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第一章 空中无月,苍穹暗淡,宫中处处悬挂着大红宫灯,将这一片冬夜映照得更 加落寞,月离拢了拢搭在肩上的白狐毛裘,扶住廊柱。对他无穷无尽的思 念像条蜿蜒疯长的藤,将她的心魂紧紧纠缠。 本该是把酒言欢的日子,可是她却被困在这重重宫墙之中,与爱她的和她爱的人天各一方,纵然一再告诉自己要坚强,却仍忍不住在这样无月的寒夜里,独自怆然泪下。抬眸,隔着泪雾,她仿若已望到那颀长的身子,映着一袭白衣,在冬夜的风中,飘摇宛若曼妙月光…… “陛下,怜公子他……”玉狐上前说道。慕容月离一摆手,道:“朕这便过去。” 地牢里死一般寂静,月离皱眉,果然是世道轮回,当初在此见他第一面,而今,他竟也选在此处回见她。 缓缓推开厚重的铁门,一道清冷修长的身影背向着她,淡漠的声音清晰的飘入月离耳中,“陛下,选在此处做交易,可还满意?” 月离轻轻一笑,“爱卿果然是恋旧之人。” 怜卿冷冷一笑,深邃的眸里寒光一闪,他将手伸到月离身前,掌心摊开,一杯泛着碧绿的清茶在他的掌中,“这竹青叶茶只能替你续力,却无法解毒,可你只要活着,我便保你银月百姓免受亡国之祸。” 月离心中一凉,却只能苦笑,她是一国之君,便是舍下了自己的命,也需担起拯救家国之重任,没得选择。 夺过清茶,毫不犹豫饮下,定了定神,浅浅一笑,“月离死不足惜,还望二皇子言而有信,莫拿天下苍生戏之,有朝一日权倾我月国的时候,还请善待那些忠心一片的老臣们。” 月离说罢,转身欲出,谁料颈后被重重一击,身子便软软倒了下去。再醒来时,她已被一根从屋顶悬下的粗大铁链吊住了双手,只余脚尖勉强点着地。 而面前之人,寒深幽凉的双眸,正绽放着点点森冷的光泽。 如今江山都握在别人手里,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月离定了定神,凄然一笑:“爱卿这般又是为何?难道还想报当初的一记耳光之仇么?既然二皇子这般想不开,那便动手吧。” 怜卿微微一笑,只是眸里闪动着逗弄猎物的光,眼底更是看不到半点笑意:“陛下虽为女帝,但终究也是个女子,而女子,便能成为男子的玩物。” 月离大惊,“你竟想染指我?放肆,除了我心爱之人,谁也休想碰我的身子。” “是吗?”怜卿上前一步拧紧了她精致的下颌,“可我偏就想要尝尝让天下男子过目难忘日思夜想的天女臣服身下,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说罢,他纤长的手指滑过那绝美的面庞,停留在娇艳欲滴的樱唇上轻轻摩挲着,月离暗暗骂,不动声色的抬脚踹向他胯下,他却似早知她会有此一招般,轻巧化解。 伸指再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陛下既然已经等不及了,爱卿又怎能会辜负陛下美意。” “大胆……”月离正想大骂,两片樱唇已被那凉凉如铁的唇紧紧覆住,而整个人已是被他拦圈在了怀里。 绵软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恍如被莫名的重重击打过,早便听说她出身便附有异香,只是没想到竟是这般清香宜人,若是除了那些繁琐衣服,那又该是何 等的风情? 他不想等了,一刻也不想等了,他要她,不想再骗自己什么报复,什么深 仇,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她,一想到这具娇软的身子会向他发出诱人的呻吟,他子 她 就想发狂。担心她会咬舌自尽,他竟撕下自己衣袍的下摆塞进月离口中,无视慕终 容月离崩溃而下的泪水,如爱抚珍宝般轻轻褪去了她的衣物,完美的胴体便展现在眼前,活色生香,风情万种,妩媚诱人到极致。 她的身子真是美,宛若初生的玉莲。这么美丽的身子,他舍不得对她用 他的 刑。舍不得那冷硬的鞭子在她身上划过道道血痕。 再也无法清冷下去,他疯狂地将脸埋于那高耸着的胸前,不停的吸着那醉人的淡淡处子幽香,心瞬间满足得一塌糊涂。 胸尖被轻柔的吮吸,带着一丝难以忍受的酥麻,舌尖轻微地舔舐挑迈,久 久徘徊不去,月离却始终紧闭着双眼,却连咬舌自尽也不能。 眼泪破眶而出,顺着脸庞悄然滑落,他深情地亲吻她的眉眼、脸颊、吻去那些委屈的泪水, 他的吻并不粗暴,而是温柔的,极尽耐心的慢慢挑逗着她,在她身上燃烧起一把把欲火。 那些霸道的、温柔的,细碎的,疯狂的,他的唇滚烫如火,月离虽不停扭身抗拒,可身子却并不受控制,已是躁动不安。 面前之人微眯着双眸,猛地便分开她嫩白修长的双腿,大手滑向她更为娇嫩的下处,月离呜呜出声,似难受又似引诱。 恨自己不争气,然而理智终究抵不过情欲的诱惑,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心,绝望地别过头,任泪水直流。 突然,他狠狠一笑,眼中已是充满了怒火,“知道被自己不爱的男人强压于身下夜夜承欢是什么滋味么?她受过的苦,如今你都要感同身受,因为,这是你们欠她的,你们月国欠她的!” 而下一刻,下处一股剧烈的疼痛侵入,意识在刹那间被吞噬,他猛然刺入她的身体,那快且狠的势头让她禁不住惊呼出声,双眼大睁。 一声声怒吼冲撞着月离的耳边,她好想问问,那个她是谁?为何要自己来还,可是,她只能赤着身子承受着他不停的撞击,盛怒中的男子不再清冷,而是如同魔鬼般发狂的伤害着她,下体传来的巨痛让她一度晕死过去,又在新一轮的重撞中清醒过来。 救我……迷蒙间,她在心里呼唤着这个名字,可远在万里之外的他又如何听得见…… “唤我的名字。”怜卿扯掉她口中的布团,扑在她身上急急律动着,却尽量放柔嗓音如是说道。 可如今他的声音他的名字皆让慕容月离极度厌恶,她恨透了这个人,这个道貌岸然却将她强暴了的男人。 “你不配。”月离咬牙切齿地道,下身的疼痛时刻提醒着自己被强暴 3 将白皙玉腿轻轻置于江水间,俏皮踢水,水花四添, 竟快乐得像个孩童般大笑,似忘记了大战在即,忘记了身份,忘记一切烦 恼,若永远如这般,多好! 得意之极,竟从腰间抽出紫玉菱萧,吹奏起从不曾吹过的思春之前《相思引》,顷刻,一串清龠的箫音袅娜面起,随着夜风,轻轻荡误在声气月色之中。 忽听得隔江传来清越的吟唱之声,并无丝竹相件,却都律清我,铿连有致, “蒹葭苍苍,白落为霜。所谓伊人,在水方。”“溯洄从之,道阴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永中央。” 清风徐来,江面为开,串串清越的嗓音伴着点点浮动的芦花,越过水面,朝向这方,轻轻飘来,余韵悠然,紫绕心怀……月离的心不由得微一痴。 抬阵,遥遥望向水面,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微风徐徐,水鸟飞舞,满天星子仿佛都只为了衬托那独立于河对岸的白衣男子…… 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到他在笑,幽深的眸子宁如黑夜,清雅的笑容宛若清莲绽放,一头长发披散在他白衣的肩头,只用一根白玉簪在头项松松-绾,全然无法想象,这世间还会有如此淡雅的男子,一袭白衣清雅若莲,竟能将这世间最为纯净之色映衬得这般明媚 箫声停,呤唱即止,月离的心重重跌落!迅速再将萧置于唇畔,再抬眸,男子已是飞身腾空而起,清光若泓的长剑凌空飞舞,如雪衣袂顿如天山辈莲绽放,波光粼梨的湖面倒映出朵朵剑花,朵朵娉婷而绽,朵朵清雅卓然,分明便是她箫声中所吹奏出的意境,此时竟然都在男子的舞动之下,萧剑合一! 箫声与玉剑,一柔一刚,一静一动,彼此交缠,彼此辉映,在江面之上共谱出一派音香幽韵,无不让人如痴如狂! 望着对岸那一朵急速飞舞的白色身影,清冷若莲,澄澈似泓,白色衣袂如微风中颤颤盛放的花瓣,飘飞的发丝仿若缠绕起无边的梦境…… 月离浑然沉浸于那刚柔并济的剑舞之中,只知用箫声应和着那俊逸的身影,只知用全力去与这绝世的剑舞相并生辉! 月下怎会有如此清雅极致之人?荒野怎会有这如仙般的男子? 他,可是人?或是仙,还是,妖? 当萧中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男子一个凌身飞跃如一朵清雅至极的白莲,静静飘落在一株浓密树冠之上,片刻后,渐渐远去……水岸重归于寂。 月离奔入水中,欲追逐而去,却只听得见自己胸膛同泪汩的心跳,此时方才恨自己未让流苏跟来,又恨自己学武不精,若会轻功,定能流上他,睹仙颜. 她依依而立,茫茫江面,水天一色,望不尽那端,便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 “陛下,秋凉,怎可立于水中。”流苏惊啰,飞身而起,将月离拖上了岸,她终是不放心,还是寻了来。 一语惊醒了如堕梦中的人,仿佛一段魔法被打破,月离垂首,却见箫还兀自停在唇畔,忘了收回,淡紫的屡珞,在夜风的吹拂下,够然轻旋,就像她那一顾摇曳的心,再停不下来…… 凌晨,南军准备攻城,突见月国要塞十里渡口城门大开,尽管轩辕国大将一力阻止,但贪功心切的轩辕国长皇子轩辕尚武因轻松夺取凉山,岂会再将这 一小小渡口放在眼里,率二十万大军一意孤行入城。第 一 一身金甲战袍的月离立于山头轻笑,一介莽夫,焉能不败!章 她无意于大动于戈,只求速战速决,到达边城第一事,便索来地形图,凉 山已沦陷,不必再苦苦念战,不如遗守百里外的另一城池十里渡,十里渡一面环惊 山一面环水,易守难攻,不必与轩辕国军队死耗,不如放胆一搏,演一出不战而败,实则月国大军早已撤于山中驻扎,事先埋伏,然空城计南军怎会上当? 此乃第二事,出征前早已安排探子打探到此次轩辕国大军乃是大皇子轩辕尚武,此人心性狠毒却好大喜功,鲁葬至极,听闻他夺得凉山后便夜夜贪杯庆祝,认为月国乃徒有其名,实则不堪一击,此人正被胜利冲昏头,焉能不上当? 心 便算他尚有些头脑,她也在水路备有援军,若他入城,便会在黑山没于乱石之中水路援军早已切断其返回凉山的后路,关门打狗。 天启十六年秋末,战争再次爆发。 月离高举起手中的佩剑,面对常年镇守边疆的士兵们,激昂问道:在这里的勇士们,告诉我,我们必胜。 “必胜!必胜!”彪悍的将士们激奋振声高呼,整齐地高举长矛,明晃晃的刺矛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网,无往不胜。 八月十六,轩辕国大军追至黑山脚下,二十万雄狮,杀气震天。 月离除下臃肿金甲,俏立于高台最顶端,如墨长发在摆脱盔甲的束缚后,随风飘荡,丝丝荡漾,光滑似锦,天青纱衣,轻容精绣,层层迭迭,在风中,翩跹如花。 高处不胜寒,呼啸的北风吹得她儿欲站立不稳,散乱的发丝在空中狂乱地飞舞着,与飘然的衣摆一起形成了一道耀眼的风景。 青衣如烟,长发如墨,绝世独立,一笑盅千军。 顶着冷风,月离勉强睁开眼,眺望远方,缓缓柔美笑起,如江南烟雨,瞬间冲淡沙场凌厉杀气,她明显感觉到,山下男人们的灼热目光,是一种占有式的掠夺。 “陛下。”流苏与左副将同时大惊! 月离轻笑,“从来温柔乡是英雄冢,不试试,如何得知,原来红颜祸国便是如此,向来红颜最厉害的武器不是智谋,也非才华,而是令男人心猿意马,你们都别看我的眼睛,风爹爹教我的摄魂术,我还没试过呢,别影响我发功。” 更加明媚张扬地笑着,轻轻解开外裳,露出白衫下洁白如玉的锦锻肚兜,白暂圆润的胳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她真的很美,轻柔如落花,清淡似薄云,仿佛是云务之后的绚丽桃花,仿佛是日暮黄昏里的婀娜莲花。秋水明眸流转,顾盼之间,隐隐摄人魂魄,目光柔情似水,似乎在像山下的每一位士兵表达脉脉情意。 烽火台上,一抹清雅白色伫立,摄魂术?他凌空一跃,日光下,精致银色面具顾映生辉。 对着说不尽的窈窕幽闲的她,轩辕国大皇子轩辕尚武的心摇摇荡荡,似乎已化成萦绕在雪山上缥缈的云,悠悠荡荡;又似乎化成吹动茫茫无边大草原上的狂风,飘飘旋旋, 敌军开始骚动,流苏极快搭箭上弓,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直取大字子心脏,眼看便要穿胸而过,不料一支冷箭横空而来,精准的挡下了流苏那一箭。 摄魂术破功。 轩辕尚武回神,终于怒不可遇,用带血的弯刀指着月离,怒道:“妖女乱我军心!我轩辕国的勇士们,将月国夷为平地,让他们的锦绣江山在我轩辕国的铁骑之下,让那些低贱的月国人为我们织布,种地,养马! “可恶!”月离大怒,转头厉声道:“搭起盾牌!放箭,给我将轩辕国人射成刺猬。” 隐藏在十里渡两侧石岭之中的银月国将士手执弓简,齐齐对向夹在山道中的轩辕国士兵。 “中计了!后撒。”轩辕尚武怒声咒骂。 “回大皇子,退路有伏兵,大军无法掀回。” 山中箭如雨下,木石俱落,水路被投掷了点燃的盛油竹简,点燃的油漂浮在水面上,铺成一片火海,阻住敌军的道路。 此一役,共俘数万人,眼看便要生擒轩辕国皇子,谁料竟又是半途被人劫走,据报,此人身着一袭白衫,使长剑,戴银制面具。 想到那夜与她隔岸对萧的白衣少年,月离大惊,亲绘出此人身形交于流苏,誓要寻到此人, 轩辕国军大败,为赎回上万士兵,轩辕国皇主动派出使者求和,除永世向月国称臣进贡外,并送来当朝二皇子前来做质子,以表投诚之心。 女帝离亲征大败轩辕国,举国同庆!月国,皇宫,初秋 “陛下,今日夜宴群臣,饮了不少酒,还是早些回寝宫休息吧。”流苏将一件明黄斗蓬轻披于月离身上。 倾 “无妨,只是有些渴,怕是又谗小雨的花茶了。月离用拇指抵着自己 的唇角,意味深长地自语,继而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那轩辕国质子现关押于何处? 4 “回陛下,在天牢。”流苏答。 “秋凉了,天牢那地方,怕是不好受月离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吧!” 流苏刚一抬头,却见月离已走出好几步,她连忙跟上去,正在思付我主子是要去听雨轩喝茶还是去天牢的时候,忽听月离开口,“上天牢去看看那位堂堂二皇子过得可还好。” 天牢建在县宫的偏北处,潮湿阴暗,月离刚走下阶梯,便感受到一股极度的烦燥,可想想一国皇子已被关押于此多日,看来这些日子也没少吃苦,便就有些极不厚道的舒畅了。 初来此地,随着地牢狱卒来到一间密闭的牢房前,房门乃坚灾的铁门,门上只有几个透气孔,而铁门下方有一个可以另外打开的小门,是给犯人送食物 用的。 “开门。”流苏一声令下,铁门上的锁被开启,狱卒先行推开沉重的牢门,为她们开了一条路。 流苏大步踏入,月离倒也随意,迈着缓慢悠哉的步子走进牢房,入目的竟是一披散着长发的男子双手被锁吊在顶部垂下的一条铁链之上,而双脚脚尖只勉强可以踮地,手腕也已被勒出了血痕,模样狼狈。 立即就有人搬了椅子上来,月离便在那红木太师椅上落座,盯着面前之人,戏谑开口:“你,抬起头来。” 眼前之人轻轻一动,月离的心也随之莫名一跳。 那人慢慢抬起头来,却并不看她,月离凝起双目细细看过去,离得近了,方才看清,这是个简直可以称作人间绝色的美少年,俊逸明秀,清眉雅目,眸若星辰,鼻梁挺美,飘逸淡然却又有着隐隐的清冷,她从来未曾见过这般淡雅俊秀犹如一幅水墨画般的人,一张勾勒完美无缺的轮廓的脸,双目如潭,眉间微蹙。 可如若似那般唇红齿白的美少年,月离倒也不稀罕了,可似乎眼前这个男子有些不同,他分明长了副比女子还要绝色的容颜,可是那眼神中又透出其特有的男子清冷气概。 虽身着囚衣,却也无法掩饰那惊人容貌,那眉字间的一道光华,反是透出些傲气来。 忽发奇想,如若此人身着一袭飘逸白衫,长持长纠,又是俩等的俏模样。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参拜。”流苏说完又有些想笑,他那样,确实是没法拜呢。 “你叫什么名字?”月离偏头,手撑在颌下,双腿离地,晃啊晃。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怜卿。”他张口。轻轻地传来一声,声音动听得如饮醇醒,带一点点清冽,不知是否是因为少了水喝,嗓子未曾滋润所以轻飘飘的,又有一丝丝黯哑,本不是清朗的嗓音,却不知怎的,竟扰起月离心下阵阵酥麻的感觉,一如,那夜的歌声。 可惜,不会是他,那个他,飘逸如风,身姿如玉,虽未能一睹真颜,却绝不会像此人一般,冷得像块冰。 想到那夜,月离一双黑如点墨的阵子里,迷蒙的水雾又是一荡,身不由自主便上前一步,想和他开开玩笑验证一下他是不是块寒冰生铁,冰凉的指尖挑起他清瘦的下巴,月离的目光深深地望入他的眸中,笑得贼兮兮的道:“怜卿,怜卿,真是个可人疼的名儿,口后,朕便唤你爱卿可好?让联破你的身子,在床上疼爱你可好? 她想她或许是醉了,否则,怎会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而他身子僵硬,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更是一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砖墙,那张俊逸 鸿 脱俗的脸上仿佛都看不到一点活人该有的气息,看到这双带着孤寂的忧伤的美眸,也会觉得整个世间便就只有他一个人,也只剩他一个人。她很好奇,他的身子是否真是生铁打的。 / 想来是真的醉了,她的头脑一片晕沉沉,只会愣愣地歌着他,半眯的眼睛如花般渐渐绽放,瞳孔里是一园关不住的春色,意识到自己在犯痴,可想要转开脸却发现移不开去,恨恨地咬着下唇,无力地任由那双眼中的深邃深深吸引而他并不知她要做些什么,只是微偏过脸,如此一来,她的手指竟被贴在 了他的唇边,整个动作就仿佛是他在用唇吻着她的手指! 太……暧昧了……一股酥麻的战栗从手指传来,直冲胸臆,透满百骸!突然,他微闭双眸,清冷一笑,道:“月国女帝一战成名,被天下人传为佳话,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月离瞬间清醒,双目灼灼地凝视着他,一团怒火瞬间在心中点燃,忽而伸出一指直指他,愤怒启口:“你再说一遍。” 怜卿冷冷偏过头去,轻哼一声。 音方落,月离手便狠狠落下,清脆的耳光之声响彻牢室,怜卿再抬起头来时,唇角已是淌下一道血痕。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可不是轩辕国的二皇子,而是,我月国的质子,在这里,朕随时便能取你性命。”月离微微眯起眼,笑得分外清冷。 他竟是浅然地笑了起来,“陛下请随意。”这个清冷的男子,只瞟了她眼便移开了视线 “大胆……”流苏本要训斥一番,被月离喝道,“闭嘴。” 随之轻轻地勾起唇角,笑得分外妩媚,“我是君,你是臣,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才是你的主子。”语毕,她复又扯开唇角,笑得迷人潇洒,轻佻地拍拍他的俊面,又道:你不怕死,可是朕又没有理由杀一个质子,你说怎么办呢?” 而怜卿只是微微蹙紧了眉头,眼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愤,和一抹杀气。 月离巧然一笑,说不清为何,她偏偏就喜欢上了他那双漂亮眼睛里的一抹清冷之气,那种由心而发的傲气与冷冽,也许,这才是她最欣赏他的地方。 他也笑起来,虽然笑容仍旧冷淡,然而月离却依然觉得很好看,正痴迷间,忽闻他接着启口,“女帝上一世造孽太深,只怕今世将会死于非命。” 月离娇俏地轻轻拍了拍了他的脸,道:“那倒应了那句话了,爱卿身上死,做鬼也风流。 怜卿则如同被蜂蛰了殷抽了抽唇角,眼底一凉,如冰封的铁门。 月离高傲的冲他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用甩衣袖转身便往外走,步伐坚定且充满豪迈的气。 “陛下,此人好生狂妄无礼,还留他做甚?”流苏跟在身后愤愤大骂。月离咬着手指甲,道:“我想要留住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眼神。”“眼神?”流苏不解地反问,而月离却更加坚定地道:“对,就是眼神,我喜欢他眼神里的清冷之气。” 深宫之中,来来去去的人看到她都只会诚惶诚恐,倘若无事的时候能有这么个人来气气她,倒也是乐事一件,再来,那便是--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似乎很是恨她,那种恨,绝不仅是他以妻子的身份被送到月再做质子,而是一种,蚀骨之恨. 还有,适才在牢中她失态的那一群,现下想来,并非是她真是喝醉,而是,极像她也曾用过的,摄魂术! 摄魂术乃是月国特有但民间早已失传的异术,听闻摄魂术曾来自于首疆,后留传于一江湖组织星月神教,此组织专门负责替皇家收集各国情况及暗杀,后来该组织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摄魂术也随之失传。而月离所练的摄魂术则是在她登基为帝后的某日,于母皇寝宫内找到的本小册上所载,她一时好奇,便跟着书上所记学着玩,却没想到,连武功高手流苏都练不会的摄魂术,她一个毫无武功底子的人,竟无师自通。 只是,那轩辕国的二皇子,是如何也会的呢?其中必有蹊跷,月离眯了眯眼,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5 月离瞥了他一眼,道:“再过两个时辰朕便该上朝了,你且回吧。 “是,小雨告退。”洛雨垂下双眸,带着几近微微的失望之色,说罢,人已向前走去,不久没入长廊深处。 深夜,月华如水,月离孤自一人站在回廊之中,望着夜色中渐渐消逝的瘦弱身影,终是深深地呵出了一口气。 复又看了眼漆黑一团的阁楼,转身大步向来路而去,行至一半,方才看到流苏取了斗蓬急急赶来。 “那些奴才们也不知陛下去了哪里,奴婢绕了好几圈才想着陛下会不会去落雨阁了,这才找了来。”流苏走得太急,清秀的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 “倒是遇上了。”月离紧了紧蓝锦缎的斗蓬,露出了一丝浅笑,仍旧手执宫灯慢慢走着,走过了长长的宫道,走过了夜色中黑暗诡秘的御花园。 一夜未睡,下了朝方才觉有稍许的困顿,头有些涨,歪在暖榻上打了个盹,就见流苏匆匆走了进来, 金丝绣龙纹的宫纱帘帐被轻轻掀开,流苏一袭浅绿色衫裙俏立在眼前,“陛下,将你吵醒了。 月离微起身,靠在枕上,一夜没睡,有些累,但也知若是无急事流苏绝不会前来打扰她,便道“:今日朕不是上朝了吗?那些老家伙还没完? 流苏摇头,“是监刑司的人来报,轩辕国质子昨晚染了急病,人怕是快不行了,他们不敢擅自请太医,救是不救,想要陛下给个准话儿。” 本来月离刚从睡梦中醒来,意识还稍显模糊,然而在流苏的话后却猛然清醒过来,她半撑着身子跳下榻,惊问,“昨儿还好好的,怎的说不行便不行了?” 流苏答道:“想来那二皇子本来便体弱多病,又加之天牢更甚寒凉,据说,昨夜陛下离开后,狱卒怨他对陛下口出不敬,又抽了他好几鞭子,就这样被吊了一晚,撑不住也不奇。” 月离急道:“谁准许他们滥用私刑的,快去宣太医全力救治,再将月华阁赐给他静养。” 流苏疑惑的问,“月华阁冬暖夏凉,是陛下最喜的一处宅子,那人不过是个质子,陛下何必对他这般照料? 月离末接话,起身,接过流苏递上的热手绢捂了捂脸,端过紫鹃递来的龙凤茶碗抿了一口新泡的花茶,定了定神,才道:“并非担心他死了轩辕国会借机发兵,但到底也是一条人命,想来这二皇子在轩辕国也不受宠,否则怎会大皇子军败而遣二皇子来做质子的,哪有质子得好过,说起来,他也是粒棋子罢了,想想怪可怜的。” 流苏笑:“陛下总是菩萨心肠,奴婢这便传话去。” 月离点头,偷笑,其实哪有她说的那般冠冕堂皇,她的心思她自己还不知么?昨夜见了那人,虽说他清淡得就像未加盐巴的冷汤,但不可否认,她喜欢的。便就是这般清高的男子,若能将他纳为男宠,日夜相伴,倒也是乐事一件。 如此一想,心头立时一颤,脸儿通红起来,又见紫鹃还在旁侍候,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遂拿起茶碗轻轻吹上面的沫子,借此掩饰过去。 抿了口茶才尝出是不知名的香味儿,又喝了一小口才放下,倒也觉甚是清新甘淳,不由轻赞出声:“好茶!” 紫鹃笑道:“可不该是好茶么,凌晨时分落了场大雨,据宫人们说,落雨阁那位可是在御花园守了一整夜呢,就为采到第一道花露给陛下泡上一杯上好的花茶。” “清香醉人,余香绕舌,他倒是有心了。”月离微微一笑,想来昨夜她离开后洛雨还在等露水呢,纤手一指,“差人将前儿大燕国使者进贡的那匹天青色的缎子赏了他吧。” 紫鹃掩嘴笑,“洛公子盼的可不是这个,他要的是陛下您的宠幸啊,若能 如 得侍陛下一夜,洛公子想必此生再无憾事。” 月离斜她一眼,“他又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为他费这多口舌,朕将他留在宫中,已是格外开恩,即便此刻真让他死,他也该无憾。” “陛下说得是,奴婢该死。”紫鹃说着便要掌嘴。 月离手一抬,“免了,朕又不是暴君,哪会动不动便罚你们。” “谢陛下。”紫鹃看着慵懒斜靠在榻上的绝美女子,柔顺的青丝只斜斜插了支金簪,那娇艳又不失清纯的面庞,慵懒撩人的姿态,轻灵出尘尊贵迷人的 气质,随意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媚倾天下,妖绕无双。 月离看了一眼身边宫女和几个太监,道:“你们去花房看看有什么花开了,都去搬过来,紫鹃你也别忙活了,过来陪联说会话儿。”说完复又懒惜的躺了下去。 紫鹃将龙涎香点了,随后走到她身边,“是,陛下想听什么?”月离停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道:“你在宫中多久了?“先帝那会便侍候在侧。”紫鹃道。 月离一笑,“是,那便是问对人了,你可知在九曲长廊附近的竹林深处有一处小阁楼?” 紫鹃歪头想了想,点点头,“陛下若是不提,想必宫中都无几人记得了。” “那处阁楼,朕不记得谁曾在那住过。”月离凝神道。 紫鹃笑了笑,“陛下出生的时候那楼早便空着了,当然不记得,这奴婢倒是知道一些的,当年先帝身边有一个贴身宫女名唤苏柔,先帝待她是极好的,单赐了那处阁楼给她,那时可把众姐妹给羡慕得眼红坏了,奴婢那会子还小,近不了先帝身边侍候,只能跟着姑姑们做些杂事,但夜里也常听姑姑们闲聊起这事。” “苏柔?”月离凝神了片刻,道:“朕似乎从未见过她。” 紫鹃点头:“听说她也是极美的女子,后来不知怎的,被轩辕国的皇帝相中,据说还封了柔妃呢,姐妹们都道她命真真是好。” “原来我银月国竟与轩辕国联过姻,再后来呢?”月离若有所思的开口。 紫鹃道:“后来那处宅子便空置了,之后先帝驾崩,皇夫男宠们出家,年长些的宫女太监也都一批批的出了宫,那些个陈年旧事自然便无人再提,久而久之谁还记得那个地方,陛下怎的突然想起了问这个?” 月离笑笑:“昨夜无意中见着了,便问问,你可知那柔妃在轩辕国过得可好?” 紫鹃摇头:“奴婢整日在宫里,哪儿会知道那些事,当年是听说轩辕帝极爱她的,想来现下也是极好的吧。 紫鹏看着她,月离点点头,想到昨晚的惊吓,心中倒又好奇了些,放下茶碗对紫鹃道:“今儿天不错,你且陪朕去那处看看,若是能修修,倒也是一处极好的纳凉之地。 “是!”紫鹃将一袭白色丝裙取来,裙摆上满是粉色的荷花。 月离莫名又红了俏脸,不过是身白衫裙罢了,又不是没穿过,怎偏偏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最近这是怎的了,动不动便如思春了一般, 紫鹃笑着递过一对儿珠翠耳坠,道:“陛下真好看,任谁见了都会喜欢上。” 香腮雪,画蛾眉,梳洗迟,绣罗裙,交相映,是么?谁见了都会么?月离浅浅一笑,犹如百花齐放。 秋意已渐浓的御花园里花仍旧开着,香气混合着微凉的空气,很能让人神清气爽,走动时身旁都会有轻微的带淡淡香气的风,感觉整个心情也渐飞扬起来。 紫鹃在前引路,到得长廊月离才知道原来还有一条小径通向竹林,而那处小阁楼便修在竹林深处。 6 竹林中微风阵阵,带着甜甜的竹叶香,极是好味,月离深吸口气,素手提起裙摆欢快得脚下翩然转了一个圈,没有人,只有紫鹃在一旁看着,含笑。 待走到小阁楼的院子前,才发现这院门竟然半掩着,不是说这里久无人居住,一直是锁着的么?难道,有人进去过? 紫鹃见月离自言自语,便接口道:“想必是花匠修剪竹林时进去过。” 被她一提,月离才大悟,昨晚洛雨也曾说过正是花匠前来修剪过竹枝这处阁楼才显露出来,点点头:“进去看看。” 这的确是一座枯败的宅院,犹如风烛残年的老妪,披满岁月的沧桑,风华不再,风韵犹存,院子里青砖铺地,杂草丛一,背阴的地方还残留着夜间的露水。回廊断弃,园林荒芜,处处残垣断璧,杳无人烟,看上去风声鹤唳,一片 悲凉,月离想不到,皇宫中竟还有如此破败的地方。 沿着一旁的台阶拾阶而上,脚踩在木梯上,木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在寂静的竹林里格外刺耳。 窗棂上封着的油纸已经是千疮百孔,她停下脚步,凑近一个大一点的窟窿,往房间里看,隐隐约约能看见挂着红帐的床,桌椅摇摇欲坠,上面布满厚厚的尘士,但四面雕梁画栋,依稀透露出昔日的繁华。 两扇窗,俱是敞开着的,窗上分别挂着两块白色的门帘,便是她昨晚看到的那个白影。 月离微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这般、都付与了断瓦残垣!”紫鹃也跟着叹气,“可是当年姑姑们最渴盼的地方呢。” 月离回身,道:“回吧,明年开了春再重修葺下,入夏便能来此纳凉了。” 出了院门,紫鹃将歪在铜上的铜锁锁好,两人沿着来路返回,刚至银月宫门外,但见流苏已在候着,“启奏陛下,王爷正在御书房等着陛下呢。” “哥哥到京了?”月离轻快的向前奔去,流苏在后面连连唤道:“陛下乘龙撵车啊。” 月离却哪里还等得及,心情欢跃,她与哥哥慕容萧乃是一母龙凤胞,只因她是女帝命,从小便受到了极为严苛的教导,且她又生性顽劣,每天都被罚得凄惨无比,哥哥心疼得不得了,偷偷拿来吃的,还帮她抄写被罚的诗经,想着幼时情景,适才在竹林莫名的孤冷才渐渐消散,心中也有了些许的温暖。 只是这些年哥哥自愿带兵常驻西南边关,他在那边大减赋税,实施的怀柔之策让边关百姓感激不尽,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使得常年镇守边关的将士更是忠心为国,如今银月国能这般固若金汤,哥哥功不可没。 自与轩辕国一战大胜后,银月国有护国神功的传言更甚,周边各国再不敢来犯,国泰民安她自不愿唯一的兄长留在边关吃风沙,而她却独享荣华,遂已于前日传下旨意,让他回京述职。御书房慕容萧微笑着望着这一身慵懒的绝色女帝,笑道:“陛下不在御书房批折子,可是又躲懒了?” 月离撤嘴,“哥哥也不在,那些老家伙又烦人得紧,联不爱跟他们玩儿,哥哥护国有功,明几联便下旨加封淳亲王,出任监国一职,有了哥哥在宫中做监国,联便能时时出宫玩儿了。 慕容萧笑着摇头,然软着声撒娇的俏模样却让他心里一暖,自己曾被师父夸为习武天才,但只比他小半个的妹妹却是贪玩成性又受不得苦,武功是半点也不会,他只能将自己的同门小师妹流苏接到宫里做她的贴身婢女,便也算是护她周全。 小妹如今也只不过是刚过及笄之年,便让她独自承担起整个银月国的江山社稷,确是难为她了,身为兄长,分忧亦是责无旁贷。 他微微一笑,便就满足她这个小小愿望又如何,点头,“陛下做主便可。” “府上昨儿朕已派人前去布置,哥哥一会便可回府歇息,若是还差些什么没置齐,尽管差人去礼部取。” 慕容萧点头:“常年驻守边关,早已对珠宝珍玩失了兴致,只要我银月国江山永保万代千秋,臣便什么都不缺。” 哪知月离狡黠一笑,道:“倒真是还少一样的,就少个啊,能制住哥哥的淳亲王妃,不知哥哥可否已有了心上人? 慕容萧瞬间红了面庞,倒也不推辞,道:“西南边关与楚风国大漠交界,臣倒也与名动楚风的懿公主有过数面之缘,若陛下要为臣指婚,臣望陛下让臣向楚风国提亲,想来懿公主也是极愿的。” 月离忍不住高呼出声,“我银月与楚风边关紧临,若两国联姻,自是再好不过,待哥哥休整好,朕便修书一封,两国联姻。” “微臣,谢陛下恩典。”慕容萧激动拜谢。 “此处非朝堂,你我兄妹何需这些虚礼。”月离用纤纤玉手掩口,打了个呵欠。 “妹是君,兄为臣,虽是兄妹,但君臣之礼自是不可少的。”慕容萧勉强忍任笑意。 迂腐!”月离皱眉。 慕容萧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今日乏得很,折子批得头疼,不如哥哥说些边关的趣事来听听。”月离扔开一本奏折,撑着下颔眨着一双灵动无比的眸子,兴致勃勃看他。 边城重地哪来趣事,不过倒是在那结识了一个人。”慕容萧想了想,道:“此人算是武林中人吧,虽佩戴银面具,但眼睛却是精亮异常,白衫工剑,清雅若莲,想来面具下也定是个俊美男儿。 “白衫玉剑?”月离口中喃喃,“是他?”“陛下也识得冷清尘?”慕容萧奇道。 “原来他叫冷清尘?果然人如其名。”月离忽然笑了,淡淡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让慕容萧也不由得看呆了眼。 “算起来他还是臣的救命恩人,臣那日在大漠里迷了路,遇上了狼群,若不是他正巧路过,用药迷晕狼群,说不定你兄长早已葬身狼腹,不过此人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陛下如何也识得?” 月离笑嘻嘻的啜了口清茶,一脸得意,“朕认识他,他可不识得朕,那日在十里渡口,朕用哥哥所教的那曲《相思引》与他隔江辉映过。” 慕容萧恍然,“怨不得那晚击退狼群后我随意吹出这支曲,他倒是有些吃惊的样子,呆呆怔怔的,原来你们……” 月离立时红了俏脸。 慕容萧打趣:“那哥哥若是告诉你,回京之日便已约他来京城相聚,妹妹可会开心?” “讨厌,你们聚便聚,同我说作甚。”月离背过身去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喘出了一口气。 慕容萧大笑出声,心道,“红尘若有千千结,若解相思怎奢痴。有情还须有缘时,冰心一月双怀执。陛下的后宫,也是时候该添置些新人了,只是那位无尘公子逍遥惯了,便是不知这偌大的皇宫,能不能留得住他。” “朱阁落小雨,百花昼慵开。坐看天青色,还等上人来。真是好雨知时节! 7 ”沿着玉石铺就的小径缓缓前行,有风吹来,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适才早朝,封了哥哥为亲王及监国,众臣倒无异议,日后朝政上有哥哥扶持,她终于可以歇口气了,心情甚是舒畅至极。 “陛下,前去便是落雨阁,陛下若走累了可去一歇。”流苏含笑开口。月离一愣,自语道:“怎的又向这边行来了?抬头看了看远处那间阁楼,依旧孤零零地伫立在竹林深处。” 再往前,穿过长廊,梅林深处也隐着一处雕饰精美的楼阁,名为落雨阁,以前似乎并不叫这个名儿,自洛雨入住后方才改的,洛雨便一直僻居于此处。 “流苏,你觉得这个洛雨怎样?” “洛公子?”流苏微怔,却也如实答道,不敢有所含糊,“听侍候他的宫人们说,洛公子还是极好的,平日也很友善,只是有时候让人觉得有些难看透,总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月离好奇地挑起柳眉,“哦?此话怎讲? “有一回洛公子生了病,可他却什么都不说,装作没事的样子,直到后来晕了过去,请了太医来瞧才知他是为陛下采花蜜时被毒蜂给蛰伤,差些便失了性命。” “喔?此事我怎的不知晓?”月离接着挑眉。 流苏掩唇笑:“陛下那阵子忙着逗鸟驯虎,心思哪儿放在他身上呀。”月离微微扬起唇角,笑得分外妩媚,“别的不说,单是闻闻他泡来的花茶,便觉神清气爽。”但愿,她的一人生,也如那茶水般澄净,清新。 “改日再去看他,走吧,朕忽的想起来一个好去处,随朕去看看那位可怜的二皇子可有好些了。 今日有些阴雨,天光从窗棂打入月华阁内,落下大片光影。 来到月华阁的时候没让人通报,方踏进院子便听到一个很拽的声音,“喂,你长得真俊,得了,我等会去和陛下姐姐说一声,今几个你便随本郡主回府吧,本郡主保证夜夜宠你,让你爽到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月离皱皱眉,该死的菲儿,这小刁女来这里作何?居然还敢调戏她的人。站在殿门处便看到一个只披着一件红色轻纱的少女站在桌案上,一双眸 灵活有神,带着一种狡黠的精光,正色迷迷地盯着不远处一脸厌恶之色的 怜卿。 月离倒又不着急进去了,她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能令这个一脸冰凌样的男子变色,究竟是权势呢?还是美人? 她倨傲张扬的长鞭毫不留情指向怜卿的宫女,“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本郡主就要和这位宝贝小哥儿那啥了,你们还不滚出去,是不是很久没有杀人立威,你们的脑袋痒起来了?当心本郡主要你们的命!” 一个宫女看不下去了,轻声说道:“郡主,陛下交代了,郡主是银月国地位显赫之人,不可太刁蛮。” 菲儿指着不远处的怜卿,愤恨道:“我要说我要说就是要说,什么邦交、什么和亲,有他大爷的多远滚他大爷的多远,我才不要和飞凤国的男人和亲,当我不知么,那里的男子个个都是矮脚猫,这等货色,给本郡主塞个牙缝都不够!这个男子,才是我想要的,我要把他绑回去,夜夜玩儿,然后丢给女帝姐姐看,什么样的男人我没有,竟敢将本郡主和亲给飞凤国那些纨绔公子哥儿!” 她滴溜溜的眼眸又落到怜卿身上,兴奋得冒出幽幽的光,怪吓人的。 这个郡主早就毒名在外,自小刁蛮成性,仗着出身高贵又有女帝宠护,每每闯祸总有人善后解围,得以在银月国处处横着走,见到美男便抓回府中夜夜承欢,不从者大刑侍候,银月国中无人敢惹,国中但凡长得好看些的男子俱都以早早婚配,生怕被此女瞧上毁终身,百姓家中男娃儿调皮,只要爹娘唤一声小郡主要抢男人啦,保管娃儿再也不敢哭闹。 宫女俱都轻笑出声,造孽哟,小郡主又要抢男人了,这回可好,都抢到自个儿家里了,居然要强陛下的男宠,这消息太凶残了,发生这般惨绝人寰之事,若陛下怪罪下来,她们可担待不起,这小郡主好色到令人发指,她们也不敢拦,这可如何是好,虽很想亲见美男承欢是何等销魂模样,也只好眼不见为净,俱都战战兢兢全闪一旁了。 “看谁还敢笑本郡主?”慕容菲儿高昂着头,手上的软鞭啪的一抽,“来人,把他给我打包带回去。 “郡主,罪臣这身子骨,恐撑不住一场鱼水之欢。”怜卿打了个冷战,从头毛到脚,已是先倒退了三四步,提起眼角凉凉地看着她,虚弱得好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银月国的女子,果真强大。 菲儿跳下桌案,步步逼近轩辕怜卿,抬起手朝他可爱的小下巴调戏了数下,色迷迷地笑道:“乖乖白嫩嫩水滑滑的俊俏小哥儿你躲啥哟,本郡主既己见色起意,便该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在这银月国中有谁不知道本郡主的名号?哼,只要是木郡主看上的男人,没有抢不到手的,乖乖跟我走,让我玩几日便放了你,最多也就是令你清白毁菊花残,身子好三年起不来床,身子骨弱当场上西天,可若敢忤逆本郡主,哼哼,现下便将你切切切,要你做太监。 怎会有这等女子……太,太荒唐!怜卿举起衣袖将下巴搓掉一层皮,继续提着眼角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桃花眼就是这样要命,它不笑的时候,像一瓣瓣翻飞的桃花花瓣,眼神迷离,勾魂荡魄,它笑的时候,如弯弯的两半月牙儿,更是要命。 菲儿瞬间被迷得一呆,随后将外衫一扒,道:“白嫩嫩水滑滑的俊俏小哥儿,不如我们此刻便共赴鱼水之欢了吧。” 眼看她的咸手已近他身,怜卿狠狠地瞥了她一眼,转身便跑,连跳带跑居然也奔得飞快,大有乘风破浪之势,二人顿时围着桌案你追我躲起来。 菲儿狡黠一笑,突的迎面转身回跑,怜卿避之不及,二人迎头抱作一团。 “让我破你的身好不好?”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引诱着。 “那要不对你网开一面,换你来蹂躏我?想先蹂哪儿,上面还是下面,怜 公子尽管挑。”声音继续勾引。她 晴天霹雳一声雷,怜卿差些呕血三升,睁开眼来,对上她那带着淡淡红晕的脸,此时,她已是将自己剥得只剩一件薄纱白的小肚兜,不但胸前看得清清楚楚,下面那也若隐若现,那里是每一个男人的天堂,她斜倚在他身上的姿态,好像猫儿一样迷人,但怜卿的眼睛仍是一片清明。 她不是他心爱的女人,不是每个女人都配近他身的,怜卿感到自己被蜂蜇了一下,一把将菲儿推开,也许是用的力道太大,她猝不及防。 硬生生地摔在地上,疼得她眼泪花都要冒出来了,护住胸,窘得满脸通红.“你……你……不知好歹,真真是美人冰心,强上未遂,这要传扬出去,本取主还有何威信?” 怜卿便又吊着眼角睨她,嘴角现出一个玩味的笑,他抬起手,慢看吞地瞧着自己的手指,翻过来,翻过去,有滋有味地瞧了半天,才慢幽幽说。“在轩辕国无人不知我喜欢男人! “你……你你……我管你喜欢什么,今日敢如此对待本郡主,羞辱本那主,本郡主得不到你,誓不罢休!来人,给我将他绑了,带回府送到本邵主的荡床,下药劫身,奸之奸之,到了郡主府,定要让他知晓什么才叫一入色门深似海,从此抱负是路人。” “够了,丢人现眼的东西。”月离弹弹衣裳,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菲儿如同见了煞星,忙转过身去,从小到大,她还就怕这女帝表姐。 月离冷言道:“来人,将郡主打包送走,传朕旨意,三月内不许踏足皇宫,好好回你的府上面壁思过,再闹,便将你和亲给那又老又丑的飞凤国君。” “陛下姐姐,你想吃独食?”菲儿跺脚,恨恨瞪了怜卿一眼,转身将他房内的物件砸了个稀巴烂才甩手离去。 挥手让战战兢兢的宫女们也退下,她看向不远处的那个一脸冷傲如冰的男子,心中很是好奇,美色也迷惑不了他,难不成真如他所言的是个断袖不成,她还偏就不信了。 怜卿昂然立于月离身前,既不下跪也不请安,薄薄的双唇如在天牢中一般,仍旧给人一种冷若寒冰的感觉。 月离却微微一笑,然后眯起眼眸,语意颇凉却很悠闲的启口:“从未见过像你这么放肆的家伙,难怪会被狱刑司的人揍。” 语毕,她随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紧张什么?菲儿的爹爹是我银月的大将军,已是为国捐躯,所以菲儿自小便被先帝惯得骄纵了些,可性子倒也不坏,你若不喜欢,朕便不让她再出现便是了,药可都吃了,这地儿住着还舒畅吧? 他冷笑一声,懒懒地靠在门上,俊面上还是那般的淡漠如雪,并不理会她,一时间,月华阁内一片沉静,仿佛一片落叶掉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月离自顾自四处瞅了瞅,阁楼里弥漫着一种很特别的香蒸散发出的香气,有点像是淡淡的竹叶青酒香。 他住在靠西的暖阁里,前厅里只简单的摆了张案几和文房四宝,图楼前的院子种着各种树木,最多的还是竹,每每微风拂过,竹枝飒飒作响,落叶缤纷,如飘落的雪花,更似仙界的精灵。 常言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其实说得好听点呢叫高雅,难听些就叫“假清高”!便如眼前之人一般无二。 这本是她夏日最喜来的一处,如今给了他去,竟还换不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做皇帝做到这份上真是太心碎了,可碍着女帝的身份,到底也不敢像慕容菲儿一般放肆,将奸之奸之挂在嘴上,月离微微扁嘴,她心地善良团结友爱人蓄无害,这人真是给他三分颜色倒开起染缸来了,忍不住想要一脚将他踹飞,到底还是舍不得,摸了摸下巴,目光轻轻一转,遂大大方方的直视过去。 怜卿被月离一瞪,脸色稍微有些僵硬,接着渐渐变淡,然后消失,最终又如生铁一般寒冷,却又隐隐有种淡漠的哀愁和苍悴,似历尽风霜雪雨之后残存的疲惫,月离叹气,那份冷漠,究竞是岁月在他身上的渐渐磨蚀还是命运烙下的莫名伤感? 一瞬间,她竟也呆住了,良久,才笑着道:“你大病初愈,窗边风大,还是回床上歇息着。” 哪知怜卿并不领情,只轻轻一声:“哼!” 月离只得再一次将硬邦邦的笑容挂到脸上,“那些个奴才可有照料不周的地方?” “哼!” 再一次无奈,纤指绞着垂下的青丝,开口:“你若嫌闷,朕吹萧你听可好?” 眼波有一丝轻微的流动,片刻便沉寂下去,回给她的仍是一声:“哼!”真想一巴掌将他拍扁到墙上,月离淡淡的警视着他,吸气、呼气,再吸 再呼,终是又可以尽量纯真地笑着道:“你为什么不喜欢笑呀?老是绷着个脸 不累吗?朕给你说个笑话吧?” 这次月离没给他再哼的机会,自顾自地说起来:“竹林风瑟瑟,心隔万重山。鸟儿比翼还,哀你何孤单。二人双双坐,一人独徘徊。我琴声如梦,你一脸茫然。我们便这般演绎了一段千古佳话--对牛谈琴!” 话音方落,怜卿眼中便燃起一股直冲云霄的熊熊怒火,融尽了眸中的冰块。 月离则一脸无辜的眨眼! 良久,他嘴角终于微微上翘,只是那笑容,更像是沾上了一抹邪气,冰冷透骨,却依旧保持缄默 不笑便不笑呗,月离扁着小嘴歪着头,有点不够友善地道:“信不信你再用这样的臭脸对朕,朕便将你送回天牢去,由你自生自灭,或许根本不用联动手,因为你很有自掘坟墓的潜质。” “哼!”回答她的还是冷冷的声音。 月离几欲抓狂,彻底认输,她跟块冰较什么劲呢!“成,只会哼哼哼,肤便当养了头猪便是。” 看着那双淡漠的眼睛,她脸上又现出一抹顽皮的笑容来,突然上前数步,贴上他赢弱的身形,怜卿一个站立不稳,两人更是一同倒向了身后的案桌上。 月离正正便伏在了他的身上,睫毛微微一颤,怜卿侧过脸来,对上她的双眸,那张绝色的脸此刻凑得他如此之近,竟让他不经意间红了双颊,仿若是被强拖进狼窝的小白兔。 月离双手压上他的身子,修长的指间己是紧捏住他漂亮的下颌,怜群一惊,仿若有冰凌自他肌肤上抚过,抬眼却见她眼中泛起一抹浓浓的笑意,绝色的面庞贴近他的长睫之处,吹气如兰地道:“朕怎舍得再将你这般绝色的男子送去那种地方,世人皆知银月国女帝独爱美男,爱卿生得这般俊,朕定要与你共渡朝朝暮暮,你的一生,都必须交予朕,今儿朕便宠幸于你,美人儿,给朕香一个。 她的声音娇美柔媚,纤纤素手缓缓地在男子冰刻般的俊美脸庞上摩挲着,那止间无处不充满着诱人的味道。 他尽力扭过头,躲过月离炙热的目光,冷然地启口,“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女帝便就这般荒淫,自家妹子又能好到何处,全是一路货色,你休想,罪臣虽为质子却也是堂堂男儿,岂能委身于女子榻上承欢,如若陛下也如郡主那般用强,那便等着奸尸吧!”这次怜卿终无法再淡定,惊骇地瞪大了眼,抬手便去推月离。 月离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极其嚣张,“堂堂二皇子这回可不光哼哼了么?奸尸,朕才没那般重的口味。” 怜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个狂妄的女帝给耍了。 “你害羞了?”月离扬起唇角坏笑着看向他,怜卿当即撇脸。再也不理她,挣起身便要站起来。 突然便见着半伏在他身上的慕容月离面颊绯红,俏目微转,轻声薄怒道“你……你大胆,竞敢轻薄朕。” 怜卿顺着她滚烫的目光看去,原来自己的双手正正按在她的两处隆起上,掌心中一片温腻绵软,用力捏了捏,这是…… “啊--”月离尖叫。 他竟袭上了她的胸?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美艳无双的面孔,红晕瞬间弥漫上了他的面庞,便连脖颈上也是红霞弥漫,狠狠瞪她一眼,大着舌头道:“你……你……我……我……哼……哼……”精致如画的面庞唰一下又红变白。 仿似碰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吱唔了半天,怜卿终于打了个冷战转身迅速向楼上奔去,不一会儿便又传来书架被撞翻了的声音。 啧喷喷,无语的抓头,这么紧张干嘛,她又不会吃了他,楼下月离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堂堂二皇子,竟然还未被破过身,心情甚好,甚好! 出了月华阁,一直守在园外的流苏立即上前道:“适才那人是否对陛下不敬?” 月离轻笑出声:“现下他只怕自尽的心都要起了。”流苏微讶 8 园中花香四溢,洋洋酒洒,一片花蕊轻轻划过脸颊,甚是柔滑,月离摘过 一朵牡丹把玩,美日里尽是戏谑之色,怜卿,你越是冷漠我越是惬意,就不放过你,看你能拿我怎样!阖目淡笑,还是一脸无事相。 月华阁的最顶处,怜卿微脒着眼,眉间拧成了一个疙瘩,静静地看着风中轻摇的竹枝,和那如玉的背影,眼波随之被拉得悠长,悠长…… 醒来东暖阁里点着一盏烛火,月离伸手拉开床幔,窗没有关,夜里的风还是带着微微的寒气,看了看天,应是很晚了,临寝前不该贪那碗甜汤,睡至夜半,有些腹胀,今夜是紫鹃轮值,伏在床边睡得很熟,月离轻手轻脚的起身,没有惊醒她,自己找了件裙衫穿好,流苏想是听见想动进来正要行礼,月离示意她不要吵醒紫鹃。 夜香桶方才容公公才取了去清洗,这有个备用的,还没垫香灰,奴婢这便去给陛下拿香灰儿去。”流苏轻声说道。 月离打着哈欠还来不及开口,便己见流苏出了殿门,这丫头机灵得很,做起事来也麻利,不过她还没来得急说呢,她并非是要落灰。 转至屏风后,自行解了衣裙轻松光,月离己无睡意,出得殿门,但见一袭倾城月光落落的洒向人问。漾起静谧的安稳和光华。 月离站在廊下,向远处眺望,偌大皇宫在黑漆漆的夜色映村里,已分不清哪里是般,哪里是楼。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几丝冷意,不禁打了个寒颜,轻拢衣衫,转身想回暖阁,突然,隐隐约约听到银月宫外有女人的哭声,顿时睡意全消。 大胆,宫中早已宵禁,除了晚间当值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任何人不得在宫里走动,何人竟敢三更半夜到女帝的寝宫外喧哗,月离欲唤流苏前去一探,但见流苏未回,又不想吵醒紫鹃和当值的太监,听着声儿也不远,便取了廊下的宫灯自行大步顺着哭声寻了过去。 本以为就在附近,谁料哭声仍清晰可闻,却始终未寻见半个人影。 偌大的皇宫一路竟也不见巡夜的侍卫,只有白晃晃的月光衬着她的剪影。一路孤行。 哭声不大,时断时续,待她一路辨着声寻过去时,才发觉竟已走到了九曲同廊。 怎的又是这里?突然,她似明白了什么,原来那哭声竟是在为她引路,那哭泣的女子会是谁呢?她将自己引到此处的日的又是什么?月离站在长高外,胆子再大也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突然,哭音又起,这一次听得清楚,那笑声便是从竹林深处那废年的小阁楼里传来的,那楼里白日才去看过,分明是久无人居的校样,三更夜半的会是谁在事里哭? 月离走到长廊上,手撑木栏,往闲楼方向张望,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哭声抽捅喧噎,时断时续,她听得真真切切,绝对不是错觉,难道是自己在做梦么?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很疼,不是梦! 听说,夜晚的时候,若听到鬼笑的声音,想们是死的人,死得冤屈。灵魂不安,所以夜夜哭泣。 她自是不信鬼神,不过,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听到无人居住的小阁楼传来女人的哭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毛,却又有些好奇, 寂静的夜里,她听得真切,是从第二层的阁楼里传出来的,由于相隔较远,月离看得不太清,是谁会在没有一控炷光的星子里哭泣呢?先帝殡天后,皇夫及男宠都会被遣出宫归隐山林,而她除了洛雨,还未开始选夫宠,不可能会有众男宠后宫争风醋斗的事,那便只能是哪处的宫女受了委屈,躲着在哭了吧。 如若不是,那这哭声便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指引她过去,那么说不定便是这阁楼中还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若是那人有害她之心,这一路上多的是动手的机会,既然已是走到了此处,哪怕只是猜测,她也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她要,进小阁楼!她要查清楚这个女人究竟是人还是鬼,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在真相还没有弄明白之前,慕容月离暂不愿将事情闹大,所以,她决定不叫侍卫。 走进竹林沿着白日里记忆中的小径快步走到小阁楼的院子门口,很奇怪。这院门竟然半掩着,月离猛然一惊,白日离去时她分明看到紫鹃将铜锁挂上并取走了锁匙,她离开银月宫的时候,紫鹃明明还趴在床边睡得正熟,可此刻,锁是如何被打开的呢? 月离仔细观察了一下大门,虽然有宫灯,但非常昏暗,看不清楚,还是本 心为上,蹲下身子,她拾起块大石头,揣在怀里,推开殿门,走了送去,里面静悄悄的,似乎那人知道她已走了进来,引路的哭声也停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匣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突然,耳近又响起了那个女子的声音,但不再是低泣,而是十分哀婉的浅吟,整个国楼视似乎回荡着她凌凄的念诗声。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那声音隔得近了听,有些奇怪,并不似女子正常发出的声音,而是极为尖细,听上去有些像宫里那些太监的说话声 种浓浓的相思和惆怅令人感伤,让闻听之人都不由心中一酸,想要随着她落下泪来,只是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听来,月离只感到了无尽的恐惧和不安,特别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被人吟诵着,且一直不见吟诵之人,她愈想鱼觉得后怕。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吟诵到这里,女子似乎颇感无奈,有一种对往事无尽的追忆和无法割舍。 月离却听得分明,她吟诵的那三句诗中都一并提到了竹,而这间阁楼便掩映在一片竹林之中,这当中又有何关联? “薄情男子,薄命佳人。善戏谑兮,不为虐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竟然带着微微的叹息,带着一种伤离别的感慨和无奈,续以幽远,结以相思 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那安静和冷清,让此处如同一座死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是幻觉。 谁,谁在上面?你引朕来此,可是有冤要申?你别害怕,也……也别伤害朕。”月离一面碎碎念着,一面沿着一旁的台阶拾阶而上,脚踩在木梯上,木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来到二层的长廊,路过一排的窗棂,她一面看窗棂一面随着长廊往前走,并不时回身张望。 听声音像是从这间房里发出的,月离犹豫着轻轻一推,房门“吱”一声打开了。 9 这间房很大,黑漆漆看不清楚,月离站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谁在里面?”停了一会儿,又道了声:“有人么? 她的声音在漆黑空荡的房间里泛着回音,没有回答, 难道自己听错了么?她在明,对方在暗,想了想,还是不敢留然进房,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片刻便到了头,再没有发现门。 月离站在窗边思素着。 一般冷风从里面吹了出来,有些诧异,房间里怎么会有风呢?又一股冷风从里面吹出,好似有人趴在窗子后面朝自己吹气。 顿时感到背心处一阵发寒,月离暗吸一口气,猛地转头看去,那窗棂上油纸破损处果然在随着这股莫名的冷风在微微颤动! “谁,出来,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堂堂女帝前,装……装神弄鬼!”没有人回答,却又听到了一阵淡淡的轻笑,这笑声便是从窗棂后面传出来的, 借着蒙蒙的月色,她似看到一个只着破烂小衣的散发女子站在那里,正看着自己笑,她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面孔,月离看不清她的模样,却也识得是小宫女的装扮 姑娘别怕,你有何冤情可向朕明说。”月离话音方落,猛然发觉不对劲,猛一抬头,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如若是人,怎会无声无息,这下子月离胆子再大头皮也麻了,她有些抓狂,之前强装的一点理智和理性,在这一刻全部瓦解,如同一条蛇,被捏住了七寸,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真的……是鬼么? 罢了罢了,还是明日再差侍卫们过来细查,她犯不着冒这个险 转身正要往回走,猛地又站住了,因为她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楼道口,不,确切地说是飘在门口那里。 “啊--”月离被吓得手一松,大石头砸在脚背,痛得她失声大叫。哪着嘴抱着脚跳着倒退两步,然等她缓过劲来,那女子已经不在了。 这一米倒也彻底激出了月离的怒气,想她堂堂天命女帝竟然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嘲笑,说出去岂非让人不齿,她今晚非要抓住这个东西问个明白不可。 想着便冲到厢房门口,抬腿跨过门槛进了房里,顿时蜘蛛网扑面而来。 将那些讨厌的东西从脸上扯下,开始打量起四周,这是一问寝室,窗棂边是一张梳妆台,正中一面大大的铜镜,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那这般说起来,那日她看到窗棂上的那个白衣影子,倒未必是自边的破布,而是,极有可能便是方才那个白衣女子,过去宫中从未有此人出现,听紫鹃说此处原是嫁给了轩辕帝的女子居住过,而这般闹鬼又是轩辕国二皇子到来后才出现,这二者之间又是否有关联呢?月离实是参不透其中璇机。 太多太多的迷局,让她费解。 借着月光,竟看到在落满灰尘的桌案上,有一方丝帕,她拾起了那方污冲的丝帕,但见上面竟是血迹斑斑,但字迹却依稀可辨:念下来,才发觉上面绣着的字竟然便是女子之前吟诵的那首诗,且诗后居然还多了一个字,柔! 苏柔?她不是早便嫁去了轩辕国,封了柔妃,享尽着盛宠么?这是宫里女子想也不敢想的荣华,她为何还会留下一首这样凄绝的诗呢? 这分明是一首情诗,诵的是一个女子在青翠的竹林里遇到了一个白衣朝翩,清雅若莲,如玉如枳的男子,女子瞬间便爱上了他,从此刻骨铭心,这个男子性情如骨般硬朗,如象牙般高贵,如玉般高洁,然而,更让女子眷恋的是:“善戏谑兮,不为虐兮”,男子风华绝代,幽默而风趣,好玩而喜捉弄人,然被捉弄的人却也心甘情愿,同喜同乐,不为虐兮。 可是如若这首诗是那个柔妃出嫁前所作,那么,是不是便意味着,她嫁给轩辕帝是无奈的,而她始终念念不忘的,是那个竹林中遇见的男子?所以,她有恨? 月离站在这漆黑阴森的房间里,那股不好的感觉又浮了上来,老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盯着他。 “是方才那位姑娘在朕身后么?这般吓人委实不好玩,还请姑娘速速上前参拜,行……行不?”月离偃着身体颤抖着问道,可是回答她的仍然是静寂无声,半响,等不到回声的她猛然回头看去,后面什么也没有。 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又提起了心,诡异,这小阁楼太过诡异,那哭声引她而来,难道只为让她看到这首诗? 她低头慢慢往外走,跨过里间房的门槛,突然,她愣住了,没有风,可那扇被她推开的破旧大门,却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关上,月光透过窗户上大大小小的窟窿,清冷的酒了进来,铺了一地的白光,星星点点,好似无数只眼睛在看着自己。 没等弄明白这门是谁关上的,便已经发现不对劲,转过头去,只这一眼,全身寒毛便都竖了起来,一时之间,连尖叫都忘记了,--房梁上,正吊着个人,白衣白裙,头低垂着,淌着血丝的嘴角,惨白的脸,可那一双眼正盯着自己,轻笑! 月离啊的一声尖叫,极度恐惧中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手脚僵硬的想要夺路而逃,却不知怎的猛的绊在门槛上,一跤掉倒,后脑重重地撞在一个硬东西上,瞬间昏死了过去。 “陛下,陛下!”耳边传来呼唤声。 头好痛!月离慢慢睁开眼睛,好刺眼的亮光,赶紧又将眼睛闭上。将手抬起来挡在额头上,慢慢睁开了眼,渐渐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原来,天已经大亮了。 四周都是人,紫鹃和流苏领着银月宫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 帘外乌金大鼎静静地燃着,偶有袅袅轻烟升起,溢出淡淡的龙涎香,帘外立着的一个高大的紫衣蟒袍的男子,虽年岁不大,却威严不失,看到御医走出帘帐,忙问道:“怎样? “回王爷,陛下只是磕破了脑后,未伤及骨头,不打紧,已是苏醒了,待臣再开儿副安神的方子,睡上一日便会无事。”御医诊治完毕,提着药箱向淳亲王复命。 慕容萧终是松了口气,禀退御医,情急之下也顾不了君臣之礼,男女之防,撩开帘帐便看向那华丽软榻上安睡着的绝美女子,道:“陛下可好些了?” “我这是在哪里?”月离努力回忆着,头好痛! 慕容萧忙说道:“陛下的头摔破了,出了好多血,当然疼了。”说罢便又长舒了一口气:“没事便是万幸,陛下深夜为何会独自一人睡在屋外? 屋外?记忆闪电般掠过脑海,哭声,情诗,轻笑着吊在房梁上的白衣文 鬼,想起来了,昨夜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想她此生此世,都无法忘掉这个夜晚了。 扶着脑袋,下意识地抬跟看向房梁,轻声问道:“那个女子呢?“什么女子?”慕容萧问道, 月离急道:“房梁上吊着的那个白衣女子啊?我昨晚上看见的,在小阁楼里。” “哪个小阁楼?陛下被早起的太监发现的时候,不知为何正睡在寝宫外的画庭里,后脑磕在碎石上,流了不少血。 月离摸摸脑袋,果然已被包扎了起来,原来她正睡在自己寝宫的龙床上,可是不对呀,昨儿夜里,她明明是听到女子的哭泣声,便寻着声音去到了那处荒芜的小阁楼,然后便见着一个白衣女子吊在房梁上,还看着她笑来着,后来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怎么又会昏倒在了寝宫外的画廊里呢?难道,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 仍旧迷途糊糊,那厢慕容萧已是掀帘而出,站在跪倒一地的宫女太监面前,怒声道:陛下若是不好,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话音刚落,便响起一片整齐的求饶声,众人不约而同地跪伏恳求,陛下饶命,王爷饶命! 月离头昏脑胀强撑起身,道:“王爷息怒,此事怨不得她们,是朕一意很行,并未告之。” 慕容萧眉头骤蹙,愤怒地一甩手,“陛下这股早晚会宠坏了她们,既是随下保你们,那死罪可免,罚便还是要罚,每人去慎刑司领十板子去。” “谢陛下,王爷不杀之恩。”众人纷纷起身离去,月离透过帘纱,看到走在最后的紫鹃和流苏不停地揉着脚膝,想必是跪了许久了。 慕容萧将她扶回榻上躺好,极其温和道:“这些人都遣去别的宫服待吧。臣再亲自去内务府给陛下挑一批使唤奴才来。” 月离点点头。道:“换些新人来也好,但是紫鹃和流苏都是联贴身的,也使唤惯了,便留下这二人吧。 慕容萧笑笑,“也好,紫鹃先帝时便已服侍在侧,谁苏更是臣的小师妹,这二人俱都知根知底,留下也无妨,只是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当下月离便将昨晚所见复述一遍,慕容萧听了,半信半疑的道:此事果然古怪,臣这便派人将那处阁楼严搜一遍。 月离不再说什么,昏昏然便睡了过去,连慕容萧何时离去也不知。 待到再转醒,又已是满室烛火,月离抬眼一看,淮苏和紫鹃还跪在帘帐外。 心里叹口气,轻声道:“你们都进来。 “是,陛下!”二人一瘸一拐的步进来,月离道:“昨晚之事是朕一时任性,但朕毕竟是天女,王爷拿你们出气也是情理之中,朕的玉肌膏治框伤是极好的,你们拿去用吧。 月离这一说,二人晶莹的泪滴俱纷纷滚落下来,紫鹃哭道:“都是奴婢的错,昨儿白日身子有些乏力,想是受了凉,值夜前便喝了副药,没想到竟如此嗜睡,才铸成这般大错。” 流苏也道:“昨夜陛下起夜后,奴婢去取香灰,途中竞听到有女子在殿外哭泣,唯恐是哪个新来的宫女惊扰到陛下,便寻了出门,四周转了一圈也未见着,又不敢耽搁太久,便回了宫,谁料陛下竟已不知去向,奴婢四处都遍寻不着,又去了轩辕公子之处寻,且差人去了洛雨阁,来来去去耽误了好些时辰,最后和紫鹃一块才在南角的画廊找到陛下,那时陛下已是昏迷不醒,奴婢们不敢隐瞒,才速速上报了监国大人。” 月离暗暗皱眉,昨晚她明明昏倒在小阁楼,想来定是那个白衣女子将她送了回来,对方并不想取她性命,可她这么做的目的又在哪里?难道仅仅只为吓唬她玩儿?非也!而且,能悬吊在房梁上,且还能抱着她避开宫中侍卫,人不知鬼不觉地放回银月宫,一般女子定然是做不到的,除非,对方武功高强。 可在这宫中,除了流苏,再无第二个有武功的女子,流苏日日在她左右,要吓她可谓轻而易举,犯不着如此大费周折,那么,那个白衣女子究竟是谁呢?突然,月离脑中一闪,会不会,是男子假扮的? 10 惊吓中,她一直未能见着那人的脸,若是身形较矮的男子穿上女子的夜 衫,再散了头发,又在黑略之中,会被误认为女子也有可能,更何况,那的许 的声音,也不是正常女子发出的。像是,刻意伪装过, 如若是这样,要找出此人就并非易事了,宫中武功高强的暗卫无数,都要查起来,反而会引发恐慌,罢了,若那人的目的并未达到,定然不会就此为手,下一次,她定让流苏尾随在后,关起院门来个瓮中捉鳖。 如此一想,才又宽下心来,又回想起今日上朝时的奏章,上书轩辕大?子竟在轩辕建都大肆款压银月国商旅,月离不禁大怒,道:“来人,摆驾御书房,传怜卿。 “不知陛下召罪臣所谓何事?”御书房明亮的烛光, 那是一张冷冽的俊容,眼神冰冷,薄唇紧抿,无形之中便透出一丝冷傲。 换做平日望月离见了会有些欣赏,可连日来的惊吓已是让她心烦气躁,更兼之又听闻此事,越觉烟阿,此刻她还是这样臭着那张脸,经毫不将她这个女帝故在眼里, 怜卿清激的双目看向眼前的女帝,此刻已是冷醋绝情。 龙案之上,堆积着奏章,月离神色淡漠地拿起奏章批阅起来,一面说道;“夜已深, 怜卿无奈,她是女帝,他是质子,与之硬碰,绝讨不到好,他也并非不爱性命之人,知今夜她定会将对皇兄之气撒于他身,可却也只能硬受着。 月离打量了他一眼,这人不仅性情懦弱,便连嗓音也是怯怯的,可又偏生了一刷冷傲相,当真活该。 怜卿走至一旁,将那炽热的烛台端在手上,静静地立着,可随着烛蜡的不断滴下,那滚烫的烛泪竟是尽数滴落在了那苍白皮嫩的肌肤上,不一会儿,烛台的双手已是被烛泪烫得通红。 流苏远远看着,却别无他法。月离冷然一笑装作视而不见。 御书房里一片宁静,只闻彼此的呼吸声,一支蜡烛燃尽,月离便又吩咐流苏换来一支,奏折批完,她也不睡,便又拿上一本《金刚经》慢慢的抄录,未再看他一眼。 烛泪早己覆了满手,他已经没有了痛的感觉,心中早已是千疮百孔,只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坚持住,从小到大,那些比这般更残酷的伤害又何止一件,他的心早已凝结成了冰。 “陛下,还是早些安置吧。”流苏在一旁可怜兮兮的唤道。 月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朕不困,你要困了便下去吧,这儿有二皇子侍候着便可。 流苏咬着唇,无可奈何地看向怜卿,可他人却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道,帝王,注定便是这般冷血无情的吧! 天终是渐渐放亮,月离这才放下手中书本,挑眉看向那个清朗男子,他的双手已被烛蜡完全覆盖住,烛已与肌肤相凝融在一起,若是强行剥离,那便是如凌迟般的痛,如此一想,又觉得自己委实有些玩过了头,可心底也佩服起此人来,若说他懦弱吧,换作常人怕是早已泪水涟涟磕头求饶,可此人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其实只要他肯跪下求她,她便也会饶了他,可他便就这般硬撑着,竟然连痛也不曾哼一声,她也无可奈何。 起身来到他身前,锐利地盯着他,冷声道:“觉得朕很残忍么? “罪臣身为质子,本该为国赎罪,轩辕国对陛下不敬,自然便是质子该罚。”怜卿并未看她,只注视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所有的情绪也随之隐到了跟底,可那一刹那,月离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股深切的绝望和悲鸣。 “好了,你下去吧,朕也乏了。”月离挥挥手,先前的霸气已是消散一空。 流苏上前轻轻将外层烛蜡剥开,取出已是嵌在掌中的烛台,可仍有好些烛蜡已与肌肤相凝,要取下唯有以刀来割,那割下的便不仅只是烛,还有他的肉。 11 流苏叹了口气,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微举着无法合拢的双手 转身离去。 月离方躺下身子,便听得屋外咚一声响,流苏道:“怜公子晕过去了。月华阁内,太医乱作一团,月离也不曾离去,只是在廊下候着,看着宫女忙作一团,咬着护甲思恃着自己是否玩得太过,实是未想到他的身子竟弱到这般地步,手被烫伤便罢了,原来还有脚疾,站了一晚便也犯了病。 太医摇头晃脑地说:“唉,这么多年了,也苦了这孩子了。”猛然看到月离,忙又惶恶跪下。 月离摆手,“他怎样? 太医回道:“怜公子的脚是旧疾了,只要是天气寒冷些,或是站立过久便会发病,不能行走。 偃化中……玩过头了。“可有法子医治? “需得以药浴慢慢调理,怕是暂不能走动了。 那还不快下去开方子。”月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床前的珠帘散落在地,隐约看到帘后的身影是那般单薄,心中便有些不忍与莫名的心终,静静地走上前去,想说些什么,终还是止住了,千言万语,只是说了句:“让联看看,好么? 似是看到帘后之人顿了下,想说话,却又急急地咳了起来,月离忙将眼前的珠帘卷起,只看到他身穿单薄的里衣,观难地咳着,想必是咳得急了,他的脸有些微红,手上包着浸了药水的纱布,想必太医已是诊治过了。 之后便是尴尬的安静……谁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月离方想开口,却让他抢先了:“谢陛下还记挂着罪臣?且容罪臣休养几日后再去承受陛下施以的酷利可好? 呃……瞧这话说得,活生生给她扣上了一顶暴君的帽子。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现在,陛下看也看过了,可以出去了!月离下巴哐当一下,差点掉在地上呵呵,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那么说,她却不生气,总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别扭的小孩,嘴角又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看到她笑,怜卿竟有些气恼,甚少表露情绪的他,已经在这个女人面前连连失态了,现在竟有些赌气地道:“陛下笑什么? 她也不理,只是自顾自在笑,他更加恼怒,紧抿着唇,不肯再说了,但一气之下,又开始咳了起米,让月离有些措手不及,忙坐在床边,仲出手在他背后,从上到下的用力顺摸起来,“好点了么? 他不自然地点点头,脸却越发的红了,略微的向里靠了些,似是要与她保持距离。 月离好笑地往边上坐了些,只看他自己慢慢缓过来后才淡声道:“方才那群老头子都说,苦了你了,这寒症真是折磨人的病痛,而且应该寄居你体内已久,也难为你挺过来,你虽不受宠,可到底也是皇子,怎会落得这一身病?” 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染了一层寒霜,但良久,他轻缓地道:“十年前。被皇兄打折了双腿,扔在风雪中跪了一夜,虽被太医接上了骨,腿保住了,可之后就有了这怎么也无法驱除的寒症。 他说的是如此的云淡风轻,仿佛毫不关己,月离却大惊,十年前的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写着倦意,终于,在这一刻,月离没有再感到他的冷冽,彼此就像是默契一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透过那冰泉般的透彻,她可以看到他眼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儿,那般的清澈。 这时太监抬来了一个大浴桶,便是太医说的药浴,水中放了行气活血驱寒的药材,需得每日泡得几个时辰,不错,只是有的人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呢?也不过就是让他把裤子脱了,然后泡在桶里,他不是嫌水太热,就是嫌药味不好闻,怎么也不肯进桶,气得月离直想把药桶里的水倒在他身上。 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怜卿,忍不住吞口水,没想到竟然可以看到美男入浴图,实是意外收获,而轩辕怜卿却仍旧一副不肯合作的样子,脸腮处像是抹 了一层胭脂。 12 “你,快脱!月离恨不得帮他把裤子扒掉,真是没见过那么不听话 病人。 怜卿死瞪着她,“不脱!” 站在周遭的老头子太医们一个个像是便秘一样地杵在原地,当做什么也听不到。 “好,很好,非常好,日后腿废了可别赖到我月离的头上,来人,抬走。”走至门边,突然转身,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居然已经把裤子脱到了一条贴身短亵裤。 修长的双翼。一丝赘肉也没有,虽是个病人,但腿部的线条却完美得惊人,摸上去一定很舒服,嘿嘿。 怜卿一脸怒气的被抬坐进桶内,月离揪头发,这般快就没得看了,真是造孽。 而桶内的怜卿真的很想掐死眼前这个还杵着看的女人。 寒疾并非朝夕间便能治好的,之后的日子里,皇宫里一派安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淳亲王亲自带着侍卫将那阁楼细细查了一遍,即未发现秘道也未再有人迹,最终只能一纸封条将阁楼封住,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有哥哥监掌国事,没了后顾之忧,在宫里休养了数日,伤已痊愈,月离终是按捺不住一颗向着外边的心。 连日的阴雨终霁,今日终是阳光普照,御花园里的石榴树全都打上了红红的榴果,香气混合着微凉的空气,很能让人神清气爽。 “陛下这可是要去看公子?”流苏问道。 听到那人的名字,月离眼睛忽而一亮,于是笑起来,他到底是轩辕国的二皇子,若朕将他扔在那儿不闻不问,传出去岂非被人笑话朕小气,“去看看他病是否大好了。” 流苏掩唇:“这几日洛公子日日候在陛下宫前求见陛下,陛下倒是狠得下心不闻不问了。” “他二人不一样。”话虽如此,月离的眼光却变得有些迷茫起来,究竟只是身份不一样,还是在她心中的分量不一样?瞥见流苏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她,月离又忍不住有些面红,遂大步向前走去,月华阁仍旧静悄悄的,一个宫女正在打扫庭院,见到月离,吓得便要高呼,被月离制止,轻声对流苏道:“联有些话要问公子,你留在这里。” “是!”流苏恭敬退到一旁。 屋里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他会去哪呢?四处张望了一会,月离提起裙摆踮着脚尖悄悄走上楼来,东侧的暖阁内开着窗,一缕阳光从外面射了进来,抬阵,便看到一袭竹青色衣衫的身影披散着漆黑墨发静静地坐在一张青木桌旁,那背影依然叫人感觉那般的孤零零。 他面前摆着一盘棋,让月离小吃了一惊,这位冷傲的二皇子原来竟在自己与自己下棋。 想来是碰上了难解的地方,他一直纠着俊眉,眼中流出柔和却又迷离的神色,如玉的指间紧夹着粒白籽,思索着该落向棋盘的何处。 早前已有太医回禀过,半个月的药浴,他已是能再度起身行走,身子倒已是无大碍了,只是他为何还是如此落寞?那双眼睛深邃空洞,似隐忍着无绪的凄凉,瞧这架势,想来从前他便也常常寂寞到只能用自己的左手与右手来找寻些乐趣吧。 冷漠如他,高傲如他,凄楚如他,我寞亦如他!这个人究竟有着几张面孔?此情此景,为何让竟她微微心痛?不自觉的便朝他走了过去。 他竟未发觉身后有人,直道:“这粒白籽应当落在天元处,如此,但可解了左上星位的围,如一味巩固阵地,唯恐对方侵入,必将贻误战机,任由对方从容配置力量、抢占要点,自己虽占牢一隅,却失了大势,局末终败相尽出。”月离细语娓娓道来。 他突然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那个绝美的不速之客,清俊的脸庞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有些不真实的光辉。 那回眸一望,当真是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虽非第一次相见,可这张天人仙姿,眉目如画,五官如雕,风华绝代的容颜,当之无愧的'美冠天下’。 非儿如今在府中禁足三月闹绝合哪怕坑蒙拐骗强取豪夺不择手段禽兽不如也要得到此人,果真还是有些道理的,又想到那日看得他修长美腿,更是心跳 只可惜美人虽美矣,奈何带刺。 月离也轻笑着对他对峙,面对着这个俊逸到无可挑剔的家伙,其实心都快窒息了,这样看下去会不会流鼻血啊? 良久,他还怔立在那儿若有历思,脸上却传出一种惊喜的神色,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月离再次无辜地眨了三下眼,扮可爱。 他眉梢微挑,半眯眼眸,似好奇又似戏谑,好半天,才冷冷地哼了一声,“坊间传闻陛下三岁便能熟读兵法,如今见来,果然不虚,那陛下敢不敢跟罪臣比一局? “那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月离高高翘起小嘴回道。 他竟是笑了,第一次将笑容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美得让人迷醉,令她深深沦陷在绽放的那一刹那,果真祸水,既有贵气又有才气,这样一个男子,真的很能激发她女帝潜藏着的兽欲,想要将他扑倒之,占有之,狠狠蹂躏之。听着他那……不要……放开我的媚叫之音,哪怕纵欲而亡想必也是值得的,啊哈 哈,不……不要……轻点……朕一定轻……… 月离坐在椅上,怀中抱着棋盒,闭着双眸一脸奸笑出声,一道凌厉寒光直射而来,倏然清醒,只见得怜卿正瞪大双眸不解地看着她,下巴都快掉到了桌案上。 “咳……朕对弈前有个习性,须得与棋子谈会心,无需震惊。”月离脸唰的一热,太……太丢人了,头越埋越低,嘭一声磕到了桌案上,嘶,倒吸一口凉气。 怜卿拂袖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如既往地迈着那做气的步伐走出去,满脸不屑鄙夷的神情,那小样,真真是清贵不可裘渎,月离呲牙咧嘴心中暗骂,谁料他竟是亲自去倒上了两杯香茗,将其中一杯放在月离身前,也不说话,径直回到他的位上坐正,月离呆滞了一小会,这才微微勾唇,找回了点自尊,不由得意,噁哼,怎么说这里也是她的地盘儿,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原来只是陪他玩一局棋再出点丑便能敲开他那冰封的心。 13 他浅浅的勾起嘴角,似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来者是客,罪臣怎么说也曾是位皇子,这些规矩自然知晓,陛下莫想多了。 冰瓷的语调仍旧冷然犀利,犹如深秋寒潭,明明靠得不远,却端的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眸子倒不再冷若冰凌,可也绝对不会流落一滴到她的身上, 这里本便是她的皇宫,到了这儿怎的反倒成客了?月离白了他一眼,懒得与他再争辩,这个家伙,淡漠的叫人好奇,委实看不透他的真性情,好在,她是一个脸皮较厚的女帝。 轻抿一口,此茶竞清香无比,比她常喝的洛雨泡来那些各式各样的花茶更是回味无穷,不由得仔仔端详,只见茶色青翠碧绿,煞是好看,不由问道:“此茶色香味俱是上上等,然朕从未喝到过,定然不是宫里的东西。 他微愣,继而冷哼道:“罪臣到陛下这儿可是做质子而不是做客的,难道还能想要什么便要什么?这自然是你宫里的东西,昨日一个叫洛雨的人来邀罪臣一同去御花园采花露给陛下泡茶,罪臣见那边有一片竹林,便采了些新嫩的竹叶回来制茶喝,普通竹叶若想煮出这个味儿,需得七七四十九道工序。” 怜卿似在自言自语般淡淡地说,突然止住了话头,看向托着下巴呆望着他的月离,皱眉道:“难道陛下不信罪臣说的? 月离唇微弯,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非也,朕是在想,今儿怜卿公子总算是不会光哼哼了。 怜卿回过神来,继而高傲非常地回了她一声:“哼!”月离憋着笑朝他拱拱手,“下棋,下棋!” 他朝她瞥,眼光游离,意味不明,如细细的蛛网,层层迭迭,似不屑,似轻嘲,还似深沉。 月离双腿不争气的一软,心绪再度被他的眼神勾住。 他本就不善说话,更无月离这样一张舌灿莲花之口,每每与之相见,从来落于下风,只好别过头去不再开口。 二人重新设棋,月离执黑籽,怜卿执白籽,月离发现,他挺偏爱浅色的物件。 月离第一粒黑籽便落在了天元,怜卿心中微讶,此女果真刁钻,若非当下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月离棋设得步步紧逼,招式狠辣,怜卿却也应得沉稳淡定,步步有 招,一时间难分上下,连续与他平了三局后,月离的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一钦佩的神色,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整个宫中,除了哥哥能略与她对奔数局外,其余人无一不一局便落败,她这三局虽也是险胜,但这般看来此人棋艺不比自己低,布棋如布局,设棋中便暗喻了兵法的较量,棋盘上仿若是两国之兵在交战,这家伙,与他那个莽夫大哥相比,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月离暗想,若十里渡一战轩辕国的大将是他,或许她便不会那般容易取胜了,只可惜,这家伙身子太弱,不是学武征战的料。 二人心思各异,若不是月华宫的宫女前来摆膳,二人都已忘了时辰竟过得那般快,转眼已是正午。 想必是流苏见她迟迟未出,便自主主张将午膳摆了过来,月离自是求之不得,但那人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她阖目淡笑,一脸无辜相。 怜卿独处惯了,甚是讨厌与人用膳,更兼之还是他此时的主子,只是找了好些借口都避不过。 那日的午膳便强行摆在了月华阁的兰亭内,不过这顿饭似乎吃得不怎么欢腾,怜卿从始至终都给她摆了张棺材脸,也不动筷,搞得像自个儿家里死了人似的。 月离这人本就不是什么好静的料子,在这种气氛里呆久了就受不了,吃了两口菜便轻轻皱起了眉,再也吃不下去,翘起嘴道,“干嘛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吃顿饭都吃得像吃斋一般,你这又是怎么了? 忽地放大声音,趾高气扬的命令道:“你再不吃饭,朕便再将你关进天牢,永世不放。” 怜卿轻蔑一撇嘴,不期然地对上月离色眯眯的目光,见那人对他笑得分外邪佞,他只当没看到便别过了脸去,倒也拿起了碗筷,埋头吃了起来。 “朕就喜欢爱卿这般聪明的人,来,朕喂爱卿吃!”说着月离舀了一勺烫送到怜卿嘴边,里面是香气扑鼻的鲫鱼汤,浓浓的白色还散着热气。“这是今日新贡的鲫鱼,很嫩,你伤病刚好,喝这个是最好的,快尝尝。”怜卿惊得他连筷子都掉到了桌上,月离小人得逞的冲他眨眼,嘴畔笑意嫣然,眉角高高扬起,竟是未留意到那低头拾筷之人眼中闪过灼亮的异样神采。 这位名动天下的绝美天女,她那般俏皮惬意般恣意的浅笑竟一再让他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镇定。 膳毕,月离没步在庭院中散食,怜卿也欲哭无泪的被迫陪侍在侧,月离收了之前的轻浮,注视着那儿株已然怒放的早寒梅,淡如止水的道:“朕今日过来实则还有一事向你打探。” 怜卿偏过头,冷言道:“陛下要罪臣说什么,罪臣敢不说么?那天牢和各式酷刑不是随时在等着的么?” 看看,够小心眼的,一件事能被他记一年去,月离摇头,看他一眼,再无奈摇头。 坐到桃花树下的石椅上,月离微眯着眼,静静地看着风中轻摇的花枝,轻声道:“朕想问你,你轩辕国可有位柔妃娘娘?”语调虽意态闲凉,却又隐约听出里面的好奇之意。 哪知面上一向清淡无味的怜卿竟脸色大变,他抬头看向远处,漂亮的双眸深邃空洞,似隐忍着无绪的凄凉,半晌,才阖目轻叹,一道凄然和苦涩的笑意晕开在他迷人的眸角,几株怒放的早寒梅,都似乎被他的忧伤所感染,齐刷刷停止了风中的舞动。 月离疑惑的紧盯着他。 良久,他终是开口,却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委实让月离吃了一惊,因为他说道:“柔妃便是罪臣的母妃!” 竟是他的母妃!从袖中掏出那方旧锦帕,如往常一样笑着问:“那可听你母妃曾吟诵过此诗?” 怜卿接过锦帕,轻轻念着上白刺绣而成的诗,念到那个署名时,眼圈竟是有些微红起来,道:“记不清了,想来是念过的,看这方锦帕,应是多年前的旧物,母妃己远嫁轩辕多年,陛下是如何得到的?” “宫中有一处小阁楼,是你母妃未和亲前的旧居,使是在那里看到的,你母妃她,可还安好?”月离问得小心翼翼,心中却已能猜到七八分,若是他母妃正得宠,如今他便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果然便听得他冷哼,“母妃早已离世多年,陛下何以打听这个? 苏柔竟是死了?她至多以为轩辕帝喜新厌旧,柔妃只是失了宠,却没想到……那小阁楼的白衣女子,是否便真是死去的柔妃化作的厉鬼?月离一阵恋颜,埋首不语,稍稍沉默之后,待心里平复了些许,才复又开口:“你母妃因何而故?” 怜卿依旧淡如止水的道:“病。” 月离黯然地点头,叹了口气,有些微的不忍,孤单的人很是容易受伤的,他如今变成这冰冷的性子,便也不奇怪了,皱起眉低声道:“失去了母妃的在护,你在宫中定然备受欺侮,明明是你大哥战败,却遣了你来做质子。” 怜卿道:“父皇的安排,谁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月离重下眼睑,深呼了口气,轩辕帝将他遣来做质子,至今对他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般,想必轩辕皇宫中的人也都偏向于大皇子,对这位应是极冷淡的,心里无来由的一震,这般愁情满怀的他,这般自以为是的他,这么高傲神气的他,这般似生命如淡水浮云的他……看来,以后得对他好一点了。 “你若早些同朕说起,朕也不会那般待你,你可知你母妃本就是我月国人氏? “自然知晓!若是母妃在天有灵,知道她的女帝竟如此欺凌她唯一的孩儿,定会化作厉鬼来找陛下的。”怜卿撩起半截衣袖,月离看到,他那上等玉瓷般的肌肤上竟还留有道道血痕,触目惊心,想来定是那日被鞭打所致。 完了完了,一定是她惹恼了苏柔,那晚便化为厉鬼小惩了她,她即便是女帝,到底也只是血肉之身,怎是妖魔鬼怪的对手,幸得她未取这家伙性命,否则便就是母子鬼一同来寻她晦气了。 人不和鬼斗,哪里还敢再招惹他,轻声道:“朕即刻下旨,日后这宫里谁还敢欺负你,朕便要了他们的脑袋。 他微愣,转开脸去,道:“陛下这是在同情罪臣?” 她总不能说是怕他那鬼娘娘半夜再来找她玩儿吧?遂胡乱摇头:“因为民看上你了,想要纳你为宠。” 14 怜卿立即跳起来,离她一丈远,才在台阶上坐下,继续拿出他的杀手锕--用奇冷无比的声音道:“朕下便算是将罪臣再送回大牢,罪臣也无话可说,只是若为宠,罪臣情愿一死。 看得出来,他又变成一只刺猾了,月离好生郁闷,做她的男宠有这般可怕?洛雨那是巴不得,这家伙则避她如避蛇蝎,这人和人的差距怎就那般大咧? 他的眼眸深邃得像一片海,那里到底藏了多少痛苦多少落寞呢?那种眼神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让她觉得心里很慌,如杂乱的线团? 月离摇摇头,又涎着脸靠过去,和他并扇坐在台阶上,两人便就这样傻傻地看着落日的余辉,渐渐浸染着大地,皇宫上下,金碧辉煌, 直到,流苏过来催道:“陛下今日宴请各位镇国将军御花园用晚膳,该回宫梳妆了。 将被风吹零落下来的散发拂好,抬头朝天空看去,星辰已稀疏面出,一轮镰月挂在树梢,说不出的凄婉动人, 轻叹了声,声音如月儿旁飘渺的浮云,浅浅淡淡,“何时你愿意了,朕随时可来听你的故事,即便不做联的男宠,朕也愿交爱卿这般的友人,你要明白,对于你母妃最好的回报便是快乐的活着,这样她在天之灵才会安心,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能顿悟,如行尸走肉般的人还活着作甚?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良久,抬头看着她,冰冷的薄唇吐出:“不准提我娘,要如何处事是罪臣自己的事。”之后冷峻的脸上再一次平静如水,没了表情,仿佛刚才的那缕慌乱从未出现在他的脸上,而是看者眼花了的缘故。 “罪臣告退!”怜卿说罢便起身离去。 月离蹙眉,想问问他,为何不许人提到柔妃,想了想,终是作罢,本想再与他亲热一下,只可惜对方不愿意,对她依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她见之也不好勉强。 夜微阑,皎洁的月透过暗紫色的暮霭投下一抹清辉,将皇城的九重宫阙蒙上了一层朦胧而苍凉的烟需,在薄薄烟色中,依稀可见无数盏璀璨的宫灯点级在重重迭迭的宫殿门楼上,好似一颗颗星子嵌在天幕中一般。 这样的秋夜,安谧而美好,看似风平浪静,如同一帧缓缓打开的用画笔细致绘成的美轮美奂的画卷。 金碧辉煌的皇宫中,灯火旖旎,不时有秀美伶俐的掌灯宫娥婀娜多姿的穿 行,和机灵的公公来回走过,高大冷峻的侍卫们站立在各个宫门处,保护着皇宫的安危, 然皇宫深处的御花园东北角的戏园却是夜未央,人初上,满园笙歌,曲律 低回。 夜色之中,银月之下,院落中的亭台楼阁宛若铺陈开的一轴水墨画卷,浓淡得宜,错落合度,高高低低掩映在月色星光之下,淡抹浓妆,俏影初绽。 今日东西南北四方镇守国门边关的大将回京述职,四位将军护国有功, 月离亲自没宴接风,以示嘉奖。 清风徐来,串串清越嗓音伴着点点飘动的飞花,轻轻飘来,韵律清雅,铿锵有致。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此刻水台上正在上演的是名剧《曾三娘挂帅》,扮演曾三娘的绯衣戏子一脸俊扮妆容,罗裳翩然,剑舞轻盈,举止间如行云流水,轻巧灵动,绯唇轻启,那一曲凄然唱出,满含悲意。 台下传来几声击掌,一道青翠的嗓音穿过夜色,轻轻响彻耳畔,“王爷,这位曾三娘真是好本事,好才情,可有些楚风国长公主的风采?身着一袭宽大金细丝线绣着盘龙明黄龙雅,头戴金镶九龙戏珠金帽的月离侧身向在坐的淳亲王慕容萧打趣道。 慕容萧遂笑了开去,“楚帝已接受和亲之议,想来长公主已是快到了。月离执起金杯,道:“谆亲王战功赫赫,今日又为我月国百姓免去战乱之苦而甘愿和亲,朕替文武百官及月国百姓敬王爷一杯。” 月离一饮而尽,底下众臣也纷纷举杯,接着,她又偏过头笑嘻嘻的轻言道:“恭喜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次是替妹妹敬兄长一杯。 调皮。”慕容萧轻嗔,也执杯一饮而尽。“朕看十五日后的中秋佳节是个好日子,王爷便在那日大婚吧。”月离即刻下旨。 “谢陛下,臣遵旨!”慕容萧则含笑领旨,在座的四大将军与六部尚书大理寺官员纷纷上前道喜。 台上的戏己然唱罢,月离见那扮演曾三娘的绯衣戏子缓步而来至她身前盈盈拜下,双眸光彩流动。 月离心情甚好,歪头对流苏道:“模样儿俊俏,唱得也好,封赏。”哪知流苏与紫鹃俱都掩唇笑,流苏道:“陛下可识得此人?” 月离掌灯看去,倒也觉得这眉眼甚是眼熟,她平日甚少听戏,一时倒是想 不起来。 倒是那戏子抬眸莞尔一笑,不再那般尖着嗓音道:“陛下,若是觉得小雨的歌声还能入耳,日后小雨常给陛下唱便是。 “洛雨?竟然是你?”月离恍然,唇角的笑意越发浓烈,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看向流苏和紫鹏,你俩都知道是他吧? 紫鹃道:“陛下前儿让奴婢去请戏班,奴婢正好便碰到了洛公子,洛公子说外边的戏班人杂,不宜进宫,他小时也曾学过一些戏文,便让奴婢格此事交与他去办,说是要给陛下添个喜。 “平身下去吧,你倒处处有心了,朕甚是开心,日后少不得还要前往落南阁蹭杯茶听个曲儿。”月离微笑道。 “谢陛下思典。”洛雨浅然一笑,迈着缓慢的步子退去,那笑容间倒是比女子还多出了几分媚意,偏偏此人又生得一副清秀容颜,一颦一笑皆有其独特之韵味,兼之此刻还是女子装扮,更是风韵绝佳。 看着那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月离心里隐隐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良久,她轻轻摇头,暗笑自己的多心,不可能的! 待月离回身想与慕容萧说话,才看到已经空了两个位置,慕容萧和定北大将军都已不见踪影,想必是饮酒得多了,一同轻松去了。 戏曲唱罢,水袖登场,是月离十分喜爱的《金缕玉衣曲》,她坐饮清茶,抿唇淡笑,朗朗月色下,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这个优雅从容的绝色女子认为,便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也不及她,两个久居边关甚少得见天颜的大将军 更看得美酒洒湿了胸前衣襟都还不觉。 15 此时,已近子夜,突然,似九曲长廖处传出一声微徽的呼叫,只此一声,便再无声音传来。刑部尚书到底是心思缜细些,见女帝沉迷于歌舞之中,便抬了抬眼皮,示意身边的大理寺主事过去看看:“让他悠着些,这里不是将军府,若是玩出了人命,更连累着大伙掉脑袋。 原来,他与那位定北将军乃是世交好友,自然便知那人素来好男色,适才定是看到了那戏子乃是一翻翩男子,遂动了心思,定然是尾随人家欲图不轨去了。 大理寺主事打着酒嗝沿着长席走去,片刻后,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传出,似是谁拼尽了毕生气力,从胸腔中撕裂而出。 所有人面色俱变,流苏飞快挡在月离身前,大呼,“护驾!”顿时人影桌椅、酒香碰落一地。 “发生了何事?”月离惊问。 流苏将她遮在身后,道:“好似长廊那边传来惨叫声,怕是有刺客混入了宫中,已经有侍卫冲了过去,奴婢护送陛下且先回宫。 又是那里?月离脸色一变,这是联的皇宫,如此之多的将军与大内高手在此,“怕他作甚,随朕过去看看。 说罢,已是大步向前,流苏将剑一收,警惕的紧随月离身后四下张望九曲回廊一切太平,果然不出月离所料,真正出事的地方便是那处阁楼惨白的月光明晃晃的照在每一个前来之人脸上,空中凭空便多了一丝诡异的气息,宫中侍卫早已训练有素的分站在四周,形成了一个阵势。 月离步入阁楼,参加宴会的官员俱已在此,一人尖叫着被侍卫紧紧拧住。便是大理寺主事。 之前阁楼早已被封。此时窗棂紧闭,月离一进来顿时便好似有什么东西医抑着胸口四肢无力难以呼吸,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和烦闷,便不由得退到触开的门边,闻着新鲜的气息,才缓过劲来。 月离惊恐地看着屋内的情景。整个人不由得狠狠抖了一下,这间屋子倒开窗通着风,所以在门外时并未留意,此刻进了屋,才嗅出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鼻而来。 门下的缝隙里,鲜红的血正汇集成一股股细小的血流向外涌了出来,在苍白的月光中,眼前的情景透着一股令人空息的诡异。 门后,定北大将军双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竹子,竹尖的一头,从他的咽喉窜进,大张着的嘴里,甚至能够看到刺穿舌头而过的被血染得鲜红的竹竿直冲脑门。 心仿佛被扎进了一根针尖,狠狠刺痛了一下,整个人呆住了。 慕容萧道:“臣与大将军一同离席上茅房,因腹泻而回得迟些,大将军便先回宴席,谁料便就是晚这半刻时辰,他竟命丧于此。 月离定了定神,道:“那大理寺主事又缘何在此?” 刑部尚书上前一步;“是微臣谴他来的,当时微臣听到一声轻呼,以为是哪个宫人没了规矩,打闹着玩儿,不想惊扰到陛下,遂支了陆大人前来查看,没想到好好一个人便就这般生生吓疯了。 “陆大人定是已看清了凶手。”月离怒吼道:“宣太医,谁若能妙手回春让陆大人清醒过来,朕有重赏。 “是!”紫鹃应下,转身走了出去,那可怕的一幕,她此生都未曾见过。自是不敢久留。 “除了陆大人,还有谁是最先赶到的?”月离再问, “在第二声惨叫响起时,是臣第一个冲了进来。”慕容萧道:“当时臣正欲走回宴席,突然听到长廊方向传来一声声尖叫,便顺着声音寻了过来,哪知刚走到竹林里,便见着陆大人正抱着头乱叫,乱窜,如何劝都停不下来,臣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前一刻在回廊那边人还好好的,怎生便成了这般模样,臣将陆大人抱住时,余光在竹林深处好似看到了一个人影,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长长的乌丝披散着拖在脑后,那只是一个背影,夜间竹林不见半点光,若 的 非那人着白衣,便不会被发现,只是待臣冲过去,白衣人影己又消失不见。” 刑部尚书接道:“微臣奔过来时,便在竹林见到了王爷和陆大人,王爷让 臣进小阁楼查看,当时,屋中没有一丝光亮,一片漆黑,本是贴了封条的门竟 应声而开,便仿佛旁边好似有看不到的人正为臣拉开了门等着臣进去,当臣一路寻着进入此屋时,脚下一滑差些摔倒,后 赶到的宫人拿来了烛火,这才发现身上全是又粘稠又浓腻的鲜血。月离惊道:“是她,那日便是她用哭声引朕来此,又不停的戏弄朕,那日联明明昏倒在这间房里,却又被送回了寝宫的廊下,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若非凶手武功高强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便,只能是索命的厉鬼。 慕容萧道:“定北大将军立下战功无数,武功自是不弱,臣与他比试过,他武功虽不及臣,却已属上上,以他的身手,不可能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败给对方,至少,不会死得如此惨状,可若道是厉鬼,臣也万万不会信,可能在众目联暌之下瞬间连毙一大武官,现场又未留下任何搏斗痕迹,臣也无法解释。” 那么,到底是谁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中杀了他?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月离咬紧了唇。 “启奏陛下,王爷。”刑部尚书道:“仵作已勘完现场,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月离沉着脸,眼眸中蕴含着滔天怒意,“明儿便给朕将此楼拆了,朕倒要看看那装神弄鬼之人没了地方,还能藏身至何处,淳亲王,陆大人便由你照看着,务必要尽力医治。” “臣遵旨。”慕容萧微微点头。 走到宫门,定南大将军忽然问向身边的定西将军,道:“王爷昨日让我们驻守四方的主将亲手绘制出我银月国的边关军事图,昨日我府上有事先行了步,你可知那幅绝密军事防御图现在在何人手中?” 定西秦将军道:“昨日你我与莫大人已先行画完,只有定北将军还未完工,你走之后,我和莫大人也相继告辞而去,现如今定北将军已死,那幅画我等也不清楚他放置在了何处。” 定南将军摇摇头,“现如今边关安定,各国都向我银月求和,若此图湾入外族手中,必会给我银月国带来大祸,如今定北将军已死,北部要寒已是空缺,明日我便向陛下辞行,这图,不绘也罢。 秦将军点头,“有理,明日我们三人一同辞行。” 众人散去,只留下些侍卫清理现场,就在月离欲转身离开的瞬间,她的眼角扫过门后,窗外月光的位置,此刻正好投射在门后处,在银月映照下,月离霍然发现了一个地方。 她快步返回,蹲下身去,细细察看起来,在定北大将军尸体站立过的地方,有一道血痕,由左向右横划着,在这个一横的最末端顺着墙淌下的血已凝固,不留意的话,会以为是死者身上的血迹擦拭在墙上。 可依照那个定北大将军的死法,是站着被竹子直穿下颌而死,那么他的后背根本不可能有鲜血,如此定是他临死前用手指沾上自己的鲜画上去的,当时凶手作案后,定是急于逃离,没来得及处理尸体,所以并没有发现这个 那么这个神秘的一横究竟是何意思呢?这个发现让月离心中暗暗兴奋不已,可是,这个古怪的一横究竟是什么?他死前到底要告诉人们什么呢? 很明显,这应是人的手指划出的,是定北大将军临终前因痛楚而无意识划出的痕迹,还是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在暗示着什么? 如果这一横是定北大将军故意留下的,那么就可以肯定,他临死前,一定认出了凶手。 一刹那月离心底迅速合计,凶手用一种诡异的手法杀死了大将军,正巧这个时候大理寺主事陆由进来了,凶手来不及查验大将军是否已死,便忙着出手对付他,趁这个时候,尚有一丝意识的定北大将军拼尽全力想要留下凶手的名字,无奈伤势过重,最终只落下了第一笔,便死去。 定北大将军常驻北部边关,朝中并未听说与谁交恶,那么遇害的可能只有两个,一是凶手早有预谋,二便是无意中发现了凶手的某些行为而惨遭灭口。 定北大将军不常回京,这皇宫之中他能认识的人便不过参与宴席的几位大臣,那么这一横,指的究竟是谁? 东西南三位将军和六部尚书命案发生时都在宴席上并未离开,可以排除,而她的后宫中只住有两人,便是质子怜卿和洛雨,怜卿姓的第一笔倒是个横,可他体弱多病,便算有些拳脚功夫,也万万非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对手,而洛雨便更不用说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再来他姓氏的第一笔也非横,且这二人与定北大将军素未平生,也无行凶之理。这般算下来,便只有她的哥哥淳亲王慕容萧既有作案时间又吻合那个神秘的一横且是定北大 将军相熟之人。 想到此月离倒是微微扯了扯辱,真真是无稽之谈,这宫中任何一人都可以是凶手而唯独她这个唯一的兄长不可能,哥哥宅心仁厚,从未结党营私,虽居高位却禀性谦和,与众大臣共事虽偶有争论却从不伤及和气,她自是一清二楚。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一道普通的血迹,尸体不会再说话,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 “陛下有何发现?”耳畔,流苏的声音在死寂中突兀响起。月离一惊,忙站起身,摇头道:“没发现什么,走吧。 在未确认下真凶之前,,宫中之人都会有嫌疑,此时任何的发现都不能够透露半分,否则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这个道理,她明白。 流苏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当先向门外走去。 月离又细看了看地上留下的血迹,再未看出有何不对之处,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陆大人一时半会定然好不了,难道便再无目击者么?会不会还有哪个谨慎的宫女太监正巧路过呢?突然月离双眼中浮起一丝精亮,当时刚唱完曲的洛雨向她行礼,之后便离了开去,而那时候哥哥便与定北大将军起身去上茅房,如洛雨回落雨阁,定然会走过九曲长廊,会不会,他也有可能看到些什么而未被凶手发现呢? 神秘的白衣女子,闹鬼的小阁楼,死相恐怖的尸首,一夜间恐怖笼翠住了倘大的皇宫,这一切,仅仅只是游戏的开始么? 回到寝殿,从窗外望去月亮已有些圆,皎皎月色酒在殿前空地上,一片银白。 16 ”洛雨远远便走了上去,俯身恭迎,莞尔间尽是风情,美得销魂。但月离只淡淡扫了对方一眼,微微颔首,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洛雨在原地又怔伸了好一会儿,才连忙跟了上去。皇爹爹们果真独具慧眼。只是若与那位二皇子相比,又是万万不及的了少了些阳刚之气,是个可人儿,可惜,她没兴趣。“这是用昨儿夜里新采的梅花在泡的茶,陛下请用。”洛雨没想到月离大早便来了落雨阁,想他入宫三年月离亲临此地的次数是少之又少,他自是欣喜若狂。月离轻抿一口,特有的消冷花香袭来,身子里的浊气便仿佛已被冲淡了许多,这些年倒也喝习惯了洛雨泡的茶,一日未曾喝到便想得慌。凝望着洛雨许久,方才幽幽启口:“那日赏你的那匹锦缎尚衣所可有送来?”落雨浅然一笑,道:“前日便已送来,当真是极美的,不知陛下今日前来,请容小雨这便前去换上穿给陛下看。”“喜欢便穿,何苦刻意给朕看。”月离淡淡应声,随之沉默了须臾没有出声,而洛雨也就不敢开口,气氛突然间就变得冷僵起来。身前的女子,略施粉黛,如水般润泽的秀发将她的面孔衬得洁白如玉,清亮的双眸流露着三分纯真,三分娇俏,三分顽皮,外加,一分威严,当真是说不出的惑人,让他不禁便慌了心神,脸颊发烫,一时竟是看呆了。偌大的殿内便只有月离手中青花瓷杯与盖轻轻触碰的脆响,突然月离猛地将茶碗一顿,洛雨的睫毛也跟着微微一颤,他瞧着她严肃的表情,也有些摸不清对方的心思,只好又垂了头。此时月离微眯了双眼,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瞧了他半晌,才缓缓启口,“朕今日来此是要问你一个问题。” 洛雨怔然抬眸,后又道:“陛下请问。” 你方才说这花是昨儿夜里才采的,那么昨夜你是何时辰又是在何地采的?”月离沉下声道。 听这话,洛雨脸色顿变,立时苍白如纸,站在一边咬了咬下唇,微启了好几次嘴却始终不知要如何开口,月离见之如此终是喝道:“昨夜宫内发生凶案,想必你也听说了,而那个时辰,便是你走回落雨阁的时候,那么,你可有看到了什么?” 洛雨本就胆小,被这么一吓,哪里还敢有所隐瞒,便一闭眼跪下道,“不敢欺瞒陛下,昨夜散戏后小雨的确是向落雨阁面来,行至梅园的时候,见梅正在打苞,当下便想若是等天明再来采摘,花苞定然已经绽放,于是便拢了衣袖现摘了一些,小雨记得,那时正是侍卫换岗,后衣袖装满小雨才又拐出了梅园走向长廊,这时便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说,朕怒你无罪。”月离的声音很冷,隐隐给人极大的压力, 洛雨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一横心,道:“当时廊内很黑,小雨正准备走上长廊,突然看到前方有一抹白色影子从花丛中飞了出来,长发舞动,身影如风,几个起落,如烟一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害小雨还以为是自个儿眼花了,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小雨走到适才白衣人出“吓得小雨立即藏在圆柱后,待再偷偷看去时,白衣人影已是不知去向,第 回 现的地方时,借着月光向那片花从看去,才见泥地上扔着一团外袍,若非刻意章 去看,压根不会被发现,小雨一时好奇便拾了起来,这一看,才发现竟是件紫 色蟒袍。”被 洛雨温软的嗓音幽幽地在空气中荡开,而那一瞬间,只一句话紫色蟒便 足以让月离闻之大骇。 蟒袍向来是王爷的官服,而银月国只有一位王爷,若她未记错,昨夜淳亲 王慕容萧的衣衫也确是紫色的,细想才发现,在阁楼里,慕容萧果然是只着了初 件银色的中袍,而紫色外袍已未着于身上,可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是她的哥哥,是与她心意相通的鸾身兄长啊,她绝不会信半个字。 洛雨瞧月离一直没出声,自知是自己说错了话,噗通一下拜倒在地。 下饶命,小雨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月离猛地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头一阵慌乱,一时之间得怀被 楚,恨不得大哭一场,胸口涌动,悲愤莫名。 良久才渐渐平复,垂首望了他一眼,摆摆手,道:“朕并无责怪你的意思,快起来吧!说着,还上前扶了洛雨一把。 洛雨被怔得愣愣的,好半天才怯怯地问了句,“那么,陛下不罚小雨了?” “你未做错事,联作何要罚你?”月离不答反问,而后微微勾起后角,目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气,然唇角却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小雨定是眼花了,昨儿联明明看到王爷的外袍一直穿在身上。 是,小雨月下看物常分不清色彩,夜太黑,小雨至今都觉得只是做了一场梦。”,月离瞥了他一眼,心道此人倒还是个明白人,便留下他性命也无不可。 宫中最忌背后议人是非,今日和联的这番对话,小雨便权当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便忘个干干净净,休得再提。 陛下今日只是与小雨饮茶对诗,别无其他。”洛雨身子一颤,月离坐在椅子上,将洛雨脸上泛起的恐慌全部收入眼底,忽然以食指勾起他的下巴,轻声说道:“抬起脸来,让联噍瞧你,听说,你一心想让联宠幸你,为何? 洛雨受宠若惊道:“陛下天颜,试问世间又有哪个男子不想一近芳泽。她轻轻地勾起唇角,笑得如沐春风,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脸颊,含笑说道:“你其实是担心没有一个名份,有朝一日不能再留在宫中享受荣华吧?你放心,朕会好好待你的,便算朕不宠幸你,也会将你留在身边,绝不会送你出去,因为,朕最爱喝你泡的花茶,已经蚀香入骨了,旁人泡来的,朕闻都不爱闻。 洛雨大喜,微微启口,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那些话语仍是淹没在唇齿翕动间未能说出口,随之他胆怯地伸出双手环住月离的脖子,那动作何其轻柔,叫人不禁便沉沦在对方的柔意之间,最终他轻轻俯首,吻上了那女子额间淡淡的月儿花印。 17 那一个清晨,阳光特别温暖,而洛雨终于吻到了月离,或许对月离而言,这样的吻不过是一种打赏给男宠的方式,而对洛雨来说,却是惊讶至极的,痴痴地望着那远去的绝美身影,他竟像个孩子似的开心起来。 月离凝着眉头心事重重走回银月宫,紫鹃迎面上来,行了礼便道:“公子想要求见陛下,等了好一会,奴婢以为陛下会在落雨阁用午膳,便打发他先回去了。 难得那个冷冰冰的人竟主动要见她,月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道:那朕便去会会他。 银月国地处南,一入了秋便会早晚寒凉,午时却是阳光灿烂,睛空万里,澄澈蔚蓝的天际漂浮着几朵淡淡的浮云。 一近月华阁,便听得阁楼内传来幽自的笛声,笛声低沉而惆怅,却又有一种高于尘世的不羁之感。 如行云,如流水,清风过处,风动而松巍然,如此凄美的笛音,使得人心里都像被凉水泼过一般,揪心的寒,心怀感伤,好奇心让她走了出去,原来吹笛之人是他, 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院内的梅花不断飘落,他盈盈一立于梅中,周身都似被一缕仙气环绕,仿若似仙官降临,只是这般闲闲的一站,便胜这宫中的 万千繁华。第 不过,这些都没有那笛声吸引人,是因为思念他过世的母妃么?若非紫玉章 萧未带在身上,她定会与他合奏一曲。 月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看着那个青玉色的身影,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他 湖绿衣衫,脸上不由便泛起了笑容。 忽地身边梅枝一阵悉索声响,有人走近前来,在他身后默默站着,随她而来的是淡若烟尘的花香 笛声戛然而止,他没有睁眼,却是微微嗅到了混在花香之中的熟悉的气息,她常年饮花茶,是以体内便也携了特有的花香茶香之味,甚是清新怡人。怜卿动了动,缓慢的移开放在薄唇边的竹笛,月离先行开口, “勿需行那些虚礼。 那人回过头,淡淡地望着她,而后幽出启口,“既不许罪臣行礼,院下 可否一坐?”说罢,他竟在满地落花的土上席地而坐。 月离怔了一怔,流苏立即回屋拿来一个银灰色的锦缎软垫,上调有朵朵钱黄的雏菊,月离这才一撩锦袍与怜卿并肩而坐,暖光在二人的半边脸上英上了一层金黄,她顺着怜卿的目光向远处看去,轻柔地道:适才所葵的可是思乡曲? 风声掠过他们耳旁,难得的惬意。 己l 今日的怜卿给人的感觉很静,不似前几次的相处,态度都很冷漠,此刻他微扬着头,痴痴地望着天空不时飞过的小鸟。 身着竹青色长袍的他独自站在风中,衣角被风吹起,孤楚的身影便如风中飘零的落叶,他似天生就该立于花丛中,如诗如画,一派绝丽,万种凌美。 怜卿没有立刻回答她,眼睛望着天空,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才收回日光匆匆看她一眼便转过脸去,阵子里有淡淡的伤感流过, 只是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丢了!”他静定而答,美若晨曦, 只是物是人非四个字,便已将他的孤独和沧桑,悲怆和凄凉一带而过,便连那伤感也那么冷漠那么细微,细微到连他自己都忘了该悲伤,忘了本来的生活,也忘了阳光忘了温暖。 他是这般风华绝代的男子,但是月离却能看懂,藏在他看似冷淡的冰寒之下,定然还有一抹如玉的坚定与温润。 这世间总是有些人,能让你毫无缘故地心疼他,想待他好,想让他不那么寂寞孤苦。 所以她看不得他受委屈,舍不得他受苦,想和他在春风沉醉的晚上,同销万古愁。 月离忽然喟叹:“怜公子可有很难忘的过去? 他略微思付片刻后,才启口:若说难忘,便也只停留在母妃在世时。说完,抬起头静默的朝天空看去。月真看着他,轻语道,“举目无亲,所见者无非面目可惜,无有真心相待之人,将你关在此,你可会恨朕? 成王败蔻,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若是这点都想不开,就真真白活于这个世上,浮生须尽欢,哪怕世事皆薄凉,又有何好? 月离抚掌笑道:“原来你也非小肚鸡肠之人。 他目光深,慢慢看向月离,道:“罪臣此次而圣,是有个不情之请,恍然间,月离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目中的柔情也在顷刻间散去,她怎的差些忘了,他是会摄魂术的,随之冷漠地问着他,为何同我说这些?怜公子,你是在故意博取联的同情心么? 旋即他便转过头来,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月离的双眸,“陛下认为罪臣会拿身世来博取同情? 月离不答,只等着他给出解释,而他却冷冷一笑,“没关系,罪臣是个质子,陛下自是有怀疑的权利,罪臣哪有资格干涉。 他的话里有一丝讽刺的味道,让月离听了心里极不畅快,可她只是微抿了一下唇角,“如此,朕便许你一诺,若肯与朕道道你的过去,哪怕是求朕放你回轩辕国,联也会准。 怜卿微怔,“我的过去?”言下,他轻轻地扬起唇角,“记得小时候,母妃曾带着我在院子里看天空飞翔的鸟儿,那一天,我看到一样大雁飞过 天空的时候特别的兴奋,一直都觉得那便是此生中所见过的最美时刻。”第 怜卿在说那番话的时候神情中透着无限的向往,他的声音舒展悠然, 好似在念诗。“只是那种快乐的感觉之后再也没有过了,那之后母妃便染了病,我还记他 得她死之前紧紧握着我的手,骗我说等她病好后再带我去看鸟儿,可便在说完她 那句话后她就死了。 月离没有错过一个细节--她看到在飘飞的竹色衣袂之下,他纤长的指节丝丝攥住了大腿外侧的衣袂,筋节毕现,似入骨肉!他--在压抑着什么? 他又在,忍耐着什么? 18 不远处,一只翠羽红嘴的小鸟落在青草从中,正歪着小脑装打量看面锲之 人,随后又扑着翅膀,飞向蓝天。 月离道,且让朕来猜上一猜,你今日与朕说了如此多话,数次提到自己的母妃,想必那个不情之请便是竹林深处的阔楼吧?~ 怜卿手微微一抖,“我今日才知究竟怎样才叫须城倾国,除了他让美祝,定然还需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陛下当之无愧。 “那里刚发生过因案,你还要去住? 怜卿点头,“我只知那是母妃留下的东西,绝不许别人毁了。月离倒是轻轻一笑,心想,这倒挺像他的个性,明知不可为却非去为之,况且,他一向没把自己那条命当回事。 知道今日同她一席话,虽未曾完全打开他的心结,却也让他心动不少,无端便心情甚好。 怜卿呆呆地注视着她良久,才别招的转过脸,点头,“昨夜之事罪臣也已听到传言,这是你们眼月国的事,罪臣并不想理会,可那处阁楼既是母妃和亲前的闺楼,罪臣如今身在此处,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感请陛下窗下此楼,赐予瞿臣居住。 你不怕?”月离淡淡一笑。 他神情竟开始凝重,眉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却道:“有何可怕?若是母妃鬼魂,定然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儿,若真有心怀不轨之人暗藏在此,罪臣也与之无怨无仇,何必痛下杀手。 月离望着这个平日里傲气清冷的男子,他的心仿佛一根纤细的琴弦,有时候松弛,略带倦息,有时却是绷得那么紧,轻微的震动也会使它灼断,他此刻的模样竟让她有一种揽他入怀的冲动。 “既如此,朕便将那处阁楼,赐予……”说罢突然嫣然而笑,模样分外迷人,而后轻道:“朕的爱卿。” 怜卿却没吭声,只是方才,那一句“朕的爱卿”,似是着了魔力,顿时让他为之心动,他险些以为,他会因为这几个字而放弃一切。 “人死如灯灭,这世间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真实的痕迹,都会随着岁月街过提慢消磨,这人便好似无从存在过,只要你的心中永远记得你母妃,她便永远存在,不会消失,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过了便是过了,不要再伤怀,也不要再冰封着自己的心。月离伸出于,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许是怜卿怎么都没料到她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吧,怔忪了许久,才轻点了一下头。 见他没回答,月离探过头笑着道:那爱卿给联笑一个看看? 怜卿嫌恶地蹬了一眼,道:没有值得笑的事,如今已是忘了如何去笑。 月离厅那含笑,“无论为帝还是为民,人生姬短几十年,何必给自己留下遗感,活着想笑便笑,想哭便哭,该爱的时候便去爱,无谓压抑自己的。” 怜卿怒日以对,快速站起,“罪臣的心还勿需陛下来管!“不识好人心。”月离冷冷哼了一声,“在这个宫里,还没有人敢这般对朕说话,敢对朕如此不敬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二者都不再开口,而之前的欢愉心悦都好似错觉,抑或赴场梦。 修而,怜卿竟轻轻吐出一句,“陛下若真有那份闲心,不如多防防身边之人才是。”说罢他竟拂袖而去,留给她一个写满愠怒却孤独的背影。 月离收起笑容,阳光依旧,风轻轻吹起,中秋已拦不住还未来到的严冬的寒,心,也莫名的一阵冷冽。 次日,月离下旨将那处阁楼赐名:善怜阁!赐予轩辕国质子怜卿居住,另任何人不得再妄议宫中传言,否则,杀无赦。 而定北大将军之死一案,则交由刑部办理,期限半年。 之后的日子里,皇宫里一派安宁,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十日后,中秋日,楚风国公主与淳亲王联姻大婚,宫里张灯结彩,民间也他被 她 是一派喜庆洋洋,殊知这联姻和亲最是为民间百姓乐道,因为,它能免去边关百姓惶惶之苦,战乱之殃。 按规矩,新人需得先在祈福殿接受女帝赐福。 淳亲王慕容萧携王妃楚懿儿在白玉石阶上跪迎女帝,月离亲手相扶,一派随和喜气,殿内满是王公贵族,大臣,在座的人不知女帝于这唯一的兄长那是极好的,而淳亲王自任监国来劳心劳力,多次微服体察民情且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已是查办了几名位高权重的贪官,迅迷在大臣和百姓之中树立了威名,传为美谈。 待淳亲王携了楚风国公主进入殿掌之后,一室的喧哗安静下来,月离端必于龙座之上,毫不掩饰唇边的笑容,只是,那些人说过的那些话,她当真就分也没去信了么?洛雨直指他,怜卿那句留心身边之人也晦暗不明,意有所指,且凶案中处处疑点均指向他,她究竟该去信那些个外人,还是该信自己的直觉? 礼部尚书拿出圣旨朗声念道:“天启十六年,秋,银月与楚风两国重修旧好,兹楚风国公主楚氏,心性聪慧,后美容仪,含彰秀出,于秋十五式光册典,联姻于银月国监国淳亲王慕容萧,正式册封为淳亲王正妃,以示两国交好,万世不变……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听下去,一双眼睛,却是望向了下面那个女子,哥哥的确会识人,这位楚公主倒也真有几分眉目如画,莺歌燕啼,看向她时亦不卑不亢,虽肤如凝脂,面上却也不刻意调色,一双眸子更是灵动无双,真是十分玲珑心,九分美容颜,不愧为一国公主。 此女,确实配得上哥哥,如此,甚好。 龙座上的月离端庄,高贵含笑看着大殿上的一切,心,早已飞向了宫外,哥哥曾说起过认识那个人,还说十多日后约在京城相聚,细下算来,可不正是这些天,如今更逢哥哥大婚,他到时想必是会前去王府观礼的吧?在宫中举行完册封典仪后,新人便该回王府完成成亲仪式,而她自是不需再度前往,各大臣自然都要去王府赴宴的,于是宫中的中秋赐宴便也取消了,可她今夜真不想留在宫里独自一人赏月,要不,溜? 想到这里,月离不自觉地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最好是连流苏也不带,可自那夜之后,那丫头得了哥哥的嘱托,盯她甚紧,得想个法儿骗过去才行。 月离眼珠转得飞快,直到流苏在耳边连唤数声,才终于把眼珠转了回来,原来是按礼制,该给淳亲王妃颁玉牒了。 19 “淳亲王妃楚懿儿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寿金安,洪福盖天。”楚风国公主盈盈拜下,虽从未出街阁,但到底还是一国公主,姿态倒也落落大方。 月离帝露笑靥,起身将玉牒颁给己跪于滕下的楚风公主,道:“淳亲王监理国事,朝中事务繁忙,还望王妃有所体谅,与王爷夫妻恩爱,百头到老。 “谢陛下!”楚懿公主轻轻应了声,据唇浅笑,含羞垂目,笑里有着刻意的亲近,银月国女帝名动天下,她倒是想抬眼去看来着,可又恐犯了圣颜,万万不妥。 近了看,此女更是雪肌芙面,纤颈上一串名贵的玛瑙明珠,衬得人越发出采,芳华若清菊,哥哥果然好眼光, 月离暗暗赏识这女子,因而凑过头去,轻笑低言道:“懿,美也!倒是个好字,摒去尊位不言,若论辈分,朕还该唤你一声嫂嫂,目后若私下在朕面前,不必拘于宫礼,原就该更亲近些,日后若是得闲要多来宫中玩玩,朕也难得遇上这样个良宜出采又心思聪慧之人,定会待你如自家人。 楚懿儿抿唇,笑若秋芳,声似莺啼:“谢陛下赞赏,“懿儿只是个俗女子,能得这般文武双全的王爷垂怜,甚是有幸,如今更得陛下抬爱,更是欢喜,只愿岁岁月月,不论他年他日,定与王爷福祸与共。” 月离只微一笑,楚风帝也算是教女有方!抬手示意她轻身,楚楚儿福身退下,似暗舒了一口气。 时近正午,月离便留下两位新人共膳,既是家宴,便也未让流苏紫鹃侍第 候,席同多饮了几杯,慕容萧要早些回王府为今夜的大婚做准备,携了王妃急 司 急告退。 月离倒也不好开口问询冷清尘是否会来,其实也有些奇怪,只是惊鸿警,为何每每想到此人便心满起伏难平,若说那人是极俊的,那她见过的俊雅公子还少么?单是那质子怜便已是知名天下的美男子,世间少有了吧?若说只是迷恋那夜如莲的白,惊鸿之舞,那洛雨却也不在他之下,到底是什么呢? 思绪辗转间,竟又走到了九曲回廊旁的那片竹林外,雨后的翠竹林格外清新,翠色欲滴的片片竹叶薄知蝉翼,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随风摇曳, 发出五彩的光芒,她已将此处赏给了轩辕怜卿,倒并非仅因着是他母妃的旧居,而是,那一抹竹青色的身影,那一盏竹叶煮沸的青茶,让她感到,整个皇宫,也只有此处才配得上他。 漫步在一片绿意里,抬眸环顾,着实没有发现什么离奇或是怪异的地方,宫匠已是作了修缮,原本被落叶覆盖的竹林小径显了出来,青石铺就,曲径通俞,立于林外,一眼便能看到掩映在一片清绿中的朱色漆门,红墙绿瓦,清净宁幽。 跨进朱漆的铜门,几个宫女正在打扫,是他从月华阁带过来的,见她到来,立时微屈了身子,她们早知月离每每来见怜公子都不许出声通传,其余二人俱是垂目不做他言,只一名宫女低言道:“启奏陛下,怜公子方才练完了字,身上染了墨香,此刻正在沐浴。 月离神色未变,眼波却泛了些喜色,很快便淹没下去,轻转身,道:“无妨,你们继续打扫,朕自行上楼等他便是。” 那三人微屈身子,“是,奴婢遵命。” 上了二楼,两边依旧是厢房,却已不再是当日那般破败光景,窗外湘妃竹掩映,还有几株葱郁绿柳随风微摆,有凉风穿廊而过,甚是清宁。 正屋还是那间发生过凶案和白衣女子的屋子,想那怜弱男子胆儿却不小,只是让人稍做整理便作了寝室,她立在长廊上透过半开着的窗棂看向内室,有了人气味儿,这回不必再担心那白衣女子正吊在房梁上冲她笑了,日光透过沉木朱漆的窗棂,在内室迷迷蒙蒙的飘荡着,棂下只一张书案,案上放着一尊蜩纹四足鼎炉,炉旁摆着还未及清洗的文房四宝,纯白的宣纸上书着两个刚劲飘逸的字:善怜! 月离心中竟突然有了些许的温暖,他虽面上冷冰冰处处给她气受,但应还是感激着的。 闻了闻,一室墨香,真真是心神俱宁。 再看去,书案旁是植妆台,台旁是一架紫檀屏风,双重纱罗帐罩着一张裂花沉香木床,小阁内的陈设并不奢华,简约素雅,仿似有他的地方都能透着股如世外桃源股的恬静。 而他也未移动原本阁内之物,只打扫了干净便用了。门未上锁,月离正欲推门而入,突听得廊尾处侧屋传来水花之声,略略沉吟了片刻,面上已是隐隐带了几分俏皮狡黠的笑意, 四处看了看,院中打扫的宫女已清扫完毕,不见了踪影,这儿本就冷清,此时又是正午,整个阁楼更是听不到人声,月离立即拎起裙摆贴着墙沿轻手轻脚向水房行去。 所谓赶早不如赶巧,没想到他还有青天白日沐浴的习惯,美男出浴图,她可不会客气,倒也真要看看,平日里冷如冰的男子,卸下了那身束缚后,又该是何等迷人的光景。 她堂堂女帝,在自己的后宫看个男子沐浴并无不雅,更犯不着行偷摸之事,想看自然便堂而皇之的看,何况她本便有将怜卿纳入后宫之心。 想是那几个宫女知他在沐浴,不会上楼来,而此处更是无人会来造访,是以水房的门只是紧掩并未上锁,第一次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而他,此时便像是一个熟睡的孩子,再看不到平时的冷漠。 月离伸手一推,吱呀一声朱漆木门便开了,室内春色旖旎,一眼便勾起无限暇想。 入日的是一个极大的浴桶,一室阳光中,一把乌黑墨发倾泻,垂在桶沿,木桶盖住他大半背部,只余双臂分搭两侧,桶内水汽袅袅,更衬得他肤色红润鲜明,月离歪在门上笑嘻嘻地看着某人总是没有情绪的双眸在目光接触到来人的一刹那滑过惊诧,却也只是一瞬而过,随即镇定的命令道:“出去!” 她倒要看看他的强作镇定到底能坚持几分,继而直挺挺的离开靠着的门 板,脚尖轻轻一踢,合上木门后又闲闲的走上前来,半靠在木桶上,在他耳 旁轻吹了口气,笑得器张至极,“朕的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有资格管么? 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一股热气喷在耳边,还有些香甜的酒气,憋眉,在轩辕国时沐浴也从不需人侍候在旁,更未在女子面前裸祝相对,此时月离便紧贴在桶侧,幸好浴水中添了些药材,水色并不清透,便 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这样,他仍是不自觉便烧红了脸颊,又不能起身取衣, 真真是尴尬至极,若说是在别国,他或许还能斥责其不守女戒,可到银月国 20 自然也熟知了女帝是有男后宫的,数男侍一女,并非不守礼教,他虽不习惯,倒是真无语可言。 只得略带讽刺地道:“陛下已有数十日未曾到此,今儿是什么风又把尊贵的女帝给吹来了?”从那张薄凉的唇里吐出的话既干脆又嘲弄,冷冷地带着点寒烈。 月离探着脑袋笑得贼兮兮的,故意娇情地问道:“爱卿这话可真透着一股子的酸味儿,该不会是一日不见如隔叁秋吧?莫非……真是在日思夜想朕?” 他冷笑一声,语音淡而平静,懒懒地靠在桶内,斜睨地看向她,眸里带着几分疑惑和兴致的神色,没多久又偏过头朝别处瞟去,继而将胳膊收入水中,嘀咕:“酒量不好何苦逞能,又是喝得这般醉。” “爱卿在说什么?”月离娇笑着更贴紧了些,目光放在那张沉静的脸上,俊朗的面容,微薄的唇,目光深邃如黑夜,许是有了水汽的滋润,本该幽冷的眸光竟不觉染上了些许温润,真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第一次在天牢看到这观眼睛的时候她便已迷失其中,虽然如今已经看过多次了,却仍然还是逃不开它的魅力,摄魂术么?她也会,俩俩相克,她自然不会被摄住,不可再否认,那时的她便已为之沉迷。 此刻如此贴近的看,水中春色更是令人暇想无边,顿时便又让月离色心泛滥成灾,这样一张脸,若触上去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月离唇畔含笑,她的眸子,闪动着清亮耀眼的光辉,当她笑眯眯眼眸微弯的那一刻,天地万物,似都已被这绝代女子遮掩了光华,但是那笑落在怜卿的眼里却让他打了一个冷颤,只得继续冷声道:“陛下,你喝醉了,今夜中秋,想必国事繁忙,还是早些回宫歇着吧。 月离却只是呆呆看着他半干长发以极度盅惑的姿态贴在其弧度优美的下领上,目光往下,精致锁骨上还有晶莹的水珠,蜿蜓留至半透明的水里,好幅--美男出浴图! “爱卿,联来帮你擦背可好?”月离不由分说地夺过一旁的帕子,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落下,怜卿只觉每一个被她的手落到的地方,都似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样,火辣辣的,带着从不曾想象过的战栗。“陛下乃堂堂女帝,万人之上,怎可为罪臣而自降身份,若是被人看到,岂非是致罪臣于死地?”怜卿在桶里左右移动,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女帝酒品当真是不敢恭维。 见月离不理他,又只得别过脸,叹道:“陛下,若有事找罪臣,可否先回避片刻。” 月离倏然来劲,将他放置在一旁凳上换洗的衣服,全部扔到窗棂外面去,一嘟嘴道:“便就不出去,有本事出来揍我! 怜卿被她的惊天之举吓得目瞪口呆,久久未回过神。 月离又拉长了嗓音冲他勾指道:“美人儿,要不要,香一个? 堂堂男儿竟被女子调戏,怜卿顿觉荒谬至极,心道,她莫是醉后寻错了路,将他当作落雨阁那位了吧? 沉下脸,很想将其制住,可心里又苦恼,若是保持面对面的姿势杵在原地,那他又怎么从浴桶里起身?虽说他为男子,终不比女子吃亏,可那到底也太失于礼数了。 月离见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那窘样甚是可爱,不过更荒唐的显然还在后头,有人显然是酒劲冲脑,不耐地咽了下口水,学着那白衣女子的样儿咯咯笑数声,猛然伸出双手便扑向对方。 事发突然,怜卿根本无法躲避,背重重抵在浴桶壁上,被呛了好几口 沐浴之水。“你!”怜卿脸色铁青,他最初也以为月离只是酒品太差所致,没想第 到她竟如此不知羞耻,这种画面显然叫他这个正人君子难以承受,眼下怒火攻心,居然气得一时竟立了起来。 月离睁大眼,勉强透过醉眼朦胧看去,脑子轰的一声,已是无法思考,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副健康体魄,略暗的肤色,厚实的胸脯上两枚浅褐色的坚果,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目光下移,失望,木桶边缘正好遮挡在了那里,月离怒,回头内务庭每人赏十板子,谁让他们将这些浴桶做这般高的。 不过,她还有手的嘛,颤抖着伸手抚上他的胸前,触手的肌肤光滑沁凉,完全不似水温微热,她惬意的曲起指尖,在上边来回游走,没过多久动作愈发大胆,肆无忌惮的绵延而下。 “陛下莫逼罪臣不敬。”怜卿的眉目间再也不若平常般波澜不惊,牙一咬托住她的手想将其挪开,然手掌贴上对方肌肤的一刹那便有莫名的灼热感蔓延开来,他微抬高下颌,压下心悸冷然道:“罪臣素来敬重陛下一介女流却能治国安邦,实乃不负女帝之名,没想到私下竟……非要逼罪臣以下犯上才肯罢休么?” 月离抿了抿唇缓缓贴近:“不再唤陛下了,叫阿离,阿离与爱卿来一场余桃之乐可好?”最后一个字的语调方落下,柔唇已是顺势覆上,堵住对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柔软的触感挑逗一般在唇上厮磨,燃起陌生的火花,怜卿惊骇地瞪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里泛起惊天大浪,月离的手从他的胸前缓缓下移,指尖己是沾上了水面,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掌罩住她的眼,抬腿迈出了浴桶,紧接着一件竹青绿的外袍当头罩来,将她的念想全数打断。 待她气哼哼扒下脑袋上挂着的外袍时,一件雪白的中衣已将他完美的身子遮住,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已是恢复了平静,墨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冷清清一片全是鄙夷,接着,他转过身去,留给她的是无限暇想的后背。 月离脸色苍白地斜靠在桶沿,似乎已浑身无力,她拼命眨了几下眼睛,再转复相看,那一身雪衣之人依然站在原处,清淡如莲,素雅出尘,虽淡,却生生灼了月离的眼,虽然明知不是他,可,那白衣胜雪,俊朗容颜竟不觉幻化成了那一晚,波澜幽静的湖面上,清风徐来,荷叶悠然,串串清越的嗓音伴着点点浮动的芦花,越过水面,朝向这方,轻轻飘来,余韵悠然,萦绕心怀……心中再次重重一跳! 虽醉意朦胧,脑中却一片清明,虽同着白衣,却终究不是那人。 清尘如雪的白衣,玄黑如缎的发丝,纤白如玉的手指,可,不是他,微微闭哞,心,缩成一团,她低头看看自己,再望着同样衣冠不整的冷卿,其实早便想摸摸他,而今终于如愿,她终是能放下了,一丝苦涩之感酒上喉头,她却并不后悔,若不是喝了些酒,这番只在梦里出现过的情景,她怕是永远都做不出来的吧。 21 半垂下眸,掩去泄露太多情绪的眼神,可心里仍然有荆棘不断丛生,便就到这里了吧,他纯净得像张白纸,又倔得有些犯傻,可爱的傻,叫人心疼又不敢碰触的傻,让人不忍心去污染和着色,或者这也是她放弃他的缘由之一吧。 此刻起,她在他面前不会再有少女的羞涩,日后见面,他是质子,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帝。 水房内的气氛越来越僵硬,还是轩辕怜卿觉得这样一直僵持着也不好,才肯回过头来对上月离的双眼,冷言道:“若是陛下还想将罪臣纳为男宠,便请回吧,罪臣宁死不从。” 月离下巴高高抬起,维而漠然调斥:“哼,宁死么?没有朕的允许,看谁敢随随便便去死?”“爱卿,你最好记清楚了,你的人在我的宫里一日,便属于朕一日,你的命也是朕的,只要朕不点头,你便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怜卿强忍着心中的不悦,说道:是,这里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如此,陛下便呆着吧,罪臣告退。” 他满头墨发散下,中衣零乱,走出门时还在系着腰带,而月离只是微拢了拢发髻,衣衫因方才对他调戏也零乱不堪,两人一前一后步出,这幅画面,任谁看了都会浮想联翩,瞬间便让独坐在楼下庭院中的洛雨直了双眸。 “陛……陛下。”洛雨只是来向怜卿讨教煮竹叶青茶之道,不知月离竟会在此,二人俱又浑身凌乱从水房而出,怜卿只着雪白中衣,外衫竟在月离手中拎着,而那个可爱动人的少女面颊绯红,盈黄的衫裙水渍斑斑,顿时 惊得话也说不出了。怜卿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进了房,门嘭一声重重关上。四章 月离摇头,没想到她这个向来洒脱之人今日还真干了件洒脱之事,只说这 怜卿,确是一代美人拥倾世容颜,偏偏冷若寒冰,油盐不进,可让人好生着恼。 凉风吹来,月离打了个喷嚏。 洛雨立即解下外袍披在她的湿衣上,道:“中秋风凉,小雨送陛下回寝宫。” 月离紧了紧外袍,又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阁楼,终是点了点头,率先抬步向外行去, 进了竹林,月离才不好意思地对洛雨笑了笑:“今日喝多了,让你看了笑话。” 竹林中浓密不见阳光,兴许是被那笑容中的几许娇态所吸引,洛雨终是大了胆子,痴痴地望着月离,竟是无法移开视线,眼前之人,虽一袭凌乱衣衫。却肌肤胜雪,如凝脂,如美玉,白嫩细滑,眉尖颦颦,如两弯新月,又似春风剪裁的柳叶,秋水盈盈,顾盼生辉的眸,柔波流转,她胸前的衣襟已被水打湿,此刻更紧贴于身,那微微的隆起随着呼吸不停起伏,只看一眼,便已让人不由自主的陷进去。 洛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已化为了虚无,只留下这么一个令尘世间繁华尽皆失去了颜色的绝代女帝。 反是月离被他瞧得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脸去。 “既然怜公子拒了陛下宠幸,那么便让小雨来伺候您吧!”说话间,他的脸已贴到月离的鼻间,月离推开他,冷冷道:“不要。”他想要她的身体,她还不乐意给他呢! 哪知,“陛下的嘴角有颗水粒。”话音刚落,洛雨已欺身上前,俯首覆上了少女的唇瓣,月离骇得魂都要飞了,这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却已避之不及。 洛雨眸子越加地深,禁不住伸开手指,将指尖插入月离丝缎般的发间,却没有任凭发丝倾下,而是将那些发丝缠绕在指间,凑向自己的鼻端,一面加深着那个吻,一面深深嗅那发丝间隐然飘荡的幽幽暗香……心中却忍不住苦苦一叹,这样风采绝卓的人儿,今生恐怕是不会属于自己了。 被他吻得不能出声,“啪”的一声,突然一记巴掌狠狠地甩上洛雨,那个荏弱的男子竟被扇得倒退了数步,再抬起脸来面嘴角已淌下一道殷红的血丝。 “说了不要,你听不懂么?”那一刻,月离的眼中透着一抹凶光,一代帝王的霸气展露无疑,“是否联平日太好说话,使得你们一个个,眼中还有没有联?”随后又再度启口,“洛雨,你给朕记清楚,朕是你的主子,而你只是个男宠,那便就做好你的本分,任何时候也休得反客为主。最是无情帝王家,洛雨手捂面颊,修长的指尖已是发白。 阁楼内传来幽幽的笛声,低沉而惆怅,是高楼望尽天涯路的孤楚和伤春悲秋的淡淡情愁,却又有一种高于尘世放浪形骸的不羁之感,还隐隐暗藏着心比天高的气魄,如此凄美的笛音,听者心里如同被凉水泼过一般,揪心得寒。 晚膳过后,夜凉如水,一轮圆月高悬,双手伏在窗台上,痴痴地望着夜空,天上繁星点点,不知有哪一颗真正懂她的心。 身后是流苏的声音传来,“启奏陛下,宫人们在御花园看花赏月猜灯谜。陛下可否前往?” 月离并未回头,目光始终专注地落在那块黑幕之上,过了许久,才缓缓道:“自是要去的,朕晚膳食得过饱,适才紫鹃端来的那碗银耳羹你且喝了吧,若再入便要凉了。 “谢陛下赐赏。”流苏不疑有诈,兴高采烈地饮下了那碗银耳蒙,拭净嘴道:“奴婢侍候陛下更……”话未完,已是眼前一黑径直伏了下去。 月离这才回身,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靥,俏皮至极,刘太医的安定散果然好使,先前她还怕流苏内功高强,若是量轻会无效,还有意加重了些,这一睡,若到不了明日太阳初升是断断苏醒不来的。 先前便已禀退了紫鹃,只说自己白日大典累着了,有些乏要早早歇息,不许人打扰,且早朝也免了,如此这般,她便不必连夜赶回宫内,虽说人海茫茫 不一定就能遇到他,却是看看民间风情也是好的。将流苏拖上暖阁内,让她面朝内盖好锦被,摘了她的腰牌,月离迅速换上第 流苏的宫装,走到妆台前坐下,执起象牙梳给自己梳了一个流云髻,只一支金 步摇斜插于髻上,任一把青丝如瀑般垂散在纤腰后,两缕飘于颊畔,取过淡粉色的唇纸放入双唇轻轻一抿,顿时,整个面目瞬间明媚开来,微微侧着身从镜中看着自己,一身天青色衫裙,却仍掩映不住那份绝世风华,月离轻轻蹙了蹙眉,她伸出手抚过镜中人的面孔,指尖掠过一丝冰凉,不成,她不会武功,又未带侍卫,民情繁杂,这身装扮难免不会招祸上身,幸好那日竟将怜卿和 落雨罩在她身上的外袍给拎了回来,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终还是挑了那件青 色的,想到那人,眼中又不觉一黯,不知那清冷之人在今夜又是否思念着故土亲人呢? 22 哼,她就偏不再理他,等着他主动求她去见。 将那件男衫翻出打了个包袱,又回到内室取了白羽轻裘披风,悄悄打开毁门,闪身步了出去,今夜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都去了御花园赏花灯,一路竟未遇到什么人,小心地避开了巡夜的侍卫,很快便来到了乾清门,这里便是将皇宫与民间隔离开的地方,在转角处,她披上轻裘,戴上裘帽遮住大半个面孔,深吸一口气,看着头向宫门走去。 “站住,什么人?”侍卫上得前来喝问。 月离学着流苏的声音道:“今日淳亲王爷大婚,流苏奉陛下之命前去送贺礼。”说罢,将手中印有名字的腰牌递上。 侍卫看了眼腰牌便递还给她,道:“原来是流苏姑姑,夜间风大,请姑姑走好!”说罢便抬手开门放行。 月离低着头脚步轻盈的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风吹起了鬓间的长发,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轻裘披风,手触及紫玉菱花萧,一点凉,直到宫门嘭一声在她身后关紧,才大舒了一口气,哈哈,没想到偷溜出宫竟是这般的好玩又刺激,她都有些上瘾了呢。 再闪身隐入宫墙边的黑暗处,一刻钟后,竟有位头束玉簪,身着竹青色长袍的翩翩佳公子执着一支紫竹玉萧款款步出,煞时迷了人眼。 月上柳梢头,约黄昏后,街上已是花灯的天地,满是衣香云鬓萦绕,银月国的女子不需裹足,也不必养在深闺足不出户,因为他们的皇帝本就是凌驾于众男子之上的一介女流,公子们也都穿的人模人样,连歪脖子斜眼的都故作潇洒的拿着把折扇,一见有长相好的女子便忧郁望月吟春秋。 街市上人来人往,她一件竹青的儒衫,最简单的材质,衣上甚至还有那个他特有的淡淡竹叶青茶气,身上也仅带着一块玉佩,却依旧是众人裴目的焦点,只因她那无与伦比的俊美和那浑身散发的王者之气,尤是那些行走在街上的一些女子纷纷以扇掩面,可是眼神却都停在她的身上,月离心中感到一丝的好笑,即便已经如此简单的打扮,依旧不能改变一定会被万众注目的事实。 她却只悠闲地走在街上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注视,只管四处随意地看着,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心中对这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街市感到甚是满意,是啊,她应该是得意的,这个国家在她的治理下国运昌隆,百姓富足,一片祥和,虽然边境仍偶有些不安定,但以银月国的国力,不足为惧,可恶的是一朝元老定北大将军竟被人暗杀,但朝中尚还有几位让敌人闻风色变的大将在,如此她也能安下心来。 花市灯如昼,花鸟鱼虫,人物风景,一个个画工精美,放眼望去,那些精美别致的花灯悬挂在空中,当微风轻拂过,鳞次起伏,荡漾出层层迭迭的炫目光芒来,月离在一间花灯铺前停下,看着那些本该是一对对不可分的花灯,好些都是单个的放在那里,另一半却不翼而飞,她好奇地问向掌柜,掌柜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前方设有一个迷宫姻缘台,公子若是尚未婚配便可前去一走,提着一盏花灯,从迷宫进入,若是在走出迷宫的那一刻,遇到与你手执花灯上的鸳鸯是一对之人,你们便是有缘人。” 月离据唇一笑,且不说这人山人海怎可能那般容易便能遇见那个执了另一半彩灯之人,再来她此刻乃女扮男装,这又如何当得了真,虽说这未免牵强了些,倒也算个好彩头,一锭银子扔过去,将只余盏母鸳鸯戏水灯买了便跑。 老掌柜在身后跺脚,“小兄弟你拿错了,那盏是母鸳鸯!月离回眸,人群中只留下一串清越笑音。 身旁有细言娇语的女子相携走过,面上都带着含羞之色,而路上不时走来的清秀少年,也都带着喜悦之色,想必是想要在佳节能遇到个有缘之人。 不甚在意的胡乱选了条无几人在走的小径,七拐八弯后,忽然便被前方一抹慢慢行走的白影给牵住了视线。 她从未见过那样一个背影,清雅如风,宁静深幽,身材修长而伟岸,白色衣襟随风飘舞着,立于人群之外,犹如一株在疾风骤雨中傲然挺立的劲竹,超然不染尘埃,若将他比拟成一杯馨甜而香纯的茶,那可谓是极品中的极品:先不论他面目是否俊逸非凡,只那从他身上蔓延出的柔和气息,便足以使周遭的着上异样的光彩。 忍不住低声嘘叹了一声,眉梢轻翘,笑意从嘴角划开。 白衫飘飘风华卓然,她愣愣的跟着他,半眯的眼睛如花般渐渐绽放,瞳孔里是一园关不住的春色,意识到自己又在犯花痴,想要转开脸却发现移不开去,难道此生见着白衣男子便俱会如此?恨恨地咬着下唇,色性不改,真是没 得救。努力裙去脸颊上的涩红,翘起眼睫,目光不经意便落在他手执着的花灯 上,那竟然也是一盏鸳鸯戏水灯,且与她这只正好便是一对儿。 不禁想起掌柜那番话,这便是有缘人了么?这下,她是非得要看看了,喂!”一声娇笑。 前方之人倏然回过身来,双眸光彩流动,银制的面具在夜色下闪着温润的光,一头长发披散在他白衣的肩头,月离刹时如遭雷击,原来这茫茫人海之中,她的有缘人,竟然会是自己苦苦找寻的人--冷清尘?! 月离只觉得仿佛这世间万物均已无色,仿佛这漫天星月都已经黯去,这一次,他们之间不再远隔一泓江水,终是近在咫尺,背过身去仰天无声大笑三声,眼中竞蓄满喜悦的泪花。 眼前的少年让他微怔了片刻,此人有着一双墨玉般明亮澄澈的眼眸,清灵罄柔中又蕴藏着许多的不羁和狂放,似有着从高处俯瞰凡尘一览众山小的傲慢 之感,能拥有这种不凡气质的还是第一次遇着,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方才可是小弟唤在下?”淡淡开口,是玉碎一般的声音,他毫不避讳的直视她的眼眸,唇畔那片笑靥荡漾出涟漪般的清波,如清见温柔拂而,说不出的舒畅,又如深潭幽泉,多情流转,透体清凉,心似被铁锤撞击一般,漏跳了一拍。 眼珠子四处乱飘了一阵后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眸中,有无数神采流转,再一次吃惊不已,这个人的瞳孔竟然是琥珀色的,他抬起头,银白色的面具与倾泻下来的月光融为一体,如同浑然天成般,相映生辉。 面具下一片诱惑薄唇,还有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勾魂摄魄般如同施了蛊感人心的妖魅之法,虽看不清完整面容,姿态已是惊心动魄的出尘美好,只要对上这对眼睛,就会直拽入地狱深渊,却仍会叫人如痴似迷,不复觉醒。 笑容再次绽放,嘴角弧度比先前划的更开,月离这才想起自己在他人眼中还是个男儿身,一个飘逸大气转身,脸上已是一片正经,黑玉般的阵子散发着 点点光泽,犹如平静湖面上激滟的波光。她连连点头,抬起手中的花灯让他看,任他如同飞花清月一般的日光静静在身周流淌紫绕,良久,他轻轻一笑,幽深的眸子宁如黑夜,清雅的笑容宛若清莲绽放,半是嘲弄半似叹息的道:“原来在下的有缘之人竟然是个男子,当真可笑至极。 哪知月离摆手,道:“兄台此话差也! 他不解挑眉,依旧保持那种淡雅的清笑,神情平静中还隐藏着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月离却不伦不类的一拱手,“缘也,即为姻缘,亦是缘分,姻缘自当是男女不同之人,可缘分却是男男,女女相通,小弟虽非佳人,却与兄台所执花灯乃是一对儿,那便也意味着有兄弟之缘,即如此大家交个朋友享谈一番,不知兄台是否愿意?”说罢,拼命眨眼,装可爱。 她本欲是想用女儿之身与他相认的,可听了哥哥那番话后,知道此人乃江湖中人,断不会与女子牵牵绊绊,倒不如先与他混熟,想办法让他爱上自己后再告之,到那个时候,便已由不得他不愿了。 冷清尘被她眨得有点悚,倒觉得也甚是有理,竟无从反驳,只得抽着唇角笑点头,心中倒也觉着这个小兄弟一看便是个聪明俏皮的主儿。 月离拍手,道:“既如此,兄台今夜必定得与我同在一处了,因为我们是有缘人呀,我叫阿离,不知兄台贵姓? 冷清尘不禁哑然失笑,此人怎会有这些多无赖的理由…… 走出迷宫,最后一项便是要将配上对的花灯放置于江面,许下心愿,二人走到桥上,两人放眼望去,两岸放灯的人挤成了灯火点点的一串,像是给河水镶了个闪亮温暖的边儿,河上也是依稀的灯火朵朵,花样各不同,在河水上随波飘荡着,场面说不出的灿烂,就如同是天上的星河落到了人间一般。 月离兴奋地冲向人群中,硬是挤出了个好位,冷清尘一脸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也走到了河边,墨夜如画,星落无痕,有颀长身影沐浴在月华之下,静静 伫立,唯美如塑,一袭白袍微微曳地,银色光晕淡淡笼罩了周身,又仿佛隔绝抢 出一份疏离。 月离笑道:“许个愿吧,可灵验了。 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冷清尘也一本正经的闭眼许起愿来。 23 “冷兄,你许的什么愿? “顺利完成师父的心愿,你呢?”他侧头看向那个他,却只看到那人调皮一笑,我的愿可不能告诉你,因为一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那你怎又问我?”他嘴角微勾淡宇弯弯。 “我只是问你啊,又没让你说。”月离挑了个人少的地方,伸手拨弄着河水,有小鱼游来在指边钻来钻去,还有几只大胆的啃她的手指,鞋子被水沾湿也不顾,就地而坐,手撩着池水,逗弄着那些不怕人的小鱼儿,快乐得像个孩子般欢笑。 见对方一脸顽皮的模样,冷清尘再度哑然失笑,原来,自己被人家耍了啊!不过,这小兄弟的性子倒是真有趣 接近子时,街上已经人烟稀少,走在月夜下的青石小道上,迎面而来的风微凉,吹开了身边人的一头墨发,月离只觉他那一身白袍配上银制面具真是有如谪仙降临,让人不敢久视,只是不知那片冰冷的面具下,又有着怎样一副冷傲清俊的姿容,真想揭下来看看呐。 一个青衣耀眼,一个白衫飘飘,淡淡的月辉闪着跳跃的光折射四散,洒在他们身上,旁边的人不经意问便已被灼伤了眼睛。 跟在他身后,鼻间总是萦绕一股若有似无的薄合草香味,她加快脚步缩短与他的距离,这才确定这香味原来是他身上传来的,于是努力吸了一口气,真真是好闻之,不由得又是心神一荡。 突然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我到了。” 这般快便到了?月离愣愣地点头,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咧? “后会有期。”冷清尘抬腿便向客栈走去,眼中依旧带着疏远芥蒂。“站住。”月离猛然开口,语调有一股叫人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还有何事?”冷清尘走至门口又顿住,转过身来,黑如墨玉的眸子定定笼翠在她的身上,看不出情绪,银色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 月离这才醒悟过来,适才情急之下她竟然显露了一直隐藏着的帝王之气,她知以冷清尘这般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断不愿与朝廷中人来往密切,更何况还是凌驾于男子之上的女帝,若是此时便让他知晓身份,两人怕是再无相见的可能。 紧张的绞着衣摆,张开嘴巴,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几乎整副心神都已被面前的男子摄去,只能无声的张合着唇瓣,却一无所言。 突然他琥珀般的眸子仿若笼起一股玄黑的雾霭,又有微风,丝丝拂来,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暗器势如破竹,夹带呼啸而来的风声,迫在眉睫的危险。喘息瞬间,便见身前白影一闪,三颗石子快速击向飞刀,内力维厚之下, 钢刀与石子击打出璀璨的火花,竟裂成数断掉在她脚前,月离大骇,紧接着还 未容她反应,腰间便圈上了一条硬朗手臂,身子已然凌越到了半空,将身后突然出现的银衣人尽数抛开,眼前全是那袂白衣,两人贴的极近,近到她一转头便会擦到他的耳朵,于是只能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许久她的脚尖都没有落地,眼前不断掠过倒退的风景,月凉如水,风过如浪。 半晌,速度骤停,落脚处已是城外,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放眼钱去,竹林深处一片漆黑,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诡异。 风刮得渐渐猛烈起来,大片青竹摇晃着,发出唰唰的声响,月离抬头,浮云被风卷积着慢慢遮蔽住了月光,先前本是清朗的圆月也暗沉了下来,今日上朝时钦天监便已来报中秋夜子时后会有雨,果真如此。 忽然眼前一亮,原是冷清尘点燃了火折,道:“小兄弟竟是得罪了江湖上的杀手么? 月离摇头,她此次微服出宫,连身边的宫女及侍卫都不得知,那么究竟是谁要杀她呢?联想到前些日子皇宫中发生的血案,难道凶手是同一人?可是又不对,倘若凶手要杀她,在她夜探小阁楼时便已动手,何必要等她出宫?难道,那些人只是想阻止她与冷清尘在一起?有些后悔起自己的任性,她是身系天下苍生的女帝,倘若真有任何闪失,却连遗诏都未能立下,朝中必然大乱,只希望一切都是她多虑。 “会有一场暴雨,去竹林里避避吧。”冷清尘打着火折走在前,月离紧随其后,看着他的目光里澄静中多了份脆弱,此刻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竹林里异常的安静沉闷,除了风声和二人脚踏落叶的吱吱声,没有虫叫声也没有鸟鸣声,一切都安静得渗人且没有一丝活气。 月离正要出声,谁知走了还没几步明显感到身后传来阵阵“嗖唆”的声响,赶紧回过头望了一眼,发现又是一支支的冷箭正向自己射来。 风声、箭声,近在咫尺,月离一声尖叫,眼前白衣一闪,他已将她紧爱抱在怀中,用他的双臂,将她整个环住,长袖一挥,一旁竹叶纷纷落下,他腕一翻,原本已无生命的叶片瞬间化作暗器,速度极快,紧接着便抽出腰问的软剑,隐隐泛着寒气,此剑自他腰何解下,剑身细长柔韧,花纹犹如鱼肠,熠熠生光,月离心头一动,她曾经在宫里珍藏的神器谱里看到过这把剑,在十大上古神器中排列第八,是唯一的软剑也是一把勇绝之剑,据传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所制,经雨酒雷击,得天地精华,鱼肠剑一出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 24 没想到早已失传多年的这把神器竟在冷清尘手中,排在十大神器之首的便是轩辕剑,此剑正是轩辕国的镇国之宝,而银月国的武阁中珍藏着的是名列第三的赤霄!那是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宝剑,此剑遇光则剑身如赤,气若长虹,剑身处镌刻两个篆字:赤霄!当年银月国女将军月氏凭此剑怒斩敌军十万人,后被国人拥立为帝,开启银月国女帝一制。 而世人却不知,打开装有赤霄的密室锁匙,唯有历任女帝拥有,便是月离左耳的那枚耳钉。 据神器谱密传,若是能将十把神器集齐,那么天下一统将指日可待,只是其余神器经历年流传,不断被盗被劫,现俱已下落不明,百年来,还从未有人能将其找全。 然此时已不容她多想,冷清尘搂住她在竹里中穿行躲避,不时回身用软剑打落紧随而来到暗器,边道:“这般躲终不是办法。” 第 月离脸色异常苍白艰难地抬头望着他:“到底是谁要杀我们?”冷清尘不 答,待身后的箭雨慢慢归零,三个面相妖娆的银衣男子手持银刃的人也露出了 身形,怪异的是,他们的脖颈上挂着用竹叶编织成的饰物,脸上也绘着一株形态各异的青竹,他们持着剑转圈,每走一步,就有清脆的铃声传入风中,再向下看去,原来他们雪白的脚踝上果然挂着一串铃铛。 宫中发生血案的地方也有一片竹林,而此处亦是如此,以竹为记,这究竟是个什么江湖组织?她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冷清尘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 后,如利刀雕刻而成的银制面具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面具下薄薄的嘴唇好看的 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双眸则正射着刀锋,全身散发着跟他的剑一样冰冷的 气息,戒备地盯着慢慢向他们靠过来的银衣人。“怎么办,那些银衣人的身手好像很好,我……我不会武功啊!月离咬着牙透过缝隙看向他的身后,见三 个劲装的银衣人提气纵身在竹林中起起落落,眼睛犹如猛兽,精光四射,个个 都是高手一般。 冷清尘足下一点,将月离送上远处一棵粗大绿竹的顶端,道:“你在这儿休息片刻,我去把那些人处理了再过来。冷清尘一边低语,一边急急跃到了竹林中的一块空地上。 月离叫道:“小心。”一刹那,提心吊胆只盼他没事。 风愈加的猛烈,凛冽得似乎要撕裂一切,狂风里夹杂着雨点铺天盖的砸了下来,左右摇晃着的竹子几欲将她摔下,月离不得不牢牢抱紧竹竿。 一阵极强的冷风突然卷了起来,停在了三个银色劲装的杀手身前,三人挥手在空中一阵乱舞,这才勉强看清了站在不远处一身白衣肃立的冷清尘。 凛冽的大风里,他一身雪白的衣裳同将他围在中央的银衣杀手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大风起,衣袂随风舞动,黑发也在风中旋舞散乱着,不变的只是脸上那面具下淡泊而悠远的平静眸色,那个银制面具,打造得特别精致,却又能带给人冰冷的美感。 原来,他就是那个武功天下第一,名震江湖的无尘公子。 此刻他面沉如水的立于他们中间,眼睛看着远方,手中的软剑垂落于地面,却好像能随时展开刺入人的咽喉,只见他缓缓开口:“趁我没有动手,你们还有机会走。 银衣人互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惊呼:“鱼肠剑?听闻上古神器之鱼肠剑为冰凝谷寒石道长所得,阁下莫非就是寒石老头的弟子? 冷清尘挪开步子微微上前了一步,道:“尔等既然识得,便该知此剑一旦出手,你们三人绝无退路。” 暗器信手拈来,此人年纪轻轻修为已凌驾于众人之上,再加上手握神器……看来此战胜负已分。 可明知如此,但还是,“杀!”没有任何再多余的话,随着一声令下,银衣杀手向着围困在圈里的冷清尘动手,三柄长剑在瞬间攻击而来,受人所托,忠人于事,即为杀手,死有何惧。但听一声清啸,他手中银色长箭似一道追日之光般飞出,作随着最后一声尖锐朝耳的哀鸣,急如电快如风的剑气劈开一道窄窄的弧形缝隙,如夏日暴风雨中猛然腾起的一道闪电决绝地划破静谧阴黑的长空,留下长长的银白色的印迹,冷清尘手中的软剑舞得气势如虹,招招凌厉,在竹林间飞舞着,一缕银色的剑光不停闪过,带起一阵奇异的旋风,竟绞起一团飘落地竹叶,随着剑气翻飞在空中。 身手果然不弱,看来对方比他预料的实力要雄厚许表, 随着打斗,风越刮越大,大风大雨下,视线已经模糊,三人平淡如水的脸上终于多了份沉重,大风之下,不要说出手的精准,便是能将剑指向对方而不偏离方向已经是很困难,银衣杀手也在同时明白过来,他们面对的男人有多么的可怕,他的每一招都已是必杀的绝招,同刚刚的躲闪根本是形同两人。 紧接着冷清尘一招大漠孤烟虚晃一剑,待那三个已欺近身的杀手发现上当再想要躲避时,鱼肠软剑已经刺向了他们的胸口,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眼中透着绝望二字。 眼看三人便要穿胸而过,谁料他手一收,道:“我出谷之时曾立过誓,第一次交手绝不夺人性命,不论你们是何人指使,行刺对象是我或是那位小兄弟,都请回去告诉你们的头儿,有我冷清尘在一日,便放下这个念想,下次若再遇上,定不留你等性命。” 风越刮越大,忽然一股旋风猛烈的侵袭过来,喀嚓一声,月离的惨叫响 起,风已将那支粗竹拦腰吹断,她生生被摔落在地,便在这时候,一枘飞刀从她 暗处快速的飞来,一丈之远的冷清尘飞跃而起,岂料飞刀只是虚晃一招, 如同看到了万分之一的曙光,竭尽全力的向着清冷尘的胸口刺去。 “小心!”凄厉惊恐的喊声随风响了起来,锐利的破风而过,绝美的脸在 大雨下更加的苍白。 只听得一声长啸,冷清尘一个空中漂亮飞旋,转身落下一剑刺穿了偷袭他 的银衣人胸口,接着更快速地挥舞着软剑,片刻间,四周鲜血蔓延起来,在大 雨下汇集成一滩血水,大雨磅礴的泥地上,横躺着三具尸体,鲜血长剑,无一不昭示着这里刚刚的打斗有多么的激烈而血腥。 抬眼看去,他已单腿立于青青翠竹之巅,星星点点的雨,滴落在剑上顺着剑身滑下,落叶纷崩,墨发如缎,随风飞舞,翠竹,白衣,落叶或绝美聚致,让他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看着躲避开危险的冷清尘,月离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一般腥甜也从脚口蔓延出来,涌上了咽喉,又被她生生咽下。 雨声滴答,竹林深深,本是清雅秀绝之地,此刻却被弥漫的血腥味硬生生破坏了景致,一场恶战在倾刻间无声无息,月离皱着眉,蹲下伸手在银衣人的身上翻找着,希望找到一丝线索可以证明他们的来历,可翻找了半天除了那以竹为记的饰物,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正暗暗思索,忽听得身后嘭一声响,月离快速回过身,胸口顿时又是剧烈一痛,身体就像被重创了一般,气血翻滚,身后,白衣男子衣衫飞扬,如轻雪一般缓缓落在地上。 “冷兄?”月离忙奔上前去,尚来不及询问,便看到他的右腿根处被血染透,心顿时就往下坠,原来冷清尘虽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但腿也受到重创,鲜血染红了白袍。 “我……没事……”失血过多,冷清尘在走到月离身边的那一刻软了下去,还好月离很快便镇定下来,将他扶至一处茂密竹叶间,雨势已渐弱,那处尚未被打湿多少,她飞快地解下腰问束着的丝涤,紧紧系在伤口上方,这才细细查看起伤口来,刀口很深,丝绦止血不管用,血仍旧汩汩地往外冒,定是伤着了腿部血脉,月离撕下衣袍捂了上去,嘴里喃喃说着:“没事的,没事的,我一定可以救你的……”说着说着眼泪便淌了一脸。 冷清尘眼眸迷离地看着在一旁忙着生火的她,想要安慰几句,却说不出话来。 生完火的月离又就着火光就地在周围寻找能止血的草药,幸得竹林边野草蔓延,天不绝他们,幸好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好些,她从小便爱去御医院玩要,曾缠着太医教她认过一些药草,止血草便是其一。 拾起那些掉落在地的银刀,蹲在冷清尘身前,对准他的裤子,一点点割开,哪知痛得闭上眼的冷清尘突然睁开眼,费力的握紧她的手,不准她继续。“你现在这样我没办法替你脱了,只能割开清理伤口,清理,上药,不然你会失血过多而死的。”月离带着哭腔解释道, 可他唇咬得紧紧的,不管月离说什么,他就是不松手。 月离灵光一闪,突然有些明白了,只得道:“冷公子,我是男子,也没有断袖之嫌,不会趁人之危,你不必紧张成这样。 这割到最后,他的褥裤就会全部撕去,也就是说,他必须得裸露着下身,裎现在月离的眼前,虽然对方也同为男人,可这对于这样一个冷峻凛然的江湖侠士来说,还不如一剑刺死他算了!月离急着救人,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现下看到冷清尘羞成这样,才猛然醒悟这处刀伤所在的地方着实不雅,她实在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自己心爱男子的身子,当真不是该喜该忧,该哭该笑? 可伤势不等人,他疼得头冒汗还和自己在僵持,月离不禁心也慌了起来就在他轻喘之时,月离抓过一旁的草药放进口中咀嚼了片刻,吐出轻拭了一下他的鼻翼,冷清尘眼便翻了翻,身子突地一仰,极度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月离执刀的手抖了抖,看着他被血染红的大腿根处,平生第一次,她感到这样慌乱、失控,花了很大的工夫才努力镇定下来处理伤口。 待用雨水洗净伤口处才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只差一寸便伤到了那最要紧第 之处,月离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还在胡思乱想,忙 将贪婪的眼光从那处地方移开,看向伤口,这才发现伤口竟呈了乌黑的颜色,明显就是中毒的征兆。 别无他法了,她真的不是趁人之危,去触碰那个地方的,虽然在梦里她不 止一次这样想过,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俯身下去,下一刻冰冷的唇便覆上了他有些烫得瘆人的肌肤。 么东西吸走了一般,缓缓睁眼却看见月离正趴在他的两腿间,专注的以嘴对着半昏迷中冷清尘感到火热的某处突的一凉,仿佛聚集在伤口处的火烫 ……天啊,她在对他做什么?他的清白就这样毁在了她的口中,还来不及 说话,一口气没接上,便两眼一翻,再度晕厥过去。 25 当为他上好药,裹上棉布之时,才感到自己的一张小脸滚烫滚烫的,如此,她是不是要对这个男子负责了呢? 直到血不再涌出,月离才松下一口气,不知他体内余毒是否已被清除,若今夜不发高热,才算是渡过危险,将他扎进腰间的外袍放下,遮掩住光裸诱人的男体。 无力地看着远方,眼前一阵黑暗,娇生惯养的身子已然支撑不住了,若再有杀手到来,此处怕是她与他的葬身之地。 四周依旧是风声大作,这才想起她就这样出了皇宫彻夜未归,只怕明日早流苏便能醒来,她这样失踪,宫里必定会大乱,可如今冷清尘为了救她身受重伤,想必一时半会她都不能离开的。 不敢再燃火折,没了火光,眼前一片黑暗,害怕这批杀手还有后援,也不敢给哥哥发求求救信号,只能等天明再作打算。 浑身衣物都已透湿,月离冻得牙关打颤,伸手抚上冷清尘的前额,透过面具都能感到已是滚烫吓人,若是这般和着湿衣干坐一夜,明日二人怕是没被杀死也冻死了,别无他法了,他昏迷不醒,竹林里又无人烟,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尽数解下彼此湿衣,依偎取暖。 荒竹野岭,孤男寡女,裸裎相对……如此这般倒确是不冷了,只是两人之间除却下身还着有少量衣物蔽体外,便再没有了一丝衣物,浑身都紧贴在一起,几乎没有丝毫间隙,相触的肌肤滚烫如火,哪里还感觉得到寒冷? 不由感慨万千,儿日前他还只存在于她亲手所绘的那幅画中,像个无法触及的影子,哪里想得到转眼之间,竟然会被逼着携手逃生,在这竹林之中相依取暖,肌肤相亲,便连呼吸都似乎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真真是世事无常,日思夜想的一日,竟能这般快出现,万籁俱寂,只舞他的呼吸在耳畔,一声比一声急促,知他只是重伤后呼吸有些困难,尴尬的感转了转头,不料双唇竟一擦而过,不由自主便伸舌一舔,耳边依秘听见越贴我一句什么,月离顿时慌乱不已,若他此刻醒来,那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女儿2身?心跳的越来越快,紧张的就快蹦出心口似的,好在,他伤太重,仍因得述中,脸已红透,窝进他怀里。怎还敢乱动,自然也不能胡鼠点火,若是不小心 勾动了天雷,岂非被人耻笑。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觉得倦意涌来,忍不住闭上双眼沉沉睡去,意识朦胧间,又仿佛听到他依稀梦呓了一句:“此仇不报……”他竟又开始做起了梦,她想抓住,却只能任那声音流逝。 当朝阳的光芒沿着竹林缝隙投进来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轻轻抬头看去,冷清尘仍双目紧闭,脸色很是苍白,唇边还有一点未擦干净的血迹。 好在竹林深处很是茂密,光透得不多,此时也才是天微亮,眼前还是一片模糊,月离飞快穿上衣衫,又替冷清尘稍加整理,见他身子已不再发烫,终是舒出了一口气。 哎,这讨厌的面具,都几乎遮住了他的面容,她向前挪动几步,离他更近些,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上前将那面具摘掉,看看他终究会如何的动人心魄,仿似受了蛊惑般,竟是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哟,痛痛痛,松手松手。”月离抚着被他捏红的手腕痛得直跳脚,这人,都晕成那样了,怎么不该醒的时候老醒。 冷清尘温润的声音传来,“冰凝谷有师规,人在面具在。” “喔!”月离拉长音调,点头,什么破师规,忽的站起身,谁料一个踉跑,正好摔在他的伤腿上,冷清尘一声惨叫,再度昏厥过去,月离终轻舒了口气。 对着手指,坏坏一笑,谦谦君子碰到无赖女向来只能认栽,面不改色轻手轻脚垉揭开他的面具,眉眼虽不如轩辕怜卿冷冽硬朗,却多出了一些温润如民,使得人如沐春风,便连她这般看尽人间男色之人也不禁眼露赞赏之色,心 中一暖,情不自禁便想要与他亲近。 为他 慕容萧赶来的时候,月离方方收拾停当,离她放出彩烟也不过一柱香,倒 也算得上是兵贵神迷了。 来的人并不多,没有宫里的人,只有慕容萧和他的贴身侍卫,因为月 离之前所放的便是红色硝烟,这是他在边关采得特有的硝石打磨后送给她的,此 如 是两人之间的联络暗号,旁人不得而知,是以当慕容萧早起在院中练剑时猛地看到,紧接着是流苏来报,这才知道月离竞私自出了宫。月离抬头看去,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王爷新婚大喜,就这样将伤晚 来,委实不该。” 慕容萧表情严肃:“这身装扮……”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已经看到了辆下那袂白衣身影,月离低下头:“一言难尽,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没办法将他带走,只能找来王爷。” 慕容萧点了点头,直到让侍卫暗影将还在昏迷中的冷清尘驮回府,才上前参拜,“臣参见陛下!” “这儿没有外人,哥哥不必拘礼。”月离低着头走上前来,扯扯慕容萧的衣袖,嘟嘴说道:“若是那人醒来问起,还要劳烦哥哥撒个谎,便说我只是个宫中小太医便是。” “哥哥不会问你为何出宫。”良久,慕容萧只能无奈开口,“因为,哥哥也希望自己的小妹可以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可臣却不能看到陛下做出这样的事,臣与他虽有过把酒言欢,可他终究只是江湖中人,且来历不明,绝不可入宫为夫,还望陛下三思。 月离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十分难过,为自己的卤莽自责,不经过考虑的行为,她自己都不齿,可是她已经遇到他了,再后悔,也无法回头了。 乘慕容萧的马车回到宫中,已是午后,银月宫果然已是乱作一团,流苏看到她一身男装走进宫,惊愕得张大嘴,半晌吐不出一句话来,突然就一回身跑在了月离的面前,“流苏护驾失责,请陛下重罚。” “流苏,此事与你无关,是朕自己的错,不必如此。” “可知把奴婢们都急坏了,昨夜奴婢散了灯会回来,还进殿瞧了跟降下,见陛下睡着,便也就嘱咐了值夜的宫人一番就歇下了,陛下又吩咐了不上都不许人打扰,奴婢们也都不敢进来,直到流苏慌慌张张拢到奴,才知腔下竟……前些曰子宫里又不太平,奴婢们还以为陛下被刺客所劫,也不敢声张出去,只得急急找了王爷去,奴婢们被王爷责罚事小,若陛下真有个三长两 短……”紫鹃也哭着跪下。 月离扶起流苏和紫鹃喃喃地说着:“是朕一时任性。” 26 看了看月离的神色,“陛下回来便好,只是,这样出宫太危险,身边又什么人都没有……”她没有说完便被月离一个手势打断:“王爷已经在联耳边唠叨小半日了,朕很累了呢,东暖阁侍候。”流苏忙止住话,连忙扶着她进了东暖阁。 阁里早已焚起淡淡的龙涎香,印有梅兰竹菊的屏风一字排开,月离轻解衣衫,缓缓坐入浴桶,被热水包裹,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任流苏替帮她按揉着身上的肌肤,一面跟随意说着话,“昨晚上那两阁的主子可有与你们一同玩耍?” 流苏自然知晓月离问的是谁,笑道:“听紫鹃说洛公子在猜灯谜的时候进的御花园,与奴才们一块猜了几条灯谜便回了落雨阁,怜公子倒真是清冷得很,早早便吩咐了不让打扰,听他那里侍候的奴才说,书房里灯烛一直亮到下半夜,又在彻夜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呢。 月离伸手拿起一些花瓣吹落在自己身上,不在意地笑:“他若是能和你们玩在一块,那便就不是一国的皇子了,轩辕国已臣服数月,这质子留与不留也不甚紧要了,他不愿意做朕的皇夫,那朕也就不强留了。过些日子,等他身子将养好了些,便放他回去吧。 “陛下倒是菩萨心肠,怜公子若是知晓怕是要给陛下磕头谢恩了。”流苏取来纱衣,替她披上。 看着铜镜中的美丽身影,月离扬了扬脸,“流苏,你知道联昨晚上遇到谁了么? 流苏一面替她擦着头发一面摇头,月离淡淡地笑了,“是在十里渡口隔江她 见过的那位白衣少侠。”为 流苏大惊,“是他?怪不得陛下竟会微服出宫呢?陛下曾让奴婢暗中寻访他 却一直未得消息,想不到此人竟在京城,那昨夜陛下可与他在一处?疗伤 月离不答,便又笑开了去,心里带着满满的温暖,想到他便会不由得浮上竟 笑容,又有些微微的担心,不知他在淳亲王府可有被照顾好,伤势要不要紧,虽然明知哥哥那儿有最好的金创药,他的伤定是不打紧了的,可心却是如何都此然如 静不下来,竟又害怕起他伤好得太快,会不告而辞,再又想到哥哥那番话,也 不无道理,他是江湖中人,便算她诏告天下纳他为皇夫,他又如何会甘心从此留在深宫了却一生,想到此,竟觉心头乱如麻。 “流苏,你曾拜师江湖中人,可有听你师父说起过一个叫冰凝谷的地方?”良久,月离才开口。 “冰凝谷?”流苏咬着唇想了想,道:“倒是有过的,那是奴婢刚入师门的时候,有一日,有人给师父下拜帖,写着的便是冰凝谷寒石道长,可惜奴婢那时还未有资格参与派中事务,所以未能亲见,只知道这冰凝谷在极远的地方,那里终日滴水成冰,五彩梅花儿常年绽放不落,风景极美,胜似仙境,可据说鸟儿都难以飞入,寒石道长自创的冰凝神剑更是天下无双,那的弟子人人佩戴银制面具,非死不可摘下,陛下这般问,可是那人与此有关? “喔,摘下便要死么?”月离嘟嘴,翻个白眼,遂点头,“昨晚有人追杀我们,也不知是因我还是因他,听那些杀手说他是那什么道长的弟子,他也未否认,想来便真是了。 流苏将她的青丝梳顺,只松松束着发尾,又扶她躺入锦被,才道:“那般美若谪仙之人,倒也真该是冰凝谷那样的仙境走出来的,寒石道长早已退隐江湖多年,倒也不是恶人,词教出来的弟子自然差不了,陛下大可放心与之相处,日后若有他护着陛下,那流苏便也能安心了,陛下好生歇息,奴婢告退。”流苏放下金丝帐帘,福身告退。 月离躺在锦被里不能入眠,等她关上门,才又立即起身,东暖阁里有文房四宝,她走到桌前拿起笔,昨夜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在纸上细细描绘起来,手执鸳鸯戏水花灯,一袭白衫不见半点纤尘,于万千人中蓦然回首,银月下,风吹过,墨发扬,便就这样拨动了她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心弦,拨乱了己深埋心底的那些情丝,若没有那初见时的蛊惑,如今又何来这些多的牵绊?她堂堂月国皇帝,集万千宠爱江山社稷于一身的天下第一女帝,竟也会沉沦在了一个情字里,失了心! 小心地吹干,捧着那画纸四处找了一个存放的地方,细细珍藏。 三曰后,淳亲王携新婚王妃回门,月离出宫相送,淳亲王此次以驸马及银月使者的身份出使楚风国,快则也需一月,冷清尘伤势己愈,自然不便留在王府,月离怎会再放他离开,是以走完一对新人后便带着流苏溜到王府,才知冷清尘也离开了王府已经北上,月离悻悻回宫,眉心纠结,突然一拍案几,道:“传流苏。” “陛下?”流苏进来时,月离正拟完圣旨:“流苏接旨,我银月国北方水患四起,瘟疫横行,为彻查贪官,安抚民心,朕决意微服出巡,朝中事务由六部代理,金印暂由流苏执掌,百官见金印如同见联,钦此! 流苏惊道:“王爷临行前已叮嘱奴婢一定要紧随陛下左右,不论陛下去到哪里都不能离开半步的。” 月离脸色不悦,将青花瓷杯重重一放,道:“你的主子究竟是他还是朕,谁才是这银月国的帝尊。 流苏咬唇:“奴婢接旨!” 月离这才莞尔一笑,附在流苏耳边轻言:“你不必担心的,难道他的武功还不如你么? 流苏抬眼,“原来陛下是和……那奴婢便可安心了,冷少侠武功高强且侠骨仁心,有他护陛下,实是上上之选。” 此次离宫,多则数月,临行前,自然还是该去看看他,翠竹依旧迎风摇曳,进了善怜阁的殿门,宫女回报,轩辕怜卿已是午睡下了,月离大步而入, 隔着帘帐,见他面朝里,明知她来了却动也不动,晾了他数曰,还是这般傲 慢,见他如此不识抬举,月离冷哼出声,周身那与生俱来的尊贵侵袭而出,嘴角勾起一丝漫笑,高傲非常地甩袖离去。 离开善怜阁后月离来到大内侍卫层层守卫的武阁,先帝好武,不仅在宫内她 设立了绝密的情报组织以盗取各国军政机密及江湖上的武功秘籍,还建了这间为 他 武阁用以存放这个情报组织中人从各国盗来的名贵兵器,那个神秘组织虽不知 先帝为何会在一夜之间让其消失,但在众多兵器中,上古神器中排名第三的赤疗伤 便存放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小木匣里,此匣面上虽为木制,却将刀剑都劈不开 金狮丝没入了木浆里,若无特制的锁匙便绝无可能打开,即便打开也会被暗藏 着的百枚毒针穿透肌肤而亡。 此 后,资绸布下,赤霄横卧其间,轻抽宝剑,淡淡一笑,她对学武毫无兴趣,也月离取下左耳佩戴着的银制耳针,插入木匣的一个隐密小孔,木匣缓缓开启自登基来此地便只令了人把守,也不再收罗这些兵器秘籍,然此行吉凶难测,她又不会半分武功,若再遇到上回般情形,到时候将赤霄带在身上也能防身。 长发高束,只是一方乌木簪斜插,一袭紫胡袍,腰间一抹同色系带,再佩了一方青碧色的古玉,一个转身,便如那翩翩佳公子一般,颇有些悠然俊雅之味。 对镜收拾停当,将包袱跨上肩,月离正大光明出宫,离了皇宫,连忙向北走去,沿路雇了辆马车追赶,出城的官道上人流车马熙熙攘攘,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马队中,有一个骑马独行的白衣的男子格外引人注目,长长的一袭丝袍, 将身子包裹得俊逸潇洒,腰间带子在艳阳下闪闪发亮。 与商队结队而行的样子不同,这个男子只是孤身一人行于路上,倒似不急于一径赶路,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一辆蓝布马车急急奔来,一声清脆之声远远传来,“冷兄,请留步! 白衣男子急忙拢住马头,提住缰绳向后望去,紫衣少年的身影立刻跃入他的视野,宛如尘沙之中的一颗明珠。 谁也没有留意到,白衫男子不易察觉地微微舒了口气,回首轻唤一声,“小贤弟?你怎么来了? 看着前方那袭俊逸潇酒的身影,月离那宛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里,微微漾起一片迷蒙水雾,跳下马车,将包袱背在肩上,拱手道:“冷兄伤初愈便要出远门,我奉王爷之命,将一路陪伴冷兄,若是伤势复发也好有个照应。 冷清尘从始至终没有下马,只是坐在马上俯噉面前的少年,望住她,“原来小贤弟是宫内御医,清尘只是一介江湖草芥,王爷此备用良。实是不敢当。 “当得当得。”月离一个劲儿点头,一脸兴奋地望望他的白马,又望望他,“你可以带着我骑马么?冷清尘轻轻叹息,小贤弟,我此去剪路无比凶险,你真的决定了要去么?”月离郑重点头,只问:“不知冷兄要去向何处? 冷清尘目光中显露出一丝忧色,他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道,“小贤弟潜心学医,一定不知江湖上的传言。”见月离不解,他轻解下腰间软剑,道:“这皮剑名唤鱼肠,在上古十大神器中排名第八,江湖中传言,若能集齐十大神思,便能一统江湖,而帝王间也有传闻,若是将十大神器收于麾下,用帝王之血浸饮神器七七四十九日,便能激活神力,从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此。警必天下大乱,战祸一起,生灵涂炭,神力一出,妖孽横行,最苦的莫过于百姓,为避免这一战祸,家师退隐江湖后便只做一件事,就是将这十把神器找到销毁,既不能让它们为祸武林,也避免引发战乱,可惜家师终是年长,已是力不从心,我此次出谷,便是肩负家师所托重任,为找寻神器而来。 原来如此!月高暗暗点头,她以往只知拥有十把神器便能一统天下,却不如神器还需饮帝王之血,如此邪性之物,神力一旦开启,必会生灵涂炭,她虽为帝,却无任何野心,只喜欢过没有算计,没有猜忌,没有争斗也无刺杀的太平日子,可难保其他五国的帝王不会有这般野心,难得还有这般忠义之士愿主动化解灾祸,她自是求之不得,原来他不仅有若谪仙般的外貌,便连内心也是如此清幽,他竟是如般的优秀,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男子?清楚听到自己的心又开始慌乱得一塌糊涂。 “小贤弟?”冷清尘清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暇思,深遂的眸里闪着耀眼夺目的光泽。 月离终于大胆的迎向他的目光,不再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冷清尘轻轻叹息,“我之所以说这些,便是想要告之于你,这些神器他人爱若性命,我此番前去将其夺来,必定会被人追杀,便如那日一般,适时怕是会连累了小贤弟。还请小贤弟三思而行。 哪知月离摆手,“冷兄此言差矣,小弟虽不会武,可却会医,同样能助冷兄一臂之力,更何况夺人心爱之物,光靠蛮力强夺也是行不通的,也需智取面小弟自信这方面不比冷兄差,适时你我二人同心协力,必能为天下臣民尽份薄力。 “小贤弟说得对,清尘不敢看轻了你。”冷清尘轻轻一笑,竟是那般的清激明亮,月离也浅笑出声:“不知冷兄寻到了多少神器? 27 “实不相瞒,师父他老人家已是寻到六柄,尚有排名第一的轩辕与第叁的赤霄,和干将莫邪未能取到,而轩辕剑众所周知,便在轩辕国的皇宫大内,听闻那里守卫之严便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我欲那日将轩辕国大皇子救下后再说服轩辕帝献出轩辕剑,谁料轩辕国大败,轩辕帝震怒,对我拒之不见,只好再另想办法,而另二柄神器也以探明被苗疆人所得,此次便是要前往此地,然清尘无能,赤霄剑仍无任何线索。”冷清尘说罢,微摇了摇头。 月离咬唇,面上渐渐拢上一朵微笑,原来是这般,那日他自战场上将轩辕尚武救下,不为别的,只为了让轩辕皇帝献出轩辕剑,这般,便不算是与她做对了,而赤霄此刻便就在她身上,不如待他寻到另叁柄神器后,自己随他回谷再将赤霄献出来,如此一来,他必会感激于心,那时再趁热打铁将他纳为皇夫,定会水到渠成,如此便仅剩轩辕剑,她手上还有轩辕国二皇子轩辕怜卿,若轩辕帝不为所动,她还可以发兵轩辕,以她银月国的国力,踏平轩辕国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此为下下策,可只要能成全他的心愿,她也会不惜锋火戏轩辕。 午后的阳光如金沙般洒在身上,冷清尘脸上银制面具被映得闪闪发光不羁的青丝随风轻扬,连带着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午阳那璀璨夺目的光辉中,类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灼灼的注视,冷清尘抬眼看她,灿然笑,温柔的眼眸若有若无的扫过来,说不出的魅惑迷人。 月离斜懒的伸手摸了摸他的俊马,道:“可是我不会骑马呀!” “若贤弟不嫌弃,为兄愿与贤弟共乘一骑。”冷清尘倒是不以为意,丝毫未留意的她眼角边那似笑非笑的狡黠模样。 她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可若不与他共乘一骑,这一路他必定会离她远远的,可不能一切可都成泡影了,自然得多多亲近才是。 “这匹马名叫踏月,是师满下山时师父赠予我的,陪着我出生入死许多次了。”冷清尘轻声道。 月离轻轻地抚摸着白马的鬃毛,它好奇地偏头看她,黑黑的杏仁眼流露出的都是善意,可她还是嘟起了嘴,她堂堂女帝,怎能被一匹马给踏在脚下,哼道:“踏月这名儿可真难听,日后便改叫爱月吧,爱月爱月,嘻嘻,冷兄你也快唤下它的新名字。冷清尘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月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吧,既然师父己经将踏月送给了他,便是他的,那么踏月改了名也没什么的吧?这才拍了拍马头,别扭的唤道:“爱月,还不谢小兄弟赐名儿。”这名儿,实是一分英雄气概也无,怎生叫怎生别扭。 马儿前蹄扬起,打了个响亮的马鼻,无比的可爱。 月离这才灿然一笑,没有一丝杂尘的白马,衬托着一袭白衫长袍的男子,此刻跃在马上,看得她心下不禁感叹:“真男人,还是要骑马方才能显出英武之气!”上得前来,冷清尘弯下腰身,右臂一伸,一下便扣住了月离的腰间,一发力,她整个人便就被他揽入了怀中。 月离只觉得身子一轻,已是跃上了马背,只是腰间被他搂得太紧,有些喘不过气来,此时的冷清尘也有些不太适应,怀中的少年后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发丝若有似无的缠上了颈边,还散发出阵阵清甜香气,如兰花般清香雅致的温热气息拂到他的脸上,拂得他心底一阵麻痒…… 两人都觉得姿势颇为尴尬,他已是尽力向后腾去,无奈马背上就那么大点地方,还是月离开了口:“冷兄,你若为难便别搂着我了,我抓紧马缰,不会掉下去的。 “好。”冷清尘依言松手,伸长了手拉住马缰,看她那一脸奸笑,怎么就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银子的傻子呢? 可见身前人儿开心戏谑的笑容,他清薄的唇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原以为会坚持到底,却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生出强烈不舍,以至于无法控制的伸出手来。“此去路途遥远,危险莫测,小贤弟当真不怕么?”月离回眸一笑,笑得人畜无害,官腔十足的说道:“咱们不论是身居庙堂亦或流于江湖,自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便是肝脑涂地又何妨。” “干将莫邪既在苗人手中,自然视若珍宝,怎肯轻易便出来了?”月离不禁间。 “坦白说,我此次去并未有打算向他们要,而是取。”他低语解释道。月离皱眉,“这样子算是偷窃,这就是你师傅交给你的任务? “那本便是我们汉人的东西,是被苗人抢去的,如今我取回来,亦在情理之中。”他咧嘴一笑,蛊惑人心般窃喜样,眸中柔和的光线愈见分明。 月离歪着头若有所思。 马儿撒蹄,向前奔去,看着渐离渐远的京城,月离有些担心,哥哥若是知晓了,不知道会不会在她耳边唠叨上半年呢。苗疆天门镇 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心中若无烦恼事,便是人生好时 节!只是夜晚好梦之时,耳边总会传来那凄美萧瑟的笛音,又有些怀念起和那人一起斗嘴日子。 数日赶路,半月后终抵达苗疆境内,沿途已能看到不少身着奇装异服的苗疆之人,冷清尘半年前已向苗王发帖讨要干将莫邪,而苗王却将冰凝谷的使者斩首,此次前去便只能是偷出干将莫邪二剑,而苗王居住在大山深处的苗寨,重兵把守,万难进入。 天色已晚,二人在镇上客栈休整一晚,明日再动身前往,客栈在夜色之下显得格外破旧,用篱笆糊成的墙,在风沙中颤巍巍的树立着,风吹过木板门发出如鬼哭一般的呜呜声。 小二将热水端进屋,道:“二位官人是第一次到苗疆吧?若是在晚上听到什么声音,可千万别出来。 冷清尘疑道:“可是为何?” 小二说道:“二位有所不知,在我们苗疆有一种人叫赶尸匠,专门替客死外乡的苗人施以法术保存尸体,让他们自己走回故土安葬,苗乡山高林密,狼虎出没,苗人在异乡故去后,运载棺木的牛车和船家便只能运送在此,这个镇便是进入苗寨的最后一个驿站,很多赶尸匠会在此等候着尸体,然后在子夜时分便给尸体施法,天不亮便要进山,而今晚正好有五具尸体要送走,我们这儿把赶尸匠打尖住店称之为“喜神打店”,小二说完便关上门离开了。 冷清尘放下手中包袱开始脱靴,月离怔怔地望着灯火跳动,一直走神。一路而来,大多是风餐露宿,便算偶尔住一次客栈她也是要两间房,断不与他同住,没想到这里竟然只剩下了一间房,两人这才不得不同居一室,房中只有一张床一条凳,月离是女儿身,冷清尘一路上不觉有异,可她自是尴尬的。 “小贤弟还不休息么?”冷清尘回身开口,一手已经将一只靴子脱下,月离急忙转头,望见房门已经紧闭,而身边这个人,显然是一副即将就寝的样子。 28 一阵怔忪,多难得的机会啊,与他同床共枕,唯有在梦中才会出现,今番终于得偿夙愿,心跳一时加速,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头麻到脚,再从脚底慢慢倒回去,一刹那简直头重脚轻,身子飘飘,半天才应说:“嗯!” “快子夜了,明日如何进山还是未知,先歇息吧。”冷清尘温和地说,另一只手一动,将靴子脱下,又问:“小贤弟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月离咬着手指,内心激烈斗争,男女同睡一张床上而什么都不发生,自然是可以的,有人不可以,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可以。 某些男人是禽兽,不代表所有男人是禽兽,反之亦然,但是这里的禽兽并不是指冷清尘,而是她害怕她会化身禽兽一回啊!!!欲哭无泪。 眼睛乱看向周围,灯光半明半暗,却也无法遮住他的俊容,外加侠骨柔肠,加之今夜的他更显难得温柔,双眼看她,便算无情也觉有情,偏这一番毫无做作的磊落胸怀,又让她无法继续胡思乱想。 手指头快要被咬疼,只在纠结,说,还是不若是告之他,她是姑娘,还是一国女帝,如果纳他为夫,做一对神仙眷侣,他会不会立即离她十丈远,或是老死不相往来,会不会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为了接近他,算计他? 说吧!说了就能比翼双飞,可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若要这份一友谊长久,还是先不说的妙。 理智与情感相互纠结,其实她骨子里的情感压倒了理智吧,就是想呆在他身边,享受这份安然与不带虚伪的保护,当与他接触后,更发现此人比想象更完美,她真的快要傻掉,所以哪里舍得离开,可是…… 冷清尘见她不睡,又问了一声,“小贤弟,心底在想什么?”他便算坐着,也很高大,是以微微低过头来看她,月离正想得好处,心中如火如荼,脸上亦是野火燎原,怕被他看出端倪,转过头去粗声粗气咳嗽一声,说道:“那个,我睡外面吧。”真羞! 他倒是干干脆脆答应一声,微微一笑,满室光华皆暗,“不要再多想了,早些睡吧。” 的确是不早了,真贴心啊,很想就一转身抱住他,今晚上一口气吹灭这红烛,直接洞房花烛夜,从今后将他缠得死死的,再也不放开。 想象无穷无尽,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将她摧毁,月离慢慢吞吞地将靴子脱掉,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袍腰带,保证不让一件衣裳滑落,磨磨蹭蹭很大会儿,回头看,呀,床上,好一幅海棠春睡图,他平躺在身后床的内侧,双手拢在胸前,端端正正的身姿,温温柔柔的容颜,双目微闭,长睫毛一动不动,最诱人的不过那张淡淡勾着的嘴,只是不知触感好不好?月离伸出手去,颤颤地,又缩回来。 总而言之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念及此不由捶床叹息,老天老天,她为啥不会绝世武功,要知道,若是此刻上天赋予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功夫,她立刻,二话不说扑上去,将这个人先……吃干抹净了然后肯定会负责任的,泪流满面啊泪流满面,日后是否还有此良机? 月离面部表情想必精彩非常,那厢冷清尘微微一动,半睁开双眸,温和声音问道:“贤弟想什么?” “没……是我,吵到冷兄了么?睡吧睡吧。 “那好,睡吧。”他又是一笑,重新转开脸去,闭上眼睛。 呼!轻轻一叹,月离终于也爬上了床,倒身躺下,躺了半晌,万籁俱静,身边有他沉稳的呼吸,像一首歌,唱得她心都荡漾开来。 无尘公子,是否这样,便已算与你同衾共眠? 睡吧睡吧,但愿今晚上不会梦游,不会做恶梦,不会说梦话,不会磨牙,不会……总之安安静静,一觉到天明。 烛影摇红,橙红的微光摇曳在屋子里,深夜,他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月离如此安睡的模样,不禁微微勾起唇角,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姿,目光专注。 看着她如月弧般的柳眉,看着她俏鼻薄唇,在这个宁静的夜,他骑在床上默不做声,眸中忽然划过一抹难得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月离再度睁开眼睛,那烛光已经熄灭了,呀,向天发誓。绝对不是她故意吹灭的,心底却噗通噗通在跳,想:莫非是上天有意?偷给转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人,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外面没有月光,却并不妨她拿眼偷瞟某人。这个月圆之夜,他们同衾而眠,她的梦中人,心上人,终成枕边人,在一夜之间,她成全了自己的梦想,心满意足。 这不真切的场景,似梦中梦,让她舍不得将目光移开,摸过一缕发,连同他的,打了一个小小的结,用剪子削晰,藏在腰带里,心才稍定,才稍稍让自己相信,梦里遥远的幸福它就在她的身旁。 面红如血,幸好烛火是灭了的,又幸亏,他是睡着了的,没有发觉,他没有发觉!月离的心狂跳,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她这张脸面,总算得以保全。 待到白发苍苍,这束结发,仍然青丝如故。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可以么?”她喃喃自语。 双手抓着被子,紧张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他是听不到的吧?他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梆,梆,打更的梆子敲过数下,已是过子夜了,突然月离猛的半坐起身子,不是幻觉,门外的长廊上正传来一声声整齐划一的嘭嘭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蹦。 冷清尘显然也听到了,黑暗中冲月离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无声息地下床,轻轻拉开一条门缝探眼看去,廊上的情景让二人瞬间目瞪口呆。 只见廊上正有一行人走过,走在最前之人身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手执一面小锣,而在他身后,每隔七、八尺远便有着黑袍尸体一个,尸体身体僵直,头戴一个高筒毯帽,额上压着几张书着符的黄纸垂在脸上,双手向前平伸,每前行一步便是向前一跳。 赶尸?在二人的脑海里同时冒出店小二的那番话,此时虽是在屋内,可二人第一次见到活人与死尸同行,也是有些背后发冷的感觉。 眼见那赶尸出了客栈,冷清尘附在月离耳边轻语,“小贤弟,我想到混进苗寨的办法了,我们也来扮一回死尸如何。” 月离面色一白,“你是说,我们扮成两具死尸被赶进苗寨? 冷清尘点头一笑,轻步出屋,月离在屋中连连转圈,不成不成,这晦气不说,她可是帝尊之身呢,这可如何使得。 待冷清尘回来时便将掌心中捏着的一团粉末尽数抹向了月离俊俏的面庞,“阿嚏!”月离抬起眼看向铜镜,顿时泪流满面,这哪里还是一张人脸,简直 就是一张面饼,苍白的像个鬼。 好吧,日后他们若是携手闯荡江湖,可以叫做:面饼双煞!不容她再说,便已被冷清尘拎着几个起伏跃出了客栈。 一刻钟后,正在树林里穿行的赶尸队伍最末的两具尸体倒了下去,片刻后,又有一高一矮两具尸体从草丛里窜出,紧紧跟了上去。 咦,真臭!月离双手平伸着,又忍不住捏紧鼻子,还有这蹦来蹦去的,委实是个体力活儿,哪是她这般娇滴滴的女子所能承受的,加之又是穿行在山林之中,更是艰辛,再度泪流满面,悄悄回身看向走在最末的冷清尘,他竟轻轻一笑,笑容灿若那头顶的星辰,又恍若孩童般稚气。 想着这趟本是自己缠着他跟来的,现下无论再苦,也不能让人看低了去,这般一想,月离便提起了劲儿,紧紧跟了上去。 赶尸匠一面敲着阴锣,一面在山林中穿来绕去,月离暗暗惊心,若非有人领路,他们是断断走不出这连绵不断的大山的。 待到脚底磨出第四个血泡时,才终于听到了人声,月离将眼睁开一条缝,原来已是到了寨门,苗人山寨过百步就有一机关,险要重重,数百年来,也有不少侠士满腔热血想要闯入,可要么半路而返,要么有去无回,因为此处地形易守难攻且有重重英勇善战的苗兵严守,便算轻功再高,也难以闯入,幸得遇到这赶尸队,当下便觉适才吃再多苦头也是值了的。 突然见适才向赶尸匠问话的苗兵头领走了过来,月离慌忙将双眸紧紧闭上,凝息屏气,果然,那人伸指在每具尸体的鼻下探了探,这才叽哩咕噜说了句什么,就听得赶尸匠叮一声敲响了阴锣,前面叁具尸便再度伸直双手,双对离地向前跳去,月离忙照做。 这才知晓原来尸体不能见阳光,因而赶尸之人只会在夜间赶尸,层夜兼理回到家乡后立即安葬,入了寨子,赶尸匠将尸首赶进了一个山洞便离开了,想必是去告之尸首的家人,然赶尸匠一离开,叁具尸首瞬间便瘫软了下去 29 冷清 尘与月离慌忙摘掉脑门上的黄符,奔出了山洞。 山里的风,很冷,出了洞口便由四处涌过来,从人的袖口,领口钻了进风,似乎刮在人的心里,冷透了,那是种发自内心的寒冷,令每一次的前行都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他们不由自主靠拢了一些,似乎这样才会觉得温暖和安心,月离不清楚,此刻心里的寒冷,到底是因为凛冽的风,还是因为发自心底的害怕和恐惧。 这个苗寨环山而建,一眼望不到边,此山洞想必是存尸用的,已是远离了寨子,这使得他们想要在天明前寻到那两柄神器,无异于大海捞针,否则冷清尘便也不会紧蹙着眉了。 “怎么走?”月离轻声问道,生怕稍微粗重一些的呼吸都会打破眼前这太过于诡异的宁静。 前方有流水声,想必是条溪涧,沿着溪边走,便能找到苗人聚居的地方,神器一定藏匿于苗王的王寨。 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果然是条深河,河滩上,杂草从生,乱石嶙岣,月离舒了口气,猫在草丛里,脱掉鞋,将被磨破的双脚放进溪水里浸泡着,痛楚才减轻了些,镜中花,水中月,这个时候的月色显得有些撩人吧,即使在这么紧张的时候,也依然让人有几分迷醉! 冷清尘则十分警惕地盯着四周,虽然十分劳累,虽然一晚上都未能入眠,但在河边的乱石滩上休息了片刻,二人便沿着溪流上游走去。 脚痛得不能沾地,咬着牙落在后面,突然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拦腰托住,月离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二人皆相对无语,而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正有某种暖暖的东西在扩散着,洋溢着。 天上的月儿很圆,他的眼眸灿烂如星。 很多情感,只有经历过共患难的洗涤才会显得更加真挚和宝贵,真正的友情、爱情亦或是亲情,要看能否共患难而非共富贵。 乖乖伏在他的背上,温暖的体热烫贴着胸口,他的体味从身上的衣裳下透出,包裹着她,她的下巴正好抵着他的肩膀,月离将脑袋放在他耳边,细小的呼吸声让冷清尘的心有些痒痒的,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这种被一个人依赖的感觉,他还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一刻,再不想其他,胸口只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涨得满满的。夜已深,溪边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月光柔柔地洒了下来,将她与他的影子长长的映在了碎石路面上。 然突然一座石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山峰很高,看不见顶,而想要过到山那边,便只能从水里游过去,山这边便是停放死人的墓地,神器断不会在此,现下除了游过去,别无他法。 “小贤弟可会泅水?水技如何?”冷清尘将她放下,方道。 月离嘴角抽搐了两下,摇头!她自小便是皇太女,谁敢把她扔水里去啊。冷清尘沉吟半晌,道:“既如此,贤弟便留在此地,待为兄先过去一探。” 却见月离灿然一笑,眸色灵动,轻启丹唇,“你留我留,你走我便也随你一同走,生死相随。 冷清尘仿似被她这一笑晃花了眼,迷离了一瞬,方明白她所说话中之深意,面上不由浮上一抹喜色,纤长的手指不由自主便要抚上那绝美恬静的面容,一阵夜风吹过,他突地醒过神来,对方可是男子呀! 风吹起了俩人的长发,冷清尘看着缠绕飞舞在一起的青丝,深邃的眼眸里现出一抹哀伤凄怆。 又想及这河水,深浅不知,再瞧那人这小身板儿,不知会不会被冲跑了?心下所虑,然月离已将罩在身上的尸袍脱了去,撩起了衫摆踏进了河水里,还回身向他不停招手,月色下,巧笑嫣然。 她能指挥万马千军,却独独怕呛水,虽明知自己水性全无,却当看着他轻柔的眸光时,无端便让她平生了好多勇气,信心百倍,直觉只要有这人在身边,便能百险不惧! 冷清尘也不再犹豫,将外袍一脱,又抽出腰间的鱼肠软剑,剑一头缠在结的腰上,另一端便让缠上月离的腰间,这样便算水流湍急也不会将二人冲散。两个人同时泅下水去,这条河表面上风平浪静,然水下竟怪石嶙岣,布满漩涡,不过只被冲走了一丈远,冷清尘便在水下定住了,而月离只觉四面八方的水要将自己埋葬,好在,腰间的另一端,还有他。 他将她揽在怀里,有好几次她都要憋得断了呼吸似的,总是这个人,将冰冷的唇伸过来,渡一口气给她! 细致缠绵的真气暖流,仿是一缕悠扬乐曲,正缓缓浸入她胸口,缠绕着她几欲窒息,心跳得便像湖面上的小舟,浮浮沉沉。 她从未想过,第一次吻到他的唇,竟然是在水下完成的,到底要何时告之他自己是女儿身好呢? 后来是她根本没有力气再想了,昏昏沉沉,脑袋疼得厉害,胸腔里也疼得厉害,胸前的布匝得她气都喘不上来,早将冷清尘抛了个九霄云外,求生的意志让她半昏迷间使劲撒扯着胸前的布,只觉得自己在地狱,那种痛苦,不能言表,幸得冷清尘不断渡气给她,此刻她就想,若她能有御水的神力可有多好,这条河在举手间便能御干,其实冷清尘学有闭气功,便算是在水下行走数个时辰也无事,可他要给那小家伙渡气,便也只能浮出水面强吸一口气再泅下来渡给她,体力消耗也极大,好在已绕过了那座山,待爬上岸时,二人俱已筋疲力尽,然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游了过来,迎接他们的,依旧还是山。 冷清尘试着向前走了两步,他停了下来,发现一件十分奇怪的情景,河滩边的这片山脚全部都是光秃秃地,没有一根草,很显然,若非常有人走动,不可能寸草不生,可眼前就是大山,哪儿有路呢? “快开始了,走吧。”正当他迷惑不解的时候,耳边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响起了一阵人声。 黑夜里,风声依旧,却已不复平静,二人面面相觑,都惨白着一张脸,附近都是山石,可能够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简直是邪乎。 难道是因为说话的人离得很远,而这座山是空的,因面形成了一种独有的传声筒,十分清晰地传到了这里? 二人在原地伫足了片刻,终于一起蹑手蹑脚,向前走去,就在快要碰到那面大山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冷清尘突然停了下来,左边,大山的左边是一条岔道,而当他看到这条岔道路的时候,终于豁然开朗。 30 “原来如此,小贤弟你看,这一小块土地寸草不生,而在靠近这面大山的 地方,有一条完全垂直的岔路,由于山影的遮挡,所以,从拐角处看过来,根 本不可能看到这条岔路,只能看见一座被挡住去路的大山了。岔路很窄,但是越到后面却越宽敞,两边都是山岩,如同被雷劈出了一线天,才形成了这条小路,抬头看去,目光穿透高耸入云的一线天,才隐约看得见天空中那轮弯月。 如果不是从那边游过来,再加上机缘巧合,有谁能想到这里会有一条如此隐秘的隧道呢,二人相视一笑,冷清尘毅然牵住月离的手,向那路口处走了过去,这一次,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两只紧紧相握的手掌,再也没有松开。 小径不长,尽头是一大片空地,天啊,还有乌呀呀的一大堆苗人,他们深更半夜不睡觉,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怪不得一路上都看不到半个人影,原来都在这里,方才那人说的快开始了,究竟是什么要开始了?太多太多的疑问充斥在心里,确也只能静观其变。 这里的景色十分奇特,就好像是一座山突然从中间挖空了,只留下周围的一圈山壁,而他们现在正处于被挖空的凹陷部位。 这里的地势对他们很不利,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藏身的地方,而月亮对是那么的明亮,稍微的不慎便能让他们暴露自己,冷清尘已经握紧了剑柄,手上青筋突起,已是十分紧张。 月离戳戳他,向右侧指了指,二人猫着身子,紧贴山壁,向火光处移去,一路的躲躲闪闪,终于来到一块石头的后面,石头虽然不算太大,但如果坐在地上将脚蜷起来,还是能够勉强遮住二人的身躯。 二人一起探头看向灰蒙蒙的树林,每人又都在心中暗呼一声,不远处的情形极大的震撼了他们,在火把燃烧的地方,也就是人潮汇聚的地方,竟然是一大块墓地,墓地里荒坟密布,杂草丛生,然而其间有几座坟墓却显得比较气杀和华丽,墓地紧贴着山岩,四周又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与村里的景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这里是繁茂的夏季,而山外是萧瑟的冬天。 月离不由慌乱的看向他,果然他双眉紧皱,透出一丝疑惑,也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双方眼神略一碰撞,又各自转了开去,前方火把只有八个,虽然月光很明亮,但是那块墓地却完完全全地隐没在了山岩与树影中,从他们所在的地方看去,就感觉好似八团火悬在空中,随着风的呼啸而过,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十分骇人。 极目望去,所有的人都虔诚的跪在地上,整个身子完全地匍匐在地上,却是依然和原来一样,没有任何声响,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眼前沉闷的气自令月离感到十分压抑,在这群人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活气,他们一致地动作和一样的姿势,就好似一个人的动作,显得是那么的整齐,仿佛所有的人都被同一根线牵在了一起,如同人偶一般,只要拉一拉绳子,所有的人都会同时做出同样的举动。 那么,他们还是活着的人么?他们每一张脸都白到没有血色,如果真的是死尸,那究竟是何种强大的力量,在暗中控制着这些尸体呢?死去的人会在赶尸匠的驱动下如活人一般翻山越岭,这里会不会,也是一样呢? 可赶尸是为了帮助那些不幸客死异乡的人落叶归根,而这里的养尸,又是为了什么?太多太多的疑问充斥在月离脑子里,得不到答案,却又隐隐觉得,如果不找到答案,后果会不堪设想。 二人凝视屏气躲在石块后面,小心地观察着这群人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似乎是等一个很重要的人,也可能是某样很重要的东西,总之。在那样东西或那个人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将会一直这么跪着。 又过了一会,终于从深色的山岩里闪出四个人影来,那个四个人影一出现,月离瞬间捂紧了嘴,惊恐的浑身颤抖起来,那几个银衣人,不正是中秋夜追杀他们的那些个银衣人么? 当这些银衣人出现以后,所有的人都虔诚的膜拜起来,紧接着,所有的人嘴中都整齐划一的开始随着那叁人一起涌经,刹那间,二人的耳朵里充斥着这种如讼经般的声响,直震耳膜,到后面,吟诵得越来越快,月离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随之越跳越快,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狂躁的状态里,冷清尘暗呼了声:“不好,是音杀!快捂住耳朵。 念及此,冷清尘运起内力,双掌分别抵向月离的背部,将内力不断的输过去,用于抵御耳边这扰乱人心智的声音,低声告诉她不要再去看那里的情景。冷风拂过,带起树木摇曳,沙沙之声不绝。二人合眼定神,在内力的调息下,终于将那体内那股素乱的气息压制住,接着,那几人也停止了吟唱。 便在此时突然响起了月离的尖叫声……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坟地有如炸开的惊雷,她尖锐的叫声在这空旷的山谷里响起,显得尤为巨大和清晰,所有的人,全部都倒吸了一口气。 冷清尘回身看去,原来在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条人的影子,影子被拉得很长,应该是在慢慢向他们走来。 “快跑。”冷清尘瞬间清醒过来,怎么办?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被困在了瓮中,等着别人下手来捉了。 来不及了!月离的心直往下沉,她唰的一声将赤霄拔出,道:“冷兄,这些人交给我对付,我一女流之辈,即便被抓也不会对我怎样,你出寨后向南面点燃这粒火种,待接应之人到了再一同闯寨。” “你怎的会有赤霄?”冷清尘只盯着那柄剑,道。 未容月离再答,刹那间,一种香味弥漫开来,淡淡的,有几分熟悉。“不好!”冷清尘暗呼一声,想要开口告诉她不要吸进这香气,月离己只觉得头脑一沉,眼皮子很重,怎么都睁不开了,接着便是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了任何知觉。 嘴被堵死了,只能很吃力地,从喉头发出呜呜的声响,却很微弱,被风声完全地掩盖了下去,手脚被捆得太死,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还是没能够发出任何声响。 睁眼看去,天己微亮,她听见那些苗人在高呼:“伟大的月神万岁!”对月神的年度祭祀仪式,是苗疆一年中最大的节日,最后的仪式便是点天灯,祭即将隐去的月神,夜黑风凉,星星缀在身边,如露水般清凉。 一群祭师鱼贯而出,他们都穿着腥红色的长袍,带着红面獠牙的面具。手举着红色法杖,一手放在胸前,高声背诵着的经文,转绕着高台一圈又一看地转着。 似有无数人在耳边喧哗,鼎沸的人声,震耳欲聋。 月离的心中浮起了深深的恐惧,强烈的真实感令她不得不相信张前这些人的的确确要烧死她,还有,冷清尘又去了哪里,他,最终能逃得掉从而微来救兵么? 祭师们四散开来,高亢悲壮的祭歌骤然响起,它像一股强有力的风,从空中俯冲到大地,在大地上激荡出雄浑的回响,回响疾飞上云霄,在流动的云层间穿行,又重回到大地,像攀登山峰一般,从低处向高直到山顶,又陡然一转,直线坠下,如苍鹰合拢住双翅俯冲入深潭。 密密匝匝的人群中,潮潮攒动着如海潮翻滚,也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句,“托雅真神来啦。”紧接着是齐齐的拜倒,他们,虔诚而又激昂。 她心中“咯噔”一声,预感不好,果然随后便被人搀起,向美丽而庄严的金棺走去,嵌满珠宝与黄金的棺木,是神圣的象征。 路过人群的时候,她仿佛伸手便能触及到他们,她想伸手,但是周遭好像伸出了无数双手,将她按着躺进了一个还泛着木香的地方,有黄色的薄纱蒙了上来,她只觉得眼前的人与景,如黄昏的天空一般,似是从久远的时光里走来,走进下一世的轮回。 他们将她按在棺木中,固定成石像一般的姿势,有白色花瓣飞扬在半空中,许多花瓣飘落在她的身上,她感到了冰凉,脑子一片混乱,无论她想如何理清,但都理不清,她想,那飘着的是花瓣么?还是如花阁一般的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初为何竟一意孤行非要来此? 到达半山腰敬仙台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大路,需要翻过这座终年积雪的山峰,有人试过想要翻越这座山峰,却都倒在了半路上,除了会飞的雕,这不是一条人能走的路。 而抬着月离的棺木,走的是另一条盘旋上山的石梯,这是密道,是给临终前上敬仙台将肉身献给月神的人走的路。 这条路也是人工雕琢成的,因为沿途都可以在洞壁上看见画的是苗疆教经文里故事的彩色壁画,而且每隔一段距离,还有用油脂制成的长明壁灯照明, 只是让月离奇怪的是,那些油灯并不是一直燃烧着的,而是他们一走近,才亮 起来,等他们走远了,就都灭了,如同在天地面前,人渺小的生命。情 越往上走,石梯越是陡峭,两边的壁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累累白骨 31 仅是牛羊的,还有人的,但无论是人还是兽的尸骨,都被惨无人道地剁成了骨片,整整齐齐的堆在两边。 月离知道,这是祭品,她正一步步走进了死人的地界。洞中之灯,恍如点点鬼火,洞中之人,似魑魅魍魉。这里除了祭师们,再无活物。 突然,耳边响起了冷飕飕的山风吹拂山峦、树梢发出的呜呜声,接着是棺木落地的声音。 到了么?这里便是她此生的尽头? 所有的人都向着棺木里躺着的月离跪了下来,口中又念着听不懂的经文小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陆续走进了洞中, 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巨石板重重地落下,切断了回去的路,天地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除了她,空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月离刹那感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她坐起身,向外看去,山中是绝对的静寂,便像将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都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恐惧感将人整个吞了下去。 可她是女帝,肩负着江山社稷之重任,只有还有一丝生机,她都不会放弃,更何况,她不信冷清尘便弃她于不顾。 从棺木中爬出,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便这样悬在头顶上方,散落着清冷孤寂的银辉,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这是一个半山处伸展出来的平台,正中有一个小洞,刚够一个人坐进去,这里四周都是棺木,数也数不清,这些棺木里面应该都躺着一具少女的尸骨,有些棺木因为过了几百年,都已风化,月离没有去看那些棺木里尸骨的模样,在这么多的棺木中间站立,反而没了害怕,回去的路被巨石堵死了,还能有着的路可走么?这悬崖太高了,她不敢靠近边上,只能先趴下,匍匐前进,慢慢爬到崖边,往下一看,脑袋里顿时一阵眩晕,感觉自己全身都要往下般,赶套闭上眼,缩回脑袋,两手死死抓住悬崖边的茅草,两只脚扣住地面。 停了半响,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一点一点将头往外探,除了满目的黑暗 她什么也看不到。月离慢慢往后爬了几步,离开悬崖有好一段距离了,这才起身,走到场中,找了块石头坐下喘息,四下看看,这里都是黛色的青山,还有大大小小的石柱山崖。 要怎么下去?张开双臂学飞鸟?她没有那么神奇的轻功,不想摔成肉饼,不敢尝试。 忽然头顶处一暗,月离抬头看看天,月亮已被乌云遮挡住了,天阴沉沉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果然是天下头号倒霉蛋。 她,身为女帝,肩负着万千子民疾苦,江山安稳的重任,何苦要到这荒蛮之地受苦?看着茫茫的旷野,原来将肉身献给神灵的说法,便是让临终前的少女活活饿死、冻死、渴死,这是什么破规矩。 下些雨也好,没有吃的,只要有水,便还能撑上一些时日,待天明了,再做打算。 月离顺巴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这老天虽然阴着个脸,可若不下雨,要挨到明天,恐怕要渴死了。 也许是老天爷知道她的心思,天更加阴沉了,低低地压了下来,刮过来的风已经有些冰凉的雨丝,天边阴霾的云层里扯出一道闪电,照亮了森森的群山,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巨轮般从天边滚了过来。 山里的雨来得就是快,随着电闪雷鸣,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月离仰着脑袋张大嘴接着从天而降的水滴,可那些雨滴星星点点打在她脸上,偶尔打到嘴里,又溅了出来,一点都不解渴。 山上本来便比山脚更冷,现在又是隆冬之季,可冷着呢,山风夹着雨点打在她脸上生疼,冰凉的冷风夹着雨一个劲往脖子里灌,棺材没有盖,无法避而,她只能赶紧跑回了小山洞里。 雨点噼嚼啪啪打在棺木里,很快就有了一小半,月离跑出去趴在棺边,咕鸡略一口气喝了个够,而此刻,洞外除了数不清的棺材,便只有不时划破夜空的闪电,和冥冥天空深处传来的震碎寰宇的轰轰雷声,紧接着的,就是哗哗的雨声,铺天盖地,还有山野里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像虎吼,像龙吟,象滚滚的山洪忽的,她慢慢转动着目光,便看见了一双亮晶品的眼睛正欣喜地看着 自己 “冷兄?”月离顿时便惊呼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银色的面具,琥珀色的瞳孔,冷酷的薄唇,除了他,还会有谁?仿佛深海中抓到一根浮木,她不停的轻呼着:“真的是你! 冷清尘抿唇一笑,“小贤弟?呃……该是叫贤妹才是,在山下他们人太多,我不能出声,适才假扮成祭师才得以混上山来,可惜下山的洞口已被封堵,要离开,便不能从原路下山。” 她竟从未想过,萍水相逢,他竟也会为她出生入死,奔走在阡陌高山救她,月离红着脸垂了头,才道:“原以为冷兄已逃出了山寨,没想到你我二人竟同陷险地方,这下可好,带着我这个累赘,你说咱们还能回去么?” 冷清尘看她一眼,咬了咬唇,道:“一定会的,且容我再想想。二人都未再说话,唯有山风,从洞外狂啸而过。 良久,月离才笑道:“我想,你来时为何身上不收些瓜果的种子来,若咱们下不去了,还可以在这里自给自足……”说着抬头看着他,却见他笑得古怪。 转瞬间他已直起身,在空山朦胧的雨雾中,他的月白衣袖和青色发冠在山 风吹拂下染上了寂寂冬意。 忽的他转过身看向她,焦虑的眼神里跳动着不安,但却夹杂着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温柔,扬起唇角问道:“万一我们逃不出去,只能死在这里,你……会害怕么? “求之不得。”月离缓缓一笑,刹那芳华,好似叁月桃花怒放,美得炫目。 他微愕,眸中划过一缕温情如流水,似从心间漫出,亦笑道:“你我二人不过是偶然相逢,阿离即是如此信我,我自然会想办法助你离开。 月离怔了怔,才幽幽启口,“如何走?” “虽不易,但我会拼尽全力带你出去,把命交到我手里,这个险你敢不敢冒?”冷清尘眼中一道义无反顾般的光色,是她从不曾见过的神情。“我信你。”她伸出手,立刻被一双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这一刹那细碎而又强烈的感情,便跟漫天的雪一般,虽然有天或许会全部胜化,不留一丝痕迹,可至少于此时,于她,已是足以安慰的全部了。 心内茫然若失,不禁又看向他,然他却也正瞧着她,俱从对方眼中看到千山万壑。 已是无需再解释什么了,有时候口中的理由是完全无法说明什么的,只有真实,唯有真实的发生在眼前的那些事情,不足以用理由来诠释,却让人心动,此时此刻,她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一刻,她只想留住面前这个人,留住这对眉和眼,那是她现在唯一触手可及的东西,这一次,是否能卸下那一层层的外壳,只将里面那个丝毫不会设防的柔弱内心,交付于这个人看管?是否便不用再变迁转徙,就此安安稳稳的居住在他的心上?是否不用再害怕受到伤害欺骗,只单单相信他,不会是飞蛾扑火般惨烈。 仿佛天上的浮云已慢慢飘散,露出了朗朗晴空,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他那几不可察的笑意,令月离不禁看痴了,直到他回过头来,冲她扬扬眉,她这才看到,原来他竟已是割下来不少粗大的山藤。 而他说的救她出去的办法,便是……冷清尘将腰上的绳子又紧了几分,回头道:“无论遇到何危险,都不要乱动,知道么?” 月离双手揽着他的腰,被缚在他背上,轻轻点点头。 他回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并未再说什么,月离却知道这片悬崖不仅直,且很高,若直坠下去便必死无疑,他们都已是饥肠辘辘,浑身无力且天还降着冰雨,冷清尘便算轻功再好,一人上去尚且吃力,更何况还要背上一个大活人。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冷清尘背着她走向仍悬在悬壁上的绳索,月离向下瞟了一眼,便只觉一阵手脚发软,眼冒金星,此时才觉得将她绑在身上真是 明智得很。 冷清尘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又回过头来,他的脸离她很近,声音在她脸颊边轻轻摩挲:“闭上眼,别害怕。” 月离听话的紧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道:“开始吧。” 32 敬仙台外的万丈深渊,只从台面上看,尚不觉得恐怖,可一旦踩在脚下,便让人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脚下云雾缭绕,晃得人眼晕,高崖上的风带着赢列的寒气,如薄刀一般贴着脸颊摩擦而过,并不疼,却让人心生凛然。 月离只觉得浑身似被一阵阵刀锋扫过,风几乎将身上的一切热气都带走,只有紧贴着他的地方,才有一阵阵温暖的气息隔着衣物传递过来。 所有的重量,此刻都压在冷清尘的后背,以及腰间的粗藤上,脚下空空落落,月离忍不住想往脚下看,尚未低头,便听到他的声音。 “向上看。”他轻轻道。 月离一愣,笑了,这也许便是心有灵犀了吧,听话地抬起了头,头上高岸探出,如同狼哭声一般遮住小半个天幕,却并没有能够挡住所有的天空,这样看着,便不太害怕了。 冷清尘感到身后的傻丫头似乎将脑袋朝上仰起,终放下心来,那样高、那样深、那样险,连他不得不低头的时候,都几乎忍不住要晕眩, 他如壁虎一般,双手用力紧紧地抓住粗藤,脚尖小心翼翼的噔住峭壁上面微微凸起的岩石,小心的换着位置,挪动身体,向上攀爬,继而又稳住身体。轻轻的喘息。 这片石壁太过垂直平整,且由于岩石天然一体,上面寸草不生,只有极少的可以供足下踩踏借力的地方,而月离的身子此刻重重地压在他身上,又给他增添了几分难度,他小心的走着,半个时辰才走出敬仙台一百步远的距离。 他背着她,走得步步惊心,身后,月离将脸颊贴上了他的耳鬓,双手环着他,低低地道:“清尘,你一个人,应该比较好上去的吧?” 话音未落,冷清尘便转过头,他的唇正好从她唇上轻柔划过,他笑道:“其实你不知道,这般狂风能吹得人左摇右晃,而有了你在身后,两个人的重量,人便就不那么容易被风刮走了,爬起来,自然也就容易了许多,所以,为了保住我的命,你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可不许动什么坏念头,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懂么? 身后传来她哽咽之声:“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本已是停了雨的天空突然又狂风大作,乌云满天,突来的狂风带着怒吼贯穿而来,吹得二人睁不开眼,冷清尘心中暗骂声: “该死。” 一边双手紧紧拽住藤绳,大风压顶,想要再攀爬己是不可能,山里的雨说至便至,且来势极大,若他们一直在暴雨雷电中悬挂在这里,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因体力不支面双双落下,粉身碎骨,冷清尘紧紧咬住唇,不甘地看着尚有一大段距离的悬顶,心底充满了绝望,难道,天要绝他们? 果然,狂风过后,更大的暴雨接踵而至。 冬日寒气刺骨,更兼山野冷雨,冷清尘体力早已耗尽,月离也手脚无力,如今更是冷得瑟瑟发抖,连牙都控制不住的上下敲击有声,可她却仍极力用自己的身躯覆住他,不让山雨那般快便打湿他的身体。 冷清尘与她紧紧相贴,哪里不知道她冷得发抖,风越刮越大,他们如荡秋千般在悬壁上飘来荡去,忽然他大喜的说道:“看,那里似乎有个山洞,不如先去避避。” 原来狂风已将他们刮得偏离了原来的位置,这一下,被冷清尘发现右面的石壁上正好有一个洞,也许只是这样一个小洞,便能留住他们此刻已被耗去大半的生命。 月离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抬眼望去,只见在一面平直如壁的悬崖右面,果然有一个不算大的山洞,这个洞若不是像他们这般顺着悬崖攀上攀下,是决计无法涉足的,想来洞内定无人烟野兽这类需要耗体力与之相搏的东西。 借着下一股风力到来之时,冷清尘奋力往石洞方向跃去。 洞果然不大,也很干净,将藤绳缠绕在洞口,觅得一处宽敞之地,解开了纯索,月离一下子跌坐在地,他也慢慢顺着石壁滑坐而下,都已经筋疲力尽,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见到明日的太阳。 月离喘息了一口气,借着洞口半明半暗的光亮,看见他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黑发散着,被冷雨淋得湿透,凌乱地撒在颈间。 爬过去摸索到他身边,触摸到他的指尖,与她一样的冷,将他冰冷的身子模避怀里,歉然说道:“是我没用,连累了你。”冷清尘反握住她的手,放在两掌间搓着为她取暖,黑暗中得他温柔地笑 着:“若能死在心爱之人怀中,幸甚。 手被他握在掌心中缓缓搓揉,渐渐一点暖意升上,耳根子也火辣辣地烫起来,幸得黑暗中,他瞧不着。 肌肤磨擦间,忽然感觉不对劲,手掌上黏黏的,似乎…… 月离一把反抓住他的手,轻轻摸去,只觉得皮肉翻起,掌心竟是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他见她呆愣,只笑说道:“不过是山藤粗糙,皮肉之伤,不必担心。”她慢慢地俯下身去,靠在他胸前,她与他一同历经生死,这一生,她绝不负他,她是女帝,爱谁,不爱谁,是她的自由,任何人无权指点。 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四周只有雨滴击打岩石的声音,发出哗哗的响声。 幽幽的静谧。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月离下意识的缩进他怀中,然后下一刻,冷清尘却忽然推开她站了起来,月离吓了一跳,差些摔跟头,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冷清尘定了许久,才看向月离,平静地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风并非是从洞外吹进来的?” 经他一说,月离才感觉出,确实是这样,倘若风是从洞里吹出来的,是不是便预示着,此洞,是贯通的? 这个山洞有十分明显的人为痕迹,不光地面铺有厚厚的一层泥土,一边石壁都经过打磨,每隔一段,墙壁里便会有一个凹槽,凹槽里放着一盏油灯,灯里的油还十分清亮,山洞里布满了许多灰尘,到处都是白色的蛛网,看来确实已经尘封了许久,冷清尘掏出火折上前将长明灯凑向油灯,油灯很快便被点燃了。 忽然,竟觉腰间那柄鱼肠剑竟在动,似要想冲破束缚而去,越向洞内走。鱼肠剑便动得越发厉害,猛然,冷清尘一愣,难道,它是发现了什么而在指引 他前去么? “怎么了?”月离问道,冷清尘不答,定了定神,猛的向右踏出数步,鱼肠不动了,月离抬眼看去,此处是石壁,并无路,他后退回石路上,欲再度直行,岂料腰间剑便又震动起来,他看道:“此石壁莫非有甚古怪?你且 退后。” 月离歪头看去,挺平整的一面石壁,确不似旁边那般的凹凸,但倒也看不出甚古怪来,紧接着便见冷清尘已运起了内力,一团白光闪过,石壁竟己是轰一声缓缓打开。 果然,石壁后乃是一间石室,幽暗的石室之中,火光昏暗,偶尔火光轻爆,明暗交闪,如日夜交替,时光飞逝。 借着火光望了过去,这里为何会有一间石室呢,而石室里又会有什么更加让人感到恐怖的东西,会是一具尸体还是一堆白骨在等着他们?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恐怖已是家常便饭,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还能惊吓住他们了,便是突然出现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他们也能自如地冲着恶鬼笑出声。 怀着十分疑惑的心情,冷清尘在前,月离紧跟在后向石室行去,他们缓缓向前,来到石室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石室很大,若说成是一个地宫,则更贴切。 但与暗无天日的地宫不一样的是,这间石室里透出很耀眼的光芒,难道有人在里面?二人对视一眼,月离颤颤说道:“屋里有人么?” 没有人回答,其实也无需再问,因为石屋内的光芒已将整个内室照耀得一览无余。 从外向内望去,能看到墙壁上刻镂着一些古怪花纹,一面石壁的上方,备有几个小孔,以保持与外界的通风,退回去是断不可能的,那便只能进入石室,说不定还能有别的什么发现。 冷清尘率先走到洞内,月离忙跟了进去,这间石屋的四壁更是平整,壁上画有一幅幅壁画,并用染料将画上人物风景染得栩栩如生。画面自右向左延伸过来,最右面画的是一个翠竹环绕的村庄,村里有阡陌的 源般的幸福与安宁,接着下一幅便是一双男女剑师正在铸剑,从画面上看去,他们似乎十分恩爱,依偎在一起,可是,一幅接一幅的画面似乎都能看出他们纵横的农田,耕牛与农夫在地里辛勤劳作,孩子们在一旁嬉耍,好一派幸福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