能买段家的。只是这次所缺石料不多,确实不值得再去远处采办。因此来这里与公子相商,如果公子有办法,那就省了很多费用。”

石槿柔终于明白了石全来找她的目的,是想让她出面找段家购买石料。但她能出面吗?

石槿柔也有些为难了,她实在不想当下与段家再有任何联系,太夫人已嘱咐过了,而父亲那里又与段家多少有些水火不容,但石料也不能不买啊,应该怎么办?

石槿柔说道:“石管事,现有石料还够用几日?”

“可快可慢,快则五、六日,慢则十来日。”

石槿柔沉吟一下,说道:“采办所缺石料的事容我再想想办法,这一两日就给你答复。”

石全起身告辞,石槿柔心里惦记着匣子里的那张纸,也未挽留,命秀荷、小怜送石管事出了院子。

送走了石全,石槿柔将匣子揣进怀里,回到自己的居室,并吩咐小怜、秀荷没她召唤不得进屋,而且还要帮她看着院子,免得有人进来打扰。小怜、秀荷不以为怪,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家小姐“经常性”地如此神秘。

石槿柔拿了匣子走进自己的卧室之后,忙不叠地掏出在匣子中发现的那张纸,只见上面自右向左地竖排着四句诗:

“庄周忽梦蝶,山隐绿丛中,云深不知处,飞鹰击长空。”

石槿柔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想不出其中有什么含义,但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极其重大的秘密或线索!

她又将那张纸拿到亮处,举起来对着亮光翻来覆去地细细查看:纸张不透明,更没有石槿柔想象的那样,有什么暗记。

“这可真是奇了!没有暗记,莫非上面有隐形药水写的东西?可让我去哪里找什么隐形药水啊?更别说让字显示出来了,自己根本不懂。哎!想当初上学的时候真应该好好学化学的,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如果没有暗记也没隐形药水的话,那这四句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庄周、蝴蝶、绿丛、云彩和飞鹰,到底在隐喻什么?

那张写着‘甲子 壬申 己丑 戊辰’的字条,含着“熙”字与凤鸟纹的玉佩,再有现在手里的这首‘诗’,我的亲姥姥啊,你到底想给母亲和我留下些什么?想告诉我们什么啊?!”

好在,石槿柔知道了“甲子 壬申 己丑 戊辰”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她曾装作无意地向父亲求证过这几个字,父亲说那是“生辰八字”,还问她是谁的生辰。

石槿柔一边在心里“抱怨”着她的外祖母,一边又拿出匣子仔细研究,可研究得天快黑了,她也没发现其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无奈之下,她只得将玉佩、那张“生辰八字”放回了匣子,但写有“诗”的纸张,她没放回去,因为她预感到其中定会隐藏重大秘密,所以,她将写有“诗”的纸张单独藏了起来,而且,她将那首“诗”也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石槿柔便在小怜与秀荷的伺候下起床梳洗,无论冉轶成和石孝弘来得早晚,她都不能让他们等自己,一是不合规矩,二是也不礼貌。

石槿柔吃罢早饭,正吩咐着顾婆子给水囊灌水,小怜就匆匆来报:“……世子爷和冉大将军已经到了后门外,等着公子出去呢!”

石槿柔应了声“知道了”,之后匆匆到父亲院子里向父亲请安、辞别。

石原海本想让丁忠陪石槿柔一起去狩猎,但心想自己还要到外面公干,府里没个稳妥的人不行,于是便吩咐了水生与秀荷,陪护着石槿柔去狩猎,同时他还不忘向水生问道:

“马车套好了没有?”

水生回道:“好了,就在后门外候着呢。”

第103章 两个美男 石原海陪着石槿柔来到了后宅门外,他之所以陪石槿柔出来,倒不是单纯的不放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管是石孝弘还是冉轶成,按照身份、地位,他必须都要出来拜见一下。

来到门外,看着立于马队之前、朝阳之下的石孝弘和冉轶成,石槿柔不由心中暗叹:先不说一会儿的狩猎会有多好玩儿、多刺激,单是眼前这两个美男就足够养眼的了!

但见:

石孝弘坐于马上,头戴束发嵌玉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百蝶穿花红剑袖,腰束五彩攒花长穗涤,外罩石青色锦花八团排穗褂,足登黄缎青底小朝靴,眉如墨画,目若秋波。

冉轶成的穿着虽不如石孝弘的正式与奢华,但也是在马背之上精神抖擞、英姿飒爽!

他身着绿染软湘紧扣衣,头戴着绒面生丝缨苍巾,外罩米色葛纱袍,腰间束着太明御丝带,刷漆般的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深不见底,光射寒星。

看着两人的装束,再想着自己头上简易的书生巾和秀荷临时赶制出来的式样简单的天青色细布骑装,石槿柔直觉得自己寒酸的可以,心里不由叹了口气。真应了那句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石孝弘见了石原海和石槿柔,连忙下马,先是给石原海执了晚辈礼,又与石槿柔见了平辈礼。

石原海连忙回礼,嘘寒问暖地跟石孝弘客气了一番。

冉轶成安坐马上,只向石原海抱拳拱手,潇潇洒洒地意思了一下。

石原海心中不快,却也未敢表露,抱拳躬身,满面含笑地回了礼。

石槿柔也冲两人拱了拱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世子爷,冉将军,在下……还没学会骑马,所以只能坐车了,望两位勿怪!今日全当是小弟观摩二位的英姿了!”

石孝弘有些纠结,坐着马车怎么狩猎啊?还没等石孝弘说什么,冉轶成就开口道:“无妨!等日后有机会,本公子亲自教你,包教包会!”

石槿柔微红了脸,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之后就匆忙带着秀荷钻进了马车,水生也坐上了车辕。

石原海亦喜亦忧地看着众人离去之后,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喜的是石槿柔有石孝弘这样心地纯良的世子朋友,忧的是也有冉轶成这样桀骜嚣张的将军知己。

有石孝弘和冉轶成这两大美男当先开路,石槿柔他们这一队人马走在路上很是惹眼。

道路两旁的人纷纷议论,虽说有认识石孝弘、知道他身份的,但却没人真正知道冉轶成是何许人也。更有些大胆的小媳妇大姑娘频频向两人抛送媚眼。

只可惜冉轶成早就习惯了这些,根本看也不看路边的各色女子。而石孝弘一脸正经,对街边的那些议论声和媚眼秋波,当真做到了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了。

眼瞅着就要出了义安镇,街道上也几乎没了行人。

冉轶成瞥了一眼石孝弘,漫不经心地说道:“世子,我们今儿是去打猎,又不是去相亲,穿的这么正式干吗?你没见我特意挑了身最简朴的衣服穿了?”

石孝弘听得一皱眉,刚想解释,就听冉轶成又道:“你穿得这么奢华,倒衬得石贤弟太过寒酸,羞得人家都不敢见人,只能缩在马车里了。”

石孝弘微怔,不自觉地回头看向了马车上紧闭的车帘,脸色微红。

“那个,冉贤弟提醒的是!的确是愚兄欠考虑了。一会儿到了地方,愚兄再换身衣服就是。”

冉轶成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因为马车就跟在两人的身后,冉轶成与石孝弘的对话一字不差被石槿柔听到了,她不由心中有些感动。

石孝弘有些尴尬,想了想,放慢了马速,退到了马车边上,之后对着车帘说道:“石贤弟,是愚兄不好,你别在意。”

“世子爷多虑了!”石槿柔安抚道。

石孝弘听了,憋了许久,终于又加了一句:“石贤弟,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以貌取人之辈。”

冉轶成在前面听得哈哈一笑,朗声说道:“世子言之有理。倒是本公子与石贤弟庸俗了!多谢世子言语提点!”说着,夸张地回身冲石孝弘拱了拱手。

石孝弘的脸瞬间憋成了酱紫色,期期艾艾地解释道:“冉贤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误会了。”

石槿柔在车里闷笑了一声,轻轻挑起了车帘,出言解围道:“世子,些许小事,不必挂怀。冉公子也是好心提醒、真心感谢,小弟亦然!”

石孝弘松了口气的样子。

石槿柔探头看了眼冉轶成的背影,故意小声说道:“其实冉公子真是好心,世子衣着华美,万一打猎时刮破了多可惜啊,是吧?”

石孝弘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恍然道:“二位贤弟有心了,愚兄受教。”不过,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一件衣服罢了,能值几个钱?恐怕是石贤弟生活拮据才会如此心疼吧?

冉轶成是习武之人,石槿柔虽然小声和石孝弘解释,但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忽然回眸一笑,说道:“石贤弟放心,与本公子出来打猎,最是稳妥不过。若是不信,一会本公子定让贤弟好好儿见识一番。”

石槿柔“唰”地放下了车帘,心里却一阵狂跳,暗道:冉轶成那厮不会又动了什么鬼心眼儿吧?

石孝弘却呵呵一笑,点头道:“是极!”

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了冉轶成愉悦的大笑声。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了东郊的山脚下。

石槿柔掀帘下车,惊奇地发现已经有一大队的人马在此等候了,其中居然也有马车。

第104章 稍事休息 石槿柔下得车来,心中正暗自惊奇,却见那一大队人马竟不自觉地分成了两批,一批逐渐向石孝弘聚拢来,另一批却策马到了冉轶成身旁,其中竟有安心。

石槿柔心中了然,原来去县衙接自己的,只是狩猎的少部分人马,真正的狩猎队伍,早已到达此地恭候了。

冉轶成驱马来到石槿柔身边,马上施礼说道:

“石公子,咱们在此稍作休息,待我分派好了两路人马,咱们再上山狩猎!”

石槿柔点点头,揶揄地说道:“一切谨遵冉将军吩咐!”

再看石孝弘这边,除了三十余匹的马队,队伍里居然还有十来个丫鬟、婆子和几个小厮打扮的下人,他们纷纷从两辆马车上往下搬运着东西,定睛一看,石槿柔心里不觉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这些人搬运下来的有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炭炉、洗脸盆、毛巾,毯子薄被、各类吃食……石槿柔咂舌不已,我的天啊!这哪是出来狩猎啊?这简直就是在搬家!这马车不就是古代版的“房车”吗?

石孝弘也下马来到石槿柔身边,自然而又亲热地拉住石槿柔的手向那两辆马车走去,边走边说道:

“贤弟,先歇息一下吧,待我换了衣服咱们再做狩猎准备。对了,贤弟若是内急,马车上有恭桶。”

石槿柔拘谨地点了点头,她虽然想挣脱石孝弘的手,但怎奈石孝弘握得较紧,似乎怕她跑了一般,没办法,石槿柔只得低了头,任由石孝弘拉着走向马车。正在远处骑马与安心说话的冉轶成向这边望了一眼,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只是众人正在忙碌,很少有人注意冉轶成的脸上到底是喜是忧。

终于到了马车边,石孝弘松开了石槿柔的手,独自上了马车去换衣服,旁边一个丫鬟立刻搬来一把椅子让石槿柔坐,又过了一会,炭炉上的水烧开了,于是石槿柔的手里又多了一杯热茶。

石槿柔远远地看着冉轶成将自己的马队和石孝弘的马队聚拢在一起,然后吩咐着什么,那泰然自若的神态、那果断利落的手势以及偶尔随风传过来的铿锵有力的命令声,不知不觉间,石槿柔竟有些看得痴了……心中莫名的悸动,浸染在丝丝缕缕的甜蜜之中。

过了好一会,石孝弘终于换了一身最朴素的衣服走下马车,可就是他这套最朴素的衣服,在石槿柔看来,依旧彰显着奢华与尊贵。

而此时,冉轶成也布置停当,策马到了石槿柔近前,不容置疑地说道:“一会儿你随我上山,咱俩共骑一马!”

石槿柔的脸腾地红了,诺诺地说道:“这不好吧?水生已给我备好了马,我想……尝试自己骑!”

石孝弘在一旁急忙摆手说道:“使不得!贤弟,你从未骑过马,走平路或许可以尝试,可这上山驰骋,太过危险了!”

冉轶成哈哈一笑说道:“就是嘛!世子说得真是句句在理,你就不要扭捏了,象个千金小姐似的,成何体统?”

石槿柔气结,但又没办法分辨,只得恨恨地瞪了冉轶成一眼,却惹得冉轶成笑得更欢了。

石孝弘继续说道:“石贤弟,你还是听冉贤弟的吧,你如果怕他骑得快,那不如与为兄共骑一马,如何?”

还未等石槿柔开口,冉轶成抢先否决,说道:“什么话啊?本将军纵横沙场,于万马丛中取敌将之首级,又何曾有过丝毫闪失?石贤弟若与你共骑,万一马匹有个晃动或者踏空,怕是你自保都难,又如何保护得了石贤弟?好了,莫要争了,天近午时,我们出发吧!”说罢,冉轶成飞身下马,走到石槿柔身边伸出了手。

石槿柔站起身,搭住冉轶成的手,正欲在冉轶成的帮助下上马,却见秀荷与水生牵着匹马走了过来。

秀荷紧走几步,近前向石槿柔福礼说道:

“公子,老爷特意嘱咐了,若公子定要骑马,那就骑这匹马,让水生牵马伺候。”说着,秀荷指了指水生牵着的那匹马。

石槿柔有些犹豫,与冉轶成共骑一马,虽然安全有了保障,但自己更喜欢如脑海中想象的那般:在猎猎西风中策马驰骋!体会那“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的壮举,品味那“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的豪情!

所以,石槿柔松开了冉轶成的手,欲转向水生牵着的那匹马,冉轶成拽住石槿柔,对秀荷斥道:“多事!打猎不是遛马,烈马奔腾,人又如何牵得住?退下!”

秀荷没有退下,她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看着石槿柔。而石槿柔也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石槿柔是个“护犊子”的人,秀荷是她的贴身丫鬟,别说没错,就是有错,也不是别人能随便斥责的。

于是,石槿柔目视冉轶成,冷冷说道:“在下感念冉将军好意!只是我忽然之间已无心打猎,将军请自便!秀荷,扶我上车休息!”

冉公子愣住了,他不明白石槿柔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冷若冰霜,不由心中有一丝气恼,一旁的石孝弘走过来对冉轶成悄声说道:

“冉贤弟,你不该呵斥那个丫鬟的,她虽只是个奴婢,但她毕竟是石贤弟的人,你如此呵斥,石贤弟面子上不好看的!”

冉轶成恍然,见石槿柔和秀荷正要上车,他连忙紧走几步,到了秀荷跟前,抱拳深施一礼说道:

“这位姑娘,刚才冉某出言无状,多有得罪,请海涵!”

先不说秀荷受宠若惊的样子,就连石槿柔也楞住了,她实在没想到冉轶成会主动道歉,冉轶成是什么身份啊?居然能当众给一个丫鬟道歉!

石孝弘在后面看着,不由心中赞叹:“冉将军能屈能伸,不愧为大将风范!”

第105章 狩猎 七、八十人的马队,在冉轶成的指挥下,沿南北走向的山脚一字排开,安心擎着一面令旗来回策马奔驰。

冉轶成终于得偿所愿地让石槿柔坐上了他的青鬃马。他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擎着一杆短矛,让石槿柔抓住鞍桥,靠在他的怀里。

石孝弘立马一旁。

安心策马沿队伍跑了两趟,检查了众骑手的狩猎装备,除了弓箭和长枪短矛之外,有些骑手还持着绳网、绳索和鞭炮。

安心检查完毕,驱马来到冉轶成跟前,高声禀告:

“启禀将军,狩猎准备完毕,请下令!”

冉轶成点点头,举手挥下,安心立时举起令旗,干净利落地挥了一下。只见那一字排开的马队立时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约三十骑左右沿山脚向南纵马而去;中间部分则散开来,由安心带队,在山脚下驻扎,最后一部分,也是三十骑左右,由冉轶成亲率,沿山脚向北而行。

石槿柔满怀期待,以为冉轶成会纵马狂奔,但没想到冉轶成只是抖动缰绳,带着队伍在山脚下不疾不徐地小跑而行,并未出现那“壮怀激烈”的场面,而且队伍也是越拉越长。

石槿柔心中纳闷,问道:“我们这是做什么?不上山吗?”

冉轶成微微一笑,并没回答石槿柔的问题,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石槿柔。

“这是什么?”石槿柔接过这个物件。

“兽皮指套,拉弓用的,你那细皮嫩肉的,免得你受伤。”冉轶成指导着石槿柔将指套戴在手上。还好有冉轶成的帮忙,不然石槿柔还真不会用这个指套,因为它只有三个手指,石槿柔想当然地认为有大拇指的,而实际上是套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

石孝弘在一旁说道:“冉贤弟是细心之人,我虽知道,却没想着给石贤弟备一个,实在不该!”

石槿柔笑着对石孝弘道:“石兄不必自责,是小弟没有见识,自幼没有过骑马和狩猎的经历,真的拖累两位兄长了!”

冉轶成呵呵一笑,自怀中又掏出一物交给石槿柔,石槿柔接过一看,形状类似戒指,但又比戒指大了许多。

冉轶成不等石槿柔开口询问便解释道:“这是扳指,用在大拇指上,这样,雕翎箭飞出的时候,便不会将你的手划破了。”

石槿柔心里暖烘烘的,这种被体贴被呵护的感觉真好!事情不大,但冉轶成既然事先有所准备,那就说明他心里早已想到了自己。

想到此,石槿柔倍感温馨与甜蜜,不自觉地又向冉轶成的怀里靠了靠。

冉轶成忽然一抖缰绳,双腿一夹,那青鬃马轻嘶一声,转头向山上跑去,石孝弘也连忙骑马相随。

冉轶成向石槿柔和石孝弘解释道:

“此次狩猎,我们用的是围猎,两路人马在山体两侧上山,在山腰上侧形成包夹之势,然后呼喝奔驰,将野兽驱赶至中间。”

石孝弘点了点头,神情显得格外兴奋,大有立刻就张弓开箭的架势。

石槿柔勉强回头看了看,发现冉轶成带领的这支马队,不知什么时候,都各自拉开了距离,变得稀疏起来。

冉轶成看了眼石孝弘,特意郑重地叮嘱道:“不管飞禽还是走兽,世子只管以弓箭射杀,万不可近前刺杀!野兽凶猛,尤其受伤之后的野兽,更是骇人,疏忽不得,更是玩笑不得!望世子紧随我左右,莫要离开十丈之外。切记!”

石孝弘见冉轶成的表情无比诚恳与凝重,立刻也郑重地点头答应。

冉轶成继续说道:“大一些的野兽我们向山下驱赶,安心他们在那里张网以待,即便有跑出山脚的,还有十余骑强弓硬弩候着,不会冲撞了咱们的大本营。我已与向导问过,这一带除了些豺狼野猪,大一些的野兽便是麋鹿,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当加倍小心,大意不得!”

说完,冉轶成双腿一夹,催马前行,不知不觉中加快了马的速度,石槿柔坐在前面,终于感受到了风声猎猎,风声中竟隐隐夹杂了些远处的鞭炮声和叱诧之声。

冉轶成把缰绳挂在马鞍上,顺手从鲨鱼袋中取出自己的宝雕弓,向石槿柔说了声“抓紧”,尔后一声轻诧,青鬃马似有知晓一般,竟发足狂奔起来,石孝弘也急忙取出弓箭催马紧随。

石槿柔紧紧抓住马鞍桥,在青鬃马的狂奔之下,哪里还顾得什么风范、什么猎物?除了紧张就是害怕,就算猎物站在眼前不动,她也不敢把手松开去拿弓箭了。

青鬃马在林间飞驰,忽然,几只受到惊吓的雉鸡自不远飞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石槿柔只听一缕尖锐的破空之声自耳边响起,一只雕翎箭已如闪电般飞了出去,随着一声鸣叫,一只雉鸡自空中坠落!石槿柔不禁高呼:“射到了、射到了!”

石槿柔话音未落,只听前方半空中又想起三声尖锐的哨音,冉轶成高声说道:“是响箭,他们发现麋鹿群了!世子,莫管那雉鸡了,随我来!”

青鬃马穿林疾驰,时不时会跳跃横亘前方的障碍,而随着青鬃马的每一次腾空落地,总伴着石槿柔的一声惊呼,她的手心里早已攥出汗来,青鬃马也被她的双腿越夹越紧。

林间宽阔的空地上,受到惊吓的麋鹿群在奔驰跳跃,而自三面林子中杀出的马队阻断了麋鹿的去路,头鹿迫不得已,引领着鹿群向山下跑去。马队在后、在旁紧紧追赶,而鹿群两旁的山林中,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名骑手杀出,间或也有一两只野猪和野兔加入逃亡的阵营。

一时间,骑手的呼喝声、战马的马蹄声、拖曳的鞭炮声、弓箭的破空声,短矛被掷出时夹裹的风声,以及野兽的哀鸣声混杂在一起,大地在血腥中微微悸动;空气在撕裂中瑟瑟颤抖……

而那些活着的、受伤的麋鹿、野猪、野兔依旧在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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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收获 冉轶成的青鬃马不愧是千里良驹,虽然负载着冉轶成和石槿柔两人,但其奔跑与跳跃仍旧异常迅捷,风驰电掣般追击着麋鹿群。

有只中箭的麋鹿,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冉轶成收起弓箭,在马鞍旁的囊带中抽出一支短矛,对石槿柔喊了一句:“趴下!”

石槿柔本来已经伏低的身子立刻伏得更低了,上半身几乎整个贴在马背上。冉轶成踩住马镫,在疾驰的马背上站立起来,右手中的短矛高高扬起!

青鬃马堪堪追近那只受伤的麋鹿,五丈、四丈、三丈……只听冉轶成大喝一声,手中短矛飞了出去,去势之急不亚于刚才他射杀雉鸡时的那支雕翎箭,夹风带电般刺向那只受伤的麋鹿,只听一声凄惨的哀鸣,那只麋鹿中矛倒地,在惯性中又滚出很远,终于毙命。

冉轶成掷出短矛后,一手搂住石槿柔,另一只手带住缰绳,使劲一勒,青鬃马在疾驰中人立而起,嘶鸣不已。冉轶成兜转马头,跃马一块巨石之上,纵观全局。他一直担心石孝弘的情况,怕他有什么闪失,所以在击杀受伤麋鹿之后,立刻回马照看。

石孝弘并不需要照看,且不管他的射术如何,但他的马技却堪称一流,骏马奔驰,石孝弘半立半坐在马背之上,张弓搭箭,不见一丝一毫的无措与慌乱,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那一份骄阳下的英姿,却也让人为之击掌赞叹!

终于,被驱赶的野兽跑出了开阔地,进入了山林,或许,在这些野兽的意识里,它们终于安全了,可以喘息一下了,但它们哪里知道,等待它们的却是陷阱、猎网、绊绳和更惨烈的击杀!

冉轶成不再纵马追击,他立马于高石之上,嘴角上扬,带着一份满足、一份桀骜、一份狂野、更有一份得意地微笑着。

石槿柔的惊魂到此刻才终于安定了一些,她几乎瘫软在了冉轶成的怀里,狩猎前那些期望中的什么豪情了、壮志了,统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冉轶成低头帮她缕了缕有些凌乱的头发,柔声问道:“没吓到你吧?”

石槿柔紧咬嘴唇,不发一言,可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已经给出了答案。

冉轶成搂住石槿柔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在石槿柔的耳边继续轻声说道:“有我在,莫怕!”

冉轶成语气格外镇定与自信,他的这一句“莫怕”,石槿柔听来,胜过千句万句的甜言蜜语,不知不觉中,她的脸色已不再苍白,两颊之上竟有了一抹绯红。

又是一支响箭腾空而起,紧接着就是铜锣之声,宣告着本次狩猎结束。骑手们再次纵马上山,捡拾与捆绑猎物。

冉轶成驱动青鬃马,缓步下山,石槿柔抬头看天,估摸此刻时间,也只是刚过午时。

…………

山下的临时大本营内,一片忙碌,几乎人人动手,有忙着清点猎物的,有忙着剥皮宰杀的,有忙着搭灶生火的,更有忙着提水备锅的。

石槿柔坐在自己的马车上,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的场面,心内颇感挫败。自始至终,别说射箭掷矛了,她甚至连弓摸都没摸过,尤其自己还想当然地事先准备了午饭和淡水,现在看来真的是画蛇添足了。

不过还好,她终于见识到古代狩猎的场面,也算没白来一趟。

这时,冉轶成走了过来,语有不甘地说道:“可惜这次狩猎,没有猎鹰猎犬,不然,象野兔、雉鸡一类的猎物还会再多一些!”

石槿柔嫣然一笑,问道:“这次收获如何?”

“八只麋鹿、三头野猪、二十多只雉鸡和若干野兔,还有一些小的飞禽。收获不多,但一次小范围的包抄围猎,有此战绩也算说得过去了,毕竟我们的人马还是少了些。”

石槿柔歉意说道:“今天我拖累了你,不然,你可以猎杀得更多些。”

冉轶成连忙摆手,认真而诚恳地说道:“哪里话?谈不上拖累,能与你一同纵马山林,笑傲驰骋,是我的荣幸,更是我的福气!”

石槿柔心中一甜,正欲开口说话,却见石孝弘拎着一只中箭的野兔走了过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石贤弟快看,这是我射中的!”

石槿柔起身,抱拳恭贺,可神情间却有些落寞。

其实,石孝弘早就注意到了石槿柔的失落,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冥思苦想地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所以才拎了野兔走过来。

冉轶成一旁说道:“小弟今日终于见识了兄长的英姿,现在想来我之前的担心确属多余了,以世子兄的身手与聪颖,若在军中历练两年,定会成为将帅之才!”

石孝弘鲜有地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今日的确畅快!往日在府里闷得久了,都失却了男儿气概,今日终于得以大快心怀!”说罢,他又抬手拍了拍石槿柔的肩膀,继续说道:

“石贤弟,莫要失落,来来来,为兄让人替你准备了几只野兔,今日,你便来学学箭法!”

石槿柔心中好奇,问道:“如何学?”

石孝弘再次不客气地拉住石槿柔的手,说道:“你随我来!”

他将石槿柔拉到一片空场,只见空场之中确有几只野兔来回奔跑,只是每只野兔的后腿上都绑着一条长长的绳索,也有一两只野兔并没奔跑,而是在用力啃咬着绳索。

石孝弘取来弓箭,让石槿柔丁字步站好,并让她再次戴好冉轶成送的指套和扳指,然后,他便手把手地教着石槿柔张弓搭箭。

冉轶成在一旁背手看着,含笑不语。

PS:石槿柔嗔了冉轶成一眼,说道:“怎么光看不留评啊?无论好不好,多少给点鼓励嘛!实在不行,点一下推荐好了~~~~”

第107章 结义山林 石槿柔左手戴扳指,右手戴指套,脚下丁字步,左推弓如拨云见日,右拉弦似怀中抱月。

石孝弘站在她的身后仔细端详了一下,呵呵一笑,走上前来,伸开双臂自后面拢住石槿柔,帮她纠正着姿态,边纠正边说道:“石贤弟第一次射箭,这架势倒也端的好看!”

冉轶成依旧在一旁有些“坏坏”地笑着,一言不发。

纠正好了姿态,石孝弘退回一步,说道:“贤弟可以张弓了!”

石槿柔把住雕翎箭,轻喝一声,然后拉动弓弦,可惜,弓弦只拉到一半,石槿柔便没了力气,无论她如何暗自较劲,那弓弦也再难移动分毫。无奈之下,石槿柔只得松手,雕翎箭以几乎伸手可捉的速度飞了出去,斜斜地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冉轶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石大哥还是让人收了那些野兔吧,我担心它们看着有人开弓射箭,一惊一乍的,没被射死却被吓死了。”

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石槿柔的脸庞一片红云,她举起弓向冉轶成打去。

石孝弘在一旁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石贤弟年纪尚小,如此强弓,能拉动一半已然相当不错了!”

石槿柔与冉轶成笑闹了一会,石槿柔敛起笑容,说道:“小弟愚笨,二位兄长莫要见笑,他日小弟自当加紧锻炼,强健体魄。”

冉轶成本想继续取笑石槿柔,还没开口,只听石孝说道:

“贤弟,不是愚兄说你,一则你的体魄的确单薄了些;二则贤弟身上居然有脂粉香气,想必贤弟平日与丫鬟们厮混得多了。贤弟年纪尚小,应当多学些男儿气概才是。”

石槿柔略有尴尬,但她又没办法解释,只得躬身说道:“大哥教训的是,小弟受教,一定会谨记在心!”

石孝弘的优点是善体人意,他见石槿柔面有尴尬,于是朗声说道:“贤弟不必介意,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纵不能如冉将军一般驰骋沙场,但也可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忠心、智慧来报效朝廷。”

冉轶成也点头附和,说道:“对对对!有武将,也有文臣,只要忠心报国,皆为栋梁!”

三个人正说说笑笑,安心过来向冉轶成请示:“启禀将军,酒菜已备好,请将军示下!”

石槿柔眼珠一转,学着冉轶成的样子,一挥手,大声说道:“摆!”模样终是有些滑稽。

冉轶成一愣,随即就给气乐了。

石孝弘也跟着笑了起来。

…………

侯府的丫鬟、婆子、小厮,还有秀荷、水生等人,一通忙乎,终于将酒席摆好,有摆在桌子上的,也有直接摆在草地上、毡子上的。

冉轶成举了碗酒,站在桌边的板凳上,高声说道:“诸位兄弟,今日狩猎,虽算不得满载而归,但也称得上大快胸怀!冉某不才,承蒙诸位兄弟抬爱,遵奉冉某号令,在下感激不尽!来,我敬诸位兄弟一杯,干!”

安心举酒,单腿跪于地上,大声说道:“将军号令,莫敢不从!干!”

一时间,众骑手也单腿跪地齐声和道:“将军号令,莫敢不从!干!”声势颇为雄壮。

在群山环抱中,在蓝天碧水间,浑厚的回音经久不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石孝弘意气风发,忽然说道:“两位贤弟,愚兄有一建议:今日良辰,我们三人义结金兰如何?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山林结金兰!”

石槿柔也喝了些酒,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一时的冲动,她一拍桌子,大声附和道:“好!”

冉轶成却皱了皱眉,一时无语。

石孝弘不由问道:“怎么?冉贤弟可有异议?”

冉轶成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大哥莫要误会,不是小弟不愿意结拜,只是我身在军中,而军规有令:将士同袍,不得私自结拜,不得军外结拜,违令者,斩!”

石孝弘“啊”了一声,神情颇感失望。

冉轶成忽又说道:“不如这样,大哥与石贤弟结拜如何?我与众兄弟给二位做个见证。”

石孝弘有些犹豫,心有不甘地说道:“也不是不可,只是少了冉兄弟……哎……”

冉轶成哈哈一笑,说道:“无妨!”随即他又向不远处的安心命令道:“安心,取笔墨,备香案,斩鸡头!世子爷要与石公子义结金兰!”

安心答应一声,立刻去做准备。

现在石槿柔终于知道了石孝弘狩猎有如“搬家”的好处了,本以为不可能携带的东西竟然在马车上一应俱全。

不一会儿,香案摆下,石孝弘取笔墨写了自己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等,轮到石槿柔时,石槿柔犹豫了,她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晕了!然而令她更为难的是,她的名字怎么办?一看便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难道要编造一个吗?那岂不是对石孝弘一片赤诚的亵渎?

看着石槿柔举笔踌躇,石孝弘有些着急,担心地问道:“石贤弟,你不会反悔了吧?”

石槿柔怕石孝弘误会,一咬牙一跺脚,大笔一挥,刷刷刷在纸上书写了自己的名字:石槿柔。

冉轶成与石孝弘在旁边一直注意着,而冉轶成神情间显得更兴奋一些,因为直至今日,他们还不知道石槿柔的名字。

石孝弘看到了石槿柔的名字后,不禁有些讶异,说道:“贤弟的名字好生奇怪,似女孩子的名字。”

冉轶成在旁呵呵一笑,插科打诨地说道:“想必石大人当初期望能得个千金,因此给石贤弟取名槿柔,再或者,石大人是希望石贤弟的性情温柔似水,滋润万物。”

石孝弘浑身带着酒气,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有理!有理!”

第108章 段府来人 虽然写了名字,但石槿柔因为不知晓自己的生辰八字,只得再次顿住笔,神情极为尴尬。

冉轶成不想场面难堪,他轻轻拍了拍石孝弘的肩膀说道:

“石兄,想当初刘关张桃园结义,又哪来得这许多繁文缛节?义结金兰,贵在同心!倒不见得定要守了这些虚礼俗规。”

石孝弘点头称是,冉轶成抓住时机,立刻命人摆了香案,焚香倒酒,在酒里点了鸡血,然后端给石孝弘和石槿柔,本来还要刺破手指,在酒中点入弘、柔二人的血,但冉轶成怕石槿柔疼痛,于是干脆免了这道程序。

石孝弘于香案前面南背北当先跪下,石槿柔也连忙跪在一旁。

石孝弘举起酒杯,高声说道:“盖闻室满琴书,乐知心之交集;床联风雨,常把臂以言欢……”

石槿柔不明所以,迷惑不解,冉轶成连忙摆手笑道:“看来世子爷的酒没有喝多,居然还记得如此中规中矩的誓词盟约,倒苦了石贤弟!石贤弟,世子爷说一句你学一句就是了。”

石槿柔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石孝弘说道:“麻烦大哥重说一遍。”

石孝弘白了冉轶成一眼,正了正自己的跪姿,然后重新开口说道:

“盖闻室满琴书,乐知心之交集;床联风雨,常把臂以言欢。是以席地班荆,衷肠宜吐,他山攻玉,声气相通……义结金兰,在今日既神明对誓,辉生山林,愿他年当休戚相关!谨序。”

石槿柔虽听不大懂里面的意思,但她仍然很郑重地跟着石孝弘将大段的誓词一句一句地说了下来,只是将其中涉及姓名的地方,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誓词念罢,石孝弘与石槿柔两人将各自的杯中酒半撒地上,余下的一半,一仰头,喝了下去!

众人欢声雷动,恭贺两人义结金兰,可偏偏这个时候,不知道是酒饮得多了,还是因为酒中鸡血的原因,石槿柔一阵眩晕,她踉跄了两步,竟要摇摇欲跌,冉轶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搀住。秀荷、水生本来就一直在旁边关注着石槿柔,见此情况,也连忙跑过来扶住石槿柔,搀扶着她上了不远处自家的马车。

…………

等石槿柔在马车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马车也早已进了义安县城,眼看就到了县衙。

和早晨出发时不一样的是,这次回来的是两辆马车,后面的那辆马车上装载的是三只麋鹿、一头野猪以及若干野兔和雉鸡,冉轶成与石孝弘依旧骑马相随,将石槿柔护送至县衙后宅门口。

丁忠一直在县衙后宅门口守望,见众人归来,他终于松了口气。

招呼人将猎物抬进后宅,丁忠才过来给冉轶成与石孝弘见礼。

石槿柔整理好衣服,又拢了拢头发,在秀荷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石孝弘下马,走到石槿柔跟前问道:“二弟,你没事吧?”

乍一听到“二弟”称呼,石槿柔不禁略略一愣,但随即想起结义一事,于是展颜说道:“大哥放心,小弟只是喝多了些,无妨!”

丁忠耳灵,听到了石孝弘对石槿柔的称呼,他不觉挑了下眉毛,偷眼观察冉轶成,只见冉轶成坐在马背上正暗自“坏坏”地、得意地笑着。

石槿柔见到丁忠,开口问道:“丁伯,我爹呢?”

丁忠道:“老爷正在前衙接待段府来人。”

听到“段府来人”四个字,冉轶成略一皱眉,对安心说道:“带几个兄弟留下,帮忙宰杀猎物,我们晚饭后回去。”

说罢,他飞身下马,走到石孝弘跟前说道:“世子兄,烦请你回到府里禀明太夫人,就说阿成今晚在石大人处用膳,有事与石大人相商。”

石孝弘点点头,拱手说道:“那为兄先走一步,代我照顾好二弟!”然后他又对石槿柔说道:“二弟,晚膳莫再饮酒,早些歇息!为兄告辞!”

石槿柔也拱手说道:“大哥慢走,恕不远送!”

石孝弘带着人刚一离开,石槿柔便向丁忠问道:“段家什么人来了?来了多少?”

丁忠答道:“公子放心,段家派了一个管事和一个下人,不似来闹事的。”

石槿柔又问:“是马怀吗?”

丁忠回道:“不是马怀,是一个李姓管事。”

几个人边说话,边走进了院子,石槿柔又对丁忠说道:“丁伯,你带冉将军先去歇息一下。”

丁忠答应一声,领着冉轶成走了。

石槿柔带着秀荷回了自己的院子。

让小怜伺候着简单洗漱之后,石槿柔斜倚在床上闭目养神。

秀荷跟小怜讲述着今天狩猎的过程,听得小怜一会儿紧张担心,一会儿又啧啧称奇,当说到小姐与世子结义成兄弟的时候,小怜轻轻“啊”一声,悄悄拉了拉秀荷的衣角,示意她屋外说话。

秀荷会意,走出屋子问道:“怎么了?”

小怜低声说道:“小姐怎么能和世子爷结拜呢?”

秀荷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小怜道:“今天你们走了之后,老爷嘱咐我以后世子爷来了,要热情相待。我琢磨着,老爷定是看中了世子爷,说不定将来小姐与世子会……”小怜将两根食指并拢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秀荷恍然,悔之不迭地说道:“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一层,若有姻亲者是不得结拜的,我该提醒小姐才对!这下惨了,老爷一定会责罚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丁忠来了,告诉她们说老爷召唤小姐有事,让小姐即刻去老爷书房。

第109章 对策 秀荷不由得心内紧张,连忙进屋伺候石槿柔换了衣服,有些担心地对石槿柔说道:“公子,您今天和世子爷结拜的事,老爷可能会责罚奴婢。”

石槿柔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秀荷不敢随便乱说,只得说道:“小姐毕竟是女儿身,老爷又怎肯让您沾染了结拜一类的江湖习气?”

石槿柔笑了笑,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说道:“秀荷不必担心。我心里自有主张。”

…………

石槿柔来到父亲书房的时候,发现冉轶成和卢师爷也在,她心中奇怪,于是向石原海问道:“爹,召唤小柔何事?”

石原海递给她一张请帖,说道:“这是今天段府送来的,约请为父明日过府做客。”

石槿柔接过请帖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语气极为客气,大意便是明日中午略备薄酒,请石县令去段府做客,以全段府的地主之谊。

石槿柔看完将请帖递还给父亲,坐在下首又问道:

“段家来人是怎么说的?”

石原海道:“他们派来的是李管事,先是道歉,说管家马怀不懂尊卑、不知好歹,冒犯了我,他家老爷已经杖责了马怀;还转达了段老爷的话,说段三少爷年幼无知,望我大人大量,不要计较等等,然后便递了请帖。对查矿官差被打一事,只字未提。”

石槿柔“哦”了一声,不自觉地看向了冉轶成,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几天前,冉轶成曾经说过:依他判断,段家不但不会来招惹县衙,反而会来讨好。而今,他的判断变成了现实,但石槿柔在意的并不是冉轶成是否会未卜先知,而是更想弄清楚:他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冉轶成注意到了石槿柔投来的困惑与征询的目光,他轻轻一笑,非但没做任何解释,反而向石槿柔反问道:

“不知石公子对此事有何看法?”

石槿柔无奈,又看了看父亲和卢师爷,而石原海与卢师爷也在专注地看着她,希望听听她的见解。

石槿柔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徐徐说道:“我觉得父亲明日不必去段府。”

石原海听罢,不禁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冉轶成,因为刚才在石槿柔来之前,冉轶成也是这样说的。

石原海不由向石槿柔问道:“为何?”

石槿柔不紧不慢地答道:“原因有三,当初父亲宴请义安富绅之时,也曾给段府递了请帖,而最终段府只派来了管家马怀,来而不往非礼也,此其一;段府此次相邀,居心不明,父亲贸然前往,若有不宜决断的事情,酒席宴上难免会少了回旋余地,此其二;其三,父亲明日派他人前往应邀,纵与段府有了言语不和也无大碍,父亲可以视情况进退自如,不失主动。”

石槿柔言罢,卢师爷不住地点头说道:“言之有理!”

冉轶成以赞许的目光看着石槿柔,笑而不语。

而石原海心内颇为感慨,对石槿柔的智慧他早已认可,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将石槿柔叫来,听取她的意见。

石原海开口问道:“依你之见,为父该派何人前往应邀呢?”

石槿柔沉吟未语,将目光投向了卢师爷。

冉轶成说道:“派卢师爷前往不是不可,只是……”

卢师爷接口说道:“只派在下前往,恐对段府太过轻视了些。那段家家主段刚本想讨好石大人,而我们也有与其缓和之意,若派我去,怕会适得其反。”

冉轶成点了点头。石原海愁眉不展,他心想如果派其他官吏前往,其实是和派师爷前往是一样的效果,那段家家主一定会认为自己瞧不起他们,彼此之间反而会产生更深的芥蒂。可派谁去呢?

这时石槿柔开口说道:“我去!”

石原海一愣,摇头说道:“不可,你年纪尚小,段家家主未必重视;再则,你非官身,有关官差被打之事,你不好张口。”

石槿柔并未反驳父亲,而是看向冉轶成和卢师爷问道:

“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卢师爷点头说道:“我看可以。公子虽非官身,却也合了段府的本意,从请帖上看,段府是有意向大人示好,若大人公事公办,反而会有许多不便。况且以公子的身份,也足可以担得起对段府的重视了。”

石原海依旧犹豫不决,虽然卢师爷说得在理,但石原海想的却是另一番理由

“自已之所以选择放弃科举出仕,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照顾好女儿。自己亏欠妻子董韵和女儿槿柔的太多,而今董韵走了,自己也好不容易来到义安做了县令,终于可以让女儿过上相对安定、幸福的日子,又怎么能再让女儿陷入这些官场纷争?”

大家看到石原海凝眉不语,也不想打扰他沉思,一时,屋子里陷入沉默。

忽然,冉轶成开口说道:“我也去,我陪石公子一同前往。”

石原海抬头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冉轶成,说道:“以冉公子身份,如果公子亲自前往,那……”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冉轶成笑了笑,打断石原海的话说道:“石大人,明日前往段府,我的身份只是石公子的随从而已。”

石槿柔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石原海说道:“可那段府之中,必有人识得冉公子,也必会知道冉公子身份的。”

石槿柔笑道:“爹,你不必担心,冉公子的目的也就在于此。”说罢,石槿柔起身向冉轶成躬身一拜,说道:“多谢冉公子!冉公子不惜屈尊降贵帮助我们父子,这份情谊,小弟心领了!”

石原海只是比较正统,但并非愚钝,他想了想,不知不觉,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第110章 父爱 石原海等人最终商议的结果是:明日由石槿柔代父应邀去段府,由冉轶成、卢师爷和丁忠陪她一同前往,其中冉轶成扮作“石公子”的随从小厮。

几个人商议定了,便去了前衙一间石原海平时用餐的偏厅共进晚餐。

晚餐很丰盛,多是今天日间打来的猎物。席间,几个人又说了些明日去段府需要注意的事项,石原海又向石槿柔叮嘱了几件他想与段家交涉的事情,希望石槿柔明天能与段家家主商谈。

石槿柔也向父亲讲述了狩猎的经过,但她并没完全说实话,因为她没告诉父亲她和冉轶成共乘一马的事情,只着重说了自己如何在石孝弘的教导下学习射箭的事。

吃罢晚饭,冉轶成和卢师爷告辞,石原海并未挽留,因为他感觉出在石槿柔讲述狩猎经过时,神情间有些游离,而冉轶成也似乎多少有些不自在,这让他很担心,所以,在送走冉轶成之后,他特意叫了石槿柔,随他去了自己的院子。

进屋之后,石原海让女儿坐了,然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说吧,为父想听你讲述今天狩猎的详细经过,不要隐瞒!”

石槿柔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这还是她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看到石原海对她如此严肃和郑重,以前在董府的时候,父亲对她是担忧和心疼;到了京城,父亲对她更多的是呵护与迁就;来到了义安,父亲对她可以说是“放纵”了,她的一些想法、做法,包括与武岳侯太夫人、冉轶成、石孝弘之间的来往,只要没有大的逾矩,父亲都是认可和默许的。

还有就是对段家,若依父亲那耿直的品行,宁可豁出丢官罢职也会与段家相抗的,但父亲为了她,舍弃了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

“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做错了什么?”石槿柔扪心自问。

石原海见石槿柔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于是问道:

“怎么?有什么不想让为父知道的吗?”

石槿柔无奈,只得一五一十地如实地向父亲讲述了去狩猎的经过。

当听到石槿柔与冉轶成共乘一马时,石原海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打断石槿柔的讲述。

然而,当听到石槿柔与世子结拜时,石原海腾地站起身,生气地问道:

“什么!你说你和世子爷结拜了?”

石槿柔没想到父亲会是这种反应,她原本以为父亲听了她和世子的关系近了一层会很高兴呢,哪知道父亲竟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石槿柔点头小声应道:“是。”

“简直是胡闹!是谁撺掇你们结拜的?秀荷为什么不阻拦你?”

石槿柔心里大为困惑:结拜怎么了?男女不能结拜吗?这跟秀荷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她说道:“父亲息怒!结拜的事没人撺掇,是世子爷主动提出的,要不是冉将军身在军中有军规限制,他也和我们结拜了。”

石原海楞了一下,他定定地注视着石槿柔,看她也不似在说谎,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重又坐回到椅子上。

过了很久,石原海才幽幽说道:“小柔,你虽心智非比寻常,但你心地单纯,容易轻信别人。那个冉将军不在京里恪尽职守,跑来义安到底为了什么?还有,他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虽说他帮了我们,但这样的人终是难成大器。”

虽然石槿柔认为父亲对冉轶成的认识不够全面,但她并没出言反驳,依旧默然不语。

石原海接着说道:“他明知你是女儿身,还要你与他共乘一马,哎,这心思……不懂规矩,不守礼仪,这样的人我们怎可轻信?”

石槿柔不想反驳,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石原海又说道:“世子与冉将军相比,可谓天壤之别,世子心思纯净,学问、涵养皆为人中龙凤。身为世子,主动与七品县令之子结交相好,单是这份谦恭就足以让人敬佩了!”

看着石槿柔依旧低头不语,神情间略带委屈,石原海忽然又对女儿心疼起来,目光慈祥了许多,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说道:

“小柔,莫怪为父啰嗦,你莫忘了你是女儿身,有朝一日终归要脱去男装,终归是要嫁人的。虽然你现在还小,而且三年孝期未满,但岁月倥偬,三年时间会很快就过去的。到时,你恢复了女儿身,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那时你的闺誉、你的前途的。”

石槿柔终于低声开口说道:“爹,女儿知道了!让爹为我担心,是女儿不孝,以后小柔会注意的。”

石原海再次站起身,走到石槿柔身前,慈爱地抚摸着石槿柔的头说道:

“好了,小柔不委屈了。我们现在的生活虽算不上富足,但衣食无忧,爹只希望小柔能够过得开心,不要再受委屈。爹不能照顾你一辈子,所以更希望我的柔儿将来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前程!”

石原海这份浓浓的父爱令石槿柔深深地感动,她轻轻“嗯”一声,眼睛有些模糊地依偎在了石原海的怀里……

过了一会儿,石原海又有些不经意地说道:“至于结拜的事,再听听侯府的意思吧,毕竟你和世子身份上相差悬殊。若是世子不再提起,你也就别再想着了。”

…………

几乎是同一时间,侯府太夫人居室,石孝弘眉飞色舞地跟太夫人讲述白天狩猎的经过,炫耀着自己射杀野兔的事迹,然后他又兴高采烈地告诉太夫人:

“祖母,今天我与石贤弟结拜了。今后他就是我弟弟了,和亲兄弟一样的!”

第111章 想你 太夫人一听,脸色就变了,简直是开玩笑,真承认他们结拜了,那现在他们是兄弟,将来石槿柔恢复女儿身,他们就是兄妹。义兄义妹之间,是不能再谈婚论嫁的。打猎可以,但不能因此打落了一门好亲事!

太夫人语气严厉地否定道:“弘儿,你和石公子都是读书人,怎么能学江湖的那一套?什么结拜啊?今后不许再提!”

石孝弘一滞,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但还是不甘心地诺诺道:“祖母不是也很喜爱石公子,把他当亲孙子看吗?”

太夫人气结,有些后悔当初答应石槿柔不泄露她是女儿身的事。

一时想不到合适的理由说服孙子,太夫人只能强硬地命令道:“你喜欢石公子,愿意和她交往,我不反对。但结拜的事,绝对不行!”

…………

从太夫人的屋里出来后,石孝弘颇为失落地又去了母亲的房里。

没想到,沈氏听说儿子与石槿柔结拜后,比太夫人的反应更为激烈。

沈氏的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对着儿子训道:“糊涂!简直是……”忍了忍,沈氏咽下了“混账”两字,“你是什么身份?石公子又是什么身份?你跟他结拜,就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

没等石孝弘辩驳,沈氏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弘儿,你是武岳侯世子,将来的侯爷,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想巴结你的人多的是。你心思纯良,不懂那些势利小人的手段。今儿你和一个七品小官的儿子结拜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有商人之子贴上来,再往后,没准儿连个贱籍的奴才都敢和你称兄道弟,那怎么行?这种先例可不能开!”

顿了顿,沈氏下了结论:“结拜的事,全当没发生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还有,务必告诫石公子,让他也忘掉这事!”

…………

石槿柔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郁郁不乐。

不知不觉间,冉轶成已走入她的心扉,无论是在冉轶成的住处被他亲吻,还是今天狩猎时他的体贴与呵护,石槿柔都没觉得不自在,更没觉得不开心,反而心里是暖暖的、甜甜的。尽管自己对冉的过去和现在知之甚少,可不知怎地,她就是相信他,相信他的眼睛、相信他的心!

可是,父亲对冉的看法和成见犹如一道鸿沟横亘在她与冉轶成之间,尤其有石孝弘比较着,这鸿沟愈加显得难以逾越,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听从父亲的嘱咐,舍弃冉轶成吗?

石槿柔坐在浴桶里,在氤氲蒸汽中闭目冥思,任由秀荷小心谨慎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忽然,石槿柔开口问道:“秀荷,我与世子爷结拜的事,你为何说老爷会责罚你?”

秀荷梳到一半的梳子立时止住,她心里一直惴惴着怕石槿柔会追问这个问题,可现在,石槿柔一开口便切中了要害。

秀荷小心地回道:“奴婢想老爷一定不会喜欢小姐沾染这些江湖习气。”

“哦?是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应该在结拜前就想到了,为什么等回到府里才开始担心?秀荷,不要瞒我,我想听实话!”

秀荷放下梳子,绕到石槿柔前面,跪下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欺瞒小姐,只是回到府里以后,小怜对奴婢说‘有姻亲者不得结拜’,而老爷似乎是看上了世子爷,所以……小姐,奴婢事前也不知道啊。”

石槿柔再次把眼睛闭上,过了许久,才悠悠说道:

“起来吧!我没怪你,你也不用担心老爷会责罚你,有我呢。”

秀荷连忙谢过石槿柔,然后站起身,走到石槿柔身后继续帮她梳理着头发。

梳着梳着,秀荷小声说道:“小姐,我觉得冉将军喜欢你!”

“何以见得?”石槿柔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只要有您在场的时候,冉将军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您。还有啊,为了让您高兴,他一个将军居然自降身份,来给奴婢赔礼道歉。”

石槿柔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见石槿柔没责怪自己,秀荷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奴婢琢磨着,冉将军不和您与世子爷结拜,也是因为喜欢您,要不然以冉将军的豪气,怎么可能不喜欢结拜呢?”

“他说他有军规限制,不能结拜。”

“这个奴婢倒说不准了,可当初刘关张不也结拜了吗?他们不是军人吗?另外,奴婢听说书的讲过,将士结拜,自古都有的,还说结拜了更能打仗了呢。”

石槿柔一下坐直了身子,险些将秀荷手中的梳子带落到水中。

她似乎忽然明白了冉轶成的心思,什么军规有令不得结拜啊,一定是他的托词,莫非……难道……他已打算将来娶我?!天啊,他想得也太长远了吧?

想到这一层,石槿柔心中一阵悸动,是欣喜是憧憬?还是惆怅与担忧?一时之间,连石槿柔自己都很难分得清楚了。

…………

第二天早饭刚过,冉轶成便带着安心来到了县衙。他并没有去见石原海,而是直接到了后宅来找石槿柔。

见石槿柔站在屋子门口,一大早便脸有倦色,冉轶成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是不是担心今天去段府的事?”

石槿柔不错眼珠地盯住冉轶成,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说道:“是没休息好,不过不是因为段府的事,而是因为一直在——想你!”石槿柔故意加重了“想你”两字的语气。

第112章 应邀 站在冉轶成身后的安心听了此话,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吐了下舌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的娘啊”。

冉轶成转身假装生气地斥道:“滚,滚远点!”

安心坏坏一笑,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出了院子去找丁忠了。

冉轶成又转回身看着石槿柔,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都想我什么了?”

石槿柔淡淡地回道:“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有条禁止结拜的军规。”

“结果呢?”冉轶成揶揄地问道。

“结果我不知道,你知道,所以我想请你亲口告诉我!”

冉轶成有些踌躇,他轻咳一声,遮遮掩掩地说道:“这个嘛,还是以后再说吧,咱们还是先说说去段府的事。”

“不,我现在就想听,否则,我不去段府了!”石槿柔果断的语气不容反驳。

冉轶成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不如这样吧,等下午从段府回来,我再告诉你,不但告诉你有没有这条军规,而且,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可好?”

石槿柔不自觉地白了冉轶成一眼,点头道:“一言为定!”

…………

将近午时,段府大门处,李管事终于在望眼欲穿的期待中,看到了有两匹马、四个人来到近前,其中一个乘马之人李管事是认得的。

那人刚一下马,李管事连忙上前施礼说道:“卢师爷,石大人呢?”

石槿柔也是乘马来的,而那匹马正是冉轶成的青鬃马,冉轶成牵马在左,丁忠步行在右,这样即便石槿柔不会骑马,有他俩护卫着,安全也有了保障。

青鬃马站左,冉轶成单膝点地,在自己另一个膝盖上垫了一块兽皮,丁忠负责搀扶,石槿柔左脚踩着马镫,右脚踏着冉轶成的膝盖下了马。

卢师爷并未回到李管事的问题,而是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大人的公子,石公子!”然后又对石槿柔说道:“公子,这位是李管事。”

李管事急忙满脸困惑地向石槿柔施礼说道:“在下见过石公子。”

石槿柔还礼说道:“李管事好!家父昨夜忽感风寒,今日无法亲来,却又怕辜负了你家主人的一番好意,所以特命在下前来,一来不致爽约,二来代家父向你家主人陪个不是。”

李管事虽然不相信石槿柔的这番说辞,但依旧不冷不热地说道:“既然石大人贵体有恙,李某明日定去探望!今日石公子大驾光临,一样,一样!”说罢,他向门口的小厮们一招手,只见有几个小厮立刻抬来了两顶软轿。

可巧这时有个门口的小厮认得冉轶成,他立刻跑过来在李管事耳边低语了一句,李管事不由一愣,略有些骇异地向冉轶成看了几眼,随即又向那小厮说了一句什么,那小厮便向府内飞奔而去。

瞬间,李管事对石槿柔的态度格外地热情起来。他甚至亲自搀扶石槿柔上了软轿。

两顶软轿,一顶载了卢师爷,一顶载了石槿柔,冉轶成和丁忠伴随石槿柔的轿子左右,李管事当先引路,向段府内走去。

软轿虽然奢华,却没有轿帘,这样轿中人的视野开阔,可以对段府景致一览无遗。

“或许他们是特意没挂轿帘的,先用段府的宏大与奢华压一压来人的气势。”石槿柔暗想。

李管事虽然走在最前面引路,但他依旧忍不住时而回头看一眼随在轿边的冉轶成。

段府的豪宅与武岳侯府又有不同。武岳侯府临水而居,段家则是依山而建。

段府,与其说是个豪宅,不如说是个城堡,红砖砌的院墙高大而厚实。

进入府内,石板路修葺得十分整齐,打扫得一尘不染。路两旁是各色花树,再往后则是镂空的白色雕花砖墙,砖墙上攀爬着藤蔓。墙后的院子里,人影晃动,张扬中透着一丝神秘。

府里几乎每个走廊、甬道的转角处都立着大理石的灯柱,虽然看着十分奢华,却少了些庄重之感,反倒让人觉得有些突兀。

大约走了两刻多钟的时间,软轿进了一处写着“多福轩”的院落。

正堂门前站立着段府主人——段刚段老爷,在其旁边还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正是管家马怀,两人身后是一群丫鬟。

软轿落下,冉轶成立刻走到轿前,微微躬着身,伸出了一只手。

石槿柔伸手搭住冉轶成的手,姿态从容地走下轿来。

站在正堂门口的马怀向段老爷微微点了点头。

段老爷立刻满脸堆欢地走上前来,李管事则立刻介绍道:“老爷,这位是县令大人的贵公子,石公子!”

随后又对石槿柔道:“石公子,这位便是家主段老爷!”

段老爷立刻躬身拱手说道:“石公子大驾光临,段某不胜荣幸!只是不知令尊大人……?”

石槿柔对段老爷拱了拱手,不紧不慢地回道:“段老爷客气了!家父昨夜偶感风寒,未能亲至,还望海涵!”

段老爷故作惋惜地说道:“太可惜了!石大人日理万机,定是操劳过度,明日段某定当亲往拜望!”

石槿柔淡淡一笑:“段老爷不必客气,家父只是有些头痛,已着人请了大夫,估计明日也就大愈了。”

段老爷闻言,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说道:“石大人吉人天相,定无大碍!”说罢,他又看了看冉轶成等三人,向石槿柔问道:“不知这三位是?”

“哦,这位是家父请的的卢师爷,这两位是家父和我的随从。”说罢,她又转身故意对丁忠和冉轶成斥道:“还不快来见过段老爷!”

第113章 不合规矩 冉轶成和丁忠连忙上前,向段老爷抱拳说道:“在下见过段老爷。”

两个人都没有自称“小人”,段老爷不以为杵,抱拳还礼,呵呵笑着说道:“想不到石大人与公子的随从也是如此器宇轩昂,气度非凡,段某不胜敬仰!”

段老爷的话就更不合规矩了,再怎么说,冉轶成和丁忠目前的身份也是“下人”,值得段老爷敬仰吗?

可在场的所有人,似乎一时间都忘了规矩,竟都呵呵笑着,在段老爷的引领下向正堂走去。

正堂门口,马怀拄着拐杖躬身侍立,石槿柔经过他身旁时,故意站住脚向段老爷问道:“不知这位是?”

“是我府中管家马怀。”段老爷介绍道。

石槿柔故意长长地“哦”一声,向马怀一抱拳,说道:

“原来是马管家啊,失敬失敬!久仰马管家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别有一番风采!”

马怀慌忙还礼,张了张嘴,勉强挤了丝笑容,最终还是客气地说道:“小人见过石公子!”

段老爷也是尴尬一笑,说道:“让石公子见笑了,马怀不懂尊卑,前几日冒犯了令尊,我已杖责了他。还望石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说罢,不等石槿柔说话,段老爷又对马怀喝道:“还不退下,杵在这里丢人现眼!”

马怀连忙应是,向石槿柔略一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冉轶成在旁重重地叹了口气,向着马怀的背影说道:“马管家走好!”

马怀似没听到一般,并未回头。他向远处一招手,立刻过来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他出了院子角门。

段老爷似乎也没听到冉轶成对马怀的嘲弄,他站在正堂门口,一脸谦恭地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石槿柔也不客气,带领着卢师爷等三人迈步进屋。

段老爷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恨恨地长出一口气,平抑了下自己的不快,然后仍然保持着“愉快”的笑容,跟在石槿柔等人后面进了正堂,而在他的心里,自有一番打算。

…………

刚才段老爷收到门口小厮飞报:那个“宣威将军”冉轶成来了,而且扮作了石县令公子的小厮。

段老爷除了感到惊愕之外,心内不免有些七上八下地狐疑不定:他来做什么?竟然不惜给一个七品小吏的儿子做小厮,居心何在?难道他是来调查……想到此,段老爷不禁机灵一个冷战,心中暗道:“不行,我要做万全准备!”

段老爷当机立断,马上派人去把马怀叫来,因为他要让马怀再次确认一下:那个小厮到底是不是宣威将军。然后,他又招来护院教头,命他召集人手于暗中戒备,并叮嘱那个教头:情况若有不对,必须保证进段府之人一个也不能活着出去。再然后他又喊来一个小厮,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那小厮立刻转身跑出了院子。

最后,段老爷一声冷笑,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先给足了你们面子,若你们识相,那一切好说;若敢节外生枝,莫怪我段某辣手无情!姓冉的,你是人也好,是鬼也罢,若你自己定要踏上黄泉路,那老爷我就送你一程!”

…………

进屋之后,段老爷连忙吩咐丫鬟们看座、上茶、上水果,并吩咐人立即准备酒席。

石槿柔刚刚坐下,只见冉轶成也习惯性地想坐在她左手边的一把椅子上,石槿柔看了看他,轻咳了几声,冉轶成这才反应过来,半坐的身躯立刻挺直,走到了丁忠旁边,与丁忠一左一右侍立在石槿柔身后。

段老爷看到了这个细节,他心里不禁感到十分骇异,暗自称奇:这也太过了吧?就算你姓冉的对我段府另有居心,可你如此下作,隐藏身份,那我正好将计就计,你个“小厮”又能怎样?若你想借下人身份离开我的视线,那我偏偏邀你入席同坐,看你还能怎地?

石槿柔看到段刚兀自发呆,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开口唤道:“段老爷!”

段老爷这才赶紧陪笑说道:“石公子稍坐,酒席马上备好,一会儿咱们边吃边聊。”

正说话间,却见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进了正堂,那人径直走到段老爷身前,躬身说道:“实在抱歉,家中有事,迟来了一步,还望老爷海涵。”

段老爷哈哈一笑,拉住那人的手走到石槿柔的身边介绍道:“石公子,这位是我为犬子请的西席,也是我的师爷,顾先生。”

“顾先生,这位是石县令贵子,石公子。”

顾先生连忙躬身施礼,说道:“在下见过石公子!”

石槿柔起身还礼,还未客套,便有一丫鬟过来向段老爷禀报:“老爷,酒席已备好,请老爷入席!”

段老爷笑呵呵地邀请着石槿柔和卢师爷,他见冉轶成和丁忠站着没动,于是又走过去对他们二人说道:“虽然二位只是石公子随从,但在段某眼中同为贵客,甚是敬仰!敢请二位一同入席!”然后他不待石槿柔反对,又连忙说道:“石公子,想必您也是豁达开通之人,那些俗人眼里的尊卑贵贱,陈规陋习,公子断不会在意的!”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难怪段老爷能富甲一方,段老爷这超脱世俗、卓然不群的处世之道,实令在下高山仰止,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下对段老爷的钦佩之情犹如明源江水,滔滔不绝、连绵不尽啊!”

石槿柔这一连串明为恭维实为讥讽的溢美之词,听得卢师爷有些头晕,冉轶成几乎要忍俊不住,就连丁忠这样不苟言笑的人,嘴角都有了一丝笑意,而那位顾先生,则皱眉不语。

第114章 失态 段老爷听罢石槿柔的“恭维”,微一错愕,他也觉得石槿柔的恭维有些不对味儿,但他看着石槿柔眨巴着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一脸无辜与天真无邪地样子看着自己,倒真的不像在挖苦自己。

段老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摆摆手,“谦虚”地说道:“石公子过奖了,段某只是不忍冷落了石公子的两位随从,倒不值得石公子如此钦佩。请随我入席!”

酒席宴上,众人落座,冉轶成、丁忠还有那位顾先生围坐在下首。一番客套之后,段老爷举杯敬酒。石槿柔也不客气,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丁忠与冉轶成却喝得很少,只是意思一下而已。

几杯酒下肚,石槿柔的脸色泛红。

这时,段老爷笑意浓浓地开口说道:

“石公子,段某虽与令尊大人素未谋面,但对石大人的事迹多有耳闻。石大人为官清廉,体恤百姓,段某一直以来都是敬佩有加,怎奈家中俗务缠身,一直未能亲至府上拜会令尊,但段某对令尊大人的敬重之心未有丝毫懈怠,反而愈加期望着能结交石大人,与石大人成为至交知己!”

石槿柔边听边微笑着徐徐点头,等段老爷刚一说完,石槿柔立刻接口说道:“好说,好说!段老爷不必过谦,其实家父对段老爷也是早有耳闻,尝在府中对我讲起段老爷事迹,说段老爷不愧是人中……”石槿柔说到这里故意凝眉苦思,似是忘了词,又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赞美之词,这时卢师爷在旁提醒道:“蛟龙!”

石槿柔连连点头,应和道:“对对对,家父就是这么说的!家父还说,若有机会能结交段老爷这样的人,那一定是三生有幸,那个……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石槿柔越说越离谱,也越说越不成文,到最后干脆就是一口民间白话了。

下首的顾先生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角,而冉轶成不觉有些焦虑。

段老爷哈哈一笑,说道:“看来石公子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令尊大人若真有此意,那段某改天一定亲自去拜会石大人!”说到这里,段老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哎,以前我段府中一些不长眼的奴才冒犯了石大人,更有些许小人从中挑拨,让石大人对段某产生了误会9望石公子回到府上,替段某告个罪,陪个不是,替我多多美言几句。来,我敬公子一杯!”

也不知是石槿柔带的,还是段老爷故意的,他也开始不再那么咬文嚼字地说话了。

石槿柔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段老爷更是开心,说道:“看公子喝酒,便知公子是个爽快的人,酒品如人品,你这个小朋友,我是交定了!”

石槿柔连忙谦逊地说道:“段老爷,您是前辈,我是小辈,岂敢与您平辈论交情,至少我该叫您一声叔叔才对。”

段刚段老爷终于有些心花怒放了,一扫刚才迎接石槿柔等人时的郁闷心情。

石槿柔用手抹了抹嘴角,继续说道:“段老爷,不瞒您说,我这次前来,家父特意叮嘱了几件事,让我一定转告您。”

段老爷呵呵笑道:“贤侄不必见外,令尊之事便是我的事,但凡叔叔能做到的,一定照办!”竟干脆以“叔叔”自居起来。

冉轶成若有所思地看着石槿柔,一时弄不清楚石槿柔心里到底是何想法。

只见石槿柔吃了口菜,还没咽下,便含糊着对段老爷说道:“您也知道,如今县衙正在重修码头,这也是为义安百姓和过往船只做了好事,只是眼下石料不够了,不知道叔叔这里能否赞助一些?”

段老爷闻言一愣,随即,有些为难地说道:“贤侄,真是不巧,咱家石场所出石料,前几日刚刚售卖一空,眼下所出石料,也早已被人订购了。哎……这是怎么说的,不如这样,你若能等等,下月末就会有些了。”

石槿柔一脸失望地“哦”了一声,说道:“那就算了,我让家父再另想办法就是了。”

段老爷歉意地陪着不是。过了一会儿,石槿柔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不怕叔叔笑话,家父虽为县令,可我们却是一贫如洗,家父出门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不然今天我也不会骑马来了。”

段老爷呵呵一笑说道:“这点儿小事,贤侄不用发愁,我送辆马车给石大人就是了。”

石槿柔摇头说道:“不是啊,我本打算尽个孝心,给家父一个惊喜呢,不如这样,叔叔资助些银两如何?”

段老爷终于听出石槿柔的弦外之音,立刻点头说道:“好说好说,举手之劳。”说着,段老爷便欲喊人去取银子。

石槿柔连忙阻止,说道:“叔叔莫急,侄儿还有事要说,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冉轶成似乎渐渐对石槿柔的想法明白了一些,他不再担心,看石槿柔和段老爷聊得火热,他也不便打扰,于是他起身举杯对顾先生说道:“顾先生,在下敬您一杯!敢问阁下,是义安本地人吗?家中还有何人?”

顾先生也连忙起身回敬,说道:“我并非本地人,独居在此,蒙段老爷厚爱,赏口饭吃罢了。”

冉轶成呵呵一笑,继续说道:“顾先生不必自谦,义安百姓,有谁不知道段府少爷乃是人中俊杰,才德兼备!有如此学生,便可知顾先生学问定非寻常,不知先生是精通孟子的《大学》还是孔子的《论语》《中庸》呢?”

顾先生皱了皱眉,答道:“四书五经,略有涉猎而已,谈不上精通。”然后顾先生自顾自地坐下,再也不理会冉轶成。

旁边的卢师爷不禁讶异地看了眼冉轶成。

第115章 厚黑 段老爷见冉轶成追问顾先生学问的事,不觉皱了皱眉,也不理刚才石槿柔跟他说了什么,起身举杯对冉轶成说道:“不知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啊?”

石槿柔心中暗道:“这都哪跟哪儿啊?我成了贤侄,冉轶成倒成了‘小兄弟’?嘿嘿,还好,不怕乱,乱了才好要条件,才好狮子大张口!”

冉轶成也起身客气地举杯,说道:“在下姓丁,贱名丁二!”说着又一指丁忠说道:“这是我大哥,丁大!”

丁忠微微一窒,随即也起身举杯说道:“我兄弟俩不会客套,让段老爷见笑了,来,我们兄弟敬段老爷一杯!”

段老爷哈哈笑着,说道:“爽快!干!”

杯中酒一饮而尽,段老爷这才坐下向石槿柔问道:“贤侄,你刚才说的什么?哦,对了,是买马车的事,对吧?”

石槿柔呵呵一笑,说道:“叔父大人,买马车只是其一。”

“哦?还有什么?贤侄尽管说,叔叔一定帮你解困!”

“是这样,前些日子,县衙里有四个负责水利地理的官差去山上勘察地势,也不知怎地,跟咱家石场的人产生了误会,被咱家石场的人打成了残废,为了筹钱给他们看伤治病,家父整日愁眉不展,叔父,你说这可咋好啊?”

段老爷一听,不由有些诧异,心道:“不是三个官差吗?怎么这会儿成四个了?哦,想起来了,豪哥儿在芙蓉楼还打伤了一个。”

段老爷咧嘴一乐,说道:“这都不算什么,只是不知石大人需要多少银两?”

石槿柔并没回答段老爷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此为其二。最近侄儿为了给家父赚个名声,想在县学开办文会。刚才丁二也说了,咱家少爷才德兼备,文章锦绣,有了文会之后,咱家少爷可以指点众学子的学问,一来呢,可以扬名立万;二来呢,可以光宗耀祖、光大门楣,为叔父在义安百姓中挣得好名声。”

段老爷还没来得及谦逊,石槿柔又重重地叹口气,抢先说道:“哎,只是这办文会也是需要钱的,此其三。”

段老爷不自觉地追问了一句:“啊,还有啊?”

石槿柔忽然间眼圈儿一红,凄凄婉婉地说道:“家父来义安上任以前,我母亲刚刚去世,因为家中贫寒,所以,我们父子俩只是草草地将母亲安葬了,叔父,您说我这做儿子的,如何心安啊?哎……这不孝之名,我算是卸不掉了!”

段老爷道:“贤侄不要悲伤,叔父帮你就是了。还有吗?”

石槿柔的悲伤来得快,去的也快,她轻轻擦了擦眼睛,展颜笑道:“侄儿先谢谢叔父的大仁大义,还有就是咱家的一些下人,借了咱家的势力,背地里做些腌臜的事,坏了叔父大人您的名声。”

“哦?贤侄说说看。”段老爷也确实想知道。

“想当初,我们初到义安,我想着收买人心,许诺了送给张魏村一户人家两头小牛,却不想此事惹了府上张二蔫张大爷的不快,结果我送出去的小牛让张二爷家给抢了去。我正发愁呢,上哪再找两头小牛啊?”顿了顿,一脸愁苦地又接着道:“这做人吗,总得讲个诚信不是?所以我琢磨着,等我有了钱,一定再另买两头小牛送给人家。叔父,您说是这个理不?”

段老爷点头称是,然后他向门外喊了一声:“李管事!”

李管事应声挑帘进屋。段老爷问道:“府里可有个叫张二蔫的奴才?”

李管事躬身答道:“有,是个打杂的奴才!”

“去把他给我带来!”段老爷喝道。

石槿柔连忙阻拦,说道:“叔父息怒,您现在将他喊来,一呢坏了咱们吃酒的兴致,二呢也显得侄儿我小肚鸡肠的,在背后说人不是。不好不好,李管事,你退下吧。”

李管事看着段老爷,段老爷想想石槿柔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挥挥手,让李管事退下了。

然后,段老爷对石槿柔说道:“贤侄,你这一件事一件事地说,太麻烦,叔叔也记不住,不如这样吧,贤侄来个爽快的,到底需要多少钱?”

石槿柔叹口气说道:“哎,说钱虽然俗了些,可这没钱也当真是寸步难行啊!侄儿仔细算过了,这林林总总地算下来,没个三、四万两银子还真是不够呢!”

段老爷忍不住“啊”了一声,眉头紧锁,说道:“这么多啊?眼下叔父这里也有些据拮,你看能不能……?”段老爷话没说完,忽听那位顾先生不住地咳嗽起来。

段老爷以征询的目光看了看顾先生,而那顾先生也似乎、好像是微微点了下头。

段老爷哈哈一笑,对石槿柔说道:“好说好说,既然贤侄有了计较,三万两银子,叔父帮你就是了!只是叔父也有一言,三万两银子不多,却也不少!望公子回去转告令尊大人,以后段府与石大人便是至亲好友,还望石大人多多关照。更不要听了小人的挑拨,坏了咱们的情分!”

石槿柔起身,恭敬地回道:“侄儿多谢叔父大人的大仁大义,慷慨解囊!一定将叔父的话向家父转达!”说罢,石槿柔不禁身体一晃,冉轶成自旁边立刻将她抱住,明显带着心疼的表情埋怨道:“你也是少喝点!”

石槿柔醉意朦胧地推开冉轶成的搀扶,说道:“你少管我,我没事!”随即,她又象忽然想起了她和冉轶成假扮的身份,于是又厉声喝道:“退下!成何体统?”

第116章 龙阳之好 石槿柔一声厉喝,冉轶成乖乖地躬身松手,退到一旁,神情倒也未显怎么尴尬。

段老爷呵呵一笑,扶住了石槿柔。

石槿柔含含糊糊地说道:“侄儿不胜酒力,让叔父见笑了!”

段老爷客气道:“哪里,贤侄虽看似文弱,这喝酒却是海量,叔叔我都自愧不如啊!”

石槿柔略晃着身子说道:“叔父,侄儿已经酒足饭饱,不如今日就到此吧,改日,侄儿定当请叔叔去府中做客。”

段老爷似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贤侄莫急,先到中厅去喝杯茶醒醒酒再走不迟。”

石槿柔打了一饱嗝,说道:“也好,叔父,您看这银子……?”

段老爷立刻说道:“贤侄放心,叔叔既然答应了贤侄,又怎可能反悔?”

说罢,他又向门外喊道:“李管事!”

李管事再次进屋,躬身应到。

“去账房支三万两银票来,立刻就去!”

李管事答应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段老爷又示意两个丫鬟过来搀扶着石槿柔去了中厅。

等石槿柔、冉轶成、丁忠和卢师爷出去之后,段老爷立刻拉着顾先生进了内室。

刚一进去,段老爷就问道:“真给他们三万两?”

顾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区区三万两,算不得什么。先稳着他们,免得给三皇子殿下惹出什么麻烦来。”顾先生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咱们静观其变,看看以后石原海他们还有什么动作。”

段老爷不屑地一笑,说道:“我还以为石原海多清廉呢,原来也是个装的,今天他把自己的崽子派来,明摆着就是来要钱的。可笑那小崽子也是个皮囊货,开始还憋着咬文嚼字的,后来就露了馅,当真可笑!”

顾先生点点头,说道:“看儿子就能知道老子,都是样子货,骨子里说不定多下作呢!要钱不怕,就怕他不要。”

段老爷又皱眉问道:“你看那姓冉的到底是何居心?”

顾先生嘴角一撇,说道:“他没居心,如果有居心的话,他早就亮明身份了。”

段老爷不无惊讶地问道:“怎么可能?那他来做什么?”

顾先生呵呵一笑,反问道:“你可记得前两天我们听到的那个传闻?”

“什么传闻啊?”

“说姓冉的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那个啊。”

段老爷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嘀咕道:“难道那传闻是真的?”

顾先生冷笑一声,说道:“无风不起浪,他一个公子哥,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全是壮男。而且,有人亲眼见到他当街亲吻县令公子,怎么可能是假的?”

段老爷了然地点头说道:“嗯,有理!”但随即他又疑惑地问道:“那他今天扮作小厮来这里……?”

顾先生接口说道:“无非就两个目的,一是给县令家的崽子壮胆,怕他受了咱们的委屈;这第二嘛,就是个‘如胶似漆’啊!哈哈……”

段老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我要是早明白他的目的,知道他的喜好的话,也就不会惊动先生前来了。”

顾先生很是得意,他继续分析道:“你没看到刚才吗?那石大公子喝多了,他连忙上前,居然是抱住了那石大公子9有那崽子对他的态度,一个七品小官家不成器的儿子,能呵斥一个从四品的将军,除了这龙阳之好外,怎么可能有其他解释?”

段老爷嘴里啧啧有声地说道:“这也太下作了吧?”

顾先生摇摇头说道:“段兄此言差矣,你想啊,想当初汉哀帝能为了一个舍人董贤不惜剪断了自己的袖子,他姓冉的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武将,就是下作了,又有何妨?难道还怕人笑话?你我没有龙阳之好,自然无法理解了,呵呵。”

段老爷不由得向顾先生竖起了大拇指,说道:“顾先生不愧为三皇子殿下的得力干将,分析得果然一针见血!在下实感佩服,五体投地!”

顾先生“谦虚”一笑,说道:“段兄客气了!”随即,他又愈加得意地说道:“那咱们就别愣着了,给钱,打发他们走人!”

段老爷连忙点头应是,怀着对顾先生的无比敬仰之情,与顾先生故意大声说说笑笑地去了中厅。

…………

中厅之内,石槿柔和冉轶成等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说笑着。

冉轶成似乎也忘了自己的随从身份,坐在石槿柔旁边的一把椅子,隔着桌子拉着石槿柔的手。

直到看到段老爷和顾先生从偏厅出来,冉轶成才连忙松开了。

段老爷和顾先生敲看到了这一幕,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段老爷走到石槿柔跟前,哈哈笑着说道:“贤侄,稍安勿躁,李管事去去就来。来,贤侄先喝些茶水醒醒酒、再吃些水果、点心。”

石槿柔客气地说道:“叔父大人仗义疏财,为义安百姓做了好事,小侄当真不知如何表达对叔父大人的感激之情了,真如那明源江水……”

段老爷连忙摆手阻止石槿柔,很是豪气地说道:“贤侄莫要滔滔不绝、连绵不尽了,段某为义安的家乡父老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是应该的。”

正说话间,李管事回来了,他走到近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交给了段老爷。

段老爷接过银票,看了看、掂了掂,有些肉疼地交给了石槿柔,说道:

“贤侄,这是三万两银票,叔叔我说到做到,还望贤侄回去之后,莫要忘了将段某的好意跟令尊大人言明啊!另外,你转告令尊大人,这一两日,段某会亲往府上拜会!”

第117章 自有深意 石槿柔起身,满身酒气地椅了一下,连声谢着,也不看段老爷,只是两眼放光地盯住那三万两银票,生怕段老爷再将银票收回去一般,一把就“接”了过去,然后,她伸着舌头,用手指沾了些口水点起了银票。

段老爷与顾先生的嘴角,均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数完之后,石槿柔将银票揣进怀里,拱手说道:

“多谢叔父大人今日的盛情款待!早闻叔父大人义薄云天,堪比那个……”石槿柔不合时宜地又打了一个饱嗝,顿了顿,接着说道:“反正今日一见,叔父大人果然豪气冲天,非比寻常!”

段老爷心道:“这都是啥学问啊?不会就别装,也不怕外人笑掉大牙?!”

但段老爷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贤侄过奖了!”

石槿柔敛起笑容,说道:“好了,客套话小侄也不多说了,叔父大人请留步,小侄告退!”说罢,深鞠一躬。

段老爷扶住石槿柔说道:“既然贤侄想走,叔叔也就不虚留贤侄了,来,叔叔亲自送你出府!”然后,他也不等石槿柔反对,大声对李管事说道:“备轿!”

众人向正堂外走去,刚刚走到门口,石槿柔突然一拍脑门,恍然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哎,光顾了吃酒了,险些误了大事!”

段老爷不禁停住脚步问道:“何事?”

石槿柔道:“临来之前,家父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一定跟叔父说说垦荒开地的事。”

段老爷疑惑地追问道:“垦荒开地?”

“是这样,有户人家在山上开了块农田,好像离咱家采石场近了些,被咱家的人给毁了,说是那地是咱家的,不让开。可家父查了鱼鳞图册,确认那地是荒的,不是咱家的。叔父大人,你看这事……?”

段老爷下意识地看了眼顾先生,顾先生连忙走上前说道:

“石公子不必担心,容我们查明此事,若那地果真是荒地,段府定会给石大人一个满意的交待!”

石槿柔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正堂门外,石槿柔再次劝段老爷止步,不必远送,段老爷却是一再坚持。

众人客套一番之后,石槿柔、卢师爷、段老爷和顾先生分别上了轿子,李管事、冉轶成、丁忠伴随左右,在一群小厮的簇拥下,去了段府大门。

大门处,早有段府小厮牵了石槿柔他们的两匹马恭候着了,众人下轿。

石槿柔向段老爷拱手辞别,在转身下台阶的时候,腿脚似是不听使唤,一脚踏了个空,险些摔倒,幸好旁边的冉轶成及时将她搀住。

来到青鬃马旁,和来时一样,冉轶成单腿跪地,丁忠搀扶着石槿柔上了马。

可坐在马鞍上,石槿柔却左摇右晃地摇摇欲坠。

冉轶成也没请示,直接翻身上马,坐在石槿柔的身后,一把将石槿柔搂在了怀中。

石槿柔醉得一塌糊涂,似乎根本未感觉到冉轶成已将她搂住,可能酒后冲了凉风,石槿柔伏着身子,一阵干呕,险些将段府的好酒好菜如数奉还。

段老爷看热闹般地脸上带着嘲讽地笑意,注视着石槿柔等人逐渐远去。

从段府到县衙,石槿柔一直依偎在冉轶成的怀里,醉眼朦胧中,脸上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直到青鬃马进了县衙后宅的院中,石槿柔才忽然间坐直了身子。

冉轶成则立刻飞身下马,小心翼翼地将石槿柔搀扶了下来。

再看石槿柔,无论她的下马动作,还是她智慧中略带寒芒的眼神,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安心与丁忠守住院子门口,石槿柔、冉轶成和卢师爷进了书房。

书房之内,石原海早已等候多时了。

小怜、秀荷在给大家倒好茶水之后,也知趣地退出了书房,守在屋子外面。

“怎么样?”石原海焦急地问道。

石槿柔嫣然一笑,掏出那三万两银票递给了石原海,说道:“爹,这是段府孝敬您的,哦,应该说是段府孝敬义安的。”

石原海一愣,困惑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商议的没有这些啊!”

冉轶成感慨地对石原海说道:“今日去段府,冉某终于见识到了贵公子的大智慧!的确是出奇制胜,令人叹为观止!”冉轶成说得真诚,丝毫不带恭维的样子。

冉轶成继续娓娓道来:“起初,我也困惑,原以为石公子会照咱们商定的一样,不卑不亢,将衙役被打、垦荒开地和段府下人欺凌百姓的事与段府言明,让他们懂得收敛,若他们强横我再亮明我的身份。却没想到石公子出奇招,用奇谋,不但办妥了所有事情,更是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石槿柔谦逊一笑,说道:“冉将军也不简单啊,装小厮随从什么的,岂止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啊,简直就像……!”石槿柔本想说“简直就是天生的小厮一般”,但又觉得太过,有些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话头。

卢师爷接口说道:“不止如此,冉将军考问那位顾先生,故意将《大学》说成是孟子的,连在下当时也被骗了。呵呵,一两句话便让那顾先生露了底细。”

卢师爷顿了一下,不无骄傲与自豪地说道:“就他那学问,也配当西席?当真让人笑掉大牙,哎,误人子弟啊!”

冉轶成笑道:“想那段老爷,不过是一暴发的土财主,他请的西席,充充门面而已,和卢师爷的学富五车又怎可同日而语?”

卢师爷连忙客气地说道:“冉将军过奖,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冉轶成哈哈一笑,说道:“咱们就别再相互恭维了,你们看石大人急的,不如让石公子快些从头讲起吧!”

第118章 从头讲起 石原海连连点头,石槿柔抿嘴一笑,说道:“那好,父亲大人安坐,容我慢慢禀来!”

说完之后,石槿柔却轻轻敲了敲额头,小声嘟囔道:“今天这酒的确喝了不少,都有些头痛了。”

随即,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从进段府大门开始一直到回来县衙,包括中间来了个什么顾先生、她是如何要来的银票等等,简要地向父亲讲述了一遍。

石原海听罢一直眉头紧锁,沉思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道:

“这的确与咱们事先商量的大相径庭,只是不知你是如何随机应变的?”

石槿柔回道:“这还要从那位顾先生的到来说起。”

石原海疑惑地“哦”了一声,说道:“那位 顾先生到底是谁?这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石槿柔却道:“此事一会儿再说吧,我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一下。”

石原海看了看石槿柔有些困乏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冉轶成忽然插口说道:“石公子先去歇息,我有事与石大人相商,卢师爷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冉轶成明显是给卢师爷下了逐客令,卢师爷岂会听不出来?于是躬身告退。

等卢师爷与石槿柔都离开书房之后,冉轶成走到屋子门口看了看,见卢师爷、石槿柔、秀荷以及小怜都出了院子,他才向院子门口的安心点了点头。

安心会意,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很小的绸缎包裹交给冉轶成,冉轶成又在他耳边小声叮嘱了一句,安心点头继续回到了院子门口守着去了。

石原海正暗自困惑,却见冉轶成关闭屋门,高举那个绸缎包裹,对他字字清晰地说道:

“义安县令石原海,跪下接旨!”

…………

石槿柔带着秀荷、小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命她们备了热水,服侍着她简单洗漱了,便让二人出去,自己斜靠在床头陷入了沉思。

今天冉轶成的表现,既让她感到甜蜜、幸福,又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现在越来越大胆了,对自己的爱意竟已到了肆无忌惮,不管不顾的地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明目张胆地亲近、服侍自己,他也不怕别人误会他是断袖之人。”

想到此,石槿柔不觉露出了微笑,她的心里真的很欣慰,也很幸福。

“我该怎么办?就这样默许了吗?我喜欢他吗?不,应该是我爱他吗?他说今天就对我讲清楚一切的,我一定要好好儿问问他,他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他与六皇子的关系、他来义安的目的……他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我更要知道他对‘我们’的将来是如何打算的。”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石槿柔的脸红了,红透了!

…………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石槿柔被秀荷从睡梦中轻轻唤醒。

她连忙坐起身,问道:“冉公子走了吗?”

秀荷扑哧一笑,不答反问道:“公子,您是不是梦到冉将军了?”

石槿柔故意脸色一寒,斥道:“秀荷,你敢笑话我,是不是皮痒了?”

秀荷依旧嬉笑着说道:“奴婢不敢!启禀公子,冉将军刚来过了,见您睡着,就没进来,只是嘱咐奴婢,说等您醒了,让您去您的小书房,他在那里等您。小怜在那里伺候着呢。”

石槿柔听罢,连忙起身,胡乱洗了把脸,驱净残存的睡意,然后便独自来到了小书房。

小怜在书房门外侍立,见石槿柔来了,立刻上前施礼,也不说话,只是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儿,石槿柔瞪了她一眼,说道:“我看今天你和秀荷都是皮痒了,没有规矩!”

小怜毫无惧意,只是笑着轻巧地替石槿柔挑起了帘子。

石槿柔迈步进屋,只见冉轶成正俯首书案,专心致志地看书。

听到声音,冉轶成抬头向石槿柔咧嘴一笑,问道:“石公子睡醒了?”

石槿柔淡淡说道:“冉公子还真是守信,没有趁我熟睡之际溜之大吉。”

冉轶成并没理会石槿柔的挖苦,举起手中的书问道:“你喜欢看这些野史杂记?”

石槿柔点点头道:“除了四书五经,我几乎什么都看。”

小怜给冉轶成换了新茶,又给石槿柔倒了一杯,然后施礼向石槿柔说道:

“时辰不早,奴婢想去厨房看看,给顾妈妈帮帮手,公子……?”

石槿柔挥挥手,说道:“去吧,现在距晚饭时间还早,下次定要找寻个好的借口,也免得让冉将军笑话。”

小怜伸了伸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一声转身出屋,并细心地关上了屋门。

石槿柔在书案旁就座,对冉轶成悠悠说道:“说吧,从你三岁的时候开始说起。”

“啊?不会吧?三岁的时候,我还撒尿和泥呢!”冉轶成故意说得特别认真。

石槿柔被冉轶成气得哭笑不得,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我是很认真地问你,莫要玩笑!”

冉轶成立时收起痞痞的样子,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点头说道:

“好,我就从头讲起,只是长了些,还望你有耐心听完,另外,在讲以前我先告诉你:没有那条禁止结拜的军规!”

也不知为什么,石槿柔的心微微一颤,虽然对于军规的答案,她早有预感,但听到冉轶成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欣喜!

石槿柔不敢看冉轶成的眼睛,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绪。

冉轶成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表情,继续说道:“还有,在讲我自己以前,今天去段府的事,我还有些疑问,请你不吝赐教,帮我解惑答疑!”

石槿柔也不再戏谑,郑重地点头应道:“好,你问吧!”

第119章 顾先生 “今天在段府正堂之内,顾先生来了之后你为何突然变得语无伦次,说话颠三倒四?你又是如何看待顾先生的?”冉轶成问得干脆,直指要害。

石槿柔道:“冉公子不亏是明眼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若那段老爷有你一半的心智,我也就只能甘拜下风了。”

冉轶成并没谦虚,也没客套,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石槿柔,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石槿柔看到冉轶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甚感挫败,只得继续说道:“那个顾先生来得匆忙,照说段老爷既已准备好了接待咱们,那顾先生也该事先准备好的,怎么可能匆忙现身呢?所以,他一定是被段老爷临时叫来的。”

冉轶成点点头,以赞赏的目光看着石槿柔,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段老爷为何要将他匆忙叫来呢?那一定是出现了段老爷事先没想到的情况,段老爷担心自己应付不了,所以才将他找来。可又有什么情况是段老爷意料之外呢?肯定不是我和卢师爷,而是冉将军以小厮身份的突然到访。”

冉轶成笑了笑,仍然没有打断石槿柔的分析,继续倾听。

“如果段老爷找来顾先生是应对冉将军的话,那这位顾先生的身份也就不那么简单了。说不准他的真实身份并不差了你冉将军,甚至还可能高些。”

冉轶成凝眉思索着。

石槿柔顿了顿,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而以上这些便是我当时想到的第一点。”

冉轶成不禁略感诧异地问道:“难道你还想到了其他?”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段老爷介绍顾先生是他儿子的西席,是他的师爷,那也就是说,顾先生的举止做派应该和卢师爷很相像了,可实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无论他进屋时走路的姿态,还是他手上暴露的青筋,在我看来都与读书人不符,倒是他的气质与冉将军更相似了些。当时我便暗中惊奇,猜测他可能是个军人。”

冉轶成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即便不是军人,也定是个武夫,酒席宴上,丁忠已经暗中提醒了我。”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冉将军自谦了,这些细节你早已心中有数,又何必非要说是丁伯提醒了你?”

冉轶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未反驳。

石槿柔接着说道:“当时我不能向你出声询问,只能自己暗中猜测。如果那位顾先生真是军人的话,他的上峰会是谁?又怎么可能成了段老爷的心腹?我便又联想到了淑妃娘娘,再由淑妃娘娘想到了三皇子殿下。即便我判断错了也无所谓,重视他总要好过轻视他。”

听到这里,冉轶成已经不是诧异,而是几乎震惊了。他并不是震惊于什么淑妃娘娘和三皇子,他是震惊于石槿柔的聪颖。

“在如此瘦弱单薄的身躯里,竟有一颗洞如观火、明察秋毫的心灵,竟有无比敏锐与睿智的头脑!”冉轶成心中由衷地慨叹。

石槿柔并未在意冉轶成表情上的变化,继续娓娓说道:“所以,我当时就改变了咱们事先商量的‘以硬碰硬,以强对强’的原则,因为,如果我们那么做的话,未必讨得了便宜,弄不好还会陷于被动。”

冉轶成了然地反问道:“所以,你便改为了主动示弱、以退为进,对吧?”

石槿柔莞尔,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是主动示弱,但也不能让段老爷察觉出我是有意的,否则,他定会生出戒心。因此,我只好让自己变成一个毫无城府,毫无心机也毫无章法的县衙衙内,变成一个除了认钱,甚至可以连爹娘都可以不认的纨绔子弟。”

说到这里,石槿柔微眯着眼,带着神秘莫测地笑容,看着冉轶成继续说道:“我这也是受了某人的启发,效仿了一下‘净街侯’而已!”

冉轶成眉毛一挑,略显生气地问道:“难道你认为我这‘净街侯’的品行,是故意装出来的?”

石槿柔笑意盈盈地反问道:“不是吗?”

冉轶成忽然变得很泄气的样子,深深叹口气说道:“你这个鬼丫头,将来谁要是娶了你,真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太精了!精明得让人害怕!”

石槿柔立刻追问道:“你害怕了吗?”

冉轶成撇撇嘴,说道:“本将军自小到大,从不知道‘怕’字是如何写得,就算当初在西北边陲身陷敌阵,孤立无援之时,本将军也没尿了裤子,喊了爹娘。”

石槿柔呵呵一笑,调皮地向冉轶成拱拱手说道:“谢冉将军抬爱,竟将我比作了百万敌军。”然后她又看着冉轶成的眼睛,揶揄地接着说道:“冉将军放心,我若布阵,定教将军有来无回,缴械投降!”

冉轶成不怒反喜地追问道:“当真?”

不问还好,这一问反倒让石槿柔不自在起来,居然有些脸红,她佯装生气地说道:“我已经解惑答疑了,可你还没从实招来,又如何当真?”

冉轶成哈哈一笑,豪爽地说道:“好说!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石公子的兵法学得不错。既然你想知道,我若不说,你定会认为我怕了你。只是我的过往与现在,平淡无奇,乏善可陈。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刚才同着卢师爷,对顾先生的剖析你为何不讲?”

石槿柔故作不明,连忙解释道:“我是真的累了,没想别的,更没想防着卢师爷。”

冉轶成定定地望着石槿柔,似乎想在石槿柔的眼睛里找寻真正的答案。

看了一会儿,冉轶成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好,你既然不愿言明,我也不会勉强,只是,你做得很好!”

冉轶成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又徐徐说道:“你与石大人在京城擎签备选的时候,可曾听说过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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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身世 石槿柔点头说道:“略有耳闻,知之甚少。”

冉轶成道:“平王便是我的外祖父,在我三岁那年……”

石槿柔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你还真是实诚,当真要自三岁说起?”

冉轶成没笑也没解释,而是紧锁眉头说道:“因为在我三岁那年,平王府发生了很多事!”

石槿柔看到冉轶成那严肃又略带忧郁的表情,不觉有些后悔,她讪讪说道:“对不起,我不乱开玩笑了,你接着说吧。”

冉轶成脸上带了一丝苦笑,接着说道:“那一年,我外祖父被先皇,哦,也就是今上的父亲,由西北边陲召回京城,当时我外祖父统帅西北守军已近二十载。我外祖父不疑有他,加之多年征战于苦寒之地,身上已经落下了顽疾。既然皇上召唤,便正好可以借机回京休养,于是外祖父便于当年夏季返回了京城。却不承想回到京城不足旬日便被冤下狱,其罪名是叛国通敌。”

石槿柔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者好奇的表情,她静静地听着。

“我祖父在狱中急怒攻心,令他的病情雪上加霜,虽有我外祖母百般努力,甚至大闹了皇宫,终是无济于事!入狱不足一个月,外祖父便病故了。随后我外祖母也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

石槿柔不自觉地伸手握了握冉轶成的手,虽未开口,但心中温情的安慰却通过这一握表露无遗。

冉轶成继续说道:“外祖父一生只有一房妻室,便是我外祖母,又因外祖父常年在西北军中,极少回京。而西北苦寒之地,外祖父不忍外祖母随他受苦,所以两个人常年分居两地,也因此除了我母亲之外,他们再无别的子嗣。”

石槿柔点点头,专注地看着冉轶成。

“我父亲本是孤儿,我外祖父在西北边塞收养了他,自小跟随我外祖父在军中长大。父亲仪表堂堂,骁勇善战,深得我外祖父的赏识,后被外祖父提升为西北军的副统帅,并娶了我母亲。可……”冉轶成忽然犹豫起来,甚至有些忿恨。

石槿柔见到冉轶成欲言又止的样子,并没有催促,她起身给冉轶成换了杯热茶,柔声说道:“不愿说就不说,不要勉强。”

冉轶成叹了口气,再次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我父亲这个人虽然骁勇,屡立军功,但他于女人方面的名声不好,除我母亲之外,另有侍妾,还养了外室。外祖父在世时,他还略有收敛,外祖父去世后,尤其他被今上封为靖江侯之后,就愈加地肆无忌惮了。非但如此,西北军中更有传闻,外祖父被冤一案,父亲脱不了干系。”

石槿柔轻轻“啊”了一声,沉吟道:“莫非……?”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虽找不到任何证据,但无风不起浪,也因此,随着我外祖父的去世,我父亲在西北军中的威望摇摇欲坠,再难在西北军中立足。”

冉轶成说到此处,看了看石槿柔,石槿柔真诚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和坦诚!”

冉轶成微微一笑,感慨说道:“我心对你,又何止是信任与坦诚?”

石槿柔的脸上略微一红,但这次她没有掩饰,也没有回避冉轶成真诚的目光,同时也目含深情地望着冉轶成,低声说道:“我能体会到的!你接着说。”

冉轶成喝了口茶,继续侃侃说道:“我父亲这个人命好,虽然他在西北守军中的处境日益窘迫,但在我外祖父去世的同年九月,先皇驾崩,今上登基。十月,外祖父的冤案便得昭雪,今上为显皇恩浩荡,同时更是为了安抚西北守军,特宣我父亲进京,受封为靖江侯,西北军由我外祖父原来任命的另一位副统帅接掌。这些,便是我三岁那年发生的一切。”

石槿柔听到这里,已经完全相信了冉轶成的真诚,因为这和几天前她自丁忠口中打听来得消息几无二致!不由得,石槿柔心中又多了几分感动。

“那接掌西北军的副统帅姓刘,刘将军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每逢我外祖父忌日,他必率属下来京拜祭!他也曾进京看望我母亲,见我母亲在京生活得抑郁,几欲与我父亲翻脸。哎……我父亲受封靖江侯以后,几乎完全冷落了我母亲。”

石槿柔不由追问了一句:“对你呢?”

冉轶成苦涩一笑,几许无奈又几许惆怅地说道:

“我父亲早在西北之时,便有了妾室霍氏,更与霍氏育有一子,竟比我还大了两岁。哎,也算我外祖父识人不明了!我父亲受封靖江侯之后,便将那霍氏母子接进京城。霍氏得宠,明里暗里欺虐我母亲。不仅如此,还怂恿其子欺辱于我。而我父亲虽然心知肚明,却只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我四岁那年,母亲趁刘将军来京拜祭我外祖父之机,将我托付刘将军,随刘将军去了西北军营,到了九岁方才回京。在西北军营,刘将军收我为义子,视为己出,教了我很多行军打仗的学问,并请高人授我武功。”

石槿柔点头赞道:“刘将军是高义之人,令人敬仰!”

冉轶成点头称是,继续说道:“九岁,我在京城生活了一年。也就是这一年,我结识了武岳侯府太夫人,也结识了六皇子殿下,并与六皇子殿下一见如故,成为了莫逆之交。”

石槿柔只是“哦”一声,并未接话。

冉轶成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转年,我又回了西北军营,这一去就是三年多,在这几年里,无论是与敌军面对面厮杀,抑或奇袭、布阵,刘将军都让我参与其中,逐渐地,我得到了众位将军的认可,也小立了几次军功。”

第121章 继续 虽然冉轶成说得谦逊,但石槿柔知道:他的这句“得到认可”与“小立军功”,不知蕴含了多少的奇谋妙计,又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与死的考验!

冉轶成在石槿柔钦佩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我在西北军中的所作所为,不久便传入了京中,被今上听闻,龙心大悦之下我从一员边塞将领,一跃成为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在西北军中更是日益得到众位将军的抬爱与拥戴。”

不知为什么,听着冉轶成的讲述,石槿柔的心情一直很压抑、很沉重,直到听完冉轶成的这段话,才顿感轻松了一些。

于是,她展露笑颜,打趣地说道:“那是你没遇到我这样的对手,不然定会杀得你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令石槿柔感到意外的是,冉轶成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真的是这样,以前没遇到你,是我的运气;现在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石槿柔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整个人如掉进了蜜罐里一般,被甜蜜浸透得有些晕头转向,她无措地躲闪着冉轶成那痴痴地目光。

冉轶成被石槿柔那略显慌张无措,又羞涩无比的神情逗得呵呵笑了起来。

石槿柔又尴尬又好气,她拿起茶杯,说道:“再取笑我,小心我泼你!”

冉轶成连忙摆手笑着说道:“不敢了,不敢了!”

笑了一会儿,冉轶成收起笑容继续说道:“去年,今上突然召我回京,让我在兵部领了闲职,不必上朝点卯。”

石槿柔也好奇地问道:“这其中有何蹊跷吗?”

冉轶成若有所思地说道:“起初我也不明白今上的意思,但后来我似乎想通了,尤其在六殿下找我聊天之后,我更以为我清楚了今上的意思。”

“为什么说‘你更以为’?难道到现在你还无法确定皇上的目的吗?”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圣意难测,就连六殿下也说不清楚今上对我的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你是如何揣测的呢?”石槿柔追问道。

“我想今上令我回京,无非是为了考验我,如果我通过了考验,则对我另有安排。”

“考验你什么?”

“我外祖父虽是被先皇所冤,但今上对我,尤其对西北军仍会心存顾虑,至少今上并不希望我在西北军中名声日隆,一呼百应。因此才调我回京,脱离了西北军,此为其一。”

“其二呢?”

“其二便是考验我的忠心,给我闲职,令我不受重用,若我整日唉声叹气、牢骚满腹,或者内敛自律隐忍不发,结果都会令今上对我愈加忌惮,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石槿柔点了点头,不无深意地说道:“因此,你也就成了‘净街侯’。”

“对,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既得之便安之,既然是闲职,那就一定要闲得彻底,闲得自在!这与你在段老爷面前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是一样的道理。”

石槿柔不置可否,问道:“后来呢?”

冉轶成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说道:“我就这样‘闲’了几个月,突然有一天,六殿下找到我,说让我协助他查办西南边陲守军暗自招兵买马一事,并言明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国家安危,天下存亡,更涉及储位之争,因此,此事只能秘密进行,不得声张。”

石槿柔不禁一脸骇异,但她骇异的不是什么招兵买马之事,而是冉轶成居然将如此重大的秘密告诉了自己。

石槿柔立时明白:冉轶成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二是也将她置于了没有任何退路的地步——要么与他同心,协助他查办此事,要么就“永远”地保守秘密。

冉轶成看着她紧张与震惊的样子,温情一笑,说道:“小柔,你放心,纵我冉轶成粉身碎骨,也会保得你与石大人安全的!”

石槿柔直如石化一般呆立当场,她惊叹于冉轶成的聪明,竟在瞬间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她感动于那一句真情“小柔”的称呼,直接表达了他对她的浓浓爱意;她更感恩于他对自己和父亲的保护与赤诚。

看着石槿柔呆呆的样子,冉轶成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问道:“怎么了?”

石槿柔终于回过神来,略显羞涩地说道:“我没事。既然你叫我小柔了,那我以后就唤你‘阿成’吧!”

这次轮到冉轶成石化了,不过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他走到石槿柔身边,将她从椅子中拉起来,深情地将她拥入怀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冉轶成终于松开石槿柔,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常态,继续说道:“三皇子殿下掌管兵部,其手下有两员心腹大将,一个是段云德,因其脾气暴烈,人称段瞪眼,镇守京畿,是京畿守备军的统领。第二是李浩凡,是西南守军的统领,便是他在暗中招兵买马。”

石槿柔喝了口茶,努力平复着自己悸动与激荡的心情。

冉轶成又平静地说道:“大皇子殿下掌管吏部,三皇子殿下掌管兵部,六皇子殿下掌管户部。而西南边陲,一文一武,知府是大皇子的人,李统领是三皇子的人。起初六殿下和我并不知晓招兵买马一事到底是知府所为还是李统领所为,抑或是两人合谋,经过秘密调查,最终确定是李浩凡一人所为。”

石槿柔已恢复了常态,她本打算一直保持沉默,让冉轶成继续说下去,但她象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

“你和六皇子殿下去塘州,也是为了查办此事吗?”

第122章 不该问的问题 冉轶成点头道:“正是!”

石槿柔又颇为困惑地问道:“那此事与义安,或者说与段府又有什么关联呢?”

冉轶成有些嗔怨地看了看石槿柔,悠悠说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讲来。”

然后冉轶成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故意说道:“马上该吃晚饭了,要不吃完再说?”

石槿柔干脆地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行,你接着说,我要听完。”

冉轶成呵呵一笑,说道:“那好吧,我接着讲。六殿下查办西南守军一事,是得了今上的密旨。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争储位面合心不合,暗中较力,几欲成仇,已经成了京城中公开的秘密,今上又岂会不知?因此,今上怀疑西南边陲一事,定与大皇子或三皇子有关。在三位皇子中,今上认为六皇子最无心储位,也是最卓然洒脱,超凡脱俗的一位皇子,深得今上的信赖。是故,今上选择六皇子密查此事,不失为明智之举。”

石槿柔疑惑地问道:“六皇子殿下真的无心储位?”

冉轶成淡然一笑,说道:“你不该问这个问题!而我,不知也不能妄下结论!”

石槿柔默默点头,心中了然,这样的问题怎可能有答案,即便有答案,又有谁敢挑明?

冉轶成继续说道:“因为六皇子殿下掌管国库,每年用于西南边陲的军饷、军备,六皇子殿下了如指掌,他揣度李浩凡用来招兵买马、扩充军备的资金,一定是就地筹措,取自西南地方税赋,若果真如此,那地方官署自然脱不了干系。”

茶水已凉,但冉轶成依旧抿了一口,润润嗓子接着说道:“后经密查,发现李浩凡并未动用地方税赋,招兵买马一事也与西南地方官署无任何瓜葛。于是,六殿下与我便怀疑此事或与一些富商豪门有关,是他们在暗中资助李浩凡。”

石槿柔恍然说道:“所以,你与六皇子殿下便去了塘州。”

冉轶成点头说道:“不止是塘州,六皇子以勘查地方税赋为名,自北向南,将所有相对富裕的州府都走了一遍,塘州,不过是其中一站而已。”

“结果如何?”石槿柔问道。

“结果虽不尽人意,但总算有些许收获,至少,我在塘州,不期邂逅了某人。”冉轶成别有深意地看着石槿柔。

石槿柔撇撇嘴说道:“切,少来,你当时对我根本就没在意,不然,在京城的时候,你岂会不认得我?”

冉轶成摇摇头,沉吟说道:“你又怎知我不认得你?认不认得是一回事,找不找你却是另外一回事。”

石槿柔惊奇道:“啊?不会吧?难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冉轶成灿然一笑,说道:“此问依旧没有任何答案。”

石槿柔叹息一声,委婉地说道:“阿成,你的心机太深,也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冉轶成不置可否,感慨说道:“身处漩涡之中,不得不力求自保!”

石槿柔再次握了握冉轶成的手,目光之中流露出无尽的温柔与体贴。

冉轶成略有尴尬,他轻咳一声,接着说道:“虽经仔细核查,但终未发现李浩凡与各地富豪乡绅有染。因此,他用于招兵买马、扩充军备的资金来源成了最大的谜团。”

听到此处,石槿柔暗自惊心,不由提醒冉轶成道:“是不是三皇子殿下……?”

冉轶成摇头说道:“三皇子殿下虽然势大,但其财力物力还不足以豢养一支人数几达万人的军队。”

石槿柔惊异地“啊”了一声,问道:“李浩凡私自招募的军队已达万人?”

冉轶成点点头答道:“不止,现仍在招募中,所以,此事应从速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会真的危及到社稷安危,天下存亡!”

“那义安段家与此事又关联吗?”石槿柔追问道。

冉轶成站起身走到窗前,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义安段家,名为开采山石,实为开采铜矿。但令六皇子殿下和我感到异常困惑的是,就算义安段家开采了铜矿,也不可能支撑起数万人的军队,要么李浩凡另有他途,要么段家石场内埋藏着惊天秘密!”

石槿柔本想追问“为何不直接彻查段家石采场?”,但这样的问题似乎又很白痴,无法启齿,却不料冉轶成竟似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徐徐说道:

“义安段家,虽不是什么王侯之家,但其背景颇深,尤其牵连到备受今上恩宠的段淑妃,更有可能牵连到三皇子,所以,令六殿下深为忌惮,一再叮嘱我一定于暗中秘密调查,在未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公开查办段家,否则,于事无益不说,还有可能适得其反,让六殿下陷于危险境地!”

石槿柔再次浩叹一声,不无遗憾地说道:“皆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想当初受了武岳侯太夫人的眷顾,将我父亲安排来义安做县令,本以为可以安心做事,却没想到,义安却是如此深不可测,藏龙卧虎!真不知,我父亲一个小小县令又该如何自处?”

冉轶成也随之叹气说道:“所以我提醒过你,石大人身处是非之地,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更是不明智的!义安,看似波澜不惊,可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关系天下存亡、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大谋略、大争斗!”

转身看到石槿柔沉吟不语,冉轶成继续说道:“今日,在你离开之后,我已与石大人言明了一切,并向石大人宣读了今上密旨。”

石槿柔惊愕之余,不由问道:“我父亲怎么说?”

第123章 柔情 冉轶成一笑说道:“确实将石大人吓得不轻。不过,石大人毕竟是涵养、城府颇深的谦谦君子,他会好的!”

石槿柔再次追问道:“你让我父亲做些什么?”

“并不需要石大人查办段家,只是让他暗中调查段家采石场,为将来查办段家搜集确凿证据。”

石槿柔松了口气,因为暗中调查,就可以不必与段家直接对抗,现在,段家既然有意收买父亲,那父亲的处境就可暂时无忧了,说不定能挨过三年,那也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冉轶成看石槿柔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她在担心石原海在接旨之后的情形,于是说道:“石大人那里,你真的不必担心,我已对石大人言明,六殿下和我都不会害石大人的,更会确保他的安全!”

石槿柔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有你在,我又怎可能担心?”

冉轶成也是呵呵一笑,说道:“是这个理儿,我总不能害了我的岳父大人。”

石槿柔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暗中埋怨:这个冉轶成,还真不能给他杆子,他顺杆儿爬的本事比猴子还厉害!不过,他这敢爱敢恨的性子,我喜欢!

少女的羞涩是最美的,也是无数男人因之而神魂颠倒,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

冉轶成不但是个男人,更是一个男人中的男人,他又如何把持得住?他心中对石槿柔的浓浓爱意,让他强压体内的激情澎拜,又让他愈加难以自控。

终于,他走上前去,想再次拥抱石槿柔,想将自己的激情化作深情一吻,可偏偏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公子,开饭了。老爷让您和冉公子去老爷的院子用餐。”门外传来小怜的声音。

“知道了,一会儿就去!”石槿柔慌乱地答应着。

这个不合时宜的小插曲,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冉轶成的欲火,冉轶成深深叹了口气,是遗憾?是无奈?还是懊悔?或许这些情绪都有吧。

他转身欲坐回到椅子上,但他刚刚转身,却没料到被石槿柔自后面抱住,依偎在了他的后背上。

冉轶成的心再次震颤,而时间也在瞬间凝固。

……

不知过了多久,冉轶成终于放开了石槿柔,两个人的脸庞都是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石槿柔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准备与冉轶成去父亲的院子吃晚饭,但忽然又开口问道:“阿成,你现在与西北军真的没有了任何联系?”

冉轶成淡淡一笑,回答道:“年纪长的,待我如亲子;年纪差不多的,待我如兄弟!我又怎么可能与他们断了联系?”

石槿柔了然一笑,看着冉轶成的目光之中,不知不觉又多了几许柔情。

冉轶成接着说道:“比如安心,便是我西北军中武术教头的儿子,是我的兄弟,其马上功夫非同小可,其手脚功夫虽不如你府上的丁忠,但也是难逢敌手了。”

石槿柔本欲拉开屋门的手不自觉地又缩了回来,转头注视着冉轶成说道:“你认为丁伯武艺高强?”

冉轶成认真说道:“岂止是高强?他的功夫收放自如、已臻化境!”

石槿柔惊异的同时,心中更是困惑,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丁伯身世、来历,他一向守口如瓶,就连父亲也知之甚少,这样的人又怎可能甘心为奴?”

冉轶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道:“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过往之中必有重大隐情。一个他不敢也不能向石大人和你讲明的隐情!”

石槿柔眉头深锁,一时无解,冉轶成继续说道:

“好在,丁忠对石大人和你,可谓是忠心耿耿,没有不良居心,这一点,我是确定无疑的!”

石槿柔不禁追问道:“你调查过他?”

冉轶成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人,是不需要调查的,你只需用心去感觉、去观察,便知忠奸!丁忠是个‘为知己者死’的义士,有他在,是你与石大人的运气,更是你们的安全保障。”

石槿柔点头说道:“好一个用心去感觉、去观察!自始至终,丁伯都是我最信赖的人!”

“这就对了,且不论他的过去如何,他的这份忠肝义胆,的确深深令人敬佩!”冉轶成有感而发。

…………

在去父亲院子吃饭的路上,石槿柔悄声对冉轶成说道:“我父亲对你成见颇深,一直反对我和你交往,不知现在有没有改观?在我父亲面前,你注意自律一些,免得他有更多误解。”

石槿柔本以为冉轶成会爽快地答应,却没想到冉轶成居然咧嘴一笑,说道:

“合情合理!石大人若对我青睐有加,反而不美了!”

石槿柔顿住脚步,吃惊地看着冉轶成,问道:“你没糊涂吧?难道你故意让我父亲对你有成见?你装疯卖傻我不管,但也没必要在我父亲面前故意这样啊!难道你信不过我父亲?”

冉轶成也顿住脚步,对于石槿柔这一连串略带指责的问题,他灿然一笑,说道:“这一切都有深意,将来你自会明白!”

石槿柔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说道:“不,我现在就要知道你的深意!”

冉轶成望望天,又看看前后左右,见除了秀荷在后面远远地跟随外,再无他人,他几乎以央求的口吻对石槿柔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再问了C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以后我在石大人面前比亲儿子还乖,总可以了吧?”

第124章 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石原海、石槿柔和冉轶成三个人都比较尴尬,石槿柔和冉轶成自不必说,两个人彼此都已心知肚明:两个人恋爱了。

石槿柔知道,自己穿越而来,虽骨子里满是现代的观念,可自己毕竟是身处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万万不可忽略的,所以她当然希望冉轶成能够博取父亲的欢心。同时,本尊还小,更有三年孝期,自己的观念再怎么现代也不能逾越了“孝”字,所以,她在公开诚,尤其在父亲面前,又不能对冉轶成有任何亲热的举动,不能为其加菜,甚至不能看他。

而冉轶成呢,他既然答应了石槿柔要在石原海面前好好表现,自然不能食言。他知道石原海是个非常注重规矩和礼仪的人,要“食不言、寝不语”,可冉轶成在骨子又根本不在意这些,他自小在军中野惯了,冷不丁地要他谨守规矩、礼仪,比将他绑起来还难受。所以,他表面上虽然在闷头吃饭,但在桌子下面的脚却很不老实,时不时地轻轻碰碰石槿柔的脚。

石原海虽然很习惯于各种规矩礼仪,但今天又有不同。今天他知道了冉轶成来义安的目的,也知道冉轶成其实是背负着当今皇上布置的重大任务,不是他原来想象的那样,是来义安游玩的。

但尽管如此,先入为主的看法,仍然让石原海觉得冉轶成与石世子没有可比性,石世子依旧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乘龙快婿。而冉轶成,虽然也不简单,但公是公、私是私,做自己的女婿,还差了点。所以,当下的石原海,既不敢得罪冉轶成,在心里,又有些瞧不上冉轶成。

石原海之所以招呼石槿柔和冉轶成跟他一起吃饭,就是想尽量减少冉轶成与自己女儿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对自己的女儿那可是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比自己的官位、性命都重要。

石原海正闷头吃饭,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被轻轻碰了一下,他疑惑地看了看女儿,见女儿正闷头吃饭,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石原海没有在意,继续吃饭。可吃着吃着,脚又被碰了一下,而且,他感觉那种“触碰”肯定是有意的,不是不小心的那种。

于是,石原海再次看向石槿柔,他以为女儿一定要向他暗示什么,可石槿柔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很平静地在吃饭。

石原海心中大是疑惑:不是女儿,难道是冉轶成?可冉轶成也没啥反应啊?难道自己感觉错了?

由于规矩礼仪所限,石原海又不能低下头去看桌子下面的情况,所以,他只能再次忍下心中的困惑,继续闷头吃饭。

不出他心中所料,不一会儿,自己的脚又被“有意”地碰了一下,这下石原海似乎明白了:应该被碰的那只脚,应该不是自己的,而应该是女儿的。

石原海心中有些愠怒,但又不能发作,他只得暂时放弃规矩礼仪,轻咳一声,对在一旁伺候的小怜说道:

“小怜,以后把门户看紧一些,免得进了野猫、老鼠什么的。”

小怜倍感困惑,心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吃着饭为什么突然说起野猫、老鼠?再说了,这哪里有什么野猫、老鼠啊?”

虽然心中困惑,但小怜依旧答应着:“是,老爷,奴婢知道了!”

石槿柔和冉轶成也颇感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石原海看着大家都是一脸困惑的样子,于是又不紧不慢地说道“

“刚才我觉得有东西从桌子下跑过去,碰到了我的脚。”

石槿柔多机灵啊,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况且她的脚刚才被冉轶成碰过了两、三次,她怕被父亲发觉,所以特意将脚收了回来。

“一定是冉轶成继续他的小动作,把父亲当做自己了。”想到这里,石槿柔强忍着笑,险些将饭粒呛到鼻子里。

而冉轶成竟然有些脸红了。

小怜听了石原海的话,她才不在乎那么多呢,直接过来掀起桌布,检查桌子下面,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所以,她直起腰向石原海说道:

“回老爷,桌子下没异常,一会奴婢再检查一下屋子。”

石原海点点头,说了一句:“没东西就好,我还以为有野猫在作怪呢。”

于是,石原海、石槿柔、冉轶成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只是这次,冉轶成真的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冉轶成觉得格外拘谨,他也不吃菜了,快速地将碗中的米饭扒拉到嘴里,还没等完全咽下,便起身说道:“石大人、石公子,你们慢吃,我吃饱了!”

石原海笑而不语,石槿柔冲冉轶成偷偷地眨眨眼,继续低头吃饭。

小怜立刻给冉轶成端来漱口水和水盆,等冉轶成漱完了口,又递给他一条湿毛巾。

冉轶成退席,去了外间屋,心里这个埋怨啊!

“这叫什么事啊?这顿饭吃的,没吃饱不说,还顺着脊梁骨下去的,真难受!”

他正暗自腹诽着石原海,安心走了进来,见冉轶成一个人在外间,不觉一愣,但随即禀报到:“禀公子,家里来人找您,说有要事相告。”

冉轶成点了点头,转身回到里间,对石原海和石槿柔说道:

“石大人、石公子,冉某忽有急事,先行告辞!”

石槿柔欲起身相送,石原海心中有气,不想送冉轶成,所以他再次轻咳一声,对小怜说道:

“小怜,替我送送冉公子!”

石槿柔无奈,只好又老老实实坐了下来,继续吃饭。

第125章 画像 从县衙出来后,见左右无人,不待冉轶成发问,安心便向他悄悄禀道:“那批货我们可能跟丢了。”

冉轶成眉毛一挑,脚步未停,也没说话。

安心继续低声说道:“那批货到了中途突然转了方向,改走水路去了西边,而且他们有快船接应。事出突然,我们负责跟踪的那组弟兄,仓促之间虽然也雇了船只,但被甩掉了。目前仍有一个弟兄在岸上沿江追踪,但至今没有消息。”

过了好一会儿,冉轶成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失算了!不过,也不能说一无所获。他们安排得如此周密,也正说明了那批货事关重大,只是不知道下一批货,他们会何时运出了?但愿岸上的那位弟兄能有收获。”冉轶成顿了顿,随即又叹口气道:“只不过,希望渺茫了!”

安心安慰冉轶成道:“公子不必自责,我们再安排人手,守住通往京城和西南的要道也是一样的。”

冉轶成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摇摇头说道:“他们只是二十一个挑夫和三个武师,随时可以换人、换送货的方式,如果跟不住的话,守也是白守。”

安心不自觉地学着冉轶成的样子,皱眉不语。

冉轶成忽然笑了笑,拍了拍安心的肩膀说道:“无妨,不管送出的是什么,义安段家总是跑不了的,我们只要搞清楚了段家的底细,也就不用再跟踪了。”

安心撇着嘴说道:“可这义安段家,六爷又不让碰,咱们怎么查啊?”

冉轶成道:“急什么?总会有办法的!对了,过几日我们回京,你让院子里的弟兄都撤了吧。咱们总留在义安也不是事儿,反而让他们心生戒备,更加防范。”

安心不禁问道:“都撤吗?”

冉轶成悠悠说道:“赵掌柜要在码头经营客栈,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安心恍然,嘿嘿笑了起来,笑声未落,又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那您舍得石公子?”

冉轶成顿住脚步,照着安心的头顶就是一巴掌,嘴里说道:“本将军的心思,是你能随便乱猜的?再胡言乱语,让你去客栈里做个跑堂伙计。”

不待安心抱怨,冉轶成低声说道:“离开义安之前,把那个监视我们的人……”冉轶成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安心也不再戏谑,点头应道:“将军放心,一定滴水不露!”

两个人继续前行,朝武岳侯府走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道上也几乎没了行人。月亮在乌云中穿行,时隐时现。

虽然表面上冉轶成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内心却是无比压抑。他在怨恨着自己的自以为是和疏忽。

他曾想当然地认为从段家石场出来的那批货无非送往两个方向,一个是京城,另一个是西南边陲。也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当那批货出了义安奔往京城方向时,他下令撤了西南一路的盯防,转而加强了去往京城方向的监控。却没想到那批货会在去往京城的中途突然改变方向。更没想到,那批货既没去京城,也没直接去往西南边陲,而是改走水路去了西边。

“难道他们发现了跟踪而突然改道?似乎不大可能,一则,为了安全,他们不会让跟踪之人全身而退;二则,匆忙之间,他们不可能安排船只接应,那一定是事先便安排好的。行动如此隐秘,安排得又如此周密,他们运送的到底是什么?莫非是金银珠宝?可段家采石场又哪来的金银珠宝?”

“还有那位顾先生,虽然自己一眼便看出他是军人,更看出他绝非是普通士兵,但此人为何会出现在段府?他到底是来自西南边陲还是来自京畿军营?且不管他来自哪里,段府与军队有染已是确定无疑了。”

月色之下,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冉轶成与安心一前一后,默默前行。

…………

武岳侯府松涛阁内,也就是冉轶成在侯府暂居的住所。石孝弘略有些焦虑地等候着冉轶成。

关于结拜的事,由于祖母与母亲的强烈反对,令石孝弘颇感为难,如果他坚持,便是不孝,如果他不坚持,对石公子来说,他又是不义!

到底该怎么做?他举棋不定,左右为难。因此,今天刚一吃罢晚饭,他就偷偷跑来了松涛阁,想听听冉轶成有何好的建议。却不想,松涛阁的院落里,除了自家的几个下人,冉轶成和安心都不在,而院子里的几个下人也不知冉轶成去了何处。

石孝弘想了想,进了冉轶成的书房,准备坐下来等一等。

刚一落座,石孝弘无意间看到书案的一角似是放着一副画作,他好奇地拿了起来,铺陈在书案上,细看之下,却不觉愣住了。

那是一幅“布衣公子”的画像,让他怔愣的是,画中之人竟像极了他的“二弟”石公子,尤其是那双含笑的眼睛,栩栩如生,跃然纸上,那满含柔情的双眸竟似灵动起来,仿佛注视着他,痴痴地笑着……

石孝弘不由得一阵错愕:这是怎么回事?这画是冉贤弟画的吗?

石孝弘注意到画像一角还有四行小字。写的是:吹角连营醉卧月,将军思人夜断肠。石槿花开添锦绣,他日凯旋再还乡。

石孝弘骇异不已,难不成冉公子喜欢石贤弟?怎么可能?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天呢,冉公子不会是……?

石孝弘立即制止了自己都觉得“邪恶”的念头,他连忙收起画像,放回原处,脸红心跳地急匆匆地离开了松涛阁。

第126章 抠门儿 次日一早,石槿柔梳洗完毕,吃罢了早饭,心里想着要去找卢师爷,因为昨日在段府没要来石料,或者说段府“采石场”根本就没有石料,为了不耽误码头及酒楼建设的工期,石槿柔决定让卢师爷通知石全,去外地采购石料,就算成本高了一些也无妨,从段府给的那三万两银子里出就是了。

石槿柔收拾停当,准备出屋,秀荷在一旁说道:

“公子,您现在整日男装,您那些漂亮的服饰压箱底儿,怪可惜的,反正您也在府里,要不……?”

石槿柔摇摇头说道:“不行,既然已着了男装,那就有始有终,等将来离了义安,再换装不迟。如果秀荷觉得可惜,你和小怜可以选选,能穿的,你们穿吧。”

秀荷连忙摆手道:“那怎么行?那些都是小姐的服饰,我们做奴婢的穿了也不像,再说,若被老爷看到了,难免会埋怨您。您也知道,老爷是最讲规矩的。”

石槿柔莞尔一笑,说道:“无妨,老爷虽然讲规矩,但老爷心地好,若知道是我送你们的,不会在意的。”

看秀荷依旧摆手摇头的,石槿柔也没再坚持,她刚要迈步出屋,小怜匆匆走了进来,说道:“公子,老爷让您去前衙议事厅,说是段府的李管事来访。”

石槿柔点头应着,迈步出屋。

前衙议事厅,因为石原海昨天受了冉轶成的嘱托,所以对到访的李管事格外“热情”,香茶奉上之后、各色时鲜水果随即端了上来,、苹果、葡萄、香瓜,还有一杯甜甜的西瓜汁……石原海对李管事嘘寒问暖地,甚至亲自为李管事削了只苹果,而李管事也很配合,似是石县令的故交至亲一般与石原海谈笑风生,对石槿柔昨天说得“家父偶感风寒”一事只字未提。

李管事见石槿柔进来,连忙起身,给石槿柔施礼请安。

石槿柔还礼说道:“李管事不必客气,不知李管事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李管事欠身坐下,说道:“公子客气了,我今天冒昧前来,一是受我家主人委托来看望石大人,望石大人贵体早日康复。”说到这里,李管事瞄了一眼石原海,而石原海也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连忙说道:

“哦,多谢你家主人牵挂!昨夜我服了药,今日已经大好了。”

李管事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二是有两件事,我家主人特意叮嘱小人告之石公子。”

石槿柔刚刚拿起的葡萄,不自觉又放了下去,专注地看着李管事。

李管事继续说道:“昨日交给公子的那三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算是补偿了对官差兄弟的误伤,另外我家主人也责罚了三少爷。”

石槿柔看了眼父亲,说道:“官差被伤一事,本属误会,昨日我已经对叔父大人言明。这三万两银子,是叔父大人赏给我的,官差抚恤自有县衙公费支出,还望李管事回去再向我叔父大人核实一下。”

李管事连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必核实了,一定是我听错了我家主人的意思,是在下糊涂,望公子海涵!”

石原海在一旁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石槿柔松了口气,说道:“李管事事务繁忙,难免有些许疏漏,在下理解,又岂会怪罪?李管事不必自责。”

李管事也不再客套,他接着说道:

“关于开荒垦地的事,我家主人已经查明,那块新开的地的确是无主之地,可我家主人说,那块地是石场准备征用的,只是一直俗务缠身,未来县衙报备。不过我家主人也说了,既然已经有人开垦,总不能让人家白忙一场,我家主人愿意以同等亩数的良田与那户人家交换,这样既可以令那户人家满意,又可省的石大人为难。石大人,我家主人的一番好意,不知您以为如何?”

石原海点头称好。

李管事接着说道:“至于张二蔫强抢小牛一事,我家主人已经责罚了他,小牛也让他送了回去,石公子,这下您满意了吧?”

石槿柔不由慨叹道:“叔父大人果然大仁大义,一诺千金!在下岂止满意,简直对叔父大人敬仰、钦佩得无以言表了!”

石原海也配合地说道:“段老爷行事,也令本官深感敬佩,他日得闲,石某定会亲到府上拜会你家主人!”

李管事起身说道:“石大人公务繁忙,在下不便打扰,我家主人的话已传到,就此告辞!”

石槿柔连忙自怀中拿出几钱碎银,“热情”地交给李管事,客气地说道:“李管事辛苦了,这些许碎银不成敬意,买碗茶喝。还望李管事以后常来常往,不必见外!”

李管事看也不看那点儿碎银,只随手接了,躬身告辞,刚走出县衙,便恨恨地骂道:“一门贱种,昨儿刚收了三万两,今儿个就这点碎银便将老子打发了,直娘贼,作死鬼,真他娘的抠门儿!”

且不说李管事如何自顾自地痛骂,再来看石槿柔和石原海,李管事刚一出去,石原海便对石槿柔说道:

“小柔,你行事越来越让为父担心了,长此下去,哎……”

石原海虽未将话说完,但其含义已经表露无遗:女儿如此深的心机,究竟是好是坏?万一误入歧途,怕是他这做父亲的也难以掌控了。

石槿柔看透了父亲的心思,认真说道:“父亲,您放心!小柔心中有数,不会令您失望的!”

看着父亲依旧皱眉不语,石槿柔也不想过多解释,随口问道:“对了,卢师爷呢?”

第127章 怀疑 石槿柔在自己的小书房接待了卢师爷,向他交办了采购所缺石料的事,之后,两人随意地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卢师爷抿了口茶,貌似不经意地说道:“前两日听犬子说,公子有个异常精巧的匣子。卢某对机关一类的东西虽不精通,但却是十分喜爱,也曾用心研究过,不知公子能否将那匣子借老夫一观?”

石槿柔心中一动,略感错愕,但她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说道:

“也难怪卢公子擅于机关制作,他的手艺精湛,巧夺天工,原来是卢师爷家传,难得难得!”

卢师爷谦逊地说道:“犬子手拙,让公子见笑了。这机关制作的手艺,虽谈不上家传,老夫对犬子也的确指点过一二。”

石槿柔一笑说道:“卢师爷自谦了!您稍坐,我去将匣子给您取来。”

石槿柔出了书房,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她边走边暗自琢磨:

“卢师爷为什么要看那个匣子?他说自己喜爱机关制作,可我明明记得卢鸣天说过的,说他的手艺不是出自家传,而且为此卢师爷还曾责罚过他,说他不务正业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卢师爷另有所图?”

回到卧室,石槿柔屏退秀荷、小怜,自怀中掏出一把钥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柜子,从中翻出那个楠木匣子。她将匣子迅速打开,取出里面的玉佩和写有生辰的纸张,塞进怀里。匣子暗格中那张写有“五言绝句”的纸张早已被她另存他处,所以,暗格已空,不用检查。

石槿柔将匣子端详了一会,然后恢复原状,用一块帕子包了,拿在手里回了小书房。

书房内,卢师爷接过匣子,小心地解开了帕子,将匣子举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嘴里不住地啧啧有声。

看了一会,卢师爷很自然地按动那个云纹暗钮,匣子啪地一声弹开,看到里面空无一物,卢师爷目光闪动了一下,说道:“果然是巧思,这匣子定非凡物,不知公子从何处得来?”

石槿柔轻松答道:“这是一位朋友相赠之物。”

卢师爷“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此匣看似非民间凡品,想必公子的那位朋友,定非常人。”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我那朋友身世普通,只是他喜欢搜集古玩珍品罢了。此匣虽然精巧,但算不得古董,我那朋友见我喜爱,便赠给我了。”

卢师爷点点头,继续端详匣子,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道:“听犬子说,这匣子还另有机关,老夫眼拙,并未发觉,还望公子指点迷津。”

石槿柔凑到近前,将匣子内壁小孔指给卢师爷看了,并说道:“我去找秀荷要根缝衣针来。”

说罢,石槿柔挑帘出了书房,虚掩了门,故意在门外大声唤道:“秀荷,拿根缝衣针过来!”

石槿柔并未即刻回屋,她见秀荷匆匆从正房中出来,立刻挥挥手,示意秀荷不要过来,然后又故意大声说道:“这个死丫头,不知又跑哪里偷懒去了!”

说完,石槿柔快速走到秀荷跟前,拿过她手中的缝衣针,然后又疾步走回,拉门挑帘就进了书房。

卢师爷似是没想到石槿柔这么快便返回书房,吓了一跳,手中的匣子也险些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将匣子收好,拍着胸口说道:“真是该死,险些摔了这匣子,这要是摔坏了,罪过可就真的大了!”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一个匣子,不值几个钱,摔也就摔了。”顿了一下,她又举着手里的缝衣针说道:“来,我帮您打开!”

卢师爷无奈,只得将匣子交给石槿柔,匣子已经完全关闭,石槿柔再次按下那云纹暗钮将匣子的第一层机关打开,然后,她发现里面居然多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丝,石槿柔只作不见,她将缝衣针轻巧地塞进那个小孔,稍一用力,打开了匣子底部的那层暗格,然后自然地交给了卢师爷。

卢师爷急忙接过匣子,连声称奇,颠过来倒过去地细细看了几遍,对匣子的机关设计大加赞赏了一番,才有些意犹未尽地交还给了石槿柔。

石槿柔收起匣子,又和卢师爷闲聊了几句。卢师爷起身告辞,石槿柔并未挽留,只是在卢师爷出门的时候,又叮嘱他告诉石全采购石料的事酌情处理,不用再来向她请示。

卢师爷答应着走了,石槿柔刚想拿着匣子回自己的卧室,秀荷又在书房外禀报说:“公子,冉将军的随从安心求见!”

石槿柔一愣,随即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安心便走进书房,向石槿柔躬身施礼过后,开口说道:

“我家公子特派我来问问,不知赵掌柜想在码头开客栈的事,石大人准了没有?”

石槿柔扑哧一笑,说道:“你家公子倒是重诺之人,答应赵掌柜的事就一定办到。你回去告诉那位赵掌柜,准了!”

安心高兴地说道:“我替我家公子多谢石大人,更多谢石公子!对了,石公子,这几日我们便要回京了,我家公子说,这一两日便来向您辞别。”

石槿柔大感意外,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你们要走了吗?那几时回来?”

安心答道:“最近便启程回京,何时再来义安,我家公子没说。”

石槿柔一脸失落,呆坐到椅子上,轻轻向安心摆了摆手,语带戚戚地说道:“知道了。”

安心看着石槿柔那难过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安慰,不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向石槿柔轻施一礼,默默退出了书房。

第128章 滋味 安心走了之后,石槿柔一直呆坐在书房,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

“阿成为什么要突然回京?段家采石场的事不再追查了吗?还是六皇子对阿成另有安排?哎,不知道他这次一走,何时再来义安?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吧!”

石槿柔感到心口憋闷,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

“世间最苦相思味,以前自己没有体会,如今阿成还没走呢,自己便觉得空空落落的,一颗心像是悬浮着,满是凄苦,阿成若真的走了,又教自己如何吞咽那夜夜相思?”

石槿柔一直枯坐在书房里,努力排遣着心中的落寞情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站起身,在屋子中来回踱了几步。

“走就走吧C男儿志在四方,阿成有自己的事要做,他有更远大的抱负和梦想,总不能一直守在义安,守在自己身旁啊!只是,他这一走,自己和父亲肯定会失去了一个直接和强有力的靠山,虽说还有武岳侯府,但武岳侯府明显不想卷入与段家的争斗,那今后,我与父亲又该如何自保呢?”

石槿柔想到段府,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中还拿着那个用帕子包好的匣子。

石槿柔快步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卧室,她解开帕子,打开匣子,想找寻刚才她发现的那根细如发丝的金属丝,可不论她如何仔细地查找,哪里还有什么金属丝?匣子里早已空空如也。

瞬间,石槿柔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何种滋味,是震惊?是担忧?是害怕?还是愤恨?她不由在心中问道:

“卢师爷,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在为谁卖命?!”

…………

石槿柔在记忆中努力搜索着关于卢师爷的一切信息:举人出身;家境一般;毛遂自荐来做父亲的师爷;武岳侯太夫人对其评价尚可;似乎与段家并不和睦;受平王案牵连被革去了功名。对了,平王?那不就是阿成的外祖父吗?真是该死,这么重大的关联,我怎么就忽略了呢?”

石槿柔正自懊悔,忽听小怜又在院子里向秀荷问道:“公子在屋吗?”

石槿柔连忙收好匣子,由于有了对卢师爷的怀疑,石槿柔并未将玉佩和那张生辰八字再放回匣子,而是单独收藏了起来。她锁了柜子,长出一口气,然后从容自若地走出卧室。

小怜见到石槿柔,立刻说道:“公子,世子爷来了,现正在前衙和老爷说话呢,说不准一会儿便来后宅。”

石槿柔对小怜说道:“他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他有事相商。一会你到前衙看着点儿,若他和我父亲聊完了,你请他到后宅来,我在书房等他。”

小怜答应着去了,石槿柔又对秀荷吩咐着,让她去备些水果来。

石槿柔找石孝弘的确有事,一是关于结拜的事,想听听武岳侯府的意见;二是关于在县学办文会的事,现在资金有了,下一步便是让石孝弘与卢鸣天结合着,定期组织文会。

石槿柔在书房中等候的时间并不长,小怜便领着石孝弘来了。

两人长揖见了礼,石孝弘的表情尴尬,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贤弟,愚兄听说你找我有事,不知有何赐教?”

石槿柔听了石孝弘的称呼,心中了然,确定结拜的事一定是被侯府否决了,只是不清楚这否决到底是沈氏的意思,还是侯爷,亦或是太夫人的意思。不过,这倒无关紧要,她本也没当回事。

不想让石孝弘为难,石槿柔只作忘了结拜的事一般,笑盈盈地回道:“世子太客气了!我哪里敢赐教?我请你来,是想邀你主持县学文会,另外我又找了卢鸣天卢公子,让他协助你。”

石孝弘听了石槿柔称呼他为“世子”而没有称呼“大哥”,竟不自觉松了口气,但也不知怎地,心里又多少有些失望。

“难道石大人也不同意结拜的事?还是石贤弟那天喝多了,忘了结拜?哎,石贤弟这么好的人,祖母和母亲怎么就不同意结拜呢?真想不明白!”石孝弘心里暗自琢磨着。

虽然心中困惑,但石孝弘嘴上并未停顿,他客气地说道:“县学举办文会,对本县学子来说是难得的好事,我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文会,争取不辜负了贤弟对愚兄的厚望与信任!”

石槿柔灿然一笑,说道:“举办文会所需银两,由县衙公出,我已特意嘱咐了卢师爷。到时,你和卢公子找师爷要银两就可以了,不必与我商议。另外,卢师爷毕竟是举人出身,文会之时,你们也可邀请他参加,与众学子一同探讨学问。”

石孝弘有一搭无一搭地点头答应了,其实他心里因为结拜的事,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石槿柔,眼下,虽然石槿柔并没称呼他为大哥,但,是自己先改口称呼贤弟的。

“哎,自己不义在先,又怎能怨得了石贤弟?也说不准是石贤弟看出来了,不想让自己为难呢!”

因为这份愧疚感,石孝弘一直想尽快离开,不想让自己内心的尴尬让石槿柔感觉出来,于是他说道:

“石贤弟,我这就去找卢公子商议,不打扰贤弟了!”

石槿柔莞尔一笑,说道:“也好,辛苦世子了!”

石孝弘转身出屋,但走到门口又犹豫起来,似乎还有话要说。

看着石孝弘欲言又止的样子,石槿柔不禁问道:“世子爷还有事吗?”

第129章 赠衣 石孝弘欲言又止,居然涨红了脸,石槿柔困惑地看着他那窘迫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石孝弘鼓足勇气开口说道:“石贤弟,外面有传闻说冉贤弟有龙阳之好。”他顿了一下,立刻又否定自己说道:“以讹传讹,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造谣,当不得真C了,我告辞了。”

说罢,石孝弘顾不得石槿柔有些吃惊的反应,更没等石槿柔开口询问,便急匆匆地走了。

石槿柔心中诧异,对石孝弘的话居然一时没想明白,但她了解石孝弘的为人,他不会捕风捉影,人云亦云的,他更不会在背后随便诋毁别人,更何况这个人是冉轶成呢。他既然说了冉轶成有龙阳之好,那定是找到了证据。

“怎么可能?冉轶成明明是喜欢自己的,他又怎可能去喜欢男人?”

不过,石槿柔也只是一时的糊涂,因为,她随即就想到了自己是“男儿”身,石槿柔不觉哑然失笑!

…………

傍晚时分,石槿柔吃罢晚饭,歪倒在床头,手捧一本杂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秀荷、小怜收拾了屋子,一个将食盒送回厨房,另一个去准备热水,过一会儿,好伺候着石槿柔洗澡。

这时,石原海手里拎着一个绸缎包裹,溜溜达达地进了院子,他走到石槿柔的房间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小怜与秀荷不在,石槿柔听到声音,连忙放下书,起身到了屋子门口。

她见是父亲来了,不觉心中有些好奇,因为父亲极少主动来找她,大多是让小怜她们招呼自己去父亲的院子。

石槿柔将父亲让进屋来,给父亲倒了茶水,开口问道:

“爹,找小柔有事?”

石原海将手中包裹递给石槿柔,说道:

“这是今天世子爷拿来的,说是太夫人特意送给你的。”

石槿柔连忙接过包裹并顺手解开,见里面裹着的是两套衣服。她将衣服抖开,心中不觉有些欣喜。

这两套衣服,其中一套和前几天去狩猎时,石孝弘穿过的那身奢华的骑装几乎一模一样;另外一套也很奢华,是平日里穿的公子常服。

太夫人不会无故送自己衣服,再说,以太夫人的涵养,更不会拿如此奢华的衣服来送给自己,定是石孝弘于结拜一事上心中有愧,特意赠衣来表示歉意的,呵呵,这个石孝弘,还真是够可爱的!

石槿柔站到穿衣镜前将衣服在身上比划着,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石原海说道:

“小柔,太夫人和世子对咱们如此眷顾,为父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石槿柔想了想,说道:“爹,太夫人和世子都是不求回报的人,更何况,咱们的家境如此,就算回了贵重礼物,太夫人和世子也不会要的,不如,小柔以后多去看望太夫人,给太夫人做些新鲜的点心,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到不到的,尽心就可以了!您说呢?”

石原海点头说道:“我也正有此意,另外,中秋将至,我也打算去侯府拜望下侯爷和太夫人,你去侯府的时候,替我在太夫人那里约个时间。”

石槿柔答应道:“知道了,爹。对了,县学文会的事我才刚对世子说了,我打算让他主持。办文会所需银两从那三万两银子里支出,不知道是否合适!”

石原海道:“那三万两银子,我已交给了卢师爷,另立了账册,不与公账相混。这文会的事,就在这里出吧,回头我知会卢师爷就是了。”

石槿柔在穿衣镜前试了两套衣服,有些不舍地重新叠好,再次包裹起来,放进了柜子。

石原海看看天色,起身说道:“小柔,世子待人坦诚,为父琢磨着,想将你是女儿身的事情对他言明,我们这样欺瞒着人家,总是不合礼仪的,你说呢?”

石槿柔不禁一愣,她摇摇头说道:“爹,太夫人已经知道了女儿的真实身份,若想让世子知道,太夫人自会告诉他的。另外,我着男装,与段府打交道也方便了许多,也便于暗中搜集段家证据。虽然纸里包不尊,但女儿还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石原海叹口气问道:“那我们欺瞒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石槿柔沉思了一下,说道:“女儿想过此事,早呢,便是守孝期满;晚呢,便是离开义安。”

石原海无奈,只得再次叹口气,嘱咐完石槿柔早些歇息之后,郁郁地走了。

…………

次日清晨,刚刚吃过早饭,冉轶成便手拿一个卷轴,带着安心,来到了县衙后宅。他并没有从前面县衙进来,而是直接走的后宅的院门。

冉轶成打发安心去找丁忠,自己则漫步走向了石槿柔的院子,他刚进院子便见到了秀荷。

秀荷欲过来给他请安,却被他即可用手势止住。然后,冉轶成指了指石槿柔的居室,那意思是询问秀荷石槿柔是不是在屋里。

秀荷也未说话,只是摇摇头,用手指了指小书房,冉轶成会意,点点头,拿着卷轴朝小书房走去。

石槿柔正在看书,听到门响,她抬头观看,却见冉轶成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一瞬间,石槿柔忽然有些心酸,她努力克制着,既未起身见礼,也未召唤秀荷上茶,她强作平静地问道:

“听安心说,你们要回京了?”

冉轶成点点头,含笑不语。

“还会回来吗?”

冉轶成再次点点头,故意问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石槿柔勉强一笑,有些赌气地说道:“你走与不走,回与不回,与我何干?”

第130章 叮嘱 望着石槿柔赌气生气的样子,冉轶成轻声安慰道:

“我知你心里不痛快,其实,我又何尝愿意离开?只是重任在身,不得不走,小柔,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石槿柔忽然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过度了,她努力调整,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有大事要做,只是忽然听说你要走,又想着不知何时再能见你,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叹口气继续说道:“放心吧,我没事!”

冉轶成将手中的卷轴交给石槿柔,石槿柔接过去疑惑地问道:

“这是什么?”

“一幅画。”

石槿柔将卷轴在桌面上铺开,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山水风景画:两座偌大的庄园,一个坐落于山脚,通过一条沿山势上升的道路与坐落于群山山腰之上的另一个庄园相连。

可奇怪的是山腰上的庄园内只画了几栋房子,其他地方都是大片的留白,什么也没画。

没等石槿柔开口询问,冉轶成解释道:

“我曾装作流浪乞儿做过两年的斥候,深入敌人后方侦查敌人虚实,所以,学会了一些作画的技巧。这幅画中,山脚下的庄园便是段府;山腰之上的便是他们的采石场。”

石槿柔“哦”一声,并没说话,而是仔细端详着那幅画。

冉轶成指点着画面,继续说道:“你看,采石场出来的,是两条道路,宽敞的这条直接连通了段府,属于段府自家的道路,外人不得通行;这另外一条曲折小路在群山之中也很隐秘,而且与义安县城相背而行,直达义安县境外。”

石槿柔困惑地说道:“按理说,还应该有第三条道路直达码头,这样他们出的石料才方便外运。”

冉轶成赞赏地看了石槿柔一眼,继续说道:“的确应该,可实际上并没有此路,非但如此,竟然没有一个义安本地人在段家的采石场做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有人在段府为奴,但也是从未到采石场去过。”

石槿柔嘟囔道:“也难怪你什么都没画了,原来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冉轶成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曾特意询问过那几个被打的官差,他们告诉我说:段家采石场有栅栏圈着,里面有人巡视,还有很多狗看着,没有栅栏的地方,多是悬崖峭壁,根本上不去人。而他们之所以被打,也只是因为在山上找不到路,误打误撞地进了他们的栅栏,结果引起狗吠,被巡查的人捉住暴打,然后从直通段府的那条路,经段府被送回县衙的。”

石槿柔不禁想起太夫人曾说:段家像护眼珠子一样地护着采石场。看来,果然不假!没想到冉轶成如此细心,不但询问了被打衙役,还暗中查访了在段家做工的人。

石槿柔不由抬头,向冉轶成投去钦佩的目光,冉轶成似没在意石槿柔的钦佩,只是望着她,含笑不语。

石槿柔有些不自在,继续低头看画,口中说道:“没想到你作画的水平还蛮高的,这幅画也能卖个几钱银子了。”

冉轶成呵呵一笑,说道:“我还画过一幅呢,没事儿的时候拿出来看看。那幅我画得很用心,仿佛真的一样。”

石槿柔好奇地问道:“画的什么?也是山水吗?”

冉轶成故意白了她一眼,说道:“画的是我的心。”

石槿柔撇撇嘴问道:“是黑的吗?”

冉轶成不由气结,做出举手欲打的样子吓唬着石槿柔,石槿柔边咯咯笑着边假意躲闪。

闹了一会儿,石槿柔敛起笑容说道:“段家开的不是采石场,已经确定无疑,而且,他们一定是干着违反朝廷律法的勾当!”

冉轶成也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查办义安段家并非难事,只是担心一则断了西南边陲一案的线索,二则如果牵连到段淑妃和三皇子,势必会招来报复,于六皇子殿下不利。因此,查出义安段家的幕后主使、找到确凿证据之后,方可动手,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连根拔起,让他们再无还手之力!”

石槿柔略有无奈地说道:“如果真的牵连到段淑妃和三皇子的话,连根拔起,又谈何容易?”

冉轶成也点头沉吟道:“的确如此。我这次回京,便是要与六皇子殿下密商此事。对了,这幅画你收好,早晚有一天我要将留白之处画出来的。”

石槿柔卷起画轴,坚定说道:“阿成,你不必牵挂于我,我既已答应了你,便会等你,我只期望无论如何,你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冉轶成看着石槿柔的眼睛,深情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今天来,还有几件事要叮嘱你。”

“说吧,我会谨记在心。”

“其一,你与石大人如遇棘手或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到码头或者我曾暂住过的那个院子去找赵掌柜。”

石槿柔不由问道:“那个赵掌柜是什么身份?”

“是我的属下!”冉轶成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石槿柔恍然地“哦”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就对了。”

冉轶成接着说道:“其二,武岳侯府于段家一事上,明哲保身,欲置身事外。若段家主动招惹到你与石大人,他们或可相帮,但若是你们想利用他们与段家抗衡,他们未必肯帮你们。所以,我不在义安期间,你与石大人尽量不要去招惹段家。当然,段家忙于自保,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轻易与县衙和武岳侯府发生冲突的。”

石槿柔认真地点点头,又轻声问道:“还有吗?”

第131章 求证 冉轶成继续说道:“其三,县衙之中多是义安本地人,其与武岳侯府、段府难免有些瓜葛,隔墙有耳,你与石大人不要疏忽,要谨防有段府眼线。”

听罢此言,石槿柔了然地点了点头。当初她就是由于类似的顾虑才没雇用县衙后街的人,后宅与前衙一向是息息相关的。

石槿柔忽然想到了卢师爷,于是问道:

“对了,你了解卢师爷这个人吗?”

冉轶成微愣了一下,摇头说道:“没特意调查过此人,知之甚少。”

石槿柔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我听武岳侯府太夫人说,此人受平王案牵连,被革去了功名。”

冉轶成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陷入思索之中。

石槿柔没有打扰他沉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冉轶成说道:“我听母亲说过,当年我外祖父被冤入狱,的确牵连到了一些参加科举的学子,尤其那些寄居平王府的学子,也随我外祖父一同入狱。”

石槿柔眉头一皱,疑惑道:“寄居?”

冉轶成解释道:“我外祖母那个人多少与武岳侯府太夫人有些相像,一心向善,加之外祖母本人又是喜欢读书人的,所以,她老人家经常接济贫寒学子,不但让他们免费食住在王府里,还经常给他们银两,让他们买些笔墨纸砚和一些起居用品。却不想这些善举也成了我外祖父的‘罪证’之一,说什么‘豢养幕僚、意欲不轨’,结果这些学子也受到牵连,被捕入狱。”

石槿柔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今上为我外祖父平反以后,似乎没人记得还有这些学子,所以,他们一直被羁押着,甚至有些人已经死在狱中。直至大皇子殿下掌管了吏部与科举之后,由大皇子上书劝谏,今上才释放了那些学子,但仍旧革去了他们的功名,遣返回乡,终生不许再考。”

石槿柔思考了一会儿,以询问的口气说道:“如此说来,大皇子殿下对这些学子有恩了?”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大皇子殿下是个爱才之人,这些学子出狱后多受大皇子殿下的接济周全,不然,他们身无分文,又如何能够返乡?最后难免会落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石槿柔心中已有计较,但表面上却很平静。

冉轶成好奇地问道:“你为何突然问到了卢师爷?难道你对他有所怀疑?”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你刚才要我小心谨慎,卢师爷是我父亲身边之人,当然更要问个仔细。”

冉轶成笑道:“虽说要小心提防,但也无须草木皆兵,不然,处处掣肘,束缚了手脚。”

石槿柔点头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冉轶成埋怨地看了一眼石槿柔,抱怨道:“让你这一捣乱,我都忘记说到哪里了!”

石槿柔呵呵一笑,说道:“该其四了。”

冉轶成有些痴痴地看着石槿柔,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

“其四是你女扮男装之事,既然已经造成‘事实’,就不要再轻易暴露你的真实身份。”

石槿柔忽然想到石孝弘说冉轶成的“龙阳之好”,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故意问道:“为什么啊?难道你就不怕有人说你有‘龙阳之好’?”

冉轶成却格外认真地说道:“别人如何说我,我并不在意。只是你若暴露女儿身份,难免会引起段府的警惕,甚至觊觎,他们若脑子一热为他们的那个三少爷登门求亲,那时麻烦就更多了。”

石槿柔见冉轶成说得认真,并无开玩笑的意思,于是也认真说道:

“你放心吧,在离开义安之前,我不会显露我是女儿身份的。你看我现在,即便是在后宅,我一样是男装,而且我也让小怜、秀荷她们称我为‘公子’。”

冉轶成以激赏的目光看着石槿柔,点了点头。

石槿柔笑着问道:“这次你叮嘱完了吧?”

冉轶成灿然一笑,说道:“差不多就这些了,只是还有两件小事,我仍有些放心不下。”

石槿柔并没嫌冉轶成啰嗦,她反而有些感动,因为在冉轶成所有的这些叮嘱里,无不蕴含着他对她的款款深情与牵挂,于是石槿柔郑重说道:“你说吧,我会将你的叮嘱认真记在心里的。”

冉轶成看到石槿柔那郑重的样子,忽然有些腼腆起来,略有迟疑地开口说道:“那个……这第一件小事,是关于世子的。”

冉轶成故意顿住,谨慎地看了石槿柔一眼,石槿柔听他顿住,不由疑惑地“哦”了一声。

冉轶成装作有些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世子虽说相貌不俗,心地纯善,但却是个迂腐的性子。若是被他知道了你女扮男装的事,定然会引起他的反感,所以,今后还是少与他来往吧。免得没借上他的力,反倒让他厌恶你。”

冉轶成挺挺胸膛,俨然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可无论他说的做的如何坦荡,石槿柔仍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醋意。

石槿柔眨巴着眼睛看着冉轶成,直到将冉轶成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轻声笑了笑,点头应道:“我自有分寸。”

冉轶成轻咳了一声,掩饰地说道:“我也是为了你好,若是想交好武岳侯府,就不能让世子对你有任何的反感,你……别想太多了。”

石槿柔连“嗯”了三声,才嘻笑着说道:“我知道阿成是好心,真的,绝对是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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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告别 冉轶成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石槿柔,转移了话题:“我这次回京,不知道何时再来义安,或许会很快,也可能会很长时间以后。不过,从义安到京城,快马不过一两日时间,只要有机会,我定会来看你的。”

说到这里,他又是略一停顿,然后故作轻松地调笑道:“到时候,你可不能装作不认识我,用杆子将我打出去。”

虽然冉轶成故作轻松,但石槿柔依旧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忧伤,忽然间,石槿柔眼圈儿一红,连忙低下了头。

冉轶成急忙站起身,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哄道:“别这样。”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冉轶成微微仰头控制了下情绪,才又笑道:“这第二件要嘱咐的小事,便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吃好睡,把自己养胖些,别总像现在这样,光有个傻个子,却瘦得像根竹杆儿似的。万一风大把你吹跑了,我上哪找你去啊?”

石槿柔并没因被称为杆子而着恼,依旧低着头,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哀伤,两颗晶莹的泪珠无声滴落……

冉轶成轻轻抚着石槿柔的后背,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冉轶成才又叹道:“好了,我时间不多,还有很多事要办,若是你没什么要嘱咐的,我……就回去了。”

石槿柔不想自己的难过影响了冉轶成的心情,更不想让冉轶成因为不放心自己而影响他回京做事,于是,她悄悄擦干泪水,暗自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笑着说道:

“你是从四品大将军,侯府贵公子,我哪敢嘱咐你什么啊?”

冉轶成根本没在意石槿柔的玩笑,他深深叹气说道:“明天你不用送我了。一来,我走的早;二来,我受不了你哭哭啼啼的样子。所以,现在……就此别过吧。”

石槿柔紧咬嘴唇,轻轻点了点头。灿若宝石的双眸中,似汪了一池春水,令冉轶成不忍多看。他猛地转身,朝房门走去。

冉轶成在要开门出屋的那一瞬间,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石槿柔强忍难受的样子,深情地说道:“小柔,若是给我写信,不必走驿站,直接将信交给赵掌柜就可以了。”

“嗯,我记住了!”说完,石槿柔再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什么担心,她快步走到冉轶成面前,伸出双臂,与冉轶成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

冉轶成走了,石槿柔将自己关在小书房里,久久无法平静!

无论是看书还是做些别的,都无法排遣心中那份淡淡的哀伤。书,打开来又合上,茶,端起来又放下;眼前晃动的是冉轶成的影子,心里想着的,是冉轶成的音容……

小怜和秀荷都是有眼色的,已经感觉出了今天自家小姐与冉公子之间不同以往的情绪,因此一直没有来打扰她。尤其是秀荷,她特意叮嘱了小怜:没有小姐的召唤,除了老爷,不管谁来,都说“公子不在”!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石槿柔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同样令她无法释怀的人——卢师爷。

在冉轶成之前,她曾于三个人的口中了解过师爷卢文绍这个人,最初是父亲石原海向她转述的师爷的“自我简介”,后来是太夫人告诉她的一些情况,最后是卢师爷之子卢鸣天向她介绍的情况。三个人所述之中,虽都涉及到了“平王通敌案”,但其中却又各有不同。

“父亲所转述的卢师爷的‘自我简介’中,师爷自己说是因为族人之中有人与平王案有关而牵连到了他,因此入狱。

太夫人的讲述里,却是因为有人举报那年科举舞弊,而牵连到了大批学子,其中便有卢文绍。

卢鸣天的讲述中,确定了卢师爷入狱的确实是因为‘平王通敌案’,但卢师爷出狱却说是被卢鸣天的奶娘所救!这个就有点儿不靠谱儿了。

今天阿成口中所陈述的,应该是最真实的一种情况:卢师爷入狱的确是因为平王的案子,而救出卢师爷及其他学子的是大皇子。

如果阿成说的是真相,那卢师爷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他不但隐瞒了他入狱的原因,更编纂出“奶娘救主”的故事,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骗了!

按阿成说的,再结合卢师爷特意要查看匣子的行为,难道说:卢师爷是大皇子的人?

卢师爷意在匣子,而我与父亲离开塘州时遭刺杀也是因为匣子,难道是大皇子在找寻那个楠木匣子?!

按此推论,离开塘州时的刺杀,难道真正的幕后主使不是董家,而是大皇子吗?!

天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外祖母啊,您老到底是谁啊?!”

石槿柔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因卢师爷的事,石槿柔也无心再想着冉轶成了,她打开书房门,急匆匆地去了自己的卧室,因为,她要再去仔细研究“玉佩”和那首“五言绝句”!

…………

翌日一早,石槿柔很早就醒了。

石槿柔怔怔地望着床帐,好一会儿,才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抓起了床边的衣服,刚刚要穿,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走就走吧!”石槿柔心里叹道。

前一刻,她是有想去送冉轶成的冲动,但理智战胜了感情。自己与冉轶成虽然有了某种默契,但还不应该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既然他不想让自己去送,那就不送吧。

石槿柔将衣服放了回去,又回身躺下了。

时间不长,石槿柔就听到了院子里隐隐有了说话声,似乎中间还有男子的声音。

石槿柔高声唤了句:“小怜!”

因为石槿柔不喜欢古代丫鬟值夜的那套规矩,因此一直以来,石槿柔都让小怜或秀荷伺候自己睡下后,就让她们回自己的屋子去睡觉。所以每天早晨,小怜或秀荷都是在院子里等待石槿柔的传唤。

小怜很快进了屋。

石槿柔问道:“有什么事吗?我怎么听到院子里似乎有男人的声音?”

小怜回道:“公子,是冉将军的小厮安心来了。”

石槿柔听了,一下坐了起来,在小怜的帮助下,三下两下穿好了衣服,拉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安心连忙施礼,说道:“这么早过来,打扰石公子了。只是我家公子马上就要出发了,时间紧迫,还望石公子勿怪!”

“无妨。冉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是这样的,我家公子在义安期间,无聊的时候买了些杂书看,现在要走了,带着这些书不方便,我家公子又分不开身,所以命小的过来送给石公子,还望石公子不要嫌弃。”安心有些纠结地说着,但他又在心中暗道:天知道这些书是自己与公子费了多大的劲才搜集来的!

石槿柔闻言一喜,说道:“冉公子太客气了。在下道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麻烦你回去替我向你家公子道声谢。”

“小的一定把话带到。若是公子没其他的吩咐,小的就告退了。”

“哦,那我就不虚留你了。”说着,石槿柔扬声招呼着秀荷,让她拿了个荷包递给了安心,随后道:“祝你们一路顺风!多保重!”

安心道了谢,风风火火地走了。

石槿柔让小怜和秀荷将书箱抬进了自己的小书房,又挥手让两人退了出去。

打开箱子后,石槿柔发现里面有二十来本书,都是些杂记野史和话本小说。石槿柔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那天他‘随意’问我爱看什么书,目的在此啊!”

石槿柔一本本地拣了出来,细心地摆在了书架上。

等到拿起最后一本书的时候,石槿柔发现,箱子的底部还有一封没封口的信。

石槿柔抽出了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一、要时常想我,不许忘了我。

二、要好吃好睡,不许生病。下次再见到你时,我要看到一根粗杆子。

三、多和太夫人交往,少和世子交往。注:我是为了你好。

四、遇到麻烦,及时给我写信,不许擅自作主。

五、一时想不起来,以后想起来了,再添。”

石槿柔给气乐了,低声哼道:“臭小子,你干脆写个‘未完待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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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本卷结束,明天开启第三卷:《运筹帷幄》,新的篇章,新的精彩!

第1章 意外礼物 义安,终于平静了下来,如石原海、石槿柔父女初到之时一样,一片祥和!

段府与县衙之间的冲突与争斗也算告一段落,双方都似乎在规避着什么,小心翼翼地免得再起冲突。段府主人段刚也对府里所有人下了死命令:不得惹是生非,更不得去招惹县衙,否则,严惩不贷!

双方就在这样的默契下,进入了“蜜月期”,只是不知这个“蜜月”会维持多久。

那些曾在冲突中受到伤害的人,也得到了妥善安置,不管是伤愈已回来当差的,还是伤重继续在家养伤的,都领到了一笔“可观”的补偿金,他们的家人也对石县令与石公子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就连远在塘州的董淑銮董四小姐,也给石槿柔来了信,信中对在义安期间石槿柔对她的照顾表示感谢,另外还特意提到了“冉公子”,问冉公子为何没去塘州,并说等以后有机会了,她定会再来义安,找冉公子问个明白。

石槿柔看信苦笑,心道:“我这个傻表姐啊!可惜了你的一片痴情,你叫我如何给你回信解释?”

信刚看罢,秀荷便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她见石槿柔手里拿着信,于是笑着说道:“公子,这是第几封了?冉公子走了才刚一个多月,可信件就象咱这明源江里的水一样,没有断过。是不是又在信里说想您了?”

石槿柔故作生气的样子斥道:“你个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取笑主子,赶明儿我就罚你去厨房做个烧火丫头!”

秀荷嘿嘿笑着说道:“公子莫气,您晌午这一觉睡得够长了,快来洗洗脸醒醒神吧,老爷说一会儿他要带工房的人去码头看看,让您也一同前往呢。”

石槿柔收好董淑銮的信,随口问道:“老爷说什么事了吗?”

秀荷答道:“老爷说这眼瞅着码头、酒楼的建造都接近尾声了,他约了那些老板去码头找石全管事商量下开业典礼的事。”

石槿柔“哦”了一声,起身洗了脸,换好了衣服,又到院子里向正在浇花的小怜知会了一声,然后便带着秀荷去了前衙。

…………

码头,本来就是义安县城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如今,随着码头的扩建和四座船型酒楼的建设,这里愈加显得热闹与繁华了。

虽然码头的扩建工程还没有竣工,但由于石全调度得很成功,并未怎么影响过往船只的停靠。

这些来往船只中多是货船与客船。由于义安地理位置的关系,这些船多在此处停靠,有补充饮用水和食品的,有打尖住宿的,也有将货物卸在义安的,更有客船上的旅客在义安下船改走陆路的。

石原海带领着包租酒楼的老板和几个官差,在码头上边走边聊,石槿柔带着秀荷跟在其后,并没在意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因为她忽然想到了“秦淮歌舞”,于是她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当夜晚来临,不如将码头装扮得灯火通明,组织一些民间艺人在此进行演出,这样可以慢慢地形成一种氛围,从而最终形成如秦淮地区那样的歌舞升平的盛世场景。这样既带动了义安发展,又能在父亲的政绩上添上重重一笔。

由于一直在思索的缘故,石槿柔的脚步慢了下来,逐渐与石原海等人拉开了距离。秀荷注意到了石槿柔思考的样子,她不敢出声提醒,等石槿柔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与父亲等人的距离已经太远了。

石槿柔并没有追赶,她干脆带着秀荷在码头附近闲逛了起来。走着走着,石槿柔忽然发现有几处民居的院子也在改建,由原来相互独立的院子合并成了一个大院子,并修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门,门楣之上书写着四个大字:缘来客栈。

石槿柔心中惊奇,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工人正各自做工,没人理会石槿柔主仆俩。石槿柔正想找个人问问,忽然有个人远远地跑过来,向她说道:“石公子,您来得正好,我们掌柜的正想去找您呢。”

石槿柔见到此人,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原来此人正是赵掌柜手下,也是经常去县衙后宅给她送信之人,自称是赵掌柜的伙计。

石槿柔在此人的带领下,穿过客栈正堂,向院子里面走去,沿着长廊七拐八拐地终于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面坐着一人,正是石槿柔以前在冉轶成暂居的那个院子里见过的赵掌柜。

赵掌柜也还记得石槿柔,他立刻起身相迎,一番寒暄客套之后,他示意那个带石槿柔进来的伙计引着秀荷去别处喝茶。等那人与秀荷出去之后,赵掌柜才对石槿柔说道:

“东家,我家主人临走前吩咐过了,这家客栈建成以后就是您的了!”

石槿柔听罢他的称呼和他的这句话,不由得感到无比意外,她不敢置信地追问道:“你家主人莫非就是……?”

赵掌柜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石槿柔心道:这也太夸张了吧?自己穿越前倒也听说过,那些豪门子弟为讨心爱女人的欢心,有送珠宝首饰的、有送车的、有送房的,可就是没听说过有送宾馆酒店的。

虽说此处只是冉轶成特意留在义安的一处暗哨,但刚才进来之后,她才发现这个客栈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改建与装修得像模像样,虽算不上超豪华,可在义安本地来说,绝对是顶级了,就算拿到现代,至少也得是三星以上了!

第2章 太过神秘 赵掌柜见石槿柔一直痴痴怔怔地不说话,心中估摸她一定是欢喜过度,于是,他晃晃手,轻声唤道:“东家,东家!”

石槿柔晃过神来,连忙答应了一声。

赵掌柜继续说道:“我家主人还吩咐过了,除了让小人照看、经营好这家客栈以外,还要确保石公子与石大人的安全,并让小的找机会与府上的丁忠相识,内外配合,彼此策应!”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你家主人想得倒是周全,与丁伯结识一事,他在给我的信中已有叮嘱,我会安排你们认识的。”

赵掌柜又说道:“以后东家不必亲自前来,派丁忠来就可以了,若丁忠不便,也可让小怜或秀荷来,直接找‘掌柜的’就可以了。”

石槿柔呵呵一笑,说道:“那好,这一两日,赵掌柜若是得闲了,可以到我府里去一趟,顺便结识下这三人,如何?”

赵掌柜说道:“其实,今日若公子不来,小的便去府上叨扰了,既然公子来了,倒省的小人再跑一趟。小怜、秀荷,这里有人识得,至于丁忠,其实小的也是识得的,只是还有些话要说与他知道,不如就让他来客栈吧,这里方便些。”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也好,回去我便安排,让丁伯来客栈找你。”

赵掌柜又说道:“另外,以后公子给我家主人的回信,不必让水生送往那个院子了,直接送到这里来交给小的就可以了。”

石槿柔点头认可。赵掌柜口中所说的“那个院子”,便是冉轶成曾经在义安居住过的那个院子。

赵掌柜忽然躬身施礼,对石槿柔说道:“此地公子不宜久留,至于今后客栈经营账目,自会有人给公子送到府上,公子请慢走,恕小的无礼,不远送了!”

石槿柔会心一笑,转身出屋。

赵掌柜站在屋子门口,吩咐人将秀荷找来,陪同着石槿柔出了客栈。

石槿柔出来以后,不自觉地又回头看了看,心中想道:“缘来客栈,原来如此!这个阿成,居然事先在信里没有丝毫透露。难得他这份诚心!有了这家客栈,即便以后父亲不为官了,也可确保衣食无忧了!”

不过,对于冉轶成另外安排的“保护她和父亲安全”,以及赵掌柜那谨小慎微的言行,石槿柔在心里却并不怎么认同。

“至于这么神秘吗?还说让我不要草木皆兵呢?他自己反倒小心谨慎得要命。段家现在对自己和父亲的态度,几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段大老爷不也在前些日子到县衙拜会了父亲吗?而且,对父亲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有丝毫托大。”

“阿成会不会有其他意图呢?难道六皇子并非象众人推测的那样,没有丝毫争储之心吗?如果涉及争储,就肯定不仅仅是奉旨查办西南边陲一事那么简单了。宫廷斗争的故事自己看得太多了,身在皇家,即便无意争储也难确保无忧,更何况有意争储呢?血雨腥风、你死我活的争斗,太正常了!我只希望阿成能随机应变,确保自身安全,万万不要有任何闪失!”

石槿柔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向县衙走去,她并没有去找父亲,而且她也在纠结是不是将客栈一事告诉父亲。

经过一路的思索,石槿柔决定暂时保密,至少要等到冉轶成查办了段家之后,或者自己与父亲离开义安之后再说不迟。

回到县衙自己的宅院,石槿柔让秀荷去吩咐厨房晚上给她做些清淡的汤食,因为,这一两天她一直感到有些乏力,精神状态也是时好时坏。

石槿柔回到自己的小书房,取了笔墨纸砚,开始给冉轶成写信,在信中她告知冉轶成她今天去了客栈,也知道了客栈的东家是谁了。另外,她也难以克制地写了对冉轶成的思念之情。

信写好以后,她让小怜喊来水生,她将信交给水生,并嘱咐水生将信送往码头的“缘来客栈”。

水生走了以后,虽然中午已经睡了一觉,但石槿柔仍感有些倦乏,她回到自己卧室,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傍晚时分,石原海回到了县衙,因为他在码头忽然发现不见了石槿柔的踪影,有些担心,所以,他推了那几个包租酒楼老板的宴请,只让石全和随同的几个官差去了,而他自己只带了一个随从匆匆赶回了县衙,在县衙门口,他又特意嘱咐那个随从,去通知卢师爷晚上参加宴请。

今天下午,他本打算带卢师爷同去码头的,但卢师爷家中有事,告了假没来。

石原海一直担心着石槿柔,所以,回到县衙后,他连官服都没脱,便直接进了后宅。

在小怜的通报后,石原海进了石槿柔的房间,而石槿柔也已等在了外屋。

石原海一见石槿柔便不由责怨道:“你让为父好担心!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就独自跑回来了?”

石槿柔连忙承认错误,然后说道:“女儿只是走得累了,有些倦乏,又不想打扰了父亲做正事,所以便带着秀荷回来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石原海紧张地问道。

“没事,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有些累!可能是这些天没有睡好的原因吧?”

石原海叹口气说道:“你啊,就是心事太重,气色也是时好时坏,为父知道你心里惦记一人,但,小柔,一则你还小,二则你还在守孝期,三则呢,那人或许并不在意你,你若放不下,难免会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第3章 大势 第二天一早,石槿柔早早地便穿衣起床,倒不是她有什么事要处理,而是最近她一向如此,天刚蒙蒙亮,她便会醒来,而且,睡眠质量很差,经常是噩梦连连,香汗淋漓……

父亲在昨天晚饭前对她的劝导犹在耳边,可没有用,原因是父亲并没找到真正的症结所在。父亲担心她是因为思念冉轶成而导致的睡眠不好,但石槿柔自己清楚,并非如此。

虽然石槿柔确实常常思念冉轶成,但还没到因为冉轶成而夜不能寐的地步,更何况,石槿柔还分得清主次、轻重,她当下最主要的心思,还是想辅佐着父亲将义安搞好,为父亲赢得好的名声。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要真干出点儿模样来,时间确实是紧迫了些。

石槿柔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不疼不痒的,就是食欲不振、身体倦乏、多梦盗汗。

石槿柔起床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在院子的水缸里取了水,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屋子里洗脸、刷牙。她不想惊醒小怜和秀荷,自己醒得太早,没必要牵连着别人跟着受累。

简单洗漱完毕,石槿柔感觉轻松了一些,于是她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在脑海里慢慢理清她要辅助父亲在任上完成的三件大事:一、垦荒开地,兴修梯田;二、完善码头设施,促进商业;三、发展教育。

三件事都不是立刻就能见到成效的,但石槿柔并不在意,因为在初来义安的时候,她便给自己定立了一个“宏伟目标”:助父为官,纵不能名垂青史,也要造福一方!

石槿柔坚信:凭一颗良善之心,凭遇挫不馁、遇险不惧的勇气,更凭自己具有他人无可比拟的现代知识与理念,她一定能完成自己的目标!

雄鸡报晓,天已大亮。

小怜与秀荷也已起床开始忙碌,她们得知石槿柔早已起床梳洗完毕,无不惊讶,都关切地询问原因,石槿柔只说心里有事,睡不着,才勉强打发了两人。

小怜、秀荷两人收拾了屋子,打扫完院子,然后一个人浇花,另一个便去了厨房取早饭。

石槿柔依靠在门口,看着秀荷给院子里盛开的菊花、月季、串红、百合,以及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盆栽花朵浇水,不由得又想到了冉轶成:

“也不知道,阿成现在在忙些什么?心情可好?是否也在想我?”

…………

冉轶成刚刚吃罢早饭,忽然毫无来由地打了几个喷嚏。

一旁的安心取笑道:“公子,定是石公子想您了!”

冉轶成揉揉鼻子,看了看在正在收拾桌子的两个小丫鬟,说道:“你们先下去吧,顺便把门关上。”

两个丫鬟放下手中活计,福礼答应一声,退出了屋子,关上了屋门。

冉轶成这才走到安心身旁,抬腿便踢了他一脚,佯装生气地斥道:

“你小子若再敢取笑本将军,小心我把你发配回西北!”

安心也没躲闪,口中说着“不敢了”,可脸上却笑开了花。笑了一会儿,安心忽然又异常严肃地说道:

“公子,我还真想回西北看看,今年刘统帅只委派了其他将军回京祭拜,并未亲自回京,您说西北边陲是不是又要再起战事啊?要不就是今上没有恩准刘统帅回京。”

安心口中所说的刘统帅便是西北边陲守军的现任统帅,也是冉轶成的义父。除非有紧急军务,否则,刘统帅必定每年都要进京祭拜西北军原统帅,冉轶成的外祖父——平王。

冉轶成摇摇头说道:“今上不会不恩准的,倒是今年年初以来,塞外匈奴蠢蠢欲动,想必刘统帅不便离开边陲。”

安心皱眉思索了一下,又说道:“说也奇怪,自从前年您大败匈奴之后,他们已经被迫签下了城下之盟,怎么现在忽然又……?”

冉轶成淡定地说道:“我怀疑此事与西南边陲守军有关,南北呼应,互为依仗。”

安心吃惊地问道:“难道西南真有反心?”

冉轶成摇摇头,说道:“凭一个李浩凡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况且,他们未必要反,而北方匈奴也未必会真的会入侵,毕竟,他们忌惮刘统帅比怕我还要多一些。”

安心想了想,问道:“那他们各自的目的是什么?属下真的有些困惑了。”

“西北匈奴,意在牵制!将西北守军限制在边陲,无暇他顾。而西南,无论在军队数量、装备和训练上,都与西北军不可同日而语,就算加上京畿守备军的力量,怕是也难以抗衡我们的西北守军。而京畿重地,又岂能随意扩充军备?”

安心仍旧一脸困惑,沉思不语。

冉轶成继续说道:“你可否知道朝中曾有人给今上奏请过一个关于西南守军的折子?”

安心点头说道:“听您和六爷议论过此事,好像是一道‘为巩固西南边防,请准扩充军备’的折子,但被今上给否了。”

冉轶成点点头,继续说道:“西北军效忠的是皇上,西南军效忠的是谁,就很难说了。今上至今未立太子,以后若朝中有变,意欲太子之位的,当然离不开军队的支持。”

安心恍然大悟,吃惊地问道:“您是说有人在准备强行上位?”

冉轶成点点头道:“你心知肚明就可以了,谨防祸从口出!”

安心沉吟道:“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位一直将您视为‘座上嘉宾’,原来是看上了我们西北军。”

冉轶成微笑点头,开口问道:“那你说说,今上又因何调我回京?”

第4章 知我心者 对冉轶成的问题,安心并未急于回答,他一时陷入了深思,而冉轶成笑吟吟地看着他,并没催促。

过了一会儿,安心似终于想明白了一般,深吸一口气说道:

“一则牵制刘统帅,虽公子为刘统帅义子,但又有谁人不知,刘统帅对您,胜过亲生父子;二则,看您回京之后,与那两位之中谁更亲近,这样,今上心中也就有了计较,毕竟,咱们的西北军太过强大了。”

冉轶成赞赏地看了安心一眼,继续问道:“结果呢?”

安心受了冉轶成目光的鼓励,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继续说道:

“结果,您与那二位同等的亲疏,没有差别,反倒是与六爷走到了一起,而六爷是最无权势也最无希望的一位。”

冉轶成眉宇之间,轻轻一挑,以鼓励的口吻说道:“继续说!”

安心却忽然变得谨慎起来,诺诺地说道:“属下不敢妄加推测!”

冉轶成神情一凛,问道:“安心,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一同出生入死,难道你仍信不过我?”

安心连忙躬身应道:“将军一句话,安心肝脑涂地,虽死无惧!”

冉轶成浩叹一声,郑重说道:“若我忍心让你去死,那我们还算是兄弟吗?”冉轶成轻轻拍了下安心肩膀,继续平和亲切地说道:“我确实想听听你的见解,一则想看看你到底长进了多少?二则我若有疏忽之处,你能点醒我!”

安心望着冉轶成的目光,坚毅地点点头,说道:“安心以为,将军是韬光养晦,另有所谋!不然,安心也不会一直追随将军左右。”

冉轶成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安心憨憨地一咧嘴,继续说道:“能有将军这样的主子,是安心的运气!”

冉轶成略一沉吟,开口问道:“你可知我所谋?”

“谈笑间,辅佐六爷上位!”安心说得毫无顾忌。

冉轶成感慨说道:“知我者,莫过兄弟!安心,你既知我心,以后当效忠六爷,若我不在,六爷一样是你的主子!”

安心一愣,似有不祥预感,不由凛然说道:“将军何出此言?安心但有一口气在,定要确保将军安全!”

冉轶成故作轻松地呵呵一笑,说道:“世事无常,非人力可夺!”冉轶成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他立刻又接着对安心说道:“好了,你在此稍坐,我去向母亲请安,等我回来,你随我出去一趟。”

说罢,冉轶成拉开屋门迈步出屋,还没走出院子,便见一个丫鬟自院子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还没等那丫鬟给自己行礼,冉轶成就道:“月牙儿姐,你怎么过来了?”

月牙儿象征性地福了福身,回道:“公子,郡主有事找你,特让月牙儿来唤公子。”

冉轶成“哦”了一声,追问了一句:“月牙儿姐,可知母亲唤我何事?”

月牙儿苦笑着看了冉轶成一眼,说道:“公子去了便知。”

冉轶成无奈,跟随月牙儿去了母亲的院子。

冉轶成的母亲是平王的唯一后代,也是当朝的福灵郡主,只是在辈分上与当今皇上属于平辈。平王冤案得以昭雪,当今皇上为显皇恩浩汤,特意将福灵郡主由原来的正三品封为正二品;将其夫君,也就是冉轶成的父亲封为了靖江侯,而原来的平王府也改名为靖江侯府。

靖江侯府位于京城的东北处,离皇宫很近,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靖江侯府的占地面积比武岳侯在京城里的宅子要大了许多,毕竟,那是原来的平王府。

冉轶成的母亲自然住在侯府的正院,而冉轶成则住在侯府东院,听起来不远,可若大的侯府,真走起来,就算快步急行,没一刻钟的时间也是难以走到。

终于来到了侯府正院,冉轶成整理下衣衫,迈步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冉轶成快步向前跪倒在母亲的身前,说道:“母亲,孩儿给母亲大人请安!”

福灵郡主神色有些不悦,只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冉轶成起身,在母亲的身旁坐了。

月牙儿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福灵郡主,又看了眼冉轶成,轻轻叹了口气。

福灵郡说道:“阿成,近来在忙些什么?”

冉轶成挠了挠头,回道:“也没忙什么,就是平时那点儿事呗。”

福灵郡主叹了口气,犹豫了半晌,方道:“阿成,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说门亲事了。你心里有没有相中的小姐?”

话虽这么说,可福灵郡主心里却异常纠结。

近些天出门做客,到哪个府里,别人都用有些怜悯的眼神瞧她。后来一打听,原来……原来外面竟有传言,说自己的儿子有龙阳之好!

“娘,我才多大啊?亲事不急。您也知道,我现在差事上不顺,没心思想别的。”

没等福灵郡主说话,冉轶成又接着道:“儿子正好有件事想和母亲说一下,以后我的院子里,别再安排丫鬟了,一个个做事磨磨蹭蹭的,看得我憋气。现有的那几个丫鬟,也让她们去别的院子吧。儿子那里,有小厮就成了。”

“这……这……”福灵郡主连吸了几口气,难不成儿子真是……

但房中之事,福灵郡主不好直接开口和儿子说。再说,知子莫若母,若是将龙阳之好的事摆到明面上来说,不定儿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呢!

福灵郡想了想,迂回着说道:“丫鬟的事好说,我依了你就是。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早一天娶亲,我也能早一天抱上孙子。若是你实在不愿意现在就娶亲,那先把月牙儿收房吧!”

第5章 心结 此言一出,冉轶成和月牙儿都惊呆了。

月牙儿首先反应了过来,跪下道:“郡主,奴婢想一辈子只伺候您!”意思就是不同意给冉轶成作妾。

冉轶成也反应了过来,有些着急地说道:“娘,月牙儿姐是高叔的女儿,高叔在西北为救我而身亡。我既答应了高叔照顾月牙儿姐,那她就如我的亲姐姐一般,怎么能……”

福灵郡主没想到两人都不愿意,深吸了口气,先对月牙儿道:“好孩子,快起来。”

月牙儿稍一迟疑,轻轻站起了身。

福灵郡主又对冉轶成道:“你高叔世代在我们家为仆,后来又跟着你去了西北,你高叔为你还……他就留下了月牙儿这一个孩子,将月牙儿抬成主子,不就是对她最好的照顾吗?”

月牙儿没等冉轶成说话,就道:“郡主,您和公子已经对奴婢很照顾了,奴婢从来没有非分之想,若有虚言,天打雷霹!”

福灵郡主一滞,怔怔地看了会儿月牙儿,重重地叹了口气,疲惫地冲冉轶成挥了挥手。

冉轶成看了眼母亲,转身退出了屋子。

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冉轶成心里觉得格外憋闷,他知道母亲在府里生活得并不如意,若不是这些年随着自己的成长,父亲多少有了些顾忌和收敛的话,母亲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即便如此,父亲要么是在外面眠花宿柳,要么便是泡在小妾霍氏的屋子里,一年到头,极少到母亲那里去。所以,在冉轶成的心里,一直有两个心结无法释怀

一是对妾室的反感,他认为妾是祸水,是家宅不宁不睦的根源,让他向往与羡慕的武岳侯府能屹立百年而不倒,他认为根本原因就是第一代武岳侯所制定的无比英明的家规;

第二个心结是对母亲境遇深深的忧虑和不平,但他又不能将父亲怎样,凭借他现在的心智与实力,若想整治父亲,并非难事。但他真的要整治父亲吗?

杵逆母亲,是冉轶成所不愿意,也不忍去做的事情,母亲本已心灰意冷,如果自己的所作所为再让母亲雪上加霜,那自己岂不成了大逆不道!想到此,冉轶成感到阵阵心痛!

可是,能不杵逆吗?他心中已有所爱,那就是石槿柔!月牙儿的父亲虽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自己始终将月牙儿当作亲姐姐一样看待,别说有了石槿柔,就是没有石槿柔他也不可能迎娶月牙儿的。

冉轶成边走边想,再过一重院子就要到自己的院子了,可就在他路过那重院子的门口,偏巧遇到了正准备出门的父亲——靖江侯。

靖江侯见到冉轶成也是一愣,居然开口说道:

“听说你前些日子跑去义安了,怎么?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躲去武岳侯府了?”

冉轶成停住了脚,看着自己的父亲,淡淡说道:“我跑去哪里,你真的在意吗?我或好或坏,或生或死,你真的在意吗?你在意的只是你自己罢了。”

“混账!没想到我靖江侯府出了你这样一个孽障!”靖江侯有些怒不可遏地吼道。

冉轶成冷冷地看着父亲,说道:“子不教,父之过!在骂我以前,你当检讨下你自己的言行。”

靖江侯也同样冷笑着说道:“我可没教你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更没教你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冉轶成似乎是微微一愣,但他并没做任何解释。

靖江侯见他没有说话,终于找到了一丝胜利的感觉,继续嘲讽地说道: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别以为你混了个什么狗屁将军就以为了不起了,那还不是你那些叔叔、大爷们看在为父的面子上,往你脸上贴金得来的?想当初,你爹我在西北军里那也是跺一跺脚,群山乱颤!有谁敢说个‘不’字?你瞧瞧你,回到京城,尾巴就上天了,不求上进。”

靖江侯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为父劝过你不止一次,要跟三皇子殿下多亲多近,将来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你偏偏不听,偏偏要跟那个没出息的瞎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有你后悔的时候!”

冉轶成再难忍受父亲的自以为是,他绕开父亲向自己的院子走去,靖江侯气得在后面吼道:

“混账东西,要死你死到外面去,别到最后连累了家里!”

看着冉轶成消失在院墙外,靖江侯自言自语地嘟囔道:

“不长进的东西,我宁可你这么胡混下去,也不愿你惹恼了三皇子殿下,若将来三皇子登上了皇位,弄不好要抄家灭族啊!”

说罢,靖江侯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左右张望了一下。

…………

石槿柔斜倚着门框,想得竟有些痴了!秀荷一边浇花,一边偷眼观察着石槿柔,见石槿柔那痴痴怔怔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哧哧”地笑出声来。

石槿柔这才晃过神来,瞪了秀荷一样,脸上一红,转身进屋去了。

上午的时间,似乎过得总是特别快,石槿柔在小书房内觉得什么都没做呢,日头便已快高挂中空了,而就在此时,小怜通报说世子爷和卢公子来了。

石孝弘已经有日子没来找过石槿柔了,而卢公子自从接了石槿柔的吩咐去操办文会一事之后,除了偶尔来县衙教下人识字,却是再也没来见过她。

而现在,两个人居然凑到一起来了,石槿柔不禁有些讶异,连忙吩咐小怜请两人进来。

不一会,小怜便领了石孝弘和卢鸣天走进了书房。

两个人的表情本来就有些兴奋,见到了石槿柔,就更显喜悦了,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匆忙和石槿柔见礼之后,石孝弘开口说道:

“石贤弟,你吩咐我们的事情,终于有眉目了!”

第6章 善举 石槿柔被说得一愣,不明所以地问道:“世子爷言重了,小弟岂敢吩咐世子做事?不知世子说的是……?”

石孝弘不以为意,只是含笑看着石槿柔道:“文会的事啊,贤弟难不成忘了?”

石槿柔恍然,这些日子因为石孝弘没再经常到县衙来“走动”,她几乎都忘了还有文会这码事。

“没忘,没忘。怎么样,准备的如何了?”石槿柔讪笑着回道。

石孝弘看了眼卢鸣天,说道:“文会的事基本准备妥当了,需要用到的物品、笔墨桌椅、茶果点心等已都有了着落,今儿我们两个特意来找贤弟,是想和贤弟商量下文会的时候约请谁参加。”

卢鸣天插口说道:“是这样的,世子爷我们商量着,想定期组织文会,大约每两个月组织一次,每次约请的人都不固定,这最近的一次,我们想安排在这月底或者下月初,等过了中秋就可以操持了。”

石槿柔下意识地将屋子扫了一眼,忽然反应过来:哪里有什么日历啊?于是她开口问道:“现在距中秋还几天?”

石孝弘道:“今天是初五了,还十天。”

石槿柔“哦”一声,继续问道:“最近的这次文会你们准备邀请谁去参加?”

石孝弘道:“以前虽搞过了文会,但并不正式,来的学子也不多,对诸学子的学问长进裨益不多,我和卢公子商量了,准备从最近的这次开始,搞得正式一些,我祖母也答应了,准备请我现在的西席参加,他是大儒,对学子帮助应该很大,还有就是请卢公子的父亲卢师爷参加,另外……”石孝弘忽然犹豫起来。

卢鸣天接着说道:“另外还想请石公子和石大人参加,到时,我们拟了题目,让众学子现场作诗,然后请几位老师和石大人现场评定,世子爷还说对那些作得好的,侯爷和太夫人都设了彩头呢+。”

石槿柔听罢,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文会之事让两位兄长费心了,只是我有一言,对与不对的,还望两位兄长多多包涵!”

石孝弘爽快地说道:“贤弟但说无妨。”

石槿柔接着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文会一旦正式,以后便要严谨对待,若再随意了,难免虎头蛇尾,有始无终。因此,最近这次文会不宜铺张,建议制定一个章程,由第一次正式开始,便形成一个相对固定的形式,对那些随意不参加文会的学子,要有一定的处罚。”

石孝弘与卢鸣天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石槿柔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事相托,县学之内必有贫苦人家的子弟,虽说县学里优秀的学子不必交束修,但绝大部分人还是要交的。束修对于那些极其贫寒之家可以说是笔沉重的负担。望两位兄长能摸摸这个底数,看看有多少人需要帮助,又大致需要多少银两?”

石孝弘表情踌躇,卢鸣天也有些困惑。

石槿柔知道石孝弘虽为世子,但武岳侯府家教很严,除了月例银子,其实石孝弘自己是没什么钱的,而卢鸣天就更不必说了。

于是,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我与父亲及卢师爷商量过了,准备拨出些银两用于接济本县的苦寒学子,因此才需要摸清底数,两位兄长也不必挨家挨户地走访,发动些学子帮忙就是了。但拨银之事,还望保密,否则,好事不成,反而容易做成了坏事。”

石孝弘由衷感慨道:“石大人做了义安县令,当真是义安百姓的福气啊!”

卢鸣天的反应又不一样,他与石孝弘的家庭背景本来就相差悬殊,他比石孝弘更能体会贫寒的滋味。况且,这项善举之中还多少有些他父亲的功劳,因此,卢鸣天看向石槿柔的目光里,除了钦佩之外,还掺杂了些许的自豪!他爽快地说道:

“石公子放心,鸣天不才,一定不辜负了公子与石大人对义安百姓的一片好心!”

石槿柔也没客套,只是莞尔一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辛苦卢公子了!”

三个人又将举办第一次文会的相关事项研讨了一遍,之后便闲聊起来。

卢鸣天道:“这些日子一直准备这些东西,所以教府中下人识字的事,一直断断续续的。现在既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在下就打算着,以后每天上午来一个时辰教下人们识字,石公子以为如何?”

石槿柔含笑应道:“甚好!”说完,向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小怜吩咐道:

“识字的事,你看着安排一下。如果水生和顾妈妈也想学,最好也把他们带上。所以,时间上,你得费费心。另外,若是识字过程中遇上其他的事,你也要多和卢公子商量。既然我舍了脸求了卢公子,你们就得学好,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半途而废!”

小怜连忙应了声是,“公子放心,奴婢们一定珍惜机会,好好儿学。”

…………

送走了石孝弘和卢鸣天,石槿柔觉得浑身疲乏地厉害。草草用过午饭,就躺在床上睡了。

睡醒的时候,都快将近酉时了。

小怜边伺候着她梳洗,边回着话:“公子,还有十天就要到八月十五了,已经有人家送来了节礼,奴婢按照老爷的吩咐,先收在西厢了,礼单子就放在外间的桌上,一会儿公子看看吧。秀荷姐姐和顾妈妈说,咱们府得赶紧准备了,她们让奴婢提醒公子一声,到时候别失了礼数。”

第7章 备节礼 吃罢午饭,石槿柔特意一个人来到父亲的院子,她先找了丁忠,跟他说了“缘来客栈”赵老板的事情,并将冉轶成的安排详细地告诉了丁忠。

丁忠点头应道:“小姐放心,丁忠谨遵吩咐!”

虽然石槿柔要求内宅之中所有下人都要称呼她为“公子”,但对丁忠她是唯一的例外,而丁忠也不用石槿柔吩咐,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称呼石槿柔。

石槿柔用情说道:“丁伯,您对我们父女的恩情,小柔无以为报,若有用得到小柔的地方,您尽管言明,不必顾虑!”

其实石槿柔是在暗指他与顾妈妈之间的事情,或许是石槿柔表达得太含蓄,丁忠根本没听明白;或许是丁忠不想挑明,他说道:

“照顾好您和老爷,是丁忠份内之事,谈不上恩情,小姐言重了!”

石槿柔无奈,起身出屋之前,叹了口气说道:“丁伯,小柔不多说了,您只须知道小柔的一颗感恩之心就行了!”

丁忠点头,躬身相送石槿柔出屋。

石槿柔出了丁忠房间,又去了石原海的屋子。

石原海的作息很有规律,上午去前衙办公,下午若不出去或无诉讼案件审理,一般便在自己的书房看书,午间多是小睡片刻。而且,在后宅自己的院子里,只有丁忠伺候,再无其他随从,除非有事通禀,其他人也很少涉足他的院子,就算是卢师爷,来的次数都很有限。

石槿柔进屋的时候,石原海正欲休息,见女儿进来,石原海开口问道:“小柔有事?”

石槿柔说道:“来和父亲商量中秋节礼的事。”

石原海道:“哦,眼看要到中秋了,是该备些节礼了。”

石槿柔一笑,说道:“不知道爹爹在节礼上有何安排?”

石原海想了想,说道:“武岳侯府定要去拜会的,小柔,你最近两日去看望下太夫人吧!都说侯门深似海,为父不便贸然前往。你去太夫人那里的时候,替为父留意下,看看人家是否欢迎我去府上拜会。”

石槿柔说道:“小柔也正有此意,太夫人那里应该是没问题的,但还要看侯爷的想法。不过,小柔打算带些像样些的节礼去,若侯爷不喜与咱们来往,那小柔已送了节礼,也就算没失了礼数。若侯爷欢迎父亲去拜会,那咱们再多备一份节礼也就是了。”

“嗯,有道理!就依你的主意去办。节礼费用,为父给你准备。”

石槿柔道:“不必了,我从母亲的嫁妆银子里取些就是了!”

石原海连忙摆手说道:“那些嫁妆银子本不该花用,是留给以后小柔出嫁用的,只因以前没有办法,已然用去了一些,如今父亲的俸禄还有些盈余,那嫁妆银子就不要再动了。”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爹,银子不是攒出来的,而是赚出来的,爹是官身,不允许从商,爹更不愿意做那些贪赃枉法的事儿,可小柔就不同了,至少小柔可以经营母亲的嫁妆赚些脂粉钱,这节礼上的费用,小柔能出的便出了,不能出的,再来麻烦爹爹!”

石原海听罢,不由心生困惑,他问道:“小柔,你是不是在外面开了铺子?还是有人暗地里给你送银子?你不要瞒着为父,更不要收受别人的银两或放利钱,那些可都是不法的事啊!”

石槿柔心道:“坏了,咋一不留神让父亲怀疑了呢?冉轶成送客栈的事能说吗?依现在父亲的心态是断不能说的,弄不好还会坏了冉轶成的大事!”

虽然石槿柔心里有些后悔,但说出的话无法收回,她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道:“爹,小柔已经跟你保证过的,绝对不会做那些不法的勾当,更不会坏了品德,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太夫人眷顾女儿,想帮着小柔开间铺子,以贴补家用也是有的,只是事情还没有眉目,没办法跟爹爹说明罢了。”

石原海疑惑地看着石槿柔,终是摇了摇头,没再追问。见父亲没再追问,石槿柔心中松了口气,连忙转移了话题。

“爹,除了武岳侯府,你还打算给谁准备节礼?”

石原海道:“知府大人那里,也要备一份的;还有就是卢师爷和那几个曾经被打的衙役,为父想去他们的家中看看。其他的,为父暂无打算。”

石槿柔一时无语,皱眉沉思。

石原海见她凝眉不语,于是问道:“怎么?为父有疏漏的地方吗?”

石槿柔说道:“爹,您可记得小柔提醒过您:卢师爷可能也有些背景,甚至和大皇子殿下有些瓜葛吗?”

石原海点头说道:“正是有了你的提醒,所以为父也想去他家中看望一下的。”

石槿柔摇摇头说道:“不仅是他,我觉得为父还是疏漏了两个人。”

石原海不由问道:“谁?”

“隋朝云隋大人和段府段老爷。”

石原海起身有些愠怒地说道:“就算那段老爷还有些理由,可这隋朝云虽说是为父的同窗,但此人心术不正,为父不屑与之来往!”

石槿柔心中苦笑,不知道该如何劝解父亲,因为她自己也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断了隋朝云这条线,但究竟为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石原海似看透石槿柔的心思一般,继续说道:“小柔,虽说现在父亲接了密旨,但为父效忠的是朝廷与皇上,并不是某位皇子,更何况那密旨原本只是责成六皇子查办西南一事,只是涉及到的地方,让相关地方官员协助而已,并非直接要为父查办段家。所以,对于段家,为父答应你不去主动招惹他们也就是了,但也犯不着去巴结他们!”

第8章 暂停调查 石槿柔真的有些无语了,父亲近乎顽固的性格与墨守陈规的为人处世方法,虽说没有大错,但若想在尔虞我诈、逢场作戏的官场上行走,弄不好就会成为别人的棋子和牺牲品,要想再有大的作为,只能靠运气了!

“也难怪当初母亲董韵在董府时一直抑郁寡欢,怕不仅仅是受董大太太排挤那么简单吧?”石槿柔暗自腹诽。

石原海见石槿柔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忽又心中不忍,不由叹气说道:“小柔,为父知道你是为了爹好,但咱们做人做事,总不能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说是吧?好了,小柔不委屈了,为父答应你考虑考虑就是了。”

石槿柔起身说道:“爹,小柔没委屈,是小柔想多了!爹,您休息吧,小柔告退!”

石原海送石槿柔出屋,在屋子门口,他又嘱咐道:“小柔,你最近气色不好,不要再想那么多心事了,好好休息!”

石槿柔应道:“女儿明白,女儿会注意的。”

看着石槿柔走出了院子,石原海怔怔着,心中不免生出种种感慨,心疼、焦虑、担忧,夹杂着还有些无奈。

…………

同一时间,六皇子府,六皇子祁毓轩的护卫兼“小厮”金明和安心守在门外,屋子内六皇子与冉轶成正在密谈。

“段府中的那位顾先生,你可查明了他的身份?”六皇子问道。

“京畿守备军并无顾姓将领,而且,近半年之中,并无将军擅离职守或调往他处,因此,可排除他是京畿军队中的将领,极可能来自西南军中。”冉轶成答道。

“你又怎知他一定是武将?”

“基于两点判断,一是因段家家主事先并不知道我会以随从的身份前去,他匆忙之中将那顾先生召来,应该是为了辖制我,所以,我判断顾先生的品级应该不次于我,至少和我旗鼓相当。二是如果义安段家与军队相勾结,其石场之内隐藏着什么大秘密的话,那军队派到义安段家的不可能是普通士兵或者低品级武将,一定是心腹大将。”

六皇子听罢冉轶成的分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六皇子忽然问道:“那些回京祭拜平王的西北军将领都回去了?”

冉轶成点点头,然后反问道:“三殿下可有问起此事?”

六皇子撇撇嘴说道:“他是给父皇上了一道折子,说西北形势危急,此关键时刻,西北军将领擅离职守,置个人义气于社稷安危之上,恳请父皇治他们的罪。呵呵,你比我更了解内情,西北守军并不听命于老三,而是直接听命于父皇。因此,老三的折子写了也是白写。”

冉轶成说道:“前天老三找过我,问我去义安做什么了。还问我为什么要大闹县衙。”

六皇子哼道:“你虽在兵部任职,但父皇已经将你指派给我,老三对你的事情,无权过问!”

冉轶成苦笑道:“话虽如此说,但他是以去靖江侯府做客为名,以闲聊的方式问我最近忙些什么,又因何去了义安。”

六皇子皱皱眉,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最近一直护卫六殿下巡视各地税赋情况,去义安是陪六殿下看望武岳侯,后来六殿下回京,我便留在义安游玩,至于大闹县衙,只是一时觉得好玩罢了。”

六皇子微微一笑,说道:“且不管他信与不信,也只能先这么搪塞他了。对了,你回去准备一下,这一两日你随我动身到西南去一趟。”

冉轶成不禁有些讶异,问道:“那义安段家不查了吗?”

“暂时先放一放,我这次去西南也是父皇的旨意,代天巡视西南政务及防务,要先阻止李浩凡继续招兵买马,顺便咱们也查查那位顾先生。至于义安段家,等安稳了西南,再回头整治,看能不能借题发挥,若这里面确有老三欺瞒父皇的重大隐情,那我们就彻查,好好参他一本。”

冉轶成似有些略感失望,继续问道:“石原海那里怎么办?他可是已经接了密旨的。”

六皇子说道:“没有你在义安,我对他不放心,你让他先暂停对段家石场的调查,最多暗中搜集些段家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证据也就是了,免得引起段家警惕。再说,若老三真的牵连其中的话,他一个小小县令,自保都是问题,而我们又无暇保他,难免会害了他!”

冉轶成忙躬身说道:“殿下宅心仁厚,是那石原海的福气!”

六皇子呵呵一笑,说道:“我这样做,倒也不是单纯为了照顾我兄弟未来的岳丈大人,这其中还另有原因,一会我再对你说。”

六皇子看了眼满脸困惑的冉轶成,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先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招来。”

冉轶成起身认真说道:“殿下请问,轶成不敢有丝毫隐瞒。”

六皇子见冉轶成居然如此认真,不禁一愣,疑惑问道:“阿成,因何在我面前变得如此谨慎?这样不好,我只是和你玩笑,快坐下,以后莫要如此生分,好像我不是你大哥一样了。”

冉轶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刚才殿下一句‘从实招来’,也的确让轶成有些惶恐。”

六皇子白了他一眼,说道:“还亏你是什么‘净街侯’呢,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这么谨慎,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儿。”

冉轶成立刻撇撇嘴说道:“这也不能怪我,我们是在说正事,又不是在街上遛马。”

第9章 隐王案 六皇子不以为杵,继续说道:“有件事,我本来很为你高兴,庆幸这世上总算有个女孩子收了你的心。可你为何不点明她是女儿身?现在连京城里都有了传闻,说你有龙阳之好。前些日子伯母找过我,让我说说你,要你洁身自好,不要沾惹了这不洁恶习。”

冉轶成忽然明白母亲为何要求自己将月牙儿收房了。他只是没想到他在义安的所为居然已经传到了母亲耳朵中。

冉轶成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是那石小姐不愿公开自己的女儿身份,我也是尊重她的意思。再有,她装作男儿,于调查段府一事上终归是方便些,所以,我也就没对别人说起。”

六皇子抱怨道:“可你也不该瞒着伯母啊?害她老人家担心,是你不孝!”

冉轶成说道:“此事好说,以后找机会我对母亲讲明白就是了。”

六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冉轶成,幽幽说道:“今天我找你来,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对你讲明,也就是我要护着石原海的另一个原因。只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你要慢慢听。”

冉轶成见六皇子貌似有些神秘的样子,也立时又变得认真起来,他点了点头。

六皇子问道:“你可知道我朝历史上发生的最为重大的案件是哪一桩?”

冉轶成想都未想便答道:“隐王谋反案!”

六皇子点头说道:“正是此案,此案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时你我还未出生。那你又是否知道隐王是何许人也?”

冉轶成道:“隐王乃先皇的亲皇叔。隐王在世时权倾朝野,早有不臣之心。”

六皇子感慨道:“是啊,我皇爷爷抢先下手,杀了自己的亲皇叔。按官史记载,隐王府被满门抄斩,无一人生还。自那以后,隐王一脉,再无后人。”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六皇子说道:“但事实并非如此!”

冉轶成不由惊愕问道:“难道隐王还有后人?您不是指石原海吧?”

六皇子略带埋怨地看了冉轶成一眼,说道:“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把话说完。”

冉轶成歉意地一笑,示意六皇子继续说下去。

六皇子接着说道:“隐王案发前,其实隐王已有预感,或许他知道了事将败露,因此已有准备,为自己的后人安排了出路。”

冉轶成忍住心中好奇,再不敢贸然打断六皇子殿下的讲述。

六皇子继续娓娓道来:“隐王嫡出的只有一女一子,姐弟两个,姐姐便是当初的‘熙贞郡主’,弟弟便是当初的‘康郡王’,其他子女都是庶出。隐王案发时,所有子女中只有康郡王事先潜逃,其余子女都未幸免。”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康郡王虽然潜逃,但很快便被缉拿归案,不久便被处死。”

六皇子继续说道:“康郡王的确已被处死,而且那时康郡王年龄尚小,不可能再有后人。”

冉轶成知道六皇子必有下文,于是沉默不语,等候六皇子继续说下去。

“其实,隐王子女之中最终还是有一人逃出生天,那便是‘熙贞郡主’!”六皇子终于说出了答案。

冉轶成轻轻“啊”了一声,皱眉深思。

六皇子忽然问道:“阿成,你还记得前塘州知府一事吗?”

“那个被杀的太监?”冉轶成反问。

“对,那人正是伺候隐王的太监。”

看着冉轶成又是吃惊又是困惑的样子,六皇子呵呵一笑,说道:

“好了,我现在帮你从头梳理一下当初隐王为其嫡出子女的安排,康郡王就不必说了,就说‘熙贞郡主’吧。”

冉轶成点点头,没有插言。

“在吏部资料里,前塘州知府郑韫杰,生于长安,元隆十六年庚戌科二甲进士。元隆二十四年三月被委任为塘州知府。元隆二十六年末于府衙中被刺身亡。”元隆是先皇的年号。

“太监郑瑞鼎,五岁入宫,七岁时被派到隐王的身边伺候。宫中的记录记载,郑瑞鼎于元隆二十四年二月,也就是郑韫杰上任塘州知府的前一个月和隐王案发前半年染恶疾暴毙。当时,他伺候了隐王近四十年。巧合的是,郑瑞鼎和郑韫杰是同年同月生人,祖籍更是同为长安。”

缓了口气,祁毓轩接着说道:

“塘州董家,四十年多前开始经商,但家资并不雄厚。元隆二十四年二月至三月间,董家主人在长安经商时,娶郑韫杰之女为妻,之后半年携妻回塘州,那时其岳丈郑韫杰已就任塘州知府,在其岳丈的的帮助下,获得盐引,自此,塘州董家几乎一夜暴富,成为塘州首富。又过三年后,董家夫妇终于生下一女,取名董韵,即为义安县令石原海之亡妻!”

“隐王案发后不到两年,郑韫杰夫妇在府衙后宅双双遇刺身亡,验尸时,发现郑韫杰实为太监。但此案被刑部压下,最终不了了之。”

冉轶成听罢讲述,久久不语,虽然六皇子并未说出明确答案,但他依旧完全清楚了隐王的安排。

六皇子见冉轶成沉思不语,并未开口询问,他只是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注视着冉轶成。

过了许久,冉轶成幽幽说道:“元隆二十四年二月,死的不是太监郑瑞鼎,而是郑韫杰;董家主人在长安娶的不是郑韫杰之女,而是‘熙贞郡主’!”

冉轶成一声浩叹,满含感慨与纠结地自言自语地说道:“小柔,原来你是隐王后人,皇室血脉!”

第10章 醉翁之意 六皇子点点头揶揄地说道:“确实如此,论血缘的话,她应该是我没出五服的表妹,而你便是我的表妹夫。”

冉轶成向来斗嘴就斗不过祁毓轩,另外,他也的确顾忌着彼此的身份,所以,他总是成为被调侃的对象。

冉轶成无奈说道:“你说是啥就是啥了,舅爷。”

这回又轮到六皇子气结了。

冉轶成为了避免遭六皇子报复,立刻又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想还是不应该对石原海他们说明。”

六皇子十分肯定地说道:“当然不能告诉他们!虽然隐王一案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父皇若知道隐王还有后人活在世上,说不定就会斩草除根,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可以了,万万不可泄露!”

冉轶成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六皇子磕头说道:“冉轶成替石原海父女感念殿下再生之恩!轶成不才,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六皇子连忙起身搀起冉轶成说道:“阿成,帝王之家的自相残杀与荼毒,自古便是如此!其实,先皇又如何忍心灭自己皇叔全家,只是成王败寇,不得不为。而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父皇江山稳固,纵使隐王活转来,只要他安守本分,我一样会劝父皇赦免其罪!更不用说石原海父女了。反而,我很高兴,在这个世间,我又多了一个至亲表妹!又多了一份亲情!”

冉轶成深受感动,别有深意地说道:“殿下厚德,以载万物,亦是万民之福!”

六皇子一怔,随即拍了拍冉轶成的肩膀说道:“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你不怕隔墙有耳,为你招致杀身之祸?以后,切莫再口无遮拦!”

冉轶成一笑,说道:“轶成明白,以后只做不说!”

六皇子点头,含笑不语。

过来一会儿,六皇子忽又皱眉说道:“只是还有一事,你我须谨慎小心。”

“殿下请讲!”

“我在追查石原海一家身世的时候,偶然发现,似乎老大方面也在追查此事。”

冉轶成焦急追问道:“可知他们的目的?”

六皇子摇摇头说道:“我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也不知道他们追查到了何种地步!”

冉轶成不觉感到忧心重重。

六皇子接着说道:“阿成,不如这样,你加强义安的暗卫力量,我们去西南的这段时间里,让他们日夜监护,以确保石原海父女安全,等我们自西南回来了,你我再去义安,到时,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所变化。”

冉轶成点头称是,六皇子沉思片刻,又开口说道:“对了,今天找你,还有一事,西南李浩凡将军府,近日收到一批货物,是苍南一家镖局护送的。不知道这与你上次跟丢的,是不是同一批货物。”

冉轶成立刻在脑海中搜寻有关“苍南”的信息,片刻,他不由暗吸冷气,说道:“苍南段家,是淑妃娘娘的真正娘家,也是义安段家的本家!”

六皇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冉轶成继续说道:“原来义安段家将货物送至了苍南,而不是京城和西南军营,殿下放心,我现在就吩咐下去,自义安段家至苍南段家安排全线跟踪,无论旱道还是水路,均设暗哨。”

六皇子点头认可,只是又疑惑地,象是对冉轶成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到底是什么货物,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银两不成?”

冉轶成说道:“传闻只是说义安段家以开采石场为名私开铜矿,莫非他们在私铸铜币?那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若苍南段家也夹裹其中,那淑妃娘娘和老三,都会受到牵连。”

六皇子眉头不展地说道:“义安段家私铸铜币,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们每年出货不多,二十多担子的铜币支撑军队开支,似乎又少了些。”

紧接着,六皇子忽然呵呵一笑,说道:“阿成,咱们且不管它,你随我先去了西南再说,期间你安排好跟踪一事即可。”

然后,六皇子在屋子来回踱了几步,站在一副山水画前,悠悠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查办义安段家易如反掌,但那不是目的!连根拔起,将其彻底击垮,令其再无可能染指皇位,方是你我的醉翁之意!”

恰在此时,门外院子里忽然响起清脆响亮的女声:“大胆奴才,居然敢阻拦本郡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听金明应道:“属下岂敢擅自阻拦郡主,只是六爷有命,机密要事,任何人不得靠近!”

那蹦豆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嘁!你少来唬我,我六哥能有什么机密要事?不过是个托词罢了!安心也在这里,他又指不定在和阿成商量着去哪玩呢?滚开,让我进去!”

六皇子与冉轶成相视一笑,六皇子无奈地摇摇头,小声嘀咕道:

“你的煞星来了,看你如何应对C在,我要说的事,都讲完了。”

果然,时候不大,屋门咣的一声被从外推开,一位锦衣少女英姿飒爽地出现在门口,目含精光,脸带刁蛮,向着屋子里的冉轶成斥道:

“阿成,你死哪去了?从义安回来竟不去见我!作死啊你?今天让我堵个正着,我看你怎么说!”

冉轶成灿然一笑,开口说道:“阿成见过安宁郡主!一直未去给郡主请安,是阿成不对,阿成无话可说,任凭郡主责罚!”

第11章 灵光闪现 安宁郡主迈步进屋,说道:“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也不想罚你,只想让你陪我去趟义安!”

冉轶成一愣,问道:“去义安做什么?”

安宁郡主嘿嘿一笑,说道:“这一呢,我想去看看武岳侯府的太夫人,前几天太后还念叨呢,说想太夫人了,让我去看看!”

六皇子在一旁插口说道:“是你想去吧?太后就快舍得让你去义安了。”

安宁不满地看了六皇子一眼,说道:“六哥你听我把话说完,还有啊,你别总是护着阿成。”然后她又转头对冉轶成说道:“这二呢,我要你陪我去打猎!早听说你在义安玩得不亦乐乎,我也要去!”

冉轶成一直躬身在听,此时直起身看着安宁郡主,正欲说话,却不料安宁郡主继续说道:“这三吗,可就大有文章了!”

冉轶成故意学着安宁郡主的样子,问道:“这三吗,又有何文章?”

安宁郡主想了想,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法,于是干脆不想了,直接说道:“阿成,我怎么听说你有那个……那个喜欢男人的毛病啊?”

冉轶成苦笑,说道:“阿成是什么样人,别人不知,郡主还不知道吗?以讹传讹,人言可畏啊。”

安宁郡主长出一口气,说道:“我就说吗,阿成怎可能是那种人呢!不过,虽是谣言,但我还是想去义安求证一下,你陪我同去,若你推辞,你就是心虚!”

冉轶成以求助的眼光看向祁毓轩,六皇子呵呵一笑,说道:

“表妹,找了这么多理由,你无非就是想去义安,又怕自己一个人去没意思,所以拽着阿成陪你同去。你说实话,你去义安做什么?”

安宁郡主虽然刁蛮,但在六皇子祁毓轩跟前,似乎收敛了许多,她撅着嘴说道:“在宫里要憋闷死了,我想去打猎!”

六皇子说道:“就算六哥我答应你了,太后那里也未必答应,你找阿成陪你,无非是在太后那里有个说辞,有阿成在,太后也就不会担心你的安危。是不是?”

安宁郡主不满地说道:“六哥你就是这样,非要把人家的心思说得明明白白的,当真无趣儿!”

六皇子叹口气说道:“表妹,姑姑和姑父都不在了,太后拿你当心头肉般地疼爱!六哥我更是一直当你是同胞的亲妹妹看待,你想去打猎,不是不可以,只是阿成的确不能陪你去义安,我们还有要事去做!”

安宁郡主委屈地说道:“六哥就是说得好听,以前我们总是一起玩,可现在倒好,每次找你们去玩,你总说有要事去做,要不这样吧,你们去哪儿,我就跟你们一起去哪儿。你们做你们的要事,我不捣乱就是了!”

祁毓轩耐心地哄道:“我们去的地方多是穷乡僻壤,与咱们京城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你跟着去了,难免受罪C了,六哥答应你,这次我与阿成办完事回来,一定什么都不做了,整日陪你,陪你玩一个月!”

安宁郡主很不情愿,抱怨道:“上次你们去义安以前,你就答应过我的,后来又说什么因为阿成没回来,两个人没意思,说等阿成回来了,咱们在一起出去玩,结果呢?阿成从义安都回来一个月了,连面都没露过,更别说一起去玩了!”她转头瞪了冉轶成一眼,继续说道:“死阿成,我早晚跟你算账!”

阿成连忙躬身说道:“是阿成不对,请郡主海涵!”

“海涵个……!”安宁郡主忽觉不雅,有些不好意思地掩口笑了。

六皇子说道:“这次六哥一定说话算数!”

安宁郡主问道:“这次你们去哪儿?几时回来?”

六皇子答道:“这次我们去西北边陲,苦寒之地。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半年左右。”六皇子并没有对安宁郡主实话实说。

安宁郡主不由惊道:“啊?这么长时间啊!算了,我不等你们了,回头我去央求太后,我自己去义安,我就不信我到了义安,武岳侯太夫人不管我!”

祁毓轩摇头苦笑,说道:“不如我和阿成将金明与安心给你留下,若太后真准了你去义安,有他们护着你,我也放心!”

安宁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地说道:“我才不需要他们护着呢,我有自己的随从,再说,我是出去玩,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多护卫干什么?反而不自在了C了,六哥,你就别瞎担心了,没事的!”

…………

石槿柔自父亲的院子出来后,因为心里盘算着明天去武岳侯府送节礼,更想着太夫人喜欢吃她调配制作的点心,于是她径直来到了厨房,吩咐顾妈妈制作一些月饼,再按以前的配方做些蛋糕点心什么的,明天她要带去侯府孝敬太夫人。

顾妈妈答应一声,立刻着手准备去了。

石槿柔从厨房出来之后,心中依旧想着刚才父亲的教诲,虽然她提议给隋朝云与段府准备节礼的事被父亲否决了,但石槿柔总是隐隐地觉得有些东西她没想明白,似乎是关于隋朝云的。

“对,一定是关于他的,自己为什么会提议父亲不要断了隋朝云这条线呢?刚才好像灵光一现,可现在却再也想不起来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石槿柔边走边想,进自己院子的时候,险些和正要出院子的小怜撞了个满怀,小怜连忙赔礼,石槿柔并没怪罪小怜,只是好奇地问道:“瞧你慌慌张张的,去做什么?”

第12章 无理要求 小怜禀道:“奴婢去府外买些笔墨纸张。”

石槿柔不禁有些讶异地说道:“我书房里还有些,不用买。”

小怜道:“那是公子用的。今天卢公子吩咐奴婢们要备些笔墨纸张,从明天开始,每天上午要抽时间学认字、写字了!”

石槿柔“哦”一声,说道:“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你去买吧。钱够吗?”

小怜应道:“够!用不了几个钱的。”说完,小怜匆匆一礼,然后便转身去了。

小怜走后,石槿柔自言自语道:“这个卢公子,还真是个可用之才!也说不定将来能有大作为呢,至少应该超过其父卢师爷。”

嘟囔到卢师爷,突然间,石槿柔会心一笑,因为她终于捕捉到了自己刚才那一现的“灵光”!

…………

翌日一早,石槿柔命水生将礼物将上了马车,带着秀荷去了侯府。

因为是送节礼,所以侯爷夫人沈氏终于接见了石槿柔,不过也就几句话就将她打发了。

石槿柔并不以为意,告辞退了出来,到侯府北院见太夫人去了。

寒暄落座之后,太夫人笑着说道:“自石公子来了义安之后,我这院子可比以前热闹多了。连多年不见的冉公子都被你给‘召’来了,倒省得我这老婆子寂寞。”

太夫人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倒把石槿柔吓了一跳。

看了眼太夫人,见太夫人并没异样,石槿柔才笑着回道:“瞧您说的,若不是怕扰了您的清静,谁不想多和您亲近啊?要不然那冉公子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您这儿来住着啊?就算我父亲,都想拜会您和侯爷,听您和侯爷教诲呢!”

太夫人呵呵笑着点头道:“石公子就是会说话,不亏我总想着让你来。”

顿了顿,太夫人接着道:“说起你父亲,还是在京城时略见过一面,到义安后,还真没正式见过。眼看就要过节了,正好借这么个由头,你回去和他说,若他得便了,就来我这里坐坐吧。至于侯爷那里,我跟他说声也就是了。”

石槿柔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应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沈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捧砚来了。

太夫人不由问捧砚道:“可是你家夫人有什么事?”

捧砚先向太夫人曲了曲膝,然后说道:“回太夫人的话,刚才石公子送来的节礼当中,有一样点心,夫人用了很是可口,所以就命奴婢过来,想向石公子打听下,是在哪家铺子买的。”说到这儿,捧砚悄悄看了眼太夫人的神色,又接着道:“夫人说,若不是外面买的,而是石公子家厨子做的,就烦请石槿柔将方子留下。”

太夫人听了,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与沈氏做了近二十年的婆媳,太夫人对沈氏的心思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沈氏不是不懂规矩的人,相反,她最重规矩。可用这样命令似的口气和人家要点心方子,却有些过于轻狂、也完全不合礼数!万一这方子是人家祖传的,石小姐是给还是不给?沈氏若不是从心底里瞧不起石县令父女 、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断不会有这种无礼的举动!

石槿柔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她多看重那个点心配方,而是沈氏这种以命令的语气来“求”。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石槿柔面上不显,只笑盈盈地回道:“这次送来的点心,都是我家厨娘做的。方子是我外祖母传给我母亲,我母亲又传给我的,倒是极简单。难得的是侯爷夫人能喜欢。虽说我大致记得方子,但为了不出错,还是等回去之后我细细抄了,再派人送过来吧。”

捧砚似是松了口气,微微福身,笑着谢道:“那就麻烦石公子了。奴婢回去复命了!”

说完,看了看太夫人,见她没什么吩咐,才行礼退了出去。

太夫人很快调整了情绪,冲石槿柔开玩笑似的说道:“弘儿的母亲啊,哎!你说捧砚,好好儿的一个水灵灵的丫头,非要给人家起这么个晦涩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厮呢。我真担心哪天媒婆上门,说要把自家的姑娘嫁给捧砚。”

石槿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太夫人,以前小柔只听说过以貌取人,还从没听说过会有‘以名娶人’,不是,是‘以名嫁人’这种事呢!若将来真有人想嫁给捧砚姑娘,太夫人可一定要告诉小柔,也让小柔开开眼。”

太夫人哈哈笑了起来,不停地点头说道:“一定,一定!若是有这种热闹,咱祖孙俩可都不能错过。”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够了,太夫人才用手点着屋里的下人说道:“今儿这都是玩笑话,哪儿说哪儿了,你们可不许给我传出去。要不然捧砚那丫头可就没法见人了。都记住了?”

众人齐声应是。

太夫人这才转头看着石槿柔道:“要说开眼,我还真有好东西要送给石公子。”

说着,看向了苏嬷嬷,吩咐道:“去小库房将那套红瓷彩釉云纹浮雕金茶具拿过来。”

苏嬷嬷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就曲膝应了声是,然后带着个小丫鬟出去了。

时间不长,苏嬷嬷就带着小丫鬟回来了。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在怀里抱着一个箱子。

命小丫鬟将箱子放在了桌上,太夫人亲手打开了箱子的盖子。

一套流光溢彩的华美茶具立刻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太夫人满意地看着石槿柔眼中的惊艳,和蔼地问道:“这套茶具还能入了石公子的眼吗?”

第13章 来信 石槿柔望着这套精美的茶具,不由叹道:“太漂亮了!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太夫人一笑,关上了箱子,然后看着石槿柔道:“老婆子我别的东西也许不多,就这好瓷器最多。这套茶具是侯府瓷窑中的精品,石公子既然喜欢,就算做是我给石公子的中秋回礼了。”

苏婆子吃惊地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这套茶具是太夫人最喜欢的茶具之一,也是太夫人收藏茶具中的上品,没想到就这么送给石小姐了!除了对石小姐的喜爱之外,怕也是在弥补侯爷夫人向石小姐要点心方子的不妥的举动吧?

石槿柔连忙拒绝道:“太夫人的厚爱,小柔心领了。可这回礼太重了,小柔不敢收!”

太夫人摆了摆手道:“宝刀送英雄,红粉赠佳人。好东西只有到了懂得珍惜与欣赏的人手里,才算是真正的好东西。石公子就不必推辞了。”

石槿柔迟疑了一下,有些忐忑地问道:“这个,如果小柔收了,不逾矩吧?”她清楚的记得,太夫人曾说过,侯府瓷窑出产的瓷器是专供皇家的。

“别因为太夫人的一时疏忽,让自己用了皇家的东西,那罪名真的是可大可小啊!小了,没人注意,就不是罪;大了,有人检举自己居心叵测,意图谋逆,就是重罪了。”石槿柔心中嘀咕道。

“放心,石家瓷窑的瓷器,除了专供皇家,还可相赠友人,这是当初太祖皇帝亲口应允的。太祖起居录中都有明确记载,不会逾矩的。”太夫人笑得格外慈祥。

石槿柔甜甜一笑,满眼感激地收了下茶具。

…………

太夫人果然说话算话,傍晚的时候,武岳侯的请帖就送到了石原海手中,请他八月十四去侯府做客。

石原海在高兴的同时,也暗暗吃惊于女儿的能力。虽说女儿也经常去侯府,但那都是女儿递了帖子去拜访,不是女儿应了侯府的邀请。而让侯府出请帖请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再联想到太夫人送的那套茶具,石原海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一直想通过努力,为女儿撑起一片天!可现在看来,怕更多的是女儿为自己铺路吧?作为父亲,石原海感到有些惭愧。

石槿柔并不知道父亲的想法,更不知道自己可能打击到了父亲。她忙了一整天,身累心也累,因此早早地便梳洗睡下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石原海几乎很少在县衙。中秋佳节即将来临,他忙着慰问百姓,筹备欢庆活动。同时,码头的扩建和四座船型酒楼的建造工程也即将竣工,石原海还要和工房、户房、礼房的官差们一起商量着,着手准备竣工典礼等事情。一时间,石原海忙得脚不沾地,晕头转向。

由于石原海无暇他顾的原因,石槿柔便担负起为各家准备中秋节礼的事情,好在有水生、秀荷与小怜他们的帮衬,有些不是很紧要的礼物,石槿柔不必亲自去府外选购。另外,她不愿出府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身体。

近一段时期,她总觉得浑身乏力,食欲不振,做事也好,看书也罢,必须要强打精神,咬牙坚持才行,不然,肯定会萎靡到床上去了。

偶尔,石槿柔还会抽时间去看看卢鸣天教习府里下人们认字写字,督促着小怜秀荷她们认真学,还说要定期考核什么的。

卢鸣天教得很认真,起初他面对几个丫鬟、婆子还有些拘谨,但没两天,他便和大家熟络了,有说有笑的,也不再似不苟言笑的君子一般,一言一行地都谨守着规矩。

石槿柔并不在意,在她的观念里,谨言慎行虽然没错,但束缚多了,难免少了闯劲,很难在做人、做事上勇于打破常规,取得突破。

连续忙了几天,眼看着距离中秋只剩不到三天时间了,石槿柔看着已准备好的节礼,心中盘算着明天一定要提醒父亲将这些节礼送出去,不然,后天去武岳侯府做客,等回来再送其他人家的节礼就来不及了。

石槿柔正看着秀荷、小怜她们在厨房院子里包裹节礼,忽然觉得有些疲倦,她向小怜她们支应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斜倚在床上闭目休息。

小怜看出了石槿柔疲倦的样子,见石槿柔一个人走了,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她对秀荷说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匆匆赶回了院子,刚到院子门口,便见水生站在那里正自踌躇,

小怜讪讪笑道:“水生哥,来找秀荷姐吧?她在厨房院子呢。”

水生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怜莫要取笑我!”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接着道:“冉将军来信了,一封给小姐的,一封给老爷的。”

小怜说道:“把小姐那封交给我吧。老爷和丁伯现在不在府里,那封你先拿着,等老爷回来了,你送老爷院子去,给丁伯就可以了。”

水生将答应着,将写给石槿柔的那封信交给了小怜,转身离开了。

小怜拿了信进到里屋,见石槿柔正斜靠在床边闭目休息,犹豫了一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到石槿柔问道:“有事?”

小怜连忙将信交给石槿柔,说道:“公子,是冉将军的信,对了,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给您去请个大夫瞧瞧?”

石槿柔立时来了精神,她接过信,一笑说道:“不用请大夫,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你去忙吧!”

小怜知道石槿柔急于看信,于是很知趣地退出了房间。

第14章 应对 小怜走后,石槿柔怀着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再次看到那熟悉的遒劲有力的笔迹,一种难以自抑的喜悦涌上心头。

冉轶成在信中除了表达了对她的思念之情以外,主要说了两件事:一是说自己马上要随六皇子殿下去西南巡视,今后给石槿柔写信可能会少一些;二是告诉石槿柔,对段家的调查暂时搁置,并嘱咐石槿柔提醒石大人尽量避免与段府产生冲突,纵段府有强横之举,也要尽量忍耐迁就,待他自西南归来,再与之计较不迟!

信的最后,冉轶成又写道:

“谨防身边之人,县衙之内必有细作。吾于义安已加强暗卫,赵掌柜为暗卫统领,无论大小事情,有不方便处,着赵掌柜办理。

另:冬季将至,我备了些皮货,过几日,赵掌柜会派人送至府上。此信机密,阅罢焚毁!”

看完了信,石槿柔甜甜一笑,既因冉轶成对自己的思念与呵护感到幸福,也因为暂时不用调查段家而感到轻松。古代皇权社会,只要是涉及到皇家的事就没有道理可讲,若是父亲能平安“熬”过三年,那最好不过了。

又将信看了几遍之后,石槿柔终于取了火石,万分不舍地将信笺点燃。

中午时分,石原海回到府里。看了冉轶成写给他的信之后,对暂停段府调查一事也是倍感轻松,但对冉轶成要求他不去招惹,甚至让他迁就讨好段家,却大大地不以为然。

因为信件之中涉及圣上密旨内容,所以冉轶成同样要求石原海看信后焚毁。

这一点,石原海可没敢马虎,看过信件后立刻便将信烧毁了。

下午,石原海没有出去,他在石槿柔的建议下,让卢师爷写了两份告示。

一份是对义安百姓的,说明中秋期间县衙办公安排以及组织的民间庆祝活动等,并顺祝义安百姓家家团圆,欢度中秋;

另一份是对县衙各房所有人员的,相当于现代的放假通知,并在告示中通知大家到卢师爷处领取节礼和中秋红包。

石原海这史无前例的举措在县衙之内赢得一致赞誉,一时间,县衙的里里外外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气氛。

当然,石槿柔更没忘了内宅的仆人们,每个人,包括来到义安之后雇佣的两个粗使婆子,两个打杂的小丫鬟等,就连专职负责饲养奶牛的魏庆洪都领到了一份沉甸甸的红包。

将近黄昏时分,正当众人喜气洋洋地各自盘算着如何过中秋时,水生到后宅找石槿柔禀报说:段府派马怀给老爷送节礼来了,还说装节礼的马车就停在了县衙门口。

石槿柔略感诧异的同时,不禁又有些忿恨。

“段府这节礼送得真够毒的!大张旗鼓地送,让百姓和众衙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如果父亲不收,那就说明上次收下的那三万两银子有问题,是我故意假装索贿的,而且不收更是不给段府面子;如果父亲收了,那受贿之名便坐实了,让人百口难辩!”

“怎么办?收!一定要收,不但收,还要有回礼,也是大张旗鼓地回!宁可背负‘受贿’和‘一丘之貉’的骂名,也不能引起段府猜疑,更不能坏了阿成的大事。”

想到此,石槿柔回屋取了些银两,出来后向水生叮嘱了几句,然后便匆匆去了前衙。

石原海正在前衙议事厅内接待马怀,石槿柔也未让人通禀,径直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石槿柔笑呵呵地对马怀说道:

“马管家辛苦了!多日不见,马管家身体可大愈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马怀本来就对被杖责一事耿耿于心,可石槿柔一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说到了他的痛处。

马怀神情很是尴尬,起身略一施礼,说道:“在下见过石公子,不劳石公子费心牵挂,在下早无大碍了!”

石槿柔嫣然一笑,故意不依不饶地说道:“叔父也是,对下人难免太过严苛了,就算马管家无意中冲撞了家父,说说也就可以了,怎么就杖责了呢?”

马怀再不理石槿柔,而是转身对石原海强装笑颜地说道:“上次的事的确是小人不对,石大人大人大量,还望海涵!”

石原海并不知道马怀被杖责的事,心中疑惑,但还是点头说道:

“马管家客气了,过去的事就算了,毕竟那犯事之人不是马管家,马管家也是为主人尽心而已,没有大错。”

石槿柔连忙接口说道:“就是嘛,更何况现在我们两家又化干戈为玉帛,言归于好了呢。好了,不说这些了,不知马管家今番来此,有何贵干?”

马怀也巴不得尽快转移话题,于是立刻说道:“中秋将至,天气转凉,我家主人记挂着石大人与石公子,特命小人送些绸缎布匹和些许皮货,虽说这节礼不值几个钱,但毕竟是我家主人的一片真心,还望石大人和石公子莫嫌寒酸!”

未等石原海说话,石槿柔抢先喜不自胜地说道:“叔父大人果然豪爽,这下我们过冬就不用发愁了,太好了!”

石原海看了看石槿柔,终是暗叹一声,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

马怀看着石槿柔那喜形于色的样子,也不由地呵呵一笑,说道:“节礼已送到,在下就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马管家虽嘴上说着告辞,可并没有真要走的意思,石槿柔会心一笑,对门外喊道:“来人!”

第15章 做客 虽然石槿柔不是官身,可这一声“来人”,仍见有两个衙役争先进屋。二人心思相同:且不论平日里石公子待人和蔼、礼貌有加,就是冲了这中秋节礼与红包,也定要给足了石公子面子。

石槿柔向其中一个衙役吩咐道:“你到衙外看看节礼备好了没有?”

那衙役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石槿柔又对马怀说道:“请马管家稍安勿躁!因近日我身体不好,而家父又公务繁忙,因此未去拜望叔父大人,望马管家回府之后代为告罪!”

马怀连忙应道:“石公子客气了!我一定转达。”

石槿柔接着说道:“我与家父本打算明日去府上拜望你家主人,可今日马管家既然来了,而且,中秋眼看就到,想必府上一定忙于过节,我与家父就不去叨扰了。不过,虽不能到府上拜会,但这节礼却是必不可少的,虽不丰厚,略表寸心,望马管家不辞辛劳,将节礼带回!”

此时那出去看节礼准备情况的衙役回来了,向石槿柔禀报道:

“启禀公子,节礼已经备好,水生在衙外候着呢。”

石槿柔点点头,微微一笑,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马怀,说道:

“纹银二十两,不成敬意,马管家随便买些补品,将养将养身子,请万勿推辞!”

马怀这次是真高兴了,不是装的。他喜笑颜开地接过那荷包,嘴里说道:

“石公子与石大人美意,马某感激不尽!这节礼我顺便带回,理所应当,岂敢说‘辛劳’二字,折杀小人了!”

石槿柔拱手说道:“马管家慢走,恕不远送!”

石原海一直闷头不语,马怀走的时候,石原海只是象征性地站起身拱拱手,表示相送了,而脚下却未移动半步。

等石槿柔送了马怀从外面回来后,石原海叹口气,对她说道:

“小柔,虽说礼尚往来是应该的,可这管家马怀着实可恶,二十两纹银,你不嫌太多了吗?咱们是节俭治家,怎么能如此好面子,讲排场?”

石槿柔连哄带撒娇地说道:“爹,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刚小柔看了,段府的那些节礼,少说也值几百两纹银呢。”石槿柔怕父亲再说什么,于是立即接着说道:

“好了,爹,小柔今天故意这样做,也是想尽量减少些麻烦,免得段府总是与咱们作对。”虽然石原海心里仍是不快,但他只是看了看石槿柔,最终没有说话。

石槿柔见父亲不再追究了,立刻改变话题,说道:

“对了,爹,明日去各家送节礼,需要小柔一同前去吗?”

石原海说道:“不必了,你气色不好,想必是这几日累到了。你在家休息吧,我和你丁伯去就行了。”

石槿柔感觉心里暖暖的,虽然自己的很多做法父亲并不认同,甚至还会感到不快,但最终,父亲还是心疼着自己、惦记着自己。

…………

闲话少叙,转天过来,石槿柔的确很听话地守在屋子里看书,哪儿也没去,闷了便到院子里走走。

小怜与秀荷并不在院子里,石槿柔特意准了她们一天假,并“强行”地将她们轰出了院子。石槿柔觉得反正自己左右无事,实在没必要将小怜、秀荷拘在自己身边。快过节了,街上热闹异常,就算拘住了她们的人,也拘不住她们的心。

傍晚的时候,石原海带着丁忠和一两个随从从府外回来了,石原海特意到石槿柔的院子里,跟她说了说给各家送节礼的事,之后,又与石槿柔商量了明天去武岳侯府的事情,临走仍不忘问了问石槿柔的身体状况。

一宿无话,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四的早晨,石原海匆匆处理了些前衙的公务,就把不紧要的事交给了卢师爷,自己则带着女儿石槿柔坐着水生赶的马车去了武岳侯府。

父女俩刚到了侯府大门处,就有侯府的管事迎了出来,行礼后满脸带笑地说道:“侯爷一早就说,今日石县令父子来访,所以已经去北院太夫人的屋里等着了。石大人、石公子,请随小的进府。”

石原海客气地回了礼,并递了礼单,吩咐水生在侯府下人的引领下,将装有节礼的马车赶进府里。自己则与石槿柔随着管事进了门,坐上了府内的青帷小油车。

石原海在车内正襟危坐,沉默不语。当看到武岳侯府中的碧心湖时,明显惊讶了一下。上次来访,由于石槿柔临时“生病”,所以并没真正逛过侯府。

车行到太夫人的院门口时,水青笑着迎了上来,冲石原海和石槿柔福了福身,说道:“奴婢见过石大人、石公子。侯爷和太夫人一直盼着石大人和石公子呢,刚吩咐奴婢来门口望望,却不想正好迎到了大人和公子。”

父女俩下了车,石原海冲水青点了点头。

石槿柔却笑着上前虚扶了一把,说道:“辛苦水青姐姐了!让侯爷和太夫人久等,真是罪过!我们快进去吧。”

水青客气地领着两人进了屋。

屋里的主子只有武岳侯和太夫人,并不见沈氏和石孝弘。

众人自是一番见礼和寒暄。

落座之后,丫鬟们上了茶点。

武岳侯道:“石大人自到义安以来,事务繁忙,本侯一直不敢打扰。若不是母亲说可以借着过节的由头请石大人过来,本侯还真不敢给石大人下帖子。”语气既轻松又客气。

石原海连忙冲武岳侯抱拳道:“侯爷言重了!下官一直想来拜望,只是一来怕打扰了您和太夫人,二来忙于鼓励和督促农户开垦梯田之事,实不是下官有意怠慢。”

太夫人正拉着石槿柔的手上下打量,听闻此言,不禁插言道:“石大人,老身多嘴问一句,你怎么会想到开垦梯田了呢?”

第16章 政绩 石原海转头看向太夫人,认真地回道:“自下官在京城中被点了义安县令之后,就多方查阅义安的资料,以期了解更多义安的状况。多山少地,农税不足,一直是义安的弱势。然义安现有耕地都已开垦,增加垦地不易,因为就把主意打到了荒芜的山坡地上。”说着,不自觉地望了一眼太夫人身边的女儿。幸好女儿事先提醒过自己,梯田之事一定要说成是自己的主意。

太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石大人有心了!增加垦地,利国利民。”

武岳侯也亲切地笑道赞道:“确实是好事。石大人能来义安,也是义安百姓之福啊!”

“侯爷过奖了!”石原海连忙谦逊道。

武岳侯笑了笑,试探地问道:“除了梯田之事,不知石大人还有没有其他的利民举措?”

太夫人和石槿柔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原海,似是期待着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石原海沉吟了一下,说道:“老百姓最关心的日常之事,无非是吃饱穿暖。除了开垦梯田,下官打算鼓励和发展商业。虽说商为贱业,但若能为百姓增加收入,有余钱添衣,石某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兴建船形酒楼是第一步?”太夫人不由问道,同时用余光扫了一眼石槿柔。

石原海点了点头,说道:“义安人口有限,光靠本地人,钱不能生钱,只有吸引外来的客商,才能让义安兴旺起来。”说到这里,石原海不无骄傲地看了眼石槿柔,继续说道:“这也是小女的提醒,下官才有此举措。”

太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武岳侯一眼,笑道:“石大人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小小年纪就能为父排忧解难。石大人有福了!”

石原海呵呵一笑,并未谦逊。石槿柔连忙低了头,略显羞涩地低声道:“太夫人过奖了。小柔愧不敢当!”

太夫人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石槿柔的手。

武岳侯笑望了一眼太夫人,又冲石原海问道:“还有别的吗?”

石原海略一迟疑,才道:“将来义安富裕之后,石某打算扩建县学。若是有可能,再办一家义学。”

武岳侯“嗯”了一声,说道:“教化百姓也是为官的职责之一。”心里却并不以为然。

太夫人呵呵一笑,说道:“这作人作事,都得有个长远的打算。多读些书不是坏事。”说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知道儿子很反感沈氏一味地让石孝弘死读书,但却不能因为这个而否则其他人读书上进。

武岳侯略怔,随即笑道:“是啊,石大人确实大才。”说着,看向了太夫人,笑道:“还是母亲眼光独到!能将石大人请来义安,本侯不悔!”

太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众人聊着就忘了时辰,不知不觉,已近午时。

沈氏的丫鬟进屋回禀道:“……侯爷、太夫人,夫人说,午膳已经备好,摆在了菊院。请几位主子移步。”

太夫人闻言笑道:“人多热闹的时候,时间过的就是快。既然午膳已经摆上了,我们就过去吧。”

众人应诺,随着太夫人去了菊院。

听到丫鬟来报,说是太夫人等人过来了,沈氏带着女儿石雅婷和刚刚下学回来的儿子石孝弘迎了出来,又回身将众人引到了用饭的花厅。

花厅自然是在花园边上,石槿柔进屋后才发现,花厅的另一面,是一排巨大的窗户。

窗户已经全部打开,放眼望去,外面的花园里,菊花开的正艳,一片金黄,甚是耀眼。

厅内只布置了两桌酒席,中间用一架绣着傲雪寒梅的薄纱屏风隔开。桌上只摆了八碟冷菜,热菜还没上。

石孝弘给石原海见过礼后,就亲亲热热地走到了石槿柔身边,拉起她的手,走到了窗边,说道:“石贤弟,来看院里的菊花!虽说没多少名品,但胜在量多。这成片的菊花连在一起,远观亦别有趣味。贤弟以为如何?”

石雅婷也跟了过来,冲石槿柔眨了眨眼,样子很是俏皮。

石槿柔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矜持地笑着说道:“世子爷言之有理!小弟见识了!”说完,才转身和石雅婷见了礼。

沈氏的脸色不大好看,眼风扫了一眼丈夫和婆婆,然后才对一双儿女道:“弘儿、婷儿,窗前风大,仔细受了凉……”

石孝弘并不以为意,头也不回地说道:“母亲多虑了!无妨!”

沈氏气结。

武岳侯很随意地冲沈氏说道:“弘儿已经不是孝子了,些许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言语之中,竟似完全忽略了站在石槿柔身边的石雅婷。

不等沈氏回应,武岳侯就冲石原海伸了伸手,说道:“石大人,请坐!”

石原海连忙拱了拱手,说道:“侯爷先请!”又转头朝太夫人道:“太夫人请!”

太夫人含笑点了点头,却没急着坐下,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今天不是中秋的正日子,算不得过节宴客,而且也只请了石大人父子两个,依我看,不如就随意些,把这碍事的屏风撤了吧,我们也好一处说说话。”

“这?……”沈氏有些为难,看向了丈夫。

武岳侯笑道:“母亲说的是。”说着,冲厅里的下人挥了挥手,“把屏风撤了。”

下人们得令,转眼之间就将屏风抬到了厅外。

沈氏呼了口气,心中不快,但在丈夫和太夫人面前又不敢有丝毫表露,于是她看向女儿石雅婷说道:“婷儿,你这两日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吗?不如回你自己的院子用膳吧。”

第17章 河蟹 听了沈氏的话,石原海一愣,神情间多少有些尴尬。

石原海只是耿直,并不迟钝。女儿今天依然是一身男装,于礼数上,的确不适合与侯府大小姐同席。而且,看似沈氏也不太喜欢世子与女儿多相处。

武岳侯微一皱眉,随即就笑着说道:“既如此,夫人就陪着婷儿回去用膳吧,正好看顾一下。”

石雅婷嘟了嘴,求助似的看向了太夫人。

太夫人和蔼地笑着说道:“不是已经都好透了吗?大过节的,让孩子一个人回去吃饭多不好啊?就留在这里热闹热闹吧。”

沈氏无奈,只好点头答应,石槿柔连忙自袖子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沈氏,恭敬地说道:“夫人,这是上次点心的制作方子。”

沈氏也未客气,接过方子说道:“难得石公子还记得此事,这点心是婷儿最爱吃的,这下以后府里就可以常给她做了。”

石槿柔莞尔一笑说道:“既然婷儿妹妹喜欢吃,若我再来,多带些来就是了。”

要说这人呢,不能心眼太直了,口无遮拦的难免会惹到谁不高兴。因为得了点心方子,沈氏是痛快了,心情也比刚才好些了,可她的一番话却又让侯爷与太夫人觉得别扭了。

侯爷觉得随便要别人的什么方子是不礼貌的行为,更何况连声谢谢都没有。

而太夫人更是觉得自己的儿媳也太不会说话了,心中暗道:“如果说那点心是我爱吃的,也可以落个‘孝顺’的名声,就算侯爷不满,也不至于怪罪,可她却偏偏说是婷儿喜欢吃的,那侯爷还不满肚子怨气啊?再说了,那点心也确实是我爱吃的啊!”

哎,一张点心方子,本也不算什么,引来众人的心思却大不相同,不要说什么侯门深似海,真正比海还要深的是人心!

石槿柔没想那么多,只是随着众人落座。

虽然除了沈氏和石孝弘之外,众人皆知她的女儿身份,但既然她穿了男装,侯爷和太夫人也不言明,便让她坐在了石孝弘的左边,并没安排她去女眷那桌。

而女眷桌上,只有太夫人、沈氏和石雅婷,好在周围丫鬟婆子一大堆,倒也不嫌冷清。

本来,侯爷除了沈氏,还有一个妾室,可那“小三”虽不象现代这样见不得光,但其地位卑微,这种宴客的诚,只好规避了。

众人落座,不多时,丫鬟们就开始上菜了。

因是中秋,自少不了河蟹,而用于吃螃蟹的工具“蟹八件”也是人手一套,这八件分别为:锤、镦、镊、斧、匙、叉、刮、剪。

石槿柔一看头就大了,自己穿越前吃螃蟹都是靠手靠牙的,穿越后就更不用说了,连螃蟹都是第一次见呢,这“蟹八件”还真不知道从哪一件开始用起。

她本打算等别人吃的时候,偷偷学学呢,哪知道石孝弘最先就给了她一个河蟹,并谦让道:“贤弟趁热吃,这蟹是我们自家湖里养的,既干净又新鲜。”

石槿柔看着那比手掌还大的红红的冒着热气的河蟹也确实有些垂涎欲滴了,她干脆不再顾忌,管它先用哪一件呢,先吃到嘴里再说!

于是,石槿柔直接用手劈掉蟹爪、掰开蟹壳,用小勺崴了一勺蟹子送到了嘴里。石孝弘看了,呵呵一笑,并没说话。

武岳侯起身敬酒,众人举杯,太夫人与沈氏在另外一桌也举杯相应。

武岳侯说道:“石大人乃本县父母,自到任以来,心系百姓,造福地方!有石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是义安之福,也是我侯府之福,值此中秋佳节,来,本侯代义安百姓敬石大人一杯!”

石原海连忙起身,一边谦逊着一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石孝弘与石槿柔也陪着将酒喝了,等丫鬟上来再次斟酒的时候,石槿柔只推说最近身体不好不能饮酒过多,给婉拒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想在这个诚饮酒失态,更不愿让太夫人误会了她喜欢饮酒。再说,满桌的酒菜,她最关心的还是那又大又肥的河蟹。

吃着吃着,石槿柔暗道一声“惭愧”,自己这边,蟹壳蟹爪乱七八糟地摆满了盘子,再看石孝弘,用那“蟹八件”将蟹子蟹肉从螃蟹中取得干干净净,而且并未急着吃,而是放在旁边的一个小碟子里,然后,竟然又将蟹壳蟹爪什么的恢复原状放在盘子里,完整得好似那螃蟹还未吃过一般。

石槿柔心中感慨之余,不觉有点儿脸红,好在众人饮酒,倒也没觉得她是因为尴尬而脸红的。

石原海举杯向石孝弘说道:“世子天资聪颖,乃人中蛟龙,更是学富五车,待人谦恭,有大家风范!听犬子说,操办县学文会一事,世子为了本县学子倾尽全力,不辞辛劳!下官对世子敬佩与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来,下官敬世子一杯,世子请随意!”

石孝弘连忙起身,举杯谦逊道:“孝弘无德无能,石大人谬赞了!县学文会一事,乃石公子主张,在下只是帮忙协助罢了,要说感谢,我代义安学子感谢石贤弟才对!”石孝弘又转头对石槿柔说道:“贤弟,你也一起喝一杯吧,愚兄代本县学子感谢贤弟!石大人请,贤弟请!”

石槿柔连忙放下手中的螃蟹,有丫鬟过来给她斟了酒,她举杯说道:“世子爷言重了,文会一事,世子爷全力操办,小弟岂敢贪功?小弟先干为敬!”

石槿柔恭敬地双手举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石孝弘也是双手举杯喝了。石原海感叹一声,袖子一遮,也将杯中酒喝了。

三人相互敬酒,武岳侯看在眼里含笑不语,而旁边桌的太夫人,也是笑意盈盈地微眯着双眼,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大家有说有笑地继续吃酒,过了一会儿,太夫人注意到石槿柔拿起了第三只螃蟹,不由会心一笑,招手将水青叫到身边,悄声嘱咐了一句什么。

只见水青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花厅。

第18章 太夫人的关怀 吃罢午饭,太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有沈氏与石雅婷没去。

可能是饮酒时呛了风,沈氏说有些肚子疼,在吩咐丫鬟去请大夫之后,她让女儿石雅婷陪护着回了自己房间。

太夫人回到自己的屋里,早有丫鬟们备好了热茶,太夫人示意大家坐了,开口说道:

“说起来,石大人和石公子想要办的那个文会,我觉得挺好。让弘儿帮着操持,对他也是个锻炼。”

没等石原海回话,武岳侯就笑着说道:“母亲说的是。操持庶务可是弘儿的弱项,石大人和石公子能让弘儿去帮忙,确实对他大有益处。”

石原海道:“侯爷和太夫人太谦虚了。依下官看,世子各方面都十分出色。尤其不凡的是世子的心性和学问。以世子的身份,能屈尊降贵帮忙操持文会,确属难得,非一般世家子弟能比!”

太夫人和武岳侯连忙谦虚了几句。

武岳侯道:“这是弘儿第一次参与这种事,依本侯看,不如在文会上设个彩头,母亲以为如何?”

太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石孝弘也一旁高兴地说道:“爹爹的这个主意好,这样学子们也就更有心气儿了,只是用什么做彩头呢?”

武岳侯凝神想了想,缓缓说道:“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用过几把不错的折扇,后来不用了,就让夫人收起来了。不如将那几把扇子找出来当个彩头?”

折扇,是古代文人学子必备的行头,武岳侯的想法不无道理。

只是石槿柔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眼见就要入冬了,现在给人扇子,是不是有点儿……

却没想到,太夫人也很赞同,说道:“侯爷说的是。你那几把扇子可都是有年头、有来历的,都是好东西,放在库房里接灰,实在可惜,倒不如物尽其用。”

文会的彩头就这样定了下来。

说着文会,石原海和武岳侯不免谈起了学问上的事。太夫人听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就携了石槿柔的手,轻声说起了悄悄话儿。

“……怎么还是这么瘦?平时可得多补补。对了,你上次生病时,我送的那棵山参吃了吗?”

石槿柔有些尴尬地回道:“还没呢。”

太夫人嗔怪地看了石槿柔一眼,说道:“给你送过去,就是让你吃的,可别舍不得,想着将来送人用!”

石槿柔连忙否认道:“不是的!您误会了。上次……并不怎么严重,所以才没吃。”声音越来越小。

石槿柔上次是为了避开冉轶成而装病的,可现在又不好明说,因此心里很惭愧,尤其是在太夫人如此关心自己的情况下。

但太夫人却误会了石槿柔的意思,看着她十分心虚的样子,认定了是她舍不得吃。

太夫人轻声对身边的丫鬟水青说道:“我记得咱们的小库房里还存着好几棵不错的人参,你去看看,挑个差不多的,一会给石公子带回去。还有啊,刚我吩咐你的事办好了吗?”

水青答道:“太夫人放心,已办妥了。”

石槿柔不知道太夫人刚才吩咐了什么,但对于人参一事她急忙推辞道:“太夫人,真的不用了!我答应您,回去就让厨娘将上次的参做了吃。”

水青抿嘴笑道:“石公子,太夫人心疼您!再说她老人家说出的话,何时收回去过?您就别推辞了。”说完,曲了曲膝,转身到库房找人参去了。

石槿柔感激地看了眼太夫人,悄声谢道:“太夫人对小柔的好,小柔都不知如何报答了!”

太夫人呵呵一笑,向石孝弘招了招手,石孝弘连忙过来坐在了太夫人身边,太夫人左手拉着石孝弘,右手拉着石槿柔,和蔼慈祥地说道:“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儿的,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石槿柔心里讶异,瞬间,她终于悟到了太夫人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目的:原来太夫人想让自己做她的孙媳妇。

石槿柔暗道不妙,如果有朝一日太夫人知道了自己喜欢的是冉轶成,那可怎么办啊?可是,如果隐瞒不说,那将来太夫人对自己就会更加失望的,说不定还会怨恨上自己。

石槿柔无计可施,只得装作没听出太夫人的意思,嫣然一笑,没有说话。

石孝弘心思纯真,不疑有他。他对太夫人说道:“祖母,您就放心吧,我与石贤弟好着呢9有那冉贤弟,可惜今儿个冉贤弟不在,不然会更热闹的!哎,说起这冉贤弟,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再来义安,真想和他再去狩猎。”

提到冉轶成,石槿柔不禁有些怦然心动,但在太夫人面前,石槿柔不敢表现出异样,她只是点头随声附和着石孝弘说道:“上次狩猎,石大哥表现神勇,有大将军的风范,当真是文武双全啊!”

太夫人笑眯眯地左看看石孝弘,右看看石槿柔,一时间,心怀畅快,颇感欣慰。

石原海与武岳侯说着话,用余光看着太夫人这边,他担心耽误了太夫人午休,看到现在是个机会,于是连忙起身,拱手向武岳侯请辞,又过来向太夫人表达谢意。

太夫人也确实有些倦了,因此并未执意挽留,而是连忙叫人备车送石原海父女出府,武岳侯与石孝弘也乘车相送至府门。

出了武岳侯府,石原海父女与武岳侯、石孝弘辞别后坐上了水生驾驭的马车。

直到此时,父女俩才发现马车上竟堆满了侯府的回礼,其中,便有吃饭时太夫人特意让水青去通知厨房另外准备的两篓鲜活的河蟹以及去库房找来的人参。

石原海父女心中颇为感慨。

尤其是石槿柔,对侯府太夫人更是心存感激,但感激之余又不免有些愧疚,因为她又想到了冉轶成。

而此时的冉轶成,正率领着卫队,护卫着六皇子祁毓轩,风雨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南边陲……

第19章 谨慎 一路无话,回到县衙之后,石槿柔没有再陪父亲说话聊天,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石槿柔因为知道了太夫人的想法,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不知道将来自己与冉轶成的恋情一旦让太夫人知晓了,太夫人会怎样想?更不知道会为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石槿柔心里抑郁,本打算给冉轶成写封信,倾诉一下心中苦闷,但路过小书房的时候,她还是犹豫了,一则不想让冉轶成为自己担心,二则她觉得有些困乏,想先休息一会儿。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写信的想法,去了卧室。

小怜与秀荷照顾着石槿柔躺下后,悄悄出屋,带上了屋门。

石槿柔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冉轶成,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祁毓轩、冉轶成等人取道荆襄,过益州,经汉中而入巴蜀。因为山道渐多,祁毓轩弃车骑马,在冉轶成与卫队的护卫下,翻山越岭,迤逦而行!

因为此次六皇子是“代天巡视”西南边陲,所以,他不着便装,只穿官服,其行程也是早已通知了沿途的各州各府。

六皇子一行人,声势浩大,旌旗招展。近千人的卫队被冉轶成分成了若干部分:前有斥候,沿途勘察地形道路;另有部分人马作为前锋,负责通知各州府驻军及官员做好迎接准备;大部队则护卫在六皇子身侧;最后一部分人马,作为后应,远远相随。

但即便如此,行走于险峻的山道之上,冉轶成仍是高度戒备,自古穷山恶水多悍匪,更何况,不愿六皇子去西南巡视的更是大有人在。

尤其是今天,早上出发不久,本来晴朗的天空却忽然阴沉了下来,冉轶成担心山路本来就难行,如果再下雨的话,就更麻烦了。好在,天空只是一直阴着,并未下雨。

临近中午,行至一处山隘,只见前方道路狭窄,道路两旁山崖耸立,冉轶成双腿一夹,催马驰骋向前,在隘口处巡查了一番,然后又策马驰回,挥手止住队伍前行。

队伍所在之处虽然相对宽阔一些,但仍属山道,两边山体上森林茂密,无法集中人马扎营休息,所以,大队人马一字拉开,在山道上静候冉轶成的命令。

冉轶成策马来到六皇子身边,悄声禀道:“我们派出的斥候已有两个时辰未见回报,加之此山隘形势险峻,恐有变故!”

祁毓轩皱了皱眉,说道:“前锋未见回转,应该是顺利通过了才是。”

冉轶成沉吟道:“我们此去西南,我早已吩咐过斥候,循环探查,往复回报,可今日我们出发前派出的斥候,至今未见一个回转。”

祁毓轩迟疑着问道:“山道难行,他们迟误了也在所难免。依你之见呢?”

冉轶成说道:“后撤二十余里,那里地形可以安营扎寨,然后我令人通知就近驻军前来护卫,再另派人手前方探查。这样是最稳妥的。”

祁毓轩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此虽然稳妥,但怕是天黑以前不能赶至前方州府了,你是不是太过谨慎了些?不如我们就在此地下马休息片刻,等候斥候消息。”

冉轶成摇头说道:“此处卫队无法集中,若一旦有变,无法应对!”

祁毓轩笑了笑说道:“阿成,你未免太小心了,我们此次是‘代天巡视’,各路州府皆有准备,况且,我们人马众多,若想对我不利,除非动用军队。此地仍属益州,益州都统领你我又不是不知,怎可能会有异心?”

冉轶成劝谏道:“殿下,我们于这山路之上,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以施展!若有人图谋对殿下不利,此地伏击,并不需要多少人马,因为他们不必歼灭我们的卫队”说到这里,冉轶成遥望山隘,语气凝重地说道:“此处伏杀,百十人足以。”

祁毓轩有些不高兴了,不满地说道:“阿成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前锋人马现在想必已经到达了前方州府,若他们到时迎不到咱们,必会引起地方恐慌!你若再动用就近驻军守卫,那就更是扰乱地方了!再说,天空低沉,乌云压顶,弄不好要下大雨。好了,不必紧张,就按我说的,原地休息,埋锅造饭,吃完,不管有没有斥候来报,我们都启程继续前行。”

冉轶成看了看周围地形,坚持说道:“殿下,此处不宜埋锅造饭,您看,此处道路虽然还算宽阔,但曲折迂回,难以首尾照应,另外两边山势虽然平缓,可山林茂密……”

没等冉轶成说完,祁毓轩便打断他的话说道:“好了,阿成!不要说了,难道真要依你的主意后撤二十里不成?”说完不待冉轶成再有所反对,六皇子便扳鞍下马,大声说道:“来人!传令下去,原地休息,埋锅造饭!”

冉轶成无奈,他对一旁的安心说道:“立刻增派人手去山隘内探查,尤其两旁峭壁之上更要仔细排查。”

安心点头,正欲驱马离开,却又被冉轶成叫住。

冉轶成说道:“另调集后面人马尽量靠前集中,以防有人来袭!”

一旁的祁毓轩虽然仍有些不满冉轶成的谨慎,但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出声阻止。

策马来往,安排好护卫警戒之后,冉轶成才下马走到六皇子跟前跪地说道:“殿下,请原谅阿成谨慎,护卫殿下安全是阿成职责所在,不得不为!阿成还有一犯上之举,请殿下恩准!”

第20章 噩梦 祁毓轩虽贵为皇子,但他与冉轶成毕竟私交甚笃,见冉轶成如此恭敬,不由叹口气说道:“阿成,快起来吧!你的‘犯上之举’已经不止一次,我不在乎你再多一次,说吧,又有什么安排?我答应你就是了!”

冉轶成并未起身,他抱拳说道:“请殿下换装!待过了这崎岖山路,到了平原,再换回不迟!”

祁毓轩气得将茶杯墩在一旁几案上,指着冉轶成怒道:“你!你……”

冉轶成目光坚毅地看着祁毓轩。

祁毓轩“你”了半天,看到冉轶成毫无退缩的样子,最终浩叹一声,说道:“好,就依了你这个大将军!若前方无事,我看你作何解释!”

冉轶成笑道:“无事最好!到时,阿成任由殿下处置!”

说罢,冉轶成挥手招来一个护卫,对祁毓轩说道:“殿下,此人身材形貌与殿下相近,便让此人假扮殿下吧。”

祁毓轩看看那个护卫,不由向冉轶成笑道:“还真有几分相似,莫不是你早有安排吧?你的鬼心思别人不晓,我还不知?定是你出京前就有准备了。”

冉轶成呵呵一笑,说道:“以备不时之需!”

…………

终于,当一群人自一顶帐篷中走出来的时候,祁毓轩变成了护卫,而与其相似的护卫,则变成了六皇子!而冉轶成也与别的护卫换了装束,扮作了普通护卫,紧随在祁毓轩身边。

缕缕炊烟自绵延的山道上升起,众护卫各司其职,有的警戒,有的烧火做饭,有的来回巡查……冉轶成暗中集结了百余名护卫中的好手,将扮作普通护卫的祁毓轩夹裹其中,并离那假的“六皇子”远远的有段距离。

还未及前方探路的弟兄回来报告,锅里的饭便已经熟了。

祁毓轩因为换了身份,并在冉轶成的一再坚持下,只得无奈地与其他护卫圈坐在道路旁的树下,捧着一碗白米饭,遥遥看着那位代替他的“六皇子”在众人的伺候下吃着山珍海味。

大家正吃着饭,前方探路的护卫终于有人回来了,他虽然是向假的“六皇子”殿下禀报的,但消息依旧极快地传到祁毓轩这里,消息是:前方道路虽险,却并无埋伏,队伍可以安全通行,只是在搜索峭壁之上时,发现了两具斥候尸体。

冉轶成听罢,立时扔掉手中饭碗,低声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

冉轶成轩话音未落,突然听到队伍后方一片喧哗,他立刻举目向队伍后方望去,只见后方不远处的山林中忽然升起几股浓烟,虽不见火势,但马匹受惊,嘶鸣不已,队伍也出现了骚动。冉轶成立即派人前去稳住队伍,并组织人手去查看扑救。

几乎是同一瞬间,在队伍的前方又出现了意外情况。道路两旁的山林中忽然响起叱诧呼喝之声,更有负责警戒的护卫在高声报警。

冉轶成一愣,还未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见那“六皇子”所在位置的两侧山体密林中分别杀出几十号蒙面匪徒。

那些匪徒个个彪悍,攻守有序,一看便知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

匪徒的目标明确,分工合作更是天衣无缝,弓箭、暗器一起招呼,瞬间便冲开豁口,将道路上的卫队分成了三节,夹在中间的那节正是“六皇子”所在的位置。

悍匪之中,有三四十人拼死抵抗住前后两节护卫的冲杀,而更多的悍匪,集中力量向“六皇子”所在的那节位置蜂拥而去!

冉轶成自远处看到这突发的情况,不由暗自心惊:“好险!”

但心惊归心惊,他并未慌乱,立时组织护卫展开反击,虽然空间所限,上千人的卫队不能一拥而上,但距离事发现场最近的护卫拼死向前,倒下一个又冲上去一个,渐渐地,那些负责狙击救援的悍匪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恰在此时,又有几个悍匪冲出密林,手持木桶,不顾性命地在道路周围泼洒着什么,其中一个悍匪迅速将泼洒之物引火点燃。

霎时,烈焰腾空,竟将“六皇子”、护卫以及负责刺杀的那些悍匪一同圈在了烈焰之中。

烈焰熊熊,浓烟滚滚,烈焰之外的护卫虽然勇猛,但也无法穿越火线,只得泼水扑火,而冉轶成立即组织部分护卫深入周边密林搜寻,以免另有余匪。

话说起来虽长,其实事件却发生的很快、很短!

烈焰不再烈,浓烟也逐渐散去,正当人们想定睛查看火圈里面的情况时,一声炸雷,天空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

火势终于完全熄灭,众人隔着雨幕抬眼望去,不由都是暗吸冷气,只见余烬之内,一片焦土,竟无一人生还!而发起这次袭击的百余名悍匪,也是无一活口。

前方探路的安心策马冒雨从山隘中冲出,找寻着冉轶成。很快,便到了冉轶成的跟前,他启禀道:“前方二十里,可出山隘,有前锋人马带驻军回来接应!”

冉轶成再无犹豫,和祁毓轩翻身上马。

冉轶成站在马镫之上,大喝一声:“全军整队,立即出发!”

…………

“阿成!”

伴随一声惊呼,石槿柔激灵一下,自睡梦中醒来,发觉自己早已是冷汗淋漓,泪痕未干!

梦境不堪回首:冉轶成浑身浴血,含笑向她走来!

石槿柔没有立即擦拭残留眼角的泪痕,她怔怔地坐在床上,亦喜亦怕!

喜的是:原来只是场噩梦!

怕的是:会不会真的出事?!

第21章 团圆 中秋团圆之夜,天公作美,一轮皓月悬挂半空。

三串葡萄、三个苹果、三块月饼、还有其他一些水果与点心,都以“三”数为准,被石原海摆放在碟子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亡妻董韵的牌位前。

石原海默默看着亡妻董韵的牌位,暗自神伤。过了很长时间,直到听见丁忠在门外的轻声召唤,石原海才长叹一声,走出了房间。

石原海和丁忠来到石槿柔的院子,见小怜、秀荷、水生等人正在忙着布置院子,挂灯笼、搬凳子、摆桌子……

这是石原海父女白天商定好的。

虽然昨日下午的一场噩梦让石槿柔有些惊魂未定,但梦毕竟是梦,很快石槿柔便忘了此事,她到小书房给冉轶成写了封信,信中特意叮嘱冉轶成要注意安全,多多保重;并向冉轶成简单描述了去武岳侯府做客的经过,但她并未说出太夫人的想法。

写完了信,石槿柔的心情也就完全轻松了下来,晚上也总算睡了一个安稳觉。

早上醒来,石槿柔想到今天是中秋的正日子,便盘算着如何度过。

几天之前,她便有了一个念头:想与小怜、秀荷等那些自塘州董府带出来的人共度团圆佳节!

虽然在义安石槿柔与石原海并无其他家人,但石槿柔一直将丁忠、小怜、秀荷、水生以及顾妈妈视作家人,因为这几个人与他们父女俩人共度过生死,而且这几个人自从跟随了他们父女俩之后,一直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实际上,也与家人别无二致了。

石原海没有反对石槿柔的想法,不但痛快地答应了,而且还特意叮嘱石槿柔:既是家人,就不要再让他们顾忌什么主仆身份,而且,也不必男女分桌,不如大家一起坐了,既亲切又圆满。

于是,到了晚间月亮升起的时候,石槿柔的院子里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很快,大红灯笼之下,酒菜摆好,太夫人相送的河蟹也被做熟了,冒着热气被顾妈妈端了上来,石槿柔特意让顾妈妈坐了,将厨房继续做菜与伺候上菜的人换成了张婆婆以及雇佣的那两个小丫鬟。

石原海坐在上首,右边是石槿柔,左边是丁忠;下首位置坐的是水生、秀荷、小怜和顾妈妈。

石原海开口说道:“今日中秋团圆,你们不要再顾忌主仆身份,我与小柔并无其他亲人,而在座各位便是我父女二人的家人,让我们今日开怀畅饮,共庆佳节!”

顾妈妈当先起身,退后一步,跪在地上说道:“奴婢自出董府以来,恍如隔世!千言万语难以表达我对老爷、小姐的感恩之情,今日更蒙老爷、小姐不弃,视为家人,奴婢无以为报,只能磕头谢恩!从今往后,结草衔环,尽心伺候老爷、小姐!”

小怜等人也欲起身叩头,却被石原海止住。

石槿柔惊讶不已,连忙过去搀起顾妈妈,呵呵笑道:“顾妈妈不必如此,今晚不兴这个!你这样一带头,反而让大家拘谨了,呵呵,要罚酒三杯啊!”

顾妈妈也点着头笑道:“小姐要罚,别说三杯,就是五杯七杯也要喝的。”

石槿柔与顾妈妈归座以后,石槿柔又开口问道:“顾妈妈,刚才那番话是谁教的?莫不是你早有准备?不会是向卢公子学了几天字,便能出口成章了吧?”

被这么一问,顾妈妈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讪讪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小姐,今天得知晚上咱们一起过中秋,奴婢就慌了,其实奴婢有好多心里话要对老爷、小姐说的,可是奴婢又不懂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特意请教了小怜。”

小怜连忙说道:“这就是顾妈妈的心里话啊,只不过,奴婢帮着顾妈妈想了想词罢了!”

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还真看不出,咱家小怜还是满有学问的,可以去考个女进士了!”

石原海的一句玩笑话,立时让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得轻松、愉快!

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饭桌上逐渐热闹起来,连丁忠也变得爱说话了,跟石原海喝了一杯又一杯。而小怜、秀荷她们对石槿柔更是亲近,一会儿是“小姐”一会儿又是“公子”地胡乱称呼,连顾妈妈也受到了影响,也开始称呼石槿柔为“公子”了。石槿柔也懒得理会,反正今天情况特殊,就由了她们乱叫了。

因为是在自家院子,所谓“我的地盘我做主”,石槿柔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河蟹,再无顾忌,也不管文雅不文雅了,而自家更没有“蟹八件”可用,她直接上手,大快朵熙!

顾妈妈看着石槿柔吃的畅快,不由提醒道:“公子,蟹是凉物,一次万不可吃太多了。”

石原海宠爱女儿,慈爱地说道:“无妨,喝两口酒暖暖胃就是了。”

顾妈妈略显尴尬,石槿柔笑着冲顾妈妈道:“谢谢顾妈妈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今天就让我吃个畅快吧。”说完,还嘻嘻地笑了笑。

只是,有些话,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晚饭后,大家又在一起吃了些水果、喝茶赏月,石原海又借着酒兴唏嘘感慨了半天。直到接近亥时,大家方才收拾了桌椅板凳,灭了灯笼,各自散去。

石槿柔当晚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因房间里无人值夜,所以,她自己起床喝了杯凉茶,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哪里想到,这杯凉茶,不但折腾了她一宿,而且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果,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第22章 震怒 石槿柔躺回床上,迷迷糊糊地再次睡下,还没完全睡踏实,忽然腹部开始隐隐作痛,之后,疼痛越来越剧烈,变成了绞痛。

石槿柔强自忍耐,疼得虚汗淋漓,无奈之下,她再次披衣起床,去了院子里的净房。

从净房回来后,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但没过多长时间,便又疼得厉害起来,而且,她又开始恶心呕吐。

在卧室、净房之间来回折腾了三、四次,石槿柔犹如虚脱了一般,再无分毫力气,也因为她来回地折腾,小怜与秀荷被她从睡梦中吵醒。

两人连忙穿衣起床,来到石槿柔的房间,看到石槿柔双手按住腹部,披衣坐在床边脚榻上,疼得几乎已经瘫软成了一团。

秀荷、小怜大惊失色,秀荷过去搀扶石槿柔上床,而小怜转身跑出房间,慌慌张张地去找石原海了。

不一会,石原海与丁忠便赶了过来,看到石槿柔的情况不妙,丁忠立刻出府去请大夫。

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天还没亮,丁忠便领了个大夫来,那大夫隔着幔帐给石槿柔把了脉,问了问情况,便出了石槿柔卧室,来到外间屋。

大夫对石原海说道:“贵公子想必饮食出了问题,似又受了些寒气,脉相紊乱,我带了些药来,先给贵公子将腹痛止住。等天亮之后,如果贵公子还未减轻腹痛,我再来给他细细诊治。”

石原海胡乱地点头应着,付了诊金,并立刻让小怜拿了大夫配好的药材去厨房煎熬。

在一阵忙乱之后,石槿柔将药趁热喝了,很快,腹痛果然减轻了许多,可由于太过虚弱,腹痛减轻之后,石槿柔不觉又沉沉睡去。

石原海直到石槿柔睡得安稳了,才松了口气,看看天色已经微明,便起身离开了女儿的房间,并顺便又对小怜、秀荷嘱咐了几句。

堪堪将近中午,石原海正在书房办公,小怜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说:“小姐发烧了!”

石原海连忙又来到了石槿柔的房间,见石槿柔依旧躺在床上似醒未醒,似睡非睡,他伸手触摸石槿柔的额头,果然,石槿柔在发烧,而且,烧得不轻。

很快,夜间诊治的那个大夫又被请来,依旧是号了脉、开了方子、煎了药,期间石槿柔倒是醒过一两次,但她浑浑噩噩地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勉强着喝了药,但不久又呕吐出来。也不知是烧的还是困的,反正她一直未曾下床,也一直是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

到了傍晚时分,石槿柔烧得就更厉害了,石原海心急如焚,干脆让人一口气又请来了三名大夫为石槿柔诊治,加之白天的那个大夫,一时间,府里共聚集了四名大夫,而这四名大夫,也是义安县城之内全部的大夫了。

四人分别给石槿柔把脉之后,对石槿柔病情的诊治基本上大同小异,都怀疑石槿柔是是受了风寒。只有一个陈姓大夫有些歧义,他说石公子除受了风寒之外,体内似有些中毒的病症,可到底是什么毒?用什么药去解?他又说不清楚了。

石原海爱女心切,见大夫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心中恼怒,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干脆拿出自己的官威,下令将四个大夫拘在石槿柔院子的一间厢房里,让他们时刻看护着石槿柔的病情。

四人无奈,只得一起商量了一个方子,按方抓药,很快,药就熬好了,小怜、秀荷尽心服侍着,将药一勺一勺地让石槿柔勉强喝下。

还别说,不过一个时辰,石槿柔的高烧终于稍微退了一些,但石槿柔的精神依旧极度萎靡,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石原海得知石槿柔烧退了一些,多少松了口气,他在厢房之内给四名大夫安排了床位,让他们休息,在付给了四名大夫数倍的诊金之后,又令人去四名大夫家通知了他们的家人。

小怜与秀荷不需要石原海嘱咐,她俩轮流值守,在石槿柔的床边看护着她。

等石原海安排好了一切,夜已经深了,他带着丁忠离开了石槿柔的院子,刚一出来,丁忠便道:

“老爷,若明晨小姐还未见好,不如遣水生求助于武岳侯府,他们应当会有更好的办法,另外,义安距离安州府不过百里,我想到安州去请大夫。”

石原海听罢,悔之不迭地说道:“对啊!我怎么忘了去求助武岳侯府?明早我就派水生去。至于安州府,你就别去了,你人生地不熟的,如何晓得哪个是名医,哪个是庸医?不如等等武岳侯府的消息再说。好了,你也快回房间,抓紧时间休息吧!”

说罢,石原海举头忘天,自言自语地说道:“韵儿,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咱们的小柔平安无事!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何趣味……”

丁忠一旁,默然无语。

石原海的祷告并没起作用,因为天还没亮的时候,石槿柔的院子里又乱作一团,四名大夫被小怜唤醒,急匆匆赶至石槿柔的房间,但见石槿柔又是高烧不已,而且,神智已出现了模糊。

等石原海赶来的时候,石槿柔嘴里正喃喃着“母亲、母亲……”,石原海心如刀割,不觉潸然泪下,他轻轻呼唤着石槿柔,而石槿柔似未听到一般,依旧在不停地喃喃着“母亲……”

石原海心中震怒,对那四名大夫喝道:“速想办法,若我儿有什么意外,尔等庸医误人,休想再走出这县衙半步!”

第23章 续命丸药 石原海一声怒喝,四名大夫噤若寒蝉,垂头丧气地回到厢房。

四个人咳声叹气,一时无措。

石原海在石槿柔病榻之前,一直是忍不住地落泪,反倒不如丁忠镇定。

丁忠上前说道:“老爷,不如现在便派水生去吧,情况紧急,武岳侯府应该不致怪罪。”

石原海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丁忠立刻转身出屋。

…………

武岳侯府,守门值夜的下人听说县令家的公子病危,不敢怠慢,立刻向府里传报。

很快,太夫人便得知了消息,她立刻吩咐水青去招呼侯爷夫妇,不一会儿,侯爷夫妇便赶到了太夫人房间。

太夫人自屋中柜子中取出一个锦盒,交于苏嬷嬷,对苏嬷嬷吩咐道:“这里是三粒强心续命的丸药,是当年太医院的穆御医特意为我调配的,你速拿了去县衙救治石公子。”

还未等苏嬷嬷答应,沈氏一旁急忙阻止道:“不可!这三粒丸药是穆御医特意为母亲准备的,用材稀缺昂贵,如何便随便给了人?那石公子年纪还轻,应该能够渡过难关,况且那石公子不过是一个县令家的公子,如何与母亲的金贵之躯相提并论?”

“住口!”太夫人鲜有地对沈氏斥道,“我还死不了,用不到这药!亏你还是我侯府的儿媳,什么时候学得如此狠心?!”

武岳侯连忙说道:“母亲息怒!夫人说得也不无道理,况且这丸药也未必对了那石公子的病症。不如……”

“休要再说!”太夫人摆手止住武岳侯的话头,“就算这丸药治不了石公子的病,但这药是吊命用的,总可以让她多坚持几日。苏嬷嬷,不要再迟疑了,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见太夫人如此坚持,武岳侯与沈氏也不敢再出声反对。苏嬷嬷转身欲走,恰在此时,石孝弘衣衫不整地风风火火地赶了进来,一进门便张口问道:“祖母,石贤弟真的病危了?”

太夫人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石孝弘心内着急,也顾不得给太夫人和自己的父母请安,见苏嬷嬷要走,连忙说道:“我也去,我去看看石贤弟!”

沈氏刚要出言呵斥,太夫人却说道:“你去看看也好,石公子那里若有什么情况,你也可以回来报个信。”说完,太夫人又对站在门口的苏嬷嬷说道:“苏嬷嬷,石大人那里人手少,又没几个懂得照顾病人的,你去了之后便留在那里吧,待石公子身体好转一些了,再回来禀报C了,你们俩别杵在这了,快去吧!”

石孝弘与苏嬷嬷走了之后,太夫人又对武岳侯说道:“那丸药未必救得了石公子,我唤你来,是想让你即刻派人去安州请个好大夫来,咱义安的那几个大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医术精湛的?不过都是胡乱混口饭吃罢了。”

武岳侯立刻应道:“母亲放心,儿子这便派人去安州,就找常来我们府上诊病的那个马大夫。”

太夫人点点头说道:“我也正有此意,好了,快去安排吧!”

从太夫人的院子出来以后,沈氏不由向武岳侯小声抱怨道:“母亲真是有些糊涂了,一个县令家的公子,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吗?”

武岳侯皱皱眉,对沈氏不满地责怪道:“你懂什么?那石公子其实是个女儿身,是咱们未来的儿媳妇!”

沈氏听罢,犹如晴天霹雳,惊在当场!

…………

天色刚刚微明,水生便领着石孝弘和苏嬷嬷回来了。

石孝弘两个人查看了石槿柔的病情后,来到外屋,苏嬷嬷自怀里掏出锦盒递给石原海,说道:

“这里是三粒强心续命的丸药,分三次服下,太夫人嘱咐过了,这丸药是吊命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宜服用。”

石原海连忙接过锦盒,刚要感激,石槿柔忽然醒转过来,在里屋榻上有气无力地唤道:“爹爹,爹爹!”

石原海连忙掀帘进屋,苏嬷嬷留石孝弘在外屋等候,自己也跟着石原海进了里屋。

石原海关切地问道:“小柔,你觉得好些了吗?”

石槿柔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说道:“觉得好些了,爹爹不要着急,小柔能挺住。”她见苏嬷嬷也来了,又向苏嬷嬷吃力地点点头,说道:“苏嬷嬷好!”

苏嬷嬷连忙上前,笑着说道:“石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好的,莫想太多了。”

石槿柔环视了下屋子,强打精神说道:“我与爹爹有几句话说,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

小怜、秀荷歉意地向苏嬷嬷笑了笑,领着苏嬷嬷出了屋子。

石原海对石槿柔急切地说道:“小柔,别担心,太夫人刚送了药来,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石槿柔苦笑道:“我刚才听到了。爹,小柔不是担心,而是有事要说。”

“什么事?小柔别着急,慢慢说。”

“爹,你还记得母亲留给我的那个药方吗?就是上次得病,小柔给爹爹看过的那张药方。”

石原海连连点头说道:“记得,记得!”

石槿柔喘了几口气,攒了攒力气,用手指了指靠墙放置的一个柜子,勉力说道:“那张方子小柔还收着呢,就在那柜子里。爹爹,就让他们按那方子抓药吧!”说完,石槿柔竟又忍不住大口喘气。

石原海见女儿只说了几句话便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忍再追问什么,立刻走到那柜子旁打开柜子。

找到药方后,他看了看石槿柔,石槿柔吃力地向他点点头。

石原海再不犹豫,立即出屋说道:“来人!”

第24章 毒症 石原海一声“来人”,丁忠与水生从门外应声而入。

“你们拿了这个药方,速去配药!”

丁忠二话没说,接过药方,转身出屋。

石原海转身进屋,继续守护者石槿柔,因为他还记得那药方中有几味毒药,寻常病人不宜服用。所以,他想向石槿柔再多问几句关于药方的事,可是,等他再到里屋的时候,石槿柔已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石原海将小怜与秀荷叫了进来,让她们小心看护着石槿柔,自己则转身又出了屋子。

他来到外屋,对石孝弘和苏嬷嬷深施一礼,说道:“世子、嬷嬷,石某感激两位前来探视,更感激太夫人体恤及武岳侯府的眷顾!此恩石某无以为报,若小柔病愈,石某定当亲至府上给太夫人和侯爷叩头谢恩,只是眼下,请宽恕石某对二位的招待不周!”

两人连连摆手谦让,石孝弘更是两眼噙泪地说道:“石贤弟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苏嬷嬷请求进屋看护石槿柔,石原海点头答应,然后又对石孝弘说道:“世子请至小书房稍坐,小柔病情严重,况不知何病,若万一染了疫病,那……世子乃金贵之躯,万不可在此久留!”

听石原海说石槿柔得的可能是瘟疫,石孝弘更是着急,说道:“石大人切莫担心,石贤弟不会是疫病的!石大人不必管我,我不去里屋就是了。”

可石孝弘说完,看石原海依旧面露难色,忽然明白:自己又不懂医术,在这里只会让石原海分神照顾,更添麻烦。

于是,石孝弘又说道:“好吧,我去小书房等候消息就是了,石大人莫要着急,石贤弟一定会病愈的。”

石原海拱手说道:“石某多谢世子关心,请恕在下招待不周!”

打发走了石孝弘,石原海又急匆匆去了厢房找那四个大夫,问他们可有良策,那四个大夫踯躅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中一个大夫说道:“我再去给公子号脉,看看病情是否缓解。”

石原海无奈,只得依允。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可丁忠和水生仍不见买药回来,石原海不由心急如焚,在院子门口不停张望,终于,他看到丁忠、水生二人领着一人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来到近前,丁忠向石原海介绍道:“这位是来自安州的名医马大夫,特意从安州赶来为公子诊病!”

石原海虽然大为困惑,但依旧连声说道:“辛苦马大夫了!”

马大夫只是略一拱手,说道:“石大人不必客气,请速带在下为公子诊病!”

石原海点头,带着马大夫快去去了石槿柔的房间。

包括石原海在内,马大夫屏退了所有人之后,才开始为石槿柔把脉诊治。

石原海走出房间后,立刻找到丁忠问道:“怎么回事?那方子上的药材备齐了吗?”

丁忠回道:“有几味药材,药铺里没有,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石原海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去安州了?”

丁忠回道:“没有,是这样的,码头上有家‘缘来客栈’,其掌柜的姓赵,听说公子病了,特意派人来县衙探视,正与我和水生相遇,赵掌柜那里可巧备了一些药材,其中正有缺的那几味药,另外,那个马大夫也是赵掌柜自安州请来的,说是客栈里有个伙计病重,赶巧他们请了马大夫来看病的。”

石原海大喜过望,以手加额,庆幸地说道:“看来小柔果真是有贵人相救啊!这下好了,总算有指望了!”

爱女心切的石原海并没怀疑这件事里,哪就来得如此多的巧合?

很快,马大夫从里屋出来了,他向丁忠点点头说道:“就按那方子用药吧。”

丁忠点头,立刻把药给了秀荷、小怜,马大夫又向二人叮嘱了几句,小怜、秀荷一一记下后立刻便煎药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药熬好了,秀荷坐在床边,扶着石槿柔半坐着,小怜将熬好的药用小勺喂着让石槿柔吃了。

因为有马大夫在,石原海终于放那四名大夫回家去了,并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那四人如蒙大赦一般,哪有颜面再收取银两,但石原海坚持,四人拗不过,只得收了一小部分银两,千恩万谢地走了。

石原海请马大夫厢房里坐了,问道:“依马大夫之见,犬子到底何病?”

马大夫呵呵一笑,说道:“石大人请放宽心,贵千金虽然病重,但那一剂良药下去,可保性命无忧!”

石原海听马大夫直接说出了石槿柔的女儿身份,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不是在下有意欺瞒先生,只是来义安之后……”

没等石原海说完,马大夫又笑着说道:“无妨!石大人不必解释,在下并无怪罪之意,只是在下心中有些困惑,望石大人能实言相告。”

石原海道:“先生请问,石某定不隐瞒!”

“这药方何来?”

“是亡妻留给小女的。”

“哦?石大人可知是何人所写?”

石原海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疑惑地问道:“怎么?这药方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马大夫看石原海不似隐瞒,不由慨叹道:“可惜了!马某无缘拜见此人,可谓遗憾终生呢!”感慨之后,他又对石原海说道:“写此药方之人,定为世外高人!若贵千金以前按这方子定期服用了,断不会有今日之恶疾,况身体康健、体态丰盈也绝非今日之干瘦可比!”

石原海不由大为诧异,问道:“小女到底是何病症?”

“毒症!中毒虽浅,但时日已久。”

第25章 感慨 石原海听罢,不由心中大骇,脱口问道:“先生可知小女所中何毒?”

那马大夫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小姐所中之毒,为慢性积弱之毒,体魄会逐渐消弱,身形枯瘦,气色黄暗。除此,平日里看不出有何异样,只是,若与其他病症相遇,轻则加剧病情,重则会毒性迸发,性命堪忧。此次小姐抱恙,便引致了毒性发作,是故,小姐病危。”

石原海不禁追问道:“先生可知毒从何来?”

“这个……”马大夫沉吟思索了一会,接着说道:“石大人,请恕在下医术拙劣,不敢妄下断言,或饮食、或香料、或触碰毒物,皆有可能染毒,还要依据小姐的日常起居方能细细追究毒之起因。”

石原海听罢心中一阵错愕,难道县衙之内,有人欲加害女儿,暗中投毒?!

想到此,石原海又不由问道:“依先生判断,小女是何时中毒,现在起居,毒性可有加剧?”

马大夫看了看石原海,淡淡一笑说道:“石大人误会了,是在下没有解释清楚。小姐所中之毒,时日已久,如要查询中毒起因,还须依据小姐以前的起居研判。至于,现在的起居是否使得毒性加剧?因当下小姐抱恙,引致毒性发作,所以,无法判断,还须等贵千金康复之后,过段时间再来研判。”

石原海不觉恍然地“哦”了一声,但他依旧担心石槿柔当下的情况,于是说道:“小女当下病情可会缓解?”

马大夫呵呵一笑,说道:“石大人放心!贵千金性命已无大碍,按那高人药方服用,再过几日便可大愈了,而且,小姐体质会更胜从前。”

“请先生恕石某无礼!石某曾征询过,有大夫说其中有几味药材含毒,是常人万不可服用的,这是为何?”

马大夫感叹一声,说道:“的确如此!若没有此方,石某为贵千金诊病,也不敢如此用药的。”马大夫站起身来回踱步,最后站在窗前,微微仰视窗外的天空,悠悠说道:

“此药方独辟蹊径,超乎常理,以毒攻毒,以毒克毒!假以时日,若贵千金定期服用,不但能清除掉贵千金体内所有毒素,还能令贵千金体质超乎常人,不敢说百毒不侵,至少寻常饮食不慎或误食不洁之物,对贵千金来说再无妨碍。写此药方之人,神医啊!”

石原海惊讶也好,惊喜也罢,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大夫并未在意石原海的表情,甚至他看都未看石原海,而是接着感慨道:“此人不但医术高超,其人也必是大仁大义,心怀博爱,不然,如此不传之秘的方子,又怎会轻易交付他人。”

…………

未至傍晚,石槿柔终于在浑浑噩噩中慢慢转醒过来,连续的高烧,也开始逐渐消退。

石原海大喜过望,对马大夫千恩万谢,甚至激动得要给马大夫磕头谢恩,马大夫百般阻拦才略微平复了石原海万分激动的心情。

期间,卢师爷带了儿子卢鸣天也前来探视石槿柔,卢鸣天看到了石孝弘,二人感慨不已,说着石槿柔的病情,竟都落下泪来。

武岳侯府又遣管事前来探望,并说侯爷已派人去安州请马大夫去了,石原海心中困惑,便引那管事与马大夫见面。

因马大夫曾多次去过武岳侯府,与那管事相识,二人见面,管事惊讶不已,问马大夫何故在此?

马大夫解释道:“在下与‘缘来客栈’的赵掌柜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因他客栈中有危重病人,所以被赵掌柜请来义安帮其救治,赶巧听说石大人公子染病,因此顺便前来诊治。” 此时,马大夫特意将“千金”改称了“公子”,石原海亦是心领神会,含笑不语。

听罢马大夫的解释,那管事唏嘘不已,连声说道:“石公子果然是吉人天相,暗中必有神明护佑,不然,世间哪来如此巧合之事?”

石原海又将石孝弘找来,在石孝弘与那管事一同探视了石槿柔之后,石原海说道:

“石某感激太夫人及侯爷夫妇的大恩大德!等犬子病愈之后,一定亲自领了犬子到府上磕头谢恩!烦请世子与管事回府转告,请太夫人和侯爷伉俪放心,犬子已无大碍!”

石孝弘虽然有些不想离开,但看到石原海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疲惫不堪的神情,心中大为不忍,主动请辞,与那管事一同回府去了。

石原海放心不下县衙公务,又向卢师爷交待了几句,也将卢师爷父子打发走了。

马大夫在石原海的陪同下,进屋查看石槿柔病情,见石槿柔呼吸平稳,脉搏趋于舒缓,发热也消退了一些,不由松了口气。他又向小怜、秀荷以及苏嬷嬷嘱咐了几句,便示意石原海随他出屋。

出来之后,马大夫向石原海请辞,并安慰石原海说:

“石公子已无大碍,过几日也就大好了,石大人连日劳苦,也尽快去休息吧,不要公子好了,石大人却又病倒,那就不美了!”

石原海点头应着,一再挽留马大夫,并令人取来了百两白银,欲感谢马大夫的救治之恩。

马大夫说道:“石大人万莫如此,救治贵公子并非在下功劳!在下此去,并非离开义安,而是暂居在‘缘来客栈’,有事可随时去召唤在下。另外,侯爷既知在下已来义安,那在下必当前往侯府拜望侯爷及太夫人的。”

石原海听说马大夫并非离开义安,心中踏实了许多,因此也不再挽留,但银两却坚持要给。

马大夫无奈,最后推让着,只取了五两纹银,也不管石原海再如何万般坚持,拱拱手,在丁忠的陪护下,转身出府去了。

第26章 强忍悲伤 冉轶成率卫队保护着六皇子祁毓轩终于走出了巴蜀险地,进入平川。

自从上次遇袭,“替身六皇子”被刺客焚杀之后,祁毓轩对冉轶成便言听计从了,无论是何时何地休息,还是要不要化妆易容等等,一切都依了冉轶成的安排,任其主张。

祁毓轩的“顺从”反而让冉轶成有些不自在起来,毕竟,祁毓轩是主子,他不过是名护卫将军,就算哥儿俩交情不错,他还料敌先机地救了祁毓轩一命,但也不能真的就居功自傲了,功高震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走出险地,到了冉轶成认为安全的地方后,冉轶成立刻又让祁毓轩换回皇子服饰,而他对祁毓轩的态度也变得谦恭起来。

这一日,二人骑马,正说说笑笑着并肩前行,冉轶成忽然毫无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祁毓轩立刻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可有埋伏?”

冉轶成笑了笑,说道:“不是,也奇怪了,不知为何?忽感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冉轶成话音刚落,忽有一名护卫驱马而来,近前禀报:“启禀将军,有飞鸽传书!”说着,便将一手指大小的信筒交给冉轶成。

冉轶成去掉火漆封口,拿出里面的情报,看罢,不由脸色骤变,险些跌落马下。

祁毓轩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扶住冉轶成,并将那情报拿过来观看。只见上书:“石公子病危,属下正全力救治!赵。”

祁毓轩也立时怔怔地如泥塑一般,失了心神,但随即,祁毓轩便冷静下来,他手臂一挥,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冉轶成在一名护卫的协助下下马,立时有其他护卫在树下摆好椅子和几案。

冉轶成强做镇定,紧咬双唇,也不知是自己走过去的,还是被别人搀过去的,他坐到了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祁毓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焦虑不安,“怎么办?让阿成赶去义安?可皇命难违!不去,那石公子若真有不测,义安一别,岂不成了永别?再说,‘石公子’身份非寻常女子,她也是自己的表妹啊!”

祁毓轩正自踌躇,忽听冉轶成说道:“殿下放心,阿成没事,歇息片刻,我们便可启程!”

祁毓轩咬咬牙,说道:“阿成,你速回义安吧!我一人前往西南,足以!父皇那里,我自有交待!”

冉轶成忽然变得异常地冷静,他起身跪在祁毓轩身前,坚定地说道:“万万不可!阿成不在殿下身边,若有闪失,阿成万死也难以心安!况且,此处距义安何止千里?若小柔真有不测,即便眼下阿成立即动身赶往,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说到最后,冉轶成忽然低下头去,双肩竟有些抽搐起来。

看到冉轶成强忍悲伤的样子,祁毓轩仰天长叹,也忍不住双目噙泪,一时间,似乎风声呜咽,草木含悲!

过了好一会儿,祁毓轩用手拍了拍冉轶成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起来吧,别跪着了。石公子吉人天相,定能回天!不然,早在三十年前,便有定数,又怎可能等到今时今日,与你我相遇相识?”

冉轶成收住悲伤,起身点头,坚毅的目光眺望着义安方向,像是对祁毓轩,又像是对着远方的石槿柔,决然地说道:

“我相信小柔定能闯过难关!等着我,等我回来!”

…………

石槿柔悠悠醒转,几天之中,她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最终还是战胜了病魔,顽强地站了起来。

这也是许多天以来,石槿柔第一次下床,屋外秋风瑟瑟,树木凋零,天气似乎在一眼之间便寒凉了许多。

石槿柔披了厚厚的毛毡,立于门旁,嘱咐小怜、秀荷将院子里的花收到屋里去,免得被霜打了。

小怜一边应着,一边跑过来替石槿柔挡住凉风,说道:“公子大病初愈,快去屋子里歇息,万一再冲了凉风,那可就坏了!”

秀荷也过来劝阻石槿柔出屋,在二人的坚持下,石槿柔无奈,只得回到卧室里躺下,盖上了厚厚的绸缎面的锦被。

石槿柔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她在脑海中追忆着几天来发生的一切。

从父亲的口中,石槿柔知道了那药方的神奇,更知道了自己的病因——根本不是普通的腹泻,而是因为自己体内积有毒素,因腹泻而引致毒性迸发,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

“怎么会是这样呢?我怎么会中毒?又是何时中毒呢?”石槿柔暗自思索着,在脑海中努力集中有关那“神奇药方”的所有信息。

在石槿柔康复期间,马大夫又来过几次,但由于男女大防的原因,马大夫每次来几乎都是隔着幔帐给石槿柔把脉,只有在最初诊治时的一两次,查看了石槿柔的舌苔和眼底,而那时的石槿柔正病重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所以两个人并未说过几句话。

后来石槿柔也曾问到马大夫是否知道一个被人称作“杜神医”的人,马大夫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并说,在他所知道的医者中,并无姓“杜”的“神医”。

“药方是母亲于一次庙会上,机缘巧合得来的,然后在临终前交给了自己的奶娘张妈妈,张妈妈又在母亲去世后将药方交给了自己。自始至终,父亲对药方一事根本就一无所知!”

“为什么?母亲,您为什么要瞒着父亲?您在担心,或者说您在害怕什么?”

第27章 文会 虽然石槿柔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瞒着父亲有关药方一事,但她依旧很快便判断出自己中毒的大致时间和地点。

药方是在母亲去世前得来的,也就是说那时候的“自己”便已中毒,显而易见,毒,是在董府染上的!

那姓杜的医生医术自不必说,精湛、高明!但即便如此,为何没有救回母亲的性命?而那杜医生更是自那次庙会之后,如闲云野鹤一般,再无踪迹可寻。象他这样高明的医生,又怎会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踪影?至少,在民间应该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啊!

种种困惑都难寻确切答案,石槿柔只能苦笑、只能等待、只能期望着有朝一日机缘巧合,解开这些谜团。

…………

傍晚时分,石原海前来探望石槿柔。每天忙完公务之后,去看一看女儿,这些天来已经成了石原海必做的事情。

石槿柔大病一场,石原海也跟着瘦了一圈儿。可不管怎么说,见到女儿日渐康复,石原海心里踏实了很多,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今天照例如此,石原海从县衙外回来脱掉官服换了便装之后,他便匆匆来到石槿柔的院子。

石原海搬把椅子,坐在石槿柔床边,问候了几句之后,父女俩便闲聊起来。

“小柔,今天的文会办得非常成功。世子不仅文采斐然,办事能力亦十分出色,倒是令为父十分意外。”

石槿柔不禁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八月二十九了。你已经休养了将近半个月了。”

石槿柔“哦”了一声,说道:“爹,您接着说,今天文会热闹吗?”

“热闹!这次文会,世子不仅请了为父,还请了他的先生,国子监大儒姚先生,另外还有几个饱学之士。县学里的布置也很雅致,花前树下都备了桌椅,文房四宝、茶水点心的一应俱全。还为每桌都配了一个笔墨丫鬟和一个跑腿小厮,当真是井井有条。”

石槿柔一笑,没想到石孝弘还有这种组织才能,以前倒是小看了他。不过,石孝弘是豪门世子,排场方面肯定是十分稔熟的,安排了丫鬟小厮伺候,倒也并不怪。

“今天的文会上,学子们除了展示了书法、绘画作品外,还比了作诗。后来大家兴起,还联了不少对子。只是由于时间短,没能比试策论和经义。不过,今天也说好了,下次文会的时候,大家各带一篇策论来,请姚先生和我给评议一下。”

石槿柔笑着点了点头。

石原海继续兴趣盎然地说道:“世子在书法和作诗上都是独占鳌头,只是因为彩头是侯爷设的,世子就推辞了这第一的名分,世子的谦逊令人称道9有,县学里果真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学子,为父估摸着,来年的秋闱他们都有希望中举。”

石槿柔插言道:“是啊,义安要是能多出几个秀才、举人什么的,也是爹的光荣。”

石原海呵呵笑着,继续说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咱们义安学子取得了好成绩,为父也会感到欣慰的,没准儿将来在这些学子中有出仕入相的,那更是义安百姓的骄傲啊。”

石槿柔也跟着笑道:“爹,您放心吧,这些学子中,一定会有栋梁之才的。再说,咱们发展县学,倒也不全是为了科举,一个地方的好学之风浓了,潜因默化的,百姓也就受了教化,知礼的多了,地方也就安宁了。”

石原海赞赏地看着石槿柔,女儿的见识当真是非同常人!

石原海心中赞叹着,口中继续说道:“教谕和世子都想请为父在得便的时候,去县学为学子们授课,主要讲讲义安的时政、农事、民风等等,开阔一下学子们的思路。为父已经答应了。”

石槿柔闻言,很是高兴。若是父亲去县学讲课,不管时间长短,都与县学的学子们有了师生之谊。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些学子们,无论将来是否为官,无疑都会成为父亲的人脉。

想到此,石槿柔撺掇着说道:“爹,要我说,您干脆定期抽出半天的时间去给学子们授课,当成自己的公务来处理,这样就免得流于形式了。”

石原海想了想,点头说道:“小柔说得对,做事不能敷衍,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好!你的建议,为父考虑一下,只要想做,总会有办法的。”

石槿柔笑了,笑容很甜,她心里也很甜!父亲对她,虽不说是百依百顺,但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和建议,父亲都会尽量满足,即便有违父亲本意的,父亲也从未呵斥过她。

父爱如山,静默但厚重、无言却永恒!

过了一会儿,石原海又说道:

“小柔,为父希望你以后能多与世子交往,世子的风格、品行都令人钦佩,更重要的是世子对你情谊深厚。你重病之日,他来看你的时候,悲伤之情溢于言表。为父看在眼里,深为感动!”

石槿柔嫣然一笑,调皮地说道:“还说呢,这些天女儿养病,他都不来看我,今日文会的事,更没对我说,让我错过了热闹场面。”

石原海立刻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小柔,你不能责怪世子,一则你身体已无大碍;二则世子要操办文会,千头万绪的都要靠他一个人!再说,我们做人不能只看别人的坏处而不看人家的好处,世子能屈尊降贵地与你交好,已经不是寻常人所能做到的了,莫要不知足!”

石槿柔听到父亲一连串的抱怨,不禁头都有些大了,她连声说道:“好了,爹,小柔知道错了!其实小柔根本就没责怪他的意思,玩笑罢了。”

第28章 大胆的举动 石原海看了看石槿柔,不无埋怨地说道:“我知道你并非真的在责怪世子,只是这样的玩笑,以后也莫要再提了。”

石槿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问道:“爹,不是小柔多心,以世子的为人,小柔养病,他不可能不来探望的,就算在操办文会,或早或晚的,他都会抽时间来的。您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石原海一言不发,皱眉沉思。

石槿柔追问道:“怎么了?爹。”

石原海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为父心里也有此困惑,就算这次邀请为父去参加文会,也是卢公子出面约请的,而且,文会之上,世子对为父格外恭敬,感觉反不如以前那样随意、亲切了。”

“爹,您说会不会世子知道我是女儿身份了?”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为父也是有此担心,世子心思纯净,若知道了你是女儿身,一定会责怪咱们欺瞒他的。不行,小柔,等过几天你大好了,你随我一同去武岳侯府磕头谢恩,虽然太夫人给的丸药我们没有用到,但太夫人的恩情我们却不能不报,顺便,也看看世子。”

石槿柔点头答应,又有些撒娇地问道:“爹,您的禁足令也该取消了吧?女儿都快憋闷死了。”

石原海笑道:“好、好、好!明天最后一天,后天爹就不禁你足了,不过,那你也不要到处乱跑!”

石槿柔忽又问道:“爹,酒楼要开业了吧?”

石槿柔这一问,石原海不由有些气愤起来,说道:“还说呢,本来典礼筹备得好好儿的,现在又生出许多枝节来。”

石槿柔不由惊讶地问道:“怎么了?有人捣乱吗?”

“捣乱倒也不是,而是段府不请自来,而且他们还自作主张邀请了安州知府张大人,武岳侯府对此大为不满,本来侯爷想参加典礼的,现在也不想来了。”

“哦?安州知府要来吗?”

“嗯,典礼定于十月初一,知府来函说了,他要亲至义安参加典礼。”

“侯爷又因何不高兴呢?”

“说起来也怪为父说走了嘴,前几日我去邀请侯爷参加典礼,不经意间说起了段府也要参加典礼,而且他们还邀请了知府大人,当时侯爷的脸色就变了,说什么段家主人若去,他便不去!”

石槿柔疑惑问道:“这事可蹊跷了,酒楼一事与段府又有何关系?他们一没投资,二没包租,为何要闹着参加典礼?”

石原海长叹一声,说道:“你有所不知,在你得病期间,段家主人约请为父过府做客……”

石槿柔紧张问道:“您去了?”

“去了,和卢师爷同去的。”

“可见到那位顾先生了?”

“见到了!”

“啊?!”石槿柔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因为她知道以父亲的坦诚与耿直,那位“顾先生”一定会有所怀疑的。

石槿柔追问道:“段府请您去,都说什么了?您又是如何应对的?他们问到我和冉将军了吗?”

对石槿柔一连串的问题,石原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略有不满地看了一眼石槿柔,说道:

“为父并非愚钝,再说,段府无非是想和为父搞好关系,并未刁难与盘问为父。”

石槿柔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她这样的表现会让父亲觉得她太过精于算计了,甚至在潜意识里会觉得她瞧不起他。

于是,石槿柔莞尔一笑,说道:“爹,您别介意,因为以前的事,我只是担心段府会为难您,没有别的意思。”

石原海说道:“小柔,段家主人没说什么,只是提出想参加酒楼的开业典礼,为父答应了。对了,他们还说起一事,让为父小心在意。”

“什么事?”

“他们说坊间传闻那个冉将军有龙阳之好,还说此传闻是因你而起,告诉为父要注意一些,别因此事毁了你的名声。”

石槿柔嘿嘿一笑,问道:“父亲是怎么说的?”

“我只是点头应了,并未言明你是女儿身,况且,现在冉将军走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即便再来,我让你与他少些接触也就是了。”

“您就是这么说的?”石槿柔追问道。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石槿柔欣喜万分,一时竟忘了古代男女大防,忍不住欠起身,在石原海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赞扬道:“没有不妥!父亲回答得太好了!”

石原海被石槿柔如此大胆的举动弄得愣住了,惊讶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小柔是不是又发热了?以后莫再这样!这要是让人看到了,那还得了?”

石槿柔呵呵笑着说道:“看到就看到,女儿喜欢父亲,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呢。我小时候,您还抱着我呢!”

石原海大瞪着双眼说道:“不成体统!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大了,怎么能如此不懂爱护自己的闺誉?以后万不可再如此胡闹了!”

石槿柔无奈叹气,说道:“好了,爹,小柔答应你就是了。对了,段府的人还说别的了吗?”

石原海想了想,说道:“除了典礼和冉将军的事,似乎没再说起别的,期间倒是问过为父在义安还有何困难?需不需要他们帮忙,但被为父婉拒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吃饭的时候,他们问为父见没见过一个从京城来的周公子?”

石槿柔心中一紧,但表面上却毫无表露地问道:“父亲是怎么说的?”

第29章 疑问 石原海微微一笑,说道:“为父还能怎样说,那周公子的实际身份是六皇子殿下,他们有此一问,无非是想确定为父与六皇子之间有无瓜葛罢了。”

石槿柔不无惊讶地看了父亲一眼,她实在没想到父亲竟会想到这一层。

石原海看到石槿柔略有惊讶的样子,不无得意地继续说道:

“为父虽然坦诚,但在重大关节上并不糊涂,六皇子殿下接的是密旨,不能公开行事,为父又岂能泄露圣意?所以,当他们问到周公子的时候,为父故意装作印象不深,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来过县衙,不过是和冉将军一起来的,说是听说犬子病了,前来探望,被我打发走了。’,然后我还故意问他们,‘怎么,这周公子是你们的相识吗?他到底是什么人?’。”

石槿柔眯着眼,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对父亲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石原海问道:“小柔,你觉得为父回答得如何?”

石槿柔连连点头,说道:“爹,是小柔错了,不该担心爹应付不了的,其实,您才是大智慧!”

石原海呵呵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柔,自从你母亲去世以后,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慢慢地,爹发现你天资聪颖,非同一般,你能谋事,更能成事!”说到这里,石原海停顿了一下,忽然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只是,有些事你不愿跟为父言明,为父并不怪你,也不会深问,只要你的想法不害人、不过分逾矩,爹都会依你!”

石槿柔听罢,忽然有些自责,在她的心目中,或是因为自己穿越而来,或是因为以前与父亲接触得少,所以,对这个“父亲”,在她心里一直有一层隔阂,而这层隔阂说白了就是:不信任和猜疑!不信任的,是父亲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多深?猜疑的,则是对父亲办事能力的怀疑。

而今,经过半年多的朝夕相处和石原海刚才的一番话,终于让石槿柔悟到了一些什么,也感受到了一份无私的包容和体谅。

石槿柔深情唤了一声“爹!”,便愧疚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石原海抚摸着她的头说道:“小柔,虽然你不是男孩子,但爹信任你,信任你的智慧和能力。希望以后小柔能多帮帮爹,帮着爹在这三年任上,能为义安百姓多做些好事,帮着爹不被人算计、遭人陷害!”

石槿柔果敢而坚决地点头说道:“爹,您放心吧!小柔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石原海站起身,感慨说道:“爹位卑言轻,来个官儿就比爹的品级高,吩咐的事又不能不做,很容易成为别人的棋子,也容易成为别人的替罪羊!爹不如小柔心思缜密,有小柔在,爹心里也踏实多了!”

石槿柔也欲起身,却被石原海摁住,他说道:“小柔不要起来了!一会我让小怜他们把饭端到这儿来,现在天气凉了,早晚的尽量少出屋。好了,今天话说多了,你休息吧,为父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石原海又替石槿柔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屋去了。

石原海走了不长时间,秀荷便拎了食盒进来,而小怜也端来了温水,二人伺候着石槿柔洗手吃饭,石槿柔也让她俩坐了,陪自己一起吃,她说这样热闹,有胃口。

吃饭的时候,小怜和秀荷向石槿柔汇报了两件事,一是“缘来客栈”的赵掌柜送来了两车木炭,说天气凉了,屋里要用火盆取暖了;二是在小姐养病的这些天里,老爷命人在厨房院子里挖了一个菜窖,有两间屋子那么大,还让水生雇人在县衙后身山脚处开了几分地,将县衙里的夜香都苗在了那地里,说等明年开春了种点蔬菜啥的。

秀荷说到夜香时候,小怜一通埋怨,说秀荷也不注意诚。

石槿柔倒不在意,居然还添油加醋地说道:那可是好东西,要不然,咱们吃的这些饭菜也不可能丰收的!直说得小怜跑到屋子外面一阵干呕,逗得石槿柔和秀荷两人哈哈大笑。

吃罢晚饭,小怜和秀荷收拾了碗筷、打扫了房间,又去准备热水,准备伺候着石槿柔洗澡。

石槿柔一个人在屋子里有些憋闷,她趁小怜、秀荷不在,便偷跑到院子里一边溜达着散步,一边想着晚饭前与父亲的对话。

忽然,有件事令她颇感困惑,只是在和父亲聊天的时候,自己未曾留意,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件事就是酒楼开业典礼的事,其中让石槿柔困惑的,一是典礼的时间,二是武岳侯的态度。

上次去码头,明明看到酒楼就要竣工了,以为马上就可以开业了呢,为什么要等到十月才开业呢?

武岳侯本来要参加典礼的,为什么一听段府要去,立刻就反悔了呢?难道武岳侯要和段府反目吗?抑或另有其他原因?

“不行,我要弄清楚其中原委,不然这件事会很棘手。如果客观上父亲一定要得罪一方的话,那宁可得罪段府,也不能伤了与武岳侯府的情谊!况且,段府于酒楼一事上并无任何贡献,他们想从中横插一脚,怕也没那么容易!如果让步,也必须是段府让步,不能让武岳侯府吃了哑巴亏。”

想到此,石槿柔急忙回到屋里,特意加穿了一件厚厚的外衣,然后披了披风,也不等小怜和秀荷回来,匆匆去了父亲的院子。

第30章 侯爷的心事 石槿柔关于酒楼开业典礼的第一个困惑,很快便又了答案。

在石原海的房间里,石原海告诉她典礼日期本来是定在九月初的,但出了点儿意外情况,所以向后推迟了一个月,定在了十月初。

“什么意外情况?”石槿柔不由问道。

“水位突然上涨,地基护墙要加高加固,码头扩建也要延期竣工。”

“水位每年都涨吗?工房的人怎么说?”石槿柔问道。

“工房的人说,以前不是这样的,往年到了这个季节,水位是降的,只是自去年开始,水位不降反涨,因为去年雨水比往年多些,所以,工房的人也没有在意,不想今年比去年涨得更厉害了。”

“工房的人没有查找原因吗?”

“找了,说上游的水量和往年没什么区别,因此怀疑下游的河道可能出了问题,被泥沙淤积了或者出现了其他什么情况。”石原海答道。

“他们没去下游查看吗?”石槿柔追问道。

“没有,他们只是询问了过往船只,有船家说在咱们义安接近彭县的地方,有条从山上下来的支流汇入明源江,以前那支流还算清澈,可在最近两三年,那支流里的水几乎成了泥浆,源源不断地注入明源江,怕是再过几年,行船都要困难了。”

石槿柔疑惑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义安的山多是树木葱葱,又哪来的泥浆?工房的人去调查过吗?”

石原海摇头说道:“没有,工房就那三四个差役,最近都忙于码头的事,无法分身。另外,那支流处于义安与彭县交界处,涉及其他县治,难以处理,所以为父也就没有着急。”

石槿柔也是一时无措,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话题一转,又问道:“爹,您琢磨着武岳侯为何不想参加典礼了啊?”

石原海叹口气说道:“此事为父至今仍感困扰,不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石槿柔问道:“是不是武岳侯府与段府不合,侯爷不喜欢他们参加典礼啊?”

石原海摇摇头说道:“不是,因为段府主动提出参加典礼,并承诺担负典礼所需的一切费用,其目的,是想通过这样的机会和武岳侯府多多亲近,表示友好,这也是段府主人亲口说的,并请我中间玉成此事。”

石槿柔点点头,没有打断父亲的陈述。

石原海接着说道:“他们想示好的这层意思我向侯爷转达了,侯爷当时不但没反对,还说他们应该如此呢,只是为父在提到段府请了知府大人后,侯爷却恼怒了,并说不来参加典礼了。”

石槿柔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石原海说道:“是啊,好像段府参加是应该的,而他们请了知府来就不应该了一般,为父也是糊涂,不知道侯爷为何不快。”

石原海的一句话似乎提醒了石槿柔,她突然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我明白了,呵呵,爹,这事简单了,其实侯爷在意的只是个‘面子’问题。”

石原海困惑问道:“此话怎讲?”

石槿柔说道:“码头和酒楼,是武岳侯府,不,确切地说是太夫人出资修缮和建造的,太夫人既是侯爷的母亲,那这开业典礼,侯爷是必须要到场的,对吧?”

石原海点点头,心里很认可女儿的分析。

“侯爷不反对段府参加,也是因为太夫人。作为地方上的两大家族,武岳侯府与段府一直不相往来,但段府毕竟也有些朝廷背景,侯爷并不想真的与之为敌,但也不会主动与其交好。现在,段府主动要求参加典礼并承担费用,外人看来,那就是来捧太夫人的场,向太夫人和武岳侯府献殷勤的,因为酒楼从始至终就根本没段府什么事。这种给面子的事,侯爷当然不会拒绝了!”

“可这与知府又有什么关系呢?”石原海困惑问道。

“这是段府失算的地方,他们主动请知府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炫耀下段府与知府的关系,二是想讨好侯爷,知府来了会让典礼更风光些。”

“对啊,哪里又失算了呢?”

石槿柔笑了笑,不答反问道:“爹,真正主持典礼的应该是谁?”

“当然是县衙了!”

“既是县衙,那侯爷呢?便是被邀请的嘉宾,对吧?”

石原海虽然点头,但仍有些不明就里。

石槿柔接着说道:“其实,女儿认为真正主持这次典礼的应该是府衙才对,因为修缮码头,兴建酒楼是太夫人为义安做的善事,虽然修码头的钱名义上县衙借的,但太夫人根本就没说还钱的日期。这样的善举,作为朝廷是不是应该大加褒扬啊?”

石原海陷入沉思,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石槿柔的意思。

石槿柔接着说道:“侯爷是至孝之人,母亲这样的善举,他当然希望能得到官府的表彰和世人的认可了。如果只是县衙出面表彰了,在规格和档次上,稍嫌低了些!只是,侯爷不想让父亲失了颜面,因此没有明说罢了。”

“那段家请知府来不就更好了吗?”

石槿柔摇摇头,微笑着说道:“由知府代表朝廷,亲到义安请侯爷和太夫人参加典礼就对了,而根本就用不到段家上赶着去请知府!更何况,侯爷虽不为官,但世袭的是二品爵位,安州知府张大人,不过才位居五品,您说,到底谁该请谁呢?”

当真是“老龙正在沙滩卧,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石原海终于彻底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了,但他紧接着又问道:

“以小柔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呢?”

第31章 对策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此事好办,只需做好三件事,侯爷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来参加典礼。”

“哪三件事?”

“其中两件需要父亲去做,第三件小柔去做。”

石原海“哦”了一声说道:“小柔说说看。”

石槿柔继续说道:“父亲要做的两件事是,一、让知府以安州府的名义操办这次典礼,费用段家已经答应了,所以安州府只需出个名义罢了。”

石原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未语。

石槿柔接着道:“二、段家既有讨好侯府的心思,父亲便找他们,要求此次典礼定要大办。请舞狮的自不必说,焰火表演也要有,再张扬些,不如就组织一次龙舟比赛,邀请附近州县的舞狮队、龙舟队均来义安献艺表演。届时,将码头装扮得奢华一些,晚上要灯火通明,弄得跟节日一般!各种表演、比赛的彩头,由段家出。”

“这要许多银子的,如果段府反悔了怎么办?”石原海不无担心地问道。

“爹就说这是侯爷的意思,并告诉段家,侯爷说了,段府若出得起这笔银子最好,若出不起就算了,千万不要为难,侯爷自己会想办法的。”

“那段府真不出了怎么办?”

“找那些酒楼老板筹措银两,典礼费用本来就该是他们分摊的。况且,待银两落实了,再安排典礼的规模就是了,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得及。”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此办法可行,呵呵,是为父一时糊涂了。对了,小柔,知府那里该怎么说?为父担心知府大人未必答应以州府名义操办典礼。”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今晚父亲便可给知府大人写封信,信中只要言明:码头和酒楼,其实是武岳侯府太夫人为义安百姓和过往船只做的善事,县衙打算通过典礼以表达对太夫人的敬意和感激,若以州府的名义操办也可以。同时您也告诉知府大人,准备大办典礼也是侯爷的意思就可以了,知府大人知道该怎么做的。如果知府不答应,那才是怪事呢!如此既不用出钱又讨好了侯府的美事,知府又怎会让父亲占了先?”

石原海想了想,终于彻底领会了石槿柔的意思,于是他由衷一笑,玩笑着说道:“小柔的心智,不为官,真真的可惜了!”

石槿柔讪讪笑道:“爹,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小柔助父为官,能保得父亲步步高升,能在这几年里为百姓多做几件实事,小柔就知足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最重要的是什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坦诚与真心地沟通!再亲密的关系,少了联系与沟通,慢慢地,也会变得疏远,变得有了隔阂与猜疑。

刚才晚饭前父女间的一番长谈,似乎一瞬间将石原海与石槿柔两个人心与心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以前,石原海对女儿的智慧是欣赏,而现在却逐步变为了依赖;石槿柔呢,以前对父亲是敬重和担心,现在是亲密和鼎力相助。

父女两个,多了对彼此的理解,多了对彼此的信赖,更多了一份浓浓的心贴心的温情!

石原海继续问道:“小柔不是说要做好三件事吗?那第三件是什么?”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这第三件,便是父亲要带着小柔到侯府谢恩。太夫人面前,小柔自有主张,定让太夫人体谅父亲的难处。”

石原海想了想,点头说道:“中秋去侯府做客,为父已经注意到了,太夫人对小柔确实是格外青睐与宠爱。对了,你不妨顺便问问世子的近况,如果可能,最好能与世子见见面。”

石槿柔应道:“小柔也有此想法,世子这些天不来看我,定有隐情和苦衷,无论如何,小柔都不想失去世子这样一个好朋友!”

石原海连忙赞同地说道:“的确如此,若世子怪咱们欺瞒他,你当尽力解释清楚,力争世子的谅解!”

…………

从父亲的院子里出来后,石槿柔心中颇感欣慰。她也终于意识到:她与父亲之间以前缺少的是如今天这样的毫无顾忌的沟通,她的一些想法或者做法,一直不愿意跟父亲讲得明明白白,其实是出于潜意识里的对父亲的不信任,怕父亲的耿直乃至迂腐坏了她的计划,但她忽略了父亲的能力与虚心纳谏的品行。

石槿柔仰望着满天星光,深秋的天空异常晴朗,那熠熠的星光像是在对她微笑,又像是在招引着她,将她的思绪引向那辽阔而深邃的苍穹,让她的心里对明天、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也不知你到了西南没有?应该还顺利吧?”石槿柔仰望无尽的苍穹,心里不由又想到了冉轶成。

一瞬间,在她远眺的目光里,在朦胧的夜色中,璀璨群星幻化着冉轶成的样子,幻化出那“坏坏的而又透着狡黠的”笑容。

“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再来义安。好想与你一同驾驭骏马,在猎猎风中纵情驰骋!”

石槿柔边走边忘情地遐想,要进自己院子的时候,没料到险些与一人撞了个满怀,石槿柔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怜。

小怜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外衣,一边连忙退让着,一边嘟囔道:“小姐真是的,这么晚了,出院子去也不说一声,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老爷若是知道了,怕要怪奴婢们对您照顾不周了。”

石槿柔却笑道:“对了,小怜,卢公子来看我的时候,总是夸你机灵聪敏,说你不但认字学得快,而且算术学得也好,象有天赋一般,当真?”

小怜有些不好意思地谦逊道:“哪里有啊,是卢公子谬赞了!”

石槿柔呵呵一笑,嘴里啧啧有声,说道:“看来是真的了,我家小怜居然知道什么是‘谬赞’了!”

第32章 谢恩 翌日,石原海在征求了石槿柔的意见后,给武岳侯府递了拜帖。很快,侯府便给了回帖,欢迎石原海“父子”于第二天前往侯府做客。

石原海于当日准备了一些礼物,石槿柔也吩咐顾妈妈多做了一些各式点心,父女俩又私下商量了去侯府怎么说,免得典礼一事出现岔头儿。

闲话少叙,第二天上午,父女两人如约到了侯府。

进府之后,领路的小厮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侯府南院的外书房。

石原海与武岳侯见过礼,彼此问候完毕,石槿柔上前规规矩矩地给武岳侯行了大礼,说道:

“小柔叩谢侯爷赠药之恩n爷大恩定会铭记终生!”

武岳侯连忙虚扶了一把,温和地笑道:“石公子不必如此,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石槿柔刚想说话,武岳侯就接着呵呵笑道:“说起来,那丸药是本侯母亲的珍藏,石小姐若真想感谢,应该去谢太夫人才是。”

石槿柔抿嘴一笑,恭谨地回道:“太夫人和侯爷都与小柔有恩,太夫人自是要谢,但侯爷也要谢。”

武岳侯哈哈一笑,说道:“好,好!你的谢意,本侯心领了。”顿了顿,又道:“若是没有其他事,石公子就快去北院吧,这些日子太夫人可没少念叨你,知道你来了,却在这里陪着本侯说话,太夫人定会怪罪本侯的。”

武岳侯早就知道石槿柔女儿身的事,碍于男女大防,不可能让她在外书房久坐,因此才十分巧妙地把石槿柔往太夫人那里引。

石槿柔闻言,连忙起身告退,随着侯府的下人去了太夫人的院子。而石原海则留下来与武岳侯说话。

…………

石槿柔很快就到了太夫人的院子,进屋之后,她就看到太夫人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石槿柔紧走两步来到太夫人身前,将点心奉上之后,便要跪下行大礼,太夫人却起身拉住了她,边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边道:“可是大好了?”

石槿柔连忙点头道:“让太夫人挂心了,已经大好了。”

太夫人仍然有些担心地说道:“只是这脸色看着还不是太好啊。”

石槿柔扶着太夫人坐回了椅子上,笑着回道:“太夫人不必担心,大夫说已然大好了,就是还要再将养些日子。”

“是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得好好儿养着,万不可大意了。”太夫人叮嘱道。

石槿柔笑着点了点头,重新站到了太夫人面前,说道:“大恩不言谢,太夫人请受小柔一拜!”说着,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太夫人忙道:“好孩子,快起来吧,什么恩不恩的。再说,那丸药也没用上不是?”

太夫人是看出来不让石槿柔行大礼,石槿柔的心里肯定过意不去,所以才没硬拦着。

太夫人的话音刚落,水青就上前扶起了石槿柔。

太夫人又道:“你这孩子,我知道你知礼。只是,以后万不可如此,我们祖孙俩可不讲这个!这谢来谢去的,没得生分了去。”

石槿柔却道:“虽说小柔时时感激于心,但礼不可废。”眼中一片孺慕之情。

水青搀着石槿柔坐到了边上的绣墩上,悄悄看了眼太夫人后,笑道:“石公子您是不知道,那天听说您病了,太夫人急得跟什么似的,当下就拿出了那救命的丸药,一刻没停地就让苏嬷嬷带着去了县衙。如今您大好了,太夫人比谁都高兴。可若是因为您拜来拜去的再累病了,岂不是让太夫人心疼?”

“就是这话,水青说的没错!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儿休养,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比什么都强!”

石槿柔听了,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尴尬,其间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自己无心嫁入武岳侯府,却享受了太夫人对侯府孙媳妇的关心,将来可如何是好?

太夫人没理会石槿柔的表情,只细细地问起了自得病以来的情况。

石槿柔也没隐瞒,将这些天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包括自己曾在董府中过毒以及得了神医药方的事。

太夫人听完后,久久无语。最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福祸相依,否极泰来,石公子必是个有后福的。今后只需安心调养便是!”

石槿柔自然点头应下。

又闲聊了两句,石槿柔就将话题转到了酒楼开业的事上。

“……听父亲说,侯爷本是同意去参加开业典礼的。”说着,苦笑了一下,“可由于父亲一时不慎,随口答应了段老爷也去参加。而那段老爷更是主动请了知府张大人,因此,参加开业典礼的事,侯爷……”

太夫人轻蹙了一下眉头,这事,侯爷并没和她说。那也就意味着侯爷并没真打算不去。当然,这也要看石原海如何补救。

石槿柔叹了口气,表情忐忑地继续道:“这事是父亲处理的不好,但若侯爷不去,父亲与我,真是心下难安。太夫人,小柔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能不能……”

太夫人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我和侯爷说一说,能去还是尽量去。”

石槿柔忙起身冲太夫人福了福,谢道:“又让您费心了,小柔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太夫人淡淡地笑了笑,冲石槿柔摆了摆手,说道:“快坐下。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

石槿柔依言坐了下来,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踏实。看太夫人的表情,明显是还有话要说。

第33章 揣测 果然,太夫人又缓缓地说道:“石大人初入官场,对有些事了解不深,对处理乡绅世族、权贵之家等等的事经验不足也是有的。你们来义安时间也不算短了,侯府和段家,你们多少也应该了解一些了。我们与段家,这么多年来,早就有了默契。段家之事,侯府不干涉;侯府之事,段家不参与。而这四座新的酒楼,老身我出了钱,侯爷也先答应了去参加开业典礼,那就应该没段家什么事。”言语之意,竟不自觉地带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石槿柔惭愧地低下了头。

太夫人见了,忽然一笑,表情缓和了下来,又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指责你们什么,而是希望你和石大人从这件事上吸取些教训。今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周全了再说话,免得让人轻易算计了去。”

石槿柔诚心实意地谢道:“多谢太夫人教诲,小柔一定转告父亲,并将太夫人的话,铭记在心。”

太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除此之外,你回去后再稍稍提醒下石大人,以后和段家,尽量保持距离,彼此相安无事是最好,就如我侯府与他段家一般。有些事若真躲不过去,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尤其是在段家有求于石大人的时候。可记下了?”

石槿柔郑重地点了点头,应道:“太夫人放心,您的意思我一定转达给父亲,并时时留心着些,定不会再犯同类的错误。”

太夫人“嗯”了一声,夸了石槿柔一句:“石公子确实通透。”

石槿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太夫人,既然知府大人已经知道开业典礼的事了,小柔想,不如让父亲给知府大人写封信,正式邀请他来参加典礼。同时告诉知府大人,侯爷也有意出席典礼。太夫人以为如何?”

太夫人自然明白了石槿柔的意思,如果张知府得知武岳侯有意出席典礼,肯定会做个顺水人情,亲自来府上请侯爷。这样一来,不仅顺了武岳侯的意,也给他自己长了面子,毕竟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请动侯爷的。顺水推舟的事,何乐而不为?

于是太夫人十分悠然地点了点头道:“嗯,我看可以。”

看着太夫人故意摆出的高深莫测的样子,石槿柔噗嗤一笑。

太夫人佯怒地嗔了石槿柔一眼,随后自己也笑了。

开业典礼的事谈完了,话题就轻松了起来,石槿柔不由说起了文会的情况,同时又将石原海夸赞石孝弘的话转告了太夫人。

太夫人笑眯眯地听着,神情很是愉悦。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夸赞,有谁心里不会偷着乐呢?

说完了文会的事,石槿柔又道:“说起来,小柔也好些日子没见到世子了。前些天生病,世子也去看过小柔,只是那时候病得迷迷糊糊的,也没向世子道谢。不知世子近来在忙些什么?”

太夫人的笑容更盛,说道:“当时听说你病得很重,弘儿被吓得不轻,深更半夜的就非要去县衙看你,拦都拦不住。”边说,边呵呵笑了起来。

不过,太夫人很快又叹了口气,说道:“弘儿这些日子没去看你,一方面是因为前些天他也病了……”

石槿柔吃了一惊,插言道:“世子病了?什么时候?现在怎么样了?”

“瞧你,急什么啊?都不等我把话说完。”太夫人轻斥道,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宠溺。

石槿柔不好意思地一笑。

“好些天之前的事了,染了风寒,还发了热,不过,现在早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太夫人道,“弘儿最近没去看你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母亲近来把他拘得紧,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盯着他,就连我这个做祖母的,现在想见孙子一面也难。真不知道弘儿母亲是怎么想的,哎!”

石槿柔无语,太夫人都不知道原因,自己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太夫人呼了口气,又笑着说道:“你今天既然来了,那就叫弘儿过来见见,道谢就不必了,大家坐在一处说说话儿就好。”

石槿柔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太夫人就吩咐水青去南院请世子。

过了近半个时辰,石孝弘才匆匆赶了过来,脸色却有些不快,似乎是在赌气一般,但一见到石槿柔,他的脸上立刻便漾起了笑容。

紧走几步来到了石槿柔面前,两人还未见礼,石孝弘就道:“石贤弟,可算见到你了,想煞愚兄了!”

还没等石槿柔说话,石孝弘就又道:“可都好利落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石槿柔摇头,笑盈盈地回道:“多谢世子关心,已经完全好了。倒是世子,我刚听太夫人说,你前些天也病了,要紧吗?”

石孝弘浑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小染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早就好了。”石孝弘顿了顿,不自觉地沉了脸,哼道:

“只是母亲太过紧张了些,好利落了也不让我出屋。我又不是那瓷人儿,一碰就碎,至于吗?好不容易让我出屋了,又说我落下的课业太多,得赶紧补上,所以又不让我出府了。如今连母亲最信任的姚先生的话都不起作用了,母亲整天像防贼似的防着我,就是不让我出府。幸好文会的事有卢公子相助,不然……哎!”

石槿柔再次无语,但也嗅出了别样的味道。

“石孝弘出府,多半是去找自己,沈氏拘着石孝弘,难道是不想让他去见自己?为什么?若仅仅是因为身份相差悬殊,那早就应该拘着石孝弘了,不可能等到现在,莫非……沈氏知道了什么?”石槿柔心中暗自揣测。

第34章 一喜一忧 石槿柔思索的神情,落在石孝弘眼里,就成了黯然神伤。石孝弘的心不由一紧,拉了石槿柔的手,轻声劝道:“石贤弟,我真的已经好了,你不要担心了!”

石槿柔微怔。

石孝弘又道:“那个,不是我不去看你,实在是……你别见怪啊!”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太夫人看到两人彼此挂念,又是如此亲切,心中甚感欣慰,但也不能就让两人如此旁若无人地自顾自地嘘寒问暖,就算他们忽略了她这个长辈,屋子里还有丫鬟在啊,因此,太夫人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

石槿柔的脸有些红了,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石孝弘却没注意到太夫人的“提醒”,仍然有些无措地望着石槿柔。

石槿柔以手扶额,掩住了脸上的苦笑和不安,垂了眼说道:“世子多虑了。我怎么会怪世子?刚才只是有些担心,现在没事了,真的。”说着,放下了手,冲石孝弘嫣然一笑。

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石槿柔的心里却很纠结,她了解太夫人的心思,但自己又确实无意与石孝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自己若违了太夫人的心意,又怎对得起太夫人对自己疼爱与呵护?哎,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石槿柔的笑颜让石孝弘安了心,他高兴地笑道:“我就知道石贤弟不是小气的人。”

太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出声提醒道:“弘儿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就算有什么话,也该坐下来慢慢说啊!”

石孝弘哈哈一笑,说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儿无状了。石贤弟,快快请坐。”后半句,却是向着石槿柔说的。

于是两人都坐了下来,陪着太夫人说笑。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样子,沈氏身边的丫鬟捧砚就来了。进屋行礼后,捧砚道:“禀太夫人,夫人说,世子爷的字写得好,有个礼单子想要世子帮着抄一抄,想请世子爷过去。另外,夫人问,中午石大人和石公子要不要留下来用饭?夫人好早做准备。”

石槿柔一听,就知道沈氏是在赶人了,如果沈氏真有心留自己和父亲吃饭,怎么会成心当着自己的面向太夫人问这种问题?

于是石槿柔站起身道:“让侯爷夫人费心了!家父与我中午还有事,实不方便留下来用膳。烦请捧砚姑娘替我与家父向夫人告罪一声,我们这就要告辞了。”

捧砚略显意外地看了石槿柔一眼,没想到这个石公子倒是个有心人,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住了!

石孝弘却皱了眉,什么要紧的礼单子,非要在会客的时候来叫自己,这分明就是……哎!

而太夫人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弘儿就去忙吧。也正好顺路送送石公子。”

石孝弘点头应下。

石槿柔也向太夫人福礼告退。

太夫人又道:“弘儿回南院后顺便知会石大人一声,他的心意我知道了,就不必再过来了。以后得空了,再来坐坐吧。”

“孙儿知道了,祖母放心,孙儿一定将话带到!”

…………

石原海父女俩从侯府出来之后,石槿柔在马车上向父亲简单转述了与太夫人的对话,石原海听罢,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事情总算有了转机!”

石槿柔提醒道:“关键还要看段府的表现,若他们能痛快地答应出钱,那典礼一事才算有了着落。”

石原海道:“明日为父便去段府。”

石槿柔摇摇头说道:“父亲下个帖子,约段老爷到县衙商谈,效果会更好些。”

石原海琢磨了一下,终于领悟到了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不由望着石槿柔会心地笑了。

随后,石槿柔又向石原海说起了与石孝弘相见的情景,知道石孝弘并非有意疏离石槿柔,石原海心里多少松了口气,但随即他又叹口气说道:

“世子得病,为父没去探望,实在不该!”

石槿柔安慰道:“父亲不必介意,所谓不知者不怪,侯府不会因为此事埋怨父亲的。”

石原海沉吟不语,心中想着补救措施。

石槿柔继续说道:“只是不知侯爷夫人为何突然对世子约束得严了,似乎是有意不让世子与小柔接触,莫非她知道了小柔是女儿身份?”

石原海不无忧虑地说道:“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她若知道了你是女儿身份,却又拦着世子与你交往,难道侯爷夫人反对……”石原海忽然止住了话头。

石槿柔顿感一丝轻松,她与父亲的想法截然不同。

石原海出于自己对石孝弘的欣赏与喜爱,一直在心中期望着,将来女儿能与石孝弘共结连理,所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督促着女儿多与石孝弘来往。

石槿柔的想法却正好相反,她虽然对石孝弘也颇有好感,但也只是将石孝弘看做了好朋友,甚至当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哥哥也无妨,但若成为知己爱人,却是没有可能的,更别说她现在已经将心交给了冉轶成。

石槿柔暗自琢磨:“我正愁将来对太夫人如何交待呢,现在好了,有了侯爷夫人的态度,我只要善加利用,说不定太夫人那里也就能自然化解了,不至于让太夫人对我和父亲生了怨气。”

父女两就这样一个忧虑,一个暗自庆幸,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马车转过街角,眼看就到了县衙,石槿柔与石原海忽听一群人吵吵嚷嚷着,其中有人高声喊道:“我要见县太爷!我要讨个公道!”

第35章 好意 石原海父女俩挑车帘向外观看,但见不远处的县衙门口聚集了一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而那个喊着要见“县太爷”的人,头上、脸上都是血,摸样看起来甚是骇人。

有衙役大声喝道:“嚷什么!不是早就说了,县令大人不在衙门,你们就在此处安静地等着,我们已派人去寻县令大人了!”

也有衙役看到了水生驾驭的马车,于是指着马车说道:“不必寻了,石大人回来了!”

马车近前停下,石原海与石槿柔挑帘下车,立刻有衙役上前向石原海禀道:

“启禀大人,有码头船家为抢货物起了争执,互相殴斗,相关嫌犯属下均已缉拿到案,请大人定夺。”

石原海示意石槿柔自回后宅,随后转头对那衙役说道:“即刻升堂!”

那衙役躬身应道:“是!”

…………

石槿柔心中虽感好奇,但自己并非官身,更不能儿戏般参与父亲的公务,虽然她也可以立于衙外看热闹的人群中了解事件始末,但碍于自己“衙内”的身份,她觉得还是尽量回避一些更好,于是,她又上了马车,吩咐水生驱车绕过前衙,进入一个巷子,从后宅的大门进了府。

入府之后,石槿柔向水生叮嘱了几句,水生答应着去了前衙。

石槿柔犹豫了一下,并未急着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径直去了父亲的院子,她要找找丁忠商议事情。

石原海院子里,顾妈妈正在忙着打扫院子,忽见石槿柔走了进来,不禁脸上一红,神情有些尴尬,一时竟忘了过来给石槿柔行礼。

石槿柔装作习以为常的样子,主动向顾妈妈打着招呼,并开口问道:“顾妈妈,丁伯可在屋里?”

顾妈妈似乎这才晃过神来,连忙冲石槿柔福了福身,回道:“他在老爷屋子里生火盆呢,现在天气凉了,老爷总是腿疼,他想提前生个火盆,去去屋里的寒气!”

石槿柔感慨地说道:“丁伯真是有心人!顾妈妈,丁伯是个好人,以后你若有时间,可以常来这院子帮帮他,顺便也帮他洗洗衣物!拜托你了!”

顾妈妈听罢,既欣喜又忐忑地连连摆手说道:“公子吩咐,奴婢怎敢不听,哪里有什么拜托啊?真是折杀奴婢了!”

石槿柔莞尔一笑,迈步向父亲的屋子走去,边走边故意大声说道:

“顾妈妈,丁伯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若得罪了你,你可去找我告状,我给你做主!”

顾妈妈一边应着“是”,一边感激地望着石槿柔迈步进屋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丁忠早就听到了石槿柔的到来,只是他正忙于鼓捣火盆,再说,他也不想与顾妈妈同时出现在院子里,所以,并未起身迎接石槿柔。

石槿柔在院子里对顾妈妈的一番叮嘱,丁忠听在耳里,暖在心里。

见石槿柔进屋,丁忠立刻直起了腰,问道:“小姐,找我有事?”

石槿柔点头说道:“是有点儿事,如果下午您不忙,我想让您陪我到缘来客栈去一趟,当面去谢谢赵掌柜的救治之恩!”

丁忠点点头,表示答应,并未说话。

石槿柔接着说道:“还有,我想过几天在码头上雇条船到下游去看看,听工房的人说下游有泥浆注入明源江,淤塞了河道,我想到实地去看看。”

丁忠微微皱了下眉头,意欲劝阻,说道:“此事您不妨安排赵掌柜去办,您大病初愈,一是不宜如此劳累奔波,二是天气渐凉、江风凛冽,万一再着了凉就不好了。”

石槿柔咧嘴一笑,说道:“无妨,丁伯不用担心,我不会累着自己的。其实我也是想去江上观赏一下两岸的深秋景色,就当做散心吧!”

丁忠稍一迟疑,就不再坚持,说道:“既然这样,船的事就交给我去安排吧。”

石槿柔点头客气道:“那就辛苦丁伯了!”

丁伯并未虚礼客套,弯腰向火盆里加了些木炭。

石槿柔忽然有些神秘地低声说道:“丁伯,顾妈妈是个实心眼的人,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不祥之人,不愿连累了他人。您不妨寻个机会开导开导她,既然早已出了董府,又何必总是记挂着难堪的过去?至于她的奴籍身份,那还不是我父亲一句话的事,您说是吧?”

丁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石槿柔,说道:

“小姐的好意,丁忠心领了!至于如何与她相处,丁忠心里有数,小姐就别费心了。”

石槿柔顿感有些失望,她又低声问道:“莫非丁伯也认为她是……?”言外之意,就是怕丁忠心里嫌弃顾妈妈。

丁忠躬身说道:“并非丁忠嫌弃,只是丁忠有苦难言,小姐就不要问了!”

石槿柔困惑地“哦”了一声,再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屋子。

回到自己院子里,却没见到小怜和秀荷,石槿柔心下狐疑,暗自琢磨道:“莫非她们去学识字了?不对啊,顾妈妈应该也去的,难道顾妈妈不愿学了?”

石槿柔一边揣摩着,一边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石槿柔刚一进屋,便见小怜与秀荷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什么,竟没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石槿柔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小怜和秀荷这才察觉石槿柔回来了,两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给石槿柔见礼。

石槿柔扫视了一眼两人,佯装不高兴地样子问道:“你们俩鬼鬼祟祟的,在搞什么?”

第36章 纠纷 经石槿柔一问,小怜不由笑道:“公子取笑了,奴婢们哪敢背着您做坏事啊?”

石槿柔调侃道:“明着做就更不行了!”

秀荷连忙笑着解释道:“小怜闹着要学刺绣,奴婢正教她呢。”

石槿柔边进屋边说道:“小怜莫不是也有心上人了?”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可小怜竟真的红了脸,抱怨道:

“不带公子这样的,动不动就取笑奴婢,小怜跟您一辈子,一辈子不嫁人!”

石槿柔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小怜,一本正经地说道:“也好,回头我让冉将军将你收了房,如何?”

秀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原来公子真的喜欢上冉将军了,还别说,小怜这下有指望了。”

小怜气得跺脚,伸手就咯吱秀荷,边咯吱边说道:“赶明儿我就搬到别的厢房去住,给你和水生哥腾地方。看有人管教你了,你还胡说不?”

石槿柔看着两人开心的样子,受到感染,心情也大好起来,她笑着对小怜说道:“小怜,记得在董府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你,一定要给你寻个好人家的,而且不让你做妾。说真的,小怜若有心上人了,不妨告诉我,我帮你撮合!不单是你,咱们一起从董府出来的,我都希望有个好的归宿,就连顾妈妈也不例外。”

小怜和秀荷止住了笑闹,恭敬地看着石槿柔,小怜郑重地施礼说道:

“奴婢们时常在私下里说起小姐的好处,对小姐的大恩,无不心怀感念!自从在董府奴婢跟了您,奴婢就知道小姐不是普通人可比,小怜愿一直跟着您,伺候您一辈子。”

石槿柔对小怜嫣然笑道:“小怜,不要说这些客套话,就算你愿意跟我一辈子,我也不会答应。秀荷自不必说,有了水生,顾妈妈似乎也满喜欢丁伯的,就差我们小怜了,你是个心思单纯善良的,一定会有好男儿喜欢我们小怜的,到时,我帮你!”

小怜微微红了脸,说道:“奴婢这辈子遇到您这样的主子,奴婢知足了!”

石槿柔微微一笑,并未再延续这个话题,而是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对秀荷吩咐道:

“刚才我在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县衙有人告状,不知何事,我让水生去打探了,你去前衙看看,让水生尽快回来禀报。”

秀荷连忙答应着转身去了前衙,不一会儿,便领了水生回来。

未等水生开口禀报,石槿柔便担心地问道:“可有段家的干系?”

水生摇摇头说道:“与段家无关,是码头船家之间的争执,现在老爷已快审理完了。”

接着,水生便将事情的始末对石槿柔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昨日有个姓于的船老板家里出了急事,他急于回家,便想将船上的货物就地出手卖掉。

在过往船家中,正好有位姓周的船主送货归来,船正空着,听说了此事,便找那于老板想买下他的货物,只是银两一时不够,便付了定金,说好了今天早晨备齐了银两来交割货物。

事情商议妥了,那于老板便于昨晚连夜回家去了,留下自己的管家在此等候今晨与周老板交割货物。

可是,昨天晚间,又有位姓陈的船老板听说了此事,他的船也正好空着,便来找那管家商议将于老板的货物买了,而且银两也够。同时那陈老板又给了那管家许多好处,那管家便一时糊涂,将货物卖给了陈老板。

今晨周老板备齐了银两前来弱,却发现那批货已转手卖给了陈老板,于是便与那管家以及陈老板发生了争执,即便退还了定金也不答应。争执当中,便发生了殴斗,等衙役们赶到的时候,那周老板已被打得头破血流。那喊着要见“县太爷”的,便是周老板。

水生也算是个机灵的,但他的讲述仍然让小怜与秀荷听得云山雾罩的,好半天才弄明白。

石槿柔边听边琢磨,时不时地插问一两句,等水生讲完了,石槿柔也大致清楚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石槿柔松了口气,心道:“这不过是一般的纠纷案件,相信自己的父亲能处理好,用不着自己再想什么计策,更何况,还有卢师爷呢。”

想到了卢师爷,石槿柔心念一动,尽管她怀疑卢师爷在为大皇子效命,但根据她仔细地观察,卢师爷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既没有挑拨父亲与段家不和,也没有在暗中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似乎除了曾对那匣子产生过兴趣之外,再无其他值得怀疑的地方。

反而,无论是在码头工程、文会方面,还是在日常对石原海的辅佐上,都显得尽心尽力,更没有什么徇私枉法的行为。

石槿柔正想着卢师爷,忽听小怜说道:“要我说,咱们应该在码头建个货场,做个中间人什么的,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就不会再有争执了,而且,来往船只也可以多些买卖的机会。”

石槿柔听罢,心中无比惊讶,由现代穿越而至的她自然明白:小怜建议的货场就相当于现代的物流配货中心或者仓储公司。可小怜是完完全全的古人啊,而且还只是一个丫鬟,怎么竟有如此精明的商业头脑?

“也难怪卢公子总是夸小怜聪敏了,说不定她还真有数学和商业天赋呢9别说,这真是个好主意!”

于是,石槿柔赞赏地看着小怜,由衷说道:“好主意,那就依了小怜,我们抽空到码头看看,选地方建货场!而且,就让我们的小怜去做掌柜的!”

小怜张大了嘴,大瞪着双眼看着石槿柔,随即便连连摆手说道:

“小姐莫要吓唬小怜,奴婢只是说着玩的!”

第37章 担忧 正如石槿柔判断的一样,石原海顺利地处理完了船家纠纷一案,并未来征询她的意见。

那于老板的管家受到了处罚,被打的周老板也获得了赔偿,并顺利地买到了货物。

中午,父女俩在一起吃的午饭。

吃罢午饭,石原海对石槿柔说了自己的判决,石槿柔只是笑笑,不置可否。随后,石槿柔说道:

“爹,一会儿我想和丁伯出去一趟。”

“去哪儿?”石原海问道。

“到缘来客栈看看,去谢谢那个赵掌柜。”

石原海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他又说道:

“你不说我倒忘了,有件事为父一直觉得蹊跷,这个‘缘来客栈’好像突然冒出来的一般,而且规模还挺大的。小柔,你和那个赵掌柜认识吗?”

石槿柔心里紧张了一下,随口回道:“见过一面。爹,您大概是忘了,以前小柔跟爹说过的,有人想在码头附近开家客栈,需要批个地方,你当时说让小柔自己看着办。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赵掌柜。”

石原海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赵掌柜的东家是谁?”

“说是京城的一个商人,原籍义安,听说咱们在扩建码头和建造酒楼,便想回家乡做些贡献。原打算是包个酒楼的,因为酒楼都已经包出去了,所以才改弦更张开了客栈。”

“京城的商人?”石原海疑惑地嘟囔道,“那小柔又是怎么认识的?”

“是冉将军介绍认识的。”

石原海本打算喝茶,茶杯举到一半,听到事情与冉轶成有关,不由又将茶杯放了下来,他看着石槿柔问道:

“这家客栈不会就是冉将军开的吧?”

石槿柔强作镇定,莞尔一笑说道:“爹,不是的,您想哪儿去了?当初冉将军本打算介绍赵掌柜与您认识的,可当时你忙着处理与段家的争执,所以,那赵掌柜只是匆匆与小柔见了一面,说了想法。后来,冉将军根本就没再理会这件事。怎么了,爹,有哪里不对吗?”

石原海若有所思地说道:“没,倒没什么不对,我只是觉得这家客栈对咱们过于殷勤了。”

石槿柔不由感到有些担心,她警惕地想道:“难道送信的人被父亲看到了?应该不会吧,那人每次来送信都是直接去后宅的,并没通过前衙啊。若父亲都注意到了那个送信的人,那段家如果在县衙有眼线的话,也一定会注意到的。不行,我一定要提醒赵掌柜!”

心里虽然想着这些,但石槿柔表面上还是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问道:“爹爹为何这样说?”

石原海道:“那家客栈先是送来了一些皮货,后来在你病重的时候又请来了安州府的马大夫,最近,他们又送来了两车过冬用的木炭。可为父从未帮过他们什么啊。”

石槿柔呵呵一笑,说道:“爹,是您想多了,那木炭和皮货是冉将军委托他们送的,冉将军也是给了银两的。至于那个马大夫,应该是赶巧了吧?就算他们献殷勤,又怎知小柔病了呢?您说对吧?”

石原海叹口气说道:“小柔,为父担心的不是这个,若真是客栈献殷勤,为父反倒不担心了。我怀疑那个冉轶成另有居心,本来为父对他已经少了成见,可最近义安县城又传闻他有龙阳之好,这可是品行上的重大关节,马虎不得!”

见石槿柔低着头不说话,石原海不无忧虑地继续说道:

“小柔,冉轶成到底知不知道你是女儿身?以前你说他知道,到底是你自己猜的,还是他真的知道?”

石槿柔肯定地说道:“他知道的。”

石原海继续说道:“他既有了不好的名声,你与他交往就当小心在意,免得毁了你的闺誉。”说到这里,石原海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错愕地说道:“难道他的龙阳之好是指与你……?小柔,你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

石槿柔并未直接回答,她以笑容掩饰着问道:“爹,冉轶成有什么不好吗?”

石原海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小柔,冉轶成远在京城,会不会再来义安还不好说,就算他再回来了,他对你是否是真心实意也不好说。他父亲靖江侯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尤其于女人方面,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想必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紧接着,石原海不容置疑地说道:“小柔,在你的终身大事上,为父不会由着你的性子胡来的!”

石槿柔不想继续与父亲探讨这个话题,于是,她爽快地答应着,说道:“爹,女儿还小,现在谈婚论嫁还早了些,与冉轶成如何交往,女儿心中有数,再说,小柔听爹爹的就是了。”

石原海长出一口气,说道:“这就好,为父三年任满之后,是继续留在义安还是被派往他处,现在还不知晓。所以,小柔的婚事,等为父任满了再说吧。”

石槿柔连忙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从父亲的房间出来后,石槿柔并未直接去找丁忠,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到小书房后取出笔墨,提笔给冉轶成了写了一封信,将中午与父亲的谈话和关于他不好的传闻在信中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并顺便说了自己对那家客栈的担心,怕引起段家的怀疑。

信写好之后,她将信封好,拢在了袖子里,这才出屋去找丁忠。

很快,在丁忠的陪护下,水生驾车,载着石槿柔向码头的“缘来客栈”驶去。

第38章 缘来客栈 马车到了缘来客栈,并未在门口停留,而是直接进了院子。

石槿柔与丁忠刚刚下车,便有一个店小二跑了过来,躬身问道:

“请问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石槿柔并未搭言,丁忠说道:“县令公子驾到,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迎接!”

那店小二答应着,匆匆进了客栈大堂,不一会儿,赵掌柜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径直走到石槿柔跟前,施礼说道:“未知石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海涵!”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赵掌柜不必多礼,今日在下是特来感谢赵掌柜的。”

赵掌柜呵呵一笑,说道:“好说好说,石公子请随我来!”

石槿柔与丁忠在赵掌柜的引领下,穿堂过院,不一会便来客栈最里面的一处院落,赵掌柜躬身示意,“石公子请!”

进了院落,赵掌柜又紧走几步,将石槿柔让进正堂会客室,丁忠本想守在门外,但赵掌柜一笑,也请他进了屋。

三人落座,立刻有小厮上来献茶,献完茶,便主动退了出去。

石槿柔见再无旁人,于是起身拱手向赵掌柜施礼说道:“在下病重,多亏赵掌柜施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赵掌柜也连忙起身还礼说道:“石公子不必如此,若按这客栈经营来说,您是在下的东家。救治东家,是在下的本分,不值感谢!再说,公子若要感谢,那感谢的也应该是丁兄,若不是丁兄及时通知在下,在下又怎么可能及时从安州府将马大夫请来?”

石槿柔听罢,终于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不由感激地看了丁忠一眼,丁忠含笑不语。

之前,石槿柔便猜测那马大夫并非“赶巧”来的义安,而是专门为自己而来的。

石槿柔莞尔说道:“不管怎么说,有你们在,我们父女俩的安全便有了保障,你们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丁忠插言道:“公子,您言重了!”

赵掌柜也呵呵一笑,说道:“其实这都是冉将军的安排,我们不过是尽职而已。公子,请坐下说话。”

石槿柔转身坐了,赵掌柜继续说道:“这个院落是店里伙计们歇息的地方,没有外人,公子若有什么嘱咐的,但说无妨。”

石槿柔点点头问道:“可有冉将军最新的消息?”

赵掌柜答道:“冉将军不日便可抵达西南边陲,你康复的消息,冉将军已然知晓。”

石槿柔多少松了口气,继续问道:“段家可有异动?”

“在公子病重期间,段家曾派人去了京城。最近,他们的矿场似有规模扩大之势,况且日夜赶工,未见止歇。因冉将军吩咐过,对矿场暂停探查,所以,他们到底意欲何为,在下并不知晓。”

石槿柔“哦”了一声,并未说话。

赵掌柜继续说道:“那位顾先生最近倒是经常出来。”

石槿柔不由问道:“你们又如何认得顾先生?”

赵掌柜一愣,心中无比错愕,他错愕的是石槿柔的机警与聪敏!

按照常理,石槿柔应该问的是“他出来做什么”?赵掌柜心里想的也确实是如此,他万万没料到石槿柔竟问他如何认识的顾先生。

石槿柔看到赵掌柜那略有错愕的神情,不由嫣然一笑,说道:

“若赵掌柜不方便告知,在下并不勉强。”

赵掌柜看了看丁忠,不由感慨说道:“也难怪冉将军曾说,公子是他见过的最为机敏与聪慧的人,现在属下终于知道冉将军所言,并非言过其实。”

石槿柔呵呵一笑,问道:“何以见得?”

“若在下不告诉公子如何认识得顾先生,公子定会怀疑在下的忠诚;可若说了,公子心中也就有了其他计较,恐怕会引起公子误会。”

石槿柔并未说话,只是含笑不语。

丁忠起身向石槿柔说道:“是我指认的那顾先生。”

石槿柔点了点头,问道:“和卢师爷无关吗?”

丁忠点了点头。

赵掌柜也接口说道:“的确是丁兄带在下的人指认的那顾先生,这也是上次在下约丁兄来客栈的目的。”

石槿柔长出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我只是随便问问,丁伯帮你们做事也是应该的。”

赵掌柜连忙解释道:“公子误会了,丁兄并未帮在下做事,是在下求丁兄帮忙而已。”

丁忠也有些不自在起来,略显无措。

石槿柔笑道:“其实,是赵掌柜误会我了,我对丁伯没有丝毫怨怼,更何况,冉将军事先已经与我打过招呼。”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问起顾先生一事,是想确定其中有无卢师爷参与,既然没有,我也就放心了。”

然后石槿柔又转头对丁忠说道:“丁伯,你不必多想,不管是小柔还是父亲,都将丁伯视为自己的亲人,能帮上冉将军,更是小柔的愿望,丁伯万不可因此事而自责,更不用担心小柔有什么猜忌。”

丁忠躬身答道:“公子的智慧,丁忠钦佩!请公子放心,丁忠不会多想的!”

石槿柔嫣然一笑,没再多做抚慰,而是转头对赵掌柜问道:“你说那顾先生最近经常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一直居住在段府吗?”

赵掌柜答道:“的确如此,至于他是居住于段府还是住在矿场,在下并不知晓,但他一直是深居简出,只是最近他经常出来走动。”

赵掌柜一边回答着石槿柔的问题,一边示意着让丁忠坐了。

石槿柔继续向赵掌柜问道:“顾先生在外面有何举动?”

第39章 忙碌 赵掌柜望着石槿柔,讪讪一笑,不答反问道:“公子可知集市旁有家‘怡春院’?”

石槿柔想了下,说道:“哦?莫非那顾先生……?”

赵掌柜点点头说道:“正是,最近怡春院来了一个红牌,被顾先生包了,那顾先生最近连续多日,夜夜去怡春院寻欢作乐。”

石槿柔道:“可调查过那个红牌?”

“调查过,来自安州府,是怡春院老板买来的,其背景并无不妥或隐秘之处。”

石槿柔皱眉思索,追问道:“他在怡春院是整夜不归吗?”

赵掌柜摇摇头说道:“他很少在外过夜,大多是半夜便回段府,偶尔,也会将那红牌接进段府,接进段府的时候,那红牌总是早晨出来回怡春院。”

石槿柔继续追问道:“除了和那红牌接触,顾先生还去过哪里?”

“没发现有其他举动。”赵掌柜答道。

石槿柔点点头,又问道:“此事,赵掌柜有何看法?”

赵掌柜嘿嘿一笑,说道:“还能怎么看,好色之徒罢了。”

石槿柔摇了摇头说道:“除此之外,还可以判断出他应该没有家室,或者他的家室不在义安。”

石槿柔并未卖关子,她继续分析道:“一则他寄居段府,在外并无宅院;二则他既能将红牌接进府里,想必他身边并无妻妾,身边不会有任何制约。所以,这个顾先生应该来自外地,既不是来经商,也不是来做工,更不是什么西席,或可判断他是从外地被派到此处的。”

赵掌柜和丁忠都点头认可,望向石槿柔的目光之中,均不约而同地流露出钦佩和赞许。

石槿柔从袖子中拿出信件交给赵掌柜,问道:“现在冉将军正在路上,这信能送到吗?”

赵掌柜点点头说道:“公子放心,短则数日,长则十几日,必会送到。”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还有一事,望赵掌柜谨慎对待。”

“请说!”

“你们的来历已经让我父亲产生怀疑,起因是你们连续的殷勤举动,送皮货、送木炭、请大夫等等。我父亲怀疑你们与冉将军有关系。”

石槿柔本来是想提醒赵掌柜注意的,却没想到赵掌柜咧嘴一笑,说道:“无妨,京里已经安排好了。若有人调查,他们会发现在下的‘东家’在京里与冉将军是至交好友,冉将军通过在下的‘东家’委托在下帮忙照顾石公子,无可厚非!所以,倒不怕别人怀疑,更不怕石大人怀疑。”

石槿柔不由问道:“这么说,冉将军是有意让你这么做的?”

赵掌柜点头说道:“正是!但冉将军希望石公子尽量少到客栈来,能不来就不来,这样,别人也就不会有太多猜疑了。”

石槿柔略有愧疚地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赵掌柜起身说道:“石公子,时间不短了,我送您出去。”

石槿柔站起身,正要带着丁忠向外走,赵掌柜忽又说道:“京里有消息说,安宁郡主有可能要来义安。具体日期未定,等有了确切消息,我会派人通知石公子的。冉将军的意思是,如果安宁郡主来义安,望石大人和石公子热情接待,对石大人的未来升迁定有助力。”

石槿柔有些茫然,安宁郡主的名讳她似乎听人说起过,但是谁说的呢?又是在哪里说的呢?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赵掌柜看到石槿柔困惑的样子,随即解释道:“安宁郡主是当今圣上胞妹的嫡女,因父母双亡,很早便跟在了太后身边,深得太后宠爱。另外,安宁郡主和六皇子殿下关系最近,有如亲兄妹一般。”

石槿柔开“哦“一声,随即问道:“她来义安做什么?”

“说是来看望武岳侯府太夫人的,太后与太夫人关系密切,而太夫人因为太后的缘故,也非常疼爱安宁郡主。”

赵掌柜说到了武岳侯府,立刻提醒了石槿柔,她猛然想到了与父亲在京城备选的时候,曾于武岳侯在京城的宅子里见过安宁郡主,只是当时自己不敢直视,并不记得安宁郡主的模样。说到“安宁郡主”名讳的,是沈氏。而沈氏当时是恭送安宁郡主,并非是向自己介绍,也难怪印象不深了。

石槿柔问道:“她大约何时来义安。”

赵掌柜道:“这个还真说不好。不过,石公子放心,安宁郡主一旦出了京城,在下会立刻通知您的。”

赵掌柜向石槿柔做了一个“请”手势,石槿柔迈步出屋。

在走出缘来客栈的路上,石槿柔心中暗自琢磨:

“安宁郡主应该不会近日就来义安,不然,早晨去武岳侯府谢恩的时候,太夫人不可能不对她说的。想必这个消息,连太夫人也不知道呢,若安宁近日便来,太后又怎可能不告诉太夫人呢?”

出了缘来客栈,石槿柔并未让水生驾车回县衙,而是在丁忠的陪伴下去了码头。

她在码头找到了石全,了解了一下码头扩建和酒楼建设的进度,知道进度不会影响到开业典礼时,石槿柔心里踏实了许多,而后她又查看了明源江的水位。

辞别了石全,她又带着丁忠在码头附近转开了,因为,她还惦记着小怜有关建货场的提议,想选址建个货场。

石槿柔一直转到了天色渐暗,才在丁忠的一再劝说下,意犹未尽地回到马车上。

随着水生甩出的清脆的鞭响,石槿柔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在夕阳的余晖下,看着民居院落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心满意足地回了县衙。

第40章 勘查 冉轶成收到石槿柔的来信,已经是十多天之后的事了。而冉轶成也护卫着六皇子终于安全抵达了西南边陲。

当地驻军统领李浩凡和知府隆重迎接了六皇子殿下一行,因六皇子是代天巡视,相当于皇上亲临,所以知府大人特意征用了当地一家富豪的宅院,作为六皇子殿下的临时行宫。

行宫内外由六皇子祈毓轩从京城带来的千名护卫把守,并未动用当地驻军,冉轶成便居住在与祈毓轩住所相邻的院子里。

冉轶成认真看着石槿柔的来信,在看到“义安传闻你有‘龙阳之好’,连父亲都已听闻”的时候,冉轶成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他提笔给石槿柔写了回信,告知石槿柔他已安抵西南,请勿挂念,并询问了石槿柔的身体情况,叮嘱她一定要小心在意。

给石槿柔写完信,他又给缘来客栈的赵掌柜写了一封密函,在密函中,他叮嘱赵掌柜:

“有关我有‘龙阳之好’的传闻不宜再秘密散播,适可而止,否则,反而会招致他人猜疑。至于段府与顾先生,密切监视,切勿打草惊蛇。

若段府再有货物运出,定要调度人手,跟踪到底,尤其至苍南段家一线,更要严密部署,不得有任何遗漏!必要时,可直接调用京里的弟兄,不必再向我请示。

另:定期约请马大夫到县衙为石公子诊脉。阅罢焚毁!”

两封信写罢,他将安心叫来,让安心安排人手,将信送出。

…………

且不说冉轶成与祈毓轩在西南如何巡视政务、军务,再回头来看石槿柔。

经过几天的准备,丁忠终于雇好了船只,船只不大,一帆一浆一船夫。丁忠安排好一切之后,向石槿柔做了汇报。

第二天清晨,石槿柔早早起床,吃罢早饭,穿戴整齐了,便在丁忠的陪护下来到了码头。

二人上船,船夫撑船驶离岸边,至江心处,便扯起了风帆,沿江顺流而下,直奔下游的彭县方向而去。

石槿柔立于船头,看着来往船只穿梭不断,更欣赏着两岸风光,心中不觉顿生豪情,

“农林牧渔,义安就占了三个,既有农业种植,又有山林茂密,更有渔业捕捞,欠缺的就是将这些资源充分利用起来。

如何利用呢?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义安与外界的联系至少有一半是经过明源江的水运,也难怪太夫人和父亲都很轻易地答应修缮码头了,原来,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发展江运,首当其冲的就是提高码头的吞吐能力。”

石槿柔在心中规划着现在,憧憬着未来。

“在增强外运的同时,更要发展义安的商业,就现代观念而言,商业的发达与否,直接决定了一个地区的富裕程度。

士农工商,虽然商为贱业,但这次酒楼开业典礼,若侯爷和知府均到场恭贺,无疑会给义安百姓传达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就是:在义安,官府鼓励从商!”

想到此,石槿柔心中忽然一动,因为他清楚地记得父亲曾对她说过:码头与酒楼的竣工典礼由县衙操办。而且,除了侯爷、知府和段家,父亲还邀请了义安几乎全部的士绅和老板。

“难道父亲早就有了发展义安的规划?难道父亲只是不说,而故意将功劳记在我的头上? 若果真如此,父亲,您才是真正的大智慧,是治世之能臣啊!”

想到这里,石槿柔恨不得立刻回县衙找父亲问个究竟,问问父亲是不是早就对义安的发展有了详尽的规划。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石槿柔会为父亲感到自豪,更对父亲未来的大有作为充满了信心。

石槿柔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父亲并非如她原来认为的那样:是个只懂得啃读“圣贤书”的书生。父亲,不仅仅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更是一个大智若愚的能人!

她正兀自在船头激动着,丁忠走过来劝道:

“这里距离彭县还远,江上风大,公子还是到船舱去休息吧H杯热茶,暖暖身子。”

石槿柔不禁赧然一笑,点点头,走进了船舱。

船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丁忠招呼石槿柔走出船舱,指着远处一条汇入明源江的支流说道:

“公子快看!工房的人说的就应该是那条河了。”

石槿柔立于船上远远望去,那条支流流动缓慢,几不见水,分明就是一条泥浆河。

石槿柔立刻吩咐船夫将船靠岸。船只停稳以后,石槿柔与丁忠迈步下船,跟船夫约定好了在此等候,当石槿柔说道“有可能傍晚才回”时,丁忠微微一愣,但并未出言质询。

与船夫约定好以后,两人便沿着那条泥浆河向山里走去。

这条河并不宽阔,自山中流出。石槿柔走到岸边,捧起一把里面的泥浆,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帕子擦干了手,对丁忠说道:

“丁伯,我们沿着这条河去看看泥浆来自何处。如何?”

丁忠抬头看看天色,说道:“怕是会误了午饭。”

石槿柔笑道:“无妨,我带了些点心,再说,饿一顿也没关系。”

丁忠点头,反正他也知道劝不住石槿柔的,不如答应。

于是,两人沿着河谷继续向山里走去,走着走着,石槿柔忽然说道:

“丁伯,小柔怀疑泥浆来自段家矿场。一会儿若真的追寻到了那里,丁伯勿要与他们发生冲突,咱们只要验证了小柔的怀疑即可返回。”

丁忠虽然点头应了,但心中仍是困惑,他不明白石槿柔是何以推断泥浆来源的。

第41章 私地 其实,石槿柔之所以有此判断,是来自于她穿越前在经历。

穿越前的石槿柔自小在山区长大,在她的家乡有着大大小小的铁矿和锑矿厂,采矿、选矿几乎遍地都是,使得原来的青山绿水变得千疮百孔,污浊不堪。

由选矿厂流出的尾矿砂汇入河流,日积月累,使得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流变成了泥浆流,先是鱼儿大批地死亡,后来干脆连家里的鹅都不肯下河了,只一两年的功夫,家乡的河就遭到了彻底的毁灭。

刚才,石槿柔之所以捧起泥浆细细观察,就是想确定那水里的泥沙是自然形成还是人工造成的,结果是: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除非山体内部出现了解体,可山峰内部解体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石槿柔没办法跟丁忠解释她是如何判断的,好在丁忠本来就少言寡语,并没追问。

两个人沿着河谷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由于没有道路,石槿柔有时候不得不手脚并用向上攀爬,丁忠在后紧紧相随,时刻警惕着,防止石槿柔出现意外。

终于,两个人终于来到了一排栅栏处,栅栏很高也很密,阻挡住两人的去路,无法逾越。而那条泥浆河便是自栅栏里面流出来的。

石槿柔扶着栅栏,向里面观望,但除了蜿蜒的泥浆流和茂密的山林,她并没看到有任何其他异样。

石槿柔犹豫着,她很想让丁忠扯开栅栏,继续向里勘查,但又担心这便是段家的矿场,如果真进去了,万一遇到猎犬或者其他什么危险,自己将成为丁忠的负累,更何况还会引起段家的警惕。

丁忠在一旁默默等候着她的决定。

恰在此时,山林里突然传来了狗吠声。很快,便有几只狼狗从山林里窜了出来,直扑到石槿柔身前,隔着栅栏向她狂吠着。

石槿柔吓了一跳,不由退后了几步,丁忠顺手捡起几块石子握在手里。

石槿柔看了看丁忠,向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伤害那几只狼狗。

随后,没过多长时间,栅栏里便有几个人朝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呵斥着:“什么人?胆敢私闯重地?”

等那几个人跑到了跟前,石槿柔装作异常害怕的样子说道:

“在下在山里游玩,不小心迷了路,懵懵懂懂地走到了这里,请问,此为何地啊?”

那几个人看了看石槿柔,看她一身公子装,文文弱弱的样子,不似象有什么企图。而丁忠在其身后低眉垂首的,一看便是个家奴。

其中一人居然很客气地答道:“这位公子,前面没路了,你们回头,沿着边上的这条河走,很快就能到明源江边了。”

石槿柔摇摇头说道:“这位大伯,在下家住山那边,如果回头,那就太绕远了,敢问大伯,在下能否由此穿过!”

栅栏里,另外一人大声喝道:“啰嗦什么?这里是段家私地,岂容外人随意穿越!看你鬼鬼祟祟的,快滚!否则,别怪我们……!”

他话没说完,便被石槿柔喊做“大伯”的那人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立刻止住了话头,退到了一旁。

那“大伯”又转头向石槿柔客气地说道:

“公子,请回吧!此处离我家主人的居所甚远,如果公子想在此处穿行,我们做下人的必须要去禀报主人,这一来一回的,还不如公子绕行更快呢。”

石槿柔做出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看来只好如此了!”随即,她向那人躬身施礼说道:“谢谢大伯!在下告辞!”

说罢,石槿柔转身领了丁忠沿着那泥浆河向下游走去,两人身后,那几只狼狗依旧狂吠不止!

…………

回到县衙的时候,天色已接近黄昏,但还未到晚饭时间。

石槿柔与丁忠特意在码头买了几条鲜活的鲤鱼,回到县衙后,两人径直来到了厨房。

顾妈妈知道石槿柔和丁忠还没吃午饭,心疼地一边抱怨,一边立刻麻利地给两人开火做饭。

看着顾妈妈手脚利落地干活,石槿柔特意当着丁忠的面将顾妈妈猛夸了一通,尤其对其烧饭的手艺更是大加赞赏,推崇备至。

小怜、秀荷听说石槿柔回来了,也很快赶到了厨房,看着石槿柔浑身脏兮兮的样子,秀荷说道:

“公子快回屋换身干净的衣服吧,这里有小怜帮忙,等饭烧好了,让她给您端到屋里就是了。”

由于厨房里都是女的,丁忠有些不自在起来,顾妈妈注意到了,对他说道:“你也回屋子里歇息吧,等饭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小怜笑着说道:“对啊,公子和丁伯都回屋休息吧,这里有奴婢看着呢。等饭做好了,我立刻就烧些热水,也让顾妈妈给丁伯送过去。”

小怜一句话,弄得顾妈妈立刻红了脸,嗔怪道:“小怜真是多嘴,不说话还怕人当哑巴卖了不成?”

石槿柔立刻含笑说道:“理应如此!今天丁伯辛苦,就不要亲自来提水了。”然后,她又转头对顾妈妈说道:“顾妈妈,就辛苦你将热水给丁伯提过去吧,另外,老爷那里,你也顺便将热水备好了,别再劳累丁伯了。”

顾妈妈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石槿柔吩咐了,她还是点头应了。

丁忠更有些不自在了,立刻躬身向石槿柔告辞,匆匆出了厨房回自己院子去了。

看着丁忠急急忙忙地“逃”出了厨房的院子,石槿柔、小怜与秀荷均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而顾妈妈的脸更红了!

第42章 又走一个 接下来的几天里,因为石原海一直忙碌于码头竣工以及酒楼开业典礼的事情,每天早出晚归的,父女俩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石槿柔几次去找父亲都扑了空,后来干脆就不找了,反正也没什么急事。

期间石槿柔终于收到了冉轶成的来信,知悉他已安抵西南,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她也给冉轶成写了回信,说了自己勘查河流的情况,在信中她肯定地告诉冉轶成:段家一定是在开矿。而朝廷律法中是严禁私人采矿的,所以,单凭这一条就可以随时查办段家。只是到底何时查办,需听他和六皇子殿下的安排。

另外,石槿柔依据尾矿砂的流量,又大致估摸了一下段家矿场的规模,并将估算的结果写到了信里。

写完回信,石槿柔又特意找出冉轶成描绘的那份段家矿场的画卷,结合着那幅画卷,她临摹了一个示意图,在示意图上特意标注了那尾矿砂流经的路线。然后,她将这幅草图也放进了信封,随信寄给了冉轶成。

这些日子里,石槿柔闲来无事,大多情况是猫在书房里看书,偶尔也会到隔壁厨房院子的厢房里去看看卢鸣天给下人们授课。

卢鸣天现在和小怜、秀荷她们已经很随意了,说说笑笑的,没有丝毫拘束。偶尔,在授课的时候,他也会给大家讲讲笑话、典故、故事什么的,课堂气氛甚是活跃。

而小怜她们对他也很好,尤其是小怜,更是对卢鸣天格外殷勤。

每天早晨,小怜伺候完石槿柔起床、吃饭,便急急忙忙地打扫院子。好歹忙完了,便跑到厨房的院子,又是缠着顾妈妈做点心,又是主动烧水泡茶、洗水果。

等卢鸣天来授课的时候,一盘点心、一杯热茶和一碟水果,便摆在了卢鸣天的桌子上。

石槿柔最初并未在意,但去的次数多了,便开始悄悄关注起来,随即,她便发现:小怜,似乎是喜欢上了卢鸣天;更难得的是,卢鸣天对小怜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石槿柔心中甚是欣慰,自董府带出来的所有人都逐渐有了着落,找寻到了自己的幸福。

至于身份上的差异,石槿柔并不在意,因为这些人的卖身契在她手里,她随时都可以让这些人脱籍,不再做奴才。只是,她带着小怜、秀荷惯了,在没物色到合适的接替她们的人选以前,石槿柔还不急着恢复她们的自由身。

尤其,自己还有那么多的秘密和不解之谜,在这种关头,若草率换了丫鬟,弄不好会坏了大事,毕竟,自董府出来的,是和自己共过生死的!才是她最信任的。

…………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之间便到了九月底,距离举办典礼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

清晨吃罢早饭,石槿柔决定带着丁忠去码头看看,去看看典礼的筹备情况。

虽然小怜、秀荷也可以跟着去,但石槿柔并不想让她们耽误了识字,而水生,这些天一直负责驾车跟随着石原海跑东跑西,石槿柔可带的人就只有丁忠了。

石槿柔准备带着丁忠自后宅的角门出府,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丁忠立刻紧走几步,打开角门,却见赵掌柜的手下,也就是那个负责送信的“伙计”站在门外。丁忠连忙将他让进了院子。

那人走到石槿柔跟前,掏出一封信躬身说道:“石公子,我家主人说是京城来的消息,请您务必立即拆看。”

石槿柔疑惑地接过信件,撕开火漆封口,阅览起来。

信很短,寥寥数语写道:“安宁郡主拟十月初五由京城骑快马来义安,随从护卫三人,走官道经彭县入义安,最快两日进入义安境。!遵冉将军吩咐,特嘱石公子与石大人届时带人至彭县入义安官道处迎接,以确保安宁郡主在义安境内无任何闪失!”

石槿柔看罢,对送信人说道:“麻烦你回去转告你家主人,信已看过,叮嘱之事,在下一定办到。”

送信人点头应着,随手接过石槿柔打赏的荷包,转身走了。

石槿柔又对丁忠说道:“丁伯,你略等一下,我回屋一趟,去去就来。”

说完,石槿柔便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房间,石槿柔将信件点燃,就在火盆里烧了,直到看着信件完全烧成了灰烬,她才转身出来,可还没等她走出院子,却见丁忠领着石孝弘走了进来。

乍一见到石孝弘,石槿柔不由有一丝惊喜!

自从上次她随父亲去侯府谢恩与石孝弘见过一面之后,将近一个月过去了,两个人就再未见面,偶尔石槿柔会想到石孝弘,更怀念以前冉轶成在义安的时候,三个人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时光。

石槿柔主动热情地与石孝弘见礼、寒暄,并将石孝弘让进了小书房。

因为小怜、秀荷还在隔壁院子里学识字,所以,丁忠伺候着,给二人泡茶。

石孝弘开口说道:“贤弟,这些日子为兄没来看你,你千万别多想,也不知怎么了,自你上次得病以来,母亲将我看护得严了,我连出府都困难了。”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伯母一定是想趁着姚先生在府里的时候,让世子多学些圣贤之书。没关系的,小弟能理解,不会埋怨大哥的。对了,今日大哥怎么能出来了?”

石孝弘忽然伤感起来,说道:“酒楼的典礼过后,母亲要带我进京,今天我是好说歹说的,母亲才答应我来向贤弟辞行的。”

石槿柔听罢,神情间颇显失落。

“怎么石孝弘也要走了啊?”

第43章 心思难猜 石槿柔的失落不无原因,她平日里的可用于消遣时光、打发寂寞的活动本来就不多,除了看书,便是期盼着府里能来个人陪她说话,尤其冉轶成走了之后,她更觉得无聊了。

原本石孝弘是个不错的玩伴,以前石孝弘常来的的时候还不显,甚至还故意将他打发到县学去,可石孝弘被沈氏突然管住了,不能来了,石槿柔反而觉得有些空空落落的。而今,他终于来了,没想到却是来辞行的。

石孝弘看出了石槿柔的落寞,于是连忙安慰道:“贤弟,其实我也舍不得你,总觉得时间长了,见不到贤弟,心里空空的。可惜……”

石槿柔疑惑问道:“可惜什么啊?”

石孝弘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什么,也不知为什么,刚才愚兄一下有了个荒唐的想法。”

“想歪了?大哥想什么了?”石槿柔更加好奇了。

石槿柔一追问,石孝弘更有些腼腆了,居然还红了脸,诺诺地说道:“我刚才忽然想贤弟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

石孝弘没有将话说完,但石槿柔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不觉哑然失笑,同时心里又有些惴惴,因为实际上她就是个女孩子。

看石槿柔只是笑而不语,石孝弘连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地解释道:

“我就说是荒唐想法了吗,贤弟千万不要误会,我可没有龙阳之好的!”

看着石孝弘那窘迫的样子,石槿柔不禁笑得更欢了,而石孝弘的脸也就更红了。

笑了一会儿,石槿柔由衷说道:“大哥,我不是笑你的想法荒唐,而是因为小弟心中感激大哥的这份情谊,是欣喜、是欣慰、更是感激!只是就算小弟是女儿身,也不可能与大哥结成连理的。”

石孝弘不由问道:“那为什么?”

石槿柔认真说道:“小弟不过是县令之子,在身份地位上与世子兄相去甚远,就算大哥不嫌弃,可令尊、令堂就难说了,所谓父命难违,做儿女的婚姻,又岂是儿女自己能说了算的?此其一。”

石孝弘沉默不语,石槿柔接着说道:

“其二,世子兄心思纯净、学富五车,而小弟则心思百变,没有定性;学问上,更是只懂皮毛,不求上进,与世子兄相比,又怎可同日而语?”

听了石槿柔的话,石孝弘若有所思,居然真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贤弟不必过谦,学问一事,你只是没有条件,没有遇到好的先生。至于身份地位,贤弟就更不要在意了,出身决定的,并非是贤弟的自身不足。”

石孝弘的本意是安慰石槿柔不要自卑,可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石槿柔忽然觉得格外失望,失望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而随后石孝弘的话,更是让她多了些无奈和沮丧。

俗话说:女儿心,海底针!本来就是让人难以捉摸的,更何况是石槿柔这样的心思本就很深的女孩子;而石孝弘又偏偏是个心思单纯如白雪的男孩子。

所以,石孝弘继续“误会”着石槿柔,他看石槿柔略显沮丧的样子,又接着说道:

“要不,我回去跟我母亲说说,让贤弟随我一同上课吧?也让姚先生收你这个学生,束修的事,我便可做主给贤弟免了!如何?”

石槿柔勉强一笑,说道:“多谢世子兄的美意,只是小弟我对学问一事确实天资愚钝,看到圣贤书就头疼,就不要勉强了。”

石孝弘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石槿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她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嫣然一笑,问道:“世子兄何日启程进京?去做什么?”

石孝弘答道:“母亲说等典礼过了就启程进京,母亲说我外祖母身体不好,最近又有些染病,要带我回去探病,在外祖母面前尽几天孝。”

石槿柔又问道:“只是你和伯母去吗?太夫人和侯爷呢?”

“祖母和我父亲都不去,而且,祖母和我父亲都不同意让我离开义安的,说我有文会之事需要操办,可母亲坚持,祖母又怕落了‘有违孝道’的名声,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母亲。可父亲,到现在还为此事与母亲生气呢。”

石孝弘不提文会还好,既然提到了,石槿柔不由说道:“是啊,文会一事多是世子兄操劳,你这一走,又该如何是好?”

石孝弘道:“无妨,下次文会要在一个月之后了,母亲答应到时一定回来,耽误不了文会的。”

石槿柔点点头,忽然她又想到了安宁郡主的的事,当初自己陪着父亲在京备选,曾经在武岳侯京城中的宅子里遇到过安宁郡主,似乎有印象当时沈氏对安宁郡主是格外殷勤的,而且有意让石孝弘将来娶安宁郡主的。

“既然如此,可为何在安宁要来义安这个节骨眼上,沈氏偏偏要离开义安呢?难道她不知道安宁要来义安?还是太夫人故意将她支开?”

想到此,石槿柔故意问道:“对了,世子,你与安宁郡主相熟吗?”

石孝弘不知石槿柔为何突然提到安宁郡主,不觉一愣,随即说道:“谈不上相熟,只是在京里的时候,见过几面。”

石槿柔继续问道:“小弟似乎听人说过,伯母想让世子兄将来与安宁郡主共结连理的,可有此事?”

石孝弘一脸怨气地说道:“还说呢,不单我母亲有这个愿望,母亲还对我说,这也是太后的愿望,可我不喜欢安宁郡主。”

石槿柔不由追问道:“为什么?”

第44章 想念 石孝弘琢磨了一下,说道: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第一次见面便不喜欢,其实也没觉得她哪里不好,反正就是不喜欢。”

石槿柔本以为石孝弘对安宁的某些方面有明确地反感呢,比如性格、比如举止做派,或比如容貌……若有具体的原因,那石槿柔不但对石孝弘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更可以借助石孝弘的评价了解一些安宁郡主的情况。

可惜,石孝弘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含含糊糊、朦朦胧胧。石槿柔叹口气说道:“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石孝弘点头称是,随即说道:“我和贤弟就特别投缘!第一次在祖母那里见到贤弟,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贤弟是个女孩子呢?后来相熟了,才知道贤弟就是这样的性情,倒也不是装的。贤弟聪敏,懂得又多,尤其人情世故方面,愚兄自愧不如。”

石槿柔暗道“惭愧”!心里有些不忍,于是莞尔说道:“大哥是个好人,将来一定会有好姻缘的。”

石孝弘沉吟了一会儿,悠悠说道:“其实,姻缘一事,好也罢、坏也罢,总归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的!将来,我无非就是守着家里的石窑过一辈子,想想就无趣,不象你和冉贤弟,可以大展宏图,报效朝廷!”说到这里,石孝弘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的路一眼便望到头了,即便再好的学问又有何用?”

石槿柔惊讶地问道:“世子兄为何如此厌世?锦衣玉食,不知让世间多少人羡煞了n府的瓷窑,不知倾注了多少代人的心血与智慧,才有了今天的这个地步,世子兄又怎能轻言放弃?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也不是人人都要去打仗,人人都要去做官啊!百业兴废都关乎国家命运,依小弟之见,若每个人都做好份内之事,便是对朝廷最好的尽忠了,世子万不可固守一时之念,更不可好高骛远、自毁前程!”

石槿柔也不知为什么,她竟一时忘了她与石孝弘在身份地位上的巨大差异,最后的几句话说得严厉起来,而她心里也多少有了些愠怒。但即便如此,话一出口,石槿柔便有些后悔,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重了,刚才昏了头,一时激动才没顾忌许多。可,她为什么会激动呢?

石槿柔惴惴地看着石孝弘,她怕石孝弘生气,更怕石孝弘对她有了反感。

可令石槿柔没想到的是,石孝弘居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由衷说道:“我没有看错贤弟,贤弟是将我看做了真朋友,从心里关心我,才会这样点醒我的,不像我平日里遇到的那些人,只一味地欺瞒我,奉承我。”

石槿柔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她又对石孝弘广阔的心胸由衷地钦佩。

…………

送走了石孝弘,石槿柔在小书房内暗自神伤,她忽然格外地想念冉轶成,想念依偎在冉轶成的怀里在山林中的驰骋,也想念在众人瞩目下与石孝弘的山林结义。

她已无心再去码头,她只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独自咀嚼内心里的孤独与落寞。

“我静默窗前

依偎着阳光怀抱,

一遍一遍

翻耕记忆;播撒希望

一遍、又一遍

将时间揉碎,以分分秒秒的寂寞,

喂养爱情……”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书房,石槿柔便站在窗前痴痴呆呆地出神。似老僧入定,又似梦游天外。

风,似乎止歇了,空气也像是凝固了!而这一切的静止,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于是,风开始刮,空气也瞬间流动,而石槿柔也立刻惊醒。

随着一声“进来”,小怜推门而入。

“公子,卢公子刚刚回家了。不过,卢公子说,后天便是典礼,明天他想去码头看看热闹。”

石槿柔呆呆愣愣地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小怜看了她一眼,以恳求的语气继续说道:

“公子,要不明天您也带奴婢们去码头看看吧,听人说,现在的码头布置得跟过节一般,知府大人也来义安了,可热闹了!对了,还说典礼那天有龙舟比赛呢。公子?”

石槿柔终于完全醒悟了过来,她点点头说道:“好,不但明天,后天咱们也一起去码头,都去!”

小怜闻言一喜,欢呼一声说道:“公子真好,我这就告诉秀荷姐姐她们去!”

看着小怜蹦蹦跳跳地离开,石槿柔也长出一口气,对自己刚才的出神和创作的“诗句”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幸好屋中没有其他人,就算她再脸红心跳的,也无人知晓。

“安宁郡主要来义安,连太夫人也不知晓吗?如果太夫人知晓,居然还答应让石孝弘离开义安,那就明摆着是不想两人见面了。太夫人宁可选自己做她的孙媳妇,也不愿选安宁,可见,如果太夫人知道了自己爱的是冉轶成,那又该是何等的失望啊?!哎……”

石槿柔再次想到安宁郡主,不由立刻醒悟,必须将此消息尽快通知父亲,好让父亲安排迎接事宜,若安宁郡主真的在义安境内有了闪失,那父亲就是三头六臂,恐怕也担不起责任的!

想到此,石槿柔立即又找到丁忠,吩咐丁忠马上出府去找石原海,并转告石原海:

“今晚,无论多晚,只要我爹回来县衙,都要让我爹到我院子去一趟,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丁忠点头答应着,急匆匆出府去了。

不到午饭时间,丁忠就回来了,他向石槿柔禀报道:

“老爷知道了,但中午和晚上老爷要陪知府大人吃饭,所以回来早不了,让您莫要着急。”

第45章 典礼 的确,石原海晚上回到县衙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他犹豫着,担心石槿柔已经休息。但进了后宅之后,他发现女儿院子的大门依旧开着,而且屋里也亮着灯光,于是,他进了石槿柔的院子。

当听说安宁郡主要来义安的消息之后,石原海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来得及,按消息所说,安宁郡主应该在十月初七到达义安境内,等典礼过了,我便安排迎接事宜。”

石槿柔说道:“到时,我和父亲同去迎接。”

“也好,与郡主结识了,总没坏处。好了,时辰不早了,小柔快些休息吧。”说完,石原海起身向外走去,刚到门口,他忽然又顿住了脚步,转回头疑惑地问道:

“小柔,你是如何得来这个消息的?有朝廷公函到了吗?”

石槿柔实话实说:“是缘来客栈赵掌柜送来的消息。”

石原海更是讶异,追问道:“他又是如何得知?他到底是什么人?”

石槿柔继续解释道:“爹,他的东家在京城呢,而且和冉将军是至交好友,送消息的人说,是冉将军委托他们通知我的。”

石原海点点头,嘟囔道:“郡主要来,朝廷应该有公函的,莫非这次郡主是微服私访?哎,这个冉轶成,做事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石原海一边仍感困惑地嘟囔着,一边走出了石槿柔的房间。

…………

十月初一,典礼如期举行!

大清早,石槿柔便带着小怜、秀荷与顾妈妈坐了特意向石原海申请来的马车,由水生赶着,乘马车去了码头。

原本石槿柔也要带丁忠去的,但丁忠不愿参与这种热闹的场面,还说要在府里看护后宅,坚辞不去,石槿柔只好作罢。

石槿柔吩咐水生将马车直接赶往缘来客栈,因为那里距码头很近,而且,等她们去码头看典礼的时候,也有人帮着看顾马车。

马车到了缘来客栈,石槿柔等人下车,石槿柔掏出一个荷包给了跑上前来的店小二,吩咐他帮忙看顾马车,然后,她便带着众人步行去了码头。

顾妈妈特意从马车上取了个板凳和一个包裹。石槿柔微微一笑,对顾妈妈的细致周到颇感欣慰。

典礼的安排,石槿柔已经事先从父亲那里了解得清清楚楚,典礼以安州府的名义主办,和现代的典礼模式相差不多,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没有“领导讲话”,但有“大字报”那样以红纸写的告示。

安州知府为了表达对武岳侯和太夫人的尊敬,特意在写有“义安码头”的石碑旁,又另立了一块如一面墙大小相当的“颂德碑”,上面大书特书武岳侯及大夫人对义安的贡献,溢美之词充斥全文。当然,在碑文的最后,也顺带着表扬了一下段家,说他们公而忘私,堪称楷模。虽然武岳侯看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典礼能如此隆重和热闹,皆是段家出的银两,看在钱的份上,也就不再刻意计较了。

巳时一到,典礼准时开始,舞龙、舞狮的队伍来到主席台前,侯爷与知府大人为蛟龙执笔点睛。

点睛之笔落下,蒙在“义安码头”以及“颂德碑“上的红绸缎便被石原海和段府主人段刚同时掀开。

立时,码头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在众衙役竭尽全力维持秩序的吆喝声、打骂声中,舞龙、舞狮表演正式开始。

石槿柔带着小怜等人在人群中穿行,有时又不得不奋力地挤来挤去。

石槿柔叮嘱众人切勿走散,而且还嘱咐道:“万一走散了便去缘来客栈聚齐,中午咱们便在那里用饭,我请你们吃好的!下午咱们再一起看龙舟表演。”

小怜、秀荷、水生和顾妈妈都是点头不止,喜笑颜开。

石槿柔等人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来到了江边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虽然舞狮舞龙什么的看不真切,但这里人少,相对清静些,而且地势稍高,可以看得更远一些,所以石槿柔便让大家干脆就在此处驻足观看典礼。

顾妈妈放下板凳,让石槿柔坐了,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包点心和水囊。

石槿柔接过点心与大家分了,并且对小怜说道:“我与顾妈妈就在这里歇息,你们随意些,去看表演吧,别忘了一会儿回来就是了。”

小怜点头应着,说道:“小怜不去了,在这里陪公子,让顾妈妈去吧,虽说她几乎天天出府,但那都只是去菜场买菜,从来没到过江边。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就让顾妈妈多玩玩儿吧。”

石槿柔点头道:“此言有理,那顾妈妈就去吧,我和小怜在这里等你们。”

为了防止大家谦让,石槿柔一摆手语气坚决地说道:“好了,谁都不要谦让了,一会表演该结束了,快去吧。”

秀荷率先答应着,牵了水生的手,招呼着顾妈妈,三个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石槿柔坐了一会儿,见小怜在旁边一脸兴奋地看看这儿、看看哪儿,就是不看自己。于是开口说道:

“小怜,有件事我想问你。”

小怜转头,一脸困惑地看着石槿柔,说道:“公子,您问吧!”

“你觉得卢公子这个人如何?”

小怜一愣,立刻红了脸说道:“卢公子和蔼可亲,和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石槿柔追问道:“只是这些吗?”

小怜不敢直视石槿柔的目光,不自觉地低下头,诺诺地说道:“反正奴婢觉得……卢公子是个好人……”

第46章 冤家 石槿柔看小怜羞羞答答地样子,干脆说道:“小怜,我身边有秀荷照顾足够了,你不要在府里做丫鬟了……”

小怜听到这里,还没等石槿柔继续说下去,立刻“噗通”跪到地上,说道:“公子,奴婢哪里错了啊?您千万别不要奴婢了啊!”

石槿柔一愣,连忙拽起小怜生气地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下跪成何体统?就不怕别人说我虐待下人?快起来!”

小怜此时脸上已是梨花带雨,怯怯地看着石槿柔。

石槿柔嗔怪道:“我话没说完呢,听三不听四的,好了,别哭了!”

小怜擦擦眼泪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怪小怜反应如此激烈,石槿柔作为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当然无法理解古代丫鬟的心理。除非丫鬟犯了大错或者被人算计,很少有被辞退或者被卖的,而且,一旦被辞退或被卖,等待她们的基本上都是更悲惨的命运。

石槿柔起身指着明源江说道:“小怜你看,现在聚在码头附近的货船有多少只?应该不下二、三百只吧?”

小怜看了看,赞同地点了点头。

石槿柔继续说道:“这些货船里,你看它们的吃水深度和装载情况,大约有多少空船?”

小怜的目光在江面上搜寻着,过了一会儿,谨慎地说道:“最少也有五、六十只吧。”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应该还不止这些。小怜,前几日你提出的建货场的想法,我考虑过了。我认为可行,所以我打算近些日子就开始筹建,就用我从董府拿出来的那些银子。”

小怜似乎明白了石槿柔的意思,但依旧疑惑地看着石槿柔。

“这个货场从筹建到开业,我打算让小怜操办?如何?”

小怜吃惊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槿柔,有些惶恐地说道:

“公子,小怜怕自己能力不足,耽误了您的大事。”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无妨,这几日我打算找一下卢公子,象和他商量下,让他协助你打理。若他愿意,等以后货场开业了,也让他帮你就是了。”

小怜终于明白石槿柔刚才为何提到卢公子了,她不由感激地看着石槿柔说道:“公子,奴婢真的有些害怕,若赔了银两,小怜担待不起啊!”

石槿柔以鼓励的目光看着小怜,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怜,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对我更是用心伺候。你想想,在董府我们与大太太争斗之时,我心里又何尝有把握定能胜了大太太?还有我们离开塘州死里逃生的时候,又何尝想过能有今天?事在人为,不由天定!没有人注定一生失败,也没有人注定事事如意,关键在于一个‘谋’字,只要用心,只要付诸努力,就算跌倒了,一样可以爬起来。”

小怜望向石槿柔的目光里,不知不觉中多了些坚定。

石槿柔继续说道:“何况,货场一事,还有我呢!而且,我还会帮你选几个人,帮衬着你,是赔是挣,不是小怜一个人的事。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小怜,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放手一搏吧!”说到这里,石槿柔忽然又叹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是没人可用,只能依靠小怜帮我了。”

小怜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小怜感激公子对奴婢的信任,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做好此事,不辜负公子对小怜的期望!”

石槿柔开心地笑了,正要说话,却忽然见到几个人朝这边走来,那几个人对挡路的百姓推推搡搡的,气焰甚是嚣张。

其中领头一人更是一步三摇,满脸不屑的神情,时不时地还对旁边的百姓骂上一两句。

那人抬头看到了石槿柔,于是径直朝石槿柔走来,语带嘲讽地说道:“哟,这不是石县令公子石大少爷吗?怎么,在这等相好的吗?”

不是冤家不聚头,石槿柔认得此人,正是段府的三少爷——段子豪。

石槿柔皱皱眉,并未理睬,但段子豪浑不在意,带着七八个家丁径直走到近前,小怜怒目相视,勇敢地站在了石槿柔的身前。

段子豪撇撇嘴,说道:“石大少爷啥时候学会躲在丫鬟后面装哑巴了?”

石槿柔一把将小怜扯到一边,盯着段子豪说道:

“段三少爷,本公子看你父亲面子上不与你计较,现在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别惹本公子晦气!”

旁边一家丁刚要上前,被段子豪伸手拦住,段子豪哈哈一笑,说道:“别啊,石大少爷好大的火气!既然大少爷说到给家父面子,那本少爷也要想想,是不是要给石大人面子呢?”

段子豪假装想了一会儿,然后嘴里啧啧有声,貌似感慨地说道:“本少爷思来想去的,好像用不着给石大人什么面子。”然后他转头对身边的家丁们问道:“你们说是吧?”

家丁们纷纷连声附和,旁边一家丁说道:“是啊,是啊,石原海一个小小县令,少爷若给他面子,那是抬举他了!”

石槿柔突然上前一步,伸手便给了那家丁一记耳光,喝道:“狗奴才,胆敢对朝廷命官不敬,找死!”

那家丁被打得愣住了,段子豪见状,声嘶力竭地喊道:

“既然你仗势欺人,就别怪本少爷不客气了,前番有人跟你撑腰,我看你现在谁还来救你!”说罢,段子豪一挥手大声喝道:“来啊,给我打!往死里打!”

立时,七八个家丁捋胳膊往袖子,一哄而上,将石槿柔与小怜两人围在了江边。

第47章 一波三折 石槿柔被段子豪的一群家奴围住,不觉心里有些发虚,而小怜更是面露害怕之色。可尽管小怜心中害怕,但她仍然护在了石槿柔身前。

石槿柔强作镇定,大声喝道:“段三,我看你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段子豪嘿嘿一笑,也不答话,而是向他的家奴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啊!”

由于这里起了争执,周围百姓开始围观过来。

众家奴听到段子豪命令,正欲一拥而上,暴打石槿柔主仆俩。

“住手!”忽然之间一声暴喝自围观的人群中响起,声音之大把旁边的百姓吓了一跳。

虽然这声暴喝让大部分家奴楞了一下,停下了脚步,但仍有两个家奴并未止步收拳,其中一个家奴一拳将小怜打倒,另一个便是刚被石槿柔煽过一巴掌的那个家奴,他急于报仇,一伸手揪住了石槿柔的衣领,挥拳欲打。

只是他的拳头还未落下,一道寒光自人群中乍起,越过众人头顶,“嗖”地一下没入那家奴高高举起的拳头,那家奴惨嚎一声,捂手蹲地。

打倒小怜的那个家奴怔了一下,正欲回头观望,又是一道寒光乍现,没入他的肩头,他也随即惨呼一声,踉跄两步勉强站住,险些掉进明源江里。

话说着虽然有前有后,但暴喝、寒光、小怜倒地、两个家奴惨呼,却几乎是同时发生。

暴喝过后,围观的人群刷地分开,只见有两人从在人群中站了出来,一个笑吟吟地看着段子豪,另外一个则在把玩着手里的飞镖。

石槿柔暗自庆幸,她见过那“笑吟吟”的人,因为前些日子他去找赵掌柜的时候,在赵掌柜的屋子里,正是此人给她和丁忠倒的茶水。

石槿柔庆幸之余,连忙扶起了小怜,查看她的伤势。

小怜却是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刚起身便不失时机地踹了那蹲地忍痛呻吟的家奴一脚,只是她那一脚力量不足,那家奴似未感觉到一般,只狠狠瞪了小怜一眼,继续捂着手痛呼。估计这个家奴一定觉得冤枉,因为刚才他本来想打县令公子的,并没有打眼前的这个小丫鬟。

再看段子豪,他一脸凶相地对人群中闪出的两人喝道:“你们两个不知死的家伙,敢来管本少爷的事!你们可知观礼台上的段大老爷是我父亲?知府大人也是我段家请来的!”

那笑吟吟的人移步上前,朝段子豪身前走去。

段子豪看那人过来,正暗自紧张戒备,却没想到那人走到自己眼前,竟是轻施一礼,依旧笑呵呵地说道:“在下不知是段三少爷,多有得罪,请多海涵!”

此人一道歉,段子豪立时来了精神,飞扬跋扈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报上你的名字!”

那人点点头说道:“在下姓祖名宗,字大爷,段少爷喊在下祖大爷就可以了。”

人群之中一片哄笑。

段子豪听罢,气得哇哇乱叫,大声骂道:“干你&娘&的,你竟敢占我便宜,我弄死你!来啊!”

还没见其他人有反应,就见那位“姓祖的大爷”一伸手,掐住了段子豪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说道:

“在下没让你喊祖爷爷已算对得起你爹了,还不给我跪下!”说罢,手上加力。段子豪疼得扭着身子嗷嗷直叫,但最终吃痛不住,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有一两个忠心护主的家奴欲上前来救助段子豪,可刚一抬脚,却见那把玩飞镖的人眼睛一瞪,冷冷地看住他们,那气势不怒自威,令那一两个家奴不敢妄动。

有机灵的家奴,眼看情形不对,悄悄地躲进人群,随即,向观礼台跑去。

观礼台中间,侯爷与知府坐居中间,石原海挨着侯爷坐了,而段老爷则坐在知府大人的外手边。

四人前边的条案上,摆满了各类水果以及上等好茶。四人身后侍立着三班衙役,有州府来的,也有县衙的。

观礼台两侧,以外八字的方式也摆放着条案,条案后方坐着的是前来观礼的州府官员、外县官员以及卢师爷、武岳侯府管事石全和段府管家马怀。

那家奴跑到观礼台一侧,低声召唤着:“马管家、马管家!”

马管家起身,走到观礼台边缘俯身问道:“何事?”

那家奴气喘嘘嘘地说道:“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三少爷在江边被打了!”

马怀低低地厉声问道:“被谁打了?”

“石县令家的少爷,和……他的两个打手。”

马怀立刻站直身体,看了看观礼台中间的情况,然后匆匆走到段老爷身旁,附耳禀报。

段老爷听罢禀报,腾地站起身,大声说道:“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此事?”

知府一旁慢条斯理地问道:“段老爷,何事啊?何故如此激动?”

段刚立刻躬身,略微提高了些音量说道:“启禀大人,石县令公子江边逞凶,将犬子打了。”

段刚之所以故意提高音量,就是想让观礼台上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于是,大家的目光均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石原海。

石原海也听到了,他微一错愕,立时起身向知府张大人说道:“启禀大人,下官犬子体弱多病,不可能当街逞凶,其中定有误会!”

知府冷哼一声,说道:“是不是误会,拿来问问便知,来人!”

后面一名衙役迈前一步,拱手侍立。

知府吩咐道:“去,将行凶嫌犯全部带来!”

那衙役答应一声,大手一挥,带着几名衙役在马管家与那报信家奴的引领下去了江边。

而观礼台上,武岳侯不知何故,或许是被茶水呛到了一下,忽然间一阵轻咳!

第48章 哑巴亏 武岳侯一阵轻咳,知府大人瞬间反应过来,对石原海客气了许多,摆手说道:“石大人,回去坐吧,此事有些误会也未可知,一会儿问问也就是了。”

然后,张知府又转头对段老爷说道:“段兄,你也稍安勿躁,先坐下喝杯茶。孝子嘛,打打闹闹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段刚正欲分辩,张知府又立刻沉下脸说道:“今日乃我安州府举办典礼的大好日子,我看你们谁敢扰了侯爷观赏典礼的雅兴!”

段刚无奈,只得悻悻地坐了。

不一会,衙役们便带了几个人来到观礼台一侧,其中一个衙役头领走上观礼台,向张知府禀报:“启禀大人,人犯带到!”

知府看了看武岳侯,见侯爷似乎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舞狮、舞龙表演,对衙役的禀报和自己根本就没在意。

张知府起身,跟随那名衙役头领向观礼台下走去,而段老爷也起身相随,石原海又哪里能坐得住?他也想起身跟下去,但他刚一欠身,武岳侯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大声说道:

“区区小事,石大人就不要亲自过问了!安心坐着,陪本侯观看表演!”

走到台口的张知府闻言一愣,但事已至此,他又不能返身坐回去,只得心中暗骂一声,恨恨地走下观礼台。

侯爷既然开了金口,石原海只得重又坐下,但眼睛却看向被衙役拘押过来的那群人,其中,竟真的有自己的女儿石槿柔,而石槿柔搀着一人,正是小怜。石原海不由暗自心惊,他偷眼看看侯爷,只见武岳侯根本就没在意台侧发生的一切,依旧兴致盎然的样子看着台前的表演,看至兴起之处,居然还大声地叫起好来。

张知府与段老爷走下观礼台,来到石槿柔等人面前,张知府不耐烦地向那名衙役头领问道:“怎么回事?”

还不待那名头领回答,段子豪见他爹和知府一同来了,于是抢先喊道:“县令家的公子仗势欺人,还有这两个打手更是狗仗人势,行凶伤人!”

段老爷怕知府大人怪罪,立时喝道:“子豪莫要胡言乱语,冤枉好人!”

“我没冤枉他们,爹,您看!咱们家的这两个奴才的伤势严重,就是他俩打伤的!”段子豪一边指着那自称“祖大爷”和他身边的那个壮汉,一边大声分辩着。

石槿柔松开小怜,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段三少爷污蔑朝廷命官,说什么就算知府大人也要给他们段家七分面子,此次典礼,知府便是他爹招呼来得。更可恨者,他还纵使家奴欺压良善,当街行凶,这两位壮士只是看不过眼,见义勇为罢了。”随即石槿柔又对段子豪说道:“人证俱在,岂容你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张知府一听,立时黑了脸,看向段刚。

段刚甚是尴尬,恼羞成怒地对石槿柔嚷道:“石公子,石贤侄,在知府大人面前休得无礼!更不要无中生有,挑拨是非!”

段子豪也指着石槿柔随声喊道:“他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说过知府大人也要给我家面子,他……他是个小人,挑拨离间!”

张知府回身看了看观礼台上的侯爷,见侯爷正在与石原海谈笑风生地说着话,连看都不看这里。

张知府心里真的不是滋味,“武岳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这是明摆着要维护石原海啊!自己真是糊涂,刚才一时意气用事,惹上了这么一身骚,真他娘的倒霉!”

想到此,张知府对身旁的衙役头领吩咐道:“将行凶伤人的两人押至义安县衙,听候石大人发落,其他人都驱散了吧。”

段老爷一听,心中长叹,暗自心道:

“俗话说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看来此言果真不假啊!官官相护,自己纵有再多银两又有何用?哎,今天真应该将顾先生带来一同观礼,而今这哑巴亏自己是吃定了!本来,自己花了典礼的费用,是为了讨好侯府,现在看来,不但讨不到好处,反而又惹了一身的不是!”

段子豪不可能像他爹想得那么多,他才不管什么民、富、官呢,听到知府大人只处罚了那两个“横插一脚、多管闲事”的人,而且还是让石原海发落,他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我家受伤的家奴怎么办?还有县令家的崽子怎么办?知府大人不管了吗?”

张知府本已转身正欲回观礼台去,听到段子豪如此放肆地喊叫,不由霍地一下又转回身来,对身边的衙役一扬头,吩咐道:“掌嘴!”

还不待那衙役过去掌嘴,段老爷便几步走到段子豪身前,“啪”地一声就给了段子豪一记耳光,责骂道:“混账东西,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立刻给我滚回家去!”

段老爷的这一记耳光,到也并非是单纯地作秀,他的确也是动了真怒。都是因为段子豪不争气,让他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又让他如何不恨?所以,这一记耳光当真打得很重。

段子豪被打懵了,连哭都不敢了,他不知道自己老爹为何突然暴怒,他捂着脸愣在了当场。

段老爷又对一旁的马怀以及段子豪带来的家奴们喝道:“还不快滚?小心我回家扒了你们的皮!”

马怀立刻反应过来,招呼着众家奴,也不管段子豪如何哭喊,架着他分开围观的众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段子豪一走,衙役们立刻驱散了围观的人群,推搡着那自称“祖大爷”和与他一起的那个大汉去了县衙。

石槿柔连忙向小怜吩咐了一声,也随着衙役们走了。

第49章 是对是错 张知府回到了观礼台自己的座位,段老爷也跟着坐回了原位。

武岳侯向张知府问道:“刚才何事?”

张知府欠身答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侯爷看到段刚气哼哼地一言不发,于是呵呵一笑说道:

“段老爷一向教子有方,孝子嘛,偶尔有些出格的言行实属正常,段老爷大可不必如此生气,来来来,不要误了典礼!段老爷一片好心,岂能被白白辜负了!”

段老爷心中气闷,不由得冷哼一声,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令公子与犬子之间的确有些误会,本是孝子间的打打闹闹罢了,可有两个恶徒无故将我府里的下人打成重伤,现在那两个恶徒已被知府大人派公差羁押到了县衙,明日望石大人升堂审理,给在下一个公道!”

张知府呵呵一笑说道:“今天是典礼的大好日子,本府一则怕扰了侯爷的兴致,二则相信石县令能秉公办理,因此才将那两个伤人凶徒暂时羁押了。待典礼过后,本府明日将亲至县衙看石大人审案。”

石原海起身施礼说道:“大人亲至,是对下官的体恤,下官定当秉公处理。”

张知府点点头,说道:“石县令不必多礼,能不能秉公办理,明日自见分晓。眼下,典礼一事大过一切!”说着,端起茶杯,又对武岳侯示意道:“侯爷,请喝茶!”

…………

石槿柔跟随衙役们没走多远,便急匆匆去了缘来客栈。

她也未让人通报,径直去了赵掌柜的院子。她见到赵掌柜的第一句话就是:“情况不妙,你的手下被抓了。”

石槿柔快速简要地将刚才自己在江边的遭遇向赵掌柜讲了,赵掌柜听罢,沉吟不语。

石槿柔说道:“武岳侯虽然有意保护我父亲,但据我观察,侯爷并不想与张知府和段家公然对抗,因此,侯爷未必愿意保那两人。如果侯爷不管,那知府和段家势必不会轻易放过你那两位属下,而依我父亲的能力,也未必能保得了他们。”

赵掌柜听石槿柔分析得有理,但又想不出好的办法,一时眉头紧锁,彷徨无措。

石槿柔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伤人过重,定会受到惩处,在江边之时,我曾暗示他们尽快脱身,哪想到他们居然浑不在意。”

见赵掌柜仍不说话,石槿柔着急地说道:“请赵掌柜速下决断,趁他们未至县衙之际,派人当街纵马,冲乱衙役队伍,将那两名属下救出,先脱身,再图后计!莫再犹豫,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赵掌柜点点头,向院子里喊道:“来人!”

不到一杯茶的功夫,七八匹快马自缘来客栈后门冲出,直奔县衙而去。

…………

很快,丢失人犯的消息便传到了张知府耳朵里。

衙役头领将张知府叫到一旁,在其耳边悄声禀报说:“人犯快押到县衙时候,突然从旁边街道冲出七八匹快马,由三个蒙面人驱策,众弟兄措手不及,纷纷躲闪。虽然没有被踏伤的,却有被撞倒的,等弟兄们回过神来,那三个蒙面人已经劫持了人犯,向城外跑了,众兄弟追赶不及,因此走失了人犯,请大人责罚!”

张知府听罢,向那衙役头领摆摆手说道:“知道了,带受伤的弟兄去瞧大夫吧。”

那头领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张知府不动声色地坐回原位,边看典礼边装作不经意地向石原海问道:“石大人,你可知道在义安县城之内,谁家养着五匹以上的马群?”

石原海闻言一愣,随即说道:“侯爷倒有几匹好马,段老爷府里也应该有马吧?其他人家,或有一两匹的,下官未曾听说谁家养着马群。”

侯爷一旁说道:“怎么?知府大人喜欢养马吗?本侯倒也不是自夸,若论好马,这义安县里,还真难有能与本侯的马相提并论的。”

知府呵呵一笑,说道:“那是一定n爷祖上乃是太祖皇帝御封的‘天下第一侯’,又有谁能与侯爷一较高下?下官虽不养马,但对宝马良驹却情有独钟。不知明日侯爷是否方便,让下官到府上一饱眼福?顺便,我也想给太夫人请个安!”

武岳侯微微一笑说道:“好说好说,既然张大人好马,明日我选一匹送你!”

张知府连忙说道:“蒙侯爷错爱,下官受宠若惊!”

…………

赵掌柜接到禀报,说人已救出,并请示下一步行动。

赵掌柜看向石槿柔,石槿柔松了口气,说道:“赵掌柜莫嫌我将此事看得过于重大,想必你们跟随冉将军身边出生入死,早已见惯了大场面,所以那两位属下才会对此等小事浑不在意。”

赵掌柜客气道:“石公子莫要谦逊,您这样做自有您的道理,此事在下的确有些疏忽了。”

石槿柔察觉出赵掌柜的确有些言不由衷和不以为然,于是她又认真说道:

“我是这样看待此事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之事虽小,或许那两位属下大不了挨顿板子。可我想,段府和顾先生必不会轻易放过此事,今日两位明显是在暗中保护我,若在县衙当堂审理,其言语之间若有差池,弄不好会牵连到客栈,更会招致那顾先生猜疑!若因为此等小事,坏了冉将军在义安的计划,你我都担待不起的。”

赵掌柜点头说道:“此事在下的确并未在意,因为那两名属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当心中有数。此事现在已经不好收场,看来只得让他们返京了。”

石槿柔默然无语,今天救人一事的决定是对是错?本来她心中也没数,但以她的原则:任何容易招致段府怀疑的小事,宁可重视,不可忽视!

第50章 各有计较 还未到中午时分,小怜、秀荷、水生以及顾妈妈便来到了缘来客栈,但四人之中只有水生多少知道一点儿缘来客栈的背景,其他三人并不知情。

他们来到缘来客栈的时候,石槿柔已经等在马车上了。因小怜早已向其他三人讲述了在江边发生的事,因此,大家见到石槿柔时均安慰问候了一番,并对那两个见义勇为的义士大加赞扬。

石槿柔在听着她们赞扬那两位义士的时候,忽然内心毫无来由地感到一丝不安,只是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不安。

她下了马车,带着几个人来至客栈大堂坐了。

有店小二跑过来伺候,石槿柔对店小二说道:“我们只在此吃饭,不住店!”

于是店小二便背诵着各式菜肴,让石槿柔她们点了,然后一声吆喝,下去准备了。

闲话少叙,石槿柔等人吃罢午饭,石槿柔只推说累了,便安排道:

“小怜与我回府,其他人去看龙舟比赛吧。”

秀荷等人想当然地认为,由于上午段三少爷的捣乱,石槿柔没了兴致。

于是秀荷说道:“我们也不看了,护送公子回府!”

石槿柔笑笑说道:“不必了,义安难得有这样热闹的场面,你们错过了怪可惜的!顺便你们也长长见识,别整天闷在府里,做了井底之蛙。好了,别争了,就按我说的办吧!”

…………

石槿柔回到了县衙后宅,先是让小怜自己去找药敷了脸上的伤痕,随后她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石槿柔心里总是隐隐地有些担忧,担忧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踌躇之下,她提笔给冉轶成写了封信,将今天在码头上发生的一切,包括她让赵掌柜救人的事,都一一写在了信里。

…………

典礼进行得很顺利,一直到天黑了,方才以烟花表演结束了一天的庆祝。

而在欢庆晚宴上,张知府对第二天让石原海秉公审案一事只字未提,就算段老爷有意的几番提醒他,他也装作没听见没看见一般。

宴席过后,侯爷回府,张知府回了驿馆,石原海本打算陪张知府一起去驿馆的,却被张知府拒绝了,他只带了段老爷去了驿馆。石原海再想去送武岳侯,可武岳侯已经带着侯府管事石全回府去了。石原海无奈,只得带了自己的随从回了县衙。

张知府到了驿馆,刚走进房间,段老爷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大人,明日石原海审案,您还去吗?”

“人都跑了,还审个屁!”张知府气哼哼地说道。

“啊?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跑的?是不是被石原海偷偷放跑的啊?”段老爷不敢置信。

张知府对段老爷理也未理,而是招呼了一声“来人!”

立时有个衙役进来听命。

“去把王捕头找来,我有话问他!”

那衙役应了,转身出屋。不一会儿,那个向张知府禀报“人犯被救”的衙役头领便走了进来。

张知府开口问道:“王捕头,那三个蒙面之人你若看到能否辨个大概?”

王捕头想了想,回禀道:“那三人骑在马上,况且当时事出突然,属下无能,未能记住他们的身形。”

张知府又问道:“那你对马匹总会有些印象吧?”

王捕头点头说道:“有,属下若再见到那几匹马,应该能够辨别得出。”

“好,明日上午,你随本府同去武岳侯府,你留心一下,看看侯府之内可有那几匹马!”

王捕头躬身应道:“属下一定睁大双眼,仔细辨认!”

“好了,下去吧!”张知府挥挥手,让王头领走了。

张知府看着段老爷那一脸困惑的表情,不由一声冷笑,将人犯被救一事告诉了段老爷。

段刚听罢,问道:“大人怀疑是武岳侯派人救的?”

“若果真如此就好了,私通乱匪不是小罪,本府可以好好地参他一本,也出出我心中恶气!”

段刚立刻惶恐说道:“大人,都是段刚教子无方,让大人失了颜面,回去我定会对那个孽障严加管教!”

张知府不屑地看了看段老爷,不满地说道:“你是该好好儿管教了,今日若不是看你还算识相的份上,我定不饶他。大庭广众之下,不懂分寸,不知进退,简直白痴一个!”

段老爷立刻自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谦恭地放在桌子上,说道:“大人放心,一会回去了,我便杖责他,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对了,不知前日送来的那两个丫鬟,大人还满意不?”

张知府呵呵一笑,说道:“她们还算乖巧,尽心竭力地伺候本府。”

段老爷听了,不无得意地说道:“既然她们能讨大人喜欢,那就让她俩随大人回安州吧,若大人以后再来义安,段某再给大人另寻两个也就是了。”

张知府叹口气说道:“只怕我家那个母老虎容不下她们,等我回去的时候,段兄还是把她们领回去吧。”

…………

石原海一回到县衙,就立刻去找石槿柔,因为他急于知道上午在江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槿柔一五一十地对他讲了之后,石原海不由愤恨地说道:“我看那个段三就是有意报复,当真好险!小柔,以后你要再出府,一定要让你丁伯陪护,回头我叮嘱他,就做你的长随吧!”

石槿柔也觉得如此最为稳妥,于是点头答应了。

石原海突然又想到那两个见义勇为的义士,不由着急地说道:

“坏了,知府大人明日要来会审那两位义士,他们虽是见义勇为,可毕竟伤了人,为父若手下留情,知府大人必不答应!这可如何是好?”

第51章 百密一疏 石槿柔本以为父亲一定知道了两位义士被救,却没料到多半天的时间过去了,父亲对此事仍是不知,不由得大为困惑。

“也难怪那些衙役看着面生,估计他们应该是州府的衙役。可就算是州府的,父亲作为地方父母官,他们也应该向父亲禀报啊!难道是张知府有意瞒着父亲?那又是为什么呢?”

虽然石槿柔百思不解,但她与父亲的对话并未停顿,她说道:

“爹,那两位义士在押来县衙的途中被人救了,现今下落不明。”

石原海愕然问道:“何时被救?小柔如何得知?”

石槿柔答道:“上午小柔因为放心不下,所以跟随那些衙役们回县衙,中途忽然间冲出七八匹快马,由三个蒙面人驱使着冲散了官差队伍,趁乱之际,那三个蒙面人将那两位义士救走了。”

石原海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小柔可看清了那三个蒙面人的来路?”

石槿柔摇了摇头。石原海也未指望石槿柔能回答出来,他只是一时震惊,随口一问罢了。

随即,石原海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也难怪知府大人问起何人养马,也难怪他后来对明日会审一事只字不提了。哎,义安县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

石槿柔倒不担心父亲的处境,一则有武岳侯和太夫人照应,知府大人未必敢拿父亲怎样,二则还有冉轶成,他断不会让人随便整治父亲,虽然他现在远在西南,一时来不及帮忙,但事后他定会有所补救的。

所以,石槿柔嫣然一笑,安慰石原海道:“爹,不必担心,知府若刁难您,侯爷不会坐视不管的。”

…………

几乎同一时间,段老爷回到了府里,立刻让管家马怀去将段子豪找来。

段老爷心中愤恨,他要了解一下上午在码头江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管家还未将段子豪找来,顾先生却来了,他是来询问白天典礼的情况。

段老爷让顾先生坐了,将典礼的事大致说了,更着重说了段子豪被打,凶徒被救的事。

顾先生听罢一笑,说道:“其实有关少爷被打一事,少爷回府之后,我已问得清清楚楚,此事确实是三少爷的不对。”

段老爷略有疑惑地哦了一声。

顾先生继续说道:“三少爷今日在码头江边,见县令公子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再无其他随从,便起了报复之心,想痛打一顿县令公子。却没想到,有人从中横插一脚,自己倒吃了亏。”

段老爷气哼哼地骂道:“这个孽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段老爷正骂着,马怀独自回来了,小心谨慎地回道:“老爷,三少爷在太太屋子里,太太极力护着,不让三少爷来见老爷。”

段老爷一听不禁勃然大怒,骂道:“母子俩都是混账东西,去,再去召唤,若太太再敢阻拦,就说我说的,家法伺候!”

马怀刚欲转身离去,顾先生呵呵一笑说道:“且慢!段兄息怒,今日之事,三少爷虽然吃了亏,但这亏吃得值!三少爷不但无错,而且还立了大功!”

段老爷不由问道:“顾先生何出此言?”

顾先生并未回答,而是看了看管家马怀和屋子里的几个丫鬟,段老爷会意,立刻挥手,将他们都轰出了屋子。

等人都出去了,顾先生这才娓娓说道:“刚才段兄说到那两个凶徒在被押送县衙途中被人救了,是否属实?”

段老爷立刻肯定地说道:“千真万确,是被三个蒙面人驱策着七八匹快马冲散了官差队伍,将人劫走的。”

顾先生点点头,卖着关子说道:“这就对了!我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们怎会轻易就走了。看来,只是姓冉的走了,而他的属下还在义安。”

段老爷吃惊地“啊”了一声,并未答言。

顾先生看着段老爷那惊愕的样子,不无得意地继续说道:

“我怀疑今日那两名凶徒,便是姓冉的手下。”

段老爷忍不住问道:“请顾贤弟明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顾先生呵呵一笑,说道:“段兄莫急,听我从头说来。今日那两个凶徒之所以能及时出现,一定是在暗中保护那县令家的崽子。”

段老爷点点头,等待顾先生继续说下去。

“那两名凶徒如果是县衙官差或者县衙府里的下人,大可不必隐身人群,自然会跟随在那崽子的身边左右,所以,他们的身份便值得怀疑,若非在逃犯案人员,便是有着其他不能为人所知隐情。而中途被救更是说明了他们的身份不宜公开。”

段老爷点头称是,随即说道:“张知府怀疑他们是武岳侯府的人。”

顾先生不屑一顾地撇撇嘴说道:“那张知府蠢材一个,他只是胡乱猜疑,此事定与侯府无关。”

段老爷听罢,再不敢言语,只得等待顾先生继续分析。

“义安县内,又岂止侯府养了马匹?仅凭马匹判断,实属盲人摸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顾先生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侯爷若有意保护那两个凶徒,还用得着大费周章地派人劫持吗?他只需向张知府吩咐一声罢了,张知府觉得自己还算个人物,可他在侯爷眼里,屁都不是。”

段老爷恍然说道:“对啊!顾先生智慧当真非同一般,精辟!”

顾先生“谦逊”地呵呵一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他在段老爷无比钦佩的注视下,继续侃侃而言。

第52章 隐忧 顾先生接着说道:“义安县巴掌大的地方,段兄说说看,除了贵府和侯府,谁还能养得起数十匹马?”

段老爷思忖了一会儿,谨慎地说道:“应该没有了。虽说县里也有富户或商铺老板家养着马,但基本都是用来拉车的。而这些人家最多也就养着两三匹马,不会有马群的。”

顾先生说道:“的确如此,可今日救人的那些马必定就在义安县城之内,这是不争的事实。救人的既非侯府,更不可能是段兄,所以,查到马匹来源,也自然就知道了是谁救的人了。”

段刚略带谄媚地问道:“依先生判断,这些马匹的主人是谁?”

顾先生道:“只有两个来源,一是县衙,二是那个姓冉的,他曾带领二十多骑的马队去过县衙,而狩猎之时,马匹更多。”

段老爷点点头,因为顾先生说的都是事实。

顾先生忽然问道:“今天上午石原海可曾离开过码头?”

段老爷回答道:“未曾离开过,不但没离开过,而且未见其对别人吩咐过什么。”

顾先生微微点头,说道:“既不是县衙,那就只有姓冉的了。”

“可姓冉的早就离开义安了啊?”段老爷依旧充满困惑。

“没错,姓冉的虽然走了,但他的属下还隐藏在义安!”

“啊?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的那些属下又藏于何处?”段老爷追问道。

顾先生沉吟未语,他在苦苦思索。段老爷不敢打扰顾先生思索,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拿了茶壶,给顾先生的茶杯续上茶水。

过了好一会儿,顾先生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有了!”

段老爷立时追问:“先生可有良策?”

顾先生得意地点点头说道:“段兄,姓冉的手下藏身之处只可能有三处。”

“那三处?”

“其一、县衙;其二、侯府;其三,义安某院子。”

段刚略显失望地点点头,心道:“这不是废话吗!难道他们还会藏到安州府去?”

顾先生看出段老爷似有失望的样子,心中不快,皱了皱眉说道:“段兄,你有何高见?”

段老爷连忙摆手说道:“我哪里有什么高见啊?先生分析入木三分,简直如再生诸葛,愚兄已经折服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段老爷的一番恭维,顾先生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他继续说道:

“其实,他们的藏身之处不难查访。只要盯住县衙和那县令家的崽子就可以了。”

段老爷一脸崇敬地说道:“先生妙计,愿闻其详!”

顾先生道:“姓冉的有断袖之癖,而他相好的便是那县令家的崽子。如果姓冉的在义安留有手下,势必会关照那石家崽子,今日江边一事便是证明。”

这次顾先生没有再卖关子,他也没在意段老爷的表情,而是以吩咐的语气,毫不含糊地接着说道:

“不但关照,甚至还有刻意讨好的可能,所以,吩咐我们在县衙里的人,盯住那崽子和石原海,看看都有谁经常无故去县衙,尤其是向那石家崽子大献殷勤的更要格外留意!”

段老爷点头说道:“明日一早,我便吩咐下去!”随即,他又问道:“依先生之见,姓冉的在义安到底意欲何为?”

顾先生说道:“这要看他在义安到底留了多少人,如果只是两三个,那可能就是为了照顾或者监护那石大公子;如果是二三十人,那一定就是另有图谋了!”

段老爷不无担心地问道:“难道是针对咱们?”

顾先生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他真的在义安留了二三十名手下,不管他是不是针对咱们,咱们都不得大意,必要的时候,就要心狠手辣,将这些人连根铲除!”

段老爷的眼中也不由露出一丝阴狠,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最好连那姓冉的也一并除了,留着也是个祸害!”

顾先生点点头,说道:“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们在义安的巢穴!”

…………

石原海走了之后,石槿柔依旧隐隐地有些不安,她对今天发生的事,尤其她让赵掌柜去救人的事总感觉有些不妥。

“到底哪里不妥呢?是我小题大做了吗?还是会引来更多更大的麻烦?如果不去救那两名义士可以吗?最多,他们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按朝廷律法,他们不可能有死罪的。”

“话虽如此,可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管?那两人是为了保护我而被拘押的,无论从良心上还是道义上,我都要倾尽全力去帮他们的,更何况,他们还是阿成的部下。哎,怪只怪他们不听我的提示,没有及时脱身,如果他们在衙役去以前跑了,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哎,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啊?”

“既然我已经全了道义,良心上也过得去了,应该高兴才对啊,可为什么又觉得不安呢?”

石槿柔就在如此的纠结与困惑之中沐浴更衣,然后上床休息。

只有秀荷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石槿柔,虽然小怜也要来伺候,但秀荷不答应,说她受了伤,要多休息才对。

其实,秀荷在心里一直对上午的事暗自悔恨、自责不已,如果她不拉着水生哥一起去玩,或许就不会有小姐遇险、小怜被打的事发生了,至少水生哥也可以抵挡一下的。

“如今小姐一直抑郁寡欢,说不定会在心里怪罪自己和水生哥呢!”秀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退出了石槿柔的房间。

秀荷走了之后,石槿柔起身闩门,然后在心中长叹一声,暗道:

“或许今晚又会是一个难眠之夜!”

第53章 迎接 第二天上午,武岳侯府的苏嬷嬷受了太夫人的委托,特来看望石槿柔。

昨晚侯爷回府以后,跟太夫人讲述了典礼的经过,讲述中不禁提到了石槿柔与段三之间的冲突。

太夫人放心不下,于是,今天一早便让苏嬷嬷备了些补品、水果之类的东西,代她到县衙看望石槿柔,并转达一个重要的消息。

石槿柔在自己的小书房接待了苏嬷嬷,苏嬷嬷坐定之后对石槿柔说道:“太夫人让奴婢转告公子,说过几日安宁郡主要从京里来义安,虽说这次安宁郡主是私下里来义安游玩,但太夫人还是希望石大人能隆重接待。毕竟,安宁郡主是太后最疼爱的孩子,与之多些亲近,没有坏处的。”

石槿柔点头应了,并对太夫人的关爱表示了感谢。

苏嬷嬷略坐了一会儿,又代太夫人对石槿柔嘘寒问暖了一番便起身告辞。

石槿柔担心知府会来县衙找父亲石原海的麻烦,所以并未挽留,命秀荷打赏了苏嬷嬷,然后径直从后宅的大门送苏嬷嬷出府。

苏嬷嬷走了以后,石槿柔又将水生找来,询问了一下前衙的动静,水生说老爷一早就出去了,现在前衙有卢师爷在帮忙看顾,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石槿柔心中疑惑,暗道:“难道江边冲突和两位义士被救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最好的结果。”

打发走了水生,丁忠又来求见,说早上老爷嘱咐了,让他从今日起做石槿柔的长随,所以,他会时时候着,如果石槿柔有事吩咐或者想出府什么的,随时找他就可以了。

石槿柔点头应了,跟丁忠客气了一番,并说自己今日并无出府的打算,让丁忠自便。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傍晚时分,石原海一脸疲惫地回到了县衙。

石槿柔与父亲共进晚餐之后,特意问到了知府的行踪。

石原海说道:“今日上午知府大人带为父和安州府的王捕头一起去了侯府拜会侯爷。除了看望了太夫人之外,知府大人说自己好马,特意参观了侯府的马厩,侯爷还选了一匹好马送给了张知府。”

石槿柔闻言一愣,不由问道:“知府大人没有让您追查人犯被救一事吗?”

石原海摇摇头说道:“为父也是奇怪呢,今日上午知府大人只字未提人犯一事,似乎那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石槿柔不由讶异不已,可父亲的话还没说完,因此她暂时压下心中困惑,说道:“爹,您接着说。”

“参观完马匹,知府大人又参观了侯爷家的石窑,之后,侯爷宴请了张知府。下午,从侯府出来以后,接段老爷约请,我们又去了段府。在段府之内,段老爷与知府大人曾有过密谈,所谈内容为父并不知晓。”

石槿柔插口问道:“父亲可见到那位顾先生了?”

石原海摇头说道:“并未见到。密谈之后,知府大人便让为父回来了。”

“只有父亲回来了吗?知府留在了段府?”

“是,本来为父还想请知府大人来县衙呢,为父也好将义安的政务、事物向知府大人详细禀报一下,可知府大人说他的行程紧张,明日上午便回安州,让我拿了卷宗,明早到驿馆找他禀报。”

石槿柔不由忿恨地说道:“张知府与段家对父亲也太过无礼了!”

石原海叹口气说道:“段老爷倒是挽留为父了,只是知府大人似有不快,因此,段老爷也不好坚持。”

石原海见石槿柔有些不高兴地低头不语,于是又安慰道:“小柔不必在意,这样也好,免得为父在酒席宴上说些言不由衷的假话、空话,再说,无论是知府还是段老爷,都未再提昨日江边冲突一事,这事就这么了了,不是挺好的吗?”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是小柔不孝,害爹爹担惊受怕!”

…………

石槿柔与段子豪之间的冲突事件就这样戛然而止地终结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没人再提起此事,而石槿柔也逐渐淡忘了,由最初的担心与不安,变得不在意和坦然了。

十月初七一早,义安县与彭县的交界处,石原海与卢师爷带领着三十名衙役在官道旁恭候着安宁郡主的到来。石槿柔也带着丁忠来了,她依旧是一身公子打扮。

迎接的队伍之中还有两人,便是赵掌柜和他的一名伙计。他们之所以跟来,原因很简单,因为只有他们认识安宁郡主。

安宁此次来义安,官府并没有文书传达至各县,一则,安宁郡主虽有品级,但并非朝廷官员,更无任何公干;其二,安宁郡主此次出京,轻装简行,随从也只有三个,而且除了太后以及太后身边少数几个人知道之外,并没多少人知道安宁要来义安。

石原海率领众人在官道旁望眼欲穿,不停地眺望。赵掌柜更是睁大了双眼,注意着过去的车辆行人,尤其对骑马的男男女女更是格外注意。

可一直到了中午,也未见安宁郡主踪影,而且,石原海派去打探消息的衙役也未见归来。

众人开始焦灼,石槿柔向赵掌柜投去困惑的目光,赵掌柜也不知就里,开始变得焦灼起来。

众人草草吃过午饭,然后继续在官道旁苦等,不知不觉,太阳一点点地西沉,一下午的时间又过去了。

傍晚时分,打探消息的衙役终于回来了,说彭县县衙并未听说安宁郡主要来,也没收到任何与此有关的消息。

此处距义安县城将近百里,是回义安还是在这里继续等?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石原海,而石原海正和卢师爷小声嘀咕着什么。

两人嘀咕完了,卢师爷传令大家:到附近村落临时休息一晚,明天再等一天,如果还接不到安宁郡主,那明天傍晚就回义安县城。

第54章 乱作一团 晚上歇息的时候,石槿柔特意找到赵掌柜,问他安宁的行程是否变更了?

赵掌柜说:“大前日,安宁郡主的确已带了三名护卫从京里出发了,或许路上耽搁了行程也是有可能的。两日便到义安是按快马日行六百里计算的。”

石槿柔不敢确信地问道:“能有这么快吗?”

赵掌柜说道:“安宁郡主喜欢纵马,她不乘坐马车和不带过多随从也是这个原因,莫说日行六百里,就是日行八百里都是有可能的。”

虽然赵掌柜如此说了,但石槿柔心中依旧有些不以为然。她暗自衡量着义安到京城的距离,最后在心中确定:她与父亲早来了一天,安宁极可能在明天到达。

于是她又找到父亲石原海,将自己心中的计算结果对父亲讲了。

石原海听罢,踌躇未决,若不是担心县衙里还有公务要处理,在此多等两天也无所谓。

石槿柔看出父亲的为难,于是提出一个建议:明日,大家在此再等一天,如果仍然接不到安宁郡主,则石原海与卢师爷带部分衙役回义安,石槿柔则与丁忠、赵掌柜以及部分衙役在此继续多等一天,这样计算下来,除非路途上有了什么变故,否则一定能等到安宁郡主。

石原海采纳了石槿柔的建议,嘱咐丁忠晚上照看好石槿柔,之后,他又四处巡视了一番,看大家都安顿好了,方才回屋休息。

第二天,众人依旧去官道旁等候,可一天下来,仍是空等了一场。哪里有什么安宁郡主的踪影?

傍晚,石原海无奈之下,带着卢师爷和部分衙役连夜回了义安,石槿柔等人回附近的村落休息。

第三天,石槿柔等人回到官道旁继续等候安宁郡主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由焦灼变成了不安,因为想当初自己与父亲由京城坐马车来义安的时候,也不过走了五、六天的样子,而今安宁郡主是骑快马来义安,无论如何也该到了!

“难道出现了意外?”石槿柔不敢深想下去。

然而,接下来的消息,验证了石槿柔的猜测。

冉轶成最初在京城与义安之间布下的暗卫给赵掌柜传来了消息,说安宁郡主从京城出发以后,当天很顺利,可第二天便失去了消息,人也失去了踪影,弄不好出事了!

同一时间,武岳侯府内也乱成了一团,太后在安宁郡主出发以前便给太夫人送来了消息,说安宁最早初七最晚初八到达义安,并直接去侯府看望太夫人,望太夫人安排好食宿。

太夫人哪敢怠慢,初七一早就吩咐侯爷做好了一切准备,恭候着安宁郡主随时光临。可两天过去了,仍不见安宁郡主的影子,太夫人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侯爷也是焦急万分,不停地派人去县衙打听消息,后来干脆派人沿官道找寻。

侯府的人沿官道一直找寻到了石槿柔他们,双方互通了消息之后,石槿柔最终决定:派赵掌柜的伙计带两名衙役继续去彭县境内打听安宁郡主消息,剩下的人随她一起回义安县城。

又是两天过去了,仍旧没有安宁郡主的消息,太夫人连急带吓的,几天来几乎水米未进。

安宁郡主,那可是太后的心头肉啊!若真有什么闪失和意外,即便不是在义安出的事,可太后若要迁怒侯府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莫说侯爷有可能被削了爵位,就连侯府的百年基业恐怕都难保了!

“哎!这个安宁,当真是被太后娇宠坏了,做事如此鲁莽轻率,不但会害了自己,更可能会害了别人!”太夫人在心中抱怨着。

看着太夫人心神不宁,不思茶饭的样子,侯爷夫妇更是着急,一面将安州府的马大夫请来照看太夫人,一面继续派人四处打探安宁的消息,侯爷更暗中派人去了京里。

沈氏并没有带石孝弘离开义安,因为典礼过后,她无意中听侯爷说漏了嘴,知道了安宁要来义安,于是她立刻取消了进京的行程。同时,她对太夫人心中又多了一丝怨恨。

“太后有意要将安宁许配给弘儿,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此次安宁来义安,说不定就是太后有意安排让安宁与弘儿多亲多近的,婆婆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难道她非要让弘儿娶那个七品县令家的小姐?”沈氏实在搞不懂太夫人是怎么想的,更可气的是,侯爷居然也赞同太夫人的想法。

…………

县衙后宅,石槿柔当下的想法与太夫人的大同小异,太夫人担心的是侯府会受到牵连,而石槿柔担心的是:若安宁真出了意外,父亲有可能会受到牵连。只不过,收到安宁郡主要来义安的消息并非来自官府,所以,父亲即便受些牵连,应该也不会太大,有借口推脱此事。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找到安宁郡主的下落,然后再想补救措施。

不管是侯府被派出打探消息的,还是石原海派出的衙役,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任何有关安宁的消息。

而赵掌柜处却传来了另一则消息,这则消息是:

“有樵夫在初六早上去山上砍柴时,在山上看到山脚下的官道上发生过一场殴斗,人数众多。因为距离远,加之当时天色尚早,天未大亮,因此具体情况看不真切;发生殴斗的地点位于彭县靠近京城方向人迹罕至的山区。

另,我已派人前往调查。”

看罢消息,石槿柔的直觉便是:安宁郡主出事了!

第55章 郡主驾到 又过了一天,仍没有安宁郡主的下落。

石槿柔坐立不安,她不单单是因为安宁郡主,同时她也放心不下太夫人。

下午她来到前衙找到石原海,与父亲商量着想去侯府看看太夫人。

父女两人正说着话,秀荷急急忙忙地找来,说侯府太夫人的丫鬟水青来了,在后宅书房候着呢。

石槿柔立刻起身来到后宅书房,见到水青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夫人怎么样?”

水青笑道:“石公子放心,太夫人没事!太夫人特让奴婢来通知石公子和石大人,安宁郡主已经到侯府了!并请石公子与石大人前去拜见。马车我都带来了,就在后宅外面等着呢。”

石槿柔不敢置信地问道:“啊?怎么会这样?安宁郡主真的到了?”

“恩,真的到了,随安宁郡主来的还有个什么山庄的少庄主,奴婢也说不清楚。石公子,您和石大人还是尽快准备下,随奴婢去侯府吧。”

石槿柔答应着,连忙遣秀荷去找石原海,不一会,石原海便穿了官服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

去侯府的路上,石槿柔向水青打听着情况。

水青说道:“今天上午,因为仍然没有安宁郡主的消息,太夫人急得不行,将侯爷找去,让侯爷给太后写了道折子,向太后禀明了情况。侯爷写好了折子,派人送出去还不到一个时辰呢,便有出去打探消息的家敦来禀报,说安宁郡主来了。”

石槿柔与石原海都没打断水青的讲述,他们专注地听着。

“开始侯爷和太夫人还不相信,可没过一会儿,安宁郡主就真的来了,还带了一大群人,其中就有那个什么山庄的少庄主,好像姓狄,对,就是姓狄。”

石槿柔插口说道:“先别说那个少庄主,接着说安宁郡主。”

水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侯爷和太夫人连忙将安宁郡主接进了府,太夫人立刻就问安宁郡主这些天到底去了哪里。”

石原海不由问道:“安宁郡主怎么说?”

水青接着道:“原来,安宁郡主真的遇到了危险。因为安宁郡主急于赶路,初六那天天没亮就启程出发,结果在刚刚进入彭县的山区遇到了一群劫匪。安宁郡主的护卫虽然厉害,杀了几名劫匪,但终是寡不敌众,其中一名护卫还被重伤了。”

石原海不由惊道:“啊?为何彭县县衙丝毫不知?”

水青挠挠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石槿柔一笑,对她说道:“你接着讲。”

“赶巧的是,那个姓狄的少庄主带着几个随从正好从那路过,见有人行凶,便过来制止,与安宁郡主的护卫共同赶跑了劫匪,劫匪虽然赶跑了,可安宁郡主的马受了重伤,加之护卫也受了伤,所以,安宁郡主便跟那个少庄主去了他的山庄,在那个山庄休养了几天。”

石槿柔恍然,问道:“今天,安宁郡主是被那个少庄主护送来的?”

水青点点头,说道:“恩,那个少庄主想必早就知道了安宁郡主的身份,今天他特意带了三十多个随从将郡主护送来的,现在,都在侯府呢。”

听完水青的讲述,石槿柔和石原海都不禁长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安宁郡主没事就好!

石槿柔更是对水青赞赏有加,不愧为太夫人的贴身丫鬟,事情讲述得有头有尾、条理分明,几乎无一句废话。

石槿柔在赞扬了水青之后,又问道:“郡主是几时到的?”

“午时到的,吃过午饭,现今郡主和世子爷在太夫人房里陪太夫人说话呢。”

石槿柔不由疑惑追问道:“世子爷?世子爷不是与侯爷夫人去京城了吗?”

“本打算去的,只是夫人知道了郡主要来,因此便取消进京了。”水青答道。

石槿柔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

侯府北院,太夫人居所。

水青让石原海与石槿柔在院子里稍候,她进屋禀报。

不一会,水青便出来请石原海进屋,又过了不到一杯茶的功夫,水青陪着石原海出来,并让门廊下的一个丫鬟领石原海去了侯府南院。等石原海与那丫鬟走了,水青这才招呼石槿柔进屋。

石槿柔整理下衣衫,迈步进屋,进屋之后,石槿柔才发现屋子里几乎坐满了人,其中在太夫人身旁坐着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女孩儿相貌清秀,只挽了个最简单的圆髻,用一根碧玉竹节簪固定,身穿一件松花色的骑装,脚上一双鹿皮软靴,正是当初在京中时打过一次照面的安宁郡主。

在太夫人的下首位则坐着石孝弘和石雅婷,他们对面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其容貌俊朗,身形挺拔,一双黑眸清澈透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气与洒脱!

太夫人见石槿柔进来了,说道:“郡主,这位就是义安县令家的石公子。”

石槿柔闻言,连忙上前,正准备行礼,安宁郡主却说道:“不必跪拜了!”

随即,安宁郡主又向石槿柔招招手说道:“你过来!”

石槿柔楞了一下,依言走到了安宁郡主跟前。

安宁郡主将石槿柔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眉目还算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会说话一般,只是削瘦了一些。”

太夫人呵呵一笑说道:“石公子前段时间大病了一场,如今刚好,慢慢也就恢复了。”

安宁郡主微笑着点点头,向石槿柔问道:“你认识冉将军?”

第56章 态度 石槿柔听到安宁郡主一上来就问到了冉轶成,心中不免有些嘀咕,她不知道郡主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安宁郡主与冉轶成是什么关系。

于是,石槿柔谨慎地答道:“冉将军来义安的时候,见过几面。”

郡主又略带疑惑地追问道:“只是见过几面吗?”

石槿柔心道:“郡主到底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来调查阿成的?不应该啊,阿成和安宁郡主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不然,阿成也不会特意叮嘱,让自己结识她了。莫非,她也喜欢阿成?”

石槿柔心里虽然疑惑,但安宁郡主的问话她又不能不答,所以,她避重就轻地说道:“除了见过几面,还一起狩猎过一次,那次狩猎,世子也参加了。”石槿柔特意将话题引向了石孝弘。

听到石槿柔说到狩猎,安宁郡主终于不再追问她和冉轶成之间的事情,而是笑着说道:“石公子坐吧,不必拘束。”

石槿柔刚刚坐下,又听安宁郡主略有可惜地说道:“石公子容貌清秀,眼睛也灵动,只是举止上有点儿象女孩子,想必见的大场面还是少了些。”

安宁说到石槿柔象女孩子的时候,石孝弘不自觉地看了眼石槿柔,目光之中似有同感。而太夫人、水青和苏嬷嬷均是含笑不语。

石槿柔略有尴尬的同时,又有些担心,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如果让安宁郡主知道了,怕是要被问一个“欺君之罪”吧?

安宁郡主又对太夫人说道:“在京城的时候听阿成不止一次夸赞过石公子,说石公子聪慧、机智,非常人可比;如今见了,人也长得俊俏,也难怪您一定要将石公子喊来见见了。”说到这里,安宁郡主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哎!可惜了,若石公子真的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将来和世子共结连理,也就随了太夫人的心愿了!”

安宁郡主的这句话说得格外有技巧,旁人听了还无所谓,太夫人听罢,立刻心中了然——郡主这是在向她表明态度,而这态度便是:我无意嫁给石孝弘!

安宁郡主此次出京其实没有确切的目的,她只是在京城里憋闷得久了,想出来游山玩水,散散心。

安宁郡主想出来玩,太后却一直不答应,理由便是不放心她的安全。安宁郡主知道太后最信得过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六皇子祁毓轩,另一个便是冉轶成。她好不容易把冉轶成盼回京了,可谁知祁毓轩和冉轶成又接了圣旨离京而去。

安宁郡主无奈之下,便跟太后说要来义安,一则她知道太后与武岳侯府太夫人关系密切,二则她更知道太后看上了石孝弘,想让自己将来嫁给他。

太后禁不住安宁郡主的软磨硬泡,正好也想让安宁与世子两人多接触一下,所以,终于答应了安宁的请求。

这些情况,太后在给太夫人的信中基本都已经言明,并叮嘱太夫人安排郡主与世子两人多在一起,一来有个玩伴,二来可以加深感情。

其实,对于太后的想法,太夫人在心里一直不怎么认可,但明面上又不敢反对,所以只得装聋作哑,顺其自然。

如今,安宁郡主借着石槿柔的引子向她亮明了自己的态度,太夫人听了,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于是她微眯着眼,笑着说道:“郡主可真是说到臣妇心里去了,臣妇也正有此意呢,只可惜石公子不是个女儿身。”

一句话,太夫人也向安宁郡主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安宁郡主嫣然一笑,转头又对石槿柔说道:“对了,石公子,还没给你介绍呢,这位是狄公子,飞云山庄的少庄主,是我的救命恩人!”

坐在石孝弘对面的那位俊朗的少年公子立刻起身抱拳,对石槿柔说道:“在下狄青麟,见过石公子!”

石槿柔连忙起身抱拳还礼,说道:“在下石槿柔,狄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更有一身好武功,在下钦佩之至!”

狄青麟谦逊说道:“石公子过奖了。”

狄青麟一边谦逊,一边暗自琢磨:怎么这位石公子的名字如此奇怪?随即,狄青麟心里的疑惑却被安宁郡主说了出来,只听安宁郡主说道:

“石槿柔?呵呵,莫说石公子举止上象了女孩子,就连这名字都是女孩子家的名字,莫非石大人望女心切,才给石公子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石孝弘插口说道:“是啊,狩猎的时候,冉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石槿柔有口难辨,只得默认了大家的猜测,低头不语。

安宁郡主又说道:“对了,说起狩猎,太夫人,我也想去狩猎呢,不知明日府里能否安排?”

还没等太夫人说话,石孝弘一脸兴奋地说道:“好啊!咱们一起去,上次和冉将军一起狩猎太过瘾了!这次,有郡主坐镇指挥,一定也差不了,石公子、狄公子,咱们一起去!”

太夫人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安宁郡主疑惑地问道:“怎么?不方便吗?”

太夫人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们年轻人都喜欢打猎,这多活动活动倒不是坏事……”说到这里,太夫人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安宁郡主的反应,继续说道:

“只是如今的季节并不适合打猎。不仅我们人怕冷,那些畜牲也是怕冷的,现在这时节,都在猫冬呢。郡主就算去了,估计也见不到什么猎物,没得坏了兴致。不如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你看可好?”

安宁郡主失望地“哦”了一声,随即摆摆手说道:“也好,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其实,太夫人是真的怕了。此次安宁郡主来义安,中途便遇到了意外,好在最后化险为夷,虚惊一场,但几天来太夫人吃不下、睡不着的,一直担惊受怕。现在安宁又提出去狩猎,万一再有什么闪失,估计自己的心脏就再难承受了!所以,太夫人也顾不了郡主高兴不高兴了,干脆找了个“合理”的理由给回绝了。

第57章 高兴 大家正说着话,沈氏来了,太夫人随口问道:

“郡主歇息的院子可都收拾好了?”

沈氏回道:“好几天前就让揽月将院子收拾干净了。只是郡主来的突然,火盆刚点起来,屋子怕是还没完全暖和起来。”

太夫人皱皱眉,不满地看了沈氏一眼,转过头,又是面带微笑地对安宁郡主道:“郡主远道而来,先梳洗休息一下?”

安宁郡主瞟了沈氏一眼后,才对太夫人道:“也好,跑了大半日的路,是有些乏了。”

太夫人知道安宁并无随行宫女伺候,于是指了指侍立一旁的水青,“这是臣妇的贴身丫鬟,名唤水青,虽粗鄙些,但做事还算细心,郡主就赏脸让她去伺候几日吧。”

安宁郡主闻言,粲然一笑,说道:“多谢太夫人了!能在您身边贴身伺候,可见是个不错的。”

大家纷纷起身,准备恭送安宁郡主去休息。

安宁也站起身,说道:“大家不必拘礼,狄公子,你也去歇息一下吧。”

狄青麟躬身应是。

太夫人一听,稍楞了一下,瞬间便明白了安宁郡主的意思,她是不想让狄公子走。于是,太夫人立刻说道:

“就请狄公子去松涛阁歇息吧,那个院子宽敞,住个二三十人问题不大。”

狄青麟客气道:“打扰府上了,客随主便,随太夫人安排。”

“狄公子言重了!公子是郡主的恩人,也就是我侯府的恩人,能招待郡主和公子是我侯府的荣幸。”太夫人连忙说道。

安宁郡主也说道:“狄公子不必拘束,太夫人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就象亲祖母一般。”

太夫人呵呵笑道:“郡主快别这么说,折杀臣妇了!”

安宁郡主又看了看石槿柔,明显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

“石公子,你先回吧,不必在此侯着了,明日你再过来,我有话要问你。”说罢,安宁郡主示意水青带路,迈步便向外走。

石槿柔答应着,躬身相送。

沈氏转身也向外走,想送送安宁郡主,却不料安宁却对她淡淡地说道:“不敢劳烦侯爷夫人,有水青姑娘就行了。”说完,也不看沈氏的反应,抬腿就走了。

沈氏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石槿柔从进屋一直到安宁郡主走,一直没怎么说话,一是自己身份低微,再者安宁一直怀疑自己是女儿身,自己承认也不是,不承认还不是,干脆保持沉默。现在,安宁总算走了,所以,石槿柔立刻起身告辞。

太夫人也未挽留,吩咐苏嬷嬷送石槿柔去南院找石原海,并备车送父女俩回府,并吩咐石孝弘陪着狄公子去松涛阁。

沈氏也想走,却被太夫人叫住,等其他人都走净了,太夫人叹口气对沈氏说道:

“你呀,刚才那一句话,惹得郡主不高兴了。什么叫来的突然?好似郡主不该来一样。郡主是皇家贵女,别看年纪小,经的事可不比你少。你无心的一句话,没准儿便得罪了她,偏你还不自知!”

沈氏惶恐说道:“都是媳妇的错!是媳妇没见识,请母亲责罚!”

太夫人道:“我知道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但齐大非偶,安宁与弘儿并不合适。”

沈氏垂了眼,但并不甘心,轻声说道:“可太后的意思很明显,我们能拒绝吗?”

“这个不用你担心。姻缘一事,自有天定,顺其自然吧。”

沈氏郁闷地叹了口气。

太夫人知道她可能想不通,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郡主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难不成你心里不清楚?真娶进了门儿,是她给你这婆婆立规矩,还是你给皇家郡主立规矩?将来外人又怎么称呼弘儿?是称侯爷,还是称郡马?这些,你都想过吗?”

沈氏愣住了,是啊,如果安宁郡主进了门儿,那侯府里,是她这个婆婆大,还是郡主大呢?难不成自己前半辈子给婆婆晨昏定省,后半辈子给儿媳妇晨昏定省?

沈氏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母亲说的是,是媳妇考虑不周了。”

太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你考虑清楚了就好。安宁的事,你若真喜欢她,就把她当个晚辈来疼惜。若是……就当皇家郡主敬着就是了。”说完,冲沈氏挥了挥手。

沈氏恭敬地冲太夫人福了福,慢慢退了出去。

太夫人看着沈氏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沈氏的眼界实在是小了些,真让弘儿娶了安宁郡主,又岂是婆媳关系不好处理那么简单的?现在这个敏感时期,皇族中哪个人不是与争储,甚至将来的登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武岳侯既不在朝为官,何必非要与这些皇亲贵族结亲。

…………

石槿柔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秀荷便过来故作神秘的样子,悄悄地塞给她一封信,并说道:“客栈下午刚送来的,是冉将军写给您的。”

石槿柔接过信,并没急着拆看,而是向秀荷问道:“秀荷,你看我不象个男孩子吗?”

秀荷一愣,不知道石槿柔为什么会突然有此一问,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石槿柔,笑着说道:“公子,您若是男孩子,的确太俊俏了些。”

石槿柔无奈地叹口气说道:“要知道这样,今天去侯府,我就不该洗脸、梳头。”

秀荷笑问:“怎么?今天侯府有人说您象女孩子了?”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我去书房看信,你去给我弄些茶水和水果来,我有点儿渴了。”

秀荷答应着,到厨房洗了水果,沏好了茶水,等她来到小书房时,只见石槿柔一脸的兴奋,简直要在屋子里欢呼雀跃了一般,于是,她好奇地问道:

“公子,您怎么了?什么事让您这么高兴啊?”

第58章 冉轶成归来 石槿柔扬了扬手中的信,充满喜悦地说道:“冉将军要回来了!”

秀荷边放下茶壶和水果边高兴地说道:“太好了!冉将军一回来,公子就再也不会寂寞了!”

石槿柔撇撇嘴说道:“这个该死的阿成,我还以为他会在西南待上一年半载的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秀荷疑惑地问道:“是来义安吗?”

石槿柔连连点头,说道:“是!他在信里说他从西南直接来义安,不回京城了。”

秀荷又问道:“几时回来?”

“他现在应该就在回来的路上了,说不定再有个五、六天就到了。”

秀荷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下好了,世子爷不用去京城了,冉将军也回来了,而卢公子又天天在。公子,咱们后宅又该热闹了,真好!”

石槿柔一扫几天来郁闷的心情,兴高采烈地说道:“恩,不但热闹了,而且再也不用顾虑什么段家了!秀荷,你去吩咐顾妈妈,今晚做些好菜,再备上一壶好酒,咱们要庆祝冉将军归来!”

…………

段府,顾先生居所。

段老爷刚一进屋便开口问道:“先生如此急迫将我找来,可有什么重要消息?”

顾先生呵呵一笑说道:“段兄莫急,先坐下说话。”

段老爷依言坐了,但一双眼睛一直充满期待地看着顾先生。

顾先生说道:“他们的巢穴查到了!就在码头附近的缘来客栈。”

“啊,原来还真是他们,可以前先生不是说他们只是普通商人吗?”段老爷一时惊愕,也没多想,可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他如此问法,弄不好会惹恼了顾先生。

果然,顾先生不满地撇了眼段老爷,说道:“以前是在下失策了。加之京里传来的消息,说那赵掌柜的东家确有其人,与那姓冉的是至交好友,而且也证实了那人在义安的确开了一家客栈。所以,我也就信了。”

段老爷连忙说道:“先生智谋,非常人可比,是那姓冉的太过狡猾了。”

顾先生撇撇嘴说道:“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疏忽的时候,上次若没有人犯被强行劫走的事情发生,我还不会怀疑到他们呢。”

段老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敢再问。

顾先生看出段老爷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于是接着说道:

“咱们在县衙的眼线查出缘来客栈的人经常去县衙后宅,与那县令崽子走动密切,所以我一方面派人装作旅客住进了那家客栈,另一方面,我又通知京里的,秘密绑了那个赵掌柜的东家,严刑拷问之下,那人招了,说义安的这家客栈根本不是他的,一切都是姓冉的安排的。而那个什么赵掌柜他根本就不认识。”

段老爷听罢的确吃惊不小,恨恨地说道:“没想到姓冉的还有这一手,那他到底意欲何为啊?”

顾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段兄可否记得我曾说过,要判断姓冉的目的,只要看他在义安留了多少人马就可以了。”

段老爷想了想,说道:“记得,先生说过,若只有二、三人,便是为了照看石家崽子;若是二、三十人,那一定就是另有图谋。”

“没错,被我安排住店的弟兄已经查清了他们的底细,客栈之内,连掌柜的带伙计总计二十五人,均住在单独的一处院子里,那个院子,外人不得擅入。另外,他们还有马棚,养着大约三十匹马。”

段老爷不由得向顾先生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即便诸葛再世也不过如此,先生高明啊!”

顾先生貌似谦逊地笑了笑,端起茶杯,用杯子盖拨了拨飘在上面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

段老爷又小心地问道:“依先生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顾先生不答反问:“你说呢?”

段老爷恨恨说道:“要我说,不如上报知府,就说查到了劫持人犯的凶徒,让知府大人将他们抓起来下狱,再查封了这家客栈!”

顾先生摇摇头说道:“张知府此人摇摆不定,不值得信赖,更何况,人抓了可以放出来,客栈查封了可以再开张,对咱们来说,依旧是心腹大患!”

段老爷不由疑惑问道:“那先生说该如何处置呢?”

顾先生冷笑一声,斜斜地挥了下手,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然后冷冷地说道:“斩草除根!”

…………

因为冉轶成即将归来,石槿柔的兴奋之情明显影响到了小怜和秀荷,吃罢晚饭,两个人聚在石槿柔的屋子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如何迎接冉将军的到来。

她们正讨论着,石原海来了,他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所以特意赶过来问问,顺便也打听下下午安宁郡主都跟石槿柔说了什么。

小怜与秀荷见老爷来了,立刻安静了下来,给父女两倒好了茶水,便主动地退出了屋子。

石原海向石槿柔问道:“冉将军为什么要突然回来?难道西南边陲的事这么快就做完了?他是怎么说的?”

石槿柔答道:“他在信里没说原因,只说他正加紧赶来义安?”

石原海皱皱眉,疑惑说道:“加紧?莫非他来义安有急事?”

石槿柔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她也不知道答案。

石原海测测道:“难道是因为安宁郡主?”

一句话提醒了石槿柔,今天一见面郡主就问道了冉轶成,而冉轶成偏偏要在这时候急着来义安,难道这是巧合?还是冉轶成和安宁郡主……

石槿柔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59章 任性 石原海见石槿柔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又问道:“对了,安宁郡主下午都跟你说什么了?”

石槿柔答道:“一见面便问我是否认识冉将军,后来还说我象个女孩子。哦,对了,她还让我明天再去侯府,她说有话问我。”

石原海想了想,有些担心地说道:“小柔,她是不是怀疑你女扮男装了?若她怪罪,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石槿柔说道:“应该不会吧,再怎么说还有太夫人呢?若郡主真的会怪罪,她老人家不可能不提醒我的。”

石原海点点头,觉得石槿柔说的有理。随即他又问道:“明天郡主要问你什么?你能猜到吗?”

石槿柔摇摇头,“郡主没说,我估摸着可能和冉将军有关吧?”

石原海“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个安宁郡主和冉轶成到底是什么关系?”然后,他又特意向石槿柔叮嘱道:“若她问你是否喜欢冉轶成,你就说是普通朋友,千万别乱说话。”

石槿柔点点头,沉默不语。

石原海站起身,说道:“好了,别多想了,洗洗睡吧。”

…………

第二天一早,石槿柔带着丁忠依郡主吩咐,早早地便到了武岳侯府,她没敢带丫鬟,而是特意带了丁忠,就是怕郡主多想,毕竟,一个公子带个长随或小厮出府是正常的,带丫鬟似乎就有些那个了。

而且,从昨晚到现在,石槿柔一直很纠结,是否将冉轶成要来义安的消息告诉郡主呢?一直到走进侯府,石槿柔终于决定还是不说为妙,免得郡主刨根问底。

因为太夫人事先吩咐了,说“若石公子来了,让他径直来我这里”。所以,石槿柔一到,便由侯府下人们引领着去了太夫人的院子,而将丁忠留在了侯府南院。

因为石槿柔到的早,太夫人刚刚吃罢早饭,而且太夫人屋子里除了丫鬟和苏嬷嬷,并无其他外人。

太夫人让石槿柔坐了,然后又打发走了丫鬟们,只留了苏嬷嬷在屋里。

太夫人对石槿柔说道:“郡主昨日晚间问过老身,问你到底是男是女,我说是个公子,可看起来又象个女孩子,就这样含糊过去了。”

石槿柔很是困惑,她说道:“小柔不过是个县令之女,郡主为何对我如此好奇?”

太夫人说道:“郡主没说,老身也不便追问。小柔,我想如果郡主再问你此事,你就实说了吧。不然,郡主一旦知道了真相,我怕……”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小柔感激太夫人提醒,我知道了。”

太夫人眯着眼,看着石槿柔,又笑呵呵地说道:“一会儿郡主就过来,今儿个上午她要在义安转转,我的意思是让你和弘儿两个相陪,多跟郡主亲近,总没坏处的。”

太夫人话音未落,便有丫鬟进来通禀说郡主来了。石槿柔连忙起身到屋门口迎接。

安宁郡主见到石槿柔,热情洋溢地说道:“石公子来得好早啊!用过早膳了吗?”

石槿柔连忙答道:“谢郡主关心,用过了!”

郡主又笑着说道:“石公子不必拘谨,你是阿成的好友,那也就是我的好友,我和阿成,不分彼此的。你若总是如此小心谨慎的,阿成知道了,没准儿会埋怨我的。”

太夫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不禁皱了皱眉头。

安宁郡主进屋,没等太夫人起身行礼,抢先福礼说道:“安宁给太夫人请安了!太夫人昨晚睡得可好?”

太夫人呵呵笑着,点头不已“好CC!郡主平安到了义安,臣妇心里总算也踏实了,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

安宁郡主撒娇说道:“都是安宁不好,害太夫人担心了,回去以后,太后一定会责怪安宁的,到时您老可要护着安宁啊!”

太夫人笑着说道:“郡主就是会说话,都把臣妇哄上天了!放心吧,太后若是怪罪郡主,臣妇一定会替郡主说好话的。”

安宁郡主点点头,接着说道:“太夫人,我收拾停当了,上午我想在义安转转,下午我便走了。”

太夫人一愣,不由问道:“走?要回京城吗?”

安宁郡主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想到别处转转。”

太夫人更是困惑了,继续追问道:“郡主想去哪里?太后若问起来,臣妇也好回禀啊。”

太夫人这一追问,安宁郡主不禁有些忸怩起来,迟迟疑疑地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道:

“我想回那个飞云山庄去,那里都是山,山上还有水,虽说现在树叶枯了,可满山的红叶好看得紧呢!”

太夫人狐疑地说道:“这才来了半天就要走,若是太后问起来,臣妇该怎么应对啊?定会怪臣妇对郡主招待不周。”

安宁郡主说道:“无妨,就让世子、石公子陪我一起去那个山庄就是了,这样即便太后问了,太夫人也可以说我去游玩了,再说,别人不知,我可是知道的,您和太后那是亲姐妹般的感情,要不,我也不敢在您面前这么任性啊。”

看着太夫人依旧有些犹豫,安宁郡主过去拉住太夫人的手,椅着说道:“好祖母,好奶奶,您就答应了安宁吧!”

太夫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终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好好好,那就依了你了,你何时启程啊?”

“吃罢午饭就走!”

太夫人点点头,随即又对石槿柔说道:“石公子,你莫忘了提醒石大人,多派几个衙役护送郡主。”

石槿柔点头称是,并说道:“一会我便让我的长随回去通知家父!”

第60章 飞云山庄 上午,安宁郡主着了便装,在石槿柔、石孝弘、狄青麟以及一众随从的陪护下,参观了义安码头,典礼期间悬挂的彩旗、灯笼等,大多还没有损坏,加之新修的码头已投入使用,而四座船型酒楼也已开张,所以,码头一带极其繁华,令郡主不住地啧啧称奇,盛赞着石县令的政绩。

从侯府到码头,马车所走的道路是石槿柔安排的,因为这条路正好经过“缘来客栈”的门口。石槿柔特意选择这条路,就是想看看马车经过缘来客栈时安宁郡主的反应。结果是,毫无反应。

石槿柔不露声色地暗中观察,暗自思索……

参观完码头,石槿柔为了让安宁郡主更多地了解父亲的政绩,又提议沿明源江边走走——因为这样可以看到远处山上的梯田,然后,石槿柔又说在石孝弘的操办下,县学也搞得有声有色的,提议安宁郡主再到县学看看。

郡主都一一应了,而石孝弘更不会反对,所以,一行人离开江边之后便去了县学。

很快,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安宁吩咐一声,马车掉转车头,向侯府驶去,而这一上午的时间,石槿柔发觉了一个微妙之处,那就是安宁郡主似乎非常喜欢那个狄青麟。同时,这一上午的时间里,每到一处,都是石槿柔介绍情况,所以她与郡主也熟络了许多,而郡主对石槿柔也有了许多好感。

中午吃罢午饭,石原海带着丁忠和十数名衙役赶到了侯府,而安宁郡主也辞别了太夫人和侯爷夫妇,依旧是骑马,带了石孝弘和石槿柔,随着狄青麟出了侯府。

石槿柔几次骑马之后,总算找到了窍门,虽然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骑术,但只要不是快速奔驰,也勉强可以骑了。

护送安宁郡主的队伍比较浩大,其中有丁忠率领的衙役、有石全率领的侯府卫队,还有飞云山庄的那些庄锻郡主自带的两名护卫,一行人的马队浩浩荡荡,离开了义安,迤逦而行,沿着官道直奔彭县境内的飞云山庄而去。

路上,安宁郡主特意喊了石槿柔与她并马而行,然后认真问道:

“石公子,本郡主有几句话想问你,还望你能如实相告!”

石槿柔应道:“郡主请问,在下不敢欺瞒!”

郡主点点头,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好,我也不为难你,请你悄悄告诉我,你到底是男是女?”

石槿柔惶恐地看了眼安宁郡主,小声回道:“女儿身。”

安宁郡主不禁有将石槿柔仔细打量了一番,再次确认道:“当真?”

石槿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安宁郡主长出了一口气,得意地说道:“这就对了!就知道该死的阿成在骗我!我还奇怪呢,我跟他那么熟,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他有……那方面的问题?”

石槿柔不由好奇地追问道:“哪方面?”

安宁郡主被问得脸都红了,撇了眼石槿柔,虽然感觉不好说出口,但最终还是说道:“就是那个龙阳……,你别再问了!”

石槿柔不由恍然,笑了笑,果然没再追问,只是心里埋怨道:“这个阿成,怎么闹得满城风雨啊?难道大家都知道他有龙阳之好了?”

这时,前面骑马而行的狄青麟忽然慢了下来,安宁郡主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有情况?”

狄青麟呵呵一笑,说道:“郡主放心,彭县、义安一带,道上的朋友都要给飞云山庄几分薄面的,就算有些小毛贼,见了飞云山庄的旗号,也会躲得远远的。”

石槿柔恭维道:“狄少侠武功卓绝,又是侠义心肠,这次多亏了少侠,郡主才确保无恙!”

狄青麟谦逊说道:“要说到武功卓绝,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远的不说,眼前便有一人,在下自愧不如!”

安宁郡主见过狄青麟的武功,比她的护卫不知高明了多少!所以,她好奇地问道:“狄公子所说何人?”

狄青麟微微一笑,说道:“此人便是石公子的随从,那位姓丁的前辈。”

安宁郡主不由回头张望了一下,又以询问的目光看着石槿柔,疑惑问道:“当真?”

石槿柔避重就轻地答道:“此人姓丁名忠,原是家父的随从,他倒是会些武功,但少侠既能看出端倪,那就说明他的武功还是不如少侠的。”

狄青麟还没说话,却见安宁郡主不无骄傲地说道:“狄公子是我见过的武功最好的人,要想知道孰优孰劣,也不是什么难事,到了飞远山庄,两位比试一下就可以了!”

安宁郡主似乎对狄青麟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因为她心里想的是:就算那丁忠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家奴,怎可能与狄青麟不相上下呢?

狄青麟的想法虽和郡主略有不同,但他也起了好胜之心,同是练武之人,谁不想分个高下呢?正如酒量大的人,总想将别人灌醉一般。

于是狄青麟洒脱一笑,说道:“好,就这么定了!到时石公子莫要阻拦才好。”

安宁郡主故意“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她不敢,因为她有‘把柄’在我手里!”

石槿柔无奈地点点头应道:“郡主既然吩咐了,在下又岂敢阻拦,只能恳请狄少侠到时手下留情,给在下留几分薄面!”

狄青麟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

…………

将近傍晚,安宁郡主一行终于抵达了群山环抱之中的飞云山庄。

远远望去,飞云山庄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坐落与山谷之中。山庄不大,寥寥数十户人家,环绕着一座庄园。

山谷之中还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清彻见底,虽已初冬时节,但水流还未结冰。四周山峰之上,树叶虽已凋零,但还没有落净,远远望去,一簇簇的红叶依旧火红,煞是好看!山风阵阵,风中偶尔传来鸡鸣狗吠之声,烘托着这个山庄村落格外地幽静。

第61章 挑战 众人来到位于村落中央的一个庄园前,大家纷纷下马。

石槿柔下马之后抬头观望,只见宏伟宽敞的朱红色大门从里打开,门楣之上书写着四个金漆大字:飞云山庄。

狄青麟当先引领着众人步入庄园,早有家丁进去通禀,不一会便见一老者从里面快步迎出,此人虽已年事已高,但步履矫健,精神矍铄,其行走速度之快,让后面的家丁不得不小跑跟随。可奇怪的是,这位老者的脸上蒙着一块白布,遮挡住眼睛以下的部分。

老者快步走到安宁郡主跟前,躬身施礼道:“老朽迎接来迟,忘郡主恕罪!”

郡主呵呵一笑,说道:“狄老伯,不必见外!安宁再次叨扰,还望老伯不要怪罪呢!”

老者中气十足地爽朗笑道:“郡主乃千金之躯,老朽请还请不到呢,光临敝庄,是老朽的荣幸,又岂有怪罪之理!”说罢,又看了眼石孝弘、石槿柔等人,继续说道:“更难得的是,麟儿又结交了这许多好友!今晚当杀猪宰羊,恭迎诸位光临敝庄!”

狄青麟不失时机地向石孝弘等说道:“世子爷、石公子,这位便是家父!”而后他又反过来简绍道:“爹,这位是武岳侯世子石孝弘石公子,这位是义安县令石大人家的公子石槿柔。”

狄庄主哈哈一笑,说道:“诸位不嫌敝庄寒酸,大驾光临,狄某不胜荣幸!请,大家屋里坐!”

说罢,狄庄主侧身让路,让大家鱼贯进屋,当石槿柔走过时,狄庄主忍不住对她多看了两眼,但眼神之中并无变化,至于表情,白布蒙着,根本就看不到。

护送郡主的队伍被庄丁引到另一处院子休息,其中包括丁忠和侯府管事石全。

众人进屋,分宾主落座,立时有家丁将茶水及水果奉上。

狄庄主对石孝弘和石槿柔拱手说道:“两位公子见谅,狄某面目狰狞,只得以布蒙面,更不敢吓到郡主,因此,望两位公子体谅海涵!”

石孝弘连忙说道:“狄庄主乃当世豪杰,不介意我们贸然打扰,我等又怎可能有责怨之心!”

石槿柔也说道:“是啊,狄庄主不必介怀,我等自能理解!”

狄庄主哈哈一笑,说道:“两位小友都是读书之人,通情达理,狄某多谢了!”

随即,狄庄主有吩咐家丁,立刻杀猪宰羊,备下宴席。

狄庄主果然是豪爽之人,根本就不在意什么规矩礼仪,尤其对安宁,虽然安宁贵为郡主,而且还是女儿身,但狄庄主并没讲究男女大防,同时,他更不关心什么主子仆从之类的身份差异,所以,他命人在宽敞的演武厅内布下了五六桌酒席,让那些护送安宁来山庄的侯府的卫士、衙役等人都一同入席。

狄庄主邀了安宁郡主、石孝弘、石槿柔与自己同坐,而且也让狄青麟挨着安宁郡主坐了。酒席宴上,狄庄主仍未摘下面罩。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酒席正式开始。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宁郡主被主人的豪爽以及大厅内热闹的气氛所感染,不由想到了比武一事,于是说道:

“狄公子,如此热闹的场面,不如你与那位丁忠现场切磋一下,为大家助兴如何?”

狄庄主好奇地问道:“是坐在衙役桌上吃酒的那位朋友吗?”

安宁郡主与石槿柔均暗自诧异,难道狄庄主早就注意到了不成?

安宁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此人。”

狄庄主呵呵一笑,说道:“不用比了,小儿绝非此人对手!只是不知此人是何身份。”

石槿柔答道:“此人姓丁名忠,是家父的随从。”

狄青麟听罢父亲的言语,心中大是不服,他自小醉心武艺,苦练不缀,到现在虽不敢说超过了父亲,但方圆几百里之内,他还真没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而今,父亲只是看了一眼那人便边说自己绝非对手,又岂能让他心甘?

于是,他猛地站起身,说道:“爹,没来由地长他人威风,我不服气!”

安宁郡主也忍耐不住心中好奇,一旁怂恿道:“是啊!只是切磋一下,不一定非要分个输赢,点到为止即可。”

狄庄主眼色之中有些犹豫,沉吟说道:“此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真的忘了。也好,麟儿,切磋一下也未尝不可,只是你要懂得进退,技不如人时莫要失了气度!”

狄青麟点头说道:“孩儿知道了!爹爹放心,若孩儿技不如人,自会甘拜下风,不会失了气度的!”然后他又向石槿柔说道:“石公子,麻烦您,相请丁兄!”

石槿柔本来心里也有些惴惴,但她没办法也没资格反对,何况,狄庄主的一句“似曾见过丁忠”也让石槿柔起了好奇之心,所以,狄青麟一说,她只好起身走向了丁忠。

到了丁忠近前,她附在丁忠耳边儿,将少庄主想与他比武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丁忠起初有些讶异,在知道自己躲不过去时,他反而镇静了下来,起身对石槿柔说道:“公子放心,丁忠自有计较,请带我前去!”

石槿柔转身,带着丁忠来到自己的桌旁,狄庄主率先起身,对丁忠抱拳说道:

“这位丁英雄,请恕小儿无礼,冒犯之处还望海涵!狄某更是恳请丁英雄手下留情,给犬子留点儿颜面!”

还不待丁忠说话,狄青麟就火了,大声说道:“我不比了9没比试呢就让人家手下留情,我若胜了,也是无趣!”

丁忠向狄庄主微笑着点点头,随即,又转头对狄青麟躬身说道:

“少庄主请息怒,在下与少侠比试一定倾尽全力,望少侠也是如此,不必保留!”

第62章 比武 听到有人比武,大厅里瞬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丁忠与少庄主。

在座的衙役们都在暗暗为丁忠加油,希望丁忠能赢,但更多的是心里打鼓:丁忠不过是石大人府里的一个家奴,难道会身怀绝技?

石孝弘也是希望丁忠能赢,毕竟他是石贤弟的人。

狄青麟脱掉外套,露出一身紧衣打扮,向丁忠一抱拳,说道:

“老英雄,请!”

丁忠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走到场地中央,向狄青麟抱拳施礼,狄青麟再不答话,抢步上前,高高跃起之后,以泰山压顶之势挥右拳向丁忠耳畔砸去。

只见丁忠身形不动,双手手指微曲,其形状似拳非拳、似掌非掌,眼看狄青麟的拳头已至眉睫,丁忠左手轻扬,自下而上向狄青麟手腕处的大陵穴弹去。

狄青麟一惊,连忙提气拧身,收拳出腿,又向丁忠右肩踢去。丁忠晃身闪过。

狄青麟身形落地,心中暗道:“此人脚下未移动半步,便将自己的攻势化解,果然是深藏不露,当真不可小觑了!”

狄青麟再不敢有丝毫轻敌之心,挥拳再上,与丁忠战在了一起。

众人屏神静气,睁大双眼看着场中两人的一招一式,开始时,还看得分明,但两人越战越酣,一个是拳影翻飞,一个是指法藏拙,到后来,竟分辨不出二人的招式,只看到两条人影在场中来回转动,左右腾挪。

安宁郡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场中的形势,每当狄青麟占了上风,她便面有喜色,甚至会喝起彩来,可看到狄青麟落了下风,她便紧张地透不过气来。

石槿柔相对淡定一些,她虽然希望丁忠获胜,但此情此景,她认为丁忠落败或许更好一些。

而狄庄主则是剑眉深锁,时而困惑、时而沉思、时而惊异……

场中两人酣斗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狄青麟见仍旧不能取胜丁忠,不免心中有些焦躁,他忽然化拳为掌,身法也一改刚才的迅猛快急,变得潇洒飘逸起来,一双手掌如行云流水一般,看似舒缓有形,实则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狄庄主看了,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而深邃的双眸里竟有了一丝怒气。

再看丁忠,随着狄青麟的变化,他也变了,其身形忽然变得左右椅,如醉里八仙,更如风中枝叶。而他的反击更是以脚代手,一双腿舞动起来,竟比手臂还要灵活了许多!

看到丁忠的腿法,狄庄主倒吸冷气,目光之中饱含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只可惜,大家均在关注场内变化,没有看到他目光之中流露出来的惊愕之色。

可是,仍有一人注意到了,那便是丁忠,自从狄青麟化拳为掌,改变身法之后,丁忠便暗中注意着场外狄庄主的眼神,当他有意使出自己的独门绝技——落叶腿法之后,他更是密切注意着狄庄主的眼神变化。

看到狄庄主那惊愕的眼神,丁忠忽然变得迟疑了一下,终于被狄青麟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自己的右肩之上,丁忠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霎时,大厅内掌声雷动,尤其安宁郡主和飞云山庄的人更是欢呼雀跃,高声喝彩。反而是狄青麟,觉得自己胜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怔怔着,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

丁忠起身,向狄青麟抱拳躬身,气定神闲地说道:“少侠武艺卓绝,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狄青麟抱拳还礼,说道:“老英雄承让了!在下侥幸取胜,并非技高一筹!”

安宁郡主高兴得竟忘了自己的身份,跑过来拉住狄青麟的手说道:“狄公子果然厉害,怕是阿成也不是你的对手了!”说着,居然还向石槿柔不自觉地撇了一眼。

狄庄主哈哈一笑,指着石槿柔旁边的位置朗声说道:“丁英雄请这边坐!”随即,他又吩咐道:“来人,给丁英雄再拿一副碗筷来!”

丁忠也不客气,依言挨着石槿柔坐了,狄青麟与安宁郡主也回到桌旁坐了。

众人落座,有下人给大家斟满酒杯,狄庄主举杯向丁忠说道:

“丁英雄请恕在下眼拙,没有看出阁下竟有一身惊人武艺,怠慢了阁下,来,我自罚三杯,请阁下恕罪!”

丁忠连忙起身说道:“狄庄主才是世外高人,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岂敢担当‘惊人’二字!庄主不必自罚,丁忠先干为敬!”说罢,丁忠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狄庄主爽朗一笑,微掀面罩,不见仰头,略一吸气,便将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

喝罢,狄庄主示意丁忠坐了,继续问道:“阁下刚才那一路腿法堪称惊世骇俗,不知是何腿法?可否赐告?”

丁忠笑道:“此路腿法没什么名号,多是自己胡编出来的招式,让庄主见笑了,丁忠将这套腿法取名为‘秋风腿法’”

狄庄主呵呵一笑,说道:“丁英雄不必自谦,秋风扫浮云,好名字!”

在座诸人不觉有些困惑,明明应该是秋风扫落叶才对,庄主为何说成了“扫浮云”?但不知怎地,大家又被庄主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慑,连安宁郡主都不敢纠正庄主的“口误”。

丁忠依旧宠辱不惊地说道:“我的腿法不值一提,倒是狄少侠的掌法空灵飘逸,倏忽不定,堪称绝技!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狄庄主叹口气说道:“犬子无知,哪里知道阁下的高明?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狄青麟心有不甘,欲开口辩驳,但见到父亲一道犀利的眼光射来,不禁又将话咽了回去,只是眉宇之间有些忿忿不平。

第63章 丁忠的身份 狄青麟的忿忿不平,丁忠看在眼里,他呵呵一笑,说道:

“庄主言重了,丁忠不过是一家奴,怎敢责怪少侠,再说,确实是在下技不如人,又岂能不知进退,坏了江湖规矩。”

安宁郡主说道:“狄公子虽胜得艰难,但总归是胜了,更何况狄公子年岁尚小,若假以时日,其武功境界定能再上层楼,到时去考个武状元,前途无可限量!”

狄庄主说道:“老夫暮年得子,对麟儿确实娇纵了些,加之他自小习武,几乎未尝败绩,难免会心高气傲,又哪里懂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若想武功修为再上层楼,先学会认输低头吧,不然,就算再过个十年八年,武艺也难有长进!”

安宁郡主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庄主总是这样贬低自己的儿子啊?于是她说道:“好了,不说此事了,来,我们敬庄主一杯,感谢庄主的盛情款待!”

…………

酒席宴罢,狄庄主安置大家休息。飞远山庄多的是房舍,别说几十号人马,就算再多一倍,一样能安置得妥妥当当。

众人到各自的院子如何洗漱休息暂且不提,单说庄主房内,狄庄主屏退所有下人,只留狄青麟在屋里。

等人散尽之后,狄庄主关闭屋门,扯下面罩,转身对狄青麟怒道:“跪下!”

狄青麟虽心有不甘,但依旧听话地跪了下去。

褪掉面罩的狄庄主,双目之下纵横交错着十数条疤痕,每道疤痕都外翻着,隐隐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可以想见当初的伤痕之深,绝非鞭伤,而更像是刀伤。

这些疤痕几乎将狄庄主脸庞的下半部挤在了一起,乍看之下竟分辨不出鼻子和嘴唇的轮廓,摇曳的灯光之下,狄庄主如厉鬼一般骇人!

狄庄主向儿子沉声说道:“嘱咐过你多少次了,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显露家传武功!可今日你竟忘了我的叮嘱,用了飞云掌,你可知错?”

“爹,今日孩儿若败在那人手下,岂不堕了咱飞云山庄的威名,只是孩儿的确没想到那人武功委实厉害,因此情急之下才用了咱家的飞云掌法。”

狄庄主冷哼一声,说道:“你当真以为他是普通家奴?”

狄青麟疑惑问道:“难道父亲知道他的来历?”

狄庄主幽幽地叹口气说道:“自从见到那人,为父便觉得有些面熟,只是当时的确想不起来,直到在比武中见他使出‘落叶腿法’,我才猛然想到了他的来历!”

狄青麟不由追问道:“他到底是何来历?他的腿法不是叫‘秋风腿法’吗?”

狄庄主仰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疑惑说道:“此人真实姓名并非唤作丁忠,他应该姓宁才对,宁字无头便是丁,莫非他也死过一回?”

狄青麟不敢打扰,狄庄主继续说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想当初,他还在如你这般年纪之时便已威震京城武林s来,有传闻说他做了忠王的贴身护卫,只是那时为父已经离开了京城,后来的事一概不知了。”

狄青麟不以为然,但他不敢表露,只是在心中暗忖:京城武林藏龙卧虎,单是那大内之中就不知有多少高人?而此人不过只是王爷的护卫,父亲如此夸他,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

狄庄主并没在意儿子的神情,他淡淡地继续说道:

“为父曾在京城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而那次见面的目的就是为了比武较艺。此人武功有三绝:弹指、轻功和其神出鬼没的落叶腿法。今日他便是用弹指破你双拳,但他并未用尽全力,若非如此,你的双拳早已伤在其弹指之下。”停顿了一下,狄庄主继续感慨道:“此人指力之大,四五丈内,取石子杀人轻而易举!”

狄青麟暗叹一声:哎,此人终归还是保存了实力!

狄庄主接着说道:“而他的落叶腿法,且不说出腿的角度神鬼莫测,单是那一脚踢落树叶而树叶又不伤分毫的本事,就足以令人瞠目了!仿佛那片树叶是用手在叶丛中轻轻摘取的一般。”

听到此处,狄青麟不服气地说道:“咱家的飞云掌法又岂是浪得虚名?!父亲与他的那次比武,胜负如何?”

“哎,说起那次比武,为父至今仍感蹊跷,虽然在苦斗了一两个时辰之后为父终以飞云掌胜了他,但若不是他忽然间迟疑了一下,若想胜他,实在是太难了!”

狄青麟心中暗暗吃惊,父亲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他从同村的叔叔、大爷口中听来的有关父亲年轻时的传说太多太多了,父亲不单是曾经的武状元,更是京城武林公推的第一高手!一双飞云掌所向披靡,曾一人独战四名大内高手,百招之内便将那四名高手打得倒地不起!

丁忠能与父亲缠斗近两个时辰,父亲还说是侥幸取胜,那丁忠武功岂不是高得匪夷所思?!

因为狄青麟想得太入神,加之膝盖又有些跪得疼了,便不知不觉地要站起身来,可他刚一欠身,狄庄主又严厉说道:“继续跪着!”

“今日你擅自使用了家传武功,那丁忠定是看出来了,不然他不会故意用‘落叶腿’来应对,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确定老夫的身份!”

狄青麟不由诧异问道:“爹,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狄庄主并未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深深陷入了沉思。

…………

石槿柔洗漱完毕,很想去找丁忠聊聊,因为她感觉今天比武丁忠输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心中替丁忠不平,很想去安慰他。

可是,天色已黑,又有衙役在这个院子里居住,的确有些不便,所以,石槿柔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看着从丁忠屋子的窗棂中透出的灯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关上屋门,转身回屋去了。

第64章 着火了 翌日一早,石槿柔去征求石孝弘的意见,问他是继续留在飞云山庄,还是想与她一起回义安。

石槿柔之所以急着要赶回义安,是因为她计算着冉轶成的行程,担心冉轶成这一两天便会到达义安。

石孝弘犹豫再三,觉得这样刚来就走有失礼貌,而且,来飞云山庄之前,母亲曾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陪好安宁郡主,而太夫人也嘱咐他多陪陪安宁郡主,这样太后那里也好交代。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继续留在山庄。

石槿柔也不勉强,她带了丁忠先找到安宁郡主,说了自己想回义安的打算,安宁爽快地答应了,并没为难她。

之后,石槿柔又在狄青麟的引领下去找狄庄主。在去的路上,狄青麟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丁忠身上,一边偷偷观察,一边暗自思索。

狄庄主也没刻意挽留石槿柔,一番客套之后,命狄青麟送石槿柔、丁忠以及那些随行而来的衙役们出了山庄。送行的时候,石孝弘也来了。

一直送至官道上,狄青麟才和石孝弘领着众庄敦了山庄。

石槿柔与丁忠并马而行,石槿柔问道:“丁伯,昨日比武您是不是留了实力?”

丁忠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石槿柔又说道:“没想到如此偏僻的村庄里竟有狄庄主这样的高人,想必他是特意隐居在此的。”

见丁忠依旧沉默不语,石槿柔又问道:“丁伯昨日故意败给狄少侠,为什么?”

丁忠终于开口说道:“因为他换了武功招数。”

石槿柔淡淡哦了一声,继续说道:“请丁伯明示!”

丁忠道:“他见难以胜我,便换了另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功招数,而那种武功招数,丁忠以前遇到过,是某个人密不外传的独门绝技。”

石槿柔追问道:“何人的独门绝技?”

“那人叫铁鹰,他的独门绝技是飞云掌法,而昨日狄青麟用到的,便是那种掌法。”

“铁鹰又是什么人?”石槿柔好奇问道。

“一代枭雄——隐王的贴身护卫!”

“隐王?”

“对,隐王在世时权势熏天,甚至架空了皇上,大有取而代之的可能,只是最终功败垂成,被当今皇上的父亲灭了满门。”

石槿柔并不了解隐王是何许人也,更对隐王如何被灭的满门不感兴趣,她只对眼前的飞云山庄感兴趣,于是,她接着问道:

“丁伯怀疑狄庄主便是那个铁鹰?”

丁忠点点头,说道:“按年纪来推算,铁鹰应该就是狄庄主这个岁数,只是他带着面罩,我看不真切,而且,我怀疑就算他摘下面罩,容貌也肯定有了很大的改变。”

石槿柔道:“如果他就是铁鹰,那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隐姓埋名藏于穷山恶水之间了,一定是为了避祸!”

丁忠沉思不语,石槿柔笑了笑,轻松说道:“管他因为什么呢,反正与咱们无关,咱们还是快些回到义安吧!”

想到很快便能见到冉轶成,石槿柔的一颗心飞了起来!

…………

回到义安县衙的时候,已是午饭时间,衙役们自去向石原海交差,石槿柔与丁忠回了各自的院子。

小怜、秀荷一边伺候着石槿柔吃饭,一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石槿柔对她们讲述了去飞云山庄的经过,也讲了丁忠比武的事,但只字未提丁忠诈败,只说被庄主喊停了,然后一起喝酒。

冉轶成并没到达义安,也没有新的来信,这让石槿柔的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但期待与渴盼的兴奋很快便冲淡了失望。

饭后,石槿柔又找到父亲,向父亲讲述了去飞云山庄的前前后后,并告诉父亲,安宁郡主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但并未怪罪她欺瞒,也未将此事公开。

石原海听罢石槿柔的讲述之后,终于松了口气,嘴里嘟囔着:“郡主不怪罪就好!”

很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到了晚上,石槿柔洗漱完了,小怜向她汇报了筹备建货场的事宜,并顺带着将卢公子猛夸了一通。

石槿柔听完汇报,表示对进度很满意,鼓励小怜继续做下去,并给了小怜一些银两。

小怜刚一汇报完,石槿柔便将她与秀荷打发走了,她赶路赶得累了,想早些休息。

石槿柔躺在床上闭目想着冉轶成,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知不觉,她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

安心一直不知道冉轶成为何如此急迫地要赶回义安,除了必须的睡眠之外,几乎完全可以算是日夜兼程了。

他们在西南边陲还没做什么呢,冉轶成便匆忙辞别了六皇子殿下赶来义安,而且,只带了安心一个随从。

冉轶成不解释,安心也不会主动询问,因为他了解冉轶成的风格——他想说的自然会说,他不想说的,问了也是白问。

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路途漫漫,虽然天色早已完全黑透了,但两个人、两匹马,依旧在路上狂奔!

空旷的道路上,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

…………

后半夜,石槿柔睡得正香,忽然一阵巡夜人急促的锣声以及嘈杂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听到后宅院墙外有一些人奔跑的脚步声,其中有人大声地呼喊着:“不好了!着火了!”

石槿柔急忙披衣下床,还没来得及穿鞋,就听到屋门外丁忠低沉的声音响起。

“小姐莫怕!丁忠在此!”

丁忠的声音的确让石槿柔镇定了许多,她一边穿衣穿鞋,一边问道:“丁伯,出什么事了?”

第65章 惨案 府外的街道上,噪杂声越来越大。而此时,小怜、秀荷也自她们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丁忠隔着门向石槿柔说道:“码头方向有地方着火了,我去看看!”

石槿柔打开了屋门,说道:“好,丁伯小心!”

丁忠点头,转身而去,出了后宅之后,他展动身形,轻轻跃上一处屋顶,然后径直向码头方向腾跃而去。

石槿柔也来到了府门外看了看,但她只看到码头方向的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看不到具体是何处着火,于是她又回到院内,让小怜、秀荷抬来了梯子,担在了屋檐上。

石槿柔顺着梯子上了屋顶,然后向码头方向定睛望去,这不望还好,一望之下,石槿柔不禁轻轻“啊”一声,一股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着火之处,似乎是缘来客栈!而火势之大,几乎照亮了整个码头!

嘶嚎与惨叫声不时地隐隐传来,很快,这些只有人类才能发出的声音没有了,只剩下了物体燃烧的噼啪声和房屋倒塌的轰然声。

越来越多的人赶往着火的地点,义安的民风朴实,一处有难,众人相帮,大家纷纷提水挑担,赶去救火。

石原海更是亲自带了值夜衙役,赶往了出事地点。

火势终于慢慢地小了,在众人的努力下,火终于被扑灭了。而凝聚在码头方向天空里的浓烟也逐渐散去,露出了点点星光,似乎是一只只眼睛,注视着这人间一幕。

石槿柔从屋顶走了下来,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悲伤?恐惧?无助还是绝望?

她刚一走下梯子,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幸好有小怜、秀荷及时将她搀住。

她们将石槿柔搀进屋子里,然后将屋子里已经熄灭的火盆重新点燃,很快,屋子里便多了一些温暖。

石槿柔坐在床边,一直呆呆地出神,她在心中仍抱有一丝幻想:希望出事的地方不是缘来客栈。

水烧好了,秀荷将一杯热茶递给石槿柔,并轻声安慰道:

“小姐,您别担心了,也说不定只是房屋着火,没伤到人呢。”

秀荷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刚才随风传来的惨呼声她也听到了,她知道不可能没有人员伤亡的。

小怜也劝慰道:“小姐,老爷和丁伯也都去了,相信一会儿就有消息了,您别着急,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石槿柔惨然一笑,轻轻抿了一口热茶。

…………

天亮了,更多地衙役来到了出事地点——缘来客栈。

石原海指挥着众衙役封锁了火灾现场,不让闲杂人等随意出入,然后他带了卢师爷、捕头及仵作进入了客栈。

发生火灾的地方虽然是缘来客栈,但并不是整个的客栈,大部分用于旅客居住的院子安然无事,有部分受火灾牵连的,灾情也不严重,唯独供客栈伙计们居住的那个院子灾情惨烈,也是火灾的原发地。

进入那个院子的瞬间,石原海等人均惊呆了,同时他们也立刻明白了:这是一起纵火行凶杀人案!

因为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虽然这些尸体也有烧伤的痕迹,但却并非死于烧伤,而是——中箭而亡!

捕头和仵作很快从震惊中回来神来,立即开始勘察现场情况,并检查院子里有无活口。

很快,捕头和仵作们勘察的结果出来了:整个院子里被烧死和被射杀的,共计一十八人,无一幸免,俱已死亡!

石原海愕然地呆在原地,他不明白是何人穷凶极恶到如此地步?竟一夜之间枉杀十八条人命!

但还没等石原海回过神来,又有衙役过来禀报:在旁边马棚的院子里又发现了三具尸体。

不等石原海吩咐,仵作立刻过去检查,之后又回来向石原海禀报,说那三人之中两个死于刀伤,是被人于背后格杀的;另一个是被人勒住脖子,死于窒息。

二十一条人命,石原海几乎瘫坐在地上,这也许是义安县有史以来最大的惨案了!

石原海强压心内的激愤与震骇,对衙役吩咐道:“无论是伙计还是住店旅客,将客栈内所有人一律拘押到县衙!另外,查封此客栈,到柜台处找寻账册和登记薄。”然后,他又对捕头和仵作吩咐道:

“细细勘察整个客栈现场,不得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最后,他又对卢师爷吩咐道:“我回县衙审案,你留在这里,将客栈的所有资产均登记在册,并细细记录毁损及丢失情况。”

…………

石槿柔在床边呆坐,忽然她站起身对小怜、秀荷吩咐道:“让水生立刻备车,我要去火灾处查看。”

小怜劝道:“小姐,现在街上大乱,还是不要去了吧?”

秀荷也说道:“是啊,万一再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丁伯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是等等再说吧!”

石槿柔鲜有地对二人怒道:“去!不要废话,按我吩咐,立刻让水生备车!”

二人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对望了一眼,这还是小姐第一次对她们发脾气。二人同时躬身应是。

秀荷轻轻冲小怜示意了一下,意思让她伺候着石槿柔,自己则出屋找水生去了。

石槿柔根本没注意到小怜和秀荷的表情,只吩咐小怜帮她更衣。

很快,马车备好,石槿柔带着小怜秀荷上了马车。水生赶车刚刚转过街角,只见一人突然出现,拦住了马车,不是别人,正是丁忠。

丁忠掀起车帘对石槿柔说道:“小姐,请速回府,丁忠有要事禀报!”

第66章 仇恨 石槿柔立刻吩咐水生回府。

回到院子里,石槿柔带丁忠进了自己的小书房,然后她急急问道:“是不是客栈出事了?死了多少人?赵掌柜有事吗?”

丁忠回禀道:“着火的地方的确是客栈。”

石槿柔的心立刻缩成了一团,紧张地注视着丁忠。

丁忠继续说道:“是有人故意纵火行凶。具体死了多少人,属下未来得及查看。”

“接着说!”

“属下将赶到客栈时,发现一些蒙面人从客栈里出来,所以,属下并未查看客栈伤亡情况,而是尾随那些蒙面人而去。”

“他们有多少人?可发现他们巢穴?”

“他们具体人数为三十一人,逃往了山里,在山脚下又分散开来,分成五、六人一组。属下跟在了最后一组人的后面,因为他们的头领分在了这一组,而且这一组人数最多,有十一人。”

石槿柔点点头,丁忠接着说道:

“这一组蒙面人在山里故意兜转了很长时间,直到快天亮时,进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山洞。属下在山洞外等了一会儿,听到他们的动静在山洞里越走越深,于是属下便跟了进去。”

虽然丁忠说得轻巧,但石槿柔听着,手心里仍沁出一层细汗。

“山洞里很黑,他们点了火把,属下便跟着那火把的亮光在后尾随。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不见了火把的亮光,而山洞也到了尽头。”

石槿柔心里虽然骇异,但她知道丁忠必有下文,所以并未开口询问。果然,丁忠继续说道:

“属下等了一会儿,直到完全失去了动静,属下便点燃自己的衣物,在山洞尽头细细搜寻,发现了一道暗门。属下附耳在暗门上,虽听到人声,但听不真切,后来便没有了丝毫声音。再后来,属下担心打草惊蛇,并未贸然打开暗门,而是立刻赶回来向小姐禀报。”

石槿柔追问道:“丁伯,您可记得那山洞?”

丁忠点了点头,“记得!虽然那洞口极为隐秘,但我能很快找到。”

石槿柔情不自禁地说道:“丁伯,谢谢您!”

丁忠神情黯淡,沉重地说道:“属下虽未去客栈查看,但从行凶人数判定,怕是赵掌柜他们凶多吉少!”

丁忠话音未落,秀荷便在外敲门道:“公子,老爷回来了,还押回来很多人,现正在升堂审案。”

石槿柔立即对丁忠说道:“丁伯,发现元凶一事,暂时不要声张!”

丁忠低声说道:“属下明白!”

石槿柔又对门外大声说道:“知道了,立刻让水生去前衙听审!”

秀荷答应一声走了。

石槿柔又对丁忠说道:“丁伯,你来驾车,咱们立刻前往客栈。”

…………

消息很快传开:义安码头的缘来客栈被人纵火行凶,自掌柜到伙计共计二十一人,全部被杀!

石槿柔与丁忠在勘察完现池来,已是下午,期间石槿柔滴水未进,难以名状的愤怒、痛苦、悲伤和仇恨充溢着她的心灵!眼泪不停地在她的眼眶中打转,每看到一具尸体,她的心便如刀绞般疼痛,她在心中暗暗重复着唯一的一句话便是:找到元凶,复仇!若是段家,我定要让段家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石槿柔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她无法集中自己的精神去思索,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丁忠守在书房外,默然无语。虽然顾妈妈一再劝说他吃点儿东西,但丁忠只是摇头,始终一言不发。

上苍也似乎为昨夜发生的这一幕人间惨剧而掩面,是惨剧,不是悲剧。夜里晴朗的天空从上午便开始变得阴沉起来,此刻,竟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义安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临了!

忽然,石槿柔拉开屋门,对丁忠说道:“丁伯,你随我出府!”

…………

石槿柔带着丁忠冒雪来到了冉轶成来义安时曾经居住过的那个院子。

院门落锁,墙头上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抖动,衬托得这个院落格外荒凉。

雪,越下越大了!

石槿柔站在院子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她对丁忠示意,让他翻墙进去查看。

丁忠点头,见左右无人,他在石槿柔面前再不掩饰,轻轻一纵跃上墙头,瞬间,他的身形便隐没在漫天大雪之中。

小巷中空无一人,石槿柔在院墙外焦急地等待着,很快,院子的角门从里面打开,丁忠向石槿柔招了招手。

石槿柔急忙闪身进入院子,丁忠关闭角门,低声说道:“屋内有人,是赵掌柜属下。”

石槿柔在丁忠的引领下匆匆走进一个屋子,他们刚刚推门而入,屋内之人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说道:“属下见过石公子。”说罢,便呜呜痛哭起来!

石槿柔连忙搀起那人,这才看清:原来正是经常去县衙后宅给她送信的那个伙计。

石槿柔惊愕问道:“你为什么会躲在这里?昨晚客栈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其他人吗?”

那人泣不成声,石槿柔的泪水也夺眶而出。丁忠立刻搬来凳子,让那人和石槿柔坐了,然后他立在石槿柔的身后。

石槿柔轻拍那人肩头,轻声安慰道:“好了,不要哭了!仇,我们一定是要报的,但当务之急是找到元凶!告诉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强忍悲戚,渐渐止住了肩头的抽搐。他擦干眼泪,对石槿柔说道:“昨夜,属下未在客栈。”

第67章 终到义安 “那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客栈?”石槿柔不由追问道。

那人看了看石槿柔,神情之间有些犹豫。

石槿柔说道:“这种时候就不要犹豫了,如果你不说出实情,我们又怎么去追缉凶手,为你的同僚们报仇雪恨?”

那人点点头,终于开口说道:“昨夜,是属下这一组轮值监视段府和他们的矿场。”

“你们几个人?为什么现在就你一个?”

“我们一组是四个人,两人负责监视段府,我和另外一个负责监视矿场出来的道路。”

“昨夜你们可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石槿柔追问道。

“没有,矿场既无货物运出,段府也无人出入。”

石槿柔略微想了想,催促道:“你接着说。”

“后半夜,我们发现码头附近有火光,但当时不敢擅离职守,所以,我们虽然暗自心惊,但并未前去查看。”那人顿了一下,深呼吸后继续说道:

“只等到天明时分,我们也未见下一组弟兄前来替换,才感觉可能出了事。后来我们四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并派了一个弟兄潜回客栈打探消息。再后来……”说到这里,那人忍不住又流下了泪水。

但这次,他强忍住了悲伤,继续说道:“我们四人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决定一个弟兄回京重新调集人手,另两个弟兄将客栈遇袭一事通知附近各个暗哨,由他们继续密切注意段家矿场情况,而我潜回这所院落,等候公子到来!今日若公子不来,到了晚上我自会去找公子。”

石槿柔说道:“你留在这里不安全,一会儿,等天黑了,你跟我我走,咱们一起回县衙!”随即,石槿柔又转头对丁忠说道:“丁伯,就让他住在您和父亲的那个院子吧。”

丁忠点头表示同意。那人站起身,又给石槿柔跪了下去,悲愤说道:“石公子,属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望石公子与丁兄能帮助在下查到凶手,待在下手刃仇人之后,自会以死向冉将军谢罪!”

石槿柔再次将那人搀扶起来,问道:“咱们结识了这么久,一直未问过大哥的姓名,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那人说道:“属下名唤张彪。”

石槿柔继续说道:“张大哥,莫要悲伤,这个仇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仇恨!我定当倾尽全力,侦缉凶手!我想此事定与段府有关,所以还望张大哥能细细回想一下,最近一段日子里,段府可有非常举动?”

张彪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若说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大约有十多天了,那位顾先生再没出过段府,而那个怡春院的红牌也没进过段府,其他,并未发觉有何异常。”

…………

安心终于多少猜到了些冉轶成为何急于赶来义安的原因了。因为当他和冉轶成顶风冒雪策马飞奔,终于于夜半时分赶至义安缘来客栈的时候,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一片废墟。

在客栈其他院子里值守的衙役们赶来喝问何人,安心亮出了他的身份腰牌,衙役们立刻噤声,躬身施礼。

冉轶成猛回身,皑皑白雪映照着他的脸色一片铁青,他用冷到透骨的声音向一个头领模样的衙役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头领在寒风中被冻得有些瑟瑟发抖,他紧了紧衣领,答道:“有人纵火行凶,杀了这里的掌柜和伙计。”

“何人所为?”冉轶成一脸寒霜,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

“启禀将军,石大人正在查办此案,据住店旅客交代,行凶之人是一伙蒙面歹徒,大约二三十人,但他们的底细,眼下还未查到。”

“带我去见石原海!”冉轶成的口气不容置疑。

那头领犹豫了一下,问道:“现在吗?石大人怕是已经休息了。”

安心目眦欲裂地怒道:“如果不想死,立刻带路!”

…………

石原海被丁忠从睡梦中叫醒,丁忠告诉石原海说:冉将军来了,在议事厅等着呢。

石原海急忙穿衣起床,用凉水激了一把脸,然后匆匆出屋去了前衙。

丁忠又来到另一间屋子前敲门,张彪开门问道:“丁兄何事?”

“冉将军来了,在前衙议事厅!”

张彪惊愕地张大了嘴巴,顾不得回身去穿外套便欲赶往前衙,却没想到被丁忠拽住,丁忠低声说道:“一会儿,我领冉将军来此与你会面。前衙耳目众多,张兄弟莫要急躁!”

…………

前衙议事厅内,石原海拜见了冉轶成,冉轶成挥挥手,示意石原海不必多礼,随即便开口直接问道:“石大人,缘来客栈的惨案到底怎么回事?可有人看到?”

石原海答道:“缘来客栈于昨日后半夜被人纵火行凶,自赵掌柜到伙计共计二十一人被杀!”

冉轶成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而一旁的安心却已流下了两行热泪!

冉轶成铁青着脸,紧咬牙关,连日来的奔驰劳累以及心情上的焦灼,早已让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而今,他的眼睛愈发地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石原海继续说道:“并无旅客直接看到凶徒,因为那群蒙面凶徒有警告在先,有擅自出屋者,格杀勿论!只有几个胆子大些的旅客,通过门缝和窗间缝隙看到他们行凶,有说凶徒在二十人左右的,也有说四五十人的。等下官率衙役赶到的时候,那些蒙面凶徒早已不见了踪影。”

石原海话音刚落,只见石槿柔推门而入,瞬间,一股寒风夹裹着雪花吹进了议事厅。

石槿柔在见到冉轶成的一刹那,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呜呜地哭出声来!

第68章 彻夜长谈 寒风凛冽,席卷着片片雪花在石槿柔的身后盘旋,石槿柔一只手挡住嘴,呜呜地哭着。随后进来的丁忠立刻将议事大厅的门带上。

冉轶成却是出奇地冷静,他并没立刻过来安慰石槿柔,而是转头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打扰你休息了,麻烦石大人给我和安心安排个住处,今晚我们就在县衙休息了!”

未等石原海说话,丁忠抢先对石原海说道:“老爷,让冉将军他们去咱们院子吧,那里有两间厢房我已备了火盆。”

石原海看了看丁忠,又转头对冉轶成说道:“憋舍寒陋,委屈冉将军了!请随我来!”

冉轶成点点头,跟随石原海向外走去,走过石槿柔身边时他拉住石槿柔的手,用力握了握,低声而坚定地说道:“我回来了!”

…………

很快,石原海、冉轶成、丁忠、石槿柔四人都聚在了张彪住的那间屋子里。

先是丁忠将自己跟踪蒙面凶徒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对冉轶成讲了,然后是张彪,又将自己那一组人手的情况向冉轶成如实做了禀报。

冉轶成听罢二人讲述,并未急于下什么结论,也没说以后该怎么办,他只是对大家说道:“时辰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随后,她又对石槿柔说道:“石公子,我想单独问你几件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石槿柔点头道:“那就去我书房吧!”

石原海张了张嘴,犹豫着想说什么,冉轶成开口说道:“石大人,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石槿柔也说道:“爹,您去睡吧,小柔心里有数。”

石原海看看冉轶成,又看看自己的女儿,终是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好吧,只是别太晚了,冉将军奔波劳累,应该早些歇息才对。”

冉轶成笑了笑,没说话。石槿柔说道:“冉将军随我来!”

…………

在踏进书房的一瞬间,石槿柔与冉轶成便紧紧抱在了一起。

石槿柔再次流下了眼泪,依偎在冉轶成的怀里轻轻抽泣着。

冉轶成捧起她的脸颊,滚烫的双唇轻轻印在了石槿柔的额头、眼睛、脸颊、耳畔……石槿柔一边流泪一边任由冉轶成亲吻着自己。

她的心在悸动,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早已成熟的灵魂和对爱的渴望在她尚未发育成熟的身躯里交织澎湃……

她在心里默默呢喃:阿成,我爱你!要我吧,我是你的!

冉轶成似乎感知到了石槿柔的心声一般,他微微颤动着将石槿柔抱得更紧了,几乎勒得石槿柔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冉轶成缓缓松开石槿柔,注视着她的眼睛,深情说道:

“小柔,等我为我的兄弟们报了血海深仇,等我割下了仇人的头颅祭拜了我那些枉死的兄弟们,我定会来迎娶你!”

石槿柔坚毅地点点头说道:“阿成,我等你!一直等你!”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雪停了,天地万物皆是一片纯白。石原海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石槿柔的院子,他惊讶地发现:石槿柔书房之中仍有灯光映出。

石原海犹豫了一下,正想走过去敲门,却见秀荷从她居住的厢房里走了出来。秀荷见到石原海站在院子里,不觉楞住了。

石原海向秀荷招招手,等秀荷到了近前,他小声问道:“你家小姐还在书房吗?”

秀荷回道:“奴婢不知,昨夜奴婢给小姐和冉将军备了火盆和热茶以后就回房休息了。”

石原海瞪着眼着急地说道:“你怎么能不在书房伺候着,自己跑回房休息呢?不像话!”

秀荷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敢!是小姐不让奴婢在书房伺候,说与冉将军有要事相商,让奴婢回避的。”

石原海生气地跺跺脚,又对秀荷吩咐道:“去,去敲门!”

秀荷无奈,走到书房门前,举手敲门。

开门的是冉轶成,而石槿柔也在屋里。

石原海做出异常意外地神情向冉轶成问道:“怎么,你们两个谈了一夜?”

冉轶成并未回答石原海的问题,他微笑着将石原海让进了屋子,说道:

“石大人,今天你将那些住店的旅客都放了吧。不干他们的事,如知府大人问责下来,我替你说话就是了。”

石原海一边有口无心地答应着,一边将屋子巡视了一遍,见屋内并无异状,心里多少松了口气。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石槿柔的身上,问道:“小柔,你整夜未睡?”

石槿柔还没说话,冉轶成却轻咳一声,说道:“石大人,莫再问了,您问也白问,阿成虽不成器,却也自信不会辱没了石大人的门楣。”

石原海这次真的是有些惊愕了,他不禁向冉轶成说道:“这么说,你……,你们……?”

石槿柔忍不住了,她白了冉轶成一眼,向父亲说道:

“爹,您想多了!我和冉将军的确在彻夜长谈,商议着如何侦缉元凶,如何为那些枉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石原海注视着石槿柔的眼睛,他想弄清楚石槿柔有没有对他撒谎,但他看着女儿那淡定从容的样子,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凶手,是一定要查办的,但如何惩治凶手,自有朝廷法度,你们莫要胡来!”

冉轶成冷冷说道:“朝廷法度?哼!那要视情况而定,若是普通案件,自是要遵照法度办理,但,若是两军对垒、战场厮杀,又岂能以法度裁决?”

第69章 暴怒 天亮以后,石原海前衙升堂,让那些被羁押的缘来客栈的旅客们在他们的口供上画了押,然后便将他们释放了。

冉轶成也带着安心、张彪离开了县衙,去了武岳侯府,虽然昨夜他从石槿柔口中得知了安宁郡主来了义安,现正在飞云山庄,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略问了问飞云山庄的情况。

…………

昨夜,石槿柔与冉轶成在互诉衷肠,将各自的相思之苦说完之后,很自然地就说到了客栈惨案。

冉轶成告诉石槿柔,他这次之所以急着赶来义安,就是因为典礼时石槿柔与段三在码头的上的冲突。冲突本身没什么,但随后石槿柔的处理却出了问题,冉轶成告诉她:实在不应该救人,虽然她是出于好意,但救人的举动却很容暴露他在义安的安排。

事实上,也的确是暴露了,这次客栈屠杀,显而易见是冲着那些冉轶成的属下去的,不伤旅客,不劫掠财物,只为彻底剿灭冉轶成在义安的据点!

石槿柔听着冉轶成的分析,默然无语,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当时自己惴惴不安的原因了——自己当初救人的决定铸成了大错,更害了冉轶成的那群好兄弟!

石槿柔在心中万分愧疚的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讨回公道!一定要报仇雪恨!”

冉轶成看着石槿柔悔恨交加的样子,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说道:

“此事你虽有责任,但事已至此,就不要自责了,他们也是应变不足,若中途自行离去,也不至于招来如此祸端。如今,你就是再自责也无用了,不如让自己冷静下来,与我一同诛杀元凶!”

石槿柔将头靠在冉轶成的怀里,轻声说道:“是我不好,坏了你的大事。”

冉轶成说道:“真正的大事还没开始呢,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在储备力量,待时机成熟,一举定乾坤!”

石槿柔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冉轶成,问道:“你是说六皇子殿下……?”

冉轶成点了点头。

石槿柔又认真说道:“希望我能帮上你,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拖累了你!”

冉轶成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再说,成王败寇,我不想让你参与太深,一旦失败,你好撤身。”

石槿柔决绝说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不怕!”

冉轶成温情抚摸着石槿柔长长的秀发,继续说道:“这次六皇子殿下同意我来义安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查到了‘顾先生’的身份。”

石槿柔恨恨说道:“我总觉着客栈血案,此人一定脱不了干系!他到底是谁?”

“西南边陲守军统领李浩凡帐下有位将军,姓墨名剑,去年无故消失,其将军一职由他人冒名顶替。而墨剑这个人,曾是三皇子身边的幕僚,他是在前年被三皇子派往西南边陲的。”

“你怀疑段府的那个顾先生便是墨剑?”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从西南士兵口中对原墨剑将军的描述来看,几乎可以确定顾先生就是墨剑了!”

石槿柔不禁问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冉轶成笑道:“不是我们,是我!我现在还没想好,不管怎么说,明日我和安心、张彪先离开县衙再说。”

石槿柔不由问道:“你要去哪儿?”

冉轶成轻轻刮了下石槿柔的鼻尖,笑着说道:“瞧你紧张的!在未替兄弟们报仇以前,我不会离开义安的。我们去武岳侯府!”

…………

石原海下了衙,便径直来找石槿柔。

他将小怜、秀荷轰出屋子之后,不满地对石槿柔说道:

“小柔,为何你如此不爱惜你的闺誉!你与冉将军独处了一夜,这事要是传出去,你将来可怎么嫁人啊?”

石槿柔嘟着嘴说道:“没办法嫁人,那我就嫁给冉轶成好了。”

“你、你太不像话了!武岳侯府太夫人对你一直眷顾有加,而世子对你又坦诚相待,你……你怎么对得起人家啊!”

“爹,小柔对太夫人的恩情自然会牢记在心,若有机会报答,小柔绝无二话!只是这姻缘一事,小柔自有主张,再说,世子一直待我是他的好兄弟,而沈氏又指望着让世子娶安宁郡主或者其他的豪门嫡女。爹,您去侯府的时候,沈氏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石原海真的生气了,他怒道:“一派胡言i姻大事,由不得你自作主张!”

石槿柔并没有被父亲吓到,她继续说道:“若世子娶了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难道爹爹还要让小柔做妾不成?”

石原海道:“你又怎知那冉轶成便会娶你为妻?有其父必有其子,就算他娶你为妻,到时候他妻妾成群,有你的苦处!”

石槿柔望着父亲,咬了咬嘴唇,发狠般地说道:“谁说男人要妻妾成群?若规矩天定,我便和老天打个商量,商量不成,我便逆天!”

石原海大声喝道:“住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从今天开始,你休息再踏出这个院子半步!想去私会冉轶成?妄想!”

说罢,他转头又向屋外喊道:“来人!”

小怜、秀荷在门外早已听到了父女两的对话,在两人的印象里,别说对石槿柔,就是对下人们,石原海也从未如此暴怒过。

两个人正在门外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石原海的一声“来人”让她俩浑身机灵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了屋子。

第70章 解密 石槿柔被父亲禁足了,但这次禁足的原因却和上次大不相同,上次,石原海是疼惜她的身体,怕她大病初愈后再染了风寒;而这次,却是因为防止她跑出府去私会冉轶成。

这次禁足,小怜与秀荷也不敢怠慢,更不敢徇私舞弊,偷放石槿柔出府,因为石原海已经放下狠话,说他随时都可能来后宅查看,若发现小怜、秀荷偷放石槿柔出府的话,定会将二人卖掉,绝不姑息。

已经两天了,而这两天里冉轶成居然没有再来找石槿柔,石槿柔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忧,她急的是想确切地知道冉轶成在忙些什么,更想知道客栈血案的调查到了何种地步?她忧的是,这次冉轶成来义安,那些凶徒一定有了察觉,他们既然敢纵火行凶,那他们也就敢对冉轶成痛下杀手,他们在暗,冉轶成在明,冉轶成时刻都会有危险的!

石原海虽然自丁忠口中知道了有个隐秘的山洞极其可疑,但冉轶成以“密旨”之名,禁止他派衙役前往调查。

石原海无奈,但他又心有不甘,所以,两天来,他几乎派出了所有衙役出去查案,一部分衙役走街串巷,查访那晚前往客栈救火的百姓,以期在这些百姓口中找到些线索;另外一部分衙役,被派往了段府和段家矿场的周围,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石原海决定不依靠冉轶成,独立破案,不管怎么说,人命关天,他必须要对义安百姓有个交待!

可令石原海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命案,知府那里竟始终没有过问,这的确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石槿柔在屋里实在坐不住了,她让小怜去找石原海,她决定暂时退让一步,答应父亲以后和冉轶成保持距离。

小怜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说老爷正忙于公务,等忙完了再来。

石槿柔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几眼又放下,过了一会儿,她又走到书架前,想找寻一本自己喜欢看的书以打发时间,可就在她翻弄书籍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自己特意从匣子中拿出来单独收藏的写有五言绝句地那张纸。

她将那首诗扫了一眼,诗句是从右至左竖排的,而石槿柔也早已已经习惯了古代阅读的规矩,所以,她从右至左地读了起来:

“庄周忽梦蝶,山隐绿丛中,云深不知处,飞鹰击长空。”

读着读着,忽然,石槿柔惊呆了!

她终于参悟到了这首诗的玄机,如果将每句诗的第一个字反过来,按现代的阅读习惯从左至右读出来便是——飞云山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巧合吗?不,不可能!天下哪有这般巧合?!”

石槿柔立刻又找出那块玉佩和那张生辰八字,她仔细端详着这三样东西,心思急转!

…………

天将傍晚,石原海正埋头公务,丁忠来了。

石原海在忙公务的时候,丁忠是极少来前衙找他的,除非有特别要紧的事,耽误不得。

于是石原海困惑问道:“有事?”

丁忠回道:“老爷,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冉将军召我去武岳侯府。”

石原海一皱眉,说道:“怎么,冉轶成又想托你给小柔送信?”

石原海为了防止丁忠在石槿柔与冉轶成之间通风报信,因此,在石槿柔禁足期间,他是不允许丁忠去石槿柔院子的。

丁忠笑了笑说道:“应该不是吧,刚才冉将军属下安心来找我,说冉将军想问问关于那些蒙面凶徒的事情,让我去武岳侯府找他。”

石原海疑惑说道:“关于那些凶徒,他都问过你多遍了,哼,不过是他找个借口罢了!”

丁忠无奈说道:“可冉将军召唤,我不能不去啊!”

石原海想想也对,毕竟冉轶成是从四品的将军,高了自己好几级,而且,他还有密旨在身。

石原海只得说道:“那你去吧,快去快回,莫误了晚饭。”

丁忠躬身说道:“是,我知道了。”

丁忠虽然答应着,却并未立刻转身出去,石原海不由问道:“还有事?”

丁忠道:“老爷,你这样一直拘着小姐也不是办法,不如心平气和地与小姐聊聊,小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您的苦心,她会理解的。”

石原海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这样拘着她倒也不全是因为冉轶成。”

丁忠有些疑惑,但并未开口询问。

石原海继续说道:“如果我不这样拘着她,她定会与那冉轶成一同查办客栈血案。可是,你也知道,那些恶徒是何等得凶残?我更怀疑他们与朝中势力有所勾结,所以才会如此胆大妄为、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小柔一个女儿家,她纵有万千智慧,又岂能跟这些恶人去斗?她又怎么斗得过他们?”

丁忠默然无语,因为他理解了石原海的苦心。

石原海接着说道:“这次血案,我已决心查办到底,绝不能让那些恶徒逍遥法外!就算他们真的有朝中势力撑腰,我也不惧!为了义安百姓,为了还死者以公道,我纵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可小柔不行,她还小,还有好的前程等着她,可她……哎,暂时将她拘在府里,虽然不是办法,但也只能如此了!”

丁忠心里,对石原海又多了一份敬意!他问道:“老爷,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做?”

石原海说道:“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想抗旨,直接去查办段家,单凭他段家私开矿场一事,我便可将他们绳之以法!”

第71章 重伤 虽然石原海嘱咐丁忠尽早回来,但丁忠直到天黑也没回来。

石原海下衙以后先是到女儿院子里转了一圈儿,虽然石槿柔已经答应了他今后与冉轶成保持距离,但石原海并没告诉女儿她被禁足的深层原因,他依旧不答应石槿柔出府。为此,到最后父女俩甚至又激烈地吵了起来。

石原海在女儿那里拂袖而去,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因为不见丁忠前去取饭,所以顾妈妈将石原海与丁忠两人的饭用食盒盛了,主动送送到了石原海的院子。

顾妈妈知道了丁忠不在府里,她本打算伺候着石原海吃饭,可石原海不让,说等自己吃完了她来取食盒就可以了,不必一旁候着。

石原海走后,石槿柔无比地气闷,其实,眼下她最想做的便是去一趟飞云山庄,而不是去会冉轶成。

窗外浓雾弥漫,加之如墨的天色,几乎已经看不出两步之外。

小怜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绣着荷包,而秀荷在认真地练习写字。

小怜绣了一会,眼睛有些乏了,她放下荷包重重地叹了口气,秀荷不由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姐,这次客栈血案对小姐的打击太大了9好冉将军来了,不然,还不知道小姐会什么样呢。”

秀荷放下手中的毛笔,凄婉地说道:“是啊,死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对咱们小姐一向很好,小姐又怎会不难过呢?”

小怜道:“老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没来由地拘着小姐都好多天了,秀荷姐,你说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秀荷说道:“主子的心思不是咱们做奴婢的能胡乱猜的,小姐与冉将军独处了一夜,老爷定是为这事生气的。”

小怜叹口气说道:“冉将军也是,平日里就有些放纵,什么规矩礼仪的都不放在眼里,可他就算不为自己想,也总该为小姐想想啊,再说,这么多天了,他也不来看看小姐。秀荷姐,你说冉将军是不是真的喜欢咱家小姐啊?”

秀荷思忖了一会儿,肯定地点头道:“喜欢!一定喜欢!我从他看小姐的眼神里就能知道。”

听秀荷如此一说,小怜也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一说,还真是这样,冉将军看咱家小姐的时候,那眼神看着就让人心动!”

秀荷取笑道:“你心动什么啊?嘻嘻,倒是卢公子看你的时候,你心动才对!”

小怜含羞地嗔怪道:“秀荷姐,不要取笑小怜,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秀荷笑着说道:“还说不是呢,老实交代,你这鸳鸯荷包是给谁绣的?不会是给我绣的吧,我可对你没那心思。”

小怜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你……我不跟你说了!我是给自己绣的。”

秀荷哄道:“好好好,小怜是给自己绣的,姐姐不取笑你了。”

隔了一会,秀荷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说道:“我去听听小姐睡了没有,时辰不早,若小姐睡了,咱俩也快歇息吧。”

很快,秀荷便回来了,嘴里嘟囔道:“雾可真大啊!什么都看不到。我听小姐屋里没动静了,院门我也锁了,咱们睡吧!”

小怜答应着,收起了绣活。

很快,小怜、秀荷屋子里的灯光就被吹熄了。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小怜、秀荷惊醒,小怜披衣下床,急忙跑出屋,外面漆黑一片,雾更大了!

“谁?”小怜边跑边问。

“是我!”答话的是丁忠。

小怜急忙打开院门,丁忠背着一人快速地进了院子,随后安心也走了进来。

“快!找间厢房,把火盆点上,再弄些热水来!”丁忠对小怜急促地说道。

小怜答应着连忙打开一间厢房,秀荷到了院子里,听到丁忠的吩咐,她急急忙忙地去了厨房。

小怜进屋点燃油灯,回头看到丁忠不由吓得“啊”了一声,只见丁忠浑身是血,面露焦急之色,而他背着的那个人显然早已昏迷。

丁忠将那人放在床上,只见那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已经没了血色,胸口处的衣服被鲜血浸染得一片殷红,小怜定睛细看,终于看清那人竟然是冉轶成。

安心跪在床边手足无措,只是一味地默默流泪。

小怜惊慌地问道:“冉将军怎么了?冉将军不会有事吧?”

丁忠说道:“别再问了,快将火盆点上!”

丁忠边说边扯开冉轶成伤口处的衣服,检查着冉轶成的伤势。

小怜立刻出去找来了木炭和火盆,她刚刚将火盆点燃,支上炉架准备烧水,秀荷自厨房拎了一壶开水回来了。

丁忠将毛巾用开水烫了,轻轻替冉轶成擦洗伤口,而冉轶成在昏迷之中仍然疼得时而呻吟一声。

丁忠小心地清理完冉轶成的伤口,然后他拿出自配的随身伤药,几乎将整整一瓶都涂在了冉轶成的伤口上,鲜血仍然不住地自冉轶成的伤口处渗出……

忽然,屋门从外面被一下推开,石槿柔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床边,看到了重伤昏迷的冉轶成,霎时,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她俯身在冉轶成的耳边轻轻唤道:“阿成!阿成!”

冉轶成依旧是紧闭着双眼,而脸上仅存的那一丝血色也正在慢慢褪去。

石槿柔心如刀绞,她转生向丁忠问道:“找大夫了吗?”

安心哽咽着答道:“张彪去找了。”

安心话音未落,众人便听到后宅的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72章 夜探 听到敲门声,丁忠前去开门,张彪领了大夫急匆匆走了进来。

冉轶成虽然重伤不醒,但好在丁忠的伤药起了作用,伤口处的血已经止住。

大夫查看了冉轶成的伤情,又号了脉,然后开口说道:

“此人伤势严重,能不能活命就看天意了!”

石槿柔再次泪如泉涌!

大夫又开口问道:“府上可有人参?”

石槿柔马上想到太夫人曾经送给她的那两棵人参,立刻答道:“有!”

大夫说道:“将人参切片,用水煎熬小半个时辰,加入红糖搅化,将参汤给伤者喂下。越快越好!”

石槿柔马上转身出屋,小怜紧随在石槿柔身后。

石槿柔于卧室中找出那两棵人参交给小怜,小怜拿了人参快速跑去了厨房。

石槿柔再次回到厢房时候,大夫正在丁忠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替冉轶成包扎伤口,而冉轶成依旧昏迷着。

包扎完伤口,大夫又拿出几颗丸药,对丁忠说道:“若是伤者醒了,喂他服下。另外,买几只乌鸡预备下,若伤者命大不死,这几日饮食就用乌鸡汤吧。”

说罢,大夫一拱手,向屋子里的人说道:“在下已经尽力,剩下的事就看伤者自己的造化了!在下告辞。”

秀荷连忙付了诊金,引大夫出府。

石槿柔守护在冉轶成的身边,握住冉轶成冰冷的手,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问道:“丁伯,到底出了什么事?”

丁忠回道:“今日夜间,冉将军带领属下、安心和张彪我们三人去了那个山洞。到了山洞尽头那个暗门处,冉将军让安心与张彪在外面守着,然后带着属下进了那道暗门。”

丁忠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进去以后,我们发现里面竟是段家矿场的矿洞,在矿洞里我们摸索前进,后来遇到一些采矿的工人,我们击昏了两个,换了他们的衣服,沿着运送矿石的通道,出了矿洞。从矿洞出来后,我们本打算去他们的冶炼作坊,可大雾之中,我们难辨方向,走错了地方,结果与他们矿卫遭遇,后来便发生了搏斗。他们人多势众,加之他们又放了猎犬,我和冉将军若再想回到矿洞已无可能,于是,我们边打边走,向山林茂密处撤退。”

此时安心插口说道:“我和张彪在山洞里听到了外面山上似有动静,于是我们俩出了山洞,但浓雾弥漫,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不远处有狗吠和人们打斗的呼喝声,我们听出其中丁兄的声音,于是立刻循着声音赶了过去。没跑出多远,便遇到了栅栏,为了引起骚乱,我们闯进栅栏,随便扯了些枯草和树枝,引燃了我们自己的衣物,然后将栅栏点燃。之后,我们闯进里面,只要遇到可燃之物就引燃,不管是房子还是他们的木炭堆。”

丁忠接着说道:“看到火光,我和冉将军知道是安心他们前来接应,于是便向火光处靠近,后来我们杀出了栅栏,但冉将军见只有我和张彪在,安心仍旧被困在里面,于是冉将军又杀了回去。”

安心“噗通”一声再次跪在了床边,哭着说道:“都怪我!都怪我杀红了眼……我想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我不想撤离,我只想杀人,哪怕被杀也无所谓!冉将军为了救我才……呜呜……”

丁忠拍了拍安心肩膀,对石槿柔继续说道:“等我与张彪再次杀进去的时候,冉将军已经是身受重伤,但将军依旧在安心的搀扶下奋力杀敌!”说到这里,丁忠的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两颗泪珠终于滴落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丁忠接着说道:“幸好,那些燃起的大火起了作用,那些做工的人似乎发生了叛乱,分散了他们矿卫的很多力量,我们三个奋力护着冉将军终于杀出了重围。”

石槿柔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流泪。

丁忠深呼吸后继续说道:“杀出重围后,我背负着冉将军展开轻功,我们几人终于甩脱了那些矿卫的追击。那时冉将军受伤虽重,但还未昏迷,他吩咐我们先到武岳侯府外转了一圈,确定无人跟踪后才又来了县衙,而张彪中途去找大夫了。”

石槿柔忍住悲戚,问道:“你们如何进得后宅?”

丁忠说道:“从后宅墙外撬开角门进来的。并没惊动任何人。”

这时,冉轶成忽然哼了一声,悠悠醒转。石槿柔立刻转头查看,冉轶成看到石槿柔满脸泪水,勉强笑了笑,忍痛说道:“不要哭!放心,我死不了!”

石槿柔含泪使劲点了点头,强自笑着说道:“你没事的,我会时时刻刻守着你!别说话了!”

石槿柔又回头对秀荷着急地说道:“去厨房看看!那参汤好了没有?”

秀荷答应一声,跑出了厢房。

冉轶成又艰难问道:“院子里可有隐秘一些的地方?”

石槿柔点头说道:“厨房院子里有个菜窖,比较隐秘。”

冉轶成说道:“扶我去那里养伤。”

他边说边挣扎欲起,却被石槿柔轻轻按住,石槿柔轻声说道:

“不要着急,现在离天亮还有段时间,等你喝了药,缓一缓精神,咱们再去不迟。”

一阵钻心的疼痛险些让冉轶成再度昏迷,他强咬牙关,吃力地说道:“我受伤一事,除了石大人,再莫让其他人知晓。”

石槿柔连忙应道:“安心养伤吧!我一定尽全力确保此事周全。”

屋门开了,小怜小心翼翼地端着参汤走了进来。

第73章 菜窖 喝过参汤、服过药丸之后,冉轶成的气色略微好了一些,但因为失血过多,他的精神仍然极度萎靡,加之伤口的剧痛,险些又让他昏迷过去。

冉轶成咬牙忍痛,坚持让石槿柔将他挪去菜窖养伤,众人拗不过,只得答应。

丁忠欲过来背冉轶成,却被石槿柔制止。很快,石槿柔找来一条厚厚的棉被铺在床边,然后丁忠、安心、张彪小心地将冉轶成移到了棉被上,然后众人齐心协力,用棉被抬着冉轶成去了菜窖。

小怜、秀荷立刻将火盆、热水、被褥等一应物品也搬到了菜窖里。

因为菜窖很大,石槿柔特意吩咐小怜又取来了两个火盆,免得冉轶成受寒。

到了菜窖之后,冉轶成再次陷入昏迷,石槿柔心急如焚,她忽然想到了安州府的那个马大夫,于是她问张彪可识得马大夫,张彪说认识,于是,石槿柔又吩咐秀荷,带张彪去找水生要一匹快马,让张彪去安州府去请马大夫。

秀荷与张彪走了之后,石槿柔又对安心说道:“你在这里守着冉将军,除非出现紧急情况,否则不要出去,我自会安排人料理好一切。”

安心点头答应了。石槿柔又对丁忠说道:“丁伯,麻烦您再多端些木炭来,免得这里不够烧的。”

丁忠也答应着出了菜窖。

石槿柔又对小怜说道:“你陪我去找顾妈妈,这些天你就在厨房帮着烧饭吧,让张妈妈和那两个烧火丫头暂时不要来做工了,等过了这些日子再来。”

说罢,他又走到冉轶成身旁,俯下身替冉轶成盖了盖被,喃喃说道:“阿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保证!”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她继续说道:“缉拿血案凶手的事,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替你完成的!血债血偿,我要让段府的上上下下死无葬身之地!”

冉轶成昏迷着,对石槿柔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安心忽然说道:“石公子,冉将军似有更深远的目的,整垮段家并非难事,难就难在找到段家与西南边陲相互勾结的证据,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真正打垮其幕后主使。”

石槿柔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安将军提醒!”

安心又说道:“张彪回来以后,您还是派他去那个院子守着吧,这样,京里的弟兄若是到了,也好有个接应。”

石槿柔再次点头,说道:“我会安排的,安将军放心吧!这些天就辛苦安将军了,天要亮了,我不能在此久留,上面还有很多事要做,冉将军就拜托您了!”

安心答道:“石公子快去安排吧,冉将军是我的主子,更是我的大哥,若能以命换回冉将军的康复,安心绝不皱眉!更别说这点辛苦了。”

石槿柔感激地握了握安心的手,又深情看了一眼冉轶成,然后,她毅然转身,带着小怜出了菜窖。

等丁忠运完了木炭,石槿柔又让他将院子里的水缸移过来,挡住了菜窖门口,然后又在门口处堆放了很多杂物,直到她看着满意了,这次罢手。

然后,她让丁忠回屋休息,自己则带了小怜敲开了顾妈妈的屋门。

…………

天亮了,浓雾虽然还未散去,但能见度总算勉强好了一些。

趁石原海还没有去前衙办理公务,石槿柔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石原海看到石槿柔进来,不免吃了一惊,刚想责问石槿柔为何跑出了自己的院子,石槿柔却抢先开口,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实地对父亲讲述了。

石原海听罢,又是惊愕又是着急,连忙招呼了丁忠,与石槿柔一起去了厨房的院子。

石原海让丁忠守在院子门口负责警戒,他和石槿柔一同挪开水缸,走进了菜窖。

菜窖里很暖和,而且,地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可是安心因为关注冉轶成伤势,一夜也未曾合眼。小怜与顾妈妈送来的早饭依旧放在旁边的一张凳子上,一口未动。

冉轶成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便在安心的服侍下喝几口参汤。

石原海看了冉轶成的伤势,又将菜窖里巡视了一遍,然后他对石槿柔说道:“留安心一个人在这里不是办法,不如这样,反正你正在禁足,外人也进不了你的院子,你干脆白天就带小怜或者秀荷来这里帮忙照顾冉将军吧,留一个守住你的院门就可以了。”石原海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到了晚上,我再让水生下来替你。你丁伯就留在上面吧,他身上有些功夫,万一上面有什么情况,他可以应对。”

对于父亲的提议,石槿柔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也的确是她考虑不周,安心就算铁打的,也不可能不吃不睡吧?

安心感激地给石原海行了大礼,说道:“安心多谢石大人体恤,若晚上有水生兄弟帮忙,白天安心一人足矣,就不要辛苦石公子了!”

石槿柔暗自着急,气安心多嘴!她最怕的就是石原海不让她接近冉轶成。没想到,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

“安将军请起!眼下,顾不得许多规矩礼仪了,不管是客栈血案还是冉将军受伤,于情于理,石某都应竭尽全力支持、配合你们缉拿凶犯的!”停顿了一下,石原海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再说,若石某定要选择支持一方,那石某也会选择冉将军的!”

石槿柔听罢,终于会心地笑了。

第74章 事发突然 天将黑未黑的时候,张彪带着安州的马大夫回来了。

而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冉轶成在石槿柔与小怜的精心照顾下,脸色逐渐红润了一些,昏迷的次数也渐渐少了,只是又发起烧来。

马大夫给冉轶成诊视过后,将几粒丸药让石槿柔给冉轶成喂服了,然后,他又留了一些给石槿柔,并对石槿柔说道:

“冉将军体魄健壮,受伤虽重,但性命当无大碍,只是这两三个月里,将军纵能下床,也不可骑马,更不要有太过激烈的活动。另,饮食多以乌鸡、红枣等进补,再辅以独参汤即可。”

石槿柔点头应了,将马大夫的叮嘱一一记下。

马大夫接着说道:“在下暂居武岳侯府,等冉将军伤情好转了再回安州,若冉将军有什么不妥,石公子可立即着人去侯府召唤在下。”

石槿柔谢过了马大夫,令张彪护送马大夫去武岳侯府,同时,她又给了张彪一些银两,比告诉张彪,送完了马大夫,直接去那个荒僻的院子,这样,京里的弟兄来了也好有个接应。

张彪答应着,护送着马大夫从后宅出府去了。

长话短说,一晃又是两天过去了。这两天除了张彪来过一次,通报京里的弟兄到了之外,再无其他异常情况,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既没人到衙门捣乱,更没外人擅自闯入后宅。

冉轶成毕竟年轻体壮,加之众人对其照顾得无微不至,尤其石槿柔,更是倾尽了全力,所以冉轶成伤势恢复得很快,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第三日,石槿柔依旧带着小怜来到菜窖里替换走了水生,石槿柔让安心休息,她和小怜来照顾冉轶成。

冉轶成已不再昏迷,精神虽然依旧有些萎靡,但自己已经可以勉强进食了。

他向安心询问了京里弟兄是如何安排的,居住哪里。

安心说都已经分散到了附近各个暗哨处待命,没集中在一起,等将军身体康复了,再另行定夺。

冉轶成点头,表示满意。

放下石槿柔如何照顾冉轶成不提,单说石原海,他这几天仍没放松对客栈血案凶手的追缉,依旧每天将衙役们派出去加紧追查和监视段府以及矿场。

而据监视段府与矿场的衙役们回报,从前两天开始,段府和矿场的确有些异动,尤其是矿场,大批的矿卫在矿场周围往复巡逻,并有一部分矿卫带着猎犬四处搜寻着什么,甚至将搜寻的范围扩大到了彭县。

监视段府的衙役报告说,段府也派出了很多家丁在义安县城和周围的村庄里四处找寻着什么。

石原海感到奇怪,他特意找了几个与段府家丁有些关系的义安百姓,委托他们帮忙打听下段府到底在找什么。

今天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原来,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也就是有大雾的那个晚上,段家矿场发生了火灾,有几个做工的矿奴趁乱跑了,他们在找寻那几个矿奴。

石原海弄清了情况之后,不觉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段府现在来找衙门的麻烦。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最不希望发生的,却最容易发生,万事如意,不过只是美好的愿望,多数情况下,不如意事常八九。

石原海长出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在空气中完全消散,麻烦就真得来了!

有衙役进来禀报:“启禀大人,安州知府张大人到了,让您立刻去衙门外迎接!”

石原海一愣,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只能匆忙整理好官服,随着衙役到了衙门门外。

知府张大人的轿子就停在县衙大门外,被张大人自安州府带来的衙役们护卫着。随知府张大人而来的,还有两顶轿子,从上面下来的正是段府主人段刚和那位顾先生。

石原海不敢犹豫,立刻走至知府大人轿前。

“下官参见知府大人!”石原海行了跪拜礼。

张知府穿着厚厚的兽皮氅走下轿子,他冷哼一声,甚至看都未看石原海一眼,淡淡地说道:“石县令免礼,头前带路!”随即他又转头对身后的段老爷和顾先生说道:

“二位随本府一同进去,看看石县令是否真的窝藏了凶犯。”

石原海听罢,暗自心惊,心里不由得异常紧张C在,他表面上未显惊慌,站起来躬身站在一旁,请知府大人和段老爷、顾先生当先进入县衙大堂。

张知府边走边对石原海说道:“石县令,有人举报你窝藏凶犯,为了以示清白,请不要离我左右。”

还未走进县衙,张知府回身对自己带来的那些衙役们命令道:“来啊,你们各处搜搜,看看石大人是否窝藏了凶犯,莫要冤枉了好人!”

张大人话音未落,石原海忽然大声喝道:“且慢!”

然后,石原海躬身对张大人说道:“张大人,不知是何人举报下官窝藏凶犯?”

张大人冷笑说道:“石大人,莫非你还想报复不成?”

石原海知道无法阻止知府大人,他只想尽量拖延时间,好让后宅之内有所准备。

石原海说道:“张大人,前些天本县发生一起特大凶案,有一群蒙面凶徒纵火焚烧了缘来客栈,共有二十一人死于非命。此事我于案发当日便上报了州府,不知张大人是否已看过了下官的奏报?”

张大人说道:“看过了,而且我已经上报了朝廷。怎么,石大人破案了吗?”

石原海还未答话,却听段老爷那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痛叫声。

第75章 罢职 知府张大人和石原海循声望去,只见段老爷右手捂住左耳,鲜血自他的指缝中流出。

再看衙役们,有的捂着肋骨蹲在地上呻吟,有的弯腰摸腿疼得呲牙裂嘴,更有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四处张望。

此时,不远处的街角处又飞来一物,夹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向知府大人袭来,张大人啊呀一声,还未及躲闪,他的官帽便被“砰”的一声打飞了出去。

随即,那飞来的物体落地,大家这才看清原来那只是一块小石子而已。

大家沿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终于发现了发动袭击之人就在不远处的街角旁,偷袭的是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均蒙着面。

不待张大人发话,众衙役发一声喊,向那两蒙面人奔去!

张大人惊魂未定,待他反应过来,眼前只剩下了五、六个受伤的衙役,剩下的便是段老爷和顾先生了。

那两个蒙面人见衙役们冲过来了,转身便跑,可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不急于逃跑,而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跑着。

两个人看衙役们追近了,便紧跑几步;等拉开了一些距离之后,又停下来做出大口喘气的样子。

衙役们不敢怠慢。看两个人如此情景,加之自己一方又人多势众,当真是个个奋勇、人人争先!一边呼喝着一边紧紧地追赶了下去。

回头再来看县衙门口,张大人的七魂好不容易回来了六魂,他长出一口气,见身边的那五、六个衙役受伤并不严重,倒是段老爷的伤势最为骇人,整个脸庞的右半边和右肩上都是血,检查过后才知道他的一只右耳被石子削掉了半个。

张大人甚是恼怒,对那五、六个衙役吩咐道:“你们两个守住县衙大门,里面的人一个不许出来!”然后他又对另外几个吩咐道:

“你们两个去县衙后宅门口守着,包括角门,任何人都不准出去9有你们俩,速去找个大夫来为段老爷医治。”

那几个衙役答应着。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张大人又对石原海怒道:“石县令、石大人!咱们议事厅说话!等将那两人捉来之后,我看你有何说辞?”

说罢,张大人再也不理石原海,迈步向县衙里走去。

议事厅里,知府大人直接坐了主位,有杂役给众人上了茶水,另有人端来清水,想帮着段老爷清洗伤口,但被顾先生抢了过去,他亲自为段老爷清洗起来。

知府大人摆摆手,将所有的杂役都轰出了议事厅。

未等张大人开口说话,石原海抢先说道:

“大人,客栈血案目前虽未告破,但下官已有了些线索,只是眼下证据不足,待下官将证据搜集齐了,自会奏请大人裁决。”

张知府不由问道:“哦?那石大人能否推断出嫌疑人身份?”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从纵火、狙杀到撤离,据证人口供,那些凶徒配合默契,进退有序,显然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那些凶徒背后必有人组织、指使。”

张知府不由问道:“那石大人可查到了幕后之人?”

石原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知府,又看了看正在捂伤忍痛的段老爷,而后悠悠说道:“案情机密,容下官日后禀报!”

张知府冷哼一声说道:“前有凶徒纵马劫持囚犯,后有客栈惊天血案,而刚才,本府又险些遭了毒手!石大人,义安县被你治理成这样,你可知罪?”

不待石原海说话,张大人继续说道:

“本府虽不能直接罢免你的官职,但本府已将上述情况拟了一道折子,加之今天发生的变故,本府将奏请朝廷,将你治罪!”

石原海听罢,心里反而镇定了许多,他不卑不亢地说道:

“大人,最近义安县之所以连续发生多起案件,皆是事出有因,若大人罔顾实情,一味袒护,那下官也会将实情直接奏请朝廷裁决!下官罢职也好,下狱也罢,就算拼了这一条性命,也绝不会让行凶之人逍遥法外!”

“大胆石原海,你竟敢威胁本府_,实情?实情就是你与凶徒相互勾结,横行乡里,欺压良善!实情就是你窝藏凶犯,意欲不轨!实情更是你强索贿赂,压榨乡绅!人证物证俱在,你想抵赖?休想!”

好一个张知府,毕竟也是进士出身,这一连串的“实情”排比说得当真是气壮山河,大义凛然。

石原海冷笑一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石某做人做事扪心无愧!公道自在人心,事实不容歪曲,朝廷法纪更容不得任人随意践踏!”

张知府真的恼了,他大喝一声:“来人!”

一声“来人”之后,议事厅外并无动静,而议事厅内除了张知府、石原海,就只剩段老爷和顾先生了,再无他人。

张知府恍然醒悟到自己带来的那些人追凶的追凶,看门的看门,竟没一个在身边。

他恼羞成怒,干脆站起身直接走到石原海身前,一伸手便摘了石原海的乌纱帽。

“石原海,本府先停了你的县令之职!待本府将你的‘实情’奏报朝廷之后,再拿你问罪!从今天开始,你只可留在后宅,不得再踏入前衙半步,更不得随意离开义安!”张大人特意加重了“实情”二字的语气。

石原海一愣,他没想到知府居然真的摘了他的官帽,但他随即便镇定了下来,淡然一笑说道:

“张大人,你好大的官威C,石某便耐心等着朝廷的裁决,看看到时候到底谁被问罪!”

第76章 啊啊啊啊 张知府与石原海正僵持不下,忽然有人在议事厅门外大声禀报:

“启禀大人,武岳侯世子求见石大人!”

张知府听罢一愣,心道:“他怎么来了?”他略一犹豫,对门外之人吩咐道:“就说现在本府正忙于处理公务,请世子改日再来!”

门外之人还未答应,石原海大声说道:“慢着!请世子进来!”

“你敢?”知府大人吼道。

石原海冷冷说道:“知府大人既然说处理公务,请问段刚与他的随从为何可以在场?他们又算何等身份?”

张知府被石原海问得一怔,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石原海走到议事厅门口,打开屋门,对外面禀报之人说道:“请世子进来!”

张知府火了,怒道:“石原海,你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有何资格发号施令?”

石原海猛回身,盯住张知府说道:“张大人,你可以令石某暂时停职,但你无权免我官职!况且,你既允许段刚在场,那世子为何不能?难道在你张大人眼里,世子身份竟比一个乡绅还要低微不成?”

张知府被石原海问得张口结舌,此时,那位顾先生忽然开口说话了。

“二位大人,我看今日之事确有颇多误会,加之我家老爷受伤严重,大夫至今未来。不如这样,在下与我家老爷先行告退,也免得二位大人因我们两个产生不和,引致更多误会。”

石原海暗自松了口气,他巴不得他们赶紧走,更希望他们能带着知府一起滚蛋。

石原海正暗自庆幸着,可偏偏这个时候,刚才去追击那两个蒙面人的衙役们却回来了。

众衙役纷纷来到了议事厅门外。张知府见他的人马都回来了,不觉又来了精神、壮了胆气。他立刻开口向一个衙役头领问道:

“你们可拿到了凶犯?”

那头领躬身回道:“启禀大人,我等虽然未拿到凶犯,却发现了他们的巢穴!”

张知府心内一阵惊喜,立刻追问道:“快说,他们的巢穴在哪里?”

那头领忽然犹豫了起来,而且眼光不自觉地看向了段老爷。

“怎么了?你犹豫什么?快说!”张知府催促道。

“启禀大人,我等奋力追击凶犯,那两个凶犯被追得走投无路,情急之下,他们便逃进了……”衙役头领再次踌躇起来。

“不要吞吞吐吐,快说!逃进了哪里?武岳侯府吗?”张大人心里多么渴望那两个蒙面人逃往武岳侯府啊!那样,他就可以在整治石原海的同时,也将武岳侯顺带着整治了,即便整治不倒武岳侯,就是参他一本也够他受的。

那头领一咬牙一跺脚,说道:“不是,是段府!”

“啊?”“啊?”“啊?”“啊”

四个一样惊讶的“啊”声从议事厅内四个人的嘴里发出。

“这怎么可能?!”“啊”声过后,第一个说话的是段老爷。

第二个便是那顾先生,他说道:

“坏了!他们定是趁府内空虚,前去捣乱了!顺带着栽赃诬陷。”

第三个说话的就是石原海了,他转身对张知府说道:

“张知府、张大人,你利用职权包庇、袒护、纵容凶犯,这一本我是参定了,到时我看你如何对朝廷解释?”

张知府大张着嘴,指着石原海说道:“你、你……你血口喷人!”

石原海冷笑一声说道:“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血口喷人?这个词知府大人用得恰当!不管怎样,石某恳请大人立刻下令,到段府之内捉拿凶犯!难道连如此正当要求,知府大人都不肯答应吗?”

面对石原海的步步紧逼,张知府颇感狼狈,他求助地看向了段老爷和顾先生。

顾先生察言观色,立刻说道:

“石大人言之有理,咱们还是速去府里看看吧!”

段老爷也是忍着疼痛忙着点头。

张知府长叹一声,说道:“好,我现在就去段府缉拿凶犯!不过,石原海,你的县令之职暂时罢免,以待朝廷的最终裁决。来人!”

衙役头领高声答道:“在!”

“留下几个人,将石原海驱至后宅,将后宅与前衙之间的大门以封条贴了,从即日起,石原海乃一介平民,不许再以县令身份踏入县衙半步!”

“是!”头领答应得无比痛快。

张知府又说道:“剩下的人随本府即刻赶往段府缉拿凶犯!立即出发!”

说罢,张知府也不管段老爷和顾先生了,自顾自大步流星地出了议事厅,率领着一群衙役走了。

顾先生搀着段老爷也急急忙忙地跟随在后面狼狈而去。

…………

就这样,石原海虽然暂时被罢了官,但总算保全了冉轶成。

可是,他心里说不上轻松,更谈不上欣喜,他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更不知道最终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裁决。

后宅与前衙之间虽然只隔了一道门,但从今往后,这道门却再不能随意穿越,再不能按时去前衙为义安的发展与百姓日日操劳。

石原海满怀惆怅地在自己后宅院子里接待了石孝弘。

而石孝弘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待石原海对他讲完,他不禁又是吃惊又是气愤,说道:“此事我一定禀明家父,让家父帮您讨回公道!”

石原海苦笑说道:“张知府明显与段府沆瀣一气,他既然敢公然发难,便是有准备的,想必侯爷拿他也没办法。此事侯爷能帮便帮,不能帮,千万不要为难!石某对侯爷和世子的心意真心感谢!”

石孝弘默然无语,说实话,他心里也不清楚自己的父亲能不能帮上忙,毕竟,侯爷只是有个爵位,无任何官职的。

第77章 楷模 沉默了一会,石原海向石孝弘问道:

“对了,世子为何突然造访?”

“哦,我是来找石贤弟的,我本来打算昨日便来,只是刚从飞云山庄回来,祖母和母亲都拉着我问东问西的,所以耽误了。我是想来告诉石贤弟,安宁郡主回京了,狄公子亲自带人护送的。”

石原海并不关心什么安宁郡主的事,他又问道:

“你回来后,可曾听说了缘来客栈的事?”

石孝弘摇摇头说道:“昨日我从飞云山庄回来后就直接回府了,没人对我说起什么客栈的事。怎么,客栈出什么事了?那客栈是咱们义安的吗?”

石原海心中了然,看来石孝弘对客栈血案毫不知情,他居然连缘来客栈都没听说过。

但,客栈血案是近百年来义安历史上罕见的大案,武岳侯府怎可能没有消息?看来,武岳侯府是根本不想参与此事啊!

石原海心中更是惆怅,他对石孝弘说道:“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对了,世子今日来得不巧,犬子一早就出去了,至今未回,世子还是改天再来吧。安宁郡主的消息我会转告他的。”

石孝弘点点头说道:“也好,我是背着母亲偷跑出来的,若回去晚了,定要受母亲责罚。石大人,我就不打扰了。请留步!”

…………

送走了石孝弘,石原海心情抑郁地来到了厨房的院子,武岳侯府的态度他基本清楚了,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许这不是太夫人的本意,但太夫人怕是也难以左右侯爷的。

石原海和水生一起清理了杂物,挪开水缸,然后进入了菜窖。

石槿柔和小怜依旧在菜窖中照顾着冉轶成,石槿柔的表情淡定而从容,她不疾不徐地给冉轶成喂着鸡汤,见到父亲来了,她放下碗迎了过去。

“爹,知府他们走了?”

“嗯!”石原海扫视一眼菜窖,不由问道:“安将军呢?”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

“安将军与丁伯,现在想必在段府里。或者已离开了段府,在回来的路上。”

石原海似乎并未感到太过惊讶,他只是哦了一声,随即说道:

“我本以为那两个蒙面人是张彪和京里赶来的冉将军属下,原来是安将军和你丁伯。”

冉轶成勉力笑了笑,刚要说话,却被石槿柔制止。

“你莫说话!免得伤口痛。”

石原海接着说道:“逃往段府这招最是高明,不知是谁的主意?”

小怜一旁抢着答道:“是小姐的!不但将那些官差们引往段府是小姐的主意,而且安排蒙面偷袭、扰乱他们,也是小姐的主意。”

石槿柔白了小怜一眼,说了句“多嘴”,然后她又对父亲说道:

“其实知府未到县衙门口的时候,丁伯就知道了,他立刻赶来通知我们,情急之下,我便和冉将军商量了这么个应急的办法。”

病榻上的冉轶成不由欣赏而感激地看了石槿柔一眼,他心中明白,当丁忠进来报信时,他其实也有些慌了,第一反应便是让安心出去随机应变,实在不行就亮明身份来硬的。但被石槿柔给否了,她的理由很简单:如果亮明身份来硬的话,那其实和冉轶成直接出去没什么两样,而且,还不如让冉轶成直接出去呢。

就在短短的时间里,几乎也就是瞬间,石槿柔便想出了蒙面偷袭,并将官差、衙役们引往段府的计策。

“一切都是小柔安排的,但现在小柔并未贪功,而是将我也抬了出来,其意不过是想让石原海对我增加些好感。谢谢你!小柔。”冉轶成在心中感激着石槿柔。

石原海在小怜眼中的那一丝不服气中,猜透了石槿柔的话未必属实,而且,要说这一切都是女儿安排的,他一点都不奇怪。知女莫过父,女儿有什么样的智慧,他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石原海只是点头微笑道:“你们应变得好,应变得也巧妙!不然,还真不容易将知府他们打发走的。”

当着冉轶成的面,石原海只字未提自己被知府罢官的事。

他走到病榻前,看了看冉轶成伤口的愈合情况,又抚慰了几句,然后对石槿柔说道:

“对了,我险些忘了,刚才世子来了,他虽是无意,但他的到来却也帮了大忙。”

石槿柔问道:“他来做什么?难道他听说到什么了?”

石原海摇头说道:“他昨日刚从飞云山庄回来,说安宁郡主已经回京了。关于客栈血案和冉将军来义安的事,他至今仍是丝毫不知。”

石槿柔相信父亲的话,因为她知道石孝弘的为人和品行,他是不会对父亲有任何隐瞒的。

石槿柔说道:“既然太夫人和侯爷没告诉他客栈血案的事,那也就说明侯府不愿意蹚这浑水,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才是侯府的选择。”

“是啊,侯府百年基业来之不易,他们这样做,也的确有难言的苦衷,咱们要体谅理解。小柔,你可不许对太夫人生了埋怨之心!毕竟太夫人和侯爷有恩于我们,相帮,是情分;不帮,也是情分!”

石槿柔答道:“爹,您放心吧,女儿不是那忘恩的小人,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管是太夫人还是侯爷、世子,小柔都会永远以感恩之心相待的。”

石原海欣慰地点头。

本是父女俩之间普通的对话,可冉轶成与小怜听了,都在心中对父女俩油然而生了一份敬意与钦佩!

冉轶成勉力说道:“石大人的为人,轶成今生都将视为楷模!”

石原海正欲客气几句,却忽然发现女儿凝眉苦思,而且嘴里还不自觉地喃喃着:“飞云山庄……”

石原海还未询问,石槿柔忽然眼睛里散发着兴奋的光芒说道:

“有了!”

第78章 转移 石槿柔一句“有了”不由引起了众人的好奇,石原海正欲开口询问,忽听菜窖门口传来窸窣之声。众人望去,原来是安心回来了。

石槿柔立刻向安心问道:“情况如何?”

安心答道:“他们中计了,那些衙役果然追到了段府,只不过,知府没有上当,他并没有被我们引走。”

冉轶成、石槿柔不自觉地向石原海看了一眼,因为他们不知道后来在县衙里发生了什么,而石原海也一直没说。

石槿柔对安心说道:“你接着说。”

“后来,我和丁大哥在段府内等了一会儿,见那群衙役们并没有进入段府,我们放心不下县衙这里,不敢在段府耽搁太长时间。于是,我们从段府的另一侧翻墙而出,换装之后赶了回来。”

到了县衙,我直接自后宅翻墙进来,丁大哥从前衙进入,可我等了一会儿,始终未见丁大哥进入后宅,再后来,丁大哥也从后宅翻墙进来了,我感到奇怪,于是问丁大哥怎么回事,丁大哥告诉我,前衙与后宅之间的大门被封条封了。”

石槿柔“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了父亲。直到这时,石原海才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知府暂时将我停职了,说我勾结凶犯、意欲不轨;说我强索贿赂、压榨乡绅等等;还说要将这些罪名上奏朝廷,治我的罪。”

冉轶成忽然挣扎起身,说道:“他敢?”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他皱了皱眉,石槿柔赶忙过去将被褥垫在他身后,让他半坐半靠着。

冉轶成缓了口气继续说道:“石大人,不必担心!就算轶成保护不了您,还有六皇子殿下呢。安心!”

“在!”安心立刻答应。

“将消息传给六皇子殿下,顺便把我重伤一事也禀报六爷。”

“是!属下即刻通知张彪将消息发出。”

石原海苦笑道:“我看还是不必提我的事了,石某不过一区区七品县令,又怎能惊动皇子殿下?”

其实石原海有自己的苦衷,至少他是极不情愿卷入储位之争的。如果六皇子帮他了,他以后难免要为六皇子效命,他只是个芝麻小官,那些想打击六皇子的人,随便出来一个就能整治他的,很容易便成了储位之争的牺牲品。

“倒不如直接让朝廷去裁决,知府能写奏折,我石原海也不是不认字的。”石原海心道。

冉轶成似乎看透了石原海的心思,他不顾石槿柔阻拦,继续忍着伤痛说道:“石大人,难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想置身事外吗?”

石槿柔说道:“好了,暂时不说这事了,以后还有时间商量。眼下,还是说说最要紧的事吧。”

冉轶成略有埋怨地看了看石槿柔,终于不再质问石原海了。

石槿柔继续说道:“我刚才忽然有了一个主意。爹,今天知府虽然走了,但明天可能还会带衙役来找麻烦,菜窖虽然隐秘,但那些衙役们若仔细搜索,还是不难找到的,再说,厨房院子里有个菜窖,前衙的人里一定有知道的,说不定就有段府的眼线。所以,当务之急,是转移走冉将军。”

“转移去哪里?”石原海问道。

“飞云山庄!”

“可我们跟飞云山庄没有任何来往,更无丝毫交情,也就是你上次去过一趟,又怎么能……”

“爹,您放心吧,女儿自有主张。再说,那庄主也是个豪爽的人,就算是看在安宁郡主的面子上,他也一定会接纳冉将军的。”

“那你准备何时出发?”石原海虽仍有些担心,但他如此一问,也就等于同意了女儿的想法。实际上,他也的确是越来越信得过女儿了。

“今晚就走!”

“不行!”

“不行!”

石原海与冉轶成几乎是同时出声阻止。

石原海说道:“想必冉将军的心思与我一样,今晚,段府必有人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若是以前,为父可以派衙役去段府外来回巡查,牵制他们不敢妄动,可眼下……”

石原海看向冉轶成,冉轶成赞同地点了点头。

石槿柔说道:“这一层,女儿想到了。”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并未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头向安心问道:

“安心,你可知道今晚知府大人住在哪里?段府还是驿馆?”

安心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属下不知。”他俨然已将石槿柔当成了主子。

石槿柔说道:“没关系,现在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安排。”

石原海与冉轶成均疑惑地看向了石槿柔,而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我是这样想的……”

于是,石槿柔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地对众人讲了,石原海与冉轶成听罢,均微笑地点头,表示赞许。

石原海说道:“如此一来,此事必会越闹越大,哎,就怕最后会牵连义安百姓啊!本来,客栈血案已经让百姓们担惊受怕了,若再连续发生袭击、骚扰等事,怕是会更让百姓人心惶惶了。”

石槿柔叹口气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等过了这个非常时期,慢慢也就好了。”

石原海与冉轶成均是默然无语。

石槿柔又坚毅说道:“爹,将冉将军送到飞云山庄以后,我会尽快赶回义安。”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有你丁伯在你身边,我不担心你的安全。”

石槿柔看了看众人,又坚毅说道:“等我回来之后,我要让段家万劫不复!”

第79章 唇齿相依 听到石槿柔说出要整治段家的狠话,众人皆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她,弄不清她到底是在抒发心中怨气,还是在心里真的有了什么办法。

但石原海透过女儿那坚毅的表情和清澈的双眸中所散发出来的深邃的目光,清楚地意识到女儿心里一定是有了更远更深的计划。只是,不知这计划到底是什么。

冉轶成似乎与石原海的感觉一样,他不无担忧地看着石槿柔。

石槿柔嫣然一笑,淡定从容地说道:“客栈血案、冉将军受伤、父亲被罢官……这一切皆缘起段家,既然他们已经开始自掘坟墓,那我就送他们一程!”

冉轶成忍不住心中好奇与忧虑,正欲开口询问,只见石槿柔向自己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坏了你的大事,更不会牵连到六皇子殿下。”

冉轶成叹口气说道:“不仅仅是这些顾虑,我更担心你的安危!”

石槿柔潇潇洒洒地笑道:“若是两败俱伤,又怎称得上运筹帷幄?放心吧,我自有计较!”

…………

深夜,县衙后宅外寂静无人,忽然,大门打开,丁忠赶着马车走了出来,车辕之上还坐着安心,马车刚一走出门口,大门便被人从里面关上。

车厢之内躺着重伤的冉轶成,石槿柔与小怜一旁照顾。

丁忠赶车的手艺不次于水生,马车匀速平稳,不疾不徐地离后宅而去。马蹄上裹了厚厚的棉花和棉布,在这寂静的夜里,几乎听不到马蹄声。

此时的义安驿馆之外,人影绰绰,一群蒙面人包围了驿馆,甚至更有蒙面人纵马来到驿馆门前,高声喝道:

“里面的人听着,交出知府,饶尔等不死,否则,莫怪爷爷们事先不打招呼,让尔等做了刀下亡魂!”

守卫驿馆的衙役们个个异常紧张,躲在院墙之内不敢出声,而驿馆大堂之内,张知府更是体若筛糠,抖个不停。

这次他收了段府五万两白银之后,应段府请求赶来义安,因为来得匆忙,所以带来的官差护卫不多,只有三十多人,况且,他原以为此次来义安不过是整治下石原海,同时段府也一再言明,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所以,张知府从心里也真没怎么重视自己的安危。

可是,哪里想到今天第一天来到义安便连连遇险,先是在县衙之外险些被人暗算,现在更是被一群亡命之徒包围在驿馆里,口口声声要来取自己的项上人头,虽然他已暗中派人去向段府求救,可人都去了一个时辰了,到现在也未见段府的援兵到达。

“再这么耗下去,怕是自己真的要亡命义安了!哎,没想到这个石原海,居然真的勾结了恶匪!不行,如果能挨到天亮,我立刻回安州,义安这个地方实在是不能滞留片刻了!”

想到这里,张知府哆嗦着对旁边的衙役头领吩咐道:“快!快吩咐弟兄们,莫要出声,严守驿馆,若能保得本府平安,本府定会人人重赏!”

…………

天亮了,马车行驶在去往飞云山庄的路上,冉轶成让石槿柔打开了车帘,瞬间,一缕阳光照了进来,撒在冉轶成那依旧苍白的脸上。

石槿柔笑道:“估计那些弟兄们一会也就该赶上来了。嘻嘻,张知府以后恐怕再也不敢来义安了。”

冉轶成的伤口虽然依旧疼痛,但他的心情不错,他忍痛说道:

“你这个办法虽好,但正如石大人说的,此事越闹越大了。一则,石大人会受到牵连,二则,三皇子那里,一定会有所应对,怕是对六皇子更不利了。”

石槿柔沉思片刻说道:“这次只是权宜之计,正如你所说的,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我猜六皇子殿下之所以故意做出无意储位的样子,就是为了不引起大皇子与三皇子的警惕,更是为了渔翁得利。”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你判断得正确。可眼下,六皇子殿下难免要牵连其中了。”

石槿柔想了想,平静说道:“阿成,你对我若毫无保留,我才能真正帮上你,若你怕这怕那,有些事瞒着我,恐怕我不但帮不上你,反而会拖累了你。”

冉轶成惊讶地看着石槿柔,过了好一会儿,他苦笑了一下,说道:

“你便如我肚里蛔虫一般,真想瞒你什么,比与匈奴交战还难!”

石槿柔莞尔说道:“我知道你并非是有意瞒我什么,你只是为了保护我,不想让我卷入危险之中,可正如你当初提醒我的那样,我父亲作为义安父母官,若想置身事外,并不是明智之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父亲如果出事了,我又怎可能确保无虞?所以,父亲和我既然选择了支持你和六皇子殿下,那我们就应该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更应该坦诚相见,唇齿相依!”

石槿柔的一番话深深触动了冉轶成,他深爱着石槿柔,当初是喜欢石槿柔的“调皮“和“坏”,后来又是欣赏她的机智与聪敏,当知道了石槿柔的身世之后,又对她多了一层“保护、呵护”之情。

“可眼下,自己受了重伤,石原海又被罢了官,反而是小柔凭借着她的智慧与冷静成了大家的依靠。更可贵的是,小柔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深远的谋略。”

车马意外地颠簸了一下,冉轶成的伤口撕裂般疼了一下,他不禁冷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小柔,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第80章 三位皇子 石槿柔为了打消冉轶成的顾虑,她特意说道:“小怜不是外人,而且我信得过她,所以,我问到什么,你不必避讳小怜!”

冉轶成以眼神表示认同。

石槿柔问道:“我听安心说过,若整垮段家并非难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段家?你到底在顾虑或者说在害怕什么?”

冉轶成苦笑了下,说道:“小柔,你的确是绝顶聪明之人,一下就问到了要害。”

石槿柔淡淡一笑道:“你不用恭维我,我只是感到困惑,希望阿成能如实相告。你可以慢慢说,伤口疼了就歇一会儿。”

“好,那我就从头说起。”

石槿柔忽然对小怜吩咐道:“小怜,你到车尾去,若有人过来你提醒一下,炭炉我来照看。”

小怜点点头,挪到了车厢后部,隔着后面的小窗向外张望。

冉轶成继续说道:“当今皇上共有九位皇子,其中二、四、八、九四位皇子已不在人世,七皇子是个痴傻,五皇子不问世事,醉心音律,莫说争,就是给他太子他也不要,而且,并不是装的。剩下的就只有大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了。”

石槿柔点点头。

“皇上至今未立太子,其实是有苦衷的。皇上本人和朝中老臣均倾向于大皇子,但大皇子生性懦弱,不堪大用!大皇子母亲吴贵妃又飞扬跋扈,性情狠戾,最近这些年来,吴贵妃利用朝中老臣又安排了许多要职给了她娘家兄弟。皇上虽然知道,但无力阻止,所以皇上也担心如果传位给大皇子的话,说不定大皇子会被吴贵妃和她的娘家兄弟们给架空,成了傀儡皇帝。”

石槿柔点头嗯了一声,同时替冉轶成掖了掖被角。

“再来说三皇子,三皇子的母亲虽只是淑妃,不若吴贵妃势大,但目前她却最得皇上宠幸,而且段淑妃娘家人很少在朝为官,皇上也就少了外戚专权这一层担心,而三皇子本人虽无多少才学,但他掌持兵部,更直接担负着守备京畿的重任,皇上一直迟疑不决,未敢立大皇子为太子,就是怕自己驾鹤西去之后京畿有变,而大皇子是无力独撑大局的。”

“为什么不削夺了三皇子的兵权?”石槿柔问道。

冉轶成苦笑说道:“若削夺了三皇子的兵权,那吴贵妃一族岂不更加无所忌惮?再说,就算要削夺三皇子的兵权,也总要有个合理的借口吧?更何况有段淑妃的夜夜枕边风吹着,皇上难免会顾虑重重。”

“那六皇子呢?”

“六皇子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位皇子,一则六皇子殿下的母亲地位低微,连个正经的妃子都算不上,而且早已亡故多年;二则,六皇子殿下既无文臣相佐,更无武将相帮,他若想与大皇子、三皇子相争,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那你为何……?”石槿柔的疑问不言自明。

“我之所以选择六皇子,原因很简单,六皇子是位仁义明君,他若登基,那将是天下百姓的福分,更是我朝得以成为盛世皇朝的基础!”

冉轶成歇了一下,继续说道:“六皇子的性格外柔内刚,既能忍辱负重,独撑苦局;又能虚怀若谷,广纳贤言!也许是自幼受冷落、遭欺凌的经历,养成了六皇子殿下悲天悯人,体恤弱者,关切苍生的品格。而这,足以让阿成为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了。”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歇会吧,伤口疼吗?”

冉轶成摇摇头,继续说道:“六皇子若想出奇制胜,成为最后的王者,第一,便是韬光养晦,自甘弱者,不能公然与另外两位为敌;第二,便是紧随皇上的心意,更要利用皇上的心思借题发挥,让皇上去整治另两位皇子,尤其是整治三皇子;第三,便是一面暗中培养自己的力量,一面想办法引起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摩擦,以坐收渔翁之利。最后,拿捏时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成为最后的王者。”

石槿柔感慨地说道:“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又何其艰难啊!”

“近一年来,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逼迫着皇上不得不考虑立太子一事,而皇上在比较了大皇子和三皇子之后,对三皇子的为人及治世能力越来越感失望,已经有意要削夺其兵权。这次下密旨查办西南边陲一事,就是先兆,也是在寻找整治三皇子的理由。”

“哦,我似乎明白了。皇上的本意只是想借西南边陲的事处罚三皇子,但六皇子想借题发挥,将此事扩大,最好也顺便整治了段淑妃,对吧?”

“对,可以这么说。阻止西南边陲招兵买马容易,可阻止了又有何用呢?就算三皇子脱不了干系被处罚了,但段淑妃的枕边风会很快将三皇子的处罚抹掉,如不疼不痒地处罚了,跟没有处罚没什么两样。”

石槿柔点头表示赞同。

“好在,当今皇上还算英明,江山与美人相比,皇上还是更看重江山的,加之皇上的身体原因,最近也很少临幸段淑妃了。所以,现在要扳倒段淑妃,正是良机!”

“这跟义安段家又有何关联?难道你们怀疑段家矿场是段淑妃的?”石槿柔问道。

“我来帮你假设一下。假设西南边陲用于招兵买马的银两来自段淑妃的父母娘家,也就是苍南段家;而苍南段家的银两又来自义安段家的矿场。那就完全有理由牵连上段淑妃,从而让皇上对段淑妃生了戒心,这样三皇子被削夺兵权以后,若再要拿回,那就几无可能了。”

第81章 义气相帮 听罢冉轶成的假设,石槿柔恍然说道:

“哦,我终于明白了,若直接整治了义安段家,虽然断了他们的银两来源,但段淑妃和三皇子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到头来还是舍本逐末,达不到六皇子的目的了。”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正是此意,第一,六皇子不想让三皇子知道是他有意在查办义安段家的矿场,所以,要尽量隐秘;第二,查清义安段家送往苍南段家的货物到底是什么?以及义安段家与西南边陲有何瓜葛?第三,找到证据,证明义安段家之所以敢冒诛九族的大罪私开矿场,是因为受了段淑妃和三皇子的指使。在做到这些以前,是不能查办义安段家的,否则将前功尽弃,错失良机!”

石槿柔已经完全弄明白了冉轶成的顾虑,也弄明白了其实皇上并没要求六皇子追究西南边陲招兵买马的资金来源,之所以六皇子要借题发挥,其真实的目的无非想在皇上那里彻底剥夺三皇子争储的资格。

“可这能做到吗?且不说以后,单说眼前,阿成重伤,父亲被罢官,六皇子还能依靠谁呢?”石槿柔暗想。

冉轶成见石槿柔沉思不语,继续说道:“现在,在六皇子的安排下,大皇子也知道了义安矿场的事,他更想借此事扳倒三皇子和段淑妃,只是无人替他卖命,而他所指望的安州张知府,也早已被义安段家给收买了。”

说到这里,冉轶成不由重重叹口气,感慨道:“六皇子殿下就算想借刀杀人,可大皇子这把刀也有些太钝了!”

石槿柔一笑说道:“刀虽然钝了些,但总比没有好,况且,我们也可以帮他磨一磨刀锋啊。”

冉轶成不由问道:“你可有良策?”

石槿柔认真说道:“有些朦胧的想法,还没完全想明白!而且,此次去飞云山庄,我要验证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若真如我猜测的那样,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冉轶成忍不酌奇地问道:“什么重大事情?”

石槿柔反问道:“我且问你,三十多年前,可曾有过封号中带‘熙’字的郡主或公主?应该是郡主,和隐王有关的。”

冉轶成不由心中骇异:难道小柔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他还未来得及回答和询问,只听小怜紧张地说道:

“小姐,后面来了一支马队!”

石槿柔连忙挪过去,隔着车厢后窗向外望去,果然,一支马队由远及近奔驰而来!石槿柔又急忙挪到车厢前,放下车帘,并对安心说道:“看看是不是自己人!”

安心立刻在车辕上站起身,向后望去,马队越来越近,待看清了马上之人的眉目,安心不由笑道:“是张彪他们!”

未到午饭时间,石槿柔、冉轶成他们便接近了飞云山庄,此时,石槿柔对张彪说道:

“好了,你们就护送到此吧!前面不远就到,应该不会再有变故了。还有,你回到义安之后让我父亲去武岳侯府通知马大夫,告诉他不必留在义安了。”

冉轶成又将张彪叫到车上,对他吩咐了几句。张彪对冉轶成的吩咐一一记下,然后便带着马队回义安去了。

…………

终于,飞云山庄再次呈现在石槿柔的眼前,石槿柔望向飞远山庄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奋的光芒,而她的神情,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她自怀中掏出那块“熙”字玉佩,挂在腰间,心中暗道:“狄庄主,如果你真的是铁鹰,那这块玉佩,你应该识得!”

早有庄丁飞报庄主,说上次陪安宁郡主来的那位义安县令家的公子和那个与少庄主比武的高手前来拜会。

狄庄主虽然疑惑,但他并未细想,立刻取了面罩戴上,然后领着庄丁大步流星地来到了庄园门口。

石槿柔见到狄庄主出来,立刻下了马车,紧走几步迎上狄庄主,然后躬身施礼,说道:“狄庄主,在下今番特来投奔山庄,实属无奈!万望庄主能念及江湖大义,施以援手!”

狄庄主看了看马车,尤其多看了几眼丁忠和安心,然后豪爽地说道:

“石公子言重了,莫说投奔!公子乃郡主和犬子的朋友,能来我山庄,是对狄某信任,狄某又岂能怠慢了公子!请!”

石槿柔一边跟随狄庄主走进庄园,一边郑重说道:

“在下此番前来,的确有难言苦衷,马车之上有一重伤之人急需照料!望庄主……”

未等石槿柔把话说完,狄庄主一摆手,对一家丁吩咐道:“你去把周大夫喊来,让他即刻拿了药箱去晨风院候着!”

那家丁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而狄庄主也带了石槿柔等人和马车径直去了晨风院。

…………

将冉轶成安排妥当之后,狄庄主又命人准备午饭。然后他带着石槿柔和丁忠到了山庄正厅。

进入正厅大堂落座,石槿柔也未客套,几句话过渡之后,便将义安发生的惨案和丁忠跟踪那些蒙面凶徒的事简要地对狄庄主讲了,同时也讲了夜探矿场,张知府袒护段家以及自己父亲被罢官一事。只是,在讲述过程中,石槿柔隐瞒了冉轶成的身份,而夜探矿场也说成了是自己父亲派他们去的。

最后,石槿柔说道:

“受伤之人,乃家父心腹,为避免张知府再次到县衙搜索,在下便想到了来山庄避一避,若庄主有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狄庄主听罢石槿柔的讲述,沉吟片刻,说道:“莫说石公子是我山庄朋友,即便素不相识,这个忙老夫也是帮定了!石公子若不嫌敝庄简陋,尽可长住下去!”

第82章 认主 吃中饭的时候,石槿柔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显露了自己腰间的玉佩,但狄庄主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谦让着石槿柔、丁忠随意吃喝。因安心与小怜留在晨风院中照顾冉轶成,所以,并未与他们同吃。

石槿柔问到了狄青麟,狄庄主告诉她,狄青麟护送郡主进京了,估计还要在京里滞留一段时间。

吃罢午饭,石槿柔与丁忠回了晨风院,狄庄主让庄丁收拾了几间屋子,点了火盆,让他们休息。

因为表情有面罩遮挡着看不到,所以石槿柔一直暗中注意着狄庄主的眼神。可令石槿柔感到失望的是,自她显露过玉佩之后,狄庄主的眼神里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这在让石槿柔略感失望的同时,心里又不免有些惴惴。

下午,石槿柔替换了小怜,照顾着冉轶成。

期间,狄庄主到院子里看了看冉轶成的伤势,并让庄园里的周大夫给冉轶成换了伤药,之后便离开了晨风院。晚饭他也没来陪石槿柔他们,而是让庄丁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直接送到了院子里。

一切都很平静,狄庄主对石槿柔等人的照顾也算是尽心尽力,完全是有求必应,而且时不时地主动来看看冉轶成的伤势。

如此过了两天,石槿柔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她曾答应父亲要尽快赶回义安的,若耽搁太久,父亲一定会不放心的,而且,她也不知道张知府会不会再去县衙刁难父亲,所以,石槿柔在与冉轶成商量过后,准备带着丁忠回义安去。

早晨,她带着丁忠来到庄园正厅找到狄庄主,说自己放心不下家父,想离开山庄回义安,并拜托狄庄主照顾冉轶成。

狄庄主爽快地答应了,在石槿柔起身正欲告辞的时候,狄庄主忽然说道:

“石公子,你腰间玉佩可否借老夫一观?”

石槿柔若无其事地说笑道:“可以!”说着,便摘下玉佩递给了狄庄主。

狄庄主眼色淡定地将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会,说道:“老夫老眼昏花,石公子稍坐,我去屋里取了花镜看看可否?”

石槿柔客气地说道:“庄主请随意!”

狄庄主点点头,示意石槿柔继续坐下喝茶,他则拿了玉佩转身去了偏厅。

过了好一会儿,狄庄主终于自偏厅里出来,对石槿柔说道:

“石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石槿柔闻言,站起身跟随狄庄主去了偏厅,随后,又穿过偏厅进了一间内室。

进屋之后,庄主将内室的门关上,语气中有些激动地向石槿柔问道:

“请问石公子,此玉佩你是何处得来?”

石槿柔如实答道:“此玉佩是在下外祖母遗物!”

“遗物?!”狄庄主的激动已经溢于言表。

“是,外祖母将此玉佩传给我母亲,我母亲又传给了我。”

狄庄主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道:“随此玉佩一起的,应该还有些字据吧?比如五言诗什么的。”

石槿柔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直接将诗背了出来:“庄周忽梦蝶,山隐绿丛中,云深不知处,飞鹰击长空。”

狄庄主听罢,终于再难克制自己的情绪,竟有两行老泪自双目中流出,然后他推金山倒玉柱给石槿柔跪了下去!

石槿柔大惊,连忙搀扶,嘴里说道:“老庄主何故如此?折杀在下了!”

但任凭石槿柔如何用力,狄庄主的身躯都纹丝未动,他流泪喃喃道:

“三十多年了!终于等到了……您若再不出现,老朽怕真的要等不到了……王爷,您在地下有知,终于可以瞑目了!”

石槿柔也跪了下去,泪水模糊了双眼,哽咽说道:“老庄主之意,小柔虽不完全明了,但庄主口中的王爷,想必就是小柔的曾外祖父——隐王!对吧?”

狄庄主老泪纵横,双肩抽搐,竟已是泣不成声!

…………

过了许久,狄庄主与石槿柔两个人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

石槿柔欲搀起狄庄主,可狄庄主依旧固执地跪在地上,并用手轻轻一托,石槿柔便身不由已地站了起来,坐在了椅子上。

狄庄主双膝跪于她的面前说道:“公子,王爷在世时曾重托铁某,并有两句话相告铁某:‘见康效死;见熙效命’!而今‘熙’字已现,公子便是铁某的主子,今后公子的所有吩咐,铁某及飞云山庄上上下下,万死不辞!”

石槿柔说道:“老庄主,小柔不敢欺瞒,小柔是女扮男装,只为在外行走方便,望老庄主海涵!”

狄庄主并未见丝毫吃惊,而是说道:“自公子上次来到山庄的那一刻,属下便已瞧出端倪。无妨,以后属下还是称您为公子就是了!”

“老庄主,王爷在飞云山庄到底有何安排?还有,老庄主自称铁某,莫非您就是当年的铁鹰?另外,那玉佩到底怎么回事?‘熙’字和‘康’字又代表什么?在下实在有太多困惑,还望老庄主能起身入座,慢慢道来!”

狄庄主给石槿柔磕头说道:“属下便是当年王爷的贴身护卫铁鹰,跟随王爷出生入死近二十载,王爷既是在下的主子,更如父亲一般,照应着铁某!铁某生为王爷人,死为王爷鬼!只可惜,王爷在最后一刻却不让属下追随而去,而是将他老人家的全部心血和复仇军资托付给属下。这批财富,至今仍分毫未动地埋于飞云庄下!”

石槿柔“哦”了一声,似乎已经明白了飞云山庄存在的真正原因和目的了。

第83章 隐王的安排 石槿柔实在不忍心让狄庄主,不,应该是铁鹰铁前辈一直这样跪着,于是她极其认真地说道:

“前辈,你既认我为主子,那我也不跟前辈客气了,前辈请起,莫再这样跪着说话,你若坚持如此,那在下只得现在就走了!”

铁鹰说道:“属下遵命!”

说罢,铁鹰起身立于石槿柔身前,说什么也不坐下,石槿柔无奈,只得说道:“前辈既然如此坚持,那小柔也不勉强。只是眼下小柔心中困惑颇多,能否请前辈从头讲起?”

铁鹰点点头说道:“王爷乃我朝重臣,是当今皇上的父亲——也就是先皇的亲叔叔。三十多年前,先皇身体日渐羸弱,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但他对王爷的势力又颇为忌惮,担心自己驾崩后王爷会夺了当今皇上的皇位,于是便对王爷起了杀心。王爷也曾向先皇表示过自己的忠心,但先皇一意孤行,最终将王爷逼上了绝路,王爷虽试图以武力反抗,但怎奈有人告密,致使王爷的行动功败垂成。”

说到这里,铁鹰浩叹一声,继续说道:“成王败寇,是千古不易的道理!王爷自感无力回天,便开始着手为子女安排后路,至于到底如何安排的,属下并不知晓。”

石槿柔点点头,示意铁鹰继续说下去。

其实并非是石槿柔不感好奇,一则铁鹰既然说了不知道,那问也是白问;二则,她相信冉轶成一定知道内情,因为前几天在马车上,当她向冉轶成询问三十年前朝中可有封号中带“熙”字的郡主或公主,并提到隐王时,冉轶成曾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你是隐王的后人,你的外祖母便是隐王的嫡女熙贞郡主!”,只因当时周围人多,冉轶成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说以后会详细告诉她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铁鹰继续说道:“有一天,王爷将属下召至密室,交给属下一块玉佩,并说还有两块玉佩与属下的玉佩纹路暗合,其中一块,上面刻有龙纹和一个‘康’字,代表康郡王,也就是王爷的嫡子;另一块,上面刻有凤鸟纹和一个‘熙’字,代表熙贞郡主,也就是王爷的嫡女。您佩带的这块,便是那刻有凤鸟纹的‘熙’字玉佩!”

说着,铁鹰将玉佩递还给了石槿柔,然后又掏出自己的一块,也交给了石槿柔,说道:

“属下的玉佩有阴阳两面,阳面纹路与龙纹相接,阴面纹路与凤鸟纹相连。刚才属下找借口到说到里面来查看玉佩,便是来查验纹路是否契合的。”

石槿柔将两块玉佩并在了一起,果然,自己的玉佩与铁鹰的玉佩,在纹路上丝丝相扣,分毫不差!

石槿柔心中感慨万千,她将铁鹰的玉佩交还给他。

铁鹰继续说道:“王爷为了防止两位子女的玉佩丢失或被盗,特意又让属下记下了两首藏头诗,两首藏头诗的谜底皆是‘飞云山庄’,并叮嘱属下,一定要分清两首藏头诗中,哪首是郡王的,哪首是郡主的,混淆不得!刚才您背诵的那首,正是王爷留给熙贞郡主的!”

石槿柔沉默着,暗中敬佩着隐王的周密安排。

铁鹰接着说道:“随后,王爷又托付给属下一笔巨额财富,令属下悄悄运送出京,到彭县境内的山区秘密建一座‘飞云山庄’,将财富便埋在了山庄之下。同时,一再叮嘱属下,无论他老人家在京里发生了什么事,属下都不得回京!否则老人家做鬼也不会原谅我!”

说到此处,铁鹰眼中流露出悲愤之色,他继续讲述道:

“属下也曾问过王爷,这笔财富是否是留给郡王和郡主的?当时,王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属下说道:‘此笔巨额财富是留作复仇用的,无论是郡王还是郡主,若有幸存活,均可以支配此财富,而他们的后人也可支配。但有一点你要记牢,单凭玉佩来冒领财富者,杀无赦!所说藏头诗身份不对应者,杀无赦!’。其实刚才属下也为公子捏了一把汗,若公子背不出那藏头诗,或者那藏头诗对应的不是您的外祖母,公子便再难活着走出这房间了!”

石槿柔不由暗吸一口冷气,心中暗道:好险!

铁鹰看了看石槿柔,不由也长长地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属下又问王爷:若财富一直无人认领怎么办?王爷当时悲愤说道:‘三十年吧,若老天定要绝我隐王一脉,那也是天意不可违!若三十年内无人找到飞云山庄,那这笔财富就是你铁鹰的了,你可以随意处置。但若有人持玉佩找到你,并以藏头诗印证,你记住:那人必是我隐王后人,见康效死;见熙效命!’。”

石槿柔不由说道:“三十年已过,前辈已经可以解脱了,那笔财富当属前辈所有!”

铁鹰噗通一声再次跪下,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激动地说道:

“属下见您如见隐王!公子若再说此话,铁鹰定当自绝于公子眼前!”他的声音已有些发颤。

石槿柔急忙起身搀扶,连声说道:“前辈万莫如此!是小柔该死,辱没了前辈!”

“铁鹰说过:生,我是王爷人,死,我做王爷鬼!王爷信得过铁鹰,铁鹰又岂能让王爷死不瞑目?公子,万不可再说这些混话,若王爷地下有知,又岂能瞑目?!”

石槿柔也再次跪下,哭着说道:“前辈高义,冠绝古今!前辈教训的是,小柔知错了!”

第84章 面目狰狞 内室,铁鹰擦干泪水,扶起石槿柔说道:“属下今生得见王爷后人,虽死无憾了!”

石槿柔含泪点头,无比尊敬地说道:“有前辈这样的属下,隐王先祖,定能含笑九泉了!”

铁鹰点头,又郑重说道:“从今往后,铁鹰及飞云山庄上下二百多名护卫便是公子属下,任凭公子驱策!”

石槿柔并未客气,也未故作谦逊,她只是凝眉沉思,问道:

“前辈,在下仍有一些不明之处,还望前辈指点。”

“公子请说!”

“何谓‘见康效死,见熙效命’?”石槿柔问道。

“当时属下也向王爷问起过这两句话的含义,王爷对属下说道:‘康为我儿,乃我隐王嫡系子孙,当为我复仇,完成我未竟大业,是以,你要舍命辅佐,抵死尽忠;熙为我女,乃我隐王外系子孙,纵我朝逢乱,今上昏庸,但天下毕竟还是祁家天下,又岂能让外姓人家乱我天下?!是故,熙贞之后,只可取用宝藏用于生计,不得复仇、更不得乱我祁家天下!以后若有持熙字之人找你,你可尽心相助,保我外系子孙安枕无忧即可,不必为之效死尽忠!’。”

石槿柔终于明白了隐王的良苦用心,在感慨之余,心中不禁对隐王有了深深的敬意,终归,隐王还是大义为先的!

石槿柔郑重说道:“前辈,按先祖遗愿,此处宝藏当是祁家宝藏,并非小柔所有,虽可取用,但眼下小柔衣食尚可,并不需要,所以,还是让这些宝藏埋于地下吧!”

铁鹰躬身答道:“一切谨遵公子吩咐!”

石槿柔接着说道:“现在熙字已现,那康字呢?”

铁鹰那精光四射的眸子忽然间黯淡了下来,他哀伤说道:“康字,已经永远不可能再现世间了!”

石槿柔愕然问道:“莫非……?”

铁鹰点了点头说道:“王爷遇害不久,康郡王便也遇难!行刑之时,铁鹰虽舍身相救,但功败垂成,无力回天!那时,郡王爷岁不及龆年(八岁),怎能有后?”

石槿柔起身,真诚地看着铁鹰说道:“请恕小柔无礼,小柔有个不情之请,请前辈摘下面罩!”

铁鹰听言,不由身躯一颤,惶恐说道:“公子,属下面目狰狞,会吓到公子!”

石槿柔坚毅说道:“若我连前辈的真面目都不敢见,又何谈至诚以待?又何谈感念前辈高义?又怎能算是隐王后人?”

铁鹰不再犹豫,他缓缓地摘下面罩,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便呈现在了石槿柔的面前。

虽然石槿柔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乍一见到铁鹰那扭曲变形的面目,仍感心惊!

石槿柔专注地看着铁鹰脸上的伤痕,问道:“前辈,若小柔猜得不错,这些伤痕是前辈有意受创的吧?”

虽然早已看不出铁鹰脸部的表情,但铁鹰的双目之中仍掠过一丝诧异。他诧异的是石槿柔的睿智,更惊诧自己多年来心中的隐痛,竟在石槿柔的这一问里,得到了承认与理解!

铁鹰答道:“这一道道疤痕,是属下自残后留下的!”

石槿柔轻轻“啊”了一声,双眸之中满是痛惜。

“属下离京之时,虽已预感到王爷有难,但王爷吩咐不得不从,再不敢擅自进京,直到……属下得知王爷遇害的消息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为王爷复仇!但属下不能以原来面目进京,否则便坏了王爷的苦心安排。于是,属下在飞云山庄设下祭坛,祭坛前,属下自毁容颜。”铁鹰说得异常平静。

“属下跟随王爷二十余载,每一年便是一道疤痕!属下担心自己会昏死过去,事先吩咐那些随属下一同离京来此的护卫们,替属下补足疤痕!”

石槿柔的目光再次模糊……

“可惜,属下最终未能替王爷报仇雪恨,因为铁某不敢死,也不能死,属下要留得一口气在,以待天意裁夺!”

石槿柔向铁鹰默默跪了下去,真情说道:“前辈高义,小柔无以言表,也无以为报!请受小柔一拜!”

铁鹰也是老泪横流!他并未阻拦石槿柔的跪拜,他身躯颤抖、双肩抽搐,一双雄浑有力的大手轻轻搭在了石槿柔的肩上。

…………

丁忠在正厅大堂之内,一直未等到狄庄主和石槿柔出来,不觉有些心焦,更有些担心,不知狄庄主为何将石槿柔单独叫走,而且,这一去便是一个时辰。

丁忠的担心越来越浓,终于,他再也坐不住了,于是喊来一个庄丁,让他去找寻狄庄主,说有要事相告!

…………

石槿柔正欲走出内室,铁鹰忽然说道:

“公子,你的那个随从,你可知道他的底细?”

石槿柔一愣,问道:“你指的可是丁忠?”

铁鹰点了点头,说道:“京里有个忠王,不知公子是否听说过。”

石槿柔答道:“略有耳闻。”

“丁忠曾是忠王的贴身护卫,便如属下与隐王。而且,他并非姓丁,而是姓宁。”

石槿柔点头,以专注的眼神示意铁鹰继续说下去。

“差不多十年前,丁忠跟随的那个忠王忽然暴毙。而忠王的爵位由其同父异母的兄弟承袭。可这个新忠王在承袭了爵位不久便被人杀了,有传闻说,新忠王是被原忠王的护卫所杀。”

石槿柔略一思索,不由惊愕问道:“前辈是说,丁忠,就是那个杀害新忠王的凶手?!”

第85章 后宅办公 石槿柔与丁忠终于辞别了狄庄主,离开了飞云山庄。

石槿柔立马于山巅之上,俯瞰着山谷中那不起眼的小村落,袅袅炊烟自村落民居的屋顶冉冉升起。寒风瑟瑟,石槿柔心中百感交集!

她感动与敬佩于铁鹰的忠诚!

她恋恋于和冉轶成的再次别离!

她感慨于自己身世的传奇和隐王先祖的悲壮!

她更激昂于对未来的期待,因为在她心中,她已有了决断,更有了勇气和力量!

丁忠一旁说道:“小姐,我们走吧,老爷在义安不知情况如何,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吧!”

“好!”

石槿柔调转马头,双腿猛地一夹,青鬃马一声长嘶,发足奔跑起来。丁忠没想到石槿柔居然敢纵马奔驰,他喊了声“小心”,一抖缰绳,也打马追了上去!

山风猎猎,林木倒驰,石槿柔纵马狂奔,长发飞扬,意气风发……她的思绪在激荡,心在飞翔!

…………

石原海自被罢官之后,心情虽然有些低落和惆怅,但他的人却一直没怎么闲着。

后宅与前衙之间,已经不能随便逾越,石原海的官职,也由其原来的一个下属暂时担当,此人姓鲁,原本是礼房的头头,石原海被罢官以后,在张知府的指定下,便由他暂领了县令一职。

可是,代县令鲁大人似乎并不怎么能服众,尤其张知府回安州以后,先是捕头和个别衙役悄悄地绕到后宅去看望石原海。后来,去看石原海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包括了那些杂役、车夫、脚夫等人。再后来,大家干脆不再悄悄的了,在县衙点卯之后,便随便寻个借口出来,绕到后宅去找石原海了。

石原海也是一样,开始的时候还嘱咐来看望他的人,要敬重鲁大人,要配合、支持代县令的举措等等,后来这样的嘱咐渐渐少了,再后来,干脆就询问起政务来,俨然将自己原来的办公事务挪至了后宅。

鲁大人自是十分恼火,可他没有丝毫办法,才刚刚两三日,就连要告状的老百姓都是去县衙后宅找石原海了,更别说衙役、官差们了。

鲁大人无奈,起初还想去找石原海理论,可想了想,估计自己去也是白去,弄不好会弄个自讨没趣,后来他干脆称病在家,不来县衙了,眼不见心不烦。

石原海一边忙着处理衙门里的事,一边担心着石槿柔。虽然张彪回来后已经找过他了,告诉他石公子、冉将军他们已经安全到达飞云山庄,可到了山庄又如何呢?人家是否会拒不接待?是否会敷衍应付?

“哎,这个小柔,也不派人回来报个信!”石原海心内很是惴惴。

他正暗自琢磨着,卢师爷进来了。

“卢师爷快请坐!”石原海连忙命水生倒茶。

卢师爷刚刚坐下,石原海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石某落魄,连累了师爷!”

卢师爷连忙欠身说道:“石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卢某身为师爷,未能替大人分忧解难,未能保得大人步步高升,实感惭愧!”

石原海摆摆手,神色黯然地说道:“师爷不必自责,是石某无能,不知进退,不懂迎合,才招致今天这样的结果。哎……不知以后石某还有没有机会。”

卢师爷笑了笑,说道:“大人不必忧愁,现在不过是暂时蒙冤,身正不怕影斜,朝廷自会有人为大人主持公道!”

石原海苦笑道:“话虽如此,但石某于朝堂之上并无一人相交相知,就算有仗义执言的,又怎可能为了一个七品县令而得罪了五品知府?”

卢师爷意味深长地说道:“未必!相信总会有人为大人说话的。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预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大人一定会官复原职的,也说不定会因祸得福呢。”

石原海惊讶地看了看卢师爷,因为他在卢师爷的神情中看出,他的话并不单纯是对自己的安慰,而是好像确实有所暗指。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卢师爷在朝堂之上有什么依仗吗?”石原海暗自揣测。

石原海正欲开口询问,水生忽然进来禀报。

“老爷,侯府管事石全求见!”

卢师爷连忙起身告辞,石原海目送卢师爷离开后,吩咐水生道:“有请石管事!”

不一会,水生便领了石全进屋,石原海连忙让座,石全施礼说道:“小人不坐了,传个话便走。”

石原海疑惑点头,石全继续说道:“我家侯爷特让小的来约请石大人,石大人若明日有空,请过府一叙!这是请帖。”

水生连忙接过请帖,交给石原海。石原海看罢,取了笔墨准备写回帖,石全却道:

“石大人不必写回帖了,给个回话让小人带回就可以了。”

石原海犹豫了一下,放下笔墨说道:“那就请石管事回去禀告侯爷,石某明日上午一定到府上拜会侯爷。”

石全听罢,躬身说道:“那小的就不打扰了!石大人请留步。”

石原海连忙自怀中取了点儿碎银交给水生,然后吩咐道:

“水生,替我送送石管事!”

水生答应一声,接过银子带着石全走了。石原海看着二人背影,不觉陷入沉思。

“侯爷会有什么事呢?他不是想置身事外吗?难道改变了主意?”

…………

天色将黑的时候,石槿柔与丁忠终于赶回了义安。

石槿柔并未立刻去县衙,她与丁忠先到缘来客栈转了一圈,那些曾经留在此处勘查、保护“现场”的衙役们早已撤掉,但客栈依旧被封条封着,再未开张。

两人并未下马,驱马围着客栈看了看,然后石槿柔对丁忠说了句“回吧”,之后她扬鞭催马,向县衙飞驰而去!

第86章 否决 石槿柔与丁忠回到后宅的时候,已到了晚饭时间。

石槿柔不及换衣、洗漱,也不让开门的水生先行通报,就直接带着丁忠去了父亲的院子,可半路上却遇见了秀荷与顾妈妈。

因为张妈妈和两个烧火的丫头至今未来府里做工,而丁忠又不在府里,因此,石原海的起居便由水生照顾,而饮食则由秀荷与顾妈妈照顾了。

秀荷两人正拎了食盒前往石原海的院子,却不想与石槿柔、丁忠不期而遇。一刹那,秀荷欢呼雀跃,而顾妈妈乍见丁忠,楞了一下,在惊喜的同时,竟有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最近府里出了这么多事,顾妈妈却对具体细节知之甚少,虽从秀荷那里打听了一些消息,但秀荷本身知道的就不多,对丁忠的事情知道的就更少了。

顾妈妈虽惦念丁忠,但自感身份卑微,不敢去向石原海打听丁忠的消息,而丁忠那夜浑身是血背着冉轶成回来,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对丁忠安危的担心,几乎将她折磨得夜夜难眠!

如今,乍见丁忠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又怎能让她不激动?又怎能让她悬着的一颗心不为之颤抖?

爱,从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不必追究其中的是非对错!一个人,只要付出的是真心真情,永远值得他人尊重、敬佩!

石槿柔对顾妈妈的真情流露,看在了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水生见秀荷与顾妈妈,一个惊喜异常,一个默默流泪,他连忙接过二人手中的食盒,匆匆进了院子,同时,他也想赶紧告诉老爷:小姐和丁伯回来了!

石槿柔对丁忠说道:“丁伯,你陪陪顾妈妈。”不待丁忠说话,她又对秀荷说道:“你随我去见老爷。”

秀荷高兴地点头,边走边问道:“小怜呢?没回来吗?”

石槿柔说道:“恩,她和安心留在山庄照顾冉将军了,等过些日子再回来。”

石槿柔话音未落,便见到父亲已经站在屋子门口迎候自己了。

她连忙紧走几步,向父亲福礼说道:“爹,女儿回来了!”

石原海上前一步,拉住石槿柔的手问道:“一切顺利吗?”

石槿柔答道:“顺利,都安排妥了,冉将军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勉强下床走动了。”

秀荷不欲打扰父女两说话,她向石原海请示道:“老爷,奴婢再去厨房做些吃的。”

石原海点头道:“好,你去吧!”

水生也主动说道:“我去帮你。”说罢,便和秀荷一同离开了院子。

…………

石槿柔向父亲讲述了在飞云山庄的前前后后,但她隐去铁鹰认主的部分,更没提到隐王。毕竟,隐王一案,是当朝第一大案,而她自己,在皇家的记录里,是早就不该存活于世的“要犯”。

石原海听罢石槿柔的讲述,不由感叹道:“真没想到那狄庄主竟如此大仁大义,这些江湖人士,着实让人敬佩!”

石槿柔讲述完了,秀荷也帮着顾妈妈把饭做好了。

丁忠那里自有顾妈妈照料,秀荷是不必费心的,所以,饭一做好,她便和水生拎了食盒回到了石原海的房间。

石槿柔就在父亲的房间里简单净了面,洗了手,然后陪父亲一起吃晚饭。

“爹,我想接手缘来客栈,让客栈重新开张。”石槿柔边吃边说。

石原海想都未想地说道:“不行!”

“为什么啊?难道官府还要干预吗?”

石原海道:“不关官府的事,那案子基本已水落石出,必是段府所为。再说,客栈现场里的所有一切均以记录在册,那现场已经不必存留了。”

“既然如此,爹爹为何不同意啊?”石槿柔反问道。

“小柔,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段府将那客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彻底焚毁,而你偏要再让客栈重新开张,必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为父现在已没了官职,想保护你都难了。”

“小柔知道爹是为了女儿安全着想,其实爹爹大可不必担心,一则这次客栈开张,小柔打算只做正经生意,不参与任何争斗;二则,段家所担心的无非是他们矿场的安全,并非是私人恩怨。所以,只要客栈安分守己地经营,他们不会来捣乱的,更不会再冒了天大的风险行凶。三则,父亲被罢了官,可咱们还要生存,有了自家的生意,生活上也不至于太拮据了。”

石原海问道:“那客栈到底是谁的,是冉轶成的吗?”

石槿柔说道:“是冉将军送给女儿的礼物!”

石原海吃惊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槿柔,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礼物?什么礼物?定情礼物吗?胡闹!简直是胡闹!”

石槿柔忽感头疼,她后悔告诉父亲实情了,可话已出口,再难挽回,于是她急忙解释道:

“爹,不是您想得那样,冉将军受了重伤,而赵掌柜和那些伙计又不在了,冉将军本想把客栈卖了,可他感恩父亲对他的救护,又知道父亲因他被罢了官,加之他们靖江侯府又不缺钱,所以,他才最后决定把那客栈送给咱们的。”

石原海听罢女儿的解释,怒气总算消了一些,但他仍旧怀疑女儿的说法,于是坚决而固执地说道:

“不行,不管怎么说,这个礼物太重了,小柔,咱们虽然不富裕,但也用不到别人可怜。再说,风口浪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开客栈的事,我意已决,再莫争辩!”

第87章 好意 第二天上午,石原海如约去了武岳侯府。

石槿柔让秀荷喊来了丁忠,她吩咐丁忠到那个荒僻的院子去找张彪,让张彪将冉轶成留在义安的所有属下,包括那些从京里新近赶来义安的属下,统统都集中在那个荒僻院子里,然后公开撤回京城,那个院子里不留一人,继续让它荒着。分布在义安附近的那些暗哨继续保留。

丁忠虽然嘴上答应着,但神情间颇为困惑。

石槿柔解释道:“冉将军重伤不起,他放心不下在义安的这些兄弟,怕再出意外,所以,我已与冉将军商量妥了,暂时放弃对段府和矿场的监视,让弟兄们先撤回去。”

丁忠不禁有些黯然,沉默不语。

石槿柔继续说道:“丁伯,不必灰心,小柔自有安排。我说过了,从飞云山庄回来后,我要反击段家,血债血偿!”

丁忠答道:“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张彪他们。”

送走了丁忠,石槿柔回到自己的卧室,再次将玉佩收好,然后焚毁了藏头诗。

…………

武岳侯府会客大厅,侯爷请石原海坐了,详细询问了知府去县衙的前前后后,听罢石原海的讲述,侯爷叹气说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真不假,想那张知府好歹也是个五品大员,却为段府所支使、利用。哎!官场阴暗,可见一斑。”

“岂止义安如此,在下在塘州之时,塘州知府白德才也一样被塘州首富董家所收买,为其效力。若各地官吏皆忙着贪污敛财,则国家命运堪忧啊!”石原海感慨万千。

“最近两年,皇上龙体欠佳,上朝理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后宫之内,吴贵妃跋扈,段淑妃弄权,太后、皇后一味迁就忍让,皇上亦是左右为难,无可奈何,就更无心朝政了。”

“不是还有几位皇子吗?”石原海故意问道,因为他想从侯爷口中了解更多的有关几位皇子的情况。

侯爷也似乎有意要向石原海介绍朝堂里的情况,于是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皇上至今未立储君,的确有难言苦衷。大皇子虽无大智,但品行尚佳,只是在性格上懦弱了些,尤其对其母亲吴贵妃,更是惟命是从,不敢有丝毫杵逆,而吴贵妃借大皇子掌管吏部的便利,大肆安排其娘家兄弟、亲戚为官,甚至在朝中担任要职。”侯爷喝茶润了润嗓子,然后继续说道:

“三皇子倒是行事果敢,但其性情暴戾,视民如草芥,杀伐屠戮皆随心随性,根本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客栈血案,便象极了三皇子的手段。”

石原海一惊,心中暗道:“莫非侯爷在向我暗示什么?还是在有意提醒我?”

武岳侯似乎并未注意到石原海吃惊的神情,继续淡淡说道:

“六皇子在几位皇子中的口碑最好,也最具智慧、仁心。可惜,六皇子在朝中的势力最为单薄,与大皇子和三皇子相比,相去甚远,不可同日而语。所谓强者愈强,弱者更弱,若选择支持六皇子,不但将来没有成功的可能,甚至可能枉送了身家性命。”

石原海至此,终于悟到了侯爷叫他来的目的了,侯爷是在帮他分析时局,免得他一步不慎,踏错了阵营!

石原海不由感激地望了望侯爷,苦笑说道:

“在下现在已无官职,所谓无官一身轻,不必再为朝中的尔虞我诈劳心费神了。”

侯爷说道:“石大人此言差矣!今日邀请大人过府做客,便是有一言相告。”

石原海惶恐说道:“侯爷请讲!”

“石大人被罢官一事,本侯虽未能阻止,但若想让石大人复职,并非难事。只是……”侯爷忽然间犹豫了起来。

石原海立刻说道:“侯爷但说无妨!”

侯爷笑了笑说道:

“只是需要借助大皇子的势力。这难免会让人误解,以为石大人跟随了大皇子。”

石原海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武岳侯忽然做出浑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其实,就算有此误解也未尝不可。朝中重臣多有支持大皇子的,本侯大胆揣测圣意,也是倾向于大皇子多些。是故,石大人能不陷入储位之争最好,但若形势所迫,不得不为,本侯还是建议石大人能从众而居。俗话说,法不责众,即便大皇子最终未能如愿,石大人也可以全身而退。”

石原海彻底明白了侯爷的意思。他起身向武岳侯恭敬地说道:

“有劳侯爷费心了!在下听凭侯爷安排。”

武岳侯呵呵一笑,说道:“石大人复职一事,本侯会尽力而为!”

石原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在下于京中擎签备选的时候,曾听说五皇子醉心音律而无心帝位,不知此传闻可属实?”

“属实,五皇子弄了一批乐人在府里整日笙歌,就连皇上亲至府上,为了不中断演奏,他自己和那些乐人竟不起身迎驾,皇上一怒之下,杀了那些乐人,削夺了五皇子的所有政事,将其弃之不用。自此,五皇子心灰意冷之下更专注音律,几乎积年累月的,再未踏出过皇子府的大门。”侯爷忍不住唏嘘不已。

又闲聊了几句,石原海犹豫着是否起身告辞,武岳侯忽然又开口说道:“我险些忘了,太夫人知道石大人今日要来,特意叮嘱我,让石大人一定去她老人家院子里坐坐。眼下,时辰不早了,石大人还是去看看太夫人吧。”

石原海立刻起身说道:“太夫人召唤,在下岂敢不从?我即刻前往!”

第88章 商定 石原海由一个侯府丫鬟引领着匆匆来到太夫人院子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夫人竟然起身相迎,并亲自让座。

石原海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要大礼参拜。

可还没等他跪下去,太夫人就连声说道:“石大人快快免礼,免礼!”

石原海有些尴尬。

太夫人却笑道:“石大人应该知道,老身最不耐烦那些虚礼。快坐吧。”

石原海感激地一笑,依言坐了下来。

与石原海寒暄了几句,太夫人就提起了他被停职的事。石原海一五一十地说了,并没有任何保留。

听完之后,太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这些事,之前我已听弘儿说了个大概,虽说洁身自好,不依附权贵是对的,可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候,也该当机立断,摇摆不得。”

石原海恭敬地点头应道:“太夫人教训的是!”

太夫人呼了口气,忽然一笑,说道:“老身我就是个内宅妇人,对于外面的事也不太懂,咱就不说这个了。”

石原海“哦”了一声,多少有些茫然。

太夫人继续道:“今儿请你过来,除了闲聊几句,倒是有个正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石原海忙道:“太夫人尽管吩咐。”

太夫人呵呵一笑,挥手屏退了屋里的下人,然后才道:“这事说起来啊,还真不能用‘吩咐’,只能是和你商量。”

石原海满脸不解地看着太夫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事。

太夫人并没急着说出答案,而是问道:“不知石大人觉得弘儿这孩子如何?”

石原海连忙恭敬地答道:“世子少年才俊,学富五车,更为难得的是世子品行端正,堪为楷模,无论从哪方面讲,世子都是难得的人才!”

听了石原海对石孝弘的评价,太夫人笑眯了笑,说道:“既然石大人如此高看弘儿,那老身就放心了。是这样的,老身有个想法,希望小柔能做我的孙媳妇,不知石大人意下如何?”

石原海呆住,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太夫人。

“不瞒石大人说,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我是一眼就相中了石公子,不对,是石小姐,呵呵。她聪慧大胆,细心宽和,不卑不亢,进退有度,除了身世,没一处不让我满意的。但世上这事啊,就是这么巧,侯府娶媳妇,最不看重的就是身世。所以,只要石大人觉得弘儿还不错,那老身就厚颜替弘儿求娶石小姐了。”太夫人说得非常客气,既说了事实,又给足了石原海面子。

石原海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起身施礼道:“蒙太夫人和侯爷不弃,石某感激不尽。这门亲事,石某答应了。”

太夫人闻言,连说了三声“好”,然后才道:“石大人请坐,以后我们就是儿女亲家了,可不要再拘礼了。”

石原海回身坐了,为稳住心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可手却微微有些发抖。

太夫人也抿了口茶,然后面带微笑地说道:“这门亲事,咱们可就算是说定了。只是如今石小姐年纪尚小,况且还在孝期里。我的意思,等三年孝满后,马上订亲,然后尽早过门儿。石大人觉得如何?”

石原海虽然心中不舍女儿,但仍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那订亲之前,我们就开始悄悄准备吧,免得到时候忙乱。”太夫人笑着说道,“说实话,我啊,恨不得今天就让石小姐过门儿,以后天天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解闷。”

听着太夫人的玩笑话,看着太夫人慈祥的笑容,石原海也放松了下来,似是看到了过世多年的母亲,于是他也笑道:“小柔只有一个,她嫁了人,我可就寂寞了。”

太夫人哈哈大笑,说道:“我只管我自己和小柔,别人的事,我统统是不管的。”完全像个老孝儿,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非常中意石槿柔,还变相地承诺:石槿柔嫁进侯府后她会护着。

又说笑了几句,石原海琢磨着要到午膳时间了,自己不好再待下去,于是便起身向太夫人请辞,太夫人也未挽留,命苏嬷嬷送石原海出屋后,又对水青吩咐道:“去南院看看,若是侯爷不忙,请他过来一趟。”

不多时,武岳侯就赶了过来。

落座之后,武岳侯先道:“如何?”

太夫人含笑点头道:“很顺利。石大人虽然为人耿直,又爱女如命,但他却很中意弘儿,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武岳侯不在意地一笑,结果并没出乎他的意料。

太夫人又道:“你让石大人过来,想必他已经答应不再跟着六皇子冒险了吧?”

武岳侯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已经点醒了他。如果他没答应,我就只是简单和他见个面,安抚一下他被停职的事而已,不会让他来见母亲的。儿子看着,想必客栈血案一事,给了他不小的教训,让他懂得了审时度势。”

太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为官哪是那么容易的。我们可以帮他,也愿意让弘儿娶他的女儿,但却不能因为他的政治立场而赔上整个侯府。石小姐虽好,但却不能让她带着一堆麻烦进门儿。与侯府百年基业比起来,自然侯府更重要。”

“母亲说的是。”

“石原海复职一事,你看着运作。只是,动静别太大了,毕竟还要过有个一两年才会对外宣布婚事。石原海复职前,若是他们父女俩生活上遇到困难,我们不妨暗中接济一下。”

“儿子明白,母亲放心。”侯爷恭敬答道。

第89章 有事商量 段老爷的耳朵已经差不多全好了,虽然右耳被石子消掉了一半,有碍观瞻,可段老爷并不怎么在意。

别说耳朵只掉了一半,就算全掉了又能怎样?有三皇子母子做靠山,有无数的银钱可挥霍,华服美食、红粉佳人应有尽有,神仙般的日子依旧如常。只不过除此之外,他心里多了一份忿恨而已。

此刻,段老爷正喜形于色地与顾先生把酒言欢。

“先生果然高明!这次姓冉的可是被先生整惨了,呵呵,估计他也该死心了。”

顾先生嘿嘿一笑,说道:“客栈一事只是给他个警告,若他胆敢再招惹咱们,那咱们就连他京里的老窝也一起端了。”

“先生魄力实令段某感到汗颜,想当初,我还想借张知府之力挟制他们,可如今看来,却远不如先生的斩草除根、快刀斩乱麻!”

顾先生嗤之以鼻地说道:“那个张知府简直就是白痴一个,堂堂知府竟被七品县令质问得哑口无言!”

段老爷随声附和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张知府如此窝囊,早知如此,就不该给他那五万两银子。”

顾先生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好歹他也算尽了点儿力,不管怎么说,石原海被停职了,姓冉的就又少了一大助力。”

段老爷无比崇敬地看着顾先生问道:“石原海敬酒不吃吃罚酒,落得现在这个结果完全是他咎由自取。”说到这里,段老爷停顿了一下,又有些担心地问道:“先生,石原海不可能再复职了吧?”

顾先生思忖了一下,答道:“应该不会了。”

段老爷不无忧虑地说道:“就怕那姓冉的去求六皇子帮忙。”

顾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冉轶成只是个四品的闲散将军,咱们高兴了拿他当号人物;不高兴了,弄死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先生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皇上无心朝政,三皇子殿下少了顾虑,别说是六皇子,就算是大皇子,三皇子也未必就放在眼里。”

“是、是、是,他们这叫什么撼树来着?不知死活。”

顾先生白了段老爷一眼,答道:“蚍蜉。”

段老爷脸皮再厚,也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瞬间便恢复了正常,他高兴地举杯说道:“这下咱们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顾先生也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三皇子殿下信得过在下,在下又岂能辜负了三皇子殿下?”

段老爷呵呵一笑,恭维道:“三皇子殿下慧眼识英雄,有您在义安坐镇,段某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顾先生很享受段老爷对他的恭维和崇敬,不过也是,他是何等身份?段老爷不过只是一个土财主、暴发户,虽然和段淑妃娘家沾了点儿边,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能与他同桌用膳,他已经够谦逊、够大度的了。

隔了一会儿,段老爷谄媚问道:“先生,昨晚那个丫头您还满意不?”

顾先生撇撇嘴,不屑地说道:“无趣!跟个死人似的,怎么摆弄都不出声,着实扫兴。哼!就你府里的这些个丫头丫鬟的,一个个土得掉渣儿,没一个让我满意的。”

“对了,先生现在不用再担心顾虑什么了,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怡春院逍遥快活了!”

顾先生皱眉说道:“等等再说吧,眼下还大意不得!毕竟,他们在义安还有些余孽!”

…………

丁忠回来向石槿柔禀报,张彪已经接到了指令,开始集合人马,着手撤离义安了。

石槿柔听罢,满意地点头,对丁忠说道:“等张彪他们离开义安之后,小柔还有一事要麻烦丁伯。”

“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是这样,还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想在过年前,将缘来客栈重新开起来。”

丁忠说道:“昨日您特意去看缘来客栈的时候,属下已经猜到了。”

“这次客栈重新开张,只专心自身生意,不参与任何争斗,为了打消段家的猜疑,我想从客栈掌柜到跑堂的伙计都用义安本地人,不用外来的。”

丁忠思索了一下,说道:“这的确是个办法,至少义安本地人,段家大多都知根知底,不会再怀疑客栈针对的是他们的矿场了。”

“所以我要麻烦丁伯帮我物色下人选,你可以找石全管事,也可以找卢师爷,让他们帮您出出主意,若有人问起客栈的东家是谁,您就直接说是我就可以了。”

丁忠点点头,又问道:“此事老爷知道吗?”

石槿柔道:“我只和父亲念叨了一句,没细说,父亲也只说现在那血案现场不用保留了,不妨碍重新开张。”

“嗯,属下会尽快安排。”

石槿柔又道:“还有啊,丁伯以后不要再自称‘属下’了,咱们又不是当官的,免得别人听到了误会。”

丁忠含笑点头,说道:“老奴明白!”

石槿柔也含笑说道:“那就委屈丁伯了!”

…………

石原海并未留在侯府吃午饭,而侯爷和太夫人似乎也没有宴请他的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石原海的好心情,他兴高采烈地出了侯府,吩咐水生立刻赶回县衙。他想把武岳侯想帮自己复职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女儿,既让女儿安心,也让她高兴一下。但关于定亲的事,他打算暂时保密,不急着告诉她。

而同一时间,石槿柔也在府里盼望着父亲回来,虽然客栈的事昨天被父亲否了,但她现在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急着想和父亲商量。

这件事是她在回到自己的卧室,看到正在打扫房间的秀荷时,突然想到的。

第90章 改弦更张 家里有事,更晚了,抱歉!

…………

石原海回到府里,吃罢午饭,便径直来到了石槿柔的院子。

秀荷为父女俩将茶水准备妥当之后,便主动退出了房间。

“小柔,为父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石原海满脸兴奋地对石槿柔说道。

“什么好消息?爹爹快说!”石槿柔也高兴地配合着父亲的情绪。

“是有关爹爹复职的事,侯爷答应帮忙了。”

石槿柔忽然明白,父亲对被停职罢官的事其实是非常在意的。

“侯爷怎么说的?”石槿柔追问道。

“此事为父也正准备跟你认真谈谈呢,今后我们父女俩何去何从,几位皇子中,我们到底该帮谁?怎么帮?至少,我们两个不能有分歧,你说是吧?”

石槿柔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小柔也是想找爹聊聊的,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就算咱们想置身事外也难了。”

“冉将军跟的是六皇子,要查办段家的也是六皇子。可……”石原海并未把话说完。

石槿柔见父亲有些犹豫,便接口说道:“爹,其实就算没有六皇子要查办段家的事,段家私开矿场,也是触犯朝廷律法的大罪,父亲做为地方父母官,也是应该查办的。如果您置之不理,将来万一有人拿此事弹劾父亲,父亲岂不是让人家抓到了把柄?”

石原海叹口气说道:“小柔,你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事情并非你想的如此简单。”

石槿柔疑惑地“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石原海接着道:“今天侯爷帮我分析了时局,也帮我分析了几位皇子的优劣。”

“侯爷怎么说?”石槿柔问道。

石原海闻言,便将武岳侯的分析几乎只字未改地告诉了石槿柔。

听罢,石槿柔若有所悟地问道:“这么说,侯爷是希望父亲支持大皇子了?”

石原海点了点头,说道:“因为只有大皇子最有可能将来荣登大宝,而且,也只有大皇子注意到了义安的事。小柔,你不要误会,为父并非是为了寻找靠山,但为父如想继续报效朝廷,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复职一事。”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爹,小柔理解。”

虽然她嘴上说着理解,可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都说人总会变的,时势、环境、私欲、得失……都会改变一个人。想当初父亲在京备选的时候,隋朝云就拉拢过父亲跟随大皇子,可当时父亲并未答应,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得”,所以并不知道“失”的可怕;而今,父亲得而复失了,便改变了当初的想法和志气。到底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不计得失”呢?

另外,让她更感失落的是,父亲显然已经答应了侯爷,不再参与帮助六皇子了,不然,也不会将侯爷帮助复职的事当成是好事了。

“如果父亲决定不再帮助六皇子和冉轶成,那我该怎么办呢?”

石原海见石槿柔一直没再说话,便知道女儿心里一定是有了其他想法,于是他继续说道:

“段家的事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父亲以前是想协助六皇子和冉将军他们查办段家的,可结果呢?段家到现在未伤毫发,冉将军他们却一败涂地,连父亲也被停了职。”

石原海的话触到了石槿柔的伤疤,石槿柔在心里一直自责的要命,她认为是自己的一步不慎,导致了冉轶成全盘皆输,也导致了父亲被停职。

因为父亲之前曾经对安心说过:如果非要选择一方的话,他也会选择支持冉轶成和六皇子的。所以,去飞云山庄之前,石槿柔便在心里有了一个朦胧的如何对付段家的计划。

在飞云山庄的时候,由于有了铁鹰的支持,这个计划逐渐清晰起来。因此,当她离开飞云山庄时,她对未来、对如何整倒段家充满了信心,更对这个计划能获得父亲的支持坚信不疑。

可眼下,父亲态度的突然转变,令她措手不及。但她仍旧不死心地问道:“冉将军的受伤是个意外,而且,父亲被停职一事,也是因为段家用钱买通了张知府。这和皇子们之间的争斗没有直接关系。”

石原海摇摇头说道:“小柔,侯爷今天已经很隐晦地告诉了为父,客栈血案的真正主使是三皇子。所以那些凶徒才会有恃无恐,所以段家才会至今仍逍遥法外。六皇子要查办段家,三皇子要保段家,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又怎能说与皇子间的争斗没有关系呢?哎……六皇子是斗不过三皇子的。”

石槿柔默然无语。

石原海接着说道:“若按你所说,即便没有六皇子查办段家,为父作为义安父母官也应查办,小柔,一个七品县令又如何整倒三皇子呢?现在已然是这样的结局,如果我们再继续下去,恐怕连性命都很难保住了。”

石槿柔只得点头说道:“父亲说的是,是小柔想简单了。”

石原海慈爱地看了看女儿,温情说道:“为父虽然答应了侯爷,但侯爷和父亲的意思一样,并非一定是要追随大皇子的。况且父亲一个七品县令,大皇子不会指望为父能帮上什么。为父图得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高官厚禄,为父只希望小柔能平安幸福,能少些烦恼和危险!”

见石槿柔依旧沉默不语,石原海又劝慰道:“小柔,不必多想了。你是个女儿家,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有个好的归宿才是正理,这些个朝廷上的事,你就不要再理会了。”

石槿柔的情绪不知为何突然好了起来,她拉着父亲的手说道:

“好了,爹,我答应您就是了!咱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件要紧事想和爹商量呢?”

“什么事?”石原海问道。

石槿柔恳切地望着父亲说道:“我想为秀荷脱了奴籍,让您认她做义女!”

第91章 义女 听到石槿柔建议自己收秀荷做义女,石原海不由惊讶地问道:

“你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爹,咱们离开塘州之时秀荷曾救过女儿一命,你还记得吗?”

“为父怎可能忘呢?那次真的好险,若不是秀荷、水生舍身相救,加之你丁伯武艺高强,我们父女俩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石原海心有余悸地说道。

“所以,女儿一直想着该如何报答秀荷、水生他们。爹,秀荷日常对女儿的伺候一直尽心尽力的,当然,小怜也不错,但她又与秀荷不同。”

石原海却说道:“其实在我心里,我对小怜更满意一些。至少,她没撺掇你和冉将军来往。”

石槿柔忽然想到了那次狩猎,秀荷没有阻拦自己与石孝弘结拜,后来父亲虽然没有直接责备秀荷,但现在看来,父亲心里还是对秀荷有了偏见。

石槿柔笑着说道:“爹,其实秀荷也没撺掇着女儿与冉将军交往的,就说那次彻夜长谈吧,秀荷几乎一夜没睡,时不时到书房来问问我们需不需要换茶什么的,我想她定是替父亲看顾着我和冉将军的。”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也是她们做奴婢的本分。”

石槿柔接着道:“秀荷与水生在董府的时候就已经互生情愫,只是那时候有董大太太拦着,她与水生只能暗自往来,可自从跟了咱们,他们少了顾忌,多了一份期盼,期盼着咱们有朝一日成全了他们。”

石原海点头说道:“他们俩的事,为父也知道,那就成全他们好了,可为什么一定要收秀荷做义女?”

“爹,若是普通奴婢,咱们给她们办了婚礼也就可以了。但秀荷、水生就不同了,毕竟他们曾舍身救过咱们,而且,秀荷更是为了救我挨了一剑,如此大恩,咱们岂能不报?所以,女儿想把她与水生的婚礼办得隆重些、风光些!”

石原海慈祥地看着石槿柔,欣慰说道:“知恩图报,应该的!”

石槿柔继续说道:“若咱们府里只是嫁个奴婢,再怎么风光咱们也不可能邀请义安富绅,甚至是侯爷到场的,爹,你说是吧?”

石原海点头说道:“小柔的意思为父明白了,如果秀荷只是一个奴婢身份,哪怕是脱了奴籍,为父也不可能因为给她举办婚礼而邀请义安名流的,因为那不合礼数;但秀荷若成了爹的义女,那她的婚礼也就成了为父嫁女,邀请义安名流到场,也就理所应当了。”

石槿柔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此理!”

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小柔的主意虽好,可你想没想过小怜的感受?还有啊,秀荷从奴婢一下变成了官家小姐,那要不要再给她配丫鬟?如果秀荷也成小姐了,那以后谁来伺候你呢?”

石槿柔说道:“爹爹不用担心,小怜那里女儿自有安排,不会让她有什么想法的。至于秀荷,爹就更不用担心了。女儿了解秀荷,就算咱们给她丫鬟,她也绝对不会要的,她一定还会伺候女儿的。”

“那水生呢?”

“咱们也给水生脱了奴籍,这样水生成了平民,娶个官家小姐,也未尝不可。女儿想着,咱们从董府带出来的这些人,将来都脱了他们的奴籍,毕竟这些人对咱们都是有情有义,而且没有二心的,就像丁伯,有没有奴籍,都是铁了心跟着咱们的。”

石原海笑着对石槿柔说道:“没想到小柔也是一颗菩萨心肠,你就不怕脱了他们的奴籍,若父亲一旦落魄了,他们一走了之?”

“不会的!再说,父亲有了侯爷相助,更有大皇子殿下做依仗,又怎可能落魄呢?女儿以后专心咱们自己的事,不再给爹惹麻烦就是了。”

石原海心情大好,但他心情好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女儿的安慰,而是因为他想到了与太夫人的婚约,自己的女儿将来要嫁进侯府的,那侯爷又怎可能不帮自己呢?以后有了侯爷的帮忙,不但复职没有问题,说不定自己在义安的任期满了以后,在官职上会更上一层楼呢!

或许是愉快的心情起了作用,也或许是石槿柔答应了自己以后专心府里的事,不再参与和段家的争斗,反正石原海痛快地说道:

“好吧,那为父就答应你,收秀荷为义女了!”

石槿柔高兴地跳起来,一下子将父亲抱住,说道:“爹,您太好了!女儿就知道爹爹心疼小柔的。”

石原海一边忙着推开女儿的拥抱,一边嗔怪道:“快放开!这要让人家看到了,成何体统!”

…………

石原海从石槿柔房间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一直守在门外的秀荷,便冲秀荷很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也没说话,便走出了院子。

秀荷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她几乎从未见过石原海对她如此和蔼过,虽然平日里石原海对下人们也很随和,但秀荷感觉到了今天的这个和蔼中又带了几许亲切和疼惜。

于是,石原海刚刚走出院子,秀荷便急忙进了屋子。

“小姐,你对老爷说什么了?我觉得老爷出去的时候,看奴婢的眼神里都含着笑呢。”

石槿柔深深地叹了口气,假装忧愁地说道:“还说呢,我怎么劝都不管用,我爹非要脱了你的奴籍!”

“啊?老爷不会要打发了奴婢吧?小姐,您可千万要为奴婢做主啊!”秀荷吓得已经给石槿柔跪了下去。

石槿柔连忙扶起秀荷,说道:“瞧你说的!秀荷这么好,爹爹怎会舍得放你走,不但不会放你走,还跟我说,定要收你做义女呢!哎,以后你再也不用伺候我了,因为你就要成我的姐姐了!”

第92章 主仆情深 秀荷这次是真的懵了,是惊喜地懵了!她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小姐您说什么?老爷要认我做义女?”

石槿柔一脸无奈地点点头,尔后又故意调侃地说道:

“以后不是老爷了,是咱爹了。”

本来石槿柔以为秀荷会欢呼雀跃的,没想到秀荷竟然噗通一声又给她跪了下去。

“小姐,奴婢不能答应!”秀荷说得异常郑重。

“为什么?”

“小姐,自从奴婢被父母卖入董家之后,奴婢就认命了,只想这辈子安分守己地做个奴才,最大的期望就是能遇上象小姐这样的好主子!如今秀荷遇到了,也就知足了,是从心里真的知足了!从未奢望再有更好的前程,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做主子。”

石槿柔问道:“除了认命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吗?”

秀荷答道:“还有就是奴婢舍不得小姐,尤其在当下这个时候,奴婢更不能不伺候小姐。”

“当下怎么了?”

“当下,冉将军受了重伤,老爷又被罢了官,府里府外的,就只能靠小姐一个人了,秀荷帮不了小姐什么,但奴婢总可以多用一份心,照顾好小姐的生活和身体,小怜又不在小姐身边,若奴婢再做了主子,那小姐又有谁来伺候?若换了别人来,秀荷实在放心不下的。”

从秀荷的语气和神情中,石槿柔体会到秀荷的话并不是客套,更不是虚伪地推辞和假意讨好,她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但石槿柔并未急着反驳她,而是继续问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小怜,小怜对秀荷是有恩的!当初若不是小怜,秀荷也不可能跟了小姐,如今奴婢若被老爷认了义女,那小怜呢?这件事对小怜太不公平了,也太残忍了,因此,奴婢感激小姐与老爷的恩情,但实在是不能答应!”

石槿柔听罢,再不说笑,她很严肃也很认真地对秀荷说道:

“秀荷,你既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是我央求父亲收你做义女的,而我这样做,其实是有目的的,但这个目的,我不能让父亲知道,因为若父亲知道了我的真实目的,他是绝对不会答应我的。”

秀荷倍感困惑地看着石槿柔,因为她实在想不出石槿柔到底有何目的。

石槿柔继续说道:“秀荷,正如你刚才所说,当下,冉将军受了重伤,父亲又被罢了官,现在只能靠我来应对段家了,但你想想,凭我一人之力,又怎可能对付得了段家?我需要帮手,需要有人帮我一步一步地实施我心中的计划。”

说到这里,石槿柔变得无比地惆怅和无奈,她接着说道:“原本我是指望父亲支持我的,可父亲却担心我的安危,不愿让我涉险,所以,现在父亲不但不会帮我,反而会处处限制我,不让我再参与和段家的争斗。”

秀荷小声说道:“小姐,在老爷心里,您的安危比任何事都重要的,您不要埋怨老爷。”

石槿柔叹气说道:“我没有埋怨老爷,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爷的做法我不但能理解,而且心中也很感激。只是,二十一条人命啊!那些人都是好人,都是无辜的,一夜之间便被段家人给杀了,可知府不但不管,反而包庇段家!而武岳侯府又置身事外,所以,我只能另找办法为那些枉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秀荷忧伤而又担心地看着石槿柔。石槿柔眼睛湿润起来,她动情说道:

“每当夜晚来临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的眼前便会晃动着赵掌柜和那些伙计们的身影,就会看到他们满身是血地站在那里!他们的冤魂没有散去,他们在殷切地看着我,等着我为他们讨回公道!”

见到石槿柔脸上晶莹的泪珠儿,秀荷也是悲从中来,跟着流下了热泪。

石槿柔并未擦拭脸上的泪水,她依旧心情沉痛地说道:“是我害了赵掌柜他们,所以,我必须要承担这个责任,必须要用尽我全部的智慧和力量为他们报仇!这已经不是参不参与争斗的事了,这已经成了我与段家的血海深仇,此仇不报,我心永无安宁!秀荷,你可明白?”

秀荷含泪点头。

“而我让父亲收你为义女,便是复仇计划中的一部分,不但要收你为义女,我还要脱了水生的奴籍,让你和水生成亲,更要将你们的婚礼举行得无比隆重!到时,老爷会遍请义安名流、富绅来参加你们的婚礼。若你只是个丫鬟,那老爷又有何理由请到那些名流、富绅?所以,你必须做老爷的义女,这样,老爷也就有了正当的理由请他们来了,而你在我计划中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成婚以后,你和水生愿意继续留在府里,我欢迎!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前程去投奔,我成全!”

秀荷郑重地给石槿柔磕了一个头,说道:“小姐,除非您不要我了,否则,秀荷永远是您的奴婢!小姐,您别难受了,秀荷答应,什么都答应!”

说罢,秀荷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

同一时间,飞云山庄。

冉轶成对小怜说道:“小怜姑娘,辛苦你了!多谢你这些天对冉某的照顾!现在我的伤势已经好多了,有安心一人照顾就可以了,你还是尽快回到你家小姐身边吧!”

小怜笑道:“既然小姐临走前已经吩咐了,那现在照顾将军就是奴婢的本分,将军不用跟小怜客气。”

冉轶成着急地说道:“不是客气,而是你在这里,本将军实在有些不习惯,所以,还是请你回去吧!”

第93章 本分 小怜忽然有些不高兴,嘟着嘴说道:“将军如此说,奴婢就更不敢回去了,不然小姐定以为是奴婢没有用心照顾好将军,被您给轰回去了呢!”

冉轶成着急地分辨道:“不是这个意思!小怜姑娘千万别多想,你家小姐那里我去解释。”

小怜嫣然一笑,说道:“冉将军,您就安心养伤吧!小姐才走了两天您就急着让小怜回去,小怜再不好,您也不能不给我家小姐面子啊?若现在小怜就回去了,那小姐会怎么想?您说是这个理吧?”

冉轶成被小怜问的哑口无言,他在军中待惯了,虽然回了京城,可他也是很少在府里,所以,如何跟丫鬟一类的人物打交道,他是一窍不通。

其实,他是心疼石槿柔,怕她身边少了照顾,才急着让小怜回义安的,可这也不能跟小怜明说啊。哎,冉轶成现在只剩下了头疼了!

但他的头并没有“疼”多久,因为第二天,丁忠便来到了飞云山庄。

丁忠向冉轶成启禀道:“将军,属下按石公子吩咐,来接小怜姑娘回义安。”

冉轶成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么急地要她回去?你家公子怎么说的?”

丁忠回禀道:“这个属下不知,公子只吩咐属下前来接小怜回去。”

冉轶成皱皱眉,不高兴地问道:“你家公子就这么离不开这个丫鬟?才走没两天,就急着接她回去,本将军的伤还没好呢!”

丁忠楞了,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

冉轶成根本未在意丁忠的尴尬,继续说道:“你回去转告你家石公子,就说这个丫鬟已经被我收房了,我还指望每晚她帮我暖床呢,舍不得放走C了,你回去吧!”

丁忠吃惊地看着冉轶成,嘴里小声嘀咕道:“这……这不好吧?”

冉轶成生气地问道:“你在嘀咕什么?大点声!”

丁忠猛抬头看着冉轶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这样不好!我家公子现在已经处境艰难,将军又为何忍心再雪上加霜?”

丁忠本以为冉轶成会更生气,却没想到冉轶成居然笑了,他说道:

“丁忠,你跟我还称呼你家主人为公子,可见你将我视作了外人,视作了需防备的人,此其一。其二,今天你若不说出你家小姐对这个丫鬟有何安排,休想将她带走。”冉轶成知道石槿柔一定遇到了困难或者麻烦,不然她不会这么快就让小怜回义安,所以,他想问个清楚。

丁忠拱手说道:“将军请息怒!不是属下把将军视作了外人,只是在丁忠心里,公子的安危重于一切!只要不是在府里,只要不是公子或老爷本人,丁忠一向称主人为公子。至于公子对小怜姑娘有何安排,属下的确不知!”

冉轶成微微颔首,由衷赞道:“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丁忠!有你在你家公子身边,冉某放心!若冉某无伤在身,定当起身参拜!”

丁忠说道:“为主人尽忠效死,是做属下的本分,本分便是应该,不值参拜!”

冉轶成感慨地说道:“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守住这‘本分’二字?C了,你带小怜姑娘回去吧,尽快赶回义安,越快越好!”

…………

义安代县令鲁大人依旧“抱病”在家,不得已,那些衙役和各房工吏们只得依旧来找石原海商议政事,石原海也不拒绝,而且,自从与武岳侯见过面后,石原海对自己复职更有了信心,所以,他也就更坦然地处理公务了。

刚刚打发走了一群衙役,卢师爷走进了房间。

“大人,关于客栈雇工一事,在下已经物色了几个愿意受雇的人。”

石原海疑惑问道:“什么客栈雇工?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卢师爷一愣,解释道:“昨日丁忠找我,说公子爷打算将客栈重新开业,让我帮着找几个跑堂的伙计。难道大人不知道此事?”

石原海轻轻“哦”一声,笑着说道:“你瞧我这脑子,忙昏头了,刚才一时忘了。怎么,你找到了?”

“是,找到了几个,有邻居家的、也有亲戚家的,想让老爷和公子相看下。”卢师爷答道。

石原海道:“回头再说吧,现在客栈具体几时开业还没定,今天晚上我再考虑下,明日我定给你答复!”

“好的!对了,大人,最近京里和张知府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消息?师爷指哪方面的?”因为石槿柔曾经提醒过他——卢师爷可能与大皇子有些瓜葛。因此石原海对卢师爷多少有了些戒心。

“哦,在下只是随口问问,有关大人复职方面的。”卢师爷略显不自在地答道。

“没有,估计张知府弹劾我的奏折还未到吏部,不会这么快的,再说,吏部总要派人来核实的。”

石原海顿了顿,说道:“师爷,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些文案,你帮我整理下。我有点儿事,出去一会儿。若再有人前来找我,如是公事,你也帮我记下,等我回来再做处理。”

说罢,石原海便起身离开了房间。他心里的确有事,因为他想立刻去找石槿柔问问:为什么非要重开那个客栈?

…………

石槿柔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写写画画的,正苦思冥想地设计着什么,忽然水生进来通报:“世子爷来了。”

石槿柔一听连忙说道:“快请世子爷进来!”然后她又对一旁的秀荷吩咐道:“备茶,再去厨房弄些点心水果来。”

水生与秀荷各自答应着走了。

不一会,水生便领了石孝弘进来,石槿柔连忙起身迎接,还未开口说话,只见父亲石原海脸有愠怒地走了进来。

第94章 好意提醒 石原海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石孝弘,微一错愕之后,他脸上愠怒的神情立刻换成了热情洋溢的欢喜。

“世子何时来的?快请坐!”石原海拉着石孝弘的手,将他让到旁边的座位上坐了。

可石孝弘屁股刚一挨到椅子,便立刻站起身,对石原海施礼说道:“孝弘见过石大人。”

石原海摆手说道:“世子不必拘泥虚礼。”然后他又对石槿柔说道:“怎么没人伺候?秀荷呢?让她去弄些水果来。”

话音未落,只见秀荷一手拎着茶壶,一手端着水果走了进来。

石原海含笑看了看石槿柔,眼光中流露出满意的样子。他从果盘里亲自拿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递给石孝弘,说道:

“世子不必客气,更不必拘谨,对了,在这用午膳吧!”说罢,他不待石孝弘说话,便又对秀荷吩咐道:“秀荷,去厨房吩咐一声,今天我要宴请世子爷,让厨房多备些好菜!”

秀荷爽快地答应一声走了。

石孝弘终于有了机会开口说话,他客气地说道:“石叔叔,不必麻烦了,再说,孝弘不敢出来太久,母亲会责怪我的。”

这是石孝弘第一次称呼石原海为叔叔,而他之所以改口,是因为石原海太过热情,让他不好意思再称呼石原海为“石大人”了。

可石原海却误会了石孝弘的称呼,他想当然地认为:太夫人定是对世子讲了婚约的事,所以,石孝弘才改口称自己为“叔叔”了。

“看来,世子一定是答应了太夫人的安排!太好了!”石原海暗自想着,脸上早已乐开了花。

他浑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吃完午饭我亲自送你回府,侯爷夫人那里,我去解释。”

石孝弘惶恐答道:“孝弘岂敢劳烦叔叔相送?我来只是有几句话要对石公子讲,讲完我就回去了。”

石原海依旧坚持说道:“世子就不要再推辞了,一定要用完午膳再走。好了,叔叔就不打扰你们俩说话了,我去厨房看看。”

说罢,再不管石孝弘会不会为难,石原海转身出屋,而且还特意关上了屋门。

从始至终,石槿柔都没来得及说话,她对父亲的举动虽有困惑,但她也想当然地认为:定是侯爷答应帮父亲复职,所以,父亲才会对石孝弘如此热情吧。

石原海走了,石孝弘挠挠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石槿柔。

石槿柔也笑了笑,说道:“石大哥就不要客气了,不然我爹定会以为石大哥嫌弃我们的饭菜不好呢。”

石孝弘叹口气说道:“石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对我这么客气啊?”

石槿柔解释道:“我爹定是好久没见世子,心里想了!难得我爹心情这么好,世子就留下来吧。”

石孝弘点头说道:“那好吧!只是你去告诉厨房,千万不要太铺张了。”

石槿柔呵呵一笑,揶揄地说道:“不去管它了!大哥不是说有话要对小弟讲吗?说吧,小弟洗耳恭听!”

石孝弘没有在意石槿柔那忽闪着的长长的眼睫毛,他开口问道:

“这些天你可曾见到过冉将军?”

石槿柔反问道:“怎么了?你问他做什么?”

石孝弘说道:“是这样的,我自飞云山庄回来后,母亲一直将我拘得很严!我除了每天跟着姚先生上课之外,剩下的时间便是被母亲看着温习功课,或读那些圣贤书。实在是要闷死了。”

石槿柔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同情的神情。

“前几日,我偶然去府里的松涛阁,却意外地发现冉贤弟肯定来义安了。我心想这下可好了,终于可以象以前那样,咱们可以无拘无束地在一起了。可没想到,冉将军至今也未露面,所以,今天我特意趁母亲不注意偷跑出来,看看冉将军是不是在贤弟这里,还有啊,咱们玩不玩的无所谓,可他这么多天不回府,我是怕他出了什么事。”

石槿柔再次感受到了石孝弘的善良与仁义,她说道:“可能是回京了吧?”

石孝弘摇头说道:“不像!他的东西还有他换洗的衣服还在松涛阁呢,而且,他并没有跟我爹和祖母去辞行啊!”

“什么东西?”石槿柔随口问道。

“倒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有一幅画卷很特别,是一幅人物画像。他似乎一直随身携带着。也正是再次看到了那幅画像,我才断定他来义安了。”

石槿柔好奇问道:“哦?是何人的画像让他那么在意?”

石孝弘忽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这让石槿柔更加好奇了,她追问道:“大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石孝弘说道:“倒也没什么不妥,我只是有些奇怪,弄不懂冉贤弟的心思罢了。”

“哦,大哥何出此言?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石孝弘的确有些替石槿柔担心,不管外面的传闻还是自己亲眼所见的画像,他怀疑冉轶成真的有“龙阳之好”,若是真的,那石贤弟一定还蒙在鼓里,

“那我该不该提醒石贤弟呢?若不提醒,那岂不会害了石贤弟?毕竟冉轶成身份地位比石贤弟高了很多,到时候,石贤弟纵不情愿,怕也得罪不起他啊!不行,要提醒,趁现在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石孝弘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那幅画像中的人,便是贤弟你啊!”

石槿柔的确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冉轶成居然画了她的画像带在身边,一阵难以克制的温馨和感动涌上她的心头,暖暖的、甜甜的!

石孝弘见石槿柔不说话,不由着急地说道:“贤弟,那画像里还附了一首诗,那首诗写得太过蹊跷了!”

第95章 压抑 石槿柔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惊奇,她不由立刻问道:

“那首诗怎么蹊跷了?大哥可记得那首诗?”

石孝弘点头说道:“记得,是这样写的:‘吹角连营醉卧月,将军思人夜断肠。石槿花开添锦绣,他日凯旋再还乡。’。”

虽然石孝弘只是普通的讲述,但由于其学识上的深厚底蕴,因此他在背诵这首诗时,竟如参加朗诵比赛一般,带有感情色彩的声音抑扬顿挫,煞是好听。

石槿柔听罢,又将此诗小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她的脸颊上不自觉地多了一抹绯红。

石孝弘看到石槿柔害羞的样子,再次误会了她的心思,他说道:

“石贤弟,你也觉得不对了吧?”

石槿柔一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石孝弘的意思。

石孝弘看着着急,于是继续说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冉将军画了你的像,又附了这首诗,明摆着他是喜欢上你了啊!”

好在石槿柔还算机灵,看着石孝弘一脸焦急的神态,立时反应了过来,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不会吧?冉将军是个豪情万丈的军人,他怎么可能……喜欢在下呢?”

于是,石孝弘给石槿柔耐心讲解了诗中的含义,并劝解她以后尽量回避与冉轶成的交往。最后,他问道:

“对了,这些天冉将军到底有没有找过你?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世子不用担心,前几日冉将军的确来找过小弟,说京里有急事,他和安心准备回去了。我还以为他跟太夫人辞行了呢。”

石孝弘“哦”一声,说道:“冉贤弟想必的确有急事,再说,他向来就不怎么在意什么俗规礼数的。既然他对贤弟说回京了,那愚兄也就放心了。”

石槿柔说道:“石大哥,能否把那幅画卷拿来给小弟看看?”

石孝弘说道:“怕是来不及了。”

“为什么?”石槿柔惊讶问道。

“明日一早,我便随母亲启程进京了!”

“啊?怎么又要走?”

“贤弟莫不是忘了?上次因为安宁郡主要来,没走成啊。”

石槿柔默然无语,最近连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疲于应付,早就将沈氏原来打算带石孝弘进京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听到石孝弘再次提起此事,不由惆怅问道:

“大哥要去多久?”

石孝弘说道:“这没几天便到腊月了,我怕耽误了腊月初的文会,于是向母亲问过什么时候回来,可我母亲的意思是不让我再管文会的事了,说石大人都被停职罢官了,再操办那文会没什么意义了。还说这次进京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石槿柔心中苦闷,一时无语。

石孝弘深感歉意地继续说道:“贤弟,都是愚兄不好!对不起!”然后,他又看了看天色,惆怅说道:“麻烦贤弟跟石大人说一声,孝弘不打扰了。贤弟莫送,愚兄告辞!”

石槿柔被异常沉闷的气氛压抑得几乎崩溃,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展颜笑道:

“石大哥,文会的事无关紧要,不必挂怀。更不要现在就走,既然明日一早大哥就要进京了,来,今日小弟便为大哥饯行!”

说罢,她没有丝毫顾忌地拉住石孝弘的手,打开屋门走出了书房。

两个人刚一出屋,便意外地发现石原海与秀荷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石原海见二人手拉手地自屋中出来,不由异常高兴地走过说道:

“世子,午膳马上就准备好了,就摆在下官院子里的正堂,请随我入席吧!”

…………

厨房准备的午膳对于三个人就餐来说,的确显得太过铺张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样样具备。如此丰盛的宴席,对于石府来说,只有中秋那天的晚宴才可与之媲美。

石原海居中坐了,左首石孝弘,右首石槿柔,秀荷、水生一旁伺候。

石原海举杯谦逊道:“酒席简陋,还望世子不要嫌弃,来,我敬世子一杯,小柔,你也举杯!”

石孝弘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举杯说道:“叔叔万莫如此,小侄敬叔叔才对!”说罢,石孝弘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石原海也将酒喝了,又忙着给石孝弘夹菜。而石槿柔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便将酒杯放下,她心情不好,不愿饮酒。

石原海看出了女儿的抑郁,于是问道:“小柔,你怎么了?”

石槿柔叹气说道:“世子爷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义安去京城了。”

石原海一愣,连忙又转头向石孝弘问道:“此事当真?”

石孝弘点头答道:“母亲说该过年了,要带孝弘回京看望外祖父和外祖母,定于明早启程。”

石原海追问道:“何时回来?”

“归期未定,母亲说要看京里的情况再定。”

石原海略感失望,不过随即说道:“盼望世子早日归来!明日一早,下官必亲到府上为世子送行。”

石槿柔忽然有些心烦,她实在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变得对石孝弘如此热情,热情得过了头,反而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难道侯爷一句帮着复职,便让父亲变得如此没有尊严了吗?”

石孝弘更是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连忙推辞道:

“不必相送了,也说不定就是去去便回,叔叔千万不要如此客气,兴师动众的,就更不好了。”

石原海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终于说道:

“也好,那这次午宴就权当为世子饯行了!祝世子贤侄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第96章 指责 用罢午膳,石孝弘告辞回府,石原海怕石孝弘回去挨母亲斥责,便欲亲自送他回府,但被石孝弘婉拒了。

送走了石孝弘,石槿柔也没跟父亲打招呼,自顾自地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可没想到,自己进屋还没坐稳,父亲便喜笑颜开地跟了进来。

“小柔,今天你与世子都说什么了?”

石原海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石槿柔再难克制心中的不快,她凝眉反问道:“爹,您今天怎么了?干嘛对石孝弘那么热情?热情得都让人觉得不舒服了。”

石原海一愣,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世子乃人中龙凤,知府来的那天,他又帮过为父,为父对他客气些,有什么不对吗?”

“爹,小柔觉得您变了。”

“爹哪里变了?”

“我知道爹爹格外在意复职一事,但就算没有侯爷帮忙,爹爹复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爹爹来义安以后,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在政事上从未推诿敷衍,而今虽然被停了职,可衙役和各房工吏依旧到后宅来找您商议公务,这不恰恰证明了爹爹的人格与品行高尚吗?大家佩服您,才会默默支持您的,难道不是这样吗?若您这样的官吏最终被朝廷罢了官,那只能说明朝廷昏庸!若朝廷真的昏庸,爹,做不做官又有何妨?”

石槿柔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这还是她第一次指责父亲。

石原海长叹一声,黯然说道:“小柔,你说得对!爹是变了。”

石槿柔没想到父亲是如此反应,她不觉有些自责刚才说得太重了。

石原海接着说道:“自你母亲走后,爹最大的心愿就是照顾好小柔,让小柔过上快乐和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在董府的时候,爹爹不但没照顾好你,反而是你凭借非凡的智慧战胜了董大老爷和大太太,为父亲解决了银两上的燃眉之急。”

石槿柔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石原海摆手制止,他继续说道:

“你莫插言,听为父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石槿柔默默点头。

“在京城备选的时候,爹爹拒绝了隋朝云的安排,令备选一事陷入困境,又是你,凭借与武岳侯府的交往,终于替为父争取到了义安县令一职。”

“来到义安之后,还是你,不但替为父出谋划策,更有意借助武岳侯府的力量帮助为父治理义安,让为父在义安百姓口中赢得了赞誉,还是因为你,冉将军愿意帮助父亲,世子更是主动承担了操办文会一事……”

石原海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惆怅,他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小柔,你可理解为父心中的滋味?后来,为父在义安逐渐站稳了脚跟,于是为父便想着一定不要再让小柔替我劳累了!我一定要让小柔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石槿柔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对父亲的指责太过残忍了!她悔之不迭。

“在客栈血案以前,为父以为自己做到了,终于可以让我的小柔不用再劳心费力了,哎……哪里想到?一场血案又改变了一切,为父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心疼得几乎夜不能寐,我恨自己无能!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照顾不好;我更恨自己冥顽不化,不懂得溜须拍马,不懂得曲意迎合,连累自己的女儿跟着一起受苦!”

石原海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石槿柔一下抱住父亲,哭着说道:

“爹,您别说了!是小柔错了,是女儿不孝!您别难过了……”

石原海抚摸着女儿的秀发,继续温情说道:“小柔,爹不是个好父亲,虽然我想成为一个好父亲,可我一直没有做到,每当看着你母亲的牌位,为父的心真得很痛!我怕你母亲地下有知,会埋怨我这个无用的丈夫!”

石槿柔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呜呜地哭着。

“现在为父有了复职的机会,有失一些尊严又有何妨?与小柔的幸福比起来,为父的尊严又算的了什么?所以为父变了,变得小心翼翼,变得懦弱卑微。”

石槿柔忽然给父亲跪了下去,含泪说道:“爹,小柔知错了!”

石原海俯身搀起石槿柔,认真说道:“小柔没有错!其实还是为父错了,因为我总是将你视作需要照顾的孩子,虽然为父心里知道小柔的智慧,但实际上,为父从未真正重视过你的智慧,更未将你看做是可以独撑苦局,甚至是可以扭转乾坤的大人!在这一点上,我还不如冉将军对你的信任。”

石槿柔惊讶地看着父亲,她实在没想到父亲居然有如此感悟。

石原海也早已止住泪水,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问道:“说吧,你为何一定要让那客栈重新开张?还有,为什么一定要收秀荷而不是小怜为义女?只要你对父亲不再保留什么了,为父一定支持你,不为别的,只为小柔是我唯一的骨血!”

石槿柔恨不得欢呼雀跃起来,她终于完全彻底地了解了父亲的心思,她决定开诚布公,毫无保留地对父亲讲出自己心中早已拟定的如何打击段家的计划,甚至包括自己对几位皇子的选择。

石槿柔拉着父亲的手,让父亲坐了,然后她沏好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父亲。

随后,石槿柔笑着开口说道:“父亲安坐,容女儿细细讲来!”

可就在此时,只听秀荷在院子里大声问道:“公子,老爷在屋里吗?卢师爷求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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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有言在先 石原海听到秀荷的禀报,不由皱了皱眉,大声说道:

“让师爷到我院子里稍候,我这就过去。”

外面的秀荷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石原海对石槿柔说道:“我去看看,若无要紧事,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罢,石原海放下茶杯,匆匆忙忙地出了屋子。

时候不大,石原海便回来了,石槿柔好奇问道:“爹,师爷找你何事?”

“哦,他来找我告假,说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忽然收到京里一门亲戚的急信,说家里有人病重,让他速去京里探望。”

石槿柔听罢立刻着急地说道:“去不得!”

石原海愣住了,不由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石槿柔依旧着急地说道:“爹,师爷离开县衙了吗?他说什么时候启程进京了吗?”

“他已经离开县衙了,说明日一早启程进京。”

“爹,一会儿我再跟您解释,但现在您立刻让水生去师爷家里,让他晚一天或者明天下午启程进京,小柔对师爷有重大安排!”

石原海犹豫着说道:“可用什么理由让他晚一天启程呢?再说,人家亲戚病重,咱们让他再晚一天进京的话,不大合乎情理吧?”

石槿柔并未回答父亲的疑问,而是走到屋子门口打开屋门,对院子里的秀荷吩咐道:“秀荷,去把水生喊来,快,立刻!”

看秀荷小跑着出了院子,石槿柔这才回身对父亲说道:

“爹,是这样,本来我想过些日子派师爷送些年礼给隋朝云隋大人,既然他现在就要进京,那就顺便把此事办了吧!反正现在距离过年也不远了。”

石原海松了口气,嗔怪道:“瞧你刚才紧张的样子,我当出了什么大事,把为父吓了一跳!”

随即,石原海又问道:“为什么突然要给隋朝云送年礼?再说,派别人去不行吗?师爷去京里探望病人,哪有时间到隋府去送年礼啊?”

石槿柔道:“爹,等水生去留住了师爷,我再跟您详细解释,反正,此事必须是师爷亲自去,别人是代替不了的。”

石原海虽然心中困惑,但见到石槿柔略显焦虑的样子,不忍追问,只得先点头答应了。

水生跟着秀荷急匆匆来到了石槿柔的院子。

石槿柔立刻向水生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去卢师爷家里,就对卢师爷说,老爷想委托他顺便到京里办些事,希望他能稍晚一些启程进京,迟则后日清晨,快则明日下午!一定要当面告诉卢师爷,不得委托他的家人转告!明白了吗?”

水生点头说道“明白了,小的这就去找卢师爷。”

“师爷若问要办何事,你便推说不知。不管师爷答不答应,你都要尽快回来禀报!若在路上追上了卢师爷更好。好了,你现在就去吧!”

水生答应一声,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石槿柔又对秀荷说道:“秀荷,看住门户,我与老爷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院子,尤其是卢师爷!”

秀荷立刻答道:“奴婢明白!小姐放心!”

石槿柔终于松了口气,她关上屋门,转身笑着对父亲说道:“爹,现在小柔就把一切都告诉您!”

于是,石槿柔再次让父亲坐了,然后将自己要如何对付段家,如何选择支持哪位皇子,如何最后赢得主动,在几位皇子间做到游刃有余的计划毫无保留地对父亲讲了出来。

当然,中间水生来过一次,向父女俩禀报说卢师爷答应了,说可以等一天,等到后天一早再启程进京。

水生走了之后,便再无别人来过这个院子,而石槿柔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对父亲讲完之后,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石原海听罢石槿柔的全部计划,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石槿柔也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父亲。

终于,石原海由衷叹道:“小柔,为父心里真的很愧疚!我的确没想到你弱小的身躯里竟有如此惊人的智慧!你的这些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为父觉得你的计划已接近完美,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有任何风险与代价的成功是没有的,为父答应了,一定倾尽全力帮助我的小柔!”

石槿柔欢呼一声,高兴地抱住父亲,并在父亲的脸颊上印上了轻轻一吻。

石原海呵呵笑着,轻轻推开女儿,认真说道:“小柔,虽然为父答应了帮你,但有几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到时你莫要怪为父没有提醒过你。”

石槿柔也郑重地点头说道:“爹,您说吧!”

“第一,你心里一定要清楚,为父帮的是小柔,不是任何一位皇子,在为父心里,天下不是哪个皇子的天下,而应该是百姓的天下;为父忠于的也不是某位皇子,而是朝廷!”

石槿柔由衷地为父亲感到自豪!

“第二,为父并不同意你与冉将军走得太近,不管怎么说,冉将军与世子相比,在为父的心里相去甚远,所以,你与冉将军的交往要三思慎行!”

石槿柔默然无语。

“第三,为父希望小柔在完成计划之后,就不要再参与任何纷争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简单快活地过日子,这样,为父也就安心了!”

石槿柔说道:“爹,小柔一定谨记您的嘱咐,以后有什么事都与爹多多商量。争取做个听话乖巧的好女儿!”

石原海慈爱地看着女儿,深情地说道:“这就对了!”

随即,他又开口问道:“小怜和你丁伯今天就回来吗?”

石槿柔点头答道:“是,晚饭前他们就应该回到府里了。”

石原海站起身,坚定说道:“好,明天,咱们就给隋朝云隋大人准备一份丰厚的年礼!”

第98章 深明大义 石原海起身出屋,还没走到门口,石槿柔又不忘叮嘱了一句:

“爹,别忘了给隋大人写信!”

石原海答应着走出了屋子。

正如石槿柔判断的一样,未及晚饭时间,丁忠赶着马车带着小怜从飞云山庄回来了。

虽然分别没几天,可小怜见到了石槿柔与秀荷,依旧显得格外高兴和亲热。

三个人叽叽喳喳地边说话边进了石槿柔的房间。

石槿柔吩咐秀荷去打些热水来,好让小怜梳洗。

秀荷走了之后,石槿柔对小怜问道:

“冉将军的伤势可好些了?”

小怜点头道:“好些了,但离下床走路还早呢,现在只是自己勉强能进食了。不过,小姐放心,那狄庄主大仁大义,对冉将军照顾得很周到,而且每天都派庄里的大夫去检视冉将军的情况,冉将军会慢慢好起来的。”

石槿柔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这几天辛苦小怜了,今晚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有话要跟你说,而且,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忙了!”

小怜浑不在意地说道:“小姐,奴婢不累,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奴婢好了。”

石槿柔莞尔一笑,道:“不急,至少等先吃了晚饭再说。”

闲话少叙,吃罢晚饭,石原海去自己的书房给隋朝云写信,而信的内容是下午他与女儿商量好的。

石槿柔则带着小怜进了自己的卧室。

“小怜,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和体谅,更希望得到你的支持!”石槿柔认真地看着小怜说道。

小怜忙不迭地连摆手带摇头地说道:“小姐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这样说,该让奴婢如何自处?小姐,您折杀奴婢了!”

石槿柔苦笑道:“小怜,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因为我要对你说的这件事,对你而言,实在是不公平了些!”

小怜望着石槿柔说道:“只要是小姐安排的事,对奴婢来说,就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奴婢自从跟了您,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遇到小姐这样的主子,小怜虽死无憾了!”

石槿柔惊讶地说道:“小怜,你的进步好大啊!”

小怜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进步啊?”

石槿柔连忙笑着解释道:“我是说你的文采,说你的学问,现在你真的要出口成章了!看来卢公子对你还真是用心教呢。”

小怜红了脸,腼腆说道:“小姐过奖了,奴婢……”

石槿柔打断她的话说道:“小怜,以后你与我说话不要再自称奴婢,自称‘小怜’就是了,我是认真的,因为我要让大家知道,你已经不是我的贴身丫鬟了,而是我生意上的掌柜!从明天开始你就要走马上任了。”

小怜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点头应道:“小怜谨遵公子安排。”她居然立刻就改了口,将“小姐”改成了“公子”。

石槿柔满意地点头,由衷赞道:“小怜果然机灵!嗯,以后就是这样,记住了?”

小怜认真而诚恳地点头应道:“公子放心,小怜记下了。公子吩咐的事,也一定尽心竭力!”

“好了,现在咱们言归正传,小怜,我打算让父亲收秀荷为义女。”

小怜听罢,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过,很快就向石槿柔福礼说道:“公子这样安排必有深意,小怜没有怨言,更替秀荷姐姐感到高兴!”

石槿柔感激地握了握小怜的手,她轻声说道:“难得小怜深明大义,倒是我多心了!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清楚,也记得你的好。”

小怜莞尔笑道:“以后在小怜嘴里,您就是公子,秀荷姐姐就是小姐了。”

石槿柔一笑,真诚地说道:“你与秀荷都是我最知近的人,尤其是你,在董府的时候,若不是你帮着我,我又怎么能安然出了董府?现在秀荷反而被提成了主子,小怜,委屈你了!”

小怜却道:“公子,您想多了!想当初小怜在董府做烧火丫头的时候,做梦也未敢想能有今天。人贵在知足,不能命好了,反而对主子生了埋怨,反而生出了更多的贪婪。不用公子嘱托,小怜心里真的没有丝毫委屈!”

石槿柔被小怜的真诚和品格深深打动,她拉着小怜的手深情说道:“老天助我,将小怜送至我的身边!小怜,感激的话我不再多说,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石记货场’的怜掌柜!”

…………

夜逐渐深了,冬夜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洒在明源江上,似雪似霜,在这万籁俱寂的暗夜中缓缓流淌,无声地浸染着万物、人心……

石槿柔躺在床上,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又细细地想了一遍,现在身边的人已经凝聚在了一起,已经形成了团结一心、同仇敌忾的局面,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段家,本小姐来了!一步一步,我要请君入瓮!”

夜宁静,石槿柔的心愈加宁静,从客栈血案开始,直到今天为止,那些令她夜夜难眠的自责、焦虑和心痛,终于逐渐散去……她,终于可以安然入睡了!

…………

而此刻,石原海书房里的油灯依旧在亮着,昏黄的灯光在窗间不停地摇曳。而摇曳的灯光,又不时在窗纸上映射出石原海来回踱步的身影。

丁忠走出屋子,默默注视着石原海的身影,而他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有几许坚毅,又有几许果敢决绝的冷峻!

丁忠站在院子里静静注视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走到了院子门口。他悄无声息地拉开院门,闪身出去后又蹑手蹑脚地关闭了院门,然后,只在瞬间,丁忠便跃上墙头,在皎洁的月光下展动身形,如鹰如鸢般腾飞而去……

第99章 吩咐 第二天一早,石原海便带了水生出府去了,他要去采办给隋朝云送的年礼。

石槿柔并没有主动去找丁忠,而是命小怜关闭了院门,然后又让她与秀荷一起到了小书房。

石槿柔开口先对秀荷说道:“父亲认你做义女的事定了,定于五天以后,也就是腊月初二在码头的酒楼摆下宴席。父亲约请了义安镇的一些老板和掌柜,还约请了武岳侯府的管事石全,让他们做个见证,正式收你为义女,到时你要磕头敬茶,改口称‘爹’!”

小怜一旁笑着说道:“恭喜秀荷姐姐了!到时我也改口称‘小姐’了,秀荷姐姐,你可要把红包准备足啊,别想几钱碎银就把小怜打发了!”

秀荷看看石槿柔,又看看小怜,感慨而动情地说道:“公子,奴婢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今天!大恩不言谢,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然后她又转头对小怜说道:

“没有小怜,也就没有秀荷的今天,奴婢也罢,小姐也罢,在秀荷心里,小怜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石槿柔摆摆手说道:“你俩别煽情了,我还没说完呢?”

小怜插嘴问道:“啥叫煽情啊?”

石槿柔白了她一眼,没作解释,而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题说道:

“秀荷,你针线活儿好,我箱子里有几身小姐服饰,另外还有我母亲的服饰,你若不嫌弃,一会去选几套,修修改改的给自己弄两身像样点的衣服,若来得及,你自己做也可以,府里有布料和毛皮。”

秀荷连忙说道:“使不得!怎么能动您和主母的服饰!秀荷自己做就可以了。”

石槿柔道:“随便你,只要好看就行,别舍不得,银子不够就向我要。另外,金银首饰的也要配上,别太寒酸了,丢了爹的面子。”

“秀荷知道了!公子放心。”

石槿柔继续说道:“还有,也要给小怜弄一身行头,别太花哨了,要庄重些的,因为,仪式过后,父亲还要宣布小怜为‘石记货场’的大掌柜——怜掌柜!”

石槿柔转头又对小怜说道:“小怜,一会儿说完话你就去找卢公子去码头,就按你选的那个地方找人圈起来,购地手续我和老爷会帮你办妥的。要抓紧时间把货场建起来。”

石槿柔拿起自己设计的货场图纸交给小怜,“就按这个建,有不明白的地方问我,银两不够就来我这里支取。另外,我会求太夫人让石全管事协助你和卢公子。”

对石槿柔一连串的吩咐,秀荷、小怜均是聚精会神地聆听,再不敢出言打断。

石槿柔沉思了片刻,又说道:“应该没有其他疏漏的事了。你们呢?”

小怜与秀荷对视了一眼,然后小怜向石槿柔说道:“公子,你把我们都安排好了,那谁来伺候您啊?”

秀荷说道:“没关系,我在公子身边呢,小怜莫担心!”

小怜看看秀荷,又看看石槿柔,一脸的担忧和困惑。

秀荷对小怜解释道:“老爷收我为义女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再说,即便成了老爷的女儿,那我一样能伺候公子啊!”

石槿柔说道:“秀荷,你错了!爹收你为义女,不是假的,更不是一时的,出塘州的时候,你曾替我挡了一剑,也救了我的命,就凭这个,收你为义女也是理所应当的!”

小怜点头,对石槿柔投去钦佩的目光。

石槿柔对秀荷说道:“从今往后,你便姓石了,父亲不仅是我的,也是你的,我们俩要一起尽孝。”

秀荷郑重而认真地点头。

“至于谁来伺候我,秀荷,一会儿你去找顾妈妈,让她把张婆婆和那两个烧火的丫头叫回来做工。另外,你让顾妈妈问问,若那两个丫头合适,再征询一下她们家里人的意见,愿不愿意让她们到府里做丫鬟,如果愿意,咱们买了来,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那怎么行?不可以的!”秀荷当即否决。

“怕是不行吧?”小怜也略有犹豫。

石槿柔一摆手,坚决地说道:“没什么不行的,说不定人家比你秀荷还贴心呢。再说,你既然已成了小姐,就要有个小姐的样子,也免得让别人说三道四的。”

秀荷还要说话,却被石槿柔止住。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们两个都去吧。今天够我们忙的,只是忙归忙,不要乱,出了这个门,更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定要把握好。尤其小怜,即便对卢公子也要保密!”

小怜、秀荷答应着转身出屋,刚走到屋子门口,石槿柔忽然又叫住秀荷,秀荷转身望着石槿柔。

石槿柔犹犹豫豫地似是有话要说,但她想了一会儿,最后摆摆手说道:“好了,没事了,你去找顾妈妈吧。”

…………

下午,石原海将卢师爷找来,将年礼的清单交给师爷。

给隋朝云的年礼大多是义安本地的土特产品,另外还有一些上等皮货,这些皮货是石槿柔从冉轶成和段府送来的那些皮货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所有的年礼加在一起,将一辆马车装载得满满当当。

石原海对卢师爷客套一番,然后说道:“水生驾车,我再派两个挑夫随师爷一起进京,进京后师爷先忙亲戚家里的事,隋大人那里不着急。还有,这是给隋大人的信,麻烦师爷当面交给隋大人。”

卢师爷接过石原海手中的信,揣进怀里。

石原海继续说道:“路上住店、吃饭的费用,我已对水生吩咐好了,师爷不必操心。这次进京,就有劳卢师爷了!”

卢师爷连忙说道:“石大人客气了,为大人效力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第100章 安排 直至傍晚的时候,丁忠才来找石槿柔,告诉她说:吩咐的事都办妥了,今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张彪带着那些冉将军的属下离开义安回京去了,那个院子上了锁,暂时荒着了。

石槿柔听罢,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狄庄主那里安排好了吗?”

丁忠答道:“接小怜的时候三件事都安排好了,狄庄主让我转告公子,请公子放心!他必不会令公子失望。”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辛苦丁伯了!”

丁忠也未客气,问道:“接下来您有何打算?”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其他什么都不做了,只一心一意地做生意!”

然后,她又略带调皮地说道:“有钱好办事!等有了钱,娶亲的娶亲,嫁人的嫁人,都办得风风光光的!”

丁忠第一次有些“不满”地撇了眼石槿柔,说道:“公子,还是先安顿好你自己吧,老爷的心思难猜啊!”

石槿柔不在乎地说道:“无妨,还早着呢!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谁知道三年两年的有什么变化啊?”

是啊,世事无常,石槿柔的情感之路或许很顺畅,或许会有坎坷,尽管事在人为,但人力所不及的,又有多少呢?

丁忠走后,石槿柔不由再次想到冉轶成,想到了石孝弘所说的那幅画像……

…………

接下来的几天里,县衙后宅里显得很忙碌,因为石槿柔又新买了两个丫鬟,并对大家的处住做了调整。

顾妈妈在听说石槿柔想买丫鬟后,主动找到了她,说可以考虑买下目前在厨房帮佣的那两个女孩子。

石槿柔本来担心人家不愿意让女儿卖身为奴,没想到那两个女孩儿的父母不但同意将孩子卖给石府,而且还一个劲地给顾妈妈磕头致谢!

石原海虽然被停了职,但两个孩子的父母仍旧相信石大人一定会再做县太爷的,能在县太爷家做丫鬟,对他们的女儿来说,那是天大的福气。于是他们欢天喜地地亲自将各自的孩子送至了石槿柔面前,并千恩万谢地为两个孩子办了卖身契。

石槿柔心里不是滋味,那两个孩子都不大,一个十二,一个十三,和她的年龄相当,就这样轻易地被自己的父母卖掉了。

“哪个父母的心不是肉长的?自己的骨肉啊!”石槿柔心里感慨的同时,也暗下决心一定不亏待了两个孩子。

她给两个孩子分别取名为:碧云、碧月。其中碧云做了自己的丫鬟,碧月则以伺候秀荷为主。

秀荷并没反对,但她却暗地里嘱咐了碧云和碧月,以后公子的起居仍有她来照顾,她们俩负责清洁院子和屋子以及做些其他杂活就可以了。

碧云和碧月自然点头应下。

因为考虑到水生和秀荷的婚事,石槿柔将众人的住处做了些调整。

水生和魏庆洪两人的院子旁,本来有一个院子是空着的,堆放了许多杂物。石槿柔命人将那个院子收拾了出来,并重新进行了粉刷修缮。之后,让水生单独住进了那个院子。

碧云和碧月因为刚来,所以石槿柔安排她们暂时和顾妈妈住在一个院子里。

安排好住处后,石槿柔又将魏庆洪叫来,让他回家帮着买几条狗回来看家护院,并由他负责每天喂养。

魏庆洪很快就将事情办好了,并按石槿柔的吩咐,将狗分别养在了各个院子里。

处理好了这些琐事,石槿柔又暗自盘算了一下,觉得有机会应该再买几个下人。不过眼下倒是不急,而且人越多眼越杂,对自己实施计划不利!至少,要等整倒了段家或父亲复职以后再说了。

除了府里,石槿柔并没忘记客栈开业与修建货场的事,通过义安一些老板的推荐,丁忠终于给她物色到了一个姓马的掌柜,是义安本地人。此人曾经做过老板兼掌柜,后来因为家中有些变故,迫不得已变卖了自己的铺子。

石槿柔与马掌柜见了面,见此人还算老实厚道,便与之签了约,请他做了缘来客栈的新掌柜。

马掌柜并未让石槿柔失望,很快他便招满了伙计,清一色的义安本地百姓,而且,他在重新翻修客栈被焚毁的部分院落与房间的同时,充分利用完好的院落开了张!

石全管事的能力自不必说,有过扩建码头和建造酒楼的经验,建个货场的工程,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于是,货场的建造也开始动工。

话不多说,转眼到了腊月初二,石原海将码头一座船型酒楼的二层全部包下,摆上酒席,请来了义安县城中许多有头有脸的老板、掌柜以及一些名儒、乡绅,当然更包括县衙里的一些衙役弟兄。

接近午时,石原海对大家朗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石某自到义安任县令以来,承蒙大家错爱,协助石某为义安做了些微薄之事!只是在下无能,致使义安在前些日子连续发生了多起案件,尤其客栈血案更是惨无人道,令人发指!石某有愧于义安百姓,至今未将客栈血案的凶徒绳之以法,在下更因侦缉不力而被暂停了县令一职,想必大家也听说此事了吧?”

下面有人说道:“有所耳闻。”

也有人说道:“不干石大人的事,相信朝廷自有公论!”

更有衙役喊道:“石大人是冤枉的!”

石原海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今日请诸位到此,一则石某感谢诸位对鄙人一直以来的厚爱;二则,石某有件家事,特请大家来给做个见证!”

第101章 见证 在场诸人听说要做见证,不由均感好奇,猜不透石原海到底会有什么家事还需要外人来帮忙见证。

石原海继续说道:“石某在离开塘州前往京城备选县令的时候,曾路遇劫匪,险些丧命!危急时刻,家婢秀荷挺身而出,舍身救了犬子一命。为报此恩,石某一直以来都有将秀荷收为义女的打算,今日请诸位来此,就是做个见证,从今日起,秀荷便正式成为石某义女!”

说罢,石原海又向一旁的水生吩咐道:“水生,有请秀荷小姐!”

水生答应一声,跑到一间雅间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盛装打扮的秀荷在碧月的陪伴下走出了雅间。

她款款来到石原海身前,水生立刻在她身前摆好蒲团。石原海上首位居中坐了,笑意浓浓地看着秀荷。

只见秀荷盈盈跪倒,开口说道:“秀荷感念老爷垂怜,收秀荷为义女,从今往后,秀荷定当日日温凊定省、以寸草之心,报义父哺育春晖,顾复之恩!秀荷定当敬爱兄弟姐妹,唇齿互依、相濡以沫!”

说罢,秀荷向石原海三叩首,然后自自然然地喊了一声:“爹!”

碧月立刻将一杯热茶递给秀荷,秀荷接过,然后跪行两步,双手举茶过顶,捧奉给石原海。

石原海含笑接茶以手轻点,然后将茶放置一旁桌上,并顺手接过水生手中的碗筷和长命锁交给秀荷,然后搀扶秀荷起身。

刹时,人群之中响起热烈掌声,并伴有一些人的窃窃私语。

“石大人果然大仁大义,知恩图报,这个小丫鬟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谁知道呢?也说不准这个小丫鬟想爬石公子的床,石大人无奈,将其收为义女,断了她的念想。”

“别乱讲话,也就是你这种人才有如此龌龊心思。”

“嘿嘿,我再龌龊也没有龙阳之好,想那石公子与那个什么宣威将军不清不楚的,如今与丫鬟就清白了?石公子也是,爱好颇多啊!”

“快闭嘴吧!石大人他们过来敬茶了。”

石原海带着秀荷一桌一桌地敬茶,敬茶完毕,碧月陪着秀荷再次进入了雅间。

石原海举杯,表达了一番对众人的感谢之后,宣布开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石原海咳嗽一声,又起身说道:

“在座的各位老板、掌柜,犬子为生计着想,今日在码头附近拟开办一家‘石记货场’,掌柜人选已经确定,便是鄙人府中的小怜姑娘,以后她便是犬子所开‘石记货场’的怜掌柜,还望在座的各位老板、掌柜以后对‘石记货场’的生意多多关照,更望诸位对怜掌柜多多提携!水生,请怜掌柜出来敬茶!”

秀荷所在的雅间里,怜掌柜一身正装走了出来,走至石原海身边,接过水生手中茶杯,高举过头,面向众人朗声说道:“小怜才疏学浅,蒙我家公子错爱,勉力担当石记货场之掌柜!小怜不才,以后定向各位老板、掌柜认真学习生意之道,还望诸位高人能看我家老爷面子,不吝赐教!在此,小怜敬大家了,请!”

众人纷纷举杯,有举茶的,也有举酒的,同时,各人嘴里也在对小怜说着客套与溢美之词,至于是否言不由衷,已经无人在意了。

…………

第二天,段府之内,顾先生与段老爷又聚在了一起。

“前几日子冉轶成的手下全离开义安了,先生判断他们去了哪里?”段老爷在顾先生面前,似乎永远只是个求教者。

顾先生呵呵一笑,说道:“不用判断,京里传来消息,说那些人已经回京了。”

“那冉轶成呢?也回京了吗?”

“没有,他的下落成了谜团。据咱们的矿卫讲,受伤的那人定是冉轶成,因为当时听到有人喊他将军。只是重伤之下的他,会在何处呢?”顾先生也是一脸的迷惑,可他的这个问题只是在自言自语,他从心里根本没指望段老爷能给他答案。

所以,他思索了一会,继续说道:“无非有三个去向,一是仍旧藏匿在义安或附近;二是去了西南或其他地方;三是秘密回京。但第一个可能性不大,因为若他仍在义安的话,他的手下肯定不会撤得一个不剩。”

段老爷陪笑说道:“只要他没在义安,咱们就可放心了。他现在自顾不暇,又担心咱们再剿灭了他的手下,所以,仓皇撤退了。”

顾先生点点头说道:“他之所以将撤退做得很公开,定是有意让咱们知道。他以为咱们会认为他有什么暗度陈仓之计,嘿嘿,其实他这是一出空城计。因为,据京里人说,他豢养的那些手下除了几个去了西南,剩下的都在京里了。”

“那咱们的货可以运出了吧?”段老爷问道。

“不急,等到年底再说,一则现在数量少了些,二则过年的时候容易遮人耳目。”顾先生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

段老爷也沉思片刻,恨恨说道:“昨日,石原海在酒楼里请客,居然没给咱们下帖子,他这是摆明了跟咱们过不去!”

顾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段兄此言差矣,试想,你若被人买通知府罢了官,你还会将那人看做知己朋友吗?你请客还会给那人下帖子吗?”

“那咱们就没必要再给他留什么面子了,哪天,干脆派人直接砸了他的府第。”

顾先生摇头说道:“不可!段兄,做事莫要冲动,那石原海背后毕竟还有武岳侯为其撑腰!再说,咱们若是太过张扬,也会坏了三皇子殿下的大事,到时你我都会吃罪不起。”

第102章 隋朝云 看着段老爷那略有不忿的神情,顾先生继续说道:

“石原海请客,他若给咱们下了请帖,咱们反而要小心些,因为那不合情理,不合情理的事一定就有阴谋!他没下帖子,虽说没给咱们面子,反而恰恰说明他没什么阴谋诡计。而且,他或许自感复职无望,已开始忙着以自己儿子的名义操持生计了!”

“对了,那家客栈又开了!先生怎么看?”

“起初,姓冉的开那家客栈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作为据点,监视咱们;二是讨好他的龙阳相好。现在,他的人被剿杀了,他自己又受了重伤,所以,他干脆把客栈送给了他的相好。这次客栈重新开张,肯定不是针对咱们,因为从掌柜到伙计没一个外地人,都是义安土生土长的百姓。别说咱们都知道底细,就是不知道,凭这些土坷垃也做不了什么!”

段老爷点头捋须说道:“言之有理!”

顾先生接着分析道:“非但如此,他们又开了一家货场,连府里的丫鬟都派上用场了,赶鸭子上架,说明他们确实无人可用了。”

段老爷赞叹道:“先生分析,当真是入木三分、一针见血啊!”

…………

京城,大皇子府。

大皇子安坐在一把大大的太师椅中,一旁站立着隋朝云,而下首位置站着的竟然是来自义安的卢文绍卢师爷。

大皇子轻轻抿了一口茶,对下面的卢师爷缓缓说道:“你写来的密函,本王已经看过了。依你判断,六皇子与冉轶成真的无力查办段家了吗?”

卢师爷诚惶诚恐地答道:“冉轶成安插在义安的据点被段家焚毁了,他的属下也被剿杀殆尽,只有一两个人幸存,已经无力监视段府和矿场。现在冉轶成也受了重伤,怕是一两月之内都难以下床,所以,罪臣判断冉轶成已经无力对付段家。”

“那石原海呢?”大皇子问道。

还未等卢师爷说话,隋朝云抢先答道:“安州知府张怀德吃里扒外,居然被段家买通投靠了三皇子,前些日子,在段家的丛恿下他将石原海罢官了。”

大皇子白了隋朝云一眼,不满说道:“这事卢师爷已经在密报里说了。本王问的是石原海的立场!”随即,大皇子又转头向卢文绍命令道:

“你说!石原海本人到底倾向哪位皇子?”

卢师爷躬身答道:“据罪臣观察,石原海其实是没什么偏向的,非但如此,他对朝堂上的事避之唯恐不及。这次被罢官以后,他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一方面求助于武岳侯府,一方面又主动求助于隋大人。而且就算他没有被罢官,没有冉轶成撑腰,他也是无力与段府对抗的,虽然他还有武岳侯支持,但武岳侯在涉及段家的事上,总是置身事外的。”

大皇子听罢,思索了一会,沉吟说道:“这么说,老六他们还真是指望不上了。”

隋朝云因为刚才大皇子殿下对自己多嘴的不满,此时再不敢说话。

大皇子看了看隋朝云,说道:“该你说话了,你却哑巴了!你说说看,我们该不该直接介入?”

隋朝云惶恐答道:“殿下,微臣以为我们不该放过如此良机!毕竟这是切中三皇子要害的大事。”

大皇子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做?”

隋朝云答道:“微臣打算亲自去一趟义安!”

大皇子疑惑地“哦”了一声,示意隋朝云继续说下去。

隋朝云道:“这次石原海主动向微臣示好,不但年礼颇丰,而且他在给微臣的信里,又特意夹裹了千两银票。其意非常明显,无非是想求微臣帮助他复职罢了。所以,微臣打算年后亲自去一趟义安,一来去实地看看卢师爷的判断是否属实,二来,查办张怀德,拉拢石原海为咱们效力!”

大皇子皱眉问道:“有必要拉拢他吗?”

隋朝云答道:“所谓县官儿不如现管,石原海毕竟是义安的父母官,利用他来查办段家最便捷,此为其一;其二,若我们查办义安段家不利,没有整到淑妃娘娘和三皇子他们,那我们也可将一切责任推到石原海身上,不至于给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皇子微笑点头,忽然,他又意识到这些话不应该让卢文绍听到,于是立刻敛起笑容,对一直站在堂下的卢师爷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你的功劳我会记下,等时机合适了,本王自会恢复了你的功名!”

卢师爷连忙磕头谢恩。

大皇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将卢师爷驱赶出了大堂。

然后,他又向隋朝云问道:“你打算何时去义安?”

隋朝云略一思索,躬身答道:“微臣打算年后便去!”

大皇子皱了皱眉,继续问道:“这里面可有玄机?”

隋朝云偷偷看了眼大皇子,然后才道:“微臣是这样想的,不能太早去,若微臣年前便去,他一定会产生怀疑的,一定会猜测义安段家对咱们来说很重要,不然微臣怎会连年节都不在家里过便跑到义安去呢?若他意识到咱们利用他就不好了!另外,若太快给他复职,他还以为是他自己清廉耿直,朝廷公正处理的结果,或者以为是武岳侯府的作用,所以,必须拖他一段时间,微臣亲到义安,当面给他复职,让他对微臣感恩,这样,便于拉拢。”

大皇子微笑不语。

隋朝云继续说道:“也不能太晚去,太晚了,冉轶成的伤好了,或者六皇子从西南回来了,都会对咱们借此事整治三皇子造成不利,所以,咱们一定要抓住时机,尽快解决!”

第103章 黄雀在后 听罢隋朝云对去义安时机和对石原海心理的一番分析之后,大皇子猛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呵呵一笑说道:

“隋大人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考虑得周全C,就依了你的办法。”

隋朝云立刻受宠若惊地说道:“殿下褒奖令微臣诚惶诚恐,为殿下大计,微臣必将倾尽全力,鞠躬尽瘁!”

大皇子走到隋朝云面前停下脚步,专注地看着隋朝云。

隋朝云不敢与大皇子对视,垂首肃立。

大皇子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随大人,此事最终无论成功与否,单凭你的这份忠心,本王必有重赏!况以隋大人的能力,做个吏部侍郎已经绰绰有余了!”

隋朝云立刻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微臣谢主隆恩!”

大皇子呵呵一笑,说道:“隋大人平身,现在谢恩还早了些,等你从义安回来再说吧。”

隋朝云很听话地站起身,谄媚地说道:“殿下,微臣在去义安之前,还想找那个卢文绍了解些情况,不知殿下……?”

“随便你,带他去你府里吧!我有些倦了。”大皇子略有不耐地说道。

隋朝云立即知趣地说道:“那微臣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微臣告辞!”

隋朝云从正堂出来的时候,见卢文绍依旧侍立在院子里,于是他向卢文绍招招手,卢文绍连忙上前。

“殿下吩咐,让你随本官回府,正好本官有些事要问你!”隋朝云道。

隋朝云走了不久,大皇子忽然说了一句:“出来吧!”

只见大堂一侧,门帘一挑走出一人,此人是大皇子豢养在府中的谋士,姓陈名迹循。

大皇子由衷地赞道:“当初先生建议我将那些被冤下狱的举子们收为己用,利用他们来掌握老三在各地的举动,现在看来,先生果然是高明!”

“小人不敢贪功!若不是殿下英明,虚怀纳谏,高瞻远瞩,小人纵有再好的主意也是枉费心机。”陈迹循虽然说得毕恭毕敬,但也不似一味恭维。

“隋朝云的话你刚才都听到了?”

“听到了!”

“你以为如何?”

“随大人分析得有理。”陈迹循并未否定隋朝云。

“就这些吗?我想听实话!”大皇子凝视着陈迹循。

“隋大人虽然忠心,但他为人阴狠毒辣,殿下欲成大计,这样的人必不可少,但事成之后,此人不可大用!”

大皇子沉思不语。陈迹循继续说道:

“在他刚才的分析中,有一点极为牵强。”

“哦?那一点?”大皇子略显困惑。

“他说如果查办义安段家会引来三皇子报复,可将责任推到石原海身上,不至于给殿下招来麻烦。就凭这句话,便可知此人对殿下的忠心打了折扣!”

“请先生明示!”大皇子果然很是虚心。

陈迹循缓缓地说道:“试想,石原海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三皇子怎么可能相信单凭石原海的力量能整倒段家?隋朝云应该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心里想的是,如果石原海当不了替罪羊,那就让殿下您去承担了!”

大皇子依旧有些困惑。

陈迹循继续解释道:“若换作真正忠心之人,是不会像隋大人那样说的,而势必会说:‘若此事办得不利,我们也可将责任推到石原海身上,即便石原海担当不了,还有微臣呢!必不会给殿下引来麻烦。’可隋大人的话里并未提及他自己,可见他的真实想法是:要么石原海承担,要么便是殿下承担,而他会想办法保全自己。”

大皇子恍然大悟,不住地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陈迹循不待大皇子继续询问,主动献计说道:“若此事真的会引来三皇子报复,殿下可将责任推到隋朝云身上,您就对三皇子说是隋朝云擅作主张,自以为查办了义安段家可以令他升官发财。其实,他哪里知道您与三皇子手足情深,您又怎么可能害了自己兄弟?这样,三皇子就算心有质疑,他也不敢公然与您反目了。”

大皇子听罢,含笑点头,说道:“先生不愧为诸葛再世,凤雏重生啊!”

…………

隋府,隋朝云书房。

“卢师爷,你与大皇子殿下是何关系?”隋朝云一边喝茶,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道。

卢文绍不敢隐瞒,他如实答道:“小人曾受平王案牵连,被冤下狱,并被革去了功名,是大皇子殿下将小人自狱中救出,并提供盘缠让小人回乡。大皇子殿下对小人有再生之恩。”

“哦,是吗?当初殿下是救了所有受到牵连的赶考举子,还是只救了你一人?”

“隋大人想必了解平王案的前前后后吧?当初,殿下救护的是所有入狱举子,并非只小人一个。”

“那你又是在何时为大皇子殿下效力的?”

“大约半年多以前,也就是石原海到任前的一个月左右,有人到义安找到我,说让我注意段家的一举一动,又说这是大皇子殿下的意思。”

隋朝云心内一惊,立即追问道:“那人是何人派去的?你又因何相信那人的话?”

卢师爷答道:“那人没说是何人派他去的,我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他手中有吏部的公函,还有大皇子殿下的亲笔信,上面盖有大皇子殿下的印章。”

“那你的密函又寄往何处?吏部吗?谁人查收?”

卢师爷明显犹豫起来,并未回答隋朝云的问话。

“怎么,不方便说吗?”隋朝云冷冷地看着卢文绍。

第104章 同窗好友 面对隋朝云的质问,卢师爷惶恐地说道:“大皇子殿下曾吩咐过小人,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密函一事!”

隋朝云一听是大皇子吩咐过的,立时换了面目,状似满意地含笑点头,说道:

“卢师爷果然对大皇子殿下忠心耿耿!我故意有此一问,便是想看看卢师爷是否会轻易泄露大皇子殿下的机密。”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既惴惴不安又愤恨不已,他不知道大皇子瞒着他的事还有多少?更不知道吏部之中是否有人在故意排挤他。隋朝云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他以为他在大皇子阵营里虽算不上核心人物,至少也算得上是举足轻重、不可或缺的人物了,但卢师爷的一番话,多少让他有了一些危机感。

“吏部之中,一定还有其他人在找机会向大皇子献媚邀功,而且,此人肯定注意到了义安段家的事。也难怪石原海备选县令的时候,有人借了武岳侯的引子,瞒着我给石原海安排了义安县令一职,原来是想与我争功啊!吴阁老是没这个必要的,一定是吏部中与我地位相当的人在暗中排挤我。不行,这次我一定要利用好石原海,借义安段家的事帮大皇子殿下搞定三皇子,这样我就可以平步青云,甚至是一步登天了!”

隋朝云心思中的吴阁老,便是吴贵妃的兄长,大皇子的亲舅舅,更是主管吏部的内阁首辅,隋朝云的上司。

隋朝云心里想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向卢师爷说道:

“本官虽与石原海曾是同窗,但分开久了,反倒不如师爷对他了解的多些,不知师爷对他有何评价?”

“此人有些固执迂腐,喜欢认死理,办差能力较强,表面上似乎有些愚钝,但其实是大智若愚。义安段家曾与他主动修好,他也只是表面应承,骨子里却不为所动,也因此,他现在才被罢官。”

隋朝云呵呵一笑,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过,这次罢官对他来说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可以让他多点儿教训。”

隋朝云顿了顿,继续说道:“卢师爷今晚就在府内留宿一夜吧,一来我给石原海写封回信,烦请卢师爷带回,二来我再给他备些回礼。还有,若本官对义安方面再有疑问的话,可以随时找师爷请教!”

卢文绍连忙说道:“小人谨遵隋大人吩咐!大人如有疑问,随时召唤小人即可,小人若是知道,一定如实禀告!”

隋朝云呵呵一笑,说道:“卢师爷客气了X去后,你可转告石原海,他复职一事,隋某一定倾力相助!至于张知府弹劾他的奏折,明天我去吏部查查,争取在上奏吴阁老之前,将那折子扣下来。”

卢师爷赞道:“隋大人大仁大义,有您这样的同窗好友,是石大人的福气!”

赞美之词说罢,卢师爷又随即说道:“大人若无其他吩咐,那小人就告退了!”

隋朝云说了句“师爷请便”,然后他喊来下人,吩咐下人带卢师爷去客房休息。

望着卢师爷远去的背影,隋朝云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他小声嘀咕道:

“石原海,这次你最好识相点儿,乖乖听我吩咐,否则,我会借张知府的奏折将你问罪下狱!不听我使唤,你也休想为他人效力!”

…………

不管段老爷与顾先生、大皇子与隋朝云等人如何分析与算计石原海,反正没有一个人提到石原海的“公子”石槿柔,就连最了解石府情况的卢师爷,似乎也完全彻底地忘记了石槿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义安显得格外平静,而义安百姓们也似乎很快忘记了前些日子义安县城内所发生的一系列案件,家家户户地都忙着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时间一晃便到了腊月十六,这天中午,卢师爷和水生从京里回来了。

卢师爷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丝毫没有连日赶路的疲惫和困乏,他回到义安之后,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和水生一起,坐着马车,载着隋朝云的回礼直接到了县衙后宅。

他找到石原海,向石原海讲述在京里的一切,当然他将去大皇子府的事改成了去了自己亲戚家,而对去隋府的事也大大打了折扣。

“大人,隋大人特别高兴,不但给您写了回信、赠了回礼,而且还特意留我在他府里住了一晚。那晚隋大人问了许多您在义安的情况,并说过了年,他想到义安来看看您!”卢师爷一边说着,一边将隋朝云的回信和回礼清单交给了石原海。

石原海客气地说道:“有劳师爷了!”

卢师爷看了看屋子里的水生,轻咳了一声。石原海会意,示意水生回避。

水生出去后,卢师爷神神秘秘地说道:

“大人,关于你复职一事,在下将您在义安勤政为民、廉洁奉公的事迹都对隋大人讲了,并详细讲了段家买通知府,故意整治大人的事。隋大人让我转告大人,他会在吏部查找张知府弹劾大人的奏折,并会将奏折扣下,而且还答应竭尽全力,让大人尽快复职。”

石原海感激地看着卢师爷,语气真诚地说道:“石某多谢师爷好意!辛苦师爷了。”

说罢,石原海走进内室,不一会便又出来,手里多了几张银票。

“些许银两,表达石某心意,请师爷莫要拒绝!”石原海将银票交给卢师爷。

卢师爷连忙摆手推辞道:“大人万万不要如此!为您效力,是卢某的分内之事。卢某手无缚鸡之力,又被革了功名,若不是您不嫌卢某无能,聘我为师爷,那卢某现在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第105章 盯梢 卢文绍倒不似虚伪,语气和神情之中确实有几分真诚。

石原海不顾卢文绍百般推辞,将银票硬塞到了他的怀里,并说道:

“公是公私是私,师爷平日里协助我忙于县衙里的政务,拿月钱是应该的。而此次进京,你是帮我个人做事,与政事无关。而且,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给家里买些年货也是应该的。”

卢文绍感激地望着石原海,也不知怎么了,石原海忽然觉得卢师爷的眼神中似有几分愧疚。

石原海继续说道:“师爷还是快些回家歇息吧,路途劳累,再说,家里人一定盼着你回来呢!”

卢师爷看着石原海对自己毫无猜疑的神情,不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犹犹豫豫的好像还有话要说。但最终,他轻轻叹口气,躬身告退,在走出房间的一刹那,只听他小声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同窗未必同心,这人啊,还是多防着一点儿才对。”

石原海猛抬头,欲张口询问,却见卢师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

傍晚时分,在石槿柔的小书房内,丁忠正与石槿柔说话。

“消息过来了,卢师爷的确去了大皇子府。”丁忠说道。

石槿柔颇感惋惜地叹了口气,问道:“消息是怎么说的?”

“卢师爷在来去的路上没有丝毫耽搁,也未曾与陌生人会面说话。只是,在京里他没有任何亲戚,更没有什么病重的亲戚。”

石槿柔并未感到意外,她只稍微点了点头。

丁忠继续说道:“他到京城以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了,当晚在客栈之内,有人找过他,自称是他的亲戚,其实是大皇子府里的人。”

石槿柔将一杯茶水递给丁忠,丁忠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第二天一早卢师爷便让水生赶着载有年礼的马车和他去了隋府。从隋府出来后,他说要去亲戚家,打发水生回了客栈,然后卢师爷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便又回隋府去了。”

石槿柔笑道:“卢师爷倒也还算小心。”

丁忠微微一笑,接着道:“直到中午吃过午饭,隋朝云和卢师爷才从隋府出来,然后一同坐轿去了大皇子府。后来,他又和隋朝云从大皇子府出来,回了隋府,当晚,卢师爷便住在了隋府。”

石槿柔“嗯”了一声,并未说话。

“转天卢师爷自己从隋府出来,又另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两天。在这两天里他除了吃饭、出恭之外,几乎没走出过房间,也未与任何人会面。两天过去后,他退了房间,又回到水生他们住的那家客栈,再住一晚后,便离京回来了。”

石槿柔说道:“卢师爷一定是怕水生怀疑他没去亲戚家,所以在外面特意又住了两晚。”

丁忠点头说道:“属下也是如此判断的。”

石槿柔感慨地说道:“铁鹰前辈不愧是护卫出身,他的人能将卢师爷盯得这么紧,一定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因为石槿柔从未对丁忠说起过铁鹰认主的事情,所以丁忠并不知道石槿柔与铁鹰的真正关系,而石槿柔对他说的,也只是狄庄主向她承认了他是铁鹰,而且出于江湖道义,答应帮她和父亲石原海做事。

丁忠虽然猜到了石槿柔一定隐瞒了什么,但他既认可了石槿柔是他的主子,主子不愿说的,他这个做属下的也一定不会刨根问底,因为那不是一个合格属下的分内之事。

但提醒主子,却是应该的,更是一个合格属下的分内之事,所以,丁忠对石槿柔说道:

“属下以为,铁鹰隐居飞云山庄必不是单纯为了避祸那么简单,其中定有其他隐情,若是一旦被朝廷所知,希望不要牵连到小姐,所以,小姐还是应该早作准备。”

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我们做事不能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或许飞云山庄的确有怕被朝廷知道的重大隐情,但为了对付段家,我是在所不惜,豁出去了!”

丁忠默然,不再言语。

石槿柔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怡春院的事情怎么样了?可有最新消息?”

“怡春院那里已安排妥了,只是自从客栈血案以来,那顾先生就再未去过怡春院,倒是那个红牌最近到段府陪顾先生住过一夜。”

石槿柔皱眉沉思了一会儿,不由自言自语地说道:“果然是条狡猾的老狐狸,我这么安排仍不能将他引出段府,事情难办了!”

丁忠说道:“小姐不要急,总会有办法的!要不您和冉将军商量下?”

石槿柔摇头说道:“不!客栈血案因我而起,我必须弥补自己的过错,再说,冉将军若参与其中,那顾先生就更不易上当了。更何况冉将军现在重伤在身,需要静养。”

丁忠继续劝道:“那您就和老爷多商量一下吧,老爷虽然耿直,但老爷也是有大智慧的人,定能帮小姐分忧解难。”

石槿柔点头说道:“以前是我误解父亲了,丁伯放心,现在我对父亲再无顾虑,定与父亲齐心协力,共同对付段家的。”

丁忠含笑说道:“那就好!在老爷心里,您比什么都重要。”

石槿柔莞尔一笑,继续说道:“我不但要找父亲商议,而且,我还想会会卢师爷,毕竟,卢公子和小怜相亲相爱,就算为了小怜,我也要找卢师爷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丁忠再次提醒道:“卢师爷那里,您要三思后行,不如等整到了段家之后,您再找他!”

石槿柔略一思索,说道:“不行,我的计划之中,卢师爷作用重大,必须事先将他争取过来!”

第106章 礼物 吃罢晚饭,天色将黑,石槿柔听完小怜关于货场建设进度的汇报之后,便带秀荷出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多了碧云、碧月两个小丫鬟,但因为秀荷对两人吩咐过,石槿柔的起居饮食仍有她来负责照顾,所以,白天干完了活之后,两个小丫鬟多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除非石槿柔或者秀荷另外召唤,否则,她俩基本就不再走出自己的院子了。

石槿柔带着秀荷去找父亲,是因为秀荷现在与以往不同了,现在秀荷也算父亲的女儿,所以,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

路过水生居住的那个院子时,恰巧碰到水生出来,水生立刻给石槿柔施礼请安,然后便肃立一旁。

石槿柔看了看水生,故意不满地说道:

“水生,见到主子为何不主动请安?”

水生一愣,自己明明刚给小姐请了安,为什么小姐还这么说?

石槿柔看他愣愣的样子,不由提醒道:“我说的是秀荷主子。”

水生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又向秀荷躬身说道:“小的给大小姐请安了!”

秀荷抿嘴忍住笑,对石槿柔说道:“公子,您就别难为水生了。”

石槿柔眉毛一挑,对秀荷说道:“怎么,你心疼他了?”

秀荷见石槿柔不似玩笑,立刻说道:“也不是心疼,只是觉得没有外人,不必让水生如此多礼。”

石槿柔说道:“无论有没有外人,现在你是老爷的女儿,是这府里的大小姐,这可不是假的!水生作为府里的下人,见到大小姐怎可不施礼请安?你们私下里如何,我不管,可这面子上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石槿柔又向水生说道:“水生,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水生认真答道。

石槿柔又继续问道:“水生,这次进京,没给大小姐带礼物回来吗?”

“带了,给公子和大小姐、小怜都带了,正准备送过去呢,恰巧遇到了。”

石槿柔不由好奇说道:“居然还有我和小怜的,难得水生有心了,是什么礼物?好玩吗?”石槿柔已是面带笑容,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了。

水生自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帕包裹的东西交给石槿柔,说道:“这是给公子的!”

石槿柔接过来将布帕打开,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原来礼物是一个手持金箍棒的孙悟空,穿在两根细棍儿上,夹在一个架子中央,架子是活动的,用手一捏,那细棍儿上的孙悟空便翻起跟头来。

石槿柔心里一阵温馨,因为穿越前的她也曾有过一个几乎和现在这个一模一样的玩具,那是母亲去县城赶集的时候特意给她买回来的。

石槿柔真诚说道:“谢谢你,水生!”

水生憨憨一笑说道:“只要公子喜欢就好!”

石槿柔一边点头一边又问道:“给秀荷姐的呢?是什么礼物?”

石槿柔称呼“秀荷姐”的时候,特别自然,一点儿玩笑和虚伪的成分都没有。

石槿柔一问,水生竟忸怩起来,只是光线不好,看不分明他是否脸红了。

见水生忽然变得腼腆,石槿柔好奇心大作,于是以命令的语气说道:“拿出来,我想看看。”

水生无奈,只得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方盒递给石槿柔,秀荷更感好奇,不由也凑上前来观看。

石槿柔打开方盒,立刻便明白了水生腼腆的原因。原来,那小方盒里盛着的是一对儿童男童女抱在一起亲嘴的泥人。

石槿柔“坏坏”地咯咯笑了起来,而秀荷臊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抢过石槿柔手中的方盒塞进袖子里,嘴里嘟囔道:

“公子也真是的,非要看!”随即,他又对水生说道:“好了,你去找小怜吧,她在院子里呢。”

水生答应一声,如释重负般地快步走了。

石槿柔终于止住了笑声,对秀荷说道:“其实你误会我了,我没有取笑的意思,我是在心里为你感到高兴!水生对你情深意浓,身份地位又算得了什么?真情无价,那才是一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呢!”

秀荷点点头说道:“我只怕我现在成了老爷的义女,水生哥心里会多了顾虑。”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无妨,今日我便与父亲商量,择日给你们成婚!”

…………

给石原海请过安之后,石槿柔让秀荷先独自回去,她留下来与父亲再说点儿事。

秀荷走后,石槿柔开口说道:

“爹,今天卢师爷回来都跟您说什么了?”

于是,石原海便将他与卢师爷的对话几乎一字不差地向石槿柔转述了一遍。

石槿柔听罢,沉吟了一会,忽然开口问道:

“爹,他没提醒您吗?”

“提醒什么?”石原海疑惑问道。

“提醒您防着隋朝云啊!”

石原海忽然想到了卢师爷在出屋刹那曾嘀咕的那句话,但令石原海更感好奇的是:女儿又是怎么猜到的呢?

“你为什么认为卢师爷会提醒为父?今天他告退出去,在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的确嘀咕了一句,说什么同窗未必同心,还是防着一点儿才对!”

石槿柔长出一口气,说道:“太好了,爹,其实卢师爷这个人还是有良心的!”

第107章 外生枝 听了石槿柔对卢师爷的评价,石原海不由问道:“难道他真的……?”

石槿柔点头说道:“是,他真的去了大皇子府!”

于是,石槿柔将丁忠向她转述的有关卢师爷在京城里的一切活动,一五一十地向父亲讲了。

石原海听罢,久坐不语,神情间既有惊愕,更有惋惜,甚至还夹杂着一些难过。

石槿柔看着父亲复杂的神情,心里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安慰道:

“爹,其实卢师爷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至少,他并无害您之心。”

石原海感叹道:“其实我在心里并不责怪师爷,更不会对他心生怨恨,同为读书人,我知道被革去功名的滋味,那就如被革去了所有活着的尊严一般。”

石槿柔忽然觉得父亲被罢官与师爷被革去功名竟有些相似之处,也因此,她也同时悟到了父亲心中的苦闷。

石原海浩叹一声,继续心有戚戚地说道:

“这也是我当初答应让他做师爷的原因之一,虽然只是个师爷,但多少能让他找回些做人的尊严。”

石槿柔被父亲的善良所感动,她深情地轻轻唤了一声:“爹!”

石原海慈爱地看了看女儿,继续说道:“师爷之所以这样做,必有他的苦衷。今日他在说罢隋朝云的时候,为父注意到他的眼里有愧疚之色,而他出屋时那一句嘀咕,更是在提醒为父小心隋朝云。可见卢师爷还是有良善之心的。”

石槿柔点头说道:“是,小柔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刚刚才会为师爷感到高兴。爹,小柔打算找卢师爷聊聊。还有,您可能不知道,小怜和卢公子将来有可能走到一起,为了小怜,咱们也不能看着卢师爷不管。”

石原海困惑问道:“卢公子与小怜?合适吗?卢公子不打算去考取功名了吗?”

“爹,你是怕小怜配不上卢公子吗?”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毕竟小怜只是个奴婢,虽然她现在做了掌柜,但在身份上与卢公子依旧相去甚远。”

“奴籍的事好办,咱们帮小怜脱籍也就是了。爹,身份地位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

石原海不满地看了看石槿柔,说道:“小柔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要不得!咱们又不是神仙,可以不用考虑世间的种种礼仪规矩而任意胡来?再说,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又懂什么?哪有自己胡乱安排的?”

石槿柔嘟着嘴说道:“自己的幸福自己做主,又怎么能算胡来?”

她生怕父亲将话题再引到冉轶成和石孝弘身上,所以不待石原海说话,她立刻接着撒娇般地说道:“好了,爹,咱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秀荷姐和水生吧。”

“他们俩又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爹,你想哪儿去了啊?你忘了,我不是跟您说过要给他俩成婚吗?”

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这是小柔计划中的一步,为父又怎能忘记?怎么,他们成婚的日子你选定了?”

石槿柔敛起撒娇嬉笑的样子,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爹,隋朝云年后便来,在此之前,我们应尽量解决顾先生和货物的事,这样,随大人就可以回去请功了。当然,若事先解决不了也没关系,但最好不要拖延。而解决上面的两件事,最好的时机就是秀荷与水生成婚之日。所以,我想与爹好好商量下。”

“那顾先生最近行踪如何?”石原海问道。

“依旧是藏在段府里不出来,女儿正为此头疼呢!”

石原海想了一会儿,说道:“小柔,成大事者,首先要果敢,要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勇气与决绝,既然顾先生藏在段府之中不出来,那我们就去段府找他好了!”

石原海的一句话一下点醒了石槿柔,她无比惊讶地看着父亲,由衷感叹道:“也难怪丁伯说爹是有大智慧的人!爹爹不但有智慧,更有令女儿佩服的勇气和魄力!”

石原海微微一笑,说道:“为父既然答应了全力相助,又怎么能再如以前那样瞻前顾后?只是,小柔一定要考虑周全,不动则已,动了就要保证成功!待你心中有了详细的部署,为父再帮你参详。”

“那依爹的想法,打算何时让秀荷与水生成婚?”

石原海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如就安排在隋朝云来义安之时,这样,段老爷那里会更感仓惶,仓惶之下便更容易犯错!”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好主意,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就安心等着隋大人的消息就是了。”

石原海淡淡一笑,说道:“若我猜得不错,隋朝云来义安之时,也便是为父复职之日。到时,我们要隆重款待我的这个好同窗——隋朝云隋大人!”

石槿柔也笑道:“一定!”

…………

第二天上午,石槿柔将水生喊来,吩咐他去找卢师爷,经过昨夜的认真考虑,她打算与卢师爷摊牌。

水生刚走,却见秀荷匆匆忙忙地进了院子。

“什么事?”石槿柔一看秀荷的神情便知有事。

秀荷拉着石槿柔进了屋子,然后低声说道:

“小姐,刚才来了一个官差,不是咱们县衙的,跟老爷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便匆匆走了,现在老爷正召集衙役们呢。”

石槿柔不由紧张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听老爷吩咐,好像是有关安宁郡主的!说郡主不见了,太后下了懿旨,要各地县衙找寻郡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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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再去山庄 石槿柔听到安宁郡主再次失踪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安宁郡主和狄青麟私奔了。

上次安宁郡主来义安,石槿柔便观察到郡主喜欢狄青麟,当时她并未在意,但现在想来,以安宁郡主的身份地位,加之狄青麟不宜曝光的身世,无论是太后还是铁鹰,都不会答应他们相爱的。

安宁回京,狄青麟护送,说不定被太后知道了,太后不同意安宁郡主与狄青麟来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嗯,依安宁的脾气秉性,一定是与狄少庄主私奔了。说不定她现在就在飞云山庄呢。”石槿柔暗自琢磨道。

秀荷见石槿柔一直不说话,于是不由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在想什么?”

石槿柔立刻回过神来,她一笑说道:“没什么,这个安宁郡主啊,还真不是什么乖孩子,隔三差五地就玩失踪。”

秀荷惊讶问道:“您是说安宁郡主是自己跑了?”

石槿柔点头说道:“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对了,这和父亲有什么关系,父亲不是被罢职了吗?”

秀荷也显得有些困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父亲现在正忙着此事呢。”秀荷很自然地改口称石原海为父亲了。

石槿柔说道:“我去父亲院子里看看,你留在这里,一会儿水生若把卢师爷找来了,你让师爷在这里等我一下。”

“嗯,您快去看看吧,也帮父亲拿个主意。”秀荷答应着。

石槿柔来到父亲院子,见父亲刚刚分派完了衙役们。

“爹,你现在被罢了职,何必管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石槿柔等衙役们刚一离开便开口说道。

“这些衙役兄弟们根本不听那鲁县令的调派。”石原海无奈说道。

“不听不是更好吗?谁让他顶了父亲的职!”

“小柔,话不能这么说!鲁大人顶为父的职也是身不由己,他或许收过段家的好处,但为父了解他,其实他人品并不坏,否则,为父这样处理县衙公务,他早就跑到知府那里告状去了。但他没去,只是称病在家,说明他其实是不愿意与我为敌的。”

石槿柔抱怨道:“爹,你总是这么善良!就怕您成了东郭先生,到头来害了自己。”

石原海微笑说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再说,为父之所以管这件事也是为了武岳侯府着想。”

石槿柔不禁问道:“这和武岳侯府又有什么关心?”

“若安宁郡主万一在义安境内出了什么意外,不但鲁大人吃罪不起,武岳侯府也难免会受到牵连,太夫人和侯爷对咱们那么好,咱们能做能帮的,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石槿柔点头说道:“还是父亲想得周全。”

“其实也不是为父想得比小柔周全,只是你现在对段家的事思虑过多,象这些与段家无关的事你难免忽略了。”

一句话,再次提醒了石槿柔。对付段家,肯定要用到飞云山庄的,而在这关键时刻,安宁郡主若去了飞云山庄会不会引来什么麻烦呢?或者,会不会能带给我新的机会呢?

想到此,石槿柔对父亲说道:“爹,我知道安宁郡主去哪了。”

石原海一愣,随即连忙问道:“去哪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安宁来义安,女儿发现她和那个少庄主情投意合,所以,女儿猜测,十有八九她是去了飞云山庄。”

石原海思忖了一下,点头说道:“或许真去了飞云山庄,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爹,我是这样想的,不如女儿亲自去一趟飞云山庄,若是安宁郡主真的在那,不管她回不回京城,爹爹都可以放心了,也正好借此机会在太后面前立一大功,对您复职或对您以后都是有利的。”

石原海说道:“主意不错,可如何让太后知道为父呢?难道让为父直接给太后写折子?”

石槿柔莞尔一笑道:“不用,有太夫人呢。太夫人与太后关系非同一般,回头我去求太夫人,让太夫人写信告诉太后,让太夫人在信里好好夸夸父亲就是了。”

石原海笑道:“你的鬼主意就是多!不过,你去飞云山庄可以,要快去快回,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另外,我们还要到侯府去送年礼,别耽误了!”

“爹爹放心,女儿心中有数!”

“还有,我知道你的心思,想去看看冉将军,只是,为父再次提醒你,别跟冉将军走得太近了,到时候弄得自己伤心就不好了!”

“爹,您就那么看不上冉将军?他哪里不好了?”石槿柔不高兴地抱怨道。

“他没什么不好,但有比他更好的C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去飞云山庄还来得及,天黑以前就能赶到。你去找你丁伯,现在就出发吧!路上小心!”

石槿柔点头,转生出屋去找丁忠了。

找到丁忠之后,石槿柔又特意回自己院子向已经等在那里的卢师爷表示了歉意,说自己有急事要出去一趟,等回来了再找师爷。

之后,石槿柔与丁忠简单准备了下,便骑马离开了县衙,但他们并没有直接赶赴飞云山庄,而是去了武岳侯府。

在武岳侯府,石槿柔找到了太夫人,向太夫人禀报了安宁郡主再次失踪的事。不出石槿柔所料,太夫人已经收到了太后那里传来的消息,也正在为安宁郡主担心呢。

通报完消息后,石槿柔未敢耽搁,匆匆辞别了太夫人,然后带着丁忠离开了武岳侯府。

石槿柔叮嘱丁忠,让他注意有无被跟踪,若有人跟踪的话,等到了县城外僻静的地方,不妨将跟踪的人解决掉。

丁忠会心一笑说道:“有丁忠在,公子请放宽心!”

第109章 狄庄主的选择 石槿柔急着赶赴飞云山庄,其实她的目的,除了想尽快找到安宁郡主的下落,以便为父亲创造立功的机会;以及如父亲所说的那样,她想看望冉轶成之外,她最担心的是飞云山庄的安全。

飞云山庄的秘密不能为朝廷所知,否则,会为整个山庄带来灭顶之灾。更何况,在自己扳倒段家的计划中,飞云山庄的作用至关重要!这种关键时期,必须要确保山庄万无一失,否则,自己全部的计划都将落空。

“如果安宁郡主真的在飞云山庄,就必须想办法让她离开!”石槿柔一边催马狂奔,一边暗自定了主意。

…………

正如石槿柔揣测和担心的一样,安宁郡主的确到了飞云山庄。

但石槿柔猜对了一半,因为安宁君主并非是和狄青麟一同到达山庄的。

狄青麟亲自护送安宁郡主回到京城以后,两个人便恋恋不舍地分开了。安宁郡主住在皇宫之内,是狄青麟想进也进不去的。

安宁郡主自回到皇宫之后便再没出来过,而且也没任何消息传出。狄青麟在京城等了几天,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惆怅与失落的心情离开京城回山庄去了。

狄青麟回到飞云山庄之后,狄庄主并未向他说起自己认主的事,对石槿柔送冉轶成来养伤的事更是绝口未提。

好在飞云山庄比较大,而晨风院又相对偏僻,所以,狄青麟始终未发现庄里还有一个养伤的“将军”,其实也是他没心思理会庄里的事,从京城回来后他整日惦念着安宁郡主,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好在,安宁郡主并未让他思念太久,就在昨天,安宁郡主忽然轻装简从地来到了山庄。

两人相见,恍如隔世,安宁郡主再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与狄青麟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而这一幕,也很快有人通报给了狄庄主。

安宁郡主的到来,虽然解了儿子的相思之苦,但狄庄主的心里仍是忧虑多于欣慰,他与石槿柔一样,担忧的是飞云山庄的安全。

他将安宁郡主迎至庄园大殿,当然狄青麟也随之来到了大殿。

在正堂里,狄庄主请安宁郡主坐了,客气地说道:“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郡主见谅!”

“狄庄主客气了,再次叨扰贵庄,一则实属无奈,二则也请狄庄主给个明确的说法。”

狄庄主一愣,他不知安宁郡主的“二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未等他开口询问,一旁的狄青麟却抢先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安宁郡主叹口气说道:“自从你送我回京之后,太后便将我拘在了宫里,不许我出来。说什么上次我险些出事,已经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得够了,以后再不许我离开半步!任我怎么哭求都不管用。”

“那你现在?”狄青麟疑惑问道

“我是偷跑出来的,前几日,太后跟我说,有西北番邦来我上朝进贡,提出想和亲的意愿,皇上的意思是想把我嫁过去!”

狄青麟忍不住紧张地“啊”了一声。

狄庄主则是皱眉不语,他在等待安宁郡主继续说下去。

果然,安宁郡主深情地看了狄青麟一眼,继续说道:

“我对太后说我已心有所属!所以,宁死也不去番邦。”

“太后怎么说?”狄青麟满脸的关切。

“她老人家只是叹气,没说什么,然而,她却撤了那些日夜看护我的人。”

“然后呢?”狄青麟问道。

“然后我就给太后留了封信,偷跑出来了。”

说罢,安宁郡主将目光转向了狄庄主。

狄庄主面罩之下的神情到底怎样,无人可知。只见他的一双剑眉几乎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低沉着声音说道:“郡主路途劳累,还是早些歇息吧!”不待郡主出言反对,他又对狄青麟说道:“麟儿,你带郡主去后宅歇息,找你母亲安排院子和伺候郡主的丫鬟!”

“爹!”狄青麟心有不甘。

狄庄主一双虎目冷冷地盯住自己的儿子,以不容反驳的语气继续说道:“安排好郡主,你即刻回来,我有话问你!”

安宁郡主起身,对狄庄主施礼说道:“狄庄主,您不必担心,在给太后的信里,我并未提及飞云山庄,我只说自己不愿远嫁番邦,所以出去躲一躲,等和亲的事过去了,我再回宫。”

狄庄主呵呵一笑,说道:“郡主既然到了我飞云山庄,那便是我山庄的贵客!请郡主不必多虑,狄某自有主张。”随即他又对狄青麟命令道:“还不快带郡主去歇息!”

狄青麟无奈,只得带了安宁郡主去了庄园后宅。不一会儿,狄青麟又回到了大殿正堂。

“爹,你不打算让安宁郡主留在山庄吗?”狄青麟不无担心地问道。

狄庄主并未直接回到儿子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麟儿,你真的喜欢安宁郡主吗?”

狄青麟地点点头,动情地说道:“我是喜欢她!但并不是因为她是郡主。麟儿是真心……”

“好了!”狄庄主打断了儿子的表白,过了一会儿,狄庄主感慨说道:“麟儿,你大了!总有一天你要自立门户,我来问你,你可愿意为了安宁郡主舍弃一切?”

狄青麟点点头,坚毅说道:“我愿意!”

沉默……

长久沉默之后的狄庄主浩叹一声,说道:“那好!明日你便带郡主离开山庄!随便你们去哪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狄青麟大吃一惊,惊愕问道:“为什么?!”

第110章 私情与大义 石槿柔和丁忠终于在天黑以前赶到了飞云山庄。

因为狄庄主曾经吩咐过守门的庄丁,若是见到“石公子”来了,可以直接放行,所以石槿柔和丁忠一刻没有耽搁,直接进入了庄园。

再次见到狄庄主的时候,石槿柔吓了一跳,因为刚刚分别不足一个月,狄庄主似乎苍老了许多,而他的鹤发也几乎成了一片雪白。

石槿柔在被狄庄主引至密室后,她的第一句话便是下意识地问道:“出了什么事?”石槿柔担心冉轶成有了什么不测。

狄庄主苦笑说道:“安宁郡主来了!”

石槿柔长出一口气,说道:“还好,我没有猜错,我也正是因为此事来的。对了,冉将军可好?”

狄庄主疑惑地看着石槿柔,他不明白石槿柔是如何知道安宁郡主会来的,但他依旧答道:“冉将军恢复得很好,已经能下床了走动了,只是完全康复还有待时日。”

石槿柔“哦“了一声,继续问道:“安宁郡主几时到的?”

“昨日下午到的。”

“是和狄少侠一起从京里来的吗?”

“不是,犬子早就从京里回来了。冉将军的事我并没有告诉他,另外,他也不知道您的事情。”

石槿柔点了点头,说道:“前辈,我看您似乎有些落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狄庄主答道:“安宁郡主是逃婚出来的!”

石槿柔吃了一惊,她立刻感觉此事极有可能为飞云山庄招致麻烦。

“前辈可知详情?”

狄庄主叹气说道:“番邦借进贡之际向皇上提出和亲,皇上打算将安宁郡主嫁过去,安宁郡主死活不依,便逃了出来。”

石槿柔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此事并非小事,若安宁郡主在飞云山庄的消息透露出去,别说山庄有重大机密,就算没有,被皇上问一个‘藏匿之罪’,山庄也是担待不起的。”

狄庄主说道:“属下也正是这般想法,所以,昨日属下便对犬子说了,让他今日带安宁郡主离开山庄,永远别再回来!”

“啊?!”刹那间,石槿柔心中对狄庄主,不,应该是铁鹰铁前辈充满了敬意与钦佩。

“为了保全山庄,为了先祖隐王的嘱托和保全自己,铁前辈竟不惜舍弃了舔犊之情!”

石槿柔终于知道铁鹰因何衰老,又因何一夜白头了!她充满感激地轻轻唤了一声:“前辈!”

铁鹰低头看着地面,默然无语。

石槿柔问道:“前辈,狄少侠与安宁郡主已经走了吗?”

铁鹰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孩子的母亲舍不得,我答应让他们多滞留一日,明日再离开山庄。”

石槿柔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前辈,此事还有回旋余地!况且,就算他们远走高飞,也不是万全之策。说不定他们一走出山庄,便会被人给发现了。我这次猜测安宁郡主在山庄,就是因为太后已经下了懿旨,责令各地衙门在找寻安宁郡主。”

铁鹰皱眉不语,石槿柔继续说道:“若他们被官差找到了,到时即便牵连不到山庄,那狄少侠也会被问罪。更别说能让他和安宁郡主白头偕老了。”

铁鹰忧伤地说道:“这些老夫都想过了,但留在山庄更不是办法,官差一定会找来的。”

石槿柔摇头说道:“未必!这样吧,我去找安宁郡主聊聊,说不定能有更好的办法。”

铁鹰感激地看了看石槿柔,说道:“公子的好意铁鹰心领了,只是此事关乎山庄命运,更关乎您和山庄上下二百多人的性命,铁某又怎能顾私情而舍大义?公子还是不要再参与此事了,免得节外生枝!”

石槿柔认真地说道:“前辈,何为私情?何为大义?角度不同,判别的标准也自然不同,在您眼里的私情,在我心里却是大义!您为隐王一脉,牺牲得已经够多了,到了我们该回报您的时候了!前辈,莫再说了,总会有办法的。”

说罢,石槿柔略微整理了下衣装和发际,然后郑重说道:

“您带我去拜见郡主吧!”

…………

庄园后宅,安宁郡主正暗自神伤,甚至还有些恼怒!

她不明白狄庄主为何不收留她,反倒是狄青麟勇气可嘉,为了她可以舍弃一切。

安宁在心中有些瞧不起狄庄主,因为她认为狄庄主虽看着威严,但骨子却是怕事之人,不然,又怎么可能舍得连儿子都不要了,非要赶他们走呢?明明就是怕官府追究!

“哼,真没想到,老了反而惜命了,反倒不如自己的儿子敢担当!我还真没看错青麟。走就走,我宁可与青麟浪迹天涯,也绝不远嫁番邦!”

她正想着,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她以为是狄青麟来了,所以,不待丫鬟去开门,她抢先站起身一下便冲到了屋子门口,猛地拉开了屋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笑意盈盈的石槿柔。

安宁郡主一愣,似乎忘记了石槿柔,但瞬间又想了起来,她好奇地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石槿柔立刻躬身施礼,客客气气地笑着说道:“义安石槿柔拜见郡主!”说罢,便欲跪下磕头。

安宁郡主连忙阻止,说道:“免礼!石公子请进屋说话。也巧了,我也正有事想问你呢。”

石槿柔迈步进屋,依旧含笑地说道:“郡主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宁郡主一边让石槿柔坐了,一边说道:“那好,我来问你,最近这些日子,你可见到了冉轶成冉将军?”

第111章 都不是好办法 安宁郡主突然问到了冉轶成,着实出乎石槿柔的意料。

但石槿柔的反应可谓极快,她立刻想到了狄庄主刚才说的话,自己的身世和冉轶成受伤的事他并没告诉狄青麟。

“狄庄主连自己的儿子都隐瞒着,更何况对安宁郡主了!所以安宁郡主的消息一定是从别处得来的。”

石槿柔只是刹那地迟疑,随即便故作困惑地反问道:

“郡主怎么忽然问到冉将军了?他不是和六皇子殿下出京公干了吗?”言外之意就是她并没见过冉轶成。

安宁郡主皱了皱眉,更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道:“难道阿成没到义安?”

石槿柔立刻忽闪着眼睫毛追问道:“谁说他到义安了? 我怎么不知道?”

安宁郡主说道:“是七公主说的。”

“七公主?”石槿柔并不知道七公主又是何许人也。

安宁郡主别有深意地看了看石槿柔,笑着说道:“说起这个七公主,你还当真要防点儿呢!”

石槿柔更感困惑了,她客气地说道:“请郡主明示!”

“七公主就是我三皇兄的亲妹妹,和我一样,都住在皇宫里,在现今还没出阁的公主、郡主里,我们俩年龄最是接近,所以平常总在一起说话。”

石槿柔终于知道七公主是谁了,原来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

安宁郡主笑着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让你防着她,是因为她格外喜欢阿成!只要阿成一出现,七公主就什么都不顾了。她看阿成的样子,嗯……”安宁郡主说到这里不由地沉思起来,搜肠刮肚地想着合适的词汇。

“垂涎三尺?”石槿柔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样子,恨不得一口将阿成吞到肚子里去。”安宁郡主连连点头称是。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这种事,没必要防!若阿成有那个心,想防也防不住,若他用情专一,又何必去防着?”

安宁郡主嘴角轻撇,说道:“你这是没底气,你定是认为人家是公主,你只是县令之女,所以不敢去争!对吧?”

石槿柔只是笑了笑,没做任何解释。

安宁郡主以为石槿柔是默认了,于是鼓励地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想!公主又怎么样?公主强迫不了别人的心!感情的事可是不分贵贱的,就像我……”

安宁郡主忽然止住了话头,她的脸居然微微红了起来。

石槿柔心中了然,若感情分贵贱,安宁一个堂堂郡主又怎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山村酗?就算他是什么少庄主,可出了山庄,狄青麟什么都不是。

石槿柔忽然间很佩服安宁郡主,佩服她为爱而勇于舍弃一切的决绝,因为佩服,安宁郡主在石槿柔心里也变得可爱与可敬起来。

但现在还不是赞叹的时候,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想知道,所以,她貌似随意地问道:“七公主又怎么知道阿成的消息?”

安宁郡主想都未想地回答道:“她说是从她哥哥那里打听来的,三皇兄告诉她,阿成前些日子到义安了。”

石槿柔心中顿时感到不安与担心,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但她表面上故作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应该不是真的吧?照说阿成若真的到了义安,又怎么可能不让我知道?难道……?”

安宁郡主立刻劝解道:“你别多想了!阿成喜欢你,这我知道,是他亲口对我说过的。不然我也不会特意问你是男是女了。”

石槿柔忽然话题一转,又问道:“我听狄庄主说,郡主这次来山庄是逃婚出来的,当真吗?”

“当真J上想把我远嫁到西北番邦,我宁死也不会答应!本来我是想到山庄来,跟狄庄主挑明我与青鳞的关系,然后我便留在山庄,没想到,哎……!”

石槿柔问道:“太后是什么态度?”

安宁郡主答道:“还能什么态度?太后虽然疼我,但这样的事她老人家也是无能为力。不过,我觉得外祖母还是支持我的,不然她老人家也不会故意撤了那些看护我的人,让我有机会逃出宫了。”

石槿柔点头后又问道:“那郡主今后有什么打算?”

“狄庄主既然不肯收留我,那我就跟青麟浪迹天涯!只要有青麟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石槿柔摇了摇头,笑道:“郡主的勇气可嘉,令人钦佩,但我觉得无论是留在山庄还是浪迹天涯都不是好办法!”

“为什么?”

“您想啊,上次您遇难来到飞云山庄的事,不但义安县衙知道,武岳侯府的太夫人更是知晓,所以我猜太后也一定知道。”

安宁点了点头,说道:“就算外祖母知道,她老人家也一定不会告诉父皇的。”

石槿柔说道:“即便太后不说,可县衙里的人总会说吧?所以,迟早官差会找到这里的。到时,有太后保您,皇上拿您没办法,但飞云山庄和狄少侠怎么办?皇上若把怒气撒在飞云山庄身上,问一个‘藏匿’和‘欺君’之罪,那山庄和狄少侠也就瞬间覆灭了。”

安宁郡主顿时恍然,歉疚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石槿柔接着道:“再说浪迹天涯吧,且不说要饱受风餐露宿之苦,太后那里,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非但如此,您与太后也再难相见,而狄庄主和狄少侠更要忍受骨肉分离之痛!更何况,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迟早郡主和狄少侠仍旧会被发现的,到时狄少侠的罪过就更大了!”

安宁郡主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112章 劝慰 因为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安静郡主变得异常焦躁。

石槿柔劝解道:“郡主不要着急,其实办法有一个,虽解决不了根本,但相比较而言,也算稳妥。”

“哦?什么办法?”

“去义安武岳侯府。”

“可太夫人与太后关系那么好,一定会把我送回宫的。”

石槿柔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未必!从郡主的讲述里,我觉得太后并不同意皇上的决定。”

安宁郡主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石槿柔继续劝道:“去武岳侯府的好处很多。虽然有可能被太后知道,但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坏处,比留在山庄和浪迹天涯不知强了多少倍。”

“那你说说都有什么好处?”

“第一个好处,您可以随时知道宫里的消息,若皇上改了主意,那您自然也就可以回宫了。”

安宁赞同地点头。

“第二个好处,太后也就不用担心您的安危了,不但不担心,而且会很放心的。而狄庄主和狄少侠也不必忍受骨肉分离之苦了。”

安宁再次点头认可。

“这第三个好处,若冉将军当真到了义安,那就更好了,他与郡主亲如兄妹,有他在,也可以帮您出出主意。”

安宁郡主的愁眉终于逐渐舒展开来,但她仍有些顾虑,不无担心地问道:“你说太夫人会不会为难呢?我怕侯府一样怕受牵连。“

石槿柔想了想,问道:“对了,太后赞成您与狄公子来往吗?”

安宁郡主摇头说道:“她老人家不同意我和狄公子来往,不然前些日子也就不会拘着我了。”

石槿柔莞尔一笑,说道:“那郡主就更应该去武岳侯府了。”

“为什么?”安宁疑惑问道。

“我这次来山庄,就是因为太后下了懿旨,责成各地县衙找寻您的下落。”

“啊?太后为什么这么做啊?”安宁百思不解。

石槿柔道:“太后这样做可以理解,一来她老人家的确放心不下您的安危,可也不希望你来飞云山庄和狄少侠在一起;二来可能是皇上追问得急了,太后做个样子,对皇上也是个交待。”

见安宁若有所思地不说话,石槿柔接着道:

“我猜太后的心里虽不同意您与狄公子来往,但更不同意让您远嫁西北,否则,也就不会前面是拘着您,后面又故意让您跑出宫了。”

安宁的愁眉逐渐舒展开来,她望着石槿柔感激地说道:“听你这一说,我觉得好受多了,而且,你说的很有道理。”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其实说白了,这不过是皇族家事,又不是什么大罪。太夫人与太后的关系密切,有太后照应着,皇上再不满意,也不可能问罪武岳侯太夫人的。您就放心吧!”

安宁郡主不无钦佩地看了一眼石槿柔,却又忽然拉住石槿柔的手说道:“石小姐果然是冰雪聪明,我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到头来,还不如你了解太后多些!”

石槿柔谦逊说道:“郡主是当事者迷,若郡主能静下心来,自然会想明白这一切的。”

安宁郡主想通之后就恨不得立刻行动,于是她道:“好!就依了你的办法,我们去武岳侯府,顺便也可以看看阿成到底是不是在义安。”

石槿柔听到安宁郡主说到“我们”,不由疑惑问道:“您打算让狄公子也去吗?”

安宁郡主反问道:“怎么,不妥吗?”

石槿柔担心安宁会改了主意,连忙说道:“没事,应该没什么不妥!只是,狄少侠同去的事应当保密才好,尤其不能让太后知道。”

“保密好办,我和青鳞不带随从,化妆前往武岳侯府就可以了。”安宁郡主忽然觉得和石槿柔成了知心好友,成了闺蜜,所以在她面前再无避讳,干脆将狄青麟称为“青麟”了。

石槿柔莞尔说道:“不如这样,明早我先回义安,先到武岳侯府太夫人处知会一声,然后再求太夫人帮您保密。明天午膳后,您和狄公子再动身前往义安,最好天黑以后到达,毕竟现在有许多衙役在找寻您呢。”

安宁爽快地点头说道:“没问题,我保证不让他们找到我!”

…………

当狄庄主知道了石槿柔对安宁郡主的安排后,他不由感激地给石槿柔跪了下去。

石槿柔急忙搀扶,嘴里连声说道:

“前辈万莫如此,快快请起,您折杀小柔了!”

可依狄庄主的功力,如果他不想起身,石槿柔又哪里能扳动分毫!

狄庄主跪着说道:“属下无能,累公子费心了!”

石槿柔无奈,只得松开双手,说道:“前辈,无须自责。只是有一点您明日一定要安排好!”

“请公子吩咐,属下一定照办。”

“那就是一定要嘱咐好狄少侠,让他在义安的时候扮作安宁郡主的护卫,不能被人察觉他的少庄主身份,尤其不能被义安段家的人察觉到,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与飞云山庄有着秘密往来。”

“那就不让他去义安了!”狄庄主说得坚决。

“不好!”石槿柔当即否决,“一是安宁郡主现在的确需要有人照顾,狄少侠若不在她身边,她未必答应去义安。再说,她心里少了安慰,即便去了义安也会不快活。二是,因为狄少侠与安宁郡主的这层关系,便不能让狄少侠知道冉将军在山庄养伤的事,更不能知晓咱们对段家的计划安排,所以,让狄少侠自愿离开山庄不失为上策。”

说罢,石槿柔又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前辈不要再跪着了,小柔心里不舒服,起来说话!”

狄庄主遵命起身,随即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安宁郡主和犬子去了义安,会不会给公子惹来麻烦?”

石槿柔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色,意味深长地说道:

“安宁郡主必须去义安,因为只有她去了,咱们的计划才算完美了!”

…………………………

月底了,亲们的金牌不要浪费啊……亲们懂的,偶顶着锅盖爬走。

第113章 了解 石槿柔和狄庄主商议完了对安宁郡主的安排之后,石槿柔连晚饭都顾不得吃上一口,便带上丁忠去了晨风院。

狄庄主连忙派人将晚饭也送到了晨风院。

冉轶成对石槿柔的突然到来既欣喜又意外,他连忙吩咐安心又搬椅子又倒茶。

石槿柔守在床边,看着变得无比消瘦的冉轶成,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她心疼地问候着冉轶成的伤势。

冉轶成一边劝慰着石槿柔不要难过,一边连声说着自己恢复得很好,没事了。

然而,当石槿柔提出看看他的伤口时,他又推辞着不让看,说什么要注意男女大防,不能在石槿柔面前裸露胸口等等,弄得石槿柔哭笑不得,只好作罢。

其实,石槿柔不知道,冉轶成的伤势恢复得并不好!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恢复得很快,但自从小怜走了之后,或许是因为安心不如小怜细心,也或许是由于其他原因,冉轶成的伤口感染了。

伤口感染之后的冉轶成连续地高烧不退,要不是安心和山庄里的周大夫日夜看护与救治,估计冉轶成连性命都难保了。

虽然经过十多日与病魔的奋力抗争,冉轶成最终保住了性命,但他的元气大伤,一时竟真的无法下床,甚至连大小便都需要安心伺候,直到石槿柔来的前两天,他才勉强好了些。

为了不让石槿柔担心自己,冉轶成强打精神与石槿柔说笑着。

“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冉轶成问道。

“还好!父亲虽然被停了职,但客栈又重新开张了,小怜也做了石记货场的掌柜,秀荷被父亲收为了义女,我和父亲打算着年前年后的选个日子让她与水生成婚呢。”

冉轶成惊讶说道:“没想到这么短的日子里,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对了,你怎么忽然来山庄了,有事?”

石槿柔说道:“一则对你的伤势放心不下,总想着来看看你,二则正好来山庄找寻安宁郡主。”

冉轶成惊讶地问道:“安宁也来山庄了吗?”

石槿柔点了头点说道:“是的。说起安宁,我倒有几件事想问问你。问完了,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

站在石槿柔身后的安心面露为难之色,迟疑着正欲说话,但冉轶成向他使了个眼色,安心无奈,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

石槿柔注意到了冉轶成的眼色,她回头看看安心,问道:“怎么,有事吗?”

安心再次看看冉轶成,低头说道:“要不石公子先吃饭吧,一会饭就凉了!”

石槿柔大大咧咧地说道:“不急,我不饿。”然后她又转头对冉轶成说道:“西北番邦借进京进贡之际,向皇上提出和亲请求,皇上答应了,打算让安宁郡主嫁过去,此事你怎么看?”

冉轶成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就看他们想给谁和亲了,若是给他们的单于或单于之子和亲,皇上选择让安宁去,可能就是无奈之举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西北番奴一直觊觎我朝,但他们又惧怕我西北守军的实力,所以不敢妄动。但最近一两年里,三皇子似乎与他们多了联系,他们也好像看到了什么机会,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说到这里,冉轶成歇了歇,继续说道:“我猜想这次和亲,说不定也是三皇子给他们出的主意,因为现今宫里的公主、郡主等,只有两个人到了适合婚配的年龄。”

“哪两个?”石槿柔追问道。

“安宁郡主和七公主,也就是三皇子的亲妹妹。”

“那又怎么样?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吗?”石槿柔感到十分好奇。

“你想,如果三皇子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们的单于,那对三皇子来说,是好是坏呢?”

石槿柔想了想,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三皇子有了个单于妹夫,不但可以牵制西北军,对他将来夺仁位也是大有裨益的。”

冉轶成勉强笑了笑,说道:“连你都能想到这一层,那皇上又岂会想不到?所以,皇上一定会选择让安宁嫁过去的。”

“你觉得太后会同意吗?”

“太后关心的不是将来谁做皇帝,更不是皇子间的勾心斗角,安宁郡主与七公主比较起来,太后疼爱安宁要多得多,所以,太后一定不会同意将安宁远嫁的。可是,太后又能左右得了什么呢?”虽然只是说话,但冉轶成的身上已经开始渗出虚汗。

石槿柔终于察觉到了冉轶成的疲倦,但她又不得不问清楚这些事,因为突然发生的安宁逃婚事件,处理不好,会毁了她对付段家的全盘计划。但若处理好了,不但不会引来麻烦,反而会给她的计划平添许多助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虽然石槿柔察觉到冉轶成有些累了,但她仍然说道:

“你先歇歇,莫要再说话了。我现在将安宁郡主为何会来飞云山庄的起因告诉你。”

于是,石槿柔让冉轶成躺好,并给他盖好被。然后,她坐在冉轶成身边,手捧一杯热茶,将安宁郡主第一次出京游历,如何遇难获救,后来又是如何喜欢狄青麟,狄青麟又是如何护送安宁回京,直至现在安宁逃婚来山庄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都对冉轶成讲了。尤其讲了三皇子已经知道他从西南边陲回到了义安。

冉轶成听罢,皱眉思索了一会,忽然开口问道:“你让张彪他们公开地撤离义安回京,为什么?”

第114章 事前准备 好在石槿柔本身就是一个思维比较跳跃的人,否则,面对冉轶成毫无征兆地忽然问到张彪他们,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之所以让他们离开义安,一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二是为了麻痹段家,为你伤好之后的行动创造条件。”

“还有三吗?”冉轶成对石槿柔的回答并不怎么认可。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

“若说还有第三点,那就是我还有些私心。眼下,我父亲被张知府停了职,也就更无实力与段家抗衡了。六皇子殿下远在西南,你又重伤不起,而武岳侯府又是置身事外,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再与段家有什么冲突。而且,我想专心生意,贴补家用。张彪他们若还在义安,难免会让段家时刻警惕,对我和父亲也会格外注意。”

冉轶成终于相信了石槿柔的回答,他说道:“张彪他们在回京之前,向我请示了,我琢磨着你就是这么想的,加之我确实也担心他们在义安的安危,所以,也就答应让他们回京了。”

石槿柔轻轻握了握冉轶成的手,说道:“谢谢你,是我坏了你的大事,你不但不怪罪我,还处处为我着想!”说到这里,她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冉轶成道:“放心吧,我会好起来的!等我好了,我一定会惩治段家,为弟兄们报仇!为朝廷除害!”

…………

第二日一早,刚一吃罢早饭,石槿柔便带着丁忠辞别了狄庄主、狄青麟和安宁郡主离开了山庄。

两个人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赶回义安的时候,已过了午时。

石槿柔与丁忠人不下马,更未打尖休息,直接驱马到了武岳侯府。

侯府家丁通报之后,丁忠被下人引到别处休息,而石槿柔则被直接引至了北院太夫人的院子。

向太夫人请安过后,石槿柔直截了当地说找到了安宁郡主,并说了自己对安宁郡主的安排,但她却只字未提狄青麟。

太夫人听罢,沉吟着并未说话,石槿柔不由有些暗自紧张。

终于,太夫人开口说道:“其实,太后那里早就有信过来,嘱咐我,若是找到安宁郡主,便让她来武岳侯府。说等和亲的事消停了,再送她回京。如今,石公子的安排和太后的竟是不谋而合了。”

石槿柔立刻起身抱歉地说道:“小柔自作主张,还望太夫人莫要怪罪!”

太夫人慈祥和蔼地看着石槿柔,说道:“谈不上怪罪不怪罪的,你聪明伶俐,精于分析,对事情的判断的确令人赞叹。只是,你也有不足的地方,比如和段家,你就一直未处理好,不管是冉轶成,还是段家,都有各自的靠山和目的,也都是你和石大人惹不起的。其实,你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不相帮,更不要参与其中。”

石槿柔施礼说道:“太夫人对小柔的厚爱,小柔无以为报!小柔今后一定远离是非争斗,不让太夫人为小柔担心!”

太夫人点了点头,转了话题:“我听说你现在开始忙于生意了?”

石槿柔答道:“是,冉将军把客栈委托给了父亲,另外我们还用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银子在码头附近开了个货场。”

太夫人笑道:“我听石管事跟我说过了,这就对了!专心做些生意,不但可以贴补家用,还可以增长见识和阅历,不知比参与那些朝廷上的明争暗斗、打打杀杀强了多少倍?至少,这样既稳妥又能长久。”

石槿柔恭敬地说道:“太夫人教训的是!”

太夫人话锋一转,说道:“至于安宁郡主的事,就依你说的办吧!只是,太后在信中曾有嘱托,若安宁真的到了武岳侯府,还望咱们尽量保密,尤其不能让官府的人知道。所以,你回去后不要张扬!”

石槿柔痛快地答应道:“太夫人放心,小柔定会保密!”

说完,石槿柔又忽然犹豫起来,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太夫人看了,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顾虑?”

石槿柔腼腆一笑,撒娇般地说道:“我想找到安宁郡主的事,让您在太后面前为家父请功!太夫人,您就答应小柔吧!”

太夫人和蔼地笑道:“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的。”

石槿柔连忙施礼,口中称谢。

谢过太夫人之后,石槿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对了,太夫人,在飞云山庄找到安宁郡主的时候,郡主曾问我最近是否见到过冉将军,当时,小柔为了避免麻烦,对郡主说没见过。我怕郡主来了以后,也会问到您这个问题。”

太夫人故意反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石槿柔想了想,说道:“那您就实话实说吧。我听世子说,前段时间冉将军来过府里,后来又无故失踪了。”

太夫人又问道:“阿成来的时候,没去找过你吗?”

石槿柔毫不隐瞒地说道:“找过,他到达义安的那天夜里,曾到县衙找我父亲询问客栈血案的事,那晚我和冉将军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太夫人“哦”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放心吧,安宁郡主来了之后,若真问到有关冉轶成的事情,老身会告诉她没有见到过。我可不想被人误会,以为武岳侯府倾向于某位皇子。我之所以接待冉轶成和安宁郡主等人,是因为老身喜欢这些孩子们,不管是哪一方的,只要来到武岳侯府,我和侯爷都会热情相待的。”

第115章 达到目的 石槿柔走后,太夫人让苏嬷嬷找来了侯爷。

太夫人向侯爷讲述了安宁郡主逃婚以及石槿柔欲安排她来侯府的事。

武岳侯听罢沉默不语,神情间却明显有些担忧。

太夫人屏退了屋里的下人,只留了心腹苏嬷嬷伺候着。

苏嬷嬷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武岳侯,深吸了口气,轻声问道:“太夫人,安宁郡主这事……”

太夫人扫了眼苏嬷嬷,然后望着武岳侯道:

“太后这些日子,连着给我写了几封信,本来我觉得和亲的事与我们侯府没什么相关,就没和你说。可如今安宁要到我们这里躲避,有些事,我就得和你说说了。”

武岳侯一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

“据太后说西北番邦是来为他们的单于求亲的,而且是为他们的大王求娶正妃。本来呢,这事和安宁的关系不大,段淑妃向皇上建议让七公主嫁过去,可不知为什么,皇上就是不肯答应,铁了心似的非要让安宁去和亲。”

武岳侯说道:“这的确与咱们侯府没任何关系,反正弘儿将来也不可能迎娶安宁的。”

太夫人接着说道:“对于皇上的决定,段淑妃强烈反对,这倒也随了太后的心愿,因为太后也不愿意让安宁去和亲的,她说安宁这孩子命苦,自小就没了双亲,舍不得让她再远嫁到西北苦寒之地,连个贴心体己的人都没有。” 顿了顿,太夫人苦笑着继续说道:

“太后在信里虽然没明说,但意思也表达出来了,若是皇上没有适龄的公主嫁过去,太后再舍不得,为了江山社稷,她也会点头的。但如今有个年纪合适,身份更合适的七公主,太后自然不愿意让安宁去了。”

武岳侯了然地点了点头。

苏嬷嬷也道:“原来如此!所以太后才会命郡主出京吧?”

太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说是太后命安宁出京的,不过,也算是得了太后的默许了。只不过,安宁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事处理的不太妥当。她离了宫,至少应该告诉太后她的去向,可她只给太后留了封信,说她宁死也不去和亲,还说再也不回宫了。你们说,太后能不担心着急吗?”

武岳侯点了点头,心中不由佩服母亲识人的眼力,安宁郡主遇事如此莽撞草率,实在不适合做侯府的宗妇。

“所以,太后特意在信中嘱咐我,若有了安宁的下落一定尽快告知,最好能让安宁干脆就住在咱们府里,皇上那里,她自会替咱们担着。”

武岳侯疑惑而又略带不满地说道:“那安宁郡主住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太夫人说道:“现在和亲的事还只是番邦的一个提议,并没有正式确定下来,所以,等番邦的使者走了,安宁也就可以回去了,再说,这眼瞅着就过年了,太后还想让安宁回去陪她过年呢。”

武岳侯松了口气说道:“这就好!安宁郡主实在太任性了,她若在咱们府里长住下去,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

太夫人和蔼地笑了笑,对武岳侯的话一副认同的模样。

在武岳侯请辞准备出去的时候,太夫人又忽然开口问道:

“对了,弘儿她们娘俩儿什么时候回来?不会在京里过年了吧?”

“不会,您儿媳来信说,她们母子俩过些日子就准备回来了,腊月二十六到家。”

…………

安宁郡主的事在众人的努力下总算告一段落,安宁住进了武岳侯府,而狄青麟因为扮作了安宁郡主的护卫,所以,他被安排在了侯府的外宅居住,而且,他到底是谁,根本就没人过问,也没人在意。

安宁郡主住进侯府以后,开始时还算规矩,在太夫人的嘱咐下几乎未踏出过侯府半步。可住了几天之后,安宁郡主便有些不安稳了,她耐不最府里的寂寞,再加上对狄青麟的思念,所以,她趁太夫人不注意的时候,便偷偷地跑到了外宅,约着狄青麟出了侯府,跑到义安码头和集市上游玩。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她学石槿柔的样子穿了男装,而狄青麟更是变装易容,所以,倒也真没给侯府引来什么麻烦。

安宁郡主不仅在侯府,同时也在义安其他地方打听过冉轶成的消息,可太夫人说没见过,义安的老百姓对什么宣威将军更是一无所知,最终,安宁郡主得出结论:冉轶成根本不在义安。

安宁郡主也曾打算去找石槿柔,但石槿柔毕竟住在县衙后宅,衙役们来来往往的实在不方便,所以,安宁只是想想,并未真的去找过石槿柔。

期间,太后又给太夫人来过一封信,询问安宁在侯府的情况,并代为七公主打听冉轶成的消息。对于和亲的事,七公主和安宁一样,也是死活不依,她也想出宫离京,只因其母段淑妃看她看得太严,所以她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

因为急于想知道和亲的事到底怎么样了,所以安宁亲自给太后写了回信,并在回信中提到了冉轶成,让太后转告七公主:冉轶成最近根本就没来过义安。

只是,令安宁郡主没想到的是,有关冉轶成的消息很快便到了三皇子耳中,又很快,顾先生便知道了,他一边焚烧着手里的密报,一边微笑着对段老爷说道:

“我判断的确实没错,冉轶成现在根本没在义安,这下,我们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116章 但问无妨 放下安宁暂且不提,再回头看看石槿柔。

石槿柔自飞远山庄回来后,向父亲讲述了一切,包括太夫人已答应为父亲在太后面前请功的事也说了。

石原海听罢喜笑颜开,对女儿的办事能力大加赞赏了一番,而他心里,对女儿的聪明智慧也更加认可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石槿柔并未急于找卢师爷谈话,也未到武岳侯府去看望安宁郡主,她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又表现得似乎无所事事。

有时,她也带着水生去重新开张的客栈看看,向马掌柜了解下客栈的经营状况,并顺便查查账册;有时,她会去货场看看,因为天气寒冷,所以货场建设几乎停滞,只是临时搭建了几座棚子,整个货场用围墙圈了,里面还养了几只狗。在小怜的安排下,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货场内都有人值守。

还别说,虽然货场简陋,居然还真有船老板找来寄存货物,还有的不但寄存了,而且还委托售卖,所以,尽管货彻没正式营业,但近一个月的时间下来,居然奇迹般地收入了几十两银子。

虽然几十两银子对石槿柔来说算不得什么大数,但对丫鬟出身的小怜来说,几十两银子几乎已经可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了,也因此,小怜在异常兴奋的同时,干得就更起劲儿了。不但她自己干得起劲儿,她还整日拉着卢鸣天,对卢鸣天吩咐这吩咐那的。卢鸣天不但不反感,竟然还屁颠屁颠的,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

石槿柔除了视察自家的生意之外,其余时间便是猫在府里自己的小书房中写写画画。

这一天,她忽然心血来潮,命水生去将卢师爷喊来。

水生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卢师爷便来到了石槿柔的小书房。

石槿柔客气地让卢师爷坐了,并顺手关上了小书房的门,然后又亲自给卢师爷倒了一杯热茶。

卢师爷接过茶水,恭敬地问道:“不知公子唤在下前来,有何吩咐?”

石槿柔笑道:“师爷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吩咐,不过是请您来有件事商量下,顺便有几个问题向您请教。”

“公子请说!”

“不知卢师爷对卢公子的将来有何打算?”

卢师爷答道:“原本我打算让犬子专心学问,将来也好博取个功名,哎!只是犬子顽劣,天资愚钝,至今连个秀才都未考中,这以后吗,也就不做什么指望了。”

“那师爷对卢公子还有其他打算吗?”

卢师爷苦笑着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前公子让他帮着世子爷操办文会并教习府里的下人们识字,并给他支一份报酬,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现在,公子又让他帮着怜掌柜操办货场生意,不但历练了他,还让他按月支领工钱,实话说,在下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公子与石大人了。”

石槿柔莞尔一笑,说道:“其实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小怜不懂什么,其实父亲和我更依仗的是卢公子,但我又担心卢师爷对卢公子另有安排,所以时常惴惴,今日想起来了,特向您问个清楚。”

卢师爷连忙说道:“公子对他尽管放心使用,在下没有异议。”

石槿柔又问道:“不知师爷注意到没有,卢公子和怜掌柜两人似乎已暗生情愫,彼此相爱了。”

“注意到了,我也和贱内说过此事,她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小怜是个好姑娘,足可以配得上在下犬子了。”

石槿柔不置可否,说道:“师爷也知道,小怜以前是个丫鬟,属贱籍。但现在,她是我们石记货场的掌柜,是货筹计们的主子,随时便可脱了奴籍,所以,在身份上,卢师爷不必担心。”

卢师爷连声说道:“不担心、不担心!”

石槿柔继续说道:“其实,我对卢公子倒有另一番打算。”

卢师爷疑惑地“哦”了一声。

石槿柔一笑说道:“我与冉将军提到过卢公子,央求冉将军将来在他府上或者在西北军中给卢公子谋一个参议的职位。这样,卢公子既不用上马打仗,亦可领一份朝廷俸禄,冉将军答应了。我觉得这才是正经前程。”

卢师爷站起身,向石槿柔深施一礼说道:“公子大恩,卢某无以回报!”

石槿柔笑道:“师爷先别忙谢,我还有一个安排,是有关您的。”

卢师爷惊讶地看着石槿柔,一时搞不懂石槿柔到底为何对他这么好。

石槿柔似乎根本未在意卢师爷的表情,继续说道:“无论是武岳侯府的太夫人和侯爷,还是冉将军,都已经答应帮着您恢复功名,让您拿回您自己应得的利禄和尊严,这样您也可以老来无忧了。其实这是我父亲的意思,并非是我的功劳。”

一刹那,卢师爷激动得竟有些全身发抖,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石槿柔扶着卢师爷坐了,而卢师爷痴痴怔怔得竟似傻了一般。

石槿柔待他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一些之后,又说道:“只是父亲有一事不明,又担心伤了师爷的自尊,所以一直迟疑着未敢询问。今日在下为了解除误会,打消父亲心中的顾虑,便自作主张做个恶人,向师爷问个清楚,还望师爷多多包涵在下的不敬!”

卢师爷立时困惑而又紧张地问道:“石大人何事不明?”

石槿柔淡淡说道:“其实也不是大事,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诬陷卢师爷,挑拨您和我父亲的关系。”

“到底什么事?请公子但问无妨!”

“那好吧,我就问了。前些日子卢师爷去京里的时候,为何去了大皇子府?”

第117章 开诚布公 一刹那,卢师爷变得格外局促,他下意识地不停地搓着双手,神情颇为尴尬。

石槿柔并不想问罪卢师爷,甚至连责备的想法都没有,见卢师爷局促不安的样子,她接着说道:

“我知道大皇子殿下对您有恩,但这个恩您还不起!若段家的人知道了您在为大皇子效力,您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石槿柔的意思卢师爷又岂能听不出来?他的脸上不由现出了黯然之色。

石槿柔继续说道:“客栈血案和我父亲被罢官停职就是例子,那还是有冉将军和武岳侯帮着,如果没有他们,家父说不定已经被下狱问罪了。更何况是您了!”

卢师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所言甚是!”

石槿柔凝视着卢师爷,真诚地说道:“家父非但没怪您为大皇子殿下效力,还对我说,一个寒窗苦读多年的读书人,一旦被削夺了功名,无异于被削夺了活着的尊严。所以,他能理解师爷的苦衷。”

莫名的悲愤与痛苦竟让卢师爷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悔恨交加地说道:

“在京里的时候,有两天,卢某曾独自住在一家小客栈里。那两天里,在下觉得自己活着已经没有了丝毫意义,要不是为了贱内和孩子,真想一死了之。”

石槿柔默默地给卢师爷换了一杯热茶。

“石大人和公子一直待我不薄,可我却做了对不起石大人的事,哎……!”

石槿柔轻声安慰道:“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也没什么对不起的。”

卢师爷苦笑了一声,无比惆怅与哀伤地说道:

“在下一直感念于大皇子的恩情,可如今的大皇子……哎!人都会变的,在下亦是如此。曾经的书生意气,曾经的梦想与愿望,都已化作了云烟,成了泡影。其实,活着,已经真的无趣了!”

石槿柔忽然眉毛一挑,语气坚定地说道:

“师爷不必如此厌世!父亲和我都在想办法,虽然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是很好,但我坚信: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总有天理昭彰的一天!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相帮互助,段家也好,功名也罢,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卢师爷点点头,钦佩地望了望石槿柔,真诚说道:“公子品格,的确令人折服!从今以后,在下定与石大人齐心合力,再不欺瞒!”

石槿柔向卢师爷深施一礼,说道:“从今往后,师爷若有机会,还望在大皇子殿下那里替家父美言!”

卢师爷一愣,疑惑地问道:“公子的意思是还让我为大皇子效力?”

石槿柔笑着反问道:“为大皇子效力有什么不好?其实无论为谁效力,只要我们之间彼此坦诚,不互相迫害,那又有何妨?家父不是也在努力与隋朝云隋大人搞好关系吗?”

看着石槿柔那有些浑不在意的一样,卢师爷似有所悟,他也笑着说道:“公子言之有理!在下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卢师爷毕竟是读书人,凡事都能看得透彻。”

卢师爷谦逊一笑,忽又皱眉说道:“说起那个隋大人,石大人还是应该防着一些。”

“请师爷明示!”

“隋朝云在大皇子面前立功心切,他说年后来看望石大人,其实是想来利用石大人整治段家,从而打击三皇子。只是此人心术不正,居然向大皇子献计说,若三皇子意欲报复,不妨将责任推到石大人身上,所以,还望石大人和公子早做准备,免得真被他利用了!”

石槿柔再次向卢师爷施礼说道:“您的情义,晚辈和家父感激不尽!我一定转告家父,让家父早做准备。”

在送卢师爷出门的时候,石槿柔又说道:“师爷,以后晚辈可能还少不了麻烦您,希望到时您能援手相助!”

卢师爷立刻认真地说道:“公子言重了,卢某无德无能,石大人与公子非但不计前嫌,还坦诚相待,若卢某再执迷不悟,那可真是枉自为人了!”

…………

送走了卢师爷,石槿柔迫不及待地找到了父亲,将与卢师爷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石原海听罢,不住地点头,对石槿柔的举动又是欣喜又是感慨。但感慨之后,他又不无忧虑地说道:

“小柔,你既已对师爷说了要帮助卢公子谋个职位,还说要帮他恢复功名,那你就该用心对待,不能做了背信之人!”

“爹爹放心!小柔虽不敢自认能说到做到,但小柔一定会尽全力为之!对自己、对父亲、对小怜、对师爷都有个交代!”

石原海笑了笑,话题一转,问道:“对了,过两日我们去侯府送年礼吧!顺便也去看看安宁郡主。”

石槿柔点头应下。

石原海继续说道:

“还有,飞云山庄对咱们义气相帮,还代为照顾着冉将军,我们是不是也应该……?”

“不必!那狄庄主是豪爽大义之人,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况且,当下时节,我们还是尽量避免与飞云山庄公开来往。”

石原海点头说道:“也罢,事后我们再重谢不迟!”

父女两个正说着话,丁忠敲门走了进来。

“启禀老爷、小姐,有消息说,那顾先生又开始去怡春院了,而且找得依旧是之前的那个红牌。”

石槿柔听罢,不由长出一口气,而石原海也是含笑点头。

父女俩相互对视了一眼,石槿柔说道:

“爹,卢师爷那里已经没有问题,而今顾先生也开始走出段府了。那我们就选个好日子,给秀荷与水生成婚吧!”

石原海说道:“容我考虑一下,小柔莫要忘了,还有一个重要环节。”

石槿柔困惑地问道:“哪个环节?”

石原海淡淡一笑,从容地说道:“隋大人的来信!”

第118章 筹备 石槿柔沉思片刻,对父亲说道:

“爹,以前没有卢师爷相助,我们自然要等隋大人的消息,他来不来义安,又会何时来义安,我们只能被动地等待,可如今有了卢师爷这个渠道,隋大人也该听听咱们的安排了。”

石原海笑问:“小柔又有什么主意?”

石槿柔说道:“只要我们手里有了顾先生这张牌,不怕隋大人不听使唤。”

石原海若有所悟,说道:“不过,既然为父已经收了秀荷为义女,就要认真对待,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要好好筹备才行。况且,年节已至,还有许多礼尚往来的事要办,婚礼怎么都要年后再说了。”

石槿柔有些着急地说道:“可到时候,隋朝云也就该来了。”

石原海想了想说道:“那我回头看看黄历,就在正月初八到正月十二之间选个日子,我想元宵节以前,隋朝云不会来义安的。”

丁忠一旁忽然插口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去外面请些人手来府里帮忙!反正不管是筹备婚礼,还是过年,我们都要热热闹闹的,就算筹备迎接隋大人来义安,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石原海呵呵一笑,对丁忠说道:“我父女俩当局者迷,反不如你看得明白了!”

石槿柔也恍然说道:“对啊!那咱们就双管齐下,一边欢欢喜喜地过年,一边筹备秀荷的婚事!”

…………

几个人商量妥了,说干就干,石槿柔首先将碧云碧月调至自己的院子居住,并吩咐秀荷不得再去她房里做那些丫鬟要做的事情,她的起居由碧云伺候,同时她也将碧月派给了秀荷,照顾秀荷起居。

丁忠也没闲着,他先是找顾妈妈商量了一番,然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在一天之内便找来了四、五个婆子。这些婆子们在府里巡视了一番之后,便分好了工,开始忙碌起来。有负责按义安本地风俗为秀荷拟单子筹办嫁妆的,也有负责安排水生那方面的,另有两个负责布置各个院子和房间。

与此同时,石原海也很忙碌,每天几乎很少在府里。他带着水生忙着采买年礼以及去各家拜年,并顺便下请帖,说自己定于正月初六嫁女,到时约请大家去府里喝喜酒。

丁忠忽然间消失了。在他找来了帮忙婆子们之后,几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可除了顾妈妈,似乎也没人在意他的去向,就连石原海和石槿柔也都好像忘了有丁忠这么个人。

石槿柔可以说是府里最清闲自在的人了,她东逛逛西逛逛,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偶尔,她居然还会去找魏庆洪待一会。

魏庆洪虽然年纪小,可却非常能干,一个人照顾着奶牛、马匹和府里新添置的那几条狗。因为府里多了些陌生人,所以那些狗也都被拴在了魏庆洪的院子里。

时间转眼到了小年,石槿柔让小怜将货场停了工,只留了两个伙计看着货场里的货物,其他的伙计都被放了假,回家过年去了。

而小怜因为放心不下碧云对石槿柔的照顾,也乐得赶快回府,由她来照顾石槿柔。

又过了一天,到了腊月二十四,这天,石原海将石槿柔找来,告诉她已经与侯爷定好了,明天父女俩去侯府看望侯爷和太夫人。

正说着的时候,侯府太夫人身边的苏嬷嬷来了。

苏嬷嬷来通知石原海父女俩,说太后来信了,让安宁郡主明日回京,和亲的事暂时搁置了,要待来年再定。

石原海听罢,立刻对苏嬷嬷说道:“石某正欲明日去看望侯爷和太夫人,顺便再去拜见郡主。没想到郡主明日便要走了,请问嬷嬷,郡主明日何时启程?”

苏嬷嬷委婉说道:“安宁郡主嘱咐了,说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大家就不必相送报了。只是,在离开义安之前,她还想与石公子再见上一面。因此,郡主请石公子一会儿随奴婢到侯府去一趟,和她道个别。至于石大人,就免了吧。”

石槿柔“嗯”了一声,看了眼父亲之后,就立刻回屋去换衣服了。

石原海苦笑了一下,对苏嬷嬷说道:“既然郡主已然吩咐了,石某遵命便是。烦请嬷嬷回去禀告太夫人,明日石某会如期前往府上拜会。”

苏嬷嬷明显犹豫了一下,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石原海心下狐疑,接着说道:“在下早已给侯爷送过了拜帖,明日拜会,侯爷是知道的。怎么,需要更改日期吗?”

苏嬷嬷连忙摆手说道:“石大人误会了,只是这两日太夫人身体不太好,怕是明日不方便与石大人相见!”

石原海不由关切问道:“太夫人怎么了?病了吗?那我更应该去看望了!”

苏嬷嬷叹口气说道:“那奴婢回去禀告太夫人就是了。”

石原海见苏嬷嬷那副略有为难的样子,正欲询问,石槿柔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了。

其实说是换衣服,石槿柔只是回去加了件外衣和披风而已,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

苏嬷嬷见石槿柔回来了,又想到安宁郡主正在侯府等着,因此不敢耽搁,立刻辞别了石原海,带着石槿柔出了府,上了自己带过来的马车,匆匆回侯府去了。

…………

安宁郡主见到石槿柔的时候,显得格外亲切而又有些伤感。

她拉着石槿柔的手说:

“真舍不得回京,但眼看就要过年了,太后召唤,不得不回!哎,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妹妹。”

石槿柔笑道:“郡主不必伤感,待来年春天,小柔去京里看望郡主!”可能是再次见到郡主后油然而生的亲密感,石槿柔第一次对郡主自称为“小柔”。

安宁郡主睁大眼睛问道:“此话当真?”

………………………………

石槿柔道:“当真!此时年底加月底,为了不让看文的亲们手里的金牌浪费,等我收完了金牌就去!……哎哟,是谁用砖头拍我呢?”

第119章 贺礼 石槿柔笑了笑,不置可否。

安宁郡主失落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在哄我!虽说与妹妹相识时间不长,也没见过几回面,可也不知怎地,我真的非常喜欢妹妹,也羡慕妹妹的自由自在,不像我,整日闷在高墙之内,实在无趣!”

石槿柔劝道:“小柔感谢郡主厚爱!其实您也不必羡慕小柔,郡主乃金枝玉叶,一言一行免不了要多些规矩,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可是在普通百姓眼里,郡主身份之尊贵、生活之优越,又不知会羡煞了多少人。”

郡主无奈地叹口气说道:“身份地位又有何用?反不如寻常人快活,以前还不觉,但两次离京,才让我感受到皇宫里的生活,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每天要做什么,要吃什么、恨不得要做什么样的梦都有人给安排好了,更别说自己要去喜欢什么样的人了。哎,若有来世,我宁可不做什么郡主!”

石槿柔淡淡一笑,安慰道:“其实郡主的心结不在皇宫里的生活,而在于狄公子。”

安宁郡主睁大双眼看着石槿柔,她没想到石槿柔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毫不避讳地直接说了出来。

石槿柔继续说道:“两情长久,不在朝朝暮暮。再说,事情往往是欲速不达,郡主喜欢狄公子,狄公子也爱着郡主,这就够了!暂时的分别算不了什么,就像我与冉将军一般。至于太后那里,太后从心里疼爱郡主,又岂会不希望郡主幸福快乐?若郡主咬牙坚持,终有一天您会打动太后的。”

安宁郡主双眸之中闪烁着期冀和喜悦的光芒,她感激地说道:

“妹妹的见地果然不凡,让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石槿柔嫣然一笑,接着说道:“太后那里,郡主不要过于急躁,如果惹得太后生气了,反而于事无补,不如慢慢说服太后,让她老人家同意您和狄公子交往。另外,我在这里也做做太夫人的工作,让太夫人也劝劝太后。”

安宁郡主紧紧拉住石槿柔的手,连连点头说道:“妹妹的好处,姐姐将来一定报答!”

石槿柔笑道:“不用将来,姐姐回宫之后,在太后面前替我父亲美言几句,妹妹就感激不尽了!”

安宁郡主笑道:“这不算什么,两次来义安,我已经感受到了。就算妹妹不说,我也会在太后面前好好儿夸夸石大人的!”

说到石原海,郡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立刻又问道:

“对了,我听说石大人要嫁女,我正奇怪呢!这怎么可能?莫非你还有个姐姐?”

石槿柔点头说道:“我的确还有个姐姐,是父亲收的义女,名字叫石秀荷。”

安宁郡主恍然说道:“我说呢,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还琢磨呢,石小姐不是喜欢阿成吗?难道也被‘和亲’了不成?”

石槿柔被郡主的“和亲”一词,逗得呵呵笑了起来,边笑边说:

“若阿成负了我,我就去‘和亲’!”

安宁也开心地笑了,说道:“他敢?他若负了妹妹,我第一个就不答应!对了,妹妹稍等!”

还没等石槿柔反应过来,安宁便走进了里屋,不一会儿便又出来,将手里的一只金镯交给石槿柔,说道:

“接我回京的人已到了侯府,明日我便走了,不能去给石大人贺喜,还望妹妹替我道个歉。”

石槿柔连忙推辞,说道:“这怎么可以?姐姐如此贵重的礼物让我们如何承受得起?”

安宁郡主呵呵一笑,将镯子强行塞到石槿柔手里,说道:

“这镯子谈不上贵重,是我离京之时匆忙拿的,本打算窘迫的时候可以将它化了换些银两,如今用不到了,就权当送给妹妹的贺礼吧!”

石槿柔不好推辞,接过镯子后连忙谢恩。

…………

侯府太夫人居所,苏嬷嬷看着太夫人咳声叹气的样子,小心地说道:

“石大人说与侯爷以前定好了,明日会如约来府里拜望您,奴婢也不敢阻拦,您看……”

太夫人苦笑着说道:“见还是要见的,石大人好心好意,我又怎能失了礼数?”

“那世子的事您告诉他吗?”苏嬷嬷问得异常谨慎,因为她怕再惹太夫人烦心。

太夫人说道:“还是不说为好,一则事情还没确定,二则沈氏和弘儿明天就回来了,我倒要看看沈氏会给侯爷和我怎么个交待!”

苏嬷嬷默然无语,太夫人忽然开口问道:“石小姐在安宁那里吗?”

苏嬷嬷答道:“嗯,正和郡主说话呢,刚才奴婢带石小姐进去的时候,奴婢见安宁郡主挺高兴的,对石小姐也特别亲切,一把就拉住了石小姐的手。”

太夫人脸上终于有了丝笑容,感慨地说道:“这个石小姐啊,当真是聪明伶俐,和什么人都能打交道,还不惹人反感,看事情也透彻。弘儿若娶了她,以后的日子也就不用愁了。”

苏嬷嬷也陪着笑说道:“还不是您老有眼光,看得长远。石小姐虽然出身寒门,可那脑子里竟有用不完的见识和聪慧。”

太夫人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最后似乎下了狠心一般,果断地说道:

“不行,等弘儿明天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他眼中的石公子其实是女儿身!”

…………

石槿柔自郡主那里出来后,在一个丫鬟的引领下又来到了太夫人的院子。

等丫鬟通报之后,石槿柔整理下衣服,脸上现出甜甜的笑容,轻抬脚步,款款走进了太夫人的房间。

第120章 沈氏的打算 石原海一直在府里焦灼地等候着石槿柔回来,因为在苏嬷嬷的语气和神情之中,他察觉到太夫人对于自己明天去侯府拜会似乎并不是很欢迎。

“到底怎么回事?太夫人是真的病了还是有其他原因?难道我有什么事处理得不当,惹太夫人不高兴了?”石原海的一颗心没着没落的,惴惴不安。

直到傍晚,石槿柔终于从侯府回来。

石原海见到女儿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见到太夫人?”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见到了,与安宁郡主道别后我就去看太夫人了。”

“太夫人病了吗?”

石槿柔疑惑地说道:“没有啊,父亲为何这么问?”

“是这样的,苏嬷嬷来接你,你回房换衣服的时候,为父对她说起明日去侯府拜会的事,我看苏嬷嬷神情闪烁,好像不愿意让咱们去似的,还说太夫人身体不好。”

石槿柔想了想刚才在侯府与太夫人在一起的情景,不由困惑说道:“没有啊!太夫人好好儿的,没什么不妥。而且还当着我的面特意吩咐了苏嬷嬷,让苏嬷嬷嘱咐厨房,明日晚上要宴请爹爹和我呢。”

石原海狐疑地小声嘀咕道:“这可真是怪了,苏嬷嬷的表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爹爹就不要想了,反正明天下午我们是要去的。也说不准侯府里出了些争争吵吵的事,与我们无关呢。”

石原海点头称是,随即又问道:“郡主和你说什么了?”

石槿柔拿出那个金镯子交给石原海,并将与安宁郡主见面所说的内容向父亲简单转述了一番。

石原海听罢,沉吟着说道:“现在,所有的事情总算都有了眉目,等咱们明日去了侯府回来,就可以安心准备过年,筹办秀荷的婚礼了。”

…………

正如石槿柔劝解父亲没必要费心猜测的那样,第二天,送走安宁郡主之后,在石原海父女还未来侯府以前,侯府之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下人们都已被轰到了院子里,屋子里除了太夫人的心腹苏嬷嬷外,只剩下了太夫人、侯爷和刚刚从京城赶回来的沈氏。

太夫人定定地看着沈氏,沉声说道:“真不愧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好大的本事,居然不跟侯爷和我商量,跑到京里去给弘儿相亲。我说你何曾变得如此孝顺,闹着要回京看望你爹娘呢?原来是早有打算!”

沈氏“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夫人面前,委屈地说道:“母亲息怒!儿媳冤枉,儿媳不知母亲为何这么说,我没有给弘儿相亲啊!”

侯爷把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了桌子上,斥责道:“还想抵赖,我们若无确切消息,难道还会诬陷你不成?”

太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对沈氏道:“你还是起来说话吧,你这样跪着,我这老婆子也受不起。”

“母亲!”沈氏已经开始哽咽。

太夫人呼了口气,从桌上拿起封信,递给了身边的苏嬷嬷。

苏嬷嬷会意,立刻将信递给了沈氏。

太夫人道:“你先看看这封信,然后想好了再和我们说!”

沈氏擦了擦眼角若有若无的泪水,将信打开。

信是太后写给太夫人的。

太后在信中说,和亲的事暂时搁置,安宁可以回京。为防止日后和亲一事再提,所以太后打算在年后将石孝弘与安宁的婚事办了。随后,太后笔锋一转,又说到了沈氏在京里的活动,说发现沈氏在京里不停地到勋贵重臣家做客,甚至通过福灵郡主——冉轶成的母亲求到了吴贵妃处,想让石孝弘与吴贵妃的兄长吴阁老的嫡孙女定亲。

太后在信中表达了对此事的不满,并埋怨太夫人事先不与她商量。

沈氏看罢,脸色有些发白,无言以对。

太夫人看着沈氏那苦涩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既然咱们侯府不在朝为官,那就不要参与朝廷里的事,与那些皇亲国戚更要离得远一些。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那些封将拜相、风光无限的达官贵人,你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想当初的隐王、平王,哪一个不是人中显贵,权势熏天的人物?可结果又如何呢?”

侯爷在一旁也斥道:“母亲的话你总是当做耳旁风!以后弘儿的事你若再敢擅自做主,小心我休妻!”

太夫人瞪了侯爷一眼,不满地说道:“少胡说!事情还没那么严重。”然后太夫人放缓了语气,对沈氏道:

“咱们侯府之所以能屹立百年不倒,就是有赖于祖宗立下的规矩,万不可到了你们这一代,坏了规矩,出了岔子。不然,等你们百年之后又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沈氏有些颓败,哭哭啼啼地点头应着,再不敢为自己辩解。

太夫人长出一口气,又道:“好了,别再哭了。一会儿石大人和石公子要来府里做客了。你下去梳洗一下,否则让人看到你双眼通红地见客,那就不好了。”

沈氏答应着,站起身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等沈氏出了房间,太夫人又对侯爷说道:“回头问问你媳妇和咱们京里的人,弘儿与吴阁老孙女的事到底到了何种地步?若还来得及,你就想想办法将此事挽回!记住,万万不可得罪了吴阁老。”

侯爷躬身说道:“母亲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做的。”

太夫人摆摆手,有些疲倦地说道:“你去吧,我有些累了,想打个盹儿,晚上还要接待石大人父女呢。”

侯爷答应着,正欲出屋,忽然又被太夫人叫住,对他吩咐道:“对了,你让弘儿来一趟,我有几句话要对他说。”

侯爷应了声是,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水青进来禀报:“世子爷本来要给太夫人请安的,但因为刚才见长辈们在说话,便知会了一声他院里的小丫鬟,独自去找石公子了。”

第121章 情谊的见证 因为要去侯府拜年,石槿柔翻箱倒柜地寻找着合适的衣服,小怜一旁无奈地将她翻出来不穿的衣服又一一叠好,放回柜子里。

忽然,石槿柔一声欢呼,因为她终于找到了一套华美的公子装,也就是狩猎过后石孝弘送给她的那套衣服。

石槿柔换好以后,对着铜镜照了一下,衣服虽然略大了些,但肥瘦还算合体。

小怜一旁连连点头,将石槿柔连人带衣服地猛夸了一通!

两人正说着话,碧云敲门进来禀报说世子爷来了,正在老爷房间和老爷说话呢。

石槿柔心中无比好奇,自己和父亲马上就要去侯府了,石孝弘为什么还要跑来?莫非是来接自己和父亲的?

她让小怜和碧云留在屋子里整理衣物和打扫卫生,自己匆匆来到了父亲的院子。

石原海对石孝弘依旧格外热情,嘘寒问暖地询问着石孝弘在京里的情况,而石孝弘一边有口无心地回答着,一边不住地用眼睛的余光瞄向门口。果然,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石槿柔来了。

石孝弘见到石槿柔进来,立刻换了个人似地迎上前,施礼说道:“贤弟,想煞愚兄了!”

看到石槿柔身上穿的正是自己送的那套公子装,石孝弘不由更是开心,他拉着石槿柔的手继续说道:“没想到这身衣服正配贤弟,果然风采照人!”

石槿柔也很开心,她笑着说道:“大哥几时回来的?大哥送给小弟的这身衣服,小弟一直未舍得穿,就等过年穿呢。小怜刚才还劝我不可出门呢!”

石孝弘不由问道:“为什么?”

“她说我若出去,怕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没心思过年了。”

石原海笑道:“这个小怜,没一点儿正行,好了,我们也别耽搁了,水生已经将马车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免得侯爷和太夫人着急。”

石孝弘连忙说道:“你们同坐我的马车吧,正好,我还有礼物要送给贤弟。”

石原海自然没有意见,所以,三个人同上了石孝弘的马车,水生赶车载着有年礼的马车跟在后面。

石孝弘的马车不但奢华,而且车厢之内还备有暖炉,坐在里面,虽是严冬,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暖洋洋的犹如阳春三月。

石孝弘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石槿柔,说道:

“我在京里的时候,想着给贤弟买些什么礼物带回来,选来选去的,一直没打定主意。有一日我偶尔进了一家玉器铺子,见到一对儿玉佩甚是喜欢,于是便买了下来,其中之一便是我腰间的这块,这一块是送给贤弟的。”

石原海含笑不语,石槿柔连忙摆手推辞道:“大哥好意,小弟心领了!可如此贵重的礼物,小弟如何敢接?”

石孝弘道:“贤弟不要推辞!实话说,愚兄对于结拜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对不起贤弟!其实,结拜只是种形式,你我同心才弥足珍贵,愿这对玉佩作你我二人情谊的见证!来,我帮你戴上。”

说罢,石孝弘便向石槿柔腰畔伸手,想帮石槿柔戴上玉佩。石槿柔的脸“腾”地红了,她急忙推开石孝弘的手。

石原海说道:“世子一片赤诚,小柔,你就收下吧!”

石槿柔红着脸,接过那块玉佩,说道:“多谢世子!我自己戴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玉佩系在了腰间。

石孝弘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身衣服再配上这块玉佩,的确增色不少,贤弟看起来更加英俊了!”

石原海也意味深长地对石槿柔说道:“世子对你情深意长,今后你们两个应同气连枝、休戚与共!”

石槿柔低头不语。

石孝弘认真答道:“叔叔放心吧!我和石贤弟一定会相互照应一辈子的!”

石原海脸上笑开了花,不住地点头称是,而石槿柔只得在心中暗自叹气。

…………

和过中秋节时的安排不同,这次侯府宴请石原海父女的地点改在了侯府南院的正殿大堂,而且,因为人数不多,在太夫人提议下,大家不再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将两桌并成了一桌。也因此,宴会的气氛比中秋之时好了许多,不再那么正式和沉闷了。

因石孝弘与石槿柔是紧挨着坐的,所以石孝弘经常给石槿柔加菜,石槿柔起初还客气着表示感谢,后来干脆就不再谦让,随石孝弘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太夫人的样子依然是笑眯眯的,在石原海面前并未表现出丝毫不快,尤其看到石孝弘和石槿柔殷勤相待的样子,太夫人更是开心。

沈氏几乎一直是一言不发,忙着照顾女儿石雅婷,偶尔说一句两句的,也只是出于客气而已。

宴会之上最高兴的莫过于石原海了,一是他刚才见证了石孝弘与石槿柔“定情”的一幕,二是他见太夫人并没什么异样,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三是侯爷告诉他,关于他复职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吏部已经来了话,说年后便给他复职。

所以,石原海说得最多,喝得也最多。

宴会过后,沈氏带着女儿告退走了,其他人又一起稍坐了一会儿,石原海便起身告辞,太夫人与侯爷也未多做挽留,命人备了豪华舒适的马车送石原海父女回府,水生依旧赶着马车在后相随。只是,这次他的马车上载的是侯府的回礼,居然比去时送的年礼还要多些。

马车到了县衙后宅的大门口,石原海父女下车,石槿柔赏了侯府的车夫一些碎银,然后搀着有些醉意朦胧的父亲走进了后宅。

刚一进门,石槿柔忽然发现消失多日的丁忠,终于回来了!

第122章 讨好 石原海喝得的确有些多了,脚步趔趄,险些将石槿柔带倒。

丁忠立刻走上前来,帮石槿柔搀扶着石原海回了他的房间。

两人好不容易将石原海放倒在床上后,石槿柔长长出了口气,正欲转身出屋,只听石原海嘴里嘟囔道:

“小柔,这次好了!你和世子定了情,太夫人和为父终于可以放心了!”

丁忠似未听到一般,忙着帮石原海脱鞋盖被,然后又出屋去准备热茶了。

石槿柔皱了下眉头,走至父亲床边,轻声问道:

“爹,世子知道了小柔是女儿身?”

石原海似未听到她的问话,自顾自地继续嘟囔道:

“虽然太夫人和为父有了口头婚约,可世子本人的态度,为父一直不敢确定,今日见你们两个……呃,为父心里总算踏实了!”

石槿柔心中骇异,她没想到太夫人和父亲居然已经为自己和石孝弘定下了婚约,虽然只是口头上的!

“这怎么可能?阿成怎么办?难道石孝弘知道了我是女儿身?难道他送我玉佩是和太夫人、父亲事先商量好的?可看他的神态不像啊!依世子的品行,如果他知道我是女的,是不可能伸手帮我戴玉佩的。”

石槿柔胡思乱想着,本想追问父亲真相,却见石原海已经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丁忠端了热茶进来,见石原海已经睡熟,便将茶水放在床头旁的柜子上,然后轻轻拽了拽愣在床边的石槿柔,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出了石原海的房间。

两个人又来到丁忠的房间,不等石槿柔开口询问,丁忠便说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各处均有接应,抓了人以后先走水路,然后再转山中小路至飞云山庄。”

石槿柔问道:“怡春院的情况怎么样?那个红牌会出问题吗?”

“放心吧,万无一失!”

石槿柔点了点头,说道:“好,明天就让父亲给段家下请帖!”

…………

第二天,段府之内,段老爷满脸狐疑地将手中的信和一张请帖交给了顾先生。

信是石原海写给段老爷的,大意是说自己的义女石秀荷定于正月初六出嫁,希望段老爷能于百忙之中赏光莅临,若段老爷因故不能亲往,派管家马怀去也可。

顾先生看完,将信放在桌子上,沉吟不语。

段老爷谨慎说道:“我记得先生说过,不合情理的事必有阴谋。石原海突然给我下请帖,不知道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顾先生没急着接话,而是在屋子里背着手踱了几步。他忽然一笑,之后不满地撇了眼段刚,不无得意地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石原海刚被停职,心怀怨恨是正常的。况且,那时他还不死心,以为还有武岳侯府和冉轶成为其撑腰。”

“那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顾先生不答反问道:“若段兄与人争斗,实力相当时你会怎样?若距对方实力相差悬殊时,你又会怎样?”

“旗鼓相当的时候,我自然会与之较量到底的;若相差太远吗,要么我就一跑了之,要么就是服软认输。”

顾先生呵呵一笑,说道:“这就对了!只是那石原海到底还是比段兄更精明一些,开始他是和咱们对抗,后来发现实力差距太大,便夹起了尾巴认输。而现在,石原海更进一步,开始有意讨好咱们了。说到底,冉轶成离开了义安,武岳侯又非在朝为官,就算是六皇子没有远在西南,也不可能与三皇子殿下抗衡的。他石原海停职的时间越长,他心里就越没底。最后还不是低头与咱们和好?所以我才说此一时,彼一时!”

段老爷立刻现出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恭维道:“先生就是英明!那依先生之见,正月初六我是否应邀呢?”

顾先生轻蔑地说道:“去不去的,段兄可随意处置!去,是给姓石的面子,不去,量他也不敢有什么不满。依我说,让马怀去露个面,已经够抬举他们了。”

段老爷点头应道:“那就让马怀去吧!”

说罢石原海,段老爷犹豫了一下,再次小心地问道:

“先生,您看咱们的那批货?”

“眼下已积攒得差不多了,估计再有几天,最后那些矿石也就熔炼了。我已经吩咐了矿上的弟兄们,让他们抓点儿紧,争取在元宵节的时候,趁大家过节,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货物运出去。”

段老爷又追问道:“那以后还继续开采吗?”

顾先生摇摇头说道:“不了,不能因小失大,三皇子不是已经吩咐了吗?最近风声紧,皇上让老六追查得很凶,毕竟咱们做的事在律法上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三皇子暂时还不想铤而走险,公然与皇上对抗。”

段老爷不无惋惜地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那先生您呢?是继续留在义安还是回到三殿下身边?”

顾先生沉吟着说道:“我还没有想好!等最后这批货运出之后再说吧。京城之中危机四伏,若三皇子殿下有命,那在下不得不从;若殿下让我自行定夺,那我更希望回到西南去做我的逍遥将军。”

段老爷更是感到无比地惋惜和遗憾,他谄媚地说道:“有先生在,段某便有了主心骨,便有了底气!若先生离开义安,那以后我该怎么办啊?”

顾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好办!如果段老爷现在就开始担心自己的退路,那正月初六就亲往石府吧!以后石原海若真复了职,你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

亲们,就剩最后几个小时了,偶站在寒风之中,冒着被砸得满头包的危险,等着亲们扔过来的金牌呢。谢谢了~~~~~

第123章 喜庆 亲们,元旦快乐!2013年,开开心心每一天!

………………………………………………

新年终于到了!义安县城之内几乎家家张灯结彩,欢度佳节。

鲁代县令在征求了石原海的意见之后,大年三十的晚上在义安码头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

百姓们,尤其是孩子们刚刚吃罢除夕的饺子,将饭碗一撂,便提着红红的灯笼赶往了码头。

石原海作为鲁大人特邀的嘉宾,更是早早地赶到了码头。侯府和段府也分别派了石全和马怀前往码头捧场。

石原海见到马怀的时候,一改从前对其不屑与厌恶的表情,格外热情地寒暄着,甚至还拉住了马怀的手,让他紧随在自己身边,看得不远处的石全直皱眉。

戌时三刻,焰火盛会正式开始,在人们欢呼与惊叹声中,各种绚烂夺目的烟花在码头上空盛开。

石槿柔并未去码头,但她也没闲着,她吩咐丁忠和水生搭好梯子,然后她带着小怜、秀荷、碧云、碧月和顾妈妈在丁忠和水生的呵护下上了屋顶。

当烟花在码头上空绽放时,众人欢呼雀跃,可唯独石槿柔却倍感哀伤,因为码头方向灯火通明的一幕不禁令她想到了缘来客栈的那惨烈的一晚!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石槿柔站在众人的最后面,尽量不让别人察觉到自己的神情。

她装作观赏焰火的样子,仰望星空,心中想着初次在客栈见到赵掌柜的情景,当时的她还在心里怀疑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太过神秘,有些小题大作,可现在,正是因为她的疏忽大意而使赵掌柜他们命丧黄泉!

“用不了多久,我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若你们在天之灵还未远去,那就保佑我的计划成功吧!”

虽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焰火上,但秀荷依旧发现了石槿柔的哀伤与惆怅,她悄悄走到石槿柔身边,轻声说道:

“不知道冉将军现在康复了没有?您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不,至少在计划成功以前我是不能轻易去看他的,以免功亏一篑!”

秀荷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虽然并不完全理解石槿柔为什么一定要整倒段家,但她依旧选择了遵从石槿柔的安排,更何况,这安排成全了她的幸福!

小怜转头看到了石槿柔与秀荷的样子,她也凑上前来说道:

“屋顶风大,公子与大小姐还是下去吧,免得着凉!在院子里一样能看到焰火的。”

石槿柔忽然对小怜说道:“小怜,明天你去卢师爷家拜个年吧!毕竟,货场一事多亏了有卢公子帮你,不然,还不知你要走多少弯路呢。我是认真的,并未取笑你。”

小怜犹豫着,说道:“年前卢公子就说了,大年初一一早,他就和他父亲来咱们这里拜年。”

石槿柔“哦”了一声,说道:“那我们就在红包里多放些银子。”

秀荷笑道:“公子不必包红包了,干脆将银子放进荷包里,让小怜一同送给卢公子,岂不更好?”

石槿柔疑惑问道:“什么荷包?小怜绣得吗?”

秀荷不顾小怜阻止,点头说道:“那荷包是小怜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只是手艺差了些,上面本来是想绣鸳鸯的,结果绣成了两个水鸭子。”

小怜又羞又气,过来就要挠秀荷,却被石槿柔制止,说屋顶太危险,不能闹。

不过,本来心情有些抑郁的石槿柔被秀荷与小怜这插科打诨地一闹,也不由感觉舒畅了一些。

石槿柔说道:“小怜,还记得在董府大太太院子里看完我母亲的嫁妆出来后,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小怜点点头说道:“当时奴婢虽听不大明白,但大约还记得几句,你说要带奴婢展翅翱翔呢!”

石槿柔左手拉住秀荷,右手拉住小怜,真诚地说道:“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不管以前悲也好、喜也罢,我们今晚都可在自己的心里做个了结!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让我们从头再来,笑对风雨!”

小怜、秀荷神情无比认真地同时点了点头!

…………

接下来的几天,石槿柔并未走家串户地去拜年。府里来拜年的,也多是由石原海接待,而她除了必须的应酬之外,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将自己独自关在小书房内,极少走出房间。

秀荷就更不用说了,眼看就到了自己大喜的日子,从初二开始,她便被丁忠找来的那几个婆子围着,任其摆布。

时间一晃,便到了正月初六。

午时刚过,石原海从码头酒楼请来的几个厨师便已就位,而且还各自带了帮厨,所以顾妈妈和张婆婆倒落得个清闲,出了厨房帮着布置桌椅板凳去了。

水生独居的那个院落早就被粉刷一新,如今无论是门上还是窗户上都贴了喜字,从院子门口到正房屋檐,两列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因为水生父母均已早亡,更没其他长辈在义安,所以,石原海特意邀请了代县令鲁大人做了水生的长辈,在婚礼时接受新郎新娘的跪拜。

一帮衙役兄弟自愿承担了迎亲任务,因为新郎新娘的院子相隔太近,所以那帮衙役兄弟们也未征求石原海和鲁大人的意见,自行安排了迎亲线路。

石槿柔特意腾出了自己居住的正房让给秀荷,作为她临时的闺房使用。

石原海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见应邀参加婚礼的宾客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到达,于是他来到了秀荷、石槿柔所在的院子,关闭了院门,而这也意味着迎亲正式开始。

第124章 苦甜瓜 卢师爷亲自带着一群着便装的衙役拥着花轿,在喇叭、唢呐的喜乐声中来到院子门前。

一身喜庆打扮、披戴着大红绣球的水生从青鬃马上下来,走到门前拍门。

一番衷心表白后,石原海并未故意刁难水生,很轻易地就打开了院门。

花轿停在院门外,卢师爷等人簇拥着水生进入了院子。水生再次迈步上前去敲正房的屋门。

可这次,里面的婆子带着碧云碧月两个小丫鬟守住屋门,对水生不停地提着各种要求,但就是不给开门。

水生无奈,在屋门外按她们的要求,又唱又跳。一旁迎亲的众人又是起哄,又是央告,求里面的人开门,但却无济于事。

石原海站在一旁,只笑眯眯地看着,一言不发。

有几个衙役试图扒开窗户跳进屋内,却被守在窗户边的婆子们用鸡毛弹子打了下来。衙役们夸张地大叫着,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石槿柔一直在屋里陪着秀荷。此时见坐在床上的秀荷从娇羞到无奈,最后变得焦急,不禁嫣然一笑,起身走到了屋子门口。

她清了清嗓音,对门外大声说道:“外面的人听好了,想要迎娶我姐姐,必得过了我这一关。我也不为难你们,只出个小对子。若是对上了,我自然会为你们开门。”

院子里一下安静了,水生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卢师爷。

卢师爷微微一笑,冲水生点了点头。

水生一下挺起了胸膛,大声说道:“请公子出题。”

屋里的石槿柔偷偷一笑,朗声说道:“听好了,上联是:苦甜瓜。”

院子里的人都愣了,包括饱读诗书的石原海和卢师爷。

卢师爷轻轻皱了皱眉,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甚至不自觉地看了眼石原海。石原海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迎亲的队伍中不知谁吼了一嗓子:“热凉粉!”

卢师爷不禁眼前一亮,这个对子妙啊,真是妙!

迎亲的众人见卢师爷十分认可的样子,不由一起高声叫着:“热凉粉,热凉粉……”

屋内的石槿柔哈哈一笑,亲自打开了房门。

…………

参加婚礼的宾客纷纷到来,负责迎宾的丁忠站在后宅大门处高声吆喝着来宾的身份和姓名,小怜与顾妈妈专门负责迎接女宾。卢鸣天卢公子负责记录所有来宾的礼单。

与水生拜过堂的秀荷已经被接进了新房,由喜娘、临时请来帮忙的几个婆子、碧云和碧月等人陪着,蒙着盖头娇羞地坐在床边。

水生一脸傻笑地被人引进了新房,然后按着喜娘的吩咐,用称杆挑开了盖头,又与秀荷喝了合卺酒。

新房中的仪式完成后,水生满脸不舍地被人推出了新房,准备招待来贺喜的宾客们。

石槿柔一身男装,在男宾的院子里亲自招呼着客人,并穿梭在各个厢房,与众人寒暄道谢的同时,顺便引着暂时找不到座位的客人到他们各自的座位就坐。

她正忙着,忽听大门处的丁忠高声喝道:“武岳侯世子驾到!世子爷,里面请!”

石槿柔一听,特意摸了摸戴在腰间的那块石孝弘送给她的玉佩,连忙跑上前去迎接。

石孝弘在见到石槿柔的一瞬间,明显有些不自在起来,石槿柔故意热情洋溢地拉住他的手说道:

“大哥来了,这几天小弟一直想你呢!”

石孝弘不自然地挣开石槿柔的手,躬身施礼说道:“孝弘姗姗来迟,望石……公子多多海涵!”

石槿柔莞尔一笑,再次拉住石孝弘的手说道:“大哥怎么变得如此生分了?来!我带你去见我父亲。”这次,石槿柔握得很用力,不再让石孝弘轻易挣脱。

石孝弘无奈,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能强行挣脱石槿柔的手,无奈之下,他只有低着头、红着脸任凭石槿柔拉拽着进了新房所在的院子。

石孝弘被安排与石原海、鲁大人同桌,那一桌居然还安排了段府的管家马怀,虽然马怀身份低了些,但他是代表段老爷来的,所以他享受的待遇并不低。

水生自新房出来后,婚宴就正式开始了。

婚宴刚刚开始不久,鲁大人还没喝几杯酒,忽然有个衙役匆匆走到他的跟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鲁大人皱着眉头,不快地嘟囔了一句:“这种时候还来添乱!你去传我的话,今天是石大小姐的好日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衙役点头退了出去。

石原海不由问道:“鲁大人,出什么事了?”

鲁大人浑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是怡春院的老鸨到县衙报案,说她的一个姑娘被人拐跑了,求我帮着去要人。”

“姑娘被人拐跑了?被谁拐跑了?”石原海好奇问道。

鲁大人撇了一眼坐在下首位置的马怀,说道:

“说是被段府的什么顾先生拐跑了。像这等琐碎事情,不去管它,就算管也等明日再说了!来,咱们接着喝酒!”

马怀的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好几下,最终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端了酒杯,与其他人客气地推杯换盏。

…………

同一时间,小怜也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来到石槿柔身边,对她耳语了一句:“丁伯收到消息,事情办妥了!”

石槿柔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随即恢复了常态,轻声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她高兴地举杯向同桌的宾客们说道:“来,为了我秀荷姐和姐夫白头偕老、恩爱一生,干杯!”

第125章 相求 时间接近亥时,婚宴也到了尾声,宾客们在酒足饭饱之后,纷纷起身告辞。其中不少喝多的人,脚步趔趄,被他人搀扶着离去。

鲁大人特意跟石原海、石孝弘和马管家简要介绍了上元节(元宵节)的庆祝活动安排,因为按照义安本地的风俗,上元节要比过年重要得多,也热闹得多。

除了组织花灯比赛和扭秧歌、踩高跷表演之外,受码头竣工典礼的启发,鲁大人准备由今年开始,增加舞龙、舞狮表演,各种活动均由县衙设立彩头儿,以鼓励百姓积极参与。

石原海自然没有意见,而石孝弘不敢替父亲做主,所以对鲁大人提出的一些要求,未敢直接应承,只说回府之后一定禀告侯爷。马管家就更不用说了,凡是涉及到让段家出钱出力的事情,要么他装作充耳不闻,要么便打着哈哈,说回去之后转告段老爷,让段老爷做主。

所以,到后来鲁大人明显有些不快,因为无论他如何鼓动唇舌,在石孝弘和马管家那里,他也没得到任何在出钱出力方面有价值的承诺。

石原海见状,为了不让酒桌气氛过于尴尬,便主动向鲁大人提出自己出三百两银子,设立灯谜彩头,对那些好的灯谜和猜中灯谜多者进行奖励。

对石原海的“慷慨解囊”,鲁大人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是老大不以为然,因为石原海曾收过段府三万两白银的事,虽然义安百姓不是人人皆知,但在段府有意无意地散播之下,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了。

“区区三百两,对你石原海又算得了什么?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何你石原海就能在侯府和段府之间游刃有余,而我却处处碰壁呢?哎,这代县令与县令,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啊!”鲁大人再次感到颇为失落,好不容易在除夕焰火晚会上积累起来的自信备受打击。

鲁大人悻悻起身,对石原海抱拳拱手,说道:

“石大人,下官已不胜酒力,就此告辞!今日令千金大喜,可喜可贺,再次恭喜石大人!”

石原海立即起身客气地说道:“同喜同喜!”

石孝弘等人见鲁大人要走,也纷纷起身向石原海告辞,石原海一边亲自将众人送至大门,一边吩咐卢师爷让丁忠去备好马车,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真需要马车相送的客人几乎没有,够身份地位的,都自带了马车或轿子;不够身份地位的,多是自己走了。即便有些醉酒的,也是由其他人搀扶着去了,并没麻烦丁忠相送。

送走鲁大人、石孝弘和马管家他们,石原海又带着卢师爷各屋串了串,直到客人们都散尽了,他才命人开始收拾院子,而他则叫上石槿柔、卢师爷随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小怜、碧云帮着顾妈妈、丁忠他们收拾院子,身边没有丫鬟,所以,石槿柔亲自为父亲和卢师爷倒了热茶。

卢师爷在父女两面前多少有些不自在,尤其对石原海,卢师爷几乎连看都不敢看。

石原海注意到了,他先是对卢师爷安慰了几句,随后又感谢了卢师爷帮忙操办秀荷的婚礼,最后,他又向石槿柔问道:

“今晚怡春院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槿柔并未直接回答父亲的问话,而是她忽然起身,向卢师爷深施一礼,卢师爷有些意外,连忙放下茶杯意欲起身还礼,却又被石槿柔按住。

石槿柔说道:“卢师爷,我父女俩有一事相求,还望卢师爷能仗义相助!”

卢师爷一边受宠若惊地答应着,一边困惑地看向石原海,石原海微微点了点头。

“公子请说,但凡卢某能做到的,卢某必不推辞!”

石槿柔道:“是这样的,我们想麻烦卢师爷今晚给大皇子殿下写封密函。”

“啊?”卢师爷惶恐地再次看向石原海。

石原海以信任地目光看着卢师爷,真诚地说道:“卢师爷,客气话我不再多说,你我都是读书人,你的苦衷和辛酸,石某感同身受!今日犬子所说之事,事关重大,不仅牵连你我将来的命运,更是牵连到义安百姓和天下苍生的福祉,还望卢师爷能听犬子把话说完,之后能否援手相助,卢师爷可自行定夺,石某绝不令师爷为难。”

卢师爷起身,郑重地对石原海深深施礼,他激动地说道:

“卢某是个背信小人,蒙大人不弃,聘为师爷,令卢某家中衣食无忧!您不但不记恨小人对您的不忠,反而对小人愈加礼遇和信任,小人若再不知进退,不懂好歹,那岂不与畜生无异?”

石原海也起身拉住卢师爷的手说道:“师爷言重了!石某今生都愿与师爷同甘共苦,坦诚以待!只要你我齐心协力,相互扶持,就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

石槿柔一旁笑着抱怨道:“你们两位长辈如此客气,我说的事,你们还听不听啊?”

卢师爷有些不好意思地连忙点头说道:“听,听!公子请说!”

石槿柔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低声认真说道:

“今晚在怡春院有人酗酒闹事,闹事之人居然自称是什么镇远将军,姓墨名剑,来自西南边陲。卢师爷,您可猜到此人是谁?”

卢师爷认真想了一会儿,忽然他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语有深意地说道:“那人莫非就是段府之中的顾先生?”

石槿柔与石原海同时点了点头。

卢师爷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该如何向大皇子殿下禀报此事了!”

石槿柔说道:“这只是事情的一半,还有一半,也需要向大皇子殿下禀报!”

第126章 慧眼识人 卢师爷“哦”了一声,示意石槿柔继续说下去。

“这事情的另一半就是,您在密函中一定要写明以下内容:墨剑已经被石原海派人秘密羁押,因其身份特殊,况长期寄居在义安大家族——段府之内,此人到底如何处置,请大皇子殿下指示。另,石原海已经被您说服,决定为大皇子殿下效命!”

说完,石槿柔不禁歉意地看了看父亲,因为她直呼父亲的名讳实属不孝。

石原海看着女儿,淡淡一笑,意思是他并不计较。

“那墨剑何时被羁押?这可玩笑不得!若大皇子向咱们要人怎么办啊?”卢师爷困惑之余,不由感到脊背发凉,甚是惶恐。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师爷放心,那墨剑的确已经被羁押,若大皇子殿下向咱们要人,自然有人将墨剑秘密押送至京城。但这些在信中不要写明,只说墨剑已经被我父亲羁押就可以了。”

卢师爷总算踏实了一些,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最后终于恍然说道:“我似乎明白了公子的打算,一是让卢某在大皇子殿下面前主动请功,二是鼓动大皇子殿下速派人来义安。”

石槿柔点头笑道:“还有三,便是让卢师爷在大皇子面前也为家父请功!”

卢师爷不好意思地一笑,讪讪说道:“其实,在石大人被罢官停职的时候,在下就给大皇子写过一封密函了,一是检举张知府与义安段家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二是替石大人鸣冤,希望大皇子殿下能让石大人复职!”

石原海不由点头说道:“这就对了,我一直认为那天上午师爷找我说有关客栈开业雇人的事,在说到我复职时,师爷话里话外的似有所指,原来师爷早已为我想了办法!”说到这里,石原海感激地看着卢师爷继续说道:“师爷好意,石某感激不尽!”

卢师爷谦逊一笑,说道:“其实在下并非有意讨好石大人,石大人是个好官,在下见那张知府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确有些看不过去,也是从心里为石大人感到委屈,所以,才自作主张给大皇子殿下写了封信。”

石槿柔微微一笑,向父亲说道:“爹,您果然没有看错卢师爷,说卢师爷是善良正直之人,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呵呵,今日之事,再次证明了爹爹的慧眼识人。”

石原海笑着嗔怪道:“那有当人面夸自己父亲的,你也不怕师爷笑话!”

卢师爷呵呵一笑,改变话题说道:“公子妙计,在下佩服!这样,我就在这里将密函写了,写完请石大人和石公子过目,明早便可送出!”

石原海插口问道:“如果明早送出,几时能送抵大皇子手中?”

卢师爷略一思索,说道:“最晚大后天上午,也就是初九上午,大皇子殿下便能看到了。”

…………

马怀回到段府之后,时辰已经过了亥时,虽然在酒席宴上,他听到了有关顾先生拐跑怡春院姑娘的事,但他心想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再说,鲁大人与段老爷的关系他是知道一些的,那姓鲁的平日里没少收了段老爷的好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并没去向段老爷禀报,而是自顾自地回自己的院子睡觉去了。

…………

昼日清晨,马怀照例一早就到段老爷跟前听候吩咐。

处理了几件琐事之后,段老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向马怀问道:“昨天石原海家的婚宴怎么样?”

马怀连忙躬了躬身,将昨天婚宴的大致情况向段老爷说了。之后,马怀又道:“只是大家吃酒时有个小插曲。当时有衙役来找鲁大人,说怡春院的老鸨来报,有个红牌姑娘被人给拐跑了。”

段老爷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根本没往心里去。

马怀只得又道:“但听说,那个姑娘是被顾先生给……”

“嗯?”段老爷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个顾先生,真是越玩越大发了!算了,且不去管他。”

马怀故作忧心地看了段老爷一眼,好像他多担心顾先生一样。

段老爷白了马怀一眼,说道:“顾先生是什么人?犯得着去拐一个青楼女子?说不定是两人到其他地方风流快活去了。”

马怀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恭维道:“还是老爷英明!”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有小厮进屋禀道:“老爷,县衙的鲁大人来了。”

段老爷撇了撇嘴,吩咐道:“偏厅奉茶,我即刻就去。”但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悦。姓鲁的没少接受他段府的好处,以前还算恭敬,可自从被张知府指派为代县令之后,居然开始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对他段老爷也变得不卑不亢起来。如今芝麻大点儿的事就上门,说不定又是冲着银子来的。

“我既能让张知府指派你顶替石原海做县令,那我也能安排别人来顶替你!”段老爷心中对鲁代县令很是不屑。

此时的鲁大人心情多少有些烦躁,他与段府一向交好,本不应该找上门来。可他平时也没少拿怡春院老鸨的孝敬,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若不来段府上走一趟,红牌姑娘被人拐跑的事,面子上也不好交代。另外,他还有个更重要的打算,想让段老爷为他组织的上元节庆祝活动掏点儿银子。”

鲁大人和段老爷在偏厅中见了礼之后,鲁大人满脸为难地说了红牌姑娘可能被顾先生拐跑的事。

段老爷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才表无表情地说道:“此等小事,鲁大人看着处理便是。只是,顾先生乃是我段府的西席,一向为人师表,断不会做出此等有辱斯文之事,还望鲁大人明察!”

第127章 邪火 鲁大人一时无语,沉吟良久,才道:“段老爷言之有理。此事肯定是怡春院的老鸨误会了,鲁某定会向她解释清楚的。”

段老爷呵呵一笑,悠然说道:“那就让鲁大人费心了。”

鲁大人连忙客气了一句,随即又犹犹豫豫地说道:“上元佳节,县衙拟组织些欢庆活动,只是银两不足,不知段老爷能否鼎力相助一些?”

段老爷眼珠一转,笑道:“鲁大人莫学石原海那一套,他是外来官员,自然要想方设法收买义安人心,可你鲁大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无须用这些花把势来赢取人心。再说,义安这些土包子又有几个知道好歹的?到头来,鲁大人费力不讨好,太不值了!”

段老爷一席话说得鲁大人哑口无言,他自感募捐无望,不由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段老爷请留步,不必远送!”

说罢,鲁大人转身出屋,再未后头看一眼段老爷。望着鲁大人远去的背影,段老爷恨恨地嘟囔道:

“给脸不要脸,烂泥扶不上墙,哪天真把我惹恼了,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段老爷嘟囔完,不由甚感痛快,忽然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很多,似乎义安是他自家的地盘,似乎他段老爷跺跺脚,明源江水都要倒流一般。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除了我段刚,义安怕是还没有第二人!武岳侯?哼哼,一家子胆小鼠辈,根本不值一提!”段老爷居然洋洋自得地哼起了小曲。

段老爷哼着小曲,怡然自得地踱出了院子,他想到顾先生院子里看看,因为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红牌能令顾先生为之神魂颠倒?

段老爷想当然地认为顾先生一定在他的居所内与那个风尘女子快活,可他到了顾先生院子里后,才发觉顾先生并不在府里。

段老爷询问了伺候顾先生的丫鬟,可那些丫鬟们说:自从昨晚先生被怡春院的人叫走以后,至今没有回来。

“昨晚怡春院来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其中一个机灵点儿的丫鬟回禀道:“昨晚怡春院的人并未进到府里,是门房来通报的,说怡红姑娘的轿子在府外候着呢。”

另一个丫鬟插口说道:“怡红姑娘就是顾先生常去惠顾的那个姑娘。”

段老爷点点头,示意刚才那个丫鬟继续说下去,那机灵丫鬟接着说道:“怡春院的人说晚上所有的姑娘要进行什么才艺比拼,并设有丰厚的彩头儿,所以怡红姑娘特意派人来请顾先生前去怡春院为她捧场!”

“后来呢?”段老爷问道。

“后来顾先生就去了,至今未回!”

段老爷听罢,不由暗自狐疑,怡春院的老鸨去县衙报案,说顾先生拐跑了她的姑娘,难道顾先生真带着怡红姑娘到其他地方快活去了?

“不会是带了怡红姑娘去矿上了吧?这几天顾先生说要赶工炼化,好趁上元节将最后一批货物运出去,难道他带了怡红姑娘去监工了?”

想到此,段老爷转身出了顾先生的院子。他令人叫来了管家马怀,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去山上找李管事,问问他可曾见到了顾先生?有了消息,你立刻回来向我禀报!”

马怀答应一声,不敢怠慢,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

冉轶成当下的伤势虽然好了许多,但他的心情却糟糕到了极点!

石槿柔自从腊月中旬来过一次飞云山庄之后,至今都已经是正月初七了,二十多天的时间里,不但没再来看过他,甚至连封信都没有。

“过年都不来看我!什么意思啊?难道被什么事绊住了?不会是因为石孝弘吧?我靠,要真是因为石孝弘,那麻烦就大了!”冉轶成心里一生气,顺带着连看安心都不顺眼了。

安心给他端来一杯热茶,他喝了一口,立刻泼到了地上,说道:

“他们山庄没好茶了吗?就用这点儿高碎打发老子?”

安心知道自己的主子这些日子气不顺,不敢顶撞,只得默默收拾了泼了一地的茶叶。

冉轶成自言自语地嘟囔道:“等老子能骑马了,一定去义安找石原海问罪!”

安心心道:“石小姐不来看你,这和你老丈人有啥关系啊?难道你认为是石原海锁了女儿不让她来看你?”

安心正想着,还没来得及将簸箕里的茶叶倒掉,狄庄主敲门走了进来。

狄庄主看到了簸箕里已经泡开的茶叶,他呵呵一笑,走到冉轶成的面前说道:“这茶叶是不是不对将军的口味啊?”

冉轶成看见狄庄主蒙面就生气,一个大男人,长得丑陋些又有何关系?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凭得是本事、是气势、是尊严!整日蒙着面,躲躲藏藏的,非奸即盗!

“看来这个山庄里的人也不是什么善类,真不知小柔为何能与此类人成为朋友?还有那个安宁,都快被太后惯成野丫头了!”

现在的冉轶成当真是看啥啥不顺,吃啥啥不香。

狄庄主见冉轶成气闷着不说话,他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喝道:

“来人!”

门外立刻有人应声而入。

“现在你立刻带上五千两银票,日夜赶赴京城,到京城的许记茶庄将各种上等好茶,一样买一斤,买回来直接送到这个院子交给安兄弟。现在就去!”

那人痛快地答应一声,利落地转身出去了。

冉轶成冷笑一声,说道:“庄主果然豪气冲天!倒显得冉某太矫情了!”

一旁的安心只得在心里无奈地叹气……

第128章 善体人意 对冉轶成如此不近情理地发泄他的邪火,狄庄主不以为杵,依旧笑呵呵地说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老夫当真见识了!‘情关’二字对冉将军来说,也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啊!”狄庄主边说边自怀中掏出一封信。

冉轶成暗自腹诽:“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想你年轻的时候,还真不一定比我有出息呢!”

但当冉轶成看到狄庄主掏出的那封信时,立刻像看到了宝贝一样,两眼放光,他充满期待地看着狄庄主。

狄庄主并没急于将信交给他,而是故意在他面前抖动着这封信,无奈说道:“石小姐今日忽然来了一封信,说有重礼要送给冉将军。”

看着狄庄主那故意卖关子的样子,冉轶成没好气地说道:“我只认识石公子,不知道什么石小姐,再说,送不送礼的,庄主又是如何知道的?莫非你偷窥了此信?”

狄庄主依旧笑容满面地说道:“冉将军好大的火气C,既然将军说不认识什么石小姐,那必是在下送错了信,我马上给她退回去就是了!”说罢,狄庄主转身便向屋外走去。

冉轶成气得不由瞪眼说道:“你!你……”

安心见状,连忙拦住了狄庄主,施礼说道:“我家主人被伤势折磨得心情不好,还望庄主大人大量,莫要计较!在下替主子给您赔罪了!”

狄庄主故作恍然大悟般长长地“哦”一声,随手将信递给了安心,说道:“也难怪,那是老夫误会了,老夫还以为将军是情关难越,被石小姐折磨的呢。”

安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家将军纵横敌阵,笑傲沙场,又岂会在意小小情关?只是这次杏沟里翻船,身受重伤,将军心里自然憋屈,心情不好也在情理之中了。”

狄庄主很是认可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封信或许是治伤良药,快去给你家将军看看吧。”

安心应着,立刻将信捧给了冉轶成。

冉轶成故作姿态,慢慢地拿起信,慢慢地撕开火漆封皮,又慢慢地展开信笺细细地看了起来。

狄庄主笑眯着双眼注意着冉轶成的表情。

只见冉轶成认真地看着信,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忽然他一拍大腿,大声地喊了一句:“好!”随即他又抬头看着狄庄主,兴奋而感激地说道:“多谢狄庄主仗义相助!小柔果然不愧为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安心莫名其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又把狄庄主跟石小姐扯一块儿去了?

冉轶成又向狄庄主问道:“人在哪里?”

狄庄主答道:“已押至山庄地牢,将军放心,在下已命人严加看管,他想死也死不了!”

冉轶成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由于起得太猛,伤口处疼了一下,他只是皱皱眉,随即对狄庄主说道:“带我前去会会他!”

狄庄主犹豫着,关切地说道:“将军的身体?”

“无妨!我现在上阵杀敌都不在话下,走几步路又算得了什么?”随即,冉轶成又对安心说道:“安心,随我一同前往地牢,咱们去会一会墨大将军!”

狄庄主忽然说道:“将军不要着急,石小姐还有一件礼物说是特意送给将军享用的。”

冉轶成疑惑地“哦”了一声。

狄庄主说道:“石小姐说,这个礼物是义安怡春院中的当红花魁,是她花了大价钱特意找来送给将军的,望将军能原谅她年时未来拜会之罪。石小姐还说,此花魁不但才艺了得,而且善体人意,一定能让将军的心情好起来的。”

安心听罢,忍不住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起来,嘴中调侃道:“这哪里是那个花魁善体人意啊?明明是石小姐善体人意才对!”

冉轶成瞪了安心一眼,然后大大咧咧地对狄庄主说道:

“你派人转告石小姐,就说冉某非常喜爱她的礼物,那花魁本将军很满意,留在身边享用了!”

…………

石槿柔看罢狄庄主的回信,嘴角一撇,对丁忠说道:

“阿成若真敢享用那个‘怡红姑娘’,我就让他继续躺回到床上去养伤!”

丁忠呵呵一笑,说道:“冉将军是个豪杰人物,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姐不必介怀!”

石槿柔叹口气说道:“我介意又有什么用?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以前,我是不能轻易去山庄的。冉将军是不是豪杰无所谓,我只希望他是个真男人,莫辜负了我的信任。”

丁忠劝慰道:“小姐放心吧,丁忠愿以人头担保,冉将军定不会辜负小姐的!”

石槿柔好奇问道:“是吗?丁伯就这么信任他?”

丁忠点点头,诚恳地说道:“有些人,您只看一眼便知其本性,对冉将军,丁忠自信不会看错!”

石槿柔轻轻摇了摇头,不无惋惜地感慨道:“可惜丁伯不是我父亲!哎,不知父亲为何对冉将军有那么多的成见?”

丁忠默然无语,其实他心里清楚,并非石原海对冉轶成有成见,而是因为有石孝弘作比较。

“若我有女儿,我也希望女婿是石孝弘而非冉轶成。毕竟,武岳侯府的生活更加稳定与舒适,而且武岳侯府的家规是不准纳妾,那女儿一生的幸福岂不有了保障?”丁忠并没将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

恰在这时,小怜敲门进入书房。

“小姐,有您的信!”说着,小怜将手里的信交给了石槿柔。

石槿柔心中奇怪,怎么又有信?是谁写来的?

第129章 主仆之间 石槿柔虽然好奇,但她并没有立刻看信,而是转头对丁忠继续说道:

“丁伯,这几日段府必然恐慌,您可以出发了。”

丁忠“嗯”了一声,说道:“小姐放心,丁忠必不辱命!”

说罢,丁忠转身出屋,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听石槿柔轻轻唤道:“丁伯!”

丁忠不由转身望着石槿柔,问道:“小姐还有何嘱咐?”

石槿柔一脸担忧地说道:“丁伯一定要小心,万一有什么危险,不妨立刻放弃行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安全回来。”

丁忠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比这凶险十倍的事情,丁忠也曾经历过,想那铁前辈亦是如此!所以,小姐不必担心,我们自会小心应对!”

石槿柔深情地注视着丁忠,千言万语最终化作坚毅地点头。

“我相信丁伯!”

一旁的小怜虽然不知道丁忠到底要去做什么,但她从石槿柔的目光里看出了深深的担忧与真挚情感,她猜想丁忠此去,必定十分凶险,所以,她也不由地以担忧的目光目送着丁忠出了院子。

丁忠走了,石槿柔痴痴怔怔地好一会儿,才忽然醒悟到自己手里还有一封信,于是,她将信打开看了一眼,脸上不由流露出奇怪的表情。她对小怜说道:

“你再也猜不出来这信是谁写来的。”

小怜好奇地问道:“是谁写来的?”

“董淑鸾董四小姐。”

“啊?怎么会是她?她都说什么了?”

石槿柔将信看了一遍,说道:“她要嫁给白德才了!”

小怜不由再次轻轻“啊”了一声,说道:“怎么可能?是那个塘州白知府吗?”

石槿柔点点头,没有说话。

小怜十分不悦地说道:“那白知府比董大老爷的岁数还要大了几岁,董四小姐怎么可能会嫁给他?”

石槿柔淡淡说道:“白知府的老婆死了,董四小姐嫁过去做填房。”

小怜叹了口气,惋惜地嘟囔道:“真不知道董老爷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石槿柔也感慨地说道:“虎毒还不食子呢,董老爷和董大太太的心实在太狠了!”

“董四小姐一定宁死也不答应吧?”小怜天真地问道。

“她答应了!只是她有一个先决条件,董老爷和董大太太似乎也答应了她的条件。”

“什么条件?”

“她要来一趟义安,让我安排她和冉将军再见上一面。”石槿柔语气之中充满了惆怅与无奈。

“这和冉将军有什么关系啊?”小怜皱着眉问道。

石槿柔并未立刻回答小怜,她望着窗外呆呆地出神,过了好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说道:“阿成真是造孽!一颗纯真鲜活的少女之心,就被他轻易地给毁掉了!”

小怜想了想去年董淑鸾来义安的情景,终于似有所悟地说道:

“这也怨不得冉将军,是董四小姐一厢情愿,冉将军对她自始至终就没上过心。”

石槿柔默然无语,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事。

小怜又问道:“小姐打算怎么办?真要安排她和冉将军见面吗?”

石槿柔轻轻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这或许是董四小姐今生最大的愿望了!连董大太太都答应了,我又岂能置之不理?毕竟,董四小姐的一片痴情的确令人感动。”

“可您不担心冉将军吗?”

石槿柔还未来得及回答,只见秀荷施施然走了进来。

小怜见秀荷来了,立刻喜笑颜开地说道:“新娘子来了!奴婢给新娘子请安了!”

秀荷轻轻打了一下小怜,笑着嗔怪道:“我就该撕烂你这张嘴,张口奴婢长,闭口奴婢短的,你是谁得奴婢?”

石槿柔也一扫脸上的忧愁,笑着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姐夫呢?”

小怜故意调侃道:“秀荷姐,人家都说,刚结婚的时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蜜里调油,你怎么舍得离开姐夫啊?”

秀荷白了小怜一眼,轻声斥责道:“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自己还没出阁呢,就说出这种不着调的话来,不怕被人听到毁了你的清誉?”

石槿柔一旁笑道:“也没准儿卢公子啥都教了呢?要不咱家怜掌柜怎么什么都明白呢?”

秀荷连连点头说道:“小姐言之有理,有理!”

小怜气得一跺脚说道:“不带你们这样做主子的,拿奴婢寻开心!我还要什么清誉啊,都被你俩给毁了!”

石槿柔不依不饶地说道:“毁就毁了吧!怕什么?若卢公子敢对不起我家小怜,我第一个不饶他!”

秀荷也说道:“就是!我也会让水生哥打上卢师爷的家门去!”

小怜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挤兑得满脸通红,说道:“反正你俩都是主子,小怜不敢顶撞,我惹不起躲得起,我走了!”

虽然小怜嘴上说走,可她脚下却未移动半分。

石槿柔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小怜,以后你再主子长主子短的,现在我就让父亲脱了你的奴籍,轰你出门!”

秀荷也不再嬉笑,真诚地说道:“是啊,小怜,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的。我们两个虽不能替小姐出谋划策,但这府里的人情往来、大事小情什么的,我们总可以为小姐分担一些。”说到这里,她又转头对石槿柔说道:

“今日我来,就是心中有个决定,想跟小姐说说!”

石槿柔不由疑惑问道:“哦?什么决定?”

秀荷向石槿柔福了一礼,认真说道:“秀荷不才,想跟小姐毛遂自荐!”

第130章 一定出事了 看着秀荷无比坚决与果敢的表情,石槿柔大为好奇,不由问道:

“你想自荐做什么?”

“我想做咱府里的总管。”秀荷说得异常认真。

石槿柔并没立即答应,但也没当场否决,只是脸上现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秀荷接着说道:“府外的事,由小怜负责;府内的事,由秀荷负责。小姐和老爷只管忙正事、大事就是了。”

石槿柔终于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只是,现在咱们府里统共也没几个人,你这个总管难免要徒有虚名了。”

秀荷笑道:“现在府里虽然人是少了些,可等老爷升官了或咱家的生意做大了,将来府里上下说不准有百十号人呢,到时小姐莫要反悔就行!”

石槿柔呵呵一笑,说道:“只要我们的秀荷处事公正,不徇私舞弊,那石府的大总管就永远是你的!”

秀荷说道:“秀荷只想一直伺候小姐,将来咱们若真的发达了,秀荷只做内宅管家,外宅您和老爷再另行安排。”

石槿柔见秀荷说得郑重,也不由认真说道:“你现在是这个府里的大小姐,莫说做个管家,在没有当家主母以前,你就算暂代主母也不为过。”

但秀荷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小姐莫要玩笑。小姐是秀荷一辈子的主子,不管秀荷换了什么身份,都不会忘了这一点!”

石槿柔感慨道:“遇到你和小怜,也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

段老爷一直认为顾先生是他的幸运之星,因为有顾先生在的时候,他段老爷什么事都不用操心费力,他只需享受,只需坐享其成就可以了。可如今,他的这颗幸运星忽然不见了,似乎突然间坠落,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中。

昨天,当马怀自山上矿池来后,他立刻找到了段老爷,而他告诉段老爷的消息是:顾先生并没有在矿场,顾先生的助手李管事也没见过他,至于什么怡春院的姑娘,就更没人见过了。

段老爷听罢,接待鲁大人时那不以为然,洋洋自得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开始有些担忧,开始担心顾先生会不会有了什么意外。

“可是能有什么意外呢?冉轶成的属下死的死、跑的跑,义安县城之内已经没有了任何余孽,冉轶成本人也身负重伤离开了义安。顾先生自己不也说可以高枕无忧了吗?难道是石原海?”

想到有可能是石原海做了什么手脚,段老爷不由激灵一下,他立刻向马怀追问了初六那天石原海嫁女的整个过程。

于是马怀又重新向段老爷讲述了一遍那天的情况,最后,马怀极其肯定地说道:“不可能是石原海做了什么手脚,因为他们所有的人都在府里,而且自始至终都没出去过。”

“既不是冉轶成,又不是石原海,那顾先生怎么会无故消失了呢?难道顾先生真是拐了那个什么怡红姑娘私奔了?”段老爷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此时,反而是马怀比段老爷冷静些,他说道:“老爷,不如这样,我们立刻派人去怡春院看看,问问老鸨初六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老爷点头应允,立刻派人去了怡春院。

很快,派去的人便回来了,向段老爷和马管家禀报了初六晚上在怡春院里发生的一切。

怡春院于初六晚上的确举办了一场才艺表演活动,为了争夺客人们提供的各种丰厚的彩头儿,姑娘们在琴棋书画上各展所长,竭尽所能。

据老鸨讲述,那晚顾先生的确去了,在听怡红姑娘弹奏了一曲《盼君来》之后,便跟怡红姑娘去了二楼的房间。

因为当时人多,老鸨也没有在意,只是过了很长时间也没见顾先生和怡红姑娘从楼上下来,老鸨起了疑心,便上去查看,哪知查看以后才发现顾先生和怡红姑娘都不见了。

老鸨带人将怡春院的楼上楼下、前院后院都找了个遍也没发现顾先生和怡红姑娘,心急之下,老鸨便去了县衙告顾先生拐跑了怡红姑娘。

段老爷听罢回报,看了看马怀,马怀向打探消息的人追问道:

“怡春院内发生过打斗吗?”

“没有!”

马怀思忖了一下,不由嘟囔道:“这可真是奇了,两个大活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呢?”

段老爷也想了一会,说道:“算了,想也白想,不如等等再说吧,也说不定明天顾先生就回来了。”

所以,初七这天,当冉轶成已经在飞云山庄地牢里开始审问顾先生、卢师爷给大皇子殿下的密函也已快到中途的时候,段老爷依旧想当然地认为顾先生没什么意外,不必大惊小怪地自己吓唬自己。

其实段府之内,还有一人比段老爷更在意顾先生的安危,此人便是李管事。

李管事名义上是段府管事,实际上他却是顾先生的属下,更是顾先生管理矿场的得力助手。和顾先生一样,李管事也是来自西南边陲。

自从马怀匆匆跑来矿上向他询问顾先生行踪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儿,但由于最后一批货急赶着要炼化,容不得他兼顾其他,所以,马怀走后,李管事虽然脑海里曾有过刹那间不祥的预感,但很快,他便将自己的预感淡忘了,只是带领着矿卫们监督着矿奴们日夜不停地赶工。

…………

初八清晨,段老爷和李管事出于同样的目的,在顾先生所居住的院子里不期而遇。

李管事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段老爷,段老爷无奈地耸耸肩,摇摇头说道:“还是没回来!”

李管事立刻紧张而又恐惧地说道:“坏了,一定出事了!”

第131章 抬杠 段老爷虽然在顾先生面前无比谦恭,甚至是一副奴才摸样,可对于李管事,他却很不以为然,或者有些不屑。

所以,段老爷不满地说道:“李管事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朗朗乾坤,太平盛世,顾先生能出什么事?难道还被人绑架了不成?你要知道,如今在义安之内,已经无人敢与我段府抗衡!”

李管事咽了口唾沫,悻悻地说道:“我了解顾先生,无论他做什么,都会告知在下的。”

段老爷听李管事在他面前居然自称“在下”而不是“小人”,心中非常不满,于是,他故意说道:“那顾先生每次去找怡红姑娘也会告诉你吗?”

李管事不说话了,心道:“这不是抬杠吗?你怎么不说出恭净手都会告诉我呢?”

看到李管事哑口无言了,段老爷再次洋洋得意起来,他语重心长地对李管事说道:“你不过是顾先生的一名属下,主子做什么,不会件件事都告诉你的,比如我现在跟你在这个院子里说话,马怀就不知道。”

李管事已经在心里开始问候段老爷的老母了。他不想再和段老爷纠缠下去,于是干脆问道:“那以段老爷之见,顾先生到底去哪里了呢?”

段刚想了想,说道:“前几日先生曾对我说过,等我们这里的最后一批货运出之后,他如果不去京城,便回西南做他的逍遥将军。我琢磨着,他可能回京城找三皇子殿下复命去了。”

李管事无语了,段老爷简直就是一头蠢猪,就算顾先生不拿他这个属下当回事,也总该跟你段老爷说一声吧!更何况,顾先生是个心思缜密、做事稳妥的人。

李管事强忍怒气与不快,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如这样,在下今明两天就收了工,处理了那些矿奴,然后亲自将货物押运出去!”

段老爷立刻否定道:“不行!顾先生曾吩咐过,货物要在上元节运出。再说,留给我的那部分还没结算呢!你怎么能说走就走?还有,你打算怎样处理那些矿奴?杀了吗?”

李管事点点头说道:“一个不留,全杀!”

“你敢!?”段老爷怒道,“顾先生不在,便是我说了算,这也是当初顾先生给你立下的规矩。那些矿奴你一个都不能杀,我会将他们控制起来,若有朝一日矿场复工,也省得再去买人、雇人了!”

“段老爷,万万不可!留下这些人,若上面有人追查下来,那可是活生生的证据啊!”

段老爷不屑地瞥了眼李管事,冷哼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若三皇子殿下有一天让咱们复工,人都被你杀了,咱们拿什么复工?”

其实段老爷不让杀那些矿奴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虽然三皇子殿下和顾先生都说等最后一批货运出后要将矿场关闭,但段老爷实在是心有不甘,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怎么能让人睡得着?吃得下?

“等你们都走干净了,我自己干!哪怕再只干一年,我段家几代子孙的生活都不用愁了,只管安享富贵!”段老爷心中暗道。

李管事碍于自己的身份地位,还真不敢公然与段老爷反目,所以李管事无奈地叹口气,说道:“那好,等将货物安全运达之后,在下将亲往京城找三皇子殿下请示。到时,若三皇子怪罪下来,莫怪在下没有提醒段老爷!”

“你少拿三皇子殿下唬我!你莫忘了,我姓段,就算不是嫡亲的,但淑妃娘娘也是我的姑姑!三皇子纵然对我的处理方式不满意,但我也是为了三皇子殿下的大业着想。你若敢在三皇子面前诬告本老爷,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李管事知道再说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于是,他略一拱手,说道:“段老爷若无其他吩咐,那在下告辞,矿上还有很多事要办呢!”

“你等等再走!”段老爷阻拦道,然后他又喝了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小厮跑了过来。

段老爷向他吩咐道:“你去把马怀找来,让他随李管事一同上山,免得有人趁顾先生不在,居心叵测,偷跑了咱们的货!”

“是!”那小厮答应一声,一溜烟地跑走了。

…………

石原海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今天已经是初八了,可段府之内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派人去过一次怡春院打听顾先生的下落,然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再未采取其他行动。

石槿柔走了进来,石原海立刻问道:“小柔,那顾先生对段老爷来说真得很重要吗?”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简直比他段老爷的命还重要!”

“可是不对啊!如果真的那么重要,段老爷怎么不着急呢?段府到现在一点慌乱的迹象都没有!”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对危险临近而不慌乱、不担心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成竹在胸,一种是愚蠢无知。依爹爹判断,段老爷是哪种人呢?”

石原海不无忧虑地看着石槿柔,担心地说道:“段老爷虽不怎么精明,但为父觉得,他至少应该派人在义安城内找找顾先生啊,可都快两天了,他怎么还没动静?我只是怕顾先生没什么价值,让我们白白计划了一场!”

“爹,您的担心是多余的,一个堂堂的正四品镇远将军,对段府来说怎么可能无足轻重呢?”

石原海不由点了点头,嘟囔道:“这话也有理,可是……”

石槿柔呵呵一笑,继续安慰父亲道:“爹,段老爷有没有动静无所谓,我只希望大皇子那里有动静就可以了!”

第132章 明与暗 大皇子没有令石槿柔失望,在收到卢师爷的密函之后不但有反应,而且反应还很强烈,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描绘了。

他立刻召来了自己最信得过的谋士陈迹循。

陈迹循看过密函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恭喜殿下,此乃天赐良机!”

大皇子不无感慨地说道:“没想到先生当初的建议,如今真收到了奇效,这个卢师爷的确没令我失望。”

陈迹循虽然极力控制着,但语气之中仍然带着一丝得意地说道:

“是殿下宅心仁厚,广纳贤言,不然,微臣的主意再好也是无用。”

大皇子微微一笑,对陈迹循的恭维很是受用,随即说道:

“没想到这石原海倒也是个栋梁之材,居然敢以七品之职羁押一个将军,他也不怕人头不保?”

陈迹循轻蔑地一笑,说道:“他之所以敢这样做,还不是因为卢文绍说服了他为殿下效力。有了殿下做依仗,他当然就会有恃无恐了。”

大皇子点点头,问道:“依陈先生之见,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陈迹循并没立即回答,他皱眉思索,又将密函细细看了一遍,忽然,他阴冷一笑,说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哦?怎么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大皇子问道。

“殿下可以立即安排隋朝云去义安,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去,不怕让三皇子知道,更不怕被皇上知道。”

大皇子知道陈迹循定有下文,所以并未急着追问原因。

果然陈迹循的关子没卖成,只得继续说道:“这样,即便三皇子知道了墨剑被羁押,他也一定会以为咱们是派隋朝云去提审墨剑,这是明的!”

大皇子仍旧没有发问。

陈迹循不敢故弄玄虚,于是立刻接着说道:“暗的,殿下可在隋朝云启程之前,先给石原海下道密令,令他派人将墨剑秘密押送来京,送至殿下府中。这样,一去一来,等隋朝云到了义安,墨剑也已被押送到了京城。三皇子那里也就错失了救人的机会。”

大皇子终于点头说道:“好主意!陈先生不愧为我之智囊,兵不厌诈,果然高明!”

陈迹循立刻谦逊说道:“是殿下知人善任,微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大皇子呵呵一笑,说道:“先生虽然妙计,可隋朝云去义安总要有个名目才好。”

“名目好办,安州张知府不是有弹劾石原海的折子吗?那就安排隋朝云为此事而去,顺便给石原海复职。这样一来,以后石原海再对段家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大皇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一举三得,这样既有了名目,也可笼络住了石原海,还可以顺便查办张知府!我最恨吃里扒外,脚踩两只船的奴才!”

陈迹循立刻忙不迭地点头说道:“还是殿下智高一筹,微臣只想到了名目,实不如殿下想得周全和长远。”

大皇子哂笑一声,说道:“陈先生不必自谦!你我处境身份不同,有些事你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是、是、是!”陈迹循不敢有丝毫异议。

大皇子一刻没耽搁,立即提笔给石原海写了封密令,并马上命人送了出去。

之后,大皇子又对身边的心腹小厮吩咐道:

“立刻去传唤隋朝云随大人,让他速来见我!”

…………

都已经整整三天了,顾先生仍然杳无音信,段老爷终于有些慌了,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真如李管事所说,顾先生被绑架了?可是,是谁绑架的呢?哎,且不管是谁,我还是派人出去找找吧,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了。”

想到此,段老爷立刻行动,他将看家护院的家丁们找来,吩咐他们立刻到义安的大街小巷寻访顾先生的消息。

众家丁领命走了之后,段老爷又派人去了缘来客栈,找到他事先安排在客栈做伙计的线人,让那线人立即到府里来向他报告缘来客栈这两天的动静。

且不说段老爷如何安排找寻顾先生,单说李管事,自昨天早晨他与段老爷争吵完,回到矿场之后,他越琢磨越不对劲儿!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一定是出事了!

但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却猜不出来。

“说不定是有上面的人在彻查矿场的事,是皇上还是六皇子?不管是哪一个,都是要命的主儿!我该怎么办?”

李管事越想越没底,越想越害怕。

“不行,我必须有所应对,绝对不能再等下去了!当务之急,是把最后这批货运出去,我也要随着这批货离开义安。只要回到了西南,我也就安全了!”

李管事决定立刻展开行动,但首先他要做的,是打发掉马怀。

其实李管事并不在意马怀,一个高等点儿的奴才而已,还制约不了他的任何行动,但他在意段老爷,因为段老爷牵着段淑妃,若处理不当,别说他自己,就是顾先生也未必能担得了责任。再说,段老爷若知道了他要将货物运出,和他闹起来的话,还保密个屁啊!

可怎么打发掉马怀呢?杀了他?不妥!若被段老爷知道,定会跟他急眼。灌醉他?好像太费周折了,时间不等人。

李管事忽然一挑眉,暗道:“有了!蒙汗药啊!让马大管家好好儿睡一觉不就行了?!等他醒了,货运出去了,我也远走高飞了!”

想到此,他向一旁的马怀微微一笑,说道:“马管家,请随我来!”

…………

冉轶成审问顾先生的方法是:以礼相待,既不打也不骂,只是不让睡觉!

安心带着几个飞云山庄的庄丁轮流“照顾”着顾先生,或冷水、或针扎、或点穴,别说睡觉,连打盹都不行!

而冉轶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犹如欣赏一幕精彩好戏。

第133章 两封函件 石原海接连收到了两封函件。

一封于正月初十早晨送抵,是大皇子亲笔写给他的密令,命他接到密令后立即派可靠稳妥之人秘密押送墨剑进京,务必于上元节之前将墨剑押送至大皇子府。

另一封是正月初十傍晚到达的,是来自吏部的公函,告知石原海吏部文选司郎中隋朝云隋大人将于正月十一由京城启程来义安,目的是考察地方吏治,预计正月十四日到达义安,令石原海等人做好迎接准备。

石原海对两封函件的处理方式是不同的。

早晨收到第一封密令后,他立刻将石槿柔找来,给她看了密令,之后便亲手焚毁了。

石槿柔看完密令后,立即找来水生,向他口述了一条命令,并让水生将命令重复了几遍。直到水生重复得一字不差之后,石槿柔依据她与狄庄主的事先约定,将自己的那块“熙”字玉佩交给水生,并叮嘱道:

“此去飞云山庄,若狄庄主不在庄里,你可直接去见冉将军,把我的话转告给冉将军,但玉佩就不要给他看了,明白吗?”

水生点应道:“明白!小姐放心,水生一定不负您的嘱托!”

“好了,你现在就出发吧!要快,路上千万不要耽搁!”

水生答应着,转身匆匆而去。

傍晚石原海收到吏部发来的函件后,他则找来了代县令鲁大人。在鲁大人看完公函后,石原海特意嘱咐他将信存入县衙的公函档案。

代县令鲁大人看罢了石原海交给他的吏部公函,不觉有些诚惶诚恐。

他惶恐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作为地方小吏的他,从来没有主持接待过来自京里的高官,他既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等级规格,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仪仗,该不该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该不该通知张知府?该不该出迎?出迎多少里等等?鲁大人心里一片茫然。

他惶恐的第二个原因则是,吏部既然直接将公函发给了已经被停职的石原海而不是他,那就说明他的这个代理县令也快做到头了!

“自己不会被查办吧?”鲁大人有些后悔做这个代县令了,好处没捞到不说,以后还有被整治的危险。

想到这里,他立刻谦恭地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您也知道,并非鲁某有意取代您的位置,是张知府强行指派,小人实属迫不得已!”

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鲁大人,你想哪去了?这次隋大人来义安只是一般巡查,顺便查证一下张知府弹劾我的事情,不会跟鲁大人过不去的,你放心吧!”

鲁大人心道:“我知道隋大人不会跟我计较,人家一个正五品的京官怎可能把我当回事?我是担心你啊,石大人,担心你会记恨我,复职以后会整治我!”

鲁大人心事重重,但又不敢说出口。

…………

段老爷彻底慌了!不但慌了,而且也恼了,恼到了凡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最下作的脏话一股脑地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段老爷如此表现的起因是马怀,不,确切地说是马怀于初十早晨从矿场狼狈回来时带来的消息。

马怀告诉段老爷,说他前天到了矿丑,与李管事一起喝了杯茶,之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今天早晨他才醒来,但出屋之后却发现,矿场里竟空无一人,别说矿卫,就连矿奴也都不见了。

段老爷听罢,顿时感觉事情不妙,于是他立刻带了段府里的护院、家丁,浩浩荡荡地上了山,奔赴了矿场。

可到了矿场之后,段老爷内心巨震,矿场之内空空如也,别说是人,就连那些用来巡矿、护矿的猎犬也都不见一只。李管事、矿卫和所有的货物都不见了踪影!

段老爷立刻命人在矿场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内细细地搜索,可一直忙到了天黑,除了在一个矿洞里找到了被囚禁的矿奴之外,再无其他收获!

于是,段老爷便开始毫不留情地问候李管事的祖宗和家人。

问候得累了,段老爷将马怀和一些家丁留在了山上,自己则绝望地回到了府里。

“现在,顾先生、李管事、货物都没了,都消失了!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行,必须派人去京里禀报了,再不禀报,说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呢!”

段老爷当机立断,立刻给三皇子写了封信。写完信,他找来一个心腹小厮,命他拿了信马上进京,一刻都耽误不得!

只是令段老爷想不到的是,他派出的小厮和他写给三皇子的信,还没出义安,便被人劫了下来。又很快,信就转到了石槿柔的手里。

石槿柔展信一阅,阅罢,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她知道这封信对隋朝云来说,将是无价之宝!她更相信,单凭这封信里所写的内容,就能让段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在只差明天丁伯的消息了,若丁伯和狄庄主他们也顺利拿下了那批货物,剩下的事,就是踏踏实实地等待隋朝云的到来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石槿柔最初针对段家制定的一系列计划进行得都很顺利,但她对隋朝云这个至关重要的环节仍不放心。

“必须要留给隋朝云立功的机会,否则,一旦让他感觉到了他是被利用的对象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石槿柔看看窗外已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她命碧云给她取了厚厚的裘皮外氅,然后她拿了段老爷写给三皇子的信,披上外氅,带着碧云走出了院子。

第134章 回忆 正月十三上午,丁忠回来了。他第一时间便去见了石槿柔。

“一切顺利,货物和人都劫下来了,现在都押在飞云山庄。”

“那货物是银子吗?”石槿柔皱着眉问道。

“是,整整九箱子,一部分已经制成了银元宝,还有一部分是成块的银锭。除此之外,还有几箱铜钱。”

“咱们这边有伤亡吗?”这是石槿柔比较关心的问题,她是真心不愿意再有伤亡。

“五个人挂了彩,其中一个伤势严重,正在山庄救治。他们死了两个,其余的都被活捉了,其中有您以前见过的那个李管事。”

“李管事?”石槿柔微微一愣,略一思索后,终于想起是在何时见过李管事了,于是她接着问道:“怎么,他的身份也很特殊吗?”

“恩,此人功夫不错,打斗中伤了我们两个人。而且,他的举止做派象受过训练的军人,肯定不是普通家奴!”

“哦,估计是和顾先生一起从西南边陲过来的。”石槿柔猜测道。

丁忠道:“嗯。人和货押回山庄以后,暂时都交给冉将军了,至于以后怎么处理,最终等小姐定夺。”

石槿柔点点头,随即问道:“山庄情况怎么样?顾先生被送走了吗?冉将军情况可好?”

“顾先生已经被押送进京了,冉将军除了尚不能骑马之外,其他都无大碍,只是……”丁忠停住了话头儿。

“只是什么?”石槿柔担心地问道。

丁忠意味深长地看了石槿柔一眼,说道:“冉将军有四句话让属下定要一字不差地转告小姐。”

石槿柔松了口气,笑道:“那丁伯说吧,我洗耳恭听!”

丁忠面无表情地说道:“第一句话:‘我想你了’。”

石槿柔扑哧一笑,心道:“这个冉轶成,也不知道害臊。这样的话也能托人转告?而且托得还是丁伯。”

“第二句话呢?”为避免尴尬,石槿柔立刻追问道。

“第二句话:‘我生气了’!”

“切!气死拉倒!”石槿柔故意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第三句话:‘表现尚可’!”

石槿柔点点头,她知道这句话是冉轶成认可了她针对段家的计划。得到冉轶成的赞扬,石槿柔心里一甜,随即问道:

“最后一句话呢?是什么?”

丁忠忽然间犹豫了,他看着石槿柔,目光里有些担心,也有些惴惴。

“怎么了?您怎么不说话了?没事,丁伯,不管好话坏话,我都听得。”石槿柔摆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样子。

丁忠挺了挺胸膛,长出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最后一句话:‘怡红姑娘不错’。”

石槿柔听罢,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她在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虽然她觉得这是冉轶成故意在气她,但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向丁忠问道:

“丁伯,你在山庄可见到怡红姑娘了?”

“见到了,怡红姑娘现在成了庄主夫人的丫鬟,被狄庄主圈在后宅了。”

看到刚才石槿柔有些踌躇,丁忠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安慰道:“小姐别往心里去,冉将军是故意气你的,别说他没那心思,就是有那心思,将军的伤现在还没完全好呢。”

石槿柔呵呵一笑,心道:“您这哪儿是安慰我啊?明明是在给我添堵。”

她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没关系,随他去吧。他故意激我去山庄,我偏不去!等他能骑马了,来义安见我吧!”

…………

冉轶成没来,石孝弘却来了。

自从在秀荷的婚礼上,石槿柔和石孝弘见过一面之后,至今未再见面。而石孝弘于那天的表现,让石槿柔看出了蹊跷,她怀疑石孝弘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

石孝弘来了之后,丁忠主动告退走了,而碧云在给石槿柔、石孝弘沏好茶水以后,也主动退出了房间。

因为沈氏带石孝弘进京的时候,背着太夫人和侯爷擅自给石孝弘安排了将来的婚事,加之太后又催促着让石孝弘迎娶安宁郡主,所以,这一段时间,太夫人的心情很是烦躁。

太夫人一方面让侯爷想办法退了沈氏与吴阁老家的口头婚约,一方面又给太后写信,以儿媳不孝,擅自做主,以及吴阁老那里一时不好处理等理由,向太后婉转表达了石孝弘与安宁郡主暂时无法订亲的意思。

等这些事都做完了,太夫人又特意将石孝弘找去,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石县令家的“石公子”其实应该是“石小姐”。

在太夫人道出真相的那一刹那,石孝弘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除了感到意外、惊愕之外,他并没有厌烦石槿柔,不但没有厌烦,莫名其妙的,他的心里居然还有一份窃喜。

他喜欢石槿柔,甚至他也曾期望过石槿柔是个女孩子,因为将来自己可以娶她。

从祖母那里出来后,石孝弘一边感慨着从“石公子”到“石小姐”的转变,一边暗自琢磨着以后该与石槿柔如何相处。在经过松涛阁的时候,他不由顿住了脚步,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冉轶成,也想到了那幅“石公子的画像”。

“怎么回事?冉贤弟肯定也是喜欢石贤弟的,不,是石小姐。可冉贤弟又有龙阳之好的传闻,那冉贤弟到底知道不知道石槿柔其实是女儿身呢?”石孝弘一时真的糊涂了。

年前他随母亲进京的时候,沈氏曾带石孝弘去靖江侯府特意拜会了冉轶成的母亲福灵郡主。在两位母亲的谈话中,石孝弘听到了福灵郡主对自己儿子的担忧,担忧是缘自有关冉轶成有“龙阳之好”的传闻。

第135章 单纯的石孝弘 在靖江侯府做客的时候,福灵郡主特意向石孝弘询问了冉轶成当初在义安时的所作所为。也是在石孝弘的讲述中,福灵郡主听到了“石槿柔”这么个名字,并知道了这个有着女孩子般名字的石公子是儿子在义安新结识的一个朋友。

石孝弘站在松涛阁的院落门前,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一切,回忆着他和冉轶成、石槿柔三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若冉贤弟知道石槿柔是女孩子,而且也非常喜欢她,那我该怎么办呢?”石孝弘犹豫着,竟一时陷入了彷徨。

…………

“在想什么?”见石孝弘捧着茶杯有些愣神的样子,石槿柔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石孝弘恍然答道。他放下手中茶杯,接着说道:“石贤弟,今日我是来邀请石大人和贤弟的!”

之所以依旧称呼石槿柔为贤弟,是石孝弘纠结了几天之后,在刚才迈入石府前的最后一刻决定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面对石槿柔时觉得尴尬。

“既然你不挑明,那我就干脆装作不知G呵,我看你能瞒我到什么时候?”石孝弘这么想的时候,心里有些得意,也有些解恨。

石槿柔好奇地问道:“是大哥邀请还是太夫人邀请?又因何故邀请?还有,邀请我们父子俩去做什么?”

听着石槿柔一连串的发问,石孝弘埋怨地看了石槿柔一眼,说道:“是我邀请的s天就是上元节了。后天晚上,我们府里有堂会,还有灯谜游戏,所以,愚兄特来邀请石大人和贤弟去府里共度佳节!”

石槿柔不怀好意地一笑,调侃道:“世子莫开玩笑,现在侯府里还没到大哥当家作主的时候,万一你的邀请明天不作数了,那我和父亲贸然前去,岂不尴尬?”

“怎么可能不作数?我不信祖母和父亲能驳了我的邀请!”

“太夫人本来就喜欢热闹,自然不会反对;侯爷呢,大人大量,就算不满意,也不会计较的。你说是吧?大哥。”石槿柔故意不提沈氏。

“那你还担心什么?”石孝弘不忿地说道,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家主。

“你说呢?”石槿柔“坏坏”地反问道。

“难道你担心我母亲?”

石槿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放心吧,这两天我母亲身体不大好,整日闷在屋子里,也不像以前那样拘着我了。明日,堂会也好,灯谜也罢,母亲说她都没心思参与了。”

石槿柔心中奇怪,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这些毕竟是侯府家事,自己不好刨根问底,于是她嫣然一笑,对石孝弘说道:

“大哥有所不知,吏部文选司的隋朝云隋大人要来义安,明日便到。父亲要接待隋大人,恐怕到时不能应世子之约前往侯府了。”

石孝弘浑不在意地说道:“无妨!连隋大人一起邀请了不就成了?”随即,他又皱了皱眉,说道:“不过,这事就须我回去和家父商量了,毕竟隋大人和石大人不同,生分多了。”

石槿柔心中一阵温暖,因为她感激石孝弘并不是以品级在区分父亲和隋朝云,而是以亲疏在衡量。

“单纯的石孝弘,真是可爱又可敬!”石槿柔心中暗叹。

…………

石孝弘走的时候,心情不错,原因是他在无意间看到石槿柔仍佩带着自己送给她的那块玉佩。虽然当初送玉佩的时候,自己心中想的是兄弟间的情谊,而今,知道石槿柔是女孩子了,石孝弘忽然觉得自己送的玉佩就更有意义了。

晚上,石槿柔和秀荷一起来给石原海请安。请安之后,秀荷就回去了。石槿柔特意留了下来,将白天石孝弘来访的事对父亲说了。

听罢石槿柔的讲述,石原海沉吟不语。

石槿柔问道:“爹,您是不是告诉世子我是女孩子了?”

“没有,为父从来就没对他讲过。怎么,你觉得他知道了?”

“嗯,秀荷结婚那天,我就察觉到了。今天世子虽然还是称我为‘贤弟’,可他看我的眼神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哦?有何不同?”石原海似乎一下来了兴致。

“以前是随意,如今……怎么说呢,女儿总觉得怪怪的,说不清楚。”

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或许是太夫人告诉他了。”

石槿柔听到父亲提到了太夫人,不由想起那晚父亲醉酒的事,于是她很认真地问道:“爹,您和太夫人是不是订了口头婚约?”

“你听谁说的?”石原海吃惊地看着石槿柔。

“是您自己说的!那天从侯府拜年回来,你吃醉了酒,在我和丁伯扶您回房休息的时候,您亲口对女儿说的。”

石原海矢口否认道:“为父的酒话你也信,没有的事!再说,就算是真的,也是好事啊!”

石原海边说边注意着女儿的神情,见女儿只是默默听着,并不说话,石原海继续试探地说道:

“小柔,你想想,且不论世子的家世、财富,单凭世子的为人和品行,也值得托付终生!你说是不是?”

石槿柔叹口气说道:“爹,您说得有道理,女儿不想和您争辩。”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石原海真的有些糊涂了。

石槿柔接着道:“世子作为豪门子弟,身上没有一点纨绔习气,无论是其人性还是其学问、品格,都足以令人敬佩!这样的男人,不知是多少女孩子做梦都想嫁的。”

石原海疑惑地看着女儿,不知道女儿到底想说什么。

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只是,女儿想要的却不是这些!”

第136章 客气 石原海不由有些生气地问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石槿柔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女儿喜欢挑战,喜欢每一天都是新鲜的,都是未知的r风或雨,或悲或喜,我要自己去创造、去改变结局,而不是过那种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生活n着,便当奋斗,便当不停地去追求更高更远的目标。这样女儿才会觉得快乐,觉得幸福!而这些,是世子所不能给予女儿的。”

“可你想过没有,你要的这些或许到最后落得的是坎坷、是凄凉?!”

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既然人间走一回,我定要活个风生水起,活个锦绣花开!”

…………

隋大人带着近百名随从和护卫,经过大约三日的鞍马劳顿,终于在正月十四的上午进入了义安境内。

虽然此次出巡义安,大皇子给他配足了排场,也给了他查实张知府“吃里扒外”后可随意处置的特权,但隋朝云的心里依旧非常地不痛快。

依隋朝云的想法,怎么也要等过完了上元节再出发来义安,如今可好,别人都猫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舒舒服服地等着与家人过节,唯独他偏偏要在这天寒地冻里马不停蹄地加紧赶路,虽然谈不上风餐露宿,可连在沿途见见各地方官员,收点儿“孝敬”的时间都没有。

哎!人人都羡慕京官儿,可他们哪里知道京官儿有京官儿的难处?!天子脚下,反而成了清水衙门,远不如地方官员的油水多。更何况,象自己这种品级的官员,京城里的贵人放个屁都能崩倒仨,哪儿有什么来钱的财路啊!

这还不算,这次来义安,大皇子只是让他给石原海复职,顺便查办安州张知府,都没说要查办什么段家。

“不是说查办了段家就升我为侍郎吗?那可是正三品啊!以后就可以每天上朝,天天面见皇上了。怎么现在就不提了呢?难道不查段家了?不敢跟三皇子斗了吗?”隋朝云对此次大皇子的安排甚为不满和疑惑。

距离义安县城三十里,隋朝云终于见到了石原海、鲁代县令、卢师爷等前来迎接、恭候他到来的队伍。

走到近前,还不待他下马,石原海便和鲁大人抢先跪倒。

石原海说道:“石原海参拜隋大人!迎接来迟,请隋大人恕罪!”

鲁大人也学着石原海的样子连忙说道:“义安代县令鲁有为参见隋大人!”

隋朝云在随从的伺候下不疾不徐地下马,他走到石原海跟前,双手搀起石原海,同时说道:“石贤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石原海起身后,隋朝云又撇了眼一旁跪着的鲁有为,冷冷说道:“代县令?谁让你代的?就地免了,退下!”

石原海连忙打圆场说道:“隋大人请息怒!石原海是待罪之身,张知府考虑到义安不能没有县令,所以特指派了鲁大人暂代了县令一职,实不关鲁大人的事。况且,鲁大人自代理县令以来,一直对石某礼遇有加,未有丝毫轻视与怠慢之心。望隋大人明察!”

隋朝云笑道:“什么待罪之身,纯属张知府诬告,他排除异己,居心不良!大皇子殿下已有口谕,令本官来义安查明实情,然后可酌情处置。”

鲁有为一旁跪着,再不敢出声,隋朝云再次冷冷地对他说道:

“别跪着了,起来吧!”然后他又对石原海说道:“咱们还是快些进城吧!这天冷的,要冻死人了!”

…………

义安县衙的三班衙役头前鸣锣开道,隋朝云与石原海谈笑风生地并马而行,卢师爷与鲁大人在后相随。鲁大人小心翼翼地甚至连咳嗽一声都不敢,生怕惊扰了前面的隋朝云;而卢师爷看着隋朝云的背影,嘴角现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义安驿馆,驿馆的里里外外早已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每个房间都备上了取暖的火盆,稍有大一些的房间甚至备了两到三个火盆。所以,当隋朝云走进驿馆大堂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便是扑面而来的热气,令他的心情一下子大好了起来。

他拉着石原海的手,反客为主地让石原海坐了,立刻有人奉上了茶点和水果。

隋朝云对石原海说道:“石贤弟,你我同窗多载,虽然此次我是公干在身,但你我之间不必拘礼,不然,显得生分就不美了。”

“原海感念隋大人好意,愿听隋大人吩咐!”

隋朝云笑道:“你啊,就是太看重什么规矩礼仪了,改不了你的老毛病!你若再如此客气,那愚兄我就要真的不高兴了!”

石原海也开心地笑道:“好好好!那小弟就犯上一回,听隋兄安排就是了!”

隋朝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就对了!愚兄此番前来,需要石贤弟帮忙的地方还很多,希望石贤弟能鼎力相助!”

石原海连忙应道:“隋兄不必客气,但凡有用到石某的地方,石某绝不推辞,一定全力相助!”

“好!石贤弟果然爽快!”说罢,隋朝云看了看周围,大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与石大人有事相商。”

众人纷纷离去,最后出去的是卢师爷。石原海对他吩咐道:

“卢师爷,请关好屋门!命人在外守着,没隋大人召唤,任何人不得随意入内!”

卢师爷答应着,看了眼隋朝云,而隋朝云装作根本不认识他的样子,对他连看都未看一眼。

卢师爷暗暗叹口气,走出去的时候,随手关上了屋门。

第137章 买好 屏退众人之后,隋朝云对石原海低声说道:

“石贤弟,实不相瞒,关于贤弟复职一事,愚兄可算是大费周章了。由于为兄消息知道得晚了,张知府弹劾贤弟的折子被吴阁老看到了。”

石原海略显惶恐地说道:“隋兄,小弟也写过折子,吴阁老看到了吗?”

隋朝云意味深长地看着石原海,摇摇头,微笑着说道:“贤弟真是愚钝!那张知府再怎么颠倒黑白,可人家毕竟是五品官员,贤弟不过是七品,又有谁肯为了你而得罪张知府?非但如此,张知府的折子有人递给阁老,可你为自己申辩的折子,至今无人知晓,估计早就被人私自扣押了。”

石原海“唉”一声,没有说话。隋朝云继续说道:

“吴阁老看了张知府的折子,大为震怒,当即便在折子上做了批复,要立即查办贤弟。所幸的是,吴阁老批复的折子先被送到到了我文选司,不然……”说到这里,隋朝云庆幸地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做出顾虑重重的的样子继续说道:

“可是即便如此,愚兄也不敢自作主张,刻意袒护贤弟。还好,我正彷徨无计之时,贤弟派人去京城看望愚兄,哦,就是刚刚那位师爷。此人向我讲述了实情,讲述了贤弟在义安的种种贤德仁政,因此我便知道了张知府在折子里所陈述的内容多为诬告。第二日,我便将我了解的情况向阁老做了禀报。可巧的是,我禀报的时候,大皇子殿下也在场。”

石原海不由感激说道:“多谢隋兄为小弟仗义执言!不然,小弟可真的要蒙冤下狱了!”

隋朝云摆摆手说道:“虽然大皇子殿下与吴阁老平日里都很信任愚兄,但有关贤弟在义安的一切,愚兄也只是听说,所谓口说无凭,所以,吴阁老只是答应了暂不处罚贤弟,并未答应给贤弟复职。”

石原海不由问道:“那后来呢?”

隋朝云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故作神秘地说道:“当日晚间,大皇子特召我去了他的府邸。”

石原海没有说话,只做出专注倾听的样子。

“大皇子殿下之所以召见我,是想告诉我一件机密大事。而此事也与贤弟有关。”

石原海疑惑地问道:“什么机密大事?”

“大皇子殿下曾收到密报,说义安县段家私开矿场,而段家之所以有恃无恐,胆大妄为,是与京城的某些贵人有关,尤其是段淑妃和三皇子。”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我亦有所耳闻。”

隋朝云呵呵一笑,问道:“贤弟只是耳闻吗?若贤弟没与段家发生纠纷,又缘何被段家买通知府罢了你的官?”

石原海尴尬地一笑,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隋兄,我的确有过查办段家的念头。”

隋朝云拍了拍石原海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那晚大皇子殿下明确答应了我,说让我找时间来义安,与贤弟你合作,找出段家矿场与三皇子勾结的证据。尤其对贤弟你,大皇子殿下更是发下话来,只要贤弟能找到证据,查办了段家,不但复职没有问题,而且还要重用贤弟呢9说让我来义安后,见机行事,若为了查办段家便利,可先给贤弟复职。”

听到这里,石原海连忙起身对隋朝云施礼说道:“多谢大皇子殿下恩宠,更多谢隋兄为小弟的事呕心沥血!”

隋朝云呵呵一笑说道:“贤弟不必客气,咱俩的关系说回报就远了。既然大皇子殿下发了话,那是不是为了查办段家方便,还不是愚兄一句话的事?所以,这次贤弟复职一事,就再无阻碍了!”

石原海感激地说道:“隋兄大恩,小弟必当厚报!”

隋朝云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贤弟莫说什么回报,你我同窗情谊,胜过真金白银!不过,话说回来,大皇子殿下既然对你我寄予了厚望,我们还真怠慢不得!段家一事,贤弟万不可让为兄空手而归,不然,回到京里,愚兄无法对大皇子殿下交差啊!”

石原海微微一笑,说道:“合该你我升官发财,不瞒隋兄,小弟这里正有一个铁证,足可证明段家与三皇子相互勾结的事实。”

“哦?什么铁证?快拿出来!”隋朝云两眼放光地看着石原海。

石原海从怀中掏出那封段老爷写给三皇子的信,双手捧给隋朝云,说道:“隋兄请看!”

…………

自从秀荷担任了石府管家以后,县衙后宅的确和以前有了不同。

首先,秀荷对府里的所有财产,大到桌椅板凳,小到锅碗瓢盆,都进行了造册登记;其次是府里的各种开支,她都进行了核算,并以节俭适用为原则,对各种日常消耗认真梳理了一遍,并立下了相应的规矩;另外,她在与石槿柔商量之后,又特意给厨房配了两个烧火丫头,在涮锅洗碗烧热水的同时,还负责给各院送饭、取食盒、浇花等各种杂活。

除了石槿柔、丁忠和小怜之外,其他人,包括水生在内都归秀荷来调度安排。而这些人也逐渐习惯了称呼秀荷为大小姐。

今天石槿柔并没有和石原海一起去迎接隋朝云,一大早她便把自己关在了小书房内,一直没再出来。

由于秀荷了解石槿柔的习惯,知道她肯定又在思考事情,所以秀荷特意叮嘱了碧云,没有招呼不得随意进入小书房。而后,她又派了水生出府,去打探隋朝云来义安的情况。

尚未到午时,水生就回来了。

秀荷知道石槿柔肯定在等着消息,所以,她见水生回来了,问也不问,直接带了水生来到了石槿柔的小书房。

第138章 岳丈老爷 石槿柔的确在等候着有关隋朝云的消息。

上午,她将自己关在小书房里将自己的计划又从头梳理了一遍,仔细琢磨着其中有无疏漏或明显失误。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而且从效果看,有些还超出了她的预期。

秀荷领着水生进来的时候,石槿柔刚刚整理完自己的思绪,正打算出屋透口气。

“隋大人到了吗?”

“到了!眼下在驿馆呢。”

石槿柔又特意向水生问了隋朝云对父亲的态度,其实严格来说,石原海现在应该是水生的岳丈了。

所以,水生回道:“隋大人对岳丈老爷格外亲切,而且,还当着岳丈老爷的面,直接就免了鲁大人的职。”说罢,水生不自觉地看了秀荷一眼。

石槿柔听着水生对父亲那不伦不类的称呼,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直笑得水生满脸通红,神情很是尴尬。

秀荷在一旁也是抿着嘴,微笑不语。

石槿柔笑完说道:“水生姐夫,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没你这么称呼的,要么是岳丈大人,要么便是老爷。秀荷,你说对吧?”

秀荷连忙点头笑道:“小姐说得没错。”随即,她略带幽怨地看了眼水生,接着对石槿柔说道:

“其实,他早就对我说过了,以后还是称呼父亲为‘老爷’。说这样他觉得心里敞快,因此,我也没反对他。今天,他又怕小姐怪他不懂规矩,所以才临时改了口,叫乱了!”

石槿柔撇撇嘴角说道:“你不用替他解释,我可没有责怪的意思。姐夫啥样,我心里清楚。”

对石槿柔一口一个姐夫的称呼,水生显得特别拘紧和不自然,他小声地嘟囔道:

“小姐就别拿水生寻开心了,虽然小姐抬举我和秀荷,可我们还是喜欢以前的样子,至少以前那样子我觉得不拘束。”

石槿柔知道水生是认真的,她也了解水生的脾气秉性,玩笑一下可以,但不能太过火,否则,水生真的会当真的。

于是,石槿柔展颜一笑,说道:“好,那以后水生还是称父亲为‘老爷’吧!要不,我听着‘岳丈老爷’别扭。”

…………

晚饭之后,石槿柔便来到父亲的院子等候着父亲,可一直等天已完全黑透了,也不见父亲归来。

丁忠不放心,特意在房间里陪伴着石槿柔。

“丁伯,你回去休息吧,我再等会儿,若父亲还不回来,我也去休息了。”石槿柔嘴上说着,脸上却显出焦虑之色。

“小姐,卢师爷和鲁大人早就回来了,隋大人特意将老爷留下陪他一起吃晚饭,听卢师爷说,隋大人和老爷神色间颇为亲近,估计事情应该很顺利。”

石槿柔道:“我并不是担心父亲复职一事,我担心的是隋朝云在大皇子面前到底有多大分量。若他只是无足轻重的话,我们的计划就很可能功亏一篑,但大皇子若对他太过倚重,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好事。”

丁忠有些糊涂,说道:“小姐请明示!”

“若无足轻重,则其位卑言轻,大皇子很难听信他的话,顺带着,也肯定不会重视我父亲,那以后的事就难说了。”

“这一层属下能明白,不过,据卢师爷所说,隋朝云在大皇子面前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至少,大皇子将他视作了心腹。”丁忠说道。

“嗯,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不然,大皇子收到卢师爷密函后,也不会让他来义安了。不过,我总觉得这是明的,众所周知的事情往往不是最真实的情况,若大皇子真的信任他隋朝云,也不会给我父亲下密令了。”

“您的意思是,大皇子未必真的信任隋朝云?”

石槿柔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再来说第二种情况,若大皇子非常倚重隋朝云,那大皇子就未必肯牺牲他。检举段家私开矿场,弹劾三皇子与其勾结的折子,就不会让隋朝云上奏皇上,而很可能让我父亲来上这道折子。”

“为什么?”

“因为这道折子是要命的折子,再怎么说,三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可能真将三皇子怎样的,就算削了兵权,但依三皇子的势力,欲报复隋朝云或者我父亲,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丁忠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小姐,我知道您的担心了,您担心就算我们整倒了段家,但整不倒三皇子,所以,最终会遭到三皇子报复!”

石槿柔再次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想,大皇子更明白其中利害。若检举段家的折子是隋朝云上奏皇上的,那父亲相对来说也就安全了,而隋朝云难免要成了牺牲品。所以,就看大皇子是否真舍得放弃隋朝云了。”

丁忠恍然,说道:“小姐心智,的确非同一般。不过,若真如您判断的是后一种情况,小姐可有对策?”

石槿柔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她长出一口气说道:“若大皇子真是让父亲上折子,那就只能放弃大皇子这条线路了。”

丁忠一时没弄明白石槿柔的意思,但他只是疑惑地看着石槿柔,并未开口询问。

石槿柔继续说道:“我特意让冉将军审问墨剑,并且将截获的银子和李管事也交给了他,就是做了后一种情况的准备。若大皇子想牺牲我父亲,那我们就干脆将所有证据转给六皇子,六皇子本就有查办密旨,这样,六皇子可直接面奏皇上,父亲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说,有阿成在,我父亲也不会遭到报复的。”

丁忠对石槿柔除了敬佩,已无话可说。

“所以,我希望隋朝云大人既不要太轻,也不要太重,最好的情况是——大皇子对他既可利用,又可舍弃!”

第139章 交易 石槿柔与丁忠正说着话,石原海回来了。

不待女儿发问,石原海便将一天来接待隋朝云的前前后后对她和丁忠讲述了一遍,尤其仔细讲了他与隋朝云密谈的内容。

石原海说道:“果然如你事先判断的一样,隋朝云看了那封信后,欣喜若狂,如获至宝。”

石槿柔看了眼丁忠,笑道:“这是个好兆头,在大皇子面前,隋大人看来是立功心切啊!”

丁忠含笑不语。

石原海接着说道:“只是,隋朝云对信中提到的两件事更感兴趣。小柔,那封信你看过,知道是哪两件事吗?”

石槿柔不慌不忙地说道:“一是顾先生失踪一事,另一个是银子已被顾先生属下李管事私自运走一事。至于矿奴如何处置的事,我想隋大人是不会关心的。”

石原海赞赏地看着女儿,点头说道:“的确如此,隋朝云问我可知顾先生底细?”

“父亲怎么说?”

“我说以前有个宣威将军冉轶成来义安查过段家开矿一事。依冉将军判断,那位顾先生应该就是来自西南边陲守军的墨剑将军,隋朝云听后显得有些紧张,立刻追问为父可知那顾先生现在的下落。为父说不知道。”

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隋大人是怕被冉轶成抢了先,因为冉轶成是跟随六皇子的人。”

石原海点点头,继续说道:“他见有关顾先生的事情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就又问到了段家矿场运出的那批银子,问我是不是曾经派人监视了段府。”

丁忠默默地给石原海递了杯茶。

石原海轻轻对丁忠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后,接着说道:“我说不但派了人监视段府,而且还约请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争取将那批银子截下来。隋朝云听候大喜过望,并提出要和为父做个交易。”

石槿柔微蹙了下眉,说道:“爹,让我来猜猜是个什么样的交易!”

石原海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槿柔,点头说道:“好!你猜吧,我倒要看看我的女儿聪慧到何种地步?”

丁忠也满是期待地看着石槿柔。

石槿柔起身走了几步,想了想说道:“隋大人的想法应该是,如果父亲能将银子截获,就向大皇子禀报说是隋大人安排的,交换条件是他马上给父亲复职。”

石原海叹了口气,说道:“小柔,为父以前的确是轻视你了,你的心智之高,哪里象个十几岁的孩子?你的猜测和隋朝云说得几无二致!”

石槿柔笑道:“爹,十几岁怎么了?周瑜十四岁挂帅,做了江南十六郡的大都督;霍去病十三岁纵横沙场,杀得匈奴人仰马翻,这叫自古英雄出少年,爹爹万不可小瞧了十几岁的孩子。”

丁忠笑赞道:“是啊!想当初咱们离开董府之时,属下就曾说过,小姐心智非常人可比!”

石槿柔连忙摆手说道:“好了,丁伯就别再夸赞小柔了,我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然后她又转头对父亲说道:“爹,您接着说。”

石原海含笑点头,接着说道:“对隋大人的要求,为父自然是满口应承,没有丝毫异议,隋朝云得意之余,便叫进来他的一名随从,令他拿了吏部牒文,带人即刻赶赴安州,通知张知府务必于明日午前到达义安县衙。”

石槿柔不由说道:“可明天是上元节啊?不等节后了吗?”

石原海笑了笑,说道:“如今隋朝云的行事作派很是令人齿冷!他居然对为父说,事情紧急,既然大皇子殿下不让他在京中过节,那他自然也可以不让张知府舒舒服服地过节。”

石槿柔摇摇头说道:“这个隋大人,好狭隘的心胸!对了,爹,明天晚上与隋大人一起去侯府过节的事您说了吗?”

“不用我说,因为下午的时候,世子去驿馆了。”

“石孝弘怎么去了?”石槿柔好奇地问道。

“世子是邀请隋朝云明晚去侯府过节的,说侯爷听说隋大人来义安了,特意请隋大人明晚过府一叙,共度上元佳节。”

“那侯爷没去驿馆吗?”

石原海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侯爷是二品的爵位,隋朝云不过只是五品,侯爷怎么可能亲自到驿馆去请隋朝云呢?派世子而不是下人去邀请,已经给足隋朝云面子了。”

石槿柔“哦”了一声,明白了其中的微妙之处。

石原海接着道:“其实为父知道侯爷的目的,过节只是顺便的事,侯爷知道隋朝云来了义安,定是猜想与为父复职有关,所以,邀请隋朝云,不过是想让为父能顺利复职罢了。”

石槿柔由衷地说道:“武岳侯府自太夫人到世子,甚至是石全管事,上上下下的,对咱们的恩情真的难以报答了!”

石原海也感慨道:“的确如此!将来若结成亲家还好说,若连亲家都做不成,那这恩情也就很难回报了!”

石原海的一句话,立刻便让石槿柔成了哑巴,她低下头去,不敢与父亲目光相对。

丁忠立刻打圆场说道:“明日中午隋大人要在县衙用膳吗?我可以提前告诉厨房,好让她们有所准备。”

石原海道:“这个还不确定,不过,跟厨房提前打声招呼吧,免得被动。”

丁忠点头应了。

石原海看了看依旧低着头的石槿柔,悠悠说道:

“这个隋朝云啊,真是我的好同窗!估计他是猜到了侯爷的企图,所以,他对我说等张知府一到义安,就安排给我复职。还说如果我复了职再去侯府做客的话,那才真正是欢度佳节呢!其实,这哪里是他在为我着想?分明是他不想让侯爷得了这个做人情的机会!”

第140章 隋大人的魄力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义安县城内的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门前,均悬挂起各式各样的灯笼。

扩建重修后的义安码头,现在已成了义安县城最为繁华与热闹的场所。

一早起来,石原海、卢师爷与鲁大人先到驿馆给隋朝云请了安,然后,石原海留在了驿馆,鲁大人与卢师爷请辞出来,去了码头。

鲁大人虽然没有募集到段府和侯府的捐款,但他却在义安其他老板那里,多少弄到了一些银子。所以,由县衙组织的为期三天的灯展活动,依旧在码头如期举行了。参展者没有身份限制,无论士绅老板,还是普通百姓,皆可参加;制作灯具的材质与式样也无任何限制。唯一的要求就是,参展者须在提供灯具作品的同时,还要提供灯谜。

“既然隋大人不待见我,我也就没必要守在隋大人面前自讨无趣了,不如趁在县令职位上的最后几天,为义安多办点儿实事吧。”鲁大人站在码头上一边指挥着众人布置展览。一边惆怅着暗自思索。

鲁大人现在的确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不该给段家通风报信,不该帮着段家整治石原海。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小吏,不如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事,至少能活个踏实,能活得更有尊严。

…………

整个上午,隋朝云并未在驿馆里待着,他让石原海陪同,坐了马车,带着大队的护卫及随从,在义安县城里巡视了一番,并且特意到段府周围转了转。

平时大敞府门、人来人往的段府,今天却是府门紧闭,门可罗雀。就算是院子的偏门、角门都一样是紧紧关着,不见一个人出入。

隋朝云隔着马车车篷的窗户看了看段府紧闭的大门,回头对石原海问道:

“今天是上元佳节,贤弟请看段府,大门紧闭,居然连盏灯笼都没有,他们平时就这样吗?”

石原海答道:“非也。段府作为义安一大望族,平日门前绝不是这个样子。”

隋朝云疑惑问道:“那今日为何……?”

“一则墨剑将军无故失踪,二则隋大人到了义安,他们可能预感到了什么,所以,难免惶恐,干脆闭门不出。”石原海答道。

隋朝云听罢,轻蔑地一笑,说道:“想做缩头乌龟?嘿嘿,我偏偏要揭开它的盖子!”

石原海略显担忧地说道:“隋兄还是谨慎为妙,毕竟他们有淑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做依仗!”

隋朝云浑不在意地呵呵一笑,对石原海说道:“贤弟,以前愚兄有一事想不明白,而今,我终于悟到了其中的原委。”

“隋兄何事不明?”

“论学问,我不如贤弟,论身世背景,你我二人相当,可为什么愚兄能步步高升,而贤弟却不得不寄居董府,落魄抑郁呢?”隋朝云卖了个关子。

“请大哥指教!”

“所谓高官厚禄险中求,贤弟就是太谨慎小心,墨守陈规了。”

石原海皱眉沉思,琢磨着隋朝云话中的含义。

隋朝云继续说道:“就拿段府来说,若段府和三皇子没有瓜葛,那愚兄未必会理会他们,正因有了瓜葛,对我来说,却成了天赐良机!”

“此话怎讲?”石原海故意装作不明所以地问道。

隋朝云淡淡一笑,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贤弟,我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去县衙吧!顺便备些酒菜,我们可于县衙之内边吃边聊。义安哪家酒楼的饭菜最好?”

石原海连忙答道:“应属芙蓉楼厨艺最佳!”

隋朝云掀起车帘对外面吩咐道:“立刻去芙蓉楼,吩咐他们即刻备上一桌上等饭菜送至县衙,半个时辰之后,我要见到酒菜!”

石原海说道:“不劳隋兄破费,不如去小弟府中,可更自在些!”

隋朝云不满地撇了眼石原海,悠悠地说道:“贤弟怎会想到让我破费?也难怪你不会为官了!”说罢,隋朝云一声长叹,靠在车厢里的暖垫上,微闭双目,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竟再不理会石原海。

…………

县衙议事厅,石原海自从被停职以后就再未来过,所以,在走进议事厅的一刹那,他不由感慨万千,感慨官场中的风云莫测,感慨自己的种种变化。

丰盛的酒席已经摆下,石原海想当然地以为除了隋朝云和他,一定还有别人一同入席,比如隋朝云的随从等。但出乎他的意料,隋朝云大大咧咧地于上首位坐了,然后示意他也坐下。

石原海满腹狐疑地坐了,只见隋大人举杯说道:

“来,为了你我的同窗情谊,为了贤弟对愚兄的鼎力相助,我敬贤弟一杯!”

石原海连忙举杯,酒未沾唇,便开口问道:

“隋兄,没别人了吗?”

隋朝云奇怪地看了石原海一眼,反问道:“莫非贤弟还有客人?”

石原海摇头说道:“没,小弟还以为布置了这么多酒菜,还有其他人入席呢!”

隋朝云轻轻一笑,说道:“你啊,一辈子也做不了朝中重臣!”

石原海默然无语。

恰在此时,有人进来向隋朝云禀报:“安州知府张大人求见!”

隋朝云皱了皱眉,说道:“让他先于偏厅候着,等我处理完了公务再与他会面!”

禀报之人答应着退了出去。

石原海狐疑地看了看隋朝云,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

隋朝云对石原海说道:“贤弟, 今日你便和为兄学学这为官之道!来,先干了这杯!”

说罢,隋大人举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141章 复职 几杯酒之后,隋朝云忽然来了兴致,对一旁伺候的人吩咐道:

“去,把张知府叫来吧!”

不一会儿,张知府便来到了议事厅。他见隋朝云与石原海正在推杯换盏,并非如通报之人所说的那样在处理公务,不由气结,心中暗骂。

石原海见张知府进来,立刻想起身迎接。可身子刚起到一半,却又被隋朝云按了下去。

隋朝云指了指不远处靠近门口的一把椅子,笑呵呵地对张知府说道:“张大人请稍坐,隋某与昔日同窗多年未见,几杯薄酒,几句闲话叙叙旧,一会儿就好!”

张知府说道:“不急,隋大人请慢用!”

隋朝云淡淡说道:“要不再置副碗筷,张大人与我们共饮几杯如何?”

“不了,张某刚刚吃过,不打扰隋大人与同窗叙旧了。”

“也好!张大人自便。”说着,隋朝云又对一旁的随从吩咐道:“给张大人上茶!”

张知府心里将隋朝云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但脸上依旧笑容可掬,未有丝毫不满的表露。

其实张知府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

虽然同为五品,但隋朝云属于京官儿,更是吏部文选司的堂官,而文选司又专职负责考核与选拔官员。更何况,隋朝云此次来义安,吏部牒文上写得清清楚楚,要求他服从隋朝云安排与调度。所以,张知府只得忍气吞声。

隋朝云继续与石原海把酒言欢,故意大声说道:

“贤弟,你要改改你的性子了!要学得圆滑一些,耿直的性子最易伤人,若是伤了君子还无妨,可一旦伤了小人,难免就要吃亏了!”

石原海很配合地说道:“多谢兄长教诲,小弟以后自当谨慎为人。”

隋朝云叹口气说道:“不是为兄说你,你来义安才多长时间啊?便有人弹劾你勾结凶徒,横行乡里,还说你强索贿赂,压榨乡绅!你须知这可是要被下狱的大罪啊!”

石原海叹道:“哎,所谓人言可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知府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听到隋、石二人一唱一和地指桑骂槐,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站起身,恨恨地说道:

“隋大人不必含沙射影,弹劾石原海的折子正是张某所写,石原海恶行累累,并非本官诬告,请隋大人明察!”

张知府已准备着与隋朝云针锋相对,却没承想隋朝云居然呵呵一笑,对他和颜悦色地说道:“张大人,稍安勿躁!你既说不是诬告,那本官且信你一回,只是口说无凭,不知张大人有何证据?”

“这个……”张知府暗自踌躇,因为除了段府家主段刚的一面之词外,他手中确实没有其他的证据。

见张知府踌躇不语,隋朝云面色一沉说道:“怎么,没有证据?”

张知府为了应付眼前不利状况,只得说道:“虽没有物证,但本官却有人证!”

隋朝云不由问道:“人证在哪?又是何人?”

“人证就在义安,便是义安本地富绅段刚。”

隋朝云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因为他本来的打算是套问出墨剑的下落,他怕墨剑落在了张知府手里,在大皇子面前抢了他的功劳。虽然有些失望,但隋朝云转念又想:

“段刚也可以,正好找到你被段刚收买的证据,这样也可替大皇子殿下清理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虽非大功,但总归也是一件功劳。”

想到这里,隋朝云放下酒杯,起身说道:“好,张大人,话既然已经挑明,那隋某不妨实话告诉你,本官此番前来便是受了大皇子殿下和吴阁老的委托,特来审理石原海一案!来人!”

立时有人上前听命,隋朝云吩咐道:“即刻升堂!”

那人答应一声,转身欲奔县衙大堂。

张知府有些慌了,他没想到隋朝云要动真格的,更没想到石原海背后还有大皇子和吴阁老坐镇。这些都还是其次,那段府依仗的是何许人也,张知府是心知肚明的。如果他与段府之间的瓜葛真被大皇子知道了,焉有他的活路?

于是,他立刻出声阻止那准备前往县衙大堂的官差:“且慢!”

那官差果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隋朝云。

张知府不待隋朝云说话,立刻上前躬身说道:

“隋大人,下官并非有意阻止大人升堂断案,只是事出匆忙,请大人三思!另外,下官还有些证据落在了安州府里,若大人信得过下官,明日可随下官亲至安州府,下官定将证据面呈大人!”张知府已经将自称改为了“下官”。

隋朝云不由疑惑地问道:“是何证据?你若借故拖延,休怪本官铁面无情!”

石原海也困惑地看着张知府。

只见张知府跨步上前,几乎与隋朝云脸碰脸了。隋朝云吓了一跳,正欲退后,忽听张知府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银子!”

隋朝云一愣,随即便醒悟过来,不由呵呵一笑,说道:“果然是好证据。不过,此证据虽好,但说明不了什么。张大人,石大人在义安的所作所为,本官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看石大人的这县令之职?”话中之意,不言自明。

张知府又岂是笨人?立刻连声说道:“定是那段刚蒙蔽了下官,冤枉了石大人,是下官不对,自当知错必改!下官立刻起草公告,昭告义安百姓,石大人县令一职即刻恢复,从今日起,重掌义安政务!”

隋朝云呵呵一笑,说道:“理当如此!既然张大人知错能改,那本官回去之后对大皇子殿下和吴阁老也算有了交待!至于公告吗?一会再写无妨。来来来,且坐下来共饮几杯,看隋某面子,你给石县令陪个不是,也算将之前的恩怨做个了结。”

张知府连声说道:“应该,应该!”

隋朝云转头又对石原海说道:“贤弟,请举杯吧!恭喜贤弟沉冤得雪,复职成功!”

石原海心中苦笑,暗自叹道:“莫非这就是隋大人的为官之道?”

第142章 上元节 元宵佳节,天将傍黑,侯府之内便燃起了各色花灯,行走其间,流光溢彩,似梦如幻。

石原海、隋朝云应武岳侯之邀,于晚膳前到达侯府,侯爷在会客大厅门前迎接。

张知府虽未在应邀之列,但隋朝云自作主张,也拉着他一同到了侯府。

侯爷见到张知府时,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客气说道:“本侯不知张大人驾临义安,是故未敢相约,望张大人海涵!”

张知府慌忙答道:“下官不请自来,贸然打扰,侯爷不怪罪下官无礼,下官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又岂会心有怨言?”

武岳侯微微一笑,将众人让进会客大厅。

众人落座,一番客套之后,因为来之前有了石原海的提醒,所以隋朝云主动提出去给太夫人请安。

侯爷并未阻拦,亲自带了众人出了会客厅,命人赶来两驾马车,侯爷与隋朝云同坐一辆,石原海与张知府同坐一辆。

每到冬日,侯府里就很少用轿,代步工具成了马车,因为车厢之内可以备下火炉等取暖设施,不至于觉得寒冷。

两辆马车出了院子,沿着通往北院的青石板路向湖边行去。

武岳侯对隋朝云说道:“多谢隋大人帮石大人复职!家慈对石大人颇有好感,石大人被停职,家慈一直甚感惋惜!”

隋朝云道:“侯爷不必相谢!隋某与石大人本是同窗,对他的品格我多有理解,张知府被段府收买,故意整治石大人,本官此次来义安,已查明真相。所以,石大人复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太夫人那里也就无须挂怀了。”

武岳侯微笑不语,隋朝云忽又问道:“不知侯爷对段府可有了解?”

武岳侯道:“侯府与段府素无往来,对段府的事,本侯知之甚少。”

隋朝云轻轻“哦”一声,心中暗骂:“老狐狸!”

为了不让隋朝云继续询问段府的事,侯爷接着说道:“对了,隋大人,今日是上元佳节,府内布置了一些花灯,一会儿我们到了湖边,换乘舟船前往后宅,也方便几位大人观赏,只是,义安不比京城,穷乡僻壤,隋大人莫要见笑!”

隋朝云好奇问道:“怎么,府内还有湖吗?”

侯爷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

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张知府冷冷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虽为七品县令,可这通天的本事却大得很啊!”

石原海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张大人,且不管石某是否通天,石某做事,讲究的是问心无愧,夜半不惊!不象张大人,当初你摘我乌纱,当真是声色俱厉,官威浩大!而今见了隋大人却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如此为官,张大人不累吗?”

“你!”张知府手指石原海,已然气得有些发抖。

“怎么?张大人不会又想摘我乌纱吧?”石原海寸步不让。

“石原海,你莫得意猖狂!我毕竟还是知府,还是你的顶头上司!事情还未了结,你我走着瞧!”

石原海淡淡一笑,说道:“我也不希望事情就此了结!”

张知府还想说话,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只听车厢外赶车的小厮说道:“大人请下车,碧心湖到了!”

于是,张知府只是恶狠狠瞪了石原海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下车。

…………

众人下舆登舟,放眼望去,果然别有另一番景色!

虽然仍是数九寒冬,可义安地处偏南,加之碧心湖有地下涌泉,本为活水,因此水波荡漾,无一处结冰。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皓月高悬,橘黄的月影映在宽阔的湖面上,随波纹荡漾,在众人面前铺就了一条光的道路,架设一座通往幻境的阶梯。

碧心湖西侧一条游廊沿湖岸延伸,宛若蛟龙,两边石栏上皆系着各色风灯,远远望去亮如银光雪浪。

湖岸边柳槐诸树,虽无花叶,却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每一棵树悬灯百盏,更兼湖面上漫浮着荷、荇、鸥、鹭等各种花灯,水陆相映,上下争辉,水天焕彩,当真是天上人间,神仙世界!

舟行湖上,隋朝云、石原海、张知府看着眼前美景,不由皆是感慨万千!武岳侯府,犹如世外桃源一般,与世无争,没有了欲望的纷纷扰扰,没有了权力的明争暗斗,有的,是超凡脱俗的悠闲自在!是令人艳羡的富足和安宁!

隋朝云想的是:“升官敛财,有朝一日要过得比武岳侯还要舒适!”

张知府想的是:“如今手里也算有了些积蓄,不如趁自己还能全身而退的时候,弃官回家,后半辈子纵比不上武岳侯府的奢华,但寄情山水,倒也落个轻松自在。只是不知此次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打发了隋朝云,哎……”

而石原海立于船头之上,心里却是暗自惆怅:“小柔为何不愿嫁入侯府?太傻了!”

…………

石槿柔并不傻,她有她的想法,也有她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今天上午,石孝弘来找过她,说太夫人想让她早点去侯府,因为太夫人命人请了戏班子,下午有堂会。

石槿柔哪里敢拂了太夫人的好意,她本想找个方便的时候,去告诉父亲一声,可隋朝云和张知府一直在议事厅内说个不停,石槿柔怕耽误了时辰,让太夫人久等不礼貌,所以,她干脆吩咐了秀荷转告父亲,然后便匆匆忙忙忙离开了后宅赶往了武岳侯府。

第143章 看戏 石槿柔到侯府后,才发现府中已经来了很多女客,基本都是义安本地士绅和老板的家眷,其中很多人都是参加过秀荷婚礼的,也认识石槿柔。但碍于石槿柔的男装打扮,大家也只是远远地福一福身,算是打过招呼了。

众人陪着太夫人说了会儿家常,就随着太夫人去了府中临时搭起的戏棚。

太夫人居中坐了,随后亲切地拉着石槿柔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右边,同时又吩咐着石孝弘坐在了自己的左边。

站在太夫人身后伺候的水青和苏嬷嬷相视一笑。左为尊,石槿柔作为客人,本应坐在太夫人的左手边,可太夫人却让她坐在了右手边,说明太夫人是遵循着男左女右的规矩,已经将石槿柔当作了女孩子来对待。

侯爷夫人沈氏借口要准备晚宴,并没来听戏。大小姐石雅婷一改往日的活泼俏皮,安静在坐在了石孝弘边上。

侯府虽然人口简单,没多少勾心斗角的事,但这并不代表石雅婷不谙世事。近来太夫人和沈氏之间的暗流,她也能看出来。出于对母亲的维护,石雅婷下意识地开始疏远石槿柔。

太夫人落座之后,来做客的女眷们也在侯府的丫鬟引领下纷纷坐下。

戏班班主上前给太夫人及众人行了大礼,之后双手奉上了戏单。

太夫人接过后,顺手递给了石槿柔,说道:“我眼睛已经花了,石公子替我点吧。”

石槿柔微窘,她来古代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看戏,哪里会点戏啊?

石孝弘看着石槿柔的表情,心中一动,笑道:“祖母太偏心了!明知道孙儿喜欢看戏,还让石贤弟先点,我可不依。”说着,冲石槿柔伸出了手,又道:“石贤弟,得罪了!让我来点吧。”

石槿柔感激地看了石孝弘一眼,将戏单递了过去。

戏单在太夫人眼前传过,她左看了眼石槿柔,右看了眼石孝弘,脸上的笑容亲切而慈祥。

石孝弘红了脸,立刻低头看起了戏单。

太夫人笑眯眯地看着石槿柔道:“石公子是爱听文戏,还是爱看武戏啊?”

石槿柔看着太夫人,大方地回道:“不瞒太夫人,之前家母一直缠绵病榻,我常年在床前侍疾,基本没看过戏。”

太夫人非常欣赏石槿柔的这份坦诚,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以前是条件所限,如今不同了,有机会倒是可以多看看。”

石槿柔自然点头称是。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石孝弘已经点了一出折子戏。

石槿柔注意到太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但石槿柔还是注意到了。

石槿柔偏过头,冲石孝弘道:“世子爷,你刚刚点的那出戏是文戏还是武戏啊?”

“是文戏。”

石槿柔笑盈盈地看着石孝弘道:“我以前没怎么看过戏,世子爷能不能再点出武戏?”

石孝弘微怔,随后歉意地一笑,说道:“是愚兄疏忽了,贤弟莫怪。我这就点出武戏。”

这时,太夫人插言道:“武戏好。这大过节的,就应该热热闹闹的。”

石槿柔松了口气,看来太夫人还是喜欢热闹的。

趁着石孝弘以及众人点戏和戏班准备的空档,太夫人轻声对石槿柔道:“听说有吏部的人来了义安,还是你父亲的同窗。应该就是当初鼓励石大人入仕的那位吧?”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石槿柔点头道:“是的。就是吏部文选司的隋大人。”

太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道:“听侯爷说,隋大人晚上会来府里赴宴。”边说,边抿了口茶,又道:“京里的官员来义安,愿意来侯府拜访的,我欢迎;不愿意来侯府的,我也不怪罪。”

石槿柔笑了笑,隋朝云自以为是个人物,可在太夫人眼中,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听说安州知府张大人也会来赴宴。”石槿柔小声说道。

太夫人往后靠了靠,似是想换个更舒服的坐姿,然后才看着石槿柔说道:“张知府如何,与我这个老婆子无关,我也不在意。倒是你与石大人,若是在义安过得不好,我心里会不舒坦。毕竟来义安做县令,是我提议,侯爷给吏部递过话儿的。”

石槿柔感激地回道:“您与侯爷对我们父女恩情,我与父亲会谨记一生的!”

太夫人嗔了石槿柔一眼,笑道:“举手之劳的事而已。这么说话,也太生分了些!”

石槿柔尴尬地一笑。

…………

侯府的堂会到酉初才散,太夫人吩咐丫鬟们带着各家的女眷去稍事休息,准备一会参加晚宴。而太夫人自己则让石槿柔、石孝弘和石雅婷陪着慢慢往回走,显然心情不错。

“一会儿府里的灯就要都点起来了,南院和北院都设了灯迷。等用过晚膳,你和弘儿去猜迷玩儿吧。”太夫人对石槿柔道。

石孝弘闻言,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石槿柔。

石槿柔笑着应道:“好啊。到时候我们一定把最漂亮的灯赢回来送给您。”

太夫人呵呵一笑,说道:“你就哄我这老婆子吧。”

石槿柔一愣。

石孝弘则不意思地讷讷道:“贤弟,祖母看上的那盏灯,上面的灯迷是我出的。”

石槿柔微张了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石孝弘,样子煞是可爱。

太夫人却白了石孝弘一眼,故作不满地斥道:“你还真是个呆瓜!你不会让石公子去猜啊?你们谁赢回来的灯送给我,不都一样?!”

石孝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这时,有丫鬟前来禀报道:“太夫人、各位主子,夫人说,隋大人和张知府他们已经到了,一会儿可能会来给太夫人请安。另外,夫人说,宴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开席。”

太夫人点头道:“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夫人,我已经准备回屋了。其他的事,一切听侯爷安排就好。”

第144章 哎呀,不好! 侯爷带着隋朝云等人来到太夫人的院子,其实在侯爷他们乘船之时,便有丫鬟禀报了太夫人。所以,侯爷一行人走入院子的时候,太夫人已经等在上房门口了。

令石原海颇感意外的是,陪在太夫人身边的除了石孝弘外,居然还有女儿石槿柔。

侯爷紧走几步,上前对太夫人恭敬说道:“此处风大,母亲快进屋去,不必在此迎候。”

一旁搀扶太夫人的水青说道:“奴婢劝不住,太夫人说隋大人和张大人难得来一次,不能怠慢了贵客,执意要出来迎候。”

隋朝云也上前躬身说道:“劳烦太夫人亲自迎候,真是隋某罪过!请快快回屋。”

太夫人慈祥一笑,说道:“隋大人远道而来,大过节的也不能与家人团聚,单凭这份为朝廷的尽忠尽职,也值得老身迎候了!”

隋朝云立刻谦逊说道:“太夫人谬赞了,为朝廷尽忠,是下官职责所在,理所应当!”

侯爷在一旁说道:“母亲还是屋里说话吧!”

太夫人点头应着,在水青和苏嬷嬷的搀扶下,转身进屋。众人也紧随其后进了屋。

石孝弘悄悄拽了下石槿柔的袖子,示意石槿柔不必进屋。石槿柔心中了然,这种诚,她与石孝既是晚辈,又非官身,实在没必要掺和。于是,她向石孝弘点点头,两人便出了院子,到湖边赏灯去了。

…………

太夫人看上的那盏灯是一盏一人多高的展翅凤凰灯,是侯爷请手艺精湛的工匠专门为母亲定制的,就摆在了太夫人的院外。灯上面的灯谜仍在,谜面为: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

几行毛笔字书写得流畅、秀丽、洒脱,石槿柔一眼便认出是石孝弘的笔体。

“贤弟可猜出了此灯谜?”

石槿柔将谜面轻声念了一遍,一时陷入了沉思。

恰在此时,有个丫鬟匆匆到二人跟前,向石孝弘、石槿柔分别施礼,说道:“启禀世子爷,太夫人召唤您和石公子回去用膳,说不必去南院,就在太夫人上房用膳就可以了。”

石孝弘应了一声,看了看依旧沉思的石槿柔,说道:“贤弟,我们先去用晚膳吧,你可以慢慢猜!”

石槿柔呵呵一笑,说道:“也好,不能让太夫人等咱们。”

…………

侯府今夜大宴宾客,不仅是隋朝云、石原海等人,侯爷还请了一些义安名流。此时女眷们都去了后宅,男宾们则在四季院入席。

依各自的身份地位,侯爷自然与隋朝云、张知府、石原海三人同席,另有四位酒楼老板陪席。

四位酒楼老板之所以能与侯爷等人同席,一是因为那四座船型酒楼本是侯府太夫人产业,承租给了这四位老板,而前些天这四位老板送来了租金和年礼,着实让太夫人高兴了一场;二是本次侯府大宴宾客和制作花灯,四位老板出力不少,侯爷心存感激,所以也就摒弃了身份地位上的规矩。

闲话少叙,开席之前,侯爷免不了要客套一番,祝大家节日快乐等等。之后,宴席开始,大家纷纷举杯,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煞是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有一家丁引着水生来到石原海身边。

水生上前在石原海耳边低语了几句,石原海听罢,微微点点头,竟不自觉地看了眼隋朝云。

敲此时隋朝云也向他看来,两人目光一对。

尔后,水生悄无声息地退下。石原海则举杯说道:

“值此佳节,下官借侯爷盛情,冒昧敬诸位一杯,一则感激侯爷平日对石某的眷顾之情,二则感谢隋大人不远千里,亲自义安考察吏政,并为石某复职,三则感谢四位老板对石某治理义安的配合与协助!石某先干为敬,请!”

敬完了酒,隋朝云站起身,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起得猛了,隋朝云的身子不由椅了一下,旁边立刻有下人扶住了他。

隋朝云客气地对武岳侯说道:“恕下官不恭,略有内急!下官去去就来。”

侯爷应道:“隋大人自便!”随即他又对一旁小厮吩咐道:“扶着隋大人些!”

隋朝云连忙摆手说道:“不必了,在下正有几句话要和石大人说。”然后,他看着石原海说道:“石大人,与我同去如何?”

石原海连忙起身,向其他人告罪一声,然后,过来搀着隋朝云走了。

刚出院子,隋朝云立刻低声向石原海问道:“刚看你眼色,似有话要说。可是段府那里有什么消息?”

石原海呵呵一笑,低声说道:“恭喜大人,大事已成!段府偷运出去的东西已连人带货,被小弟安排的人截获了!”

隋朝云不由惊喜地追问道:“当真?”

石原海肯定地点点头说道:“当真!只是他们分成了几批,我们所截获的,只是其中一批罢了。”

隋朝云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随即说道:“无妨,不管多少,至少我们有了人证物证!对了,现在他们在哪?”

“正押来义安!”石原海答道。

隋朝云点点头说道:“好!等我接了人和货以后,即刻返京,回去向大皇子殿下复命!”

石原海不无奉承地说道:“这下隋兄可是立了大功,望隋兄回京之后,在大皇子殿下面前也为小弟说几句好话!”

隋朝云拍了拍石原海的肩膀,语气“真挚”地说道:“放心吧,贤弟!这次你帮了愚兄大忙,愚兄又怎能让贤弟白白辛苦?”

“那就拜托兄长了!”石原海给隋朝云深施一礼。

石原海本以为事情说完了,就可以回去继续吃酒了,可没想到隋朝云脚步趔趄地真的向净房走去。

石原海不得已,连忙上前搀住隋朝云,二人走着走着,忽然,石原海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冷不丁地说道:“哎呀,不好!”

第145章 谜底 隋朝云一边向净房走着,一边暗自欢喜。

这次来义安,虽然只有短短两天时间,但收获之大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他不但拿到了段刚写给三皇子的密信,居然还截获了他们的货物和送货之人。

“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回去之后,大皇子殿下一定对我另眼相看,礼部侍郎一职,应该十拿九稳了!”

也就在此时,石原海的一句“哎呀,不好!”着实惊出他一身冷汗,他不由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哪里有不妥之处?”

石原海悔之不迭地说道:“不能让他们将截获的人和物送来义安!更不能让隋兄亲自押送回京。”

“为什么?”隋朝云愕然问道。

“隋兄,义安城内段家的耳目众多,若他们回来义安,说不准会被段府察觉。”

隋朝云轻蔑一笑,不屑地说道:“察觉就察觉,难道他们还想从隋某手中将人和货抢回去不成?我谅他们没这个实力和胆量!”

石原海摇摇头说道:“隋兄此言差矣,段府自然没有这个实力和胆量,但三皇子却有的是实力和胆量。”

隋朝云不由疑惑问道:“三皇子会知道吗?”

石原海分析道:“既然段府的货物是分几批运出,那他们必约在某个地方集合,或者有人在某地接应,到时他们若发现少了一批货物,一则肯定会派人回来通知段刚,二则也有可能派人到京城三皇子那里禀报。”

隋朝云倒吸了口冷气,点头说道:“有理!”

“三皇子手段之狠毒隋兄不是不知,莫说是隋兄你,就算是大皇子殿下本人,三皇子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隋朝云激灵了一下,缩缩脖子,紧张地回头望了一眼。

石原海继续说道:“若他们返回义安,将人、货交给隋兄,然后再由隋兄押赴京城,这一来一往耽误了行程不说,也给了三皇子充裕的准备时间,三皇子必会派兵想办法将货物反劫回去,那样对隋大人来说,回京的行程就危险了!”

隋朝云听到这里已经是冷汗淋漓,他紧张而小声地问道:“那依贤弟之见,又该如何处置?”

“依小弟之见,不如这样,我立刻派人去通知我的那些江湖朋友,让他们将所截人、货直接秘密送往隋兄府中。隋兄明日离开义安,与张知府一起去安州,顺便解决张知府弹劾小弟一事。在安州滞留一两日后,再缓行回京。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他们发现货物丢了一批,但下落不明,三皇子再心狠手辣,找不到那批货物,也断不会无故截杀隋兄的。”

隋朝云想了想,由衷赞道:“贤弟神机妙算,好计策!”

石原海又道:“只是,若没有信物,不知隋兄府中是否会贸然接下那些货物和人犯。”

隋朝云道:“这个好说,我立刻修书一封,然后再将我官符交予贤弟,贤弟命人持我官符和信件到隋府找我内弟,也即我隋府管家甄步建就可以了。”

石原海点头说道:“如此最好,事情稳妥了!”

终于到净房门前,石原海想当然地认为隋朝云会进去净手,哪承想隋朝云只是在净房门前站了站,然后又忽然转身向回走去。

石原海心里这个气啊,心道:“你到底是真内急还是假内急啊?”

于是,他随口问道:“隋兄不去净房了吗?”

隋朝云道:“来不及了,我们这就回去向侯爷辞行,你随我回驿馆,我们要连夜安排!”

…………

石槿柔正和石孝弘在太夫人院子的上房内,有说有笑地陪太夫人用膳,期间还说到了石孝弘的那个灯谜,至今还没想出谜底。忽然,水青进来通禀说,石公子府中的水生有要事求见石公子。

石槿柔向太夫人告罪出来,匆匆来到内宅门口,水生正侯在那里,见石槿柔出来了,立刻上前说道:

“公子,老爷那边的事都安排妥了!眼下老爷已经陪隋大人回驿馆去了,临走前特命小的来接公子即刻回府。”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好,你稍等片刻,我回去向太夫人辞行!”

水生点头应了,立在内宅大门外等着。不一会儿,石孝弘与水青便送了石槿柔出来,石槿柔请二人止步,随后便在水生的陪伴下匆匆走了。

…………

马车上,石槿柔隔着车厢帘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水生说道:

“姐夫,你今天表现不错!我还担心你装不来呢,没想到你这一脸老实相还真管用,不但隋大人信了,连世子爷和水青也都信了。”

水生憨笑道:“哪里是水生表现好?是小姐嘱咐得细致!”

石槿柔在车厢里感慨地说道:“你与秀荷姐,还有小怜、丁伯和顾妈妈,若没有你们,我与父亲纵然浑身都是本事,也难以施展!有你们与我们父女俩同患难,共生死,再多的困难和挫折,我一样可以无惧,可以笑对!”

水生心中一样地感慨,他真诚地说道:“若没有老爷和小姐对水生的照顾,水生又怎可能会有今天?水生与秀荷,今生都报答不完老爷和小姐的恩情!”

马车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行驶,两个人心中一样地感慨与感恩,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回到府里,石槿柔立刻找到了丁忠,向丁忠嘱咐了一番,丁忠答应着,转身离去。

小怜、秀荷、顾妈妈等人也已欣赏完了外面的花灯回到府里,见石槿柔回来了,小怜与秀荷都来到了石槿柔的房间。

石槿柔向两个人讲述了在侯府听戏看灯的经过,尤其讲了侯府花灯的绚丽和气派,听得小怜、秀荷俩人赞叹不已。

讲着讲着,石槿柔忽然想到了石孝弘的灯谜,于是她说出了谜面让她们猜,不一会,小怜笑道:“我猜到了,谜底是‘风’!”

第146章 接近尾声 与侯府的热闹喧哗和灯火璀璨相反,段府之内除了些照路的风灯亮着,大部分地方都是漆黑一片,而整个段府也沉浸在寂静之中。

段老爷在上房之内咳声叹气,事情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他就是再笨,也感到不妙了。

顾先生犹如泥牛入海,自初六晚上出了段府一直到今天,九天时间里再无丝毫消息;而李管事更是可恨,居然自作主张,偷偷卷了所有的货物跑了。还有那些矿卫,不管是被李管事遣散的还是自己跑的,反正都做了鸟兽散,竟连一个都没找到。现在看护矿惩矿奴的,都是自家府里的家锻护院。

段老爷愁眉不展,心情压抑,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尽快收到三皇子的指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皇子应该已经收到我的信了。而三皇子的指示……也许已经在返回义安的路上了。”段老爷暗自期待。

另外,段老爷虽不知道隋朝云是何许人,但他知道隋朝云一定不是三皇子殿下派来的。

“京里的官员突然来义安,到底意欲何为?是大皇子派来的还是六皇子派来的?不会是皇上派来的吧?”段老爷的恐惧随时间的推移慢慢积累,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本来对张知府还抱有一丝幻想,可他万万没想到张知府对自己派去的人连见都不见。

段老爷感觉自己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坠入了漆黑一片的无底深渊!

段太太在一旁一直不敢开口说话,她怕惊扰了段老爷,更怕段老爷将他的恐惧和愤怒向她无端地发泄过来。但就算她小心翼翼地沉默着,段老爷依旧没有放过她。

“你倒是喘个气、说个话啊!”段老爷怒道。

段太太吓了一跳,说道:“你让我说什么,你们男人的事情,我又懂得什么?”

“你他娘的现在不懂了?平日里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段老爷气得牙根儿痒痒。

“你不用冲我这样大呼小叫的,现在事情还没糟到你想象的那种地步!你也不用猫在屋子里自己吓唬自己。”段太太也有了些怒气。

“那你说怎么办?除了等着京里的消息,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鲁有为怎么说?”段太太口中的鲁有为就是鲁代县令。

“别提他了,马怀去问他,他只说那个什么隋大人是来考察吏治的,其他一概不知!”

“也没准就是呢。”段太太嘟囔道。

“就是个屁!”段老爷突然发起了脾气,“顾先生失踪,李管事逃跑,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姓隋的来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你就知道冲我嚷,咱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倒好,这个三万,那个五万的,大方得紧!到头来还不是喂了白眼儿狼,没一个好东西!想想就憋屈!”

段老爷忽然觉得理亏,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他幽怨地说道:

“这种时候你说这些干啥?反正银子也不是费力得来的,以后等事情消停了,咱们自己再把矿开起来,你还怕没银子?再说了,反正送出去的银子也要不回来了,再憋屈也没用,不如想开些。”

段太太叹了口气说道:“要我说,你不如去找石原海,直接问清楚那京里的官员来义安做什么,总好过你现在自己瞎猜!毕竟石原海收过咱家三万两银子。”

“亏你想得出来!咱们做手脚罢了他的官,他又怎么可能见我?即便见了又怎么可能对咱们说实话?这种自讨没脸的事多余去做!”

段太太白了一眼段老爷,说道:“我又没让你空口白牙地去说。”

“啊,还送银子啊?你不是才刚说的憋屈吗?”

段太太微微一笑,说道:“你眼里心里就只有银子,就不能想点儿其他的法子?”

“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段老爷疑惑地问道。

段太太向段老爷招招手,说道:“你来,我悄悄告诉你!”

…………

隋朝云终于走了!但他没有回京,而是采纳了石原海的建议,和张知府去了安州。

县衙门口贴了布告,告知义安百姓石原海复职,继续做了义安县令。

封条被石原海亲手撕掉,由前衙通往后宅的大门再次打开,前衙与后宅之间变得畅通无阻!

隋朝云离开了义安,石槿柔也长出了一口气!将截获的货物和送货的人秘密押往隋府,是她的主意,因为她的确不想让隋朝云在回京路上有任何闪失。

虽然,截止目前,石槿柔将消息封锁得很严,她猜测三皇子那里最多只是知道了隋朝云来义安,但顾先生失踪、货物被劫、段府慌了手脚等等,三皇子应该还不知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必须保障隋朝云能安全返京,因为她要借助隋朝云和大皇子的力量彻底整垮段家!

所以,她昨晚从侯府回来之后,便让丁忠去了驿馆找父亲石原海,要隋大人的“信物”,得到信物以后连夜赶赴飞云山庄。

石槿柔向丁忠吩咐了两件事:

一是找狄庄主安排人手将截获的银两和人秘密押送至京城隋府,但不是全部,只分出一小部分就可以,其他的仍囚在山庄内,让冉将军处理。

二是让狄庄主派人暗中监视隋朝云,一直监视到京城。隋朝云回京以后的事情,由冉将军的手下张彪他们负责就可以了。

现在,石槿柔针对段家制定的全部计划已经接近了尾声,剩下的事就看隋朝云随大人的表演了。他是否称职呢?他是否会按照她预先的分析判断去做呢?石槿柔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不管隋朝云怎么做,大皇子那里一定会有动作的!

第147章 疑点 顾先生的意识已经出现崩溃的迹象,几天来的不眠不休已令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对于冉轶成的问题,他的回答完全是下意识的,他已经根本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至于自己是否按了手印,他更是记不清了,或者说,他干脆已没了记忆。

所以,当他被蒙上眼罩带出地牢的刹那,他便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当他被人用冷水泼醒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喊道:

“我是堂堂的四品将军!你们不想活了吗?”

陈迹循呵呵笑着说道:“你鬼叫什么?还没问你呢,你就自己招了,怕死鬼!”

顾先生使劲摇头,甩掉头上的水珠,睁开双眼问道:“冉轶成呢?你们把他叫来,我要跟他说话!”

陈迹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你还在做梦吗?墨剑将军。”

顾先生满脸狐疑地看着陈迹循说道:“你是谁?之前那些人呢?我在哪里?”

陈迹循撇撇嘴说道:“现在我问你答,由不得你发问!如果你不想吃苦头,最好乖乖地听话!”

顾先生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不快快放我出去?要知道,我是三皇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你们现在放了我,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如再敢拘押着我,等三皇子救我出去后,我定灭了你们九族!”

陈迹循摇着头,嘴里啧啧有声,说道:“墨将军,实话告诉你,若你不是三皇子的人,或许我们早就将你放了!可惜,你既然已经承认了,那我们就万万不能放你了!”

“你到底是谁?我在哪里?冉轶成呢?”

陈迹循眼珠一转,说道:“冉将军休息去了!冉将军临走前特意吩咐过了,只要你说出你在义安段府的任务,便让我们善待将军,让将军吃好、睡好!”

顾先生听到“睡好”两个字,不由感到无比惊恐,因为之前的折磨他还没有忘记。他嘶声说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陈迹循说道:“只想让你把你以前说的再重复一遍,看看你是否在撒谎!”

“我说完你们当真可以让我睡觉?”

陈迹循点点头,说道:“将军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在下可以保证,绝对没人打扰将军休息!”陈迹循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颇为疑惑:“墨剑怎么了?听说过饿死鬼托生,难道还有困死鬼托生?他为何这么想睡觉呢?”

顾先生狐疑地看着陈迹循,过了好一会儿,他咬咬牙说道:“我被三皇子派往义安,是为了监督段家矿场开采,并负责将开采出来的银矿石炼化成银子,然后送往苍南段府。至于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陈迹循嘿嘿一笑,说道:“果然和以前说的差不多,只是最后还是隐瞒了!”

“你诈我!我之前就是这么说的,苍南段府以后的事,我的确不知!”顾先生恨恨地分辩道。

陈迹循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好,墨将军不妨先睡一觉,等睡醒了再好好想想,如果还想不明白,那以后也就不用睡了!”

“你!你混蛋!去把冉轶成给我叫来!”

陈迹循点头哈腰地说道:“将军息怒,小的这就去叫冉将军。”然后,他直起腰,脸色一寒,对屋子里的打手说道:“你们好生看顾着墨将军,若有差池,拿你们的人头来见!”

打手们齐声应道:“是!”

…………

陈迹循刚刚走进大皇子的书房,大皇子便急急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派人去找你呢。”

“殿下召唤小的何事?”

“我刚刚接到消息,老六要从西南回来了!眼下,他已经从西南启程,估计不足月余便可抵京。所以,我们要加紧行事,要在老六回来之前抢先查明义安段家一事,免得被他在父皇面前抢了功劳!”

陈迹循思索着,没有说话。

大皇子追问道:“你审问得如何,那墨剑招了吗?”

陈迹循呵呵一笑,不无得意地说道:“招了,原来他是在义安帮三皇子开银矿,产出的银两都送往了苍南段府,也就是段淑妃的娘家!”

“太好了!先生果然厉害,不到半天便问出了底细!这下好了,私自开矿便已是重罪,再私铸银两,足可以灭了段氏一族!”

陈迹循摇头说道:“殿下切勿操之过急,虽然我们查明了真相,但这些毕竟只是墨剑的一面之词,万一到了皇上面前他再翻供就麻烦了。更何况,这里面疑点颇多!”

“有什么疑点?”

“疑点之一,这里面为什么会有冉轶成的事?似乎墨剑在被押送京城以前已经被冉轶成审问过了,而且,他也对冉轶成招供了!”

大皇子只是面露焦急之色,并没有说话。

“疑点之二,银两为什么会被送往了苍南段府而非三皇子府,卑职担心三皇子另有安排。”

“还有吗?”大皇子问道。

“还有就是卑职担心殿下与三皇子之间起了争斗,被六皇子从中渔利。”

大皇子轻蔑地说道:“他从中渔利又有何妨?他一没文臣,二没武将,单凭一个冉轶成能翻出多少浪花?你的担心多余了!”

陈迹循说道:“殿下,万不可大意!眼下圣意难测,储位迟迟未定,六皇子未必就没有丝毫机会!”

大皇子不耐烦地说道:“正因储位未决,所以才更要整治老三,打压老六,绝不能让老六在父皇面前立功!”

第148章 等待 陈迹循望着大皇子脸上决绝与不顾一切的表情,不无担心地说道:“三皇子性情暴戾、手段毒辣,若他知道了是殿下您整治的段家,怕是……”

“好了,不要说了,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做好你分内之事就可以了!”大皇子已经有些恼了。

陈迹循看到此情此景,知道多说无益,弄不好还会给自己惹来祸端,于是,他暗叹一声,躬身说道:“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卑职告退!”

大皇子略有不耐地挥挥手说道:“好,你退下吧!”

望着陈迹循的背影,大皇子嘴角一丝轻蔑,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其实,大皇子并非是瞧不起陈迹循,他只是在心里感叹:书生终归是书生,谨慎有余,魄力不足!

对于陈迹循所说的疑点,大皇子很不以为然,原因很简单,皇上给六皇子下密旨查办西南边陲招兵的事,大皇子并未对陈迹循说起过。所以,陈迹循不明白冉轶成为何会审问顾先生的原因也就情有可原了。

对于陈迹循所说的第二个疑点,就更不是问题了,银两之所以送往苍南段府,那时因为苍南是义安与西南之间的中转站,而且更是段淑妃的娘家,银子送到那里和直接送往三皇子府没有任何差别,同时还会更隐蔽。

至于陈迹循所担心的六皇子可能从中渔利或者会招致三皇子报复等等,大皇子倒不怎么担心,父皇之所以至今未把自己立为太子,一大顾虑就是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对此,大皇子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查办西南边陲招兵的事,皇上干脆交给了六皇子而不是他,更是让他觉得忿忿不平!

“现在好了,还没等老六查清楚,我就查明了所有真相,若我抢在老六之前,将真相禀明了父皇,弹劾老三私铸银两用以招兵买马,意图谋逆。嘿嘿……如此惊天大案无异于曾经的隐王复生!”大皇子想到这里,脸上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如此一来,那父皇对我也一定会另眼相看,再加上首辅与阁老们的支持,这太子之位肯定就除我无他了!”大皇子忽感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不过,陈迹循也不是一点功劳没有,至少有一点他说对了,事到如今,虽然已经查明了真相,但还缺乏足够的证据,单凭那个墨剑,恐怕还不足以让父皇完全信服。我该怎么办呢?”大皇子凝眉思索。

“对了,还有隋朝云呢,不知道他这次去义安是否会有收获?”

想到这里,大皇子轻喝一声:“来人!”

…………

负责监视隋朝云行动的人已有回报,说隋朝云已经离开安州,现在已经过了彭县,两日之内便可抵京。另外还禀报说,隋大人一行赶路匆忙,午间休息不超过半个时辰,草草吃些东西就算是午饭了,然后便接着赶路,估计京中有事发生。

石槿柔听罢沉吟不语,从其表情上根本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忧虑。等禀报之人走后,她对丁忠说道:

“丁伯,你准备一下,明早你我二人去飞云山庄,我要去见冉将军。”

丁忠问道:“货和人已经送到了隋府,段府这里还继续监视吗?”

石槿柔说道:“继续!凡是段府出来的人,一律封锁在义安之内,出义安者,或擒拿或击杀,尽最大可能不走漏一人!”

“属下明白!”丁忠躬身答应。

丁忠走了之后,石槿柔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而这表情更多的是深深地忧虑。

她出了书房,带着碧云来到秀荷与水生的院子,她本打算来找水生问问父亲是否在前衙,自从石原海让丁忠做了石槿柔的长随之后,他的长随就改为了水生。

碧月施礼后答道:“姑爷不在府里,一早儿就被老爷叫走了。”

石槿柔呵呵一笑,对碧月赞道:“不错,你也是个机灵的,这称呼用得恰当。”

秀荷在屋子里听到石槿柔的声音,连忙迎了出来,笑着说道:“公子若有事召唤水生,让碧云过来告诉一声就行,何必亲自过来?”

石槿柔笑道:“没关系,我也想顺便过来看看秀荷姐‘这个当家主母’在忙些什么?”

石槿柔本是一句玩笑话,以为秀荷最多也就抱怨一句,却没想到秀荷竟脸色一寒,认真说道:

“公子若再如此称呼秀荷,那秀荷眼下便辞了管家一职,继续回去做公子的丫鬟,侍奉公子起居!”

石槿柔讨了个无趣,只得讪讪说道:“一句玩笑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认真?”

“秀荷只是觉得这玩笑大了,秀荷的心思,公子应该是最能体会的!”

石槿柔无奈地说道:“好好好!以后我再不开这个玩笑了,哎……你的心思我虽然明白,可我的心思呢?秀荷可知晓?”

“秀荷知晓,秀荷也不是有意顶撞公子,私下里您怎么说秀荷都可以,但当着他人的面,秀荷永远是您的奴婢!”

石槿柔点点头对碧云、碧月说道:“你们俩留在院子里,我有话要跟秀荷说。”说罢,石槿柔迈步进屋。

到了里屋,石槿柔意味深长地对秀荷说道:“秀荷,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和小怜就再也不用叫我‘公子’了!”

秀荷惊喜问道:“真的啊?那太好了!小姐的计划成功了?”

石槿柔沉吟了一下,幽幽说道:“到今天为止,计划已经全部完成,只等结果了!”

秀荷凝视着石槿柔,真挚地说道:“小姐不是说过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您已经尽力了,赵掌柜他们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第149章 提亲 石原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自从他复职以后,他就一直这样繁忙,几乎天天带着各房县吏们出去巡查。

小怜也从外面回来了,上元节已过,她也将货场做工的人召集回来,并约了卢公子开始继续操持货场的建设和经营。

于是,县衙后宅又开始热闹起来,尤其是小怜,自从做了货场掌柜之后,小怜在府里变得更加爱说爱笑了,白天不在府里还不显,晚上她从货池来之后,便东串串西逛逛的,一会在石槿柔房间里,一会儿又跑到秀荷那里,再一眨眼,又出现在厨房顾妈妈那里,总归是不闲着。

吃罢晚饭,小怜拽了秀荷来到石槿柔的房间,刚一进屋,石槿柔就说道:

“眼下没功夫跟你俩闹了,我要去找父亲,有正事要说。”

小怜撅了嘴说道:“那好吧,反正左右无事,那我跟秀荷姐学刺绣去,等小姐回来。”

三个人正准备出屋,却见碧云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公子,姑爷在外面候着呢,说是有事禀报!”

秀荷疑惑说道:“我和小怜才刚从院子里出来,又会有什么事?”

小怜说道:“水生哥刚不是去找老爷了吗?估计老爷又有什么吩咐了。”

石槿柔对碧云道:“外面冷,让姑爷进屋说话!”

碧云答应一声出去了。

不一会,水生便进了屋子,他向石槿柔禀报道:“公子,段府的管家马怀来了,在前衙和老爷说话呢。”

石槿柔困惑不解,不由问道:“他来做什么?”

“这个水生不知,好像很神秘的样子,老爷让水生出来了。”

石槿柔“哦”了一声,吩咐道:“那你回去守着吧,一旦老爷和马怀谈完了,你立刻回来禀报。”

水生领命走了。

秀荷皱眉,象是发问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段府又有什么企图?”

石槿柔道:“其实不难猜,他一定是来打探消息的。”

“打探谁的消息?”小怜问道。

“顾先生或者隋大人!”石槿柔肯定地答道。

…………

石槿柔只猜对了一半,因为时候不长,水生就回来了,说马怀已经走了,老爷已经回到了后宅。

石槿柔听后连忙起身去了父亲的院子。

“马怀今天来有两件事,一是报案,说段府西席顾先生无故失踪,让县衙协助查找。”石原海说道。

“第二件呢?”石槿柔追问道

“给为父提亲。”

“啊?提亲?”石槿柔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

“是,说是段太太的亲戚,论起来是个远房的表妹,如今刚到出阁的年龄,家境尚可,而且绝对是清白人家。还说她那个表妹在十里八村的也是出了名的美人。”石原海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感情色彩,似乎与他无关一样。

“那爹爹的意思呢?”

“爹爹答应了!”石原海依旧说得平淡。

“啊?爹爹连人都未见过,怎可贸然答应?”石槿柔有些着急。

石原海白了女儿一眼,说道:“我又不是答应成亲,只答应择日相看一下而已。”

“爹爹不再考虑一下吗?您明知道女儿的计划,段家所犯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石原海道:“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妹,不会受什么牵连的。”

石槿柔吃惊地看着父亲,她不明白父亲到底是怎么了,按理说,依父亲的品格是不可能与段家有丝毫瓜葛的!可眼下……

一瞬间,石槿柔沉默了,而且心情开始抑郁。

石原海见女儿一脸不高兴地低头不语,于是说道:

“小柔,你是不是认为父亲不应该答应啊?”

石槿柔默默点了点头。

石原海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和段府有关,也因为……”石槿柔没有接着说下去。

“也因为你母亲是不是?”

石槿柔再次默默点头。

石原海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如果为父没答应呢?”

石槿柔抬头疑惑地看着父亲,答道:“父亲不答应,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次轮到石原海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石原海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悠悠说道:

“小柔就没想想,为父为何会答应?还是小柔觉得,为父应该孤独终老啊?”

石槿柔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什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理之中,父亲应该续弦才对!

于是石槿柔连忙摆手委屈地说道:“爹,小柔不是这个意思,爹爹误会小柔了!”

石原海走到女儿身前,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说道:“其实,小柔的心思爹爹明白,你并不是反对为父续弦,而是反对为父与段家沾上关系。”

石槿柔连连点头,而后抬头看着父亲,长长的眼睫毛又开始忽闪起来!

石原海说道:“小柔对段家的计划至今已经实施完成,可结果未知,万一段家没有被查办,此时决裂未必明智,此其一。”

石槿柔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幼稚了。

“其二,野兽于濒死之时,反扑也最为凶残,段老爷若察觉到大难临头,势必会穷凶极恶地垂死挣扎,客栈血案虽是墨剑主谋,但也不能排除段老爷在最后时刻铤而走险!所以,暂时稳住他,懈怠他,不失为上策。”

听到这里,石槿柔已经完全明白了父亲的之所以答应的用意,她倍感愧疚地看着父亲,深情地说道:“爹,小柔知错了!”

“你没错!只是你刚才没明白为父的心思罢了。”石原海安慰着女儿。

第150章 非说不可 从父亲的房间出来后,石槿柔有些自责,虽然父亲安慰她,说她没有错,可她觉得自己还是错了。

那么,她到底错在哪了呢?

“我知道感恩,所以才安排了秀荷、水生,也安排了小怜,甚至还努力地去撮合丁伯和顾妈妈,可谁对我的恩情最大最深呢?无疑是父亲!漫漫长夜,父亲如何度过?父亲对将来又有什么样的憧憬?我真的为父亲想过这些吗?”

最亲近自己的人,往往也是最容易被自己忽略的人!这也是民间俗语:“远的香、近的臭”的来由。

当聪敏的石槿柔独自思索的时候,她会想到如何对付段家,也会想到如何报答秀荷、小怜、丁忠乃至太夫人、石孝弘等人,更会想到冉轶成,并在心中规划着、憧憬着她与冉轶成的将来,但她唯独没有想到过如何报答自己的父亲!

“这能说自己没有错吗?”石槿柔暗自谴责着自己。

“还有,父亲之所以暂时答应段府的求亲,并非考虑的是他自己,父亲考虑的是我!正如父亲所问,‘如果不答应呢’?那一定会引起段府的猜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当成功在望的时候,一步不慎便有可能造成前功尽弃!任何的一丝不应有的怀疑,都可能会引发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后果。就算没有这些可能性,那暂时答应下来又有何妨呢?至少这样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父亲,我真的错了!是我忽视了您的感受和幸福,也误会了您的心思!放心吧,女儿一定会弥补的!”石槿柔暗自叮嘱着自己,同时她也再一次感受到了父爱——父爱如山、静默无言!

…………

马怀回到段府之后,立刻便去找段老爷和段太太禀报与石原海见面的经过,当马怀说到石原海答应与段太太的“表妹”见上一面的时候,段太太笑了,对段老爷说道:

“我就说吗,事情还没糟到你想的那个地步!你看,这不是挺好吗?”

段老爷一样微笑着点头说道:“或许真的是我过于担心了!”

段太太撇了一眼马怀和一旁的丫鬟们,冷冷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答应着,都退出了屋子。

段太太这才满脸笑容,十分肯定地对段老爷说道:

“一定是你太过担心了,毕竟,淑妃娘娘和三殿下不是什么人都敢碰的!不然,那冉轶成早就杀进咱们府里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段老爷点头说道:“夫人言之有理!”

段老爷这一认可,段太太愈加得意起来,接着说道:

“前些天你担心那京里的官员是冲你来的,结果呢?现在人家走了,你还说什么?还有啊,就算石原海复了职,可张知府不也没事吗?照样做着知府,以后还会帮着咱们,估计那石原海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然,他又怎么会答应咱们的提亲呢?”

对于老婆的这一番分析,段老爷竖起了大拇指,由衷赞道:

“咱俩这么多年了,我今天才发现夫人原来如此有见地!以前忽视了夫人,实在不应该!”

段太太撇撇嘴说道:“如今你整日将心思放在那几个狐狸精身上,又如何看得到我的好处?”

段老爷连连抱屈说道:“哪里啊?我已经好多天没到她们的房里去过了。”

段太太“嘘”了一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吓自己,搞得自己没了那种心思?别以为我会觉得你是为了我!”

段老爷忽然又想到了一点,不由说道:“不对啊,那你说咱们派去给三皇子送信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段太太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三皇子是什么人,你以为跟你似的整日猫在府里清闲得要命?说不定根本没在京里呢。再说了,就算在京里,人家可是将来的太子啊,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呢?所以说,咱们的人一定是在京里耽误了。”

段老爷仍旧狐疑地说道:“倒也有这种可能。”

段太太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你就别瞎想了,如果真象你猜测的那样,咱们要被治罪的话,那石原海躲避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答应提亲的事,跟咱们扯上关系呢?”

“可顾先生呢?怎么也是黄鹤一去不复返呢?”段老爷一不小心,居然溜达出了一句成语,令他自己也甚感得意。

段太太不屑说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失踪的又不是他姓顾的一个人,不是还有那个青楼女子吗?咱们义安穷乡僻壤的,一定是顾先生带了那个窑姐儿到花花世界快活去了,也说不定现在就在京里呢。”

段老爷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夫人的分析的确有些道理,反正不管怎么说,石原海既然答应了咱们的提亲,那就说明咱们不会有什么大难,不然,他肯定就回绝了。”

…………

第二天清晨,石槿柔吃过早饭,匆匆到父亲的院子里找到丁忠,并向父亲辞别,然后她又叮嘱了秀荷、小怜等人。之后,便和丁忠上马出府,直奔义安城外。

在赶赴飞云山庄的路上,依旧一身男装的石槿柔心怀激荡,充满了渴望与期待,因为她很快就能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冉轶成了。

石槿柔要向冉轶成全盘讲述她针对段家的运筹帷幄;向冉轶成倾诉她对他的思念之情;更重要的,她要告诉冉轶成一件她非说不可,而且有可能让她与他爱情夭折的事情。

第151章 纯属扯淡 冉轶成已经基本康复,骑马也不是什么问题了,但他现在却并不象以前那样,急切地想去义安看望石槿柔了。

从之前来飞云山庄报信和联络的水生与丁忠嘴里,他大致清楚了石槿柔的安排,虽然其中有些不清晰的地方,但冉轶成并未急于想知晓答案,他采取了配合的策略,配合石槿柔的安排与嘱托。

他不是不担心石槿柔的安危,也不是对石槿柔的计划没有丝毫置疑,但他信任石槿柔。

“信任”二字是什么,别人又如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冉轶成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属下,安心信任他,所以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是安心并不认可的,但安心依旧会不折不扣地去执行,这里面并非只是出于对他的服从,更多的是对他的信任!

他对石槿柔也是如此,信任!而且,这种信任是全面的,不是某个单一方面的。他信任石槿柔对他的感情;信任石槿柔的智慧;信任石槿柔的顽强与坚持。在他心里,石槿柔是无可替代的,也是他今生遇见的唯一一个令他从心底感到敬佩的女性。

所以,以信任为根基,他所有的担心与置疑都可抛弃,剩下的就是不遗余力地去配合!

“她不来见我,也没要求我去见她,那我就安下心来慢慢等待,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小柔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冉轶成一边在山庄外的山脚下漫步,一边想念着石槿柔。

一旁跟随的安心知道冉轶成在想心事,所以,他保持着沉默,不想打扰到自己的将军。

忽然,冉轶成开口说道:“再过几天,你回京里去,让张彪过来陪我,以后你就留在京里,不用跟随在我身边了。”

“为什么?”安心不由问道。

“两个原因,一是六爷要从西南回来了,京里肯定会有事发生,有你在京里,我踏实。”

“您不回京吗?”

“暂时不会,至少我要等段家的事有了结果再回去。”

安心不说话了,他知道冉轶成的决定轻易不会更改。

“第二个原因,是月牙儿姐。”

安心一愣,但随即便低下头,一言不发。

冉轶成继续说道:“我知道月牙儿姐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也知道你对她的感情,虽然你们一直瞒着我和我母亲,但我能感觉到。月牙儿姐的父亲和你父亲是生死之交,高叔叔不在了,你更有义务照顾好月牙儿姐。”

安心感激地看了冉轶成一眼。

冉轶成接着说道:“月牙儿姐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我母亲不止一次为她安排过亲事,可月牙儿姐都拒绝了,母亲以为月牙儿姐是舍不得离开她,可哪里知道更深的原因是因为你。”

冉轶成在一棵大树下忽然止住了脚步,转头看着安心说道:

“以前,我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有多苦,现在我有体会了,所以,我也知道了一直跟随我在外奔波的安心兄弟,心里是何种滋味了。”

安心真诚地说道:“将军忙的是大事,安心岂能顾惜儿女私情!”

冉轶成白了安心一眼,嘴角一撇说道:“纯属扯淡!谁说干大事就不能娶妻生子了?小事不成,何谈大事?说什么不顾儿女私情的,都是伪君子,是不中用的男人!”

安心无奈一笑,对自己将军的“玩世不恭”和“谬论”他早已习以为常。

冉轶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回去吧X去之后尽早和月牙儿姐成婚。母亲那里,我去说明。母亲若知道了月牙儿姐喜欢的是你,也断不会反对的!”

“可是……属下担心张彪不够机敏!”

“他的身手当然与你相差甚远,至于头脑吗,我会慢慢调教他。再说,等我也回了京城,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两个人话没说完,忽见一人自远处向他们跑来,等那人近了,他们才认出那人是狄庄主的属下。

那人跑到近前,呼吸竟然依旧平稳均匀,向他们二人抱拳说道:

“狄庄主请将军速回山庄,义安石公子来了,正在庄内相候!”

“哪个石公子?县令家的吗?”冉轶成惊喜地问道。

…………

石槿柔正在上房正厅内与狄庄主说话,只见冉轶成风一般地卷了进来,石槿柔假装生气地埋怨道:“不在庄里好好养伤,又跑出去做什么了?让我好等!”

冉轶成大睁着双眼仔细端详着石槿柔,忽然,他咽了口口水,笑道:“没想到你要来,我和怡红姑娘散步去了。”

石槿柔故作惊讶地说道:“是吗,什么时候安心成怡红姑娘了?难道安心和我一样,一直是女扮男装?”

两个人的如此对话,听呆了一旁的狄庄主和随后进来的安心。

狄庄主呵呵一笑,对安心说道:“既然两个冤家终于见面了,那我们也就不必在此打扰了。安将军,你的老朋友丁英雄也来了,老夫带你前去相会如何?”

安心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啊!我这两天手脚正痒呢,我跟丁大哥过两招去!”

狄庄主又转头对石槿柔说道:“大厅终是不便,两位不妨到内室相谈,晚饭备好了,自会有人前来招呼二位!”

石槿柔起身说道:“多谢狄庄主美意,让前辈费心了!”

狄庄主哈哈一笑,再不客套,迈步出屋,领着安心找丁忠去了。

石槿柔看狄庄主出去了,狠狠地瞪了冉轶成一眼,然后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你,随我来!”

第152章 内室密谈 两人进了内室,石槿柔转头注视着冉轶成说道:“抱我!”

冉轶成一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抱你?”

石槿柔脸颊一红,点头嗔怪道:“嗯,我要闻闻你身上是否有脂粉香气!”

“好!你尽情地闻吧!”终于回过神来的冉轶成张开双臂,紧紧地将石槿柔抱进怀里!

“你小点儿劲儿,我都要被你勒死了!”石槿柔甜蜜地“抱怨”道。

…………

不知过了多久,冉轶成终于缓缓放开了石槿柔。

“说吧!我想听,听完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冉轶成平静说道。

“说什么?”石槿柔明知故问。

“全部,你对段府的计划,你对我的思念,你对今后的想法,还有你打算何时随我进京去见我母亲。”

“前面的都可以说,最后的我还没想过。”

“无妨,两年三年的我都等得。或许再过两年,你长开了,就更漂亮了,也就不用怕见婆婆了。”

石槿柔撇了眼冉轶成,骄傲地说道:“你先别得意,我还没说将来一定嫁你呢。”

“那也没关系,我接着等你就是了!”

敲门声响起,一个庄丁送进来一盘水果和一壶茶水,笑着说道:

“庄主吩咐,说二位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特让小的送些水果和茶水过来,还吩咐小的在外面候着,一是免得有闲杂人等打扰了两位说话,二是两位若有吩咐,可随时召唤小的。”

石槿柔、冉轶成二人相视一笑,谢过了那位庄丁。那庄丁出去以后,石槿柔向冉轶成问道道:

“你想先听什么?”

“狄庄主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和你的关系。”冉轶成直截了当地说道。

“阿成果然精明,一上来就问到了要害。”石槿柔的话倒也不完全是恭维,“狄庄主原名铁鹰,曾是隐王的贴身护卫!”

冉轶成似乎并未感到意外,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早就猜测你与飞云山庄之间必有一层不为人知的隐秘关系,而这层关系恐怕连你最信任的丁忠都不知道吧?”

石槿柔并未否认。冉轶成接着问道:“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隐王。”说到这里,冉轶成略一沉吟,又问道:“这么说,狄庄主也知道你是隐王后人了,对吧?”

“对!”

“他是怎么知道的?”冉轶成之所以这么问,并非只是出于好奇,同时他也是出于对石槿柔安全的考虑。

石槿柔是隐王后人一事,本是极其重大的秘密,六皇子查证此事不知费了多少周折,而石槿柔来飞云山庄只一两次,便与铁鹰之间彼此识破了对方的真实身份,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线索?而这条线索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吗?

“他是通过外祖母留给我的玉佩知道的。”

“玉佩?你现在戴的这块吗?”

石槿柔楞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腰带上还系着石孝弘送的那块玉佩。

“不是这块,这块是石孝弘送的。”石槿柔并未隐瞒。

“石孝弘为什么要送你玉佩?难道他知道你是女儿身了?”冉轶成追问道。

石槿柔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到底想听什么?你若总是这样岔开话题,怕是一夜也讲不完了。”

冉轶成大度地一笑,接着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狄庄主是铁鹰的呢?”

“是丁忠告诉我的,丁忠年轻的时候在京城与铁前辈比较过武艺。而第一次来山庄的时候,他又与少庄主狄青麟比了武,通过武功招数,丁伯猜到了狄庄主的真实身份。”

“丁忠果然不是普通家奴,他的过去,也必有重大隐情!”冉轶成肯定地说道。

石槿柔道:“不管丁伯有什么样的隐情,我都敬重他,也信任他!”

冉轶成感慨地说道:“他值得信任C了,不说他了,说你对段家的计划吧,你的计划是什么时候开始萌生的?”

“其实,我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给缘来客栈的那些兄弟们报仇,更想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误。是我坏了你的大事,那我就有责任帮你完成大事。”

冉轶成感激而钦佩地看着石槿柔。

石槿柔继续说道:“你从西南回来后,我曾想依仗你或借助你来整治段家。没想到,你却受了重伤。你还记得在送你来山庄的路上,我问过你为何不直接查办段家吗?”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记得!”

“当时知道了你和六皇子的真实目的和顾虑之后,我便想到了利用大皇子来整治段家。于是便有了后面一系列的安排。”

“第一个安排是什么?”冉轶成问道。

石槿柔摇摇头说道:“这样说很麻烦,我不如给你倒着说,或许更容易明白。”

“好,你慢慢说。”冉轶成拿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既然义安段家背后的靠山是段淑妃和三皇子,那这世上有实力并有可能整倒段家的,恐怕就只有三个人了。”石槿柔说道。

“哪三个?”冉轶成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问道。

“大皇子和六皇子。”

“不是三个吗?第三个是谁?”冉轶成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问道。

石槿柔笑着说道:“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第三个当然是皇上啊!”

冉轶成也笑道:“是啊,当然还有皇上,我怎么就忘了呢!”

“先说六皇子,他的实力最弱,只有一个闲职将军帮他,而且还只是个从四品。”

冉轶成将苹果削成了瓜瓣状,将其中一瓣递给石槿柔,讪讪说道:“说正事呢,你又何必取笑我?”

第153章 梳理 石槿柔接过苹果,对冉轶成说道:“虽是玩笑,却也是实情,兼之六皇子殿下对整治段家顾虑颇多,又有借助大皇子之势的想法。所以,我权衡之后,决定直接借助大皇子的力量惩治段家。”

冉轶成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疑虑,但他不想打断石槿柔的讲述,所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如果借助大皇子的势力,那就要与大皇子方面搭上关系,于是我便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卢师爷,另一个自然就是隋朝云了。”

冉轶成眉毛一挑,说道:“想到隋朝云正常,可这里面怎么还有卢师爷的事?”

“卢师爷是毛遂自荐来做师爷的,起初我担心他是段府的眼线,所以让丁伯调查过他的底细,排除了他为段家卖命的嫌疑。后来,我又从你这里得知,平王一案,大皇子对卢师爷有恩,所以,我又开始怀疑他与大皇子之间有些瓜葛。”石槿柔并没告诉冉轶成她是因为那个金丝楠木匣而怀疑卢师爷的,因为那个匣子牵扯到了隐王的宝藏,牵扯到了飞云山庄的存亡,所以,石槿柔决定暂时保密。就算有朝一日要说出来,也一定要事先征得狄庄主的同意。

“就这样?”冉轶成并不相信石槿柔的说辞。

“你别急,听我接着说。”石槿柔不满地撇了眼冉轶成,“为利用隋朝云,年前我和父亲商量着给隋朝云送年礼,并特意安排卢师爷去送,同时我又让狄庄主派人监视卢师爷在京城的一举一动,结果,发现他真的进了大皇子府。”

冉轶成呵呵一笑,揶揄道:“你够阴险的!”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我不说了!”石槿柔故意沉着脸说道。

“别,你知道我是在闹呢,你别真生气啊!”冉轶成连忙赔礼。

石槿柔并没真的生气,她只不过在冉轶成面前有些任性而已,所以,她接着说道:“找到了能与大皇子搭上关系的渠道,接下来,便是搜集段家的罪证了。”

冉轶成点点头,赞许地看了石槿柔一眼。

“若没有客栈血案,或许我对段家的计划会温和一些,但善良只会让凶残更加肆无忌惮,退让也只能让贪婪愈加得寸进尺。所以,我搜集段府罪证的办法就是以凶对凶,以暴制暴!”

“怎么个以凶对凶,以暴制暴?”冉轶成好奇问道。

“一、绑架顾先生,二、严密控制段府派往义安之外的信使,三、劫货。”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这些办法,是你将顾先生送来山庄之后我猜到的。”

“做这些事需要人手,我本来打算用你新到义安的那些手下,可我又顾虑重重,因为他们太明,三皇子的眼线众多,你的人离京来义安,三皇子不可能丝毫不知的。”

“的确如此!”冉轶成若有所思地说道。

“于是我就想到了山庄,想求狄庄主帮忙,你让我知道了我是隐王后人,而丁伯又告诉我狄庄主便是铁鹰,隐王当年的贴身护卫,于是我便特意戴了外祖母留给我的那块玉佩来了山庄。也算是老天助我,狄庄主通过玉佩很快便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样,事情也便有了转机,因为我再不用发愁做事的人手了。”

“没想到狄庄主居然还认得那玉佩!”冉轶成不无惊讶地说道。

石槿柔怕冉轶成追问玉佩的事,于是说道:“你别打岔,听我继续说。”

冉轶成呵呵一笑,说道:“好,你接着讲吧。”

“首先,你的部下被剿灭、你受了重伤,而我父亲又被停职罢官,表面看起来,我们已经彻底失败了,所以,我便主动示弱,让段老爷与顾先生认为我们对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没有了威胁,他们就会放松警惕,就会麻痹,那我们也就有了反击的机会。”

冉轶成忍不住地点头,目光之中包涵着激赏!

“为了麻痹他们,我先撤掉了你留在义安的所有部下,因为,他们留在义安不但难有作为,反而会适得其反。而后,我又将客栈重新开张,并大张旗鼓地兴办货场,大有专心生意,急于为生计奔忙的架势,让人觉得父亲和我再无精力和心思对付段家。”

说到这里,石槿柔不满地看着冉轶成说道:“把你手里的苹果都给我,再倒杯水!”

冉轶成本来听得入神,忽然听石槿柔说到苹果,才意识到自己手里一直拿着削好的苹果没给石槿柔,他无奈一笑,将苹果递给了石槿柔,然后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石槿柔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继续说道:

“其次,我便计划绑架顾先生的时机和绑架地点,因为之前赵掌柜对我说过,顾先生喜欢怡春院的怡红姑娘,经常去怡春院找她。于是,我便让狄庄主花重金买通了怡春院的老鸨和怡红姑娘,并安排了几个狄庄主的手下去怡春院做工,目的是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暗中绑架顾先生。”

冉轶成看着石槿柔大口大口吃苹果的样子,不无担心地说道:

“你慢点吃,别噎到了C像八辈子没吃过苹果似的,我再削一个给你。”

石槿柔在冉轶成面前根本就不在意有没有淑女形象,她浑不在意地说道:“好啊,这苹果的确挺甜的,你也吃一个吧。”

冉轶成哭笑不得地说道:“咱不说苹果了,你快继续讲吧!”

“嗯!绑架时机的选择也很关键,因为不能让段老爷怀疑到我和父亲,让他摸不着头脑是最好的,甚至让他感觉不出顾先生被绑架了。这样,便不会过早地引起他的警惕。”

“你选择了什么时机?”冉轶成问道。

第154章 承诺 石槿柔终于将最后一口苹果咽了下去,笑着说道:

“最佳的时机就是秀荷与水生成婚之日!因为只有那天我才可能邀请到义安名流和段府的人,也只有那天,府里所有的人才可以被其他人看到。”

“两个奴才结婚,怎么会邀请到名流?小题大做,难免更遭怀疑。”冉轶成说道。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所以我让父亲将秀荷收为了义女!而且还特意邀请鲁代县令做了水生的长辈,接受新人跪拜。石大人嫁女,鲁代县令参与,当然可以邀请义安名流来捧场了!”

冉轶成惊讶地看着石槿柔,感慨地说道:“这样的办法你都想得出来,太夸张了吧?”

“秀荷曾舍身救我一命,父亲收她为义女,也算是报恩吧。”

冉轶成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年前安宁郡主逃婚出来,你安排她去武岳侯府,又有什么深意吗?”

石槿柔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安排她去武岳侯府,更多地是为了狄庄主着想。狄庄主既是隐王护卫,更隐居在这山谷之中,自是为了避祸,安宁郡主若在此长住,难免会将官差引来,对狄庄主不利,这是一个目的。再有,就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又怎么了?”冉轶成这下真的糊涂了。

“你从西南赶来义安,三皇子很快就知道了,甚至连安宁郡主都知道了。”

“三皇子知道我不奇怪,可安宁又怎么可能知道?”

“你不说我倒忘了,是你的相好七公主告诉安宁郡主的!七公主和三皇子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石槿柔说得不无醋意。

“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小柔,阿成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有数。七公主的确是喜欢我,可那是她一厢情愿的事,与我无关。”

“有关无关的,以后再跟你算账。”石槿柔表情严肃地说道。

“呵呵,那好,你接着讲。”

“既然大家都认定你在义安,那顾先生想必也会这么想,那他也就会不踏实。所以,我想借助安宁郡主证明你不在义安。其实我也没骗她,因为那时你已经在山庄养伤了,的确没在义安。”

“所以你让她去了武岳侯府,哎,你精明得都让我有些怕了!”

“至于安宁会不会将你不在义安的消息传到三皇子的耳朵里,我心里也没数,但我这么安排,总好过她和狄青麟浪迹天涯,也算我报恩于狄庄主了。”

“嗯,这件事我明白了,咱们接着刚才的话题,你又如何确定秀荷成婚之日,顾先生一定会去怡春院呢?”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这并不困难,让怡春院的姑娘们在那晚举行一场公开的才艺比拼,然后再让怡红姑娘求助顾先生去捧场。既然顾先生心里没了警惕,十有八九他会去的。”

“那你既想让段老爷猜不到顾先生被绑架,又要让他知道顾先生是那晚失踪的,你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也不难,让老鸨当晚去县衙报案,说顾先生拐跑了她的姑娘就可以了。这样,大家也就知道顾先生是那晚失踪的了。而那晚,我、父亲和府里所有的人,都在为秀荷操办婚事,根本没有离开过半步,别人又怎么可能怀疑到我和父亲呢?”

冉轶成认真思索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由衷赞道:“小柔的心智,太不可思议了!”

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这些计划不知在我脑海里重复了多少遍,反反复复地斟酌,实在是强迫自己想出来的。”

冉轶成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小柔,你是阿成见过的最聪慧最果敢的人,以后的大事,阿成希望还能借助上你的智慧!”

石槿柔轻声说道:“会的,只要你不放弃,我会一直帮你的!”

冉轶成深情地说道:“谢谢你!我今生都会将你视为珍宝,好好疼惜的!”

石槿柔笑了笑,动情地说道:“但愿你永远记得你说的话,不要辜负了我!”

冉轶成坚毅地点了点头。

石槿柔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绑架了顾先生之后,我便让卢师爷给大皇子写了密函。对了,卢师爷自京城回来以后,我和父亲都跟他推心置腹地谈了,希望他能帮助我们。另外,我答应了卢师爷,将来让卢公子跟随你,大小弄个官职给他,你莫要推辞!”

冉轶成想了想,满口答应道:“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不会让你失信的!”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之所以让卢师爷写密函,目的就是引隋朝云来义安,因为只有这样,三皇子将来才不会怀疑到你和六皇子身上。”

冉轶成并没说话,只是低头思索。

石槿柔道:“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可以算是出乎意料地顺利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并没判断出他们何时会将货物运出。我只是派了丁伯和狄庄主他们严密监控段府和他们的矿场而已。”

冉轶成不由感慨道:“是啊,凡事尽力而为罢了!又怎么可能事事都在掌握之中,那岂不是成了神仙?”

“我也想过了,顾先生失踪,段老爷那里不可能没有反应,除非你当初给我的消息是假的,顾先生并非墨剑,否则,段老爷一定会想办法上报三皇子的。”

冉轶成说道:“兵行险招,顾先生到底是不是墨剑,我和六皇子也无十足把握。但从段老爷对其重视程度而言,此人对段老爷来说,绝非是可有可无的人物。”

第155章 权衡 石槿柔赞同地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所以,只要截获了段府派出的信使,就算没有货物也没关系,有了密信也一样可以作为证据。再说,他们的货物早晚会出来的,大不了让隋大人立功的时间往后拖一拖罢了。”

冉轶成望着石槿柔说道:“其实,丁忠与狄庄主他们之所以能顺利将货物劫下,顾先生也算是帮了忙的,因为他将货物的数量、运送方式、途径以及沿途接应的地点,在他被押送京城以前,都交代了。”

石槿柔笑道:“我就知道你总有办法问出来的。”

冉轶成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长出一口气说道:“小柔,你计划的始末我现在已经清楚了,但我仍有问题要问。当然,不管你的计划中有没有疏漏,我只想彻底了解你的心思。”

“好,你问吧!”

“你最初选择利用大皇子是对的,可你在掌握了充足的证据之后,为什么还要走大皇子这条线路?难道你不怕大皇子立功之后会被立为太子吗?你对大皇子与六皇子是怎么想的?”

石槿柔喝了口茶,然后慢慢放下茶杯,娓娓说道:

“我从各方得来的消息判断,三皇子是个非常暴戾和凶残的人,而且,他暗中招兵买马,又欲通过和亲勾结匈奴,其谋逆之心昭然若揭,皇上又岂会不知?可皇上并未削夺三皇子的兵权,可见三皇子的势力已经做大,已经大到令皇上都不得不顾忌了,我想这也是皇上迟迟未立太子的原因。废长立幼,自古大忌;可若立了大皇子,三皇子势必会起兵造反,到时难免会兄弟相残,天下大乱!”

冉轶成点了点头,说道:“你判断得基本就是实情。”

“在此情况下,无论六皇子立功与否,皇上都不可能立六皇子为太子的。对不对?”

冉轶成略一思索,说道:“的确如此!”

“既然明知不能成为太子,又何必与三皇子结仇?明知不可为而强为,势必会让自己更加被动。所以,不如作壁上观,即便没有渔翁之利,也可确保全身而退!这便是我选择大皇子的原因。”

冉轶成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那以小柔之见,六皇子是不是连一丝希望都没有呢?”

“这个我真没想过,我之所以帮助六皇子,一是因为阿成,所谓爱屋及乌;二是因为六皇子有仁心,他明知我为隐王之后,但并未拿我和父亲的性命去立功,单凭这一点儿,我感激他!”

冉轶成说道:“其实知道你为隐王之后的,未必只有六皇子。六殿下曾对我说过,他怀疑大皇子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啊?”石槿柔心中一阵错愕,不由问道:“大皇子是何时知道的?他又为何没有揭发我的身份?”

冉轶成摇摇头说道:“这个我的确不知,我只是怀疑大皇子在你身上有可能另有所图。”

石槿柔立刻便想到了宝藏!但她刻意控制了自己的眼神和神情,并未在冉轶成面前表露出丝毫异样。

“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冉轶成担心石槿柔会失去耐心。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你可以随便问,也可以随时问。”

“现在隋朝云已经回京了,可大皇子若不欲整治段家怎么办?”

“几乎没这种可能!这是在皇上面前打压三皇子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皇子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再说,他若真的放弃,那我还有第二个途径。”

“就是让我和六皇子直接密报皇上,这也便是你将所有证据都让我掌握的原因。对吧?”冉轶成不错眼珠地注视着石槿柔。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你猜得没错,我确有此意!”

冉轶成并未表现高兴或不高兴,他只是淡淡说道:“那好,最后一个问题。”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有人在门外说道:“庄主请石公子与冉将军到偏厅用晚膳!”

冉轶成应了一句:“知道了,稍后便去!”然后他又对石槿柔说道:“石孝弘为什么会送你玉佩?”

“这就是你最后的问题?”石槿柔有些意外。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对!我想知道答案!”

石槿柔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有些焦虑地说道:“有件事我很头疼,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应对,只得寄希望你能有办法解决了。”

“什么事?”

“父亲和太夫人暗地里为我和石孝弘定了婚约!”

…………

吃晚饭的时候,冉轶成心事重重、食不知味,对于石槿柔所说婚约一事,他颇感沮丧与不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确难以逾越!

狄庄主根本不在意什么约定俗成的礼仪,他更看重的是江湖规矩和行事准则,所以,吃饭的时候,他让大家坐在了一起,包括丁忠和安心。

在狄庄主眼里,只要你是英雄、只要你有胆气,只要你够朋友,他才不管你是主子还是仆人呢,统统都可以成为他的座上嘉宾!

所以,石槿柔尽管注意到了冉轶成郁闷的样子,但当着大家的面,她也没办法出声安慰冉轶成,只得在心中暗自叹气,后悔自己你不应该在冉轶成的身体完全康复以前,将婚约的事告诉他。

“反正还有时间,说不定事情以后还有转机呢!”石槿柔暗自琢磨。

石槿柔举杯敬酒,感谢狄庄主在对付段家的过程中鼎力相助,更感谢对冉轶成的照顾。

狄庄主豪爽一笑,说道:“公子不必言谢,若不是公子的运筹帷幄和冉将军的周密安排,事情又怎么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劫弱物又怎么能一举成功?来,大家共饮此杯!”

酒杯放下之后,石槿柔不无忧虑地说道:“隋朝云已然回京,接下来的事,我也不知道会如何发展了。”

第156章 童生试 石槿柔并未急于返回义安,她在飞云山庄滞留了三天。三天里她先是拜会了庄主夫人,令她多少有些意外的是,庄主夫人的年纪并不大,从相貌上看,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

石槿柔在拜会庄主夫人的时候,也终于看到了怡红姑娘。狄庄主已按照石槿柔事先的吩咐,给怡红姑娘赎了身。

怡红姑娘长得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而且人也乖巧。庄主夫人很大度,并未猜疑她会勾引了庄主,体恤她没干过粗活,又喜她善体人意,所以,干脆将她收在了屋子里,做了个二等丫鬟。

石槿柔从庄主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后便有些后悔,心道:“要知道怡红姑娘这么漂亮,当初就不该送来山庄,万一勾引跑了阿成岂不糟糕?好险!”

拜会完庄主夫人之后,她又与狄庄主和冉轶成商量了如何处置截获的那些银两和李管事等人,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封存银两,将人继续囚在山庄地牢,待段府的事情明朗之后再做进一步处理,期间要严格保密,而且要保证李管事等人不能死亡。

剩下的时间里,石槿柔一心一意地陪着冉轶成,两个人似有诉不完的衷肠,说不完的话,散步的时候几乎走遍了山庄的各个角落。

因为六皇子即将从西南边陲返回京城,所以,安心被冉轶成派回了京城,并告诉安心,让张彪从京城赶赴义安,去武岳侯府等他。

三天时间里,冉轶成跟石槿柔说了很多朝廷里的事,包括朝廷里的派系争斗、包括后宫里争斗,也包括太后、安宁、七公主等人的情况,让石槿柔逐渐在脑海里对皇宫内外有了一个全面和清晰的了解。

在说到六皇子的时候,冉轶成向石槿柔亮明了自己的立场,并希望石槿柔能帮着他辅佐六皇子。

石槿柔出于对冉轶成的信任,答应了他的请求。

当然,期间石槿柔也和狄青麟见过几面,由于安宁郡主逃婚的时候,石槿柔帮了忙,所以,狄青麟对石槿柔格外热情与客气。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冉轶成的真实身份,因为当他发现庄里突然多了一个“伤员”的时候,他父亲的解释是:那人是“石公子”的朋友。

闲话少叙,转眼三天时间过去了,第四天,石槿柔、冉轶成、丁忠辞别了狄庄主,骑马回了义安。

冉轶成之所以要回到义安,是因为他一来想到武岳侯府去蓉自己的东西,二来他想找石孝弘聊聊。他要了解石孝弘是不是也知道了石槿柔的女儿身份,最重要的是想确定石孝弘是不是也喜欢上了石槿柔。石孝弘送给石槿柔的那块玉佩,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

在石槿柔离开义安的这几天里,石原海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因为他接到安州府公函,说安州府学政杨大人要来义安,一是来视察县学,二是要部署各县将于二月举行的童生试。

石原海复职以后,鲁大人继续回去负责礼房,由于童生试属于礼房职责,因此,石原海特意找了鲁大人,与其商议了接待学政大人和组织县试的事,并提出让石孝弘和卢鸣天也参与进来,协助鲁大人一同组织县试。

鲁大人原本以为石原海复职以后,一定会报复自己当初给段家通风报信的事,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石原海不但没有报复他,反而对他客气有加,甚至比从前更显亲密了,这让鲁大人对石原海的人品颇有感悟,也对石原海多了几分敬重。因此,他对石原海的建议并未提出反对意见。再说,若石孝弘能参与进来,他也可以多些与武岳侯接触的机会,对他来说亦是好事。

但鲁大人对卢鸣天的参与却有些顾虑,他对石原海说道:

“石大人,让卢公子参与,恐怕有些不妥吧?他因受其父卢师爷的牵连,是不允许参加科举的。”

“无妨!卢公子并不参加考试,只是帮着组织而已。我只是想让年轻人多些历练的机会。”

石原海之所以主张让石孝弘和卢鸣天参与,其实是有自己的打算。给石孝弘一个出府的理由,让他多些与石槿柔接触的机会;至于卢鸣天,算是对卢师爷协助自己父女俩对付段家的一个报答吧。

与鲁大人谈过之后,石原海特意又去拜会了武岳侯,力邀世子参与组织县试。侯爷在征求了太夫人的意见后应允了下来。

石孝弘听说自己要参与组织县试之后,自是满心欢喜,随即提出,让“石贤弟”也参与进来。

武岳侯与石原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全都点头同意了。

杨学政到义安后,对于石原海事先所做的工作非常满意,夸赞了石原海一通之后,就吩咐一切按照石原海与鲁大人商议的安排即可。

…………

石槿柔等人进入义安县城之后。冉轶成辞别石槿柔与丁忠,直接去了武岳侯府,石槿柔和丁忠则回了县衙。

石孝弘和卢鸣天正在县衙与鲁大人筹划县试的事,听说石槿柔回来了,石孝弘不由喜出望外,但因为一时无法脱身,他只得等事情商议完了,才拉着卢鸣天匆匆到了县衙后宅。

“贤弟,这几天你跑哪去了?”与石槿柔刚一见面,石孝弘便一脸欣喜地问道。

石槿柔笑道:“世子和卢公子消息倒满灵通的,我才刚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石孝弘道:“是刚才石大人说的。你回来得正好,文会之后,我们又可以一起做事了!”

第157章 画中之人 关于参与组织童生试的事,石槿柔并未反对,毕竟,这不仅关系到义安学子的命运,同时也关系到父亲的政绩。

再说若义安学子在童生试中多考取一些秀才,不但父亲脸上有光,而且这些秀才今后一旦中了举人,也可以成为父亲的人脉。

尽管石槿柔并未反对参与组织童生试,但眼下她最关心的却是隋朝云和段府的事,所以,她口头上虽答应了石孝弘和卢鸣天,可又说自己近些日子身体有些不好,将大部分的事都推给了石孝弘和卢鸣天,只说自己帮忙出出主意罢了。

石孝弘因为知道石槿柔是女儿身,所以也没强求,反而爽快地说道:“这样也好,贤弟就留在县衙核对那些学子的资料就好,跑东跑西的事,就由我和卢公子负责好了。”

石槿柔笑道:“那就烦劳二位兄长了!对了,世子,为了帮助学子们取得好成绩,我想在童生试之前,请些大儒到县学给学子们补补课,再让我父亲去讲讲时政,你和卢公子可以安排下,银子我出!”

石孝弘说道:“这个好办,我回府之后就去求我母亲和祖母,让姚先生到县学授几天课就是了。也用不着贤弟出银子,祖母会有办法的。”

“那就麻烦大哥费心了!”石槿柔感谢道。

三个人又就组织童生试的一些细节探讨了一番,之后,石孝弘看出石槿柔有些倦了,于是便主动请辞。

临出门的时候,石槿柔忽向卢鸣天问到货场的事,卢鸣天告诉石槿柔,怜掌柜暂时有石全管事帮着,他可以脱身出来忙县试,等忙完了县试,他再回去帮怜掌柜。

…………

石孝弘回到侯府后,径直去了太夫人那里,对太夫人讲了和石槿柔、卢鸣天一同组织童生试的事,太夫人听说石槿柔也参与了,不由连连点头称好,而且,也爽快地答应了让姚先生去县学授课的事。

随后,太夫人对石孝弘说道:“一会儿你去松涛阁坐坐吧,冉轶成来了。你去看看他,刚才他来给我请安的时候,还特意问到了你呢。”

石孝弘听罢,又是意外又是欢喜地说道:“没想到冉贤弟也来了,这下好了,以后又热闹了!”

当石孝弘匆匆走进松涛阁的院子时,冉轶成正和已经先他到达义安的张彪收拾着东西,准备着明日启程回京。他和石槿柔一样,也在惦记着隋朝云和大皇子是否会对段家采取行动,如果采取行动的话,又会是怎样的行动?

六皇子马上就要从西南回到京城了,所以冉轶成也必须尽快赶回去,事先向六皇子禀报义安段家的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六皇子已经拿到了西南驻军统领李浩凡暗中招兵买马的证据,赶回去确保六皇子的安全,也是冉轶成必须要做的事情。

冉轶成与张彪两人收拾着东西,不经意间,冉轶成看到了自己为石槿柔画的那幅画像,他将画像打开,平铺在桌子上出神地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石孝弘走了进来。

“冉贤弟,你想煞愚兄了!”石孝弘大声说道。

冉轶成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向石孝弘说道:“世子兄,多日不见,你一向可好?”

石孝弘抱怨道:“还说呢,自从你上次离开义安之后,每天又变得乏味无趣了,尤其是我母亲,每日看我看得严,我连出府都难了,憋闷死了。”

冉轶成笑道:“不会吧,不是还有石贤弟吗?怎么,伯母也不让你去找石贤弟玩吗?”

石孝弘满腹牢骚地说道:“起先母亲还不怎么管我,可不知为什么,后来母亲突然对我管得严了,不但不让我出府,而且更不让去县衙找石公子。”

“为什么?”冉轶成好奇地问道。

“这个吗,我以前也不知道原因,但现在我似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因为石贤弟其实是……”石孝弘突然止住了话头,因为他不能确定冉轶成是否知道石槿柔是女的。

“冉贤弟应该是不知吧?他之所以喜欢石贤弟,是因为他有龙阳之好,若我泄露了石贤弟的秘密就不好了。”石孝弘心中暗自后悔自己险些说漏了嘴。

冉轶成见石孝弘话说到一半便突然停顿了下来,心中立刻明白了十之八九,但他仍装好奇地追问道:“石贤弟其实是什么?”

“哦,没什么!母亲只是觉得石贤弟身份低,与我不便往来。”石孝弘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好的借口。

冉轶成呵呵一笑,说道:“不会吧?石贤弟又不是女的,况且石贤弟品行又好,伯母担心什么?更何况,石贤弟也常来府里走动,更深得太夫人喜爱,也未见伯母有什么不快啊!”

面对冉轶成的“步步紧逼”,石孝弘又是着急又是无奈,不自觉地涨红了脸,一时想不出好的托词,于是他干脆说道:“这个你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原因。”

石孝弘忽然瞥见了桌子上那幅冉轶成没来得及收起的画像,立刻象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于是他反守为攻,故作好奇地问道:

“这是谁的画像,看着好面熟啊!是冉贤弟画的吗?”

冉轶成微微一笑,说道:“是我画的,世子兄不妨仔细看看,可认得画中之人?”

石孝弘走到桌前,故意将画像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他又装作异常惊讶的样子问道:

“画中之人,莫非是石贤弟?”

冉轶成一直仔细注意着石孝弘的表情,点头答道:“正是石贤弟!”

第158章 无赖 石孝弘本以为冉轶成会搪塞他,没想到冉轶成居然毫不避讳地回答了他,反倒令他接下来不知道说什么了。

石孝弘望着冉轶成那淡定的神情,勉强笑了笑,说道:“没想到冉贤弟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丹青功底,将石贤弟画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的,尤其这双含笑的眼睛,竟似鲜活的一般!”

冉轶成微微一笑,问道:“世子兄不觉得奇怪吗?”

石孝弘疑惑问道:“奇怪什么?”

冉轶成道:“奇怪我为什么要给石贤弟画像啊?”

石孝弘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冉贤弟作这幅画自有道理,你不愿说,我又何必要问!”

“谁说我不愿说了?”冉轶成故作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世子兄不想知道呢?”

“那,那你是因为什么?”石孝弘犹豫着问道。

“因为我喜欢石贤弟!”冉轶成终于牵着石孝弘绕到了要害之处。

“啊?这怎么可以?”石孝弘这下真的惊愕了。

“为什么不可以?”冉轶成反问。

石孝弘年纪虽然不大,但他从小耳濡目染的是中规中矩的各种礼仪和教育,对于冉轶成的大胆和直截了当,他颇感狼狈,穷于应对,更对冉轶成的“特殊嗜好”感到震惊!

石孝弘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冉轶成。

冉轶成看到石孝弘愕然的表情,不由心中暗笑,他在石孝弘眼前摆摆手,说道:“世子兄怎么不说话了?”

石孝弘晃过神来,说道:“也不知道石贤弟是否知道此事?”

“什么事?是画像的事还是我喜欢‘他’的事?”

石孝弘恨不得转身逃跑了,他实在有些害怕跟冉轶成聊天了。他懦懦说道:

“两件事其实也就是一件事吧。”

冉轶成哈哈一笑,说道:“世子兄看得透彻,说得精辟!的确,两件事其实也就是一码事。”

石孝弘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冉轶成却自自然然地说道:“画像的事石贤弟可能不知道,但我喜欢‘他’的事,石贤弟应该能感觉到了。”

石孝弘心里一急,不由脱口说道:“可你不能喜欢他啊!”

冉轶成奇怪地看着石孝弘问道:“这又是作何道理?”

石孝弘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你们两个都是男人,又岂可彼此喜欢?我想石贤弟一定不知,否则他定会疏离你的。”说到这里,石孝弘不由追加了一句,“你不能强迫石贤弟的,更不能欺辱他!”

冉轶成再次哈哈大笑,爽朗地说道:“不管石贤弟是男是女,都无所谓!我喜欢‘他’的聪敏、‘他’的容貌、‘他’的性格!世子兄,你是了解小弟的,我这人一向放纵不羁,视世俗规矩如粪土草芥。我想过了,若石贤弟胆敢疏远我,我就让我的手下将‘他’挟持到京里去,那石原海不过一个七品县令,又能奈我何?!”

“你!你岂能如此肆意妄为?这不就是抢男霸女吗?“石孝弘情急之下,已经顾不得咬文嚼字了。

没想到冉轶成居然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没办法,谁让我是从四品呢?就是抢几个男人,霸几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石孝弘突然为石槿柔担起心来,他怕冉轶成真的欺辱了石槿柔,于是,他再不顾冉轶成高兴与否,力争道:“不可以!你若肆意胡来,我定不答应!纵然告不倒你,我也要去靖江侯府找侯爷和郡主理论!”

“去理论什么?再说,你又何曾见过我父母?”

“见过,年前刚刚见过!”

“哦?我怎么不知此事?”冉轶成的确不知,因为那时他还在山庄养伤。其实,别说他不知道,就连石槿柔也不知道。

石孝弘改不了他的厚道本性,说道:“年前我母亲带我去的,拜见过侯爷和福灵郡主。”

冉轶成追问道:“我母亲和令堂素无往来,伯母为何带你去靖江侯府?”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见过令尊令堂,若你敢欺辱了石贤弟,我定到府里告你去!”其实,石孝弘也不知道母亲沈氏为何带他去靖江侯府,因为当时拜见完福灵郡主以后,沈氏留下来与福灵郡主说话,而他却被母亲支到前宅去拜望靖江侯了。

冉轶成呵呵一笑,忽然转变了话题,说道:“我给冉贤弟画幅肖像也不算什么恶行,是吧?这和送石贤弟一块玉佩道理是一样的。”

石孝弘愣住了,他没想到冉轶成居然连自己送石槿柔玉佩的事都知道。

他连忙摇头摆手地说道:“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你不也是因为喜欢石贤弟,才送他玉佩的吗?”

石孝弘着急地分辨道:“我送石贤弟玉佩是因为兄弟同心,不是喜欢爱慕!”

石孝弘愈是着急,冉轶成心中愈是开心,他继续刁难地问道:“既然是兄弟同心,那小弟与世子兄也是手足情深,世子兄又因何不送小弟玉佩呢?”

石孝弘一愣,面对冉轶成的无赖问题,他还真不知如何应答,于是,他干脆实话实说:“那玉佩本就只有两个,再说,当时我也没想到冉贤弟会在义安啊!”

冉轶成笑道:“那现在我在义安了,世子兄可否将玉佩相赠?”

“可没有了啊!”石孝弘无奈说道。

“你腰间不是戴着吗?怎么,世子兄不舍忍痛割爱?”

石孝弘低头一看,才醒悟到自己确实戴着那块与石槿柔那块本是一对儿的玉佩。他抬头有看了看冉轶成,见冉轶成竟是一副死皮赖脸、垂涎欲滴的样子望着他腰间的玉佩。

第159章 挽救 石孝弘被冉轶成挤兑得颇有些狼狈,看着冉轶成那“贪婪”的样子,他狠狠心,咬咬牙,将腰间玉佩摘下来递给了冉轶成,说道:

“好,这块就送你了!大不了,我再去买一块就是了!”

冉轶成接过玉佩,立刻无比利落地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系好以后,他咧嘴开心地笑了!

石孝弘看冉轶成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趁机说道:“玉佩给你了,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要是真的对石贤弟好,你就远离他,更不要为难他!”

冉轶成似乎根本未听到石孝弘的话一般,抚摸着腰间玉佩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下好了,我与石贤弟就更登对了!”

石孝弘无语了,他冷冷地、忿忿地看着冉轶成,忽然,他一跺脚,转身出了屋子。

石孝弘不顾礼仪地愤然出屋,但还没走出松涛阁的院子,他忽然又顿住了脚步,他感觉到了不对,又感觉自己似乎上了冉轶成的当!

于是,他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蓦地转身又回了屋子。

“你不能喜欢石贤弟!”石孝弘坚毅而勇敢地看着冉轶成。

“世子兄好奇怪啊!又怎么了?”冉轶成对石孝弘的去而复返大感好奇。

“你不能喜欢石贤弟!”石孝弘再次强调自己的要求,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因为,石贤弟其实是女孩子!”

石孝弘本以为冉轶成听到这个消息后会象他当初那样一定会感到震惊,可他见冉轶成只是淡淡一笑,再无其他反应。

“你不感到震惊吗?”石孝弘不死心地问道。

冉轶成居然点点头说道:“当然震惊了!只是,我是将军,要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猛虎啸于后而不动,别说石贤弟变成了女的,就是她变成了孙猴子,我一样吃定她了!”

“冉轶成!”石孝弘真的怒了,“亏我一直将你视作交心的兄弟,没想到你居然是人面兽心!我这就去禀报祖母,将你轰出府去!”在石孝弘的观念里,家中的长辈便是天,便是绝对不能杵逆的权威。

“且慢!”冉轶成立刻出声阻止。

石孝弘望着冉轶成,冷冷地说道:“怎么,你怕了?”

冉轶成赔笑说道:“嗯,怕了,我是真的怕了!我怕世子兄气坏了身子,我答应你绝不勉强石贤弟——哦不,是石小姐,就是了!至于石小姐是不是会喜欢我,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石孝弘楞了一下,是啊,万一石槿柔本来就喜欢冉轶成怎么办呢?

“不行,我一定找机会将冉轶成的为人告诉她去!”石孝弘暗自替石槿柔着急。

石孝弘虽没见到冉轶成真感“害怕”的表情,但听冉轶成毕竟在嘴上服软了,于是,他警告说道:

“我祖母和太后要好,你若胆敢胡来,我就让祖母去太后那里告你9有啊,你快点儿离开义安吧,以后莫再回来!”

冉轶成说道:“那好吧,既然世子兄下了逐客令,我今日便离开义安!”

对冉轶成忽然间的屈服,石孝弘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的心情终究还是畅快了一些,他竟安慰冉轶成道:

“若你改了你的‘恶习’,我们依旧是好兄弟X到京城以后,贤弟一定要痛改前非,好自为之!”

冉轶成呵呵笑道:“世子兄教训的是,小弟以后不再喜欢男人就是了。既然石贤弟已经变成了石小姐,那小弟以后就只好喜欢女孩子了。”

石孝弘不满地看了冉轶成一眼,说道:“这与什么石公子石小姐的无关,男女相爱才是人伦之道,贤弟若一意孤行,会遭人唾弃的!”

“小弟知错了!以后尽量改正。”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该!”

冉轶成连连点头应道:“一定改、一定改!”

…………

从松涛阁出来以后,石孝弘也不知道自己该愤怒还是该庆幸,愤怒是因为他没想到冉轶成的为人竟然真的和坊间传闻的那样恶劣;庆幸是因为他毕竟答应他改了,佛家有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说他不是救了冉轶成的性命,但挽救了他的灵魂,也应该是一场不小的功德了。

石孝弘走在碧心湖畔,想着刚才与冉轶成的谈话,想到了他暂时保护了石槿柔的安全,不由有些欣慰,他下意识地去触摸腰间的玉佩,可摸了个空。

石孝弘站住脚步,忽感事情不对,他凝眉沉思了一会儿,终于醒悟自己到底还是上了冉轶成的当!

因为那本属于他和石槿柔的一对儿玉佩,现在却变成冉轶成和石槿柔的了。

“若小柔发现我将玉佩给了冉轶成,她会怎么想?她定以为我不喜欢她,不想与她有什么瓜葛,所以才将玉佩送给了别人!”

“坏了,这下真的坏了!我怎么这么糊涂啊!”石孝弘悔之不迭,立刻回头再次向松涛阁走去。

可在距离松涛阁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石孝弘又停下了脚步。

“送出去的东西又如何要回呢?再说,冉轶成那么泼皮无赖,又岂会轻易将玉佩还给我?”

石孝弘犹犹豫豫地来回踱了几步,心里继续想道:

“好不容易劝得冉轶成改掉恶习了,我若在此时要回玉佩,他会不会反悔不改了呢?哎,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石孝弘最终没有进入松涛阁,他一边离去一边在心里继续安慰着自己:“若小柔问起此事,那我就将今日的实情告诉她,她那么聪敏,一定会理解我的!”

想到这里,石孝弘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第160章 该来的 冉轶成终于离开义安回了京城,石孝弘松了口气,因为冉轶成跟太夫人和侯爷夫妇辞行的时候,格外规矩与谦恭,这让石孝弘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也让他对帮助冉轶成改掉“断袖之癖”有了一种信心。

对冉轶成的再次离去,石槿柔心里颇为失落,但她知道冉轶成有重任在身,更何况,隋朝云那里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消息从京城传回,这多少让她有些心里不踏实,所以,她又希望冉轶成能尽快回京,因为她对冉轶成有信心,她觉得只要冉轶成回到了京里,就一定能有办法调动隋朝云和大皇子他们,让他们对段家尽快有所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里,石孝弘时不时地来县衙找石槿柔,当然同来的还有卢鸣天,三个人俨然将石槿柔的小书房当成了临时办公地。三人在鲁大人的带领下忙于操办县试的事。

这一天,卢公子有事去了外面,小书房内只剩下了石槿柔和石孝弘。

石槿柔开口问道:“大哥,你原来的那块玉佩呢?”

石孝弘为了防止石槿柔注意到他没有佩戴“见证他们友谊”的那块玉佩,特意找了一块与原来那块相近似的玉佩戴在腰间。而在前些天里,石槿柔也确实没有向他问过玉佩的事。石孝弘也曾暗自庆幸自己蒙混过关了,哪里想到,今天石槿柔终归还是问到了玉佩。

石孝弘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迟迟疑疑地最后终于故作镇定地说道:“定是我早晨出来的匆忙戴错了!”由于是撒谎,石孝弘的脸火烧火燎似地涨红起来。

“你连看都没看一眼,怎知戴错了呢?”石槿柔倒不是在逼迫石孝弘,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因为她以为一定是沈氏不让石孝弘戴的。可她看到石孝弘扭捏和尴尬的样子,不由大为好奇,所以,便刨根问底起来。

“嗯,嗯……”石孝弘嗯了半天,终于叹口气说道:“那块玉佩我送给冉贤弟了。”

“送给谁了?”石槿柔以为自己听错了,“冉轶成吗?”

“贤弟,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要送他的,我不是……你千万别误会啊!”石孝弘急得抓耳挠腮,生怕石槿柔会生气。

石槿柔并没生气,她只是好奇,不知冉轶成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骗走了石孝弘的玉佩。于是,她笑了笑,对石孝弘说道:

“大哥,你放心吧,小弟不会误会大哥的。你别着急。”石槿柔顿了一下,随即她又和颜悦色继续说道:“大哥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将玉佩送给冉大哥的?”

石孝弘见石槿柔并未生气,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于是,他将那天在松涛阁与冉轶成争执的事一五一十地对石槿柔讲了出来。

石槿柔一边听着,一边在脸上展现出各种表情,她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生气,又时而无奈……

等石孝弘终于讲完了,石槿柔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她心道:

“这个冉轶成,真真是太坏了!这不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他一定见我和世子戴着一样的玉佩,心里不平衡了,所以才把玉佩骗了去!”想到这里,石槿柔在暗中埋怨冉轶成的同时,心里也掺杂了丝丝甜蜜。

石孝弘见石槿柔笑得开心,也不由跟着呵呵地笑了,说道:“一个玉佩罢了,冉贤弟既然喜欢,只要贤弟你不计较,我送给他也算不了什么。”

石槿柔摇摇头说道:“大哥不必介怀,小弟不会计较的,有或没有那玉佩,小弟与大哥都是真心相待的。”

石孝弘总算卸掉了心理上包袱,开心地说道:“我就想呢,石贤弟聪慧异常,一定能理解愚兄的!”

石槿柔含笑不语,心中暗道:“这个石孝弘,善良得已经无可救药了!也不知谁家的女子有好福气,将来能成为石孝弘倾心相爱的人。”

就在这时,碧云走进来向石槿柔禀报说:“公子,姑爷求见!”

石槿柔当即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石孝弘正暗自纳罕“姑爷”为何人,却见水生听了碧云的传话后从外面走了进来,瞬间,石孝弘恍然大悟。

“公子,隋朝云隋大人来义安了!”水生平静地禀报。

石槿柔猛地站起身,追问道:“谁?你说谁来义安了?”

“隋朝云隋大人!”水生重复道,“隋大人还带了安州驻军,眼下,隋大人已率军将段府和段家矿场围了个密不透风,正抄家查矿呢!老爷也刚刚匆忙赶去了。”

一刹那,石槿柔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是喜是忧,曾经,无数个夜里,她发誓要为赵掌柜他们报仇雪恨,发誓要将段家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如今,段家大祸已然临头,她却有些懊悔了,甚至有些自责了!

“段府,不过是个幌子,是幕前的傀儡罢了,真正的凶手是顾先生、是三皇子!如今,段府被抄了,被问罪了,可元凶呢?会不会依旧逍遥法外?”

“段府之罪乃株连九族的大罪,段府上下连主人带家丁、护院近三百号人就这样在一瞬间被抓,皆难逃厄运,我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石孝弘见石槿柔愣愣的样子,沉思不语,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不由紧张问道:“贤弟,你怎么了?”

石槿柔恍过神来,不由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第161章 结果 段府门前,一片哀号哭喊之声。大大小小的囚车一辆挨一辆地排列在段府大门外,数量之多,几乎占据了门外的半条街。

隋朝云负手站在门口处,得意洋洋地看着段府里面的人哭喊着被一个一个地押上囚车。他的侧后方站着义安县令石原海。

“贤弟,愚兄告诉你个好消息!”隋朝云转头对石原海说道。

石原海连忙趋步上前,在隋朝云一旁躬身而立,说道:

“隋大人请讲!”

隋朝云意气风发,异常得意地说道:“大皇子殿下对愚兄查办义安段家一事甚是满意,皇上那里也是龙心大悦,此次特令我秘密前来义安惩治段家,便是皇上的旨意。”

石原海恭维道:“隋大人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破获了如此重案,皇上和大皇子殿下对隋兄必有封赏!”

隋朝云哈哈一笑,说道:“你说对了!这次只要我将段家的人押回京城受审,我就大功告成了!至于封赏吗?大皇子殿下已然答应隋某,他将上折子呈请皇上封赏我为吏部侍郎!”说到这里,隋朝云依旧担心石原海印象不深似地又补充了一句,“呵呵,那可是三品大员啊!”

石原海立刻面露欣喜地说道:“恭贺隋大人高升!望隋大人以后多多提携小弟!”

隋朝云仰头看天,悠悠说道:“上次回京,我已在大皇子殿下面前替你说了不尽的好话,替你请了功!大皇子殿下也说了,等你任满了便调你回京,今后就留在京里做官了!”

石原海再次躬身感激地说道:“隋兄大恩,小弟今生难报!”

隋朝云客气地说道:“贤弟言重了!隋某能破获如此大案,与贤弟的鼎力相助是分不开的!若有朝一日,贤弟也进京为官了,到时你莫忘了请我就是了!”

石原海连连点头说道:“那是当然!到时,小弟依旧会以隋兄马首是瞻,听从隋兄驱策!”

隋朝云哈哈笑道:“没想到贤弟如今也转了性子!不过,这就对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古话是没有错的。”

正在这时,段刚从府里被押了出来,在走过石原海身前的时候,他嘶声喊道:

“石大人救救我啊!看在三万两银子的份儿上,看在你我将成为亲戚的份儿上,求你救救我啊!”段刚还没有忘记石原海曾答应了“提亲”一事。

还未等石原海说话,隋朝云厉声喝道:“混账!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押下去!”

段刚被军士驱赶着向囚车走去,段刚边走边不停地喊着:“石大人,救救我啊!”

石原海听着段刚那绝望的呼喊,忽然心生悲悯,他向踢打着段老爷上囚车的士兵喝道:“不得虐待人犯!人犯是否有罪,朝廷自有公论,由不得你们胡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石县令因何发怒。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头领模样的人走到隋朝云身边,在隋朝云耳边悄悄低语了几句。

隋朝云听罢两眼放光,向那人吩咐道:“就按你说的办理,去吧!”

那人答应一声,转身又进了段府。

…………

石原海回到县衙后宅的时候,天色已黑。他一脸疲惫地进屋,发现石槿柔与丁忠早已等在了他的屋子里。

“爹,隋朝云呢?”石槿柔一脸焦虑地问道。

“估计现在已经出义安了!”石原海答道。

水生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石原海洗手洗脸,石原海洗过脸之后继续说道:

“段府成了一座空宅,被查封了!隋朝云带着军队押送段家的人,对了,还有那些矿奴,回京城去了。”

“爹,段家的人不会都被杀了吧?”石槿柔担心地问道。

“应该不会,段刚和段府的男丁估计是难逃一死了,至于府里的女眷,或许不会被问斩。至于那些仆人和护院,更是罪不至死!”

石槿柔听罢,一直格外纠结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些安慰,她继续问道:“爹,您看此事段淑妃和三皇子那里会受牵连吗?”

石原海想了想,说道:“怎么说呢?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取决于几个方面。”

“哪几个方面?”石槿柔好奇地问道。

石原海正欲开口回答,只见丁忠身形一晃便到了屋子门口,猛地打开了屋门,石原海和石槿柔不由紧张地向屋外望去。

只见秀荷与顾妈妈拎着食盒,进了院子。

丁忠回头对石原海和石槿柔歉意一笑,然后走出屋子向秀荷、顾妈妈迎了过去。

丁忠走至二人跟前,对二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秀荷与顾妈妈将食盒交给了他,然后便转身走了。

丁忠拎着食盒进屋,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他退出了屋子,顺手关上了屋门。

石原海苦笑一下,接着刚才的话题对石槿柔说道:

“一是要看大皇子他们到底实力如何,能不能彻底击垮三皇子他们;二是要看皇上的态度,圣意难测J上到底心思如何,无人可揣测得出来。最后便要看三皇子本身了,毕竟,三皇子掌握着大部分的兵权,不是说倒就倒的,就算被整倒了,谁敢说他不会反扑?”

“怎么,爹是说三皇子会采取报复行动吗?”石槿柔忧心忡忡地问道。

“一定会的!”石原海肯定地说道,“这也是为父当初认同你利用大皇子的原因!六皇子的好坏暂放一边,可冉轶成毕竟还算小柔的朋友,为父不想让冉轶成成为三皇子报复的对象!”

石槿柔心中一颤,不由柔声深情唤道:“爹!”

………………………………………………

本卷至此结束,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四卷《冠盖京华》,再次对辛苦追文的亲们鞠躬致谢!

第1章 系列消息 段家被查办,犹如一个庞然大物转瞬间轰然倒塌,在义安本地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些曾经依附段家势力横行乡里的人,一个个几乎都成了过街老鼠,在人人喊打的氛围下度日如年,仓皇不安;而那些被欺压的,则扬眉吐气,以手加额,奔走相庆!

石槿柔怀着复杂的心情,听着丁忠向她禀报从京里传来的消息:

段刚在被押送去京城的途中,于某天夜间忽然暴毙身亡,经查,是有人在段刚喝的水里投了毒,致使段老爷命归西天。凶手怀疑是一名失踪的士兵;

顾先生也未能幸免于难,在大皇子府中的地牢里,当守卫在某天清晨给顾先生送早饭时,发现顾先生早已气绝多时。

然而令石槿柔无比惊愕的是丁忠接下来的话,“京中有人传闻顾先生之死,是冉将军做的手脚,是他向三皇子告密说顾先生在大皇子府中,三皇子才派人暗中潜入了大皇子府杀人灭口。”

“怎么会这样?就算是他告的密,他又怎么可能让人知晓?这个消息也是张彪传给你的吗?”石槿柔惊愕之余,心中又不免充满了困惑。

“不是,有关冉将军告密的消息来自飞云山庄。”丁忠回禀道。

石槿柔搞不懂冉轶成到底意欲何为,在冉轶成给她的来信中,除了说说对她思念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之外,对朝廷里的事几乎只字未提。

然而,丁忠接下来的消息,又令石槿柔更感不可思议与惊愕。

“六皇子查实了西南边陲暗自招兵买马的事,皇上下旨召西南守军统领李浩凡进京,李浩凡抗旨不遵,已经被就地处斩治罪!”

“是真的抗旨吗?”石槿柔追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反正张彪是这样说的。”

“哦!”石槿柔想的是:一定又是三皇子采取的“弃卒保帅”的计谋。

“还有别的消息吗?”石槿柔问道。

“三皇子受段府案牵连,遭皇上斥责,在皇宫的勤政殿外被罚跪了两个时辰,段淑妃也遭皇上斥责。”

“啊?就这样?”石槿柔不敢置信地问道。

丁忠点点头答道:“就这样!没有更严厉的处罚了。”

石槿柔心中一声浩叹,同时她又有了一丝隐隐的恐惧,她开始担心父亲的安全。

“皇上对三皇子无关痛痒的处罚,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三皇子的势力已经大到了连皇上都不敢轻视的地步!否则,就凭暗地里招兵买马,意图谋逆的罪名,便能轻松将三皇子下狱查办的!”

“三皇子这么大的势力,对段府的事又岂肯善罢甘休?那些曾经涉及其中的大小官员,甚至包括了大皇子、吴阁老在内的皇亲国戚,他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想到这里,石槿柔不由感到头皮发乍,脊背发凉,她紧张地问道:

“隋朝云呢?可有他的消息?”

“有,大皇子已经上了折子,奏请皇上降恩,封隋朝云为吏部侍郎。”

“皇上准了吗?”

“还没消息!”丁忠答道。

一连串出乎意料的消息彻底让石槿柔迷惑了,最令她不解与气愤的是,昨天她刚刚收到过冉轶成的来信,而现在这些消息,冉轶成在信中居然只字未提。

石槿柔呆坐不语,她不能清晰地判断出这些消息对她和父亲的以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甚至判断不出这些消息到底是好是坏。

丁忠见石槿柔黯然无语,于是关切地开解道:

“小姐,您莫要担心,老爷和冉将军都不会有什么事的,如果的确是冉将军向三皇子告的密,那三皇子就不会对冉将军有什么怀恨了,属下斗胆揣测,冉将军这样做必有深意,就算是有苦衷,也定是为了保全六皇子和老爷。”

“可他这样做,难免会失了男人气节!”石槿柔心中开始怨恨冉轶成。

丁忠继续安慰道:“冉将军何许人,丁忠不敢妄下结论,但若论气节,丁忠敢以人头担保,冉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看着丁忠异常坚毅与确定的表情,石槿柔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她淡淡一笑说道:“但愿如此吧!”

…………

段家一案最终以府中男丁被处斩,女眷被变卖为奴而草草结案。很快,便没人再提起此事,义安百姓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常态。

石原海既没升官发财,也没被罢官撤职,依旧如以前一样,安安稳稳地做着七品县令。

段家的矿场被捣毁,段府的空宅被充了公,改为了新的义安驿馆,用以接待来往官差。

义安的童生试在鲁大人的住持下,在石孝弘、卢鸣天、石槿柔的大力辅助下,如期举行。义安县的学子在童生试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考中秀才的学子数量创造了义安历史上的最高记录。为此,义安百姓敲锣打鼓地给县衙、给石原海送来了各种各样的礼物,虽不怎么值钱,但人心无价,石原海激动得险些落泪。

…………

时光荏苒,岁月倥偬,节气似乎于转眼之间便到了清明,到了人们缅怀故去亲人,寄托心中哀思的日子,也到了种植庄稼,渴盼丰收的大好时节。

这天,一早起来,天空便阴霾着,不久便下起了毛毛细雨。

石槿柔和父亲,还有秀荷及水生,在拜祭了董韵的牌位之后,刚刚走出屋子,便见碧云匆匆前来禀报:

“启禀老爷、公子,刚才碧月传话过来,说门外有个小姐,是从塘州来的,求见大小姐!”说罢,碧云不自觉地看向了秀荷。

第2章 我给你做主 听到求见之人来自塘州,石槿柔猛然想起年前收到的董淑鸾的来信,她与秀荷对望了一眼,然后又对石原海说道:

“爹,可能是董四小姐来了,您先回屋吃早饭吧,别耽误了上衙,我和秀荷、水生前去迎接。”

石原海点头说道:“若真的是四小姐来了,你要好生相待!为父午饭时再与之相见。”

石槿柔答应着,带了秀荷、水生,打着伞,在碧云的引领下来到了后宅门外。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董淑鸾,一旁替她打伞的依旧是上次陪她来义安的丫鬟桂香。只不过,这次来义安比上次多了两个小厮和一辆马车。

春寒料峭中,董淑鸾冻得脸色有些青白,石槿柔连忙紧走几步,近前亲热地拉住董淑鸾的手说道:

“果真是四表姐来了,太好了!这里冷,快到府里说话。”

秀荷也过来见礼,董淑鸾只是向她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对身后侍立的两个小厮吩咐道:“把马车赶进府里,一时半时的,咱们不会走的。”

水生立刻上前帮着驱赶马车,两个小厮中的其中一个,居然认得水生,异常欣喜地向水生打着招呼:“水生哥,还记得我吗?我是童六啊。”

水生也认出了他,立刻亲热地搂住了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终于又见到你了,想死我了!”

虽是仆人间的交往,但看到这久别重逢的一幕,仍令石槿柔的心里充满了温暖,也令她对董淑鸾平添了许多亲近的感觉,她拉住董淑鸾的手,迈步进了大门,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水生帮着童六将马车赶至魏庆洪所住的那个院子里,并在那个院子收拾出了一间屋子,让童六和另外那个董府的小厮居住。

进屋之后,碧云、碧月忙着端茶倒水上水果,石槿柔让董淑鸾坐了,也让秀荷一旁坐了。

董淑鸾不由白了一眼秀荷,虽未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却很明显:一个奴才也能坐下?

石槿柔看出了董淑鸾的心思,于是她莞尔一笑说道:“四表姐,秀荷如今被我父亲收为了义女,是这府里的大小姐了,噢,这个叫碧月的,便是秀荷的贴身丫鬟。”

董淑鸾惊愕地看着石槿柔,嘟囔道:“竟有这种一步登天的好事!一个打杂的丫鬟也能变成主子!哎,世道真是变了!”

秀荷听了,心里虽然有气,但她并没发作,依旧大度地含笑不语。

虽然董淑鸾不以为然,但她身后站着的桂香却是一脸感慨与艳羡向秀荷福礼说道:“恭喜姐姐!姐姐人好、心好,必有好报!”

秀荷曾与桂香同为董府的丫鬟,甚至在董府的时候,秀荷的地位远低于桂香,如今时过境迁,她成了主子,而桂香依旧是丫鬟,桂香又如何不羡慕她的际遇?

秀荷呵呵一笑,别有所指地说道:“是秀荷好福气,遇到了好主子。要说咱们做丫鬟的,若遇到开明体贴的主子,那才是好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石槿柔担心董淑鸾听了会不高兴,立刻嗔怪地看了秀荷一眼,笑着对董淑鸾问道:

“姐姐自塘州何时启程的?又怎么会早晨到了这里,昨晚住哪了?”

董淑鸾答道:“昨天赶路忙,到了义安已是深夜,不方便来打扰妹妹,便在一个叫什么来的客栈投宿了一晚,今天一早儿就过来了。”

“是缘来客栈吗?”石槿柔问道。

“对,就是这家客栈。昨晚天黑,看不真切,妹妹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对这家客栈的服务,姐姐还满意吗?”石槿柔继续问道。

“怎么了?你干嘛老问这家客栈啊?不会是妹妹开的吧?”

石槿柔笑道:“不是,不过,若这家客栈对姐姐招待不周的话,我父亲倒是可以整治他们。”

“哦,没有什么不周,都深更半夜了,伙计们都还算恭敬,没显烦躁,还让厨房的人开火做饭、备热水让我们沐浴,实在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居然还有这样的客栈。”

石槿柔点头说道:“这就好!今晚姐姐就不用去客栈了,就住府里吧。”

“当然了,难道你还想让我去客栈住?”董淑鸾不满地看着石槿柔。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四表姐上次来义安住的那个院子,如今成了水生姑爷和秀荷的院子了。府里虽还有个空着的院子,可堆放了许多杂物,一时也难以收拾出来,不如就委屈姐姐暂时和我住一个院子吧。”说罢,石槿柔不待董淑鸾反对,立刻对碧云吩咐道:

“碧云,你和碧月立刻去收拾间屋子出来给桂香住,另外,让怜掌柜这些天先搬去大小姐院子里去住,把屋子腾出来给表小姐住着。”

董淑鸾不由好奇问道:“怜掌柜?哪个怜掌柜?”

“就是小怜啊!表姐不会把她忘了吧?父亲在码头旁开了家货场,如今货场掌柜的便是小怜了。”

董淑鸾张大了嘴,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而桂香更是一副震惊和感慨万千的表情。

“妹妹,不过才刚刚半年,你府里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主子不是主子,奴婢也不是奴婢了,这样下去还得了?你和二姑老爷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们手里了?”说着,董淑鸾狠狠地看了秀荷一眼,转头又对着石槿柔说道:“没关系,不用怕,你告诉表姐,表姐给你做主!我就不信,还真就反了她们!”

石槿柔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无奈地笑了。

………………………………

弱弱地求下金牌,捂脸爬走。。。。。。。。。。

第3章 秘密使命 接下来的一两天里,董淑鸾一边跟石槿柔闹哄着要见冉轶成,一边在府里东串串西走走,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会儿指派着碧云、碧月做这做那;一会儿又是嫌这里脏那里乱的,含沙射影地指责秀荷等人不用心、不尽职,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府里的主子。

董淑鸾来义安的目的是为了冉轶成,可眼下冉轶成并不在义安,甚至连他在不在京城石槿柔都不知道,所以,石槿柔很发愁。

“若让我的这个宝贝表姐去京城找阿成,可阿成又不在京里的话,那董淑鸾岂不白跑一趟?到时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想到这里,石槿柔不禁又开始暗自埋怨冉轶成。

“这个阿成,当初就不该骗董淑鸾,欠了感情债,现在可好,债主找上门来了!看你怎么交待?还有,都十来天了,也没一封信过来,你到底在忙些什么?现在又在哪里?”

石槿柔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把冉轶成揪到自己面前狠狠地教训一通!

其实,冉轶成还真就不在京城。

眼下,他和六皇子祁毓轩正在赶赴飞云山庄的路上。

两人并马而行,金明与安心一左一右护卫着二人。

祁毓轩对冉轶成说道:“依你所说,我这个表妹当真了得!”

“的确如此,其智谋之深乃轶成平生未见!幸好,她是友非敌,不然,轶成还真不敢说是其对手。”

祁毓轩笑道:“阿成不必自谦,你之谋略别人不知,我又岂会不知?远的不说,单说你此番‘告密’,用意之深,险些将我也骗了。”

冉轶成略一沉吟,说道:“其实并非阿成有什么深谋远虑,迫不得已罢了。皇上有他的苦衷,而三皇子又兵权在握,西北军虽属皇上直接辖制,但如今被牵制于边陲不敢擅动。至于守卫皇廷和京城的御林军,个个是贵族子弟,沾花惹草、招猫逗狗都是行家里手,可若真指望他们能承担大任,怕是赶鸭子上架了。”

“哎,说的也是,大皇兄外强中干,虽有首辅及阁老们的支持,可这帮文臣对付父皇可以,用他们去对付三皇兄,无异于以卵击石了!”祁毓轩无奈地叹气。

冉轶成继续说道:“这次义安段府一案就极能说明要害所在,别说淑妃娘娘和三皇子了,就连苍南段家都未伤分毫,最后死的也就是段刚、墨剑和李浩凡这些马前卒而已,三皇子的势力依旧如日中天。”

祁毓轩凝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此次查办段家,也并非一无所获,其一,断了老三的财路,阻碍了他私募军队的进程,至少将他的计划向后推迟了一年多,甚至更远。其二,父皇虽未惩治老三,但终归对他死了念头,不再心存幻想,这太子位置,也就彻底与老三无缘了。”

“何以见得?”冉轶成问道。

“我自西南回来后,父皇曾三次秘密召见我,将我提供的情况与隋朝云弹劾苍南段家和三皇子的奏折细细地比对,发觉并无出入后,对淑妃娘娘和老三都是大失所望,父皇的言谈中已透露出对老三的忧虑和无奈,在此情况下又怎么会将老三立为太子?”

冉轶成认真听着,沉默不语。

祁毓轩接着说道:“再说,如果父皇还对老三抱有幻想,又岂会派我们去秘密处决他剩余的那些手下?”

冉轶成点了点头,随即又不无担忧地说道:“就怕三皇子若知道了皇上的心思,难免会铤而走险!”

祁毓轩说道:“暂时不会,老三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父皇此次对他未予追究,他已经欣喜异常了,眼下,他急于做的便是寻机报复大皇兄,而非谋逆。”

冉轶成说道:“也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去告密,依三皇子脾气秉性,阿成怕他对殿下您也会有报复之心。”

祁毓轩呵呵一笑,说道:“也正因如此,我一定要见见我义安的那个表妹,因为从根本上,是她将老三的注意力引到了老大身上!阿成不过是顺手捡了个便宜而已。”

冉轶成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还说呢,我一时犯懒,有许多天没写信给她了,若再见面,怕是要吃她苦头了。”

祁毓轩笑道:“妹夫,莫不是你除了有‘龙阳之好’以外,现在又添了‘季常之癖’?”

冉轶成苦笑道:“非阿成惧内,是她实在太狡黠了,鬼精鬼精的,不好对付!”

祁毓轩幸灾乐祸地说道:“此乃一物降一物,我原本以为阿成这辈子都难被驯服了,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能降住你的奇女子!”

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率领着卫队离开了官道,转向了去往飞云山庄的山路。

冉轶成忽然开口问道:“殿下,阿成一直有一事不明。”

“哦?什么事?”

“大皇子既然已经知道了石小姐为隐王后人,又因何秘而不宣?”

祁毓轩说道:“此事仍要从隐王说起,当初隐王被抄家灭门,按说以隐王当时的势力和财力,若说其财富之巨能抵得上半个国库,实不属夸张,但从隐王府抄没充公的实际财富来看,却只是传闻中隐王财富的九牛一毛而已,其巨额财富至今下落不明,已成我朝一个未解之谜!”

冉轶成愕然问道:“难道这笔财富的下落石小姐知道?”

祁毓轩摇头说道:“她应该并不知情,否则,大皇兄早就对其不利了,又岂能等到现在仍在寻找?”

冉轶成继续问道:“那依殿下判断,这笔巨额宝藏会流落何方?”

祁毓轩说道:“若阿成说的属实,飞云山庄狄庄主果真是当年铁鹰的话,那这座飞云山庄也就绝非一个简单的村落!”

第4章 牺牲品 就在祁毓轩和冉轶成秘密赶赴飞云山庄的时候,大皇子祁毓章也没闲着,虽然墨剑已经死了快一个月了,但大皇子依旧在忙着查找杀害墨剑的凶手。

皇上对三皇子无关痛痒的处罚,完全出乎大皇子的意料,他在忿忿不平的同时,心里不免又有些莫名的恐慌,尤其墨剑在他府里离奇地死亡,更让他对自己的安危忧心忡忡。

据地牢守卫报告,墨剑死去的当晚并没有外人进入过地牢,而墨剑死得也太过蹊跷,身上既无伤痕,也非中毒而亡。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墨剑是死于睡梦之中的,无声无息地便咽了气。所以,虽然守卫就近在咫尺,可想当然地认为墨剑在睡觉,待发觉不对的时候,墨剑的尸身都凉了。

墨剑,无疑是大皇子用以对付三皇子的一张王牌,只要墨剑活着,大皇子便会一直握有三皇子意图不轨的把柄,从而在你死我活的储位之争中占据主动。

可惜,墨剑死了!而且死得不早不晚,正好是隋朝云得了祁毓章的授意,写奏折弹劾苍南段家和三皇子,而皇上还未及审理的时候,墨剑毙命。

尽管大皇子手中还握有段老爷写给三皇子的密信、截获的银子和护送银子的几名矿卫,但密信被说成了恶意捏造,银子本身又是死物,说明不了什么,那些护送银子的矿卫只是一般小卒,他们虽然招供了,可他们的口供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因为他们的口供是:银两被送往苍南的一家镖局,至于镖局再送给谁,送往哪里?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尽管大皇子率一班老臣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地指证三皇子有罪,但因为最终缺乏强有力的证据,而让皇上颇感无奈与为难,最后,义安的段家便成了牺牲品,成了皇上为了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取得平衡的牺牲品。

本来,大皇子祁毓章指望着段刚能为他带来一丝转机,可段刚也在被押送来京城的半路上被人毒杀了。

几乎在一夜之间,大皇子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人证,也注定了他弹劾三皇子失败的最终结局。

而弹劾失败,对于大皇子来说并不是最可怕的,既然没有扳倒三皇子,那势必会引来三皇子疯狂的报复,这才是最要命的!

幸好,关键时刻,六皇子从西南边陲回来了,带回了李浩凡私募军队的证据。至于六皇子还查到了什么,大皇子和三皇子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六皇子根本没有写折子,而是直接面奏的皇上,除皇上之外,没有第三人知道六皇子启奏的内容。

接下来,皇上便颁了一道御旨,命西南边陲守军统领李浩凡回京面圣。李浩凡惧罪抗旨,最后落得个被就地处斩的结局。

李浩凡的事件,牵扯了三皇子的精力,作为监管兵部的皇子,纵使李浩凡招兵买马的事非他授意,但他也难辞其咎。因此,三皇子受到了皇上的责罚,暂时变得老实规矩了起来,这也给了大皇子喘息的机会。

大皇子利用这个喘息的机会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清除府里的内奸,二是筹划应对三皇子的办法。

“墨剑之死,必有内奸!”这是陈迹循的结论,大皇子很认同这个结论,但查了将近一个月,也没有找出谁是内奸,以至于到最后,大皇子将守卫地牢的所有士兵都发配去了边疆荒蛮之地。

至于如何对付三皇子的报复,陈迹循的建议是:牺牲隋朝云。

“怎么个牺牲法?”大皇子对牺牲隋朝云并不感到可惜,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牺牲他罢了。

“殿下不是答应过隋朝云提拔他为吏部侍郎吗?眼下,殿下便可践行您的承诺,上折子奏请皇上封隋朝云为吏部侍郎。”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大皇子问道。

“这样做,可将破获义安段家一案的功劳统统归到隋朝云身上,殿下作为局外人,之前并不知情,更不知道居然还会牵连到了三皇子。”

大皇子似有所悟,恍然说道:“你是说,我只是看到了张知府弹劾石原海的折子,于是命隋朝云去义安考查石原海吏治,没想到隋朝云居然顺便破获了义安段家私开矿场一案?”

陈迹循点头说道:“正是此意!并非是殿下有意让他去义安查办段家的,完全是他自得其便,自作主张而为的。当初卑职建议殿下,弹劾三皇子的折子由隋朝云上奏,便是为殿下留了可回旋的余地。没想到隋朝云贪功心切,居然真的大包大揽了。”

大皇子犹豫地说道:“折子虽然是他上的,可在朝堂上,我和阁老们也曾建议皇上惩治老三啊?”

“无妨,若三皇子揪住此事不放,殿下完全可以这样说……”陈迹循凑到大皇子耳边悄悄低语了一番。

大皇子听罢,呵呵一笑,说道:“这说法虽然有些牵强,但老三想必也只得信了,只不过,如此一来,隋朝云怕是要……哎!”

“殿下不必愧疚,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做臣子的,时刻都要做好为主子牺牲性命的准备。”

大皇子无奈地点点头,感慨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踌躇了一会儿,大皇子忽又说道:“没想到那冉轶成竟也是个恶毒小人,若不是他向老三告密,说墨剑在我府里,那墨剑又岂会被杀?”

陈迹循皱眉说道:“或许,墨剑并非死于三皇子之手。”

“哦?先生难道是说,墨剑是被冉轶成所杀?”

第5章 诘问 对于大皇子的问题,陈迹循还没来的及回答,便听门外有人禀报:“启禀殿下,三皇子殿下求见,现已在会客厅相候!”

大皇子听罢,不由紧张地看着陈迹循问道:“他怎么来了?”

其实,陈迹循又何曾知道答案,但既然大皇子问了,不出个声也不行,所以,他小声嘟囔道:“三皇子不请自来,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大皇子不禁更加紧张了,紧张得脸色都已经有些变了。

看着大皇子惊慌失措的样子,陈迹循心中暗自冷笑,但他嘴中却劝慰道:

“殿下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子脚下,三皇子不敢胡来的!”

说罢,他拉开屋门,对禀报之人问道:“三殿下带了多少人来?”

那人回道:“只带两名随从前来。”

陈迹循立刻吩咐道:“让府里护卫到会客厅院子前后候着,以防不测!”

“是!”那人转身离去。

陈迹循转身对大皇子说道:“卑职随同殿下前往会客厅,若三殿下问起义安段家一事,殿下便按刚才咱们商量的回复他。”

祁毓章听说三皇子只带了两个随从前来,又见陈迹循不慌不忙的样子,他心里也多少镇定了一些,他咬咬牙,发狠地说道:“毕竟这是我的府邸,他若敢胡来,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

三皇子祁毓雄并没有胡来,他安静地坐在会客厅内等候着大哥祁毓章的到来,在他身后,只站了两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精壮汉子。

终于,祁毓章在其师爷陈迹循的陪同下出现在了会客厅的院子里,还没进屋,就听祁毓章大声说道:

“三弟,你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就来了呢?莫非有什么急事?”

话音一落,只见大皇子已迈步进屋。

三皇子并未起身相迎,而是忽然冷冷地对屋子里的人说道:“你们都出去,我与大哥有话要说。”

三皇子身后的两名随从答应一声,率先走出了会客厅。陈迹循刚刚迈进屋门的一只脚也下意识地收了回去。屋子里的其余人都看向了大皇子,大皇子一愣,随即说道:

“他们都是我之心腹!三弟有话但说无妨。”

大皇子了解三皇子的脾气秉性,只留他和三皇子单独在这间屋子里,他心里还真有些发怵。

三皇一声冷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隋朝云上折子弹劾本王可是你的主意?”三皇子语气之中丝毫没有对兄长的敬重。

大皇子回头看了看,见陈迹循并没有跟进屋来,心里不由暗骂一声,说道:

“三弟,不瞒你说,隋朝云弹劾你的折子,我事先并不知道。他以为你我兄弟不睦,我定会支持他的做法。哎,他哪里知道,人言不可信,你我手足情深,我这做大哥的又岂能会陷害自己的兄弟?”

“哦?既然大哥如此说,那又因何在朝堂之上,率一帮老臣鼓动父皇削我兵权?居然还劝谏将我母妃打入冷宫,你们居心何在?”

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会客厅的屋前屋后传来,而陈迹循的咳嗽声也自门外传来。显然,府里的护卫们已经就位。

听到这些声音,大皇子的胆气终于壮了一些,他不甘心在气势上在被三皇子所压,于是,他缓步走到主位,慢慢地坐下,立刻有人上前奉茶。

大皇子接过茶杯,挥挥手,让奉茶之人退在一旁,然后,他这才开口不急不徐地说道:

“与手足情谊相比,国家社稷之安危自是更为重要。隋朝云弹劾三弟在先,为兄劝谏父皇在后,自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若隋朝云的奏折属实,那的确就是三弟的不对了。”

“好一个国家社稷为重,大哥不如直说是太子之位更重,这还实在些。”三皇子冷嘲热讽地说道,对大皇子在屋外的布置根本就没在意。

“三弟,此言差矣,莫非三弟有储位之心?”大皇子是明知故问。

三皇子不置可否,话题一转说道:“既然隋朝云弹劾本王的事与大哥无关,那我就知道该如何处置了。”三皇子顿了一下,狠毒地继续说道:“断我财路者,我必断其生路!”

大皇子冷笑说道:“隋朝云毕竟是我吏部之人,不属你兵部管辖,我奉劝三弟莫要胡来,就算隋朝云真的有错,也轮不到你兵部处罚。不然,父皇面前你也不好交待!”

“大哥刚才不是说了吗,隋朝云挑拨你我手足情谊,怎么,难道大哥刚说的话便忘了不成?”

“我说的话,还用不到三弟提醒,我也并未说隋朝云挑拨了你我情谊,我只说他上折子以前我并不知情,至于他折子中所写内容的真伪还有待考证,至少,他举报的义安段家并不是假的。”

“父皇已经做出裁决,难道大哥还要推翻父皇的裁决吗?”三皇子已经有些愠怒。

“我只是不明白三弟刚才所说‘断你财路’到底是何含义。”大皇子以攻为守。

“有朝一日你会明白的!”三皇子的话蕴含着威胁与杀机。

大皇子虽然暗自心惊,但表面上仍很镇定。他冷笑说道:

“三弟之言,似有威胁之意,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三皇子根本没有理会大皇子的责问,而是依据自己的话题说道:

“既然大哥说隋朝云不属我兵部管辖,那好,你为何又在府里羁押了我兵部的人?”

大皇子惊讶说道:“三弟何出此言?我何时羁押你兵部之人了?”

三皇子“腾”地站起身,将大皇子吓了一跳,他立时紧张而戒备地注视着三皇子。

第6章 纷争 见大哥祁毓章浑身戒备的样子,三皇子祁毓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不屑地说道:

“大哥既然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就明说了,冉轶成举报西南守军的墨剑将军被你拘押在府内!想必此事你早已知晓了吧?”

“冉轶成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他的话三弟又岂能当真?”大皇子当然不会傻到主动承认。

三皇子祁毓雄冷冷说道:“大哥既然一问三不知,那我也不再勉强,只是大哥以后行事小心些!今天我来,就是想提醒大哥,你想赢得父皇欢心,我不反对,但千万不要将兄弟拿来做垫脚石。否则,下次我来,你的护卫再多,也难保你性命无忧了!”

听着三皇子赤&裸&裸&的威胁,大皇子只是一脸冷笑,并未出言反驳。

三皇子说罢,向大皇子略一拱手,算是辞别,然后转身大踏步走出了会客厅。

望着三皇子远去的背影,大皇子终于长出一口气,竟不自觉地瘫坐在春秋椅上。

…………

石槿柔对董淑鸾既同情又无奈。

同情,是因为董淑鸾对冉轶成一片痴心,却得不到丝毫回应。无奈,是因为她的这个四表姐实在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府里上上下下,除了父亲石原海和丁忠之外,没有一个不被董淑鸾训斥过,就连石槿柔也未幸免。

董淑鸾一是做千金小姐惯了,呵斥别人已经成了她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二是都来义安三、四天了,居然还没有见到冉轶成,她想去京城找,可石槿柔又说冉轶成未必就在京城。她憋了一肚子火儿无处发泄,那秀荷、水生、顾妈妈他们自然也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眼下,石槿柔正在屋子里因为董淑鸾的事而闷闷不乐,秀荷施施然走了进来,她示意碧云出去,然后她走到石槿柔跟前,有些神秘地说道:“小姐,童六跟水生讲了一件事,奴婢觉得事关重大,特来向您禀报!”

石槿柔一愣,她一时没想起谁是童六,秀荷看她困惑地样子,不由提醒道:“童六就是那个给董四小姐赶车的小厮啊!以前在董府的时候,他和水生很是要好!”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在门口和水生特别亲热的那个。”

“嗯,就是他,昨晚水生请他喝酒的时候,说起当初离开塘州被刺杀险些丧命的事,没想到童六居然知道那场刺杀的前因后果。”

石槿柔微感错愕,她不由站起身,说道:“快说,童六是怎么说的?”

“童六说那场刺杀其实也不完全是董大老爷安排的。就在咱们刚离开董府的那天傍晚,府里来了两个人,像是官差但又没穿官差的衣服,直接去见了董大老爷。”

“然后呢?”

“然后,过了不长时间,董大老爷就让胡管家把赵四找去了,赵四是董府里的小厮,和童六关系很好,本来那天童六约了赵四晚上要去喝酒的。其实,小姐应该认得赵四的,就是被咱们放走的那个董府刺客。”

石槿柔立刻明白了其中的人物关系,她“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童六说赵四很快就从董老爷那里出来了,然后他们俩便出去喝酒了。喝酒的时候,童六发现赵四又兴奋又紧张,还有些害怕,于是他便追问赵四有什么心事,起初赵四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后来终于没忍住,还是对童六讲了。”

“赵四怎么说?”石槿柔追问道。

“赵四说府里来的那两个人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是董大老爷也惹不起的人物,因为那两个人跟董大老爷说话的时候,无意中提到了大皇子殿下。”

石槿柔立刻警惕地问道:“他们怎么说的?”

“赵四只是听了个音,并没听到对话内容,因为他到了以后,那两人立刻就止住了话头。而且他们一见赵四的面就问他知不知道二小姐董韵的坟墓在哪里?”

石槿柔认真听着,不想打断秀荷的讲述。

秀荷接着说道:“当初二小姐出殡的时候,赵四跟着去的,所以,赵四回答说知道。于是,那二人便吩咐赵四第二天带他们去二小姐的墓地看看,并说有可能截杀老爷和您,让赵四也带上家伙。”

“水生不认得赵四吗?”石槿柔问道。

“我昨晚也问水生了,水生说当时刺杀的时候,他来不及细看,而且就算看了也没用,因为他以前虽听童六念叨过‘赵四’这个名字,可一直没见过赵四这个人。”

“嗯,你接着说。”

秀荷嗯了一声,继续说道:“童六好奇,询问赵四那两个人的来历,结果赵四只说有可能和大皇子有关系,还说董大老爷讲了,说那两人是他的江湖朋友,是董大老爷特意请来帮着做事的。”

“还有别的吗?”石槿柔问道。

“赵四还说,如果截杀的事情成了,董大老爷答应不但可以脱了他的奴籍,还会赏他一千两银子。童六听完之后又是心惊又是着急,他与水生要好,怕水生有什么闪失,可那时咱们已经离开了董府,而且童六也不知道咱们的去向,没办法通知咱们。”

“嗯。还有吗?”

“还有就是,童六自那晚以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再看见过赵四。”

石槿柔听罢,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就这些?没有更多有关那两个神秘人的信息吗?”

秀荷摇摇头,不无惋惜地说道:“童六说的就这么多了。”

第7章 犬吠 石槿柔也颇感惋惜地说道:“哎,可惜了!当初咱们急着救助伤员和赶路,我和丁伯也没仔细审问赵四便把他放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真应该好好审审他的。”说到这里,石槿柔忽然又问道:“童六呢?现在在府里吗?”

“没有,早上他跟水生说想在义安县城里转转,吃过早饭就出府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董四小姐呢?你看见她了吗?”石槿柔忽然反应过来似乎有一个多时辰没见到董淑鸾了。

秀荷抱怨道:“还说呢,她刚才还到我院子里把我教训了一通呢?”

“又说你什么了?”石槿柔苦笑着问道。

“说咱们府里太脏,各个院子里都拴着狗,实在不象个书香门第之家,让我把狗都送出府去卖了。”

石槿柔笑道:“还别说,她说得也有些道理。”

秀荷正欲开口说话,忽听丁忠在院子里咳嗽了一声,然后便是他与碧云说话的声音。

“公子在屋里吗?”丁忠问道。

石槿柔连忙起身,正欲出屋,忽听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不用通禀了,我倒要看看他和谁家小姐幽会呢?”

石槿柔一愣,这熟悉声音曾无数次回旋在她的耳边,不是冉轶成是谁?她欣喜万分地迎出屋门。

“你怎么来了?”石槿柔惊喜万分地问道。

冉轶成乍见石槿柔也是激动异常,他过来一把拉住了石槿柔的手,凝视着她深情地说道:“你我分开有两个月了吧?”

石槿柔轻轻“嗯”一声,点了点头,神情间既有欣慰又夹带了几分羞涩。

秀荷、丁忠见状,知道不宜在此打扰两人相会,于是主动告辞走了,只留碧云一个人在院子里。

冉轶成拉着石槿柔的手迈步进屋,刚刚走进里屋,他便一把将石槿柔搂进怀里,与她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些天你连封信都没有,没你消息的日子里,做什么都没心思了。”石槿柔幽怨地说道。

“前些日子一直在京里,因为事情多,而且比较费心思,所以没给你写信。最近,我知道自己可能要来义安,为了给你个惊喜,想着不如见面再说,因此也就一直没写信。”说完,冉轶成又轻声问道:“你担心我了吧?”

石槿柔依偎在冉轶成的怀里,说道:“在得知皇上对三皇子不疼不痒的处罚后,的确担心你了!我怕三皇子报复你。”

“没事,我虽在兵部挂职,可我直接受命于六皇子,并不受三皇子节制,他一时拿我也没办法的。更何况,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大皇子身上。放心,我死不了……”

冉轶成话没说完,石槿柔滚烫的双唇便堵住了他的嘴,冉轶成将石槿柔抱得更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石槿柔在冉轶成耳边呢喃道:

“每次和你分开,总觉得爱你更深了,也更想你了!我不允许你出事,不允许你有任何危险,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只要你象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冉轶成一边亲吻着石槿柔一边温柔地在她耳畔说道:“小柔,别担心!不管多大的事情,总会有个结局的,待尘埃落定之后,我答应你,无论成败,我们再不卷入这些是是非非,我们还象以前那样纵马山林,过神仙眷侣般逍遥快活的日子!”

石槿柔点点头,甜蜜而幸福地靠在冉轶成的胸膛上。

“小柔,六皇子殿下也来了,正于前衙和你父亲说话呢。”冉轶成忽然说道。

石槿柔楞了一下,离开冉轶成的怀抱,略有吃惊地问道:“他来做什么?”

冉轶成道:“六殿下来义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他是特意来看你的!”

“看我?为什么?因为段家的事吗?”石槿柔惊讶地问道。

冉轶成正想回答,相隔不远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了狗吠声,而且叫得越来越凶,感染得几个院子里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

冉轶成皱眉听了听,对石槿柔说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

董淑鸾对每个院子里都养着狗甚是不满意,一则她比较怕狗,二则她也嫌弃狗脏,而且叫起来更让她心烦,所以,自从她住了石槿柔的院子之后,这个院子里的狗便被牵到了魏庆红的院子里栓了起来。

但这还不够,董淑鸾恨不得将府里所有的狗都打发掉,所以,她找到了秀荷,将秀荷训斥了一通,并让秀荷照她的意思办理。

秀荷跟小怜不一样,这要是换成了小怜,对董淑鸾的训斥一定会反唇相讥,说不定会直接冷言冷语地将董淑鸾顶撞回去。而秀荷就比较婉转了,她表面上应承着,给足了董淑鸾的面子,但心里并没当回事。

董淑鸾也不傻,她看出了秀荷对她的敷衍,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现在的秀荷已经不是以前董府的下等丫鬟了。

董淑鸾从秀荷院子里出来后,心里烦躁,便带着桂香出府去了,在义安县城里转悠着的时候,她依旧愤愤不平,心里越想越气,于是她又带着桂香回到了府里,她并未去石槿柔的院子,而是直接跑到了魏庆洪的院子里的对魏庆洪又大呼小叫起来。

“你,把各个院子里的狗都栓到你院子里!堂堂一个县令之家,满处养的都是癞皮狗,成何体统?”董四小姐一面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边不客气地训斥着魏庆洪。

魏庆洪的院子里也拴着一条狗,此时正“汪汪”地叫着,另外,他院子里还饲养着奶牛和马匹,院子里的气味实在令董四小姐难以忍受。

第8章 你算哪颗葱 魏庆洪只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而且自小在山村野惯了,在这府里,除了石槿柔和老爷石原海、“好兄长”水生之外他还真没怕过谁。所以,他一扬头,嘴角一撇,不服气地问道:

“你算哪颗葱?也敢来教训本公子?”魏庆洪边说边用袖子使劲擦了下流出鼻孔的鼻涕,然后又冲那条狂吠的狗喊道:“别叫了!当心小爷我今晚就拿你打了牙祭!”

那条狗竟似听懂了一般,立刻止住了叫声。

“哈!你个小兔崽子,还反了你了!居然敢顶撞主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董四小姐一转头,对身后的桂香说道:“桂香,掌他的嘴!”

桂香看着魏庆洪那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不由犹豫起来,她倒不是不敢打,而是担心脏了自己的手。

“你敢!我看你才是反了呢!哪里跑来的野丫头,竟敢到县太爷的府里来撒野?”魏庆洪才不管董四小姐是何方神圣呢,这是他的院子,他说了算!

董四小姐要气疯了,她指着魏庆洪骂道:“你个小杂种!本小姐今天要不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桂香,你还愣着干什么?!”

桂香无奈,只得上前举手欲打,可没想到的是,此时魏庆洪还没反应呢,那条拴在马厩旁的狗不干了,再次“汪汪”地狂吠起来,吓得桂香呆呆地举着手,不敢真向魏庆洪打下去。

魏庆洪一瞪眼,向桂香嚷道:“你要敢打我,我就让哮天犬咬掉你的手!”

桂香听了,不由退后了一步,手一直举着不敢落下。

董四小姐已经忍无可忍了,她趁魏庆洪注意着桂香,突然上前一步,冷不丁地一扬手,“啪”地一记耳光便打在了魏庆洪的脸上。

魏庆洪被打得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他又急又怒地喊道:“你还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说罢,他一头便向董淑鸾撞去。

一旁的桂香早有防备,她斜跨一步,挡在了自家小姐身前,魏庆洪那一头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她的肚子上,桂香疼得叫了一声,身子后退,又撞在了董淑鸾身上。董淑鸾闪避不及,又被桂香踩到了脚,结果噗通一下便坐到了地上,而桂香也倒了下来,正好压在了她身上。

魏庆洪拍拍手,得意洋洋地看着叠罗汉般的主仆二人,嘴角上翘,说道:“不给你点儿厉害尝尝,你们还真不知道我马王爷三只眼!”

董淑鸾何曾吃过这种亏?她推开桂香站起身,在院子左右寻找着趁手的家伙,很快,她便在马厩旁找到一根棍子,她举起棍子直奔魏庆洪而去。

桂香一看事情不妙,连忙拉住董淑鸾着急地说道:

“小姐,他一个小破孩儿,哪里懂得规矩,您就别跟他治气了,这里又臭又脏的,咱们还是快点儿走吧!”

董四小姐用力甩脱桂香的手,冷哼道:“我就不信了,他敢以下犯上?”

魏庆洪毕竟还是个孩子,他见董淑鸾拿了棍子,不免有些害怕,他一边在院子里跑着躲闪,一边大声分辩道:“我是府里请来做工的,不是这府里的奴才,不是你们想打便打的,我没以下犯上!”

董淑鸾哪里管他是雇工还是奴才,她举着棍子,绕着马厩、牛棚追赶着魏庆洪。

魏庆红边跑边喊:“不好了,要打死人了!要出人命了!”

正在此时,院子门口传来秀荷的呵斥声:“住手!出了什么事?”

魏庆红一看秀荷来了,便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立刻跑到了秀荷身后躲了起来。

董淑鸾也拿着棍子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对秀荷斥道:“躲开!今天我要打死这个小孽障!”

桂香也赶紧凑过来搀扶住董四小姐。

秀荷冷冷说道:“四小姐,自从您来了这个府里,您就一直挑三挑四的,我家小姐看在亲戚的情分上不与您计较,可如今您愈加没有顾忌了。这府里的下人是归属秀荷管辖的,若他们做错了什么,让您不满意了,您可直接跟我说,犯不上您亲自责罚他们!”

“出什么事了?”石槿柔的声音自秀荷身后传来。

董淑鸾本打算继续呵斥秀荷的,忽见石槿柔和一位公子由远处走了过来,而那位公子看着竟象是她朝思暮想的冉轶成。

董淑鸾吃了一惊,随即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待她看清楚那人的确是冉轶成之后,她立刻扔掉手中的棍子,欣喜万分地趋步向前,迎上冉轶成后深深福礼,激动地说道:

“鸾儿终于见到冉公子了!鸾儿见过冉公子!”

冉轶成一愣,仔细端详了一下,终于想起了董淑鸾,于是他淡淡说道:“哦,原来是董家小姐啊,不知董小姐何时来得义安啊?”

董淑鸾恨恨地撇了一眼石槿柔,随即回答道:“鸾儿来义安已经四、五日了,鸾儿此次来义安是专程探望冉公子的。”

石槿柔一旁暗自叹气,她知道董淑鸾误会她了,但她也懒得解释,只想看看冉轶成到底如何应对。

冉轶成剑眉一扬,说道:“探望我?呵呵,董小姐不会是因为上次本公子诳你,没去塘州,所以特意来向我兴师问罪的吧?”

石槿柔不满地看了一眼冉轶成,心中埋怨他问得太直接。

董淑鸾并没直接回答冉轶成的问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眼圈儿一红,两颗晶莹的泪珠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冉轶成虽然对董淑鸾没有丝毫感觉,但看到她忽然间委屈得哭了,不由感到有些愧疚,毕竟上次的事的确是他的不对。他求助地看向了石槿柔。

第9章 兄妹相认 石槿柔莞尔一笑,对董淑鸾说道:“表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到你屋子里去说吧。”

董淑鸾含泪低头,并未反对。桂香不失时机地搀着她向院子外走去。

石槿柔将秀荷留下,让她问问魏庆洪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她和冉轶成跟随着董淑鸾走了。

石槿柔边走边低声对冉轶成说道:“你欠下的情债,你自己了结。”

冉轶成不明所以,正欲开口询问,这时,只见丁忠匆匆忙忙地从前衙走了过来。

丁忠径直来到石槿柔身边说道:“公子,老爷让您立刻去前衙,说六皇子殿下要召见您!”

石槿柔立刻以征询的目光看向冉轶成,冉轶成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没办法,还没来得及跟你细说呢。不过,你放心,六殿下并没其他的意思,他可能只想认识一下你这个‘表妹’而已。”

石槿柔嫣然一笑,对冉轶成说道:“我知道了。谢谢!”

石槿柔之所以说谢谢,是因为冉轶成简单的一句话便向她提醒了两件事:一是六皇子知道她是女儿身;二是六皇子知道她的身世。

…………

六皇子并未在县衙的议事厅,而是在石原海的办公书房中等候着石槿柔。

石槿柔到了之后,六皇子祁毓轩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我与贵公子想私下聊聊,请吩咐下去,若无我召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此房间。”

石原海答应着,躬身退了出去。

石原海走后,石槿柔便跪倒给六皇子行礼,哪知她刚跪下,六皇子便连忙过来搀扶住她说道:

“石小姐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石槿柔对六皇子殿下称呼她为石小姐并未感到意外,因为冉轶成刚刚已经提醒过了,而且之前很早的时候冉轶成已经向她详细讲述了她的身世,并且告诉她,有关她的一切,六皇子殿下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因为,这些情况本就是六皇子派人查清楚的。

石槿柔道:“多谢殿下!”

祁毓轩微微一笑,说道:“石小姐坐下说话吧,因为我们之间会有许多话要说。”

石槿柔再次谢过后,就在下首位的一把椅子上坐了。

六皇子将石槿柔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关于你的身世,阿成都对你讲了吧?”

石槿柔抬头望着六皇子,点了点头。

六皇子道:“若依血缘而论,你我当以兄妹相称!”

石槿柔连忙答道:“罪臣之后,岂敢与殿下攀亲论道!小女子担当不起。”

祁毓轩摇摇头说道:“隐王先人已经过世三十多载,其是非功过对现在你我的交往而言已没了任何阻碍,石小姐就不要再受制于过去的出身了。”

石槿柔起身福礼说道:“殿下开明,小女子感激不尽!”

“石小姐快坐,莫再如此多礼。你是阿成的朋友,也是我的表妹,我希望以后你在我面前能少些生疏和拘束,多些亲近和自然。”

石槿柔点点头,依言坐了。

六皇子接着说道:“此次我来义安,一是为了与表妹见上一面,二是来向表妹表示谢意!”

听着六皇子亲切自然的语气,石槿柔的确感到与六皇子亲近了许多,也不再如刚才那样小心谨慎了,于是她直接问道:“谢我什么啊?”

六皇子淡淡一笑,说道:“你于整治段家一事上功不可没,也帮了我的大忙。按理说,单凭你的这份功劳,足可以获得皇上的封赏,只是碍于表妹的身世……”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要什么封赏,况且整治段府的前前后后,若无家父的提点与支持也是万万不成的,若论封赏,家父当受之无愧。”

祁毓轩点头说道:“我刚才已经与石大人谈过了,有意让石大人进京为官,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不宜操之过急。”

石槿柔不无忧虑地说道:“段家一事虽已尘埃落定,但此事的后患犹存,段家矿场既牵连到西南边陲,亦牵扯到淑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而这些关节,都不是家父一人能担待得起的,万一哪天三皇子殿下追究下来,家父怕是凶多吉少!”

祁毓轩道:“这个表妹不必担心,一则隋朝云贪功心切,在上奏皇上的折子里,他大包大揽,将查办段家一事的功劳都算在了自己头上,不然,皇上也不会令他来抄办段家了。只是如此一来,三皇子与淑妃娘娘那里自然也就不会怀恨石大人了;二则,石大人的安危荣辱,我与阿成又岂会坐视不管?三则,石大人虽是七品县令,但皇上已经大致知道了石大人在义安的所作所为。”

“皇上又怎么会知道?”石槿柔惊讶地问道。

祁毓轩微微一笑,说道:“我自西南回京之后,阿成便对我说了你查办段家的经过,在皇上召见我的时候,我便顺带着说了说石大人在义安的作为。”

石槿柔心中了然,不由感激地看了祁毓轩一眼。

祁毓轩忽然收起笑容,认真地问道:“表妹,我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处置,想听听你的建议。”

石槿柔立刻恭谨地回道:“殿下请讲!”

“此次出京来义安之前,我与阿成去了飞云山庄。”

石槿柔微微错愕,刚才冉轶成并未向她说到他们去过飞云山庄。

六皇子注意到了石槿柔表情上的变化,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道:“我与阿成之所以去飞云山庄,是因为我接了父皇的密旨,去处决那些押送银两的人犯,并起运那些银两回京,收归国库。”

听到这里,石槿柔不由愕然问道:“怎么,皇上也知道飞云山庄了吗?”

第10章 问计 祁毓轩摇头说道:“我禀告父皇仍有一批银两和人犯被冉轶成和石大人秘密羁押在义安。因为阿成曾再三叮嘱,飞云山庄的狄庄主是个淡泊名利之人,特意隐居群山之中,就是不欲世人打扰,更不愿与官府有什么瓜葛。所以在父皇面前我并未提及飞云山庄。”

石槿柔松了口气,不经意地问道:“不知殿下去过飞云山庄之后,对飞云山庄有何看法?”

祁毓轩并未回答石槿柔的问题,而是凝视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在你我细说飞云山庄之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殿下请问。”

“我虽去过了飞云山庄,但并未按皇上密旨处决那批被你派人截获人犯,眼下银两和人犯依旧被羁押在山庄之内,我想问的是,依表妹之见,我到底该如何处置呢?”

石槿柔笑了笑说道:“小柔不过是一介民女,对朝廷大事岂敢妄下评判,殿下不妨按圣旨办理就是了。”

六皇子长叹一声说道:“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这样吧,今日我会对表妹开诚布公说出我的想法,如表妹能真心相助,我会感激不尽!但若有为难之处,也无须勉强!而且,今日便是今日,今日你我所谈内容,出了这间屋子之后,就再莫向他人提起,包括阿成和石大人!表妹以为如何?”

石槿柔不无吃惊地看着祁毓轩,她心思急转,暗自揣摩着祁毓轩的话中含义。

祁毓轩真诚地看着她,期待的神情表露无遗。

终于,石槿柔平静地说道:“小柔感谢殿下的器重与信任,愿与殿下坦诚相待!”

祁毓轩由衷地笑了,他诚心诚意地说道:“古有茅庐三顾,诸葛孔明助刘皇叔一举定天下。如今,我也效仿一回刘备,向表妹求教天下大计!”

石槿柔立刻摆手说道:“殿下切莫如此说,小柔不过一介普通民女,岂敢妄论天下大计!殿下如此抬举,岂不折杀了小柔?”

祁毓轩并未客套,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有意执掌天下,如今所做一切皆是为此目的而准备,只是眼下希望渺茫,不知该从何处突破,一举定乾坤,愿听表妹评析!”

石槿柔见六皇子说得坦诚而直接,也不好再虚伪推脱,她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抬头注视着六皇子说道:“殿下既然不耻下问,那小柔就斗胆评说一二,对与错的,仅供殿下参详。”

祁毓轩充满期待与鼓励地点了点头。

“殿下虽欲效仿刘皇叔,可如今天下形势却与后汉末世迥然不同。”

“愿闻其详!”石槿柔的第一句话便将祁毓轩深深吸引住了。

“当今天下一无诸侯征伐、各霸一方;二无奸臣肆虐,把持朝政;三无外敌入侵,占我河山。西北边陲虽有匈奴虎视眈眈,但有强大的西北军镇守边陲,匈奴之觊觎尚不足以对我朝构成真正的威胁。从塘州至京城,又自京城到义安,一路走来,小柔观百姓生活应该算得上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了。”

六皇子赞许地目光注视着石槿柔,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此背景下,殿下欲成大事,若不采取非常手段,几无胜算!”

“何为非常手段?”六皇子追问道。

石槿柔专注地看着祁毓轩,忽然,她起身跪了下去,郑重说道:“今日小柔所言,若以罪论处,当诛九族!虽殿下承诺在先,但小柔依旧惶恐!”

六皇子也连忙起身,伸手扶住石槿柔,神情凝重语气真诚地说道:“将来大事若成,为兄定会知恩图报!若大事不成,为兄也定会舍命保全表妹与石大人的性命、前程!今日我是诚心求教,望表妹打消顾虑,尽说无妨!”

石槿柔望着六皇子那诚恳的目光,终于点了点头说道:

“不乱天下,而乱朝纲!”

“不乱天下,而乱朝纲!“六皇子将石槿柔的话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他接着说道:“如何乱?又如何不乱?”

“起兵谋逆而乱天下者,不得人心,也难以获得朝中栋梁的支持,此为下下策!况依殿下当前情形,虽有冉将军相助,但西北守军毕竟为刘统帅掌管,是否会为殿下赴汤蹈火,还值得商榷。”

六皇子点头称是。

“但若不乱,殿下依旧没有机会,皇上纵然不会传位于三皇子,可还有大皇子,如不出现意外变故,皇上也是不可能传位于殿下的。”

六皇子再次点头默认。

“所以,要乱,乱了才有机会,才有胜算!这个乱,不能是天下,只能是朝纲!”

祁毓轩对石槿柔的魄力和大胆深深折服,他感慨说道:“表妹不愧为隐王后人!你血脉里的这份果敢、勇气与智谋,绝不逊于隐王先人!”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隐王先祖为一代枭雄,小柔岂敢与先祖相提并论!”

祁毓轩也是淡淡一笑,话题一转,继续问道:“表妹的意思我清楚了,只是这乱从何来?”

“三皇子!”石槿柔答道,“乱、起于三皇子,也止于三皇子!怂恿三皇子做出谋逆弑兄之事,而后由殿下止乱于三皇子!”石槿柔本来想说的是“杀父弑兄”,但话到嘴边,改成了“谋逆弑兄”,不管怎么说,皇上毕竟是六皇子的父亲。

祁毓轩沉思片刻,终于会心地笑了。

一番长谈,不仅让他结识了石槿柔,更让他了解了石槿柔。对于今后,他心中已有了计较,同时也有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便是将石槿柔收为已用!再加上冉轶成的鼎力相助,大事可成!

第11章 说得跟真的一样 冉轶成由董淑鸾的房间出来之后,如释重负般长长松了口气。

“我的娘啊,这个女人可真是难缠,竟比对付千军万马还要吃力!”他一边暗自腹诽着董淑鸾,一边走向前衙。

他先来到了议事厅,可他步入议事厅的时候,只见到石原海在独自办公,并未见到六皇子祁毓轩。

石原海见冉轶成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六殿下呢?”冉轶成问道。

“启禀将军,六皇子殿下正与犬子在下官办公书房内谈话,而且六皇子殿下吩咐过了,除非有殿下召唤,否则任何人不得前往打扰!如今书房门口有金明和安心把守。”

“还没谈完吗?”冉轶成惊讶地问道。

石原海一丝苦笑,对冉轶成的问题不置可否。

冉轶成看着石原海一脸无奈的表情,忽然间想起一件事,于是他自腰间摘下一块玉佩举到石原海面前问道:

“石大人可识得此玉佩?”

石原海接过那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不敢确定地说道:“此玉佩和犬子所戴玉佩极其相似,不知将军何处得来?”

“呵呵,石大人说的没错,此玉佩与石公子所戴玉佩本就是一对儿!”

石原海惊讶地问道:“莫非这是世子的那块玉佩?”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没错,正是石孝弘的那块玉佩。只不过,他将玉佩心甘情愿地送给我了。”

石原海大为困惑,他不明白石孝弘为何将玉佩主动送给了冉轶成。但随即,冉轶成便向他说出了原因。

“是这样,当初世子送给石贤弟玉佩时,原本是想借玉佩做个见证,以表他与石贤弟手足情深,哪知后来他无意间得到消息,竟说石公子是女儿身,世子便心生悔意,但送出的玉佩无法要回,也只得暂时认了。可世子后来又听说太夫人竟因送玉佩一事,误会了他有意于石公子,竟与侯爷商定了要让石公子成为侯府的长孙媳,世子更是悔之不迭,但他不敢杵逆太夫人和侯爷,又不忍来对石大人和石贤弟言明此事,怕伤了石大人和石贤弟的自尊,万般无奈之下,他便将玉佩送给了在下,其中含义,我想石大人现在该清楚了吧?”

石原海听罢,不禁愣在当场,他原本以为石孝弘一定会喜欢自己女儿的,他万万没想到石孝弘竟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冉轶成趁热打铁地说道:“其实,世子只是因为石公子是‘贤弟’才不避讳与之交往的,虽然身份相差悬殊,但作为兄弟也无关紧要。可石公子若忽然变成了石小姐,那就另当别论了。不然,世子当初也就不会与石公子结拜了。因为自古便有规矩:有姻亲者,不得结拜。世子若真钟情于石小姐,又岂会主动提出与石小姐结拜?石大人不会已将结拜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当时可有近百人做过见证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义女秀荷与冉某的属下安心。”

石原海的脑子已经乱了,他根本没仔细分析冉轶成的话。其实,他稍微冷静一下,便可听出冉轶成所说的话里前后矛盾,不成章法。

且不论冉轶成说的是真是假,石孝弘将玉佩送给了他却是不争的事实,由不得石原海不信。

石原海苦心为女儿设计的美好前程瞬间在他的心里暗淡了下来,他暗自想道:

“纵使太夫人那里一千个、一万个乐意,但若石孝弘对自己的女儿并不中意的话,那小柔即便嫁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一时间,石原海竟心乱如麻。

冉轶成见石原海痴痴愣愣地不说话,不由心中暗自得意,他轻咳一声,说道:“还望石大人将玉佩归还在下。”

石原海这才醒悟到自己手里还一直攥着那块玉佩,他赧然一笑,将玉佩交还给了冉轶成。

…………

书房之内,六皇子与石槿柔继续着他们的谈话。

“阿成虽对我说过朝中各派势力,但很少对我讲过皇上的心思,这次段府一事,皇上难道真的不欲处罚三皇子吗?”石槿柔问道。

祁毓轩激赏地看着石槿柔说道:“其实,皇上对三皇子已经处罚过了,虽然这处罚是外人所看不到的,但这处罚却是最严厉的。”

“请殿下明示!”

“父皇一直在立谁为太子一事上犹豫不决,其原因就是大皇子与三皇子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另外,父皇之所以让我秘查西南边陲招兵买马一事,就是因为父皇收到密报,说此事与三皇子有关,但父皇不敢确认,怕冤枉了三皇子。”

祁毓轩歇了歇,继续说道:“可最终查证的结果又不由父皇不信,不但我在西南拿到了证据,而且大皇子方面在义安也查实了证据,当然这是你的安排。所以,父皇对三皇子大失所望,因为父皇再也想不到三皇子竟有谋逆之心。”

石槿柔专心致志地听着,不敢出声打断六皇子的讲述。

“皇上对淑妃娘娘的处罚是冷落,对三皇子的处罚是从此打消了立其为太子的念头,而这才是根本!非但如此,父皇已经在暗中开始消弱三皇子的势力,因此,父皇才默许三皇子处斩了李浩凡。因为父皇的真正目的并非想立刻将三皇子怎样,而是只想一边暂时安抚着他,一边消弱他,直到父皇再无顾忌的时候,再将其严办!”

“三皇子的势力究竟大到了何种地步?”石槿柔在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后问道。

第12章 军机 祁毓轩沉思片刻,说道:“三皇子的势力究竟有多大,阿成是最清楚的,因为阿成除了跟随我查办西南边陲之事以外,他还另有任务,那便是暗查三皇子势力,而这个任务是父皇亲自交给他的。以后有机会了,你可以问问阿成。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三皇子目前的势力足以令父皇不得不有所顾忌,而其中最大的顾忌便是京畿守备军。”

石槿柔几乎没听到六皇子所说的后半部分,因为当她听到“暗查三皇子势力,而这个任务是皇上亲自交给冉轶成”的时候,她心内感到无比得错愕!

“阿成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他那纨绔的样子是做给三皇子看的,还是做给皇上看的?他与六皇子到底又是何种关系?”石槿柔不是有意要怀疑冉轶成,这些瞬间产生的想法完全出自她下意识地反应。于是,她自然地向六皇子问道:

“皇上到底对阿成有何安排,难道会让他一直做个闲职将军吗?”

祁毓轩并未立刻回答石槿柔的问题,他起身将凉茶倒掉,然后又换了杯热茶,他显得悠闲而惬意地品了一口茶,然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父皇从未对我提起过对冉将军的安排。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父皇将冉将军自西北边陲调回京城,绝不是担心冉将军在西北军中势力做大,更不会怀疑他有反心。所以,父皇的决定必有深意,至于到底是何深意,我就不得而知了。”

石槿柔莞尔一笑,她不想在六皇子面前表现得对冉轶成的事太过关心,所以,她话锋一转问道:“殿下刚才是不是说到了京畿守备军?”

祁毓轩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

“京畿守备军有一正一副两个统领,正统领叫段云德,因其脾气暴烈,经常打骂士兵,被士兵们起了个外号叫‘段瞪眼’,此人是淑妃娘娘的哥哥,是三皇子的舅舅,更是三皇子最为依仗的强大助力!”

“京城附近没有其他军队牵制他们了吗?”

“有,护卫皇廷和京城的御林军,直接归皇上辖制。本来御林军与京畿守备军是京城附近相互牵制的两股力量,不管哪一方有叛乱企图,另一方都将负责平叛。但目前御林军各级统领多是贵族子弟,士兵也多年疏于训练,其战力已远不如京畿守备军。”

“那皇城岂不危险?”石槿柔忧虑问道。

“作为妥协条件,父皇默许段云德担任京畿守备军正统领,但三皇子也不得不任命了一位骁勇善战、战功卓着的将军为副统领,该统领姓易名寒山。易将军品行端正,治军有方,最重要的是,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深得父皇信任。另外,他和段云德的家眷都住在京城之内,属御林军管辖,所以,二人也不敢有什么异心。”

“殿下可曾想过,将易将军收为已用?”石槿柔试探地问道。

“想过,但没有成功!无论金钱还是女色,易将军都不为所动,而且,他不倾向于任何一位皇子,只忠于父皇!”

“易将军没有什么弱点或者嗜好吗?”石槿柔继续问道。

“易将军重情重义,爱兵如子,深得士兵爱戴,也正因如此,三皇子几次想撤换掉他都没有成功。而且,此人是出了名的孝子,不但对自己的母亲不敢有丝毫杵逆,甚至对普通士兵的母亲也是敬重有加,视同自己的母亲一般。”

“有这样一位将军镇守京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石槿柔庆幸说道。

“也不能说没有问题,首先易将军只是副统领,除了他直管的少数兵力之外,其他大部分兵力不归他管辖。其次,他没有调兵权,也没有单独的驻地,一直在段云德身边受其管辖。还有就是,他直接统率的那小部分士兵的营地也在段云德所率士兵的重重包围之下。所以,一旦军中有变,他怕是自保都难,更别说与段云德分庭抗礼了。”

石槿柔恍然说道:“原来军中还有如此多的玄机,也难怪皇上会顾虑重重了。”

六皇子无奈说道:“父皇最大的顾虑是京畿守备军,而我若想有所作为的话,最大的障碍也是他们。”

石槿柔沉思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道:“御林军呢?他们的统领是谁?”

六皇子喝了口茶,说道:“表妹问到的句句都是要害。说起御林军统领,则是大有文章。”

“此话怎讲?”

六皇子微微一笑说道:“眼下御林军暂无正统领一职,兵符由父皇亲自掌管。只是近一年来,父皇龙体欠安,掌管御林军已心有而力不足,以致御林军军心涣散,疏于训练。”

“阿成有可能成为御林军统领吗?”石槿柔不由插口问道。

六皇子略感诧异地看了看石槿柔,反问道:“依表妹判断,阿成有无这种可能呢?”

“有!“石槿柔丝毫没有犹豫地答道。

“哦?表妹又据何有此判断?”

“正如殿下所说,皇上直接统领御林军已显力不从心,选择一位将军统帅御林军只是早晚的事。”

“那表妹又如何判断父皇会选择冉将军呢?”

“圣意难测,皇上到底如何选择,小柔不敢妄加推测,但冉将军本身却有几个他人无可比拟的优势?”

祁毓轩笑吟吟地看着石槿柔,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首先,冉将军与大皇子、三皇子的关系不近不疏,只与您相处密切一些。这无疑会抵消掉皇上的诸多顾虑。”

六皇子微微一笑,点头表示认可。

第13章 桃花将军 石槿柔在分析冉轶成的时候,脑子似乎格外清晰,她几乎毫无停顿地继续说道:

“其次,皇上如若选择一位将军统帅御林军,按理来说,势必从自己亲自掌管的军队中选拔人才,皇上亲自掌管的军队主要是御林军和西北守军,而冉将军正好来自西北守军。”

六皇子再次点头认同,问道:“还有吗?”

“其三,御林军与西北军遥相呼应,一保京城安宁,一保边陲无忧。所以,御林军与西北军的两位统领最好有着深厚感情,这样,两支军队方可精诚合作,不会相互疏离,而西北军统领刘统帅敲又是冉将军的义父!”

六皇子听罢石槿柔的分析,不由赞许说道:“如果将表妹的这番分析写进折子里,向父皇举荐冉将军,相信父皇也会为之心动的。”

“未尝不可,冉将军若果真做了御林军统领,那殿下之雄图霸业也就成功了一半!”

祁毓轩感慨说道:“没想到表妹虽是女子,可巾帼不让须眉,你的远见卓识,以及你的智谋魄力,今日当真让为兄受教了!”

石槿柔诚惶诚恐地说道:“殿下虚怀若谷,诚心纳谏,若小柔再推诿敷衍,岂不辜负了殿下的一片赤诚?”

祁毓轩起身向石槿柔深施一礼,真诚说道:“自此以后,毓轩愿与表妹风雨同舟,荣辱与共!更望表妹能不辞劳累,协助愚兄共襄大计!”

石槿柔连忙起身回礼说道:“小柔本是罪臣之后,能得殿下垂怜,已是感恩不尽,更得殿下器重与信任,小柔愿为殿下鞠躬尽瘁!”

“好!他日为兄若能荣登大宝,必不会亏待了表妹!”

…………

冉轶成有些沉不住气了,这眼瞅着天都快黑了,怎么六皇子和小柔还没谈完啊?但规矩就是规矩,六皇子殿下既然吩咐过了不得打扰,即便他和六皇子亲如手足,他也不能擅自去敲门,只能在焦虑中耐下心来,静候六皇子召唤。

冉轶成正急得在议事厅内来回踱步,忽然,一名护卫急匆匆走了进来,他走到冉轶成近前低声说道:

“启禀将军,京中有要事禀报。”

冉轶成看了看一直在书案后闷头不语的石原海,石原海会意,起身欲离开议事厅,却被冉轶成止住,对那名护卫吩咐道:

“说吧!”

那名护卫躬身说道:“隋朝云因破获段家一案有功,已被皇上封为吏部侍郎,官居三品。”

冉轶成向石原海微微一笑,说道:“石大人,你的这位同窗当真了得,连升三级,可谓一步登天了!”

还未等石原海说话,冉轶成又转头对那护卫问道:“还有吗?”

护卫继续说道:“皇上龙体欠安,已有两日没有上朝理事。朝中一班老臣再次上书,劝谏皇上早立大皇子为太子。除此,再无其他消息。”

冉轶成挥挥手,示意护卫退下。

护卫走了之后,冉轶成竟如石化了一般,立于议事厅内凝眉不语,陷入了沉思。

石原海并未在意冉轶成的情形,因为眼下他也正想着心事,隋朝云的升迁,令他心内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论学问,石原海自认为并不差了隋朝云;论品行,他更是对隋朝云嗤之以鼻。就算查办段府,隋朝云也只是坐享其成,并未真正有过什么功劳。

“可结果呢?短短几年,他便成了三品大员,而自己苦苦打拼,也不过只是个七品小吏。这到底是因为什么?”石原海茫然了,他对自己苦守多年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冉轶成忽然迈步走出了议事厅,他来到书房门前,金明与安心依旧守在书房门口。

说起安心,冉轶成这次随六皇子出京,并不想让安心跟随的,只是安心死活不依,非要跟来,无奈之下,冉轶成勉强答应了下来。

冉轶成走到门前,轻咳一声,正欲举手敲门,不想,门却开了!

祁毓轩满面笑容地出现在书房门口,他见冉轶成举起的手还没有落下,不由惊讶问道:“阿成有事吗?”

冉轶成看了看站在六皇子身后的石槿柔,含笑回禀道:“没事,我饿了,想来请示殿下,何时安排晚膳。”

祁毓轩楞了一下,看了看天色,居然认真地说道:“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饿了,不如这样,让石公子做东,今晚我们便去县衙后宅用膳吧。”

石槿柔爽快地说道:“现在安排虽然仓促了些,但可以去府外酒楼买些饭菜来,若殿下和冉将军不嫌弃,我们可以去家父院子中用膳,至少那里清净些。”石槿柔的言外之意是,那里说话方便。

还未等祁毓轩表态,冉轶成抢先说道:“好是好,只是千万别再让我见到你那个表姐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我受不了!”

祁毓轩不明所以,石槿柔却是心知肚明,于是笑着向冉轶成问道:

“你的情债可还清了?”

冉轶成撇了眼石槿柔,不满地说道:“你若再取笑我,我今晚便收他进房。”

石槿柔“咯咯”笑道:“好啊,算上之前的芝麻和怡红姑娘,再有眼前的‘鸾儿小姐’,冉将军艳福不浅呢,我看你这个宣威将军,不如改称为桃花将军吧。”

祁毓轩虽不知道“鸾儿小姐“是何许人,但他知道那个叫“芝麻”的粗使丫鬟,也听冉轶成在汇报段府一事的时候说起过协助绑架墨剑的那个青楼女子——怡红姑娘。所以,他立刻笑着附和石槿柔说道:

“桃花将军,不错不错,石公子用得恰当贴切!”

第14章 晚膳 县衙后宅,石原海所居上房之内摆下酒席,祁毓轩、冉轶成、石原海与石槿柔围桌而坐。小怜与秀荷一旁伺候。小怜白天忙货场的事,夜晚依旧回府里居住,并不住在货场。

院子东厢房,也摆了一桌酒席,金明、安心、丁忠、水生围坐一起,碧云、碧月一旁伺候。

冉轶成知道小怜、秀荷是石槿柔的心腹,所以说话并不顾忌,他向六皇子祁毓轩说道:

“刚才京里有消息传来,一是隋朝云被封为了吏部侍郎,官居三品;二是皇上龙体欠安,已经有两日未上朝理政了,大皇子再次发动一班老臣,催请皇上早立太子。”

祁毓轩听罢,皱眉不语。

冉轶成继续说道:“明早我去客栈祭拜了我的那些兄弟之后,我们便返回京城,我担心朝中有变。”

石槿柔心中怅然,不由向冉轶成问道:“不能再滞留一日吗?今日才来,明日便走……”虽然她知道京里之事重大,但对冉轶成的不舍之情依旧溢于言表。

祁毓轩察言观色,立时明白了石槿柔的心思,于是,他洒脱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

“无妨,多滞留一日未尝不可。父皇的身体并无大碍,况且立储一事,也非朝夕之间便能一蹴而就。不用如此急迫地赶回京城。”

冉轶成又怎舍得石槿柔,可事有轻重缓急,他不想因小失大,于是,他说道:

“非常时期,只得大事为先了!殿下好意,阿成心领了。”

石原海听出了其中奥妙,他虽然依旧不怎么认可女儿与冉轶成的感情,但下午冉轶成对他说的有关石孝弘的事,也令他多了一份担忧。

“如果石孝弘真的看不上小柔,那选择冉轶成也不失为明智之举,只是,冉轶成辅佐的六皇子,到底胜算几何呢?万一最后失败了,那可就……”石原海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祁毓轩轻松地对冉轶成说道:“阿成,你想得太严重了,事情还未紧迫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因为父皇若立储君,有些事前安排是必须要做的,并非一纸诏书那么简单。眼下,父皇既然还未作出安排,那也就说明父皇暂时还没有现在就立储君的打算。不然,父皇对三皇子的处罚也就不仅仅是罚跪了。”

冉轶成停筷想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祁毓轩所说的“事前安排”具体指的是什么,但他亦知道,皇上对大皇子与三皇子争储一事心知肚明,而且也知道这两位皇子的势力都不可小觑,为防止有意外变故发生,皇上若立储君,不可能事先不做安排的,尤其是对军队。

冉轶成想明白之后,稍感轻松地说道:“如此最好,这样我们还有时间筹划应对之策。只是,时间真的越来越紧迫了。对了,羁押在飞云山庄的那些人犯殿下可有了主张?”

祁毓轩看了看石槿柔,而后又对冉轶成说道:“今日我与石公子一席长谈,竟发现你与石公子之间的谋略安排,竟有许多相通之处,就拿如何处置那些护送银两的人犯来说,你们的建议便不谋而合——既然父皇已经知道了三皇子为幕后主谋,那些人留与不留的已经没有了意义,我们不如就遵旨办理吧!”

冉轶成也不由看了看石槿柔,虽然他猜到了六皇子可能会对石槿柔说起朝中之事,但他没想到如此细节的事,六皇子也会征求石槿柔的意见。

“看来,殿下对小柔的印象应该不错,不然,又岂会长谈一个下午?而且,还征求了她的意见。只是不知道,小柔到底说了些什么,等找到机会,一定问个明白。”

祁毓轩又对石槿柔说道:“石公子,飞云山庄的事就交给你办理吧,我和阿成就不再去山庄了。”

石槿柔点头答应。

石原海一直未敢插言,但他看到六皇子居然对自己的女儿如此信任和器重,不由心中大感欣慰。

“且不管女儿向六皇子说了什么,至少从六皇子的反应看,他对小柔还是相当满意的。”

冉轶成似乎并没感到意外,有时他相信石槿柔的能力甚至超过相信自己,他知道下午的一席长谈,石槿柔一定有一些见地牢牢吸引住了祁毓轩。

不感意外的冉轶成继续向六皇子问道:“今晚我们作何安排?”

“用罢晚膳,你留在县衙,我去武岳侯府。明日下午,你去武岳侯府与我会合,后日一早,我们启程回京。”六皇子担心石槿柔有什么困惑,所以特意解释道:“来一趟义安,若不去拜会侯爷和太夫人,难免有些失礼了。”

冉轶成对留在县衙并未反对,因为他的确还有很多话要对石槿柔嘱咐交待。

祁毓轩又转头对石原海说道:

“回京之后,我定会向父皇竭力举荐石大人,石大人若能进京为官,不管对我还是对阿成来说,都是好事!”

石原海连忙起身谢恩。

尽管石原海并不十分明白,为何自己进京对六皇子来说是好事,但他心中了然,依眼下的形势,就算他不想参与皇子间的储位之争,恐怕也难以置身事外了,甚至,要支持哪位皇子,也已经由不得他来选择了。

…………

六皇子带着金明与安心去了武岳侯府。

送走了六皇子之后,石原海带着石槿柔和冉轶成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吩咐丁忠和水生收拾间厢房出来供冉轶成休息。然后,他转回身看着石槿柔问道:“今晚,你和冉将军不会再彻夜长谈了吧?”

第15章 缺点 冉轶成呵呵一笑,正欲说话,却被石槿柔止住。石槿柔担心他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话来,惹父亲不高兴。

石槿柔认真地对父亲说道:“爹,女儿做事虽然大胆,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女儿心中还有分寸。今晚,我的确有很多话要对冉将军说,如果爹不放心,不如我们一起秉烛夜谈。”

石原海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小柔想多了,爹不是不放心,冉将军路途劳累,爹只是想让冉将军早些歇息。”

石原海之所以无奈,是因为石槿柔的确误会了他的意思。

石原海并不怎么担心女儿与冉轶成之间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他还信得过自己的女儿。他更多的担心是,男女授受不亲,如果独处一室,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肯定会影响了女儿的声誉。

“也说不定石孝弘就是因为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所以才不同意与小柔共结连理!可这话又怎么能跟女儿明说呢?哎,当真是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啊!”

石槿柔一直怕冉轶成会说出什么“难听”或者“放肆”的话来,她暗中向冉轶成使着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冉轶成很“乖”,居然真就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

石槿柔又对父亲说道:“爹,不如这样,以子夜为限,就在女儿书房,我有话要问冉将军,可以让小怜一旁伺候!”

石原海看看冉轶成,又看看石槿柔,终于点了点头,石槿柔如释重负般笑了。

“谢谢爹爹!”说罢,她带着小怜,竟高兴地拉着冉轶成的手出了父亲的院子。

石原海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再次摇头叹息。

…………

“我先问,等你回答完了我的问题,我再说。”刚一进入书房,石槿柔便向冉轶成说道。

冉轶成点头微笑说道:“我不急,悉听尊便!”

小怜备好水果,倒了茶水之后便欲退出书房。

冉轶成却对她说道:“你可千万别出去,若你走出了这个房间,你家老爷会整晚都难以入眠的。”

小怜跟冉轶成要比府里的其他下人更熟悉一些,也更不见外一些,毕竟,冉轶成在飞云山庄养伤的时候,小怜曾照顾过他几天。

小怜白了冉轶成一眼,说道:“冉将军,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的屋子就在隔壁,如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召唤一声就可以了,犯不着让小怜在这装聋作哑地杵着,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石槿柔撇了眼冉轶成,对小怜笑道:“小怜自便吧,冉将军是故意的,他肚子里除了晚饭,还有满腹的牢骚怨气呢。”

小怜也笑着故意说道:“小姐既然说了以子夜为限,子夜之前,小怜是不会休息的,反正奴婢就在隔壁,奴婢会竖着耳朵听冉将军召唤的。”

冉轶成眉毛一挑,呵呵笑着说道:“该歇就歇歇,免得耳朵竖得时间长了,你成了兔爷,那明天你就不用去货场了,改捣药得了。”

小怜一脸无辜地说道:“不带将军这么挖苦人的!”

石槿柔也对冉轶成说道:“你嘴上积点儿德吧C歹小怜也照顾过你,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好了,小怜,你退下吧。”

小怜走了之后,石槿柔立刻收起玩笑的样子,向冉轶成认真问道:

“你为何要带六皇子去飞云山庄?你们去飞云山庄只是为了要处置李管事他们吗?”

“怎么,我做错了吗?”冉轶成反问道。

“你明知道狄庄主便是当年的铁鹰前辈,他特意避祸于群山峻岭之中,对朝廷、官府唯恐避之不及,你却偏偏带了六皇子和卫队前往,万一被皇上知道了狄庄主他们的底细,岂不给狄庄主和山庄带来灭顶之灾?”石槿柔的话中隐含着责备之意。

冉轶成说道:“不会的,正如六皇子殿下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一般,殿下知道了铁鹰前辈也无妨,不会对铁前辈有什么不利的。”

“阿成,当初我就是因为疏忽大意,以为有了你和武岳侯府做依仗,行事不必小心谨慎了,结果葬送了客栈那群兄弟的性命,如今对飞云山庄我又怎能重蹈覆辙?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在你养伤的那段日子里,我一直忍着不去看你,就是怕被人注意到了我与飞云山庄的往来。”

冉轶成沉默了一会儿,诚恳地说道:“小柔,你说得不无道理,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太过谨慎了,就会束手束脚,不但于事无益,反而容易招致不必要的误会。有时候,将秘密说出来,与朋友分享,更容易使彼此之间少了芥蒂,更容易集中大家的智慧和力量,事情也就更容易成功了。”

石槿柔愣住了,因为她感觉出冉轶成话中有话,似有所指,于是,她不由问道:“你是说我不够坦诚吗?”

冉轶成握住石槿柔的手说道:“你并非不够坦诚,而是因为你的心智太高,所以,当你以你的标准去衡量他人的时候,往往让你对他人缺乏信任,哪怕这个人是令尊石大人也不例外,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石槿柔彻底呆住了,她没想到冉轶成居然对她有这样的看法,然而令她更感羞愧的是,冉轶成说的是对的,她的确对别人缺乏一种完全彻底的信任,她也的确因为担心父亲会拖累了她的计划而对父亲有所保留,而那保留也确实让她和父亲之间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反而当自己将针对段家的全盘计划告诉父亲之后,事情的进展才开始变得顺利起来。

对冉轶成呢?在整治段家的时候,她不一样是有所保留吗?

第16章 爱无形 冉轶成看到石槿柔呆愣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说得有些重了,但他没有私心,他是为了石槿柔好,于是,他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柔,我也有计谋和秘密,但我更有信任。有时候我觉得如何去信任一个人比如何去整治一个人,更需要智慧和勇气。”

石槿柔在认真倾听着冉轶成的劝导。

冉轶成继续说道:“在我受伤的那段日子里,你让张彪他们从义安撤回京城,张彪派人到飞云山庄向我请示的时候,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我信任你,所以我告诉张彪他们,服从你的安排,事实证明,这信任促成了你的计划得以顺利执行。”

冉轶成轻轻握了握石槿柔的手,向她传递着自己的温情,他接着说道:“还有就是码头典礼上发生的事情,如果换成了我,我不会让赵掌柜去救那两个人的,因为我信任那两个弟兄,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出卖客栈的,也相信他们不会因为我不去救他们而对我心生怨言。更何况,县衙还有石大人坐镇呢。所以,客栈血案的发生,并非仅仅是因为你的疏忽,更深的原因,是因为小柔还没学会如何去信任别人。”

石槿柔沉思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凝望着冉轶成深情地说道:

“谢谢你!阿成。”

冉轶成用手指轻轻刮了下石槿柔的鼻子,笑着说道:“对我不要说‘谢’字,若能让小柔觉得有所收获,便是阿成最大的快乐了!”

石槿柔动情地拥抱住冉轶成,将头依偎在他的肩头,并在他的耳边说道:“有阿成在,小柔便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冉轶成也有些动情,他紧紧搂住石槿柔,轻声说道:“阿成是一样的感受。”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温馨而浪漫。过了一会儿,石槿柔忽然想到了董淑鸾,她立刻抬起头,望着冉轶成的眼睛,不无醋意地问道:

“对了,你和你‘鸾儿’妹妹的事情你解决清楚了吗?”

冉轶成嘿嘿一笑,说道:“解决清楚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解决的,她只不过是想来见我一面,顺便送点儿礼物给我。”

“啊?她送你什么礼物了?”

“我不知道,我估计也就是香囊一类的礼物吧,因为她还没将礼物拿出来便被我拒绝了,本来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何必再要留什么念想呢。”

石槿柔甜甜地笑了,她忽闪着眼睫毛说道:“这还差不多,总算了结了!不过,说起来我这个表姐也怪可怜的,千里迢迢地赶来,落得个黯然神伤地回去,哎……对了,她跟你说什么时候走了吗?她在这里,我头都大了。”

“她没说,我说了。我告诉她明天早晨我就回京了,她特别失望,说我走了她也走,回塘州嫁人去。说这些的时候她哭了,弄得我慌了神,匆匆敷衍了一下,便跑出了屋子。算了,我们不说她了,时间不多,我们还有正事要谈呢。”

石槿柔叹口气,松开冉轶成,两个人分别坐下,石槿柔说道:

“京里有传闻说,是你向三皇子告密,说墨剑在大皇子府,到底怎么回事?这事是真的吗?”

冉轶成说道:“半真半假,墨剑的消息的确是我有意透露的,但不是直接透露给三皇子的。”

“那你透露给谁了?又是因为什么要透露?”

“我告诉了七公主,说我有天无意中听到大皇子府中的几个护卫聊天,说什么墨剑都招了,这下三皇子要倒霉了等等。七公主是三皇子的亲妹妹,我相信她一定会将消息转告她哥哥的。”

“你在京里都和七公主做什么了?”石槿柔关心的问题忽然转到了七公主身上。

“瞧你这话问的,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你放心吧,我一没与她喝酒,二没与她眉来眼去,三没让她暖床,除此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冉轶成好像成心要看看石槿柔吃醋的样子。

“你敢?你要真成了桃花将军,我就让你满脸桃花开!”石槿柔煞有介事地警告着冉轶成。

冉轶成笑道:“你啊,总是打岔,问这些没用的问题。我们还是接着说正经事吧!”

“好,你接着说,为什么要故意透露消息?”

“算是一举两得吧。”

“哦?那两得?”

“墨剑是害死我那些弟兄的元凶,这件事,在后来你抓获的李管事嘴里已经得到了验证,因为那晚火烧客栈的行动,李管事也参与了。所以,墨剑不死,我的那些兄弟们又岂能瞑目?”

石槿柔默默点了点头。

“其二,我暗中调查过三皇子的势力,并将调查的结果向皇上做了禀报。我大胆揣测圣意,猜测皇上即便知道了三皇子私开矿场,招兵买马意图谋逆等事,也不可能贸然废黜三皇子的,说不定先无关痛痒地处理了,然后再从长计议。所以,我便改了主意,由原来的协助六皇子整垮三皇子,改为了先逢迎三皇子以保护六皇子和咱们这边的安全。因为,三皇子若势力犹存,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弹劾、揭发他的那些人。”说到这里,冉轶成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然后他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石槿柔,不无担忧地继续说道:

“而在这些人里,首当其冲的便是隋朝云和令尊石大人。或者,还有你!”

石槿柔感激望向冉轶成,四目相对,无声的爱意在彼此的目光中交汇、相融……

第17章 祭拜 夜已经渐渐地深了,习习微风自窗外吹进,寒冬早已远去,春意正浓。

冉轶成走到窗前,抬头仰望星空,悠悠问道:

“小柔,若有朝一日,你我之间有了变故,或者……你还会爱我吗?”

石槿柔蓦然起身,走到冉轶成的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冉轶成,一字一句地问道:“会有什么变故?又或者什么?”

冉轶成并未直接回答石槿柔,而是苦笑说道:“世事无常,可最无常的却是人心……六皇子殿下虽然思贤若渴,但我并不想让你参与其中。”

“为什么?你在担心什么?”石槿柔疑惑问道。

“担心失败!担心你我的结局!”

石槿柔默然无语,她也同样仰望茫茫夜空,似乎要在那无穷无尽的苍茫中找寻答案。

冉轶成忽然话锋一转,说道:“石孝弘虽贵为世子,可他身上并无丝毫娇纵习气,他心思纯净,心地善良,更可贵的是他淡泊名利,与世无争!”

“你什么意思?”石槿柔冷冷问道。

冉轶成转头看着石槿柔,淡淡一笑说道:“我心比皓月,却无法如皓月之宁静。小柔,我的安宁来自于你,来自你的幸福,来自你的欢乐!”

“如果没有了你,我又何来幸福与快乐?”

冉轶成长叹一声,惆怅说道:“以前纵横沙场,驰骋于万马丛中,纵然身陷绝境,我也从未有过恐惧的感觉,可如今……难道真的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所以,你想放弃我是吗?你想让我嫁给石孝弘,是吗?”石槿柔步步紧逼。

冉轶成苦笑摇头,无言以对。

“我还当你是真男人,当你是盖世英豪,原来,你和那些庸人没什么区别,事到临头,你一样会退缩,一样会找借口为自己推脱!”石槿柔有意激冉轶成生气。

谁知,冉轶成并未生气,而是平静地说道:“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不管你如何看我,我虽不顶天立地,但也没有推诿退缩。我了解六皇子殿下,无论他的神情还是他的言谈,我都可以确定,他对你已经有了依仗之心。”

冉轶成握住石槿柔的手,坚毅说道:“我可以为六皇子殿下披肝沥血,义无反顾,大不了,一颗头颅而已!可小柔不行,你不可以、也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阿成万死难安!”

石槿柔垂首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同样坚毅地说道: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若没有了阿成,对小柔来说,与死无异!”

…………

翌日一早,天色微明。

冉轶成沐浴更衣,一身青色素服,神色凝重。

他准备妥当之后,找到石原海,向石原海辞别。石原海本打算也去客栈拜祭赵掌柜他们的,却被冉轶成谢绝。

从石原海屋子里出来后,冉轶成见丁忠和水生已经在院子里等候了,于是他叫上二人又一同来到了石槿柔的院子。

石槿柔也已准备妥当,虽然秀荷已经吩咐人备好了早饭,但四个人谁都没吃。

石槿柔在向秀荷嘱咐了几句之后,便随同冉轶成、丁忠和水生出了后宅。水生、丁忠驾驭马车,直奔缘来客栈而去。

到了缘来客栈,安心和马掌柜已经在客栈门口恭候相迎。

众人一起来到赵掌柜他们曾经居住过的那个院子,原来的院子已被焚毁,如今,院落已经被马掌柜命人重新翻修,仍供伙计们休憩和储存杂物之用,并未设置客房。

祭坛已经在院子中布置好,祭坛之上供奉着赵掌柜等二十一名忠烈的牌位,祭坛两侧,竟有七八名和尚在那里低声诵经,超度亡魂。

冉轶成、石槿柔等人手持焚香走到祭坛前。冉轶成当先跪倒,高举焚香哽咽说道:

“阿成不才,得众位兄弟辅佐,肝胆相照,生死相随!然,征途险恶,世事无常,诸位兄弟竟于旦夕之间,舍阿成而去……阿成如断手足,如折羽翼,夜夜辗转,寝食难安……如今,元凶伏诛,诸位兄弟大仇得报,阿成亲来相告,愿我的兄弟们在天之灵,能得以慰藉……再世为人,无奔波、无疾苦、无厮斗、无拼争,做平凡快乐之人,入幸福安康之家……阿成泣拜,愿兄弟们一路走好!”

说罢,冉轶成流泪三叩首,然后起身,将焚香插在了香炉里。

接下来便是石槿柔,她未语凝噎,早已泪流成行,她断断续续地说道:

“小柔本是一平凡女子,却幸蒙各位叔伯兄长护爱,以仗义解小柔于困厄;以担当救小柔于危难……然小柔无知无能,反害了诸位叔伯兄长性命……今日,小柔泣拜各位叔伯兄长,愿你们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看到石槿柔那泣不成声的样子,冉轶成走到近前,搀扶起她,轻声安慰道:

“小柔,不必如此自责,若没你的知恩图报和你的运筹帷幄,他们的血海深仇又何以得报?他们的在天之灵又何以安息?小柔,莫要哭了,你的诚心,你的智谋,已足以让他们含笑九泉了!你这样自责与难受,他们不会开心的!”

说罢,冉轶成帮着石槿柔将焚香插入香炉内。

安心、丁忠和水生也相继在祭坛前叩了头,上了香。

其实,对冉轶成来说,这场祭拜和法事并非一定要举行的,他在西北边陲打仗的时候,兄弟们的死伤不知要比这惨烈了多少倍!他对死亡早已司空见惯,而且在军中是不允许举行什么祭拜法事的。

冉轶成之所以举办这场法事,更多的是为了石槿柔,他想通过这场祭拜,让石槿柔彻底解开她的心结,教训应当吸取,但自责的包袱是必须要放下的!

第18章 提醒 下午,石槿柔陪着冉轶成来到了武岳侯府。

在拜见过了太夫人和侯爷夫妇之后,本想再去找石孝弘的,可丫鬟说世子爷在松涛阁陪着六皇子殿下呢,于是两人又来到了松涛阁。

果然,石孝弘的确在松涛阁,而且,六皇子与他正谈得格外投机。他们见石槿柔和冉轶成来了,更是欢喜异常。只是,石孝弘心里多少有些醋意,但他涵养颇深,外表上没有一丝表露,不管怎么说,能见到石槿柔和冉轶成,他心里还是高兴更多一些。

六皇子祁毓轩说道:“对世子为人品行与学问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方知名下无虚,世子果然是人中俊杰,实属难得之人才啊!”

石槿柔笑道:“殿下求贤若渴,不会是看上世子了吧?”

冉轶成也说道:“世子兄心地纯正,品行堪称楷模,至于学问嘛,就算到不了学富五车,但四车半总是有了。”

石孝弘本来想谦虚几句的,可被冉轶成这么一夸,反倒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石槿柔白了冉轶成一眼,嗔怪道:“哪有你这么夸人的?就没听说过学问还有四车半的,你有几车啊?”

祁毓轩呵呵笑道:“阿成的学问我最清楚,若是圣贤书吗,恐怕他也就有个车轱辘罢了,但若论起行军打仗,这世间能超过阿成的,还的确没有几个;再若论阴谋诡计,他就更是天下无敌了。”

石槿柔自豪而又开心地说道:“冉将军的阴谋诡计的确不少,不然,世子兄的玉佩也不会到了他的手里,石大哥,你说是吧?”

石孝弘似乎并未听出石槿柔是在开玩笑,他居然认真正经地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冉贤弟也没算计我什么,玉佩是我主动送给冉贤弟的。”

冉轶成哈哈大笑,说道:“世子兄就是实诚,这一点,倒是象极了石原海石大人,也难怪石大人对世子兄青睐有加了。”

祁毓轩点头说道:“正是,世子与石大人都是谦谦君子,只不过,石大人更为老到一些。”

四个人正在说笑,忽然有护卫带着侯爷夫人的贴身丫鬟捧砚走了进来。

捧砚给众人施礼后说道:“启禀六皇子殿下,我家夫人有事想与冉将军相商,顺便也让奴婢召唤世子过去,恳请殿下恩准!”

冉轶成不由一愣,心中大感好奇,不知沈氏有何事竟要找他商量。

祁毓轩也疑惑地看了冉轶成一眼,出于礼貌,他并未否决侯爷夫人的安排,点头对捧砚说道:“无妨,你引他们去吧,我正好还有话要对石公子说。”

捧砚答应一声,躬身倒退出屋,带着冉轶成和石孝弘走了。

六皇子挥了挥手,示意护卫们都出去,然后他对石槿柔严肃说道:

“石小姐,昨日匆忙,有两件重要事情我忘了提醒你。”

石槿柔原以为六皇子说有话要对自己说只是个随口一说的的理由,没承想六皇子是真的有事要对自己说,于是,她立刻认真说道:“殿下请讲!”

“第一件,大皇兄似乎也在追查你的身世,或者他的目的不是你,而是隐王的宝藏。所以,不管飞云山庄到底有无秘密,你当谨慎小心!”

刹那间,石槿柔心内无比震骇,六皇子对她直言不讳地提到了飞云山庄,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六皇子到底知道了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难道飞云山庄的秘密他都知道了吗?”石槿柔暗自揣测。

六皇子并未在意石槿柔的表情,甚至连看都未看她一眼,继续说道:

“至于大皇兄查到了什么地步,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我知道他的线索似乎断了,不然,他不会对你和石大人不闻不问的。我想他之所以还保守着你和石大人的秘密,就是想再次找到有关宝藏的线索。”

石槿柔的反应,其实已经足以让祁毓轩得出结论:石槿柔知道宝藏的下落,至少,她知道有这么一批宝藏,不然,她早就惊讶或者发问了。

尽管六皇子已经得出了结论,但他尊重石槿柔,确切地说,他尊重石槿柔的选择。

“说与不说是她的权力,而且,当下这种形势,换成自己,也绝对不会轻易泄露的。”祁毓轩在心中体谅着石槿柔。

石槿柔似乎也没有特意隐瞒自己的内心,她很快淡定下来,平静地问道:

“第二件呢?”

“第二件,我猜测在你外祖母的遗物中,一定有当年隐王府的物件,尤其珠宝首饰一类的东西,说不定就有皇上当年赏赐下来的,你要妥善保管,万万不可轻易示人,更不能当做礼物送与他人。因为,皇家之物,内务府都有记载,万一被人注意到了这些珠宝物件出自当年的隐王府,那你和石大人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石槿柔立刻在脑海中搜寻着以往送出的礼物,年礼、节礼……似乎没有特殊的物件。

忽然,石槿柔轻轻“哎呀”一声。

祁毓轩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我的确送出过一件相当精致的玉镯,是我母亲的遗物,那时我也不懂,更不知那玉镯是不是皇家之物。”

“送给谁了?”祁毓轩追问道。

“隋朝云的女儿!”

“何时送的?”

“我父亲在京城擎签备选的时候,我原打算让隋朝云帮我父亲的,所以特意选了那个看起来很贵重的玉镯,当做礼物送给他女儿了!”

祁毓轩听罢,久久不语,不觉深深陷入了沉思。

第19章 托付 石孝弘陪同冉轶成咋捧砚的引领下来到母亲沈氏的院子,冉轶成边走边暗自琢磨沈氏找他来的目的。

进屋之后,冉轶成紧走几步到了沈氏跟前,他躬身施礼说道:

“阿成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了!”

沈氏微微一笑,说道:“冉将军不必多礼,请坐!”然后,她又对石孝弘说道:“弘儿,你先回房歇息,为娘与冉将军说完了正事,再让捧砚找你过来。”

石孝弘乖巧地答应着,退出了房间。

沈氏打发走了石孝弘之后,又对屋子里的众丫鬟说道:“只留捧砚在这里侍候,其他人都退下吧!”

众丫鬟答应着,纷纷退出了房间,等众人都散净了,沈氏这才又对冉轶成说道:“特意请冉将军过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说几句家常罢了。”

冉轶成恭敬地说道:“伯母有事尽管吩咐,阿成一定尽力而为。”

沈氏微笑问道:“冉将军何日回京?”

“明早便与六皇子殿下启程。”

“是这样,年前进京的时候,我到府上拜会过令堂福灵郡主,只是当时去得匆忙,也没给郡主带什么礼物。这两日我知道将军来了义安,所以特意又给令堂备了一箱礼物想托将军带回,不知冉将军方便与否!”

冉轶成连忙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令伯母破费,阿成心下难安!”

沈氏道:“没什么破费的,都是些自家产的东西,略表寸心而已。还望将军回府之后,替我问候令堂大人。”

冉轶成起身恭敬说道:“伯母放心,阿成一定转达!”

“冉将军坐吧,不必客气。另外,我还有一事想麻烦将军。”

“伯母请讲!”

沈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此事,还望将军能替我保密。”

“伯母但说无妨,阿成知道该怎么做的。”

沈氏感慨地说道:“冉将军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比我那弘儿不知强了多少倍!”

“世子爷乃人中龙凤,岂是阿成可比?阿成顽劣,常受家母责罚,与世子爷的仁、义、礼、智、信相比,地下天上之别,伯母谬赞阿成了!”

沈氏道:“将军不必自谦!我托将军要做的,便是想让将军在令堂面前打听一件事。”

冉轶成点点头,没有说话。

沈氏接着说道:“弘儿大了,早已过了束发之年,这天下哪个做母亲的不为自己孩子的亲事操心劳神?年前,我去拜会福灵郡主的时候,曾拜托郡主帮忙,想让弘儿与吴阁老家的嫡孙女结为连理。当时,福灵郡主便答应了去找吴贵妃玉成此事,只是因我回来的匆忙,没有等到郡主的消息,也不知眼下此事进展的如何了。”

冉轶成恍然说道:“阿成明白了,回去之后我一定替伯母询问此事。”

沈氏点了点头,继续委婉地说道:“若令堂有为难之处,将军万勿勉强,若令堂愿意继续帮忙,妾身会感念令堂恩德,但有再次进京的机会,必亲到府上感谢令堂大人!“

冉轶成心中暗笑,脸上却丝毫未表露得意之色,他恭谨地说道:“伯母放心,即便家母略有为难,阿成也会催请母亲帮忙的!”

沈氏微笑说道:“那就有劳将军费心了!”

…………

石孝弘一直“很听话”地守在自己的书房中等候着捧砚来召唤自己,可是他左等右等地,哪里有捧砚的影子?

他想去找母亲问个明白,可又担心母亲与冉轶成还没说完正事,他心里惦记着六皇子和石槿柔,想去松涛阁和他们聊天,却又担心捧砚随时会来找他。

石孝弘在书房中百无聊赖,他走也不是,不走还不是,心里不禁对母亲老大地不满意。

其实他哪里知道,母亲沈氏根本就没想找他,沈氏只是不想让他与石槿柔接触太多罢了。

…………

闲话少叙,转天一早,侯府门前聚集了百十号人,六皇子和冉轶成扳鞍上马,几十名卫士也都纷纷上马。

祁毓轩、冉轶成对侯府门口的太夫人和侯爷再次拱手,说了几句告别的话,然后便催动马蹄,向义安城外走去。

石原海带着石孝弘和石槿柔以及众衙役护送六皇子等人出城。

在送行的队伍之中,还有几个特殊人物,那就是董淑鸾和她的随从。此刻,她的马车就跟在冉轶成的旁边,车厢帘开着,董淑鸾坐在车厢里泪眼朦胧地看着冉轶成。再外侧一点的便是石槿柔和石孝弘,而石槿柔的脸上明显有些不快。

昨晚董淑鸾和石槿柔吵了一架,董淑鸾说石槿柔不仁不义,明知她喜欢冉公子还和她抢,石槿柔也懒得解释,况且这种事又如何解释得清?哪知她越不说话,董淑鸾越觉得她理亏,责备得也越发理直气壮起来,秀荷一旁相劝,她竟是连秀荷也一起责骂了,说秀荷只得了个名分上的主子,便不知天高地厚,连她也不放眼里了等等。

这下可惹恼了石槿柔,石槿柔自己受点儿误会和委屈,她可以不在意,但当着她的面教训秀荷,别说是董淑鸾,就算是父亲石原海都要忌讳三分的。想当初狩猎的时候,冉轶成呵斥了一句秀荷,结果最终还是不得不低头道歉。

所以,石槿柔再不顾忌什么情分,“当当当”几句,便将董淑鸾数落了一番,正数落的时候敲又赶上小怜回府,小怜可没有石槿柔和秀荷的耐性,尤其做了掌柜之后,对手下做工的吩咐惯了,加之她本来就对董淑銮没什么好感,在董府的时候又受过“四小姐”的欺凌,所以,她也连冤带损地将董淑鸾说了几句,弄得石槿柔反而对她又瞪起眼来。

第20章 丁忠的选择 董淑鸾何曾受过如此委屈,于是她又哭又闹起来,吵嚷着连夜便要回塘州去,弄得石槿柔等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没有办法。

后来吵闹声惊动了石原海,他带着丁忠水生赶过来,将石槿柔等人说了一通,才总算让董淑鸾安静了下来,但她依旧抽抽嗒嗒的泪流不止。实际上,她感到委屈并非仅仅是因为石槿柔等人对她不恭敬,更多的还是因为冉轶成,石槿柔因为刚才生气,一时没想到这一层,眼下,看董淑鸾依旧泪流不止,终于悟到了可能有冉轶成的原因,于是,她劝慰道:

“表姐,明日一早冉公子便要回京城去了。父亲和我去送冉公子,表姐一起去吗?”

董淑鸾忍住哭泣,叹口气说道:“去与不去的,冉公子一走,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明早我也回去了,回去嫁人!”

石槿柔的心也有些软了,她凄婉地说道:“表姐不在多住几天了吗?”

“不了,明早我和冉公子一起走。这次来我也没别的指望,只想与冉公子再见上一面,既然已经见到了,鸾儿也就知足了。谢谢表妹这些天来对我的迁就,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

“表姐,见外的话我们都不要说了,你心情不好,小柔能体会的。”

…………

祁毓轩一行在石原海等人的护送下,不疾不徐地催马而行。

冉轶成多少有些不自在,他不敢看马车上的董淑鸾,也不敢看一旁的一脸阴郁的石槿柔,他在心中暗自嘀咕:“这算怎么回事啊?我招谁惹谁了,一个凄凄婉婉,一个满脸不快,好像我做错什么似的!”

祁毓轩向石原海招招手,示意他与自己兵马而行,然后开口说道:

“石大人,安州张知府的种种劣迹,我多有耳闻,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张知府为官只是贪了些,倒也算不上有多少劣迹。”石原海谨慎答道。

祁毓轩微微一笑,问道:“哦?石大人当真是如此认为吗?”

石原海含糊答道:“启禀殿下,下官与张知府交往不多,对其为官之好坏了解不多,不敢妄加评论。”

祁毓轩说道:“石大人,无论为官为人,锋芒毕露纵然不好,但明哲保身,置身事外者,也一样是难有所成!石大人若进京为官,一切当以朝廷清明、百姓苍生为第一考量,该说的当说,该做的当做,莫要一味做个好好先生,否则,将难成大器!”

“殿下教训的是,下官一定谨记在心!”石原海诚惶诚恐地答道。

同一时间,安心、金明也和丁忠话别。

“丁大哥,真希望你和石大人能尽快进京,那样我们就可以常常喝酒,切磋武艺了。”安心说道。

丁忠沉吟说道:“丁忠怕是要让安心兄弟失望了?”

安心惊讶问道:“丁大哥为何如此说?”

丁忠答道:“我这人闲散惯了,石大人做县令,府里规矩不多,丁忠尚可躲个清闲。可若到了京城,一是石大人的官职升了,二是京城不比义安,规矩多了不说,说话做事的都要加着小心,万一丁忠给石大人惹了祸端就不好了。再说,我年岁也大了,体力精力一年不如一年,留在石大人身边也是累赘,不如我主动辞了,做个自在闲人更好一些。”

安心说道:“丁大哥何出此言?且不说你体力武功正值鼎盛,就算丁大哥在京城有什么不习惯的,有我和金明兄弟在,也保证让大哥过得开心快活!”

金明也一旁说道:“是啊,丁大哥说到什么祸端,难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别说小小麻烦,有我们兄弟俩帮你解决,就是再大的祸端,有冉将军和六爷呢!你怕什么?”

丁忠呵呵一笑说道:“多谢两位兄弟好意,只是丁忠觉得,京城生活就是再自在快活,但终究还是为人奴仆,反倒不如做个平凡普通之人来的洒脱。”

安心、金明心有不甘,想继续劝解丁忠,可他俩还未说话,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冉轶成在马上猛然回头,一道犀利的目光向丁忠射来。

丁忠立时察觉,他呵呵一笑,故意对安心、金明大声说道:

“两位兄弟,丁忠若有朝一日到了京城,定会去找两位兄弟相聚,到时我等不醉不休!”

冉轶成的目光由犀利变成了困惑,他转回头对一旁的石槿柔说道:“最近丁忠可有什么反常?”

石槿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丁忠,困惑说道:“没有啊,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冉轶成并未回答,而是接着问道:“最近府里可去过面生之人找过丁忠,或者打听过丁忠的事情?”

石槿柔摇头说道:“没有!除非我不知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冉轶成皱眉说道:“没出什么事,我只是刚才隐约听到丁忠说要离开你和石大人。”

“啊!不会吧?为什么?”石槿柔惊愕无比。

冉轶成“嘘”了一声,示意石槿柔小点儿声,然后他也低声说道:“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也可能是我听错了。回头你问问他就是了!”

石槿柔轻轻点了点头。

冉轶成继续说道:“有他在,你与石大人的安全便有保障,而且做事也方便,万不可让他离去!若他真的提出离开,你一定要竭力挽留!”

石槿柔小声说道:“那当然!不用你嘱咐,若丁伯真的走了,那我也就如眼盲耳聋了一般!”

冉轶成严肃地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第21章 着急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石原海等人一直将六皇子、冉轶成一行送出县城十里之外,来到一处三岔路口,祁毓轩挥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然后他转头对石原海说道:

“多谢石大人、世子、石公子相送,我和冉将军行程紧迫,要加紧赶路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石原海哪敢违逆六皇子的意思,而且,六皇子和冉轶成以及卫队要纵马狂奔的话,自己所带来的那些步行衙役又岂能跟得上?所以,石原海拱手说道:

“下官遵命!祝殿下路途顺利,早日抵京!”

于是,大家纷纷互道离别,冉轶成策马到董淑鸾的马车前,对董淑鸾抱拳说道:

“董小姐,轶成承蒙小姐错爱,不胜荣幸!只是轶成福分不够,愧对小姐一片痴心,还望体谅!轶成公干在身,不能耽搁,你我就此别过!此去塘州路途遥远,望小姐路上注意安全,保重贵体!”

董淑鸾眼泪扑簌簌滴落,但她依旧勉强含悲笑道:“今日一别,鸾儿与公子怕是今生再难相见……鸾儿不敢乞求公子垂怜,只望公子以后能偶尔想起鸾儿……以后,鸾儿定会日日焚香祷告,祈求菩萨保佑祝公子平安幸福……”

说道最后,董淑鸾竟已泣不成声,冉轶成心有戚戚,不忍面对,他咬咬牙,一提马缰,掉转马头来到石槿柔身边,对正在向祁毓轩告别的石槿柔低声说道:“我拜托你一件事。”

石槿柔好奇问道:“什么事?”

“你看你表姐那悲戚的样子,我担心她路上有什么不测,你可否派两个人护送她回塘州?”

石槿柔看了看马车中的董淑鸾,然后说道:“可以,其实我刚才已有了这个念头,可今天出发前没有准备,若仓促指派,怕有不妥。”

石原海一旁听了个话音,不由问道:“什么事?有何不妥?”

祁毓轩也感好奇地看着石槿柔和冉轶成。

石槿柔向父亲答道:“爹,冉将军怜香惜玉,怕表姐回塘州路途遥远,因此放心不下,想让我派俩人护送表姐回家。小柔担心咱们出来的匆忙,不管派谁前往护送,人家都没有准备,难免会有不妥。”

石原海想了想,说道:“无妨!就派两个衙役弟兄辛苦一趟就是了,虽然没带换洗衣物,但多给些盘缠也就是了,此事好办!”然后他又对冉轶成说道:“冉将军放心,您的事就是下官的事,下官一定会派人护送董小姐平安到家的!”

冉轶成哭笑不得,心道:“这父女俩成心的吧?三言两语地就把董淑鸾的事说成了我的事,好像我和她有什么关系似的,不送拉倒,关我何事?反正亲戚是你们家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依旧说道:“石大人不必勉强,阿成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好在,董小姐也是你们的亲戚不是?送不送的,你们自行决定。”

石原海一听话头儿不对,知道冉轶成误会了他,他和石槿柔不一样,石槿柔是真心吃醋,而他则是真心希望冉轶成与董淑鸾好,这样也就解决了他的一块心病。

祁毓轩也听出了其中有些误会,于是他呵呵一笑说道:

“石大人、石公子不必为难,你们若信得过我,我派两名护卫护送董小姐就是了,我的这些护卫常年在外奔波,没什么准备不准备的,上马赶路,下马休息,他们都习惯了。”

冉轶成心中无奈地叹气,心道自己真是多嘴,连六殿下的护卫都惊动了,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殿下不必费心了,此等小事,小柔自会安排!殿下还是尽快赶路吧,莫耽误了行程!”

祁毓轩不再坚持,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与石公子客套了!”随后,他拱手向大家说道:“各位请回,后会有期!”

说罢,祁毓轩提缰转马,然后一声令下,在众护卫的簇拥下,催马而去。

冉轶成看看石原海和石槿柔,又看看石孝弘和丁忠,只略微拱拱手,然后也掉转马头追赶六皇子而去,可没想到青鬃马刚跑出几步,忽听石槿柔在身后喊道:“阿成!”

冉轶成立刻勒住马缰,回首看向石槿柔。

只见石槿柔一脸忧伤地望着他,凄凄婉婉地问道:“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冉轶成犹豫了一下,只是长叹一声,然后继续催马而去,石槿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悲从中来,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就在她暗自心伤的时候,却听风中传来冉轶成的声音:“小柔莫要悲伤!阿成会回来接你的!”

石槿柔立刻转忧为喜,立于马上含泪高声向着冉轶成的背影喊道:“我等你!你多保重!”

两人如此旁若无人的表白和相互承诺,惊呆了众衙役,也惹恼了董淑鸾。

众衙役惊的是不知石公子和冉公子演得这是哪一出?两个“男人”间怎么可能会这样?董淑鸾恼的是,果然让她猜中了,想当初一定是石槿柔破坏了她和冉公子之间的姻缘!她恨恨地扯下车篷帘子,对外面的所有人再也懒得理会。

除了衙役和董淑鸾之外,石原海自不必说,也是心中懊恼不已,他不自觉地看向了石孝弘。

而此时石孝弘正带着一脸担忧的神情策马靠到石槿柔近前,小声说道:

“贤弟,冉贤弟并非你想的那样,他喜欢你其实是……!你可千万别……哎,急死我了!”

石孝弘的话都是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何止他急啊,石原海更急,因为他搞不懂石孝弘到底想说什么。

第22章 隐患 今年义安的春末夏初,不但雨水多,而且来得迅急,每每都是暴雨如注,瓢泼而下。

祁毓轩和冉轶成已经回到京城一个多月了,这期间,无论是义安的政事,还是石原海府内的生活,都是波澜不惊,相对平淡。

然而突然连续而至的暴雨却彻底粉碎了这难得的平静,因为这些暴雨促成了明源江水的暴涨,而且也造成了部分山体的滑坡,而这些滑坡,不但冲毁了部分农田,更使得明源江变得愈加拥塞,江水也涨得更迅猛了。

石原海一边以紧急公函上报安州府,催请拨付银两组织百姓、船只疏通河道,一边利用现有的公费组织人力物力加固加高河堤。

但一连近十封的紧急公函都成了泥牛入海,再无回音,后来张知府似乎被他催得烦了,竟来函将石原海痛批了一番,说石原海巧立名目,意图欺款骗钱,还警告他说:如果再罔顾实情,欺瞒州府,一定严惩不贷!

石原海看着几乎天天暴涨的明源江水心急如焚,县衙的公费已然用尽,无奈之下,石原海派人紧急联系明源江上、下游的州县,望大家精诚团结共同应对明源江水患,同时,他又倾尽家私带头募捐,组织发动义安本地富绅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加紧治理义安境内的明源江段,以防患未然。

在次期间,石槿柔也没怎么闲着。

最初,因为石槿柔担心丁忠会不辞而别,因此她找到丁忠,想了解下他的真实想法。

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丁忠对她说自己根本没有想离去的念头,这令石槿柔大感困惑,因为在冉轶成的来信中,冉轶成已经明确地告诉她:丁忠是有了离去的念头,因为安心不会隐瞒他的。在信中,冉轶成还不止一次地提醒石槿柔,让她不妨找丁忠推心置腹地谈谈。

石槿柔照做了,可是没用,丁忠没有丝毫异样,只说自己不会离开,至于自己的身世过往,他对石槿柔依旧是守口如瓶。

石槿柔无奈,虽然心中狐疑,也只得将此事暂时搁下。

石槿柔和丁忠又去过两次飞云山庄,一次是为了完成祁毓轩交办给她的任务,去处决押送银两的李管事等人,尽管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但在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有些事,你即便不愿意去做,也是必须去做的,石槿柔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或许一时的恻隐之心,带来的却是无法想象的恶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李管事他们死的相对舒服一些,不要再经历什么苦痛。

第二次去飞云山庄,是为了宝藏,她与狄庄主秘密商议之后,动用了宝藏中的一小部分银两,支援父亲治理明源江。

动用的银两不是很多,可以说只是整个宝藏的冰山一角,但那也已经有了十多万两。

银两是以飞云山庄的名义捐给义安县衙的,所以,石原海感激感动之余,并未怀疑。

在第二次去飞云山庄的时候,石槿柔又安排了一件极其秘密的事情,这件事和治理明源江毫无关系,却和协助六皇子争储密不可分。

石槿柔也随父亲带着工房的人不止一次地去勘查明源江水情,对天天上涨的水位也是心内焦灼,她将勘查后的实情写到了给冉轶成的信里,希望他与六皇子尽早想办法让朝廷重视此事。

时间一晃便进入了六月,明源江在石原海的一系列治理举措中似乎终于驯服了下来,水位也变得时涨时落,人们的危机意识开始变得逐渐淡漠了。

不得不说的另一件事,便是武岳侯府,在石原海大力治理明源江时,武岳侯府也捐了一万两白银,但除此以外,侯府忽然变得谨慎起来,谨慎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侯府与石原海的主动交往明显减少,似乎侯爷已有意要疏离石原海一般,对石原海提出的拜见请求,也多是搪塞婉拒。另一方面,石孝弘也再次受到了其母沈氏的严格管教,在祁毓轩与冉轶成离开义安之后,直到现今,他就再未踏出过侯府半步,更别说与石槿柔见面了。

虽然石槿柔也曾多次主动请求去看望太夫人,但她的请求一律被侯府以太夫人身体不适为由给拒绝了,搞得石槿柔多日来总是惴惴不安,因为她猜不透被拒绝的理由,也猜不透这拒绝到底是太夫人的意思还是沈氏从中作梗。

这一日,石槿柔正于书房内闷闷不乐,忽然丁忠来了。

“冉将军有消息来了!”丁忠边说边将一封信交给石槿柔。

石槿柔立刻将信封撕开,展信阅览,信很长,足有四五页纸。

丁忠不想打扰石槿柔看信,他略一躬身,也没说话便转身向屋外走去,可他还没出屋,只听石槿柔唤道:

“丁伯留步!”

丁忠回头,困惑地望着石槿柔。

石槿柔说道:“隋朝云出事了,您稍坐片刻,等我将信看完,再对你详说!”

丁忠“哦”一声,顺便给石槿柔倒了杯茶水,然后他便坐在下首位的椅子上静候石槿柔将信看完。

石槿柔看信的时候,其神情一会儿焦虑,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会儿面露惊讶,一会又感概万千……

石槿柔终于看完了信,只是她将信缓缓放在桌子上后,竟如忘记了丁忠还在等候一般,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

PS:今天是小年,祝大家小年快乐,阖家幸福!

第23章 夜光杯 丁忠并未打扰石槿柔沉思,他耐心等候着她开口说话。

终于,石槿柔似乎猛然回过神来,她对丁忠歉意一笑,说道:“让丁伯久等了。”

丁忠并未客气,而是直接问道:“信里怎么说?隋朝云怎么了?”

“隋朝云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丁忠感到十分意外。

“有御史弹劾隋朝云家中藏有逾矩之物。”石槿柔怕丁忠不懂何为“逾矩”之物,所以又特意解释道:“也就是他本不该拥有的物件,例如皇家之物。”

丁忠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丁忠明白,所谓‘逾矩’之物便是不该有的他有了。不过,只要来源明确,也不算逾矩,比如皇上赏赐、他人馈赠等等,只要在内务府记档了就行。就怕那些来源不明的,或私藏或贪污,都会被问罪的。这种罪可大可小,小则受皇上几句斥责也就过去了,大则便会被下狱查处,当然也有死罪的,比如说家中私造龙袍等等,那就不是逾矩,而是意图谋反了。”

石槿柔笑道:“原来丁伯比我还要明白,既然这样,那我就接着往下说了。”

“嗯,不知隋朝云府中的逾矩之物到底为何物?”

“是一对儿和田玉制的夜光酒杯。”不待丁忠发问,石槿柔继续说道:“丁伯猜猜这夜光杯的真正主人是谁?”

“三皇子吗?”丁忠直接推测到了三皇子身上,因为他怀疑是三皇子有意栽赃陷害隋朝云。

石槿柔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丁伯果然精明,一下便想到了三皇子。此夜光杯的主人的确是他,只是,隋朝云却并非从三皇子手中得来,也不是三皇子栽赃陷害。”

“哦?那这对酒杯又怎么会出现在隋府?”丁忠被石槿柔勾起了好奇心。

“冉将军在信里详细讲了这对儿酒杯的来历。这对儿夜光杯最初是由西域胡国进京朝贡的时候,进贡给先皇的。后来,被当今皇上在一次淑妃娘娘寿诞的时候作为贺礼赏赐给了淑妃娘娘,再后来淑妃娘娘又将夜光杯送给了三皇子。这些在内务府都有详细的备忘记载。按理说,这对儿夜光杯至今应该保留在三皇子府,可谁都没想到,隋朝云却是在抄没义安段家财产时,从段府中搜出来的。”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三皇子用来收买义安段家为其卖命而赏赐给段刚的。义安段家被查办时,又被隋朝云在抄没段府家产的时候,暗中贪了。”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隋朝云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一对儿酒杯,罪不至死,再说,隋朝云贪污这对儿酒杯御史又是如何知道的?”

“到底是否罪不至死,小柔并不知道。冉将军在信中说这对儿酒杯有个特殊之处,酒满之后,置于皓月之下,一只隐隐有蛟龙游弋酒中,另一只则隐隐有凤凰立于酒中。”

丁忠感慨之后沉吟不语,等待石槿柔继续说下去。

“隋朝云自大贪功,在被封为吏部侍郎之后,格外张扬!有日晚上在家中置酒招待客人,酒后失言说到了这对儿宝物,在众人的奉承与请求之下,他得意忘形,竟将酒杯拿出来在院子里的月光下斟酒炫耀。很快,这件事便传到了三皇子耳中。”

丁忠听到此处,不由恍然大悟。他叹气说道:“隋朝云不知自敛,三皇子正无借口整治他,这下,他想不死都难了。”

“冉将军说因为皇上一直在注意着三皇子,所以三皇子并未亲自出马,而是借助御史和刑部查办的此事。”

“既有御史弹劾,皇上也应该知道此事,隋朝云毕竟是三品大员,皇上的态度如何?”丁忠问道。

“皇上的确知道此事,只是皇上龙体欠安,多日未曾上朝理政,加之大皇子暗中维护隋朝云,所以皇上只是在御史弹劾隋朝云的折子做了批复,让刑部起获证物,将隋朝云暂时关押,待他康复之后再亲自审理此案,并未下旨抄没隋府,也未牵连其家人。”

“皇上欲亲自审问此案,无非是想查实义安段家与三皇子的关系。”丁忠推测道。

石槿柔惊讶说道:“丁伯,您的推测和冉将军的推测竟是一模一样!难怪冉将军曾说,丁伯乃真正的深藏不露!您的本事,怕是不止武功吧?”

丁忠笑道:“冉将军过奖了,丁忠只是胡猜而已。”

石槿柔莞尔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说道:

“令人没想到的是,还未等皇上亲自审理,隋朝云便在刑部大牢里自缢身亡。”

丁忠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蹊跷的自缢身亡!三皇子手段就是毒辣。”

“隋朝云被下狱以后,在狱中坦白了夜光杯是从义安段府中搜出的,有口供,也画了押。可惜,如今这口供也找不到了。要不是六皇子在刑部之中也有眼线,怕是隋朝云何处得来的夜光杯还真成了谜团。只是没了隋朝云口供,人又死了,那别人再怎么说也是枉然,皇上拿三皇子依旧没有办法。”

“是啊,虽然内务府记录夜光杯应该在三皇子府,但三皇子完全可以说夜光杯失窃,下落不明。”

“通过这件事,皇上对三皇子更是忧心重重,因为他发现三皇子的势力几乎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远远超出了外界的猜测!甚至也包括大皇子和六皇子的猜测。但似乎,只有冉将军不感意外,因为他在信中说到了这样一句话……”

丁忠专注地看着石槿柔,期待着下文。

第24章 斗志 冉轶成在信中到底说了句什么话,石槿柔并未即刻说出来。

她缓步走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天空,神情中竟有几分惆怅,几许忧伤。

丁忠忍酌奇,注视着石槿柔的背影,揣测着她的心思。

石槿柔凭窗而立,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冉将军说,三皇子的势力之大已不次于当年隐王,甚至已有过之而无不及……”

丁忠暗自心惊,因为他了解当年隐王,其权势熏天,震慑朝野,被世人公认为一代枭雄!如今冉轶成竟以三皇子比隐王,三皇子势力之大可见一斑。

只是丁忠并不真正了解石槿柔此刻的心情,更不知道此刻石槿柔内心对隐王的激荡情怀!

自从石槿柔彻底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之后,隐王,便成了她心中最敬仰的人,而敬仰的原因,并非仅仅是出于对先祖的缅怀,更多是对隐王智谋和悲壮的钦佩!

隐王,已经成了石槿柔内心的榜样,更是她内心的骄傲与自豪!她并不认为隐王是失败者,所谓时也运也,并非所有的智者都能成为圣人,也并非所有的强势最终都能化为胜势!勇于拼搏,勇于担当、勇于面对不成功则成仁的决绝,才是最宝贵的品行,才是石槿柔为之最感自豪的根本!

所以,她无法接受用三皇子来比隐王!冉轶成之比,不但令石槿柔没感到恐惧与畏缩,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激发了她的斗志,甚至让她产生了奇怪的念头:她要代表隐王先祖和现在的三皇子一决雌雄!她要向世人证明,隐王血脉才是真正的强者!

但雄心取代不了行动,而且她也没有要做女皇的心思,所以,击败三皇子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辅佐六皇子上位。通过与六皇子的直接接触,石槿柔相信六皇子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小姐,依冉将军判断,三皇子会谋逆吗?”丁忠谨慎地问道。

“暂时不会!一则他招兵一事暂时遇阻,二则皇上已有防备,而最直接的防备就是军队,就是御林军。”

“御林军?”丁忠对御林军并不陌生,他之所以困惑,是因为不知道皇上对御林军有什么举措。

但是槿柔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身笑着对丁忠说道:“这个阿成,他连我都瞒了,其实皇上当初调他回京,真的是别有深意!”

丁忠笑道:“结识冉将军之后,属下便猜测到皇上对冉将军定有安排,因为冉将军这样的人才,皇上不可能会弃之不用的。”

“有丁伯这样的人在小柔身边,是小柔的福气,更是小柔强大的依仗!”石槿柔不失时机地诚恳说道。

丁忠认真地回道:“遇到老爷和小姐这样的主子,丁忠也深感荣幸!”

石槿柔嫣然一笑,主动改变话题道:“冉将军回京后在兵部任职,但又不归三皇子直接辖制,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兵部是三皇子的地盘,皇上的用意不言自明。”

丁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石槿柔欣慰说道:“六皇子曾对我说过,皇上除了让冉将军协助六皇子查办西南之外,还给冉将军另外指派了任务。可见皇上对冉将军名为闲置,其实是在暗中重用!”

丁忠笑道:“如此看来,真正深藏不露的是冉将军了,他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暗地里却承担着大任。”

石槿柔不无骄傲地说道:“阿成在信中说,皇上为了防备三皇子,最近要整治御林军,而六皇子也说过,御林军统领一职目前仍然空缺,由皇上亲自统率。眼下,皇上龙体欠佳,有意选择一位将军出任御林军统领,依小柔判断,此人定是阿成!”

…………

京城,大皇子府。

大皇子心中焦虑不安,甚至有些惶恐,隋朝云之死对他打击很大,虽然他早有牺牲隋朝云换取自己安全的打算,但眼下隋朝云死了,三皇子真的会从此罢手,对他不再有报复之心了吗?

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鼓动隋朝云整治义安段家了,还不如让六皇子出头呢!现在可好,三皇子将矛头全都指向了他。

“虽然有父皇和一众文臣为自己撑腰,三皇子眼下还不敢胡来,可父皇为什么还不立我为太子啊?殊不知夜长梦多?难道父皇还看不透老三的本性吗?”

其实大皇子也是糊涂,他没想明白的是:即便他没有整治段家,三皇子依旧会将矛头指向他的,因为储位之争才是根本。

如果没有义安段家的事,或许三皇子对他整治得会更加顺手,正是因为义安段家的事,令皇上对三皇子有了防备,反而束缚住了三皇子的手脚,让他再想有什么行动就不得不有了顾虑,三思而后行了。

大皇子如热锅蚂蚁般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乱转,恰在此时,有属下进来禀报:“启禀殿下,六皇子殿下求见!”

大皇子心中狐疑,暗道:“老六为何突然来访?”

但他并未多想,挥挥手吩咐道:“让他去书房等我,我稍后便到。”

那名属下领命而去,大皇子静了静自己的心思,平复一下自己烦躁的情绪,做了个深呼吸后,这才缓步走出了屋子。

…………

祁毓轩在大皇子刚刚走进书房的一刹那,立刻起身相迎,恭敬地说道:“六弟见过大哥!”

大皇子祁毓章不冷不热地摆摆手,问道:“六弟突然造访,有什么事吗?”

祁毓轩呵呵一笑,说道:“小弟一直在外奔波,难得有机会来看望大哥,大哥不会生小弟气了吧?”

第25章 投靠 大皇子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说道:“六弟不要兜圈子,有事尽管直说!”别看他对三皇子颇为忌惮,甚至有些恐惧,但祁毓章对他这个六弟,他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祁毓轩尴尬一笑说道:“今天,小弟的确有要事与大哥商量!”说着,六皇子面有难色地看了看屋子里的护卫和丫鬟们。

大皇子会意,嘴角泛出一丝嘲讽。他轻蔑地挥挥手,护卫和丫鬟们纷纷退出了书房。

“说吧,有何要事?”他居高临下地问道。

六皇子开口之前,仍有些担忧地望了望门口,然后又将屋子巡视了一遍,大皇子呵呵一笑,说道:“六弟放心,我这府邸虽算不上固若金汤,可一般人要想进来,那也是难若登天!”

祁毓轩拱手说道:“今日六弟是特来投靠大哥,祈求大哥护佑的!”

“哦?”大皇子故作困惑之状,然后淡淡说道:“你我本是兄弟,六弟何出此言?”

祁毓轩焦虑不安地说道:“我怕三哥容不下我!”

“怎么了?”大皇子皱眉问道。

“自从父皇染病以来,三哥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了!我本以为三哥不会在意我这个六弟,哪知……哎,眼下,我也是性命堪忧啊!”

“到底怎么了?六弟不妨直说!”大皇子着急地问道。

祁毓轩不答反问道:“大哥可知去年父皇命我代天巡视西南一事?”

“你出发之时,父皇命我带了文武百官前去相送,我岂会不知?哦,我想起来了,你行至巴蜀险地的时候遇到了狙杀,险些丧命,对吧?”

“对!虽然那场狙杀小弟侥幸死里逃生,可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是啊,听说那场狙杀死伤惨烈,当时更有传闻说你不幸罹难。”

祁毓轩颇感庆幸地说道:“哎,若非我早有准备,让一名属下做了我的替身,那小弟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六弟可查到了那场狙杀的幕后主使?”大皇子问道。

“查到了,真正的幕后主使就是三哥!”祁毓轩恨恨说道。

大皇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父皇派你去西南,真的只是去巡视防务和政务吗?”

“名为巡视,实为查办西南守军统领李浩凡私自招兵买马一事。”

“这就难怪了!你是‘代天’巡视,对你狙杀无异于谋反叛乱,单凭一个李浩凡,他还没那胆量!父皇知道此事吗?”

“知道,我回来之后便禀报父皇了。”祁毓轩答道。

“父皇怎么说?”大皇子追问道。

“当时父皇只是沉思不语,并未说话,小弟注意到父皇神情颇为落寞。”

大皇子听罢,沉吟不语。

祁毓轩接着说道:“我到达西南之后,对西南守军大大小小的将军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军中有个四品的墨剑将军甚是可疑,因为那个墨剑被人冒名顶替,而真正的墨剑却并不在西南。而且据一些士兵的可靠消息,此人至少已失踪一年有余。”

“墨剑原来在兵部任职,曾是三皇子身边的一名护卫头领,此人武功稀松平常,但他诡计多端,深得老三赏识。”大皇子说道。

“嗯,正是此人,我怀疑就是他组织的那场狙杀。不过我回京之后,怎么听说墨剑在大哥府上,此事当真?”

大皇子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回京之后,父皇对你可曾评说过我和老三?”

“父皇虽从未对我主动评析过您和三哥,但我却主动问过。而且,我也向父皇禀报了西南招兵一事与三哥有密切瓜葛。”

“父皇当时怎么说?”大皇子关切问道。

“大哥,父皇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从父皇神情之间,小弟已看出端倪!”

“哦?什么端倪?”

六皇子呵呵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这还用问吗?今日我特来拜见大哥,求大哥庇佑,难道大哥还不明白其中深意吗?”

大皇子看着祁毓轩,思索了一下,不由恍然而又惊喜地问道:

“当真?”

“当真!本来父皇便有意立您为储君,而今,父皇知道了老三意图谋逆,对大哥的心思就愈加明确了!”

大皇子不无惋惜地说道:“可惜,隋朝云做事不利,没有保护好证人,不然,父皇那里若有了确凿证据,便可以严办老三了!哎……天不助我!”

“是啊,不过,这也不能全怪隋朝云,我怀疑父皇身边也有三哥的眼线,不然,李浩凡就不会死得那么蹊跷,也死得那么及时了。我当时在御书房向父皇禀报西南之事时,旁边除了几个太监,并无旁人。”

大皇子沉思片刻,冷冷问道:“会不会又是冉轶成走漏的消息?你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你的调查,他又岂会不知?”

祁毓轩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此言差矣!别人都以为我和冉轶成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殊不知,人心隔肚皮,冉轶成到底是人是鬼,到现在小弟心里也没有确切结论!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西南一事,肯定不是他告的密!”

“哦?怎么会这样?冉轶成不是一直都在鞍前马后地伺候你吗?难道他还另有企图?”大皇子困惑问道。

六皇子无奈地“哼”了一声,说道:“如我真的信得过他,我也不会在抵达西南之后,让他离开了!此事,大哥应该有所耳闻吧?”

大皇子不置可否,依旧是既未承认,也没否认。

六皇子继续说道:“大哥莫忘了,不管怎么说,冉轶成到底还是兵部的人!虽在表面上,他不受三哥辖制,可暗地里呢?”

第26章 真假 大皇子沉吟问道:“你与冉轶成自小关系就非常密切,你对他不了解吗?”

“大哥说的没错,可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他去了西北军营,我们几乎就断了联系。这次他突然被调回京城,谁知道是父皇的本意还是三哥的意思啊?俗话说,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冉轶成自回到京城之后,又几时规矩过?除了游手好闲,就是招猫逗狗,要不他哪来的‘净街侯’的雅号?就算去找我的时候,也是缠着我带上他去游山玩水罢了,正经事,我根本指望不上他!”

大皇子狐疑地看着祁毓轩,想从他的神情之中看出虚实真假。

“他的父亲靖江侯上赶着巴结三哥,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有其父必有其子,冉轶成又岂会独善其身?我一直怀疑在巴蜀遭遇狙杀一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不然,伏击之人又怎么会对我们的行军线路了如指掌?”

大皇子眼中狐疑的成分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默许和认可。

“去年,为了摆脱他对我的纠缠,我特意将他支去了义安,可他倒好,依旧不改他的纨绔习气,狩猎、大闹县衙、糊涂断案等等,没有他不敢做的,唯独正经事却一点没做,我让他查实段府与三哥勾结的证据,他居然一点头绪都没有。后来从义安回来了,又跑到京郊大营里和段瞪眼手下的那些将军们鬼混。”

大皇子微微一笑,说道:“这些我都有所耳闻。”

祁毓轩还嫌不够地继续说道:“这还不算,义安居然传出他有‘龙阳之好’的丑闻,据说他喜欢的那个娈童是义安县令石原海的儿子。”祁毓轩故意提到了石槿柔。

大皇子忽然插口问道:“石原海来自塘州府对吧?”

“好像是吧,我在义安与石县令聊天的时候,他说过他的祖籍是塘州府,怎么了?大哥为何问到此事?”

大皇子笑着掩饰道:“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

六皇子没再追问,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道:“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无权无势,更无争储之心,只因帮父皇查办了西南一事,三哥便欲置我于死地!哎,父皇现在又龙体欠安,我只能依靠大哥庇护了!”

大皇子犹如没听到一般,呆呆地出神。

祁毓轩见六皇子好半天都没反应,不由晃了晃手,唤道:“大哥,大哥!”

大皇子恍然“啊”了一声,问道:“怎么了?刚才六弟在说什么?”

祁毓轩叹口气问道:“大哥,在想什么?可有什么心事?”

大皇子赦然一笑说道:“哦,没什么,我刚刚在想隋朝云的事。”

“隋朝云怎么了?我只听说他被弹劾下狱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吧?说不定过几天也就出来了。”

大皇子皱眉问道:“六弟当真不知?”

“知道什么?”祁毓轩困惑不解。

“隋朝云已经死在刑部大牢里了!”

“啊?何时死的?怎么死的?”祁毓轩脸上惊愕的表情看着竟似真的一般。

大皇子忿忿说道:“就在几天以前,隋朝云在牢中自缢身亡!”

“自缢身亡?刑部大牢之内护卫森严,再说隋朝元所犯并非死罪,他又怎可能上吊自杀呢?定是有人将其谋害!”说到这里,祁毓轩不由紧张地看了看门口。

大皇子冷冷说道:“无须猜测,定是老三的毒手!可惜,依旧没有确凿证据,父皇也依旧无法将其治罪!哎……”

祁毓轩惶恐说道:“大哥,三哥行事未免太过狠毒了!您应该早想办法,早做准备才是!”

大皇子点头说道:“正是此理,大哥只是苦于没有兵权,难以遏制老三啊!”

祁毓轩无言以对,他茫然失措地望着大皇子。

大皇子忽然说道:“六弟,你可否帮大哥做件事?”

祁毓轩立刻点头说道:“大哥尽管吩咐,但凡小弟力所能及之事,小弟绝不推脱!”

“你帮我争取、拉拢冉轶成!”

祁毓轩不由皱眉问道:“争取他有何用?他不过是一个闲职将军,其手下无一兵一卒。再说,此人纨绔无常,不堪大用!”

大皇子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六弟错矣,且不论他有何用,六弟只尽力帮我争取他就是了!”

祁毓轩有些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好吧,小弟尽力而为!”

…………

送走了祁毓轩之后,大皇子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方面的力量总算加强了一些,六弟祁毓轩虽然没有多少权势,但好在他掌管着户部,就算他不能直接动用国库里的银子,但对各地税收,他还是有些活动余地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我有了银子,又何愁收买不了人心?又何愁买不来军队的支持?”大皇子由衷地笑了。只是,他笑着笑着,不由又陷入了沉思。

刚才六皇子提到石原海的时候,他便想到了塘州。

一年前他命人追踪隐王宝藏一事,本来已经有了些眉目,说前塘州知府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伺候隐王的太监,于是,他便派了两个心腹前往塘州秘密调查此事,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派去的两个人居然一去不回,再也没了消息,而他们调查的结果也只是说前塘州知府和当地首富董家又有些关联,之后就再无其他消息传回了。

大皇子在一次与隋朝云聊天的时候,偶然得知义安县令石原海不但来自塘州,而且更是塘州董家的女婿,所以,他又立刻派人去了义安,找到了卢文绍。

第27章 各有担心 自从段家倒台以后,卢师爷对石原海父女俩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些认识也让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复杂起来,尤其对石槿柔,他在感到敬佩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担忧,甚或还夹杂着些许恐惧。

他与大皇子之间的秘密,早已被石原海父女点破,虽然他坦白了一切,也在整治段家的过程中协助了石槿柔,但他仍然担心石槿柔会秋后算账,担心她会如整治段家一般在不动声色、谈笑风生之中便将他处置。

飞鸟尽,良弓藏,兔死狗烹的事自古以来发生得还少吗?

尽管对于石原海,卢师爷还是比较信赖的,因为在他与石原海接触之中,石原海给他的感觉是理解、包容,甚至还有同情,不但没记恨他为大皇子效力,反而格外体谅他的难处。但石槿柔就不一样了,卢师爷觉得石槿柔太过精明,而且身上还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或许,石槿柔不是故意的,但那气质早已融入了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中。

石槿柔虽不如其父石原海内敛、宽厚、随和,但她比石原海精明、直接和恩怨分明。

如今,三皇子在义安的势力已经被铲除,接下来呢?他作为大皇子一方的势力,是不是也会被铲除呢?卢师爷心中惴惴不安。

尤其在六皇子祁毓轩和宣威将军冉轶成来过义安之后,卢师爷心内更是惶恐。

“如果石原海父女投靠了六皇子,那他们还能容得下我吗?”卢师爷只能暗自揣测着自己的结局。

所以,当他于昨晚再次收到大皇子的指令时,他于今日一早来县衙立刻找到了石原海。

“大人,昨晚我收到了大皇子殿下的来信。”卢文绍对石原海坦白地说道。

石原海抬起头,以鼓励与信任的目光注视着卢师爷。

卢文绍继续坦然地说道:“殿下在信中吩咐了两件事,我不知该如何回复,所以,特来向大人请示。”

“哪两件事?”石原海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卢师爷就座。

“一件是让我搞清楚您与塘州董家的确切关系,尤其您夫人的情况。”

石原海面露惊愕,不由皱起了眉头。

“另外一件是有关冉将军的,让我将冉将军曾经在义安的一举一动详细上报,包括他第一次来义安的情况。”

石原海虽然不知道大皇子为什么要了解这些情况,但直觉告诉他,这些必和争储有关。

“那……到底让卢师爷如何回复呢?”石原海不觉陷入了沉思。

…………

祁毓轩从大皇子府出来以后,心中明了了一件事,那就是大皇子并不知道石槿柔是隐王的后人。

他在与大皇子的对话中特意提到了石原海和石槿柔,目的就是要看看大皇子对两人的反应。

虽然在说到石原海来自塘州的时候,大皇子的确沉思不语,但他并未问到石槿柔,甚至连石原海有几个孩子,孩子是儿是女都不关心,那只能说明大皇子并不在意石槿柔。

“这对石小姐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六皇子暗自替石槿柔庆幸着。

…………

自从协助父亲暂时控制住了明源江水患之后,石槿柔的心思便又回到了争储一事上来。

隋朝云的死为石槿柔敲响了警钟,三皇子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是大皇子和六皇子?还是冉轶成和父亲石原海?这其中她最担心便是父亲和冉轶成了,但冉轶成稍好一些,毕竟他有一定的背景,也有足够的智谋。可父亲?

另外,她还有一件心事一直没有放下,也一直想找机会与卢师爷聊聊。这件事就是从冉轶成和六皇子口中听来的,有关大皇子也在暗中追查自己身世的事?

六皇子虽然知道此事,但他并不知道大皇子到底调查到了何种地步?这让石槿柔心里很不踏实,同时她也知道宝藏的事不可能永远欺瞒下去。早晚,一定会有人查到飞云山庄的,而且,眼下六皇子已经开始怀疑了。

“所谓知已知彼方能针锋相对、有的放矢。不行,我必须要搞清楚大皇子现在都知道了什么?”心念至此,石槿柔起身,向碧云交代了一句“我去前衙看看”之后,便出了书房。

石槿柔来到前衙,她知道父亲若无案件或纠纷审理和调节的时候,一般都是在书房办公,所以,她径直走向了父亲的书房。

刚转过院墙,石槿柔便见到书房房门紧闭,父亲似乎并未在里面办公,因为通常情况下,石原海都是开门办公的。

石槿柔迟疑了一下,她有些不死心,依旧走到了书房门口,而也就在此时,房内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石大人,您考虑一下该如何回复,在下等您的消息就是了,就先不打扰了,有事,你再招呼我。”

石槿柔听出是卢师爷的声音,不由暗道:“正好!我正要找师爷呢!”

于是,石槿柔不等卢师爷开门出来,立刻敲了敲门。

房门打开,石原海和卢文绍见石槿柔站在门外,都不由感到有些意外。

石槿柔迈步进屋,微笑着说道:“卢师爷也在啊!这下可巧了,我正有事找师爷呢。”

卢师爷不知道刚才他与石原海的对话,石槿柔到底听去了多少。所以,他不由忐忑地问道:“不知公子找我有何事吩咐?”

还未等石槿柔说话,石原海抢先说道:“你们的事以后再说。小柔,你来得正好,我和卢师爷正好有件事不知如何应对,你们都坐下,咱们三个好好商议一下。”

第28章 人人自危 听石原海说要三人一起商议,本已打算离去的卢师爷无奈,只得重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石槿柔大感好奇,还没坐下便开口问道:“爹,到底何事?”

于是,石原海示意卢师爷又将大皇子责成他要做的两件事又重复了一遍。

石槿柔听罢,也一时陷入了沉思。

石原海让女儿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小柔,你怎么想?”

关于大皇子要求卢文绍做的第一件事,幸好有冉轶成和六皇子的事先提醒,石槿柔很快便猜出了大皇子的用意,虽然她还不敢确定,但她自认为能判断得八九不离十。

“爹,前塘州知府,也就是郑知府是我的曾外祖父,对吧?”

“嗯,我曾听你母亲说过,她的外祖父是郑知府,而且还说董家之所以能成为塘州首富,和你曾外祖父的帮助不无关系。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觉得大皇子之所以让卢师爷打听您和董家的关系,无外乎有两个目的。”

“哦?那两个目的?”石原海好奇问道。

卢师爷也在一旁专注地倾听。

石槿柔侃侃说道:“一个目的是想重用父亲,隋朝云之死令大皇子……”

“你说什么?隋朝云死了吗?”石原海惊愕问道。

“啊?!”卢师爷更是震惊。

石槿柔微微点头说道:“爹,昨日收到了冉将军的来信,他在信里告诉的我这个消息。本打算昨晚对您说的,只是您昨天去江边勘察水情,回来得太晚,女儿困了便没等您。这不,我现在就是来告诉您此事的,结果说到了大皇子给卢师爷的信。”

“别说卢师爷的事了,先说说隋朝云的事,他出什么事了?又是怎么死的?”石原海急切地问道。

于是,石槿柔只得改变话题,将隋朝云如何被下狱,又是如何死在牢中的前前后后都对父亲和卢师爷讲了出来。

石原海听罢,长时间默默无语,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过突兀,也太过震骇了!同时,石原海的内心也感到了恐惧,三皇子终于报复了!隋朝云是报复的开始还是终结呢?如果不是终结,那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卢师爷同样感到脊背发凉!他比石原海更了解隋朝云在大皇子面前的地位——可谓是大皇子的左膀右臂一般。可就算如此重要的地位,大皇子都保不住,更何况是他了!三皇子若知道了他也参与了查办段府,那想置他于死地,岂不比捻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石槿柔从父亲和卢师爷的神情里看出了端倪,于是展颜一笑说道:

“爹、卢师爷,你们不必担心。冉将军说隋朝云在查办段府一事上,贪功心切,将功劳全部算在了自己头上,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爹在暗中帮助查办的事,隋朝云在弹劾三皇子的折子里只字未提,而卢师爷协助查办的事,三皇子更是无从知晓,所以,咱们的处境还不至于有多危险。”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实,女儿早就想过了。三皇子欲整治隋朝云是需要适当理由和借口的,毕竟隋朝云是三品大员,而且还是在天子脚下,所以,段府的事都过去好几个月了,隋朝云才出了事。但三皇子若想整治父亲和卢师爷,那还用等吗?”

“不用!”卢师爷答道。石原海也是默默点了点头。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所以吗,要么就是三皇子根本不知道有父亲和卢师爷参与,要么便是冉轶成和六皇子殿下在保护着我们,才让我们安然无恙!”

石原海再次点头,说道:“有道理,不然,三皇子要想报复咱们早就报复了,根本用不着等上几个月的。”

石槿柔微笑着说道:“所以,爹和卢师爷大可不必担心!倒是通过这件事,卢师爷对大皇子殿下应该有个新的认识才对。”

石原海问道:“此话怎讲?”

“一则,这件事说明大皇子的朝中势力远不如三皇子,所以,无论是墨剑也好、隋朝云也罢,明面上是被人暗算致死的,但实际上,三皇子之所以想杀谁就杀谁,就是算准了皇上和大皇子拿他没有办法,而大皇子的势力又不足以扳倒他。二则,隋朝云之死也说明了大皇子的懦弱,连自己最得力的部下都保护不了,这样的主子,又有谁会死心塌地地跟随?所以,卢师爷该警醒一些,应早做打算,早为自己找好退路。”

卢师爷对石槿柔躬身施礼说道:“感谢公子点拨,卢某一定会好自为之!”

石原海笑道:“卢师爷客气了,小柔也是好心,师爷不要误会。其实这也是我一直不愿参与宫中储位之争的原因,夹裹漩涡之中,随时都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石槿柔叹了口气说道:“可一旦参与了,若再想抽身,则再无可能!要么选对了人,弄个功成名就;要么选错了,落个凄惨结局。再说,置身事外虽可保性命无忧,但若想大展宏图,实现自己的报复理想,怕是太难了!”

石槿柔的前半句是说给卢师爷听的,而后半句则是安慰父亲石原海。

至此,隋朝云之死在石原海心中所引起的震骇才略微平复了一些。他叹口气说道:

“好了,咱们先不说隋朝云了,还是继续商量一下如何回复大皇子吧。对了,小柔,你刚才说大皇子调查为父,无非只有两个目的,哪两个?你接着说!”

第29章 重提往事 石槿柔微微一笑,说道:“那好,我接着说,其一,大皇子在朝中势力多是文臣,而且大多又都是老臣,他们的底细三皇子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隋朝云之所以能平步青云、人中显贵,小柔以为,是得益于大皇子对他的刻意栽培!因为隋朝云的底细和能力,三皇子可能知之甚少,甚至是一无所知。可眼下,隋朝云死了,大皇子或许会再物色一个得力之人顶替隋朝云为其效力。现在大皇子让卢师爷调查您的背景,那大皇子选定的人,就有可能便是父亲了。当然,这是比较好的一种可能。”

石原海听罢,微微摇头,说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为父不过只是七品县令,即便将来到京城为官了,也不可能一跃成为三品大员的。因此就算大皇子想用我,可我位卑言轻,又能帮到他什么呢?”

石槿柔笑道:“我只是将我胡乱猜测的可能说出来,供爹爹参详而已,对与不对的,暂时不去管它。”

卢文绍一旁说道:“是啊,公子说得虽未必正确,但说出来大家探讨一下也不是坏事。”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小柔接着说吧。”

“在说大皇子的第二个目的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卢师爷,还望卢师爷能坦诚相告!”

卢师爷立刻谨慎地说道:“公子请问,卢某必不隐瞒!”

“那好,不知卢师爷是否还记得那个精巧的楠木匣子?请问卢师爷为何要查看那个匣子?”

石原海不由插口问道:“哪个匣子?是你母亲留下来的那个匣子吗?”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正是。”

石原海不由困惑地看向了卢师爷。

卢文绍涨红了脸,他本来想如以前那样,解释说自己是出于喜爱才特意看那个匣子的,但不知怎么,他又觉得石槿柔能看透他的心思一般,令他不敢欺瞒。

在心里纠结了半天,卢师爷终于咬咬牙说道:

“不瞒公子,在下是想查看那个匣子里的秘密。”

“师爷又怎知那匣子里有秘密呢?”石槿柔继续追问。

“是这样,在石大人刚到义安上任不久,大皇子便派人找到卢某,当时也是交给我了两个任务,一是让我注意段府,尤其是段家矿场。二是让我注意石大人,通过石大人了解塘州董家与塘州前知府郑知府之间的关系。”

石槿柔知道卢文绍并未隐瞒,因为她想到了冉轶成很早以前对她的提醒,当时冉轶成是这样说的:“我再善意提醒你一句,想整治段家的大有人在,若有人将段家整垮,那时石大人定不会因为置身事外而不受牵连,至少会被问一个不查之罪,丢官罢职是肯定的,弄不好会丢了性命,石公子是聪明之人,还望三思!”

现在石槿柔终于明了冉轶成所说的“大有人在”是指谁了,原来是在暗指大皇子。

至于当时卢师爷接受的第二个任务,石槿柔也明白了其中的目的,大皇子在追查隐王宝藏的下落,而且已经追查到了前塘州知府郑韫杰的身上,但往下呢?石槿柔不由感到一阵惊喜,因为通过卢师爷的话,她忽然悟到大皇子的线索可能在郑韫杰那里断了,不然他就没必要让卢师爷去弄清楚董家和郑知府之间的关系了。

“莫非那两个刺客还未来得及将调查的线索上报就被丁伯所杀了吗?看来情况似乎如此。可如果没有来得及上报,那卢师爷又怎会去看那个匣子呢?”

想到这里,石槿柔立即追问道:“师爷,不管您看那个匣子为了什么,我只问您,大皇子知道有那个匣子吗?是他让您查找的那个匣子吗?”

卢文绍没有丝毫犹豫,摇头说道:“并非是大皇子让我找什么匣子,在犬子告诉我那个匣子以前,我也从未听说有那个匣子。怎么?那个匣子之内果真有什么秘密吗?”

石槿柔这下终于放心了,她由衷地在心内感到惊喜!可表面上,她只是淡淡笑了笑,对卢师爷说道:“哪里有什么没有秘密?不过是家母的首饰匣子而已,只是做工精巧了些。”

卢师爷心中了然,他曾经听儿子卢鸣天说起过,说那个匣子内有个非常隐蔽的夹层,而那个夹层内有一张纸,因为夹层打开后,石公子立刻便将那张纸拿过去了,所以纸上写得什么,他并不知道。

“既然石公子不想说出其中的秘密,自己又何必追问呢?再说,现在追问还有什么意义呢?”卢师爷暗自叹气。

石槿柔与卢师爷的对话弄懵了石原海,他知道妻子董韵的确有那么个匣子,但由于他几乎常年不在董府生活,和妻子董韵更是聚少离多,所以,他从未在意过那个匣子,更没想到过那匣子里还会有什么惊人的秘密。

可眼下听到石槿柔和卢师爷的对话,让他对那个匣子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同时,他又感到了卢师爷多少有些失落,于是他故意问道:“小柔,那个匣子还在吗?如果在,不妨取来给为父看看。”

石槿柔爽快地答应道:“好的,我这就去给爹爹取来!”

石原海摆手笑道:“还是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不然,咱们的正经事说不完了。”

其实,石原海并非真的想立刻就看那个匣子,他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让卢师爷心里多少感觉舒服一些,石原海并不想让卢师爷觉得他们父女俩到目前还不信任他。

卢师爷心领神会,不由感激地看了眼石原海。

第30章 知子莫过母 “好,咱们接着说。”石槿柔爽快地答应着,“说起大皇子调查父亲的第二个目的,其实简单了,那就是通过父亲这个渠道继续了解塘州董家与郑知府的关系。”

“为什么?调查这个又有什么用呢?”石原海疑惑问道。

石槿柔看了看卢文绍,卢师爷也茫然地摇摇头说道:“在下也不知道大皇子为何调查此事。”

石槿柔说道:“依小柔胡乱猜测,说不定郑知府手中握有一个重大秘密,这个秘密也说不定关系到储位之争。只是这秘密有可能并没藏在塘州府衙,而是被郑知府暗中转移了,大皇子定是以为这秘密被郑知府转移到了董家。所以才要调查父亲和董家的。”

其实,石槿柔心中对此事明镜一般透亮,她所说的也根本不是她的胡乱猜测,但如果据实讲来,一则太过啰嗦,一时半时根本解释不清,二则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世,势必会让父亲产生惊恐,从此再无安宁之日。所以,她只能说自己胡乱猜测了。

没想到,石原海居然点了点头说道:“这种可能最大,其实为父正是这样想的。我认为大皇子调查我不是目的,他真正要调查的应该是董家。”石原海想到了当初六皇子和冉轶成也去了董家,而他们当时去董家的真实目的,说不定和现在大皇子调查董家是一样的居心。

卢师爷皱眉沉思之后,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说道:“石公子果然聪慧异常,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分析得如此透彻,卢某实感敬佩!”

石槿柔谦逊一笑,说道:“卢师爷过奖了!”

石原海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大皇子交给卢师爷的第一个任务说完了,那第二个呢?大皇子又因何调查冉将军呢?”

石槿柔向卢师爷问道:“卢师爷,大皇子要求你几时回复?”

卢师爷答道:“这个大皇子倒没说,也只是要求越快越好罢了。”

石槿柔松了口气,又对石原海说道:“爹,那有关调查冉将军的目的我们不用猜了,这样,小柔即刻回去给冉将军写封信,将大皇子欲调查的两件事都告知冉将军,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冉将军也就有回信了,到时再让卢师爷给大皇子回复就可以了。”

石原海点头说道:“呵呵,这当真是个好办法,你不说,我倒将这个环节忘了。师爷,你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就按公子说的办吧。”卢师爷连忙应道。

…………

冉轶成随同祁毓轩从义安回到京城之后,便几乎完全恢复了他之前的老样子,表现得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整日里除了和御林军中那些贵族子弟混在一起,便是出京城与京畿守备军中的一些头领饮酒作乐,而且,饮酒之后又多是当街纵马,嚣张跋扈,一副活脱脱纨绔子弟形象。

不过,冉将军有一点好,从不去青楼寻欢。只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并不认为他洁身自好,反而,他们对他却是另一种评价:冉将军之所以不去青楼,那是因为他不喜欢美女,他的“性”趣是娈童。

冉轶成对此评论不做任何解释,更不会特意去纠正大家的看法,似乎他很满意大家对他如此评价一般。

“龙阳之好怎么了?本将军就爱这口儿,有本事你们也跟着学啊!”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时间一长,“净街侯”的“特殊爱好”便在京城中传开了,几乎弄得路人皆知。

这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冉轶成的母亲——福灵郡主的耳朵里。

福灵郡主勃然大怒!她命自己的贴身丫鬟月牙儿立即找来了冉轶成。

“你这个孽障!龙阳之好的传闻可是真的?”福灵郡主怒气冲冲地问道。

冉轶成嬉皮笑脸地说道:“娘,您别听别人乱嚼舌头,儿子什么样人,您还不知道吗?”

“跪下!”福灵郡主喝道。

冉轶成不敢违逆,立刻跪在母亲面前。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也就罢了,如今又染上这有违人伦的恶习!你让我如何安心?又让我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今日你若不说个明白,为娘就死在你面前!”

“娘,万万不可!”冉轶成急急说道。

“你若真心疼娘,那你就如实招来,到底你是怎么想的?”

知子莫过母,福灵郡主并不相信冉轶成真的有龙阳之好,但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又由不得她不信。

冉轶成跪在地上,看了眼屋子里的众丫鬟。福灵郡主会意,吩咐众丫鬟回避,但她特意留下了月牙儿。

冉轶成没开口,他在等月牙儿也出去。福灵郡主不满地说道:

“怎么,你连月牙儿都信不过吗?”

冉轶成说道:“娘,这和信不信得过没关系,月牙儿姐不是外人,但阿成所说之事,事关重大,月牙儿姐不听,是为了她好!”

福灵郡主皱了皱眉头,她没想到冉轶成如此郑重其事,月牙儿是个机灵的丫鬟,她不待福灵郡主吩咐,立刻主动说道:

“郡主,奴婢还有些私事要办,若郡主暂无吩咐,奴婢告退!”

福灵郡主叹了口气,说道:“也好,月牙儿不要多心就好!”

月牙儿并未客套虚礼,她向福灵郡主说道:“奴婢就在院子里候着,免得有人贸然打扰郡主和将军。若郡主有何吩咐,召唤一声即可。”

福灵郡主慈爱地看着月牙儿说道:“好孩子,有心了!”

月牙退出之后,冉轶成这才挺了挺腰板,然后极其认真地、郑重地给母亲磕了一个头,然后开口说道:“娘!儿子不孝,让娘为阿成担心了!”

第31章 母子交心 刚才月牙儿去找冉轶成来见福灵郡主的时候,冉轶成才和一群朋友们在外面喝酒回来,浑身还散发着酒气,走路都里拉歪斜的,一双眼醉意醺醺,可当月牙儿和屋里的丫鬟们都散尽之后,冉轶成忽然变了,变得再无分毫醉意,一双眼也变得精光四射,清澈明亮!

他向母亲磕头说道:“娘,儿子虽然自小顽劣,害娘操心费力,但经过在军中的多年历练,现今儿子已长大成人!如今儿子心里想的,便是如何有所作为,如何光大门楣,为娘争光!”

福灵郡主点头说道:“其实,你义父刘统帅和那些西北将军们每年回京拜祭你外祖父的时候,总会对为娘说起你在军中的所作所为。虽然他们有意褒奖你,但为娘依旧知道你没有令为娘失望,更没有丢了你外祖父的脸!所以,为娘一直在心中不相信外面的传闻。而且,娘心中明白,阿成在韬光养晦,心中必有自己的主张。哎,只是这外面的传闻越传越厉害,听得多了,为娘心里也就不踏实了!所以,今日喊你来,便是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冉轶成微微一笑,说道:“娘,儿子有一事颇为困惑,想听听您的看法。”

“什么事?你说吧。”

“依娘判断,您认为哪位皇子今后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福灵郡主想了想,谨慎说道:“虽然娘是个妇道人家,但娘也的确琢磨过这件事。大皇子最有可能成为储君,可储君毕竟只是储君,到最后能不能顺利登基,继承大统,那还要看实力。三皇子手握兵权,性格上虽狠毒了些,但其做事雷厉风行,生杀予夺敢作敢为,又岂会甘居人下?所以,最后谁会成为九五至尊,难说得紧啊!”

“那娘最希望哪位皇子将来登基呢?”

福灵郡主笑了笑,说道:“以为娘对几位皇子的了解,娘最希望的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三,而是老六。只可惜,别说老六登基没可能,就算是储君都没什么指望的!”

冉轶成不自觉揉了揉已经跪得发酸的膝盖。福灵郡主撇了他一眼,说道:

“还跪着做什么?说正经事呢,起来说话吧。”

冉轶成笑道:“不了,还是这样半跪半坐吧,在娘面前,儿子还是规矩些好,免得让娘心里不好想。”不待母亲教训,他立刻接着说道:“我明白了,其实在娘的心里,觉得最有希望的还是他吧?”冉轶成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福灵郡主点点头说道:“当娘的在后宫里头恃宠弄权,其飞扬跋扈大有盖过吴贵妃的势头;做儿子的在宫外为所欲为,视人命如草芥。朝纲秩序、国家法度在这母子二人眼中形同虚设一般,早晚必会生乱!最近,他们又再次撺掇西北匈奴提出和亲请求,而且这次和亲,匈奴干脆直接提出,因为是与他们的单于和亲,所以除非是公主,其他诸如郡主什么的,一概都不予考虑,这不明摆着就是要让七公主去和亲吗?居然还威胁皇上说,若不和亲便是瞧不起他们的单于,无异于为敌!”

冉轶成点头说道:“这件事,儿子已经听说了。”

福灵郡主不屑说道:“之所以让七公主去和亲,无非就是想内外勾结,胁迫皇上罢了。”忽然,福灵郡主似乎想起什么,不由问道:“对了,七公主对你一向情有独钟,你是怎么想的?”

冉轶成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母亲的问题,而是感慨说道:“以前儿子就觉得娘不简单,现在听了娘这一番剖析,儿子就更有感触了!”

福灵郡主笑着嗔怪道:“你先别哄娘开心,快说说你的打算!”

冉轶成长出一口气,说道:“娘,正因为儿子对几位皇子的看法与娘相近,所以,儿子才有了‘龙阳之好’!”

“这和你有没有龙阳之好又有什么关系,你莫牵强附会,为自己开脱,娘可不是你几句好话便可以糊弄的!”

冉轶成认真说道:“娘,儿子不敢糊弄!更不会为自己开脱,今天我便将我的打算全都告诉娘,也还让娘帮儿子拿拿主意!”

于是,冉轶成干脆在蒲团上由跪改坐,然后将自己的想法、“龙阳之好”的由来以及他未来的计划,都一五一十地对母亲讲了出来。

…………

冉轶成从母亲的房间出来后,心情可算得上是无比舒畅!

他对母亲一共说了三件事:一件是他要在几位皇子间所扮演的角色,以及他自己的主动选择和他的计划;第二件是有关他与石槿柔的事情,希望能得到母亲的理解和支持;第三件是有关石孝弘的,尤其讲到了沈氏对他的委托,他力劝母亲促成石孝弘与吴阁老嫡孙女的亲事,因为这可以直接化解掉太夫人和石原海之间的口头婚约。

三件事讲完,几乎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所以等冉轶成从母亲的房间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而冉轶成的心情之所以舒畅,是因为母亲终于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虽然又开始为他的安危担心,但总好过为他的“不争气”伤心。更何况,在他与石槿柔的事情上,母亲不但默许了他的决定,而且还答应给予他鼎力支持。

在冉轶成与母亲谈话期间,月牙儿担心茶水凉了,进去换过两次茶水,但她换好茶后便立刻主动退出房间,并未在房间内停留。

现在,月牙儿见冉轶成终于走出了屋子,她立刻招手让两个丫鬟进屋去侍奉郡主,而她自己则走到了冉轶成面前,她也未给冉轶成施礼便开口说道:

“奴婢有几句话要跟公子说,不知公子能不能移步厢房?”

第32章 困惑 冉轶成呵呵一笑,说道:“月牙儿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自称什么奴婢!在阿成心里,你便如亲姐一般!”

冉轶成并非客套,他说得也的确是他心中所想。哪知月牙儿并不领情,她不冷不热地说道:

“公子这是有意抬举月牙儿,月牙儿自己又怎能不知深浅?别说奴婢没有你这样的弟弟,就算有,说不准也早已恩段情绝了。”说罢,她竟再不理会楞在当场的冉轶成,转身自顾自地向一间厢房走去。

冉轶成听着话头儿不对,心道:“一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惹到了月牙儿姐,否则月牙儿姐又怎么会与他如此怄气?可我哪里惹到了呢?”

冉轶成怀着好奇与尴尬的心情,迈步在后面跟着月牙儿进了那间厢房。

月牙儿等冉轶成进屋之后,也未让座,更未上茶,她注视着冉轶成平静地说道:“公子,奴婢希望您能自律一些!”

“月牙儿姐,阿成做错什么了吗?”冉轶成有些明知故问。

月牙儿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有段日子了,郡主心情一直不好,身体也不好!”

“怎么了?母亲身体怎么了?”冉轶成急切地问道。

“身体倒无大碍,只是偶尔会气闷、头痛,关键是心情,这段日子以来,郡主整日皱眉不展、郁郁寡欢!”

“因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月牙儿轻轻摇头,满脸忧虑地答道:“也不完全是因为公子,公子多数时间都不在府里,我知道您是为了躲个清静,可您为郡主想过没有?都两个多月了,侯爷就没进过郡主的院子。”

冉轶成忽然明白了月牙儿想跟他说什么了。于是他冷冷地说道:

“靖江侯冷落母亲已不是一年两年了,不然我也不会从小便去了军营。母亲虽然心情不好,但这么多年下来,早已变得心如止水,为何最近又起波澜,难道是因为霍氏?”冉轶成所说的霍氏,便是他父亲靖江侯曾经养在西北的外室,后被靖江侯接进了京城侯府。

“并非因为霍姨娘,霍姨娘虽然得宠,但她身份地位岂可与郡主相提并论?就算她不知自重,郡主也不会与她计较的。是因为侯爷。”

“靖江侯怎么了?”只要靖江侯不在一旁,冉轶成在其他人前从不称呼靖江侯为“父亲”。

“侯爷最近与三皇子走得太近了!前些日子,郡主因为此事与侯爷吵得好凶,而侯爷根本不听郡主劝告,反而辱骂郡主。”

冉轶成的眉头拧成一团,他问道:“你可知他们吵的什么?”

“郡主说三皇子无非是想通过侯爷与西北守军搭上关系,可西北军是归皇上直接辖制的,说侯爷不该在这个时候与三皇子太过亲密。郡主还说,三皇子为人刚愎自用、残暴无情,与这样的人为伍,不会有好下场的。”

冉轶成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洒脱一笑,说道:“月牙儿姐,你放心吧,今天以后,我想母亲再不会去劝阻侯爷了。更不会因为此事忧心了。”

月牙儿惊讶问道:“为什么?”

“这个月牙儿姐就不要问了。你相信我就是了!”

月牙儿带着一丝苦笑说道:“其实,我一直相信你的!你的秘密我不打听,我就是想提醒你,不管你怎么做,都不应该瞒着郡主。郡主的处境、心情本来就不好,若再为你悬着一颗心,为你而再添愁苦,那……哎,你就算不在乎你自己的名声,可总要在乎郡主的身体啊!”

冉轶成认真而郑重地说道:“月牙儿姐提醒的是!以后阿成会注意的,有什么想法及时告之母亲,也免得母亲为我担忧。”

月牙儿点点头,说道:“奴婢要跟公子说的,就是这些了。公子请回吧。”

冉轶成虽然点头应着,可他并未转身出屋,而是注视着月牙儿微笑说道:“月牙儿姐,我让母亲脱了你的奴籍吧?”

月牙儿惊讶问道:“为什么?”

“因为安心兄弟!”冉轶成答道,“你和安心兄弟的事阿成早就知晓了,更何况安心那小子天天念叨着想你,我耳朵都快被他磨出茧子了。”

月牙儿低头沉默不语。冉轶成见她如此模样,以为是她默认了,于是接着说道:“你脱了奴籍之后,尽快与安心完婚吧。”

“不可!”月牙儿猛抬头说。

“为什么?”冉轶成感到一阵错愕。

“月牙儿感激公子好意,只是眼下郡主身边离不开月牙儿!”

冉轶成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月牙儿不喜欢安心了呢。他劝慰道:

“无妨,母亲身边除了月牙儿姐,还有那么多丫鬟呢!再说,就算你与安心完婚了,也一样可以在府里侍奉母亲啊。”

月牙儿摇摇头说道:“还是等等再说吧!眼下若要月牙儿离开郡主,月牙儿实在做不到!至于安心那里,我对他解释吧,我想他会理解的。”

冉轶成叹口气,无奈地说道:“那好吧!其实有月牙儿姐在母亲身边,阿成心里也踏实!”

…………

大皇子刚从外面回到府里,便立刻派人将陈迹循找来。

“不知道殿下唤卑职前来,有何吩咐?”陈迹循刚一走入大皇子的书房便开口问道。

大皇子示意陈迹循坐了,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刚从宫里回来,刚才父皇召见我了。”

陈迹循不敢插言,他专注地听着。

“且不说其他事,今天父皇突然向我问起一人,令我颇感困惑。”

“皇上问到谁了?”陈迹循配合地问道。

大皇子微微抬头望着屋顶,一脸迷惘地说道:“义安县令——石原海。”

第33章 征询 陈迹循略一沉吟,随口问道:“皇上是怎么问的?殿下又因何感到困惑?”

“开始的时候,父皇先是问了隋朝云是怎么死的,又问我是否去刑部查问过此事,之后便问到了隋朝云最初因何去的义安?又在义安停留了几天?”

“殿下是怎么回复的?”陈迹循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说因为安州知府弹劾了义安县令石原海,所以最初是派隋朝云去义安是为了巡视义安政事。大约在义安停留了三天。”

陈迹循专注地注视着大皇子祁毓章。

“我说完之后,父皇只是感慨了一句,说什么隋朝云居然在短短三天便破获了朝廷要案。后来便又问安州知府因何弹劾石原海,石原海又如何复职等等。我只是奇怪,按理说石原海不过只是一个七品县令,父皇不应该对他有什么兴趣的。可是之后父皇的话题几乎都是石原海,不知父皇到底是何用意?”

“皇上对石原海可作何评价?”

“没有评价,只是询问,幸好我对石原海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不然还真被父皇问住了。父皇最后还夸我掌管吏部尽职尽责呢,居然对一个县令的情况还如此清楚。”

陈迹循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可是殿下,皇上不应该知道有石原海这个人的,隋朝云在他的折子里并未提到石原海的名字,而且,您也从未对皇上说起过他啊!”

大皇子也反应了过来,不由恍然说道:“对啊!我怎么忽略了这个关键之处,父皇又是怎么知道石原海的呢?”

“一定是有人特意在皇上面前提到了石原海。”陈迹循肯定地说道。

“那依先生之见,这个人会是谁呢?”

“跑不出两个人,一个是六皇子殿下,另一个便是冉轶成。因为也只有他们才了解段府一案的前前后后。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冉轶成,六皇子即便知道段府一案的情况,也是冉轶成转告的,因为当时六皇子还在西南往回赶呢。”

“有理!”大皇子点头说道,但随即他又问道:

“可老六他们又因何提到石原海?莫非他们对父皇举荐了此人?那举荐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陈迹循苦苦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十有八九是举荐了石原海,因为皇上既然特意问到隋朝云在义安停留几日,便是不相信在短短三日里,隋朝云既能截获段刚写给三皇子的信,又能截获他们运出的银两。”

祁毓章再次点头,说道:“是啊,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呢?现在经先生提醒,果然觉得蹊跷,隋朝云如此之高的办案效率,即便换做本王,本王也不会相信的。不过,他们举荐也无妨,卢文绍不是在密报中提到了吗?那石原海有意投靠本王,若他得以升迁,对本王来说,或许更为有利呢!”

陈迹循沉默不语,因为他实在有些信不过那个卢文绍。

祁毓章看出了陈迹循的狐疑,不由呵呵一笑,继续问道:

“先生不妨剖析下,他们为何要举荐石原海?”

陈迹循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说道:

“卑职忽然觉得他们并非有意举荐石原海,他们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让石原海进京为官罢了。”

“为何?”大皇子情不自禁地问道。

“殿下可听说过冉轶成的嗜好?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大皇子点点头,不屑地说道:“冉轶成是个真正的纨绔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有违人伦的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听着大皇子对冉轶成的如此评价,陈迹循不由提醒道:

“殿下,卑职查过冉轶成在西北军中的所作所为,此人在西北军中战功卓着,更以谋略见长,亲率的几次战役皆是大胜匈奴,加之西北军的现任统帅是其义父,所以他在西北军的威望极高。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纨绔子弟?卑职以为他现在的有些作为是故意为之,比如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等等。”

“哦?那他目的何在呢?弄坏了自己的名声,他就不怕父皇对他弃之不用吗?”大皇子疑惑问道。

“卑职以为他在韬光养晦,免得让皇上顾忌他有什么野心。”

大皇子不屑一笑,说道:“野心?他能有什么野心?造反不成?他如今不过只是一个从四品的闲职将军,用得着韬光养晦吗?他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陈迹循一时无语,只得干咳一声,接着说道:“且不管他有什么图谋,但他有龙阳之好的传闻应该是真的。因为他的周围没有一个女色,更有甚者,靖江侯府之内伺候他的都是小厮,居然没有一个丫鬟。”

大皇子不满说道:“话题扯远了,这和石原海进京又有什么关系?”

陈迹循立刻接着说道:“冉轶成有龙阳之好的传闻起自义安,而他最喜欢的那个娈童,便是石原海的儿子。如今,一个在京城,一个在义安,他自然会想办法聚在一起的。即便不是他在皇上面前举荐的石原海,也必是他央求六皇子帮忙举荐的。”

“嗯,的确有此可能。”大皇子认可了陈迹循的分析,随即他又冷笑一声,说道:

“他举荐又有何用?本王主管吏部,若没有本王点头,就算是父皇,也不可能亲自安排一个七品县令的。他正经该来央求本王才对!就冲这一点,他就算不上聪明,更别说什么谋略了!”

陈迹循说道:“他未必不想来求殿下,只是他与殿下素无往来,他哪里敢贸然张口,说不定,过两天他就该来了。”

大皇子点点头,再次问道:“若他真的求到本王,依先生之见,本王是该答应还是该拒绝呢?”

第34章 洪灾 一抽灾终于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刚刚进入七月,连续多天的暴雨使得明源江水位暴涨,尽管石原海亲自率领工房衙役在江边日夜巡查,但猛然上涨的江水依旧令石原海等人顾此失彼,应对不暇。

好在,过去两三个月的时间里,石原海亲率众衙役和征调的民工一直持续不懈对江堤进行加高加固,而且还特意开凿了几处引渠,以备水量过大时,好分流江水……所以,当洪水如脱缰野马般从上游奔涌而至的时候,义安县城并未遭受灭顶之灾。

江水虽于多处漫过江堤,但漫出的水量不是很大,义安县城内的洪水仅及膝盖,最为幸运的是,义安县内走马灯般飞奏而来的灾情报告中,因洪水丧生的百姓人数屈指可数。

可是,时大时小的雨依旧在下,似乎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

明源江下游紧邻义安的彭县灾情异常严重,无数的大大小小村庄被冲毁,农田被淹没,甚至连彭县县城之内,也有数不清的民居、建筑和设施被冲垮,百姓的死伤人数已经数不胜数,一时间,彭县境内,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而上游州县,虽灾情比彭县略强一些,但与义安相比仍不可同日而语。因石原海未雨绸缪,早已做好了引流疏导准备,所以,上游的江水奔涌至义安境内之后,他及时命人刨开引渠水道,将部分江水分流到了山谷和其他一些较为荒芜的低洼之处。

石原海、卢文绍以及众衙役们昼夜奔忙于抗洪现场,指挥紧急征调来的民夫日夜奋战,在遏止更大灾情发生的同时救危扶困。

灾情奏报雪片般飞往京城,在这些奏报之中,尤以安州府灾情最为严重。

皇上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依旧没有上朝理政,但为了防止因灾致乱的情况发生,他仍带病批阅奏报,并很快将救灾、赈灾重任交付到了六皇子祁毓轩身上。

六皇子不负重任,他于接到御旨的当日便连发三道命令,一道是开国库,调拨近百万两银子作为赈灾专款分拨受灾州府,尤以安州府最多;另一道是责成临近州府紧急筹备救灾物资,包括粮食、药品、衣物等,送往受灾州府;第三道命令却是在皇上的许可下通过冉轶成下达的,责令附近各州府驻军立即开赴灾区救助灾民。

三道命令立即被以快马加急方式下达到了相关州府,但各州府对六皇子的命令反应不一,大多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并未全力支持救灾,因为各州府的官员们更在意的是大皇子。

各州府的驻军对冉轶成下达的命令几乎置若罔闻,更有甚者,非但没有救民,反而趁乱打劫,令灾民愈加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这些后来发生的情况,在六皇子秉承圣意承担救灾重任的当天并没有预测到,六皇子在连续颁发了三道命令之后,便立即着手准备,决定和冉轶成亲率卫队连夜赶赴灾区。

六皇子正准备着,冉轶成急匆匆走来,来到近前之后,也不顾及君臣之礼,拉着祁毓轩就进了内室,刚一进屋便开口说道:

“殿下稍安勿躁,阿成有一想法,请殿下酌情考虑。”

“快说!”六皇子催促道。

“殿下不如趁此机会,将相邻京畿各州府的衙门官员以及驻军将领撤换掉。”冉轶成直截了当地说道。

“哦?如何撤换?”

“请尚方宝剑!”冉轶成建议道。

“好主意!”六皇子立即心领神会,“我立刻去觐见父皇。”

冉轶成点头说道:“殿下便以灾情紧急为由,请皇上恩准殿下先斩后奏,趁此良机,将京畿附近州县的文官武将来个大换血!”

“好!你在此相候,我立刻进宫!”

…………

虽然义安县城的灾情不是很严重,但武岳侯府却成了特例,因为府中碧心湖有地下暗河与明源江相连,所以引发了江水倒灌,碧心湖水位暴涨,加之南院侯爷夫妇和石孝弘居住的四季院地势稍低,所以湖水漫过堤岸,灌入南院。幸好在湖水上涨的过程中,早有人发觉,及时疏散了南院众人,所以并未造成人员伤亡,虽然也有房屋倒塌,但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义安县城唯一没有被洪水波及到的地方是地势较高的段府,现已充公改成了义安驿馆。石槿柔率领秀荷、小怜等府里全部下人便在此开设粥场,收留那些从邻近州县逃难而来的灾民。

在此处可以得到接济的消息在灾民中不胫而走,于是,越来越多的灾民涌进义安,而他们的目的地便是义安驿馆。

尽管有其他百姓帮忙,但石槿柔等人依旧疲于应付,煮粥的大锅日夜不停地冒着热气,劳累或许不算什么,令石槿柔倍感头疼的是,县衙的储粮已经不多,况且还要保障供应抗洪民工,而朝廷用于赈灾的粮食迟迟未到。

正当石槿柔一筹莫展的时候,幸好小怜告诉她在货场内还有一批船主们寄存的粮食,石槿柔当即吩咐小怜调来了那批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并告诉小怜船主的损失由她来承担。

如此又过了两天,雨终于在断断续续中完全停歇了,天空露出了久违的阳光,洪水逐渐开始褪去……

义安县衙终于接收到了赈灾粮,只是数量少得可怜,因为安州张知府有令,说义安灾情并不严重,用不到赈灾粮。石原海无奈,只得又派人到安州府催要粮食,可粮食没要来不说,派去的人反而被扣押在了府衙,理由是谎报灾情。

石原海被逼无奈,只得下令驱散灾民,令其到附近州县寻求救助,因为义安本县灾情虽不严重,但因为涌来接受救济的灾民数量太多,自身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灾民再聚集此处,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饥饿了!

可驱散灾民的措施,在张知府那里又成了石原海的罪状,说石原海罔顾百姓性命,推脱救灾大任,罪不可恕。

当石原海再次面临被张知府停职问罪的时候,六皇子祁毓轩和宣威将军冉轶成终于来到了义安!

第35章 巡查 石原海驱散灾民的措施并没起到多少作用,因为他的所谓“驱散”实际上是“劝散”,他不准衙役们采取强行驱赶的方法,而是采取温和的劝导方式。

可如此一来,滞留义安的灾民数量非但没有减少,而且每天还有新的灾民一批又一批地涌入义安。

县衙的粮仓已经空空如也,而张知府似乎已经铁了心不再给义安调拨一粒赈灾粮。石原海心急如焚,他走向街头亲自劝导灾民们离开义安。

幸运的是,虽然义安的大街小巷挤满了灾民,但竟然没有发生过一起暴乱,甚至连劫掠的事件都没有发生过,而且石原海所到之处,竟有灾民集体下跪,恳求石大人莫要让他们离开。

石原海欲哭无泪,百感交集!走投无路之下,他发动衙役们到义安本地商铺和相对富足的百姓家借粮,但由于县衙再无可支配银两,他只能为这些商铺和百姓人家开具借据,待以后县衙有了粮食再如数奉还。

义安当地民风朴实,他的这一举措得到了多数百姓的鼎力支持,包括本已受灾严重的武岳侯府,在太夫人的坚持下,不但给了粮食,侯爷更是忍痛割爱,贡献了几匹马匹。

但,这一切措施仍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义安的困境。

好在,六皇子和冉轶成到了!

六皇子和冉轶成率领众随从官员以及卫队人马,浩浩荡荡近千人的队伍于上午时分抵达了义安城外。

石原海收到禀报,因其他人均忙于救济灾民,旁边再无人手可用,他只得带领卢文绍、石槿柔和一两个衙役到城外迎接。

其实祁毓轩并未想让石原海出城迎接自己,但是没办法,义安县城已经被无数的灾民拥塞,六皇子殿下的队伍根本就进不了义安。

陪同六皇子殿下巡查义安的,还有各州县官员,当然安州张知府也在其中。

在等候石原海前来迎接的空隙,六皇子向张知府问道:

“张知府,为何义安有如此众多的灾民?你不是说这里灾情不重吗?”

“启禀殿下,想必多是外地灾民聚集此地。”张知府谨慎答道。

“哦?他们为何聚集此地?你给义安调拨了多少赈灾粮?”

“启禀殿下,石原海居心叵测,收买人心,有意散播消息,说义安本地可为灾民提供救济,并以此来要挟州府,以获取更多的赈灾银两和粮食。”

张知府想当然地以为六皇子养尊处优,这次前来救灾赈灾不过是充充样子,走走过场罢了,石原海到底是好是坏,六皇子又岂会了解?还不是他怎么说就怎么算。

“那你到底给义安调拨了多少银两和粮食?”祁毓轩问道。

“各县灾情严重,独有义安几无灾情,下官拟巡视完各县灾情之后,再最终确定各县配额,目前,为缓解灾情,下官已经为义安调拨了一百石粮食。”

“一百石?!那银两呢?”

“暂未调拨银两。”张知府不敢欺瞒。

祁毓轩惊愕地问道:“区区一百石粮食如何救济如此多的灾民?怕是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禀告殿下,下官此次巡视完,回去立刻重新调拨。”

祁毓轩冷笑一声,说道:“你不必巡视了,也不必回州府了,从现在起,你就亲自驻留义安救济灾民!”

张知府愕然说道:“这,怕是不好吧!安州府受灾最重,各地灾情还需下官治理,况大皇子殿下日前也给下官下达指令,令下官不得擅离职守,全力救灾。”

张知府有大皇子做依仗,他的确也未将六皇子真的放在眼里。

冉轶成忽然下马,自背后解下一个长长的匣子,然后他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把以龙黄绸缎包裹着的宝剑。他跪于祁毓轩马前,将宝剑高举过顶,大声说道:

“安州知府张茂才欺上瞒下,罔顾灾民性命,且于救灾现场抗令不遵,宣威将军陈请殿下,可以尚方宝剑斩杀此人!”

张知府一听六皇子有尚方宝剑,不由吓得大惊失色!他没等祁毓轩说话,立刻滚鞍下马,急忙跪于祁毓轩马前,磕头如捣蒜般说道:“微臣知罪,请殿下开恩,容下官戴罪立功,下官一定遵照殿下吩咐,留在义安全力救济灾民!”

祁毓轩冷冷说道:“张茂才,按朝廷法度,你死十回八回都不足惜!纵然朝廷中有人为你撑腰,但你贪就贪了,可你总该干点儿实事吧?贪而不为!朝廷又岂能指望你为民效力?为皇上分忧排难?今日本王已经对你网开一面,没有即刻将你治罪,但从即日起,你知府一职就地免了,留在义安听凭石县令处理,或杀或剐,着石县令按国家法度审理!”

张茂才再次磕头说道:“谢殿下不杀之恩!罪臣一定戴罪立功!”

祁毓轩示意冉轶成收起尚方宝剑,然后才对张茂才说道:“谢恩可以,戴罪立功就免了!”随即,祁毓轩吩咐道:“来人!将其官服脱掉,暂时羁押,等石县令到了,交由石县令发落!”

祁毓轩又扫视一眼周围随从各州县的官员,淡淡说道:“今日特意带诸位前来义安,便是让诸位来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为民请命、未雨绸缪!再看看一个地方官员究竟该如何与百姓共赴危难,同舟共济!诸位这次在大灾之中的表现,以及在大灾发生前的所作所为,本王已经稽查得清清楚楚,眼下且不与你们计较,待赈灾过后依据尔等功过再做论处!”

周围随从的各州县官员一个个均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而此刻,石原海从远处急急忙忙地跑来,跑到近前噗通跪倒六皇子面前,石槿柔等人也连忙随之跪倒。石原海气喘吁吁地说道:

“义安县令石原海不知六皇子殿下驾临义安,未及远迎9望六皇子殿下恕罪!”

而石槿柔跪在后面,看到了冉轶成和祁毓轩,竟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第36章 对比 石原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而后面的石槿柔也是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滴落。

祁毓轩扳鞍下马,走到石原海面前,俯身双手搀扶石原海起身,动情说道:“石大人辛苦了!有石大人这样的官员是父皇的英明,更是百姓的福气!本王在此给石大人有礼了!”

说罢,祁毓轩竟抱拳给石原海深鞠一躬!

石原海受宠若惊,欲再次跪倒,却被一步上前的冉轶成伸手搀住,他说道:

“石大人不必自谦,殿下这一躬是为了受难百姓拜谢石大人,石大人受之无愧!”

日夜连续的奋战与劳累,早已令石原海精疲力竭,而精神上的煎熬更令石原海摇摇欲坠……一切付出,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认可,更得到了朝廷上的支持,石原海激动之余,心中竟有终于得以解脱的欣喜,他不由热泪盈眶地点头说道:

“六皇子殿下来得正好,下官终于有依靠和指望了!”说罢,石原海感到一阵晕眩,险些倒地,幸好有冉轶成相搀,又有六皇子伸手相扶,才总算又站稳了脚跟。

祁毓轩关切说道:“石大人放心,这些灾民会得到妥善安置的。你且休养一日,明日还有更重要的责任需要石大人担当。因为从现在起,你即为安州临时代知府,要负责整个安州府的救灾赈灾。”

或许是石原海劳累过度,或许他还未从刚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总之,他对与祁毓轩的话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略带苦笑地说道:“谢殿下信得过下官,下官一定尽力而为。可眼下,下官已无力为殿下置办接风酒宴,还望殿下恕罪!”

冉轶成不由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石原海的额头,笑道:“石大人想什么呢?殿下何时吩咐你置办酒宴了?”

石原海连激动带劳累,脑子的确已经有些迷糊,他只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才说到接风酒宴的,因为在他心中,他最惦记的事正是义安城内已再无粮食。

祁毓轩被石原海的言行深深感动,他笑了笑,转头吩咐道:“来人!”

金明立即答应一声,上前听命。

“吩咐下去,就地安营!顺便搀扶石大人下去休息。”

金明大声应道:“是!就地安营!”

立刻有护卫过来将石原海搀扶至队伍当中,这时,冉轶成才走到石槿柔身前,伸手将仍跪在地上的石槿柔轻轻搀起,轻声说道:“小柔,辛苦你了!你的事迹已经有人禀报过殿下了,快,过来拜见殿下。”

祁毓轩呵呵笑着,主动走过来说道:“拜见过了,不必再拜!”而后他又对卢文绍和两个衙役说道:“你们也起身吧,大家都是劳苦功高之人,不必拘礼!”

说话间,护卫们已经摆好了椅子和几案,过来相请祁毓轩就座,祁毓轩摆摆手,大大方方地拉住石槿柔的手说道:“灾民需要妥善安置,已经刻不容缓,烦请石公子不辞劳累,即刻带我进城查看民情!”

石槿柔点头答应,也没有故作姿态地抽出自己被拉住的手,她也大大方方地说道:“殿下,您只能步行进城了。”

“无妨!”随即他有回头吩咐道:“队伍留在城外,各州县官员随本王步行进城!”

…………

三皇子最近很心烦,虽然弄死了隋朝云让他心中憋闷的一口恶气多少抒发了一些,但他心知肚明,隋朝云只不过是大皇子帐下的一个马前卒而已,虽然这个卒子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拱过了河,并且搅得他的阵营人仰马翻,让他不仅断了财路,更让他接连折损了墨剑和李浩凡两员大将,但卒子毕竟还是卒子!

眼下,这个卒子终于被他拔除掉了,可坐镇后方的帅却依旧稳坐帅营,并没受到致命威胁。

三皇子怀着不爽的心情来到了京畿守备军大营,进了军营之后,他带着自己的卫队直奔帅府而去,同一时间,立刻有人飞报守备军统帅段云德。

段云德并未坐镇帅府,实际上他平日里很少在帅府里处理军务。距离帅府不远,他又特意置办了一处生活府邸,居然比帅府大了不止两倍。

在他的生活府邸里,虽然没有妻妾家眷,可段大统帅却乐得个耳根清净、逍遥自在。他几乎是日日笙歌,夜夜销魂,不下百名被他连买带抢来的民间女子被拘在府里供他享乐,而他的这种享乐也不分白天还是黑夜,“性”致所至,段大统帅才不管什么时辰呢。

所以,当军士跑来向他报告三皇子殿下去往帅府的时候,他正在床上赤•;身•;裸•;体地忙着“驯服”一名刚刚抢来的烈性女子。

虽然按辈分来说,段云德是三皇子的亲舅舅,但在职务上他是三皇子的下级,而且三皇子的脾气秉性他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尽管他心中有着十万个不乐意,但也不得不啐骂了一声,披衣下床,并随口吩咐道:“来人,伺候本大帅更衣!”

立刻有几名军士进屋,忙不迭地伺候段大统帅下地穿衣。

段云德换好帅服之后,恨恨地对床上赤•;裸的已经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女子说道:

“我让你烈!今天我就让你烈到底!”然后,他转头对那几名伺候他更衣的军士说道:“这个小娘儿们是你们的了,你们几个王八蛋别辜负了本大帅的一番好意!”

那几个军士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说道:“谢大帅美意,大帅放心,小的们必不会令大帅失望!”

段云德迈步出屋,对那名来报信的军士说道:“走吧,带我去见三殿下!”

第37章 三皇子的惋惜 段云德急匆匆走进帅府节堂的时候,三皇子正坐于帅位之上对节堂内的几名将军大发雷霆。

段云德慌忙上前抱拳躬身说道:“属下参见殿下!”

三皇子冷冷地看着段云德,语带嘲讽地说道:“段统帅辛苦了!腿软了吗?”

段云德居然一脸谄媚地笑道:“属下不知殿下前来,迎接来迟,望殿下恕罪。”

还未等三皇子再说话,段云德却眼睛一瞪,对节堂内的那几名将军怒道:“日他娘的,你们杵在这里看什么热闹,都给我滚出去!”

那几名将军巴不得赶快离开节堂呢,听到段大帅这么一骂,他们立刻点头哈腰地“滚”出了节堂,而三皇子并未出言阻拦。

待节堂内只剩段云德和三皇子两人时,段云德立刻困惑地问道:

“老三,出什么事了?今天你怎么突然来了?”

三皇子怒气未消,腾地站起身,几步便走到段云德面前,段云德吓得不由倒退了两步。

三皇子并未拿他怎样,只是怒视着他冷冷问道:“易寒山呢?”

段云德不敢放肆,他小心谨慎地答道:“他应该在操练场练兵。”

三皇子一脸森寒,继续说道:“我让你把他留在你身边,就是为了你能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你倒好,连他去了哪里你都不知道,就知道天天弄些娘儿们在床上厮杀,你也不怕死在床上!”

段云德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在怎么说他也是做舅舅的,被外甥如此数落,就算是上下级,可心里总归是不舒服。于是,他不由有些不忿地嘟囔道:

“他除了操练场,还能去哪里?再说,他若敢有什么异动,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三皇子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死无葬身之地,我看是你还差不多!你听好了,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易寒山目前就在皇上的御书房内!”

“啊?这怎么可能?!”段云德惊愕之余更感困惑。

“宫里刚刚传来消息,皇上于御书房秘密召见易寒山!”

“为什么?”段云德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三皇子嘴角一撇说道:“还不是为了要整治我_,想借易寒山之手来控制京畿,皇上大概忘了,京畿大营是谁的天下?!”

“我日他娘的,那咱们还等什么?不如今日便杀进京城,先夺了皇位再说!”段云德就差跳脚大骂了。

三皇子被段云德弄得气也不是,恨也不是,他不由长叹一声说道:

“若不是母亲不依不饶,一定要让你来做这个统帅,打死我我也不会用你的,你简直就是个酒囊饭袋!”

段云德圆睁的双眼立刻低垂了下来,他心中异常烦躁,干脆一言不发。

三皇子根本没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道:“现在就算夺了皇位,但若西北军杀回京城,你如何抵挡?就凭你手下这群乌合之众,别说整个西北军回来,就是回来一半,你也抵挡不了几时!”

“我们不是还有西域匈奴相助吗?而且西南也是我们的天下。”段云德略有不服地说道。

三皇子苦笑说道:“西南兵马本来就不多,而招兵一事又暂时遇阻,与京城之间还夹着各地驻军,眼下一时指望不上。而西北匈奴,你以为他们会无偿相助?和亲一事,他们点明了要让七妹过去,无非是去做人质罢了,而且最近他们知道了我的困境,于是落井下石狮子大张口,要我登基以后不但要签下永不侵犯盟约,还要割让西北部分州县给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干耗着吗?”段云德问道。

三皇子微微一笑,说道:“不能武力夺取,那我们就智取!”

“如何智取?”

三皇子白了眼段云德,不屑说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我心中自有计较,眼下,我给你个任务。”

段云德立刻躬身说道:“请殿下吩咐!”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将易寒山打发得离京城越远越好!”

“不让他在我身边了吗?”

三皇子点头说道:“嗯,我怕你再留他在身边,说不定哪天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我干脆杀了他岂不更省事?”段云德问道。

“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成了蠢猪一头,你今日若敢杀了易寒山,明日父皇便取了我的项上人头!”

“可我怎么将易寒山打发走呢?他可是个认死理的家伙,若无故调动,我怕他不从!”

三皇子不由浩叹一声,感慨说道:“哎!看来今日我算是白来一趟了!”

段云德的自信心倍受打击,此时再也按耐不住,他拍着胸脯说道:

“殿下不必发愁,我定会想出办法来的!我就不信了,我堂堂统帅,还制服不了一个下属!”

三皇子冷冷说道:“你若无法将他调开,那就将他限制在军营之内,没我许可,不准他离开军营半步!”

段云德立刻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个好办!他若抗令不遵,擅离军营,我也就有杀他的理由了!”

三皇子怒道:“就知道杀杀杀,你就不能想点儿别的法子?”说到这里,三皇子厌恶地看了段云德一眼,转身向帅位走去,他边走边在次叹息一声,充满无奈与惋惜地接着说道:

“我若多几个易寒山这样的将军,那就太好了!哎,墨剑死得太可惜了!若他在,说不定能帮我想出办法来……”

段云德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愤然不语。

第38章 感悟 再大的灾难也总有慢慢过去的一天。无论多深的痛苦,也无论这痛苦是撕心裂肺,还是痛彻肌骨,只要活着,就不得不去承受,而时间也并不会因为怜悯、同情或厌倦,有丝毫的驻留、歇息……

石原海的精神状态恢复得很快,虽然依旧忙碌,但如今的忙碌带给他的是充实,而非倦怠;这忙碌是怀着憧憬与希望的拼搏,而不是在绝望与无奈中的挣扎。所以,忙碌是一样的,但精神状态却和他在义安救灾之时有了天壤之别。

灾民已经得到了安置,他们被冲毁的家园也得以重建,虽然安州大部分地区粮食颗粒无收,但有朝廷的救济和其他未受灾州府的大力驰援,安州灾民几乎无一饿死,更为庆幸的是,这场多年罕遇的洪灾既未引发瘟疫肆虐,更没有引起民间暴乱,这在让石原海感慨无比的同时,也让祁毓轩唏嘘不已。

石原海感慨于安州民风的朴实和善良,大灾面前他看到太多的大情大爱,这些发自于民间的大爱才是抗击洪灾的真正的中流砥柱,百姓对朝廷没有更高的要求,哪怕只是有一个站脚的地方,有一顿不至于被饿死的饱饭就足以让这些百姓们对朝廷感恩戴德了!有这样的百姓,对朝廷来说,难道不是幸运吗?难道不值得朝廷对这些朴实的百姓们加倍地体恤吗?

而祁毓轩呢?在与石原海有一样感慨的同时,他又多了另一番感悟。

“这次救灾、赈灾的成功,得益于冉轶成最初的一句建议,那就是尚方宝剑!”

若没有尚方宝剑,各州府官员会推诿敷衍,会不拿他这个“六皇子”当回事,若救灾、赈灾不力,后果不堪想象。

若没有尚方宝剑,那些各地驻军的将领们更不会听命于他这个不得志也没希望的皇子,更不会将在兵部任闲职的冉轶成放在眼里,而六皇子就更无可能在这些驻军中培养自己的力量。

一切皆归功于“尚方宝剑”!可“尚方宝剑”到底是什么呢?表面看起来,那不过就是挂在皇上御书房中的一把比普通剑做工用料略好一些的剑而已,就这样一把剑用龙黄绸缎裹了,用御旨定义了,便成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六皇子通过这次救灾、赈灾,撤换了两个知府、三个地方驻军统领和若干个县令、将领,同时他更领悟到了一个他以前从未深刻体会过的道理:仁者可以无敌,但换来的只是可有可无的尊敬,不会令人臣服,更不会令人惧怕,真正能做到这些和真正能统治一切的,是权力!是至高无上的无人敢仰视置疑的强权!

所以,祁毓轩更加坚定了他要上位的决心!上什么位呢?当然是皇位。

石槿柔几乎成了祁毓轩的贴身“谋士”,自从石原海被祁毓轩调至安州府办公之后,义安县令一职便再次落在了鲁有为鲁大人身上,而县衙通往后宅的大门也被锁闭了,只是没贴封条而已。

县衙后宅交给了秀荷、水生打理,石原海带着卢师爷去了安州,而石槿柔和丁忠被祁毓轩、冉轶成带在了身边,陪同他们一起巡视各灾区,救济灾民。只是在巡视中期的时候,京里忽然来了一道圣旨,宣冉轶成即刻回京,片刻不得延误。

尽管连六皇子在内,大家都感到惊奇和莫名其妙,尤其是石槿柔,她猜不透冉轶成此时回京到底是凶是吉,恋恋不舍的同时,心中难免惴惴。但圣意难违,冉轶成只得匆匆辞别众人,在安心的陪同下连夜赶赴京城。

冉轶成这一走就再无消息传回,直到救灾赈灾接近了尾声,六皇子一行回到了安州府衙,准备辞别石原海回京城的这一天,冉轶成仍无任何消息传回。

“石大人,连日劳累,我们也该歇歇了!”六皇子对石原海说道。

“是啊,这次大灾总算熬过来了!这后续的抚恤也非一日之功,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做好善后。”石原海现在跟祁毓轩已经相当稔熟了,人的相互交往就是这样,相熟了,彼此说话办事也就随意了。

所以,六皇子、石原海、卢文绍、石槿柔、金明、丁忠六个人在安州知府衙门的议事厅内有的坐、有的站,有的在喝茶,也有的在嗑瓜子,皆是很自在很随意的样子,并未严格按照君臣之礼、主仆规矩就座、说话。甚至在祁毓轩站起来踱步、与其说话的时候,石原海依旧坐着未动。

“石大人,今晚麻烦你将这次洪灾始末写成奏折,明早便交给我,我打算明日就返京了。”

“是!下官一定据实撰写,不敢妄加雕琢。”

六皇子笑了笑说道:“修饰雕琢一下是可以的,而且也是必要的,石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石原海沉吟了一下,说道:“殿下此番亲临灾区,与百姓同甘共苦,何须再加修饰?”

六皇子注视着石原海,眼神中说不出是欣赏还是无奈,之后他平静说道:“石大人为人堪称楷模,可这为官之道还需好好学学。”

石槿柔笑道:“父亲若早有为官心机,或许也就不会如此操劳了。”

六皇子点头说道:“石大人为官,眼下属于高不成低不就。”

石槿柔不由说道:“还请殿下点拨!”

石原海也以期待的眼光看着祁毓轩。

祁毓轩微微一笑,说道:“以石大人目前之能力,掌管一州一府足以,或者掌管六部之一也未尝不可,但若掌管两个以上就欠火候了。”

第39章 教诲 听到六皇子对父亲的如此评价,石槿柔心中一阵自豪,同时她更感欣喜,因为石槿柔明白,掌管“两个以上”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父亲的官职已经超过了阁老,而能超过阁老的,也只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了。

“如果最终继承大统,登基做皇帝的是六皇子的话,那父亲岂不有希望位极人臣?”石槿柔暗自憧憬。

所以,她立刻笑道:“殿下不妨明说,我爹到底还欠缺些什么火候?”

六皇子望望石槿柔,又看看石原海说道:“圆滑不够、魄力不足!说白了,也就是既不够狡诈,也不够狠绝!”

石原海默然无语,他虽然知道六皇子的话不无道理,但他却并不十分认可。尤其在隋朝云的事件之后,石原海曾经动摇的信念又坚定了起来,狡猾世故,纵然能获得一时的风光,但日久见人心,早晚还是要出问题的。

石槿柔和石原海的想法却大相径庭,石槿柔想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六皇子喜欢“狡猾、狠绝”的臣子,如果六皇子成了皇上,那这样的臣子必受重用。所以,她暗自琢磨着一定要找个适当的机会,好好儿劝导下自己的父亲。

祁毓轩见石原海和石槿柔都没说话,心中揣测父女俩可能都不怎么认可自己的评判,于是他接着问道:“石大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张茂才?”

石原海答道:“暂时羁押,将其劣迹上奏朝廷,以待朝廷定夺!”

祁毓轩又看向石槿柔问道:“石公子之见呢?”

石槿柔答道:“不必上奏,可直接启请殿下裁夺!”

祁毓轩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可知当初冉将军的建议是如何处置?”

石原海与石槿柔同时摇了摇头,而丁忠和卢师爷也专注地看向了祁毓轩。

祁毓轩说道:“冉将军的建议是:就地斩杀此人!”

“啊?”石原海的惊愕表露无遗。而石槿柔也略感意外,觉得有些处置过重。

祁毓轩淡淡说道:“处置的方式不同,引发的后果也会有天壤之别。先说冉将军,他的建议虽然狠绝了一些,但也是震摄各州府官员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同时,也是合情合理的办法。因为本王持尚方宝剑便犹如皇上亲临,别说张茂才罔顾灾民性命早就该杀,就是他没罪,君让臣死,他也不得不死!本王之所以依旧保全了张茂才的一条性命,是因为还有另一番打算,并非否决了冉将军的建议。”

众人皆默默点头,等待下文。

祁毓轩接着说道:“再来看石大人的处置方式,这其中就大有文章了。首先,石大人的处置有两处不妥,其一,既然本王已经吩咐过了,‘着义安县令石原海处置’,那石大人又因何还要上奏朝廷呢?难道本王的吩咐不足以代表朝廷?”

石原海忽然醒悟,他连忙起身跪倒说道:“下官知罪!下官只是一时糊涂,绝非轻视殿下!”

祁毓轩淡淡说道:“石大人不必惶恐,起来吧!我知你是无心,所以并未怪罪。本王只是帮你分析此事罢了。”

石原海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但再也不敢坐下。

祁毓轩继续说道:“其二,石大人可知上奏朝廷的结果?”不待石原海回答,祁毓轩接着道:

“本王可以告诉你结果,不出月余,张茂才会官复原职,即便回不了安州,换个州府他依旧是知府,弄好了,他或许会进京为官。因为张茂才的种种劣迹,石大人都难以找到真凭实据,就算你费力找到了,也不知是多长时间以后的事了。而张茂才在吏部的靠山是不会等石大人搜集齐了证据再处理此事的,在你搜集齐证据之前,早就让张知府官复原职了。”

祁毓轩歇了歇,继续说道:“若张知府再次成了你石大人的顶头上司,那你还能继续搜集证据吗?还有人敢向你提供证据吗?至于没有向石大人发放赈灾银两和粮食,又有多大的罪过呢?反过来,问你个公报私仇,诬陷上司之罪,罢了你的官还算是轻的。”

石原海的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祁毓轩的一番话,何止点醒了石原海,更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哑然无语,一时间,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祁毓轩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石大人,我知道你是个谦谦君子,更是一个敢于为民请命的好官。但为官之道,不仅仅需要一颗对朝廷、对百姓的赤诚之心,更需要智慧和手段!这些手段或许违背了你做人的原则,但成大事者,心怀的当是天下苍生,而非你一人之原则!”

石原海此时反而镇定了下来,他向六皇子祁毓轩深鞠一躬,真诚地说道:

“殿下一句‘心怀天下苍生,而非一人之原则’令石原海受教了!石原海会谨记一生!”

石槿柔更是被祁毓轩的理论所深深折服!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都有自己的好恶,父亲的问题就是过于注重自己的原则。以自己的原则去衡量是非对错,作为个人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但作为官员,作为承担大任、重任的人来说,那就要舍弃自我,以百姓的福祉、朝廷的法度为原则去衡量才对!”

祁毓轩对石原海的教诲,让石原海、石槿柔和屋子里的其他人均被深深触动!大家不约而同的想法便是:若有朝一日,六皇子真的成了皇上,那必将是一代明君,也必将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祁毓轩呵呵一笑,问道:“那如何处置张茂才,石大人现在有答案了吗?”

PS:这些天遇到了些私人的事,脑子里很乱,断更了几天。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断更吧,都是我不对,希望各位亲能原谅。今后几天,为了保证文的质量,只能一更了,但肯定不会再断更。我会保证故事的精彩性,让大家继续喜欢!

第40章 埋怨 祁毓轩率卫队回京了,石原海也不再担任代理知府一职。

六皇子临走以前,他让石原海将知府一职交接给了安州府衙的一位李姓知州。六皇子的理由是石原海毕竟还只是七品,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但灾情已过,救灾、赈灾也已接近尾声,而义安百姓又“渴盼”着他们的石大人回去,所以,石原海可以继续回去做他的义安县令了。

对于祁毓轩的这个决定,石原海自然颇感失落,而石槿柔更是大为困惑,加之许久没有冉轶成的消息了,所以,她回到义安县衙后宅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冉轶成写信。

石原海的回归,虽然受到了义安百姓的热烈欢迎,但他内心里却充满了失落。

“莫非六皇子最终还是怪罪了我对他的轻视?可我根本没有轻视过他啊!”石原海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在由地上到天上,再由天上被打回到地上的这个轮回中,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秀荷、小怜在见到石槿柔的一刻,皆是惊喜异常,惊喜到将主仆规矩抛到了九霄云外,笑着、跳着跟石槿柔抱在了一起!

顾妈妈就比秀荷、小怜矜持多了,她在见到丁忠的一刻,只是含着泪,努力克制与压抑着她心中激荡的情怀,默默地帮丁忠收拾行囊和屋子,而丁忠只是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唯一对石原海回归感到无奈和心酸的是鲁有为,他已经做过两回义安的“代县令”了!

“哎,这叫什么事啊?没有这么折磨人的,事不过三,以后再让我代,我也不代了,受不了这种起落!”鲁有为一边向石原海交接着义安政务,一边暗自叹息。

…………

很快,快到石槿柔还没收到冉轶成的回信,义安便恢复了一如以前的日子。

石原海依旧按时到前衙办公,回后宅休息;石槿柔依旧在幕后打理着自家的生意,联络着飞云山庄;秀荷与小怜也依旧一个做管家,一个做掌柜。

武岳侯府在利用自己的力量抗击过洪灾之后,碧心湖也恢复了宁静,在夏季灼热的阳光下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这天上午,石原海因公务不多,所以找到女儿商议着打算去武岳侯府,毕竟,武岳侯府在洪灾中损失惨重,于情于理他们父女两都要去探望一下的。

虽然在洪灾发生之时,石原海曾去过一次,但那次只是带衙役去帮忙抗洪的,根本算不上是慰问和拜访。而且那次石槿柔并没去,因为她正忙着接济灾民。

这次拜访虽然没有事先递拜帖,但并未遭到拒绝。只是侯爷在接待石原海的时候,却再不如以前那样热情了,不冷不热地与石原海说些没有营养的话。

太夫人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变化,非但如此,太夫人在见到石槿柔的时候,脸上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她让石槿柔紧挨着自己坐了,然后紧紧拉住石槿柔的手嘘寒问暖。

亲热过后,太夫人故意沉了脸对石槿柔说道:“这都有小半年了吧?你也不来看我,莫不是把我这个老婆子给忘了?”

话里话外竟带出些埋怨之意,埋怨石槿柔不来看她。

石槿柔微怔,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疑问,她与父亲几次想来侯府拜见都被拒了,如今太夫人又这么说,难道……那一定是沈氏或者侯爷从中阻拦了。

心念至此,石槿柔连忙赔礼笑道:“洪灾以前,我和父亲来过几次,想拜望您和侯爷。可门房说您身体不适,侯爷又忙,不便见客,没让小柔父女进来。今日一来,见太夫人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所以,我倒忘问了,不知太夫人前段时间身体有何不适?眼下可完全大好了?”

太夫人早已人老成精,刚才石槿柔的表情当然没逃过她的眼睛,后来又听石槿柔说来看望过她,她立刻便知道了其中蹊跷。但侯府之内是否和睦,毕竟是自家府里的事,她虽然不拿石槿柔当外人,但也不便明说。

因此,太夫人只是微微蹙眉,随即便和蔼地笑道:“上了年岁,这腿脚上难免添些毛病。无妨,眼下已经大好了。”

石槿柔也是点到即止,让太夫人清楚并非是自己父女不敬,而是因遭拒未能到府里来探望就可以了,没必要深究此事。所以,她恭敬而又不失亲密地说道:

“太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又有一颗菩萨心肠,老天也会护佑着您的!”

太夫人慈眉善目地笑道:“你这张嘴啊,抹了蜜似的!让我这老婆子想不高兴都难。”未等石槿柔客套,太夫人又状似很随意地问道:“对了,弘儿最近可经常去县衙找你探讨学问?”

石槿柔轻轻摇头,不无遗憾地说道:“不曾。小柔已经很久没见过世子了。洪灾期间自不必说,其实自上次六皇子和冉将军离开义安之后,小柔就再未见过世子了。”

听了石槿柔的话,太夫人在心中不由断定,一定是儿媳沈氏不让弘儿见石小姐,拒绝石原海父女来侯府请安、做客的!

“看来她还没死心啊,一心想让弘儿迎娶权贵之家的小姐、千金。”太夫人对沈氏背着她跑到京城里去给石孝弘安排亲事一直耿耿于怀。

太夫人压了压心中的怒气,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说道:

“哦,光顾着说话了,有件正经事差点儿忘了。”

“太夫人请吩咐!”石槿柔恭敬地说道。

第41章 缘分 太夫人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和石大人就不要再来侯府了。”说到这里,或许是因为气没喘匀,也或许是有意停顿,太夫人并没再继续说下去。

石槿柔暗自吃惊,以为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她不由紧张地问道:“为什么?”

看到石槿柔紧张的样子,太夫人呵呵一笑,安慰道:“瞧把你紧张的,没什么事!过些日子就是太后的寿辰了,我要与侯爷进京给太后祝寿。”

石槿柔松了口气,笑道:“您和太后亲如姐妹!太后寿辰又怎能少了您和侯爷?对了,太夫人,您的寿辰是几时啊?”

“呵呵,我今年的寿辰已经过了。”太夫人答道。

“啊!几时过的?如何不通知小柔和家父?”石槿柔着急地说道。

“你莫着急,若是正经地过诞辰,怎么可能落下你们?这一呢,我本就不喜欢热闹,从没让侯爷大办过;这二呢,正好赶上洪灾,哪还有心思办什么寿辰啊!”

石槿柔遗憾地说道:“太可惜了!不过,太夫人放心,明年我和父亲为您操办寿辰!”

原本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太夫人居然认真点头说道:“那可好!这可是你说的,莫再反悔,我可是从今天就盼着了!”

石槿柔听出了太夫人的弦外之音,立刻想到太夫人与父亲的口头婚约,但她依旧笑着深深点头说道:“一定!到时我一定让您老笑得合不拢嘴!”

太夫人笑道:“这个我信!现在我就乐开怀了,还用等到那时候?”太夫人边说着,边示意苏嬷嬷拿些水果给石槿柔吃。

要说这人若是对了脾气秉性、投了缘,还真不用怎么费力就能彼此从心里觉得相亲相近。太夫人和石槿柔就是这样,自从太夫人在京城衣服铺子里第一眼看到石槿柔开始,不管石槿柔说什么、做什么,也不管石槿柔是对还是错,太夫人都觉得顺耳顺眼,而且一门心思地想让石槿柔做她的孙媳妇。

后来在结识了石原海之后,太夫人就更满意了,石原海是个谦谦君子,有才但不外露,有志气有报复却不急躁,是个真正做到了“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的人。有这样的父亲,其女儿又能差到哪儿去?在太夫人的心里,她认为石槿柔聪慧、石原海踏实,父女两个相得益彰、相辅相成!既是知书达礼之家,又是稳妥可靠之人。

想到石原海,太夫人不由感慨说道:“话说起来,这次洪灾,你和石大人的表现都着实令人敬佩。石大人能力非凡,洪灾之前已经未雨绸缪,采取了很多预防的法子,不然,以今年这么大的灾情,义安又怎么可能幸免?有令尊这样的父母官,是义安百姓之福啊!”

石槿柔刚要谦逊几句,可太夫人又接着说道:“你也不简单,你身子本来就单薄,可大灾之中你的所作所为已在义安百姓中传为佳话!大家都说石公子虽然看起来象个女孩子,文文弱弱的,可做起事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石槿柔咯咯笑了起来,问道:“太夫人,您说哪天我真要恢复女儿身了,会不会吓到大家啊?”

太夫人也笑道:“不会,最多也只会让大家挤破小柔的家门罢了。”

石槿柔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何?”

“抢你去做儿媳啊!傻闺女。”

石槿柔满面含羞地拉着太夫人的手说道:“您老就会拿小柔开心,小柔谁也不嫁!”

恰在此时,水青进来禀报:“太夫人,石大人来了,就在院子里候着呢。”

太夫人连忙说道:“还候着做什么?快让石大人屋里坐!”说着,太夫人便欲起身迎接。

石槿柔连忙劝阻,自己则起身迎候。很快,石原海在水青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寒暄过后,太夫人忽然对石槿柔说道:“哦,有件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你正好来了,免不了就要麻烦你辛苦一下了。”

石槿柔立刻说道:“太夫人言重了,能为太夫人效力,小柔求之不得呢!”

太夫人呵呵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你给的那个点心方子,厨房照着做了两回,可我怎么吃都不如你拿来的好吃,我想定是厨房用错了方子。今天你正好在,我想让水青陪你去厨房看看,指点指点她们。”

石槿柔心中立刻恍然大悟,这是太夫人有意要让自己回避啊!于是,她痛快地点头说道:“嗯!一定是她们用错了方子,我这就和水青姐姐去看看。水青姐姐,请吧!”

水青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请随我来!”

等石槿柔和水青出了房间之后,太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苏嬷嬷换了壶新茶,然后她对石原海说道:“石大人可见过侯爷了?”

“见过了!”石原海恭敬答道。

“侯爷对石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太夫人很的随意地问道。

“回太夫人,侯爷没说什么,只是和在下客气了几句,赞扬了在下对义安百姓的贡献和对侯府的帮助,其实,侯爷是抬举在下了,若没有侯爷和太夫人的帮助,在下又怎么能度过难关?”

太夫人并未客套,而是继续问道:“侯爷可向你问起过六皇子殿下的事?”

“只是简单问了问关于赈灾方面的事,并没细问。”

听石原海说得含糊,太夫人干脆直接问道:“我听小柔说,洪灾之前,你们几次想来侯府拜望都被拒绝了,可有此事?”

石槿柔暗道女儿多嘴,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如实说道:

“侯爷繁忙,是在下来的不巧罢了,并非侯爷轻慢在下,更不是有意拒绝。”

太夫人淡淡一笑,忽然说了一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话:“我这个儿子啊,什么都好,就是耳朵根子太软了!”

第42章 人老成精 太夫人忽然间对侯爷的抱怨,令石原海不明所以,他不好发问,又不知该如何劝慰,所以只得保持沉默。

“听说六皇子来义安赈灾的时候,让你做了安州代知府,可有此事?”太夫人似乎想到什么便问什么,没有丝毫条理。

“确有此事,六皇子殿下免了张知府的职,当着各州府的官员任命了在下。”

“那因何又让你回来重做县令?”

石原海虽然不愿意提起此事,但太夫人既然直截了当地问了,他又不好不回答。他平静地答道:“其中原因,在下确实不知。六皇子殿下只说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而今一切恢复如常了,我是七品官员,不适宜再代理知府一职。因此,又令我回来做了县令。”

“那原来的张知府呢?”太夫人又问道。

“已被流放!家产被没收充公,其家人被遣返回乡。”

太夫人听罢,沉吟不语。苏嬷嬷不失时机地位太夫人换了一杯热茶。过了好一会儿,太夫人才缓缓对石原海说道:“六皇子对你也算是一番苦心了。”

石原海一愣,不由困惑说道:“请太夫人明示。”

太夫人微笑着反问道:“你可知道各州府官员的任命由哪位皇子来负责?”

“大皇子。”石原海答道。

“如果你没回来做县令,而是在安州继续做知府?你会感激谁?是六皇子还是大皇子?”

“那应该是六皇子吧。”石原海迟疑地答道,他似乎忽然悟到了些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清楚。

“这只是最容易看到的一层原因,还有一层,我看你现在仍蒙在鼓里。”

石原海点头说道:“对六皇子的用意,我的确摸不着头脑,如果六皇子觉得在下能力不足,又何苦任命我为代知府?既然让我做了代知府,为何临走又让我回了义安?还望太夫人指点迷津!”

太夫人并未客套,再怎么说,石原海也算晚辈,就算她倚老卖老也不为过,所以,她笑着说道:

“如果朝中有人借题发挥,上折子弹劾六皇子利用尚方宝剑滥用职权,营私结党怎么办?就算没人弹劾,若有人趁势挑拨大皇子,说六皇子不将他放在眼里,越殂代刨,随意处置调整地方官员,你说大皇子又会怎么想?”

石原海不由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六皇子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太夫人摇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六皇子只是不想让自己被动而已,并非怕什么麻烦。”

看石原海依旧满脸困惑的样子,太夫人接着说道:

“若他真怕什么麻烦,就不会罢免张知府了。在几位皇子中,老六是最聪明的一个,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做起事来几乎滴水不漏,令人刮目相看。”

石原海苦笑说道:“太夫人,原海愚钝!到现在也未参透六皇子殿下的真实用意。”

“这么说吧,他的真实用意是:在不失主动的情况下,真正提拔、重用你!即便提拔不了你,也保护你的周全。”

石原海惊讶不已,听得竟有些呆住了。太夫人看其神情,不由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还真是当事者迷啊。这样吧,你莫嫌我老婆子啰嗦,我讲给你听好了!”

石原海连忙点头称是。

太夫人喝了口茶,然后轻轻放下茶杯说道:“六皇子此次出京,一定先要保证顺利完成皇上交给的救灾、赈灾大任,若完成此任务,就必须有得力、能干之人相帮,而这个人就是你,所以让你做了安州代知府。但救灾、赈灾完成后,就算你有再大的功劳,皇上并不知道,大皇子也未必知道,所以,先找个无关紧要的人做了代知府,让你暂回义安依旧做你的县令。等六皇子回京之后,在替你请功的同时,他会主动请示皇上和大皇子,让他们再正式任命知府,这样你再被提拔上去的时候,你感激的便是皇上和大皇子,而别人也就没法说是六皇子在结党营私了。即便大皇子仍旧不满意,怀疑六皇子什么,那他也不会将这种不满和怀疑迁移到你石大人身上,因为六皇子并没直接提拔你。可若你的代知府一职被皇上或大皇子削夺了,石大人若再想升迁,那便几乎无望了!所以,六皇子对你是先扬后抑、欲予先夺,不但历练了你的心志,更保全了你的机会。即便朝廷没有最终任命你做知府,你仍然有机会升迁的,不至于让大皇子记恨上你。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石原海终于恍然大悟!他站起来向太夫人躬身施礼说道:“太夫人一席话,令石原海恍然大悟,受益匪浅!六皇子的苦心在下终于明了,且不管在下最终能不能获朝廷重用,心中已再无遗憾!”

石原海在敬佩太夫人的同时,其实他更感激的是六皇子对他的苦心安排,而且他对六皇子的心智与为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太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若不是上次六皇子来府里居住,老身也猜不出这些的,因为那次六皇子在和老身聊天的时候,便说到了石大人,六皇子话里话外的,对你是极为欣赏的。”

石原海立刻感激地说道:“虽然太夫人不说,但我知道您一定帮我说了许多好话。”

太夫人笑了笑,并未否认。但随即,她又认真说道:

“老身之所以帮石大人分析这些,就是想提醒石大人,朝堂上的事不比民间,身处漩涡之中,虽身不由已,但并非没有丝毫回旋余地。六皇子做事考虑周全,石大人一样也可以游刃有余,遇事遇人,多想想也就是了。”

石原海感慨说道:“在下该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第43章 消息 石原海父女自侯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

半个上午的时间,太夫人跟石原海说了很多,在说完六皇子的苦心安排之后,太夫人又嘱咐了石原海两件事。一件自然便是石孝弘与石槿柔的婚约,太夫人给石原海吃了定心丸,说婚约依旧有效,只等石槿柔过了三年孝期便可与石孝弘完婚。

另一件,听起来似乎不合情理,但经过太夫人的解释后,石原海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微妙之处。太夫人要求石原海今后尽量避免与侯府的交往。

太夫人告诉石原海,在太后的信里,太后已经流露出对皇上身体状况的担心,说皇上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因此,太夫人判断皇位更迭一事,或许已经为期不远,这也就意味着储位之争或许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白热化的地步。

武岳侯府因无人在朝为官,所以可以置身事外,但石原海就不行了,难免要挟裹其中。为了石原海将来的安全,太夫人建议石原海暂时疏离侯府,若最后万一石原海有什么不测,侯府也可以出手相救。

“若你与侯府交往过密,那别人会以为侯府救你是出于私心;若我们无什么交往,那侯府救你,可以说依据你在义安的所作所为,断定你是一名清官、好官n府是出于公心才为你求情的。这样,不管最后是哪位皇子上位,都有可能给侯府几分面子。即便保全不了你的官职,但保全你性命,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这是太夫人的原话。

石原海深感太夫人的思虑周全,自然是满口应承,心存感激!

在回县衙的路上,石原海对女儿讲述了他与太夫人之间的对话,石槿柔听罢,不由心中颇为感慨!她惊叹太夫人虽然深居侯府,可对朝中大事却是洞若观火。她更感慨于六皇子对他们父女俩的厚爱与保护,也令她对辅佐六皇子上位有了更坚定的决心。

父女两个坐在马车上说着今天的侯府之行,很快便回到了县衙。

此次侯府之行,虽然没有见到石孝弘令石原海多少感到有些遗憾,但与太夫人的见面,却让他收获颇丰,所以,吃午饭的时候,石原海的心情大好,居然主动提出要喝上几杯,可就在酒菜布置好,石槿柔陪父亲刚刚举杯欲饮的时候,丁忠忽然匆匆走了进来。

石原海不由问道:“有事?”

丁忠见屋子里没有旁人,于是说道:“冉将军有消息了?”

石槿柔立刻紧张地问道:“什么消息?是好是坏?”

“消息说,冉将军被皇上封为忠武将军,官居正四品,领御林军统领一职。”

石槿柔“腾”地站起身,惊喜而又不敢置信地问道:“消息确实?”

“确实,冉将军已经上任!”丁忠肯定地答道。

石槿柔展颜笑道:“这个该死的阿成,这么好的消息,怎么不亲自写信来告诉我?”

石原海咳嗽了几声,不满地白了眼石槿柔,石槿柔顿感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不由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坐了下来。

石原海向丁忠问道:“消息何来?”

丁忠迟疑了一下,看了眼石槿柔,石槿柔点了点头。

丁忠这才答道:“飞云山庄!”

石原海叹口气对丁忠说道:“你不用看她,其实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猜到了。”然后,他又转头对石槿柔说道:“小柔,当初为父治理明源江之时,你去了一趟飞云山庄,便轻松募捐到了十万两银子,你与飞云山庄到底是何关系,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想对为父言明吗?”

石槿柔说道:“其实并非小柔要欺瞒什么,爹爹还记得安宁郡主逃婚一事吗?”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记得!”

“安宁郡主喜欢上了飞云山庄的少庄主狄青麟,所以安宁郡主才会逃婚到了飞云山庄。狄庄主怕连累山庄,又不忍拆散安宁郡主和狄青麟,无奈之下本打算让他俩浪迹天涯的,是女儿帮他们度过了难关。因此,狄庄主感恩于女儿,才对女儿有求必应的。”

石原海虽然不大相信女儿的说辞,但他又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其他原因,所以,也只得将信将疑地认可了女儿的理由。

其实,石槿柔这次不敢实话实说,的确不是信不过父亲,她是怕若真的说出她是隐王之后,母亲董韵便是隐王的亲外孙女,然后再告诉父亲狄庄主便是铁鹰,在替隐王看护着宝藏等等,父亲的心脏还真未必能承受得起!

况且,说出这一切,对父亲的仕途不但没有任何帮助,还会令父亲产生巨大的心理负担,对父亲从政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看着父亲半信半疑的样子,石槿柔举杯说道:“爹,难得你今天心情大好,而且冉将军高升,对咱们来说总归是好事,您就不要多想了!丁伯,您也坐,咱们一起陪我爹共饮此杯!”

丁忠也不客气,他从旁边拿起一个空酒杯,自己斟上了,说道:

“好!这是洪灾之后咱们第一次饮酒!为老爷的好心情,为冉将军高升,来,干!”

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好,干!愿以后我们的好事连连,也愿义安百姓永无灾厄!”

三个人举杯共饮,酒杯还没放下,只听前衙与后宅的大门被咣咣敲响,惹得各院子里的狗也跟着狂吠起来。

丁忠立刻说道:“我去看看!”话音未落,便已闪身出屋。

不一会儿,他便领着一名衙役回来了,而水生也自后面跟了进来。

那名衙役进屋之后,也顾不得行礼,只略一拱手,气喘吁吁地说道:“启禀大人,安州新任知府即刻便到义安,现已抵达义安城外,请大人立刻准备迎接!”

石原海一愣,不由问道:“你说谁来了?安州新任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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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喜讯 来义安巡视的官员的确是安州新上任的知府,此人姓冯,进士出身,在隋朝云被破格提拔为吏部侍郎之后,他接替隋朝云做了吏部文选司的郎中,如今又被任命为安州知府。

冯知府此次来义安巡视,并未事先通知石原海,而到达义安之后,也未特意留在义安城外等候石原海前来迎接,所以,当石原海迎上冯知府的时候,冯知府一行已经快到了县衙。

石原海当街跪拜,口中连声告罪。冯知府在随从的搀扶下走出轿子,他来到石原海跟前,亲自扶起石原海,说道:

“石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本府此番前来,一是来义安体察民情,二来也是特意拜望石大人的。”

石原海惶恐说道:“下官何等身份?岂敢承受大人‘拜望’!大人不怪罪下官迎接来迟,下官已经倍感庆幸了。”

冯知府微微一笑,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处,你我还是到县衙详谈吧。”

石原海连忙应是,虚扶着冯知府再次上轿,然后他便陪在轿旁,和知府一行去了县衙。

进入县衙议事大厅,冯知府居中坐了,石原海再次跪拜,冯知府并未阻拦,等石原海拜罢,他示意石原海就座。然后,他开口说道:

“石大人,本次洪灾实属多年罕遇,皇上对此甚为关切!特赐尚方宝剑于六皇子殿下前来赈灾,而六皇子殿下不辱使命,又得石大人等鼎力相助,方能及时遏止灾情扩大,并使受灾百姓得到妥善安置。救灾、赈灾,石大人功不可没,实令本府敬佩!”

石原海立刻谦逊说道:“大人谬赞了!下官所作所为皆是分内之事,下官只求尽职尽责,岂敢奢谈功劳?”

冯知府呵呵一笑,说道:“对了,本府听说赈灾期间石大人曾暂居安州代知府一职,如今石大人又回到义安做起了县令,不知石大人对此事有何感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石原海就对此事一直无法释怀,颇感失落,虽经武岳侯府太夫人点拨后又燃起了希望,但今天安州新任知府来了,令他的期望再次瞬间破灭,他又能有何感想?这还用问吗?但新任知府问了,他又不得不答,于是,他平静地说道:

“当时六皇子殿下出于救灾、赈灾考虑,又一时没有合适人选,所以仓促间便安排下官暂代了知府,若依下官能力,实不足担此大任,所以,赈灾过后六皇子殿下让下官回义安继续做县令,是依据下官实情而定,下官不敢有丝毫怨怼之心!”

冯知府颌首说道:“石大人心怀坦荡,为人又如此谦逊,的确令人钦佩。不过,这话说回来,石大人就丝毫不觉得郁闷吗?”

石原海不知冯知府是何用意,为何非要抓住此事问个不停?他苦笑说道:“若说没有丝毫郁闷,难免让大人觉得下官虚伪了,郁闷的确有些,但朝廷既有安排,那下官甘心接受也就是了,下官依旧会竭尽所能,尽职尽责。”

冯知府起身笑道:“石大人果然光明磊落,君子风范!那本府也就不必欺瞒了,石大人在上,请受下官一拜!”说罢,冯知府竟双手抱拳,向石原海深鞠一躬。

石原海连忙起身,骇异地张大了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冯知府直起身子,看着石原海骇异的样子,不由拉住石原海的手,将其让到居中的座位旁,故作神秘地说道:

“石大人请坐,容在下慢慢禀告。”

石原海茫然失措,机械地坐了下去。

冯知府说道:“石大人上任义安以来,时间虽然不足两年光景,可这两年来,石大人却屡立奇功,尤其在这次洪灾之中,石大人的所作所为更是与日月同辉,感天动地,朝野上下无不为之敬仰。”

石原海愣愣地听着,他下意识地想着:“我做什么了?有如此夸张吗?”

冯知府继续说道:“六皇子回京之后,已将石大人的事迹向皇上做了如实禀报,皇上为此龙心大悦,在朝堂之上更是当着文武百官对石大人大加赞赏,加之大皇子殿下又极力举荐,所以,皇上打破常规,打算封石大人为吏部侍郎,官居三品!”

“啊?!”石原海这下可真是惊住了!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呆呆看着冯知府。

冯知府笑道:“石大人切勿焦躁,下官还未讲完,大人请坐,耐心等下官讲完。”

石原海似乎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他赧然一笑,再次坐下。

冯知府继续说道:“只是,皇上在征求百官意见之时,六皇子劝谏皇上不可操之过急,说石大人虽居功至伟,但毕竟尚无在朝理事经验,况为官能力也尚需考察、磨练,建议皇上改封石大人为吏部文选司郎中一职。皇上虽觉六皇子殿下说得有理,但皇上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无可更改,加之大皇子殿下又为石大人据理力争,因此,皇上最终对石大人的封赏为:石大人品级不变,仍为三品,官职暂为吏部文选司郎中,待考察合格后,再正式上任吏部侍郎一职!”

这次石原海倒镇定了许多,他担心冯知府还有下文,所以,也不知是欢喜得懵了,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他居然平静地坐着没动,也没说话。

冯知府看着石原海依旧迷迷怔怔的样子,心中好笑,暗道:“看来不管何人,终是难破‘名利’二字啊!石原海也不过如此,还以为是真君子呢,淡泊名利?扯淡!”

冯知府虽在心里暗自腹诽,但眼下事情已成定局,他是五品,石原海为三品大员,他又岂敢将自己的嘲讽有丝毫表露?于是,他整理了下官服,正了正官帽,郑重地给石原海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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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预感 郑知府跪于石原海面前,谦恭说道:“下官叩见石大人,恭喜石大人、贺喜石大人!望石大人进京之后,能多多提携下官,更能多多眷顾安州!”

石原海终于完全彻底地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搀扶冯知府,惶恐说道:“知府大人快快请起!目前圣旨未下,任命未到,石某仍为义安县令,岂敢受知府大人如此大礼!”

冯知府起身说道:“圣旨已下,圣意已无可更改,下官此次来义安就是特意来禀告大人,大皇子殿下令您尽快进京赴任!”

“啊?那义安怎么办?谁来主持义安政事?”石原海脱口问道。

冯知府微微一怔,心里总算对石原海多了几分敬重,因为他没想到,此时此刻,石原海的第一反应仍是义安政事,而非他何时进京。

冯知府笑道:“大人,您已经是三品大员,又是吏部文选司郎中,谁来接替您来做义安县令,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您现在的身份地位,已足以代表朝廷了。至于委任文书,您进京之后着吏部补发一个也就是了,不会有人为一七品县令而阻挠大人的。”

石原海听罢,沉吟了片刻,说道:“不在于官吏大小,更不在于义安县境大小,义安百姓和京城百姓都一样是皇上的子民,他们的福祉和利益都一样不容轻视,所以,下官不会为一己私心而指定县令人选,一定会以义安的百姓民生为第一考量。”

冯知府立刻谦恭说道:“大人自称‘下官’,岂不折杀在下?此时此刻,大人依旧心怀百姓,实在令人敬佩!也难怪在大灾面前大人能义无反顾,舍生忘死地去救助灾民,源自大人对百姓无时无刻地关怀,实非一时之举动!”

石原海微微一笑,说道:“冯知府不必恭维在下,作为朝廷命官,时刻心怀皇上和百姓是分内之事,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义安县令一职,石某的确有一人选,此人姓鲁,曾两次担任义安代县令,鲁大人在代县令期间,表现上佳,无论其心胸还是能力,足可担当此任!”

冯知府立刻赞同地说道:“那就依大人定夺,让鲁大人暂代义安县令,待大人进京之后,再下达委任文书,令其正式接任。”

石原海点头,随口对一个衙役吩咐道:“去将鲁大人请来议事厅。”

很快,鲁有为便匆匆赶了过来,进入议事厅,他欲对冯知府先行跪拜,却被冯知府止住。

冯知府说道:“鲁大人先勿参拜本府,请先拜过石大人!石大人现已官居三品,暂代京城吏部文选司郎中一职。”

鲁有为听罢,其神情将他震惊的心理表露无遗。由七品直接跃居三品,别说在当朝绝无仅有,就是他鲁大人活到现在,也是闻所未闻过的奇迹。

但震惊归震惊,他立刻回过神来,连忙给石原海跪拜,口中说道:

“恭贺石大人高升!此乃皇上隆恩浩荡,此乃义安百姓天大的福分!”

石原海将鲁大人扶起,说道:“鲁大人,你曾两次代理义安县令,又两次被免,你的心情,你即便不说石某也能感受一二。石某此次又将离开义安,实不忍再刺痛鲁大人,只是义安政事不能有一日停歇,而石某又无权直接任命官员,所以,石某斗胆,请鲁大人第三次担当代理县令一职,望鲁大人万勿推脱!”

鲁有为感激而真诚地说道:“大人胸怀坦荡,不计前嫌,对卑职赏识信任有加,卑职又岂敢虚伪推脱?卑职甘心情愿听从大人差遣,至于能否成为实际县令,大人方便处置,万勿对卑职心怀歉疚,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卑职心中对大人只有感激,没有怨怼!”

…………

石槿柔在后宅焦灼地等待着消息,虽然父亲从未对她说起过对安州知府一职的期望,但石槿柔能感觉得出来,她也曾不停地在心中为父亲暗自祈祷,祷告父亲能得偿所愿。可现在,随着安州新任知府的到来,期望瞬间变为了失落。

石槿柔在心中埋怨着六皇子祁毓轩,更对冉轶成心生不满。尤其对冉轶成,石槿柔思念、牵挂之余,竟又有了些怨恨。即便今天知道冉轶成升为了御林军统领,高兴也只是一时的事情,接下来的便是隐隐的不快和气愤。

冉轶成自从于赈灾期间被皇上召回京城以后,似乎忘了她的存在,时至今日已经月余,竟然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就连只言片语的纸条都未曾有过。

“难道他不想我?难道他要变心了?难道他有什么苦衷?”

石槿柔的胡思乱想与日俱增,而且不好的想法也越来越重,她预感着她与冉轶成的爱情之路有可能已经“误入歧途”。

…………

京城,靖江侯府,前来恭贺冉轶成高升的官员络绎不绝。

靖江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以前对儿子的种种不屑和不满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现在看冉轶成当真是处处如意,事事遂心,他这种遂心如意的感觉随着三皇子和七公主的前来恭贺也达到了顶峰。

三皇子与其妹七公主的到来,也令前来恭贺的其他文武官员自动规避,纷纷向靖江侯主动请辞,靖江侯也不挽留,命府里下人代为相送。

很快,府里的其他官员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三皇子、七公主以及他们的随从。

第46章 我问你答 七公主走到冉轶成面前,不避嫌地主动拉住冉轶成的手动情地说道:“在我心中,阿成永远是大英雄,真豪杰!此次你受皇上重用,统领御林军,也算是实至名归。我为阿成感到由衷的高兴,更为你感到自豪!”

冉轶成咧嘴一笑,说道:“公主乃阿成知己朋友,阿成也知道,一直以来,公主对阿成都是另眼相看,青睐有加。只是阿成福缘浅薄,加之阿成本就是个无形浪子,有负公主期许,现在虽暂时忝居御林军统领一职,实乃皇上恩宠,并非阿成能力所及,所谓大英雄、真豪杰,更是与阿成风马牛不相及,是公主谬赞了。”

七公主叹气说道:“我知你本无心于我,也知新近京城里有关你的传闻,且不管这些传闻真假,在我心中,阿成永远是阿成,不会有丝毫更改。阿成,你也不要说什么‘你本浪子,有负我期许’一类的话,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因为太后已经默许,皇上也已降旨,让我远赴西北边塞与匈奴和亲,只待太后寿辰一过便要启程,哎……或许,你我今生再难相见了!”说着,七公主极力忍住的悲情仍浸湿了她的眼眶。

一旁的三皇子呵呵一笑,说道:“冉将军不必自谦,以冉将军的能力,统领御林军已然绰绰有余,有你坐镇京城,可保皇廷安全,皇权稳固,实乃父皇知人善任的英明之举。”说罢,他又转头对七公主说道:

“七妹,无须如此悲戚,冉将军与西北边陲守军多有来往,西北军刘统帅与冉将军又是义父子关系,想必今后冉将军定有机会前往西北的,到时,我托付冉将军去看望七妹就是了!”

冉轶成何等精明,岂能听不出三皇子的弦外之音?但他以目前的心境,不想在三皇子面前多做辩解,更不愿低头屈膝,所以,他只微微一笑,并未答言。

靖江侯一旁也听出了三皇子话中有话,见儿子冉轶成又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道“不妙”!他立刻插口说道:

“是啊,七公主殿下请勿悲戚,犬子有何资格能蒙公主垂怜,他一向顽劣,恶习颇多!如今侥幸得了皇上恩宠,诳了一个什么忠武将军,不知又要狂妄到何种地步?公主错爱,犬子实在不配,与七公主殿下相比,犬子实在不值一提!”

靖江侯在贬斥完自己的儿子后,也不待七公主有何反应,立刻又转头对三皇子说道:

“殿下,卑职有一事相告,不知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三皇子扫视一眼冉轶成,又看看自己的妹妹,这才注视着靖江侯淡淡说道:

“侯爷大可不必自谦‘卑职’,更何况我本无权辖制侯爷。能否借一步说话,这是侯爷自家府邸,侯爷做主就是了。”

三皇子是在故意嘲弄靖江侯,一则表示他并不媳靖江侯的主动投靠,二则表露出他对靖江侯无法管束自己的儿子很是不屑。

靖江侯脸上一红,但依旧故作镇定地说道:“既然如此,殿下请随我来。”

说罢,他躬身伸手,示意三皇子殿下移步到其他地方说话。

三皇子并未客套,他迈步出屋,靖江侯连忙在后跟随。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三皇子忽然顿住脚步,令紧随在后的靖江侯险些收步不及撞在他的身上。

三皇子头也不回地说道:“七妹,别忘了去后宅拜望福灵郡主,莫要失了礼数!”

七公主应声答道:“七妹知道了。”

…………

靖江侯府,一间无名密室。

三皇子刚刚坐下,靖江侯连忙亲手奉上一杯热茶,三皇子接过茶杯,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我不是外人,侯爷不必兜圈子,有话尽管直说。”

三皇子的一句“不是外人”令靖江侯心里一阵感激,他立刻说道:

“三殿下一向礼遇在下,在下只恨无德无能,不能报答殿下,如今犬子幸得皇上恩宠,侥幸获得御林军统领一职,总算能对殿下有些用处。而犬子虽不成器,可他对殿下却早有依附之心,别人不知,我这做父亲的却是一清二楚。”

三皇子眼神一亮,脱口问道:“当真?”

靖江侯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三皇子精光四射的眸子忽又黯淡了下来,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你这做父亲的一样是被儿子骗了,他若早有投靠之心,又岂会与老六坑瀣一气,意图整治我?何况,他早先在义安的一举一动我已知晓,他明知义安段府是我母族远亲,又因何偏袒县衙?”

靖江侯谦恭答道:“殿下误会了,这其中确实有些前因后果,但犬子所为,并非要整治段家,更不是为了辅佐老六,再说,他即便想辅佐某位皇子,也会在您与大皇子之间选择,又怎可能去依附无权无势的六皇子?前些日子我与犬子倾心交谈,方知他真实心意,其中虽然误会颇多,却并不难解释消融,望三皇子殿下明察!”

三皇子虽然在内心里极其期望冉轶成能投靠他,但根据他对冉轶成的了解,他又在心中有颇多顾虑,他最大的担心就是冉轶成会另有图谋!但担心归担心,若冉轶成真要投靠了他,那他的夺权大业也就等于成功在握了,只等时机合适,铲除或打发走了易寒山,顺利登上皇位可说是十拿九稳了。这诱惑实在太大!大得三皇子心中阵阵悸动!

所以,三皇子故作镇定与冷漠地说道:“那好,既然侯爷说冉将军早有投靠之心,那我问你答,你要如实回答,如若有丝毫欺瞒,待我查明之后……哼哼……莫怪我翻脸无情!”

靖江侯连忙跪倒在地,惶恐说道:“殿下但问无妨,卑职若敢欺瞒,天打雷劈!”

第47章 盘问 面对靖江侯的卑躬屈膝,三皇子嘴角泛出一丝轻蔑,他冷冷问道:

“令郎既有投靠之心,因何不直接与我言明?”

靖江侯答道:“这个我也问过犬子,犬子说他自西北回到京城之后颇受冷遇,皇上只给了他一个无兵无权的闲职,那时他若投靠大殿下或者您,自然不会得到重视,弄不好还会反遭白眼,何必自讨无趣,因此,他宁可乐得逍遥自在,与无权无势的六皇子殿下寄情山水,嬉笑人间。”

三皇子想了一下,默认了靖江侯的说法,随即他又问道:“他前后两次前往义安,第一次因何而去?而且还帮着义安县衙整治段府,他到底是何居心?”

靖江侯禀告道:“第一次他与六皇子殿下同去的义安,一则,他想出京游玩,二则他是与六皇子殿下受太后委托去给武岳侯府太夫人庆贺寿辰,这点,您可向太后求证。”

三皇子冷笑道:“这个无须你来提醒本王,你接着说。”

“到达义安不久,皇上龙体欠安,六皇子赶回京城,而犬子贪恋义安山水,并未随六皇子殿下一同回京。”

“那他因何又在县衙胡闹?”三皇子问道。

“说起此事,实乃卑职家门不幸,难以启齿!而今为获殿下信任,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如实禀告了。犬子有一悖逆人伦的恶习,便是‘龙阳之好’。犬子在义安滞留之时,机缘巧合结识了义安县令石原海家的公子,那公子身形孱弱,文质彬彬,犬子对其一见倾心,相见恨晚,竟生出了爱慕之情。”

三皇子皱眉不语,一脸厌恶的表情。

靖江侯继续说道:“只因那石公子与段家的三少爷早有罅隙,又逢段三少爷率人大闹县衙,犬子因爱慕石公子而出头,才赶走了段三少爷。实不是有意与段三少爷为敌,更不是有意与段府为敌。”

“嗯,勉强说得过去。他有龙阳之好的事最初也是在义安传出的,想来不假。”三皇子终于认可了靖江侯的解释,然后他又问道:“他自义安回京之后的举动我多少了解一些,但他又因何与老六去了西南?”

“六皇子殿下代天巡视西南,这在当时是文武百官皆知的事情,殿下自然也知道此事。犬子只是领旨随行,护卫六皇子殿下安全罢了,并无任何企图。”靖江侯的语气神情没有丝毫慌乱,不似撒谎。

三皇子颌首继续问道:“他们抵达西南之后,他又为何突然离开,匆忙赶往义安?”

靖江侯回道:“犬子离开西南再次前往义安,出于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六皇子殿下似乎有意让犬子离开西南,想必他对犬子并非完全信任。第二个原因是石公子病危,犬子担心所爱之人有什么意外,加之他感觉出六皇子殿下对他的猜疑,所以才主动请辞去了义安。石公子病危一事,义安百姓中定有人知晓,殿下可以明察。”

三皇子冷笑一声,淡淡说道:“这两个理由或许说得通,但他抵达义安之后,为何又夜探段府矿场?你对此事又作何解释?”

“说起这件事,便是误会的根源所在,但此事却不难解释。犬子因爱慕石家公子,所以第一次离开义安之时,特意开了一家缘来客栈,其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将客栈送给石公子,以讨他欢心;二是让客栈里的人替他在义安暗中照顾石公子,保护石公子安全;可不知为何,这家客栈阴差阳错地被义安段家的人误会成了欲对他们不利的敌方巢穴,竟于一日夜间派人焚毁了客栈,更把客栈上下连掌柜带伙计共计二十一人焚杀,这自然激怒了犬子,于是犬子抵达义安之后,为了找寻真凶,才做出了夜探矿场的莽撞举动,而且还险些丧命。”

三皇子毫无丝毫征兆地“腾”地站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住靖江侯,似乎要用眼光杀死靖江侯一般,靖江侯岂敢与其对视,他慌忙低下头去。

三皇子冷笑一声说道:“原来夜探矿场的果真是他!就算你说得合情合理,也休想瞒我!抬起头来!”

靖江侯吓得机灵一下,惶恐地抬头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依旧目光如剑般地盯住靖江侯,一字一句地问道:“看着我,说!他夜探矿场,到底意欲何为?”

靖江侯再不敢低头,他充满恐惧与骇异地看着三皇子,声音竟有些发颤地说道:“卑职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点欺瞒,卑职死无葬身之地!”

令靖江侯想不到的是,三皇子忽然间笑了,而在笑容泛起的同时,他的眼神也瞬间柔和了下来,他走到靖江侯跟前,拍了拍靖江侯的肩膀,示意他起身,然后三皇子呵呵笑道:

“侯爷不必惊慌!我刚才一问,是担心令郎与老大暗中勾结,并非有意惊吓侯爷,望侯爷见谅。”

靖江侯站起身,揉了揉已跪得发酸的膝盖,又抹了下额头冷汗,诚惶诚恐地说道:

“殿下明察秋毫,卑职怎敢欺瞒,如实禀告,只为求得殿下能原谅犬子的鲁莽无知,消除误会。犬子纵有天大的胆子,又岂敢与殿下做对?”

三皇子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老大时时刻刻都想置我于死地,我又岂能大意?”

“卑职明白,但大皇子懦弱无能,又岂能与殿下的英明神武相提并论?”

三皇子嘿嘿一笑,说道:“你就不怕你我之间的谈话传到老大耳中?到时,你会不会在老大面前,也如此贬低本王啊?”

靖江侯吓得险些再次跪倒,他诺诺说道:“卑职不敢对殿下有丝毫不敬,望殿下明察。”

三皇子点头说道:“好,不为难你了。你现在告诉我,令郎夜探矿场受伤之后,去了哪里养伤?”

第48章 不同的说法 面对三皇子接二连三地盘问,靖江侯除了刚才的惊吓,倒也未显慌乱,很轻松就做到了有问必答,而且,应答得头头是道。

眼下,三皇子问到了冉轶成养伤的地点,靖江侯毫不迟疑地回道:

“明为武岳侯府,实则在义安县衙后宅的菜窖里养伤。一直是那个石公子在照顾犬子。”

三皇子目不转睛地盯住靖江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还算你老实,没有诓我!”

其实三皇子根本不知道冉轶成是在哪里养伤的,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在诈靖江侯,然后再密切注意靖江侯表情和眼神的变化。

令三皇子感到满意的是,靖江侯的神情几乎没有丝毫变化,始终如一地惶恐着、谄媚着。

“殿下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卑职岂敢相瞒?”靖江侯格外谦恭。

“令郎既然一直在义安养伤,那他定然知道墨剑一事了,到底是谁抓捕的墨剑?”三皇子状似随意地问道。

“犬子只是对此事略有耳闻,并不知道详情。说是隋朝云在义安巡视之时,段府有位顾先生酗酒闹事,冲撞了隋朝云的轿子,非但如此,那顾先生还自称是什么来自西南边陲的四品将军,立刻引起隋朝云的警惕,不由分说便命人拿住了那位顾先生,后经查实,此人正是墨剑。”

“哦?令郎是听谁说的?”三皇子追问道。

“听那石公子说的,而石公子又是听其父石原海说的。”

“石原海?”三皇子疑惑问道。

“哦,石原海就是那义安县令。当时,因他与段府做对,被前安州知府张茂才罢职,隋朝云去义安就是去查办此事的。”

三皇子沉思不语。靖江侯继续巴结地说道:

“其实,犬子对殿下的投靠之心早就有了,不然他也不会故意向七公主透露墨剑在大皇子府啊!”

三皇子微笑点头,说道:“这倒是真的。若非令郎的消息,墨剑就会活着见到父皇,那我的处境可就真的不妙了。”

靖江侯立即接口说道:“犬子性格乖张,为人桀骜不驯,他虽有意投靠殿下,却又担心被殿下轻视了,所以,他刚才对殿下的态度无礼了一些,还望殿下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三皇子呵呵一笑,说道:“哪里哪里,正如七公主所说,令郎是大英雄、真豪杰,我又岂会轻视,是令郎太过担心了!对了,令郎真的有‘龙阳之好’吗?”

“哎,卑职真的是羞于启齿,犬子不孝,竟沾染上如此有悖于人伦的恶习!我虽未亲自抓到他的不耻行径,但在府里,唯独他的院子里没有丫鬟,他的日常起居全都是小厮们伺候。起初我并未在意,可现在想来,哎……都是我教子无方啊!”靖江侯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悔。

三皇子浑不在意地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恶习,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此为令郎私事,只要是两厢情愿,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殿下开明!着实令卑职敬仰!”

三皇子长出一口气,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对靖江侯说道:“好!令郎既有投靠之心,更兼令郎为不世出之人才,本王岂能辜负了侯爷父子?这样吧,以后你让令郎直接去我府里找我就是了。今天我还有事,就不多做停留了。”

“怎么?殿下要走吗?”靖江侯故作惊讶地问道。

“你还有事吗?”三皇子反问。

“卑职早已备好家宴以接待贺客,现在,那些贺客都已走了,您和七公主难得大驾光临敝府,今晚就留下来在卑职府上用膳吧!”

“不了,我还有几件要紧事要做,等改日我在我府里大摆筵席,为令郎夸官,到时侯爷父子一定要赏光啊!”

“那让七公主留下如何?”靖江侯心有不甘地问道。

三皇子想了想,说道:“也好,让七妹和令郎叙叙旧、道道别!”

…………

石原海送走了冯知府之后,兴冲冲回到后宅,为了尽快让女儿知道他升职的好消息,他径直来到石槿柔的院子。

石原海刚刚走进石槿柔的屋子,还未来得及说话,石槿柔便抢先问道:

“爹,知府大人走了?到底怎么回事?六皇子那里有消息吗?”

石原海呵呵一笑,说道:“小柔,今天新任知府给为父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消息?爹爹快些告诉小柔!”

“为父升职了,暂任吏部文选司郎中,但品级为三品,大皇子殿下有令,让为父克日进京赴任!”

“啊!真的吗?怎么会这样?这是真的吗?”石槿柔一连串的发问将她的惊喜和惊奇表达得淋漓尽致。

于是,石原海居中坐下,将迎接冯知府进县衙到送冯知府离开县衙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对石槿柔讲了一遍。

石槿柔听罢,惊叹不已,同时她心里对六皇子更是充满了感激。她向一旁的碧云吩咐道:“碧云,快去通知大小姐,让顾妈妈等人去芙蓉楼备些好酒好菜来,今晚我们大家欢庆老爷升职,不醉不休!”

碧云答应一声,去找秀荷了。

石槿柔又转头对父亲说道:“六皇子殿下劝谏皇上对父亲升职一事不可操之过急,爹,您怎么看?”

“为父之所以有此令人称奇的际遇,与六皇子的举荐密不可分,尤其抗洪救灾一事,为父琢磨着,定是六皇子殿下有意夸大了为父的功劳,不然,皇上不会对为父如此破格提拔的。六皇子劝谏皇上不可操之过急,我想,应该是出于保护我的目的吧。”

“保护您?”石槿柔疑惑问道。

第49章 真正用意 石原海看了看石槿柔,眼神之中多少有些埋怨,因为他对女儿的聪慧心知肚明,六皇子是何用意,说不定女儿心里早已明了,可又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向他提问,倒像是在考较他的心智似的。

尽管石原海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但他依旧答道:

“对,虽然段府一事已经过去有段日子了,但三皇子复仇之心未必有所减弱,所谓树大招风,若为父由七品县令直接被提拔为吏部侍郎,单凭抗洪救灾之功,难免有些牵强,容易遭人嫉恨不说,更容易招致三皇子的怀疑,有了隋朝云的前车之鉴,六皇子又岂能让为父重蹈覆辙?”

石槿柔察觉到了父亲的埋怨,她腼腆一笑,说道:

“爹,女儿不是明知故问。女儿只想听听爹爹的想法,不要真就念了大皇子的好,而轻视了六皇子。现在朝堂之上风云变幻,爹爹又要马上进京了,以爹爹在义安的作为和您升职后的品级,不管咱们愿不愿意,卷入储位之争已经无可避免了。既然躲不了,那咱们到底选择支持哪位皇子就尤其显得至关重要了。”

石原海没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

石槿柔接着说道:“所以,女儿以为,六皇子的真实用意并非只是为了保护您!”

石原海浓眉一挑,不由问道:“哦?还有其他用意吗?”

“有!”石槿柔肯定地说道,“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六皇子殿下特意劝谏皇上不要急于提拔父亲,除了对您的保护之外,他还想让大家觉得您不是他的人,和他不是一伙的,他几乎主动将您推到了大皇子的阵营里。”

石原海若有所思地说道:“小柔这一说,为父还真觉得六皇子似乎确有此意。可他又是为什么呢?”

“爹,依您对三位皇子的了解,您更希望哪位皇子将来能继承大统?”

石原海略一思索,说道:“六皇子。”

“这就对了,您心里期望的是六皇子,那您进京以后自然会帮着六皇子,对吧?”

“嗯,应该是这样的。”石原海回答得很坦诚。

“其实六皇子殿下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

“怎么会呢?难道他不希望我帮他?”石原海疑惑问道。

石槿柔莞尔一笑,说道:“不是,其一,朝野上下说起将来储位,除了大皇子和三皇子之外,几乎无人认为六皇子也有意储位,而六皇子正好利用了这一点,以方便自己暗中积蓄力量,所以,他不能明着让爹帮他;其二,您进京之后,不管是文选司郎中还是侍郎,都是任职吏部,吏部是大皇子的天下,若大皇子察觉到你在帮着六皇子,那您会有好结果吗?所以,六皇子殿下无论为自己着想还是为爹爹考虑,他都不希望你明着帮他。”

石原海恍然说道:“原来如此!六皇子殿下真得没有储位之心吗?”

石槿柔摇头说道:“六皇子殿下的储位之心怕是多年以前就已有了,只不过他深藏不露,伺机而后动罢了。”

石原海沉吟问道:“依小柔之见,为父进京之后该如何自处呢?”

石槿柔微笑说道:“身在曹营心在汉!”

石原海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明着,与大皇子站在一起对付三皇子,暗着,帮六皇子对付他的两位皇兄。”

“小柔觉得,这才是六皇子殿下削夺爹爹代知府,并劝谏皇上不要急于重用爹爹的真实用意。而爹爹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升迁,也正是六皇子殿下暗中的鼎力相助!”

石原海沉默了好一会儿,感慨说道:“小柔,你对为父说实话,六皇子殿下竭力让我进京为官,到底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啊?”

石槿柔嫣然笑道:“爹,准确答案是:因为我们俩!”

…………

七公主的寝宫在皇宫里面,与安宁郡主的寝宫相距不远,都在太后寝宫左近。

七公主自靖江侯府用罢晚膳出来时,天色已暗,靖江侯、福灵郡主和冉轶成亲送至府门,目送七公主上轿远去,然后他们转身回府。

七公主的轿子没走出多远,也就是刚刚转过一个街角,忽然轿夫和随从们停下脚步,有人走至轿旁隔着轿帘向七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三皇子殿下特意嘱咐小人在此相候,让您从靖江侯府出来以后,切勿回宫,请先到三皇子府稍坐,三殿下有事问您。”

“三皇兄说是何事了吗?”

那人回道:“这个小的不知!请公主恕罪。”

七公主隔着轿旁小窗看了看外面天色,然后吩咐道:“也好,反正天色尚早,那就先到三皇兄府上吧。”

轿夫们答应一声,在拦轿人的引领下转向了三皇子府。

…………

“七妹,今天我与靖江侯离开会客堂之后,可有其他人前去给冉轶成祝贺?”三皇子刚刚见到七公主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有,陆陆续续的去了好多,但听说你在,大多只是跟阿成客气几句便告辞走了。”

“哦?与我何干?本王又不是瘟神,他们怕什么?”

七公主不满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三皇兄动不动就会要了别人的命,连三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谁还敢在你眼前晃啊?”

三皇子轻蔑说道:“七妹休听他们造谣生事,搬弄是非,他们无非是想在父皇面前诋毁我罢了,再说,隋朝云是罪有应得,他是畏罪自缢的,与我无关。”

“有关也好,无关也罢,我本来就不关心这些,况且,我就要远嫁西域了,关心又有什么用呢?我只希望三哥好自为之,一切顺顺当当的,就算做不了皇帝又能如何呢?”七公主哀怨说道。

第50章 冉轶成之变 七公主的哀怨令三皇子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从感情上说,他又何尝愿意让自己的妹妹远嫁西域?从面子上,这件事更令他觉得有失颜面,甚为恼火。

他三皇子是谁?朝野上下,他虽不敢说自己是一手遮天,但若论起当今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有几人?他三皇子还是首当其冲,当仁不让的!

可尽管如此,他仍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妹妹,仍不得不要联姻匈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牵制西北军!

每每想到西北军,三皇子都是恨得牙根痒痒,别看西北军远在边陲,但他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匈奴牵制,他若贸然以京畿守备军强夺皇位,那西北军便会在旬日之内杀到京城。

到时,以西北军军力之强大,灭掉京畿守备军,虽不能说不费吹灰之力,但也绝非难事。

两军之间的差距,单从皇上每年拨付给两军的军费开支上便可见一斑,京畿守备军的军费虽已不少,但与西北军比起来,连人家的零头还不到,在士兵数量和装备上,两军更是相差甚远。

论起两军的战斗力,则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西北军常年备战,而且与匈奴的零星战役几乎从未间断过,从将军到士兵皆是人不卸甲、马不离鞍,视战场厮杀如同家常便饭。可京畿守备军呢?军心涣散、训练懈怠,再加上常年安逸的生活和舒适的驻扎环境,令这支军队几乎毫无战斗力可言。

正因如此,三皇子才不得不忍气吞声求助于彪悍、野蛮的匈奴部队,因为只有有了他们的协助,他三皇子才可能有机会里外夹击,拔除掉西北军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尽管这种可能依旧有些渺茫,但好过一丝机会都没有。

求助,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皇位,这代价虽然大了些,但三皇子还是可以承受的,不就是割让几块穷乡僻壤吗?不就是把妹妹嫁过去吗?这些不算什么!成大事者,何必在意一时一地之得失?

所以,三皇子对七公主说道:“七妹,你放心,若三哥将来荣登大宝,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从西域接回来,然后让冉轶成娶你为正妻!他若抗旨,我灭他满门!”

七公主叹气说道:“既然嫁了,又何必回来?若你真心疼我这个妹妹,不如好好善待阿成!这样,我在西域也会心安的。”

三皇子实在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而且眼下他最关心的也不是这个,所以,他有些不耐地说道:

“好了七妹,莫要自寻烦恼!我来问你,今天下午有人禀报我说老六也去靖江侯府了,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不单是六哥,还有大皇兄呢。”

“怎么?老大也去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三皇子惊愕地问道。

“大皇兄并没亲自前往,他只派了一名护卫头领去给阿成父子下的请帖。”

“什么请帖?”三皇子追问道。

“邀阿成和靖江侯明晚去大皇子府做客,帖子上说,大皇兄特意召集了一批文臣,明晚要在府里大摆筵席,为阿成夸官,恭贺阿成高升!”

“冉轶成怎么说?怎么回复的?”

“他只是接了帖子,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也没写回帖,只给了送帖之人一些赏银便将那人打发走了。”

“哦?你可亲眼所见?”三皇子不确信地问道。

“当然,当时我就在旁边,六皇兄当时也在呢。”七公主肯定地说道。

“老六说话了吗?”

“还说呢,我觉得阿成和六皇兄并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亲密无间。”七公主说道。

三皇子眉毛一挑,不由问道:“七妹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看到有什么不对了吗?”

“嗯,先是下人向阿成通禀六皇子来贺的时候,阿成并未前往迎接,这还不算,六皇子进入会客厅的时候,险些绊倒,阿成不但没去搀扶,居然还嘲笑六皇兄走路不稳,说六皇兄是不是……”说到这里,七公主的脸不觉红了。

三皇子着急地问道:“是不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七公主埋怨地看了一眼三皇子,咬咬嘴唇说道:

“说六皇兄是不是……被人掏空了身子?”

三皇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冉轶成以下犯上,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当时六皇兄神情极为尴尬,但见我也在,终于忍着没有发作,本来是前来恭贺阿成的,结果,恭贺的话一句没说,反倒数落了阿成几句。”

“哦,老六都说什么了?”

“六皇兄对阿成说,‘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思,如今你做了御林军统领,你以为你就能如愿了吗?靠山没找到呢,就已经开始目中无人了,小心热脸贴了……冷屁股,弄个自讨没趣!再说,事情未定呢,你以为你的靠山就那么牢靠吗?小心有天倒了,连这靖江侯府都砸为平地’!我当时一旁听了,虽听不大明白,但看到六皇兄满脸的不屑,阿成也是一脸阴沉,一言不发。因此,我就想上前劝解,却不想我刚走了一步,便被阿成拽住,让我到后宅拜望福灵郡主去。我还没走呢,大皇子派来下请帖的人就到了。”

“就这些?”三皇子问道。

“嗯,我当时也好奇大皇兄请帖上的内容,所以就没走,待看了那请帖,阿成将下帖之人打发走以后,我才走的,去了侯府后宅。”

“老六呢?你后来又见到老六了吗?”

“没,六皇兄想必也被阿成气走了,因为我刚到郡主那里不久,阿成也去了,是一个人去的,并没有六皇兄。再后来,就用晚膳了,再没听阿成提到六皇兄。”

三皇子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又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忽然他开口说道:“七妹,天色不早了,你尽快回宫吧!免得太后和母后担心。”

第51章 请求 七公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院子门口,三皇子便一声轻喝:

“来人!”

立刻有护卫上前听命。

“立刻去靖江侯府传我口谕,就说明日酉时我要在本府大摆筵席,相请靖江侯与冉将军前来赴宴,为冉将军庆贺升职!”

“明日酉时,相请侯爷与冉将军前来赴宴,庆贺冉将军升职!”那名护卫将命令重复了一遍。

“对,即刻就去!”

“是!”那名护卫转身出屋。

…………

晚宴很丰盛,这也是自洪灾以来,石原海府里最为丰盛的一顿晚餐。

与重大节日的家宴一样,石原海没有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父子不同席”等诸多礼仪规矩,他让秀荷吩咐下去,等开席的时候,只留张妈妈、两个烧火丫头和碧云、碧月伺候,其他人,包括顾妈妈在内均一同入席。

另外,因为卢师爷今日告假没来,所以石原海又特意吩咐水生去卢师爷家里接卢氏父子同来庆贺。

当卢师爷在家中见到水生的时候,他并未怎么吃惊,他直接的反应就是县衙有了民事纠纷或官司之类的事情,之后当他问明水生来意,知晓石原海已经升职为三品大员的时候,他惊异地张大了嘴,好半晌竟没说出话来。

最终,当他终于反应过来,水生是来请他和儿子卢鸣天前往县衙后宅赴宴的时候,他立刻惶恐而忙乱换好衣服,同时对水生说道:

“姑爷请先回吧,在下还要去货场知会犬子,让他和怜掌柜直接回县衙就是了。”

水生被卢师爷的称呼给弄得愣住了,如果说卢师爷称呼他为“姑爷”还说得过去的话,那卢师爷在他面前自称“在下”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水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随着石原海的高升,他的地位也已经与以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秀荷是石原海的义女,而他是秀荷的丈夫,三品大员的女婿,在别人眼里,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即便在他面前自称“在下”也已经是大不敬了,真正的自称应该是“小的或者小人”。

憨厚质朴的水生哪里能想到这些,于是他很自然地说道:

“师爷,您不必客气,马车就在外面,我载您去货场,然后我们再陪同怜掌柜和卢公子一起回县衙。”

卢师爷连声客气道:“姑爷客气了,在下何等身份,岂敢劳烦姑爷大驾。”

水生奇怪地看着卢师爷问道:“师爷您怎么了?今天怎么如此客气?伺候您也算是水生的义务啊,您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奇怪了?”

卢师爷见水生一脸诚恳的表情,也不好再多做解释,于是,干脆叹口气笑道:“也好,就依了姑爷,咱们一起赶往货场。”

…………

宴席摆下,众人纷纷就座。

石原海由七品县令一跃成为朝廷三品大员,这让府里所有人为之称奇的同时,无不欢呼雀跃!真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家围坐一起举杯共饮,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对未来京城生活的憧憬。

水生也已经开始体会到了与以往的不同,又经秀荷的暗中点拨,他已意识到了无尽的美好未来。

仍感觉有些困惑不解的是卢师爷,他原以为石原海因为升职要宴请义安名流富绅,特让自己来作陪呢,等他到了后宅,他才惊讶地发现,石原海只请了自己父子两个“外人”。所以,他既有些惊喜,更有些困惑,不知道石原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石原海说道:“大家随我来义安,眨眼间已近两年。两年里,我们相濡以沫,荣辱与共,共同经历了风风雨雨,如今我可谓一步登天,至今犹如做梦一般!石某能有今天,与大家的相互扶持、鼎力相助密不可分。尤其卢师爷父子俩,石某更是由衷感激!来,我敬大家一杯!”

以卢师爷为首,大家纷纷起身举杯,恭贺石原海高升。

卢师爷说道:“大人此次高升,可说既在意料之外,亦在情理之中。”

“何为意料之外,又因何是情理之中?卢师爷不妨明言。”石原海笑着说道。

“由七品县令直升为三品大员,不敢说前无古人,至少在我朝历史上,这还是头一遭,自然是出乎众人意料!而石大人自上任义安县令以来,从开山修田到扩建码头;从鼓励商业到兴办县学,大人无不恪尽职守、心系百姓,再有就是不畏强权,惩治段家,而后又未雨绸缪,兴修水利……凡此种种,大人的政绩、功绩数不胜数,您这样的官员,理应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所以,大人受朝廷重用,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石原海不自觉地看了眼石槿柔,尔后呵呵笑道:

“师爷谬赞了,若无在座诸人相帮,单凭我一人之力,又岂能做到这些?对了,今晚本是府内家宴,但石某特意相邀师爷父子前来,是因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爷斟酌。”

卢师爷恭敬说道:“大人客气了,有何吩咐请尽管直言,为大人效力,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

石原海感慨说道:“大皇子殿下已然吩咐下来,令石某不日进京,石某推测,此次离开义安,怕是再难回来了。所以,石某的请求是:待石某于京城安置稳妥之后,请师爷也能举家迁往京城,继续在石某府里担任师爷。”

卢师爷听罢,竟一时沉吟未语,而卢鸣天则充满期待与渴望地望着他。

石原海见卢师爷一时无语,于是继续说道:“石某知道自己的请求难免有些过分,师爷不必勉强,请认真考虑!不必急于回答在下。”

第52章 离别酒 如果石原海以七品县令的身份对卢师爷有什么请求算是“不情之请”的话,那以其当前三品的身份就算不上勉强了,而应是“礼贤下士”了。

卢师爷之所以沉吟不语,并非他感到为难或勉强,而是因为感动。

三品官员的幕僚,胜过一个低品级的官员,这是不争的事实,卢师爷自感不配,更何况他还曾“出卖”过石原海,但石原海的邀请却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这又怎能不令他感动?

卢师爷真诚说道:“大人对在下的眷顾之情,卢某由衷感激!只是卢某自感无德无能,不配令大人如此看重,在下虽向往之,但却不敢奢求9请大人能体谅在下心情!”

一旁的卢鸣天再难忍耐,不由焦急地向卢师爷喊道:“爹!”

虽再无其他言语,但一声称呼已足以表达出卢鸣天渴望进京的心情。

石原海诚恳说道:“卢师爷,石某的邀请出于真心,因为石某明白,若无师爷的仗义相助,石某不可能有今日的高升。所谓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包括在座所有诸位,以前石某没有能力照顾好大家也就罢了,眼下,石某虽不敢说能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但‘同甘共苦’四个字,石某还是有信心做到的。”

石槿柔也不失时机地笑着说道:“卢师爷,如果您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就不要推辞了,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总该为令郎和我们的怜掌柜想想吧?您就那么忍心拆散他们?”

小怜腼腆说道:“公子怎么忽然扯上了小怜?去不去京城,奴婢还没想好呢。”

秀荷一旁笑道:“我知道小怜的心思,若是卢公子能进京呢,我们的小怜自然会跟着咱们去京城;若卢公子去不了呢,怜掌柜自然要考虑了,对吧?”

小怜红着脸嗔怪道:“我就不该说话,没你们这么取笑人的,这还是当着老爷的面呢,这要是老爷不在,你们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小怜呢。”

石原海笑道:“无妨,这才像一家人呢!自家姐妹,有什么不可以说笑的?”

石槿柔也说道:“就是嘛,反正事实俱在,难道在石大人面前,小怜还想抵赖不成?”

石原海白了石槿柔一眼,说道:“小柔,莫要再挤兑小怜,我想小怜考虑是否进京,一定是因为货场的事。”

小怜松口气,说道:“还是老爷厉害,一下就看出了奴婢的心思。”

石槿柔一敛笑容,认真说道:“货场与客栈的事,我已有计较,客栈仍旧有马掌柜打理,至于货场吗,我打算央求太夫人交给石全管事打理,小怜和卢公子随同咱们一起进京,因为到了京城,我还想开铺子做生意呢。”

石原海不由疑惑问道:“交给石管事打理合适吗?人家可是侯府管事啊!”

石槿柔道:“无妨,即便石管事没有精力亲自去打理,我们也可以再选择一个老实可靠的掌柜替代小怜,反正,小怜必须进京。”

石槿柔虽嘴里说着小怜的事,但他却注意到丁忠自始至终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头不语,而顾妈妈更是一副伤感的神情,于是,她话题一转,向丁忠问道:

“丁伯,您觉得如何?”

丁忠一愣,但瞬即说道:“公子安排自有道理,一切听从公子吩咐就是了。”

石槿柔说道:“那好,既然丁伯如此说,那我就再安排一下,在座所有人,再算上碧云、碧月,从明日起便加紧收拾,争取一、两日内收拾停当,然后咱们陪同我父亲一起进京赴任!卢师爷一家可以稍后再去,毕竟您与我们不同,需要安排的事情要多一些。”

秀荷、水生等人纷纷应是,而且神情兴奋,恨不得立刻便起身去收拾一般。

正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如何收拾、如何进京的时候,丁忠忽然斟满酒,然后举杯起身,一脸凝重对石原海、石槿柔说道:

“丁忠敬老爷和公子!”

石原海正欲举杯相敬,却被石槿柔一旁止住,然后她向丁忠问道:

“丁伯?为何而敬?”

丁忠说道:“为老爷高升,也为丁忠有话要说。”

石槿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丁忠说道:“可以先说后敬,不然,我怕这杯酒喝下去是杯离别酒!”

丁忠猛抬头,与石槿柔对望了一眼,瞬间他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他的头也低了下去。

丁忠旁边的顾妈妈再也难忍悲戚,竟低声呜呜地哭了起来。

石原海感觉出事情似有不对,他不由失色问道:“怎么了?小柔,你为何要这么说?丁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忠咬咬牙,抬头说道:“老爷,丁忠本是亡命之人,性命垂危之际,幸得老爷与夫人相救,更得老爷和夫人的精心救治与呵护,才使丁忠身体康复,后又蒙老爷、夫人不弃,收留丁忠……大恩不言谢!丁忠只能尽心伺候老爷、照顾好公子,但这本是一个奴才的本分,算不得报恩!”

“丁伯!”石槿柔动情地轻声唤道。

丁忠叹了口气说道:“请公子等丁忠把话说完。丁忠并非不懂感恩,可丁忠是个闲散懒人,老爷此番进京,是到吏部为官,丁忠怕是受不了京城里的诸多束缚、规矩,又恐污了老爷的名声,为老爷招致非议和祸端,所以,丁忠想向老爷、公子辞行,自此之后,丁忠做个闲云野鹤,漂泊江湖!老爷的救命大恩,丁忠今生若无机会报答,那来世丁忠愿结草衔环,再报大恩!”说罢,丁忠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他后退两步,推金山倒玉柱给石原海跪了下去,向石原海三叩头。

石原海腾地站起身,喝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可以!”

第53章 谨慎的石大人 鲁大人在驿馆陪同冯知府用罢午膳以后,又陪同冯知府去了武岳侯府。

本来冯知府离开县衙的时候,石原海意欲陪着去驿馆的,但被冯知府婉拒了,冯知府的理由很简单,一是大皇子已下令让石原海尽快进京,而石大人必然还有许多私事要处理,时间紧迫,不宜耽搁;二是,冯知府并未打算在义安过夜,只是去驿馆吃顿午饭而已,之后去拜望一下武岳侯和太夫人,然后再在义安转转,再然后便会由码头走水路赶往彭县。眼下,石原海已是三品官员,于情于理都没必要陪着他,一切由鲁带县令代劳就可以了。

石原海并未坚持,他倒不是担心时间紧迫,而是暗中思忖着,自己若在一旁,冯知府的确会有诸多不便。

鲁大人在陪同冯知府从武岳侯府出来之后,他即刻令衙役去码头备好了船只,然后他陪着冯知府在义安县城内转了转,着重看了县学、码头和城郊山坡上兴修的梯田,那些梯田虽然被山洪冲毁了一些,但大部分受灾不是很重,所以,洪灾过后,义安农民竟然还收获了一批粮食,这也成了整个安州府的一个奇迹。

鲁大人在码头送走了冯知府之后,又回县衙,听衙役说石大人已经回了后宅,于是他又来到后宅找到石原海,将冯知府巡视义安的情况向石原海做了简单禀报,并与石原海约好明日上午进行义安政务的交接。之后,虽然石原海一再挽留,让他吃罢晚饭再走,但鲁大人并未接受邀请,因为他不想打扰石原海的“家庭聚会”,同时他也想尽快回家,向家里人告知他又做了代县令的好消息。

他自信这次“代”县令,一定可以“转正”,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冯知府交给石原海的“大皇子手谕”和吏部调石原海进京公函。他确定石原海的确是高升了,而依据石原海的为人,是不可能再让他空欢喜一场的。

所以,当石原海府中晚宴开始的时候,鲁大人也在家中置办了一桌好酒好菜,只不过,他的好酒好菜不是给他的老婆孩子准备的,而是用来招待义安县衙各房头头儿的。

在晚宴上,众人免不了要谈到石大人,除了啧啧称奇之外,就是商议着该如何“欢送石大人离开义安”。

其中有人问到:“鲁大人,石大人为何如此谨慎?要是换成我,定会在酒楼大摆筵席,邀请义安的名流富绅同来恭贺。”

还未等鲁大人回答,另有人抢着说道:“鲁大人不是说了吗,石大人还没收到吏部正式的委任文书,事情未定,又如何请客?万一有变呢?”

鲁大人点头说道:“我想石大人考虑的正是此理。只不过,石大人的确有些过于谨慎了。石大人虽未收到正式的委任文书,但如此大事,知府大人不可能当做儿戏的,今日在武岳侯府,冯知府已将石大人升职的消息告知了侯爷!况且,大皇子殿下的手谕和吏部公函又岂能有假?委任文书说不定现在就在吏部放着呢,只等石大人进京以后直接委任了。此事不可能再有什么变故。”

鲁大人话刚说完,便又有人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咱们也不好主动为石大人张罗着庆贺了。”

鲁大人微笑说道:“庆贺宴席虽然不好张罗,但这送别宴席我们却可以搞得隆重一些,今日我特意将你们请来,就是想商议下如何送石大人进京赴任。平日里石大人对我们一向不薄,如今石大人要走了,我们尽心为石大人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鲁大人顿了一下,随即又感慨说道:“虽然是送别,但石大人升职总归是好事,我们一定要搞得喜庆一些才对!”

有人接口说道:“是啊,说不定眼下石大人府里已经是张灯结彩了呢!”

…………

丁忠的下跪,令石原海感到无比惊愕,他下意识地喝止丁忠,但丁忠却并未起身,依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还没等石原海在惊愕中反应过来,顾妈妈又站起身,然后含泪走到丁忠身旁,竟也给石原海和石槿柔跪了下去,她叩头说道:

“奴婢斗胆恳求,恳求老爷和公子垂怜,脱了奴婢的奴籍,老爷和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来生必报!”

石原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他原以为只需说服卢师爷随他一同进京就可以了,其他人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却没想到却发生了如此变故,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主动提出离开的竟然是跟随他时间最长,也是他最为信赖的丁忠!

石原海呆呆愣了一会,突然恼怒地对众人说道:“好好好,你们谁还想离开?不妨今日一同说了,我都成全你们!”他顿了一下,又不由仰天感慨地说道:“没想到,石某竟耽误了大家的前程,更没想到,离开义安之日,竟是石某众叛亲离之时!”

丁忠和顾妈妈再次向石原海叩头,默然不语。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就在一片沉默之中,石槿柔忽然开口说道:

“爹,您请息怒!丁伯与顾妈妈绝非不懂感恩之人,他们如此做定有难言苦衷。爹爹更谈不上‘众叛亲离’!不如这样,您先回房休息。”说道这里,她又转头对丁忠说道:

“丁伯,可否移步至小柔书房?即便您想离去,但临走之前有些事你总要有个交接吧?何况,小柔还有几件事要麻烦丁伯呢。”

石原海余怒未消地说道:“丁忠,原海一向待你为兄长,从未将你视作家奴,如今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若你不言明,擅自离开,自此之后,你我再无需相见!至于什么恩情,你更不必记在心上,你我再无任何相干!”

第54章 安排 听到父亲斥责丁忠的话,石槿柔知道父亲只是一时的“爱之深责之切”的过激反应,在父亲的心里,又怎能舍得让丁忠离开?岂止是父亲,她不也是一样吗?更何况,如果丁忠真的走了,那她之前已经开始在心中酝酿的协助六皇子上位的计划也将夭折。

于是,石槿柔轻声劝慰道:“爹,您消消气!”然后她又向水生说道:“水生,服侍老爷回房,一会儿我自会给爹爹一个答复。”

石原海一甩袖子愤然说道:“不必了,我自己能走!”说罢,他一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院子。

石原海刚走,石槿柔便绕过桌子走到丁忠身前,俯身搀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丁忠,说道:

“丁伯、顾妈妈,你们都起来吧!你们若真想离去,小柔绝不勉强,只是临走之前,我确有几句话要和丁伯诉说。”

丁忠默默点头。

石槿柔又向众人吩咐道:“碧云,给老爷弄些饭菜到房间里,要热的。酒就不必拿了。”然后她又对卢师爷说道:“卢师爷,事出突然,招待不周,还望海涵!您进京一事莫要再有什么变故,可好?”

卢师爷连忙起身答道:“公子放心,卢某对石大人美意感激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反悔?至于什么招待不周,实话说,今日石大人能邀在下前来,在下就已感莫大荣幸了,又何谈海涵?公子与丁兄有事要谈,请自便,无须在意我等。”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多谢师爷!”然后她又转头对丁忠说道:

“丁伯,请随我来吧!”

说罢,石槿柔以嘱托的眼光看了看秀荷、小怜,然后转身和丁忠离开了院子。

两人进入小书房,石槿柔关上屋门后,面对丁忠,她一言不发地给丁忠跪了下去。丁忠立刻惶恐相扶,让石槿柔跪到一半的身形生生顿住。

丁忠说道:“小姐何苦行此大礼?您要折杀丁忠了!”

丁忠手臂的力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拿捏得正是火候,令石槿柔下跪的身形再也无法向下移动分毫,却又令石槿柔不感别扭难受。

石槿柔长叹一声,只得无奈起身,然后悠悠说道:“丁伯,不是小柔矫情,更不是小柔恳求,自塘州董府到义安段府,再到飞云山庄,若不是丁伯救护与相助,小柔父女说不定早已命丧黄泉!小柔之所以要跪拜丁伯,只想给您的这份恩情有个交待罢了!”

丁忠也叹息说道:“小姐才智,绝非常人可比,丁忠不过只是尽心服侍罢了,哪里有什么恩情?”

石槿柔含泪说道:“丁伯与小柔,情同父女!丁伯突然说要弃小柔而去,小柔心如刀割!但小柔不敢阻拦,只是请求丁伯在离去之前,让小柔明白:这到底是何原因?”话未说完,石槿柔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丁忠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他紧咬牙关,神情间满是踌躇和犹豫。

石槿柔泪眼婆娑地恳切地望着丁忠。

过了好一会儿,丁忠一跺脚,说道:“罢罢罢!今日丁忠若不言明前因后果,小姐和老爷必会怨恨丁忠无情无义!小姐请坐,容丁忠细细道来!”

石槿柔破涕为笑,点头说好,随后她顺手给丁忠倒了杯水,说道:“丁伯坐吧!这里没有热茶,丁伯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小柔不急,您可以慢慢说。”

丁忠微微一笑,接过杯子,然后说道:“小姐也坐吧!”

石槿柔坐下,也顺手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丁忠凝眉想了一会儿,然后感慨地说道:“若追根溯源,这还要从丁忠的身世开始说起……”

…………

石槿柔和丁忠走了之后,卢师爷看了看儿子卢鸣天,示意卢鸣天随同他一起离开,卢鸣天虽然看到了父亲的眼色,可他也看到了小怜眼中流露出来的恳求之色,所以他心中颇感为难,实在不忍眼下弃大家于不顾而自行离开,于是,他向父亲请求道:

“爹,我们还是等等再走吧!说不定一会儿石公子和丁伯就回来了。而且,若石大人也回来了,见咱们走了,定会更加失望。”

卢师爷听着有理,只得无奈地点点头,说道:

“好吧,那我们就等等再说。”

看到卢师爷无所适从的样子,秀荷走过来对他说道:

“师爷,秀荷虽身份低微,但恳请师爷见谅,您若眼下回府,怕是有些不妥,不如这样,烦请师爷去老爷房间劝劝老爷如何?至于卢公子,不妨就留在这里用膳吧,也免得这一桌了好酒好菜的糟蹋了。”随即,她不待卢师爷说话,又对碧月吩咐道:“碧月,你速去厨房知会张妈妈,不要再做菜了,这些已经够吃了。”

碧月答应着走了。卢师爷说道:“大小姐吩咐的是,在下实在不该眼下离去,我还是去陪陪石大人吧!”

敲此时水生回来了,于是秀荷立刻对水生说道:“水生,你陪师爷去老爷那里吧,若老爷那里用不到你,你便尽快回来陪卢公子饮酒。”

水生答应着,引领着卢师爷走了。

秀荷又来到顾妈妈身边,轻声问道:“顾妈妈,您怎么了?为何也要突然离开?”

还没等顾妈妈说话,小怜过来拉住顾妈妈的手,将她拽回到饭桌旁的凳子上,然后小怜凄凄婉婉地说道:

“我自进了董府就认识了顾妈妈,这么多年来,可以说是情分非常。没想到老爷高升了,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了,顾妈妈却……哎,秀荷姐,若小怜猜得不错,顾妈妈并非想离开咱们,她是为了丁伯!”

第55章 买人 秀荷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道:“顾妈妈,丁伯到底会不会离开,现在未必就准了,这关节上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你与丁伯的情分,老爷和公子都是知道的,公子以前就说过要成全你和丁伯的,难道你还信不过老爷和公子?”

顾妈妈激动的情绪到现在总算平复了一些,正如小怜所说,她刚才的举动的确是为了丁忠。

丁忠要离开大家的决定,她于晚宴前就知道了,是丁忠亲口对她说的,而且丁忠还说心里一直知道她对他好,只是他没有福分,更没有资格接受她的好,并嘱托她忘了他。

顾妈妈强忍泪水,在听完丁忠的话之后,她转身默默离开,然后她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失声痛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她忽然有了决定,这个决定就是:无论丁忠走到哪里,她都要生死相随!

也正因如此,所以当丁忠刚才决意离开的时候,她才有恳求石原海和石槿柔脱她奴籍的举动。

水生也在一旁说道:“顾妈妈,你别想那么多了,老爷和公子是不会轻易答应让丁伯离开的,要不老爷也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顾妈妈小心翼翼地向秀荷问道:“刚才我气到老爷了,大小姐,您说老爷会责罚奴婢吗?”

秀荷笑了笑说道:“老爷和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也清楚,我想责罚应该不会的,但也说不定会说你几句,到时你听着就是了。”

顾妈妈茫然地点了点头。

忽然,秀荷若有所思地又对小怜说道:“小怜,丁伯和顾妈妈这一闹着离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怜问道:“什么事?”

秀荷说道:“眼看老爷就要进京了,进京以后老爷就是三品官了,一个三品官员的宅子里,不可能就咱们几个下人,到时候迎来送往的,就这么几个下人肯定不够的。”

小怜点点头说道:“嗯,想当初老爷离开塘州董府的时候,我也有过与姐姐一样的想法,所以,咱们至今还能在一起。眼下,与当时的情况却又有不同,除非咱们去买下人。”

秀荷感慨说道:“是啊,当初若不是小怜惦记着顾妈妈、水生哥和我,我们又怎么可能会有今天,所以,小怜也是我们三个的恩人了!”

小怜连忙摆手说道:“姐姐莫要这么说,要说恩人,老爷和公子才是咱们的恩人,咱们几个这辈子就跟定老爷和公子了!”

卢鸣天忽然插口说道:“也算我一个!”

水生笑道:“卢公子说笑了,您和我们怎么能相提并论?您是少爷公子,我们是奴才奴婢,我家公子一直待你为朋友,怎么可能会让你入府为奴呢?”

小怜也笑道:“就是啊,你就别跟着起哄了。现在说正事呢,是该买几个下人了。”说着,小怜又向秀荷问道:“秀荷姐,你打算在哪里买?京城还是义安?”

秀荷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能在义安买是最好的。”

卢公子不解问道:“为什么?”

秀荷说道:“一则义安买总要比京城里便宜些;二则,京城里鱼龙混杂,老爷进京难免会有人拉拢或者监视老爷,咱们若买下人,不知根不知底的,没准就把不该买的买进了府里。”

卢公子恍然大悟,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

小怜说道:“货场里倒是有两个机灵的,人也可靠,况且他们也有入府为奴的念头,还曾央告过我呢,不如这次趁机就答应了他们,让他们到府里做小厮。”

秀荷说道:“两个不够的,我的想法是买四个打杂和看家护院的小厮,再买几个后宅的丫鬟婆子。”

小怜听罢,转头向顾妈妈问道:“顾妈妈,张妈妈那人怎样?还有那两个烧火的丫头可以用吗?”

顾妈妈肯定地说道:“都是实诚人,也肯干,家世也清白。只是……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

秀荷满眼赞同地点了点头。

“张妈妈自不必说,自咱们到了义安她就来了府里,这么长时间了,从没出过什么纰漏,那两个烧火丫头在府里伺候也有段日子了,我也看过她们干活儿,倒也算是利索的。至于她们愿不愿意跟随老爷进京,问问便知。若不愿意,咱们也无须勉强。俗话说,宁为大家奴,不做小家碧。也没准她们正想跟着老爷进京呢。”

小怜是个急性子,听了秀荷的话,立刻说道:“那不如我现在就去将张妈妈她们叫来问问?”

秀荷略一思索,对一旁的碧月吩咐道:“你到厨房将张妈妈和那两个丫头找来,就说我有事要问她们。”

碧月答应一声,刚走出没几步,又听秀荷说道:“还有,主子们都不在,饭菜这么凉着也不是事,你让她们顺便把席面收了吧。”

碧月答应着走了,不一会她便带着张妈妈和那两个烧火丫头,端着盆子、拎着食盒回来了。

当秀荷透露出想买下人的意思后,从两个烧火丫头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她们是十分愿意的,只是她们表示要回家问问父母的意思。

张妈妈则干脆多了,不仅一口答应,还跪下来对秀荷道:“奴婢多谢老爷、公子和大小姐的恩典!只是……”张妈妈犹豫了一下,稍稍抬头看了眼秀荷,才继续道:“如果可以的话,大小姐能不能把我们一家人都买下来?”

秀荷愣了一下,并没立刻答应,而是问道:“不知张妈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第56章 守着筵席挨饿 “奴婢的男人几年前就没了。奴婢只有一个独子,目前在码头上打零工。儿媳平时在家操持家务,针线活还行。另外,奴婢还有两个孙女和一个孙子。大孙女今年十三了,孙子十一,小孙女八岁,都是可以领差事的,不会吃闲饭。”张妈妈的眼中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秀荷笑了笑,点头道:“那明天早上你带他们过来吧,我先看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我同意了,还得让公子过目,公子点头了,这事才能算定下来了。”

…………

石原海院子的上房内,石原海的情绪在卢师爷的劝慰下,尤其知道石槿柔和丁忠去了小书房后,很快便平复了下来,他了解女儿的能力,也相信石槿柔会处理妥当的。只是,情绪平复之后的他又开始对自己刚才的“过激”反应多少有了些悔意。

“大人,其实丁忠的事应该不难处理,或许大人高升之后,他心里多少有了些想法,毕竟大人现今已是三品大员了。”卢师爷想当然地以为丁忠在向石原海要条件。

石原海并未反驳卢师爷,丁忠跟随他的时间是最长的,丁忠的为人他也是最了解的,他知道丁忠若非有极大的苦衷,是绝不会离开他和石槿柔的,至于讲条件,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石原海说道:“师爷,其实今晚我将大家聚在一起,本意是想和大家商量下一同进京的事情。当然,主要是师爷,其他人都是石某府里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哎,只是没想到师爷倒是答应了,可他们却……哎,弄成这个样子,还请师爷能够体谅!”

“大人言重了!今天大人唤卢某前来,卢某已经感激不尽了,何谈什么怪罪体谅?至于进京一事,刚才在下忽然有了个念头。”

“哦?什么念头,请师爷直言。”

“我想建议石大人先行进京,而公子可以等大人在京里安顿好了再去不迟。”

石原海一愣,皱眉思索起来。

卢师爷接着说道:“这样,大人明日便可动身,一则可以应了大皇子殿下的召唤,也免得夜长梦多,一旦大人到任了,事情也就妥当了;二则,给公子腾出时间,可使其从容安排生意上的事,收拾家私也就更有时间了。”

石原海犹豫着,欲言又止。

卢师爷问道:“大人是不是对公子有些放心不下啊?”

石原海点了点头,说道:“自从其母去世之后,她从未离开过我身边。”

卢师爷笑道:“大人大可不必担心,公子虽然年纪尚小,但若论起谋略才智,应对日常的各种事情已经绰绰有余,况且,还有鲁大人呢,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不尽心帮着照应公子的。如果大人在京里顺利的话,或许只在旬日内,便可让公子进京了。”

石原海似乎已被卢师爷说服,他点头说道:

“师爷的办法应该是最稳妥的法子了,我只让水生随我进京就可以了。这样就算京里有什么变化,我们也可以再回义安。”

卢师爷道:“正是此理,另外在下也愿陪大人一同进京。至于以后举家迁往京城的事,交给拙荆和犬子办理就是了。”

石原海点头赞许道:“师爷考虑得的确周全,就依师爷之见办理吧,明日待我到武岳侯府辞别了太夫人和侯爷之后,后天咱们便动身前往京城。”

说罢,石原海又叹口气说道:“只是丁忠的事情还没着落,我只在有些放心不下。”

卢师爷笑道:“这个大人不必担心,以在下判断,公子定能将此事处理妥当的,说不定一会便知道结果了。”

…………

张妈妈等人在秀荷、小怜的吩咐下收拾了席面,之后两个烧火丫头下工回家,张妈妈放心不下主子们,主动留下来候着,以备主子们加餐时随时开火热饭。

看众人收拾完了,秀荷、小怜带着碧月又来到石槿柔的院子,见碧云在小书房外守着,秀荷以手势询问石槿柔和丁忠是否还在屋子里,碧云点头。

秀荷犹豫着,不知该是在这里候着,还是先与小怜回自己的院子去,她正犹豫着,小书房的门忽然开了。

石槿柔和丁忠两个人均是表情平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石槿柔见秀荷与小怜也在院子里,不由楞了一下,最口问道:

“筵席散了吗?怎么你们也在这里?”

还没等秀荷说话,小怜笑道:“老爷和公子都走了,丁伯也不在,师爷被秀荷姐打发去了老爷那里,筵席还怎么继续啊?所以,秀荷姐让张妈妈她们把席面收了。”

石槿柔“哦”了一声,转头对丁忠说道:“丁伯,您先回屋吧,一会儿我让顾妈妈给您送些吃的去,呵呵,今晚这顿饭吃成这样,也算是新鲜事了,好在都是家里人,不然可真成笑话了。”

丁忠躬身说道:“都是丁忠不好,搅了老爷的兴致不说,也害大家都跟着挨饿了。”

石槿柔笑道:“就是呢,改天一定要让丁伯补偿我们。”

石槿柔又对秀荷问道:“卢师爷和卢公子呢?”

秀荷答道:“卢师爷应该还在老爷的屋子里,卢公子和水生去了我的院子。”

石槿柔想了想,对碧云说道:“碧云,你随我去老爷的院子。”

小怜想开口对石槿柔说说买人的事,却见秀荷向她使了个眼色,知道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57章 厨房对话 石槿柔来到石原海房间的时候,卢师爷正起身准备告辞,见到石槿柔进来,卢师爷不觉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此时离开是否合适。

石槿柔说道:“卢师爷,实在对不起了,没想到今晚的筵席会成这个样子,都是府里的下人不懂规矩,让您见笑了。”

卢师爷客气道:“哪里哪里,丁忠等人虽为府里下人,可老爷和公子重情重义,待他们如家人一般。他们对老爷和公子也是忠心不二,尽心伺候!有这样的主子和下人,足以令在下钦佩羡慕了!”

石原海说道:“卢师爷,你我不是外人,以后不必如此客气,今晚筵席已成这样,我也就不虚留你了,改日再做补偿。进京一事,就按咱们商议的办吧。待明日我们稍作安排,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动身。”

卢师爷点头应道:“谨遵大人吩咐,若无他事,那在下告辞了!”

石槿柔立刻向碧云吩咐道:“去大小姐院子里召唤卢公子,陪卢师爷回府。”

碧云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便领着卢鸣天过来,与石原海和石槿柔辞别了,卢鸣天便随着父亲走了。

石槿柔和石原海回到了屋子里,石槿柔开口说道:

“爹,后日一早就启程,时间太仓促了。”

石原海说道:“刚才卢师爷建议为父先行进京,留你在这里善后,为父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日一早我只带卢师爷和水生进京。”

石槿柔听罢,沉吟未语。

石原海继续问道:“你丁伯的事怎么样了?他还要离开吗?”

石槿柔轻轻摇头说道:“女儿已经劝丁伯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只是女儿答应了丁伯,他可不必急于进京,等咱们在京城稳妥之后,再让丁伯去与咱们会和。”

石原海好奇问道:“为什么?你丁伯到底有什么苦衷?”

石槿柔回道:“丁伯在京城里有个仇家,而且这个仇家的势力很大,虽然已经事隔多年,若象上次父亲备选时那样,只是在京中做短暂停留还可以,但长期在京中居住,丁伯担心会给父亲惹来麻烦和祸端。更何况那时父亲不惹人注意,而现在父亲进京后是三品大员了,与京中权贵的交往势必会密切一些。”

石原海不由问道:“他的仇家是谁?”

石槿柔说道:“女儿也问过了,但丁伯没说,丁伯觉得说出来难免会让您心里有了芥蒂,在与那人交往的时候便会有了隔阂,这样对您不利。”

石原海惊讶地问道:“他的仇人不会是大皇子或三皇子吧?”

石槿柔说道:“不是,但因为那人在朝中有一定势力,所以肯定与皇子们有些瓜葛的。”

石原海感慨地说道:“也难怪丁忠要离开了,以丁忠的为人,若无不得已的缘由,他是不会弃我们而去的!”顿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也好,等咱们在京里清净稳妥了,再让他进京与咱们会合。咱们进京之初,肯定会有很多应酬的。”

石槿柔点头说道:“女儿也正是如此打算。而且,父亲眼下又要先行进京,留丁伯在义安辅助女儿,爹爹也可放心了。”

石原海道:“的确如此,若丁忠执意离开,明天我会去求太夫人,委托石全管事照应,然后为父带你一同进京,现在好了,有你丁伯在你身旁,为父便可放心了。”

石槿柔笑道:“看来爹还是信不过小柔啊。”

石原海摇头说道:“别说小柔现在只是十几岁,就算小柔长大成人了,为父依旧会不放心的。”

…………

从父亲的房间出来后,石槿柔又带着碧云特意来到了厨房。

顾妈妈和张妈妈依旧在候着。刚才的筵席因为丁忠的事突然中断,大家只是喝了几杯酒,几乎还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张妈妈一直未敢熄火。

石槿柔到了厨房之后,先是让张妈妈开始热饭,而后又吩咐碧云去招呼秀荷等人到厨房来用饭。

碧云走了之后,石槿柔将顾妈妈叫到一旁,将她与丁忠商谈的结果告知了顾妈妈。顾妈妈听罢,不由松了口气,立刻又给石槿柔跪下,说自己错了,不该在酒席上给老爷添乱。

石槿柔扶起顾妈妈,安抚的同时,也不免埋怨了几句,怪顾妈妈事先不和她商量下,石槿柔答应顾妈妈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定会成全她与丁忠的事情。

石槿柔和顾妈妈正说着话,秀荷、小怜、水生也来到了厨房。石槿柔又吩咐水生用食盒盛了些饭菜送到石原海和丁忠的房间去。

不一会儿,水生便回来了,禀报说老爷在丁忠的房间里正与丁忠说话,食盒都放在丁忠房间了。

石槿柔微微一笑,转头对顾妈妈说道:

“顾妈妈,等大家用完了饭,你就负责去丁伯那里收拾食盒吧。”

顾妈妈心存感激,躬身应是。

小怜笑道:“怎么,顾妈妈不脱籍了吗?”

秀荷道:“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你看顾妈妈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打都打不走了。”

小怜得意地说道:“我就说呢,咱家公子是什么人啊,没有公子处理不了的事情。”

秀荷笑道:“你得意什么啊,好似你的功劳一般。”

这时,张妈妈和碧云、碧月已经重新布置好了饭菜。秀荷见到张妈妈,不由立刻想起了筹买下人的事情,于是她将石槿柔拉到一旁,对石槿柔耳语了几句。

石槿柔看了看忙碌中的张妈妈,然后对秀荷说道:

“这件事你和小怜商量着办吧,我没有异议。另外,你也去问问魏庆洪,如果他家里愿意的话,也把他带到京里去,虽然他岁数不大,但做事挺机灵的。”

秀荷点头应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和小怜就代您做主了。”

第58章 准备进京 第二天清晨,大家起得都很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府里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用罢早饭之后,石原海带水生去了前衙,小怜去了货场,秀荷则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待了两个烧火丫头和魏庆洪的家人。

不出秀荷所料,两个烧火丫头和魏庆洪的家人都没什么异议,加之秀荷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所以,三个人都很顺利地与石府签了卖身契。

张妈妈一家六口也顺利签约,都成了石府的家奴。

眨眼之间,石府里的下人一下子多了起来,秀荷看着眼前众人,她并未怯场,在送走了两个丫头和魏庆洪的家人之后,她立刻给各人分派了活计,并指挥着大家开始收拾、归拢府里的家私,为举家迁往京城做着准备。

石槿柔也早早地起床,她知道今天将是忙碌的一天,虽然已经和父亲说好了,她暂时留在义安安顿后续的事情,但除了生意上的事多少有些繁琐之外,府里的事情由秀荷打理着,并不需要她怎么费心。

所以,她用罢早饭,和秀荷商议完府里的各种家私如何处置之后,便叫上丁忠随她出府,骑了马直奔缘来客栈而去。

在客栈,石槿柔停留的时间并不是很长,马掌柜是个很稳妥,也很负责的人,他将客栈的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在账册里记得清清楚楚。

石槿柔看罢账册,将父亲升迁并要举家迁往京城的事对马掌柜说了,并与马掌柜约定好,以后每半年到京城交一次帐。

从客栈出来后,石槿柔和丁忠又赶往货场,因为石槿柔打算带小怜和卢鸣天一同进京,所以,货场的事最为麻烦,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替小怜。

可若将货场兑给他人,石槿柔又觉得可惜,虽然货场开办之初生意清淡,但经过小怜和卢鸣天半年多的用心打理,如今已经成了义安码头上最为红火的生意之一了。

石槿柔在货场巡视了一番之后,嘱咐小怜不要着急,不要因为进京的事耽误了正常生意,她告诉小怜,在货场没找到合适的掌柜之前,她是不会进京的,让小怜安心打理生意,不要急躁。

从货场出来后,石槿柔和丁忠说了几句什么,丁忠点头,打马而去。石槿柔独自一人骑马回了县衙后宅。

石槿柔回来后,石原海也已和鲁大人交接完了义安政事回到了后宅,在自己的书房内正与卢师爷商议着什么。

见到石槿柔一身骑装从外面进来,卢师爷啧啧赞道:

“公子这身装扮格外清爽,英姿焕发!就算到了京城,也一样夺目!”

石槿柔也不客套,嫣然一笑说道:“师爷过奖了,说来惭愧,这身骑装是世子爷赠的。”

石原海说道:“小柔,你回来晚了,世子刚刚离开。”

“哦?他何时来的?来做什么?”

石原海微笑着说道:“为父升迁一事,昨日冯知府在拜会侯爷的时候已经说了,所以,刚才侯爷特意派了世子过来恭贺为父。”

石槿柔不无惋惜地说道:“没见到世子,太可惜了!”

石原海说道:“没关系,我已经委托世子回去转告太夫人和侯爷,你我下午前往侯府拜会太夫人和侯爷。”

石槿柔笑道:“昨日上午我们刚刚去过,今日又去,没想到一天时间,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卢师爷摇头捋须说道:“虽是一夕之间,但今日的结果却是石大人两年来的兢兢业业辛苦换来的。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石槿柔看着卢师爷那一副老学究的摸样,不觉哑然失笑,她客气地说道:“若没有期间卢师爷的鼎力相助,我爹又如何有今天的升迁?卢师爷的情义,小柔一直谨记在心,以后必会报答!”

石原海也感慨说道:“是啊,若没有师爷的相助,石某又怎能得到大皇子殿下的赏识?石某特意邀师爷一同进京,便是打算着等日后寻到合适的机会,为师爷恢复了功名。”

卢师爷激动地说道:“大人和公子实在是抬举在下了,想当初是卢某不忠,大人和公子非但没与卢某计较,反而以诚相待,单凭大人和公子的为人和品行,卢某愿一直追随大人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石原海笑道:“既然如此,以前的是是非非,以后我们就莫再提了。师爷,今日我这里已无要紧事了,你也回家准备下,明日卯时,你我县衙会合,然后一同启程进京。”

卢师爷点头说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看着卢师爷的背影远去之后,石原海向石槿柔问道:

“小柔,冉将军至今没有来信吗?”

石槿柔点点头不无幽怨地说道:“没有,不知道因为什么,他似乎已经把女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石原海说道:“你也别这么想,他刚刚被提升为御林军统领,估计公务繁忙,一时顾不过来也是可能的。”

石槿柔无奈一笑,说道:“爹,您不是反对女儿和他来往吗?怎么现在又替他辩解了?”

石原海道:“并非为父替他辩解,我只是预感到此次为父由七品一跃而成三品,其中定有文章,说不定为父进京之后,等待为父的并非只是高官厚禄……”

石槿柔点点头,一样异常认真地说道:“是啊,风口浪尖的位置,风险巨大,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父亲就找个理由辞官归田,反正无论如何,决不能重蹈隋朝云的覆辙!”

石原海叹息地说道:“小柔,这也是为父让你以后再进京的真正缘由,若为父在京里感觉有什么不妥,小柔在义安也可进退自如,就算又什么变故,小柔也可得到太夫人的庇护。”

石槿柔惊愕地问道:“爹,您不会不想让小柔进京吧?”

第59章 揣测 从父亲房间出来后,石槿柔找到秀荷,吩咐她除了一些不常用的物品之外,其他日常起居用品暂时不要归拢装箱,因为进京之日未定,无须即刻准备。

回到自己的房间,石槿柔略感有些疲惫,她在碧云的伺候下换了装束,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正当她似睡未睡之际,秀荷手里拿着一封信兴冲冲来到她的房间,将她轻轻唤醒。

石槿柔看到秀荷手中的信,不由立刻清醒,开口问道:“冉将军的?”

秀荷将信递给石槿柔,说道:“应该是吧,是专人送来的,不是信差。”

石槿柔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展信阅读,不觉略感失望,信不是冉轶成写来的,而是六皇子祁毓轩。

即便如此,石槿柔仍感兴奋,不管怎么说,京城总算有消息过来了。

祁毓轩在信中向石槿柔讲清楚了两件事,一件是石原海升官一事的始末,另一件是关于冉轶成的。

石原海之所以能一步登天,除了自身确有功劳之外,更得益于朝中的政治变幻。

原来,隋朝云在刑部大牢中莫名其妙地“畏罪自杀”以后,皇上对三皇子愈加警惕,同时,立储之心也更加倾向于大皇子。

为了加强大皇子的朝中势力,以制约三皇子,皇上打算从大皇子的阵营中提拔一批官员,而石原海因为在段府一案中的突出表现和六皇子、大皇子的大力举荐,皇上已有意要重用。但因为有了隋朝云的前车之鉴,皇上又颇为犹豫,因为若以查办段府有功的名义提拔石原海的话,那势必会引来三皇子的记恨。

正在皇上难寻重用石原海的借口时,明源江一带发生了洪灾,石原海在救灾赈灾过程中的表现格外突出,这恰恰给了皇上重用石原海名正言顺的理由。因此,石原海便因此由七品官员一跃而成了三品大员。

这件事本没什么,但六皇子在信中又写道:“由此分析,父皇已有意立大皇子为太子,若诏书有朝一日宣示天下了,那也就意味着争储一事失败,到时,大皇子将登基,我和三皇子将被处置,因此,阻止皇上下立储诏书已经迫在眉睫,望表妹能帮我想些办法。”

随后,六皇子笔锋一转,又说到了冉轶成,言辞之间,竟是忧心忡忡,说冉轶成自被任命为御林军统领之后,立出然转变,竟开始主动示好于三皇子,似对三皇子有了投靠之心。

六皇子在信中揣测冉轶成的变化可能有两种可能,一是皇上的安排,有意让阿成接近三皇子,以掌握三皇子的一举一动;另一种可能便是冉轶成真的变了,为了自身将来的荣华富贵,主动投靠了势力最大,如日中天的三皇子。

六皇子委托石槿柔劝劝冉轶成,不要助纣为虐,就算将来辅佐三皇子登上了皇位,依据三皇子的为人和处事风格,他也很难说会有好的下场,而且还会遭到世人唾弃。

石槿柔看罢六皇子的来信,心中不由感到极为震惊,她实在没想到冉轶成发生了如此巨变,她宁可相信六皇子的前一种推测——是皇上安排阿成有意接近三皇子的,而绝非冉轶成本意。

“如果真是皇上安排的,那三皇子会信任阿成吗?如果不信任,那阿成的处境岂不极其危险?”

信的最后,六皇子特意叮嘱石槿柔将信看完之后一定烧掉。

石槿柔将信反复看了几遍之后,引了火源将信烧毁,看着信件在跳跃闪烁的火苗中一点点化为灰烬,她不由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若阿成真的是有意投靠呢?那我该怎么办?是继续支持六皇子还是与阿成一样,转而去投靠三皇子呢?不,不能!就算不为了天下百姓,单单因为缘来客栈死去的那些兄弟们,我也不会去支持三皇子的!”想到这里,石槿柔的心似被火苗燎到了一般,竟感到一阵疼痛!

…………

下午,石槿柔和父亲去了武岳侯府。

和昨日略有不同的是,侯爷对石原海的态度多少改变了一些,虽依旧不显亲热,但冷淡的确也少了些。

另外,石槿柔在太夫人的房间里也见到了石孝弘,长时间的分别令两人见面后显得格外亲热,虽然石孝弘知道了石槿柔是女儿身,但他依旧一口一个“贤弟”地叫个不停,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显得格外亲近。

太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老人家似乎看到了未来的情景,看到了石槿柔和石孝弘拜堂成亲的场景。

她让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自己身边,左看看、右瞧瞧地喜上眉梢。

期间石孝弘的母亲沈氏也来过一次,但只是稍作停留,和石槿柔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走了。

太夫人虽然没问,但她心里清楚,对沈氏的心思很是觉得好笑。

而实际上,沈氏的心思也的确被太夫人猜到了。

在听说石原海一夜之间由七品升为三品之后,沈氏对石孝弘忽然放松了管制,不但破天荒地同意了让石孝弘去县衙恭贺石原海,当听说石原海父女来拜访时,还同意了石孝弘前来太夫人房间与石槿柔说话。

虽然沈氏仍一心一意地想让吴阁老的嫡孙女成为自己的儿媳,但吴阁老那里始终没有确切消息传来,这令沈氏颇为忐忑。如今好了,石原海也成三品了,虽然与吴阁老的二品和家世背景不可相提并论,但万一吴阁老那里没有同意,作为备选儿媳,石槿柔至少可以考虑了。

第60章 送人 对于沈氏的心思,石槿柔或许没感觉到,或许她根本就没想费心去推测,眼下,她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

因为知道太夫人为了恭贺太后的诞辰,这一两天里也要启程进京,所以石槿柔盘算着让太夫人和父亲能一起启程。

石槿柔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太夫人能和父亲一起进京,凭借太夫人和太后亲姐妹般的关系,以及太夫人自身在朝中的威仪,那对父亲石原海来说,无疑会多了一层保护。即便有人想打父亲的主意,也会对太夫人心存几分顾忌。

可令石槿柔颇感失望的是,太夫人婉拒了石槿柔的建议,不但不同意和石原海一同进京,甚至连和石槿柔一同进京的想法都没有。

心中失望的石槿柔只得尴尬地将话题转向了货场生意的事,她说道:

“太夫人,有件事小柔想求您老人家恩准!”

太夫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说道:“你说说看,等你说完了,我再权衡能不能答应。”

石槿柔认真说道:“是这样的,您也知道小柔在码头旁开了家货场,现在由小柔原来的奴婢小怜和卢师爷的公子卢鸣天在打理着。”

太夫人点头说道:“这件事我听弘儿跟我念叨过,那个卢鸣天曾经和弘儿一起操办过文会和童生试的事,对吧?”

石孝弘抢着说道:“对,祖母,正是那个卢公子。”

太夫人接着说道:“那个货场我也知道,我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我让石全帮着操办过。怎么,货场出问题了吗?”

石槿柔答道:“没出什么问题,而且,生意还满红火的。只是小柔打算带小怜和卢公子到京城去,这货场小柔又舍不得盘给别人,所以,想央求太夫人能再派石全管事暂时帮忙打理一下,等小柔找到了合适的掌柜人选,再将货场接管过来。当然,小柔不会让石全管事白白辛苦的,工钱加倍支付。”

太夫人呵呵笑着,只是慈爱地看着石槿柔,并未急着答复。

石槿柔被太夫人看得有些发毛,她搞不懂太夫人在想什么,等了一会儿,才诺诺地说道:“小柔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过分了,只是眼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斗胆向太夫人求助了。”

太夫人忽然开口问道:“小柔很信赖石全管事吗?”

石槿柔连连点头说道:“从扩建码头、兴修酒楼到操办货场,石全管事掌控全局的能力非一般人可比!无论是组织人手还是安排进度,无论是采办用料和掌握工程进度,石全管事一切都调度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比县衙工房那些专司工程的衙役们还要高明了许多!”

太夫人依旧慈眉善目地笑道:“既然小柔这么看得起石全管事,那我便将石全送给你如何?”

“啊?”石槿柔愣住了,太夫人的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由吃惊地问道:“这也可以吗?”

石孝弘一旁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啊?石全是我家家奴,祖母将他的卖身契送给你,那石全就自然成了贤弟的人了。”

石槿柔连忙摆手说道:“这可使不得!一来,石全是府里顶用的奴才,小柔再不懂事理,也不能夺人所爱啊!二来,就算太夫人将石全送给了小柔,可石全管事未必心甘情愿,就算勉强跟了小柔,也是不美!所以,这件事万万使不得!”

太夫人呵呵笑着说道:“小柔想得太多了!要说以前呢,他或有不甘,可如今石大人也位居三品了,从侯府到石大人府,也没委屈了他!况且,石全在我府里,与之身份相当的奴才不止一两个,可若他到了石大人府上,反而会受到重用,想来他也没有不愿意的理由。小柔就不要推脱了!”

石孝弘也说道:“就是嘛,石全管事的为人我多少了解一些,到了石大人府上,他绝不会敷衍应付的,贤弟无须担心。”

石槿柔依旧犹豫不决,在她的观念里,人怎么可以被当做物件一般送来送去呢?再说,这不是挖侯府的墙角吗?

太夫人看石槿柔犹豫不决的样子,干脆转头对水青说道:“你去把石全管事找来。”随即,她又对苏嬷嬷吩咐道:“去将石全的卖身契找来。”

水青和苏嬷嬷躬身答应着退出了房间。

不一会,苏嬷嬷便拿着卖身契回来了,她将卖身契交给太夫人。

太夫人展开卖身契看了看,然后笑呵呵地递给了石槿柔,说道:“我把人交给了你,你要好好待他!”

石槿柔惶恐不安地接过石全的卖身契,恭敬地说道:“小柔感激太夫人厚爱,您放心,我一定会善待石全管事的。”

说话间,水青也领着石全走进了屋子。

石全给众人行过礼之后,恭敬地问道:“不知太夫人唤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太夫人严肃说道:“石全,你应该知道侯府与石大人府上的关系吧?虽不敢说是亲如一家,但一直以来都是彼此照应的。如今,石大人荣升三品,明日便要进京赴任,石公子也要随父进京。你可知此事?”

石全躬身答道:“已有耳闻。”

太夫人接着说道:“石公子在义安还有货场生意需要打理,你以前也帮忙操办过的,眼下,石公子打算将货场交付给稳妥之人继续经营,这事我帮‘她’定了,就仍有你费心打理了。你意下如何?”

石全答道:“小的听凭太夫人安排。”

太夫人呵呵一笑说道:“为了让石公子和石大人放心,也为了货场经营着方便,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我仍将你的卖身契交给了石公子,自今日起,你便是石大人府上的家奴了。”

石全略一错愕,不由看了看太夫人,又看了看石槿柔,尔后恭敬地说道:

“小的遵命!只是请太夫人恩准,容小的一天时间,将府里的事情交接清楚了,再搬往石大人府上。”

未等太夫人说话,石槿柔抢先说道:“不急!我还要过段时间离开义安呢,还有啊,石管事,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可以劝太夫人收回成命!”

第61章 军队的差别 几乎每次去武岳侯府,石原海父女都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这次也不例外,虽然太夫人没答应与他们一同进京,但却将石全送给了他们。

石全的加入,不但解了石槿柔的燃眉之急,同时更让石原海心里踏实了许多。

虽然对石槿柔的心智,石原海充满了信心,但石槿柔毕竟年纪还小,加之生意上的事并非凭借智慧就能搞定一切的,经验和人脉,对于生意人来说更为重要。

石全在这两个方面无疑要远远超过了石槿柔,更超过了丁忠、卢公子和小怜。石全的经验老到,精通生意之道。此外,他侯府管事的背景,更让他在义安本地上上下下的人脉几乎再无第二人可与之比肩。

水生驾驭着马车不急不徐地穿街过巷,赶往县衙。

石原海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心里想着明日启程进京的事情。石槿柔不敢出声打扰,在一旁也默默想着心事。

忽然,石原海睁开眼问道:“你让丁忠去了飞云山庄?”

想事想得入神的石槿柔吓了一跳,连忙点头说道:“是!”

“你现在找飞云山庄还有什么事?”石原海接着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不想断了联系,飞云山庄虽然表面看起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可这个小山村里藏龙卧虎,狄庄主更是世外高人!山庄上下有大约二百多庄丁,这些人虽不算不上个个武功高强,但也绝非普通庄稼人所能比拟的,有这样一股势力帮衬着咱们,对咱么来说,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石原海叹口气说道:“小柔,你不要再欺瞒为父了!我知道你的打算,绝非只是想和他们保持联系那么简单,你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辅佐六皇子上位罢了。”

石槿柔坦然一笑,说道:“爹,几位位皇子中,若说有哪位皇子心怀天下苍生,一心为百姓着想的话,那除了六皇子之外,再无别人。小柔本不想参与朝堂上的事,可您和阿成都夹裹其中,小柔又岂能置身事外?若小柔没有能力和办法帮到父亲也就罢了,可眼下,小柔还能尽到些微薄之力,又岂能不帮?”

石原海蹙眉说道:“小柔,为父不会勉强你,我只想提醒你,一切都要以安全为重,能帮则帮,力所不及时,一定要尽早抽身!小柔是个聪敏的孩子,能体会为父的心情吧?”

石槿柔点头说道:“爹,您放心吧!若事有不测,不但小柔要全身而退,更要帮着父亲尽早抽身呢。”

马车已到后宅门口,石原海和石槿柔下车进府。石槿柔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碧云、碧月正在院子里说话,见石槿柔进来,两人连忙迎了上来,碧云福礼说道:“公子回来了,大小姐在屋子里呢,等您半个时辰了。”

石槿柔疑惑问道:“知道什么事吗?”

碧月答道:“有公子的信,应该很重要的,大小姐放心不下,亲自给您送过来的。“

石槿柔听说有信,立刻便想到了冉轶成。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屋子里走去。

刚一进屋,便见秀荷正欲出来迎接,两人相视一笑,秀荷说道:

“公子,信是张彪送来的,应该是冉将军的。”说着,秀荷将手中的信递给了石槿柔。

石槿柔接过信,正欲拆封,秀荷又说道:“秀荷就不打扰公子看信了,明日一早义父和水生就要启程进京了,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哦,对了,刚才鲁大人来了,说晚上在江边酒楼备了几桌酒席,要给义父和卢师爷饯行,见义父不在,等了会儿就走了,说一会儿再过来。”

石槿柔沉思说道:“哦,你去跟爹说,晚上我就不去了,一来我有些乏了,二来我非官身,去了不方便。好了,你去忙吧。”

秀荷答应着,退出了石槿柔的房间,然后她又带上房门,嘱咐碧云守在院子里,然后带着碧月走了。

石槿柔拿着信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她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封。

信果然是冉轶成写来的,内容很多,足足写了有十来张信纸。石槿柔拿着一叠厚厚的信纸,心中无比甜蜜,她心中想的是:“阿成之前一定是没时间,如今一口气写了这么多,想来思念多多啊!”

石槿柔心里美滋滋地展信阅读,可是,她越读越觉得不对劲儿,厚厚的信件中,竟有三分之二的内容是关于军队的,居然和他与她的爱情毫不相干。

冉轶成在信中向她讲述了各种军队的构成和军力,尤其讲述各州府驻军与京畿守备军、御林军、西北守军等正规部队的差别。

首先,各地驻军属于地方管理,并不隶属中央辖制,虽然兵部也能调动他们,但其主要职责是维护地方安宁,多用于剿匪和保护地方城池,这些驻军无论是从装备上还是在兵力方面,与中央直辖的正规部队都相去甚远。

而京畿守备军,西北、西南的边陲守军和御林军四支军队都属于朝廷的正规部队,其中京畿守备军和西南边陲守军属兵部直辖,由三皇子直接掌握;御林军和西北守军则是当今皇上的嫡系部队,由皇上直接调动,并不听命于兵部。

四支正规部队中,兵力最为强盛的是冉轶成义父刘统帅统领的西北军,目前和西北匈奴对峙于边陲;其次强大的是京畿守备军,而御林军和西南守军战力相当,属于相对较弱的两支部队。

石槿柔耐着性子将冉轶成有关军队的讲述看完,她不明白冉轶成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

“难道有军队要叛乱吗?”石槿柔暗自揣摩。

第62章 较劲 有关军队的描述,冉轶成写了足有六七张信纸,不但讲述了各种军队的差别,尤其讲了京畿守备军的构成以及他们的驻守区域,更着重提到了易寒山,并说易寒山是皇上特意安插在京畿守备军中的,用以牵制正统领段云德和三皇子。

石槿柔读到这里,不由吸了口气冷气,因为她忽然想到,既然皇上已经安插了易寒山牵制三皇子,那还有必要让冉轶成再接近三皇子吗?

在石槿柔的印象里,冉轶成和六皇子是那种生死相交、无话不谈的朋友,可上午收到的六皇子的来信中,六皇子却对冉轶成表露出了极度的失望和不满。

“阿成以前不是对我说过‘信任’吗?若他投靠三皇子是皇上的安排,那他没理由不告诉六皇子的!除非,他有意在疏离六皇子。”

想到这里,石槿柔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虽然她没见过三皇子,但在她听说过的评价中,没有一人对三皇子是正面的、积极的、好的评价,更何况,若没有三皇子的命令,墨剑又岂敢焚烧缘来客栈?又怎能剿杀赵掌柜他们?

眼下,当石槿柔已经决定支持六皇子的时候,冉轶成却改弦更张了,这又如何不让石槿柔感到沮丧和纠结?更别说冉轶成投靠的是三皇子了。

一边是大义,一边是爱情!石槿柔该何去何从?

石槿柔手里拿着信,坐在床边呆呆地出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深深叹口气,重新集中精神继续阅读信件中剩余的内容。

接下来冉轶成信中的内容多少与“爱情”沾了点边儿,他已经知道了石原海高升了,他期盼着石槿柔能尽早随父进京,并嘱咐石槿柔在进京之前要恢复“女儿身”,因为京城不比义安,京城之内都是达官贵人,更有皇廷,若石槿柔依旧女扮男装,万一被人识破了,弄不好会被问一个“欺君”之罪,另外,石原海也不是七品县令了,作为三品大员,若家里没有规矩,同样会被人诟病的。

石槿柔心道:“这不算什么,不用等到了京城,现在就可以恢复女儿身了,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义安了。”

冉轶成在信中对石槿柔说的第三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是告诉石槿柔,为了不引起流言蜚语,等她到了京城之后,应尽量避免或减少与他见面。

冉轶成的理由是,他现在是御林军统领了,公务繁忙,难有机会与她见面,此其一;其二,现在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储位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作为护卫皇廷的御林军统领,他的一举一动必会引人关注,他不想让石槿柔卷入储位之争,所以,应尽量减少与几位皇上的交往,也包括与他的交往。同时,他还让石槿柔转告石原海,更需注意尽量不要与六皇子直接往来,以免引起大皇子反感和三皇子的不悦。

写到这里,冉轶成忽又笔锋一转,写道:

“若与六皇子有紧急事务需要相告,可派人到位于京城西华街的‘望月茶楼’找肖掌柜,第一次你须亲自前往!切记!若有事找我,也可让肖掌柜代为转达。”

写到此,信件戛然而止!只在署名旁另有一行工整的小字写道:

“此信阅罢一定焚毁!千万千万!”

…………

窗外的天光已渐渐暗了下来,石槿柔点燃油灯,又将信从头至尾地看了一遍,没有蜜语缠绵,没有倾诉相思,更没有“爱你、想你、抱你”等等令石槿柔渴盼的词语。

石槿柔的心里异常烦闷,她预感到冉轶成一定有了什么变化,不然,不会长达十多页的信里竟没有一句相思情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他在改弦更张投靠三皇子的同时,也打算要移情别恋吗?不会是因为那个什么七公主吧?不行,我一定要尽快进京,我要当面去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心念至此,石槿柔再也坐不住了,她将信就着油灯的火苗烧毁,然后快步出屋,向父亲的院子走去!

…………

京城,三皇子府内张灯结彩,高朋满座!为冉轶成夸官的贺宴已准备妥当,只等靖江侯父子“大驾光临”!

被三皇子请来一同恭贺冉轶成的宾客中,绝大多数是来自京畿守备军的各级将领,其中当然便有统帅段云德,而副统帅易寒山并未前来。另有一小部分是来自御林军的统领和各部的文官。

同一时间,大皇子府内也毫不逊色,同样的灯光璀璨,亮如白昼!亦同样是为冉轶成夸官而特意准备的,大皇子与六皇子站在正堂门口,看到院子里的文官老臣基本已经到齐,而冉轶成和靖江侯却迟迟未见踪影,大皇子不免心中有些不满,他招手叫来旁边一个护卫头领,对他吩咐道:

“带人即刻前往靖江侯府,催请靖江侯父子前来赴宴!”

那名头领躬身应是,正欲转身离去,一旁的六皇子忽然开口说道:

“若靖江侯不愿前来,让冉将军自己来也可以,另外,你告诉冉将军,就说本王也在这里等他呢!”

那名头领点头答应着,带着几名护卫匆匆走了。大皇子看了看六皇子,不满地说道:“老六,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还怕冉轶成不来吗?还是你觉得你比大哥我的面子还大啊?”

六皇子立刻惶恐而恭敬地说道:“大哥误会小弟了!我倒不是担心冉轶成不来,而是担心他父亲靖江侯管束着他!我也不是觉得比大哥面子足,而是觉得我和冉轶成私交甚笃,他父亲不会不知道的。”

大皇子看着六皇子诚惶诚恐的样子,更是不屑地说道:

“靖江侯吗?哼!我谅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阻拦,蔑视本王?我吓死他!至于你与冉轶成的私交,有用吗?”

第63章 宴请 “私交甚笃有用吗?”大皇子对六皇子的一句嘲讽,很快便成了现实。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那名被派去催请冉轶成前来的赴宴的护卫头领便回来了。他快步走到大皇子身旁,在大皇子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什么?岂有此理!”大皇子惊道,随即他又对那名护卫头领说道:“大声讲出来,让六皇子也听听!”

“是,属下到达靖江侯府时,正巧赶上侯爷和冉将军出府,属下当即将侯爷父子拦下,催请他们前来赴宴,却不想被冉将军拒绝,说与三皇子殿下相约在先,他们要去三皇子府中赴宴!有不恭之处,望大殿下和六殿下海涵!”

“海涵个屁!”大皇子怒道,“这分明是蔑视本王!你当时为什么不强行阻拦?你怕什么?!”

那名头领惶恐答道:“属下阻拦了,可冉氏父子有护卫在旁,他们人多势众,将属下等人挤到了一边。况且冉将军说,‘大殿下和六殿下可自行开席,不必相候,如在三皇子那里得方便的时候,他自会前来赴宴,若终不能来,他改日定会向两位殿下负荆请罪!”

“混账!废物!”大皇子怒不可遏地责骂着。

在远处代表大皇子殿下招呼客人陈迹循一直注意着大皇子这边的情况,虽然听不分明大皇子与护卫头领在说什么,但他从大皇子的表情上看出了苗头,他吩咐旁边的人继续招呼客人,自己则走向了大皇子和六皇子他们。

来到近前,正听到六皇子说道:

“大哥既要派人去三皇子府强行索人,单凭这几个人是不够的,还应多派些护卫才是!”

大皇子依旧疾言厉色地对那名护卫头领说道:“那就带百名护卫前往,冉轶成若不出来,你们就当街喧嚣,引发骚乱,他既为御林军统领,京城有乱,我看他还如何吃得下?”

陈迹循心中一惊,立刻上前说道:“殿下息怒!发生了何事?冉将军不来赴宴吗?”

大皇子轻蔑地扫了一眼陈迹循,摆摆手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去招呼客人!”

陈迹循表现出鲜有地“抗命不遵”,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继续问道:“我刚听到六殿下说,您要派人前往三皇子府索人,若果真如此,殿下万万不可!”

对于陈迹循的抗命不遵,大皇子也略感意外,而后又看到陈迹循一脸恳切与焦急的神色,大皇子忽然间也有些觉得不妥。于是,他语气不由缓和了许多,问道:“有何不可?我又没让护卫进入老三的府内,只在外喧哗就是了。”

陈迹循抬眼看了看六皇子,犹豫着说道:

“殿下若派人前去,无论进不进三皇子府,都会中了三皇子的圈套!”

大皇子撇撇嘴角说道:“老三就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他能有什么圈套?”

陈迹循似乎决意抗命到底了,他反驳道:

“三皇子之所以定在同一时间约请靖江侯父子,正是采用了一箭双雕之计。一来可以验证冉氏父子到底是何立场;二来以此激怒殿下您,让您做出些过激的举动来,然后轻则在皇上面前参您一本,重则以此为契机发动兵变,即便不胁迫皇上,也会对殿下不利!到时殿下会有性命之忧啊!”

大皇子听罢,不由心中大惊!顿感脊背发凉,手心冒汗,恐惧与后怕竟让他一时呆在当场,无言以对。

六皇子一旁说道:“陈先生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趁机兵变?纯属无稽之谈,他用什么兵变?御林军吗?他无权调度!冉轶成虽在他府中做客,但他刚刚接任统领一职,想要叛乱又谈何容易?我谅他也没这个胆量!如果以京畿守备军发动骚乱,那就更不可能了!京畿军队距离京城最近的驻地也在三十里开外,莫说进入京城,就算擅离驻地接近京城,那也算叛乱行为了!今日你我又有谁听说有军队接近京城?”

经六皇子这一分析,大皇子心神又定了下来,也不由说道:

“是啊,六弟言之有理!陈迹循,你未免太压不过其实了!”

陈迹循以疑惑地目光看了眼六皇子,然后又向大皇子躬身说道:“微臣只是说出了最严重的后果,并非是说三皇子一定会趁机发难。但殿下若真有过激举动,难免会落下口实,那三皇子完全可以借此在皇上面前参殿下一本,那对殿下来说也是不利的!”

大皇子微微点头,但随即又恨恨说道:“只是靖江侯父子太过可恶!竟敢蔑视本王!这口恶气不出,本王心中实有不甘!”

六皇子一旁冷笑道:“我想靖江侯父子再有胆量也不敢轻视大哥的,只是他们更不敢得罪三皇兄罢了!”

“难道真是老三先约请的他们?不对啊!若真是老三先约请的,那本王派人下帖的时候,冉轶成当面言明也就是了,既未言明,那定是老三当时还未约请!”大皇子自言自答。

六皇子淡淡一笑说道:“大哥不必在意谁先谁后,正如陈先生刚才所言,定是三哥故意为之!至于三皇兄的居心,小弟虽猜不透彻,但定是对大哥不利!”

大皇子不由疑惑问道:“老三又是如何知道我今晚约请靖江侯父子?”

六皇子随口答道:“这个不难推测,下帖之人不是说了吗,当时有七皇妹在场。七皇妹既然知道了,那她的亲哥哥又会如何不知?”

“这个死丫头,看来还是有亲有疏啊!既然如此,明日我便进宫去找母后,让母后不必阻拦,将她尽快打发到西北蛮荒之地,也省得她再宫里给老三通风报信了!”

六皇子点头说道:“未尝不可!”

陈迹循忽然抬头,似乎有话要说,但他又犹豫了一下,只是张了张嘴,未发出半点声音。

第64章 送别 石原海本打算低调离开义安的,即便不能悄无声息,至少也不要惊扰到百姓。

所以,在晚宴上当鲁大人提出相送的时候,石原海虽然犹豫着答应了下来,但他一再叮嘱鲁大人,除了县衙的弟兄们,没必要再惊动他人。

可令石原海没想到的是,当鲁大人和一众县吏陪着他,带着几分酒意从码头回到县衙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县衙前后,以及后宅内外竟挤满了人。

这些人既有义安当地富绅,又有寻常百姓,甚至还有些自其他州县赶过来的百姓。这些人有的拎篮,有的背筐,还有的听说石公子喜欢奶牛,竟特意牵着奶牛来送给石原海。

石槿柔、秀荷、小怜等人在后宅院子里,正苦口婆心地劝着大家离去,可无论她们怎么劝导,大家没见到石大人,说什么都不肯离去。

也正在纷纷扰扰的时候,石原海和鲁大人他们从酒楼吃罢饯行宴回来了。

“石大人,您真的要离开义安了吗?”

“石大人,您还会回来吗?”

“石大人、石大人!若不是您在我们一家受灾的时候救助我们,我们一家哪有今日?这点儿心意您一定要收下啊!”

“石大人,石公子也和您一起离开义安吗?县学文会还办吗?若不是当初您救济我们,我们的孩子又怎么能考上秀才?石大人,您真的要走吗?”

“石大人,您走了之后,我家在山上开垦的那些田地衙门会收回吗?是不是我们明年就要交田赋了啊?”

“石大人,您能不能不走啊?我们舍不得您啊!这点东西虽不值钱,但是我们全家人的心意,求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啊!”

……

人喝过酒之后,情绪本来就容易波动。石原海被包围在人群之中,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真情表白,不由一时哽咽,无法言语。

鲁大人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也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其实,眼前的情景鲁大人事先是有预料的,因为正是他和其他县吏安排人散播消息,说石原海大人要离开义安的。只是超乎他们想象的是,竟然来了如此众多的百姓送别石原海!

毕竟事先有所准备,所以,鲁大人虽然感到惊愕,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他走上后宅门口一个石台,站在相对较高的一个位置,大声说道:

“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他这一喊果然起了作用,大家纷纷闪开,给石原海让出一条回府的道路。有几个衙役立时上前,护在石原海身边。

鲁大人接着说道:

“在下鲁有为,石大人走后,在下将暂代义安县令一职……”

鲁大人话没说完,人群中便传出交头接耳的声音,只是声音不大,又很杂乱,所以说的什么,鲁大人并不能听得清楚,所以,他干脆不去理会,继续说道:“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的是,石大人在义安期间所推行的政事和举措,会一如既往地延续,包括县学和田赋一事,也包括其他方面,这个请大家放心!”

人群终于静了下来,此时,石槿柔带着秀荷、小怜也来到了门口。

鲁大人继续说道:“众位父老乡亲,石大人此番离开义安,是进京赴任,既是当今圣上皇恩浩荡,也是石大人为官清正廉明,一心为民的结果。石大人此次进京是荣升三品大员,这是咱们义安几十年来未曾有过的事情,是咱们义安的骄傲,更是咱们义安天大的幸事!”

一时间,掌声雷动,人群之中传出一片欢呼。

鲁有为咳嗽了两声,再次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接着说道:

“由于朝廷催得急,石大人明早就要离开义安了。下面,请石大人跟大家说几句话。”说罢,鲁代县令跳下石台,请石原海上去。

石原海在掌声中,在几名衙役的扶持下迈上石台,然后他巡视了一下,然后向在场百姓们抱拳鞠躬,几乎是一揖到地。

“诸位乡亲,本官自到义安上任以来,便深感义安百姓之朴实、,更感义安百姓之勤劳、善良,大难大灾面前,大家扶手相助、相濡以沫,这样的义安、这样的百姓,是朝廷的福气,是我朝的根基!面对如此的百姓,本官又岂敢怠慢?岂敢辜负浩浩皇恩?”

人群中有人高喊:“石大人是个好官儿,是我们百姓的福气!”

立刻,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石原海再次鞠躬,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继续说道:

“若说起是不是好官儿,在下实在汗颜,其实,回首以往,并非石某在任期间给大家做了什么,而是我们义安的百姓本就容易知足,些微的实惠,哪怕只是比以前吃得饱了点儿、穿得暖了点儿,便对朝廷、对官府感恩戴德!如此善良与恭顺的百姓,常令本官感动,更令本官惶恐,担心自己连百姓如此低微的要求都无法满足!吾每日三省吾身,时刻感念皇恩,感念百姓对在下的厚爱!若定要说起本官在义安的功绩,当真是不值一提,不过只是勤勉尽职罢了!”

掌声再次响起,石原海立刻示意大家安静。

他接着说道:“眼下时辰不早,想必定有父老乡亲远道而来,石某实在惴惴,还请大家尽早回去吧!”

“我们的心意,石大人一定要收下!”

石原海大声说道:“大家的心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本官明早动身前往京城,乃轻装简行!大家若把东西放下,实在是令下官为难了。何况,石某在京城安顿好以后,还会再回来的,那时,下官多备些马车,大家再把东西送来不迟!”

鲁大人不由一旁惊讶地问道:“怎么,大人还要回来吗?”

第65章 迎接 一辆马车,三个人,另加十名骑马的衙役,石原海一行经过几天风尘仆仆的赶路,终于抵达京城。

与上次石原海到京城备选时不同,距离京城南城门还有段距离的时候,便有一名御林军驰马来到近前,在马上拱手问道:“来人可是石原海石大人?”

有衙役答道:“正是!”

那名御林军士点点头,立刻兜转马头,又策马向城门奔去,一边驱马奔驰一边高声喝道:

“去禀告冉将军,石大人已至城外!”

石原海在车篷内听到,不由笑着对卢师爷说道:“这个冉轶成,何必闹这么大动静?”

卢师爷也笑道:“冉将军与大人本就交好,更何况大人现在位居三品,于情于理他都要前来迎接才对!”

石原海挑起车帘,向城门处眺望,发现已有守门军士在驱赶行人,让出中间道路。石原海无奈摇头,向赶车的水生吩咐道:“将马车赶快些,尽快进城,免得惊扰百姓。”然后他又放下车帘,转头对卢师爷说道:

“此乃京城,三品的官员比比皆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冉将军实在没必要如此煞有介事。”

说话间,马车已近城门,城门处有军士上前挥手阻住马车,高声说道:

“请石大人移驾下车,步行进城!”

石原海在车篷内不免心中狐疑,“京城何时多了这个规矩,不让马车进城了吗?”

马车停稳,石原海挑帘迈步下车,卢师爷连忙紧随而下,十名衙役也纷纷下马,跟随二人向城门走去。

刚至城门,有个御林军头领样的人上前向石原海躬身行礼说道:“来人可是石大人?”

石原海点头应是。

那名头领又看向卢文绍说道:“这位便是卢师爷吧?”

卢师爷立刻答道:“在下正是卢文绍。”

那名头领呵呵一笑,又向众衙役大声说道:“众位先在城外休息,稍后进城!石大人、卢师爷,请随末将进城!”

瓮城之内,被御林军士驱赶至街道两侧的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道“石大人”是何许人也,因为眼下的石原海身穿的依旧是七品的官服。

石原海不明所以,但又不好开口询问那名御林军头领,只得与卢师爷跟随在那名头领身后,向内城走去。不知何时,他们身后又多了一顶由四名军士抬着的官轿。

刚一走进内城门,石原海终于明白如此排场的原因,只是在明了的同时,他又不由暗暗惊奇。

原来,城门不远处黑压压站了一片人,皆是穿着官服戴着官帽有品级的官员,这些官员中当先站立三人,石原海只认得其中一人是冉轶成,另两个他虽不认得,但从服饰上看却是两名二品的官员。

这些官员除外,旁边和他们的后面还有御林军和一排排的官轿。

那名引路的御林军头领站住脚步,示意石原海独自前行,他和卢师爷留在了后面。

石原海连忙紧走几步,向那群官员走去。冉轶成见状,也连忙迎了上来,抱拳说道:“末将冉轶成参见石大人!轶成等人已在此恭候大人多时了!”

石原海下意识地就要跪拜冉轶成,却被冉轶成眼疾手快地阻拦住,并在其耳边说道:

“石大人,您现在已是三品大员,该阿成参拜您才是。前方迎候您的是吏部的吴阁老,最右边的那位是户部的严阁老。”

石原海听罢,连忙正了正自己的七品官服,在冉轶成的引领下来到两位阁老的面前。

不待冉轶成引荐完,石原海便欲当街跪倒,参拜两位阁老,却被吴阁老阻止。

吴阁老呵呵一笑,说道:“石大人不必多礼!大皇子殿下特命严阁老与本官在此迎候石大人,石大人风尘仆仆赶来京城,一路辛苦了!”

石原海恭敬地回道:“劳烦两位阁老在此迎候,下官惶恐万分,更感万分荣幸!下官接到大皇子殿下手谕和吏部公函之后,不敢有丝毫懈怠,在义安稍作安顿后便立刻启程进京,下官至今惴惴,不知可否延误了朝廷召唤!”

吴阁老还未说话,一旁的严阁老微笑说道:“石大人一心为公,精神可嘉!”

吴阁老撇了眼严阁老,随即对石原海说道:

“此处非说话之地,况大皇子殿下已在吏部衙门等候接见石大人,还请石大人上轿,随本官前往吏部衙门参拜大皇子殿下。”

未等石原海说话,吴阁老又对一旁的严阁老略带埋怨地说道:

“别晒着了,你也上轿吧!”

严阁老很有涵养地还之一笑,然后对石原海说道:

“石大人,请上轿吧!”

冉轶成一招手,那四名军士立刻抬着官轿来到石原海身后落轿,其中一名军士挑起轿帘,石原海俯身上轿,在进入轿子的瞬间,不经意地瞥见了不远处的安心,而安心也在望着他,并满脸欢欣地“毫无规矩”地冲他做着鬼脸。

石原海向安心微微一笑,然后坐入轿中。跟随两位阁老前来迎候石原海的官员们见状,也纷纷转身上轿。

待众官员都上了各自的官轿之后,冉轶成翻身上马,然后将手一挥,后面官轿自动闪到两旁,冉轶成双腿一夹,驱马缓缓前行,安心立刻率御林军马队跟随其后。

两位阁老起轿,跟在了御林军马队之后,紧跟着便是石原海的轿子,石原海后面便是那些官员的轿子,官轿队伍的两旁由御林军马队护卫,以免百姓冲撞。

第66章 询问 吏部衙门大殿门口,大皇子祁毓章负手而立,六皇子祁毓轩在其稍后位置肃立。

大皇子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六弟,石原海此次一跃而成三品,你可知是谁向父皇举荐的此人?是你吗?”

六皇子答道:“并非小弟特意举荐的石原海,只不过赈灾归来后,我在奏折里的确提到了他,说他在救灾赈济中表现突出,救助灾民尽心尽力,并无夸大其功劳。”

大皇子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只是随口问问,不管是谁举荐的此人,只要不是老三就好!”

六皇子松了口气,随即问道:“大哥莫非怀疑他是三皇兄的人?”

大皇子沉吟说道:“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祁毓轩说道:“大哥的担心怕是有些多余了。”

“哦,何以见得?”大皇子追问道。

“我曾听冉轶成私下说过,在扳倒段家的事件中,墨剑是被石原海擒获的,并非隋朝云,而且,截获段家银两一事,也是石原海所为,只不过被隋朝云将功劳据为已有罢了。怎么,大哥不知道实情吗?”

大皇子轻咳一声说道:“隋朝云竟敢连我也欺瞒了,实在是该死!”

六皇子趁机说道:“石原海显然是有意投靠大哥,不然他也不会整治段家了,幸好三皇兄并不知道此事,不然,他若整治石原海……”

“他敢?!”大皇子气哼哼地说道,“我好歹也是大哥,而父皇对老三又颇有看法,他若再敢胡来,我一定让他好看!”

“当然,别说父皇已有意立您为储君,就算没有父皇的支持,单凭大哥的实力,也一样能控制住三皇兄,不然,小弟也不会来投靠大哥了。”

大皇子呵呵一笑,说道:“你倒是实话实说,既然说到投靠,空口白牙的难免没有诚意。”

“那大哥的意思是?”祁毓轩疑惑地问道。

“父皇现在龙体欠安,久不理朝,你掌管户部,今年各州府上缴的税赋是多是少,你心里总要有个数吧?”

六皇子一愣,随即恍然说道:“小弟明白了,各州府税赋到底是多少,大哥说了算。”

大皇子哈哈一笑,随即问道:“石原海怎么还没到?”

话音未落,便有护卫前来禀报:“吴阁老、严阁老和石原海大人已在衙前落轿。”

大皇子摆摆手,说道:“知道了,引石原海前来参见本王!”

护卫答应着走了,不一会,便见吴阁老、严阁老和石原海匆匆走了进来。

两位阁老在前,石原海紧随其后,来至大皇子和六皇子面前,两位阁老当先跪拜,说道:“下官参见大皇子殿下、参见六皇子殿下!”

石原海见状,也连忙跪倒在地,说道:“义安县令石原海拜见大皇子殿下、拜见六皇子殿下!”

大皇子出乎意料地在两位跪着的阁老中间穿过,径直来到石原海面前,笑呵呵地搀扶起石原海,关切地说道:“石大人免礼!石大人是国家功臣,本王久闻石大人功绩,只是素未谋面,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啊!”

石原海连忙谦恭答道:“大皇子殿下谬赞下官了。”

六皇子上前搀扶起两位阁老,然后也走到石原海面前说道:

“石大人,安州一别,今日相见,你好像比那时胖了!”

石原海躬身说道:“下官见过六皇子殿下,赈灾过后,下官睡得安稳了,吃得也比那时香甜了,的确比那时胖了些。”

大皇子哈哈一笑,说道:“石大人请随本王到大殿就坐,略微休息一下,本王已经吩咐下去,在京城最大的鸿雁酒楼备下了几桌酒席,为石大人接风洗尘!”

“下官何德何能,岂敢承蒙大皇子殿下如此厚爱?”

大皇子笑道:“石大人不必自谦,若非父皇龙体欠安,父皇定会亲自召见石大人的。如此善待石大人,一是本王求贤若渴,爱才心切,二来也是秉承圣意罢了!”

六皇子也说道:“是啊,大皇子殿下在父皇面前力荐石大人,就是想让石大人这样的栋梁之才,为朝廷社稷多尽几分力量罢了!大皇子殿下慧眼识人,是朝廷幸事,更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对六皇子的恭维之言,大皇子甚是受用,他哈哈大笑着,拉着石原海的手,迈步向大殿内走去!

…………

冉轶成并没有进入吏部衙门,看着石原海与众官员进了吏部衙门之后,安心立刻凑到他跟前说道:“将军,怎么没见石公子啊?”

冉轶成也是一脸的困惑,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忽然,他想起了卢师爷,于是,他立刻兜转马头,对安心说道:“回城门!”

安心立刻会意,站在马上把手一挥,御林军士们立刻纷纷上马,立时,马蹄声起,在路上行人连滚带爬地惊慌避让中,冉轶成率领马队向南城门加鞭而去。

不一会儿,马队便回到了南城门,可冉轶成并没见到卢师爷身影,也没见到从义安护送石原海来京城的那十名衙役。

冉轶成询问守门将士,有守门官向他禀报,那十名衙役和那名姓卢的师爷,已经被送往吏部驿馆。

冉轶成听罢,立刻又率马队向吏部驿馆疾奔而去。

很快,冉轶成便在驿馆之内找到了卢师爷。

卢师爷拜见过冉轶成之后,冉轶成便急急问道:

“卢师爷,石公子为何没有随石大人进京?”

第67章 冉轶成的判断 卢师爷闻言一愣,石槿柔没有随父进京本是他的主意,可眼下看到冉轶成眼中流露出的急切之情,他哪敢实话实说。

于是,卢师爷巧妙答道:

“石大人怕耽误了朝廷召唤,义安那里又有很多事情一时无法妥善处理,所以,石大人特意留石公子在义安善后,应该过几日石公子也就来了。”

冉轶成不由抱怨道:“她小小年纪,又如何懂得善后?再说,就算家私再多,多雇几辆马车也就是了,有什么不好处理的?”

卢师爷赔笑说道:“应该是生意上的事吧?你也知道,石公子在义安还有两处生意呢,一个是客栈,另一个是货场。”

冉轶成不满地说道:“将生意盘给别人或者转给武岳侯府也就是了,她爹都位居三品了,那点儿每月收入几十两的生意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小家子气!”

卢师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敢搭腔。

冉轶成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对面之人既不是石原海,更不是石槿柔,他实在没必要将一股无名火撒在一个师爷身上。

冉轶成抱歉一笑,说道:“卢师爷,卢公子也没来吗?”

卢师爷回答道:“犬子留在义安帮怜掌柜安顿货场的事,另外石大人有意让小人举家迁来京城,犬子和拙荆在家准备呢。”

冉轶成说道:“那太好了,我正有一事要跟师爷商量呢。”

卢师爷惶恐说道:“冉将军尽管吩咐就是了!”

“是这样,我在义安养伤的时候,石公子曾托付冉某帮忙,为卢公子安排个吃官饭的差事,后来因为事务繁忙,一直没得空办理此事。如今冉某正是用人之际,我想让贵公子到冉某帐下做个参随,不知卢师爷意下如何?”

卢文绍听罢,连忙给冉轶成深鞠一躬,感激说道:

“冉将军好意,小人感激不尽!卢某叩拜冉将军!”说着,卢文绍便要跪拜。

安心上前一步,搀住卢文绍,说道:“卢师爷不必多礼,若要感谢,你当感谢石公子才对,若非石公子一再坚持,我家将军忙于公务,又岂会在意这些小事,况且我家将军也说过,卢公子或许将来会考取功名,若现在随便谋了差事,耽误了学业,岂不害了卢公子?”

卢师爷连忙又摆手又摇头地说道:“犬子顽劣,又如何懂得上进?冉将军不嫌犬子愚钝,有意提携,小人又岂能不知好歹?能在冉将军帐下做事,侍奉冉将军,是犬子莫大的荣幸,也是卢某家族的荣光!”

冉轶成呵呵一笑,说道:“卢师爷不必如此夸张,卢公子在冉某帐下能不能有所作为,靠的是他自己,机会我给了,以后便看他自己的修为了。”

“小人一定会时刻督促犬子上进的。”卢师爷最害怕冉轶成收回这个机会。

冉轶成哈哈一笑,对安心说道:“想当初的义安‘三公子’,如今已有两个要进京了,剩下的那个,估计也快了!”

安心好奇问道:“义安‘三公子’?”

冉轶成点头调侃道:“两个石公子,外加一个卢公子,在义安县学之内,被那些学子们奉为义安‘三公子’。”

安心“哦”了一声,不由嘿嘿笑了起来,随即他又想到了冉轶成的上一句话,于是问道:“世子也要来京城吗?”

冉轶成点点头,肯定而又神秘兮兮地说道:“他一定会来的,而且他不想来也得来!”

…………

事实上,冉轶成的话的确一语成偈。

太夫人本打算只是与侯爷进京为太后祝寿的,并没想让沈氏和石孝弘也一同进京。

沈氏想攀附吴阁老的念头依然存在,太夫人心知肚明,如何防止沈氏趁机行事是必须要考虑的,所以,太夫人决定将沈氏和石孝弘留在义安。

可是,太后的一封来信却让太夫人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太后在信中明确提出必须让石孝弘进京,至于原因,太后并未解释。太后的话便是懿旨,太夫人又如何敢抗旨不遵?既然石孝弘必须进京,那留沈氏一个人在义安,显然不妥,更何况沈氏的娘家本就在京城,亲家若追问起来,太夫人也不好解释。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太夫人、侯爷夫妇以及石孝弘,都进京为太后祝寿。

…………

石槿柔并非象冉轶成所说的那样是“小家子气”,她在和父亲商定后,之所以让父亲先行进京,并非是因为她要留下来处理府里和生意上的事。

府里的事,她交给了秀荷、小怜打理、善后;而生意上的事,本来是她比较发愁的一件事,但太夫人将管事石全送给她以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不单单是货场的事,就连客栈都可以放心交给石全打理了,当然,石槿柔并没辞退马掌柜,而是嘱咐马掌柜以后遇事,找石全决断就是了。

石槿柔留在义安的真正原因是等人,等谁呢?等的是——丁忠。

在父亲离开义安之后的第三天,丁忠回来了。

他径直找到了石槿柔,两个人在石槿柔的小书房里密谈了半个时辰之后,一同说说笑笑地从小书房中走了出来。

吃罢午饭之后,石槿柔将秀荷、小怜叫到自己的居室,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之后,让她们将自已的私人物品,包括那个楠木匣子和“小姐服饰”都打包装箱,最终整理成两个箱子,然后她又让张妈妈的儿子将这两个箱子拴缚在一匹马上。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石槿柔对秀荷、小怜说道:“你们在此安心等候消息,随时准备进京。”

小怜不由问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啊?”

第68章 离开义安 石槿柔想了想,说道:“少则五六日,多则十数天,水生一定会从京城回来的。水生回来之日,便是你们进京之时,至于我和丁伯何时进京,应该与你们抵京的日子前后相差不了两三天。”

秀荷关切地说道:“小姐,您做的是大事,奴婢们不敢阻拦,又不能随时随地侍奉您的左右,只能祈求您一路平安,多多保重!奴婢们盼望着能与您早日相见!”

石槿柔嘿嘿一笑,嗔怪道:“听你说得,好像咱们生离死别似的!秀荷姐放心吧,咱们很快便会见面的,好了,不多说,我们去找丁伯吧。”

丁忠也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他的行囊异常简单,只是在背后斜跨了一个包袱,里面装些换洗的衣物。

石槿柔等人来的时候,丁忠正与顾妈妈辞行,石槿柔将两个人彼此恋恋不舍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于是她笑着对顾妈妈说道:

“顾妈妈,只是暂时分别而已,等到了京城,我们会再相聚的。”

顾妈妈腼腆一笑,连忙给石槿柔施礼请安。

丁忠说道:“我已经收拾妥当,咱们随时可以出发。”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好,咱们现在就走!从后门出去,大家不要送出门口,就在这里道个别吧!”

于是,大家在石原海曾经居住过的院子里依依惜别,目送着石槿柔和丁忠牵马出了院子。

…………

石槿柔并未催马急行,她和丁忠一人一骑徐徐向义安城外走去,路上,不时有人和他们打着招呼,又问到他们去做什么的,石槿柔也只是回答去游山玩水。

离开了义安县城,路上行人渐少,青鬃马不愧是千里良驹,虽然马背上拴缚着石槿柔的两个行李箱,但青鬃马依旧走得平稳轻松。

每每骑上青鬃马,石槿柔便会想起冉轶成,可眼下,石槿柔再次想到冉轶成的时候,她的心里更多的不是思念和温馨,却是疑惑和猜忌。

冉轶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投靠了三皇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在与六皇子的接触当中,石槿柔知道六皇子是很少玩笑的,他既然在信里表达了对冉轶成的担心,那一定不是空穴来风!而且,在随后收到的冉轶成的亲笔信中,她也感觉出了不对,因为冉轶成对她,少了思念和眷恋,多了生分和疏离!

“难道是因为父亲?父亲的官职超过了他,而他又知道父亲是反对我和他交往的,他退缩了?可不应该啊,父亲是文职,他是武将,父亲对他没有任何辖制啊!如果不是父亲,那是因为御林军吗?”

想到此,石槿柔不由向丁忠问道:

“丁伯,您和狄公子到京城的时候,可见到了安宁郡主?”

“见到了,属下将您的意思转达给安宁郡主之后,安宁郡主甚是惊喜,说让您放心,她一定会将事情办妥的。同时,郡主也感谢您的美意,说您想得周全。”

“那你们见到六皇子的时候,六皇子提到冉将军了吗?”石槿柔继续追问。

丁忠疑惑地看了石槿柔一眼,回道:

“小姐,您怎么了,在书房的时候属下不是已经向您禀报过了吗?”

石槿柔一笑,说道:“当时我心里想事,你虽然说了,但我有些事漏掉了。”

“哦,见到六皇子殿下的时候,他并未提到冉将军,只是问属下来京的目的,我将您的安排禀明了六皇子殿下,殿下当时只是感慨,说您的智谋如再世诸葛,其他就没说什么了。”

石槿柔不无得意地呵呵一笑,说道:“从塘州董府开始,小柔信奉的便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筹划也好,安排也罢,最终能不能成功,还要看运气如何了!丁伯,路上耳杂,咱们到了地方再细说。走吧!”

说罢,石槿柔双腿一夹,青鬃马轻嘶一声,顷刻奔跑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由奔跑变为了奔驰!

丁忠摇头轻笑,甩手一鞭,紧随石槿柔后面纵马疾驰。

…………

就在石槿柔、丁忠离开义安的同一天,武岳侯府太夫人、侯爷、沈氏和石孝弘也准备启程进京。

一早起来,府里丫鬟、婆子和小厮们便忙碌起来,备马车的、搬行李的、准备生活起居用品的、服侍主子的,一片繁忙景象。

侯爷亲自监督着,让人将侯府石窑特意为太后寿诞制作的各种精美瓷器搬上马车,另外还有进贡给皇上的、送给其他王公贵族的,各类精美瓷器、陶器,足足装满了三辆马车。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武岳侯府大门敞开,当先出来的是开道的马队,然后便是装载各类物品的马车,一辆、两辆、三辆……这些马车出来之后,便是太夫人、侯爷、沈氏和石孝弘的四辆马车,两旁由侯府的护卫骑马相随;最后走出侯府大门的,是众丫鬟、婆子们的马车。

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蔚为壮观!可令人奇怪的是,义安百姓似乎对侯府如此的排场早已司空见惯了一般,并没多少人为之震撼和惊奇,大多只是驻足观看一下或者避让道路,很少有交头接耳说三道四的,更没有大呼小叫的,侯府的队伍便在这种“平静”之下,向义安城外迤逦而去。

太夫人车厢内坐了三个人,太夫人、苏嬷嬷和水青,水青正给太夫人轻轻捶打着双腿,而苏嬷嬷正在给太夫人备着热茶。

太夫人貌似在闭目养神,其实她是在想着心事。

她将太后的来信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因为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太后为何一定要让石孝弘进京。

“莫非此番进京和弘儿的婚事有关?太后打算要给弘儿与安宁订亲了吗?”

第69章 密室询问 石槿柔、丁忠两人快马加鞭,未及晚饭时辰,终于赶到了飞云山庄。

早有庄丁飞报狄庄主,所以,等石槿柔、丁忠来到山庄大门的时候,狄庄主已经恭候在那里了。寒暄过后,狄庄主将两人请进山庄。

石槿柔进山庄以后,先去拜望了庄主夫人,请安过后又回到前院大堂。

酒宴已经摆下,狄庄主亲自作陪,石槿柔、丁忠也不客气,实际上,一路的奔驰颠簸也早已让二人饥肠辘辘。

用罢晚膳,在石槿柔的示意下,狄庄主引领着石槿柔和丁忠来到一间密室。

“狄公子那里有消息了吗?”刚刚坐好,石槿柔首先开口问道。

“事情妥了,在太后、六皇子殿下和冉将军的一同努力下,犬子终于得到皇上赏识,如今已位居五品,在冉将军帐下任宫廷校尉一职,统管宫廷禁卫和皇上的护卫。”

“太好了!”石槿柔不由轻轻欢呼一声,随即她又问道:“皇上可校验了狄公子的武功?您叮嘱他万莫使用家传武功了吗?”

狄庄主呵呵一笑,说道:“正如公子事前所料,皇上的确校验了犬子的武功,至于家传的飞云掌法,公子不必担心,犬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在那些大内高手面前也不敢展露分毫的!”

石槿柔微笑点头,说道:“小心些总没有坏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铁前辈当初以一双飞云掌威震京城武林,是路人皆知的事情,飞云掌法既是铁前辈的不传之秘,若狄公子贸然使用,难免会牵连出铁前辈。”

铁鹰(狄庄主)笑道:“公子心思缜密,实令属下钦佩!”

丁忠一旁含笑不语。

石槿柔说道:“好了,狄公子的事情总算稳妥了,那京畿守备军方面呢?可有消息传来?”

铁鹰道:“有,只是不知道价值几何?”

石槿柔、丁忠专注聆听。

“属下已经派人打探清楚,易将军及其亲率部队的确被段云德限制在一个狭小地域,而且其驻地周围皆是段云德的部队,数量也远远超过易将军的部队。”

石槿柔“嗯”了一声,问道:“双方军纪与战力方面打探的如何?”

铁鹰回道:“军纪方面,段云德所部比之易将军部可谓天壤之别!易将军治军有方,军纪严明,而且每日操练,战力可嘉!反观段云德部,则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如同一盘散沙,士兵们疏于操练,安于享乐。非但如此,段云德的属下还经常纠集成群,隔三差五地到附近州县、村庄劫掠财物,在周围州县引发民怨极深!更有甚者,抢男霸女、无恶不作,其行径令人发指,与土匪山贼几无二致!”

石槿柔冷笑一声,说道:“若段云德和易将军一样,那咱们反倒没有了机会,他如此治军,正是我们的可乘之机!”

铁鹰与丁忠对望了一眼,他俩虽不明白石槿柔所说的“可乘之机”到底是指什么,但二人都没有开口询问。

石槿柔也没解释,而是向铁鹰继续问道:“段云德常在何处?他的护卫情况又如何?”

铁鹰答道:“虽然段云德的属下经常到军营外边扰民,或者便装混到京城里去嫖娼取乐,但段云德本人倒是比较规矩。他很少走出军营。”

石槿柔凝眉“哦”了一声,等待铁鹰继续说下去。

“段云德在距离他大帅府不远的地方,又建造了一座生活府邸,帅府成了摆设,他几乎经年累月地窝在他的生活府邸里,日日笙歌、夜夜欢娱,而他府里的那些女子,几乎都是他命人在附近州县劫掠来的良家女子。”

“皇上居然用这样的人镇守京畿,如有一天出了意外,也是他自作自受!”石槿柔恨恨说道。

铁鹰和丁忠不禁面面相觑,石槿柔敢如此直截了当地评判当今圣上,实属大逆不道!若传出去,不被诛杀九族已算幸运了。

好在,无论是丁忠还是铁鹰,又怎可能出卖石槿柔呢?

石槿柔看二人大眼瞪小眼地不说话,于是继续说道:

“铁前辈,您还没说段云德的护卫情况呢。”

铁鹰瞬间回过神来,不由一笑说道:

“段云德有自己的卫队,人数少说也有六、七百人,弄不好接近千人。常年护卫在他身旁左右,片刻不离。他在府里的时候,这些护卫便密密麻麻地布置在府里”

石槿柔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她像是问铁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常年跟随,那这些护卫是常年固定不变还是由不同的部队轮流担当?”

铁鹰答道:“固定不变!段云德生性多疑,不会轻易更换自己的卫队。”

石槿柔再次“哦”了一声,然后沉默不语。

见石槿柔陷入沉思,铁鹰与丁忠不敢打扰,二人也俱是保持沉默。

过了好长时间,石槿柔长出一口气说道:“变有变的好处,不变也有不变的机会!段云德的不耻行径,我不信所有的士兵都会服膺!”

铁鹰终于忍耐不住地问道:“公子打算刺杀段云德吗?”

石槿柔抬眼注视着铁鹰,摇头笑道:“段云德不能死,至少眼下不能!我不但不会刺杀他,反而会祷告他好好地活着,活到他该死的时候再死,不然,事情就不好办了。”

铁鹰哑然了,因为他实在搞不清楚石槿柔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又在筹划着什么,但曾经是隐王护卫的他,心中明了怎样做才是一名合格的下属。主子吩咐什么就去做什么,至于主子的目的和企图,不想说的,下属也没必要问。

所以,铁鹰虽然心中好奇,但他并未开口询问,而只是望着石槿柔,心中暗自感慨着石槿柔所表现出来的,与其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稳重与大气。

第70章 誓言 丁忠对石槿柔的表现似已习惯,自从进入密室之后,他始终没说话,因为该说的,在石槿柔小书房的时候,他已经说过了,而且其中大部分消息是铁鹰经由他转达给石槿柔的。如今,铁鹰就在眼前,无须他来转述。

而对石槿柔的所有问话,以及石槿柔所表现出来的冷静、成熟与敏锐,丁忠并没感到意外,在他的心目中,石槿柔哪里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简直就是智慧的化身了。

石槿柔看着眼前的两位长者,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说道:

“两位前辈怎么了?小柔哪里说错什么了吗?”

铁鹰连忙摆手说道:“哪里,属下只是等候您继续讯问罢了。”

石槿柔点点头说道:“那好,那我继续问了。冉将军在荣升御林军统领之前,经常跑去京郊大营与守备军的将领们鬼混,如今他还去吗?另外,您可打探出来,与冉轶成厮混的都是那些将领?”

铁鹰回禀道:“冉将军自从荣升御林军统领之后,或是因为公务繁忙,或是因为其他原因,极少再去京郊大营了。但据属下的手下暗中打探,冉将军与守备军中的那些将领依旧有来往,只是现在掉了个主宾顺序,是那些将领们进京去找冉将军。”

“他们能擅自进京吗?”石槿柔不由惊讶问道。

“当然不能,若无皇上召唤与准许,他们若擅自进京将等同谋逆。但现在护卫京城与皇廷的是冉将军,若他允许,那些将领们穿便装出入京城自然无任何阻碍。莫说京城,就是让他们混入皇宫,冉将军都是可以做到的。”

不知是因为惊骇还是惊喜,石槿柔的身躯竟微微震了一下,但她瞬间又镇静下来,故作随意地说道:

“那也未必!如今狄少侠做了宫廷校尉,负责禁宫安全,若狄少侠尽忠职守的话,冉将军虽为他的上司,但想让无关人员轻松进出皇宫怕是也过不了狄少侠这一关。”

铁鹰躬身郑重说道:“这个公子不必担心,犬子赴京以前,属下已按您吩咐对他郑重嘱咐过了,除了皇上和六皇子,他可以无视任何人的命令,包括冉将军的!”

“嗯,你没有将我透露出来吧?”

铁鹰答道:“没有,至今犬子仍认为您只是一个普通县令家的公子。”

石槿柔笑道:“如此最好!”略一沉吟,石槿柔继续说道:“段云德与易将军在京城的家眷情况可打探清楚了?”

“打探清楚了。段云德宅邸位于京城西部,家中已无长辈,当家主母是段云德之正妻,其余妾室均在府中居住,段云德并无外宅。易将军府位于京城西南部,家中尚有老母,其父已逝去多年。易将军府中人丁较为单薄,只有一妻一妾,有一成年嫡子,已经成婚;还有一庶女,尚未及笄。易将军的母亲身体不好,传闻有重病染身,常年卧床不起,好在易将军的一妻一妾甚为孝顺,一直服侍婆婆左右,毫无怨言。”

“不是说易将军是有名的孝子吗?他没有找大夫为其母诊治?他自己是否经常回家探母?”石槿柔问道。

铁鹰答道:“岂能不找?但收效甚微,其母病情迁延日久,估计再难治愈。至于易将军本人,听左邻右舍说,以前易将军倒是经常回京探母的,只是最近几个月来,很少再见到易将军回来了。”不待石槿柔发问,铁鹰继续说道:

“这个不难解释,因为据打探京畿守备军的弟兄禀报,最近易将军似乎被段云德软禁在了军营一般,很难踏出军营半步。”

“哦?可知道其中原因?”石槿柔追问道。

“不知,只打探出易将军眼下被段云德控制得很严。”

石槿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铁鹰接着说道:“有关各方的所有消息只有这些了,不知这些消息对公子是否有参考价值?”

石槿柔连声说道:“有!太有价值了!而且有些消息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好消息!谢谢前辈了!”

出乎石槿柔意料的是,铁鹰忽然给她跪了下去,认真说道:“不管公子出于何种目的,属下都对公子感激不尽!”

石槿柔惊讶说道:“感激何来?铁前辈万莫如此,折杀小柔了!”

铁鹰并未起身,而是继续说道:“感激公子对犬子的安排,不但可能成全了犬子与安宁郡主的姻缘,更为犬子安排了锦绣前程!”

石槿柔嫣然一笑说道:“好,铁前辈的这份感激我心领了,请起来说话吧。”

铁鹰含笑起身,对石槿柔真诚说道:“实话说,当丁兄弟前来告知公子对犬子的安排时,铁某还觉得事不可成呢?实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

石槿柔说道:“有些事看似不可能实现,但并非真的不能实现,前提是一定要揣摩透各人的心思,若对各人所图加以充分利用,则事情可成!所谓谋事,便是从无到有、从不可能到可能的精心谋划而已。”

铁鹰感慨说道:“公子智谋,确为铁某平生罕遇,在铁某心中,具有如此深谋远虑和智慧的人,除隐王无他。而今遇到公子,方知隐王一族乃当世最杰出的血脉,单凭公子的这份智谋,就足令隐王含笑了!”

石槿柔站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感慨说道:“隐王不欲让天下沦为外姓天下,那我们现在辅佐六皇子就不算有违了先祖遗愿。当初先祖功亏一篑,没有君临天下,为完成先祖的宏伟抱负,现在我就一定要辅佐六皇子荣登大宝,一统天下!”

铁鹰和丁忠几乎没有任何先兆地同时给石槿柔跪了下去,丁忠说道:“属下誓死追随,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铁鹰也说道:“铁某以及飞云山庄上上下下,皆听公子号令,如有违逆,杀无赦!”

第71章 巧合 三个人即将走出密室的时候,石槿柔忽然转身向丁忠问道:

“六皇子殿下的确没有跟你提到冉将军吗?你再仔细回想一下,是否疏漏了什么?”

丁忠认真想了一会儿,十分肯定地对石槿柔说道:“没有疏漏,六皇子殿下的确没有提到冉将军。”

“你在何处见到的六皇子?”石槿柔追问道。

“京城西华街上有座‘望月茶楼’,掌柜的姓肖,我与六皇子殿下便是在那座茶楼的一间雅间里见面的。”

“什么?”石槿柔惊愕问道,因为他瞬间想到了冉轶成在信中的嘱托。

丁忠一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而令石槿柔如此惊愕。

石槿柔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立刻又平静地问道:

“为什么在茶楼见面?是谁让你去那里找六皇子的?”

“是安宁郡主。”丁忠回答道。

石槿柔心念急转,继续问道:“丁伯,你可知道望月茶楼的东家是谁?”

“知道,东家是勇毅侯的嫡女。”丁忠答道。

“勇毅侯的嫡女?我好象听说过这个人,让我想想。”石槿柔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想当初我随父亲在京城备选县令的时候,在京城武岳侯府里听太夫人说起过此人,我记得她好像还有一个弟弟,对吧?”

铁鹰感觉到石槿柔与丁忠的对话似乎一时半会儿的不会结束,干脆让两人在密室中再次坐了,并开门让守在门外的庄丁又送了壶热茶和一些水果进来,然后他将密室的门再次关上。

丁忠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公子说得不错!她的确有个弟弟,也正是为了这个弟弟,她才开的望月茶楼。”

石槿柔问道:“此人姓什么?我记得太夫人很赏识这个女子,说她是因为继母不贤而一怒离家的。”

丁忠由衷赞道:“公子的记性当真了得!”

石槿柔笑道:“如今还可称我为公子,以后就不必了,进京之前,我会恢复女儿身,你们以后称呼我‘石小姐’”就对了。”

铁鹰插口说道:“呵呵,要得!石大人现在官居三品,进京之后,小姐是不该再女扮男装了,不然对石大人不好,会被人以治家不严之罪弹劾的。”

石槿柔莞尔一笑,因为她再次想到了冉轶成在信中的叮嘱。

铁鹰继续说道:“勇毅侯姓钟,曾经乃是本朝望族,属于世家。与靖江侯不同,虽同为侯爷,但其身份地位实际上是高于靖江侯的。因为本朝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将跟随他打天下的几位兄弟、部将封为了三王五侯,经过几代人的世袭罔替,如今尚存于世的只有一王两侯了,分别是忠王、武岳侯和勇毅侯。”

“隐王也是其中之一吗?”石槿柔问道。

“隐王并非属于三王五侯,他乃真正的皇室,是当今皇上的亲叔祖父!”铁鹰不无骄傲地说道。

石槿柔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言归正传吧,这勇毅侯的嫡女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因何赌气出府?”

丁忠说道:“勇毅侯的正妻亡故,留下一女一子,便是这钟小姐和她的弟弟,按理说,世子的位置应是这个弟弟的,可勇毅侯最得宠的一个妾室被扶了正,做了填房。而这个妾室也有一子,本为庶子,但妾室被扶正之后,她便撺掇着勇毅侯将世子之位传给了庶子。另外,为了尽快打发掉正妻留下的一女一子,她又撺掇着勇毅侯随便给钟小姐定了门亲事。”

石槿柔不由点头感慨道:“继母不贤也就罢了,又遇到个糊涂父亲!”

丁忠说道:“正是如此,所以钟小姐为了自己,更为了其同胞弟弟,一怒之下带着弟弟愤然出府,独自谋生!”

“为了她弟弟?她们姐俩如今都多大年岁了?”石槿柔问道。

丁忠想了一下,说道:“钟小姐应该二十出头了,其弟尚小,应该在十一二左右,和您的年龄差不多。钟小姐对其弟管教异常严厉,因为她想让她的弟弟发奋读书,以博取功名,凭他自己的本事将来胜过其父勇毅侯。”

石槿柔不由钦佩说道:“好远大的志向!所以,为了谋生和供弟弟读书,钟小姐才开办了这家茶楼。”

丁忠点头应是。

石槿柔又问道:“钟小姐至今还未成婚吗?”

丁忠道:“是,钟小姐个性极强,对其继母安排的亲事以死相抗,加之钟小姐与福灵郡主交往甚密,所以,她的继母也不敢逼之太甚,定的那门亲事也被退掉了,而钟小姐为了能专心照顾弟弟,也一直未嫁,至今仍是孑然一身。”

石槿柔不禁问道:“福灵郡主?冉将军的母亲吗?”

“是,正是冉将军的母亲。按辈分关系说,钟小姐应该算是冉将军的长辈,相当于冉将军的姨母或姑母才对。因为现今的勇毅侯与冉将军的外祖父平王是同辈。”

“他们的关系如何?密切吗?”石槿柔问道。

丁忠微微一窒,因为他不明白石槿柔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石槿柔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于是赧然一笑说道:“我是说冉将军和钟小姐的关系。”

丁忠说道:“这个属下的确不知,属下只知道钟小姐与福灵郡主关系甚为密切,亲如姐妹一般。”

石槿柔又转头望向铁鹰,铁鹰笑道:“这个属下更不如丁兄弟知道得多了,毕竟属下离开京城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久得似已忘记了京城里所有的是是非非!”

第72章 提醒或者威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石槿柔、丁忠、铁鹰三人走出密室的时候,已是皓月当空、万籁俱寂。

石槿柔为了避免惊扰他人,干脆让铁鹰就在山庄前院随便安排了一个小院子供她与丁忠暂住,而没有谨守规矩到后宅居住。

铁鹰本就是江湖人士,根本就没在意过那些假道学的规矩,所以,他并没觉得有丝毫为难。另外,他还特意从后宅叫来两个丫鬟,服侍石槿柔起居。

由于白天的骑马劳顿和密室中的劳心费神,石槿柔草草洗过热水澡后,很快便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窝。

她本以为自己能很快进入梦乡,可实际上,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在这半个时辰里,她将她目前掌握的所有消息,与她在心中拟定的辅佐六皇子上位的计划进行了比对。

“不乱天下,而乱朝纲!”是她曾经给六皇子出的主意,她也是依据这个目的而拟定的计划。

“乱了,六皇子或许还有些机会,不乱,六皇子则毫无希望!所以,必须乱,但,又如何乱?乱到何种地步呢?如果乱得连六皇子和我都无法掌控了,那同样会丧失机会!所以,乱是有前提的,是必须可掌控的!”

在走出密室之前,石槿柔向铁鹰和丁忠吩咐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想办法协助易寒山将军摆脱段云德的掌控,哪怕调到相对偏远的地方镇守都可以,因为这样更容易争取易将军;第二件,让狄青麟摸清楚宫里各方在皇上身边的势力,主要是太后、吴贵妃和段淑妃三方的势力,石槿柔想知道谁的人更容易接近皇上,是哪一方的太监在服侍着皇上的日常起居。另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责成狄青麟通过御医院,尽快摸清皇上的身体状况。

当铁鹰问到“公子打算何时进京?”的时候,石槿柔笑着说道:

“不急,要等父亲在京里的消息,若父亲安顿下来了,他会派人来通知我的。”

…………

石槿柔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法成眠,因为在她将自己心中的计划从头至尾地梳理了一遍之后,她很自然地便想到了冉轶成。

不仅仅是因为爱情,更是因为冉轶成在她的计划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同时也是任何人无可替代的。

尽管无论从六皇子方面,还是从冉轶成的亲笔信里,石槿柔的感觉都是冉轶成在变,变得陌生与可怕。但在骨子里,石槿柔依旧坚信冉轶成一定是另有目的!

石槿柔下意识地相信,冉轶成是在利用三皇子,其目的和她的计划可谓是“不谋而合”,如果真是这样,那大事可成!

“可如果不是呢?”每每想到这里,石槿柔都会感到浑身发冷。

如果不是,那石槿柔将会遭遇最大的敌手!这个敌手不但是她最爱的人,更是在智谋上令她感到恐惧的人!

“不会的!阿成一定不会辜负我的!一定不会成为敌人的!”石槿柔在内心发自肺腑地默默“呼喊”着!

…………

大皇子府,会客大厅。

石原海垂手而立,不敢仰视坐于对面春秋椅中的大皇子。

“石大人,不必拘谨,请看座!”大皇子摆手示意,让石原海一旁坐下说话。

石原海依言谨慎地坐在椅子一角,侧身面对着大皇子。

“石大人,今晚你暂时委屈,就于本王府中歇息一宿。明日,你的府邸便可收拾好了。”

石原海连忙惶恐地说道:“下官感激大殿下恩宠!”

大皇子道:“我听说你在义安的下人不多,义安不比京城,更何况石大人现在已位居三品,府里太寒酸了未免让别人笑话,所以,本王特意为你府里准备了一批下人和仆从,还望石大人不要嫌弃他们笨拙。”

石原海心中微一错愕,立时明白了大皇子的用意,于是他不露声色地连忙起身,故作惶恐地躬身说道:

“些许小事,还要劳大殿下费心,下官实在该死!下官一定尽心竭力,报答殿下恩情!”

大皇子呵呵一笑,说道:“石大人莫要多心!本王并非派人监视石大人,若你要有如此想法,那就实在枉费本王的一片好心了。”

石原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殿下苦心,下官感恩还来不及呢,又如何会乱加猜忌?那岂不是大逆不道!”

大皇子微微一笑,问道:“是不会猜忌还是不敢猜忌啊?”

石原海再次叩头说道:“石原海能有今天,皆是缘自殿下的有意提携!下官并非是忘恩小人,又岂能辜负了殿下的栽培?”

“呵呵,你知道就好!如不是本王一再坚持,就算有老六为你说话,你也不过只是个五品小吏而已。如今,你可谓是一步登天,只是,京城和地方不同,三品与七品又是天壤之别,如何尽到你的职责,如何更好地为朝廷效力,石大人该学的地方还很多!”

石原海恭敬答道:“殿下教训的是!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为朝廷、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皇子看着跪在堂下的石原海,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

“最近几日,父皇有可能单独召见你,在皇上面前该说与不该说的,石大人一定要心中有数!”

石原海答道:“下官一定谨言慎行,不辜负大殿下的提醒!”

大皇子点点头,说道:“皇宫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石大人万莫疏忽,就算皇上与你单独相处,可隔墙有耳,隔空有眼,你前脚说的话,后脚便到了别人的耳朵里。”

石原海猛抬头惊骇地看着大皇子,说道:“若皇上问到义安段府的事情,那下官该如何应对?”

第73章 肚里蛔虫 看到石原海紧张惶恐的样子,大皇子不无得意的同时,似乎又有些悔意,因为他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将石原海吓唬得太过,那在皇上面前,石原海可能会装聋作哑,或者是无关痛痒地敷衍皇上,可这都不是大皇子所期望的,大皇子期望的是:石原海帮他说好话!

所以,听到石原海问到如何向皇上启禀义安段府的事,大皇子不答反问道:

“若皇上真的问到了义安段府,那石大人本打算如何应对呢?”

“查办义安段府,皆是隋朝云隋大人的功劳!”石原海答道。

“那隋朝云又如何得知义安段家私开矿场呢?”大皇子追问道。

“是下官与隋大人往来书信中无意中提到的。”石原海谨慎答道。

大皇子不由疑惑问道:“莫非这是实情?还是石大人打算如此回禀皇上?”

石原海忽然少了惶恐,诚恳地说道:“殿下,实情是查办义安段府一事,自始至终皆是下官所为。”

大皇子注视着石原海,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初到义安之时,下官本不欲与段府为敌。当时下官无权无势,又没有靠山,而段府依仗的却是皇亲国戚,若下官执意整治段家,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大皇子点点头,鼓励石原海继续说下去。

“只是后来,义安段府行事太过嚣张,不但为富不仁,横行乡里,还不顾朝廷法典,私开矿场。下官派了三名衙役前往矿场探查,却被段家的下人暴打,两个性命垂危,一个落下终身残疾。这还不算,事情发展到最后,段家竟派人逞恶行凶,一夜之间荼毒二十一条无辜性命,非但如此,他们还买通安州知府,将下官罢职。”说到这里,石原海真的有些义愤填膺了。

大皇子说道:“石大人平身,坐下说话吧。”

石原海依言起身,依旧如刚才一样偏坐在椅子一角,继续说道:

“正当下官彷徨无计之时,幸亏有下官的师爷提醒,建议我将义安段府一事禀告隋朝云隋大人,因为师爷知道下官与隋大人本是同窗好友。同时,师爷更建议下官,通过隋大人,效忠大殿下!”

“哦?是卢文绍吗?”

石原海点头说道:“正是此人!”

“他随你来京城了吗?”大皇子问道。

“来了,在城门处与下官分开,眼下不知被安顿何处。殿下,整治义安段府一事,卢师爷可谓居功至伟!对朝廷更是一片赤诚,望殿下垂怜,能降恩于此人,以彰显殿下仁慈英明!”

大皇子摆手说道:“关于此人的恩赏,以后再说!石大人心胸坦荡,不似本王身边的那些官员,阴奉阳违,表里不一!只是在皇上面前,万莫如此坦白,否则,这些话传到段淑妃和三皇弟耳朵里,那对石大人来说,可就大为不利了。”

石原海再次显现出有些迷茫和惶恐不安。

大皇子说道:“若皇上问起整治义安段府的前前后后,石大人便说是本王的安排就是了,无论段淑妃与老三再怎么飞扬跋扈,但对本王来说,还不惧他们的报复!”

石原海躬身答道:“殿下英明神武!实际上,整治义安段府,若没有殿下的安排,仅凭隋大人和下官,也确实是无法办到的。”

大皇子笑道:“皇宫之内,那母子俩虽然耳目众多,可本王也不是瞎子、聋子!有些至关紧要的话,尤其涉及储位的,石大人也不必顾虑太多,有本王照应着你,没人能动得了你!”

石原海连忙起身,躬身施礼说道:“殿下放心!下官心中有数,若论起储位,下官以为,除了殿下,绝无第二人选!”

…………

冉轶成在巡视完京城和皇廷的防务之后,他特意来到了安宁郡主的寝宫。

宫女将他引至会客厅,然后才去向安宁郡主禀报,倒不是宫女们不懂规矩,而是安宁郡主早就吩咐过,若六皇子或冉轶成来访,可直接引进,不必事前禀报。

冉轶成在会客厅并未等候多长时间,安宁郡主便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大将军今日如何得闲?亏你还能想起我来,难得!”

冉轶成起身笑道:“郡主说笑了!其实阿成一直想来拜望郡主的,只是最近这些日子军务缠身,身不由已啊!”

安宁郡主嘴角一撇,说道:“在我这里,你用不着咬文嚼字,故作学问。我喜欢你随随便便的样子。还有啊,你也不用说来拜望我,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你来我这里,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

冉轶成苦笑说道:“那你说说看,我何故前来?”

“还不是因为狄公子,我琢磨着你早晚会来问个明白的。”

“郡主果然精明,阿成今日前来,虽并非完全因为狄公子,但也确实有些困惑。”

安宁郡主挥手让厅里的宫女们退下,而后说道:“你既然困惑,为何不直接找狄公子问个清楚?他现在是你的下属,你问了,他又如何敢不回答?”

“郡主不要误会,阿成不是对狄公子有什么置疑。狄公子武艺超群,在宫里又用不到马上的功夫,所以,让狄公子来护卫宫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安宁郡主笑着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又疑惑什么呢?”

冉轶成埋怨地撇了眼安宁,有些无奈地说道:“郡主就不要调笑阿成了,郡主明明清楚阿成想要知道什么。”

安宁调皮地看着冉轶成,故意装作茫然的样子说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怎么清楚你想知道什么?对了,说真的,你想知道什么?”

冉轶成摇头叹息,说道:“是谁让狄公子到京城来的?又是谁有意安排他到宫里做侍卫?”

第74章 石槿柔的安排 看到冉轶成困惑而又略显焦急的神态,安宁郡主不由惊讶地问道:“难道你真的不知?这事的来龙去脉没人跟你说过吗?那为什么在那天考较狄青麟武艺时,你乍见到他也没显惊奇啊?”

冉轶成苦笑着说道:“因为在皇上考较他武艺之前,我已从太后那里知道了此事。而且,更是太后要求我提携狄公子的。”

“那之前的种种,石小姐没对你说吗?”安宁追问道。

“石小姐?哪个石小姐?”

“还有哪个石小姐?就是你的意中人啊!义安县令石原海家的。”安宁不满地说道。

冉轶成怔了怔,随即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接着问道:

“这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我可真是糊涂了。”

安宁奇怪地看着冉轶成,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你真是不知。那好吧,我来告诉你此事的前因后果。”

冉轶成点头,示意安宁不必着急,可以慢慢讲。

安宁郡主喝了口茶,徐徐说道:“你在义安的时候,可识得有个叫丁忠的?石原海家的下人。”

冉轶成点点头,说道:“认得此人,此人深藏不露,一身武艺也是相当了得。”

“何止了得,其武功之高,不亚于狄公子。”在安宁心目中,狄青麟的武功已可谓登峰造极。

冉轶成不置可否地一笑,并未表示反对,为了不转移话题,他继续问道:“丁忠怎么了?怎么还有他的事?”

“是这样,前些日子狄公子传进消息来,说他到了京城,邀我方便的时候出去与他见上一面。”

冉轶成不动声色地听着,未表现出丝毫异样,可他脑子并没闲着。

“狄青麟能轻松地将消息传进皇宫,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与安宁本就约定好了暗中传递消息的办法;其二,也说明飞云山庄在京城肯定有相当的势力,只是不知道这势力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这股势力存在的目的是什么。但能确定的是,飞云山庄设在京城的这股势力,绝非是为了安宁。”

冉轶成以喝茶掩饰着自己的思索,并未打断安宁的讲述,但安宁依旧看出了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问道:

“你不好奇我和狄公子的事吗?”

冉轶成一笑说道:“你与狄公子之间的事情,前些天太后找我的时候,已经对我说了。”

其实,冉轶成并未实话实说,他最早知道安宁与狄青麟互生情愫的事,是他去飞云山庄养伤的时候,石槿柔告诉他的。但冉轶成并不想将话题扯得太远,所以他才推说是太后告诉他的。

再说,依着安宁的性子,若冉轶成一旦将话题扯到以前,那安宁一定会与他说个没完没了的。怀春的少女,又有哪个不愿意和朋友谈起自己的心爱之人呢?尤其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

果然,安宁问道:“太后是怎么说的?”

冉轶成道:“太后说你与狄少侠交好,问我御林军里还有没有像样点儿的职位空缺着,若有空缺,想让我安排给狄少侠,并说,皇上那里由她老人家去说,不用我犯难。”

安宁不由好奇说道:“说起这件事来,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太后本来一直反对我与狄公子往来的,一心想着让我嫁进武岳侯府,成为武岳侯世子夫人。可不知为什么,前些日子太后忽然又改了主意,居然不反对我与狄公子交往了。”

冉轶成微微一笑,说道:“太后心疼你,见你坚持与狄公子往来,也就顺着你了。好了,先不说她老人家了,你接着说去见狄公子的事吧。”

安宁虽是心有不甘,但她还是依着冉轶成接着说道:

“等见到狄公子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真正想要见我的,并非仅仅是狄公子,还有丁忠。”

“你识得丁忠?”冉轶成的强烈好奇终于让他打断了安宁的讲述。

“认得!我还亲眼看过他和狄公子比武较技呢。当时你和六皇兄去了西南,我一个人在京里没意思,所以才央告着太后去了义安,却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劫匪,多亏被狄公子所救……”

冉轶成插口说道:“此事我听说了,狄公子见义勇为,令人钦佩!对了,还是说丁忠吧,他为何要见你?”

安宁不满地撇了眼冉轶成,抱怨道:“都是你打岔,一件事能说出八件事来,不许再乱问了。”

“好,我不打岔了,若有疑惑,等你说完再问。”

安宁莞尔一笑,接着说道:“丁忠见我,是为了转达他主子的一个主意,哦,他的主子是石小姐,不是石原海。”

冉轶成点点头,并没说话。

“丁忠说,石小姐为了成全我和狄公子,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就是让我去央告太后,给狄公子在御林军里谋个职位,最好安排在宫里,这样,狄公子不但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而且与我见面也方便多了。”

冉轶成笑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其实,这主意并非有多巧妙,只是郡主身在其中,一时没想到而已,况且,郡主想着太后那里也未必肯答应。”

安宁点头说道:“这倒是实话,主意虽谈不上精妙,但我之前确实没想到,我也知道太后对狄公子甚是轻视,是反对我与之交往的。所以,我听了这个主意之后,当时是极为犹豫的。只是丁忠接下来的话,却给了我希望和信心。”

“哦?他又说什么了?”

安宁说道:“不是他说的,应该是石小姐说的。依据石小姐的推测,她说此事并非不可能办到。”

“她为何有此推测?”冉轶成问道。

第75章 回府 安宁想了想,说道:“她说原因有三,其一狄公子武艺超群,若参加科举,即便夺不了武状元,也定是三甲之内,所以,狄公子凭借自身本领博取功名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时间要等得久些;其二,由于赈灾期间,她和她父亲与六皇兄有了交情,安排狄公子一事,当时她已经对六皇兄说过了,而六皇兄当初也是答应了。其三,现在御林军由冉将军统领,说咱俩之间的交情很好,所以,她认为冉将军一定会促成此事的。若你、我、六皇兄三方面一起努力的话,她推测太后一定会答应的。”

冉轶成听罢,终于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也难怪太后突然找我,让我安排狄公子了。而且,正如石小姐判断的一样,当太后问我是否认识狄公子,对他又如何评断时,我的确替他说了很多好话。”

“可她老人家为什么忽然不再反对我与狄公子交往了呢?其中缘由太后可曾对你说起?”安宁问道。

冉轶成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可能是武岳侯府太夫人无意让你与石孝弘结亲吧?太后若知道了太夫人的心思,依她们老姐俩关系,太后一定不会勉强太夫人的。再有,也可能与‘和亲’的事有关系,虽然匈奴一方指名道姓地让七公主去和亲,可事情未定,太后心里总是不踏实,七公主与你,太后毕竟疼你更多一些。”

“嗯,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太后答应了,我现在只期望着她老人家千万别再忽然变回去。”

冉轶成笑道:“你担心是多余的,现在狄公子已经是位居五品的宫廷校尉了,况狄公子以后还有机会高升。再说,太后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对我们晚辈又怎么可能出尔反尔?你放心吧,不会再变了。”

安宁高兴地点头说道:“现在狄公子是你的属下,你要对他好些,若你亏待了他,我第一个不饶你!”

“呵呵,狄公子不但有太后撑腰,还是未来的郡马爷,我哪敢得罪啊?”

安宁脸颊一红,嗔怪道:“油腔滑调的,小心我撺掇着石小姐甩了你!”

冉轶成微微一笑,而后忽又转而问道:“对了,丁忠拜见过你之后便回义安了吗?”

安宁道:“没有,因为丁忠最后又说,他家主人有几句话让他转告六皇兄,所以,他请求我安排他与六皇兄见上一面。当时,我也正想找六皇兄商议一下狄公子的事,所以,我就答应了,让狄公子和丁忠留宿一晚,转天在客栈等我消息。”

冉轶成很随意地问道:“丁忠与六皇子殿下见面了吗?在何处见面的?”

“见了,六皇兄让我转告丁忠,说第二天午间,他在西华街的望月茶楼相候,让丁忠去茶楼找什么肖掌柜即可。”说到这里,安宁忽然不满地说道:“你为什么如此关心丁忠的事,你就不关心我和狄公子的事吗?”

冉轶成躬身说道:“郡主万莫生气,不是阿成不关心狄公子的事,而是因为狄公子的事已然成了,想必六爷定是答应了郡主,在暗中鼎力相助了,所以,是不必问的。”

安宁感慨说道:“是啊,虽然石小姐远在义安,可对于狄公子的安排,石小姐事先的预测都一一应验了,如今回头想想,石小姐的这份谋划,当真让人惊讶和钦佩!也难怪咱们的阿成为了她而神魂颠倒了!”

冉轶成不置可否,起身说道:“郡主,狄公子的事情,阿成已然清楚。我还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阿成告辞,郡主请留步!”

安宁不无遗憾地说道:“是啊,你现在是大忙人了,再不能象以前一样,纠缠着你去外面游玩、打猎了。”

冉轶成无奈一笑,抱拳施礼,而后想屋外走去,在即将踏出屋门的时候,冉轶成忽然顿住脚步,转头对安宁说道:

“对了,我忘说了,两三天内武岳侯一家就要到京城了,太夫人和石孝弘也来了。”

安宁点点头,说道:“他们定是赶来给太后祝寿的!”

冉轶成呵呵一笑,继续说道:“还有啊,郡主刚才所说的石小姐,是石原海的义女石秀荷?还是他的那个儿子石槿柔?”

安宁惊愕说道:“当然是那个叫石槿柔的!而且她是女儿身,并非是个真公子,怎么?你不会不知道此事吧?难道你真的以为她是公子?难道你真的有……”安宁大睁双眼,直视着冉轶成。

冉轶成微微一笑,点点头答非所问地说道:“知道了!”

说罢,他向安宁略一拱手,转身大踏走步出了屋子。

…………

冉轶成出了皇宫,又带领着几名护卫来到了御林军殿帅府,也是他日常办公的地方,通常情况下,他会住在殿帅府,极少回家。

可今天,在他处理完公务之后,特意将安心找来,吩咐安心陪他回家一趟。

两个人出了殿帅府,就在府外大街上随便找了家饭馆,也没饮酒,简单吃罢晚饭,而后两人出了饭馆,骑马奔靖江侯府而去。

不管是吃饭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冉轶成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安心也似乎早已习惯了一样,不敢打扰冉轶成的沉思。

不一会儿,两人便纵马来到了靖江侯府,有看门的小厮立刻跑上前来接过马缰绳,服侍着冉轶成下马。

冉轶成问道:“我母亲可在府中?”

一名小厮立刻答道:“在!今日郡主没有出府!”

冉轶成再不言语,带着安心大步流星地进府,径直朝后宅而去。

在后宅院子大门处,冉轶成对门前一个婆子吩咐道:“速去通禀,就说阿成来给母亲大人请安!”

第76章 天意 那名婆子答应着,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地通禀去了。

冉轶成和安心不待那婆子回来,直接走进了后宅,因为冉轶成知道,那名婆子只能到达二门处,然后再由二门处丫鬟婆子向里通报,到了母亲所住的院子,还有母亲的贴身丫鬟进屋通报,若等下去的话,恐怕一时半刻的也不会见那婆子回转。

不出冉轶成所料,等冉轶成与安心道了福灵郡主的院子门前时,月牙儿早已等候在那里了。

见到冉轶成后,月牙儿施礼说道:“早知道你会直接进来的,所以郡主没让人出去召唤,让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了!”

冉轶成笑道:“知子莫过母!月牙儿姐,你不必随我进屋了,我特意带安心兄弟进来,也是想让你们说说话,这些日子他一直随我东跑西颠的,你们也有日子没见了。”

说完,冉轶成也不待月牙儿有什么反应,直接迈步进院,向母亲的屋子走去。

月牙儿望着冉轶成的背影哭笑不得,只是暗淡的天光下,仍可看出月牙儿的脸颊上飞起一抹绯红。

给母亲请安之后,冉轶成看了看屋子里的众丫鬟婆子,福灵郡主会意,她挥手屏退了众人,然后开口问道:

“多日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这么神秘兮兮的,你不会又有什么鬼主意吧?”

冉轶成笑道:“儿子再鬼,也瞒不过母亲。这些日子儿子刚刚接任御林军统领一职,御林军的情况娘是知道的,千头万绪,儿子实在是没有时间回来给娘请安,今日好不容易偷得片刻清闲,所以,特意赶回来看望母亲。”

福灵郡主拍了拍身边榻位,示意冉轶成过来坐在她身边,尔后又笑着嗔怪道:“嘴里说着瞒不了我,还故意骗为娘开心。你啊,要不是有火烧眉毛的事,才不会回家看看为娘呢!”

冉轶成乖乖坐在母亲身旁,嘴里依旧说着:“娘,您别多心,儿子的确是专程回来看你的,顺带着告诉您一件事罢了。”

“哦,是好事还是坏事?”

“谈不上好坏,昨天义安的石原海到京赴任了。大皇子和六皇子特意派了吴阁老和严阁老到南城门迎接的,儿子也去了,并护送他们回的吏部衙门。大皇子和六皇子在那里等着呢。”

“这个石原海好大的面子啊,再怎么说,也不过只是个三品,至于一下惊动两位阁老吗?”

“娘,您有所不知,按理说,石原海的确没资格让两位皇子和阁老们兴师动众地迎接,可皇上对石原海却是格外重视,不然也不会破格重用了。大家不明圣意,自然会对石原海高看一眼了。”

“哎,现在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这种时候,石原海进京赴任,焉知祸福啊!对了,他女儿跟来了吗?”

“没有!石原海只带了他的师爷进京,据他的师爷说,他女儿和其他一众仆从留在义安善后,过几日才能来京。”

福灵郡主呵呵一笑,说道:“我都有些等不及看看我未来的儿媳了,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能将我如此顽劣的儿子降服住了!”

冉轶成挠了挠头说道:“娘,您知道儿子的计划,她若真的有朝一日来府里拜望您,您可千万别……”

福灵郡主慈眉善目地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为娘不会坏了你的大事,只是你这样做,难免会伤了她的心,你就不怕她真得跑了?”

冉轶成叹气说道:“儿子也是迫不得已,若没有非常举措,又岂能换来非常结果?有朝一日,待事情尘埃落定了,她自会理解我的苦衷。”

福灵郡主不无担忧地说道:“若中间有什么变故呢?再或者若大事不成,你就再难回头了。”

冉轶成郑重地说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以大义为先,为大义头可断、血可流,更别说儿女私情了!若她真的舍我而去,那也只能说我和她缘分未到,天意若此,儿子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福灵郡主长叹一声,说道:“你现在的神态像极了你的外祖父!想当初你外祖父对你外祖母又何尝不是如此啊!”

冉轶成笑道:“娘,我可不想象我外祖父那样戎马一生,若大事成了,我便隐退,学当初的武岳候,再也不问政事,乐得个逍遥自在!”

福灵郡主点头说道:“理应如此,开国之初的三王五候就是例子,如今仅剩的三个都是当初选择了急流勇退,反而保全了后代的荣华和爵位。”

冉轶成沉思片刻,忽然眉毛一挑说道:“对了,娘,武岳候一家就要来了,沈氏求娘的事可办稳妥了?”

福灵郡主白了眼儿子,说道:“为娘还会骗你不成?前几日不是让人告诉你了吗?吴贵妃已经说服了皇上,再说,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才不会在意呢。”

冉轶成讪讪说道:“不是怕娘诳我,只是一直没机会听娘亲口告诉我,我只是担心传话之人说得不准罢了。再说皇上虽不在意,但太后却是相当在意啊!”

“太后那里确实有阻力,但吴贵妃却绕过了太后,等太后知道此事的时候,皇上已然答应了,金口已开,又岂能更改?所以,太后也只能接受了。再说,吴贵妃也向太后做了让步,若太后不反对赐婚一事,她也就不坚持让安宁去和亲了。”

冉轶成呵呵一笑,说道:“这就对了!”

福灵郡主好奇地问道:“什么对了?”

冉轶成答道:“今日我见到安宁了,她说太后忽然改了主意,不再反对她与飞云山庄的少庄主狄青麟交往了,现在我终于知道原因了。太后知道安宁再无可能嫁给石孝弘,所以才退而求其次,依着安宁的心意将来嫁给狄青麟。真是天意啊!”

福灵郡主不满地说道:“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又怎么是天意了?”

第77章 有谋才有成 冉轶成解释道:“是这样的,有人想安排狄青麟到御林军里谋个差事,所以才费尽心机地发动安宁和六皇子去说服太后,让太后帮忙促成此事,殊不知太后那里已经知道了安宁与石孝弘之间已没了缘分,而安宁又死活喜欢那个狄青麟,为了安宁将来的幸福,太后也正打算给狄青麟弄个一官半职呢,这几方面又敲凑在了一起,所以,狄青麟的事一下就成了。娘,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安宁郡主问道:“是谁想安排狄公子?安排狄公子的目的又是什么?对你的大计可有影响?”

“娘,太后召见我让我给狄青麟在御林军里安排差事的时候,儿子之所以满口应承,并且主动建议太后让狄青麟做宫廷校尉,专门负责护卫皇宫,原因就在于狄青麟和我是同一阵营的人,对我的大计非但没有破坏,反而会大有裨益!娘,你猜这个主意是谁想到的?”

“莫非又是那个石小姐?”福灵郡主略有惊讶地问道。

“正是!”冉轶成点头答道,“御林军中定有大皇子和三皇子眼线,但到底是谁,儿子并不知晓,而常年跟随我的护卫,无论安心也好,张彪也罢,又太明了,谁都认识他们。让他们做事,有诸多不便。现在好了,殿帅府里有了个参随是来自义安的卢鸣天,也就是石原海师爷卢文绍的儿子,而皇宫之内也有了一个狄青麟。儿子行事,会多了许多便利。”

“卢鸣天也是石小姐安排的吗?”

“那倒不是,石小姐一是为了争取卢师爷,二是卢鸣天与其贴身丫鬟小怜交好,所以她曾央求我为卢鸣天谋个好的前程,她估计也没想到,儿子如今的安排,不但了结了当初对她的承诺,而且也达到了我自己的目的。”

福灵郡主听罢,沉思良久,终于感慨说道:“这些安排看似随意简单,但难在谋划,尤其对狄青麟的安排,更需要魄力和胆量,一个县令家的女子,居然想到动用太后,这个石小姐确实非同一般!”

冉轶成不无得意地说道:“娘,儿子相中的人,又岂是一般女子?只不过,这里面的确有些巧合,所以才让事情如此顺利地就促成了。比如,赐婚一事,石小姐是不会知道的,但也正因为有了皇上赐婚,太后才对石孝弘绝了念想,转而依着安宁,看重狄青麟了。”

福灵郡主摇头说道:“话是如此,但若根本没有事前谋划呢?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先有了谋,后才可能成,无谋又何谈后成?这个石小姐,倒真是个奇女子,你们俩也算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了。不过还好,幸亏不是真的对手。”

冉轶成笑道:“所以儿子并不怎么担心她会真的舍弃我,依照她的心智,她应该能参透我的计划。”

福灵郡主说道:“你为什么不对她言明呢?”

冉轶成摇头摆手地说道:“京城不比义安,石小姐自己也曾说过,在京城里,一竿子打下去,能打倒三个贵人。而这些贵人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不假戏真做,大皇子和三皇子又岂能不会猜疑?她就算与儿子配合的再好,也总会有疏漏的,不如将她干脆蒙在鼓里!再说,当初儿子在心中谋划如今一切的时候,跟她还算不上熟悉呢。”

福灵郡主点了点头,叹气说道:“是啊,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只是苦了石小姐。”说到这里,福灵郡主忽然想起赐婚一事,于是开口问道:“对了,你对我说实话,让皇上给石孝弘和吴阁老孙女赐婚的想法,到底是武岳侯和沈氏的主意还是你的鬼主意?”

“沈氏一心一意地想让石孝弘迎娶吴阁老的嫡孙女,从而借此攀附上吴贵妃一族,只是沈氏无谋,不知该如何一步到位,儿子不过是帮帮忙而已!”

“啊?原来是你的主意!哎,你可把为娘坑苦了。若武岳侯和太夫人反对这门亲事怎么办?现在赐婚御旨已经拟好了,事情已无法更改,武岳侯和太夫人若知道是为娘促成的此事,岂不会恨我入骨?”

冉轶成撇撇嘴说道:“娘,没有那么严重!再说,恨就恨吧,太夫人一门心思地想让石孝弘迎娶石槿柔,居然与石原海暗中定了口头婚约,她老人家也不想想,阿成岂能对此事坐视不理?大不了,将来阿成给她老人家负荆请罪也就是了!”

福灵郡主无奈地叹气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但愿太夫人不要知道是为娘促成的此事,不然,为娘会歉疚一辈子的。”

“娘,别担心那么多了,太夫人不会知道的,况且,就算知道了也无妨,她心疼自己的孙子,您还心疼自己的儿子呢!您总不能眼看着石孝弘夺走儿子的心爱之人吧?”

“哎!也只好如此了。”

冉轶成起身说道:“好了,娘,天色不早了,我还想去找一趟钟小姐呢?去太晚了不合适。”

福灵郡主立刻说道:“你不说我倒忘了,钟小姐今日上午来看望为娘了。还说找你有事,让你得闲的时候到她那里去一趟!”

冉轶成笑道:“这可巧了,儿子也正想找她呢。那我现在就去。”

“也好,只是你别一口一个钟小姐的,她虽比你大不了多少,但论起辈分来,她毕竟算你的姨母,你再不守规矩,辈分上莫要乱了!”

冉轶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知道了,娘,您放心吧!我不会乱了辈分的。”

第78章 最后的安排 冉轶成与安心走出靖江侯府的时候,天色已黑,街道上几乎已没了行人。

安心问道:“回殿帅府吗?”

冉轶成摇头说道:“去钟小姐府!你眼睛、耳朵都放警觉些。”

安心会意,立刻开始密切注意周围。

两人在茫茫夜色中打马而行,猎猎晚风自冉轶成耳边掠过。

“小柔,这该是我在你进京前最后的安排了!你进京之日,便是你我‘决裂’之时,望你能理解阿成的苦衷,更望你莫要舍弃阿成!”

…………

钟小姐府很普通,只是前后两进的院子,后院里还有个小跨院,种了些花花草草和几畦蔬菜。

府里的仆人不多,加在一起只有四个人,四个人都是钟小姐离家出走的时候自勇毅侯府中带出来的。

其中有一对儿老夫妇专门在前院伺候她的弟弟,男人姓钟,是勇毅侯府家生的奴仆,自幼跟随勇毅侯,钟小姐的母亲去世,尤其在勇毅侯将妾室扶正以后,他便失了宠,做起了杂役。但私下里,他和他的婆娘对钟小姐姊弟两人格外亲近,所以,钟小姐离府的时候,特意将他和他的婆娘带了出来。

四个奴仆中的另外两个是钟小姐的贴身丫鬟,也已经跟随钟小姐多年,是钟小姐的心腹。

当冉轶成敲门的时候,是钟姓老奴开的门。

“钟伯,这么晚了,阿成前来打扰实属无奈,姨母在家吗?”

钟伯微微一笑,侧身让路说道:“冉将军请进,小姐吩咐过了,无论多晚,只要冉将军来了,一律请进!”

无论是钟伯的语气还是表情,很显然,他与冉轶成是相当得熟络,所以,他只是给冉轶成让路,并未急着施礼。

冉轶成和安心牵马进府之后,钟伯关上了大门,然后说道:

“将军稍候,我让贱内进去通禀一声。”

其实根本用不着钟伯吩咐,他婆娘见是冉轶成和安心来了,已经去后院通禀了。

不一会儿,他婆娘便出来说道:“小姐在书房等候,请冉将军进去吧。”

冉轶成点头表示感谢,随即将马缰绳交给安心,并吩咐安心在前院等候,他则大步向后院走去。

书房内,冉轶成给钟小姐施礼请安,钟小姐并未客套,示意冉轶成坐了,等丫鬟上完热茶和水果之后,她吩咐丫鬟去门外守着。

“姨母大人,阿成的信已送到,在信中已经叮嘱她进京之后,务必亲自去一趟茶楼找肖掌柜。”

钟小姐略一点头,说道:“你既嘱咐好了,我等她就是了。她何日进京?”

“她父亲已然上任,而且今日上午大皇子已将原来的隋府赏赐给了她父亲,所以,她应该很快便来了。”冉轶成答道。

钟小姐疑惑而略有不满地说道:“石原海由义安进京,并且由七品一跃而成三品,已经够让三皇子警觉了,如今大皇子又将隋府赏赐给了石原海,这不是明显做给三皇子看吗!难道大皇子有什么居心不成?”

冉轶成冷笑一声,说道:“大皇子要么愚钝,要么便是聪明得过了头。”

“此话怎讲?”

“此举的目的之一,便是向三皇子示威,表明皇上是支持他的,他才是未来的太子。目的之二,也提醒石原海要一心效忠于他,不然会重蹈隋朝云覆辙。这两个目的都很愚蠢,三皇子手握兵权,别说是大皇子,若逼急了,就连皇上他也未必不敢悖逆,而且也极有可能做出非常举动,这也是皇上迟迟未敢宣立太子的根本原因;而想当初的隋朝云,虽然他有些私心,好大贪功,但他对大皇子不可谓不忠,结果又如何呢?隋朝云被下狱,大皇子也只会眼睁睁看着,最后让隋朝云枉死狱中,现在大皇子若以隋朝云的例子来提醒石原海,只能适得其反!”

钟小姐听罢,点头叹息道:“大皇子不是有个好谋士叫陈迹循吗?他为何不提醒大皇子做事三思呢?”

冉轶成笑道:“大皇子若能真的虚心纳谏,听得进去逆耳忠言,那他也就不是大皇子了。”

钟小姐感慨地说道:“是啊,三位皇子中,大皇子最为懦弱,也最自以为是。”

冉轶成说道:“知子莫过父,皇上又岂会不知?只是立长不立幼是千古规矩,自古立幼的,无不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这是皇上所不愿看到,更何况朝中那班老臣又极力维护大皇子。”

“可大皇子懦弱无能,三皇子又势大狠绝,皇上又如何摆布呢?”钟小姐问道。

“皇上已然在做着准备,封我为御林军统领,无非是为了牵制三皇子;封石原海为三品大员,也无非是为了加强大皇子一方的实力。”

“由此看来,大皇子真是蠢得可以,枉费了皇上对他的一片苦心。”

“的确如此,不然阿成也不会谋划着投靠三皇子了。”

“只是你别轻视了三皇子和他身边的人,说不定其中便有高明之人,你若大意,性命休矣!”钟小姐提醒道。

“姨母放心,阿成整日厮混于京郊大营,对三皇子身边之人的情况已然一清二楚,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阿成会格外谨慎的。只是……”

“只是什么?”钟小姐问道。

“只是可能会苦了小柔,望姨母能代为照顾!”冉轶成难掩忧伤地说道。

钟小姐郑重说道:“想当初我刚刚离开勇毅侯府的时候,若不是你和六皇子殿下周济,我们姐弟俩又怎会有今天?如今我能为你们做点儿事情,求之不得!阿成,你放心做事吧!石小姐那里我来照顾,无论将来成败,有朝一日,我会让她知道真相的!”

第79章 气场 这已是石槿柔抵达飞云山庄的第四天了,过去三天里除了又在密室商谈了一回之外,石槿柔便再没见到过狄庄主。大部分时间,石槿柔只是带丁忠在庄里庄外闲逛,也会到周围的山上看看风景。

今天就是这样,太阳刚刚升起,石槿柔便带了丁忠离开了山庄,向附近的一座高山进发。

自从去年中秋石槿柔大病一场之后,她依安州马大夫的叮嘱,定期按照母亲留给她的“药方”抓药服用,不知不觉,她的身体的确逐渐康健了起来,并长高了许多。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日渐红润,在清晨明亮透彻的日光照耀下,的确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她的体型也比从前成熟丰满了许多,该凹的、该凸的,都逐渐明显了,所以,当石槿柔在飞云山庄恢复女儿装之后,众人看她的眼神中明显多了惊艳和欣赏。

身体虽然好了,但也正因为身体好了,才让石槿柔体会到了药方的“神奇”,更令她在无数个夜晚里辗转反侧,努力在脑海里苦苦搜寻有关药方、母亲董韵和庙会义诊的杜神医的点点滴滴。

“母亲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杜神医到底又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我接触过的所有的大夫都未曾听说过这个‘神医’?”

石槿柔想不透其中的隐情,更猜不透这“夺命”的药方为何会对她有奇效……

丁忠一旁默默地跟随,时不时帮沉思中的石槿柔挡开拦在路上的树枝,以免刮到石槿柔。

“丁伯,你对冉将军是何评价?我想听实话。”石槿柔忽然开口问道。

“冉将军是少年奇才!”丁忠答道。

“哦?丁伯的依据是什么?”石槿柔追问道。

丁忠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并没有具体的依据,正如我最初对小姐您的判断一样,凭借的只是小姐的一双眼睛。”

石槿柔一下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我的眼睛怎么了?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石槿柔本来有些孩子气的问题,没想到丁忠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道:

“的确不一样!小姐的眼睛不像是孩子的眼睛。”

石槿柔嫣然一笑,忽闪着眼睫毛问道:“哪里不同了?”

“小姐的眼睛虽有孩童的清澈,但其中闪烁的却不是天真,而是一种异样的智慧和成熟。”

石槿柔心中一紧,暗道:“也难怪人们常说,‘眼睛是灵魂的窗口’,自己穿越而来,当是年近而立的心智,音容笑貌可以变,可这成熟的魂灵却已无法改变。”

石槿柔不动声色,迅速改变了话题,问道:

“那丁伯判断冉将军也是凭借他的眼睛吗?”

“不,是气场!”

这下石槿柔有点蒙了,心道:“这也太玄虚了吧?莫非那些武侠小说中所描写的气功、气场什么的,是真的不成?”

丁忠继续说道:“冉将军的气场之强,不亚于狄庄主。但狄庄主的气场是老而弥辣,冉将军的却是空灵清明。”

石槿柔哑然失笑,她并不是不相信丁忠的说法,她只是有些理解不了而已。

“冉将军的空灵,在于他的多变,当他戏谑的时候,他的气翅变得随和,会自然让人生出亲切感来;当他临兵斗阵的时候,他的气场咄咄逼人,密不透风;而当他审时度势,运筹决断的时候,他的气场又是时隐时现,令人捉摸不透。”

石槿柔听得有些痴了,她在觉得丁忠的理论过于神奇的同时,心中不免又有些自豪,自豪于丁忠对冉轶成的评判。

“冉将军的清明,在于他的气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散发着一种正气和仁慈。”丁忠不无感慨地说道。

“丁伯,虽然你的话小柔似懂非懂,但我信你!你对冉将军如此之高的评价,若他听到了,说不定会美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呢!”

丁忠被石槿柔的调侃逗笑了,他笑着说道:

“冉将军不会在意别人的评价,确切地说,他看重的只是他在意的人。比如说六皇子殿下,比如说您!丁忠从他的气场中便能察觉。”

听到此处,石槿柔心中瞬间有所感悟,这感悟如惊鸿一瞥,又似灵光一现,还没等石槿柔彻底弄明白,便又消失不见,因为丁忠随后的话让她分了神分了心。

“冉将军若成为您和六皇子的对手,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石槿柔惊愕问道:“丁伯何出此言?莫非你在京城之内听到了什么?”

“此次进京,六皇子殿下虽未对属下提到冉将军,但飞云山庄安排在京城的弟兄却对属下说到了冉将军。令属下困惑的是,铁前辈并未对小姐提起此事。也可能那些人没向铁前辈禀报此事吧。”

“什么事?那些人查到了什么?”

“他们并未具体查到什么,他们只是告诉属下,冉将军自从荣升御林军统领之后,忽然与三皇子的交往密切起来。更有几日,冉将军于深夜前往了三皇子府,而且只有他的心腹兄弟安心一人相随。”

“还有吗?”石槿柔焦急地问道。

“还有……”丁忠忽然变得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丁伯,不要欺瞒小柔,请如实告知!”石槿柔几乎以求恳的眼神看着丁忠。

“还有就是冉将军似乎与勇毅侯府的钟小姐,也就是望月茶楼的东家,有些不清不楚。”

“钟小姐多大年岁了?您不是说她是阿成的姨母吗?”

丁忠道:“属下已经离京多年,已记不清钟小姐是多大年岁了,不过钟小姐至今还未出阁,想必年岁应该不大。”

石槿柔心中钝痛,一时无语。

丁忠停住脚步,向石槿柔躬身说道:“小姐,丁忠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冉将军的这一切异常举动,皆有深意!”

第80章 京城消息 石槿柔和丁忠从山上回到山庄的时候,已是午饭时间,因为石槿柔已恢复了女儿身份,因此她已搬至了后宅居住,并在后宅用膳。

吃罢午饭,石槿柔正欲小睡片刻,还没等她躺下休息,被庄主夫人派来临时伺候她的丫鬟便匆匆进屋禀报:

“启禀小姐,有个叫水生的在外面求见!”

听此禀报,连日来石槿柔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踏实了一些,她连忙起身,穿了外套,在那名丫鬟的引领下去了外宅。

乍见到一身女装打扮的石槿柔,水生楞了一下,不由变得拘谨起来。这也不怪水生,自从石槿柔随父亲到义安之后,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都是男装打扮,以至于到后来,府里府外的人们都习惯性地称呼她为“公子”了。

石槿柔本想喊声“姐夫“逗逗水生的,但看到水生已经拘谨的样子,不由立刻收起了玩笑之心,认真问道:

“水生,我父亲的情况如何?可安顿好了?”

“启禀小姐,岳丈老爷一切顺利,现已在京城安顿好了!”拘谨的水生不由又用到了他“独创”的对石原海的称呼。

石槿柔长出一口气,莞尔一笑问道:“府邸在何处?是买的还是皇上赏赐的?皇上召见父亲了吗?”

“水生出来前,皇上还未召见岳丈老爷。府邸是原来的隋府,是大皇子赏赐给岳丈老爷的。”

一旁的丁忠听到水生一口一个“岳丈老爷”的称呼,几乎忍俊不止。

石槿柔并未在意,她继续问道:“隋府?隋朝云的府邸吗?”

“是,正是隋朝云的府邸。”水生答道。

石槿柔冷哼一声,接着问道:“还有吗?”

“大皇子不但赏赐了府邸,还赏赐了十来个丫鬟和小厮佣人。”

“共计十来个吗?还是仅丫鬟就有十多个?”

“一共十来个。”水生答道。

石槿柔凝眉不语,思忖着大皇子的其中用意。

水生接着说道:“岳丈老爷很受大皇子和六皇子重视,听卢师爷说,岳丈老爷抵达京城的时候,吏部的吴阁老和户部的严阁老亲到城门处迎接,而大皇子和六皇子殿下在吏部亲自召见了岳丈老爷。”

“为什么听说?你未在一旁跟随吗?”

“没有,在城门处,守门的军士传冉将军号令,只让岳丈老爷和卢师爷步行进城,我和义安县衙的那些衙役兄弟们被留在了城外,后来我们又被安排到了驿馆歇息,直到第二天,我们才接到召唤去了隋府,不,是咱们的石府。”

石槿柔不由追问道:“你是昨日离京的吗?”

“是!”水生的表情和语气不知不觉自然了很多。

“那在京城的时候你可见过冉将军?”

“前日冉将军到府中拜望过岳丈老爷,因此见过。”

“冉将军和我父亲都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岳丈老爷没说。”水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听卢师爷说,岳长老爷抵京的时候,冉将军也去迎接了,而且,冉将军还特意问到了您,问您何时进京。”

石槿柔微微一笑,问道:“还有其他情况吗?”

“有,武岳侯一家于前日抵京了,太夫人、武岳侯夫妇,还有世子都进京了。”

石槿柔一愣,随即想起太夫人要去给太后祝寿的,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没想到石孝弘也去了。”

“太后是明日的寿辰,昨天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岳丈老爷正准备寿礼呢,而且,还说晚上要去看望武岳侯和太夫人呢。”

石槿柔忽然有些怅然若失,一种被“忽略与轻视“的感觉涌上心头。

“自己虽然结识了很多‘贵人’,甚至还成了这些‘贵人’的座上嘉宾,可终归,自己身份地位与他们相去甚远,诸如太后寿辰这样的高规格诚,自己是没资格参加的。别说六皇子与太夫人,就是与石孝弘相比,自己也是微不足道的。”

“我乃隐王之后,有朝一日,我定要一飞冲天,令他们再不能也不敢轻视!”石槿柔暗下决心。

尽管石槿柔特意克制,可她眼睛中的失落仍被丁忠察觉到了,于是丁忠立刻插口向水生问道:“卢师爷现居何处?和老爷同住吗?”

“不是,岳丈老爷在咱们石府后街巷子里为卢师爷购置了一处院子,两进的,供卢师爷一家居住。”

“你回义安了吗?卢师爷是不是也委托你去他家报信?”丁忠继续问道。

“我从京城直接来到此地,还未回义安呢。卢师爷的确委托我去报信的。”

石槿柔说道:“你吃过午饭了吗?若没吃,在此吃过之后就尽快赶回义安吧,通知秀荷、小怜他们,可以雇车进京了。我再央求狄庄主派几个人护送她们。”

丁忠笑道:“小姐放心,不必麻烦狄庄主,鲁县令自会安排,属下不信他不派人护送。”

石槿柔何等聪明,她立时明白了丁忠的意思,丁忠是在提醒他:不宜让人知道她与飞云山庄的密切关系。

于是,石槿柔对丁忠歉疚一笑,点头说道:“是啊,鲁县令岂能错过如此好的机会?是我太过小心了。”随即她又转头对水生说道:

“水生,我与丁伯在飞云山庄以及你来飞云山庄的事,万万不可对他人提起,你只说你是从京城直接赶回义安的就可以了,切记,切记!”

“不用小姐吩咐,水生晓得厉害,就是对秀荷我也不会提起此事的。”水生郑重说道。

石槿柔呵呵一笑,问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第81章 赶赴京城 水生认真想了想,说道:“还有一则有关卢鸣天卢公子的消息。”

“哦,他又怎么了?”石槿柔好奇问道。

“冉将军提携卢公子做了他身边的一名参随,也算是御林军中的一个头领了。”水生回答道。

石槿柔心念急转,立刻追问道:“冉将军何时提拔的卢公子?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我是听卢师爷说的,说冉将军找他问询您何日进京的时候,特意对他说起卢公子的,还说是您当初央求冉将军为卢公子安排前程的。”

石槿柔想了想,不由自言自语地说道:“事情都过去快一年了,我还以为他早就忘却此事了,难得他还记得!”

水生接着说道:“除了这些,再无其他消息了。”

石槿柔说道:“那你去吃饭吧,吃过之后尽快赶去义安。”

水生道:“不必了,我自带了些干粮,已在马上随便吃了点儿,如今也不饿了。若小姐没什么吩咐,我这就赶往义安了。”

石槿柔沉吟不语,而后又看了看丁忠,丁忠只是点点头,并未说话。

石槿柔对水生说道:“该叮嘱的,在离开义安之前,我都已经叮嘱到了。你回义安之后,让秀荷、小怜她们将府里的一切打理清楚,莫遗漏了什么。”

“是,水生明白!”说罢,水生转身向屋外走去。

“辛苦你了,路上小心!”石槿柔将水生送出山庄大门的时候,又特意叮嘱了一句。

…………

看着水生打马远去的背影,丁忠忽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小姐,天气该转凉了,不知道今年京城的冬天会不会格外寒冷?”

石槿柔若有所思地说道:“心中若有一团热火,再寒冷的冬天也能熬过去的!”

丁忠笑了笑,继续问道:“那小姐打算何时启程赴京?”

“明早启程,中间稍事休息,争润日午间抵达京城。”

“不通知冉将军了吗?”

“不了,我想给他个意外。再说,丁伯的身份也不宜太过张扬。”石槿柔“坏坏”地一笑。

丁忠表情一凛,说道:“凭属下的身手,脱身不难,更何况属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属下最大的担心是:若我案发了,会牵连老爷和您!”

石槿柔沉思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怎会轻易案发?再说,有六皇子和阿成在,就算有些麻烦,他们也可以补救的。丁伯不必杞人忧天。”石槿柔停顿了一下,继续有感而发地说道:

“小柔若成大事,又岂能离开丁伯的辅助?”

丁忠一脸凝重地说道:“丁忠何尝不知小姐的苦衷,也正因如此,属下才答应留下来的。”说到这里,丁忠叹了口气,“但愿真的是属下杞人忧天吧。”

…………

翌日凌晨,石槿柔和丁忠辞别了狄庄主赶赴京城,一路无话,经过近一天一夜地催马急行,于第二天午间,两人终于遥遥望见了京城!

两人在京郊的一个酒馆前扳鞍下马,由于昨夜借宿路途民居,睡了也就两个时辰左右,所以石槿柔略显疲惫,而丁忠依旧是精神矍铄,一双虎目时而内敛,时而又精光四射。

石槿柔趁丁忠点菜期间,在酒馆院子中让一名店小二帮她打了一桶井水,然后便在院子里洗了把脸,以驱赶自己的困顿和疲劳。

洗完脸,店小二递过一条毛巾,石槿柔笑了笑,并没接过毛巾,而是自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水迹。

店小二不以为杵,反而帮着石槿柔将脸盆中的洗脸了水泼掉,并随口问道:“客官是要进京吗?”

石槿柔点头应是。

店小二说道:“这两日怕是不行了。”

石槿柔惊讶问道:“为何?”

“今早城门忽然关了,听说是京郊大营里发生了哗变,士兵们起了冲突,您没见这里就您一桌客人吗?平日里,我们酒铺是最喧闹的,京城里的人都会来这里喝酒呢。”

石槿柔才不关心酒铺的好坏呢,也不怎么关心她是否能进得了京城,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京郊大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说京郊大营发生了哗变,莫非士兵们造反了不成?”

店小二答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小的也是听过路人说的。”

石槿柔嘟囔道:“没想到皇城脚下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店小二恨恨说道:“哎,不说这些了,客官是远道而来的吧?”

石槿柔转身向屋内走去,边走边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几百里路吧。”

店小二不无奉承地说道:“客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单凭公子的这身骑装和公子所骑的马便能得知。”

石槿柔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觉哑然失笑,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所穿的这身骑装是石孝弘送的,是男装。

石槿柔落座之后,又向店小二问道:“城门关了,百姓也不得出入了吗?”

店小二答道:“那倒不是,此处沿着城墙往西有一小城门,百姓可以通过那里出入,只是由御林军把守着,盘查得很严。”

石槿柔“哦”了一声,说道:“你去上菜吧,若无召唤,不必一旁伺候了。”

店小二答应一声,转身吆喝着走了。

石槿柔对丁忠低声问道:“听说了?”

丁忠点了点头。

石槿柔又不由问道:“这与狄庄主的安排有关吗?”

丁忠看了看四周,说道:“难说!一切要等您见到了六爷或冉将军之后才能知晓。”

第82章 进城 石槿柔和丁忠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略作休整,便又上马启程,沿店小二指引的方向骑马而去。

走没多远,果然见到有一座城门,而且也的确有百姓在那里出入。石槿柔、丁忠两人下马步行,向城门处走去。

刚到城门,便有士兵喝阻两人,上前盘查。

丁忠应对了几句之后,忽见有几个士兵围拢过来,居然提出搜身。

丁忠岂肯答应,搜他无所谓,可石槿柔却是万万搜不得的,别说搜,连碰都不能碰。

于是丁忠斥道:“不得无礼!我家公子乃吏部文选司郎中石大人家的公子。由不得你们胡来!”

那几个军士听罢,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说道:“文选司郎中,亏你还说得出口,芝麻大点儿的官也敢抬出来压咱们,如今这世道变了不成?”

石槿柔脸色一寒,冷冷说道:“冉轶成呢?让他出来见我!”

那几名军士立刻止住笑声,面面相觑,还好刚才说话那人还算反应机敏,说道:“冉将军名讳岂是你能胡乱叫的?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公子若无心虚,让我等搜一下又有何妨?得罪了!”说罢,便欲上前伸手。

石槿柔又急又怒,不由厉声喝道:“你敢!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匹青鬃马便是你们冉将军相赠的坐骑。”

那人果然止住,疑惑地看向了青鬃马。

恰在此时,一名头领摸样的人走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立刻又军士禀道:“启禀将军,此人自称是冉将军好友,不让搜身检查。”

那名头领“哦”了一声,疑惑地看向石槿柔,抱拳说道: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石槿柔脸色缓和,不冷不热地回道:“本公子姓石,来自义安!”

那名头领微微错愕,继续问道:“请问公子与吏部石大人是何关系?”

“石大人乃我家公子令尊!”丁忠一旁回道。

“没问你,休得多嘴!”一名军士向丁忠喝道。

头领模样的人不满地撇了一眼说话的士兵,但并未出声斥责,而是又向丁忠抱拳说道:“这位老伯如何称呼?”

丁忠亦是不冷不热地答道:“在下姓丁,乃我家公子长随。”

那名头领立刻笑道:“这就是了!请石公子和丁老伯多多海涵,所谓不知者不怪,是末将疏忽了,并未将冉将军的吩咐告知他们,两位请随我来!”

石槿柔与丁忠互望了一眼,牵马跟随着那名头领向城门走去。

进入城门,那名头领又对两人说道:“请石公子和丁老伯在卫戍房稍事休息,末将即刻派人去禀告冉将军。”

石槿柔说道:“不必了!让他直接到石府去找我吧。”

那名头领依旧赔笑说道:“请石公子莫要为难末将,冉将军号令如山,末将也是依命行事!石公子若贸然离去,末将人头不保!”随即,没等石槿柔提出异议,他便对身旁一名军士吩咐道:“骑快马速去禀告冉将军,就说义安的石公子到了!”

那名军士立刻领命而去。

石槿柔无奈,只得跟随那名头领来到城门旁的一排营房,步入一间营房内休息,刚刚落座,便有军士奉上热茶。

那名头领说道:“请公子和丁伯稍安勿躁,在此休息片刻!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打扰二位了。”

丁忠抱拳说道:“请将军自便!”

那名头领点头含笑,随即又挥挥手,示意屋内的士兵随他一起出屋。

众人出去之后,石槿柔与丁忠相视一笑,石槿柔道:

“本想瞒着他进城的,眼下可好,只能如此了。”

丁忠说道:“瞒不瞒的都无关紧要,想必冉将军早已知晓了我们的行踪。冉将军行事,看似不经意,可属下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似有深意。”

石槿柔望望窗外,说道:“不说他了。”随即她又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父亲现在怎样了?在忙些什么?”

…………

两个人并未等候多久,只听门外有人问道:“石公子在哪里?”

石槿柔一听,声音虽然耳熟,却不是冉轶成的声音,而是安心的。

屋门一开,那名守门头领领着安心走了进来。

安心乍一见到石槿柔和丁忠,欣喜异常,立刻上前躬身施礼,热情说道:“安心见过石公子!见过丁前辈!”

石槿柔嫣然说道:“安将军不必多礼,请问冉将军呢?”

虽然石槿柔本想瞒着冉轶成偷偷进城,给冉轶成一个惊喜,可实际上,她比谁都急着要见到冉轶成。

安心回禀道:“冉将军军务缠身,不能亲来迎接石公子,特命末将前来护送石公子和丁前辈回府!”

石槿柔不禁“哦”一声,失望之情表露无遗。

安心回头对那名守门头领问道:“可有人冒犯了石公子?”

那名头领看了看石槿柔,瞬即向安心躬身回道:

“得知石公子身份后,末将岂敢怠慢!若有不周之处,还望石公子和丁老伯海涵,也望将军恕罪!”

丁忠呵呵一笑,说道:“这位将军对我们礼遇有加,并无怠慢!”

安心冷冷说道:“冉将军军令已下,他们若敢违逆,必受责罚!”说罢,安心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那位守门头领,说道:“这是冉将军赏给你们的,以感谢你们对石公子的款待之情,等不当值了,带弟兄们去酒楼大吃一顿。”

那名头领连忙摆手说道:“尽职守责,是末将本分,岂敢邀功!”

“拿着!”安心喝道。

那名头领无奈接过银子,躬身说道:“谢冉将军和安将军恩赏!”

安心并未在意,转头对石槿柔说道:“石公子,我们走吧,安心护送您回府!”

第83章 入府 石槿柔居中,安心、丁忠一左一右,三人并马而行。

京城之内,路上行人不是很多,石槿柔不明所以,向安心问道:

“你家将军现在何处?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京郊大营的士兵哗变又是怎么回事?”

“收到您抵京的消息时,冉将军在御林军殿帅府,将军本打算亲自迎接您的,可正赶上三皇子殿下派人来说要进宫面见皇上,让冉将军陪其一同前往,所以冉将军只好吩咐末将前往城门。眼下,冉将军应该和三皇子殿下在皇宫呢。”

石槿柔听到安心对三皇子尊称“殿下”,心中不由有一丝不快,但她并未显露,继续问道:“京郊大营又是怎么回事?”

“段云德的部下和易寒山的部下起了冲突,发生了械斗,死了一些士兵,多是段云德所部的士兵。现在骚乱虽已被冉将军率御林军平复,但段云德不依不饶,似乎有意将此事闹得更大一般,不仅在太后寿筵上一怒而去,更有甚者,昨晚竟带了一小部兵马来到京城外面,吵嚷着要进城找三皇子殿下讨个说法,冉将军起初并未在意,后来见段云德闹得凶了,便亲率御林军出城,将段云德他们驱散了回去。”

石槿柔正欲再追问详情,忽然丁忠插口说道:

“公子、安将军,外面不宜谈论此事,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再说吧。”

安心笑道:“丁前辈言之有理,石公子,我们还是回府再说吧!”

石槿柔会意,强压下心中疑惑,对安心说道:“那我们就加快速度吧,请安将军头前带路!”

安心半认真半玩笑地点头说道:“末将遵令!”说罢,他甩手一鞭,策马疾驰起来,石槿柔与丁忠也驱马在后紧紧相随。

…………

曾经的隋府如今已改换了门庭,大门上方牌匾上书写着端端正正的两个大字:“石府”。

有看门人识得安心,立刻上前请安施礼。

安心笑道:“别忙着给我施礼,快来给你们的正经主子请安!这位便是石大人的令郎石公子,也是你们的少主人!”

几个下人惊愕之余,连忙过来给石槿柔请安,并服侍着石槿柔下马。

石槿柔随口问道:“我父亲可在府中。”

其中一人禀道:“老爷一早便去了吏部衙门,并吩咐小的们,说下衙之后直接去武岳侯府看望太夫人,至今未回。不过老爷早就吩咐过了,说只在这三、四日,定有亲眷到达,让小的们随时伺候着。只是……”这人边说便打量着石槿柔。

石槿柔见状,不客气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老爷吩咐的是千金小姐,不是少爷公子。”

石槿柔撤掉头巾,一头瀑布般的乌黑长发瞬间洒落下来,她说道:

“我便是千金小姐,你看清楚了?”

下人们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安心却惊愕地“啊”了一声,大睁着双眼问道:“石公子,难道您……您……”

石槿柔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反问道:“怎么,冉将军没对你说起过吗?”

安心茫然而迅速地摇了摇头,着急地说道:“怎么可能,冉将军一直以为您是……一直以为您是公子啊!”

丁忠也连忙上前说道:“且不管男女,你们速请小姐进府!”

下人们答应一声,立刻牵过马缰,引领三人进府,石槿柔当先迈步,丁忠正欲跟随,忽见安心依旧痴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由过去拉了他一把,说道:“进府再说。”

安心终于回过神来,苦笑一下,跟随丁忠进了石府。

虽已时隔近两年,但石槿柔仍依稀记得原来隋府的结构,她径直穿过前面两重院落,向后面原来是隋夫人居住的后宅走去。

后宅院落里,正有三个丫鬟在嬉笑追逐着,忽见有人进来,立刻止住笑闹,有一丫鬟上前问道:

“请问来者何人?这里是石府后宅,请问……”

她话没说完,只见府中一个小厮从石槿柔身后跑了过来,向那丫鬟说道:“海棠姐莫要无礼,这便是你们等的正经主子,石大人千金石小姐!”

三个丫鬟惊得呆了一呆,随即赶紧上前跪倒施礼,口中说道:

“奴婢见过小姐!”

石槿柔扫视了一眼,淡淡说道:“都起来吧!即刻去准备热水、热茶来,本小姐要在正厅待客!”

三个丫鬟答应着连忙起身,其中两个丫鬟转身离去,在离去之前还不免疑惑地看了看石槿柔身后仆从打扮的丁忠和一身戎装的安心。

那个叫海棠的丫鬟并未离去,而是引领着石槿柔进了正房,安心有些犹豫,但在丁忠的示意下,他和丁忠也迈步跟了进去。

院子里只剩下了那名小厮,他挠了挠头,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无奈地跺跺脚,转身离开后宅回前院去了。

众人落座,石槿柔居中坐了,一言不发地看着海棠,因为事前并无准备,热水热茶的还没上来,所以海棠也不知道该忙些什么。再说,按京城规矩,她又何曾见过有外男被直接引进后宅的情形?加之石槿柔又不错眼珠地看着她,所以,她一时无措,竟呆呆地站在了屋子中央。

终于,石槿柔开口问道:“你叫海棠?”

海棠长出一口气,回道:“是,奴婢贱名海棠。”

“谁给你起得名字?你原是谁家的奴婢?又因何来到石府?”

“奴婢忘记是谁赏赐的名字了,奴婢原是大皇子殿下府中的奴婢,遵从大殿下府中内宅总管的吩咐,来此伺候小姐。”

“你家总管是否也吩咐过了,让你贴身伺候本小姐?”

“是!”海棠不知是傻是笨,竟实话实说了起来。

石槿柔冷笑一声,说道:“那你回去禀报你家总管,就说本小姐有自己的贴身丫鬟了,她的好意本小姐心领了。”

第84章 悲戚 听到石槿柔要打发她回去,海棠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随即磕头说道:

“请小姐开恩,万万不要打发海棠回去,否则,海棠宁可死在小姐面前!”

石槿柔微蹙了下眉,然后冷冷地说道:“这算什么?威胁本小姐吗?”

“奴婢不敢!奴婢的卖身契自从交到老爷手里,奴婢便生是石府人,死是石府鬼!若被小姐打发出府,奴婢哪儿还有脸面再活在世间?”

石槿柔闻言,缓和了语气说道:“你知道就好!从今以后,你要时时刻刻省得,本小姐才是你的主子。你若三心二意,做出背主之事,休怪本小姐翻脸无情!”

恰在此时,另外两个丫鬟拎了热水和茶壶走了进来,见到海棠正跪在地上,被石槿柔斥责,不由均是一愣,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其中有个丫鬟在给石槿柔端茶的时候,双手竟不自觉地有些抖动,险些将茶水洒到地上。

石槿柔冷眼旁观,嘴角带着一丝轻蔑,并未说话。她看着两个丫鬟忙活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道:“你们两个和海棠去院子外面候着吧,若无本小姐召唤,不得进院!”

两个丫鬟齐声应是,海棠悄悄看了石槿柔一眼,犹豫着站起身,和那两个丫鬟退出了屋子,然后又出了院子。

直到三个丫鬟都出院子,石槿柔这才对丁忠说道:“丁伯,麻烦您注意着院子。”

丁伯微微一笑,说道:“小姐放心,有话但说无妨。”

石槿柔点点头,又转头对安心说道:“说吧,京郊大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双方士兵为何起了冲突?”

安心一愣,他本以为石槿柔会在第一时间询问冉轶成情况的,却没想到石槿柔最关心的竟是京郊大营里的事。

虽是有些出乎意料,但安心依旧恭敬地答道:

“昨日下午,段云德与易寒山进京赴宴,恭贺太后寿辰,段云德所部的士兵偷偷跑出军营,到附近村庄劫掠财物,结果在一个村庄失手打死了一名老妇人。而那个妇人又敲是易副统帅帐下一个士兵的母亲。那士兵得知消息,岂肯善罢甘休,加之易统帅与段统帅之间平日里便多有不睦,士兵间更是水火难容,因此,这个事件成了引子,起初只是几个人之间的打斗,后来竟演变成双方士兵的厮杀。”

“死伤了多少人?这事又会如何处置?”石槿柔问道。

“好在易副统帅帐下当值的将领竭力弹压,加之冉将军亲率御林军赶赴京郊大营,才最终控制住了局势,没有引发更大规模的骚乱。但即便如此,死伤人数也已达百人以上,而且死的几乎都是段云德所部的士兵。也正因如此,段云德才不依不饶,不但羁押了易副统帅帐下的一批士兵,而且还羁押了易副统帅本人。只待皇上圣旨下了,再做处置。”

“大皇子和六皇子殿下呢?他们可有什么反应?”石槿柔微微皱眉问道。

“六爷那里,末将并不清楚。倒是听冉将军说,大皇子意欲发动一群老臣上书劝谏皇上罢免了段云德的统帅一职。”安心答道。

听到这里,石槿柔不禁异常焦急地插口问道:“冉将军怎么说,他也赞成罢免段云德吗?”

“这个属下不知,冉将军并未对属下讲明他的想法。”安心不知道石槿柔为何忽然间变得焦虑不安起来。

石槿柔站起身,在屋子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又向安心问道:“你可知六皇子殿下现于何处?”

安心想了想,揣测着说道:“我也说不太好,我想六爷现在应该在武岳侯府吧。”

“为什么都去了武岳侯府?这种时刻,难道有比士兵哗变还重要的事吗?”石槿柔略带不满地自言自语地说道。

安心轻轻叹了口气,斟酌着答道:“是这样的,昨日在太后寿辰上,皇上给武岳侯世子石孝弘和吴阁老的嫡孙女赐了婚,太夫人在接旨的时候一时激动,吐了血。”

“啊?!”石槿柔无比震骇地呆立当堂。

过了好一会儿,石槿柔才幽幽问道:“太夫人性命无碍吧?”

安心谨慎地说道:“不好说,当时太夫人吐血之后便昏厥了,太后和皇上立刻召来了太医院的院判穆太医救治太夫人,再后来就发生了京郊大营的事,太夫人的事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今早末将听安宁郡主说,太夫人已回了武岳侯府将养,想必性命应无大碍了。”

石槿柔呼了口气,然后转头对丁忠说道:“丁伯,你我速去武岳侯府!”

安心急忙说道:“公子……石小姐且慢,冉将军想到您可能今日便前往武岳侯府,所以特意嘱咐属下劝阻您,说太夫人病重,需要静养,更兼之今日去武岳侯府探望太夫人的侯爷、王爷的一定不在少数,望您过一两日再前往探视,尤其不要带丁前辈一同前往。”

瞬间,石槿柔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她喃喃道:“太夫人对小柔有再造之恩,若太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小柔……”话未说完,两行热泪便簌簌地滑落下来。

安心劝慰道:“石小姐莫要过于悲伤,太夫人是菩萨心肠,必会得老天爷护佑。再说,穆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大人,医术十分了得,有他在,太夫人定会康复的。”

尽管安心劝慰着,但石槿柔又怎么可能真正放心。虽然努力压制着悲伤,但依旧双肩抽搐,哭得梨花带雨!

丁忠将壶中热水倒在脸盆里,拿起一条干净毛巾在热水中浸湿了递给石槿柔。

石槿柔擦掉脸上的泪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悲伤。

安心说道:“冉将军还吩咐,他不知何时会从皇宫出来,也不知今日是否能见到您,若您今日下午无其他紧要事情,可去西华街的望月茶楼坐坐,在那里可以了解些京城的风土人情。”

石槿柔终于忍住悲戚,不满地说道:“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哪里还有心思去什么茶楼?”

丁忠一旁说道:“冉将军也是一片好心,去看看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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