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1v1)h》 小兔子 服务区里的洗手间脏乱不堪。 耿弋拧着眉出来,摸出烟抽了足足两根,才把萦绕在鼻端的臭味给冲走,他洗了手,抬步往便利店的方向走。 收银台前站着两个吃关东煮的小姑娘,一边吃一边抱怨,“好倒霉啊,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到家,也不知道这车要修到什么时候……” 余光扫到耿弋,两个小姑娘红着脸让了让他,耿弋面无表情地扫码付款,随后提着一袋子吃的走了出来。 临近年关的天儿冷得像下了场冰,冷风专门往人骨头缝里钻,耿弋冻惯了,连羽绒服拉链都懒得往上拉到底。 远远地就看见自己那辆车里开着车厢灯,大志坐在驾驶座正笑呵呵地和后座两个小姑娘聊天。 “耿哥!”大志老远看见他回来,下了车迎着他走了几步,挤了挤眼睛,神采飞扬地说,“回蒲河的大巴车坏了,我去转了一圈,碰上叁个老乡,大冬天的也不容易,我这发了善心,让她们搭了个顺风车。” 能让他发善心的除了钱就是美女,耿弋不用猜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他把袋子扔进大志怀里,用一张冷脸回应,抬起长腿走到副驾驶车门前,正要上车,偏头看见地上躺着个白色的东西。 天儿比较黑,他低头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个纯白的毛绒小兔子挂件,小兔子像是哭过,眼睛红红的,和他刚刚在洗手间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一样。 别的不说,这小兔子还挺好看。 他收进口袋,一拉车门坐了进去。 “要我说,哥,咱应该弄辆车在这拉人,你看,前面儿好多人,等那车修好估计天都要亮了,男人还好,小姑娘可遭罪,这大晚上不得冻坏啊。”大志边系安全带边乐颠颠地说。 后面两个小姑娘附和,“就是就是,那边还好多人呢。” 她们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耿弋,脸上露出又羞又喜的表情。 耿弋五官生得十分帅气,眉毛英挺,瞳仁颜色很淡,单眼皮淡漠地垂着,衬得表情很是漠然,嘴唇抿成一条线,不说话时浑身充斥着冷酷的气场。 他看了眼后视镜,露出的眼尾位置有条细长的疤痕,不深,附在薄薄的眼皮上,添了几分痞气。 大志每次和他出来,都能见到女孩对他发花痴,早就习惯了。他把车子发动,偏头时冲耿弋歪了歪脑袋,示意后面那俩小姑娘看上他了。 耿弋没搭理大志,更没注意身后俩小姑娘的动态,他把袋子里的叁明治拿出来几口吃了,又拧开温乎乎的矿泉水咕咚喝下。 “哥,你睡会。”大志说,“剩下的路我开。” 耿弋总算回他一句,“慢点开。” 后座俩小姑娘听他开口说话,两人互相攥着手激动得不行。 长得这么帅就算了!声音还这么好听! 她们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个……你也是蒲河的吗?我们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耿弋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耿哥是后搬来的。”大志笑着替他解释,“他这人不爱说话,但是人特别好。” 两个小姑娘面红耳赤地点着头。 耿弋吃着东西,眼睛看着窗外,后座俩小姑娘一心想跟他说话,又问,“你们为什么这么晚回去啊?” 大志看了眼后视镜,正要回话,就见耿弋皱着眉,语气有些不耐,“看路。” “好嘞。”大志笑笑,把车开了出去。 俩小姑娘瞬间小脸通红,规规矩矩地坐好,不再开口说话。 车子一小时后到达蒲河镇,后座小姑娘挨个伸手付钱,耿弋倒是没料到大志长了境界,钱和美女两手抓。 正要下车,一只细白的腕子伸了过来。 他微微偏头,才发现后座一共叁个小姑娘,他之前一直没注意,因为坐在他后座的小姑娘一路上都低着头,存在感很低。 那白皙的手里捏着一张五十,没有褶皱,被主人保存得干净又整齐,不知是她钱包里的香料,还是她手上涂了什么,耿弋接过钱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偏头看了眼,小姑娘给了钱就转身下车,车厢灯昏黄暧昧,照出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和柔软的一头黑发。 是他在洗手间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你好,能不能……要一下你的微信?” 耿弋转头,后座还有俩小姑娘付了钱没走,其中一个想必是鼓足了勇气这才问他开的口。 他挑了下眉,“嗯。” 那俩小姑娘目露惊喜,就见耿弋掏出大志的手机,展开微信二维码说,“以后需要找人上门讨债,记得找我。” 俩小姑娘愣愣地看向他的微信名字,只见上面写着:专业讨债价格优惠,美女帅哥统统八八折。 “……” 明珠 大志一下车就抱着手机乐得不行,从洗手间回来后蹭了蹭耿弋的胳膊,“嘿嘿,哥,你真是我亲哥!” 耿弋皱眉拨开他,“下午面粉厂的事,叫大黑上来跟我说说。” “哎好!”大志乐颠颠下去了。 耿弋从口袋里掏烟,烟没掏到,却掏出那只小兔子,他把小兔子拿手里把玩着,忽然想到,这兔子或许是坐在他后面的那个小姑娘掉的。 “耿哥!”大黑跑了上来,呼哧呼哧直喘气,“今天下午那面粉厂炸死不少人,老板明永梁和他老婆全死了!他女儿在念大学,儿子才上一年级,现在要赔偿的全堵他家门口了,我让大红在那蹲着了。” “到现在没人来找我们?”耿弋把兔子扔桌上,拿起笔写下面粉厂老板的名字。 “哪儿能呢,听说他女儿今天晚上就赶回来了,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有存款,反正保险赔偿费有不少,大家都等着分到第一笔赔偿呢,估计等分完了,他们就该来找我们了。”大黑说到最后眼冒精光,“听说明永梁把钱全砸面粉厂里了,存款肯定没多少,哥,咱就等着生意上门吧!” “明永梁?”底下大志怪叫一声,“耿哥!我们刚刚车上那个就是明永梁他女儿啊!” 耿弋笔尖一顿。 后座那小姑娘是明永梁的女儿? 他想起洗手间门口,小姑娘哭得双眼通红的一幕。 耿弋刚开始做生意时,接触过明永梁,是个宽和的人,比一般生意人老实忠厚,或许是年纪大的原因,看见小辈永远和和气气脸上带着笑。 耿弋对他印象不错,但世事难料,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那丫头还在念书,底下还有个弟弟,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能熬多久。 接下来两天陆续有人到耿弋的要债公司进行登记要债,耿弋抽空下楼一趟,随便拿起一张登记单看了眼,就看见一个新鲜的名字。 明珠。 “明永梁他女儿,听说,她亲口承诺要偿还一百多万的赔偿金,还有工人的损失费八十多万。”大志嘴里吃着油条,含糊不清地说。 “她有钱?”耿弋问。 “有个屁,保险公司赔了两百叁十万都没够分的,一群人等了她一晚上,就等来几十张欠条。”大志说话间,把压在桌上厚厚的一沓欠条抽了出来,“喏,她亲手写的。” 欠条并不是耿弋随处见到的那种揉烂了汗渍的发黄纸张,纯白色宣纸,字体遒劲娟秀,签名处印了个红手印。 耿弋翻看下去,几十张欠条,累计下来,近两百万的债款,搁在一个成年男人身上,跳楼的都有,这丫头居然能心平气和写下这么多张。 “明永梁没留存款给她?” “说是留了,好像她就近把她几个亲戚给安置了,听说她二叔也死了,剩下一个二婶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她家里所有值钱东西都搬走了,保险柜也都直接撬开拿走了。” “她现在人呢?”耿弋问。 “这两天一直在家处理她爸妈的后事。”大志啧啧摇头,“我看啊,估计撑不了太久,每天不少人去她家砸门要钱呢。” “大红在那?”耿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回身看了眼。 他们这要债公司一开始除了张大沙发,剩下的就是各种拼起来的桌子,最近两年初具公司模样,每人都安置了一张崭新的办公桌,还配了两台电脑,大红的位置上一团乱,椅子上也放满了东西。 “在呢。”大志回。 耿弋食指点了点桌子,“给他打电话,让他看着点。” 小姑娘一个人,还带着个弟弟,无依无靠的,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知道,毕竟我们还要问她要债呢,怎么可能让人闹太狠。”大志没领会耿弋话里的另一层含义,他把手搭在耿弋肩上,冲他眨眼,“耿哥,我办事,你放心。” 耿弋嫌恶地扫了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咋了?”大志问边上正在用食指敲键盘的大黑,“耿哥咋用那种眼神瞧我?” 大黑转头看向他,恶心地捂住嘴,“哥,你嘴上沾了屎。” “……”大志拿出桌上的镜子照了照,“靠,我特么这是南瓜粥!”他一抹嘴,往楼上大喊一声,“耿哥!我那是南瓜粥,不是屎!” 楼上飘来一个字:“滚。” 病倒 明永梁夫妇的葬礼十分简单,明珠大概拿不出多少钱,全靠其他亲戚简单凑了点,这才给明永梁夫妇下了葬,墓地都没有,只剩下一捧骨灰。 葬礼一结束,明珠就病倒了。 大红打电话给耿弋汇报说,明永梁的女儿一整天没出来,屋里只能听见她弟弟的哭声,他进去看了眼,小姑娘发烧病得厉害,烧得神智都不清楚了。 那群要债的见她关在屋子里不出来,担心她跑路,全都冲进来,吵得不可开交,大红控不住场面,这才给耿弋打了电话。 大志一边开车一边说,“正常人谁能受得了?就十来万都有人想不开,何况她这两百来万,一个小丫头,还在念书,没工作,弟弟才一年级,她除非傍了个大款,不然这辈子都别想把钱还清。” 耿弋没说话,他手伸在口袋里,捏着那只小兔子的耳朵。 车子停在一处有些破旧的居民区,耿弋跟着大志往里走,这是明永梁的老房子,很久都没人住了,那套两层小独栋已经被抵押了,姐弟俩没地方住,只能回到这里。 家里值钱的东西他们一样都没带走,姐弟俩到现在只有一套衣服,最近几天除了上门讨债的,就只有她二姨来看过,带了点吃的和穿的,此外,再没有别的。 巷子很窄,也不是什么柏油路水泥路,全是石子和沙,下雨天全是泥泞。 耿弋和大志还没走到明永梁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怎么知道你姐姐是真的病了还是准备跑路?!” “早不病晚不病,这才回来几天就病了?是不是不想还钱?” “欠条都写了,你别想赖!” 耿弋推门进去,整个院子站满了人,被围在中央的小男孩满脸是泪。 大红见耿弋来了,正要过来,就见耿弋挤进了人群中央。 他个头高,从门口进来的瞬间就有人注意到他了,不等旁人开口,他已经看向众人,开口的声音自带一股威严气势,“这是怎么了?” 穿着工人服的中年女人尖着嗓子喊,“耿老板,你来得正好,我就说,这姐弟俩不靠谱,肯定今晚就要跑路,到时候欠我们的钱,我们问谁要?” “就是就是,说什么病了,我看他们就是要跑。”有人附和。 “大家是信不过我?”耿弋视线转了一圈。 离耿弋最近的一个男人回,“也不是不信你,这不是怕他们跑了,到时候你们也找不到人嘛。” 大志大着嗓门喊,“我们的人天天盯着呢,不可能让他们跑了的,你们就放心吧。” 他话音一转,“这病没病,我们进去看看,真要病了,你们可别耽误人家治病,万一耽误了,人死了,那你们的钱也别想要了。” 一群人嘟嘟哝哝的,“我们也想看看她到底病没病,关键这小孩他不让进啊,门也锁了。” 才六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自己会锁门,不用猜也知道是大红干的。 耿弋看向那个小孩,浓眉大眼,脸上肉肉的,一看就是那种富贵家庭里养出来的孩子,一双眼里盛满了不安与害怕,眼泪还挂在眼睫上,他张着双臂,拦着不让人进房间,两只小手都在发抖。 耿弋走过去,垂眸问他,“你姐姐病了?” 小男孩防备又害怕地看着他不说话。 “明宝,记得我不?”大志从后面过来,走到小男孩跟前,“我是赵大乐的大哥赵大志,你见过我的,放心,这位叔叔不是坏人,我们进去看看你姐姐。” 明宝认出大志,当即就哭出声来,“姐姐她……一直睡……不醒……” 他哭得抽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耿弋已经从明宝手里拿了钥匙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老房子里连空调都没有,一进去只觉得寒气逼人,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就几把旧椅子,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床上的人正费力往下爬。 听见开门声,她抬头看向来人,一张脸布满病态的潮红,眼睛里氤氲着一圈雾气,细弱的手用力攥着床板。 白皙的手背上连血管都看得分明。 “欠条……我明天写给……你。” 她把耿弋当成要债的,说话的声音更是有气无力,耿弋只听到欠条俩字,后面什么都没听见。 她用力想站起来,却体力不支踉跄着往床下摔。 耿弋上前扶了她一把,隔着单薄的纯黑色毛衣,触手的体温高得离谱,他把人扶着躺下,垂眸的瞬间,这才看清她的脸。 小姑娘眉毛细细的,眼眶红得像兔子,身上的温度烫得厉害,嘴唇干涩而苍白,她张着嘴说话,可声音低若蚊鸣。 另一个叔叔 大志一进来就看见这场面,他捂住眼睛,回身赶紧把门关上,随后悄悄凑过来,“哥,咱不能趁人之危啊,不是还病着呢吗?” 耿弋瞪了他一眼。 “外面的人我已经打发走了,我办事你放心。”大志立马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说完这话,他探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啧”了一声,“烧得挺厉害啊。” “去买点药。”耿弋回身看了眼房间,没有暖气,屋子里冷得像放了块冰。 大志点点头,出去了。 门一开一合间,明珠的弟弟明宝进来了,手里捧着个茶缸,里面装着冷水,他小心翼翼地端着送到床前,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姐姐……喝水……” 明珠听见声音,睁开眼,嘴里胡乱地说话,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 明宝“呜哇”一声哭了起来,“姐姐……” 耿弋被吵得头疼,他把明宝提到门口,把他手里的茶缸拿了过来,水也是冷的,他看向门边的大红,“去弄点热水。” 大红应了声赶紧去了。 耿弋又叫住他,指了指明宝,“把他带走。” 大红:“……” 耿弋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桌上放着几个黑皮本子,翻开看了眼,上面都是那娟秀的字体记录着所欠的一笔笔债务。 他没什么情绪地把本子合上,又看了眼床上的人。 小姑娘大概烧糊涂了,闭着眼又睡了过去,只额头不停沁着汗。 耿弋找了一圈,才在床边找了一卷纸,他拿了纸,替她擦了擦汗。 他平素不是这么热心的人,不过是对明永梁的那份尊重转移到了这对姐弟身上,仅剩下一丁点怜悯。 等大志买了药回来,耿弋这才起身走人。 明珠吃了药,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浑身发了汗,身上黏糊糊不太舒服,但精神却还不错,起来先洗漱,又去简单做了点吃的,这才回到床边叫醒弟弟明宝。 整理床铺时,她看见被子底下塞着一卷钱。 她目光怔了怔。 “是叔叔给的,他还叫我不要告诉别人。”明宝见她盯着钱不说话,童音清脆地告诉她,“不是大志叔叔,是另一个叔叔。” 另一个叔叔? 明珠想起昏睡前看见的模糊人影,她捏着那卷钱,目光移向桌面。那儿多了一袋药,还有一只崭新的热水壶。 “先去吃点东西,姐姐待会送你去学校。”明珠声音还有些沙哑。 明宝眼泪又往外冒了,“姐姐,我不想去学校……” “听话。”明珠劝道,“姐姐待会要去上班。” “姐姐。”明宝瘪着嘴,眼里包的泪已经落了下来,他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胳膊,哭着问,“姐姐你不要去上班好不好?” 明珠耐着性子安抚他,“不上班没有钱,我们就没法……没法生活……”她声音忽然哽住,“明宝,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姐姐得赚钱,不然我们……我们……” 明宝大哭出声。 明珠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呢喃似地说,“明宝,我多希望我们是在做梦……” 把明宝送到学校之后,明珠就去了镇上的一个大酒店里上班,镇上只有这家酒店工资高一些,而她还没毕业,也没有其他选择。 经理把她叫到一边给她做简单培训,无非是向客人多推荐招牌菜,以及多推荐酒水一类。 培训完,经理看着她手臂上的黑色孝布,皱眉问,“你这……上了班还要戴着?” 明珠捂住胳膊,“待会穿工作服,我可以戴在里面。” “行,去吧,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好,谢谢经理。” 两个梨涡 外面天已经黑了。 耿弋下楼时,大志几人忙得脚不沾地,地上桌上到处都是散乱的文件资料,大志几人一边整理一边爆粗。 “怎么回事?”耿弋问。 大志崩溃地跪在地上,“大黑那个神经病把窗户开了,一阵风刮过来,我们所有文件都飞了……哥,你看看,要不要招个女助理什么的,你说我们几个大老粗,根本就做不来这么细致的活儿啊……” 耿弋扫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哪个女的愿意来?” 大志瞬间清醒,“……也对。” 大黑抓了一把头发,“我哪想到外面那么大风……刚刚有点犯困,我想着开窗户透透气,谁知道……” “想透气不会出去?”大志怼他,“你弄乱的你自己整理,我不弄了,头疼。” 大黑忙看向耿弋求助,“哥……” 耿弋看了眼腕表,“走吧,先吃饭,吃完了再来弄。” 天儿凉,大家伙都想吃点热乎的,一窝蜂去了街上最火的烧烤店,耿弋站在门口跟店老板闲聊,抬头时,不经意瞧见对面饭店透明玻璃里晃过一张新面孔。 他正要收回视线,却忽然发现什么似的,又盯着那张脸多看了两眼,这才认出,这个新来的服务员不是别人。 正是他昨天刚见过的明珠。 晚上酒店生意不错,明珠穿梭在酒桌间,手里不是托盘就是酒瓶,她病刚好,面色还有些苍白,远远看着还有几分柔弱的病态。 耿弋忽然就想起,车子停在服务区那次,在洗手间门口遇到的那双眼睛。 红得像兔子。 里头的悲伤和痛苦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 “耿哥!志哥想吃兔头!”里头传来大黑的喊声。 耿弋转身往里走,风把他的声音送来,几分散漫几分嫌弃。 “吃屁。” 今年的圣诞节来得比往日都要冷上几分。 耿弋一直窝在房间里,除了下楼看看,连门都没出。 空调室内,他只穿着一件黑色T恤,刚在跑步机上运动完,背上都一片湿汗。他拿了毛巾洗完澡刚出来,门就被敲响。 “进。” “哥,帮我去接一下乐乐呗?”大志殷勤地端着一杯热茶站在门口,笑得十分谄媚,“我今晚有约会,嘿嘿。” 耿弋眼皮轻轻掀起,“服务区那两个?” “靠,别提了,那俩看上你了。”大志把茶放在桌上,抬手整了整自己的发型,自豪道,“网上认识的。” 他冲耿弋笑得谄媚极了,“哥,我用了你的照片。” 耿弋:“……” 趁耿弋黑脸之前,大志又立马抬手交代,“后来我又告诉她了,我说那不是我,她说她不在乎我长什么样,然后……” 耿弋挑眉,“不在乎长相,在乎什么?” 大志羞涩一笑,“可能是看中了我内敛的才华。” 耿弋把毛巾甩他脸上,送了他简短的一个字:“滚。” 赵大志的弟弟叫赵大乐,今年六岁,上蒲河小学一年级,成绩一直吊车尾,但脑子却很聪明,调皮捣蛋的事儿一样没少干,就是不用心在学习上,为此赵大志早早就给弟弟立了目标:拿了高中毕业证就来耿弋这上班。 耿弋听后只“呵呵”俩字,搞得赵大乐每次见到耿弋,就仿佛见到了十年后自己的老板,根本不需要赵大志教导什么,自动传承了他哥的狗腿谄媚,看见耿弋就亲热地喊大哥,那架势比看见亲哥还亲热。 耿弋把车停在蒲河小学门口,外面下着雪,没多会,玻璃上又被覆了一层,他开了雨刷器,又开了音乐,眼睛看着学校门口的方向,嘴里随意地轻轻哼着歌。 赵大乐一出来就认出耿弋的车,他哥经常没事就开这辆车来接他。 他小胖腿跑得飞快,一溜烟就窜到车门跟前,“大哥!” 耿弋开了车门让他上来,见他书包都没背,便问,“书包呢?” “在学校,老重了,每天背来背去的多累啊。”赵大乐窜到副驾驶稳稳坐好,还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耿弋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倒是开车时,眉眼一抬,又看见了熟人。 明珠打着伞站在人群里,正护着明宝往外走,那把透明伞盛不下两个人,她半边肩膀都落了雪,头发也湿了一半。 侧转过来的面庞上却隐隐带着笑意,她笑起来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 唇角印出浅浅的两个梨涡。 什么是渣男 “那是明宝的姐姐。”赵大乐看向窗外,“我们老师都说她长得好漂亮。” 耿弋收回视线,“你们老师?” “是啊,我们数学老师和体育老师聊天说她好看,又说她可怜。”赵大乐一脸求表扬的自豪神情,“我都听到了。” 耿弋抬头看了眼,风雪中的小姑娘依旧穿着一身黑,手臂上还戴着一节孝布。 他把车发动,调了个头往回开。 赵大乐好奇地转头看着他问,“大哥,你怎么不让她上车?” 耿弋不解,“为什么让她上车?” 赵大乐理所当然地道,“我哥每次开车都会送漂亮姐姐回家,刚刚要是我哥,他肯定下去让明宝他姐姐上车。” 耿弋:“……” 直到车子开到讨债公司楼下,他才冲小屁孩说了句:“你哥是渣男,我不是。” 赵大乐一下车就跑进屋里找赵大志了,赵大志去约会了,他没找到人,找大黑问,“大黑哥,什么是渣男啊?” 大黑大笑叁声,肯定的语气说,“就你哥那样的。” 耿弋拿了车钥匙装进口袋,这一放,又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他捏出一角,垂眸看了眼。 那只纯白的兔子乖乖躺在手心。 上次倒是忘了把兔子还了。 赵大志的约会并不是很顺利,晚上九点不到就回来了,垂头丧脑地跑到耿弋房间诉苦,“她不是图我的才华,她是图我的钱,带她去吃完饭就要去逛街买衣服,不买别的,就专买贵的……” 耿弋挑眉,“镇上有什么贵的?” “大衣!一件大衣四位数!我这件羽绒服还是打折的时候买的呢,两百块我都觉得贵了!”大志心疼地掏出钱包算了算,“我今晚才见她不到两小时,就花了五百块了,根本不敢再继续逛下去了,再逛下去,我的老婆本都没了。” 耿弋咬着烟嘴,淡淡提醒,“再这么抠,你就娶不到老婆了。” “怎么可能!”大志把钱包重新装回口袋,想了想,又重新振作起来,“我下次得问清楚,对方是不是贤惠持家的,持家的女人肯定不会花钱这么大手大脚。” 耿弋不搭理他了。 大志这才想起自己弟弟来,“人呢?” 耿弋把烟掐了,“早给你送回去了,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 这话简直戳中了大志的痛处,他哀怨地看了眼耿弋,“哥,我今晚心痛痛……” 耿弋头也不抬,“滚。” 夜里十点多,耿弋有点饿了,走进厨房看了眼,冰箱里除了面包就剩下一堆桶装面。 他关上冰箱,套上羽绒服下楼,一楼大黑几人还在整理文件,见他下来,打了招呼。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耿弋问。 大黑摇头,“耿哥,你吃完帮我带一份吧。” “嗯。”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路上一片湿漉。 烧烤摊依旧生意红火,门口站着十几个人,不知在聊些什么,隔着距离都能听见笑声。 耿弋过去拿了四人份的肉串放在盘子里,随后安静等在一旁抽烟。 边上几个闲聊的人压低声音说: “待会我就去搞她,给点钱肯定愿意的。” “那肯定,欠了那么多钱,爸妈都死了,最脆弱的时候,要是给点钱再给点关怀什么的,说不准能当个长期的……” 余下的话没说完,几人心照不宣地发出猥琐的笑声。 不知谁注意到耿弋,大声打了招呼,“耿哥,你也在啊?” 耿弋淡淡应了声。 之前闲聊的几人都停下话头,冲耿弋打招呼,“耿哥。” 都是这条街上的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耿弋。 在耿弋开要债公司之前,他就是一混子,混成了老大,最后开起了公司,底下收了一群混子小弟做员工,随着规模越做越大,名气越来越大,怕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别看这人长得寡言冷酷的,多少年前跟人打架时,那就是一条不要命的疯狗。 别人怕他,不单单因为他打架厉害,还因为……他爸是个杀人犯。 耿弋目光在几人面上一一扫过,出声问了句,“在聊什么?” 几个男人有些尴尬地对视一眼。 他们跟耿弋没有很深的接触过,除非有债务方面的需求,不然几乎跟他插不上什么话。 这是第一次耿弋找他们聊天——可惜,话题有些尴尬。 “就对面那个……”有个矮个男没看出氛围不太对劲,只一心想巴结耿弋,兴冲冲道,“耿哥,你认识的,明永梁他女儿……我们哥几个寻思着,她这突然无亲无故的,想帮衬着点,你看,她好端端的,大学也不念了,说不定心里想着找别的来钱快的法子呢,我们就想着……嘿嘿……” 耿弋顺着对方视线抬头,这才发现,对面的酒店还亮着灯,一个服务员正低头在擦桌子,工作服将她纤细的腰身勾勒出诱人的弧度,衣袖半卷,露出的手臂白得晃眼。 是明珠。 你不认识他? 耿弋眸子淡淡地看着他,“想着什么?” 矮个还没察觉到什么,边上有人已经看出气氛不对,使劲用胳膊捅他,那矮个正要说话,胳膊被人撞了撞,再傻他也觉出什么了,赶紧道,“耿哥,我刚喝多了,不小心说错话了……” 耿弋弹了弹烟灰,另一只手往矮个肩上压了压,声音不大,却极有压迫感,“下次少喝点。” 矮个腿抖了一下,颤颤应声,“哎——” 等耿弋提着一堆吃的离开时,之前闲聊那几人才敢出声: “他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他看上明珠了吧?” “不可能吧,除非他愿意帮明珠还那好几百万的债……” “疯了吧……” “会所的大学生都才八百,除非疯了,不然……我靠,他过去了!” 众人眼睛直直看向对面酒店。 耿弋穿过马路,就停在酒店的透明玻璃前,他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 里面的明珠刚拖完地,看见门口站着一位个头很高的年轻男人,以为他是想进来吃饭的客人,犹豫着推开门出来问了句,“你好?是要吃饭吗?” 男人转头,眉毛浓厚,单眼皮下,一双瞳仁颜色偏淡,山根极高,衬得鼻梁高挺,嘴里咬着一支烟,烟雾袅袅,熏得他眼尾位置的那条小疤痕尽显痞气。 耿弋把烟拿下来,低声问,“你们几点关门?” 明珠礼貌地回,“等客人都走了,就关门了,你要吃饭吗?一个人?” “不吃。”耿弋把烟掐了,“随口问问。” 明珠应了声,回身进去,刚好撞上带她的领班,那领班看也不看她,径直朝耿弋走近两步,脸上带着笑,“耿哥,是来吃饭还是打包?” 耿弋淡淡地应,“路过,走了。” “路上滑,慢点。” 领班等耿弋走了,才朝明珠说:“下次见到他来,就进去叫我来。” 明珠知道这是重要客人的意思,便问:“怎么称呼他?” 领班诧异地瞪大眼:“你不认识他?” 明珠轻轻摇头:“不认识。” “你怎么会不认识他呢?”领班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要债公司的老板啊,你家欠了那么多钱,他们肯定天天蹲你家门口蹲点的啊,你那些债主全都委托给他们了,你怎么能不认识他呢?” 原来是他,难怪她刚刚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他应该就是明宝口中的另一位叔叔。 只是,他刚刚过来……就是单纯的随口问问? 明珠抬头看去,那个男人早已走远,只留下一个漆黑模糊的背影。 回去后,耿弋把吃的丢给大黑几人,自己上楼打了个电话,“人手不够,赶紧回来几个。” “耿哥,再等两天,我们已经蹲到这崽子了,马上就拿到钱了。” 耿弋坐在桌上,手里把玩着那只纯白的小兔子,耳边听着电话里的人说,“大黑不是说就一小姑娘吗?而且还有个弟弟,跑不了的,你放心吧,她要是敢跑,我们哥几个天涯海角都能把她追回来,甭管她欠了多少,哥几个铁定叫她一分不少地打到账上。” 耿弋把兔子丢桌上,嗓音淡淡,“先回来再说。” “怎么了耿哥?还有别的活儿?”那头还要再问,电话却被耿弋给挂了。 桌上的小兔子安静又无辜地睁着一双红眼睛,耿弋伸手捏了捏小兔子的软毛,不可否认,他对明珠的怜悯里掺杂了些别的。 看到明珠,他总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他们都在同一天失去亲人。 在同一天孤立无援,痛苦绝望。 漂亮的美人痣 元旦当晚,正好外出追债的四个人也刚回来,耿弋便带着一行人去了酒店吃饭。 因为节日,酒店生意火爆,每个包间都坐满了人,经理见到耿弋过来,直接领着他们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大包间。 一行人进去时,大志看见明珠抱着菜单过来,便冲她招手,“明珠!来这儿!” 经理见状便走到明珠跟前,冲她叮嘱了几句,这才笑着冲耿弋说,“耿哥,有什么需要的跟服务员说,我先去忙了。” 耿弋点了点头,“辛苦。” 他是这儿的常客,又是蒲河镇数一数二的人物,酒店老板见到他都客客气气的,更何况大堂经理。 明珠抱着菜单进来,对着满屋子人,犹豫了片刻,把菜单递到主座的耿弋面前,耿弋从来不点菜,一旁的大志赶紧从他面前拿起菜单,“我来,我来。” 他边点菜,边跟明珠搭话,明珠一一礼貌回答,大志原本想招呼她一起坐下吃点,看她这个态度,又打消了念头。 他一共点了十五个菜,合上菜单时,习惯性地问了句,“一共多少钱啊?” 明珠只扫了眼,就报出数字,“一共八百七十五。” “我靠?”大志震惊极了,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你怎么算这么快的?” 他每次来这儿吃饭,服务员抱着计算器都打了好一会才告诉他总价。 耿弋微微挑眉,抬头看了眼,明珠长得很漂亮,皮肤白里透红,眉毛细细的,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又翘,说话时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是一张很讨人喜欢的脸。 她骨架偏小,身形瘦弱,身上穿着红黑色工作服,腰身纤细,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莹白的耳朵。 隔着距离,耿弋注意到,她鼻尖有颗很小的痣。 是漂亮的美人痣。 一旁的大志激动地冲明珠伸出五根手指,“我差点忘了,你学习特别好!我们正好缺算账的,就是会计,哦不,叫财务,你要不要过来?真的,给你这个数。” 明珠礼貌微笑,“不了,还有别的想吃的菜吗?” 大志仍不死心,“真的,你考虑考虑,我们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我们人特别好,个顶个的善良。” 他说完指了指包间里其他男人,一行人抬头看着他,个个都是混子出身,打过无数次生死架,头发染得杂七杂八什么颜色都有,那张脸怎么看都跟善良二字搭不上边。 大志“操”了一声,硬着头皮夸了句,“他们虽然长得猥琐,但都是好人,真的。” “你踏马才猥琐!”大红和大黑拿起桌上的筷子往他脸上扔,大志抱着脑袋躲,笑着冲明珠说,“真的,明珠,比你在这儿轻松,不需要这么累的。” 明珠硬着头皮微笑着摇头,又问了遍,“还有想吃的吗?” 大志长长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没有哪个女的愿意来他们那里工作。 “行了。”耿弋出声,“就这些了。” 明珠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好,那有需要再喊我。” 她抱着菜单要走,包间里的一行人赶紧站起来争着给耿弋倒酒。 “哥!元旦快乐!” “新年快乐!哥!祝哥越长越帅!” “元旦快乐哥!” “大哥,新的一年,兄弟们敬你一杯!” 气氛瞬间热络起来,明珠关上包间门之前,不自觉又看了眼主座的男人。 他情绪始终很淡,即便是微笑,眼底的笑意也都极浅,眼尾的疤很显眼,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冷酷中透着一丝痞气。 耿弋垂着眼皮微微偏头,边上大志在给他点烟,他咬着烟嘴,等烟点好之后,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很突兀地抬头看了眼。 那双眼漠然中夹杂着几分锐利,瞳仁颜色很淡,没什么情绪,却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明珠愣了下,低着头抱着菜单走了出来。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给她钱。 他是要债公司的老板,而她是欠债的。 或许是怕她和弟弟饿死,或许是出于同情,但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那笔钱,明珠一分都没动。 从爸妈意外去世后,她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上,债是要还的,人情也是要还的。 不管是什么,她都欠不起。 别碰我! 耿弋喝了不少酒,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又到酒店后院站着抽了会烟,后院放着几个凳子,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偶尔累了就过来这儿歇一会。 前些天下的雪都化了,结成厚厚的冰,耿弋咬着烟嘴,徐徐呼出一口烟雾,身后传来说话声,他往拐角站了站,靠在墙上很轻地闭上眼。 他有些醉了,想安静地吹会冷风,耳边却传来声音,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只依稀听见“给你钱……一晚两千够不够……”等字眼。 很意外地,他辨出明珠的声音。 “别碰我!” 他几步迈出拐角,隔着距离看见酒店老板刘富强正抱着明珠不松手,而明珠一个抬腿踢在他裆部,刘富强当场痛得跪在地上,嘴里边哀嚎边骂着:“死丫头我操你妈!疼死我了……” 明珠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整个身体微微发着抖,她盯着地上的刘富强说,“把工资结给我,我不干了!” “你还想要工资!我没问你要医药费就不错了!”刘富强弓着身子跪在冰面上,面部表情因为痛苦而狰狞难看,他咬牙切齿地吼,“你给我等着!” 明珠直接把身上的工作服脱下来扔在刘富强脸上,“行,我等着!” 她转身就往外走,脊背挺得笔直。 眼眶却红得厉害,如果爸妈还在,谁敢这样欺负她。 耿弋把手里的烟掐了,想起明珠刚刚那一脚,没来由地扯起唇角。 还以为是只软兔子,没想到也会咬人。 回包间的时候,大志正在问服务员怎么换人了,问明珠在哪儿,服务员说明珠刚刚辞职走人了。 大志露出惊喜的表情,问耿弋,“哥,你说她是不是要来我们这儿上班?” 欠债的到要债公司上班? 耿弋眉峰一挑,没理会大志,只是低头拿起桌上的酒杯,跟几人又喝了一轮,这才起身准备走人。 二旺和吉丰虽说年纪小,才二十出头,却都有女朋友,从酒店出来就握着手机打电话,大志被酸得不行,凑到耿弋面前问,“哥,时间还早,我们再去唱会歌吧?” 耿弋看了眼表,也才晚上十点十五分,他点头,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镇上最好的KTV。 他是会员,每次进来,都要固定的包厢和套餐,服务员也都认识他,一见他过来,就殷勤地替他引路,二旺几人则是推着购物车去挑瓜子和饮料。 长廊被装修得金碧辉煌,灯光洒下来,落在眼里,四周都是金光闪闪,包间门开开合合,他忽地顿住脚,从一扇包间门中间的透明玻璃里看过去。 他其实只看见一道身影,觉得有些眼熟,等停下脚,才看见那挺直的脊背,小姑娘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腿上,两只手绞着,嘴巴抿得紧紧,脸上是挤出来的笑。 是明珠。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摇摇头站了起来,隔着距离,耿弋又看见那双兔子似的红眼睛,她低头出来,拉开门,头也不抬地走了。 不一会,KTV老板也从包间里出来,看见耿弋时,冲他笑道,“大忙人来了啊。” 耿弋平时不怎么来,大多都是大志报他的会员卡号过来这儿消费,他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才来这儿坐一会。 耿弋点点头,跟他寒暄了几句。 身后的大志早就忍不住了,插嘴问老板,“谭老板,明珠怎么找你来了?” 谭老板直言道,“她想过来打工,我说她这样的来我这儿打工未免太屈才了,而且我这儿……太乱了。” 他说到后面,冲大志心照不宣地笑了下。 大志摸了摸鼻子,“……是挺乱的。” 大志虽说没谈过几场恋爱,倒是睡了不少女孩子,都是KTV里的陪酒小妹,没喝多少,就被带进洗手间里,撅着屁股挨操。 谭老板人还算正直,把话都跟明珠说开了,让她自己选择,明珠自然是拒绝了。 到了包间后,二旺和吉丰的女朋友也来了,一伙人在点歌,耿弋拍了拍大红的肩膀。 大红凑过去,“哥,怎么了?” “跟去明珠家里看看。”耿弋偏头低声说,“这几天守好了。” 大红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明白耿弋这么照顾明珠是因为那笔债,还是因为别的。 他没敢问。 耿弋靠在沙发上,大志正在唱歌,公鸭嗓跑调又难听,二旺和女友很久没见面,靠在一起亲得难分难舍,边上大黑在骂,“妈的!能不能别当老子面亲!” 李瓦在接电话,庄峰正跟陪酒小妹聊天,吉丰跟女友在吵架。 喧闹嘈杂的包厢里,耿弋面色微醺地闭上眼,脑袋有些发晕,他按了按太阳穴,脑海里闪过明珠的脸。 那双通红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乞求一样。 在散发求救的信号。 来上班 元旦过后,过年的气氛愈发浓烈,大志几人买了些对联准备把要债公司门口全部贴满,几人在办公桌前,争着吵着要贴自己买的。 大志举着自己的对联站在椅子上嚎了一嗓子,“贴我的——我大哥说了!今年贴我买的!” 全场安静下来,倒不是被大志这句话嚎的,而是大家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门口,大志以为来活儿了,回头一看,自己也呆了,“明珠?” 众人回过神,全都返祖似地叽哩哇啦冲楼上喊: “大哥!” “耿哥!快下来!” “哥!我亲哥你快下来!” 耿弋才刚洗完澡,头发都没擦,拿了毛巾搭在脑袋上,踩着楼梯下到一半,已经看见大志座椅上坐着的人。 一身黑,手臂处还戴着孝布。 大志给她倒了杯热茶,拿了一迭手写的账单递到她手里,“就是平时整理一下文件,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还有就是帮我们的账单核对一下,再录进电脑里,都是比较细致的活儿,我们这些大老粗每次做都要熬好几个晚上。” 明珠低头认真地看着,忽然抬头问,“以前没有招过女生吗?” “有,但是吧,全是帮倒忙的。”确实有,但不是招进来的,都是二旺吉丰他们的女朋友,偶尔跑这儿帮帮忙,十八九的年纪,哪能坐得住,账单搞得一团乱,耿弋知道后,就不允许他们任何人把女朋友带过来了,这儿就只剩下一群男人了。 明珠还想再问,余光看见楼梯上下来的男人,她止住声音,抬头看过去。 耿弋手里拿着毛巾简单擦了擦头发,他在室内穿得很少,身上只穿着件黑色T恤,一早上在跑步机跑了一个多小时,刚洗完澡还有热意化成水珠从额前滑下,他眼皮轻掀,眼尾的疤随着动作轻轻扬起,为那张脸上的淡漠添了几分痞气。 他个头很高,站在楼梯上显得那双腿很长,脚下踩着棉拖鞋,很居家的打扮,气场却极强,隔着距离都充斥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那张脸五官很帅,棱角线条深刻凌厉,只是因为没什么情绪,因而显得十分冷酷。 他下来时,二旺拎了把椅子到明珠边上,耿弋走过来坐下,离得近了,明珠闻到清新的沐浴露味,她不自在地往后靠了靠。 “啊对了,也帮我们耿哥的房间打扫一下。”大志说着问耿弋,“哥,你看,一个月给她五千怎么样?” 这个工资,放眼整个蒲河镇,算得上高薪了,工作内容还非常简单,就是整理账单和打扫卫生。 耿弋看着明珠没说话,小姑娘有些憔悴,一张脸很白,眼下有乌青,露出的手还拿着大志递给她的账单,指节白皙漂亮,手腕戴着一条红绳,此刻因为不安和紧张,手指微微捏紧了账单。 大红跟了她一周,看她外出面试应聘,屡屡碰壁,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才做两天又被老板辞了,最后窝在家里呆了整整一天没出门,今天出来却是到了这里。 他身子后倚,视线落在明珠脸上,偏低的声音说,“试用期一天,过了就五千一个月。” 明珠有些诧异地抬眸看他,她从没听过试用期一天的说法。 其他人已经欢呼起来,“呀吼!以后再也不用整理账单了!!” “哥!看我们买的对联!” 耿弋已经起身准备上楼,听见声音,又扭头看了眼,大志几人抱着买来的对联问他,“哥,今年贴我买的对联好不好?招财进宝!多好!” 耿弋扫了眼,声音很淡,“随便。” “听见没!”大志豪气万丈地拍着胸脯,“贴我的!”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跑去贴对联,留下明珠一个人坐在那,她无措地站了会,外面的大志又跑进来说,“你先开始打扫吧。” 明珠点了点头,这才起身转了一圈,先把桌上的废纸和垃圾扔到垃圾桶,随后拿了扫帚开始扫地。 地方空间大,办公桌也算紧凑,打扫起来倒也不算费事,等他们贴完对联回来,明珠已经扫完地,正在找毛巾擦桌子。 大志殷勤地带她去洗手间,给她找了抹布和盆,又教她怎么放热水。 “谢谢。”明珠轻声说。 大志笑得很憨,“客气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怎么想通了?” 明珠抿着嘴没说话。 特殊照顾 镇上没什么公司,她又没毕业,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才干两天,有流言说她勾引酒店老板刘富强,硬是把她开除了。 她知道,是刘富强担心她在外面乱说话,倒打一耙,但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出门买早饭都会听到有人冲她指指点点。 “没事,不方便就不说。”大志笑呵呵的,他长得比较胖,笑起来显得有些憨厚。 明珠又道了声谢。 “记得跟我大哥道谢,他要不点头,你也留不下来。”大志说。 明珠心里有数,准备把账单整理完,再去道谢,哪知道,这一整理就过去了一整天,快到傍晚,她还没整理完。 他们足足堆了一年的量。 耿弋下来时,她还在敲着键盘,桌上堆着四迭厚厚的账本,还有一些手写的字据,有些残缺的,又被她展平压好。 大黑几人对电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也都过来找她问,她一整天忙下来,背上都湿了一层汗,羽绒服早就脱了挂在墙上,此时只穿着件黑色毛衣,衬得那张脸更白了。 耿弋隔着距离一眼就看见明珠,她坐在大志的位置上,黑色长发被扎成一束,露出纤细的脖颈,耳朵小小的,白里透着粉。 她很认真,嘴里边默念数字,边往电脑里录入,一张单子录进电脑里要核对两遍。 耿弋走到她边上,这才注意到,她自己手写了一份录入的账本,比起大志和大黑那些狗啃一样的字,她的字算得上字如其人,美观漂亮。 “赵哥,我待会要去接我弟弟。”明珠以为边上站的是大志,把数字录进电脑之后,这才偏头去看他,这一眼把自己吓了一跳,整个身子在座椅上抖了一下。 耿弋看见她这个反应,很轻地挑了下眉,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拉开距离,这才出声,“可以。” 他看了眼电脑,她自己做的表格,录入进去的数据一目了然,上面按照时间年限和月份,划分得很清楚。 “谢谢。”明珠轻声道谢,等耿弋走了,这才起身关了电脑去拿羽绒服,准备去学校接弟弟放学。 大志跑到耿弋面前问,“怎么样?哥,留下她吧?” 耿弋提醒他,“看看时间。” “嗯,怎么了?”大志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的腕表看。 耿弋没了耐心,掀起眼皮瞪他,“你弟弟不要了?” “靠!哥,车钥匙借我。”赵大志打开抽屉一通找,没找到耿弋给他的备用钥匙,又急急地跑楼上,准备去耿弋房间里拿。 耿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丢在桌上,赵大志听见声音又喜笑颜开地下来,“哥!你是我亲哥!” 耿弋没理他,叫上大黑几人准备出去吃饭,就见大志挥着车钥匙跑出去问明珠,“哎明珠!我也去接我弟弟,走啊,我开车带你!” 大黑“靠”了一声,“我就说他不安好心吧!” 但明珠却拒绝了,她骑着车走了,穿着一身黑,连帽子都是黑的,只有手臂的位置戴着一节孝布。 “耿哥,明天她还来吗?”一行人到了小饭馆,点了两份羊肉汤,李瓦出声,“我觉得她做得不错。” 李瓦是几人当中算数最好的,这几年的账都是他和耿弋一起做的,两个人经常熬通宵,一熬就是好几个晚上。 如果明珠能留下来,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耿弋咬着烟,很轻地点了下头。 “哥,你不喜欢她吗?她也是好学生。”二旺大着嗓门道,“而且真不是我吹,我感觉整个蒲河镇没有比她漂亮的了。” 耿弋十九岁那年追过一个高中生,那女生学习成绩很好,年级第二,两个人话没说几句,连手都没牵,后来她还说考完大学会回来找他,一走就是八年,再也没回来过。 现在想想,她可能是被吓到了,怕他会对她做什么,所以才说出那样的承诺。 她不知道的是,耿弋当真了。 “漂亮有什么用,耿哥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大黑拿了茶壶给耿弋倒了杯水,“再说了,她家欠那么多钱,耿哥要是跟她在一起,不得帮她还债啊。” 二旺摸着下巴说,“她可以跑啊,去外面躲个几年再回来。” “然后咱们再去追回来。”大黑无语地看着他,“二旺,你知道咱们是干嘛的吗?咱们是要债的,宗旨就是,对方跑到天涯海角都把债给要回来。” “那她得猴年马月才能把债还清。”二旺掰着手指数,“她这五千一个月,一年才多少。” 李瓦插嘴,“一年六万。” “一年才六万,她可是背着将近两百万的债!”二旺伸手比划。 服务员刚好端着羊肉汤过来,耿弋打断几人热火朝天的讨论,把筷子丢在二旺面前,“吃饭。” 几人拿了勺子殷勤地给耿弋先盛上,这才抢剩下的汤。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回去,路上庄峰出声问耿弋,“哥,我还以为你让我们赶紧回来是有别的活儿呢,原来是让我们多分点人手去看着明珠和她弟弟啊,这算不算特殊照顾?” 大红跟着明珠,而吉丰跟着明宝,一人轮一天,明天就轮到庄峰。 今天明珠过来上班,大红不用跟着了,但是晚上明珠回去,他还要跟着明珠,守在门口。 说是蹲点担心人跑了,但庄峰咂摸了下,总觉得不是。 耿哥这意思,明摆着是让他们回来保护明珠和她弟弟。 耿弋咬着烟,没否认。 “算。” “操,哥你直说了吧,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庄峰心直口快,问得相当直接,其他人听见这话,也都转了头看着耿弋。 “她跟我们……”男人把烟呼出去,被烟燎过的嗓音偏哑,“不是一类人。” 赤裸的身体 马上过年,耿弋接了不少单子,都是外出要债的,大红和吉丰庄峰叁人留下,大志和大黑二旺李瓦四个人去了,一大早就出发了。 耿弋运动完去洗手间洗澡,因为热,出来只穿了条内裤,门口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大红,喊了声,“进。” 于是明珠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他近乎赤裸的身体。 才刚洗完澡的身体散着热汽,胸口腰腹布满斑驳的疤痕,腹肌形状很漂亮,他手里拿着衣服,手臂弓起肌肉弧度,有明晰的青筋从手臂延展到手背。 内裤是黑色,中间鼓着一团,再往下是两条布满汗毛的长腿。 明珠只看了一眼,眼睛就像被烫到似地,猛地转过身,嗓音都有些发僵,“不好意思,我待会再来。” 耿弋倒是没想到她会上来,冲她背影说,“在门口等一下。” 明珠只好停住脚。 耿弋今天要出去,从柜子里找了套衬衫和西裤穿上,戴好腕表,穿上鞋,这才喊明珠进来。 明珠进门也不敢看他,手里捏着一卷钱,动作很轻地放在桌上,“谢谢,但是这钱,还是还给你。” 耿弋“嗯”了声,声音辨不出情绪。 她抬头看他,男人穿着一套西装,内搭黑衬衫,五官棱角带着几分凌厉,神色冷冷的,气场极强。 他手里捏着条领带,微微侧着头,瞳仁颜色极淡,衬得那张脸的情绪都十分淡漠,眼尾的那条疤,更是让他整个人多了些说不出的野性和痞气。 之前酒店带她的领班跟她说,耿弋以前是混子,从农村出来的,在蒲河镇混了几年当上了头头,后面就开始做生意开公司。 明珠在外地念的高中,所以没见过他,即便逢年过节回来,也都在亲戚家走动,她脚下这片地,以往是根本没有来过的。 耿弋打完领带,回头见她还在,挑着眉问她,“还有事?” 明珠赶紧又表明第二层来意,“我……来打扫。” 耿弋点了点头,他拿毛巾擦了擦头发,从抽屉里拿了车钥匙和烟,这才往外走。 明珠在他出来之前就退着往后走了几步,房间外面是客厅,连着厨房,她一直往后退,耿弋停下脚步,眼皮轻掀,问她,“你很怕我?” 明珠心脏一缩,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没有。” 她只是因为刚刚不小心看见他近乎全裸的身体,现在有些不自在而已。 耿弋大概也想起刚刚那一幕,眉峰微挑,他沿着客厅走了几步,顺着楼梯下去,离远了,能听见他的声音,在和大红说话,他的声线很有辨识度,普通话比其他人都标准,清清冷冷的,质感好听。 明珠等他车子开走,这才进来开始收拾房间,桌子还算整洁,只有一台电脑和一只烟灰缸,靠窗的位置有台跑步机,她把窗户打开,先透风,随后拿了毛巾过来,先擦拭桌子,再拖地。 楼上一共四个房间,一个大卧室,一个被改造成办公室,另一个卧室小一点,里面放着张单人床,大概是供其他人上来休息的,还有一个洗手间。 客厅外面还有一个厨房,流理台上全是灰,看得出没被使用过,只是冰箱里有不少东西,水果和饮料,还有火腿和泡面,边上码着一排鸡蛋。 靠近阳台的方向,墙上挂着一只大沙袋,纯黑色的,沙发上放着一套拳击手套,她仔细擦干净又放回去。 直到快中午她都没打扫完,眼看弟弟马上放学,明珠只好擦干净手,下去骑车准备接弟弟回来。 昨晚夜里又下了雪,地面结了好几处冰,她骑着车好几次险些摔倒,好不容易骑到小学门口,却已经迟了,学生早就放学了,她张望着,就听不远处传来明宝的声音,“姐姐!姐姐!我在这儿!” 她扭头看过去,路边停着一辆车,后座的车窗开着,露出明宝的脸,他挥舞着小手冲她喊,“姐姐!” 她的眼睛却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了驾驶座的男人。 耿弋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拿着手机正在跟人通话,大概早就注意到她,一双眼正落在她身上。 她戴着手套,穿着黑羽绒,露出来的那张脸上被冻得通红一片。 他挂了电话,把车开到她跟前,降下车窗冲她道,“上车,把车放学校,下午我叫人来骑。” 他似乎不给她拒绝的时间,已经关了车窗。 明宝从右边车窗跑到左边,喊她,“姐姐,上来!” 赵大志的弟弟赵大乐也坐在后座,挤在明宝后面,一起喊她,“上来,明珠姐姐,大哥说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为什么勾引他? 明珠难得看见明宝那么开心,只犹豫了片刻,就把车推进了学校。 她没坐副驾驶,坐进了后座,拉着明宝小声问他怎么不等她。 “是我叫他上来的。”赵大乐说话很有一股小大人的气势,“我哥说了,叫我对明宝好一点。” 他哥指的是赵大志。 明珠昨晚接明宝的时候,赵大志就一直喊她上车,说要送她,她都拒绝了。 却没想到,还是坐上了这辆车。 耿弋车里开了空调,明珠没一会就暖和过来,她握着弟弟的手,过了会才冲耿弋道谢,“谢谢。” 她想拒绝吃饭的邀请,但看见明宝那张脸,又不忍心开口。 就这么纠结着,直到车子停下来。 是一家自助餐,一人只要二十九块九,里面的饮料和冰淇淋随便吃,赵大乐和明宝就是冲着这儿的冰淇淋来的。 服务员认得耿弋,见他过来,就引着他去包间。 耿弋到了包间门口,却没进去,等服务员走了,这才冲明珠说,“你带他们去吃,我去打个电话。” 他今天回了趟老家,给母亲和爷爷奶奶上了坟,又去老房子里转了一圈,他穿得很体面,很像样,可惜身边的亲人没一个能看见。 电话打得很短,是打给大志的,问了下情况,前后没超过一分钟,电话挂断后,他在窗口抽了两根烟,回到隔壁包间时,正看见明珠站在那,给赵大乐擦完嘴,又去给明宝擦嘴。 明明是气恼的声音,落在耳里却意外的软。 “明宝!你吃慢点!” 明珠脱了羽绒,只穿着件黑色毛衣,宽松的毛衣也挡不住纤细的腰,她一弯腰,腰身就露出细窄的弧度。 耿弋没进去,在隔壁要了个包间,自己简单吃了点,这才过来,明珠几人已经吃好,正在喝热饮。 耿弋打开门,冲她说,“走吧。” 明珠站起来,有些拘谨地问他,“你吃了吗?” 耿弋看了她一眼,“吃了。” 明珠心底猜测他应该是在旁边吃的,为的就是避免她尴尬不自在,她心里对耿弋的感激又多了一分,面上也带了几分真诚的笑,“嗯,走吧。” 耿弋开车把赵大乐和明宝送回学校,这才开车回到要债公司。 明珠还没打扫完,跟着耿弋到了楼上,他进了办公室,她则是去厨房开始打扫,将流理台和没用过的厨具都清洗一遍,擦干净桌面的水渍后,这才开始拖地。 拖完第二遍的时候,耿弋从办公室出来了,他刚洗完澡,穿着一身黑色居家服,踩着棉拖。 他走过来倒了杯水喝,又打开冰箱拿了杯泡面。 他中午吃的不多,没什么胃口,纯粹就是带俩孩子去吃的,洗完澡才觉得饿。 明珠洗完手走过来,打开冰箱看了眼,看着他说,“我给你煮碗面吧,冰箱里有火腿和鸡蛋。” 经过中午那顿饭,她总觉得欠了他人情。 耿弋抬头,额发湿黑,那双淡漠的眼里多了点别的情绪,有些意外,“你会煮饭?” 明珠被那双眼看得一怔,有些拘谨地点头,“嗯,食材不多,只能煮面。” “别的菜也会?”他问。 明珠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基本都会。” 耿弋倾身朝楼下喊了声,“大红!” 大红在楼下应声,“哥,咋了?” “去菜场买点食材。”耿弋交代,“叫吉丰跟你一起去。” 大红愣住,“啊?谁做饭?” 耿弋手肘搭在护栏上,垂眸看他,眼神嫌弃,像看傻子似的。 大红终于想起来什么,立马兴奋地跳了起来,“我知道了!明珠会做饭!我马上就去!哥!你想吃什么!红烧肉是不是!红烧鲤鱼是不是!红烧排骨是不是!我去买!” 耿弋嗤了声,“出息。” 他转身时,明珠正低头在切菜板上切火腿,毛衣卷起一节,露出纤细的手腕,她微微偏着头,很认真地低头切火腿,片片薄厚均匀。 看得出是做过饭的。 耿弋盯着看了会,目光转到她的脸上,从侧面看,她的睫毛很长,微微上翘,她没有化妆,肤色很白,皮下的血管都看得分明。 她转头时,耿弋看见她鼻尖的那颗美人痣,精致得像是有人用笔轻轻点在她鼻头上。 茶壶的水开了,明珠倒了一半在锅里,剩下一半装进保温壶里,送进了耿弋的办公室。 耿弋跟着走进来,从桌上拿起一支烟,没抽,只是放在手里把玩,说话的语气辨不出情绪,“外面有传言说你勾引刘富强。” 明珠身子一顿,忍不住出声反驳,“假话。” 心头一时酸涩,也有股愤怒冲上喉头,她握紧拳头,声音拔高,“比他有钱的人多了去了,还比他帅,我为什么勾引他?” 耿弋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明珠:“……” 她声音忽然小了几分,“我不是说你。” 耿弋唇角轻扯,是真的被她逗笑了,笑容很淡,嘴角的笑纹很勾人。 明珠见他笑,更不自在了,低着头就要走,快到面前时,听耿弋问,“你不想澄清?” “不想。”明珠低着头从他身侧走了出去,“清者自清。” 耿弋转头,只看见她挺直的背,她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压抑着所有的愤怒和不甘。 还有委屈和无助。 不知为何,耿弋透过这个背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经常被人打,却一直昂着脑袋,站得笔直。 他始终记着母亲的话。 要做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能低头。 他熬过来了。 但母亲却没有看到。 你很怕我? 客厅的餐桌很久不用,因为赵大志几个大老粗都不爱干净,之前来厨房做过饭,也在餐桌上吃过饭,收拾却马马虎虎,耿弋嫌他们脏,后来都不准他们上来做饭。 明珠把面装到碗里放在桌上,又洗了一双筷子放下。 耿弋把手机放下,问她,“会开车吗?” 明珠正要洗锅,听到这话有些愣住,回过头很轻地点头,“会。” 高考完的暑假,她和几个同学一起报名去考的驾照,不是镇上,是在外地她念书的那个城市,因为同学在驾校有熟人,说教练不会骂人。 耿弋把车钥匙放在桌上,冲她说,“待会下去开车练练手,以后你去接赵大乐。” 潜台词就是,她可以开车去接明宝和赵大乐一起回来。 明珠看着桌上的车钥匙,有些诧异他竟然放心把这么贵的车交给她,她犹豫了会,小声说,“我很久没碰了,不知道能不能开好。” “待会我叫人带着你练练。”耿弋说。 明珠轻声道了谢。 他吃完去了趟洗手间,叫上明珠就往楼下走,大红和吉丰去买菜了,楼下只剩庄峰一个人在,他正在打游戏,输出全靠吼,“操你妈!上啊!老子在前面顶!你们他妈的怂逼连技能都不会放吗?!我真他妈日了狗了!” 耿弋在原地站了会,冲明珠说,“走吧。” 他带着明珠出来走到车前,径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坐了上去。 明珠有些紧张,赵大志几人根本不会带给她这么强的压迫感,但耿弋会,他几乎不需要出声,只单单坐在她身边,她的身体就会不自觉紧张起来。 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动作很轻地上车,关门后先调整座椅,这才系上安全带,都是之前教练教过的内容。 她先要把车子倒着开出去,当时学的手动挡,这辆车是自动挡,她盯着那个自动挡车档位看了眼,耿弋已经伸手过来,拉着档位往下一拉,“D是往前,R是往后,p是停车,刹车踩住,先往后倒。” “嗯。”明珠试着照做,速度极慢地把车倒了出来,又按照耿弋教的,把车往前开,她悟性高,人也聪明,来回几趟就会开了。 只是回来的时候,她没注意拐弯的时候身后有车,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被一只大掌抓住,男人手掌格外有力,带着滚烫的热意,抓住她的手将方向盘猛地打了个圈,操控着让她靠边停下,这才松开手。 明珠不知是被身后那辆疾驰而过的车吓的,还是被耿弋突然放上来的那只手吓的,车子停下时,她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吓到了?”耿弋偏头看了她一眼。 明珠很轻地摇头,她低头看自己被抓过的那只手,指尖都在颤动。 “拐弯之前记得看后车镜。”耿弋说着,见她一直低头看自己的手,微微一顿,挑着眉问,“手很疼?” 明珠硬着头皮看他,“没有。” 男人瞳仁颜色很淡,显得那张脸的神情总是淡漠的,他眼皮轻掀,眼尾的疤将他的五官从俊帅里添进去一道痞气,他微微侧着脑袋,下颚弧度转折利落,凸起的喉结有种异样的性感。 认真算起来,这是明珠第一次这样主动跟他对视,男人一句话都没说,甚至眼睛都没眨动一下,倒是明珠盯着对方久了,觉得气氛好像变了味道,她不得不侧过脑袋,低下头。 “你很怕我?”他又问了遍。 明珠不知怎么的,不敢再转头看他,只声音发紧,“没有。” 耿弋唇角轻扯,很轻的一声笑,随后,他打开车窗,冲明珠说,“再练一遍吧。” 不后悔? 来回又开了一趟之后,见明珠开得熟练不少,耿弋就下了车,他身上衣服穿得少,就一件黑色T恤,下了车就上楼了。 明珠留在楼下整理文档,没多久,大红带着吉丰回来,两个人买了很多菜,喘着气搬到楼上厨房,明珠也跟着上楼,把东西整理到冰箱里。 耿弋从跑步机下来时,整个像从水里被捞出来似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他脱掉衣服,光着上身出来。 明珠还在厨房,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看见这一幕,又赶紧转过头。 保温壶里的水太烫了,耿弋走进厨房找水喝,有凉白开在桌上,他倒了杯就往嘴里灌,明珠刚好新烧了热水,转身把茶壶放在桌上,提醒他,“这是新烧开的。” 耿弋含糊“嗯”了声。 他整个前胸后背全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底下只穿着条运动裤,白色毛巾搭在后颈,剧烈运动后的那张脸上淌着薄汗,水珠从额头沿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滑动到他薄削的唇上。 喝水时,喉头一上一下的滚动。 压迫感和荷尔蒙在同一时间从男人身上肆意发散,明珠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低头专心切菜,脑子里却挥之不去,全是男人喉结滚动的画面。 等她切完菜,耿弋已经去洗澡了,她把排骨放高压锅里煮着,随后下楼问大红几人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有,我啥都吃。”大红咧嘴笑,吉丰在边上故意问他,“屎你也吃吗?” 大红“操”了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追着吉丰打,吉丰比较瘦小,身体灵活,几下窜了出去,两个人在外面对骂起来。 明珠:“……” 她看向打游戏的庄峰,对方也在不停爆粗口,时刻处于骂队友的状态,“操!你要那个蓝有用吗!傻逼打野操你妈!你他妈地址发来!狗日的!单挑!” 队伍里有个ID叫苏玛丽的队友也在开麦,语气激动又亢奋:“兄弟骂得漂亮!日他妈的狗逼打野!” “……” 明珠把底下的卫生打扫完,又录了半小时数据在电脑里,等快四点半时,她才准备上楼炒菜。 踩上最后一层台阶时,她才看见沙发上有人,耿弋正坐在沙发上,他仰着脸躺着,一只手搭在眉心,盖住了半张脸。 明珠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站在楼梯口顿了半天,想下去的时候,听见他说,“站那干嘛。” 她这才知道,他没睡着。 她脚步很轻地上来,径直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准备炒菜,因为穿着羽绒,活动不开,她只犹豫了会,就把羽绒服脱了,里面只穿着一件黑色毛衣。 耿弋的手已经拿了下来,他睁着眼,依旧维持着坐在那的姿势,只是那双眼落在明珠身上。 明珠没有他想象得那么脆弱,一边照顾弟弟,一边辛苦工作,即便被人诬陷勾引,她也能挺直脊梁说一句“清者自清。” 耿弋忽然很想知道,她坚持的动力到底是什么。 是活着的信念,还是弟弟明宝。 明珠切完菜才发现,耿弋已经到了面前,男人个头很高,神情很淡,出口的声音偏低,带着质感,“学校呢,不打算去了?” 他问的是她的大学。 明珠把刀放下,“我走不了,我弟弟在这,我没法去念了。” 就算她带着弟弟去外地读书,她也没法一边念书,一边照顾年幼的弟弟,更何况这边的人,根本不会放她走,警察那边判定面粉厂爆炸是父亲安全管理不到位,保险公司赔偿了很多,但还是不够,亲戚们在这个时候露出丑陋的嘴脸,像吸血鬼一样从她身上吸掉最后一口血,还要告诉她。 “这是你们家欠我的。” 自从父母发生意外后,只有二姨问过她以后打算怎么办,耿弋是第二个。 “不后悔?”耿弋问。 明珠心口一窒,像是被一只手攥住,辛辣的酸涩感在胸腔里蔓延,她别开脸不看他,摸着胳膊上的黑色孝布,嘴角挤出一个笑,“不后悔。” 耿弋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烟走向阳台。 窗户打开的瞬间,刺骨的冷风从外面呼啸着刮进来,他合上窗户,冷意沿着皮肤渗进血液。 家里出事的那一年,他成了混子,当初教了他一学期的初一班主任,找了很久才找到满身是伤的他,问他以后是不是就打算这么混下去,他说是。 老师问他不后悔吗? 耿弋说,不后悔。 但是班主任走的时候,他一个人缩在地上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那一年,他十二岁,每天都被混子追着打,打到他连跑的力气都没有,被人扔到河里,被人踩在地上乱踢,甚至被人掐着脑袋按在地上磕头。 怎么会不后悔呢? 如果有的选择,谁会要这样的人生。 他把烟掐灭在掌心,面无表情地打开窗户,看着掌心的烟蒂被风吹走。 不留痕迹。 你要做什么? 明珠开着车提前停在学校门口,学校门刚打开,赵大乐就隔着距离飞奔过来,到了跟前,看见明珠,立马瞪大眼,朝着身后明宝的方向喊,“明宝!是你姐姐!” 明宝听见这话,开心地跑过来,一上车就叽叽喳喳地问,“姐姐,怎么是你开车过来?我们以后不骑自行车了吗?” 明珠应声,“是的,以后我开车来接你们。” “好耶!”明宝开心地高呼,抱着赵大乐一起在车厢里跳,“太好了!” 明珠笑着提醒他坐好,她把车停在要债公司楼下,带着两个孩子上楼。 她去学校之前,就把菜炒好了,大红和吉丰庄峰叁人早就饿了,狼吞虎咽吃完了,正坐在椅子上拿着牙签剔牙,见到明珠带着俩孩子上来,大红就走过来摸了摸赵大乐的脑袋说,“赵大乐你又胖了,小心长大了跟你哥一样胖。” “放屁!”赵大乐人小口气不小,指着大红喊,“我以后肯定像我大哥一样又高又帅!” 明珠听半天才搞懂,他说的大哥是耿弋,被这小孩逗笑了。 耿弋正站在窗口抽烟,听到赵大乐的话,很轻的“嗤”了声,转过身来,隔着距离看了眼赵大乐,随后就看见明珠在笑。 她眼睛柔柔的,嘴角带着忍俊不禁的笑,唇红齿白,梨涡浅浅。 他徐徐呼出一口烟,烟雾缭绕,将他的目光笼出几分幽深,等他一根烟抽完,这才走过来,撸了把赵大乐的脑袋,冲他说,“书包呢,又没带?” “哥,咱兄弟俩就别说那些不开心的话了。”赵大乐说话跟人精一样,明珠听了一直忍不住笑。 耿弋又撸了把赵大乐的脑袋,“吃饭去。” 有明宝在,赵大乐闹腾得不行,吃个饭都不消停,好不容易吃完饭,拉着明宝就去楼下打游戏,明宝也就屁颠屁颠跟去了,明珠在楼上收拾厨房,就听见两个孩子在底下打闹的声音。 她这一整天累得不行,收拾完厨房后,就躺在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会,没想到这一闭眼就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外面天早就黑了。 她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黑色的被子。 这床被子她白天还收拾过,是耿弋房间里的被子,她赶紧翻身下床,房间里很暖和,空调暖风开得很足,她低头看了眼床边的鞋,不太清楚是谁替她脱的。 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是耿弋。 她低头穿鞋,出来时看见耿弋躺在沙发上,小卧室的床被赵大乐和明宝两个人占了,明珠轻手轻脚去看了眼,替两个孩子又盖了下被子,这才转身出来。 沙发上的男人已经睁开眼,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大概很久没说话,声音有些哑,“醒了?” “不好意思。”明珠低声道歉,又指着卧室说,“你进去睡吧。” 天这么晚了,明宝也已经睡着了,她不可能再回去,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耿弋撩起眼皮看她,“你睡沙发?” 客厅没开灯的缘故,他颜色浅淡的瞳仁看着比白天要深,明珠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说,“嗯,我不困了,你去睡吧。” 耿弋半坐起身,在沙发上坐了会,忽然站起来朝着明珠走了过来,明珠以为挡了他的路,就不停往后退,谁知道他越靠越近,她有些慌张地往后,直接退到了墙壁,声音有些发僵,“你,你要做什么?” 他站定在她面前,因为个头比她高的缘故,视线微微垂着,卧室的灯泄出来,一半照在他肩上,一半照在他脸上。 灯光下,他的瞳仁颜色很淡,神情也是淡淡的,只是压迫感极强,连眼尾那条疤都透着几分强势。 “大志他们你都不怕。” “唯独怕我。” 他身子半倾,一张脸压得近了几分,只声音透着刚睡醒的哑意,“为什么?” 你们真的那个了? 明珠呼吸都屏住了,男人距离太近,以至于她呼吸里尽数都是男人的味道,一点沐浴露的味道,还有尼古丁味,以及……他身上那种泛着冷意的气息。 一寸一寸,透过毛孔,钻进她的皮肤里。 心脏跳得狂乱,她手心都出了汗,嘴上却还是辩解,“我……没有。” 耿弋拉直身体,没再执着这个问题,只是冲她说,“你去房间里睡。” “不用。”明珠轻声拒绝,她已经不想欠他人情了。 耿弋睨着她,“等你睡着了,我也会把你抱进去,自己选。” 他说话总是这样,淡淡的,却带着不容旁人拒绝的强硬。 明珠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和他对视片刻,终于败下阵来,低着头说,“我进去睡,谢谢。” 耿弋轻点了下头,转身去了洗手间,等他出来时,卧室门已经关上,客厅开着灯,他把灯关了,摸黑走到沙发跟前躺下。 耿弋早些年吃过很多苦,地下桥都睡过,现如今,沙发和床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躺着睡觉而已,睡哪儿都一样。 偶尔他会失眠,就像今天。 被子上沾着点明珠身上的味道,是她洗发露的味道,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花香。 他枕着花香合上眼睛,没过多久,耳边听到卧室那边响起很轻的脚步声,过了会,明珠抱着一床被子出来,大概担心他睡在沙发上会被冻感冒,又拿了床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耿弋自从母亲去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旁人给他盖被子,还是个念书的小丫头。 他这一夜没怎么睡着,闭上眼就会想起过去,想起母亲倒在血泊里,父亲面露惊恐地把刀扔在地上,扭头就跑的画面。 那时候,他只有十二岁,刚念初中。 村里的第一桩命案就发生在他家,发生在他眼前。 他仍记得当时的每一个场景,包括母亲冲父亲嘶吼的那一句句话,“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再然后,记忆被冻结,他的脑海里铺天盖地溢满了浓重的红色。 他成了杀人犯的儿子,所过之处,就是拳打脚踢,和数不尽的谩骂。 他打过无数次生死架,每次都差点死在那,可他偏偏强撑着活了下来,他在心里发誓,他要好好活着,要活给所有欺负过他的人看着! 耿弋六点不到就醒了,在洗手间抽了根烟,简单洗漱后,他换了衣服,披上羽绒,去楼下买早餐。 大红几人晚上都回家睡,明珠和明宝住在楼上,也不需要庄峰他们去守着,这叁个人早就憋不住,大晚上拿了耿弋的卡就去KTV狂欢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想赚钱的妹子全都穿着性感地出来陪喝酒,庄峰和大红一人搂着一个,合完照不算,还拉着拍了段视频,直接发到了微信群里。 耿弋不用点开都知道拍的是什么,退出微信,把手机塞口袋里,这手一伸进去,又摸到了那只毛绒绒的兔子。 他拎出来看了眼,小兔子白白的,一双眼通红。 他收进口袋,走到门口时,看见明珠那辆自行车,昨晚庄峰骑回来的,说路上差点摔死。 最近零下八九度,白天偶尔飘个雪,夜里再下个雨,第二天就结成冰,走路的都摔倒了不知道多少个,更何况骑车的,还是这种最容易滑倒的自行车。 耿弋开了门,沿着路往外走,不时有认识的人冲他打招呼,“耿哥,早!” 他点点头,神色淡淡,大家也都习惯。 包子店门口站了不少人,正热火朝天不知道聊什么,见耿弋远远过来,全都停了话头,开始把包子让给耿弋。 耿弋也不客气,付了钱,拎着包子和豆浆就往回走,路过超市买了条白色毛巾和粉红色牙刷,回到办公室,这才摸出手机,让大红去打听镇上出了什么事。 大红几人来上班时,才悄声告诉他,昨天下午有人看见他带着明珠在路上练车,于是,明珠勾引刘富强的说法不攻自破: “开什么玩笑,刘富强到耿弋面前,那还用比?瞎子都知道选耿弋,又帅又有钱,刘富强年纪还都那么大了,他也真有脸说得出来,保不齐就是自己想下手,结果明珠没同意,他怕丢人,才在外面乱说话。” “我觉得也是,而且,明珠都到耿老板那去上班了,摆明了现在就是耿老板的人。” “我听说啊,真的是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吃烧烤的时候嘴里乱说话,耿哥还放话说让那人下次少喝点酒,字里行间就护着明珠了,还去明珠上班的门口跟她说了会话才走。” “那绝对是真的!他肯定是看上明珠了!” 大红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讲完之后,还问耿弋,“哥,外面有人说明珠昨晚没回去,跟你在楼上……你们真的那个了?” 耿弋咬着烟嘴,吸了口烟才说,“滚。” 还给我! 明珠起床时,才看见洗手间里多了条白毛巾和粉红色牙刷,就放在洗手台上。 仔细看,毛巾上还有个小兔子的图案,很可爱。 她看了眼毛巾,很轻地露出一个笑。 明宝和赵大乐两个孩子赖床不想起来,明珠软着声音哄,“再上几天就放假了。” 话刚说完,两个孩子立马扑腾着爬起来,却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耿弋过来了,指尖捏着烟,声音很冷,“不起来?” 赵大乐简直是连滚带爬,速度不要太快,自己穿衣服穿鞋子,完事还冲耿弋敬个礼,“大哥早!” 耿弋扫他一眼,去阳台戴拳击手套了,赵大乐赶紧捂着屁股往洗手间跑,生怕那拳头下一秒落在他身上。 明珠因为昨晚的插曲也不太敢直视耿弋,给明宝穿了鞋子,带他去洗手间,赵大乐偶尔会在这儿留宿,这儿有他的牙刷和牙杯,他拿出自己的备用牙刷给明宝,两个孩子挤在一起刷牙,边刷边嘿嘿笑。 明珠准备出来做早餐,看见餐桌上放着包子还有豆浆,意识到是耿弋买来的,便转头看了眼。 男人正站在阳台上打沙袋,他只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勾拳和抬脚的动作都带着风声,眼神凌厉又凶狠。 他狠狠一个踢腿后,转身朝她看过来,薄薄的眼皮轻轻掀起一道弧度,眼尾的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痞气十足。 “怎么了?”他声音很有质感,清清冷冷的,落在空气里,很是好听。 明珠冲他露出一个微笑,“没事,谢谢你买的毛巾牙刷,还有包子。” 耿弋点了下头,目光又转向沙袋,抬脚狠狠踢上。 明珠带着赵大乐和明宝两人吃完饭,把人送下去,临走之前,跟耿弋说了声,要去拿个快递,男人头也不抬,只喉咙里低低“嗯”了声。 把明宝和赵大志送到学校后,明珠开车去了趟街上。 她托舍友把自己的电脑寄了过来,还有一些衣服鞋子,班导说让她休学一年,让她明年再来继续念,她没同意,却也没拒绝,只是说考虑。 家里现在这种状况,她哪儿也去不了,明宝还小,她也不放心交给任何人,都说患难见真情,往年来往的亲戚,一见她家出了事,能躲就躲。 明珠只想让他们照顾一下明宝,就被对方推说家里没闲人,大家都出去工作的,没人能照顾。 只剩下二姨对他们好一点,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家孩子也多,大儿子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孙子,她一个人又要做零工补贴家用,又要带孩子,还要做饭洗衣服,明珠不忍心再操劳她。 她取完快递,把车停在路口,把寄来的衣服抱回家,家门口蹲着人,都是要债的,还有几个亲戚,里面还有舅舅家的表姐,因为明珠学习比她好,人也长得比她漂亮,所以表姐从来都不喜欢她,逢年过节见了她就用鼻孔哼一声,冷笑着说一句,“有什么好得意的。” 见明珠回来,要债的几个人纷纷站起身,问她昨晚跑去哪儿了,怎么没在家。 明珠不说话,径直走进家里,把衣服放在床上,有人扯她的胳膊,“哎你怎么不说话?” 明珠转过头,“欠条字据我签了,我也答应会还钱,你们不用每天都守在这。” 从爸妈意外去世后,她收到的就从来都不是安慰,而是钱,是损失费,是赔偿费,是各种他们明家欠下的债。 她每一天醒来都会被问到这些问题,什么时候还钱,别想着逃跑,这辈子不把钱还清,你就别想好过。 其他人见她回来才放了心,大家都有事儿干,又絮絮叨叨念了几句,这才转身往外走。 明珠出去从车上把电脑抱下来的时候,表姐魏宜佳拦住她,“你哪来的电脑?” “这是我自己的电脑。”明珠看着她说,“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这是我爸妈给我买的电脑。” 魏宜佳直接就上手来抢,“给我!” 明珠根本没想到她会来抢电脑,当机立断就死死抱着电脑不松手,“魏宜佳,你松手!别弄坏了!” 她打算以后白天上班,晚上回来用电脑继续学习,争取半年后,能接点单子,做点小成本的动画制作,起码能赚一点钱,保证自己和弟弟的开销。 魏宜佳见明珠抱着电脑不松手,咬着牙瞪了她一眼,忽然抬手就扇了明珠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很重,明珠半张脸都麻了,随后就是火辣辣的疼。 她立马还手,魏宜佳却背过脸,明珠一巴掌没扇到她脸上,打在她后脑勺上,打得掌心生疼,魏宜佳却是趁明珠松手之际,抢了电脑就跑,还扬声喊,“这是你们家欠我的!” “魏宜佳!你还给我!”明珠追了一段路,脚下踩到冰块,整个人摔在地上,她爬起来时已经看不到魏宜佳的身影了。 她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掉了下来。 救命啊! 明珠回家洗了把脸,拍了拍身上蹭到的脏泥,把门锁了就去魏宜佳家里。 舅舅一家也在面粉厂上班,只是因为工资没谈拢,叁年前开始,他们家就不干了,租了个小门面,每天卖点日常生活用品。 逢年过节,明珠只要回来去舅舅家买东西,魏宜佳就会冲她翻白眼,认为他们家故意克扣她爸妈的工资,导致他们现在只能开个小门面店,卖点破烂货。 明珠知道,舅舅一家做事手脚不干净,父亲才故意压工资,让他们主动辞职的。 母亲心里有数,没跟明珠说太多,只说以后见了面,还是要喊一声舅舅舅妈的,毕竟两家挨这么近。 明珠走到日常用品店门口,门关着,她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 她冲里面喊,“魏宜佳!你出来!” 喊了很久,里面都没人出来回应,她攥着拳头,委屈得不行,电脑是她唯一的后路了,她不能让魏宜佳抢走。 “魏宜佳,我求你了,把电脑还给我,我真的需要电脑。” 明珠在门口站了足足半小时,都没人出来开门,她吸了吸鼻子,“行,我晚上再来,你要是不还给我,我就以后每天都来。” 明珠开车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她低着头,脖颈戴着围巾,一圈圈围巾罩住脸,头发也被散了开来,挡在脸侧。 大红见她回来,就兴奋地说,“明珠!我刚买了不少海鲜,你会做吗?” 明珠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楼。 她脱了羽绒,里面穿着黑色毛衣,脖颈的围巾却没摘下,头发因为碍事,被她扎成一束挽在脑后。 她把海虾处理干净,找盘子放好,把生姜去皮切成块放在菜板上,转身时,才看见耿弋出来了,正站在餐桌前喝水。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他放下杯子朝她走来。 明珠转过身,把头低得更低了,手边没有能切的东西,她拿起刀,把姜片又切了一遍。 耿弋已经走到她边上,视线落在她被围巾罩住的脸上,问她,“脸怎么回事?” 即便戴了围巾,眼角下方还是肿的,她皮肤白,那块红肿看着尤为触目惊心。 她低着头说,“不小心摔的。” 耿弋一伸手,把她的围巾扯了下来,明珠紧张地伸手去拉,没拽动,围巾被男人一把扯掉,露出的左脸高高肿起,上面印着鲜红的五指印。 他睨着她,声音辨不出情绪,“谁打的?” 明珠觉得很奇怪,耿弋对她而言,除却债主和老板身份,算得上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但他就这么一句谁打的,她的委屈就泛滥失控,眼眶一酸,眼泪大颗落了下来。 她背过身,匆匆擦掉,摇着头说,“我没事。” 耿弋一只手卡住她的肩膀,把人转过来,声音压着火,“我是问你,谁打的。” 明珠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鼻音很重,“我表姐,魏宜佳,她抢了我电脑。” 耿弋松了手,去办公室换了身衣服,拿了件黑色外套,冲她说,“走。” 明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拿了羽绒服跟在他身后下楼,“去哪儿?” 男人头也不回,只声音传来,“去拿你的电脑。” 楼下大红见耿弋表情不对,再一看他身后的明珠,那张脸一看就是被人打的,他心思活络,瞬间就知道耿弋要去干嘛了,赶紧叫上吉丰庄峰一块往外走,还从门后拿了两把棍子。 庄峰把车开进明珠家那条巷子,再往里太窄,进不去,一行人下了车,庄峰从车后座拿了把榔头,赵大志网购的,说是打人的时候装逼很有范。 叁个人头顶着五颜六色的染发,人手拎了把棍子,走在耿弋边上,活像是黑社会来抄家,光是路上遇到的行人就被吓跑了好几个。 耿弋让明珠带路,几人一路走到日用品店门口,明珠停下脚说,“门关着,我今天在外面喊了很久,都没人开门。” 耿弋点了点头,冲庄峰说,“去开门。” 庄峰笑了声,“好嘞!” 他走到门口,拿起榔头咔咔咔叁下,把人家一扇门直接打烂了,中间的玻璃破开一个大洞,他又狠狠砸了几下,里面传来魏宜佳的声音,“谁啊?!你们凭什么砸我们的门?” 庄峰一脚把门踹开,榔头指着她,嘴里露出个猥琐的笑,“哎哟,里面还有个漂亮妹子。” 魏宜佳怕得往后跌坐在地,声音拔高,尖声嘶喊,“爸——妈——救命啊!” 解气吗? 耿弋从满地狼藉里踏进来,目光冷冷扫了她一眼,淡漠的声音说,“把明珠的电脑拿过来。” 魏宜佳怕得不行,边往后退边连声说,“好,好,我去拿,你们不要打我,我这就去拿……” 她爸妈听见声音也跑了下来,到了楼梯口,见到耿弋一行人的架势,愣是吓得没敢下楼,只问魏宜佳出什么事了,魏宜佳叁言两语解释,说自己把明珠电脑抢了。 她爸妈自然知道她拿了明珠的电脑,魏宜佳抱着电脑跑回来时就非常得意地炫耀了一遍,她母亲还帮腔说,“我早说她家那个厂子开不了多久,你看,出事了吧,还欠那么多钱,她要电脑有什么用……” 魏父早些年跟明珠母亲关系很好,结了婚之后,天天被妻子洗脑教唆,性子就变了个人,成日里斤斤计较,手脚也开始不干净,在面粉厂里,采购的活儿之前一直是他做,捞了不少油水,被发现后,明珠父亲顾忌他的名声,没宣扬,只说把工资调低,又把采购的活儿换给旁人做,他一听瞬间不乐意,这才闹掰。 明珠家出事后,他每天都会想起明珠父母对他的好,也不止他一人,明珠父母对所有人都好,只是大家都嫉妒,嫉妒明珠父母的面粉厂越开越大,生意越做越大,每一年都赚很多钱,更嫉妒明永梁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儿,和一个可爱的儿子。 这样的人生赢家突然出了事,嫉妒他的人不知有多少,背地里全都在笑,“有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不还是死了?你看,还欠那么多债,哪像我们,虽然穷,至少我们没有那些债啊。” 好像说出这些话,就能消减掉自己骨子里对明永梁的嫉妒。 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耿弋对此深有体会,他眼皮轻掀,看着楼梯口站着的人,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明珠舅舅?” 魏远飞尴尬地从楼梯上下来,“嗯,我是。” 明珠却是一声都没吭,眼睛垂在地上,看都不看他。 魏远飞从屋子里找了椅子,朝耿弋说,“你坐,宜佳她不懂事,我让她给明珠送回去的,她说玩一会就送回去的。” 耿弋摸出烟,边上大红给他点上,烟雾缭绕间,他淡漠地看着魏远飞,没搭他的话。 魏远飞更尴尬了,他虽然年纪比耿弋大了不知多少,但耿弋是整个蒲河镇出了名的混子,打起架来不要命,他爸还是个杀人犯,跟他说话的人随时都胆战心惊,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给取了命。 好在这些年下来,耿弋没有弄死过一个人,只是打残了不少,一群人心悸之余,也都稍微放了心。 魏宜佳没一会抱着电脑小跑着下来,她害怕地不敢靠近几个人,只放在椅子上,吉丰上前接过。 耿弋吸了口烟,冲庄峰和大红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扯住魏宜佳的手腕,魏宜佳被吓得魂都快没了,眼泪啪嗒往下掉,尖着嗓子喊,“爸!妈!救命啊!” 魏远飞赶紧走过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魏母一直躲在楼梯口不敢下来,见女儿被抓,这才尖锐着声音冲下来,“你们要干什么?把她放了!放开她!” 吉丰一把按住魏母,把人反剪着压在桌上,“老实点!” 耿弋吸了口烟,偏头冲明珠说,“她怎么打你的,你给我怎么打回去。” 明珠心脏重重一跳,她看了眼魏宜佳,她哭得那张脸乱七八糟,看见明珠朝她走来,哭着说,“明珠,你不能打我,我是你表姐,你不可以……” 多可笑啊,她身为表姐,打了明珠一巴掌,抢了她的电脑就跑,现在却告诉明珠,她不可以打她。 明珠几步走到魏宜佳面前,抬起手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魏宜佳哭得更大声了,她被大红和庄峰两个人钳制着,根本动不了,疯了似地喊,“爸!妈!救命啊!” 明珠那一巴掌用了很大力,扇得自己掌心都生疼。 边上传来耿弋的声音,“解气吗?不解气就继续打。” 明珠点点头,“解气了。” 从小到大,她都没被人扇过耳光,这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自己还没打回去,所以气愤又委屈。 这一巴掌打出去之后,心里那股气就散了。 睡一张床 坐车回去后,庄峰几人就散了,明珠抱着电脑跟在耿弋身后上楼,马上中午,她要先做饭,再去开车接赵大乐和明宝过来吃饭。 她把电脑放在沙发上,刚脱下羽绒,耿弋就从办公室里拿了医药箱过来,下巴微抬,冲她说,“坐。” 明珠不自在地坐下来,一双眼看向医药箱,又看向耿弋,他找了一支消肿药膏,拿棉签蘸了,拨开她的头发,很轻地涂在她脸上。 明珠心脏跳得很快,她低着头,目光只盯着药箱,看说明书,看一切有文字的图样,就是不看耿弋的脸。 余光却不受控,能看见男人细密的睫毛,他鼻梁很高,眼皮薄薄一层,眼尾有道细长的疤,衬得他那张俊帅的脸上多了几分痞气。 他涂完药,丢了棉签,冲明珠说,“以后有人再敢动你一下,你就找我。” 她神色有些怔愣,仰着脸看他,白皙的脸上,鲜红的五指印触目惊心,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耿弋的脸,俊帅的五官忽地往下压,离她更近了,温热的鼻息洒下来,后脊似有电流窜起,明珠脖颈一僵,只听到头顶落下男人偏哑的嗓音: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明珠轻轻往后靠,声音发紧,“什么?” 耿弋却不再开口,他把药膏递到她手里,“晚上再涂一次。” 他转身走向办公室,留明珠一人坐在沙发上,她心跳还乱着,见男人走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中午是庄峰开车去接的赵大乐和明宝,明珠在脸上贴了纱布,跟明宝说是长了痘痘不好看,这才贴上的,明宝就信了。 午饭是各种海鲜,明宝和赵大乐吃得胃都撑了,抱着肚子歪在沙发上喊肚子疼,明珠去找了消食片喂他们俩吃了,等他们好了,被庄峰开车送去学校,这才去收拾厨房。 下午她就一直呆在楼下,账单还有一些没录进电脑,中途耿弋从楼上下来一次,明珠抬头看了眼,男人一身黑衣,冲大红扔了车钥匙,单眼皮掀起,隔着距离远远看了她一眼。 明珠心脏一跳,低头看电脑,再抬头,男人已经走了,直到晚上六点多,耿弋和大红两人才从外面回来。 明珠刚收拾完厨房,带着明宝从楼上下来准备回家,耿弋就停在楼下,脱了大衣往里走,手指扯着领口的领带。 明珠拉着明宝的手,轻声跟他打招呼,“我们回去了。” 耿弋“嗯”了声,他垂眸看了眼明宝,小孩还是有些怕他,缩在明珠身后,眨着一双大眼睛偷偷看他。 “庄峰,开车送他们回去。”耿弋朝正在打游戏的庄峰喊了声,抬腿往楼上走。 庄峰“操”了声,冲队友骂了句脏话后,抬头问明珠,“你们回去干吗啊?你们晚上住在这多好啊,我们也不用去你家门口守着,现在零下十几度,呆一晚没冻死也残。” 楼上的赵大乐听到这话也赶紧冲下来,楼梯下一半遇到耿弋,激动地大声喊,“大哥!你让明宝留下来住吧!” “滚蛋,你今晚给我回家去。”耿弋把赵大乐单手提了下来,丢给大红,“把他送回去。” 赵大乐扒着耿弋的胳膊不松手,“哥!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睡!” 赵家家规就是不听话就挨打,赵大志是从小被打到大的,赵大乐也不例外,别看现在父母年纪大了,动起手来毫不含糊,用赵大乐的话来说,他们简直是大义灭亲! “滚蛋!”耿弋甩不下来,拧着眉说,“楼上才几张床,你俩睡了,我睡哪儿?” “不是还有一张吗?”赵大乐小脸一皱,更用力地扒着他。 “那一张给你明珠姐姐睡了。” 赵大乐眼珠一转,大着嗓门喊,“那你跟明珠姐姐睡一张床啊!这不就行了!” “……” 吻 赵大乐换来一巴掌,耿弋打的,打完把人往大红怀里丢,也不管赵大乐鬼哭狼嚎,转身就上了楼。 庄峰和大红两人偷着乐,被耿弋余光一扫,全都装作没事人一样低头擦桌子。 明珠说不用他们送,自己牵明宝回家,不等庄峰开车,自己就拉着明宝走了,庄峰开着车没一会追上两人,按着喇叭,又开窗户去喊,“赶紧上车!” 喇叭声扰民又喧哗,不少人已经伸头看过来,明珠没办法,拉着明宝上了车。 “大晚上回去干吗,住那一点都不安全,还不如住耿哥楼上,有他在,至少没人敢动你。”庄峰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明宝,“不是我说,别人如果拿你弟要挟,要你做什么,你都得乖乖照做。” 就这么一句话,听得明珠后脊发寒,她偏头看了眼明宝,小孩子吃饱喝足就有些犯困,坐上车没一会眼皮就上下打架,她把弟弟揽在怀里,过了许久,才开口问庄峰,“你们为什么要保护我们?是因为那些债吗?” “你觉得呢?”庄峰笑出声,“反正,我是没遇到过你这种阵势的,耿哥从来只会让我揍人,没有让我们保护过谁,你是第一个。” 明珠抿着唇,没再说话。 庄峰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火急火燎在元旦之前就叫我们回来,还以为出啥事了呢,结果,就叫我们轮流守在你家门口。” “不止你,还有你弟弟,不管去哪儿,我们都跟着。” “不然,你以为你能安全到现在?” “所以我说,你住耿哥楼上是最安全的。” 车子停下,明珠心情复杂地道了谢,明宝在车上就睡着了,一直被明珠半抱在怀里,下了车,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就往明珠怀里拱,“姐姐,好冷……” 明珠揽着他往家里走,门口全是烟头和各种垃圾,还有一些尿渍被冻了起来,明珠在屋里开了灯,出来看见的就是满地狼藉。 她先去烧水,随后拿了扫帚来清扫,简单把垃圾扫干净,这才去房间里,盯着电水壶发呆,明宝困得歪在床上睡着了。 她伸手去摇醒他,“洗漱完才能睡。” “哦。”明宝揉了揉眼睛,小声说,“姐姐,我也想跟乐乐住一起,这里好冷。” 明珠洗毛巾的手顿住,屋子里确实太冷了,没有空调,到处都冷冰冰的。 她把毛巾拧干拿来给他擦了把脸,见他原先肉嘟嘟的脸都瘦没了,她心口一酸,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抱住他。 “姐姐,你怎么了?” 明珠摇摇头,“没事,就是想抱抱你。” 快十点的时候,明宝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明珠收拾完快递寄来的行李,洗漱完后,把水倒出去。 庄峰的车就开在院子里,他正翘着腿躺在副驾驶,一只手里握着手机不知道跟谁打电话,见明珠出来,冲电话那头喊了声,“哎,哥,人出来了,你跟她讲。” 明珠心下一跳,知道电话那头是耿弋,脚步踟蹰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一只手拿着盆,一只手接过电话放在耳边。 耿弋等了会,没听到声音,问了声,“明珠?” 隔着收音筒,他的声音质感又低醇,明珠没来由地耳热,她低低应了声,“嗯,是我。” 耿弋低声说,“药记得涂。” 她点点头,“嗯,涂了。” “好,没事了。” “……” 明珠握着手机,还给庄峰之前,冲电话那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耿弋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两个人都没说话,边上庄峰伸着脖子偷听,没听到什么,明珠已经把手机还给他了,拿着盆转身就进了屋里。 隐隐约约的,她听见庄峰冲电话那头问,“哥,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舍不得,把人弄回去啊,睡一张床多舒服啊,大冷天的……” 明珠把房门关上,脱了鞋上床,给明宝掖了掖被子,这才闭上眼睡觉。 这一夜,梦里翻来覆去都是耿弋那张脸,垂着眼睛看她,质感的声音从头顶落下,热息喷在她脸上,低低的声音问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明珠眼睫颤了颤,就见他低头吻了下来。 触感真实得让她后脊不停打哆嗦,等醒来之后,才发现是梦。 她揉了揉脸,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不要走 明珠早上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脑袋有点晕,她以为是昨晚没睡好,打扫完楼下的卫生,又把账单录进电脑,处理完毕后,她头疼得不行,趴在桌子上缓了缓,眼睛一闭,就这么睡了过去。 耿弋一上午没见她上来,专门下楼看了眼。 大红和庄峰出去要债了,剩下吉丰正在约炮软件上钓妹,耿弋过来时,拍了一把他的脑袋,把他手机拿来,直接把软件给卸载了。 “操。”吉丰哀怨地看着他,“哥你干嘛啊。” “有女人还在外面乱搞。”耿弋冷着脸看他,“没事干就去开车接赵大乐。” 吉丰看了眼时间,果然快中午了,他有些困惑地看着明珠的方向说,“明珠怎么睡这么久啊,哎醒醒!该起来做饭了!” 他声音不小,明珠却仍睡着。 耿弋走过来,明珠侧着脸枕着手臂,一张脸漫着病态的潮红,他伸手一探,就被她脸上的温度烫到了,“发烧了。” 吉丰“咦”了声,“难怪她一早就睡。” 耿弋俯身把明珠抱起来,她太瘦了,隔着衣服都能试到骨头,腰身纤细,热烫的体温隔着衣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烧的,难怪一直呆在楼下没上来。 “昨晚庄峰就说了,让她昨晚别回去,跟你住楼上,你看,发烧了吧。”吉丰嘴还不闲着,嘚吧嘚吧说完一抬头,就见耿弋冷着一张脸说,“赶紧滚去接赵大乐。” “好嘞!”吉丰猴子一样窜了出去。 耿弋把明珠抱到楼上卧室里,从医药箱里找了退烧药,又倒了杯温水过来,半抱着明珠,将她揽在怀里。 明珠迷迷糊糊被人拍了脸,有低低的声音在耳边说,“把药吃了。” 她难受地皱着眉,脸颊被人掐得有些疼,嘴巴被迫张开,涩苦的药丸子进了嘴巴,被温热的水一股脑冲进去。 她被呛到,剧烈咳了起来,背上落下温热的掌,浅浅地拍,她半张脸枕在男人胸口,隔着单薄的T恤,听到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耿弋拍了一会她的背,等她不咳了,正要把人放下,就见自己T恤被明珠紧紧拽着,她细细的眉毛皱着,潮红的脸上写满了难受,眼睫上挂着被呛咳出来的泪,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他沉默地看了会,把T恤从她手里一点点扯出来,将她放在床上,拿被子盖上,起身离开之前,又轻轻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擦掉。 耿弋出去打了个电话,叫吉丰带俩孩子出去吃饭,吃完再送回学校,吉丰乐呵呵地去了,他是闲不住的性子,又不爱玩游戏,成日里除了打架,最喜欢的就是吃和泡妞。 他在外面带俩孩子吃完,又给耿弋带了份饭,还给明珠带了份粥,问了老板娘,说是生病的人喝粥最好。 耿弋吃完饭,去房间看了眼,明珠吃了药,身上在发汗,嘴里呓语似地在说话,“她打我……她打我……” 耿弋听了好一会才听懂她在说什么,低头看了眼她的脸,被打的地方已经消了肿,此刻因为发烧,整张脸都潮红一片,嘴巴因为缺水有些干裂。 耿弋从外面倒了杯水拿进来,将她揽在怀里,喂她喝了半杯水。 明珠把他当成父亲明永梁,紧紧抱着不松手,很是委屈地埋在他怀里哭,“魏宜佳打我……她打我……” 从父母出意外到现在,她都表现得镇定又坚强,如今错把耿弋当成父亲,这段日子以来的委屈瞬间漫上心头,哭得她几乎喘不开气,“爸……魏宜佳打我……她抢了我电脑……好多人……每天都来……家里……要债……我……快……撑不住了……” 耿弋伸手拍她的背,低声说,“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明珠烧得迷糊,哪能听到他说话,呓语了好一会,迷迷糊糊又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耿弋低头看了眼,她哭得鼻子都是红的,他找了纸巾替她擦掉眼泪,把人往床上放时,却被她紧紧搂住脖颈,滚烫的脸贴着他的下巴,猫咪一样轻轻地蹭,声音带着鼻音,可怜又无助地喊,“不要走……” 他垂眸看她,良久,妥协似地说: “好,我不走。” 要跟我说 明珠睡醒时,天已经黑了。 她手指动了动,才发现哪里有些不对。 她被人抱着,不,准确来说,是她搂着对方的脖颈,紧紧抱着那个人。 她刚把手收回来,头顶就落下男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意,性感至极,“醒了?” 房间里没开灯,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感受到属于男性的鼻息喷在脸侧,烫得她后脊一麻,整个人都僵住了。 “明珠。”耿弋低声喊她。 明珠轻轻地“啊”了声,脑子是懵的,身体是紧张的,声音带着点颤。 “以后你跟明宝住在这。”他从被窝里起身,把灯打开了,“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明珠仍怔愣着,茫然地点头,“好。” 耿弋从兜里摸出烟,目光隔着距离看了她一会,“起来吃点东西吧。” 明珠还是点头,脑子里却一点点想起发烧时的场景来,耿弋喂她吃药,抱着她低声哄她,具体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知道……男人抱着她睡了一下午。 她耳根发烫,眼睛一抬,刚好对上男人的视线,耿弋咬着烟看她,片刻后,倾身靠近,伸出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齿关因为咬着烟,声音有些含糊,“还烧吗?脸怎么这么红。” 明珠:“……” 她低头解释,嗓子发干,“没有,已经好了。” 长发垂下来,露出莹白泛粉的耳朵,耿弋垂眸看着,喉口无端发痒,想低头咬一口。 他牙尖碾了碾嘴里那根烟,声音有些含糊沙哑,“嗯。” 他先去了趟洗手间,随后到厨房,拿起吉丰晚上送来的粥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过了会,明珠披着羽绒服出来了,脸色比白天好很多,出来走到小房间看了眼,明宝和赵大乐睡得正香,她笑着摸了摸明宝的脸,把两个孩子掖了掖被子,这才走出来。 微波炉“叮”地一声,耿弋把粥取出来,看了她一眼,说,“过来吃饭。” 明珠“嗯”了声,去洗手间洗漱完,这才出来坐在餐桌上,接过耿弋递来的勺子时,低声说了句,“谢谢。” 吉丰给耿弋买了份晚餐,耿弋加热了一下,坐在明珠对面开始吃饭,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吃完,耿弋起身要收拾,明珠这才抢着说了句,“我来收拾。” 他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去阳台抽烟。 隔着距离,他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脸上,看她洗抹布来擦桌子,看她弯着腰去系垃圾袋,看她在水龙头底下清洗碗筷。 他咬着烟,缓缓呼出一口白雾,目光转向窗外,只看了一小会,又转过来,看向明珠。 她收拾完毕,低着头进了洗手间,白天发烧,弄得她衣服上都是汗味,她身上也都汗涔涔的,黏得难受。 她想洗澡,又怕洗完澡又生病。 犹豫半天,门口被敲了几下,耿弋在外面说,“给你拿了件衣服。” 明珠轻轻打开门,眼睛垂在地上,小声说,“谢谢。” 耿弋把手里的衣服递给她,明珠正要关门时,他用手撑住门框,垂眸看她,“怎么一直低着头,哪里不舒服?” 明珠耳根一热,硬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她的瞳仁漆黑水润,眼睫一颤,那双眼格外水灵动人,耿弋盯着她鼻头的美人痣看了会,舌尖抵了抵上颚,“先去洗澡吧。” 明珠点头关上门。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衣服,宽大的黑色男士毛衣,她不由自主地低头闻了闻。 她不知道洗手间门口的耿弋没走,也不知道玻璃门将她的影子映到男人眼底,她低头闻毛衣的动作被男人全程目睹。 耿弋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唇角牵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明珠洗完澡出来时,客厅没人,她去厨房喝了口水,看见办公室的门开着,耿弋也刚洗完澡,上身没穿衣服,露出精壮的胸腹,底下穿着棉质的睡裤,他拿毛巾擦了擦头发,随手套了件T恤就往外走。 明珠只看了一眼就赶紧背过身,她把水喝完,冲完杯子后,把杯子放好,隔着距离听见耿弋说,“帮我倒杯水。” “好。” 她新拿了只杯子,给他倒了杯温水。 耿弋走过来,接过杯子仰头喝完,有水珠沿着他的嘴角往下滑,落在他的喉结上。 距离太近,明珠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耿弋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会,忽而伸手过来,用指腹很轻地擦掉了她唇角的水珠。 明珠心脏一跳,眼睫颤了两下。 耿弋垂眸看她,声音在夜里显得很是质感磁性,“以后身体不舒服,要跟我说。” 明珠莫名耳热,轻轻点头,“……好。” 拿命换来的钱 耿弋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市里,中午才回来,后车座放着两只鼓囊囊的袋子,他下车时,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笼子,里面装着两只白色小兔子。 明珠刚接完明宝,让两个孩子坐在餐桌上吃饭,自己则是洗了手,下来准备喊吉丰吃饭,刚下楼梯,就看见男人踩着楼梯上来。 他脱了大衣,身上只一件黑色毛衣,左手挽着大衣,右手提着笼子,见她站在那不动了,几步走上去,比她矮一个阶梯,把手里的笼子递了过去。 明珠很喜欢兔子,她不知道耿弋是怎么发现的,接过来时,脸上已经忍不住笑了,隔着笼子用手指蹭了蹭兔子柔软的毛,轻声说,“谢谢。” 吉丰爬楼梯上来吃饭,见到明珠手里抱着的兔子,惊喜道,“明珠,我们中午吃兔子?” 明珠赶紧抱着兔子跑远了。 赵大乐吃完饭就拉着明宝要去赵家玩一会,耿弋让吉丰去送,自己下了楼,从大红的抽屉里拿了明珠的欠条。 大红和庄峰上车时,看见后座那两只鼓囊囊的包就意识到什么,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沓一沓的现金。 “操!哥,你别告诉我,你要帮明珠还债。”庄峰把另一个包打开,还是钱。 大红也懵了,诧异地看向耿弋,男人正低头点烟,声音很淡,透着点漫不经心,“嗯。” “操!”庄峰气得不行,“为了个女人,你要花两百万?!值吗?!” 他打开车门就下了车,耿弋拦都不拦,吸了口烟,往外呼出去,动作不疾不徐地扣上安全带,准备开车。 庄峰又气得拉开驾驶座,冲他喊,“你下来!” 耿弋弹了弹烟头,“不爽就别开。” 庄峰只是心疼他的钱,耿弋多拼啊,他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怎么就到头来为了个女人,把这些年辛辛苦苦赚的钱全撒出去了呢。 他眼眶一下就红了,“哥,这些都是你拿命换来的钱啊。” 耿弋解了安全带,下车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他说得多轻巧,这话搁在赵大志身上,简直比杀了他还疼。 大红一直没吭声,直到庄峰把车开出去,这才冲耿弋说,“哥,你帮明珠还完债,她要是走了呢,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呢。” 耿弋食指点了点烟,目光转向窗外,“不回来也好。” “你到底是图什么?”大红搞不懂了,“哥,你这么多钱砸出去,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就非得是明珠呢?” 耿弋没再说话,眼前只剩下明珠哭红的一双眼,痛苦又无助。 他深吸一口烟,转头把烟呼出窗外,烟雾缭绕,只剩下他微哑的嗓音,“她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那你呢?”庄峰在前面插嘴,“哥,你家要不是出了那事儿,你也不会被困在这儿。” 耿弋父亲杀了人之后就跑了,因为在农村,警察来得晚,能问话的人只有耿弋,才十二岁的孩子,目睹父亲杀了母亲,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尸首被抬上车,他哭着追了几步,鞋子掉了,他没回去捡,光着脚追了两百多米,摔了一跤再也没爬起来。 村子里消息传得飞快,说耿弋父亲杀了母亲,又逃跑了,耿弋回家路上就开始被一群小孩追着打,骂他是杀人犯的儿子,长大了也要跟他爸一样杀人,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耿弋不敢回家,跑到爷爷奶奶家一看,家里大门都被人喷了红漆,写满了红色大字——杀人犯,爷爷奶奶不敢吭声,被人欺负也不敢还嘴,耿弋就跟人去打架,每次都打得浑身是血地回来,有很多次,他被打得奄奄一息,爷爷奶奶哭着求他不要死。 他两只眼睛都被打得血肿,嘴里全是血,声音更是含糊,只是不停地说,“我……不……死……” 他一路咬着牙挺过来,无数次游走在死亡边缘,庄峰说的话没错,他赚的钱都是拿命拼回来的。 耿弋把手里的烟掐了,目光看向窗外,眼前掠过明珠的脸,她紧紧攥着他T恤的手指,流着泪呓语。 正因为经历过,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明珠的痛苦和绝望。 我想见你 大红把债主们都联系在明珠家门口,一手交钱,一手签字。 一行人虽然不知道明珠哪来的钱,但都不约而同地猜测明珠是被耿弋包养了,还以为耿弋只能还一部分,到了跟前,全都被耿弋这两大袋的钱给惊住了,大家根本不敢想象,他一个人赚了这么多。 要知道,刘富贵开酒店开那么多年,到现在,也不过在市区全款买了套一百叁十万的房子,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刘富贵这人爱玩女人,估摸着钱全进女人的口袋里了。 两只袋子里的钱很快分完,还差二十来万。 庄峰和大红要把自己的钱转给债主,耿弋没让,留了欠条,说过几天还,拿了空包转身就走。 明珠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两天后。 耿弋从昨天下午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倒是赵大志和李瓦几人回来了,在楼下和大红几人聊了没一会就吵了起来。 大红一个劲喊,“你小点声!” 赵大志疯了似地喊,“你们他妈不拦着他?!啊!是兄弟吗!?两百万!他疯了啊!说还就还了啊!” 李瓦在边上严谨地补充了句,“不到两百万。” “我去你妈的!”赵大志一脚踹在李瓦椅子上。 吉丰直接拽着赵大志的衣领,“干什么?要打架?” 李瓦是几个人当中最不能打的,瘦不拉几的,没事就喜欢算算账,早就成了要债公司里的小算盘,没人会欺负他,吉丰的小金库都是李瓦帮忙管,大家再急眼都不会跟李瓦动手。 赵大志这是被气上头了,被吉丰这么一扯,直接一拳就砸了过去,“你他妈扯什么扯!” 吉丰正愁好些日子没跟人动手,手正痒呢,叁两下把赵大志撂倒在地上,两人你来我往地就打了起来,庄峰在边上拉架。 大黑刚上完洗手间回来,看见这乱糟糟一幕,喊了声,“打什么!你们打什么!” 大红在边上解释,“耿哥把明珠的债还了,还了一百多万,还差二十万没还完,大志生气呢,把气都撒吉丰身上了。” 正说这话,庄峰拉不住架,也上去打了,“你他妈以为我不生气吗?!啊!操!一百多万,耿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赵大志你他妈个抠逼你能做到吗?!你到底心疼的是耿哥,还是心疼耿哥的钱?!” “这他妈有区别吗!”赵大志眼睛都红了,“大哥这一路怎么过来的,你们眼睛瞎了吗?!你们都看不到吗?!” 他抬头时,这才发现明珠正站在楼梯口,一行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沉默了一会,吉丰收手爬了起来,还把赵大志拉了起来,庄峰也爬起来,拍拍裤腿没事人一样去洗手间抽烟了。 明珠走到大红面前问,“他们刚刚说的是真的?” 大红抓头发,“啊?没有,大家闹着玩的。” 耿弋没把这事告诉明珠,大家也都不敢自作主张。 明珠走到楼上,从包里摸出手机给耿弋打电话,他昨天临走前,让她存了他的号码,让她有事打电话给他。 电话隔了十几秒,终于通了。 她站在那,还不知道说什么,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因为赔偿的事,她找亲戚借过钱,别说十万,她连一万都没借到,以前关系好的亲戚,一听说她家出事,早就能避就避,有些甚至电话都不接,明珠借了两天,只借来两千块钱。 而耿弋,居然帮她还了一百多万的债。 她刚来时,听大志说,他们以前公司刚开始时,就一个小破房间,要债就是跟人打架,打赢了就能把债要回来,那些时候,每个人身上都一身伤,耿弋是打得最凶的,他身上的伤也最多,旧伤添新伤,感觉不到疼似的,第二天照旧出去跟人打,他们赚的每一笔钱,都是拿命跟人拼回来的。 “明珠?”电话那头声音很近,带着他独有的质感嗓音,她几乎能想象到耿弋接电话的表情,情绪有些淡,眼皮掀着,嘴里咬着烟。 明珠“嗯”了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他顿了下,问她,“你声音怎么了?” 明珠擦掉眼泪,声音带着鼻音,“有点感冒。” “药箱里有感冒药。” “嗯,已经吃了。” “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耿弋低声问,“我回去带给你。” 明珠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仰着脸,把眼泪逼回眼眶,咬着唇说,“我想见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隐约传来耿弋的笑声,他的声音离收音筒又近了些,低低的,带着点撩人的气音。 “好。” 伤太重 耿弋在外地接了个单子。 赌场里的人不讲规矩,输了一百万不还,那人去闹过几次,后面不了了之,事情都过去叁年了,那人都放弃了,见耿弋问报酬,直接开价五五分,如果一百万要回来,就给耿弋五十万。 耿弋拿了地址就开车去了。 他一个人去的,十二岁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跟无数人打架,不停地被打倒,不停地爬起来继续打,沐浴在血水里,口腔里永远是血腥味。 他从十二岁跟人打到二十五岁,最近两年有了老板架子,不需要自己出马,这才收了拳头。 但他骨子里的野性挡也挡不住,一站到赌场门口,就被人给盯上,问他干嘛的,他也不说,直接拿烟头烫对方放在他肩上的手,那人捂住手骂了句脏话,叫上兄弟就跟他打。 一群人混战半个多小时,直接打到他们老大出来,耿弋这才停了手,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额头的血顺着眉毛往下滑,落进眼里,衬得浅色的瞳仁里浸出一片血色。 他找了墙倚着,单手拢火,给自己点上烟,这才冲他们老大的方向说,“一百万。” 对方老大根本不把他放眼里,本来耿弋就一个人过来,结果打了他十多个兄弟,他一挥手,赌场里其他兄弟全都涌出来,浩浩荡荡叁四十个。 耿弋不紧不慢地把烟抽完,淡漠的眸扫了一圈,“一起来吧。” 夜里一点多,赵大志接到耿弋电话,风风火火地跟庄峰两人开车就赶了过去,耿弋坐在公共洗手间里的马桶上。 赵大志进去时,看见地上一连串的血色脚印,一路延伸到耿弋在的隔间里。 他抬手敲了敲,“大哥?” 耿弋把门打开,他还抽着烟,一张脸全是血,身上衣服被刀划了口子,露出来的胸腹全是一条又一条刀伤。 “操!”赵大志绷不住了,“谁他妈打的?” 庄峰把自己外套脱了给耿弋披上,推了推赵大志,“还他妈问!赶紧带耿哥回去!” 耿弋腿也伤了,几乎是庄峰和赵大志两个人合力架起来抬上车的,两人不敢带他去医院,把人带去了诊所,他后肩还被人刺进去一根七厘米的长钉,医生取出来的时候,赵大志握着拳头浑身都在发抖,“妈的!” 小腿被砍刀砍进去叁分之一,胸腹处刀伤有六处,后背除了肩上那根长钉,还有一大片啤酒瓶碎片扎在肉里。 医生和护士找了镊子挑了十几分钟才挑完,又拿了消毒水冲洗,耿弋全程没打麻药,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护士给他包扎完,还说了句,“他是不是昏迷了啊?” 耿弋却是睁开眼,冲赵大志说,“烟。” 赵大志赶紧把烟拿过去给他点上,耿弋一根烟抽完,缓了会说,“走吧。” 护士都惊呆了,“不行,你伤太重了,要缝合的。” 庄峰和赵大志也拦着他,“哥,你现在身上全是伤,回去干吗啊?先养几天再回去。” 还有叁天就过年了。 耿弋没再说话,闭上眼时,脑海里浮现明珠的脸,细眉大眼,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他,笑起来唇红齿白,梨涡浅浅。 她说:“我想见你。” 你等我? 明宝放假后,明珠白天忙工作间隙,还要照顾明宝和赵大乐。 中午做完饭就开始打扫卫生,账本她已经全部整理完毕,其他时间就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制作动画视频,她学的动画设计,一般来说,动画分为两种,一种以手工绘制为主的传统动画,一种是以计算机为主的电脑动画。 她学的就是第二种。 最近几天她一空下来就做动画,其他人因为耿弋帮她还债的事,也都没再找她说过话,她做完动画,就去收拾明宝和赵大乐玩闹弄翻的桌椅。 小兔子被放在阳台的位置,地上铺着一层毛巾,那个方向可以晒到太阳,她清理粪便也很及时,所以没什么臭味。 明宝和赵大乐玩累了,就拿菜叶子去喂。 楼下传来动静,是赵大志回来了,赵大乐听见他哥声音就兴奋地冲了下去,大声喊,“哥!” 明珠在洗手间听见,以为是耿弋回来,洗了手就往楼下去,楼梯下一半,只看见庄峰和赵大志,没有看见耿弋。 赵大志手里提着两只变形金刚,一只给赵大乐,另一只给明宝。 明珠往门口走了几步,车子已经熄火,里面没人。 赵大志在屋里正在逗赵大乐玩,见她出来在找耿弋,便冲她扬声喊,“耿哥没回来。” 今天就是年叁十了,明天就是大年初一。 明珠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到了楼上给耿弋打电话,耿弋正在抽烟,护士给他胸口的刀伤换药,他咬着牙吸气时,被烟呛到,咳了一声。 明珠听见了,小声劝他,“少抽点烟。” 耿弋咬着烟“嗯”了声,眉眼虽然淡,唇角却带着一点笑意。 “你今天不回来吗?”明珠问。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要彻底养好,少说也要一两个月。 “回。”他掐了烟,从桌上拿了手表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了,赶回去起码要晚上了。 明珠握着手机问,“晚上到吗?” “嗯,大概八九点。”耿弋说完,顿了下,“你等我?” 明珠心口一跳,点头说,“嗯。” 她一下午都在打扫,把耿弋卧室的床单被罩换下来洗了,又把地板拖了,把楼下所有桌子都擦了一遍,停下来时,脑子里仍会响起男人低低的叁个字:“你等我?” 耿弋是十点半到的,路上很堵,加上他行动不便,包了别人的车回来的,赵大志带着赵大乐回家过年去了,庄峰几人也都回去了,只有大红一直守在楼下,他还记着耿弋之前对他的嘱咐,让他守着明珠和明宝。 耿弋进来时,身上还穿着庄峰的外套,大红惊讶地要喊,被他抬手制止了,这才压住声音问,“哥,大志说你受伤了,你伤哪儿了啊?好了吗?” “没事。”耿弋把外套脱下,冲他说,“你回去吧,把门锁了。” 大红点点头。 耿弋踩着楼梯上去,明珠在卧室里,正抱着电脑做动画,隐隐听到外面有人上来,她以为是大红便没在意。 直到隔壁传来关门声,她才诧异地放下电脑,打开门就往隔壁去,耿弋才脱下衣服,裤子刚解开,明珠就开门进来了。 男人光着上身,胸腹全缠着纱布,右手臂也缠着一道,露出来的其他地方,布满着细小的刀痕,一看便知道是新伤。 明珠看着他这身伤,整个人都震住了。 耿弋走了几步到她面前,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去,“等我五分钟,我洗个澡。” 他转身往洗手间走,没走几步,听见明珠在身后说,“对不起。” 她走上前,伸出手指去碰他后背的纱布,红着眼眶又说了一遍。 “对不起。” 她不知道耿弋这些天去了哪儿,但是男人这身伤告诉她,耿弋是为了钱出去的,而那些钱是为了替她还债。 新年快乐 耿弋一场架打完,一百万没要回来。 因为打架那群傻逼被警察全抓了进去,他在公共洗手间呆了一个多小时,才给赵大志打的电话。 明珠身上现在只剩下小二十万的债没还清。 耿弋转身替她擦了擦眼泪,说,“不疼的。” 明珠眼泪流得更凶了,怎么会不疼呢。 他身上几乎没有哪块地方是好的,她用手背胡乱擦眼睛,声音带着软软的鼻音,“我自己可以赚钱还债,我不需要你这样……替我还。” “过完年,你可以回去继续念书。”耿弋脱下裤子,小腿位置也缠着厚厚的纱布,他找了件干净T恤,路过明珠时,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别哭了。” 明珠转身出去了,没一会从隔壁拿来一张欠条,“你帮我还的钱,我都记下来了,这张欠条给你,以后我会慢慢赚钱还给你。” 耿弋以为明珠是想跟他划清界限,只顿了那么一会,便轻轻点头,“好。” 他没接那张欠条,转身进了洗手间。 门还没关上,就见明珠也跟了进来,“……你身上有伤,我帮你用毛巾擦擦吧。” 她低着头,一双眼被眼泪润得黑亮,鼻头通红,离得近,可以看到那颗小小的美人痣。 耿弋牙尖发痒,手边却没有烟,他没说话,默许似地走到洗手间里,找了椅子坐下,看明珠打开热水开关,接了盆热水端过来,把毛巾放进去浸湿。 她很仔细地给他擦身体,从脸到脖颈。 耿弋仰着脸看她,明珠长着一张很漂亮的脸,细眉大眼,瞳仁漆黑灵动,鼻头点着一颗美人痣,鼻头小巧挺翘,嘴唇是勾人的嫣红色。 手指白嫩纤细,抓着毛巾落在身体上,力道太轻,几次下来,擦到腹部时,耿弋直接被擦出了反应。 黑色内裤高高鼓起。 明珠也看见了,愣了一下,耳根就跟烧了起来似的,陡地红透了。 “我自己来吧。”耿弋接过毛巾,说话的声音有些哑。 明珠“嗯”了声,转身把水给他换了一盆,这才开门出去。 她去小房间里看了眼,年叁十炮竹声震天响,明宝一个人却睡得很香,怀里抱着两只变形金刚,赵大乐说他要回家过年,不能跟明宝一起玩了,就把自己的变形金刚留给明宝,说明天再来找他。 明珠摸了摸明宝的脸,给他掖好被子,回到房间后,她犹豫了一会,拿了件睡衣去了洗手间,又洗了一遍澡。 她出来时,耿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脑袋上搭着一条毛巾。 明珠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喝完又给耿弋倒了一杯,送到他面前,咬着唇说,“你今晚睡……房间吧。” 耿弋接过杯子,抿了口,问,“你要睡沙发?” 明珠眼睫颤了一下,小声说,“不是。” 耿弋手指一顿,听明白了,他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走到明珠面前,问她,“你确定?” 明珠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说,“确定。” 她说完就往房间里走,爬进被窝里,连脑袋都塞进被子里。 耿弋进去看到这一幕,嘴角带了点笑,他没关灯,拉开被子,躺在边上。 被窝里明珠动了动,看见外面灯还亮着,小声说,“关灯。” 耿弋这才伸手把灯关了。 安静地躺了片刻,他伸手在被子底下摸索着环住明珠的腰,微微使力把人拉进怀里。 明珠没动,只心脏跳得很快。 耿弋伸手把她转过来,窗外的烟花一簇簇炸开,他看见明珠水润漂亮的眼睛,他伸手轻抚她的脸,低声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眼睫颤了几下,尾音落下的瞬间,男人已经低头吻了下来。 要我停下来? 唇与唇相碰的瞬间,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 耿弋翻身压在她身上,单手撑在她脸侧,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下巴,舌尖撬开齿关,吮咬住她的舌头,薄唇重重地抿,粗厚的舌抵进来,扫刮着她的口腔。 他在外面总是冷冷的,落下来的吻却烫得灼人。 明珠被吻得头皮发麻,半边身子都软了,鼻腔里不由自主地闷哼出声,近乎呻吟的闷哼声刺激得耿弋呼吸发沉,他两手捧住她的脸,张口吞咬她的唇瓣,力道有些失控。 接吻的吮咂声在耳边被无限放大,明珠心脏跳得剧烈,小腹有一股热流往外流,她无措地夹紧腿,腿心却碰到一根滚烫的硬物。 她不敢动了。 “怕吗?”耿弋伸手探进她衣服里,只是放在她纤细的腰上,很轻的力道握着。 明珠声音被吻得有些哑,“不怕。” 耿弋张口含住她的唇,这次吻势更凶,带着野性的粗暴和掠夺,伸进去的那只手径直握住她一边乳肉,隔着内衣大力揉弄起来。 明珠受不了这种刺激,伸手想去推他,又顾忌着男人身上的伤,两只手无措地攥紧又松开,脚背都绷直了。 耿弋拍开床头灯,一手将她的衣服掀起,一双浅色的瞳仁直直看着她被黑色内衣包裹住的两团白腻乳肉,暖黄的灯光下,明珠一张脸通红一片,她单手捂住胸口,却无意识将胸口的乳肉挤出更深的沟。 黑色内衣衬得胸口的乳肉白得像上好的玉脂,耿弋拿开她的手,低头看了会,薄薄的唇轻轻地吻上去,底下的身子被吻得哆嗦颤栗,他挑开内衣,露出中央那颗淡粉的乳尖,薄唇凑近含住,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 明珠咬着手指轻轻叫了声,眼眶被快感逼出热意,她手指搭在男人肩颈,无措地攥着他的T恤,两条腿在床单上绞紧,她的内裤已经湿了,里面源源不断地在流水。 耿弋将她的内衣往下扯,露出两团白嫩的乳肉。 他低头去吻,舌尖去舔,嘴巴去吞咬,听她闷哼喘息时,又折回来含住她的唇,吮咬她的舌尖,两只手抓握着她的乳肉,指腹轻轻拨弄那颗小小的乳尖。 明珠没忍住叫了声,“啊……” 男人气息愈发粗重,一只手顺着她纤细的腰肢往下,探到了她的内裤,那里湿漉漉的,淫水已经渗透出来,贴着腿心在流了。 明珠夹紧腿,哑着声音说,“你,你身上有伤。” 他喘息着过来再次吻住她的唇,喉咙沙哑,“要我停下来?” 话是问句,手已经扯着她的内裤拽了下来。 明珠弓着腿,有些羞赧地伸手去捂,男人却抓住她的手搭在他后颈,一边汹涌地吻咬她的唇瓣,一边用那根炙热的硬物缓缓在她腿心磨蹭。 他身上烫得像着了火,鸡巴更是又硬又烫,抵在明珠腿心,像是抵了块烧红的铁。 她被烫得不自觉又流出一点水,扭动着身体想避开,却被男人箍住了腰,硕大的龟头在两瓣粉嫩的阴唇上碾过,碾得明珠身体直打哆嗦,底下淫水更是泛滥。 粗壮的性器被刺激得搏动弹跳,耿弋克制到了极点,再也忍不住,握住她的腰,腰身一沉,将鸡巴插了进去。 不……不要…… 男人性器粗长,刚进去一个龟头,明珠就被涨得弓起身,身体好似被劈开,她手指抵在男人胸口,隔着T恤碰到男人的纱布。 身体里的疼痛又被心疼取代,她用力搂住男人脖颈,咬着唇忍耐。 男人偏头吻她的唇,大力吮咬她的舌尖,在她青涩回应时,一个用力,将剩下的性器尽数插了进去,明珠被插得长叫一声,“啊……” 龟头突破薄膜,到达一处湿热温暖的紧致地段,四面八方的嫩肉缠上来,疯狂地箍着粗长的肉棒,耿弋浅浅插了几下,就被箍得头皮发麻,他手臂撑在明珠脸颊两侧,低头吻咬她的唇瓣,额头的汗顺着鼻梁往下滑,落在她鼻尖上。 他单手扯掉T恤,露出布满纱布的精壮上身,手臂绽着一片青筋,偏黑的肤色衬得明珠肤色更白,她两条腿搭在他腰侧,被插了几下就软软地哆嗦起来,脚背不由自主地绷直又松开。 “疼吗?”他声音哑到极点。 明珠眼眶蕴着泪,却是喘息着说,“不疼。” 耿弋又来吻她,亲不够似地含住她的唇舌,辗转细密地吻,听她鼻腔里哼出勾人的声音,身下的力道就失了控,一下比一下更重地插进去。 不知道被插到了哪儿,明珠手指不受控地抓紧了他的肩膀,嘴里呜咽了一声,耿弋停下来,往那处连续抽插了数十下,只听到明珠咬着手指轻声呜咽。 他拿下她的手,低头含住她的唇,腰胯耸动,往她体内不停插送,他左腿有伤,只能右腿使力,两只手还扣住她的腰往腹部顶。 明珠被顶了几下,呻吟就变了调,带着点哭腔,娇软勾人。 “不……不要……”她手指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被插得受不住了,眼泪也往外掉,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夹紧他的腰,哭似地叫他,“耿哥……不要……” 她小腹剧烈收缩起来,高潮的甬道开始绞紧体内的肉棒,耿弋被夹得腰眼发麻,他猛地拔出来,抵在她腹部射了精。 耿弋拿纸巾给她擦身体时,明珠还在大口喘息,两条腿微微发着颤,似乎还没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来。 耿弋浑身燥热,鸡巴刚射完一次,又硬了。 他拿纸巾擦了擦,上面除了淫水,就剩下嫣红的血丝,他丢了纸巾,下床去厨房把保温壶拿了过来,给明珠倒了一杯之后,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明珠喝完水就背对着他缩在被窝里,耿弋上床后,将她搂到怀里,火热的掌顺着她的腰线轻抚,最后握住那柔软的乳肉,揉搓起来。 “你刚叫我什么?”他从后面亲吻她的肩膀,热烫的吻从肩膀往上,一路吻到耳朵,最后咬住耳骨,齿关轻磨,鼻息尽数灌进去。 明珠没说话,整个耳朵被他含得湿漉漉,腿心也不由自主往外泌出淫水。 “再叫一遍。”他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低头含住她的嘴巴,叼住她的舌尖细细地吮吻。 她被吻得声音含糊,“……耿哥。” 耿弋烟瘾蓦地上来,他抬起她的胳膊搭在脑后,头一低,含住那颗粉嫩的乳尖用力吮咬,一只手抬起她的腿,扶着鸡巴由后插了进去。 啊……不要…… 明珠被插得哆嗦了下,身体好似被捅穿,快感让她不受控地呻吟娇喘,颤栗发抖,她双手捏紧脑袋下的枕头,没几下就被男人操得脑袋快要顶出去,又被他大掌一扣,重重掐了回来。 胯部紧紧贴合着她的臀肉,将体内的性器埋得更深。 她把脸埋在枕头上,牙齿咬住枕头,耿弋一个深顶,硕大的龟头凿进宫口,明珠松了嘴,喉咙里长叫一声,她伸手往后,想去推他,却被男人抓住手臂往后压在臀上。 他半压在她身上,将她的腿分开,压在床下,整个胯部往她穴口撞,耻毛和囊袋重重打在她的腿心,激得她穴口淫水不断。 粗长的性器在甬道里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没几分钟,明珠就被操到了高潮,她小腹痉挛颤抖了五六下,一小股淫水顺着腿心往外流。 耿弋将她翻过来,低头吻她的唇,明珠还陷在高潮里,一双眼失了焦距,他啄吻她的眼睛,沿着她鼻头那颗美人痣,再次吻向她柔软的唇瓣,开口的嗓音沙哑,带着点笑意,“舒服吗?” 明珠耳根又红了,被他吻了好一会,才喘息着说,“……舒服。” “坐上来。”耿弋左腿刚刚不小心用力,此刻疼得厉害,但他向来反应淡淡,明珠自然看不出,但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身上的伤肯定疼了,也顾不得害羞,被他半搂着腰坐在了他的腹部。 耿弋伸手拿烟,齿关咬着,用打火机点了,吸了一口,握住她的腰,扶着性器插了进去。 明珠被插得头皮发麻,软在他怀里哭似地叫了声,“哈啊……” 他挺胯顶了一下,手边的烟被他猛吸了口,掐灭了丢在地上,他一手扣住她的细腰,一手抱住她的臀,腰胯耸动,疯狂往里顶。 滚烫的吻落在她唇上,伴着尼古丁味,一寸寸掠进她的口腔。 明珠被插得疯了似地摇头晃脑,嘴里哭叫着,“不要……太快了……耿哥……啊……不行……啊……” 她后脊打了个哆嗦,小腹颤抖了几下,一小股淫水淌了出来。 她直接瘫软在他身上,被耿弋握住腰抬起来,揉着她饱满的臀肉,哑声叫她,“动一动。” 明珠浑身过电似地一直在颤抖,她扶着男人的手臂坐在他腹部,上下动了几下,胸口的乳肉晃动起来,男人眸色一深,倾身覆过来,叼住一颗奶尖含在嘴里重重地吮,嘴巴包住整个乳肉吞吃吮咬。 明珠抱住他的脑袋,咬着唇呜咽,“耿哥……轻点……” 男人两只手扣住她的细腰,大力往她体内狂顶了几十下,明珠被插得尖叫起来,眼泪爬了满脸,她两只手无意识掐着他的手臂,嘴里胡乱地叫,“啊……不要……啊……好深……顶到了……” 耿弋猛地掐住她的腰往上提,性器喷射得到处都是。 他仰着脸喘息,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性感至极。 床单都湿了,除了淫水还有一些血,耿弋弄了水给明珠擦洗了一遍,自己瘸着腿去了洗手间,等他回来时,明珠已经换好床单,背对着他躺在被窝里了。 耿弋躺在床上,以为她睡着了,便轻轻靠过来,亲了亲她的脸。 明珠眼睛轻轻睁开,她转过身子跟他面对面,耿弋没穿上衣,胸腹缠着纱布,明珠伸手轻轻碰了碰。 良久,她凑近,很轻地吻了吻他心口那处细小的刀痕。 耿弋眸色一深,他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脑袋仰起,低头含住她的唇吮吻起来。 再睡会 两人吻了许久,耿弋才松开,指腹捻过她微肿的唇瓣,哑着声音说,“睡吧。” 他长臂伸在她颈下,让她枕着,明珠担心压痛他,想让他抽回去,却被他搂紧了压在胸口,他火热的掌摩挲着她的腰背,下巴搭在她颈窝处,闭着眼说: “明珠。” “我以为今年,还会是我一个人。” 明珠眼眶一热,伸手环住他的腰,“不会,以后每一年,我都陪你过。” 男人搭在腰上的手掌蓦地收紧,他低下头来,寻到她的唇用力地吻,沙哑的声音说,“好。” 明珠第一次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还被男人搂得紧紧,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醒来时,男人还没醒,她仰着脸打量他,耿弋长得很好看,轮廓有些冷,鼻梁高挺,眉毛浓黑,单眼皮闭着,只看到眼尾一条小小的疤。 仔细看,他睫毛也很长。 明珠看了会,目光落在他嘴巴上,他的嘴唇薄薄的,形状很漂亮,她想起男人吻咬她的画面,舌尖抵着她的乳尖细细地舔。 她红着脸移开视线,小心翼翼地下床,还没来得及穿鞋,便被男人扯住手腕,他翻身面朝她,微微用力,把她拉进怀里。 “几点了。”他声音很哑。 明珠摸过床边的手机,看了眼,“六点十六。” “再睡会。”他给她盖上被子,把人搂紧,呼吸全喷在她脖颈,明珠被烫得缩了下,他的掌又顺着她的腰往下,握住了她的臀肉,将她搂得更紧。 明珠这才感受到腿间的坚硬与炙热。 这还怎么睡得着,她不敢动,靠在男人怀里呆了会,听他呼吸均匀,再次睡着了,这才敢慢慢爬起来穿衣服。 耿弋脑袋有轻微脑震荡,在诊所那几天几乎没睡着过,身上的伤疼起来像上万只蚂蚁时刻啃咬骨头,倒是抱着明珠难得睡了一次整觉。 只是醒来时,已经十一点了。 楼下大红早就开了门,大志一早还联系他,问他要不要去看看耿哥,结果大红就说,耿哥回来了,昨晚回来的,现在还在睡着呢。 大志气得要死,在电话里骂,他那一身伤回来干嘛! 是啊,回来干嘛,还能干嘛,想明珠了呗。 赵大志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联系庄峰大黑几人又来了,还带着个赵大乐,赵大乐手里拿了十几个红包,说要分给明宝。 明珠跟明宝简单吃了汤圆,到楼下跟几人聊了会天,赵大志拿了瓜子花生过来,一行人中午要回家吃团圆饭,想叫耿弋一块过去,哪知道等了很久都没见耿弋起来,赵大志便说要上去看看。 明珠抿着唇没说话,跟在赵大志身后一起上去了,耿弋刚从洗手间出来,身上纱布沾了点水,他扯了开来,准备换新的。 明珠一抬头就看见他腹部缝合的伤口,他找了T恤草草套上,冲赵大志问,“怎么过来了?” “待会去我家吃饭啊。”赵大志去找了药箱过来,让耿弋坐沙发上,准备帮他上药,“我妈做一桌菜呢。” 药箱刚打开,明珠就走了过来,“我来吧。” 赵大志让了位置。 明珠帮耿弋把T恤脱了,赵大志打眼一看,就见男人颈后有一些细小的指甲抓痕,他凑近看了眼,疑惑道,“哥,你这……谁抓的?” 耿弋看了眼明珠,她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不知道。”他昨晚顶得重了,明珠搂着他的脖颈仰着脸尖叫时,无意识抓伤了他。 赵大志没在意,冲耿弋说,“你一会跟我一块去呗。” 耿弋的目光从明珠脸上移开,落到赵大志脸上,声音虽淡,浅色的眸底却蕴着一丝愉悦: “不去了。” “今年,我跟明珠一起过年。” 不要难过 赵大志“嗷”地一声长叫,瞪着眼睛看向明珠,她正低头给耿弋拿棉签擦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他一样。 赵大志看不下去了。 果然英雄救美不无道理,耿弋出了钱,又流了血,美人直接沦陷了。 赵大志摇着头下去了,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到了楼下抱住赵大乐就一顿痛哭,“你哥我失恋了!呜——” 明宝看傻眼了,赵大乐人精似地拍着赵大志的肩膀安慰,还冲明宝解释,“没事,我都习惯了,我哥天天失恋,凡是他看上的妹子,都不喜欢他。” 明宝似懂非懂地点头。 边上大红大黑几人险些笑死,“你弟都知道你天天失恋了,大志你有点志气好不好!” 赵大志一巴掌抽在赵大乐屁股上,“天天在外面瞎说什么,我哪有天天失恋!走,回家吃饭!” 赵大乐拉着明宝,“哥,我要带明宝一起去。” “行,你让明宝问问他姐。”赵大志走到一边去,把耿弋和明珠在一起的事儿跟几人讲了,庄峰几人早就心里有数,听到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担心,“就怕明珠要去念书,到时候就不回来了。” “我也担心。”大黑叹了声,“耿哥钱也花了,血也流了,明珠再走了,他得多伤心。” “我觉得明珠不像那种人。”吉丰磕着瓜子说。 几人低声聊着,明宝则是爬楼梯上来问明珠,待会能不能去赵大乐家吃饭,明珠正给耿弋缠纱布,俩小孩伸头看着,挺稀奇似地盯着那些伤口,赵大乐直接问,“大哥,你这被人砍的吗?” 耿弋咬着烟,没抽,只用齿关咬着,缓解烟瘾,说话含糊,“你说呢。” “牛逼!”赵大乐冲他竖起大拇指,“哥,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以后我也要跟你一样出去砍人。” 明珠:“……” 耿弋把烟拿下来,冲赵大乐挥手,“滚蛋。” 边上明珠低头问明宝,“你不跟姐姐一起吃饭吗?” 明宝有些纠结,“我想跟姐姐一起吃饭,也想跟乐乐一起吃饭。” 明珠哄他,“吃完饭再跟乐乐一起玩好不好?” 明宝听话地点头,“好。” 赵大乐听到这话就知道没戏了,冲明宝说,“那你在家等我啊,我吃完饭就来找你玩。” “嗯!”明宝用力点头。 俩小孩又一起下楼了。 明珠给耿弋处理身后的纱布,她把沾水的都换了下来,看见一处又一处狰狞的伤口,有的有碗口大小,有的是一道又一道刀口,他肩背处还有一个孔洞,不知钻进去多深,她只是盯着那个洞就心疼得眼眶发酸。 她伸手仔细将纱布缠好,纱布很快用完,她把药箱收拾好,转身要走时,被男人抓住手,扯进怀里。 男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看见她微红的眼眶,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 “不要难过。” “我早就习惯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明珠眼泪就止不住,她搂住他的脖颈,吸了吸鼻子说,“我不想你受伤。” 耿弋心脏好似被羽毛轻轻拂过,他把人用力搂紧,低声说,“好。” 没亲完 冰箱里有饺子,明珠下了饺子和汤圆,明宝零食吃多了,只吃了六个饺子就不吃了,耿弋吃了两份饺子,倒是不喜欢吃甜食,汤圆只吃了一个就不再吃了。 耿弋电话很多,一个接一个,微信消息都炸了,吃完饭他就在接电话,接完电话回消息,忙了好一会,他才关掉手机,走到厨房,由后搂住正在洗碗的明珠。 明珠被他抱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害羞,却没抗拒。 “待会去超市买点东西。”耿弋说完,握住她的下巴,把人转过来,吻住她的唇。 明珠“嗯”了声,声音淹没在唇齿间,只剩暧昧的喘息。 耿弋吮吻的力道重了些,舌尖抵进来,叼住她的舌根吞咬,黏腻的吮咂声就落在耳边,明珠被吻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四肢百骸窜了电流似的哆嗦颤栗。 远处明宝喊了声姐姐,耿弋这才松开她,指腹捻了捻她的唇,又吻了一下,这才转身往沙发那边走。 明珠手还放在洗碗池里,她一张脸通红,低头洗了手,这才转身看向明宝,问,“怎么了?” 声线都不稳。 明宝刚喂完小兔子,手里拿着菜叶子问,“乐乐说兔子长大了就要炒着吃,他哥特别喜欢吃红烧兔头,姐姐,我们要把兔子炒了吃吗?” 明珠正要开口,就听沙发上的耿弋开口,他声音有些哑,“那是我的兔子,不会让他吃的。” 明宝还有些怕他,听到他说话也不敢搭腔,只是小声问明珠,“姐姐,不是我们的兔子吗?” 耿弋听见了,目光落在明珠脸上,薄薄的唇微微牵起一个弧度,“我的,就是你们的。” 明珠听得心尖发颤,她伸手摸了摸明宝的脸,“是我们的兔子,不会被吃掉的,去洗个手,我们一会要去超市。” 明宝很久没逛超市了,听到这话兴奋极了,“好!” 明珠把碗洗完,跟着去洗手间洗手,没一会,门被打开,她以为是明宝,结果却是耿弋,他办公室有洗手间,一般不用外面的洗手间。 她愣了下,耳朵不自觉红了,问,“怎么了?” 男人已经走到跟前,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含住她的嘴唇,滚烫的鼻息尽数喷在她脸上。 “刚刚没亲完。” 两人唇齿纠缠,呼吸都带着黏腻的吮咂声,男人足足吻了好几分钟才停下,运动裤顶起一个帐篷似的弧度,他摸出烟叼在嘴里咬着,再看明珠,嘴巴都肿了。 出来时,明宝在客厅已经等了好一会,“姐姐,你们洗手怎么这么久啊。” 明珠面红耳赤地应了声,“马上来了。” 耿弋唇角轻扯,拿了大衣跟在明珠身后下楼,赵大志也带着赵大乐来了,听说要去逛超市,赵大志这个抠逼摆摆手说不去了。 赵大乐都瞧不起他,指着他骂,“没用的东西!” 赵大志气得追着他打,“兔崽子你说谁!” 赵大乐跑到车上,抱着耿弋的胳膊喊,“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外面那啥玩意,我不认识!” 赵大志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明珠听着两人拌嘴,轻轻抿嘴笑,目光不经意看向耿弋时,才发现,男人一直盯着她看。 浅色的瞳仁里,蕴着一抹浅显的柔意。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冲底下的赵大志说,“上来开车,我请客,想买什么随意。” 赵大志立马乐颠乐颠地上来了,系安全带时,看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操”了声,点开音乐,给自己点了首伤心情歌。 后座的两人丝毫不受影响,耿弋拇指轻轻摩挲掌心里那细长的指节,明珠一直在看窗外,偶尔回头,总能看见男人在看她。 她故作若无其事,上扬的唇角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那些甜蜜的泡泡在心口发酵沸腾,像是要从她胸腔里跑出来,让全世界都看见。 不行…… 赵大乐一下车就拉着明宝冲进超市,两小孩推着购物车就往里面跑,赵大志在后面追着喊不要跑,嗓门大得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耿弋推了购物车过来,跟明珠并肩走在一起,超市人很多,过年期间优惠力度大,打折商品很多,老大爷老大妈都过来抢,四面八方都是喧嚣的吵闹声。 “我一会再来。”耿弋把购物车交到明珠手里,直接去了收银台。 明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就见男人低头从收银台附近的货架上伸手拿了几盒东西,明珠上学的时候,还曾经因为拿口香糖不小心拿到那盒东西,自然明白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红着脸转身,去了冷冻区,想买点大骨头,给耿弋煮骨头汤喝。 明宝和赵大乐买了一大堆玩具过来,赵大志硬是拿了一个大件下去,说就那一个破飞机两百八,怎么不去抢,嘴里嫌弃得不行,弄得赵大乐很不爽,使劲伸手推他,“我不要你!你走开!” 赵大志更不爽,“你天天买那么多玩具,考试才考几分!” 明宝站在两人中间,不敢吭声。 明珠过来时,赵大乐和明宝两人购物车里只剩点零食和两只水枪玩具,赵大志清楚耿弋身上没多少钱,不想让两个小孩糟蹋他的钱。 只是俩小孩垂头丧气的,耿弋带着他们去结账之前,又把俩小孩带到玩具区,给每人拿了把枪,这枪比飞机还贵,看得赵大志肉疼得不行,“哥,你怎么回事啊!买一个就行了,两个人换着玩啊!你干嘛要买两个!那么多便宜玩具你不买,非买这么贵的!” “过年礼物。”耿弋言简意赅,推着购物车就走。 赵大乐冲赵大志疯狂做鬼脸,狗腿地抱着耿弋说,“哥!你就是我亲哥!” 换来耿弋一句,“滚蛋。” 赵大志翻着白眼跟上去,一行人付完钱就回去了,大红和庄峰正在楼下嗑瓜子,见耿弋的车回来了,这才出来。 “怎么都来了?”耿弋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冲几人说,“来帮忙。” 庄峰应了声,和大红大志两人一起把后备箱的东西搬到楼上,明珠买了大骨头,后面耿弋过去又买了排骨和肉,还有不少水果,还买了些女孩子爱吃的零食和糖果。 他有好几张超市购物卡,这一趟出去就花了两张,还剩两张在结完账之后,就递给了明珠。 几人才刚进门,就看见地上摆放着一堆礼品盒,还有十几箱的纯奶和酸奶,以及几箱面包,都是送给耿弋的,之前他帮不少农民工讨过债,也没要多少报酬,路费都是自己贴的,倒是后来每年春节,这群农民工都会买点礼品送来。 耿弋让其他人把礼品盒分了,自己提了两箱纯奶上来,放在厨房,随后打开一箱,从里面拿出一小盒,倒在杯子里,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明珠正在把食材放进冰箱里,刚收拾完,就见耿弋端了杯热牛奶递给她。 “……谢谢。”她平时不爱喝纯奶,可能因为小时候喝多了,导致喝腻了。 一杯下去,嘴巴沾了点,她下意识伸舌舔了舔,粉嫩的舌尖才刚探出来,就被男人低头含住,明珠被吻得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被压在冰箱门上。 男人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张口含住她的唇舌,喘息粗重地掠夺她口腔里的空气。 两人唇舌相接,黏出濡湿的声响,明珠听得耳热,鼻腔里溢出哼声,男人已经硬了,坚硬的性器紧紧抵着她的小腹。 明珠念着他身上有伤,伸手轻轻推他,“不行……” 耿弋大力吻咬着她的舌尖,一只手握住她的臀肉重重揉了揉,楼下传来庄峰几人的喊声,“哥!下来打牌!” 他又狠狠吮了吮她的唇瓣,这才转身冲楼下应了声,“来了。” 声音哑得冒火。 我跟他在一起了 楼下没一会清出一张桌子,一行人围着打牌。 明珠收拾完厨房时,接到二姨的电话,问她今天要不要去她那吃饭,明珠婉拒了。 耿弋帮明珠还债的事情不到半天就被整个蒲河镇传得沸沸扬扬,有说是明珠勾引耿弋,有说是耿弋见色起意,总之什么难听话都有,众人传达出的主要意思就是:明珠和耿弋在一起了。 但二姨不信明珠是那样的人,问明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和耿弋在一起了,明珠回的是肯定句: “是,二姨,我跟他在一起了。” 二姨急得直叹气,不停劝她,“明珠,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不能因为那些债就把自己交给……那样一个人,他呀唉……你这好好一个大学生,怎么能跟一个混子在一起呢。” “我觉得他很好。”明珠看着阳台上的小兔子,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对我很好,我跟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帮我还债,是因为我想跟他在一起。” 二姨又叹了口气,“你,你也大了,什么事自己拿主意吧,那个人,他爸是杀人犯,镇子上不少人都怕他,怕他以后跟他爸一样……” 明珠听到这儿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以前是听说过耿弋的,从爸爸嘴里听到的,他在夸耿弋,说他很有教养,年纪轻轻很稳重,话虽然少,但该有的礼数却全都有,就是父亲杀了人,对他影响太深,导致好好一个孩子没能念书,不然,以他的资历,以后绝对是个栋梁之才。 那是去年暑假的时候,明珠给爸爸切西瓜,听他跟朋友聊天,全程没听到他们在说谁,她只知道,爸爸很欣赏这个人,言语间都是称赞。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那个人就是耿弋。 关于耿弋父亲杀人的事,明珠不了解,听二姨又说了一遍,才知道,耿弋父亲当初喝了酒,与耿弋母亲发生争执,也不知道吵了什么,只知道,他当着十二岁孩子的面,亲手把孩子的母亲杀了。 明珠没来由地想起男人说的那句话: ——“明珠。” ——“我以为今年,还会是我一个人。” 她的心脏蓦地就酸疼起来,他从十二岁就经历失去父母的打击,而中间这十几年又是遭遇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浑身布满伤口还能不以为意地说一句:“我早就习惯了。” 电话挂断后,明珠在厨房待了会,等心情平复,这才下楼。 赵大志和明宝两人在外面玩枪,赵大志搬了椅子在门口晒太阳,他牌技一般,人也抠门,从来不加入过年的打牌活动。 桌上坐四个人,庄峰和李瓦,还有吉丰,大黑坐在耿弋身后,伸着头在看,耿弋嘴里咬着烟,烟雾袅袅,他左手捏着牌,右手抽出一张7丢在桌上。 庄峰笑着说,“哥,别让我。” 他出了张2,眼见手里还剩一副对子要走,就见耿弋丢下四张6,庄峰傻眼地“操”了声,耿弋已经把剩下的牌扔在桌上。 他神色一直淡淡,就连赢了牌,也漫不经心,右手把烟拿下来,食指点了点烟灰,又咬在嘴里,慢慢吸了口。 明珠手里端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小声说了句,“身上还有伤呢,少抽点烟。” 耿弋“嗯”了声,随手把烟掐了。 对面的庄峰和吉丰“哇哦”一声,“这就开始管上了啊,牛逼!” 明珠脸一红,又上楼去了。 耿弋掀起眼皮看向她的背影,薄薄的唇角牵起浅浅的弧度。 每年都有 耿弋一行人打牌打了一下午,快傍晚时,赵大志母亲带了刚包好的饺子过来,要下给耿弋吃,又听说耿弋受伤,硬是杀了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送来,和赵大志两人把自己家的锅都给端了上来。 明珠正在煮骨头汤,见她过来,礼貌地问好,又说了句新年快乐。 赵母眼前一亮,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哎哟,怎么这么好看!我天哪,丫头长也太漂亮了。” 明珠从小到大都被长辈夸,她轻笑着帮赵母搭手,把锅洗了,烧水准备下饺子。 “这都是我今天下午包的,昨天包了一天,都被那群饿死鬼吃得干干净净,唉,累死了这一天天的。”赵母家里人口多,上有老下有小,她家里姐妹没嫁出去,一个兄弟离了婚也住在她家,她整天就是做不完的家务活,还要操心赵大志的婚事,和赵大乐的学习。 她难得遇到明珠这样好看的人,拉着她絮絮叨叨讲了很多事,有些是关于赵大乐和赵大志的,有些是关于自己家里那些乱七八糟鸡毛蒜皮的事。 明珠安静地听着,她从小到大都属于“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好,长相好,甚至安静懂事,漂亮又温柔,蒲河镇不少人都猜测,这样一个人,会因为遭受不住父母突发意外去世的变故,而一蹶不振,从此沦落成男人的玩物,靠卖身赚钱,或者是拉着弟弟一起自杀,摆脱掉那些债务。 但谁都没想到,她生了病也扛着,镇定地写欠条,病好了就去上班,即便工资少,她也愿意做下去,因为她想给弟弟一个安稳的生活。 赵母才跟她接触没五分钟,就知道明珠是个特别好的姑娘,也主动跟她讲一些关于耿弋的事,“小弋哦,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家大志也多亏了他,以前那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现在虽然好一点,对比小弋是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以前他们工资真的少,小弋是拿钱最少的,大志又不懂事,给多少拿多少,回家我问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又急急忙忙去把钱还给小弋,那时候过年哦,他跟我说,他回去就看见小弋一个人坐在家门口,就坐在那抽烟,身上的血都没擦干。” 赵母一说这个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我就跑去叫他来家里吃饭,他也不来,造孽哦,我每次想到他爸,我都恨死了啊,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明珠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又拿了纸巾递给赵母。 “你俩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在意外面那些话,真的,小弋特别好,好丫头,你也是个特别好的姑娘。”赵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明珠,“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身边有人陪着过年,红包拿着,以后每年都有。” 明珠道了谢。 一行人闹到晚上才走,明珠下楼时,看见耿弋在给明宝放烟花,他手里拿着烟,轻轻往火线上一点,往后退了一步。 烟嘴刚放在唇边,看见明珠出来了。 耿弋手指一顿,把烟掐了,隔着距离冲她过来,烟花在天空炸出一道五彩的光,那些光落在明珠脸上。 她眼睛很亮,眼角微红,唇角带着笑,梨涡浅浅,美得心悸。 他过来时,她伸手主动抱他,踮着脚亲了亲他的唇。 明宝兴奋地看着天空,他的烟花放完了,远处还有转瞬即逝的烟花还在一簇一簇炸开。 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中,明珠被男人压在门后,吻得闷哼出声。 等一下…… 往年都是明永梁陪明宝放烟花,今年是耿弋陪明宝放烟花,明宝吃完饭回到楼上准备睡觉时,窝在床上一个人哭了起来。 明珠听见动静过来,见他哭得特别伤心,问他怎么了。 明宝哭着喊,“我想爸爸妈妈。” 一句话说完,明珠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她把明宝抱进怀里,“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以后只有姐姐。” 明宝委屈地抽噎,“姐姐,我想爸爸妈妈。” 明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自己也特别想爸妈,但人死不能复生,她把明宝搂紧,点着头说,“姐姐知道,姐姐也特别想爸爸妈妈,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明宝“呜哇”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明宝问她,能不能跟姐姐一起睡,明珠心一软,点点头,“好。” 她出来洗漱的时候,路过卧室,看见耿弋已经在床上等着了,见她过来,他唇角轻扬,神色很愉悦,明珠低着头说,“我今晚……陪明宝睡。” 耿弋没说话。 明珠走了几步过来,“你身上有伤,我……” 话没说完,被男人握住下巴,他凑近,细密地吻她,含住她的舌头,吞咬她的唇瓣,鼻息粗重,声音都哑了,“没有你,我睡不着。” 明珠心尖颤动,手指抵了会,渐渐松了力道,仰着脸青涩地回应他。 男人见她回应,呼吸愈发沉,他搂住她的细腰,把人抱到怀里,手刚探进去,明珠就站了起来,“不行,你身上有伤。” 她红着脸跑了出去。 耿弋喘着粗气看了眼顶得高高的裤子,他伸手扯了扯,燥热得仰着脸喘出一道粗气,手指从边上拿了根烟咬在嘴里。 没一会,明珠又进来了,把他的烟拿走了,临走前,亲了亲他的唇,这才把门关上。 耿弋失笑,他偏头看了眼,把明珠的枕头放在脑袋下,闻着她的味道缓缓闭上眼。 明珠这一陪就陪了整整两星期,她也故意的,怕耿弋控制不了自己,他身上伤都没好,上次她帮忙换纱布时,明显伤口都裂开了。 他还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耿弋刚开荤,本来就控制不了自己,眼下天天只能看,却吃不到肉,憋得身体都快炸了,白天吃完饭,见明宝下去了,就把明珠压在流理台上亲。 “等一下……”明珠轻轻推他,“泡沫……” 她手上还有泡沫。 耿弋抓着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清洗,等她拿了毛巾擦干手,直接把人拉到卧室,一个打横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不行……”明珠满脸通红,“待会明宝要上来的。” 耿弋抓过她的手压在自己顶得高高的裤子上,哑着声音说,“就一会。” 明珠手指隔着裤子碰到那炙热的硬物,她耳根都烧起火来,男人却是拉下裤子,将那巨物释放出来。 柱身通红,龟头偏紫红色,筋脉环绕。 他将明珠的手按在性器上,用手包住她的,圈住性器,上下套弄了下。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重重吮了吮,哑声说: “用手也行。” 啊……呜…… 庄峰几人外出要债了,大黑和李瓦在楼下,赵大志带着赵大乐和明宝在门口玩子弹枪,吵闹声隔着距离一点点传进明珠耳朵里,她捂住嘴,被男人压在床上舔弄乳尖,两腿颤得不成样。 耿弋之前让她用手,明珠不会,用手撸了几下,他就忍不住把人压在床上,整个上身将她罩住,低头吮吻她的唇,沿着她的脖颈往下,掀开内衣,将薄唇凑过去,大口吞吃白嫩的乳肉。 明珠咬住手背,鼻腔却抑制不住地发出闷哼声。 乳尖被滚烫的舌裹住,男人用力一吸,明珠脚背都绷直了,弓起身呜咽一声,“呜……” 耿弋单手扯了衣服,薄唇贴着她的细腰往下亲吻,吻到腿心时,明珠猛地夹紧腿,羞得不想让他亲,耿弋伸手脱掉她的内裤,那里已经湿了。 白天看得很清楚,毛发柔软稀疏,阴户白白嫩嫩,一道嫣红的口子正冒着水,耿弋伸手分开那两瓣阴唇,目光炙热地看了会。 明珠被他看得穴口缩了缩,不自觉往外泌出淫水,她伸手去捂,又被男人攥住手腕压在两侧,耿弋低头凑近,探出舌尖去舔了下。 “不要……”明珠整个身子颤抖起来,她两只手腕被压住,整个上半身弓起来,却是将男人舔吻私处的动作看得更清楚,她脑子一轰,私处发了水一样往外淌出一股热流。 耿弋薄唇包住两瓣花蕊,舌尖从上往下滑动,扫刮到一抹凸起的肉粒,他舔吻了几番,听明珠喘息的声音都变了调,于是变本加厉地舔弄,甚至用牙齿去吞咬。 明珠胡乱地摇头,整个身子弓起又落下,没一会,小腹剧烈颤抖起来,一小股淫水淌了出来。 耿弋褪下裤子,摸出一只套子戴上,握住性器就插了进去。 明珠才刚高潮,还没回神,又被粗长的性器一捅到底,涨得她小腹发酸,男人低头压下来,吻住她的唇,喘息粗重地吮咬她的舌尖,胯部疯狂在她体内抽送起来。 他憋了两星期,这一插进去,力道就失了控。 床板被操得一直在震动作响。 明珠两手抵在他腹部,小声叫他,“轻点……耿哥……底下会……听见……轻……啊……呜……” 粗壮的性器狠狠一顶,直接插进宫口,明珠两手死死捂住嘴巴,眼眶溢出两颗眼泪,沿着眼角落了下去。 男人拔出去,又狠狠插进来。 她咬住手背,压抑自己的呻吟声,没多久,就克制不住,呻吟声里布满哭腔,“不……耿哥……啊……好酸……呜……” 耿弋插红了眼,握住她的下巴,吮完她的唇瓣,含住她的耳骨重重地咬,下腹一下又一下往穴口操干,每一下都带出一小片水。 黏腻的啪嗒声混着床板震动声响彻在整个房间。 明珠被操疯了似地掐着他的手臂,红着眼眶求他,“耿哥,慢一点……呜……” 耿弋将她的手腕举高压到头顶,整个人笼罩在她身上,滚烫的唇吻了吻她手腕的红绳,下一瞬,移到她脖颈,重重地吮了口。 下腹打桩似地狠插了几十下。 明珠整个身体被插得痉挛起来,她后脑勺紧紧抵在床上,整个脖颈弓起,胸口挺得高高,男人低头含住那粉红的奶尖,牙齿磨咬了几下。 明珠喉咙里发出一声哭似的呻吟,小腹颤抖起来,高潮的甬道开始不间断收缩绞紧,耿弋被夹得腰眼发麻,低喘一声抵在她体内射了。 呜…… 卧室里空调开得很高,明珠身体被操出汗来,耿弋摘了套子,过来吻她,一只手揉她挺翘的乳,指腹摩挲着那硬挺的乳尖。 明珠鼻腔里溢出勾人的哼声,听得耿弋又硬了,吮吻的力道加重,性器拍打在她腿心,顶端已经分泌出黏液,他低头握住那团绵软的乳肉,大口吞咬,吮咂着那枚小巧的乳尖。 门外隐隐传来赵大志带着赵大乐上楼的声音,明珠一惊,起身就要推开耿弋,男人却是顺势将她换了个姿势,掐坐在腿上。 戴上套子后,掐住她的腰往上提,让她慢慢坐下去。 这个姿势进得很深,明珠被涨得受不住,整个身体软在他怀里,被耿弋抱着臀浅插了几下,喉咙里就开始轻轻呜咽出声。 “大哥!”赵大乐喊了声,“哥,大哥在哪儿?” 赵大志在门外喊了声,“耿哥?干嘛呢?” 耿弋没理会外面的动静,他掐着明珠的腰重重往上一顶,性器径直插进最深处,里头嫩肉仿佛无数张小孔疯狂吸咬着粗壮的柱身,他爽得不行,一下比一下更深地往里插。 明珠死死捂住嘴,眼泪已经爬了满脸,她后脊不停打哆嗦颤栗,男人揉着她的乳肉,倾身来含,一手握住她的臀用力往下压。 外面响起敲门声,赵大志问,“哥,你在里面吗?” 明珠被操得软了身子,被男人抱着臀瓣疯狂顶弄起来,她咬着齿关不敢出声,身体却敏感得直接高潮了,甬道疯狂收缩,夹得耿弋额际青筋直跳,他用力抓握着两瓣饱满的臀肉往上提,喘了口气,这才沙哑着声音冲门外喊,“滚——” 外面大志隐隐听到床板震动的声音,猜到什么,“操”了声,捂住赵大乐的耳朵就往楼下走,“走走走。” 人一走,耿弋就抱着明珠换了姿势,让她趴在床上,自己从后插了进去,明珠软得没了力气,被男人这么一插,整张脸都埋进了床单里,腰也陷进去。 耿弋捞起她的腰背,一只手从后穿过来,握住她的一侧乳肉,掌心微微用力收紧,胯部开始耸动着往里插送。 明珠后脊过电似地一直在抖,身体敏感到了极点,脑海里一阵阵冒白光,快感太深,她咬着床单都抑制不住哭似的呻吟声。 男人从后覆下来,一手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含住她的唇舌吮咬,胯部狠狠往她体内捣干。 明珠受不住,哭出声来,“呜……耿哥……” 性器插得太深,每一下都好似要把她捅穿。 男人吻完她的唇瓣,含住她的耳朵舔吻,声音沙哑,带着性感的喘息,“一会就好。” 他嘴上说一会就好,明珠被他操得高潮了整整叁次,他才吮咬着她后颈的骨头,低喘着射了精。 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腥檀味,耿弋摘了套子,又过来亲她,明珠躲着不让他亲。 他轻笑,“怎么了。” 声音又哑又欲。 明珠脸埋在枕头上,眼睫轻颤,声音沙哑软糯,“……我怕你亲完又要那个。” 耿弋失笑,他伸手理了理她汗湿的头发,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我下次快点。” 明珠脸一红,转过头不看他,没一会被男人捞进怀里,他低头寻到她的唇,细密地吻着,指骨抵着她的细腰摩挲。 过几天明宝就开学了,耿弋跟大志说了,以后把明宝放在大志家里,跟赵大乐一起上下学,而明珠…… 她要回去继续念大学,离出发还剩不到叁天。 耿哥…… 赵大志楼梯下一半,就隐隐听见女人娇软的哭腔,他“操”了一声,提起赵大乐飞快往楼下跑,把小孩往门口一扔,把门就关上了。 赵大乐在门口拍门,“哥!你关门干嘛,我要找大哥修枪。” 赵大志隔着门喊,“我给你修!” “我不!你太蠢了!”赵大乐十分嫌弃。 赵大志:“……妈的!” 边上大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把你弟关门外干嘛?” 赵大志冲他指了指楼上,李瓦也跟着抬头,没听到什么声音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有明珠在,不需要李瓦算账,他轻松地不得了,现在开始在网上搞基金,每天都要盯着看涨幅。 大黑耳朵尖,已经听到哭腔了,只是好像被手捂着,听得不太清楚,他瞪着眼睛冲赵大志喊,“卧槽?耿哥大白天的……这么猛?” 赵大志只听到一声,就差点把自己听硬了,他扭头问大黑,“晚上兄弟们一块去?” 大黑点头,“好。” 李瓦却是摇头,“不去。” 他跟赵大志几人不一样,想找个正经女人恋爱,他刚来的时候,耿弋带他们去过KTV,他也见识过赵大志几人玩女人的场面,当时还担心自己会不合群,后来发现耿弋从来不参与之后,这才放了心。 他曾经有喜欢的女孩子,只是自己太懦弱,没能保护好那个女孩,眼睁睁看着混混撕开女孩的衣服,自己只能在边上嚎叫着痛哭,是耿弋带着庄峰一群人吃饭路过,这才救了那个女孩,也救了他。 此后,李瓦就放弃学业,跟在耿弋身后,谁也不知道他图什么,但是耿弋出现那一刻,李瓦就觉得,他的人生应该像耿弋这样,而不是窝囊地被人踩在脚下。 他还是不会打架,但是跟了耿弋之后,他再也没受过欺负。 “再不去你那玩意就废了。”赵大志笑话他,李瓦不以为意地笑,低头继续看其他基金涨幅,手里还拿了个小本本纪录。 快傍晚的时候,耿弋才从楼上下来,赵大志冲他挤眉弄眼,“哥,爽了吧?” “滚。”耿弋手里提着大衣,出去了趟。 赵大志问他干嘛去,耿弋已经坐进车里,赵大乐一见他开车,火急火燎拉了明宝就上去,“大哥!我们去哪儿?” 耿弋扭头看见明宝,没吭声,只斜了赵大乐一眼,“坐好。” “好嘞!” 耿弋把车开到药店门口,进去要了一盒避孕药。 最后冲刺的时候力道太大,他把套子捅破了,拔出来时才发现,粉嫩的穴口也在往外溢出乳白色精液。 他伸手去抠挖,刺激得嫩穴不停收缩,绞紧了他的食指。 嫣红的穴呼吸似地一开一合,吞咬着他的食指,就看了那么一小会,才刚疲软的性器又颤巍巍抬了头,累得睁不开眼的明珠,再一次被男人压在床上,他侧躺着,抬高她的腿,打桩似地往她体内疯狂顶弄。 这一次,他没戴套。 重重的啪嗒声响连绵不绝,伴着女人受不住的呜咽呻吟,以及男人压抑的粗哑喘息,将整个房间形成一个密闭的欲望旋涡,而明珠就深陷在旋涡里,意识混乱地在尖叫哭喊。 滚烫的精液尽数射进去的时候,明珠被烫得不停发抖,呜咽着喊他,“耿哥……” 耿弋低头重重吮咬她的唇瓣,声音沙哑到极点,“嗯,我在。” 色情得要命 赵大乐和明宝又去超市逛了一圈,赵大乐的枪坏了,想换一把,临到头了,被明宝拉住小声冲说,“乐乐,我的给你玩。” “为什么?”赵大乐肉肉的脸上写满困惑和不解。 明宝这些天跟姐姐住在一起,听姐姐讲的最多的就是:不能乱花钱。 他现在知道,自己的玩具都是耿弋花钱买的,姐姐没有钱,他不敢乱花钱,也不敢让耿弋花钱,如今,看见赵大乐想新枪,就想把自己的枪给他玩。 因为姐姐说,赵大乐的哥哥都很辛苦,赚的每一笔钱都是辛苦钱。 赵大乐的哥哥,自然包括耿弋。 “我不想玩了,给你玩。”明宝把赵大乐手里的枪放下,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出去吧。” “啊?什么都不买?”赵大乐瞪大眼,“你没有想吃的吗?我还想吃辣条。” “不想吃,姐姐说吃那个不卫生。”明宝摇摇头。 耿弋过来时,就听赵大乐冲明宝说,“你姐姐懂什么,辣条哪有不好吃的,这玩意可好吃了,你只要吃过一次,绝对想吃第二次,我们回去偷偷吃……” “是吗?”耿弋出声。 赵大乐把手里的辣条往明宝手里塞,冲耿弋说,“大哥,明宝想吃辣条。” 明宝:“……” 小孩的心思非常好猜,耿弋把明宝手里的辣条放在货架上,带着他们去转了一圈,透过两小孩的眼神就找出他们想吃的东西,不一会就买了一大包零食。 明宝虽然还很怕他,但是见耿弋买了很多自己爱吃的东西,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耿弋车子停下后,俩小孩就奔进屋里,明宝手里拿了一包零食,飞快地爬上楼,“姐姐!薯片!番茄味的!” 明珠还在房间里睡着,明宝开门进去看了眼,房间里不知道什么味道,他皱了皱鼻子,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空调开得很热,明珠脸朝下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条小腿,脚腕处有红红的手印。 “姐姐?”明宝见她没睡醒,喊了两声,靠近的时候,踩到了被丢在地板上的床单,黑色的床单上有大片濡湿的水渍,他好奇地问,“姐姐你尿床了吗?” 门口耿弋刚好进来,听到这话,目光落在床单上看了眼,想起明珠搂住他的脖颈颤抖喷水时的画面,他的小腹就蓦地一紧。 明宝一看见耿弋进来,就赶紧抱着薯片出去了。 明珠已经醒了,听到明宝声音却没敢起来,因为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等明宝走了,她才爬起来,腰酸腿疼得不行,才刚坐起来,就被男人捞进怀里,掐坐在腿上。 耿弋拿了水杯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了口水,随后把药抠出来递给她。 白色的药丸,有些微苦。 明珠含住就水咽下去,又仰头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男人接过杯子放在一边,拿起一块剥好的糖,喂进她嘴里。 明珠张嘴含住,白色的果糖,落在口腔那一刻,才尝出白桃的香甜味道。 “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药。”他把药盒丢进垃圾桶,搂住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明珠知道套子破了,男人好像一做这个事就容易失控,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男人射精时,仰着脖颈,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 他喘得厉害,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闷哼。 听在耳里,色情得要命。 “不舒服吗?”他伸手摸她的脸,“怎么这么红?” 明珠颤着眼睫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床上爬,才刚倾身就被男人压在怀里搂得更紧,他吻她的耳朵,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在想什么?”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红着耳根说,“你。” 耿弋心脏被一股热流击中,四肢百骸都飘起来,他低头含住她的唇,重重地吮吻,大掌牢牢箍住她的细腰。 力道重得恨不能将她嵌进身体里。 哈啊…… 晚饭是耿弋做的,把冰箱里的饺子拿了出来,下在锅里。 第一锅给赵大乐和明宝吃了,第二锅是他的,下到第叁锅的时候,明珠从房间里起来,她腿软得不行,走路都扶着墙。 耿弋转头看了眼,把火关了,几步过来把人打横抱起。 明珠脸红地推他,男人把她放在洗手间,低头亲了亲,“别摔了。” 他去了厨房,等锅里的饺子煮好,明珠也扶着墙从洗手间出来,她饿得厉害,吃了一碗饺子不够,又吃了一碗。 耿弋又给她热了杯奶,赵大乐见了也喊着要喝,耿弋又热了两杯,一杯给赵大乐,一杯给明宝,俩小孩喝完去楼下闹了会,被赵大志带走了。 临走前,赵大志还嗓门极大地冲楼上喊,“哥,我把明宝带走了啊!你俩……嗯咳咳,尽兴啊!” 耿弋往楼梯口走了几步,送了一个字,“滚。” 明珠刚把碗筷放进洗碗池里,就被男人由后抱住,“放着,一会我来洗。” 耿弋身上很烫,他平时穿得很少,在楼上常常就只穿着件T恤和毛衣,隔着衣服,能听到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还能感受到底下结实的肌理。 “嗯。”她红着耳根转脸看他,耿弋低头亲她的耳朵,把人拦腰抱在怀里,进了洗手间。 他办公室的洗手间里有浴缸,他跟明珠刷完牙后,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他把明珠的衣服脱掉,自己也单手扯掉T恤和裤子,准备把人抱到浴缸时,被明珠搂住了腰。 她伸手摸他胸口的疤,耿弋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胸腹部只留下一道又一道新疤,块状的肌肉上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痕。 她一一伸手去碰,满眼尽是心疼。 耿弋握住她的指尖,低头亲了亲,明珠心口软得厉害,踮起脚搂住他的脖颈,仰着脸主动亲吻他。 洗手间温度偏低,耿弋只亲了一会,便喘息着将她抱到浴缸里, 他身子向后倒,让明珠整个人躺在他胸口,挤了沐浴露过来替她涂抹肩背,明珠下午被操得狠了,浑身都是印子,不是牙印就是手指印。 最重的就是腰臀,手印都发着紫。 脖颈还有两处吻痕,很深,起码要好几天才能消。 “疼不疼?”他伸手去揉她不堪一握的细腰。 “不疼……”明珠被揉得身子直颤,她不疼,就是酸,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酸,男人掌心温度灼人,每碰一个地方,都像是在她皮肤上放了一把火,烧得她浑身发热,口干舌燥。 “这儿呢?”他手指顺着腿心去探。 明珠夹紧腿,男人的手已经探了过去,长指刮了两下,就碰到了阴蒂,她小声地喘,“别……” 耿弋手指使力分开她的腿,撩水洗了一遍又一遍,温热的水流从穴口几次刷过,刷得明珠后脊直打哆嗦,她舒服得快要叫出声,齿关紧抿,却还是从鼻腔里哼出来,“嗯……” 男人食指拨了拨那发红的肉粒,明珠身子抖了一下,齿关泻出呻吟,“哈啊……” 啊……太快了…… 耿弋把人侧着抱在怀里,抓住她的乳肉,头一低,探出舌去舔她的奶尖,食指在阴唇附近来回拨弄,等碰到湿润的淫水,这才借由淫水润滑钻进她的穴口。 明珠羞得耳根通红,两腿被男人大力分开,自己只要低头,就能看见男人用手在玩她的穴,食指进去了,又进去了中指,随后两根手指并起来,往里深入,到处戳弄。 最后不知戳到了哪儿,明珠像是被戳到穴位似的剧烈一抖,她两手不自觉掐住男人的手臂,低低喊了声,“不要……” 耿弋又试探着戳了几下,见她反应强烈,低头含住她的奶尖重重吮咂起来,明珠抱着他的脑袋呜咽,“轻点耿哥……” 男人手腕发力,两根指节在她体内不停抠弄,小腹酸胀到了极点,明珠身体崩得紧紧,脚背都绷直了,两只手掐在男人手臂上,摇头晃脑地尖叫,“啊……不要……不要弄了……” 没一会,一条水柱从穴口喷出来,耿弋手腕不停,直戳得明珠喷了叁小股水,这才松手。 明珠大喘着气靠在他胸口,生理眼泪都淌了下来,小腹还在抽颤不止,男人低头吻她的嘴唇,一只手罩住她绵软的乳肉大力揉搓,另一只手抬高她的臀,朝他硬挺的鸡巴上缓缓压下去。 嫣红的口子被硕大的龟头顶开,粗壮的柱身抵进紧致湿热的甬道,势如破竹地往里深入,直到顶端。 “啊……”明珠被涨得不行,呻吟声都被男人吞进口腔里。 “耿哥……”性器全根插进去,明珠被涨得头皮发麻,整个身子骨哆嗦起来,“好涨……” 她小腹酸得要命。 男人一动,她就有种想尿尿的尖锐快感。 耿弋抱着她的腰臀插了一会,浴缸不大,动作有限,他把人掐坐在腿上,整个人向后躺,两腿往上撑起,两手扣住她的细腰疯狂往上顶。 他力道重,顶得很深,插得明珠两只手把在浴缸边缘,仰着脖颈哭叫,“耿哥……耿哥……啊啊啊啊……太快了……不……好酸……好涨……” 她的高潮来得很快,甬道一收一缩地绞紧,耿弋被夹得闷哼一声,他拔出来缓了缓,抱着明珠转过来,面对面扣住她的腰,再次插了进去。 这个姿势顶得太深,明珠眼眶热得厉害,男人只插了几下,她就受不了了,生理眼泪被顶出来,身子骨哆嗦颤抖,她搂着他的脖颈,一声声喊他,“耿哥……” “嗯。”耿弋声音哑得厉害,“一会就好。” 他一手揉她的奶子,一手掐住她的臀肉,边用力顶她,边含住她的嘴唇,热切又凶狠地吻她,两团乳肉被顶得在他颈窝乱飞,他低头含住重重吮了口,明珠哆嗦起来,小腹痉挛颤抖,再一次高潮了。 粉嫩的乳尖被吮得通红发亮,耿弋舔了会,抱着明珠出了浴缸,让明珠趴在浴缸边缘,自己由后插了进去。 明珠腿一软,险些跪下来,被男人扣住细腰插了没一会,就开始晃着脑袋呻吟起来,叫声带着勾人的哭腔。 耿弋顶得很深,龟头碾进宫口,一进一出带出不少黏腻的水渍。 他快要射了,冲刺的时候,速度和力道都处于失控边缘,白嫩的肉臀被操得啪嗒啪嗒作响,明珠被插得疯了似地尖叫,“啊啊啊啊耿哥……” 她伸手去推他,却被男人攥住腕子压在臀上重重插送了几十下。 明珠仰着脖颈长长哭叫一声,小腹颤抖起来,高潮的甬道剧烈收缩,粗壮的肉棒被层层迭迭的嫩肉一吸一吮,夹得耿弋精关一松,猛地拔出来,淅淅沥沥射在了她后腰。 我想送你 明珠被抱到房间里时已经睡着了。 耿弋把厨房的碗筷洗了,又去看了眼阳台的小兔子,喂了点菜,去洗手间洗了遍手,这才回到房间,把人搂进怀里。 明珠睡得迷迷糊糊,被他抱进怀里,猫似地用鼻子往他下巴上蹭了蹭,就这么个小动作,让耿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头看着明珠鼻头那颗美人痣,食指碰了碰,薄唇落下去,印了个很轻的吻。 明宝在赵大乐家住了两天,耿弋和明珠就在楼上腻歪了两天,他们几乎没下过楼,耿弋在跑步机上运动的时候,明珠就打开电脑做动画。 耿弋洗完澡,就会坐在她边上,安静地看她忙。 下午的时候,耿弋练拳打沙袋,明珠就把兔子抱到一边,拿叶子挡住笼子,不让兔子们看见耿弋练拳的样子,担心它们被吓到。 晚上,他们就在床上不知疲倦地做爱,因为太热,明珠甚至被耿弋抱出来,在沙发上做了两次,她嗓子早就哑了,白天几乎不能说话,晚上叫得更是可怜。 耿弋总是哄她,下次会快一点结束。 但他每一个下次,都操了很久。 明珠出发前一天,回了趟家,她行李都拿到耿弋这边了,还是想回去看看,顺便去墓地看看父母,耿弋开车送她过来的。 跟她一起磕了头,烧了纸钱,还倒了两杯酒放在墓碑前。 明珠跟爸妈先介绍了耿弋,最后交代明宝以后住在赵大志家里,跟赵大乐一起上学,她要回去读大学,等她毕业以后找工作,工资就会很多,以后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之前她带明宝来一趟就哭一趟。 这次,她没有哭,她笑着诉说最近发生的一些小事,跟爸妈聊天一样,用很轻柔的声音传递自己的现状。 耿弋没说话,他手里捏着烟,没抽,只是拿在手里,他目光静静地看着明珠,澄亮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将她整个人照耀得闪烁夺目。 这样的人,原本该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只可远观的。 但她被耿弋摘了下来。 被他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混子摘了下来。 “女朋友长得怪好看的啊。”凌晨叁点的时候,耿弋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里面传出粗噶难听的男人声音,“记得我吗?” 耿弋从房间起身出来站在阳台,赤着上身给自己点了根烟,“不记得。” “你有种,你一个人干翻我们四十个兄弟。”电话那头的声音暴怒,“你妈的!我们四十几个兄弟大年初一还在蹲牢!要不是大哥找关系,我们到现在都出不来,你他妈倒好,潇洒滋润!” “你听着!我们老大说了,明天老地方,我们要见到你。” “不然,你那漂亮女朋友就遭殃。” 明珠把金元宝烧完,把墓碑前简单收拾干净,这才擦了擦手,微微笑着朝耿弋走来,“走吧。” 耿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回走,快到车子跟前时,他低声说,“我今天送你去学校。” “……不是说明天去吗?”明珠收起笑,有些紧张,“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耿弋摸她的脸,“我明天要去外地,送不了你。”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坐车去。”明珠不想给他添麻烦。 “我想送你。”耿弋把人抱进怀里,力道有些紧,“别人我不放心。” 明珠忍不住笑,漂亮的瞳仁像装了星星,流转间华光溢彩,很是动人,“好。” 保佑平安 得知明珠提前走,大黑几人都来送东西,都是家里吃的用的,赵大志拿了一包抽纸,吉丰无语地问他送抽纸干嘛? 赵大志想了想说,“家里没别的能送的。” 众人翻白眼。 赵大乐在边上插嘴,“别说了,他就是个抠逼!” 换来赵大志一脚,“兔崽子!就这么说你哥的?!” “你才不是我哥!抠门精!略略略!”赵大乐冲他拉眼皮,吐舌头做鬼脸,跑出去的时候,还拉着明宝一起跑了。 明珠笑得不行,坐上车之后,冲几人摆摆手,明宝很舍不得她,一直在哭,被赵大乐拿各种玩具哄着,还在哭。 “别哭了,明宝,放假我就回来了。”明珠摸他的脑袋,“在阿姨家里不能无理取闹懂不懂?姐姐会打电话给大志叔叔,到时候我们可以通话,知道吗?” 明宝哽咽着点头,“姐姐,一定要打电话啊。” “好。”明珠关上车窗,她眼睛也有点湿,等车子走远了,平复了好一会,才伸手去擦眼泪。 耿弋递来一块糖,她撕开剥了,塞进嘴里。 是那天白桃味的糖。 他见她喜欢,买了十几罐,全塞在她的行李箱里。 明珠不怎么爱吃零食,她作息规律,也不爱追剧,平时的娱乐大概就是看书,或者做动画,很安静的性子。 唯有吃糖的时候,会露出小动物一样满足的神情。 耿弋还给她买了新的围巾和手套,纯白色,围巾上面有只针织的纯白色小兔子,手里抱着小巧的胡萝卜,手套上则是多出两只长长的兔耳朵,看着很可爱。 后备箱除了她的行李,就是一箱又一箱纯奶和各种营养品,耿弋话少,把明珠送到学校的路上,都没说几句话,只在到服务区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明珠来得早,宿舍没别人,她的床位还在。 她跟宿管阿姨说了声,和耿弋一起把东西搬到宿舍,下楼的时候,倒是碰到班里提前来的男同学,对方很是关切地问她,“明珠,你回来了啊?你还好吗?” 班导说明珠家里出了事,父母意外去世了,几个男同学还打算去看看明珠,听说明珠家欠了百万债务之后,又不了了之。 明珠点点头,简单聊了几句之后,男同学才看见耿弋从楼梯上下来,男人个头高,一身黑色大衣,肩宽腿长,那张脸冷酷极了,单眼皮浅浅掀起,露出眼尾一条细长的疤,他嘴里咬着烟,没抽,神色淡淡地扫了男同学一眼,在明珠身后站定。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袭来。 男同学大概猜到这是明珠男朋友,草草结束谈话,转身就走。 耿弋年纪比这些学生大,他过完年就二十八了,跟明珠同龄的学生不过二十二岁,看着青涩又稚嫩,还没出社会,一张脸写满了单纯。 把耿弋送到学校门口时,明珠把手腕上的红绳摘了下来,戴在他手上。 耿弋低头看她,“这是什么?” 明珠替他戴好,这才抬头看他,“我妈妈寺庙求的,可以保佑平安的。” 耿弋心口像烙下一团火,那团火把他烧得四肢百骸都发着热。 他把人扣在怀里,低头寻到她的唇,重重地吻。 呜……慢点…… 耿弋只亲了一会,就拉着明珠往外走。 明珠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直到男人拉着她进了酒店。 她一张脸红透,被耿弋拉进电梯时,脸上的热度都没降下来。 男人这次很急切,门刚打开,明珠就被按在门后吻了下来,他撕扯她的衣服,吻势粗鲁又凶狠,力道很大,滚烫的唇舌在她口腔里攻城掠地,沿着她的脖颈往下,重重地吮吻。 内衣刚被掀开,他就低头去大口吞吃乳肉,奶尖昨晚就被咬肿了,他舌尖一碰,明珠就抑制不住地哆嗦喘息,“啊……” 她靠在门后,身上的衣服被扒了干净,男人把她抱在床上,拿了遥控器把空调开了,窗帘还漏出一点光,他一边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把窗帘拉死。 回头时,明珠险些被他眼底的灼光烫化。 明珠已经湿了,穴口湿漉漉的冒着水,耿弋伸手摸了两下,也没做什么前戏,掏出性器,直接就插了进去。 明珠被涨得难受,弓着身体喘气,贝齿轻咬,细眉大眼,唇红齿白,漂亮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耿弋,嫣红的唇微张,娇声喊他的名字,“耿哥……” 耿弋性器暴涨一圈,掐着她的腰,猛烈抽送了近百下。 直把明珠插得哭出声来,她受不住这么迅猛的操干,小腹酸到极点,高潮的时候,男人还不停下,她颤抖着身体去抱住他的脑袋,哭腔似的声音喊他,“耿哥……慢点……” 耿弋额头沁着一层薄汗,他把明珠的腿大力分开压在两侧,身体下压,整个人罩住她,腰胯耸动往她体内顶干。 耿弋十叁岁的时候,爷爷奶奶劳累过度,相继病倒去世,外公外婆因为他父亲杀了母亲,更是把他当仇人,一次都没来见过他。 从爷爷奶奶去世那天起,他就变成了一个人。 即便后来,当了混子,有了数不清的兄弟,在他心里,自始至终,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可他摘下的星星,却虔诚地替他戴红绳,保佑他平安。 耿弋无欲无求的心里裂开一道缝,他贪婪地想要更多的东西:想要眼前的人过得开开心心,想要她平平安安,想守着她过一辈子。 可是不能了。 明天他或许会死在那。 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啊……”明珠眼泪被顶得乱飞,她魂魄都被捣碎了,两手抓着男人的手臂,哭着求他,“耿哥……呜……慢点……” 耿弋彻底失了控。 他扒开身下的两瓣肉臀,将粗长的鸡巴狠狠往里顶,性器长驱直入,顶到最深处,又拔出来,用比上次更重的力道插进去。 明珠被插得两眼翻白,她整个身体抽颤痉挛,小穴往外喷水,尿失禁一样淌了好多水,整个床单都湿了。 甬道剧烈收缩,耿弋被夹得腰身一颤,拔出来抵在她腹部射了精。 明珠的身体还在抽颤哆嗦,耿弋伸手去摸她汗湿的脸,他虔诚地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鼻头的美人痣。 最后,吻到她的嘴唇。 “明珠。”他声音沙哑地喊她。 明珠含糊地应声,“嗯。” 耿弋重重地吻她,声音淹没在唇齿间。 “我爱你。” 晚安 耿弋把明珠一路送到宿舍底下,他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里面只有五万块,是他留下来应急用的钱。 明珠不要,他动作有些强硬,塞进她口袋里,“密码是六个1。” 他最后看了明珠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上去吧。” 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很强烈,明珠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就上前抱住他,男人在床上第一次说我爱你,她脑子明明混沌凌乱,可眼角却不受控地落泪。 “你回去不会跟人打架吧?”她担心地问。 耿弋沉默了会,缓声说,“答应你了,不会跟人打架。” “好。”她放下心来,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路上慢点,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 等明珠上楼,耿弋这才转身往外走,开车回去时,他看见手腕上的红绳,心头似乎被温柔的风拂过,他伸手碰了碰那根红绳,转头看了眼学校的方向,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庄峰几人已经回来了,大家凑了二十万,趁耿弋不在,把明珠的债给还了。 赵大志这个抠逼也主动拿了五万出来,一行人都笑他,“怎么舍得把老婆本拿出来了?” 赵大志没心情开玩笑,“别说钱,耿哥问我要命,我也愿意给他。” 其他人也都没说话,大家心里一个想法,耿弋对他们什么样,他们心里有数,过年分红,耿弋永远拿最少,他除了抽烟,基本不乱花钱,其他人大手大脚的,不是给女人送钱,就是自己瞎买把钱花了个干净。 大家存款不多,零零散散凑了点,倒是没想到赵大志这么大方,一次性拿出五万块来。 “到时候怎么跟大哥说?”吉丰抬头问。 “还能怎么说,就说赵大志掏钱还的。”大黑乐呵呵的,“就看耿哥信不信了。” “这话你信?”庄峰边打游戏边笑,“我特么都不信!” “滚滚滚。”赵大志被气笑了,“妈的!” 一行人吵吵闹闹,等半天没见耿弋回来,大黑几人猜他可能留在那不回来,结果就见大志收到耿弋的短信说:【今晚不回去了。】 “啧,别说今晚,我看他恐怕明天晚上都不一定能回来。”大黑笑得非常猥琐。 吉丰掏出一百块放在桌上,“我赌耿哥一周内回不来。” “我赌两天!”庄峰押了一百。 赵大志掏出五十,“我赌他明天肯定回来。” 其他人也跟着下赌注,他们热热闹闹的当口,根本不知道,耿弋开着车已经去了外地,他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下车之前,他给明珠发了消息: 【到了,晚安。】 他摸出烟咬在嘴里,点火之前,脑海里闪过明珠的声音:“少抽点烟。” 打火机“咔哒”一声打开,又“咔哒”一声关上,他咬着烟,披着浓重夜色,走到了赌场门口,那儿比之前多了六个打手。 手机关机之前,耿弋点开微信对话框又看了眼,明珠可能睡了,没有看到他的消息,他等了会,把手机按了关机,和车钥匙一起丢进了车里。 他从口袋里把钱包什么全部丢进车里,手探进右边口袋时,摸到毛绒绒的东西,他拿出来看了眼,纯白的毛绒兔子,眼睛红红的。 他想起初次见面时,遇到的明珠。 被绝望和痛苦淹没的明珠,红着眼睛,连哭都在克制。 他后悔没有在那一刻,走上前去给她帮助。 他摸了摸红红的兔眼睛,把兔子装进口袋,赌场门口的人早就注意到他,在耳麦里通知了别人,他抬头时,已经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出来。 为首的胖子,看见他又是一个人来,轻蔑地笑了声,“够种啊,又是一个人来?” 还挺狂 耿弋咬着烟,打火机在手里转了几遍,始终没有打开,他掀起眼皮,淡漠的眸子扫过对方的脸,声音淡淡,“叫何立强出来。” 何立强是他们老大。 胖子冷笑,“我大哥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耿弋嗤了声,“没种。” 一群兄弟愤怒地要冲过来,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一群人让出道来,没一会,赌场里走出个男人来,正是他们老大何立强,他是光头,脑袋上刺了半边的刺青,隔着距离看不清图案,只看见他胸口的大金项链,和拇指上的玛瑙戒指。 “年轻人,还挺狂。”何立强看着耿弋,不可否认,眼底还露出那么一丝欣赏。 耿弋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扬起下巴看他,“一百万给我,这事儿就了了。” “妈的,这小子有病吧。”胖子在何立强边上笑,“他妈的他一个人过来,还敢问我们要钱,你要是能活着走出去,别说一百万,两百万都给你。” 何立强转身要走,偏头冲胖子说,“把人弄里面处理,别让条子再找上来。” 才刚转一半,光头被刀片擦出一道血痕,口子还不小,汩汩往外冒血,他面色狰狞地转头,就见耿弋转了转手腕,声音很淡,“好久没玩刀了,手有点生。” 他抬头看着何立强,两指捏着刀尖,浅淡的瞳仁里蕴着嗜血的冷意,“来都来了,就别走了。” 道上都是讲规矩的,何立强不讲道理,输了钱不还债,不知霸了多少人的一百万,倒是有钱的大爷他惹不起,只欺负些外地生人。 耿弋就是外地人,何立强自然不认识他,也根本想不到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更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从十二岁就在跟人血拼,打到只剩一口气,还在跟人拼命。 他看起来神色淡漠冷酷,动起手来却招招致命,浅淡的瞳仁里裹满了戾气。 上次耿弋来,赤手空拳什么都没有,今天一把小刀耍得眼花缭乱,靠近他的人一不留神就被切了手腕动脉,捂着手腕疼得嗷嗷直叫。 其他人拿了棍子就冲上去,几个人合力把耿弋手里的刀打飞,一个个扑上去,把耿弋压在地上拿棍打了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乌泱泱四五十人全围过来,耿弋伤刚好,又单枪匹马过来,不停地被打倒,爬起来,再次被打倒。 数不清的棍棒落在他身上,胸腹和脑袋上,血一点点从他额头往下淌,最后糊满整张脸,他像是察觉不到疼似的,咬着牙跟人拼命。 一根铁棍重重打在他胸口,直接把他肋骨打断,耿弋嘴里吐出一口血,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后方又是一棍,直接把他小腿打骨折,身后一个人踹了他一脚,让他跪在地上。 两只毛糙的手伸过来压着他的脑袋,想让他给何立强磕头。 耿弋硬是仰着脸没有低头。 “操你妈!脖子这么硬的吗?”胖子直接拿了电棍冲过去,冲耿弋肩上就是一个电击,耿弋被电得全身瞬间麻痹。 何立强嗤笑了声,伸手摸了摸脑门上的血,他走上前,接过胖子手里的电棍往耿弋身上不停地电,“一个人也敢来?怎么?嫌命长?” 下一秒手里的电棍被耿弋抢走,他猛地起身把何立强压在地上,将电棍直接对准他脑门的伤口,按下开关狠狠一击,何立强被电得浑身抽搐,嘴里惨叫起来,“啊啊啊啊——” 其他兄弟们纷纷冲上去,耿弋被人掀翻在地,何立强捂着血流不止的脑门起来时,从腰后拔出枪就对着耿弋连开叁枪。 “老大!”胖子惊地去拉他的手,“动静太大了,要弄死他,直接套麻袋找个地方埋了就行,你这动静太大了,条子一会就来了。” 何立强脑门都隐隐冒烟,被耿弋电了那么一下,整个人跟疯了一样,谁都拦不住他,连开四枪还不停下,只想让耿弋死。 胖子转头看了眼,耿弋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嘴里往外冒血,血顺着他脖颈往下淌,把他耳朵都灌满了鲜艳的红色。 恍惚间,耿弋似乎听见警笛声,随后是胖子的吼叫声,“把他套起来!赶紧弄走!老大!你赶紧跑!其他人把地上弄干净!” 耿弋望着漆黑的夜空,天上只有叁两颗星星,他就盯着那颗最亮的星星看,最后视线失焦,沾血的眼皮缓缓合上。 道上的生存法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耿弋从来不怕死,可闭上眼那一刻,他又想起明珠哭红的眼睛。 想再抱一抱她。 抱一抱他心爱的姑娘。 还活着吗? 赵大志是给明珠打电话,才察觉不对劲的。 明宝闹着要跟姐姐通话,赵大志担心吵到人家小两口恩爱,只让明宝跟明珠通话一分钟,明宝乖乖点头。 明珠在宿舍,正在低头看书,接到电话时,跟明宝笑着说了会话,还通过明宝问了句,“耿弋叔叔到家了没?” 明宝摇摇头,“没呢。” 手机开的是扩音,赵大志第一时间变了脸色,他接过手机问明珠,“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宿舍啊。”明珠问,“怎么了?” 赵大志匆匆说了几句话,把电话一挂,拿了羽绒服就往外跑,赵母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骂了句,“鞋子穿反了!” 赵大志跟丢了魂似的,“哦哦”两声,摸出手机就给庄峰几人打电话,一开口就是,“大哥出事了!” 几个人不到五分钟就在路口汇合,庄峰把车开得飞快,他们之前就问过耿弋,要不要去打回去,耿弋说不打,答应明珠以后不会打架。 妈的,骗子! 赵大志不用猜都知道,耿弋肯定是回去跟人打了。 人家那么多人,他就单枪匹马一个人,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了。 赵大志按照上次来接耿弋的位置在边上绕了几圈,听到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这才找到赌场的位置,车子一停下,他们就看见耿弋的车停在边上,赌场门口一滩的血。 赵大志和吉丰两人飞快跳下车,赵大志身上有耿弋的车钥匙,打开车门一看,耿弋的钱包什么都在车上,唯独没见到人。 “去医院去医院!”吉丰又赶紧往车上跑,“肯定送医院了!” 大志却没动,“你们去旁边垃圾桶找找,大红你去医院看看,有消息发我们。” 一句话说完,几个人脸色全白了,大黑和庄峰吉丰叁人疯了似地把赌场前后门的垃圾桶翻了个遍,赵大志和李瓦则是进了赌场。 大红开了耿弋的车往医院奔去。 庄峰几人翻遍了周围的垃圾桶,正要赶往下一个垃圾桶时,接到赵大志电话,“找到了。” 庄峰心脏一抖,“还活着吗?” 赵大志没说话。 庄峰冲手机那头吼,“赵大志你他妈说话!我问你大哥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赵大志声音都哽咽了,“我他妈不知道!” 庄峰一把抹掉眼泪,跟吉丰大黑两人往车子跟前跑,一路上叁个人都在哭,到赌场门口时,就看见赵大志跟李瓦两人架着个血淋淋的人。 人被套了麻袋丢在厨房冰柜里,身上还冒着冷气,赵大志手抖得厉害,根本试不到耿弋还有没有气,把人抱了就往外跑,到门口还腿软得摔了一跤,幸好李瓦接了一下,两人合力架着耿弋这才出来。 赌场的人不是跑了,就是被警察全抓了,那几声枪响动静太大,服务员都跑没影了,倒是这儿还留了两个警察看守,见赵大志从冰柜里抱出个人,赶紧掏枪拦下他们,让他们做笔录。 李瓦直接给两个警察跪下了,“我们大哥快死了,你先让我们带他去医院好不好?” 警察目光警惕地看了眼他们怀里抱着的耿弋,男人那张脸糊满了血,根本看不清,只能确定,对方确实是不送医院就要死的程度。 因为从厨房到门口的地上,全是男人身上淌下的血。 警察只犹豫片刻便收回枪,让他们上警车,一行人抱着耿弋上了车,男人身上全是血,脸上被血糊了一片,连眼睛都看不见。 赵大志哭嚎出声,边上庄峰吼了一嗓子,“没死呢!你哭什么!” 说是这么说,却是没一个敢伸手去探耿弋的鼻息,因为耿弋的胸口根本没有半点起伏。 他只有一个人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有警察在,很快有医生和护士来把耿弋接到移动病床上,赵大志和李瓦身上全是血,还被护士当成重伤患者,让他们也跟着躺到移动病床上。 赵大志低头看了眼衣服,全是血。 他两只手也全沾满了血,手腕还在哆嗦,他抓住医生问,“医生,求求你告诉我,我大哥他没事吧?他还有呼吸吧?” 医生忙得根本没时间搭理他,让人剪开耿弋的衣服,赶紧把人推到手术室,护士拿了把大剪刀,从下往上开始剪,推进手术室之前,赵大志几人看见耿弋胸腹位置四个血淋淋的枪洞,肋骨位置全紫了。 “我操他妈!”庄峰恨得眼珠子都红了,转身就往外跑,才走几步,就被赵大志拉住,“你要干什么?!那边全是警察!” “警察又怎样?!你要我就这么看着吗?!”庄峰眼眶通红,“大哥跟人打架的时候,我们在哪儿?!啊!?赵大志你天天跟大哥关系最好,他被人开枪打的时候你在哪儿?!” 赵大志眼睛也红了,瞪着他吼,“你没想想他为什么没叫上我们吗?!” “我他妈哪儿知道!” “安静!”医生和护士走过来,皱眉冲他们喊,“不要在医院喧哗!” 赵大志和庄峰两人憋着气红着眼睛互相瞪着,冷不丁见手术室里护士跑出来,他们纷纷挤过去问,“护士,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血袋不够,别问,别问,还在抢救。”护士急急忙忙跑远了。 一行人围在门口,等了一会,有警察过来,让他们做笔录,问他们是耿弋的什么人,知道他们在聚众斗殴吗?知道他们之间什么过节吗? 赵大志几人一问叁不知,全在摇头。 警察点点头,说等耿弋出来再问话,他们聚众斗殴伤了很多人,影响恶劣,要判刑的。 赵大志一下懵了,问,“判多久啊?” “叁人以上就属于聚众斗殴了,这不止叁人,一共五十一人,看次数,他们之前就打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大规模聚众斗殴,而且受伤人数高达五十一,其中重伤的有二十叁人,轻伤每加一个人,刑期增加六个月至一年,这不是轻伤,是重伤,还高达二十叁个,带头打架的起码要判叁年以上,十年以下。” 赵大志嘴唇哆嗦了下,“等,等我大哥出来……” 他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耿弋是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所以没让他们来。 何立强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原本他如果是个讲道理的,这事儿打一架就算了,但他不甘心四十多个兄弟被耿弋打了,想找回场子,找不回就要耍阴的报复耿弋身边的人,耿弋只能硬碰硬。 但他就只有……一个人。 赵大志几人家里父母老人都还在,出了事,父母会担心,爷爷奶奶会心疼,可耿弋……他只有一个人。 庄峰李瓦几人也当场就懂了,各个背过身去抹眼泪,还有的在用手砸墙。 众人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七八个小时,从凌晨等到早上八点,终于手术室门打开,赵大志第一个窜出去,兄弟几个都没睡,也睡不着,各个缩着肩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术室的灯。 护士一出来就被几个男人围住,一群人抓住她的胳膊问,“怎么样?怎么样?人没事吧?” 护士被抓得胳膊生疼,“子弹没打到心脏,已经取出来了,但是生命体征还不稳定,要送到重症监护室观察。” 赵大志几人听不懂,抓着她紧张地喊,“你就告诉我,我们大哥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还活着。”护士说。 赵大志几人猛喘了几口气,腿一软,跪在地上。 大家对视几眼,轻轻笑了下,又别开脸。 众人眼里都有眼泪。 先瞒着 耿弋沾血的衣服全部被送了出来,赵大志接到手里才发现,里面还有只染血的毛绒兔子。 他知道明珠喜欢兔子,耿弋还专门买了两只白兔子给她玩,他低头把毛绒兔子拿去冲洗,看着一片又一片红色血污被冲走,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想起以前打架的时候,耿弋从来都是打得最凶的那个,受伤程度也最重,问他不怕死吗? 耿弋说,“不怕,我就一个人,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赵大志一想起耿弋说这话时,才不过十七岁,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李瓦也躲在洗手间抽烟,烟抽一半,捂着脸不停抹眼泪,在他们心里,兄弟就应该同生共死,但耿弋不一样,他只想着带兄弟们一起赚钱,而死,他只选择一个人去。 他明知道,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其他人陆续进来,几人眼睛都是红的,大家都好久没说话,最后还是大志开了口,“明珠那边先瞒着。” “要瞒多久?”吉丰问,“她以后要是知道耿哥伤成这样,以后还要去坐牢,她会不会就再也不回来了?” 大志叹了口气,“耿哥现在都这样了,不瞒着,要她看着吗?” “你能瞒多久?”庄峰红着眼冲他说,“早点跟她说最好,她要是走就走,没良心的女人,不要也罢。” 几人都想明珠能回来,毕竟耿弋是为了她才想着去赚那笔钱,而现在耿弋伤成这样,后面还要坐牢,众人都不确定明珠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当场抛弃耿弋,毕竟她已经没有任何债务了,只要装作不认识耿弋,就能轻易断了这边的联系。 “先瞒着。”赵大志说,“瞒不下去,我再想办法。” 几人沉默地把烟抽完,去重症监护室看了眼,耿弋全身都缠着纱布,脑袋上也裹了好几层,嘴里戴着呼吸机,两条腿被吊起来架着,整个人包得跟木乃伊一样。 听医生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这一周都要看着,等彻底度过危险期就可以松口气了,度过危险期之后,过段时间还做检查,看看恢复程度,再看看复健,如果体质好能恢复百分之九十以上,如果恢复不好…… 剩下的话医生没说,大家全都听明白了。 恢复不好,那就是残废了。 手术费加各种费用花了十几万,医生喊他们去交费,大家二话不说,把手里所有钱都拿了出来,后续还有重症监护室里住院费和护工费等,李瓦直接拿了叁十万出来垫着,除了吃喝用度,还有来之前给明珠还债添的叁万块钱,基金里还有十万,这些年他赚的钱都在这了,全拿出来了。 其他人花钱大手大脚,没剩下多少钱,却是把银行卡里的钱全转给李瓦,以免后续费用不够,让李瓦再给补上。 赵大志回去了,留了大红几人在这照看,赵大志家里还有明宝在,不能让明珠起疑心,他必须得回去。 他走之前,冲几人说,“大哥要是醒了,第一个告诉我。” “那个留下。”庄峰指着他手里的毛绒兔子。 已经洗干净了,还湿乎乎的,众人拿纸巾擦了擦,等彻底干了,托护士递进去,就放在耿弋手边。 毛绒的兔子,轻轻挨着他的手指。 红红的眼睛,贴着他的指腹。 我抱不到你 明珠乍回学校,不知是不是宿舍就她一个人的缘故,夜里她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到半夜才睡着,还做了个混乱的噩梦。 她梦见兔子死了,浑身都是血。 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昨晚给耿弋的回复他还没回,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了,可能还没醒。 她等到八点半,仍没收到消息,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心,拨了电话过去,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她已关机。 她心口一跳,给赵大志打了电话。 赵大志才刚坐上回去的车,屁股还没坐热,接到电话时缓了好一会才按了接听。 明珠问他耿弋手机怎么关机了,赵大志瞎编,“啊,那个手机摔坏了。” “哦。”明珠松了口气,又问,“耿哥呢?在干嘛?” “他……他那个,马上要去外地,忙着呢。”赵大志汗都要下来,一边拿手擦汗,一边硬生生挤出笑,“想他了是吗?我把电话给他?” “不用,让他忙吧。”明珠笑着说,“让他小心点。” “哎好。” 电话挂断之后,赵大志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瞒住明珠,更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多久。 他看了眼耿弋丢在车里的手机,吞了吞口水,心里有了主意。 明珠落下一些课程,刚回学校那几天很忙,忙着补课,忙着看书,还忙着在学校图书馆找了份兼职,白天上课,下午没课了就去兼职,晚上回宿舍拿出电脑学做动画。 每天虽然忙,却总会抽时间给耿弋发消息,以及给赵大志的手机打电话跟明宝说上两句。 她偶尔会拍学校的风景给耿弋看,告诉他,春天的时候,站在树下很凉快,透过树叶缝隙去看阳光,会觉得天空很温柔,春风很浪漫。 她成绩很好,刚到学校第一次考试,就拿了A+,拍了照片给耿弋看,对方回话很简洁:【棒。】 明珠给他打语音电话,那边却是挂了,只说:【忙。】 明珠心里有数,知道他可能在外地,便不再打扰他,隔两叁天才会发一次消息,直到两个多月后,明珠才收到耿弋打来的语音。 “明珠。” 他声音很疲惫,隐隐透着憔悴,他什么都还没说,就只是喊了她的名字,明珠不知怎么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你生病了吗?声音怎么了?” 她不知道,跟她通话的人,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 他昏迷了数天,清醒后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手里毛绒绒的白色兔子,大红几人疯了似地去喊医生,五大叁粗的男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跟个傻子一样。 耿弋刚醒那几天很疲惫,清醒的时间很短,常常睁开眼没一会又疲惫地闭上了。 他脑震荡很严重,头发被剃光,后脑勺的伤口缝了二十六针,整个脑袋缠着厚厚的纱布,医生说他不能说话,也不能被人吵到,大志几人也不敢来吵他,甚至担心刺激他,都不敢给他看手机里明珠发的消息和照片。 整整两个月,等耿弋彻底能开口说话时,大志这才把手机递过去,冲他说,“哥,我帮你瞒着呢,明珠不知道。” 耿弋摸着手里的毛绒兔子没说话。 他看着明珠发来的消息,她的成绩单,她食堂的早午餐,她兼职的图书馆,她拍摄的天空和小树,还有不知名的花。 她没有一个字在倾诉对他的思念。 但耿弋却看出来,她发来的每个字都在说想他。 他拨了电话出去,嗓子因为太久没说话而涩哑难听。 “明珠。” 电话那头的人许久没说话,耿弋听到她哭了。 他眼眶有些红,唇角却轻轻扯着,很浅的一个笑。 他说,“明珠,我要去一个地方。” 明珠顾不得擦眼泪,连忙问,“什么地方?去多久?” “叁年,可能四年。” 明珠不说话了,她可能猜到了,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哭了好一会才问他,“你是不是受伤了?” 耿弋不想骗她,哑声说,“一点小伤。” 明珠仰着脸,把眼眶的热意逼回去,握着手机问,“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吗?” “嗯。” 电话那头明珠不再说话,耿弋只听到她不停抽泣的声音。 他捏紧手里的毛绒兔子,指腹扫过那双红红的兔子眼睛,很轻的声音说: “别哭。” “我抱不到你。” 明珠把电话挂了,蹲在路边大哭起来。 能不能给我? 耿弋真的算是命大,何立强的每一枪都没打中他的要害,又及时被赵大志发现,不然就会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何立强撇下小弟跑了,没两天就被警察给抓了,因为其他受伤的小弟全被抓了起来,之前耿弋打伤了他不少兄弟,他这次新招的一些都算不上忠心,拷打了几句,就把他的地盘给兜了出来。 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何立强还在悠哉地跟人喝茶,哪知道下一秒就被警察铐进了局子,他是在KTV里开赌场的,拿KTV当幌子,不知坑害了多少人,警察直接把KTV里大大小小几个角落全部扫了个干干净净,查出来赌博的筹码后,把何立强和相关赌博人员全都抓了回去。 还列了个名单,没两天就会抓进来一批人。 何立强犯了非法持有、私藏枪支罪,根据刑法第一百二十八条,要处叁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还犯了开设赌场罪,据刑法第叁百零叁条第二款开设赌场罪,处于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还犯了聚众斗殴罪,带领五十人围殴一人,造成对方一级重伤,险些死亡,以故意杀人罪论,按刑法第二百叁十二条规定,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应当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 案子是一月份的,判决是叁月底下来的,何立强判的是死刑。 知道消息的时候,耿弋还在医院里,医生跟警察说,他需要休养至少半年才能出院活动,警察便直接把他带到看守所的医院里,让他在里面进行休养。 进去的时候,兄弟们要来送他,耿弋都不让,自己推着轮椅进去了,他的两条腿不同程度骨折,里面打了八根钢钉,外面上了钢板。 警察帮他脱了衣服进行体检,一位警察拿走了他手里的兔子,耿弋盯着兔子问,“那里面没东西,能不能给我?” 警察拒绝了,“等你出狱之后,这些东西都会还给你。” 耿弋没说话,手腕的红绳也要求被摘下,他低头看着那根红绳,很轻的声音说,“这个留给我吧。” 警察看了眼,普普通通一根红绳,探测仪扫了下,确定没什么危害,点了点头,“行。” 耿弋被判了五年,因为受伤严重,被减免了一年,只剩下四年,如果他表现好,也是可以提前出狱的。 这个提前,却并不能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他至少要在这呆叁到四年。 来坐牢的人,大多都会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只有耿弋,每天抱着一本书来看,是向图书馆申请的,他看的是动画设计,他其实看不懂的,只是想知道明珠每天在看什么。 边上一同住院的狱友见他两叁个月还在看一本书,还以为他是脑子有病,后来,看见耿弋终于换了书,只不过从动画设计变成动画制作。 他不会画画,警察也不会提供铅笔给他,倒是找了粉笔和蜡笔给他。 耿弋没事的时候就在纸上画,他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每天除了打针吃药做复健,其余就是看动画制作,然后在纸上瞎画。 半年后,他从医院病房转到普通的牢房,依旧一个人默默地画画,倒是有个叁十岁左右的眼镜男见他在纸上画的东西有些眼熟,跟他搭话。 耿弋这才知道,眼镜男学的是动画设计,还在一家大公司里做设计师。 生活好像一下子燃起希望。 别人的希望是出去。 而他的希望是:明珠。 耀眼的星星 耿弋不爱讲话,行事也低调,就是周身的气场很独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刚搬来的时候,牢房里其他人都在观察他,见他安安静静除了看书就是画画,觉得没什么威胁,当天晚上就想动手的时候,看见耿弋脱衣服洗澡。 腹部四个枪洞。 前胸后背,全是狰狞的疤痕,连块好皮都没有。 几个人咽了咽口水,怂了。 眼镜男平时没少挨欺负,这下看见耿弋身上的伤,一看就知道他是不好惹的人,当即就认他做了大哥,把自己学的所有东西倾囊相授。 耿弋不认小弟,更何况眼镜男叁十好几,比他还大,奈何对方死皮赖脸缠着喊他做大哥,他也就默默认了。 放风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外面吹风晒太阳,不少人都给耿弋递烟,耿弋摆手不抽,眼镜男不信,问他为什么不抽烟? 耿弋没说话,眼镜男笑了下,问他是不是家里女人不让他抽烟。 想到明珠,耿弋眸底的神色柔和一些,很轻地点头。 眼镜男又笑,“你在这儿,她管不着,偷偷抽一根吧,她又看不见。” 耿弋摇头,他说不抽就真的一根都没抽,从进来第一天起,眼镜男就没见他接过别人递来的烟。 各个牢房都有老大,耿弋的牢房里一开始是有老大的,只是后来耿弋气场太强,那位老大也不自觉沦为他的小弟,每次吃饭,都要先想着孝敬耿弋,但耿弋从来不抢别人碗里的肉,打什么菜他吃什么,其他人见状都有些开心,跟他相处也更自在了,什么玩笑都敢开,就是耿弋不爱搭话,显得很冷漠。 其他牢房里的人几次跟耿弋碰面,对他的印象也就个子高点,人长得帅点,其他好像也看不出什么本事。 有人专门派了个小弟去挑衅他,打菜的时候,把饭菜全部倒在耿弋身上。 离耿弋叁米远的座位上,一群人拍手叫好,大笑出声。 “不好意思啊。”那位小弟年纪不大,也就十九来岁,瘦巴巴的,脸很黑,他笑着帮耿弋拍打身上的饭菜,“你没事吧?” 耿弋没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腕看,那里戴着根红绳,红绳上沾着一片菜叶子。 狱警见他们面对面站着,以为起了争执,吹了哨子喊,“干什么?!” 眼镜男赶紧过来帮耿弋擦衣服,“哥,没事吧?” 耿弋摆手,让面前的男生替他捡餐盘,小弟见他没有生气,愈发觉得他好欺负,笑着说了声好,低头去捡的时候,被耿弋踩了脚。 十指连心,他痛得整张脸扭曲起来,嗷地一声叫了起来。 耿弋松了脚,瞳仁淡漠地看着他,“没事吧?” 眼镜男在边上看得不自觉咽口水,耿弋脚下力道很大,直接一脚把对方手背碾出血了。 狱警又吹了一遍哨子,耿弋回到位置上,眼镜男替他重新打饭,他把红绳上的菜叶摘了,隔着距离,看到那位瘦巴巴的男生灰溜溜回到自己老大的座位跟前。 耿弋不想再跟人动手,要想提前出狱,必须监狱表现要好。 对方老大挑衅地看向他,耿弋手指摩挲着腕上的红绳,神色冷漠地回视过去。 当天下午放风,对方老大被人卸了胳膊。 眼镜男说是自己做的,被狱警拉去关了两天禁闭。 但是从那天起,没人再敢惹325611号。 325611是耿弋的囚号。 那天下午的事,除了狱警,其他人都看见了。 他们看着那个淡漠的男人,在跟对方老大擦肩而过时,动作快准狠地把人胳膊给卸了。 其他人在外面各种吹的时候,耿弋在洗手间里安静地清洗手腕的红绳,他一次都没摘下,就连清洗都戴在腕上。 眼镜男问他,“你跟人动手不会就是因为这根红绳被他弄脏了吧?” 耿弋点头。 眼镜男诧异极了,半晌后有些了然,“哦,我知道了,是你老婆送你的?” 耿弋没说话。 他不确定,明珠会不会等他。 这颗耀眼的星星,在回到天上之后,还会心甘情愿被他摘下吗? 我等他来找我 明珠一次都没去看过耿弋。 一次都没有。 每一年过节,她都会回家,带着明宝去父母那里祭奠,烧纸钱的时候,心情平和地说着最近的生活。 老家的房子里装了空调,赵大志几人装的,还给她弄了饮水机和热水器,他们每次都不跟明珠打照面,送完东西就走。 明宝第一年的时候还住在赵大乐家里,第二年就被明珠接了过去,她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托学校老师的关系,把明宝送到了租房附近的一所小学里,白天去上课,下午去兼职,晚上就回到租房里,偶尔教教明宝作业,其他时间就是做动画。 她开始接单子了,一个月赚的不多,只有两千,加上图书馆的兼职工资,足够她和明宝的开销,除去房租费,还能攒下一千块。 耿弋给她的钱她没用,学校有奖学金,她为了那笔奖学金每年都很拼,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勤奋又聪明,很快吸引一群学长学弟的目光,隔叁差五就有男生来邀请她外出参加聚会活动,或是社团活动,明珠从来都是拒绝。 面对学生会副主席的表白,她也表情冷淡地拒绝,“抱歉,我有男朋友。” 学生会副主席根本不信,“我看你一直一个人,你哪来的男朋友?” 明珠却没时间搭理他,只冷淡地说,“我只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你信不信不关我的事。” 明珠拒绝学生会副主席这件事还被论坛挂了很久,她大二大叁那两年,告白墙上全是学长学弟写给她的表白信,明珠却一次都没回应过。 众人只以为明珠是因为父母意外去世,遭受打击,导致现在性情大变,明珠却没有任何解释,她每天都让自己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兼职,忙着做动画。 因为她一旦停下来,就会想起耿弋。 想起他上楼梯时,送过来的两只白色小兔子。 想起他伸手擦掉她唇角的水珠,低醇的嗓音冲她说,“以后身体不舒服,要跟我说。” 还想起他年叁十的夜里,摸着她的脸说,“新年快乐。” 明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可她脑海里关于耿弋的画面却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刚发生过,她午夜梦回总是会醒来,无端地抱着枕头默默流泪。 她知道男人不愿意让她看到他最狼狈的一面,所以她从没想过要去看他。 只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想他。 明宝已经九岁了,变得比以前更懂事了,作业乖乖做完,还会帮忙打扫卫生,以及照顾阳台边上的两只纯白兔子。 在耿弋那的两只兔子被明珠带过来了,养得特别肥,这两只刚好一公一母,已经生了好几窝小兔子了,明珠养不下那么多,有舍友要,她就送了。 她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过来喂兔子。 明宝也会跟她一起,明珠刚开始带他过来的时候,明宝很开心,后来久了之后,发现姐姐不跟耿弋叔叔和赵大志叔叔联系了,他也不能跟赵大乐通话,失去一个很要好的小伙伴让他有点难过。 他也曾问过明珠,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老家,明珠的回答是过年的时候。 明宝就不再问,很快他交到朋友,也重新快乐起来。 只是,他敏感地察觉到姐姐很不开心,她总是会在夜里醒来,一个人躲在阳台这里喂兔子,喂完兔子,眼睛都是红的。 他知道,肯定是因为那个耿弋叔叔。 因为他很久都没来找姐姐。 已经两年多了。 明宝拿了菜叶子递给兔子吃,转头问明珠,“姐姐,耿叔叔为什么不来找你?” 明珠手指顿了顿,“他有事。” “哦,那他还会来找你吗?”明宝问。 明珠看着兔子一点点吃下菜叶,点点头。 “嗯。” “我等他来找我。” 心事 明珠大四的时候在小公司实习了半年,毕了业直接跳槽到一家大公司,待遇比之前好很多,薪资也高。 部门经常有聚餐,她不好推辞,周末偶尔会去参加,但七点之前必须回家,因为不放心明宝一个人在家。 明宝现在十岁了,上下学都是自己一个人,大概因为姐姐平时太忙的缘故,他独立意识很强,对比同龄人,他显得很早熟,常常会在回家的时候,去超市买些厨房需要的东西,例如垃圾袋,例如清洁剂。 他以前在家里从来没有做过家务,后来跟姐姐住一起之后,见姐姐每天回来很晚还要做饭洗碗,忍不住就开始动手帮忙,想减轻她的负担。 明珠让他好好学习不用管,明宝点头说知道,却是默默把家里的家务都做了。 明珠回家看到打扫干净的地板和厨房,总是无奈又欣慰。 她平时会在下班的时候,给明宝带他喜欢的小零嘴,男孩子总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明宝不怎么花钱,只是班里同学偶尔分享给他,他才兴冲冲带回家让姐姐也尝尝。 明珠就会给他零花钱,让他记得回请给同学,不能一直吃别人的东西,明宝点头说知道,从前明珠说的话,他不懂。 但现在,每一句他都懂。 不能欠债,不能欠人情,因为不管是债还是人情,都是要还的。 明珠喝了点饮料,跟同事说了声抱歉,家里还有事,先提前走了,同事挽留了几句,她微笑着起身,倒是有个男同事送她出来。 “明珠,你家小兔子还有几只?” 兔子又下了一窝小兔子,明珠发朋友圈问有没有要收养小兔子的,这个男同事帮她送走了两只,眼下家里还有两只。 “两只。”明珠问他,“你有朋友要?” “不是,我也打算养。”男同事叫张序卫,长着一张阳光爱笑的脸,比明珠只大两岁,在公司里人缘很好,家境很不错,平时没事总会点奶茶和水果送给同事一起分享,周末聚餐十次有九次是他掏钱请客。 明珠担心他把兔子养死,简单跟他说了些注意事项。 张序卫笑着点头,两人出来后,他让明珠在门口等一等,他去开车。 明珠点点头。 九月底的天气,白天还好,夜里开始降温,租房离公司有十个站的距离,电动车被偷了之后,她就一直坐公交,只是早上比较拥挤,晚上可能因为回去错开下班高峰期,因此座位比较多,她常常坐在后排,戴上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看窗外的风景。 张序卫很快开车过来,他开的宝马,明珠坐上车后,把车窗降下一小半,透过车窗看向窗外。 “你看起来有心事。”张序卫问她,“从你刚来公司那天起,我就没见你开怀笑过,你遇到什么事了?能不能讲给我听?” 明珠从毕业后,就一心投入工作,耿弋给她的那张卡,她已经转了十万进去,但是还不够,她还要赚更多的钱。 “没有。”明珠转头看他,“张序卫,你是真想养兔子?” 张序卫愣了下,“啊,真的啊。” 明珠不再说话。 张序卫担心被她看穿心思,也没敢再开口,他之前来拿过兔子,记得明珠的住址,径直把车开进来,停在楼下,下车后,和明珠一起上去了。 明珠不知道,一个男人就站在她住的那栋楼楼下,看着她和张序卫上了楼。 明珠,是我 耿弋是今天早上出来的。 回去的时候,先洗了个澡,跟赵大志几人吃了顿饭,他喝了两杯酒,没怎么说话,倒是赵大志和庄峰几人哭得不像样。 他们说明珠一次都没来过这里,说他的钱全部打水漂了。 倒是之前那位客户,听说耿弋为了替他要债被人差点打死,又去蹲牢,于心不忍,找到赵大志,打了五十万进来。 那钱赵大志一分没敢用,见耿弋回来,把卡递给他,还说,“咱现在有五十万,什么样女人找不到。” 耿弋把酒喝了,一只手伸在口袋里摸着那软软的毛绒兔子,吉丰几人也嘴里嚷嚷着说要给他重新找个好姑娘,李瓦拍着心口说这事交给他了。 一行人把耿弋接下来的日程都安排好了,结果就听耿弋说,“我先去看看她。” 他的手机终于充满电,打开之后,他看见很多人的消息和电话,微信消息很满,滑下去全是红色未读。 明珠是他的置顶,点开能看见,她每一年都给他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耿弋没有回复消息,直接坐上车来了,来之前去店里买了只纯黑色帽子,他的头发被剃得很短,后脑勺的疤很显眼,他担心明珠看见会被吓到。 地址是赵大志给的,明宝曾经发过他们的定位,想让赵大志带赵大乐过去找他玩。 但赵大志没去过,一来他很抠门,二来,他认定明珠抛下耿弋不会回来了,所以生她的气。 耿弋到的时候是下午,他在小区门口闲逛了很久,找到了明宝的学校,看着明宝一个人背着书包放学,熟练地去超市买东西,提着东西回家,也不跟其他同学去游戏城。 他没有认出耿弋,擦肩而过的时候,耿弋才发现,这个孩子长高了很多。 记忆里那个哭得抽抽噎噎的白嫩团子长大了,那张脸肖似父亲明永梁,眼睛很是闪亮,看人的目光炯炯有神。 耿弋没有跟他说话,看着明宝上了楼,没一会下来倒垃圾,上去后,就再也没下来过。 耿弋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刻,他找了个地方安静地靠着,等了差不多叁个小时,天全黑的时候,才看见明珠回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他其实有预想过这种画面,但是真正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脏还是难受得窒闷起来。 星星是该回到天上。 是他痴心妄想了。 耿弋脚步却挪不开,他还想听听明珠的声音,听她亲口告诉他,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他拨的是手机电话,明珠一直没有换号码,等了大概十秒,或许不到,那头被接通了,明珠的声音放得很轻,“喂?” 耿弋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明珠,是我。” 明珠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 张序卫正蹲在笼子跟前看兔子,就见明珠握着手机走到了客厅,她仿佛站不稳似的扶着桌子,他走过去正要问话,就见她脸上全是泪,一只手捂住嘴巴,没让自己哭出声。 “那个人对你好吗?”耿弋低声问。 “哪个人?”明珠不解地抬头,刚好对上张序卫关切的目光。 “他是我同事……”她猛地意识到什么,冲电话那头问,“你在哪儿?” 不等耿弋回答,明珠已经飞快往外跑,她跑得太急,下楼梯的时候,拖鞋都掉了一只,光着一只脚到了楼下,一眼就看见站在花园边上的男人。 耿弋往前走了几步,把手机挂断放进口袋的同时,明珠飞奔着扑过来,整个人跳到他身上,将他搂得紧紧。 她说不出话,抱着他只是哭。 耿弋一手搂着她的背,一只手箍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身体牢牢按在怀里,薄薄的唇贴到她耳边,红着眼眶说,“想你想得要疯了。” 不走了 张序卫追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明珠的一只拖鞋。 却是下到最后一层台阶时,才看见明珠抱着一个男人,她呜咽着哭出声,两只手抱着对方脖颈搂得更紧。 他此前一直觉得明珠特别难亲近,她像是有心事,整个人显出一种疏离的忧郁感,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吃喝玩乐,而她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勤奋又努力,最重要的是,聪明又淡然。 张序卫很欣赏她这种性子,几次借着聚餐的由头跟她拉近关系,但明珠却很少跟人敞开心扉,好在之前因为兔子的事,他知道明珠的地址,跟她有了短暂的接触,只是回到公司,她仍然公事公办,拿他当同事,而非朋友。 他明明是想跟她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可她的表现却是:你再进一步,小心我翻脸。 她在车上质问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养兔子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他但凡说一句不是,明珠就有可能翻脸要下车。 她在公司一直不爱笑,甚至很少表露其他情绪。 可她现在却在他面前,抱着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男人哭得满脸是泪。 男人离得远,看不清长相,只看得出个头很高,戴着帽子,抱着明珠的手腕上露出一节显眼的红色绳子。 张序卫站了会,觉得自己碍眼得很,把拖鞋放在地上,转身进了车里,倒车出去时,他又看了眼明珠的方向,她还抱着那个男人,哭得身体都在颤抖。 “什么时候来的?”明珠哭着问,“等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耿弋摩挲着她的头发,他轻轻松开她,伸手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泪,两只掌捧住她的脸,细细端详了片刻说,“瘦了很多。” 明珠踮着脚去亲他。 耿弋揽紧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头发,扣住她的后脑勺,舌尖抵开她的齿关,含住她的舌头吮吻,两唇相碰的瞬间他就失了控,吻势汹涌,气息粗重。 明珠被吻得闷哼喘息,手指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她还在流泪,咸湿的泪被吃进嘴里,又被耿弋吮进口腔。 他硬得厉害,性器隔着裤子蓄势待发地抵着她。 有叁两个住户路过,说说笑笑的由远及近往这边来,耿弋把人松开,单手护住明珠的后脑勺把人压在怀里,等对方走开,这才低头去看明珠,她已经不哭了,只是垂着眼看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手腕上还戴着她送的那根红绳。 以前他这只手都是戴腕表的,此刻只有一根红绳。 两人安静地抱了会,明珠才开口问他,“你吃饭了吗?” “没。”耿弋伸手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我们先回去吃饭。”她伸手去拉他,还没转身就被男人打横抱在怀里,耿弋抱着她走了几步,蹲下来把地上那只拖鞋捡起来,他把人放在腿上,给她拍了拍脚底,给她穿上拖鞋。 “下次别跑那么快。” “好。”明珠轻轻露出笑,又攥着他胸口的衣服问他,“你以后不走了吗?” 耿弋把人抱起来往楼上走,感应灯灭了,他低头重重吻了吻她的唇,声音带着承诺似的郑重。 “嗯,不走了。” 不疼 明宝是跟在张序卫身后出来的,下楼梯前还把门给锁了,到了楼下看见明珠抱着个男人大哭的时候,他才凭借男人的身形认出那是耿弋。 他脸上带了点笑,拿了钥匙又重新回去把门开了,一边喂兔子一边跟兔子说,“姐姐以后不会难过了。” 明宝作业做一半,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他走出房间,耿弋已经换了鞋进来,目光一扫就看见了他。 明宝以前很怕他,搬过来跟明珠相依为命这几年,独立意识很强,也懂事礼貌了很多,主动开口喊了声,“耿叔叔好。” 赵大乐管耿弋叫大哥,明宝管耿弋喊叔叔,两人之前还为这事争执过,赵大乐说,明宝你要是管我大哥喊叔叔,那你是不是也得叫我一声叔叔。 明宝还为此生了闷气,两人拌嘴好几天才重归于好。 耿弋走进客厅,隔着距离冲他道,“长高了很多。” 明珠换完鞋说,“长了叁十五厘米,现在一米四五了。” 耿弋点点头,视线落在阳台的方向,已经看见了毛茸茸的兔子,里面还有一对非常可爱的兔宝宝。 “明宝,你去做作业,等饭好了我叫你。”明珠去洗了手,回来开始做饭,耿弋在阳台附近看了一圈,去洗手间洗了手之后,到厨房看着她忙。 明珠这几年厨艺大有长进,比以前做的菜美观很多,还学会了膳食搭配,专门看书学的,想给明宝补补身体让他长胖一点的,但明宝一直没有胖起来。 她做了四个菜,耿弋就在边上看着她忙,偶尔伸手帮她把垂下来的头发掖到耳边。 明珠就会笑着扭头看他,那双眼亮得跟星星一样,耿弋垂眸看了会,就低头去吻她,薄薄的唇含住她的,舌尖抵进去,勾住她的,用力吮咬。 明宝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又赶紧转身回到房间,等明珠喊他吃饭,这才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出来。 饭桌上很安静,明宝几乎没有抬头看过两个人,只低头闷不吭声吃东西,他早熟得很,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当电灯泡了,草草吃完就去洗漱了。 耿弋吃得很慢,也吃得很多,明珠做的菜他全吃完了,饭后,他去洗碗,明珠在边上擦洗流理台。 两人安安静静地做事,偶尔目光在半空相接,明珠就会冲他露出一个笑,擦完桌子,明珠把手伸到水龙头下洗手时,耿弋从后覆过来,胸口贴着她的背,手指穿过她的指节,和她十指相扣。 明珠刚转过头,就被他吻住了唇。 他硬得很厉害,气息很烫,只浅浅吻了一会,便把人转过身子,面对面压在洗手池前汹涌地吻。 明珠五指抵在他胸口,隔着衬衫探到他皮肤上狰狞的疤痕,手指隔开衬衫就要探进去时,被耿弋攥住了手。 她仰着脸看他,“我要看。” 耿弋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唇,声音被情欲润得沙哑性感,“好。” 他把人打横抱到洗手间里,单手解开衬衫纽扣,脱完衣服后,他手指顿了片刻,摘掉了脑袋上的帽子。 明珠一眼就看见他腹部那四个枪洞一样的疤。 她不敢置信地伸手去碰,眼眶一下就红了,“疼吗?” 耿弋摇头,“不疼。” 明珠绕到他后背,想看他后背的伤,结果就看见他后脑勺一条长长的疤,缝过针的疤看起来像一条蜈蚣,从他后脑的位置斜着蜿蜒到右耳根。 她踮着脚去碰,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 耿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微微使力把人拉到怀里,低声安慰她,“没事了,都过去了。” 明珠搂着他的脖颈,心疼地直掉眼泪。 呜……太快 她的手从他后脑勺的疤痕抚过,摸了摸他剃得极短的寸头。 耿弋攥住她的手,将脸贴在她掌心,低声问,“丑吗?” 明珠红着眼眶摇头,“不丑。” 耿弋脸长得帅,戴帽子好看,剃寸头也好看,短短的头发有些扎手,明珠摸了几下,就被男人攥住手压在怀里吻下来。 缠绵的吻落下来,明珠几乎被吻得喘不开气,她手指去摸男人的后脑勺,他的后颈,耿弋一只手握住她的下巴,狠狠吮吻她的舌尖,另一只手扯开她的衣服,修长的指节钻进去,沿着她的细腰向上,隔着内衣揉弄她的胸。 “嗯……”明珠轻喘一声,内衣直接被男人掀了上去,他大手抓握住那团乳肉,用力揉弄起来,两根指节夹着乳尖来回拨弄。 明珠后脊打了个颤,齿关溢出呻吟,又被男人吻着吃进肚腹,他鼻息愈发粗重,吮吻的力道深了几分,沿着她的脖颈往下吻到她的乳肉。 薄薄的唇贴着那白皙的乳轻轻吻了吻,最后张嘴含住奶白的乳肉吞咬吮吸,舌尖裹住那颗硬挺的奶尖吮咂出声。 “呜……”明珠被舔得头皮都麻了,她弓起身,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去抓他的脑袋,身体里有一股热流从腿心往外泌。 男人细细地舔那颗被口水润得发亮的粉色奶尖,另一只手揉着她另一侧乳肉,最后两手将乳肉挤到一起,张嘴含住两颗奶尖吮咂起来。 画面太色情了,明珠只要低头就能看见耿弋舔吻着她的乳尖,他的鼻尖时不时蹭到两团绵软的乳肉,灼烫的呼吸落下来,烫得她骨头都酥了。 明珠捂住嘴巴不敢呻吟出声。 男人伸手去脱她的裤子,她的内裤已经湿了,脱下来时还拉出一道晶莹的黏液。 耿弋手指摸过去试了试,一手的水。 他重新吻住她的唇,一手勾起她的腿架在手肘,另一只手握着性器在她穴口边滑动几下,借着淫水便插了进去。 太久没做,甬道紧致异常。 耿弋被夹得额际青筋直跳,他喘息着低头重重吮咬她的唇瓣,声音哑到极致,“别夹这么紧。” 明珠小腿都在打颤,男人性器粗长,一捅到底,插得她大脑阵阵冒白光,小腹被涨得发酸,男人浅浅插了几下,她就抑制不住地呜咽起来。 担心被明宝听见,她伸手捂住嘴,却被快感逼得眼眶发热,生理眼泪都淌了出来。 耿弋握住她的细腰,挺胯往她穴里插,他很久没做,力道有些失控,插了没一会,就抱着明珠两条腿圈在腰上,把人压在墙上快速顶弄起来。 整个洗手间都回荡着啪嗒啪嗒的声响。 明珠被操得两只手掐在男人手臂上,仰着脖颈小声呜咽,“耿哥……呜……太快了……” 肉棒狠狠捣进宫口,拔出去又飞快地插进来,短短几分钟,插得淫水四溅。 明珠紧紧搂抱着男人的脖颈,手指摸着他后脑勺的长疤,在男人低头吻下来时,喘息着说,“我爱你。” 耿弋顿了片刻,抬腰挺胯,将自己的性器更深地操干进她体内,他眼眶通红,含住明珠的嘴唇重重地吻咬,腰胯接连抽送二十几下。 她被插得受不住,勾着他的脖颈声音细碎地喊他。 高潮时,她眼泪狂涌,呜咽颤抖着搂紧了他,声音带着细细的喘。 “我好……想你。” 啊……哈…… 耿弋射精后,抱着明珠抵在墙上缓了好一会,才低头细细地吻她的唇。 叁年多没做,才刚射完的性器很快又硬挺起来,他把人抱到花洒下,打开温水简单冲洗了一下,又捏着明珠的下巴,吻咬她的唇瓣。 一只手从她腰腹滑下去,落在她腿心,指节微微使力分开她的腿,中指插了进去。 他的唇从她的脖颈往下,含住她的乳肉重重吮咬,粗厚的舌面一次次刮过那颗硬挺的乳尖,明珠被舔得受不住,仰着脖颈喘息着,“哈啊……” 穴口的淫水很足,男人又加入一根食指,两根指节向上抠弄。 薄唇含着乳肉大口吞吃,上面在吮咂乳尖,下面在抠弄小穴。 快感堆积太深,明珠搂抱着他的脑袋,咬着唇声音破碎地喊,“耿哥……呜……” 她的小腹酸到极致,整个身体绷紧,明珠弓着身体,脖颈高高仰着,濒临高潮时,男人手腕发力,速度加快,就见她小腹剧颤了四五下,一小波淫水沿着他的手臂喷了出来。 耿弋重重吮了口她的乳尖,舌尖勾着那颗奶尖吮咂了会,又去亲吻另一侧乳肉,用鼻头去蹭那挺立的乳尖。 明珠呜咽一声,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下,又往外喷出一小股水,她眼眶热得厉害,生理眼泪已经淌了出来。 男人抽出湿淋淋的两根指节,他站直身体,当着明珠的面,用舌尖舔了舔指腹的淫水。 画面太过淫靡,明珠被激得后脊直打哆嗦,她主动搂住男人的脖颈,仰着脸亲他的唇,将自己的舌尖送到男人嘴里。 耿弋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一只手勾起她的腿抬起来,将硬得发疼的性器缓缓插了进去。 浴室狭窄,不好活动,他插了几下,就把明珠两腿盘在腰上,找了浴巾把人裹着,就这么抱着她走了出来。 这个姿势进得很深,每走一步,都像是又往里插了一分,明珠被插得眼睛都翻了白,她搂着男人脖颈,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好不容易到了房间,还没关门,她就浑身颤抖着高潮了。 耿弋被夹得性器狠狠弹跳了几下,他把门关上,将人压在床上,把她的腿分开大力压在两侧,随后挺胯在她体内抽送起来。 明珠才刚高潮,身体敏感得很,被男人接连插了二十几下,呻吟声里就带了点哭腔,“耿哥……” 耿弋俯身吻她的唇,声音被浓重的情欲润得色情又沙哑,“舒服吗?” 明珠被顶得颤叫了一声,在他口腔里呜咽着说,“……舒服。” 太舒服了。 舒服得快要死了。 男人重重吻咬她的唇瓣,腰胯抬高,压着她猛烈地插送起来,床板剧烈震颤起来,他速度越来越快,力道更是愈发地重,明珠被操得受不住,整个脖颈高高仰着,两只手拧拽着身下的床单,“呜呜……不要……了……啊啊……耿哥……” 高潮了几次,明珠已经有些累了,男人却是将她翻过身,让她趴在床上,由后插了进来,他亲吻她的后颈,湿热的吻沿着她的脊骨往下,一只手握住她的乳肉重重揉捏,另一只手扣住她的细腰,挺胯往她臀瓣上撞。 她听见他喉咙里溢出的喘息声,压抑又勾人。 她被顶得软了骨头,两手撑在床上没一会又被操得整个身体伏低趴在床上,粗长的性器重重捣进去,将她的穴捣得发软发酸,她被捣得意识都空白了,口水和生理眼泪一起往外淌,喉腔里溢出哭似的呻吟,“啊……哈……” 高潮时,她全身都在抽颤,灭顶的快感侵袭整片大脑。 身后传来男人压抑的闷哼声。 “明珠。” 耿弋重重吮吻她的后颈,喘息的声音色情又性感,“我要被你夹断了。” 别舔……了 明珠后脊打了个哆嗦,下巴被握住,男人俯身压过来,吻住她的唇,吮咬她的舌尖,性器楔在她体内,一下又一下地往里捣。 明珠哼叫出声,声音细碎,被男人吞吃进肚腹。 他拨开她的长发,从她的肩头一路吻下来,舌尖从她腰际舔到臀瓣,齿关去咬,舌尖去舔,明珠被舔得浑身颤栗,两手拧着身下的床单,仰着脖颈呜咽。 男人重重顶了几下,龟头直直顶到宫口,越撞越凶,他快射了,力道濒临失控,明珠被插得受不了,尖叫着背过手去抓他,声音带着细弱的哭腔,“呜……慢点……耿哥……啊……不要……啊啊啊……” 臀瓣被操得啪嗒啪嗒作响,整张床都剧烈晃动起来,男人扣住她的细腰狠狠往她体内插送操干了二十几下,忽地拔出来抵在她臀上射了精。 明珠累得睁不开眼,小腹还在抽颤着,耿弋拿了纸过来替她擦了擦,把人抱到洗手间又洗了一遍澡。 他给她搓洗头发,给她涂沐浴露,仔仔细细给她洗干净擦干净,这才找了毛巾把人包着出来,又找了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明珠躺在他腿上,眼睛半眯着看他。 她很困,又不想睡。 耿弋动作虽然笨拙,却很温柔,手指撩起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放在吹风机口前,明珠伸手去碰他手腕的红绳。 不知是戴久了,还是他平时摩挲的次数太多,红绳有些磨损。 “下次,我去给你求一个。”明珠声音哑哑地开口。 耿弋唇角浅浅勾起,“好。” 他把她的头发吹干,这才抱着人躺在床上,两人面对面抱着,没一会耿弋又吻过来,两手捧着她的脸,缠绵又热切地吻她的唇。 这次前戏更长,两边奶子被舔遍,男人的舌尖往下,沿着肚腹舔到她的穴口。 明珠两腿打着抖,咬着唇半坐起身时,只看见男人埋头在她腿心,帅气冷酷的脸,却做着色情的事——舌尖裹住她的阴蒂,两片薄唇去含,两腮用力吮了口。 明珠身子不由自主地弓起,喉咙里溢出呻吟,“呜……” 耿弋两手按住她并起的双腿,整张脸压低,鼻尖去蹭,唇舌并用,由下往上去舔,明珠被舔得受不了,呻吟声里都带着颤颤的哭腔,“别舔……了……呜……” 男人舌尖快速拨弄着那颗硬挺的肉粒,齿关用力含住磨咬,薄唇包住重重一吮,明珠身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她咬着手背长长呜咽一声,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流出来。 男人扶着性器插了进来,没一会,拉着明珠起身,将她抱在怀里,他吻咬她的唇瓣,一只手握住她的细腰往下按,一只手揉弄她的乳肉,时不时低头去舔她的乳尖。 明珠搂着他的脖颈,被他顶得止不住地呻吟。 呻吟声勾得耿弋性欲更旺,他往后躺倒在床上,掐着明珠的细腰疯狂往上顶了几十下,直把明珠顶得尖叫着高潮了。 她小腹抽颤得厉害,淫水一股一股往外淌,还没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来,又被男人抱着双腿架在肩上操了一遍。 他力道重,阴囊都重重打在她腿心,撞得她灵魂都碎了,快感积压太深,小腹酸涨到临界点,她摇头晃脑地尖叫出声,随着淫水喷射而出的,还有一小股尿液。 明珠浑身痉挛抽颤,一双眼失了神地看着上空,高潮让她的意识一片空白,男人俯身来吻她,明珠下意识探出舌尖回应他。 性器再次填满身体,床板不知疲倦地震颤。 夜,还很长。 以后就在这 明珠一觉睡到十点才醒,她昨天半夜请了假,也没看时间,醒来时拿过手机看了眼,才发现昨晚发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叁点。 她身上酸疼得厉害,走路都成问题,两条腿软得跟什么似的,刚下床就跪下了。 这个姿势让她想起昨晚的一些细节,男人挺胯在她嘴里抽送,两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她仰着脸能看见男人性感的喉结正剧烈滚动,他眸底沾满情欲,布满疤痕的胸腹结实硬朗,喘出来的声音沙哑又色情。 明珠捂住泛红的脸,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她自己提出要给他口的。 昨晚耿弋压着她操了很久,明珠有些受不住,这才提出要给他口,结果就是口完,又被男人掐坐在怀里操了一遍。 她身上到处都是痕迹,耳朵脖颈,包括整个前胸后背,乃至大腿小腿,到处都是重重的吻痕,男人吮吸的力道很重,奶尖都是肿的。 她站在洗手间里转过身看了眼,腰臀附近有鲜红的掐痕和指印。 男人做这种事很容易失控,两只掌牢牢扣住她的臀肉往下压,腰胯疯狂往上顶,力道重得根不能将鸡巴狠狠楔进她体内,见她哭叫着高潮都没有松手,反而愈操愈狠,直把她操到失禁才停下。 明珠洗漱的功夫,脑海里铺天盖地都是昨晚的画面,她洗了把脸,拿毛巾擦干净,扶着墙慢慢走出来。 耿弋一早就出门了,拿了她的钥匙,去买了早餐回来,还把明宝送去了学校,见他进去这才转身往回走。 明宝还挺不好意思的,刚搬来的时候也就姐姐送过他半个学期,后来,他看姐姐太辛苦,就说以后自己去上下学,明珠也觉得他需要独立,便应允了。 哪知道,现在都十岁了,一个算不上特别亲近的男人来送他,临走前,还递给他几百块,让他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明宝想拒绝,耿弋却是转身就走了,他说话从来都不是问句,也根本不给旁人拒绝的时间。 耿弋回去后,见明珠还睡着,便又给眼镜男打了个电话。 眼镜男比他提前半年出来,两人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眼镜男说,只要耿弋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找他。 耿弋在这儿没有人脉,他没有文凭,很难像明珠那样按正常流程进入一家公司,好在眼镜男混得不错,挂断电话后,没一会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让他有时间去面试。 “大哥,你不如来我这,那边可能给你职位不高,你来我这儿,我这个职位直接给你,薪资待遇都很好,每年还有两次出国旅游的机会。”眼镜男在外地,很想让耿弋过去。 耿弋淡淡拒绝了,“不用,我女人在这,我以后就在这了。” 眼镜男笑,“行行行,哥,有需要再找我。”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电话挂了。 耿弋看了眼时间,不过八点多,他在茶几上留了张条子,出门买了身西装换上,帽子没摘,打了车去公司面试。 他不知道,他去面试的这家公司,刚好是明珠所在的公司。 昨晚爽吗? 眼镜男是动画设计部门的总监。 他所认识的也都是总监级别的,但是介绍耿弋过去,耿弋只能给人家当设计师,但耿弋从他手里学到的东西完全可以胜任总监这个职位。 耿弋却无所谓,他没有文凭,甚至有各种前科,能有一家公司愿意录用他,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 从叁年前明珠哭着在电话里问他,这是不是最后一次通话那一刻,耿弋就做好了未来的打算: 他以后再也不要让明珠担心。 他要找个稳定的工作,给明珠稳定的生活,让她和明宝两个人生活得更好。 总监年纪中等,四十来岁,头发掉得差不多了,地中海发型,因为之前欠眼镜男人情,所以答应让耿弋留下,面试流程还是要走的,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又考了他动画专业相关的知识,见耿弋真的懂,这才点点头,“行,去人事部报道入职吧。” 耿弋从人事部报道完,敲定第二天去上班,这才回去。 才到小区,就见赵大志和庄峰在门口,他们把他的车开来了,还重新贴了膜,看着很新。 耿弋早上起来才看见他们昨晚发的消息,个个都很关心明珠有没有抛弃他,有的义愤填膺在群里喊:【明珠她要是敢抛弃你!我就带兄弟们去劫了她弟弟!】 耿弋只回了句:【她睡着了。】 群里瞬间炸了: 【操操操!】 【踏马的!耿哥我们担心你被人抛弃,兄弟几个哭得死去活来,你在那边温香软玉好不快活!你对得起我们兄弟几个吗?!】 【哥你悠着点,虽然憋久了,但不能一次性全部释放,你懂吗?】 【赵大志你闭嘴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次叁秒。】 【操你妈你说谁叁秒?!】 【你们安静点,别吵到处男,是吧,李瓦。】 李瓦:【???】 信息一条一条往上刷,最新一条是大黑发的,后面带着一个猥琐邪恶的笑容表情。 【哥,别的我不想知道,我就想问,昨晚爽吗?】 耿弋牙尖发痒,手指在手机上敲了字:【滚。】 能不爽吗? 爽得他操完一次又一次,险些停不下来。 耿弋人还没到跟前,赵大志就已经发出鸡叫声,“卧槽!哥你今天去相亲了吗?穿这么帅!” 藏蓝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笔挺熨帖,衬得双腿修长,肩背挺直,即便戴着顶黑色帽子,也并没有折损他的帅气。 庄峰都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哥,我要长你这张脸,我一定一天换一个妞。” 耿弋淡淡送来一个字:“滚。” 赵大志没忘了正事,他把车钥匙丢到耿弋怀里,庄峰则是送了个箱子到耿弋手上。 “什么?”耿弋手指抵开看了眼。 庄峰不说话,只是笑。 箱子里五颜六色各种口味的套子,都是他们几人买来送他的,满满一箱。 耿弋唇角轻扯,很浅的一个笑,他把箱子抱在怀里,冲赵大志和庄峰问,“一会出去吃饭?” “不了,把车送给你,我们就走了。”赵大志说着掰手指数了数,“等我过个两叁年攒点钱,在这买了房,到时候我来跟你做邻居。” 耿弋挑着眉,“行。” 他走到赵大志和庄峰面前,伸手跟两人碰了碰拳头,“走了。” 赵大志看着耿弋上楼的背影啧了声,“果然,恋爱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耿哥都会笑了。” 庄峰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着他,“耿哥什么时候不会笑,那是不想冲你这个傻逼笑。” “你妈的你说谁傻逼?”赵大志撸袖子。 “谁问谁傻逼!” “……”赵大志懵逼了,“你等会,我捋一捋。” 庄峰:“……” 饿不饿? 耿弋抱着箱子开门进来时,明珠刚好穿上衣服从卧室出来。 她见他穿得特别正式,有些怔愣,出口的声音还很哑,“你怎么穿……这么正式?” 耿弋挑眉看她,“不好看吗?” “好看。”明珠露出笑,“很帅。” 耿弋个头高,十足的衣架子,笔挺的西服到他身上,将他的身形拉得挺拔笔直,领口扣到脖颈,衬得他五官尤为突出。 他偏头看过来,下巴轻抬,下颚线笔直利落,眉毛微挑,单眼皮上附着的那块小小疤痕也仿佛有了生命般,向她看来。 她无数次梦见过耿弋,梦见他出现在学校门口,宿舍楼下,甚至是坐在车里,隔着车窗跟她对视,他话很少,常常就只是喊她的名字。 再到后来,他出现在她的床上,握住她的腰,用力地顶入她,薄唇含着她的耳骨喘息噬咬,沙哑的嗓音冲她说:“明珠,新年快乐。” 叁年多来,这个男人无比清晰地存在她的记忆里,就好像他一直没有离开过。 耿弋把箱子放下,朝她走来。 她身上痕迹重,高领衬衫也没挡住脖颈的吻痕,他伸手探去,指腹摩挲了下,“刚起来?” “嗯。”明珠伸手抱他。 耿弋把西服外套脱下来丢在沙发上,把人打横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揉她的腰,“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明珠靠在他怀里,眼睛落在沙发边上的箱子上,哑哑的声音问,“那是什么?” 耿弋倾身把箱子拿到茶几上,打开让她看。 明珠只看了一眼,一双漆黑漂亮的瞳仁就倏地瞠大,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耿弋,男人唇角轻扯,亲了亲她的唇说,“他们送的。” 明珠想到昨晚还有些害羞,男人第一次射在她嘴里,手指握住她的下巴,让她吃了个干净,他喘息着射精的模样还回荡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色情,又性感。 “饿不饿?”耿弋问她。 明珠点点头,她声音哑得可怜,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耿弋握着她的腰揉了会,起身给她倒蜂蜜水,把早餐加热了一下让她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又拿手机点了几个清淡的菜送来。 他在厨房忙碌,个头太高,橱柜又太低,担心碰到,一直低着头,黑色衬衫袖口卷起一节,从冰箱拿了鸡蛋,打在碗里,学明珠之前做饭的样子,给她做蛋羹。 “是这样吗?”他把碗里的鸡蛋搅拌好了,转头问她。 明珠就窝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见他转头,笑着点头,“嗯。” 耿弋没一会,又转头看她,见她仍盯着他看,浅色的瞳仁蕴着一抹罕见的柔软。 他什么话都没说,明珠却忍不住笑起来,唇红齿白,梨涡浅浅,黑亮的眼睛流光溢彩,万分勾人。 男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过来到沙发跟前,扣住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来。 明珠被吻得心脏都在颤抖。 他不需要说任何话,她就能清楚地知道,他有多爱她。 同理,她也不需要表达太多,他也非常清楚,她有多么想他,多么爱他。 这种默契,除了他们彼此,无人能跨越知晓。 要死了……呜…… 明珠吃完饭,被耿弋抱在床上又睡了一觉。 她困得厉害,耿弋早上没睡几个小时,两人单纯地睡了个午觉。 窗帘没拉,有细碎的阳光落进来,照在他们身上,像是洒了一层金粉,男人的手臂搭在女人腰间,手指与手指紧扣。 明珠睡醒后,不太想动,窝在床上摸他胸口一道道的疤痕。 “十二岁开始就跟人打架了吗?”她问。 耿弋知道她多多少少应该听说过关于他的事,点了点头,“那时候没办法,不还手就要被人打死。” 耿弋想起小时候,眉毛就皱了起来,他最不愿意想起的就是过去那段记忆,痛苦不堪的童年,那间老房子,父亲惊慌失措的脸,还有那些鲜红的,几乎淌满他整个脑海的血。 明珠握住他的手,将自己掌心的热意传递过去,她轻轻搂抱着耿弋的脖颈说,“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不跟别人打架好不好?” 耿弋搂紧她,下巴埋在她颈窝,“好。” 明珠摸他后脑勺的疤,“我今天查了资料,可以植发,可以祛疤,我攒了点钱……” 耿弋轻笑着吻她的额头,“明珠。” “嗯?” “我有钱。”他吻她鼻尖的美人痣,声音沙沙的带着哑意,“我只是等不及,想见你。” 明珠心脏都软了,主动搂着他,吻他的唇。 耿弋反客为主,重重吮咬她的唇舌,窗帘还没拉上,他已经抵着她进来了,明珠拧着床单喊,“耿哥,窗帘……” 耿弋偏头看了眼,把人抱起来,边操边走,他伸手使力把窗帘拉上后,抱着明珠就这么在半空操了起来。 房间里有穿衣镜,明珠一抬头就能看见男人掐握着她的细腰,疯狂在她穴口抽插顶送的场面,她长发披在肩上,被操得胸口的乳肉一颠一颤的晃动,男人低头含弄她微肿的乳尖,舌面一下一下地碾,薄唇含住重重地吮咂出声。 明珠被吮得身体止不住哆嗦,“耿哥……轻点……” 男人手掌掐住她两瓣肉臀重重挺胯去操,明珠魂魄都被撞碎了,搂着他的脖颈痉挛颤抖,嗓子里溢出哭似的呻吟。 “舒服吗?”他边顶她,边来吻她。 明珠呜咽着点头,“好舒服……啊……舒服……要死了……呜……” 男人加快速度,下腹啪嗒啪嗒重重撞在她臀肉上,两瓣臀肉被撞得通红发颤,明珠被撞得骨头都软了,搂着他的脖颈止不住地哭叫,“啊……耿哥……哈啊……” 耿弋特别喜欢听她的呻吟,软软的,带着哭腔,勾得他性欲暴涨,只想把人狠狠操死在身下。 这场性事持续了有半小时,明珠浑身都是汗,被耿弋抱着去了洗手间洗澡,在花洒下,两人又安静地相拥着接吻。 他揽着她的脊背,手指轻轻抚弄她的脊骨,声音带着一点哑,“明珠,我在这找了工作。” 明珠被吻得声音含糊,“嗯。” 他声音和缓,伴着细密的吻一道落下,“我会赚钱养你跟明宝。” 明珠轻轻咬了口他的唇瓣,声音带着笑,“那我赚钱养你。” 耿弋心头一软,捧着她的脸再次吻下来,声音淹没在唇齿间,“好。” 只对你 明宝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耿弋,他正在煮饺子和汤圆,都是超市买来的。 桌上还买了不少水果,还有学生营养品和几双运动鞋,是明宝的尺码,他放在鞋架上的球鞋已经磨损了,耿弋昨天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今天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又去了商场,给他买了四双鞋,还给明珠挑了两双办公室的高跟鞋,一双米白色,一双纯黑色,听导购介绍说穿着不累脚。 明宝换了拖鞋进来,耿弋从厨房出来冲他说,“鞋子试试,不合适跟我说。” 他话少,说完又去厨房忙了。 明宝点点头,拿了新鞋试了试,很合适,而且他认出这个牌子是很贵的,一双四五百以上,耿弋直接给他买了四双。 耿弋出来后,明宝就冲他道谢,“谢谢。” “不客气。”耿弋把饺子端在桌上,“吃饺子可以吗?” “可以。”明宝脸上的笑多了些,“姐姐呢?” “她还在睡。”耿弋把倒了醋的碟子推到他面前,“你先吃。” “嗯。”明宝瞬间尴尬地不敢再问,他昨晚上洗手间的时候,有听到姐姐房间里的动静,还听到姐姐哭着喊慢点,他当时就捂着耳朵跑回房间里了。 耿弋又端了一份饺子出来,洗了手之后去房间里看了眼,明珠已经醒了,正在看手机消息,半眯着眼,像个小动物一样娇憨可爱。 耿弋坐在床沿,把人搂到怀里,“煮了饺子,起来吃点?” “嗯。”明珠靠在他胸口,回完消息把手机合上,从他怀里起身找衣服穿,哑着嗓子问,“明宝回来了?” “嗯。” 耿弋下午给她喝了蜂蜜水,还买了润喉含片给她吃,好像效果不大。 明珠穿好衣服,腿还是软的,走路要扶着墙,耿弋把人拦腰抱起来,明珠在他怀里笑着推他,“别,明宝看见不好。” “没事。”耿弋把人抱着出来,径直放在洗手间,递毛巾给她,牙刷也帮她挤好牙膏,见她手臂都是酸的,还帮她刷了牙。 明珠一直看着镜子笑,耿弋给她擦了脸,亲了亲她的嘴巴,问她,“笑什么。” “我一开始看见你,觉得你特别冷,还有点凶。”她笑着搂着他的脖颈,用鼻尖蹭他的,“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好。” 耿弋唇角轻扬,吻了吻她的唇说,“只对你。” 明珠笑容更大了,眼睛里头似是盛着星星般华光溢彩,闪烁耀眼,“我以为你不会说情话。” “确实不会。”他坦言。 明珠出来时,脸上还带着笑,看得明宝忍不住加快速度把饺子吃完,溜进房间,生怕当了电灯泡,影响他们二人世界。 明珠下午吃了点,不是很饿,饺子吃了一小半,剩下都被耿弋吃了,他把盘子收拾到厨房去洗,明珠就去喂兔子。 洗手间的脏衣服被耿弋放进洗衣机里了,已经洗好了,明珠拿出来晾晒,却是看见阳台上还挂着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兔子,应该是昨晚就洗好晾在阳台的,已经晒干了。 她拿了衣杆去够,刚拿到手里,耿弋已经到了身后。 “你的?”明珠有些诧异地扭头,“跟我以前丢掉的那个很像。” 耿弋垂眸看了眼,“就是你丢掉的那个。” “啊?”明珠眸子瞠大,又低头看了眼,兔子有些旧了,不知道被洗了几次,毛发没有以前蓬松柔软,但那双红红的兔子眼睛没有任何变化。 “你怎么……?”明珠觉得不可思议,脸上却带着笑,“你怎么会捡到?在哪儿捡的?” “桐城服务区,你坐了我们的车。”耿弋看着她说,“你坐在我后面。” 明珠想起来了,又困惑地问,“那你为什么没还给我?” 耿弋唇角沾了点笑,“你说呢。” 一开始是忘了还,后来是……不想还了。 明珠笑着往前走几步,带笑的眼睛看着他问,“你那么早就喜欢我?” 根本看不出来,明明后来几次见面,他看起来都特别冷。 “那时候还谈不上喜欢。”耿弋伸手摸她手里毛绒兔子的那双红色眼睛,“只是很在意。” 他伸手摸她的脸,动作轻柔,声音和缓:“不想看见你那么难过。” 明珠不知怎么五脏六腑陡地酸涩起来,眼眶一下就湿了。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眼泪都蹭在他衣服上,吸着鼻子说,“你以后不要走。” “我就不会再难过了。” 耿弋想起分开的这几年,双臂不自觉用力把人搂紧,低低的声音说,“好,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 我只喜欢你 耿弋是第二天早上送明珠去上班时,才发现跟她进了一家公司。 明珠下车前从包里拿出工牌挂在脖子上,进大厅要刷卡,她冲耿弋告别时,听见男人问,“你在几楼?” “9楼。”明珠说完发现耿弋从口袋里也拿出工牌,她惊疑不定地接到手里看了眼,蓝色带子,照片上耿弋戴着帽子,淡漠的眸注视着前方,表情很冷,那张脸却很帅。 照片底下写着致风动画——设计师耿弋。 她眼睛一下瞪大了,把自己的工牌和他的并到一起,随后诧异地看向他,“你……你什么时候进我们公司的?” “昨天。”耿弋把车开到停车场,“不知道你也在这家公司。” “可是你,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个?”明珠一脸惊奇,“我怎么不知道?” 耿弋扯唇轻笑,“现在知道了。” 明珠先下车,等他停好车之后,这才跟他并肩往公司走,公司有规定不允许办公室恋爱,她一边开心能和耿弋一起上班,一边又担心公司上层会发现他们俩是情侣关系。 “工作的时候,我们假装不认识好了。”明珠离他半米远,“公司不允许谈恋爱的。” 耿弋没有异议,“好。” 明珠冲他笑了一下,提前进了公司,才刚进去,在门口就碰到了张序卫。 “明珠,早。”张序卫冲她打招呼。 “早。”明珠打了卡之后,往办公室里走。 张序卫跟了几步,“那天晚上那个男的……?” 明珠把包放在座位上,听张序卫这么问,才想起来那天晚上他是见过耿弋的。 “他是我男朋友。”明珠才刚说完,耿弋已经从门口进来了,他没打卡,似乎不知道公司有打卡这项规定,其他女同事都兴奋起来,“哇塞,新来的?” 张序卫顺着明珠视线也看见了耿弋,男人个头挺拔,一身黑色正装,脑袋戴着帽子,眉眼显得很淡漠,目不斜视地往座位上走,浅色的瞳仁往明珠这个方向掠过的时候,唇角很轻地牵起一道弧度。 明珠低头给耿弋发消息:【打卡。】 张序卫有些不可思议,“他也来这儿上班?” “他不知道我在这上班,我们在楼下才知道。”明珠看着张序卫道,“你可以去报告老板,或者我现在就可以辞职。” 张序卫拧起眉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明珠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张序卫深吸一口气,“明珠,你为什么把我想得特别坏?我又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过分事情,我就是……” 就是喜欢你而已。 明珠冲他礼貌微笑,“好,谢谢你替我保密。” 她对他永远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明明他已经表现得很明显,有不少同事都知道他喜欢她。 而且张序卫家庭条件非常不错,公司里不少女同事都暗恋他,但他就偏偏喜欢明珠,追了这么久,还以为快有新进展,结果半路杀出来个男朋友。 还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朋友。 张序卫心里有些憋闷,他是真心喜欢明珠,可明珠却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早上开会时,总监介绍了耿弋,一群女同事鼓掌欢迎,她们太兴奋了,从耿弋坐下来那一刻就开始在群里疯狂地刷屏: 【靠!好帅啊!】 【他好高啊!!又酷又帅!】 【像男模!身材好好啊!】 【姐妹们!谁知道他叫什么啊!好想知道!我又不好意思去问!】 【公司现在是发福利了吗?知道我们没灵感了,所以专门招来这么帅的男同事刺激我们的灵感吗?!公司太棒了!从此以后,我愿意为公司上刀山下火海!】 【呜呜呜好帅啊好想拥有!】 【一定有肌肉吧,想看腹肌!胸肌!夏天都过去了,他会脱衣服吗?想看!】 明珠看了眼微信群,忍不住截了图发给耿弋。 过了十几分钟,耿弋才回了句:【回家给你看。】 明珠红着脸敲了句:【不是,我没有想看,我只是告诉你,你魅力太大了,她们都喜欢你。】 耿弋回得很快:【我只喜欢你。】 明珠把手机合上,嘴角的笑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不要……了…… 办公室分南北两个区,明珠在南区,耿弋在北区,两人只有开会的时候会不着痕迹地坐在一起,或是面对面坐着。 耿弋性子很冷,除了工作相关,其他同事跟他搭话,他从来不理,公司聚餐他也不参加,每天除了在电脑上画图,就是去影播室里制作音轨。 眼镜男教会他很多东西,耿弋脑子聪明,记忆力也好,来公司不到一个月就熟悉所有流程,甚至能在众多配音演员中挑选出适合动画制作的CV。 圣诞节的时候,公司有个圣诞动画的比赛活动,耿弋和明珠都参加了,两人为了这个比赛,下班回家都抱着电脑在忙。 耿弋速度快,常常忙完了,就把明珠抱到房间里,关上门就压在门后亲。 他性欲重,明珠第二天要上班,所以不能做很晚,他每次都会在回家的时候做一次,给她缓冲休息的时间,到了晚上睡觉之前再做一次。 到了周末,明珠连门都没法出,被男人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操,明宝如果不在家,男人就会抱着她到沙发上做。 地板上到处都是淫水,明珠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是汗,长发黏在身上,被男人撩到耳边,男人气息粗重的吮吻着她的脖颈,操进来的力道又凶又重,插得明珠止不住地哭叫呻吟。 明明说一会就好的男人,操了近半小时还没结束,明珠哭得嗓子都哑了,搂着他的脖子哭着求他,“耿哥……不要……了……” 耿弋攥住她的两只手腕压在头顶,更深的顶进她体内,连续插送了几十下,把人插得浑身抽搐痉挛着喷水时,这才抵在她体内射了。 明珠没了力气,被耿弋抱着洗完澡放在沙发上,懒懒地披着毯子靠在那,等耿弋喂她喝了水,这才哑着嗓子说,“我分镜还没做完。” “我帮你弄。”耿弋亲了亲她的嘴巴,“困不困?” 明珠困,但是不想睡,往他怀里蹭了蹭,软着声音说,“我在这陪你。” 耿弋轻声笑了,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唇,给她用毯子包好,起身把沙发简单收拾一下,将她的电脑抱过来,抱着明珠开始帮她做分镜。 耿弋盯着屏幕,明珠就盯着他的脸看。 看他专注的神情,看他修长的指节握着鼠标,看他利落笔直的下颚,看他性感滚动的喉结,他穿着衬衫,袖口卷着,露出来的手臂布满细小的疤痕。 就连那些疤痕,明珠都是喜欢的。 耿弋忙了会,把电脑往茶几上一放,搂着她再次吻下来。 明珠笑着往后躲,“不要,刚做完……” 耿弋把人按在身下亲,“谁让你一直盯着我看。” 明珠搂着他的脖颈,被他吻得声音带着细细的喘,“就想看你……” 耿弋把衣服扯开,重新压下来,薄唇含住她的唇舌大力吮咬,听她呜咽喊疼,这才放轻力道,温柔又缠绵地吻她。 阳台的窗户没关,有风将窗帘吹起,金色的阳光泻进来,照亮沙发上交迭在一起的两人。 他们垂在沙发外侧的双手紧紧相扣。 十指交缠。 尾声 赵大志接管了耿弋的要债公司,每天带着兄弟们四处奔波要债,还搞了个面包车专门在年底的时候去服务区拉人。 美其名曰搞不好就能拉来个女朋友——最后还真被他拉到一个,胖乎乎的,比较喜欢吃,但是会过日子,非常节俭,赵大志非常满意。 明珠年底跟耿弋回老家领证的时候,帮要债公司把名字改成了【债务所】,听起来逼格瞬间高大上,还找了专业装修公司过来装修,弄得比之前更正规了些。 赵大志他们现在招了些年轻员工,开始培训专业知识,因为耿弋走的时候跟他们说过,不允许再跟人动手打架,以后靠嘴要债。 一行人思来想去,决定开始多读点书靠忽悠取胜,毕竟耿弋说得没错,等他们老了,打不动了,好歹还有张嘴。 再来就是,打架确实凶险,庄峰大黑几人也开始恋爱了,找女朋友了,女朋友比较体贴也都担心他们在外面会不会跟人打架受伤,他们瞬间体会到耿弋当时的快乐。 赵大乐听说明宝期末考试年级第一的时候,哭着跑回家抱着他哥说他要好好念书,不然会被明宝瞧不起。 两个孩子长大了,时间长不见面,见了面就是比身高,比体重,比成绩,还要比自己的大哥。 明宝带了很多礼物给赵大乐,过完年,他就十一岁了,比起同龄人却早熟很多,吃饭要等人坐齐,拿吃的要道谢,还知道给人拿凳子请人坐下,见到人就知道礼貌打招呼,看见垃圾桶满了不需要别人开口,就主动去把垃圾袋扣起来拿去丢了。 赵大志跟明宝才接触不到半天,就朝耿弋感慨,“明珠是真厉害,明宝跟她才呆四年,就被教成这样,你看我弟,天哪,哥,你要不走的时候,把我弟也带走吧?” “不是教的。”耿弋声音淡淡,“他懂事,是因为不想看到姐姐那么辛苦。” 他转头看了眼赵大志,“你要是立个好榜样,你弟也不会这样。” 一句话说得赵大志瞬间抑郁了,下一秒他又振作起来,“不行,我也得辛苦点!” 耿弋看傻逼的眼神看向他,“……我那句话重点是,你立个好榜样。” “哦哦,原来这个意思。”赵大志憨憨地挠头,“嘿嘿,我知道了。” “……” 年叁十晚上,大家谁都没走,一行人坐在楼下吃火锅和饺子,下午大家一起包的饺子,几人的女朋友都在,说说笑笑的,场面很热闹。 明宝和赵大志吃完饺子就去外面放烟花,耿弋买了很多,几人吃完火锅就出来放烟花,女人们拿了手机录像拍照,笑闹着要一起合影。 明珠收拾大家吃完的盘子,还没端到楼上就被耿弋扯住手腕拉了出来,他把人搂在怀里,抱着她一起抬头看头顶的烟花。 巨大的声响后,是五彩斑斓的星星从天空坠落,明珠仰着脸靠在耿弋胸口,垂下来的两只手被男人握得紧紧的。 喧嚣声中,耿弋低头靠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明珠转头搂住他的脖颈,笑着冲他说,“新年快乐。”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吻住对方。 新的一年。 新年快乐。 【全文完】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ho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