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峡》 分卷阅读1 內容簡介 浩渺江湖,他们不过是随波漂流的叶。 他是她的药,她却是他的毒, 五日的交欢最后或许仍是擦肩而过, 究竟是萍水相逢还是宿命所向? 玉竹X曾韫 写在前面:有肉有剧情,所以可能相对其他作品而言不够H?总而言之会勤奋更文,希望大家喜欢 簡體版HBG輕鬆女性向 中淫毒.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来源网址: daisy 中淫毒.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中淫毒.1 夕阳斜下,颐阳境内。 此处人烟稀少,处蜗牛群山边缘,距离最近的村落也足有二十里地,故而鲜少有人经过。 忽听得丛林遮蔽的一处山洞,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这深穴里站着4个精壮男子,皆是一身利落打扮,皮肤晒得黝黑,在火把的光下泛着一层油光。 从身形上看,这四人已是不同常人的壮实,再看其下盘,令人更是愕然——四人的腿粗壮如树,寻常人双腿未必及其一腿粗,想必是练得哪家秘传功夫。 武林豪杰出现在蜗牛山倒不稀罕,传说毒大夫仇鹤自退隐就蛰伏在这蜗牛群山,由此引得常有江湖儿女慕名前来,或是意图投拜门下,或是意图与之一战,击败高手以将名传扬天下。 毒大夫其人仇鹤,不仅善毒,更通晓刀剑和奇门遁甲之术。古往今来,用毒者往往被讥为小人,唯有仇鹤是个例外。 十年前,与西国迦南一战中,西域色目人一路东进,从湛西台杀伐至绵阳城下。 色目人凶狠残暴,凭借先进的火器一路高歌猛进,杀了大梁措手不及,沿路二十二城,每过一处,皆屠城。 二十二城,处处白骨哭嚎,尸横朔野,大梁西侧疆界,转眼成了孤魂遍布的寥落焦土。 而传闻中,屠杀之所以终止在了绵阳,正是因为仇鹤人在绵阳。 传说大多捕风捉影,有人说他是凭一己之力毒杀了色目人大军;有人说他借奇门遁甲之术排兵布阵,把城中老弱妇孺当做精兵之用;更有人神乎其神说,仇鹤天台祭祖,以仙法御敌。 真相已经太过久远,究竟事实是什么已未可知。 更不说仇鹤此后拒绝皇帝赏封,隐居在了这蜗牛山,实实在在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这使得蜗牛山一度成为了各路英雄好汉汇聚之地,山下客寨酒庄常是熙熙攘攘,来人均只为一睹仇鹤真容。 只是这蜗牛群山,山体庞大,主山巍峨万丈不说,且山山相叠,绵延不绝足三百余里,自上往下看犹如蜗牛外壳的漩涡,一碧而万顷。 此地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在数以千计的人无功而返之后,江湖的一众豪杰志士早已对蜗牛山失去了兴致。 这几个人,也却非什么武林豪杰,虽练得一身为人称道的“铁腿神功”,却干尽了被绿林好汉所唾弃的腌臜事。 四人面前,还绑着一个姑娘。 这女子身形苗条,一身劲装裹得玲珑有致,头上是一个黑色罩子,手腕脚腕处被捆绑的麻绳磨得破皮,看来是被绑了有一段时间。 她被扔在四人脚前,此刻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执火把的男子先一步伸手摘了她头上的面罩,探了探她鼻息,朝中间一个浓眉大汉讨好笑了笑。 “大哥,人还活着!” 那人皱眉啐了一口,“活着日弄才舒坦,来让我瞧瞧。” 说罢,被唤作大哥的浓眉壮汉上前扳过女子下巴,又夺过了旁边喽啰的火把,就着烛光仔细地辨认起来。 “啧,这就是那新知县未过门的儿媳妇?” 旁边人略一怔,缩头缩脑支吾道:“……回大哥,那知县家的儿媳妇被王大人的人坎死了,这个是骑马跟在后头的,长得尤其水灵,特意给您带了来……” 那老三赶忙撑起手中一麻布袋恭敬递上,“大哥,这是知县的儿媳妇。” 范老大瞥一眼布袋子的人头,眼也不眨地道:“狗日的,这么个美人还没吃到嘴就被那猴子给祸祸了,她身子呢?” 老三道,“出来的急,已丢了化尸水扔了。” 范老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处理的干净些,切莫坏了王大人的好事。”又看低头自己手里火把映照的这张俏脸,浮上一层淫笑,脸上横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眼睛,胖脸上两根粗毛虫般的眉毛惊悚地抖动着。 “虽说杀了新娘子有些可惜,不过我看这个小美人儿倒是比知县家的儿媳妇更好些,不算是赔本买卖!” 说罢伸手撕开了已经磨得不成样子的衣裳,两只白嫩的乳房豁然在目。 “啧,果然是个尤物。” 范老大一双大手揉捏着绵软柔嫩的胸脯,乐得眉开眼笑,一手把火把扔给了旁边站着的老三。 “大哥,这女人颇有些能耐,我们兄弟几人都不敌她,若不是用了蒙汗药,恐怕知县家接亲的已经把新娘子接回去了。” “哼,那不懂事的徐知县刚上任就敢砸王大人的场子,他儿子结婚咱们霹雳帮不送个礼不是也过意不去?” “大哥说的是,这徐知县忒不识抬举,得罪了您,王大人哪儿能饶得了他!” 范老大摆摆手,“得罪我范某人算个屁,是这穷知县自己不知深浅,竟敢薄了王大人面子。” 老四自知自己嘴笨,马屁似乎拍的不是地方,赶紧转了话题道,“不管怎么说,老大送徐知县这个大礼可是妙极啊!” “那可不,等哥儿几个玩完了这一把,老三得赶紧把小媳妇的人头送到徐少爷床上,咱们可不能耽误人家小两口入洞房!” 老三和另几人忙点头称是。 范老大舌头舔舔自己的金门牙,看着面前女人胴体,觉得喉头有些发干,三下五除二便把她剥了个精光。 这女人生的着实是好,虽然脸蛋清秀脱俗,身上却是十分肉欲,浑身又白又软,尤其是奶子和屁股,又大又饱满。既无一丝赘肉,又不像通常习武之人那般硬邦邦地没个味道。 四个男人虎视眈眈围着这一赤裸美人,老三和老四已经在悄声揉摸顶的胀痛的裤裆,老二则举着火把,狗腿地讨好范老大, “大哥,我现在把她弄醒给您泄泄火?” “莫急,”范老大阴测测一笑,从怀里摸出个丹丸来,扔给了申老二。 “把这个给她喂下去,一会儿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爽。” 闻言那几人兴奋难耐,忍不住问道,“大哥这是什么仙药?” “毒药里最顶级的媚药,吃了下去,不消片刻 分卷阅读2 ,就是观音菩萨也得变成孟浪淫娃。” 范老大一边说,一边撬开樱唇把丹丸塞了进去,顺手狠掐了那嫩乳一把。 “哎哟,那可是仙药啊,怎么能说是毒药呢!” “哼,你知道什么,只要吃这丹药了下去,倘若不与人接连交合五日,就会暴毙而亡,哈哈!” “大哥英明!那咱们一会儿可得好好救人哪!” “老和尚总念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啧啧,咱们哥儿几个可得做回大善人,哈哈!” 几个男人听了这番话,口水到了嘴边,已经开始意淫自己该怎么操弄这尤物,一个个急不可耐地瞅着眼前美人的反应。 这媚药果然不是俗物,方才咽下,女子脸色已经开始沾染酡红,将才白净的身体已悄然变得粉红,身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香汗,云鬓微湿,两条腿似难耐地来回摩擦。 范老大看她似乎是要醒,把捆绑她手脚的绳索又扎的紧实了些,随即松开了自己的裤子,把昂扬的丑陋性器在女子脸上敲打。 中淫毒.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中淫毒.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中淫毒.2 随着脸上接连的拍打和体内躁动,玉竹意识渐渐恢复过来。 她觉得脑子疼得厉害,根本记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思考这是在哪里,自己又在干什么。 又热又痒,偏偏又搔不到。 口渴的厉害。 只想喝些水压抑住这躁热,于是把舌头探出去寻找更多水源。 玉竹的舌刚探出去,却被另一只大舌头粗暴吮住,旋即乳房被人狠意揉捏,胸前蓓蕾站的老高。 “哎呦,这小娘们真骚。”旁边的几个人看范老大已经开吃,心里着急奈何不敢造次,只得自己套弄着性器看着活春宫泻火。 玉竹这才睁开眼,眼睛迷蒙的微睁着打量周遭,看到自己这副不着片缕的淫荡姿态,羞怯地大叫出声来,想要站起身,然而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那声所谓的“大叫”,也早已经碎成旖旎呻吟,不仅没什么抗拒的意思,更像是对范老大的挑逗邀约。 范老大见这小美人已经醒来,面若桃花,眸色柔媚如水,嘴里嗯嗯啊啊的喘气。被这一幕刺激的头脑发胀,二话不说便撑开了美人朱唇,想要把自己那粗大的性器塞进玉竹嘴里。 玉竹此时下体异潮涌动,毛发已被打的湿透,大腿根部一片泥泞,黏答答的,根本无力拨开嘴边的玩意儿,只忍着颤栗,死命紧闭嘴巴,绝不肯张口吞咽。 范老大见她执拗,便羞辱道:“这个小淫娃湿的够呛,真应该给徐知县好好看看,咱们怎么操弄这个迎亲女护卫。” 玉竹被范老大臭烘烘的阴茎差点熏得一阵干呕,又不敢张嘴。然而混沌之中,范老大的这番话,倒让她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清明。 她想起来了,她是在护送雯儿去徐知县府上结亲的路上出了事。 脑海里回想起来,雯儿身着红衣,被其中一人用刀无情砍下,她厮杀中赶忙转回身阻止,不小心中了这歹人毒计,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雯儿是被这帮匪人所杀。她要报仇! 范老大见她嘴上不肯放松,干脆直捣黄龙,跨坐在了她的身上,直接将那昂然的性器抵在了湿漉漉的洞口。 玉竹心里缓过神来,自知已身中媚药,此时虽有心复仇,自己的身子却被这莽夫肆意玩弄,乳肉被他捏的变了形,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你……放开我……”玉竹使劲咬着后槽牙,试图不被体感的猛烈刺激所干扰。 范老大看她涨着脸发狠觉得好笑,此时这小娘们儿洞口一片黏腻,被他的阴茎抵着,竟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肥腻的肚子摩擦着玉竹细嫩的小腹,淫笑道,“小浪妇,你这穴儿这般湿,可不是想哥哥放开啊!” 说罢手又在她腰上掐一把,“啪”地一掌拍上了臀肉。 “待会儿我们轮流日弄你,保证把你这小穴儿操弄得爽上天,你今后也不必给那狗官做护卫,就专职伺候我们霹雳帮兄弟吧,哈哈哈!” 玉竹扫视四周,指甲深深嵌在掌心。 她自幼习武,凭借天资和苦练成为门中最年轻的却最得力的弟子,素来认为习武之人当行侠仗义,因此长剑耿耿,师门嘱咐却从未忘怀。 三年前杨秀才女儿雯儿为村民采药时被野狼盯上,她经过救下了雯儿性命,两人便交好。现如今朋友出嫁之日被杀,这群畜生这般作弄她,她空有一身武艺却被奸人害得毫无招架之力。 好人命不长,恶人在世间。 苍天当真有眼? 范老大见她不语,张嘴啃着她的杏腮,一手扶着阴茎准备插入,另一手拨弄她的乳头,惹得玉竹浑身颤抖,羞怒交加中竟在那禽兽还未刺入性器之前,蜜汁喷出,淋了那龟头一个痛快。 “哈哈,你这孟浪劲头我喜欢,看好了,今儿个哥哥怎么让你爽上天!” 话音未落,范老大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被人点了穴般站着不动了。 玉竹本已恨极至死,全凭着一颗复仇的心挺着,闭眼等着这畜生的糟蹋,却感觉突然没了动静,疑惑地睁开了眼。 中淫毒.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中淫毒.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中淫毒.3 范老大站着仍是一动不动。 周围三个狗腿跟班本来只是在旁干看着,见范老大突然没了反应也觉得奇怪——他们并非头一次做这下流勾当,范老大绝不是那种肉到嘴边反而松口不吃的人,这举动实在反常。 老四小心翼翼问道:“老大,怎么不干了?” 范老大嘴动了动,像是要答话,嘴巴一张却是一口黑血喷出,只一瞬间,眼鼻耳各处亦黑血四涌! 这下三个人立刻慌了神,顾不得张望这洞穴有什么玄机,拔腿就往洞口亮光处跑去。 奈何谁都动弹不得。 三人同时感觉到似有微风一晃而过,后颈忽地一阵酥麻,随即全身僵冷,四肢如同灌了浆的铁桶,丝毫移不开步子,身上却好像有成千只蚂蚁在啃咬。 他们中的是和范老大一样的暗器,眨眼时间,七窍出血,几个为非作歹的恶徒没了鼻息。 玉竹呆看着眼 分卷阅读3 前发生的一切,她身上此时痒热交加,又被那几人喂了药,纵然平日观察力足以观八方识六路,眼下也没办法看到解救自己的是哪位英雄。 这时却听黑暗中传来了一个人声,“那几个歹人我已除了,有匹马留在洞口,上面放置了件斗篷,姑娘还应尽快离开此地。” 玉竹努力克制声音,尽量让自己说话声音正常些,话脱出口却仍旧是千娇百媚,别有风情:“大侠可是要走?” 那人道,“眼下这情形,姑娘不便与在下见面,不走怕是不妥。” 玉竹道,“你可知我中了毒?” 那人似有迟疑,片刻未闻人声。 玉竹并非是不想走,只是这群人下手狠毒,所用淫毒非同一般地下作,此时她不仅下体暗潮四涌,身上更是软如棉絮,半步也行走不得。 倘若救她之人如此就离开,她必定命丧这洞穴。 正当她思忖出路,一条银线突然飞来,待她尚未反应过来,已经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只听那人道:“这是……五日淫花毒!” 玉竹苦笑道:“实不相瞒,小女不知这是何毒,只觉浑身乏力,动弹不得,恐怕走不出此地。”然而实情她只说了一半,动弹不得只是其次,现在身下奇痒难忍,淫水连连才是真正令她苦不堪言的,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把这话说出口。 说话间,洞穴外侧出现一青年,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手持一把金扇,步伐款款而来。 此人虽看上去是不紧不慢,但从洞口走到这深穴里侧,只花费了眨眼间的功夫。直到走到玉竹眼前她才看清,那金扇的扇末处,牵的正是自己手腕所系的银线。 也就是说,黑暗中方才那四人所中的暗器,也是他在洞外出手的。 此人功夫不一般。 青年走到玉竹跟前,以扇掩面,丢给她一个斗篷,待她遮好了身体这才合扇道,“你可知这毒?” 玉竹摇头,觉得很是羞赧,裹紧了斗篷道:“还请少侠指点。” 俊秀青年道:“不必叫我少侠,在下只是一个行走江湖的野郎中,叫我曾韫就好。”曾韫看这女子,心下感叹这女儿生的娇美,又因中催情淫毒,粉面泪眼,好不诱人,一时也不免有些发怔。 “小女玉竹,敢问曾……曾少侠,此毒何解?” 曾韫自觉有些失态,回神沉声道,“五日淫花毒,顾名思义,是萃取百种催情淫花精油所炮制的丹药,中此毒者,身软如棉,不能自持……”他扫了眼正裹着斗篷紧咬牙关的玉竹,不忍再说下去,只道,“只有交欢方能解毒,连续五日,哪怕有一日不交合,也会心蚀而死。” 玉竹喃喃:“心蚀……而死?” “心为淫欲所役,暴毙而亡。” 玉竹听罢这话,身下又是一阵泉涌,差点昏死过去。 曾韫看她面色不对,立即俯下身子盘坐在玉竹背后,隔着斗篷用葱白玉指轻点了她的至阳穴,缓缓注入一股内力。 看玉竹面色恢复,他说:“我刚刚用内力封了你几处要穴,第一次发作应该能缓上两个时辰。” 玉竹惊讶道,“这还不算是发作吗?” 曾韫摇头。 玉竹咬着下唇,感觉身上又烫又痒的焦灼感似乎是减缓了些许,但一想到两个时辰后要遭遇更甚于此的煎熬,顿觉眼前发黑。 由于先前与霹雳帮一行人厮杀战斗已耗费了大量体力,加之所中的蒙汗药尚未完全失效,此时又心力交瘁,玉竹这下子竟昏了过去。 曾韫本想问清她所住何地,认识何人,好将其在毒发之前送回家,不料还一句没问,这姑娘就不省人事了。心想再把她搁置在这儿恐怕只会让她丢了性命,干脆收拾了地上散落的衣物,红着脸胡乱给她披了在身上,抱了玉竹,策马疾驰而去。 曾韫.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曾韫.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曾韫.1 玉竹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她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被褥被细心地盖好,旁边的木柜上还倒了一杯水晾着。 打量了四周的陈设,屋里打理的很干净,只有一副桌椅,床上仅有自己所盖的一床被子,旁边桌上除了盛了水的杯子别无他物,不见寻常生活用的各种物件。 这应该是个客栈。 她回想起来自己被曾韫所救,眼下这屋里却只有自己一人,不知他往何处去了。 玉竹费力地撑起身体,想起身查看,身子忽地一软,熟悉的酥麻感再次涌来,比先前更烈,她不由“啊”地呻吟出声。 “醒了?” 曾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床边,面带关切。只听他道:“我看你昏过去不放心,所以在外面打坐。” 他的声音极富有磁性,此时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听上去却十分悦耳。而这份悦耳在身中淫毒的玉竹听来却像是蛊惑,有了种暧昧的意味。 玉竹不答话,只是看他。 手却伸向了他的腰间,一路煽风点火般地轻抚一处、又一处。 曾韫声音有些嘶哑,道,“你毒发了。” 玉竹笑的蚀人心骨,全然不像未经人事的少女:“所以要曾公子救我。” 看对方还有些迟疑,她勾唇,起身抱住了身前默然的曾韫,细嗅他鬓发间的干净气味,伸舌含住了他白皙的耳垂,身体已全然压在了曾韫身上,酥胸顶着他的胸膛。 只听玉竹用气声懒懒地道,“医者仁心,阿韫焉有见死不救之理?” 曾韫心如擂鼓。 她不再叫他曾少侠,曾公子,叫他阿韫。 从未有人会如此亲昵地称呼他。 他说不清是被她的面容还是被在山洞里偶然瞥到的胴体所惑,亦或者是被这声“阿韫”所惑。 但他甘之如饴。 玉竹的衣衫已经退了大半,面色潮红,胸脯暴露在空气中,皮肤因羞涩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的腿正夹在曾韫的腰间,纤纤玉足让人心醉。 曾韫的衣裳一件都没掉,他一手推了玉竹在床上,另一手捏了她尖俏的下巴,眼中神色意味不明:“你可想好了,要我救你?” 玉竹被他的手压制在床,已经感受到对方下体有硬物抵上了自己的小腹,心知这是曾韫仍有犹豫,便伸手拉了他掐在自己下巴 的手,引着点点揉捏胸前的两团软肉,道:“今天若不是你救我,我已经被那帮匪徒亵玩了;现在若不引你救我,则是用所谓清白名誉换取我性命,我又如何为姐妹、为自己报仇?” 曾韫 分卷阅读4 听闻她这番言论,心中了然。便一只手主动地揉捻起玉竹胸前的红豆,微笑道:“那这病该怎么医呢?” 玉竹被他捏玩的只顾闷哼,舒服的不知如何作答,睁眼又正对上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心中一震,娇嗔连连。 曾韫一手握胸,另一手一路下行探到了裙底,动作轻柔地探指进去,笑道:“是医这里?” 玉竹只觉得那手指似炭火,每触一处便点燃一处,钻进幽穴中更是烧灼的她难以自持,一时被撩拨的淫水涟涟,一面点头一面摇曳腰肢靠向曾韫。 曾韫脸上笑意更盛了些,抽了玉指出来,伸到她面前让她看清自己手上的黏连银丝,“那看来是这里了,还要我医吗?” 他一边问话,另一只手却不停歇,仍在揉搓她的乳肉,话毕,伸了舌在她面前表情玩味地舔弄刚抽出的手指。 玉竹羞的满脸通红:她先前那番挑逗纯粹是媚药刺激下的生理自然反应,只想引着这儒雅自衿的曾公子和自己交合解毒,可眼前的曾韫分明没有中淫毒,怎么跟洞穴中全然两幅样子,在床上这般地骚? 曾韫见她害羞,不由自主地俯身吻住了她,两人唇舌交缠,玉竹尝到他嘴里似有梅花般地淡淡香味,觉得欲望似乎更盛了,险些迷醉在了这浅浅梅香中。 吻戛然而止,玉竹问他:“你怎么这么好闻?” 曾韫伸手擦了唇边的津液,挑眉道,“哦?那你要想想我刚刚吃了什么。” 玉竹脸更红了:“不……不知道……你快点吧……” 曾韫手轻轻把三只手指送入窄缝中,缓缓抽插:“既然要我医治,岂有不听我话的道理?” 玉竹已被他捉弄的早已身泄如注,又羞又急,此时只得带着哭腔颤抖道,“别玩了……” 曾韫当然不是在玩,他探入一指时就感觉玉竹的内壁裹挟的尤为紧致,抽出时还有淡淡血丝,便知她还未经人事,唯恐自己贸然进去她会受伤,只能轻入浅出,缓缓扩张,以此做好润滑。 感觉到下面的小嘴张开的差不多了,曾韫这才挺身刺入自己的性器。 玉竹正被曾韫的手指喂着,发觉抽去了手指正觉不快,忽地被这硕大的阳具填充的极满,忍不住“啊——”地叫出了声。 她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觉,自己像是狂风暴雨中颠簸在巨浪上的一叶扁舟,身下的抽插律动让她跌落入极乐的漩涡,每一次抽动令她几欲癫狂。 但她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抽插由慢到快,由浅至深,由轻柔到激烈。每一次抽动,玉竹都能感觉到粗大的阴茎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紧窄的内壁,摩擦吞吐,她看着面前曾韫有些发红的俊脸,只能堪堪保持清醒,才不至于被巨大的快感所吞没。 曾韫.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曾韫.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曾韫.2 待两人从一波又一波高潮迭起的性事中抽身时,已经是深夜了。 曾韫衣衫完好地去打了水给她洗漱,又去厨房问小二要些晚上剩余的粥,留玉竹一人浑身赤裸,只披了被单瘫坐在床上。 确如先前曾韫所说,经历交合,身上的毒似乎完全解消了一般,再没有那种又痒又烧灼的感觉。 可她心上却浮现出了另一种不安:她从未料想过自己竟会跟一个刚见面的陌生男子行床笫之事,现在淫毒暂时被压解下去,想起刚刚在床上二人的旖旎之举,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曾韫。 玉竹擦洗好匆匆穿了衣裳,摸到腰间所别的一只精巧香囊,心中更是酸涩。 这香囊是这次下山前二师兄凌霄给他的。 师门中她年龄最小,几个师兄师姐都对她照顾有加,和她最是亲昵的,正是凌霄。 凌霄在师门中按辈分排名第二,不过比她大了三岁,是师父在外游历时带回的孤童。其人聪颖好学,师父在世时对前三个徒弟分别教授了不同的武功,授大师兄柳华刀术,授凌霄剑术,授师姐苍兰飞镖暗器,凌霄不仅白日苦练剑术,在晚上还会凭借白天记忆对师父所授的刀术暗器再加练习,故此不仅善用剑,还能用刀和暗器,是师门中最全能的人才。 玉竹之所以学剑,正是因为凌霄用剑。 这样一来,她便可以同凌霄一道上课,晨起一道练功,借切磋指点,天天跟在他的身后。 这次下山前凌霄刚办事回来,特意交予她了这只绣了竹的香囊,还给她包了一包爱吃的吃食。玉竹本以为护送雯儿到徐知县家这一趟可沾了新娘子的喜气,自己也有望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料到短短一天,事情就完全变了样。 她所憧憬的二师兄,似乎更遥不可及了。 但与曾韫之事是由她主动,她固然倾慕凌霄,却还不至于矜于名节而置自己生命于不顾——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雯儿的仇,她必须要报。 想到这儿,玉竹把腰间香囊系的更紧了些。 曾韫已经向小二要了粥回来,还弄了些馒头小菜,热了一并端来。见她已经从床上起来,便道:“饿了这么久,先吃点东西吧。” 玉竹确实饿坏了,坐在桌前,提筷却发现只有一双筷子,便问道:“你不吃吗?” 曾韫道,“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吃了些。” 她不再问,低头吃饭。 曾韫看她吃的香,起身又给她倒了杯茶,道,“晚上你在里间好好休息,淫毒虽暂时制住,但你前伤未愈,后遭淫毒侵袭,现在虽然看上去一切如常,但是实则只是表面上的压制,如不休息调整,淫毒随时可能复发。” 玉竹啃着馒头瞪圆了眼睛,道:“那你睡哪里?” 曾韫道:“这里。” 这里只有这么一桌四椅,哪有什么睡觉的地方? 玉竹道:“你睡这里怎么能休息?” 曾韫笑了笑:“打坐一样是休息。” 玉竹觉得很过意不去,便问:“这客栈没有别的屋子了么?” 曾韫道:“蜗牛山附近只有这一处像样的落脚处,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只有两间空房,当时我身后还有一需要住店的老人家,所以我们一间,他一间。” 玉竹打量了这桌椅,觉得曾韫今天为了自己已经帮了不少忙,况且半个时辰前两人还在床上零距离接触,下了床便让救命恩人睡硬板凳未免有些无情,小声道:“其实……你也可以睡床呀……” 曾韫看她一眼,扬眉道:“我睡床你睡哪?” 玉竹声音更小了:“我……也睡床。” 曾韫看 分卷阅读5 她红的要滴血的耳垂,轻笑了一声,道:“我就睡这里,不打紧的。” 玉竹便不再答话,默默吃手中剩下的馒头。 气氛一时有些冷。 明月映窗,一室清晖。 一时两人都不再言语,各自思量自己的心事。 曾韫看玉竹眉头微蹙,知道她仍是在为眼下情形发愁,便问:“你要去哪里?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我护送你回去。” 只听玉竹道:“你本是要去哪里?” 曾韫道:“我一个野郎中,自然何处有病人我就去往何处。” 玉竹忽笑道:“巧了,那我这么个病人在这里,岂不是我到哪里,你就应随往到哪?” 曾韫道:“姑娘这是在开曾某的玩笑了。” 玉竹道:“我从不开无趣的玩笑,我只问你,中了这毒五日内仍需交合?” 曾韫道:“不错。” 玉竹又道:“我尚未出阁,你送我回去,这毒谁给我解?” 曾韫不语。 玉竹忽地一个转身,腾身而跃,翻坐在了对面的曾韫身侧,手中竹筷变作疾剑,眨眼间的功夫已架在了曾韫的颈间:“你不是什么医生。” 曾韫道:“我不是。” 他说这话时,左手持扇仍放在膝头,右手端握了客栈的瓷杯,似是拿准了玉竹不会拿他如何,悠哉地要往嘴边送。 但听玉竹道:“你若动弹,我只需使两分力便可刺穿你的喉咙。” 曾韫笑的从容:“玉竹姑娘当真舍得?”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玉竹愣了一下,忽发觉手里竹筷像有人在另一端用绳子拉扯着似的,有一股力道往下猛地一坠,她一时不妨,眼睁睁地看筷子脱了手。 筷子确实已经被曾韫牵在手里,不过牵筷的不是绳子,是一根比发丝还要细的银线,只有在月光下仔细辨认,才能看到它所反 射的微弱寒光。 曾韫.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曾韫.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曾韫.3 玉竹自知眼下不是此人的对手,便收手坐下:“公子为何骗我?” 曾韫道:“曾某只不过是不想让姑娘替在下担忧罢了。” 玉竹当然不信。 眼前的人甫一露面便自称是江湖郎中,但行走江湖的郎中怎会身着这样挺括规整的白袍,又有这样深不可测的武功?尽管他二人在半个时辰前尚共度春风,然而自己对他确是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的名字是否真的叫曾韫都还未定。 但话说回来,曾韫对自己也并不了解。 两人都有互相揣度的意思,自然谁都不肯说实话。 想到这儿,玉竹也觉得自己刚刚问的有些唐突了,于是开口道:“我是蜗牛山红药派门下的弟子,此次下山本是为了护送姐妹成亲。不想在送她到徐府的路上遭歹人算计,我们一行十二人,都被……”她觉得有些说不下去,哽咽道:“……剩了我一人,我得为他们报仇。” 曾韫见她难过,放柔了声音道:“你可知今日那几人是谁?” 玉竹道:“我看那四人小腿粗壮,脚趾粗硬,手臂及躯干反倒和常人并无二致,看来应该是练的霹雳帮的功夫。” 曾韫道:“不错。霹雳帮以‘铁腿神功’见长,练此武功者小腿粗壮如树,脚趾脚掌坚如磐石,力气惊人。这两年霹雳帮为壮大势力,吸收了不少流氓杂碎,其中有名的就是‘翻身上马’四兄弟——范老大,申老二,尚老三和马老四,此四人屡屡作恶,犯下奸淫妇女、害人性命的恶事已不胜数。” 玉竹道:“但迎亲那日,袭击者虽然也是四个,有一人身手不凡,却使得并不是霹雳帮的功夫。” 那日她骑马在后,忽听路旁草丛有响声,虽觉有异,但念及杨秀才平日里为人老实,不过是蜗牛山脚下马家村的一个教书先生,此行也不过是雯儿想趁出阁前和她再聚一聚,全然没料到会有人半路下杀手,所以就大意了些——要在往常,她大概会先提醒大家,护好了骄子才去探看。 但就是这么一个大意的光景,草丛两侧已经闪出了四人,皆面蒙黑布。见来者不善,她匆忙之中立即拔剑应对,以一敌三迎上了最魁梧的三个:这三人皆不是她的对手,虽个个长着一对粗壮的腿,力如狂澜,可并不算灵活,她以双剑相逼,不费吹灰之力便制住了他们。 然而她毕竟年纪尚小,又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形,忘记了这迎亲的队伍之中,虽然除了自己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但其他人功夫却并不在她之上。 来人有四个,她挡住了魁梧的三个,这三个人的功夫也并不在那个瘦削的人之上。 她攻错了人。 待她明白这一点时,那瘦个儿蒙面人挥刀如斩麻,已杀了抬轿的八个壮汉。她看见雯儿正慌张地把头伸出轿子张望,一张清秀的脸写满了绝望和恐惧,然而还未及她折身去护,飞来一刀却忽地将雯儿斩下。 血喷涌而出,血是红的,嫁衣是红的,轿子也是红的。 玉竹面前一片猩红。 她顾不上手下这三人,干脆舍马而去,踏了马背飞身刺向那舞刀的瘦子,却不想脚还没离马,眼前一阵晕眩,原来是其中一壮汉兀地抖了布兜,撒了漫天的粉末出来。 她失去了知觉。在这之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那个瘦子走近了自己,踢开了她的手,拾起两把剑抽身而去。 在洞穴中曾韫所杀四人中有三人正是那天偷袭的人,还有一人则待她亲自手刃——就是那个瘦子。 这时只听曾韫道:“这一人没有用霹雳帮的功夫并不奇怪。” 玉竹不解。 曾韫接着道:“霹雳帮虽然现如今鱼龙混杂,好歹参半,但也都看不惯‘翻身上马’四人的所作所为,早把他们赶出了帮派。他们四人虽仍自称霹雳帮,实际上并不效力于霹雳帮。”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他们效力的人,是西南一霸——王书钧。” 玉竹有些惊奇,道:“可是那个太监义子王书钧?” 曾韫道:“不错,王书钧几个月前就任颐阳监察御史,此人心肠歹毒、野心极大,平日里就时常招兵买马,招揽各地能人异士为己所用。王书钧一到颐阳,包括被霹雳帮赶出来的‘翻身上马’等众人立即投奔了他,一时间颐阳城内无人不以王书钧唯马首是瞻。不过,这时候偏有一人不买他的帐,”他略一停顿,看了眼玉竹,“此人就是马家村出身的穷知县,徐景逸。” “徐知县……就是雯儿的……” 曾韫点头,“所以 分卷阅读6 此事,十有八九就是王书钧所为了。” 玉竹手一拍桌,咬牙切齿道:“那我明天就去颐阳城,杀了这挨千刀的王书钧。” 曾韫并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以你现在的情况,去也是送死。王书钧手下能人众多,有以用暗器出名的‘黑风白雨’,还有闻名武林的‘三奇八怪’,而现在的你,连一个区区无名的曾韫都杀不了,谈报仇岂不可笑?” 玉竹被他一番话说得怒气上涌,瞪着眼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自己淫毒尚未完全制住,内力也尚未复原,惯用的宝凤双剑已经不知所踪,更不提敌众我寡,敌守我攻。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好像她都没有胜算。 师兄师姐呢? 也不妥,王书钧毕竟朝廷的官,而此事又十分凶险,师父去世后只剩他们四人支撑红药派,折她一人还好,如果连累师门,她即便到了阴间也无颜面对师父。 曾韫叹了口气,道:“也罢,曾某此行本是为了拜会一个故人,可以先缓缓。我既然救了你,就没有再让你去送死的道理。接下来这几日我同你一起,帮你调好伤势,如何?” 玉竹忙不迭点头:“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曾韫道:“先说好,这段时间你不可贸然行事,我陪你到颐阳打听情况,你能知难而退是最好;倘若不能,实力相差太多的话,我会阻止你,怎样?” 玉竹有些犹豫,她知道曾韫是为自己考虑。平心而论,这一趟成功的希望并不大,但是因为实力不够就此放手,雯儿和马家村的汉子岂不是白白地丧失了性命? 她宁愿斗个鱼死网破。 曾韫看她犹豫不决,冷笑道:“如果你要拿我救回来的这条命去送死,那曾某就不奉陪了,这毒,你自己想办法吧。” 这话说的挺重,并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玉竹只好答应下来:“好,全依公子所言。” 曾韫道:“哦?公子?这会儿我又不是阿韫了?”说罢便不理会满脸通红的玉竹,背过身闭眼打坐了。 颐阳城.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颐阳城.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颐阳城.1 两人没有再耽搁,翌日一早,便策马前往颐阳城。 人有两个,马却只有一匹,而落脚的客栈离城尚远,理所当然地,两人共骑这一匹马。 这天是个晴天,碧天无云,微风拂面,两侧的草木都比往日葱绿了些。 但他们两人谁也没心思欣赏这美景。 曾韫扬鞭控辔,玉竹则坐在他的怀中,马背位置有限,两人只得前胸贴后背紧密地挨着。 玉竹打小练功,骑马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再寻常不过,可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让她觉得这般难受。 因为挨得极近,曾韫那双手就环在她的胸前,唇就贴在她的耳后,她甚至能捕捉到曾韫每一次呼吸所扑出的热气。 每一次起伏,每一次呼吸,他的每一声呼和。 令她想起昨晚的情形。 玉竹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因为淫毒尚存才这般失态,于是坐在马背上,暗运内功,想抑制下躁动,然而几次三番都没什么成效。 马背仍旧在颠簸,她背挺得僵直,努力不让自己倚靠在曾韫温暖的胸膛上,纵然从背后看乍一眼发觉不出什么异常,但其实面上已经潮红一片,身下更是泥泞不堪了。 曾韫一心赶路,昨夜他坐在外厅,听见里面的玉竹几乎是翻了一宿,心知她心中有事不成眠,想着赶快到了颐阳找一个像样的地方住下,才能让她好好休息,早日治好伤势。 但此时,他也察觉到了怀中玉竹的异样。 曾韫勒绳住马,问道:“怎么了?” 没等玉竹回答,他看了眼她涨红的脸已经有了答案。 此处距离颐阳城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但那是往日,今天两人一马,马匹当然也无法像一人骑行时那么迅疾,倘若以内力抑制淫毒,也只能勉强后延不过两个时辰。 不管怎么算,恐怕都来不及。 但他还是有些奇怪——从时间上看,昨天那次交合已近凌晨,这毒不该发作的这么早才是。 大概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罢,他这样想道。 又看了眼怀里发抖的玉竹,跟昨天持筷暗算自己时判若两人,他不觉有些心疼,叹了口气,问道:“还能忍么?” 玉竹不答话,只是死命抓着他青纹白玉袍的袖口,低着头一声不吭。 曾韫知道她大概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忍,恐怕不是办法:毒发之后身上奇痒不说,如不及时解毒,恐怕又会损其经脉,况且在这马背上两人相挨又近,对她无遗又是一种煎熬。最棘手的是,这行路中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暂时找个旅店为她解毒也是困难。 他咬了咬牙,干脆舍了大路,驭马抄了鲜有人走的小路。 小路上树木繁茂,遮阳庇荫,路起伏不平,马走得愈发颠簸。 人在马上,马的颠簸,自然就变作了背上两人的颠簸,越是颠,人依的越是密。 玉竹的臀已经贴上了曾韫的胯,她的背则黏在了曾韫的胸,曾韫被风扬起的发丝根根抚过她的脸颊。 她快撑不住了。 颐阳城.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颐阳城.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颐阳城.2 曾韫依旧手执缰绳,马不停蹄地赶路,而他另一只手,则探入裙中,自下解开了玉竹的腰带。 玉竹正难受,忽然发觉下体传来一丝凉意——正是曾韫的手。 曾韫的手长得极为好看。那是一双男人的手,白皙而长,手上有覆有薄薄的茧,搁别人身上这或许成了瑕疵,但曾韫手上的茧却成了点缀:太过秀美的手往往会显得有些阴柔,曾韫的手却正因这薄茧,显得美而不乏雄健。 这样的一双手,在曲径通幽处探寻前路,也似乎别有一番技巧。 玉竹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下揉捏,不缓不急地探出探入,戳着小穴的内壁。 听到她“啊”地叫出声,曾韫脸上浮现一抹坏笑,咬耳对她道:“嘘,这虽是小道,可也会有人经过,你叫的声音再大些不愁听不到。” 玉竹不敢再叫,只好咬着唇,把嘴边的呻吟都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分卷阅读7 曾韫嘴上这么说,手却并没有抽离,反而又戳向了那个点,这次甚至不止一指,几根指头一起剐蹭着她敏感的花心,把玉竹激的险些从马背上翻滚下去。 玉竹的眼圈已经红了,身上像被抽了筋似的全无力气,只是软软倚在曾韫身上。这一番动作下来她不仅没有好些,反而越发的难受,甚至想要急不可待地伸手去要曾韫胯下那物。 这时曾韫忽然手指抽出,双手离绳,使劲一拎,玉竹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体已经被他调转了个儿,变成了面向曾韫而坐。 曾韫已经又握好了缰绳,面色丝毫未变,二人看上去衣冠如常,除了坐姿奇怪竟难以发觉蹊跷。 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曾韫的肉茎已然没入了玉竹的肉缝,两人甚至无需动弹,仅凭马在这颠扑小径上的动作就抽插了个痛快。 马蹄踏过路上的尘土,稳稳落地,又腾空——玉竹感受到曾韫在自己的体内冲刺,填充,又抽离,她的身体已经被一波又一波的高潮侵袭的毫无支架之力,只得将手臂挂在曾韫的颈上以保持平衡。 但她却不敢看曾韫的脸。 这次虽然身体的交合之欲来势汹汹,可是神志却比昨日要清醒许多,快感更烈,痛感也更烈。 快感在身上,痛感在心头。 眼前曾韫面色微红,星眸剑眉,鼻梁高挺,俊秀无双,在后退的光里如同普天而降的神,她每看一眼,心就彷徨一分。 但这人不是她的二师兄。 他不是凌霄。 玉竹第一次骑马是凌霄教的,她那时候尚够不上马背,于是凌霄总是先自己上马坐稳了,才长臂一伸将她抱上来。 初学时候总是两人一匹马,待她骑得稳些了,凌霄才放心让她独驾,即便如此,也总是小心翼翼地守在旁边,生怕她不小心磕着碰着。 学武的孩子其实并没有这么娇贵,但只要凌霄在,他的小小师妹总是被娇惯,在很多看不见的细节处,体贴地为她打点好一切。师姐私下和她抱怨骑马磨坏了裤子,大腿根儿的肉被磨的破了皮,而她有凌霄特意定好的鞍套,更不说每天准备了热毛巾要她认真热敷。 再后来,她不仅学会了骑马,还能够在跑动的马上腾出双手持剑,或是策马奔行几百里为师父送信,但最怀念的日子,始终是凌霄手握缰绳,坐她身后,一板一眼教她骑马的初学者时光。 玉竹心中叹息,她很久没和师兄一起骑马了。 曾韫并不知她心里这番波折,喂着她小穴的同时分神驾马,此时前额已布了一层细密的汗,再转眼看玉竹,经历了几次高潮已经神色涣散,手上连抱紧他的力气都不剩了,方才泄了身。 他勒马停下,用随身所带的棉布细心擦拭了两人的体液,帮玉竹整理好了衣裳,继续赶路。 颐阳城.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颐阳城.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颐阳城.3 一路上没有再停歇,即便是这么紧赶慢赶,待二人到了颐阳城,已经是下午了。 他们选中了颐阳一处很不起眼的客栈作为接下来几日的住所。 选中这里,曾韫有自己的理由——这个同安客寨虽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地理位置优越:左侧是喧闹的主街,紧挨着颐阳最负盛名的金华酒楼,颐阳有头有脸的官宦子弟常来此处寻欢作乐,便于打探风声;右侧是寻常百姓居住的街区,药铺食铺一应俱全。最关键的是,同安客栈正对面就是颐阳著名的金龙镖局,南来北往的客商旅人多选择在此处落脚,在这里往往能第一时间获取消息。 玉竹心下暗暗防备:如果按照曾韫所说,他只是前来访友,怎么可能对颐阳和王书钧的消息如此了解?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曾韫解释道:“在蜗牛山遇见你之前,我在这里住过几天,这些也是听其他住客讲的。” 两人在同安客栈安顿下来,付钱时玉竹主动要承担费用——那日离开洞穴时,玉竹搜了范老大身上的银子,况且这一路上都受曾韫照顾,她也不好意思再让他出钱。 曾韫却制止了她,只说让她留着这些银两,随后还有用处。 他们叫了店里的招牌菜,一份烧鸡两碗小面,玉竹甚至还想再要壶酒,被曾韫以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为由拒绝了。 此时玉竹正奋力啃手里喷香的烧鸡腿,嚼着嘴里的肉问道:“银子随后有什么用处?” 曾韫反问她:“你现在手边有没有趁手的兵器?” 玉竹想到自己被掳走的宝凤双剑,沮丧地摇了摇头。 大凡高手,都有自己的趁手兵器,刀剑也好,奇巧器械也罢,一把兵器从最初的无暇到经历一次次血光,在厮杀才能磨合出独有的默契出来。故此高手和高手的兵器总是同时出现在传说当中,高手无一不爱惜自己的兵器,兵器也无一不为高手的传说增添色彩。 玉竹算不上是什么高手,但这剑却是高手的剑——是她的师父红药真人曾经用过,又送予她的。 这剑于她而言不仅是一把趁手的武器,还是师门传承的象征,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回来。 但眼下,她确实需要有一对好剑,才能助她拿下王书钧的项上人头。 曾韫执筷为她添了一只鸡翅,道:“我知道这城里有个人,是铸刀剑的好手,待会儿你我吃完了饭,可以一同去看看。” 玉竹一听这话,立即放下筷子,抹了嘴道:“我吃好了。” 曾韫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面,他吃相十分斯文,似乎面前的食物对他并无诱惑力,自己只是矜雅地充饥。只听他咽下了嘴里的食物道:“可是我还没有吃好。” 他说这话时,脸上生出了些无辜的神情。 ——这厮居然是在撒娇。 玉竹当然不好催促,她不敢直视曾韫,只是盯着碗里没吃完的鸡翅,期期艾艾道:“那什么……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你慢慢吃……”,说罢,趁曾韫低头夹菜拿眼偷瞧他。 昨夜她心绪不宁,翻来翻去待天将亮时方勉强眯了一会儿,但好歹在路上倚曾韫怀里睡得也算安稳,相比之下,曾韫可是在板凳上合衣打坐一整宿,从鸡鸣时就一直在策马赶路,到现在都未曾合过眼,眼里都是细密的血丝。 玉竹打了一个哈欠道:“既然已经到了地方,也不必着急,我想小憩半个时辰再去,怎么样?” 曾韫笑意盈盈:“也好,上午让你受累了。” 她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说“累什么”,回想起 分卷阅读8 了“受累”的情景,脸瞬间变成了猴屁股。 这时候不是饭点,楼下吃饭的人并不多,在这里交谈并不隐蔽,所以两个人匆匆吃了饭,便上楼回了房间,打算歇息一会儿再出发。由于两人这几日仍需交合解毒,恐怕来往的住客看到心中生疑,故此干脆扮作夫妻,合住了一间房间。 城里的客栈要比蜗牛山下村落的客栈像样的多,不仅屋子更干净,地方更宽敞,床也大许多,窗明几净,站在阳台可以直接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 曾韫把行李安置好,坐在床上对玉竹道:“我也需要小憩一会儿。” 玉竹点头,她此时并不困,本就是想让曾韫歇上一歇。 曾韫道:“那你也过来。” 玉竹摆手:“我……我不累。” 曾韫叹气道:“既然不累,那匠人做活还要花些时间,早些去你就早些拿到东西,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玉竹赶忙坐回了床上:“虽然不累……我还是有点困的。” 曾韫笑了笑,便合衣躺下了。 玉竹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躺下。刚一躺好,身边原本仰面而卧的曾韫忽然翻了身,一只袖子将她揽了过来,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睡吧,我不会动你。”他轻声道。 说来曾韫这人倒也奇怪,他们两个虽然已有肌肤之亲,且每次都在交合时撩拨得她心荡如波,但只要压下了淫毒,他即便是嘴上引逗,身体却十分规矩,连玉竹的手指头都不曾碰过。 即便是现在,他这样抱着玉竹,仍旧是隔着厚厚的衣服布料,并不碰她。 他说不会动,玉竹相信是不会动。 但是她睡不着。 这样抱着,她能闻见曾韫身上好闻的梅花香,听得到曾韫均匀的呼吸,耳侧是他温热的鼻息;余光一瞥,看到的是他沉静的睡颜。玉竹平时没有注意,这会儿曾韫闭上眼她才发觉,这人的睫毛黑且密,倾覆而下像是华丽的羽扇。 屋里很静,玉竹数着自己的心跳。 她很少会心跳的这么厉害。算来算去也不过那么几次。 一次是打翻了师父祭祀的供桌,一次是偷跑了山下去尝马家村的甜豆饼被师父发现,还有一次是功夫不到家的时候在蝉翼薄的湖冰上扎马,不小心落了水。 冬天的湖水寒彻脊骨,她那会儿年纪尚小,掉水里时间并不长,但被凌霄捞上来时面色已经变得煞白,整个人如同一根冻透了的冰棒。 慌极了的凌霄急忙背了她往回走,但又怕她被这冰寒激坏了身体,于是赤裸了上身将她驮在背上,又把自己的棉衣罩在她身外,以自己的体温暖热她。 那日恰逢腊月的初雪,絮雪纷飞,她意识迷离,心跳却比当日的雪更密。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凌霄究竟明白几分,或许他也同自己一样,早已情根深种,也或许他只当自己是长不大的调皮师妹,像亲人般呵护疼爱,但也仅此而已。 而现在她还失了身。 失了身,还活着。 雯儿和徐家公子郎有情妾有意,却被人所害,如今阴阳相隔。 她想了很多,脑海中是一路所见的不同场景,不同人的声音,有的来自凌霄,有的来自曾韫,还有的来自师父,扰的她心如乱麻,干脆阖眼运功,调息吐纳。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待到快要日落时,玉竹才从睡梦中醒来。 她惺忪着眼四下张望,床上只有她一人,曾韫正端坐在不远的小桌前看书。 玉竹心中一沉。 她虽然中毒受伤,但经过这两天的休息调节,自觉先前散了的内力已经恢复大半。如果搂着自己的人在睡眠中起身,她绝没有理由全然不觉。 然而她确实是全然不觉。 曾韫看她脸色阴晴不定,皱眉道:“毒又发作了吗?” 玉竹摇了摇头:“五日淫花毒会损内力修为吗?” 曾韫道:“发作期间及时消解的话并不会。难道你内力又受了损伤?” 玉竹迟疑道:“我也不确定……但方才你从床上起来,我没有察觉。” “哦?”曾韫狡黠地笑了笑,“那你可以放心了,也许是我轻功太好,你察觉不了呢?” 这话不假。 他们虽然相识不久,但曾韫已经展示了不少令人拍案叫绝的功夫。据玉竹的观察,他未佩刀剑,从不离手的那柄金绣铁骨扇应该就是他趁手的兵器,这扇子看上去虽然只是个漂亮摆设,但吃饭时她假借夹菜有意详看,发现这玩意儿的每一根扇骨上都有缝纹,扇尾似有簧片,根根扇骨像被剑匣包裹的利刃;此外他还善用暗器和银丝,玉竹注意到他手上的茧并不仅仅分布在寻常握刀拿剑的虎口,反而多是在发射暗器才会用到的指尖内侧;至于银丝线,她已经见识了这东西两次,线虽细,但韧性和能承受的力道却十分惊人,既可作“郎中”问诊的工具,更能做杀人的利器。 现在她还知道了,曾韫轻功不俗。 这一路以来,曾韫不仅救了她的性命,还对她照顾有加,玉竹当然心存感激。 但是她也提醒自己切不可大意:到现在为止,曾韫都还没有跟自己说过他到底来蜗牛山是干什么的,他又究竟是什么职业,什么门派,什么人。所谓走访故人老友当然只是个借口,蜗牛山是个小地方,除了早些年有慕仇鹤之名而来的旅人,现如今住下的都是本地人,大多数人去过的最远地方也就是这颐阳城,所以谁会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异乡“老”友? 曾韫之前自称“区区无名”,这话必然是谦词,此人如果是朋友当然最好,但若是敌人,恐怕就是噩梦。 寻剑.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寻剑.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寻剑.1 时近傍晚,夕阳斜下,红霞染透了半边雲天。 玉竹同曾韫一起来到了他所说的那个铁匠铺子。 原本以为他所说的铸剑好手肯定在闹市,没想到曾韫领着她越走越偏,下了马来到了一条都是破落瓦房的巷子。巷子的路上没铺石板,土路又经不得雨水,已被人踩得坑坑洼洼起伏不平,走起路都很是费劲。 玉竹问曾韫:“你怎么会知道这么个地方?” 曾韫摇扇道:“前几天我在颐阳歇脚时,见一喝醉的老汉躺在闹市,自作主张送他回了家,不想误打误撞结识了这样一位高人。” 玉竹打趣笑道:“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爱管闲事。” 曾韫并不反驳,合了扇子敲她脑袋:“我若不爱管闲事,哪还能让你站在这里欺负我?” 分卷阅读9 玉竹看曾韫眼睛里亮晶晶的笑意,转了话题问道:“那还要走多远?” “近在眼前……喏,到了。” 说话间二人已站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 这家看上去跟沿巷的其他住家没什么区别,灰墙破瓦,不用手摸,单用眼睛也能看得出来门板上面有厚厚一层浮土,只有把手处还算干净。根据沿巷这一路的光景,如果开了门扑出来的是随地拉屎的鸡鸭,玉竹丝毫不会感到惊奇 曾韫站在门口,扣了三下门把的铜环,无人应声,又扣了两下,朝门里道:“在下曾韫,不知刘老板在否?” 只听里面一个粗嗓叫道:“等会儿等会儿。” 闻言两人乖乖站在门口等着,玉竹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等了半天却没听见有人走过来开门,她狐疑地看看曾韫:“怎么这么慢呢?” 曾韫也有些无语:“可能他老人家正在干活,一时抽不开身。”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终于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个儿头比玉竹矮上半头,腰却比她粗了不止两圈,胖的好似一只圆球。开门的当口,这老头儿脸颊鼻头还都红着,两米外都能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 看上去倒不像铁匠,像个酒仙。 曾韫一脸谦卑地说明了来意并做了介绍,两人便由老头儿引着,穿过了摆满酒坛子的正厅——从桌上摆着的酒碗看,十有八九开门之前老头儿正在这儿喝着小酒斗蛐蛐。 曾韫也看见了桌上的东西,低头凑到她耳边道:“别小看刘老板,他的手艺,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连续穿过了两间屋子,剑没见到一把不说,连铸剑的工具都没看到踪影;酒倒是一应俱全,满屋的酒缸罗列整齐,不仅标明了各个品类,还把酿造时间都一一写明了。 玉竹已经肯定自己是被曾韫忽悠了,这就走到了第三间。 她睁大了眼。 虽有师父赠与的宝凤剑佩在身,玉竹无需买剑,但光顾各地的剑行一直是她的爱好:每次下山出城,不说城里有名的铸剑行,哪怕是街边叫喊、摆摊卖剑的小商贩也会引得她流连端详一阵。对剑的好坏,她无需出手把玩就能立判高下。 这屋仍是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唯独中间的桌上摆了一刀一剑,但她只看一眼,就知其非同一般。 陈列刀剑的这间房只在北面开了巴掌大小的窗,光线十分暗淡,刀和剑通身犹如黯夜的月,光灿斐然。尤其是那剑,玉竹见过泛蓝的宝剑,也见过银光凛然的剑,却还是第一次见剑身成微绿色的极品,如同美玉,使得陋室熠熠生辉。 刀她不是很清楚,但这剑,恐怕不比自己的宝凤要差。 老头儿见她看的入迷,颇为得意的缕缕胡子:“怎么样?” 玉竹点头赞叹:“刘老板果真名不虚传,这剑可以算得上极品。” 刘老头闻言哈哈大笑:“想必是曾公子跟你虚夸,我刘保虎不过是一个卖酒的小贩罢了,哪有什么名?不敢当不敢当。” 曾韫只在一边站着微笑,并不答话。 玉竹道:“名声是虚物,剑却是实物。我只知道寻常卖酒人可铸不出这样的剑。” 老头儿喝了口手边葫芦的酒,砸吧嘴道:“哎,我铸剑就是捡个乐儿。这剑我花费了十二年才铸成,光是为了给这剑找淬火的仙水,跑坏了五匹马都不止。别人要是有这功夫,”他上前拿手轻抚剑柄,嘴上虽然自谦,显然心里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只会铸的更好,不会更差。” 玉竹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这把剑大约是老头儿的收藏品,明摆着不卖,又推脱铸剑不过是乐趣,看来不是不想卖剑给自己,就是不想把好剑卖给自己。 曾韫这时道:“可惜曾某游历天下,也不认得其他花十二年铸剑的人,在我这儿,刘老板的剑确是天下无两。” 老头儿听了这话脸上乐起来,脸上的酡红显得更红了。 曾韫接着道:“玉竹姑娘对我信任有加。她向我询问何处有好剑,曾某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刘老板,您看您这里可有适合她的剑?” 刘老头儿看了眼仍在端详宝剑的玉竹,道:“你想要把什么样的剑?” 玉竹道:“我使双剑,长的话,”她瞄了眼那绿荧荧的剑,比划了一个差不多的长度,“就这么大吧,宽……也这么宽……” 刘老头儿笑了,拂须道:“你这女娃娃,个头不大,口气倒不小。这么瘦弱的身板,一柄这样大小的剑我信你能拎着勉强行走,但两把你恐怕直不起身咧。” 玉竹不服道:“我以前的剑也是这般大小,两把照样用了,只不过遭了贼,这才来您这儿寻个替代。” 老头儿觉得好笑:“你这女娃莫不是跟老夫开玩笑,竟敢如此吹嘘?” 玉竹道:“晚辈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老头儿道:“你既不肯承认是吹嘘,那不妨试试这把剑,倘若你能持剑过了他的三招,我便给你配上一对,如何?” 玉竹道:“您老说话算数?” 刘保虎拍胸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人都说的认真,曾韫也就不好推脱,摇扇而立,准备和玉竹过招。 玉竹接了这把剑,手刚一握上,心中不由大赞:这剑着实漂亮,剑身幽绿,犹如夜里吐信的一条灵蛇,她甚至已经在心里默默为它取好了名字,如若刘老头儿肯把剑送给自己,就叫它“夜蛇”。 然而握剑是一码事,使剑又是另外一码事。待她真正持剑试舞,才发现这把看上去和宝凤差不多大小的剑比想象的要重得多,拿起来虽不至于像刘老头所说的那么困难,可灵活度较以往要大打折扣。 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所见过的剑,一时没有想到哪一把能像她的宝凤,既可吹毛断发,同时做到剑长身轻。下定了决心非找回自己的剑不可。 玉竹站定,看了眼自己面前持扇的曾韫,冲他一笑:且不说这个赌注,她一直想和他比试比试,这倒是个机会。 曾韫看她摆好了架势,手中的铁扇轻轻一摆,12支扇骨竟长出了利牙,身如疾电,直刺向了玉竹的眉心。 玉竹没有预料到他出手这么迅捷,右脚后退一步,将持剑的右手格挡在前,扇剑相交,“咔”地闪出了一阵刺目火花。 这一刺既然被挡住,曾韫便不停留,他的身法变换极快,火花未灭,扇已离剑,右侧一挪,这次刺向了玉竹的前胸。 玉竹似乎已经预判了他扇的走向,几乎是在扇出手的同时,一个腾身跃起,扇刺了个空,而她手里的剑则随腕力一转,去往了曾韫的肩膀。 这一剑攻的很急,饶是高手也无法躲开,曾韫干脆不躲,仅持扇顺势一挑。他动作轻如拨水,但玉竹却感觉手中的剑 分卷阅读10 似受万钧之力,被这么一拨竟无法控制剑的去向,忙收剑自保。 对方趁玉竹身在空中,剑势偏离,忽然躬身腾起一脚扫向她的腿。 这一脚如若踢中,玉竹势必失去平衡,在第一招落败。 她借曾韫拨剑之力,以剑点地,凭借灵巧的轻功,又是一个腾身! 脚未踢中,曾韫的扇立即换了方向,抡圆了变作一把锯齿,切向持剑的手。此时玉竹已经落在了曾韫身后,她眼疾手快,这一剑不过是虚晃一招,迅速地收回剑,转手刺向曾韫的后背。 然而剑毕竟是重了些,她收剑和出剑速度都不比往常,剑再刺出去的时候,曾韫已经回眸转了身过来,眼里却是焦急的神色。 只听他道:“小心!” 寻剑.2【本大章无肉,主要走剧情~<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寻剑.2【本大章无肉,主要走剧情~ 玉竹小时候和师兄师姐过招时,曾经玩过这样的把戏,声东击西、趁其不备而攻之,但对手既然是曾韫,肯定不至于以这种骗人的方式来胜她,更何况他的表情真挚无遗,不像是演戏。 听到此话她立即憋足一口气,翻身将剑横挡了面前。 却听啪的一声响,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刀已经压上了玉竹手里的“夜蛇”。 曾韫在她身后,此人当然不是曾韫。 玉竹抬头,借刀光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你!” 这几日以来,但凡玉竹有闲暇时间,都会抓紧了运功愈伤。她练功的时候一向认真,闭目凝神,心中除了剑别无他物。可是自从出事后,每每阖眼都会多了一个人的脸。 瘦削的一张脸,缩腮凸骨,一张脸上的五官显得尤其大,眼如青蛙似的极不协调,大而无神,看上去像是困极了却不得不强打精神。 正是眼前这张脸。 瘦子似乎完全不记得她是谁,听她惊呼,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见过?” 玉竹怒火中烧——此人两天前杀了她的乡友十余人,现在竟忘了这事!恨道:“你杀了雯儿!” 瘦子不以为然:“我杀的人多了,雯儿?不认得。” 玉竹咬牙切齿:“你杀了雯儿!你还杀了吴大哥他们!你还夺了我的剑!” 前面这几句话瘦子听来毫无波澜,直到最后一句,眼睛却亮了起来:“哦。是你!” “灵蛇”确实是把好剑,瘦子的大刀宽且厚重,劈在寻常的剑上恐怕早把剑身击的粉碎,而“灵蛇”连丝毫的裂隙都没有,玉竹横剑而立,防的滴水不漏。 但她也心中惊讶:这人看上去弱不禁风,简直像是秋风里一根芦苇,可是手上的力道不输柳华师兄,他所使的刀更是玉竹见过最大的,与身形极不匹配,看上去很是诡异。 只听瘦子道:“想起来了,你的剑倒是不错——上次那两把不错,这把也不错,只可惜我不使剑,上次捡回去也是便宜了孟老猫,今儿这把我就不拿了,”说罢那转了转眼珠,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闪烁出少见的光彩出来,“不过,既然是老熟人,一切好说。我办事最怕麻烦,上次是我不知情才把你丢给了那帮窝囊废,今天你把书交出来,我不仅不拿你的剑,还会给你留个全尸,你看可好?” 玉竹满腔的怒气被泼了一头雾水,但还是抓住了重点,不解道:“书……什么书?” 瘦子冷笑一声:“跟我揣糊涂?”说罢刀光一闪,大刀直砍向玉竹。 玉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也是惊了一跳,匆忙闪躲,人虽躲开,但衣角已被刀砍破,腰间见了血。只见这瘦子挥刀冲来,势如破竹,招招都是杀招绝招,像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似的狂砍,完全是玉竹闻所未闻的打法——一般而言,这样的刀法是及其危险的,因为刀走的过绝,就有更多的破绽,他手上的刀又非同一般地重,砍了出去会很难收回,对手就有了更多机会置之于死地。 可是这瘦子一身怪力,不仅出手狠、绝,回刀速度也是极快,这样一来,未及对方刺中原先的破绽,新的一轮攻击已再次开始,对手疲于应对,根本没有还手的时机。 这一招简单,却没有几个这样的人能使得。因此瘦子拿大刀,下手全杀招成了奇况,瘦子本人吴疾风成了“三奇”之一。 玉竹的剑毕竟还是重了些,用起来有些吃力。刚刚和曾韫的交手她只是觉得有些不顺手,这会儿在吴疾风的攻击下已经变得有些乏力了,只能一边防守对方的攻击,一边苦苦思索破解的方法。 她同时还觉得奇怪:曾韫怎么不出手? 曾韫不出手,是因为在跟另一人交手。 吴疾风的刀坎向玉竹的时候,他只来得及高呼一声“当心”便觉察到身后亦有一阵阴风袭来。 来不及思考,曾韫一手推开近处的刘老头,另一手持扇迎向身后来人。 那人的掌在空中没有丝毫犹豫,半路换了方向,直冲向了护住刘保虎的手,曾韫无法躲开,运气到左臂,硬挨了这一掌,顿时左臂一阵切痛! 但他没有时间看自己左臂的伤势,右手急速持扇向下一划,眼前这只打在自己身上的掌顿时一片鲜血淋漓,只听对方一声怪叫,一手被扇齿生生锯了下来。 两人都受了伤,一个伤了一只手臂,一个断了一只手。 断手的不必说,曾韫手臂受的这一掌看似不重,实际上痛如火烧,半臂已经失去知觉,提不起一丝力气,此时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垂在肩侧。 他盯着对面还在抽气的汉子,这人身材敦厚,方脸圆身,血已经染红了他半面衣襟,脸上的神色却并无大变:“好厉害的掌,想必只有‘八怪’于波才能打的出。” 对方没料想刚交手就吃了这么一亏,知道是先前低估了眼前人的实力——刚刚看这一男一女过招,不知他是有意放慢了速度,以为这年轻人的水平不过尔尔,却不想他的扇刀竟如此之快。 只听于波道:“掌不见得厉害,你这扇却是够绝。也罢,我不与你打,只要你们交出书来,我就放你一马。” 曾韫道:“虽然我不觉得‘放你一马’这句话该由您说,但我还是有兴趣听一下,前辈所指的‘书’是什么书?” 于波的功夫是掌上功夫,杀人全凭两只手,没料到刚一交手居然断了一掌,自然不恋战,只想赶快退出战场,他仍然在心里懊恼自己的冲动:他的身手在‘八怪’中并不算强,而瘦猴吴疾风的刀功在自己之上,自己刚刚看这个青年占了下风才让吴疾风去攻了那个小妞,没想到碰上了烫手山芋 分卷阅读11 。 眼下他一面暗中调息,再聚掌力,一面答道:“哦?既然你不知道,想必是在那小姑娘身上了。我劝你不如让她痛快拿出来,也免了受瘦猴的刀下之苦。” 曾韫余光看一眼正和吴疾风厮杀的玉竹,吴的攻势太盛,玉竹明显占下风,他这里现在只有一臂可用,还要保护已经在一旁吓傻了的刘老头。 他必须速战速决。 寻剑.3【收藏破百加量更<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寻剑.3【收藏破百加量更 于波的功夫是掌上功夫,杀人全凭两只手,没料到刚一交手居然断了一掌,自然不恋战,只想赶快退出战场,他仍然在心里懊恼自己的冲动:他的身手在‘八怪’中并不算强,而瘦猴吴疾风的刀功在自己之上,自己刚刚看这个青年占了下风才让吴疾风去攻了那个小妞,没想到碰上了烫手山芋。 眼下他一面暗中调息,再聚掌力,一面答道:“哦?既然你不知道,想必是在那小姑娘身上了。我劝你不如让她痛快拿出来,也免了受瘦猴的刀下之苦。” 曾韫余光看一眼正和吴疾风厮杀的玉竹,吴的攻势太盛,玉竹明显占下风,他这里现在只有一臂可用,还要保护已经在一旁吓 傻了的刘老头,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他欠了欠身,嘴上道:“会不会是两位高手弄错了,我们确实不知有书一事,还望前辈说的更明白些。” 于波见曾韫注意力全在那边,张了张嘴佯装作答,腿却猛地一蹬,趁其不备飞地扑向曾韫,左掌已经逼向他的额头,一股森然的掌风使得曾韫头脑一震。 于波的掌,传闻中不仅可以碎数吨巨石,运掌时的内力更是可以气势压人,不少人在于波的掌前都会短时间被这内力惊得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受掌。 看曾韫不动,于波心里一阵狂喜。 但此时的他忘记了,他现在只有一臂,这种压制便弱了一半。 于波对自己一直缺乏正确的认识,他在八怪中垫底的并不是功夫,是头脑。他的排山掌魄力惊人,但要胜得对方,还需要对敌手的战力,心态,优劣之处有足够正确的评判。 他看曾韫一动不动,以为自己的排山掌已经压制住了对方,正要一击其印堂,下巴忽然一痒,便收掌去摸,不料此时体内一阵烧灼,收回的掌竟抬也抬不起来,“啊”地一声怪叫,倒落在地。 曾韫看了眼倒地的于波,收回了刺在下巴上的那只铆钉:“既然前辈不肯说,那我只好求另一前辈赐教了。”说罢闪身加入了玉竹和吴疾风的战团。 玉竹当然是斗不过吴疾风的。 她在红药仙人的几个徒弟中武功勉强可以排第一,不过是因为她比旁人勤奋:师门中凌霄应该说最勤奋,但是凌霄除了练剑还练刀和飞镖暗器,但玉竹只练剑,因专而精,因勤而秀。 眼前的吴疾风却不同,他比玉竹多了一样东西:天分。 不是所有人都天生怪力,但吴疾风是。他巧妙地把自己的怪力和瘦小的身形相结合,造就了自己独有的优势,在狂攻狂砍中能够灵活自如地移动,他从不防御,但他的攻击可以使自己根本不需要防御。 但眼下他也有些按耐不住,两人来来回回已经过了十几招,这个豆芽菜似的女孩虽然无力还手,身上也被砍中多处,眼前已经是血迹斑斑,但是竟然一直还能防下去。 纵使天生怪力,这力也并非无穷无尽,他的砍法及其耗费体力,如若不迅速击杀对方,无遗会暴露出自己的防守缺陷,一旦对方反手攻来,他的优势就变成了劣势。 玉竹已经渐渐摸清了瘦子攻击的套路,她也发觉对方的速度在不断减慢,甚至出现了好几个空位,于是一面硬撑着防守,一面寻求机会刺出绝杀的一剑。 双方僵持中,瘦子忽然加强了攻势,刀来得比之前更猛,风声在玉竹耳边呼呼作响,她既听不到曾韫那边战况,也不敢分神去看,神经崩的犹如张满了的弓,出手的每一剑都不敢含糊。 吴疾风已看到于波倒地,心道不妙,这白面书生模样的人竟然这么短的时间撂倒了于波,他一人应对面前的女子尚可,对方以二对一,恐怕自己难以招架,于是一面挥刀作势继续劈砍,另一面趁曾韫还没近身准备开溜。 曾韫看出了吴疾风的意思,对方劈向玉竹的时候他并没有上前帮忙,反而绕到了他的身后,阻挡了吴疾风的去路,同时打算寻找合适时机,用暗器一举结束战斗。 大刀吴疾风不愧是“三奇”之一,他先前在挥刀的时候也一直关注着于波那边的战况,对曾韫的暗器已有准备,对方刚一闪到他的身后,他就立刻变了打法,由原来的远距离大力劈砍变成了近身缠斗,和玉竹的身位不停变换,逼得曾韫不敢扔出暗器。 屋里并不热,此时玉竹的汗已经湿透了衣衫,手里的剑也因汗水有些打滑。前几番攻击中瘦子的力道太猛,她的虎口处已经破裂出血,现在汗浸过去火辣辣地疼。 但她仍然在咬牙坚持,慢慢地,手里的剑似乎不那么重了,近战也降低了攻击的力度,她尽量忽略自己身上的疼痛,睁大着眼睛寻找对方的破绽。 吴疾风也有些焦急,他不能这样继续打下去,但后有曾韫堵着也跑不掉,于是打定主意,劫持一旁躲在角落的老头儿逃出去再说! 吴疾风主意拿定,步子刚朝刘保虎迈出去,还没等下手,忽觉脖子像有发丝绵绵缠过,他不以为意,伸长了手作势要去抓角落里的老头,这时却见立在角落的曾韫一扬手,脖子霎时如同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疼得他差点丢掉了手里的大刀。 玉竹见曾韫出手,趁机拎剑刺向瘦子的胸口,这时却听曾韫阻止道:“且慢!”,情急之下剑势一偏,砍下了此人持刀的手! 鲜血四溅,一时间骇人的大刀掉落在了血水里,瘦子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 曾韫见大局在握,收起了手上的银线,这才松了口气,问道:“三奇八怪居然来了两个,你们痛下杀手,是为了来找什么书?” 吴疾风啐了口血,冷笑道:“为什么?当然是为她手里的!不给便罢,我只叹我吴疾风的大刀竟会折在两个无名小卒手上!” 玉竹愤然道:“什么?我听都没听过!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杀了雯儿,我今天非要你偿命不可!”说罢飞起一脚就要踢向他的脸。 吴疾风眼里忽闪过一抹兴奋的神色——他的右手虽断,左手蛮力不减,抓住了这小妞的腿便可一 分卷阅读12 手拧死,届时便有了要挟的筹码,只要跑的出去,不怕一时吃亏。 然而他眼里的火星刚一燃起,只听“唰”的一声,再看时一只小箭已扎入了吴疾风的咽喉,吴疾风伸出的手已经抓住了玉竹的脚,指甲嵌入了她的鞋底,可惜还没来得及使劲,手便脱了力,整个人轰然倒地。 玉竹呆呆看着倒地的吴疾风,他的脸颊依旧凹陷着,只是神情不复初见时的傲慢,眼睛瞪得更大了,黑洞洞地嵌在手掌宽的脸上,活像一个失了魂的恶鬼。这样的人不知道死前会怎么想,可曾有一秒后悔过自己手下无辜丧生的性命? 然而可惜的是,不管他是否后悔,都再换不回一个活蹦乱跳的雯儿,换不回马家村那十二个好汉的命。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以恶人之血,祭奠逝者未安息的灵魂。 他死了,但并没有令玉竹获得想象中的快意。 玉竹感觉胃里有些翻涌,弯下身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有些脱力地抬起头,正撞上曾韫冰冷的眼神。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曾韫,这冷冰冰的一眼立即把她拉回到了现实——近日的是非都是自己引起,现在害得曾韫身负重伤,还使得王书钧的手下死在了曾韫朋友家里。 太阳大概已经下山了,屋里比先前更黑了些,四周储酒的坛子已经被打得粉碎,地上血和酒水混合,黑漆漆的看上去都像血水,充斥着铁锈味酒香的混合味道。在这滩液体上,躺着的是两具尸体。 玉竹不忍再看,只低头踌躇着对曾韫道:“对……对不起。” 曾韫的手臂仍在淌血,红血白袍,犹如白雪上绽放的红梅,煞是触目惊心。他方才打斗时神经紧张,并不觉得痛,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伤处烧灼的厉害。曾韫不想看那张可怜兮兮的脸,便闭了眼抚臂靠在墙边,低声道:“知道哪儿错了吗?” “不听你的话要来报仇……遇上了这些人,但我真的没有什么!我对天发誓!” 曾韫强压怒火:“你知不知道刚刚我要是晚一步,吴疾风可以一手废了你?” 玉竹愣了一下,“不……不知道……” 她看曾韫仍旧闭着眼不理自己,眉宇微蹙,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心知他这次真是动了怒气,上前扯扯他的衣角:“现在知道了。” 曾韫面无表情,依旧闭着眼站着不动。。 她试探着小声道:“我……我给你道歉。”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以后一定改。” “对不起……” …… 眼看说什么他都不听,玉竹有些慌了:“阿韫……” 这话说出口,玉竹简直想摇着自己的肩膀让自己醒醒,刚刚叫了什么? “阿韫”——她之前在床上这么叫过他一次,后来细想觉得太过亲昵,下决心以后绝不再提这两个字。 然而刚才为了哄他消气,又鬼使神差地来了这么一嗓子。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玉竹也不好往回找,偷瞥曾韫,发现他脸上神色缓和了些。只冷漠地开口道:“记住就好,你快去看看刘老板。” 刘老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子厮杀惊得一身冷汗,先前的酒全醒了。他倒不是第一次见识以命相搏的狂徒,只是这次死的人是在颐阳一手遮天的王书钧的走狗,只恐怕招来杀身之祸,正抱着酒葫芦缩在墙角发愣。 曾韫和玉竹对视一眼,人既然是他们杀的,当然也得由他们处理,便迅速地在后院掩埋了尸首。 看屋里已经打扫干净,刘保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帕子抹抹脸上的冷汗,对他们道:“如若死的是旁人,我刘保虎并不怕,”他苦笑笑,“可是吴疾风和于波……唉,王书钧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主儿,我劝你们还是快走吧,这几日我也到朋友家避避风头。”又对玉竹道:“这剑我本不送人,但今日看它在你手下虎虎生风,倒是比闲在这里吃土强些,也罢,你拿去吧。” 曾韫等着她收下这剑,不料玉竹反把剑放了回去:“愿赌服输,见识了曾公子的身手,我可没办法和他过上三招,剑……还是放在刘老板这里的好。” 刘保虎心里本就不舍得这剑,玉竹一推脱他也没有再劝,反折身到另一间房取了两把精巧些的剑交给了她:“那你就收了这个吧,虽然稍微差些,胜在剑轻刃利,可能更适合你。” 玉竹也不再托词,收了剑。眼看天色已晚,留在这里怕节外生枝,二人便辞别了刘保虎,起身回程。 夜奔.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夜奔.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夜奔.1 回去的路比来时赶得紧,两人虽都负了伤,谁都不想多耽搁,一路快马加鞭,直到走近城中人多了些的地方,步伐才缓了下来。 到了客栈,玉竹去后院拴马,曾韫身上的血迹太明显,不便在店里多招摇,匆匆上楼先回了房间。 他左臂受了于波的一掌,若在旁人,可能这一条胳膊就这么废了,但他在受伤时有内力相护,眼下这伤虽一时有些棘手,好在有把握能够恢复。 趁玉竹还没上来,曾韫先给自己止了血,想换身行头。他这人讲究惯了,实在受不了一身狼狈,不想单臂穿衣要比往常麻烦许多,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玉竹已经开门进了屋。 看见打着赤膊的曾韫,玉竹本来习惯性地转头避开视线,忽想起来了件她一直心中耿耿于怀的事:曾韫已见过她赤身裸体不止一次,这家伙自己却狡猾的很,每次都裹得严严实实,这身体她虽然抱过摸过,可到现在也没看见真正长什么样。有句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她只当曾韫欠自己的一样,大大方方的朝他走了过去,眼睛在他露出来的腹肌胸肌上来回打转。 脱了衣服的曾韫比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上去有料的多。他身着那件青纹白玉袍的时候,看上去斯文儒雅,风度翩翩,更像一个文士,而脱了衣服,才发觉这人身材精壮,确实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健硕。 曾韫发觉玉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脸色有些不自然,但是这会儿再捂起来好像也挺不像样,于是道:“你先去让小二备些饭菜,我换下衣服。” 玉竹看来看去看够了,这才道:“饭菜等等便是,先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罢就要上前看他背在身后的手臂。 曾韫还要躲,见她态度坚持,只得闭了眼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由她摆弄。 玉竹凑近看了下他的手臂,不由皱了眉头。曾韫的伤比她想象的 分卷阅读13 要严重,方才她只注意曾韫的左袖渗血,以为是普通的伤口。现在脱了衣服才知道,曾韫的整个手臂泛着酱紫,大臂处受伤最重,皮开肉绽,黏糊糊地还在往外渗着血,他只在这地方贴了一剂金疮药,但任她也看得出,这根本没什么作用。 曾韫看玉竹拧成疙瘩的眉头,拿扇轻敲了她的额头道:“眉头皱这么紧做什么,只是轻伤。你去我包里找一个青花瓷瓶,把瓶子里的药倒在伤处,一晚上就能好。” 玉竹道:“你先把这条手臂抬起来给我看看。” 曾韫眨巴眼,手却不动。 玉竹急的差点掉下眼泪:“……我是不是害你废了这条手?” 曾韫把她拉近了些,安抚道:“别担心。伤得很严重是不假,但好在当时有防备,加上我也练内功。只要打坐调息,外敷用药,用不了两天,就能恢复。” 玉竹仍不信:“你保证不是骗我。” 曾韫看她一脸认真,心头不知为何觉得一热,仿佛泡了水似的软了下来,用手背轻轻刮了她的脸颊,温声道:“我保证。” 听了这话,玉竹忙去拿了药来,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那就好……只是我觉得奇怪,我还没找他们,王书钧的人怎么会主动找上我?” 曾韫也在想这件事,他们一路从蜗牛山赶到颐阳,他非常确信没有人跟在身后,这些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刘保虎的家里? 但既然能找到一次,想必还能找到第二次,况且颐阳是王书钧的地盘,眼下这间客栈恐怕也不安全。 他问玉竹:“吴疾风就是你那日见过的杀手?” 玉竹道:“就是他。他还说把我的剑给了什么“孟老猫”,但迎亲那日并未听来人说什么,今天他们怎么会冲我们要这东西?” 曾韫盯着玉竹的眼睛,目光灼灼:“你不知道什么是吗?” 玉竹觉得他眼神犀利,茫然道:“没听说过。” 曾韫道:“那你可知仇鹤?” 玉竹一愣,点点头道:“这个当然知道。” 曾韫见伤口已经包扎好,自己披了暗绣云纹的素色长袍,道:“正是仇鹤所编,书上记载有三万六千多种毒剂的制作和消解,不仅可以毒杀百万雄兵,甚至能让死人回生,可决生亦可决死,故而被称为。当初他一举解决绵阳之围,重挫色目人军队,就是靠的书里的法子。” 玉竹有些震惊,道:“这样的奇书……我听都没有听过,怎可能会有?” 曾韫朝她一笑:“这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你第一次碰上吴疾风的时候,他们只是为了报复徐知县,对你并没下杀手。但这第二次,我也猜不出他们究竟是何故向你我要此书,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上门的。” 玉竹道:“只怕这只是个开头。等他发现手下死了两个人,十有八九后边还会有动作,我们得做好打算。” 曾韫道:“这些我们待会儿再计划,你先把衣服换了,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边吃边讲。” 玉竹身上也受了伤,伤势不及曾韫那么严重,但身上的衣服早已是血迹斑斑,好在她穿的是件玄色外套,血凝在上面只显得颜色深了些,并不是很扎眼。 她找好了要换的衣服,看着曾韫,准备等他背过身去她好换了出门,可等了半天曾韫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反倒是笑眯眯地站着看她。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你……要不先去让小二备些饭菜?” 曾韫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这里的菜式大多都是现成的,不必着急。”说罢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况且……还有我没有见过的地方么?” 玉竹知道说不过他,懒得再打嘴仗,干脆就当着他的面把外衣解了。 曾韫这人嘴上耍花枪虽然利索,一看玉竹真要在他面前宽衣,自己反而先蔫儿了,立即装作整理行李背了身过去,只说:“需要帮忙的话叫我就好。” 玉竹还真有需要他帮忙的。 她方才在给曾韫上药的时候已经处理了自己手上和肩上的伤口,但是这么一脱衣服,才发现自己背上也受了伤,稍一动弹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疼,奈何她自己看不到伤口,也不好上药,只得让曾韫帮忙。 背上上药不便穿衣,玉竹裸身坐在床上,拿床上的薄被遮挡前面,曾韫则在她身后细心地铺上药粉。他动作很轻,沾了药点在伤处的棉签像是羽毛轻搔,这一番操作下来,玉竹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敏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曾韫看她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冷吗?” 她摇头,但又不好明说原因,只好让他动作快点。 曾韫早看到了玉竹通红的耳朵,手规规矩矩为她上药,目光则沿着翘起的脊骨流连忘返。他觉得玉竹的肌肤细腻光滑,像是嫩豆腐一样,很想在这雪肌上印上一个吻,但若真的这么做了未免太过轻佻,于是强定心神,盯着那块伤处上好了药。 夜奔.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夜奔.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夜奔.2 两人都换好衣服,下楼找了角落不引人注目的位置,点了些小菜,开始说起正事。 玉竹十分讨好地给曾韫倒了杯茶,道:“我只听过‘三奇八怪’都是恶人,却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你快给我讲讲。” 曾韫道:“我只说些我知道的吧。先说‘三奇’——瘦子用大刀的吴疾风,小妞用瓜锤的乔凤儿,大汉用纺锤的赵世成,你见了吴疾风自然也知道,这三人的武器不仅样子奇巧,跟这几人的外貌也极不匹配,故而被称为三奇。” 玉竹道:“还真是……吴疾风虽然骨瘦如柴,竟然挥得两米大刀。不知这乔风儿和赵世成是不是也天生怪力?” 旁边桌上一个正喝酒的汉子听到他们的交谈,插嘴问道:“你们可是在说‘三奇’?” 曾韫和玉竹对视一眼,他们无意引来别人的关注,正打算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不想这汉子接着道:“我曾经和乔风儿交过手,这恶女看上跟个十来岁的女娃娃似的,声音也完全是个孩童声音,却能使得两个巨大金瓜锤,下手极狠。”说罢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臂,只见那截手弯弯曲曲,竟不似平常人的手,“这就是那女娃伤的,若不是我三哥及时赶到,怕是老子命都要没了咧。” 曾韫道:“舍妹爱听江湖故事,这才聊起‘三奇’,这位大哥既然曾经和乔风儿交手,想必也是位正直的英雄人物,失敬失敬。” 这汉子仰头 分卷阅读14 灌了口酒,摆手道:“你有所不知,这乔风儿曾经是我们朱家庄一户富庶人家的婢子,才被买进来三天就把这户人家的老小杀了个精光,卷了钱财跑路。这家的朱老爷有个表兄,见官府缉拿不住这恶女,便悬赏了俺们村的壮汉,倘若拿了这恶女的人头,便可得赏金二十两——我和我家三哥也是为了这赏金才去杀她,如今这世道恶人当道,谁有这闲心白费力气干这事?” 这话题有些沉重,曾韫饮了口茶,轻叹了口气。 玉竹问那汉子:“这位大哥,那你可知道‘三奇’中的赵世成?” 汉子摇了摇头,道:“我只听人说过,说这赵世成虽看上去是个粗壮大汉,使得却是一个精巧的纺锤,别的倒是不知。” 曾韫接过话道:“纺锤是个比喻,赵世成手里的那件兵器是个两头有刺的短棒,因为形状奇特,大小又和织布的纺锤相似,故而用纺锤指代,并非是真正的纺锤。” 大汉钦佩地看他一眼,抱拳道:“这位小兄弟见多识广,不知是何处的高人?” 曾韫摇扇笑道:“在下只是一介书生,虽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但对江湖逸闻颇感兴趣,喜欢胡乱写些故事罢了。” 那人一听是个酸书生,再看他样貌清秀,又一身文士打扮,便不做怀疑,兴趣顿时减了大半,背过身去兀自喝酒了。 玉竹看曾韫不想暴露身份,便凑近了他,低声道:“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别卖关子了,再跟我说说“八怪”吧!” 两人此时靠的很近,玉竹的嘴巴几乎是贴着曾韫的耳朵说话的,少女的气息令曾韫心跳有些加速,他面上仍旧波澜不惊,身子向后不动声色地悄悄拉开了些距离,淡淡道:“‘八怪’,是颐阳一带以脾气古怪著名的八大杀手合称。就拿今天一掌击伤我的于波来说,他曾经因对方一句话不合心意,拍死了楼下当铺老老小小七口人。官差去拿他的时候神色如常,丝毫不觉有愧。而八怪中的另几人和他行径相差无几,皆是无故杀人、手段狠毒的亡命之徒。” 玉竹听得身上一阵恶寒:“这三奇八怪怎么都这么神经兮兮的……动辄就杀人全家,可是既然都犯下了亡命之罪,有的还被官差捉拿了。那为何没有以命抵命,杀了这些畜生呢?” 曾韫摇头:“因为王书钧来了。 “王书钧一到颐阳,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人纳入麾下,收为己用,就像刚刚所说那个乔凤儿,以往还有民间人士自发悬赏捉拿,现在摇身一变反成了官家的人,谁又敢杀监察御史的护卫?王书钧此番作为尽失民心,可悲的是没有几个官差敢说半个不字。” 自从王书钧调任颐阳,一众官员上赶着和他讨好他,对这番作为不仅不批评驳斥,个别官员甚至拍马屁说他这是让浪子回头,给了这帮歹徒洗心革面的机会。颐阳官场一片乌烟瘴气,有骨气的官员也只有徐景逸一人痛斥了他这一行径,却落得如此下场,曾韫实在不忍心提。 这时小二已经端来了他们点的饭菜,两人便打住了话头。 曾韫见中午玉竹吃了不少荤菜,晚上特意又多点了些,不一会儿摆了满满一桌的鸡鸭鱼肉。同安的伙计办事利索,上完了菜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待小二离得远些,看刚才邻桌的汉子也已经走开了,玉竹才继续刚刚的话题,小声问曾韫:“那三奇八怪……在江湖上名声大吗?” 曾韫道:“名声不小,可惜是恶名。” 玉竹忧心忡忡道:“这样的人,两人已经足难对付,万一他们聚众而来,那还怎么逃得掉?” 曾韫道:“这一点不需要太担心,这些人虽并称‘三奇八怪’,但性格多乖张暴戾,这样的人往往是一盘散沙。依我看,合攻的可能性并不大。” 玉竹面色犹疑不定,似有话要说,但几番踌躇只是给曾韫夹了些菜到他盘子里,曾韫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玉竹道:“我没什么想问的,就是怕你夹菜不方便……” 曾韫慢条斯理的吃下碗里的菜,道:“我伤的是左手。” 玉竹这才说了心里话:“既然于波这样的人都敌不过你……那你是不是也有什么江湖名头……比如……“ 曾韫道:“比如什么?” 玉竹吞吞吐吐地道:”比如……什么冷面金扇啊什么的……” 曾韫笑道:“哦?原来我在你眼里是个冷面人物。” 玉竹辩解道:“这只是形容你出手无情,我……我就是随便说说……” 曾韫仍旧笑:“我出手无情,那对你呢?无情还是有情?” 玉竹此时很想堵住他的嘴,起身给曾韫舀了碗汤:“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 曾韫看她吃瘪的样子,止了笑正色道:“你真想知道?” 玉竹点头,赶紧把最大的鸡腿夹给了曾韫。 曾韫道:“我没有名头,跟你一样,只是初出茅庐。” 玉竹很失落,她觉得既然曾韫能够一人斩杀吴疾风和于波,又一副对江湖全景了然于胸的样子,应该有很多传奇故事才符合常理,狐疑道:“你不是骗我吧?” 曾韫没有直接回答,看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专注:“你骗过我吗?” 玉竹眼皮一跳,曾韫这话说的不咸不淡,但她听在耳朵里却好像是别有用意。她匆匆扒了口饭,含含糊糊道:“没……没骗过。” 曾韫似乎看破了她的尴尬,笑了笑道:“我相信你。” 他说的真挚,让玉竹觉得有些心虚。回想这一路,从洞穴初见到现在,如果没有曾韫她恐怕早已没命了不止一次,听见他这句“我相信你”,她也很想回报以同等重量的一句话,但自己明明直到现在还对曾韫心有防备,这话便有些说不出口。 曾韫见她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吃菜,便抿了抿唇,黑亮的眸里有些微弱的倦意:“我要向你道个歉,有件事我对你有所隐瞒。我来蜗牛山并不是拜访我的故人,而是我师父的一位故人。” 他放下手中的筷,桌前的烛火映照在那双漆黑的瞳里,沉静中平添了几分暖意,只听他缓缓道:“这次来找这位故人,是为了代我师父——或者说我父亲,取一样东西。” 玉竹不知为何,本能地觉得这话题曾韫并不想深谈,深呼吸一口气,突然道:“曾韫。” “嗯?” “你真的相信我吗……我是指的事。” 曾韫抬眸看她:“看来你没仔细听我刚刚的话——我相信你。更何况,”他顿了顿,微妙地勾起了唇角,“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藏书的机会。” 玉竹此时并无心思打趣,只喃喃道:“我确实没有……可是王书钧不这么认为,”她摩挲着指骨,脸上 分卷阅读15 神情是少有的严肃,“颐阳是他的地盘,说不好这里就有他的眼线,留在这儿想必不安全。” 曾韫点头道:“的确如此。今晚歇息一晚,还是尽快出城的好。” 玉竹不再说话,只深深看他一眼,像饮酒似的一饮而尽杯中茶水,豪气凛然。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夜奔.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夜奔.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夜奔.3 夜凉如水。 此时已经是三更,街道被包裹在静谧的夜色中,只有空中一轮圆月孤望大地,平日里喧闹的城市陷入了沉静的睡眠。 玉竹站在床边,看了眼仍在熟睡的人,手指很想摸摸那张轮廓清晰的脸,犹豫了再三,还是忍住了。 她把从口袋里摸出的银两放进了床头那件素袍,只给自己留了些碎银,带上提前准备的水囊和干粮,拎了两把剑,只身离开了这间客栈。 以曾韫的功夫,必然不会察觉不到她离开,故此她在晚上斟茶的时候,在杯中偷偷放置了少量迷香,确保他在后半夜睡得够沉,同时不会妨碍伤势的修复。 夜色中,少女出了城,一路奔北,朝蜗牛山方向沿进。 马已经跑得很急,四蹄不多在地上停留一刻,几乎是飞一般地在奔行,地上的尘土被扬得老高,借着月光有些像清晨的雾。然而少女仍不停挥动着手里的马鞭,一声比一声急,催促着这马更快地飞驰。 她原本的计划是杀了王书钧,替杨雯儿报仇,可是经历了昨天的一战,玉竹总算明白了曾韫所说的“送死”是怎么回事。 以她现在的功力,只能勉强招架吴疾风,而王书钧手下有名有姓的杀手有十二人,昨天和曾韫联手干掉两人,还有十人,这十人也全是高手。 她现在不想找这十人去送死。不巧的是,这十人已经瞄上了她。 玉竹心里很清楚,王书钧的人看上去好像是误打误撞找上了她和曾韫,实际上只是循着自己来的,曾韫若是再和自己在一起,下次就未必是伤一只手臂这么简单了 ——她对曾韫说的都是实话,的确不在她手里,她先前也没有听说过这本书。 但她和确实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大约走了有一个时辰,玉竹有些体力不支,手中的马鞭也比先前少了些力道。她这几日都没有过一宿完整的睡眠,又几番受伤,此时内力有些压制不住,觉得腿软脚软,头也昏昏沉沉。 这感觉非常熟悉,她一面强行运功,一面策马继续狂奔:离要去的地方还有几十里的路程,可是她身上的淫毒已经在蠢蠢欲动,现在身边也没有曾韫为她解毒。 想起曾韫,玉竹心中泛起一阵愧疚,不仅因为害他受伤的事,还因为这几天一直受他的悉心照料,可直到不辞而别前,她都不曾亲自说声谢谢。 也或许不只有愧疚,还有些她说不清楚的别的情绪。 一阵风来,拂起了她的黑发,吹动了沿路的草丛,沙沙作响,玉竹觉得自己神志怕是有些恍惚了,那受风而动的草在她眼里竟然有点像个人。 这的确是个人。 一个佝偻着腰的男子,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手持一圈明晃晃的铁链,忽地从草丛中一跃而出,直冲向马。 玉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不待铁链抽到身上,已经先一步从马背跃起,一脚踢在了马的屁股上,马一溜烟地跑离了视线。 两人迅速地厮杀在了一团。 刘保虎给的这两把剑虽然不及那把“夜蛇”大气坚韧,但剑薄刃利,难守易攻,玉竹一冲而上抢先杀了过去,一晃神的功夫已经出了七招,左右开弓,逼得眼前这个驼背男子来不及展开手里的铁链。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八怪”之一高风。他此时冷汗也滴了下来,适才看到马上坐着的是个稚嫩女子,他并没有太当回事就杀了出去,没想到此女反应竟然如此机敏,在他尚未出招时就抢先攻来,用的好几招居然还是瘦猴吴疾风的招式,显然是和瘦猴交过手。 他有几分慌乱,瘦猴“吴疾风”昨天没有回来,他才接到指令埋伏此处,难道那家伙真的挂在了这个小妞的刀下? 玉竹连接几剑势头极猛,见挫得这男子节节败退,心中振奋,趁其反击无力,左手抽了剑欲要直取其命门。 然而手刚一抽出,高风的铁链也瞬间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只见对方大臂一抖,那铁链连挫她手中两剑,宛如游龙,气势恢宏地攻了一波又一波。 玉竹仍然保持着镇定,用轻功躲避开了几次攻击,同时睁眼细看,寻找对方的破绽。 两人杀得焦灼,驼背的男子的铁链再一次飞向了玉竹,她躲避不及,挥起右手的剑劈向铁链。这时忽发觉背后有人,慌乱中又使左手剑势一转,反刺向背后。 她手上的两只剑并用才能压制住高风的铁链,此时高风也看到了她背后的人,利用她分身反击的当口,大力一挥手,铁链尽展,“啪”地一声抽中了玉竹的腰。这一抽的力道非同小可,玉竹腰部一阵剧痛,被甩出了一丈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背后的人轻盈一跃,躲过了玉竹手里的剑和抽来的铁链,已经端坐在了树上。 只听他道:“高兄,我好心解围,你这铁链可好不长眼,差点连兄弟也一并伤了。” 高风气喘吁吁道:“她可是连瘦猴都给干掉了,不抓紧时间杀了她,怕是会被她杀了。” 树上人道:“吴疾风被这么个女子给杀了?哈哈!好!我早看他不顺眼。” 玉竹以剑杵地,捧着腰借月光看向树上坐着的人。此人生的俊秀,只是眉宇间有股和相貌不符的戾气,看了让人没来由地心里发慌。 树上的人便是“八怪”中以指功出名的段青山。他看玉竹朝自己看过来,也端详了她几眼,觉得这女子长得很好看。 被旁人觉得很好看或许是件很幸福、或者很快乐的事,要么是平平无奇的事,但总不至于是件不幸的事。 但被段青山觉得很好看,是件不幸、甚至恐怖的事。 他的“怪”,就怪在他专杀他觉得好看的女子。在段青山眼里,好看的女子不该活的太长,太长久会老;好看的女子的笑又有些千篇一律,远不及哭好看。所以这些好看的女子就该落到他手里,被折磨得求死,而后被他了结生命。 段青山坐在树上,一看这女子十分好看,便对高风说道:“我很中意这位美人,高兄可不要伤了她。” 这话乍一听 分卷阅读16 是怜香惜玉,实际暗含的意思却是:你别伤了她,我来伤她。 这层意思玉竹不知道,高风知道。 夜奔.4【祝大家新年快乐,2019万事顺心!!<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夜奔.4【祝大家新年快乐,2019万事顺心!! 高风虽然也是一“怪”,是因在七八岁的年纪就开始杀人,冷血无情显得怪,而不是像段青山这样怪的毫无道理。在他眼里,段青山不是怪,是脑子有病,所以平时但凡要和段青山一起办事,他都能躲则躲,恨不得绕着他走。今天没能躲掉,听他说这话便觉得他这会儿又犯起了神经,不耐烦地道:“你让她把大人要的东西交出来,我这就走人,你对她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管你。” 段青山听了这话对玉竹道:“美人,你也听见了,快把书交给高大哥,我带你走。” 玉竹这会儿稍稍缓过来了些,知道这两个人不好对付,又听驼背男子的语气似乎对树上的人并不友善,便对段青山道:“我手上没有书,而且我也不想跟你走。” 段青山那张清秀的脸上立即显出了些怒气:“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走?” 玉竹伸手一指高风,道:“我想跟他走。” 高风暗道不妙,这段青山平时还好,一谈到女人,完全就是个疯子,于是对段青山喝道:“段老弟切莫听信了这贱人的鬼话,她这是使得离间计!”说罢一甩手,扔出了手中的铁链,月光下如一道闪电直向玉竹攻去。 玉竹将手中的剑急坎向这个驼背男子,可是出手晚了一步,剑已经被铁链紧紧缠上,无法使力,于是干脆借高风冲过来的机会,抬腿就是一击。 她这一脚出的极快,只是这一击还没踢在高风的身上,他却自己倒下了。 他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正是手指带血的段青山。 段青山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后脑勺还在汩汩冒血的高风,蹲下身子拿高风的衣角擦擦指头上的血,道:“高大哥不听劝,我刚说了不要伤你……你呢?现在还跟不跟他走了?” 见玉竹不语,他又自顾自道:“若还是想,我可以送上一程。” 玉竹此时胆战心惊,身上一片冰凉。这个人是个什么怪物?她方才和高风对峙时也在防备着他,可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人已经从树上下来了。 段青山站起身来,走进一步,月下映着的面容标致如画。他凝神细看玉竹的脸,眼中的笑意越发可怖:“果真是个美人。” 玉竹咽了口唾沫,心已经快跳出了胸口,汗湿透了衣衫,风一吹,更冷了些。她想先稳住眼前这个怪人,便勉强朝他挤出了一个笑。 段青山走近了一步,摇头道:“别笑,笑不好看,你该哭一个给我看看。” 玉竹握紧了手里的剑,收起尬笑对他道:“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 段青山见玉竹态度不卑不亢,与自己先前欺凌的女子皆不同,兴致更盛,脸上出现了些快活的生气:“玩笑?我从不——” 这个“不”字还没说完,玉竹的剑已经出手,来势汹汹令人躲避不及,刺落向段青山的胸口! 段青山右手一指,抵上刺来的剑,顺势向上一拔,玉竹顿时右手一阵酥麻,差点将剑丢了出去,只来得及把左手的剑再刺出去。 玉竹先前右侧腰部伤的不轻,这一剑本来是趁其不备,效果好的话可以一举之置于死地。不料对方指力惊人,痛的她一时倒抽冷气,左手的剑势也弱了不少,心里大叫糟糕。 段青山果然晃过了这一剑,他身形一掠,再看时已经扶树站住,只后肩上冒出了血迹。 他怒了起来,一张好看的脸倾刻变了形:“高大哥说的没错!你这个贱人,居然戏弄我!”说罢就像一头疯狗一样冲了过来。他动作极快,玉竹因伤势行动不便再加上体力不支,只能持剑勉强迎攻,不一会儿已经被他伤了好几处要穴。 玉竹心中默默叹息,最终自己还是没来得及去通知这信息,也不知道这些人杀了她,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的时候又会做什么? 她还有点庆幸,这次曾韫不在,不然可能会害他再伤一只手,那可就不好看了。 身上痛的越来越厉害,玉竹已经难以支撑住神志,她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幕,是段青山的指头刺向了自己的双眼。 僵局.1【为各位辛勤送珍珠的读者加更<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僵局.1【为各位辛勤送珍珠的读者加更 夜晚的野外已经有些冷了,倘若有人在这里过夜的时候往往会点上篝火,这样才能睡得安稳。 但是逃亡的人不会这么做,夜晚的篝火无遗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眼前这两个人就是逃亡的人,一男一女。男子只用了自己宽大的长袍遮盖了女孩的身体,见她仍旧蹙眉不醒,时而拿手指探探她的鼻息,见气息尚存,便把她抱紧了些,试图用身体传递给她一些暖意。 这夜晚分外的漫长。 过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天边才终于泛起了鱼肚白,林中的鸟徐徐在空中盘旋,晨光刺破苍穹,照在了女孩的脸上。 玉竹被晨光叫醒,睁眼发现自己在曾韫怀里,毫无血色的脸上惊喜交加:“你,你怎么来了?” 曾韫看她醒了,便松开了手,脸上一副冷冰冰的神情:“我不来你还能说得出话吗?” 玉竹无言以对,闭上了嘴。旋即想起之前的厮杀,试探着问道:“你杀了那个疯子?可你的手——” 曾韫挥了挥左手,看来是已经能动弹了,她心里稍稍宽慰了些。 昨夜碰上的两个人武功高强,尤其是那个清秀的疯子,她全力厮杀也未能拼过,看来是曾韫到场及时,否则自己现在已经是身首异处了吧?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他救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上都是血印子和被划破的口子,伤处被曾韫用干净的布包扎了,头发散乱着披在肩头,那只别再腰间的荷包也不知去向,大概是昨夜交战的时候不知被丢在了何处。 曾韫沉默着站起了身,到一旁把她的马牵了过来,眼神依旧冰冷,只淡淡地道:“上马吧。” 他不说上马去哪,也不说昨晚是怎么赶来的,昨天的厮杀又是怎样结束的,只阴沉着脸,好像多说一个字就要 分卷阅读17 花费很大力气似的,看上去比那日在刘保虎家里还要更生气。 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知要往哪去。 这是荒郊野外,没有什么吃饭的地方,不然也能坐下来谈谈。这时玉竹想起身上带的干粮,便乘马赶上曾韫,把干粮递给他,想借机打破尴尬。 曾韫并不接,视她如空气,目不斜视地骑马赶路。 玉竹见他油盐不进,也有些无奈,干脆策马狂奔两步,将马横过挡住了曾韫的去路。 曾韫只冷冷道:“让开。” 玉竹从小到大都是被师兄师姐哄大的,哪里哄过别人。几番讨好,见曾韫仍旧不为所动,很想开口问候他的列祖列宗。然而视线一转到那只尚不能握缰绳的左手,想骂他的话便又实在骂不出口,便呆呆地傻站着。 曾韫看她不动,重复道:“我叫你让开。” 他站的方向正逆着光,背后是光芒万丈的朝阳,玉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大致看到他脸上乌青的眼圈和轮廓清晰的下颌线,沾血的白袍迎风飘动,四周都是寂寥的旷野,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她犹豫着道:“我……有话要说。” “不辞而别是因为……我之前有事瞒着你。” 僵局.2【没有一一回评,谢谢大家支持,鞠躬<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僵局.2【没有一一回评,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她无意在他面前刻意有所隐瞒,只是这件事实在不该说,说出来不仅仅可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祸事,还可能会害了师兄师姐。 但对象是曾韫,思量再三,便还是要说。 曾韫终于抬眼看了她:“什么事?” 玉竹和他对视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仇鹤是我师父。” “我在师门中排行第四,却不曾听他说起过一书,想来可能是传了我的师兄师姐……既然王书钧的人会找到我,那师兄师姐肯定也不安全。” 玉竹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曾韫,接着道:“王书钧要杀的人是我,如果你跟我同行,怕是只会害你。” 曾韫眉头舒展开来:“这我知道。” 玉竹有些不解:“你知道?” 曾韫转身看向缓升的太阳,眼眸却比那光还耀眼,玉树临风犹如一只孤傲的鹤,只淡淡说:“世人都知仇鹤,却鲜少人知仇鹤本名卫余容。余容,红药,当你说你是蜗牛山红药派的弟子,我就疑心你师父是仇鹤,后来和你过招,看你使剑时用的“鹤舞”招式,便肯定了这一猜测。” 玉竹迟疑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跟来?师父作古,现在仅凭我们几个,未必能够招架王书钧。” 曾韫皱眉:“仇鹤……你师父他……不在了?” 玉竹目光飘向远处,她不愿提伤感的事。他们四个师兄妹都是仇鹤捡来的孤儿,无父无母,仇鹤就是他们的父母。于他们而言,仇鹤比起师父更像家人——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武功尽数传授几个徒弟,甚至反复叮嘱切莫以仇鹤弟子之名行走江湖,问起便说红药派下弟子。 回忆起他还在世的时光,教授武功的时间还不及他临湖垂钓的一半多,老头儿偶尔喝喝酒,写写字,时而差遣几个徒弟下山为他买些宣纸砚台,与山下马家村的普通老头儿并无差别,与世人口中的毒大夫仇鹤,仿佛并不是一个人。 她以前觉得,人有生死,这即是天命了。但师父既然已经知晓长生不死之秘,其武功高深又无人能敌,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求死? 陪了师父这么多年,他们对师父的过往和心思却并不了解。 眼下王书钧攻来,四个不成器的徒弟真的能挡得住吗? 想到这儿玉竹让开了去路:“算我求你,你走吧。” 曾韫刚才还叫她“让开”,这会儿真让开了路反而不走了:“你记不记得我答应与你同行时说的话?” 玉竹苦笑:“我们既不再同行,记不记得又如何呢?” 曾韫垂眸道:“那看来是忘了。” 玉竹涩声道:“我不想同你讲这些。我只求你这一件事,便是离我越远越好,你能不能应了我?” 曾韫平静地看了她一眼,道:“不能。” 玉竹觉得这样扯下去没完没了,索性道:“那你告诉我,要怎么你才肯走?” 曾韫别过头,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的情绪难以捉摸,反问她:“若是我说……怎么样都不肯呢?” 敢情说了这么半天,完全是白费口舌,玉竹不由有些气恼,沉声正色道:“曾韫,因为是对你,我才必须把话说明白:王书钧要杀的是我。你自己明白他手下那群人的实力,我们豁出去了半条命才逃出生天,可后面还有多少杀手等在前路?” 看曾韫仍旧不为所动,她有些急了:“你再跟着我,就是找死!” 她是真的不想让他跟来,素昧平生,被他偶然救下,又连累他受伤,眼前的路几乎是死路,她已经欠他太多,再这样下去,她还不起。 尽管她现在已经还不起了。 只听曾韫不紧不慢地回道:“我说过,你的命是我救的,”讲这话时他伸过了修长的手,扣起玉竹尖俏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眼里的神色忽而变得危险而极具侵略性,“既然是我救的,送死的事就没有道理让你一个人去做。” 僵局.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僵局.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僵局.3 曾韫的手平时就有些凉,昨晚他搂着玉竹过了一夜,这只手一直露在外面,经了晨雾此时更是冰的刺骨,犹如一把利剑抵在下颚。 玉竹没有推开,长叹了口气,定定地看他,过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些许嫣然的笑意,“曾公子。” “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是个聪明谨慎的人——在那山洞里,你度给我的真气只够让我抑制淫毒,却不肯帮我恢复功力,因为你当时拿不清我的来头;后来和你过招,你出手的时候看似只攻不防,招招都有破绽,实际上露出的每个破绽都是精心设计的圈套,诱我上钩;你的暗器所淬的毒每日都要更换,可是我们相处这些天以来,你却一次都没有让我看到过你所用的药剂。曾公子啊,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审慎,我夸你一句精明,可是肺腑之言。”说到这儿,她忽然话 分卷阅读18 锋一转,淡淡地讥讽道:“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何必放着精明人不做偏要做糊涂蛋,为了一个上过几次床的女人,舍了自己的命?” 曾韫神情冷漠:“你若这么说,看来我应多和你上几次床才能为你舍命了?” 玉竹本想再嘲弄他一番,最好浇灭了这人滚烫的心,但搜肠刮肚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话。还未编排好说辞,她发觉此时的曾韫眼里似有失落一闪而过,虽然转瞬没了踪影,再看那张脸却感受到了一种难掩的疲惫。心中不忍,唇边那些讥讽的话便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好匆匆转开了视线。 山间的清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东边天色从火红变得水蓝,缀着几片云絮。 晨雾渐消,但四周空气却比日升前更冷。 玉竹收回视线,顺着曾韫的手看过去,轻扫过他优雅的颈、唇角和鼻尖,却不敢再往上。 她怕撞上那双眼。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站着。 四周的树木千篇一律,令人乏味,眼前的人她不敢去看,但更不敢闭上眼。 闭上眼,会看到肢体交缠的夜晚。 沉默的时间总是分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她动了动唇,平静地说了句话: “阿韫……我……” 我有意中人。 后面那句话声音很轻,以至于似乎来不及传入谁的耳中,便被犀利的山风裹挟着,很快飘往了远方,悄然坠入了某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但她知道曾韫听到了。 那只扣在她下巴的手一滞,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昨晚他半夜惊醒,忽然发觉玉竹不在,昏昏沉沉地赶马追来,赶上了玉竹和段青山交手。迷药劲头未消,他透支了全部的体力,强撑着身子和段青山过了数招,最后用扇刺中了段青山,但身上也被对方伤了好几处,内伤加外伤,此时已经是伤痕累累,呼吸间胸口都会觉得刺痛,几乎连说话都是勉强。可这所有的伤痛加起来,却都不及这句话让他痛的厉害。 早不该假装什么郎中的。 过了一会儿,曾韫像是没听到那句话,强打起精神,脸上浮现出一抹惨淡的笑意:“不必争执了,我只把你安全送回去,然后就此别过,王书钧的事我不会再插手,如何?” 玉竹见他执拗,沉默着算是应了。 曾韫又道:“我知道你急于回去,但你我伤势都不轻,现在就算回去恐怕也帮不了忙,我们就近找地方疗伤,隔两日再动身吧。” 玉竹想了想,承认他说的都是实情。他们两个现在都身负重伤,显然抵挡不住王书钧的精悍杀手,好在仇鹤生前在山下布有石阵和机关,尽管对方是“三奇八怪”这样的厉害人物,想必一时也不能找到入口,奈何不得师兄师姐,回去倒也不急这一时,便点头同意了。 ------------------- PS明天写肉 交欢.1(h<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交欢.1(h 人迹罕至的山林,没有什么像样的客栈,他们就近找了一处废弃的农舍,用随身带的旧衣铺了床褥,在屋里升起了一簇篝火,打算就在此打坐调息,待养好身上的伤再出发。 晚上的时候,玉竹的淫毒再次发作。曾韫和她又交合一次。 从那天清晨之后,他们很少说话,甚至连做爱的时候都是沉默的。山里的夜晚很冷,能做披盖的东西很少,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睡在了一起。 起初他们只是背对背躺着,后来曾韫发觉玉竹在打颤,知道又是淫毒发作,无声地转过身抱住了她。 他对这具身体已经很熟悉了,即便房间一片黑暗,他还是熟练地除去了她身上的衣物,把她剥成了一只没壳的虾,准确地含住了她的乳尖,舌在她柔嫩的躯体上流连,任由玉竹抱着他在耳边疯狂的喘息。 也许是因为白天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玉竹的身体意外地敏感,没有很多前戏就湿成了一池春泥,腿沟臀缝一片温润滑腻。 黑暗中的玉竹比平时更加大胆,无需曾韫循循善诱,自己扶着他的阴茎刺入了幽穴,她把腿紧紧缠在他的腰间,腰肢像水草般灵活地摆动,伴着陈旧木床的声响,风情柔媚撒了一室一床。 曾韫怀抱美人,听她压抑着哭腔,只敢大口地喘气,心里软成了一团棉絮,下身越发地硬,一下下抽插着,结实的手臂揽过了那片瘦削的肩,终于做了那件他早就想做的事。 他沿着她翘起的脊骨,一寸一寸用手指轻抚,指上薄薄的茧刮过柔嫩的肌肤,沾染上玉竹身上的香汗。待手抚到她白玉般的颈,才终于住了手,像是一只狩猎的豹,低头在那里轻轻咬了一个印子。 四下寂静,夜里的鸟也都睡了,只有不远处那一小撮篝火燃烧时的噼啪声,和肉体交合的黏腻水声,回荡在这间陋室。 曾韫粗大的阴茎在玉竹狭窄的甬道中来来回回地抽插着,那里异乎寻常的温暖湿润,又咬的极为紧致,一层层软肉包裹着他吸吮,浑身酥麻的感觉简直要了曾韫的命,更不说此时玉竹的表情:眸中尽是情欲,眼神朦胧,似一只八爪鱼一样吊在他身上,两人的下半身紧紧相连。 曾韫身上的血都热了,一面抽插,一面伸手开撬了玉竹的唇,将手指探入她的口,看着她上下两张嘴同时颇为乖巧地吸吮着自己,视觉上的快感和身体上的快感相重叠,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抽插的力度,只想插得深一些、再深一些。 两个人身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在火光下泛着撩人的光泽。曾韫看在眼里,心绪如波,忽而感觉胸中莫名涌上一阵痛恨。 他痛恨这女人身子怎能这般地柔软娇媚,使他食髓知味,尝试了第一次后便欲罢不能。又痛恨她对他这么能这样地无情,一句话便了结了他所有的念想。但到头来,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明明最初是为她解毒,何故会毫不自知地越陷越深,最终无法自拔? 痛恨使他想在这具身体上不顾后果地宣泄欲望,最好让她身上留上无法磨灭的痕迹,使她永不能忘了他曾韫是谁。 但他又舍不得。 他听着玉竹的求饶声和呻吟声,还是放慢了速度,吻着她的耳廓,揉捏着她的胸,以她最喜欢的力度脔着她的肉穴。 玉竹的呻吟像是一曲断断续续的长歌,终于达到了高潮而后戛然而止。待曾韫从她体内抽离时,她发出了一声似是满足的叹息。 曾韫没有抱她,抽了分身出来先为她清理下体,乌发垂落在耳侧,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他赤裸的 分卷阅读19 身体,一半是雕塑般完美的肌肉轮廓,另一半则没在黑暗中。 玉竹看着他映在墙上的剪影,脸上微微发烫,她发觉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赤裸着做。 她很想让这一刻停的稍微久一点,便低声唤了一句。 “等等……” 曾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贴近了她的耳朵,用略低沉的声线道:“不舒服吗?” “没……只是想,听你说些你的事。” 她想了解他。 玉竹觉得这种心情很莫名其妙,明明马上就要分开,所以多知道一些他的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到头来无非是给自己添堵。 可脑中这样想,心中却还是想知道。 交欢.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交欢.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交欢.2 曾韫闻言躺了下来,从背后抱住了她,吻了下她的头发,柔声道:“想听哪些事?” 她被那股淡淡的梅花味包围,竟有些醉意,伸手抚了曾韫的一缕发:“哪些都好……无聊的,或者开心的事。” 曾韫笑了笑,漆黑的瞳里是跳动的火光:“我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只有些无聊的事,要听吗?” 玉竹懒懒地“嗯”了一声。 “你想听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都想,就……从你小时候说起吧。” 曾韫调整了下躺着的姿势,让玉竹枕在自己的臂上:“让我想想……小时候……就是练功吧。” 玉竹觉得他答得太过敷衍,不满道:“哪有你这样的,这就把我给打发啦?” 曾韫无奈道:“确实就只有练功。我娘去得早,从有记忆的时候起,便是日日被我爹逼着练功,甚至没有过同龄的玩伴……直到后来年纪稍微大了些,又开始替他管理自家的镖局,人手不够的时候走走镖……是不是有些无聊?” 玉竹有些惊奇:“你家原来是开镖局的?难怪……什么事都知道。” “嗯,我爹身体不好,开镖局只是为了照顾附近无人管的幼童,教他们点功夫,年龄大的几个做镖师趟子手,年幼的做做杂活,也算有个去处,不至于饿死。” “唔,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你爹一定很厉害。” “他是个武痴,从前也确实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玉竹一听是个武痴,来了劲,半开玩笑道:“那他老人家肯定跟我合得来,有机会我得跟他切磋切磋。” 话音刚落,她就发觉这个玩笑有些不妥:他们既商定一旦到了燕雀山便就此别过,她又怎么能见得到曾韫的父亲? 曾韫似乎完全没有想这么多,只拿手刮了下玉竹小巧的鼻头,道:“这恐怕有点难——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况且就算是切磋,你也铁定赢他。三十年前他为了救我娘中过毒掌,封了全身的经脉止毒,内力可以说是尽废了……我娘虽躲过那致命的一掌,却被重伤了两处要穴,此后身子一直不好,几年后生下我不久便离开了人世。”说罢他笑了笑,“听说我爹从前性情温和,但自从娘死后他除了教授武功便是喝酒,整日不见笑脸。镖局的孩子他只管捡回来给口饭,对我也是冷面相对,只有喝醉了跪到我娘坟前才听的到几句好话。现在我爹终于随她去了,也算遂了愿。” 玉竹听的有些发愣,用指腹轻轻描着曾韫优雅的轮廓,“你母亲一定是个美人。” “我不记得她的样子,自古英雄折腰为美人,想来大概是吧。” 玉竹心疼地握了握他的手,细声喃喃道:“抱歉……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曾韫攥紧了她柔嫩的手指,淡淡道:“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说罢他侧过身子看她,漆黑的眸似深不见底的湖水,“况且这是我想讲给你听的,道什么歉。” 玉竹想谈点开心的事,于是转问道:“那……除了练功呢,你难道就没因为调皮捣蛋的事挨过揍吗??” 曾韫轻轻的笑了,“看来某人调皮捣蛋没少挨揍。至于我,挨过的揍也不少,多数是因为练功。不过我倒是时常见证镖局那帮孩子因为捣蛋挨揍,他们玩的时候虽然不会叫我,闯了祸要我求情的时候跑的倒是挺快。” 玉竹笑道:“看来你小时候一定不讨喜,大家才不肯跟你玩。” 曾韫恶作剧似的轻扯了下她的发尾,听她轻嗔了一声,笑道:“才不是。一起闯祸我总溜得最快,平日里又乖,大人们都不相信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有我的份,挨打挨骂的时候我总是能够幸免,久而久之才招致了其他孩子的不满,所以也就不肯和我玩了。” 玉竹点点头:“那些大人都没有看出来你是一只披了羊皮的狼。” 曾韫挑眉道:“哦?怎么个披了羊皮的狼,说来给我听听?” 玉竹翻了个身,趴在他的手臂上,食指在那里画着圈圈,小声道:“外人面前总是看上去斯文正经,其实……” 曾韫看着她,似笑非笑:“其实什么?” 玉竹闭了嘴,不是因为那句还没说出来的“其实一点都不正经”,而是她无意中的那句“外人面前”,相当于把自己划分成了“内人”。 交欢.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交欢.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交欢.3 她红着脸不答话,瞪着眼专心描摹曾韫手掌心的纹路。 曾韫见她害羞地缩成了一只软趴趴的柿子,便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道:“给你讲了我的过去,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分享一下你的?” 玉竹收回手,冲他呲了呲牙,道:“我小时候的生活比你有意思多了,师父对我们管的不多,练好了基本功就可以四处撒野,”她回忆起那时候的事,笑道:“所以说基本上就是天天跟着师兄师姐们瞎胡闹。” 曾韫像安抚一只猫一样,一手轻轻捋着她的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大概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吧,那会儿总是贪玩不肯练功,师兄师姐们就逗我,说庭院里的那棵特别高的银杉上结了好多好吃的果儿,每次他们爬到树顶都能吃个痛快,轻功不到家的我就只能在树下呆看着。” “后来为了吃那果儿我就拼命地练功,有一天被师父表扬了,就有了胆儿。那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树上的果子。我就心想 分卷阅读20 ,若是白天和他们一起爬上树,恐怕根本吃不到几个,为了吃独食,不如趁月高风黑自己去爬树。” 曾韫听到这儿没忍住笑道:“唔,原来从小就是个馋猫。” 玉竹自己也笑了,“别提了,不仅馋,还死心眼儿。爬到一半没见到果子还没明白,一心要爬到树顶,所以就一溜烟儿顺着十几丈高的树爬到了顶才停住。” 她看曾韫眸见笑意莹然,接着道:“那时候毕竟刚学会了轻功,有能耐上去,却没本事下来,我爬到头没见到果儿就想走,但是看着树下黑洞洞的一片,吓呆了,哪还有胆子爬下去,只敢抱着树枝在上头抹泪——怕师父听见了骂我,还不敢哭出声音,把衣服塞嘴里哭,那叫一个凄惨。同屋睡的师姐发现我半天没回来,也吓了一跳,忙去偷偷叫醒了大师兄和二师兄,满院子找我。” 曾韫忍笑道:“后来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可是他们怎么哄我都没胆子下去。师兄师姐们怕告诉了师父会挨骂,一个个爬上树威逼利诱了好久,师姐把她的绣扇许给了我,大师兄承诺我如果跟师父下山给我买糖人,二师兄答应给背着师父我摘后山的樱桃,才把我劝下树。” “看来这比吃到果子似乎还要合算。” “是啊,马家村的糖人又甜又脆,让我念叨了好久来着。” 曾韫接着道:“看来用吃的引逗馋猫果然有效,这就让你自己爬了下去。”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不……不是我自己爬下去的,后来二师兄背着我爬下了树。第二天练功的时候我们四个一个个都哈欠连天,眼圈青的跟枣儿似的,不到下午就全都中风寒倒下了,被师父他老人家训斥了整整一个月。” 曾韫面上仍旧是原先那副温柔的笑脸,心中却已经大致有了数。 他松开了搂在纤腰的手,顺了顺自己前额的发,道:“看来你的师兄师姐都很宠你。” “嗯。” “大师兄柳华为人憨厚,对我们几个都特别照顾,但凡他在燕雀山,总会主动包揽打水劈柴这些活儿。他的刀法也特别好,每一刀都利落洒脱,不比那个吴疾风差;师姐苍兰是我们几个当中最聪明的,不管师父教什么都学的特别快,使得一手好暗器,也最会说话。每次我想要下山或者闯了祸,她总是会帮我跟师父说情,对我而言,苍兰姐就是我的亲姐姐。” 曾韫屏住呼吸,等着她说她的二师兄。 只听玉竹接着道:“二师兄凌霄……他和我一样,学的是剑法。”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了话。不知是想讲的太少还是太多。 曾韫已经了然。 原来就是这个二师兄。 想必赠她荷包的人,也是这个二师兄,否则她不会这么宝贝,人家的荷包都是挂在衣服外面,她却贴身揣着。 他从第一次看见那个荷包,便无端觉那玩意儿无比地碍眼。昨晚在帮她包扎伤口的时候,看见这东西上面都是血,干脆毫不犹豫地给挑了扔到山下去了。 他不再问,玉竹也不再说。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曾韫抽回了被她枕着的手臂,转过了身子,两个人变回了背对背的姿势。 曾韫疲倦地阖上了眼,淡淡道:“时间不早了,睡吧。” 毒破.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毒破.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毒破.1 仿佛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场无痕的春梦,第二天,他们又回到了先前那种状态。 一大早,玉竹醒来时曾韫已经盘腿坐在了远处的角落,披了一件水青长袍,乌发瀑布般垂落在后,闭着眼,白玉似的面庞像在睡眠一般的秀美。 看她醒来探起了身子,曾韫只是瞥了一眼,又继续闭目静坐了。 玉竹没有打扰曾韫。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了一番,见旁边的水壶里还有水,便就温水吃了几口干粮,开始打坐。 先前曾韫在她的伤处都涂上了自制的愈伤药粉,她本来身体也还算经得起折腾,伤后一向恢复的很快。今天已经不觉得身上疼痛了,体内的真气如同一股温暖的热流,缓缓在体内有序地流淌,使她精神为之一振。 如果按照这个进度,大约一周她的伤就能全部恢复。 可惜的是她实在没有这么多时间,蜗牛山一带有王书钧的走狗虎视眈眈,拖得越久,师兄师姐们就越不安全。 她坐着不动,身体机械一般地运气,脑子却安静不下来。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小时候,她心中最有趣的地方就是颐阳城。城里不仅有捏着精巧边褶的灌汤包,各色精巧的糕点,有西域传来的蔬果鲜食,还有说书唱戏的热闹可看,运气好了还能看到街头卖艺的习武奇才。这并不是说她觉得清心寡欲的燕雀山不好,只是对于长在山里的她来讲,颐阳城是一个色彩斑斓的新世界,哪怕什么都不吃不玩,仅仅是站在遍布酒肆茶铺和民居的街道,她也觉得很开心。 后来无意中听到师姐苍兰说,颐阳城和都城长安相比根本不算什么,长安的街道能装下六架并排的马车,连最不起眼的屋檐上都布有最精巧的雕刻,世上唱腔最好的戏子,最能巧的手艺人,最艳丽的娼妓,最美味的吃食,都在长安。长安没有黑夜,那里装满了整个天下的繁华。 玉竹好奇地翻遍了师父的藏书,终于在碎片般的描述里模糊地拼凑了一个幻想中的长安。 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亲身站在这个梦幻般的城池,看一眼这个所谓聚集天下繁华的城,究竟是什么样子。但这话却万万不敢在师父面前提起。 长安,是师父面前的禁语。 他几次拒绝皇帝赏封,对皇帝邀他进宫的诏书也抗旨不遵。长安在别人眼里或许是盛世的象征,但在仇鹤看来,当下不是盛世,长安,亦毫无光辉可言。它同时装载下挥金如土的达官显贵和烹子果腹的穷苦百姓,不过是世上最污秽的一个漩涡。 玉竹不知道他讨厌长安的原因,只是发觉一提起长安,师父总会不悦,自此便不再提。 想要去长安这件事,她一直埋在心底,甚至连凌霄也不曾告诉过。 然而昨夜又久违地梦见了长安城,梦里她策马站在高高的山头,山下就是那个她向往的城,被灯火照亮,背后是黑色的夜幕,扑面而来的是繁星般的烟火。 城很近,她驾马沿着去往山下的大路,一路狂奔,想早点进城看看书上描述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一睹传言中的盛世繁华。身 分卷阅读21 后却传来了一阵咳嗽。 这咳声和弥留之际的师父一模一样。恍惚中,她把手里的缰绳握紧,扭头去看,却并不见师父的身影。 她扭头继续赶路。站在山上的时候,看长安那样近;在路上,却怎么走都走不到城中。路越来越蜿蜒泥泞,越走越偏僻,正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奔错了方向,身后又陆续传来了师兄师姐们的叹息。 梦里的玉竹脊背发凉,慌张地向后再望,这次身后终于有了人,不是她熟悉的同门,而是以吴疾风为首的“三奇八怪”一众,正恶狠狠地朝她笑着。 这梦不知是何寓意,搅得她昨夜一宿没睡安稳,这会儿闭上眼也仍旧挥之不去。她摇了摇脑袋,逼自己直视眼前那簇火团,一点点清空思绪,重新投入到内力运作中。 毒破.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毒破.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毒破.2 白天就这么一晃过去了,晚上她活动了下筋骨,发现自己基本已经能够自如活动,又看了看还在角落闭目调息的曾韫,拎起水壶出了门。 曾韫的伤势不明显,但是前一天她曾发觉他半夜咳过一次血,一看便知是伤在内里,想必前夜那人下手挺重,修复起来肯定要多花些时间。玉竹有心让他多歇息一会儿,自己出来猎食,以便在晚上填饱两人的肚子。 时间尚早,夕阳正是最美时候,她看了会儿远方的霞光,在附近的河畔转了几转,找了个干净地方洗了把脸,又打了水,才开始正儿八经地捕猎。 玉竹找了一块水旁的石头蹲好,看见有鱼经过便使出一招“破风断浪”。这招势是她习武之初师父所教,后来改练剑法就没再精进过,百成的功力只能发挥五成,在师父那里能够断石山碎巨岩,在她手里只能堪堪吓晕四五条鱼,着实有辱这英武的招式。好在这山野也无人看到,不然玉竹自己也得臊的伸不出手来。 她伸长了手把翻白肚的几条鱼捞了上来,随手折了根树枝开膛破肚,串好了拿在手里,心想这已经够他们两人今晚和明早饱餐一顿,便打算撤退。转眼看见树上蹲着的鹌鹑样儿的鸟,又觉得手里食材单一,营养不够丰富,从脚下的石滩处捏了两个圆溜溜的卵石,随手掷向了那鸟。 树上几只鸟正低头看这没毛生物轰鱼,以为她的目标就是水里游泳的那些,哪里想到弯个腰的功夫就要索自己的命?被瞄准的那只鸟正中石子的一击,口吐白沫两腿不稳地从树上栽了下去,其他的鸟忙不迭地扑扇翅膀纷纷起飞,其中一只运气不佳的飞到一半便被同样的招数一击毙命,倒在了玉竹脚下。 五条鱼,两只鸟,看来筋骨还挺活泛。玉竹拍拍身上的土,便收拾了水壶,回去了那间旧舍。 曾韫仍像石头块似的坐在屋里,见她进来甚至眼睛都没睁开一下。玉竹直接把水烧开了,又把处理好的食材架在火上,耐心地等着肉熟,鼻子闻着香味,眼睛看着篝火,只有余光默默留意角落的曾韫。 虽然这人她睡也睡了,抱也饱了,亲也亲了,嘴上告诉自己她不过是拿他当个药引子,但一看他,自己那颗爱慕美色的心就忍不住蠢蠢欲动。要是曾韫也在燕雀山长大,估计她也不会跟在凌霄屁股后面跑,一准儿早被这小子迷了个七荤八素。 说不定还挺情投意合,早就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但人这一辈子,哪有什么“要是”? 肉的一面已经烤的滋滋冒油,香味直往人鼻子里头钻。她把这些一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动物翻了个个儿,咽了下口水,又往火堆里添了把柴火。 春梦秋云,聚散有时。眼前的鱼鸟也不知他们方才便是和同伴的永别,人又比这些野禽强多少? 胡思乱想着,火上烤着的鱼已经熟透,满室焦香。她拿起一条鱼用小刀划开,外焦里嫩,烤的十分完美,只是表皮有点烫,还不适合此时入口。 曾韫这会了也不打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过来,没等玉竹招呼已经拿上了一只鱼,嘴忙活着吹气。恼人的是就这副样子还挺潇洒。 两个人一天没说话,这会儿谁也没有主动打破沉默。玉竹虽然心里很鄙视这家伙,脸上表情也没遮掩,但还是保持一言不发,拿着鱼吹了两下便准备下嘴啃,却被曾韫夺了过去。 先前在林子里转悠的半天早就消化完了肚里的余粮,玉竹此时已经饥肠辘辘,拜这位大仙所赐,一口都要咬下去了却只啃了口空气。玉竹怒目看向曾韫,不知道他在耍什么鬼花招捉弄自己。 曾韫悠悠道:“别急,撒上盐才好吃。” 她眼珠子瞪得更凶了,这不是废话吗?她也知道撒了盐好吃,要是来点辣椒面还更好,可是这位老兄是不是没搞明白现在是什么个状况?有本事他倒是变出点盐啊? 然后她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曾韫从袖口里一摸,还真摸出来了个盐瓶,跟先前在客栈吃饭的时候小桌上摆的一样,抖抖手在那串烤鱼上洒了一层盐末。 出来逃命还记得顺走一瓶盐,她不知道该夸他周全还是说他思路清奇,张嘴看了半天,咽下口水说出了这么一句:“看你也像个正经人,怎么还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曾韫用白玉似的手把撒好了盐的鱼抖抖,又把烤鱼的树杈下端拿小刀修去硌手的部分,这才塞到玉竹手里:“不是偷,走之前我给老板多留了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换了这么一小瓶盐?玉竹被这人败家行径一时噎的无话可说,正想谴责几句,嚼了一口撒了盐的烤鱼发觉确实挺香,于是也没工夫嘴上打架,低头忙着啃起肉来。 吃完饭,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两人各自都有心事,谁也没废话,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毒破.3【h<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毒破.3【h 两天过得很快,眨眼便是要出发的日子。 前一晚虽然上床很早,但玉竹的脑子里像有一根无形的弦,绷得紧紧的,放松不下自然也睡不着,闭眼足有半宿才难得地有了点朦胧睡意,还被曾韫给搅弄没了。 这个人昨天一天对她爱答不理,半夜里却不知道发哪门子的疯,自作主张地吻了她。 不同于以前的吻,曾韫这个吻强势而霸道,舌颇有技巧的侵略着她的 分卷阅读22 口腔,甚至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从混沌的睡意中清醒时,她还觉得唇齿间都是那股淡淡的梅花香。 玉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并不抗拒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但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抗拒了。身上先前那股热又像着火一般地升腾起来。 曾韫的手揉捏起她的乳尖,黑暗中眸闪闪发亮:“你记不记得这是中毒的第几天?” “第……第五天。” 曾韫玩弄够了胸前的花蕾,又俯身向下,修长的手指深深浅浅地抽插那条隐秘的肉缝,任由晶亮的淫液顺着她的大腿滴落:“天亮以后……就结束了。” 玉竹的身体被他撩拨的颤抖不已,全身似要炸裂一般地燥热,神志已快要分崩离析,听了这话却怔了一下。 天亮以后…… 她借窗前已有些暗淡的月光看曾韫,那个清隽俊美的人也看着她,只是神情不再像往日那样儒雅温和,眼里的情欲多过理智,哀伤多过欢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情要比她原本想象的要复杂。 她第一次诱曾韫交合时觉得,身体上的交合并不意味着什么,待淫毒消解,她与曾韫挥手告别,一切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她仍念着她的二师兄,曾韫是开在记忆里的花,来年就会忘记了样子。 可是,为什么心会痛呢? 她和他共同经历了不过几天,却是此生距离生死最近的几天;此时此刻曾韫的肉茎嵌在她湿漉漉的细缝当中,她的眼里都是求欢的泪,媚眼如丝,迷蒙着看自己吞吐曾韫的手指,花心被顶的一阵阵酥麻,只想化成一滩水,把自己交给曾韫。 她生命中还从未有过这样亲近的男子,即便是凌霄,平日也会在相处中有所避讳。 但她却并不避讳曾韫的亲近和触碰,甚至还很喜欢。 或许她就是个轻薄的女人,不过几日的相处,已经让这人在她心中分量越过了凌霄。 玉竹摇了摇头,心里拒绝这番无意义的比较。如同曾韫所言,待天亮以后,他们都会各自返向原本的生活,她和师兄师姐想办法共敌王书钧;曾韫去拜访他师父的故人,他们就此别过,这一切就此戛然而止,眼下种种是梦是幻也都无所谓了。 曾韫的手仍在揉捏她的乳肉,他的脸埋在她的颈间,细嗅她的体香,舌轻舔着这具他再也无法拥有的胴体,待她已经忍不住哼咛出声时,挺身一刺,将自己那一整根硕大的阳具全部没入了她的身体。 这一下刺的太出乎意料,她没忍住尖叫出了声。 曾韫看她失态,咬耳道:“这么舒服?那临别前的最后一次,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他的声音低沉魅惑,此时又是用的气声,单声音已让人酥麻三分,一阵慵懒的鼻息让人又荡漾七分,简直如同江湖传言能乱人心智的“无心传音”,蛊惑得玉竹一时失了神。 身体快要炸开了。 曾韫款款移开胸上的手,扶住了玉竹纤细的腰肢,沉腰缓慢抽动,蜜穴被紧紧塞满,玉竹泪眼汪汪地不由哭叫道:“不行,这不行……” 他不为所动,深吸一口气,扶腰的手指轻划过她的肉臀,加大了抽插的力度。 这次玉竹已经连话也说不囫囵了。 她脑袋混混沌沌的,下体被插的汁液横流,也忍不住自己摆动起腰肢,迎合曾韫的动作。 曾韫喘气低声道:“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么?” 玉竹被插的花枝乱颤,忽听他这么说,便转脸看他,发觉曾韫的眼角脸颊竟有些微红,月下越发冷漠森然。 她恢复了些许神智,张嘴想反驳,却被曾韫拍在臀瓣的一掌痛得惊呼一声,话也咽回到了肚子里。 那只打在臀上的手并没有收回,沿着起伏的腰线游走,攀上胸脯前滑嫩的乳肉,人也跟着欺身上前,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的更近了。 玉竹被他冰一般的指尖抚的一阵酥麻,抬眼看曾韫,心想反正是最后一次,或许放浪些也无妨? 思及此,她的身子也主动起来,玉臂勾住曾韫的颈,舌轻舔上他的锁骨。 “啊……当然不是……只想说这个……嗯……” “哦?”曾韫似有些意外她的举动,蹙了蹙眉,随即又笑了,犹如一朵春花开在雪岸:“那叫我。” 她有些迷茫,随即会了意,温声道:“曾——啊……” 话未说完,曾韫下身猛地一送,狭窄的甬道被撑的满当当的,她从脚底麻到了头皮,脚尖紧绷,下体汩汩汁水已经湿到了大腿根。 “叫错了,再叫。” 这一阵抽插又深又急,让玉竹有些发懵——他让她叫他,却简直像是有意不让她出声,只要见她嘴里的呻吟有片刻的停歇,便更加嚣张地在她体内进进出出。 玉竹的小穴被插的汁液四溅,眸间神情涣散,乌发散乱地披在肩头,有几缕已经被汗液沾湿,红唇雪肌,娇媚不可方物。她盘在曾韫腰间起起伏伏,本能地迎合着他的抽动,媚肉紧咬穴中的肉茎,早已无法说出只言片语,喉间只有碎不成声的娇吟。 曾韫坏心眼地不让她说话,自己却在撞击的间隙又道:“怎么不叫?难不成连最后一次都还是在想别人?” 不是。 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我都没有想过别人。 玉竹心中呐喊,可是怎奈他下身那根肉棒插得她快要失了魂魄,她心口纵有千言万语,此刻说不出一句。 曾韫目中寒光闪烁,说不清是怒是悲。他的肉棒滚烫如同炽热的铸铁,于此相对比,他的手却是冰凉的,冷如冬夜寒霜。他的肉茎抵在玉竹的下体,十指和她扣在一起,一冷一热,刺激的她将要昏厥过去。 玉竹在沉沦中看了一眼已将破晓的天色,对比这一床淫靡,不知何故一片空白的脑海却无端生出些悲凉,想起了很久之前随手翻到的一句诗。 夜长人不寐,何能已此情。 外面月浅星疏,天色将白。 夜已不长矣。 她唯想再叫他一次。 曾韫看她唇动,却垂下了眼眸,伸出食指“嘘”了一声。 “别。” 别什么? 是别叫他,还是别说她想的是别人? 玉竹无暇思考,因为曾韫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甚至是清醒的机会。他从未对玉竹这么凶过,欲海狂澜中,每一次抽插都极为猛烈,深刺入幽穴最深处,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地狠。两人的汗液和体液早已混在一团,肉体交合的啪啪声渐渐成为她耳畔唯一的声响。 曾韫猛插了一阵,终于到达欲望的顶峰,两人都不由“啊”地叫出了声。玉竹的小穴一阵痉挛,臀肉抖擞,瞬间一股白浊便冲进了她的小穴,涌进宫口,肉茎撤出时方顺着尚未合拢的穴口往臀缝大腿流淌而去。 分卷阅读23 他们吻在了一起。 这次吻得很轻、很柔。她只遗憾,那声“阿韫”终于变成了喉间的刺,她既咽不下,却也无法吐出口,只能在这个轻柔的吻中,往心口扎的更狠些。 长夜终将破,日出而月落。 只可惜,再明亮的月色也抵不过最微弱的日光。 ---------------------- 曾韫毕竟精通医术,不会让玉竹怀孕的 但是大家请一定记得戴TT【0 0 无套有风险【我在说什么 毒破.4<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毒破.4<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毒破.4 待天彻亮,二人不敢耽搁,便驾马赶路,离开了这片荒林。 经过连续两日的休息,他们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尤其是玉竹,淫花毒一解开,便无需再耗费内力压制,经脉顺畅,真气四涌,此时穿了一件利落男装,除了坐姿看上去有些别扭,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倒是焕然一新。 二人一前一后驾马前行,玉竹走在前面,揉着自己酸痛的后腰,先是有些懊恼昨夜里过火的折腾,走着走着回想起了正事,心里越发忐忑。他们在路上停留了两天,不知这段时间,师兄师姐们可还安然无恙? 仇鹤在时,隐居在了蜗牛群山西北方向的一个不起眼的山头,他玩笑般地自比燕雀,将栖身的这个山头称为燕雀山。师徒几人平日里练功起居都在此处,山底布有迷魂石阵,来人上山如同入了迷宫,绕来绕去也不过在山底打转,而在山腰处又布有飞线机关,即使能有高手识破了这石阵,也断无法安然穿过机关,所以这十几年间,从未有一人能够找到仇鹤的藏身之处。 只要师兄师姐不下山,就肯定是安全的。 自从师父去世后,他们几个也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只有一人下山,另三人在山上打理琐碎事务,或是练功,或是整理仇鹤留下的旧书字画,或是干些挑水种菜的杂活,努力把一切维持成师父还在时的样子。 这次玉竹下山前,凌霄刚兑了银两回来,想必在她回去之前师兄师姐也会呆在山上——只要没有意外。 可凡事就怕意外,更何况王书钧既然已经下手抢书,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玉竹手里的马鞭,就又急切了一些。 行至距离目的地大约还有三十里路的时候,连人带马都有些累了,又是晌午,毒辣的日头在头顶正上方没个遮挡,晒得人眼花,赶起路来很是受罪,玉竹便提议找个有水的地方,喝口水喘口气,曾韫也同意了。 此时他们已行至蜗牛山深处,但凡在山里,溪水总不是稀罕物,没费多少工夫,两人便找了岔道一处密林,饮了马,人也喝了水,打算小憩一会儿再出发。 也就刚刚合上眼的功夫,玉竹却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她和曾韫对视了一眼,此处林密兽杂,她并不确定刚刚那一下是否是人声。 曾韫站起身来,谨慎地把两人的足迹抹了,又把马往隐蔽的地方牵好,这才又转身回来,对她道:“我们去看看,你跟在我后面。” 两人有意掩住了气息,小心地朝刚刚尖叫的方向飞奔过去。路上曾韫走在前,他的轻功极好,即便是踏在最细的枝丫,也不见枝末端晃上一晃,素袍轻舞,潇洒灵动。玉竹紧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却越发觉得不安——她在脑海中越回味越觉得,刚才那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走着走着,曾韫忽然慢了下来,收起长腿转身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玉竹会了意,敛声找了一处树叶繁茂的地方藏了起来,凝神看树下。 不一会儿,只见树下出现了两个人,走在前头的是个光头壮汉,坦露胸脯,肩上扛了一只粗长的棍子,一路走一路踢着脚下的石头子。此人虽然行为举止看上去大大咧咧,玉竹却注意到他的脚踩到地上的树枝落叶,居然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声,想来轻功极好;壮汉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个小姑娘,身着粉绿花裙,头上用绸布扎了两个可爱的羊角辫,面如皎月,眼如圆杏,手里持了一对比那壮汉的脑袋还要大的金瓜锤,正边走边四下张望。 玉竹心悬到嗓子眼——这个小女孩可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乔风儿!那这个光头壮汉,想必也是“八怪”中的一个! 只见这两人走着走着停了下来,那壮汉道:“追到这里都没看见人,是不是咱们走错了方向?” 乔风儿伸手摸了摸地上,又拿指头在鼻子跟前嗅了嗅,道:“她既然被马西花的鞭子抽中了两鞭,身上的血肯定流了不少,必然会想方设法往水边掩盖血迹。” 光头汉子十分赞许的道:“还是你聪明。” 这娇小女儿轻哼了一声:“就光聪明?” 汉子道:“不光聪明,还漂亮。” 女孩啐了他一口,语气似是不满:“漂亮你还盯着刚刚那个女人一直看?我看你这么急着找她,寻书是假,想耍流氓才是真。” 汉子见她不高兴,赶紧上前抱住了她,一手探进了女子的绿裙,揉捏着道:“耍流氓也只对你耍流氓,我急着找她,还不是因为姓王的说这书事关重大,想着给你抢个头功嘛。” 女孩脸上这才露出了点喜悦神色,也伸手点点那汉子的胸膛,柔媚地道:“你想找到那书给我抢头功?” 汉子色眯眯地揉捏着女孩的臀:“当然。你怎么奖励我?” 女孩刚才还在打情骂俏,这会儿却猛地抽出了手,转脸给了他一个巴掌:“就你这猪脑子,还指望用那破书抢功?” 光头汉子似是被这一巴掌扇的有些发懵,呆呆地答道:“你是觉得我打不过马西花和李牵星?” 乔风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用一只玲珑的脚勾了勾他的大腿:“你懂什么?这书要真是有姓王的吹得那么神乎其神,又是长生不老又是杀人无形的,仇鹤那老王八怎么会死?” 光头汉子瞠目道:“你是说姓王的耍我们,根本没有什么死毒经?” 乔凤儿若有所思:“也不至于,没有的话,王书钧不会这么大费干戈地找它。所以我猜,这东西有是有,只是未必和他说的一样。”她掂了掂手里的锤又道:“况且,仇鹤的弟子四散奔逃的时候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你觉得这小娘们儿会随身带着它跑?” 壮汉恍然大悟道:“是呀!”又讨好地拥住了乔凤儿,上下揉捏着道:“凤儿真是冰雪聪明!” “这女人十有八九不会说实话,先活捉了她,我来想办法让她 分卷阅读24 开口,问清楚这个书到底什么来头。”乔凤儿警惕地又望了望四周,见视野内无人,压低了声音道,“至于马西花和李牵星,我早看他们不顺眼,倒是借此机会可以杀了。” 汉子点头应道:“好!好!怎么办你说了算,那两人你说杀我杀便是了!” 乔凤儿嗤笑道:“放心,你要对付的只有一个。” 两人商议定了,便折身往河边走去,并没发觉刚刚的话已被树上的人听去了。 待二人走出了一段距离,曾韫才跃到了玉竹身边,沉声道:“看来这次来的是四个人,刚才的是乔凤儿和‘光头铁棍’秦飞豹 ,听他们的意思,‘刀枪不入’李牵星和‘神鞭’马西花也来了,他们追赶的……恐怕正是你的师姐。” 玉竹整个人如同风中颤抖的树叶,哑声道:“怎么会——刚才他们说‘仇鹤的弟子四散奔逃’——我师父的机关被他们破了!” 曾韫看她脸色煞白,本想将她拥在怀里安慰,手伸了出去,盘旋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轻轻在削肩上点了一点:“先别急,既然他们还在追,就说明你师姐尚没落入他们手里,你师兄们武艺高强,想必也不会有事。我们现在就往河边去,待会儿不要轻举妄动,记得见机行事。” 玉竹木然地点了点头,两人悄声跟上了乔凤儿和秦飞豹。 ----------- 抱歉前段时间有些事停更了几天,最近尽量勤快一些,不过请大家放心,最多懒一懒,一定把坑填完。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 激战.1【加更】<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激战.1【加更】 河边的一处岩石下。 一个女子咬着飞镖给冲洗后的伤口上药,她身上有两处明显的鞭痕,一处在背,已经可以看到血淋淋的肉,另一处在腿,伤的不那么严重,皮肉的割裂的口子稍微浅些。除了这两处明显的伤口,身上其他地方也是血迹斑斑,竟然找不出哪一块儿是完整无虞的。然而尽管灰头土脸,头发散乱,仍能看得出这女子容姿端丽,举止间有种高雅气质。 这女子正是苍兰。 她被王书钧手下四人追了一路,身上的暗器已剩不多。凭她的身手,能在这四人的围攻之下逃出来已经可以说是个奇迹,可惜奔逃了一天一夜,此时又累又饿,再撑下去并不乐观。反观四个追兵,只有李牵星和马西花中了她的暗器,李牵星的伤在腿,此时大概行动不便,至于马西花,她硬挨夺命鞭就是为了用淬毒的针暗算他,毒剂一个时辰内生效,此人倒是必死无疑。 真正棘手的应该是那个乔凤儿,这女子虽然看上去幼嫩,实则早过了破瓜之年,诡计多端,心思缜密,把大个头的秦飞豹耍得团团转。她似乎一开始就抱定了“黄雀捕蝉”的念头,期初对这场战斗态度漠然,见苍兰的暗器越发越少,李牵星和马西花纷纷受伤,这会儿才和秦飞豹追得急了起来,刚才若不是利用马西花,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怕是已经落入这两人手里。 苍兰咬着镖忍痛贴完了身上的最后一剂金疮药,抬头看了看四周,丛林溪涧,烈日当头,空气里却都是一股潮腥味,让人有些作呕。 这真不是个找死的好地方。 她草草处理好伤口,拖着腿沿河往北走——南面是颐阳,王书钧的狗窝当然去不得;西面是来时的路,不晓得是不是还埋伏有追兵;东面还是山,走是万万走不通,只会被这群人越追越紧;只有北面,有个不大的镇子,眼下她身上没有趁手的暗器,又一身的伤,去这里是最有可能活下去的路了。 苍兰的功夫主要在暗器,更多是考验巧劲和头脑,只要准确地把握时机和方位就能制胜,也正是因此在内功和身体修为上她一直有松懈,身体在几个师兄妹当中也是最差。这在平时并不算什么致命的缺陷,现在却真真要了她的命——她拖着一条残腿,刚走不过百十米,已经累的快要喘不上气。 她身心疲惫,往前走就是万丈高崖,最简单的解脱方式是一头扎进这悬崖里,粉身碎骨、一干二净,也省的他们在自己身上找。 可是这怎么对得起拼死把她护送出来的柳华和凌霄? 两师兄被狂徒围困,生死未卜。小师妹尚游历在外,不知山中变故,她不能就这么独死。 苍兰握紧了手里的镖。 忽然只见她柳眉一挑,右手将镖直甩向了身后一处草丛,镖打了个漂亮的来回,回到了苍兰的手里,草丛里的人也闪了出来。 她看清来人,松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些笑意。 人在险境中笑得出来往往是因为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想必来的不是亲故便是盟友。 但此人两者皆不是。 这人是李牵星。 李牵星见苍兰不但不怕,反而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很是不解:“你马上就要死在我手里了,笑什么?” 苍兰打量了他受伤的腿,脸上笑意不减:“我是笑你还不知道,杀了我,你也没多久好活。” 李牵星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仇鹤还有这等本事,能教得徒弟化作鬼来报复我不成?” 苍兰道:“鬼可没这本事,人才有这本事——我看乔凤儿和那个光头就有这个本事。” 李牵星面上巍然不动:“你这离间计使得未免拙劣了些,我们都是奉命给王大人办事,他们何故会杀我?” 苍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露出了一截书角,随即笑道:“我是离间还是说的实话你心里清楚。你和马西花和我拼斗时那两位盟友一直置身事外,现在马西花中了我的“锁魂针”,活不到下个时辰。如果此时你我争抢,虽然我不敌你,但也还能让你伤上加伤。等你拿到这本书,他们两个制住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李牵星清楚平日里乔凤儿的为人,听闻马西花已行将就木,心里此时也犯了嘀咕,嘴上却道:“这书你拿了不也被我们追的快要没命?想必是没什么用处,既然是本徒有虚名的书,乔妹子也必不会为了这书同室操戈。” 苍兰朗声笑道:“若是徒有虚名,王书钧何苦派你们三奇八怪、黑风白雨这等高手来击杀我们?不过是我们这些弟子谨承师尊,不敢读这禁书。也罢,都是将死之人,你如此信任乔凤儿,这个话题我们不妨到了九泉之下再细聊,你动手便是。” 李牵星嘴上虽倔,然而把这话细细一品,心里觉得确是这个道理。乔凤儿行事出了名的阴狠,今天她使了自己和马西花当枪,难保一会儿 分卷阅读25 不会对自己下手。 想到这儿,李牵星改了口:“我有个主意,与其你我厮杀,便宜了那淫妇,不如这样——你我合力诱杀乔凤儿和秦飞豹,然后你交出来这书,我留你一命,你看如何?” 苍兰闻言一笑,美目流盼,饶是李牵星这样的铁汉也有些心动。只听她道:“李大哥说话可算数?” 李牵星抬头看她,浓眉和眼睛挨得极近:“出尔反尔的事做的多了,偶尔也想守诺一回,很难理解吗?” ---- 明晚准时更新 激战.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激战.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激战.2 曾韫和玉竹跟着前面两人在密林里转悠了大致有半个时辰了,乔凤儿早就不愿走路,此时已经坐在了秦飞豹的肩头,由他驮着找人。 好容易磨蹭着走到了河边,乔凤儿踢一脚秦飞豹,示意他先停下,随即从他肩头一跃而下,稳当地落在了溪间一处乱石上。 她扭头看来看去,看了半天后挑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手从怀里掏出一只苹果,一边啃一边用两只脚丫在河边扑腾着水玩,秦飞豹则蹲在一旁拿这丫头的涮脚水洗脸,看上去不像来杀人,挺像来郊游。 玉竹有点按捺不住,拿肘悄悄顶了顶曾韫,示意他要不要分开行动。 曾韫光洁的额头被太阳晒得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仍旧不动声色地潜在树上,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戏水的乔凤儿,眉头微皱。 这女孩一脸天真无邪,举止轻松,他拿不准乔凤儿究竟是真的玩心太重,还是发现被人跟踪了。 见他不动,玉竹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是中了乔凤儿的计谋,一面紧跟曾韫,一面小心四周是否有其他来人。 等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乔凤儿终于站了起来,把手里果核一扔,穿上了鞋领着秦飞豹往下游赶去。 这次乔凤儿没再让秦飞豹驮着,也没了先前悠闲的神态,她双手持锤,步履如飞,跟在后面的曾韫和玉竹只得更加谨慎,一面努力跟上她的步伐,一面还要尽量追得悄无声息。 乔凤儿跑着跑着,忽然停了下来,拍拍跟在后面的秦飞豹。 “你去那里看看。” 曾韫和玉竹也停了下来,凝神看向乔凤儿手指的方向。 前面是一小片浅滩,水不过膝盖深,再细看溪水,好像在阳光下隐约渗着些淡红,红色的源头是一块大石,石后似乎露着一角白裙。 玉竹的呼吸一滞,差点就要飞身而起,被曾韫一手按住了。 他摇了摇头,手上的茧刮在她细嫩的颈上,抬手间盈盈一缕暗香猝不及防地飘来,让玉竹方才移位的理智顿时又回归了神窍。 曾韫见她冷静下来,便要缩回手,行至半路却被她反抓了过去,十指相扣在了一起。 玉竹的手软而暖,而他的手冷如冰霜,指骨分明,被这么握着竟生出了些灼灼的热度。 曾韫一眼不眨地看着前方,面色平静如水,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逆向流淌,烧的他有些躁。 与此同时,秦飞豹已扛着那条黑漆漆的铁棍,利落地在河面上一飘而过,飞向了那块巨石。 他的脚还未落地,不知何处落下了一只丝网。 秦飞豹觉得这突袭太不拿他当回事了些,随意地右手持棍一挑,想把这丝网拨到一边。不料这网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黏糊糊地裹上了他的铁棍,软绵绵地往下坠。 他暗道不妙。 他的棍可迎击十八般兵器,卷尖刀利刃不在话下,但打在一团软棉花上却是没有丝毫效力。 不巧的是这网就像棉花,比棉花还软。 秦飞豹打小学习棍法,这根铁棍跟着他走南闯北,从未离过手,离了它所能发挥的功力估计只有平日的五成,若非不得已,他绝不会丢下自己的铁棍。 但眼下已经不容他再抉择,因为李牵星的一掌已经向他袭来! 秦飞豹只得撇下他的棍,闪身一躲。 可李牵星的身法也快,他躲,李牵星便追——他脚不沾水,身子在空中一转,又一掌迎面扑向秦飞豹。 单就身材、力量,李牵星不如秦飞豹,按道理,不持兵器的肉搏也应当是秦飞豹占上风。 然而他是李牵星,修炼“刀枪不入”的李牵星。 在他运作内功时,浑身坚硬如铁,只要找不到他的气门,再坚实的兵刃也伤不到他分毫。秦飞豹粗壮的四肢打在他身上像是蚊子咬一般不痛不痒,可是他打在秦飞豹身上的却是童叟无欺的硬拳重腿。 这一掌必然会击中秦飞豹,就算不能把他打死也会震破肺腑,可就在掌风走在秦飞豹前胸时,李牵星眼前忽然一阵刺痛! 乔凤儿向他扔了一把沙子。 他刀枪不入,对这一把飞沙却无计可施。 更何况这把沙子不知被乔凤儿动了什么手脚,投入李牵星眼睛的瞬间犹如浇上了一勺热油,刺得他一声大叫,浑身颤抖不已,原打在秦飞豹前胸的掌便往上偏了几寸,正中他的肩骨。 乔凤儿趁此机会拎锤跃起,痛砸向内功已乱的李牵星。 恰在此时一只回旋金镖突飞而至,倏然飘向乔凤儿持锤的手。 金镖的光在太阳下闪闪发亮,看上去十分绚烂,一旦乔凤儿无法收锤,这美丽的镖就会割断她纤细的手。 只是百斤重锤,去势甚猛,若非力拔山河的壮士,谁能在刹那间扼力而退? 但有时就是这么不巧,乔凤儿虽个头娇小,却内力深厚,她把一双重锤使得虎虎生风,出锤收锤对她而言就如吃饭喝水一般易如反掌。 可惜的是,她慢了一拍。 乔凤儿的眼睛刚才一直在李牵星身上,猎手最大的破绽往往在捕猎的瞬间——她太急于痛击李牵星,反应过来身侧飞镖的时候就未免晚了些。 更何况,她的对手是苍兰。暗器的奥妙恰在于对时机的把握,苍兰正是个中高手。 这一镖迅疾地飞过,眨眼间削掉了乔凤儿拿锤的左手,血光暴射! 一切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眼下的情况便是: 秦飞豹中了李牵星的一掌,飞跌在地,被拍碎了一侧肩胛骨。 李牵星被乔凤儿的毒沙弄瞎了两只眼睛,内力已乱。 乔凤儿被苍兰断了左手。 苍兰勉力倚在方才藏身的树旁,伤还是原来的伤。 但她身上的暗器一件都没有了。 激战.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分卷阅读26 来源网址: daisy 激战.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激战.3 乔凤儿忽然笑了。 这样清纯的面庞,笑起来却像是摇摆在风里的罂粟花,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脚踢开那只被血染红的金瓜,从身上扯了半片衣服,冷笑着包扎了流血的左手。 “李大哥,酒肉朋友也是朋友,你说你怎么能对我们这老朋友下狠手呢?” 没人回答她的话,李牵星在痛苦地呻吟,秦飞豹还在地上趴着,只有面如白纸的苍兰紧张地看着她。 乔凤儿裹好那只手,眼角弯了弯,上前踹了秦飞豹一脚。 “你去好好和李大哥聊聊。” 秦飞豹虽有丰富的为非作歹经验,但交手对象都是些比自己弱的杂碎,从来都是他伤别人,被如此重伤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忍不住蜷在地上抽着冷气。 乔凤儿看破了这壮汉中看不中用的怯懦,朝他啐了口唾沫,“怕什么?怕没了你的宝贝铁棍不敌李大哥?” 不等秦飞豹回答,她笑意盈盈地看向捂着眼睛在地上挣扎的李牵星:“不用怕,李大哥已不同往日,对不对? 她走近一步,“李大哥,你是不是觉得眼睛里面有刺在一根根戳着你的眼珠子?是不是还觉得头疼得快裂开了?” 李牵星像是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孙猴,痛的神志快要模糊过去,根本无法辩出说话的乔凤儿身在何处,痉挛着咬牙切齿道:“你……你这不要脸的淫娃……” 乔凤儿笑嘻嘻地凑近道:“祸从口出啊李大哥,要不是你总是对小女子出言不逊,妹妹哪里会特意花心思为你配这副药?”她娇滴滴道,“在流沙里添几滴净龙散,要不了李大哥的命,只是让你用不得‘刀枪不入’,见不得光罢了。” 说罢她笑脸一收,目光森然地看向对面的苍兰。 她一字一句道:“还有你。” “我的锤本来是一对,这下只能用一只了,你说怎么办?” 乔凤儿阴测测地勾了勾嘴角,圆眼因这个动作变得扁长:“你长得比我好看,既然弄坏我一只手,我就弄坏你的脸,把你做成一只肉猪吧。不过——” “你先告诉我的事,我也许会先杀了你,让你不用那么难受。” 苍兰看乔凤儿越逼越近,心中燃不起半点希望——秦飞豹和李牵星已缠斗成了一团,她不可能指望李牵星还能救自己,现在的她又绝无可能斗得过乔凤儿。 恐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她闭上了眼睛。 乔凤儿挥锤而至,带起了一阵呼啸风声。 这一下是要打在哪里呢? 只听“镪”的一声,预想中的那一击却并没有到来。 苍兰困惑地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一个不认识的公子,身长玉立,潇洒不群。 他手中不过是一把纤细的金扇,竟千钧一发间挡住了苍兰的面前的金瓜锤! “师姐!” 迷茫中的苍兰闻声测过视线,见玉竹一路小跑过来,心知眼前这位大概是自己人,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 她顺便打量了久别的小师妹:人看上去气色不错,衣服不是出门的那身,腰上别的是不知哪里敲诈来的两把剑。 苍兰尚未安放稳妥的心又跳回了嗓子眼。 她惊道:“你的剑呢?” 玉竹看见一身伤的师姐不问来龙去脉,张口先问这节骨眼上最不值当操心的琐事,知道她是又犯了爱纠细节的毛病,扶着苍兰坐在一旁道:“先别说这个了,你怎么被伤成这样?大师兄和二师兄还好吗?” 苍兰摇摇头:“说来话长,待会儿再和你细聊。这位公子……是什么人?” 玉竹被她这么一问,莫名先想到了先前和曾韫在床上的种种旖旎,脸唰地镀上了一层可疑的红霜,舌头有些打结着道:“下山认识的朋、朋友。” 苍兰眼睛只顾盯着激战的乔凤儿和曾韫,没留意她脸上的不自在,捂着胸口的手转去拨了下垂在面颊的碎发,柔声道:“你的朋友功夫很好。” 曾韫的功夫确实很好。 即便乔凤儿伤了一只左手,身为“三奇八怪”中臭名昭著的女魔头其威力仍不可小觑,更何况秦飞豹杀死了李牵星,也加入了这团战局,他以一挡二,丝毫不见败相。 秦飞豹方才受了重伤,这会为了乔凤儿已经是杀红了眼不顾性命地在拼斗。他没了自己用惯手的铁棍,运力于掌,一掌接一掌迅速地拍向曾韫的后心。曾韫亦不含糊,扭身闪躲着乔凤儿的锤,左手飞快地挽了一个圈,把不知何时拴在手上的银丝线牢牢挂在了秦飞豹的掌上。 这线实在是太细,秦飞豹没有留意。待他发觉曾韫并非凌空做出那一串动作的时候,线已经开始收紧了。 细线是可以杀人的,当这绵绵的银丝被曾韫内力逼得僵直,已经不逊于玉竹手上那两把利剑。曾韫莞尔一扯,划出了一个圆满的弧线,割裂了秦飞豹的掌。 这一幕实在是有些血腥,三人缠斗,一个飞在空中的手。 苍兰微微蹙了眉头,江湖上名门正派一般不大看得上这种打法。这公子哥看上去温文潇洒,接招时游刃有余,背地里却还有这么一手,虽说对象是“三奇八怪”这样的恶棍,未免也阴狠了些。 她犹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师妹,玉竹几乎是喜上眉梢,眼角弯的已经可以拿去钩鱼,嘴上由衷赞叹着:“曾韫真厉害!” …… 苍兰有些无语,自己的师妹,缺心眼的老毛病她还是清楚的。 曾韫。 她把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咀嚼一阵,忽而有种不妙的直觉。 苍兰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推了一把身边的缺心眼:“既然他这么厉害,我们就不用在这里站着看了,你先带我去处理下伤口。” 玉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支吾着便要伸手去搀扶苍兰。 就在这时,场中又生变故。 秦飞豹已失血过多躺倒在地,曾韫正在对阵乔凤儿,两人都用尽所能,斗得不相上下。那一小片土地被这两个高手走转腾挪间扫起的尘土弄得生生矮了一截。 却见一把食指大小的飞刀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飞向了曾韫背后的空门! 苍兰是使暗器者,素对暗中骤来的杀机甚为敏感,她第一个发现了这把飞刀,竭声叫道:“不好!” 她说话的同时,玉竹已经飞了出去。 激战.4<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分卷阅读27 icles/7673214 daisy 激战.4<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激战.4 玉竹身如一道尖锐的闪电,半路挥剑打断了那把飞刀。 身后曾韫还在和乔凤儿纠缠,她执剑而立,凝神四顾,试图找出刚刚暗器发出者所处的方向。 但这山里林海茫茫,树影娑娑,哪里都是藏人的好地方,再来一阵小风,簌簌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有一群人在耳语,更看不出刺客身在何处。 玉竹高声道:“王书钧的走狗,有本事就露个面让我领教一二!” 语音未毕,三道黑影飞扑而来。 一道向面门,一道向腰腹,一道向下盘,疾攻向玉竹! 这次打来的不是刀,是淬毒的钢钉,只有拇指盖大小。 她虽嘴上忙活着大放厥词,眼睛却一刻未放松,四处逡巡间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突如其来的暗器,一口气提至胸口,拔步后退,双手挥剑斩落三枚钢钉。 但剑出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后背突然升起一股凉意。 一把回旋镖夺夺地飞向了她的后颈,这镖比苍兰的那只要细,要小,然而威力丝毫不逊。 能在同一时间发出不同方向的暗器,布局精妙,是个高手。 这一下她已经来不及躲,也来不及挡。 好在正与乔凤儿酣战的曾韫眼疾手快,身形一挫,撤身迅速地跃到了她的身边,金扇及时地拍掉了回旋镖。 他的手在她掌心飞快地轻点了一下,低声在她耳边道:“‘黑风白雨’我来对付,你去应对乔凤儿。”说罢便将甩袖抛出一把铁蒺藜,将接连掷过来的暗器逐一阻截在了空中。 那边乔凤儿的反应极快,见曾韫抽身离开,第一反应不是去追,而是直奔倚在一旁的苍兰。 追曾韫未必能讨来好处,而重伤过她的苍兰已手无缚鸡之力。 玉竹还未从曾韫这出绝技所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见乔凤儿有所行动亦不敢再耽搁,身体先行一步,挥剑疾速跟了过去。她以快剑见长,先前对阵吴疾风、段青山时因中毒未能发挥全力,如今淫毒已愈,剑势何等之疾!乔凤儿尚未碰到苍兰,她已飞身轻动手腕,左手的剑点在了乔凤儿的后心,右手的剑封住了对方的退路。 玉竹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能刺中乔凤儿,但乔凤儿也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能击中苍兰。 这一切就要看乔凤儿如何抉择,她若是执着杀苍兰,自己也必然重伤,若是回身反击,就等于放过了苍兰。 好在乔凤儿不需要抉择,她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命最重要,报断臂之仇并不急于一时。 她做了一个动作——将娇小的身体往下一压,后仰避过了剑锋,挥出右手一锤劈开另一剑,紧接着一腿向后,像一只雨中低飞盘旋的燕子,转眼间便踹中苍兰心口,自己也失去平衡跌了出去。 苍兰本就受了重伤,被这一脚踹的肺腑一震,兀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惨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竹见状,焦急地脱口而出道:“师姐!” 苍兰挣扎着支起身子,白衣前的血宛如雪地里一朵盛开的红花,格外扎眼,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摇晃着腾出一只手捂住了血花,憔悴地冲玉竹点了点头,示意让她放心。 玉竹心中顿时燃起怒火,恨不得将这恼人的乔凤儿千刀万剐了,刚要拔剑刺之,却听这恶毒的女娃忽放软了声音道:“怎么磨蹭了这么久,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玉竹不知她是在对谁说话,费解地张望一圈,看到曾韫对面走来了一个男子。 这男子和先前遇到的“三奇八怪”皆不同,衣着讲究,气度矜贵,虽然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但是眉梢眼角里盛满了潇洒,亦有一番迷人风姿。完全不像个走江湖的泥腿子,很像个出门体会民间疾苦的娇贵公爷。 原来这就是那位暗器高手,传说中的“黑风白雨”。 玉竹有些愕然地张大了嘴,若不是因为细看两人五官不同,说这是二十年后的曾韫好像也不夸张。两个人遥遥相对,气场相近的很,都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样貌,顶着张儒雅的脸行杀人的事。 对着这么一个人,真让她下手可能还会有点舍不得。 他轻笑着回了乔凤儿一句:“说了我会随后来,自然不会食言,是你做的标记太散乱了些。”说罢扫了一眼横死的李牵星:“那药可还好用?” 乔凤儿娇滴滴道:“江湖一等杀手配的药,自然好用,真是便宜了这莽夫。” “好用便可。”那人微微提起了唇角,转面把视线投向了曾韫。 “韫儿,好久不见。” -------------- 不好意思,今天11点才到家,所以更的比较少,明天争取多更,大家新年快乐 对峙.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对峙.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对峙.1 风乍起,卷起一层枯黄的落叶投入山涧,携着映落其中的晚霞悠悠而去。 一时这一小片树林陷入了沉寂,只有衣袂随风摆动发出的猎猎声响。 玉竹难以置信的看着曾韫。 这一路走来她早察觉到曾韫有事瞒着她,一个可以力克“三奇八怪”的高手,既不是像她这样师从大家、迫于师父意愿隐居深山,怎么会在江湖上毫无威名?他说自己是初出茅庐,然而对阵厮杀时的从容写意又该如何解释?更何况能看得出“鹤舞”一式,甚至知道仇鹤名讳…… 她知道曾韫来历定不简单,但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和“黑风白雨”有关系。 曾韫神色晦暗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回头对男人道:“二十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乔凤儿转到了“黑风白雨”的身后,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诧异尖声道:“诶,大人和这俊俏公子是老相识?” “黑风白雨”不搭理她,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目光仍牢牢地锁在曾韫身上:“阔别已有二十载,怎么,韫儿连声二叔都不肯叫?” 曾韫面无表情道:“阁下以‘黑风白雨’之名叱咤江湖时起,就跟曾家再无瓜葛。更何况如今阁下效忠于名声赫赫的盛公公,连监察御史王书钧王大人都要看你三分颜色,曾家小门小户,万万装不下这样的大神,我曾韫怎敢高攀?” “黑风白雨”面带微笑道:“韫儿可是在怨我?”他顿了顿道,“我走那年你才不过四岁,恐怕你连嫂嫂的样子都未必记 分卷阅读28 得,却能一眼认出我,看来对我这个二叔执念颇深。” 曾韫冷漠地一抬眼皮,讥讽道:“刚才好像是阁下先认出的我,不知您是执念太深还是眼力太好?” “哦?”那人抬起额头,眉毛斜着飞入鬓角,使得笑意里有种迷人的英气,“小时候总黏着我,二叔长二叔短的小不点,我对他到底是执念太深还是眼力太好——你猜呢?” 曾韫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他。 “黑风白雨”叹了口气道:“我走后最割舍不下的就是你……没想到侄儿长大了,却不肯认我这个二叔。” 曾韫道:“我没有什么二叔,阁下若是再出言不逊,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黑风白雨”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扫一眼曾韫护在身后的玉竹和不远处的苍兰,虽嘴上未应,行动上却从善如流地再不言“二叔”两字:“既然你不愿提旧事,我们就闲言少叙。韫儿,这两位既是你的朋友,那我必不会为难。你让她们把死毒经交出来,我放她们安全离开,同时保证不让王书钧手下赶尽杀绝,你看可好?” 玉竹看这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男人一开口如此臭屁,先前的那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一口火气自腹腔升起兀地冒到了嗓子眼,险些就要拔剑冲出去。还未待她挪动脚步,曾韫却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及时地伸出了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手背,犹如一把冰水浇在了滚沸的汤锅,让她重新方才愤懑不平的情绪顿时平静了下来。 他沉着道:“我若是说不好呢?” “那我也不会太意外。”“黑风白雨”收扇道,“毕竟你我都是钻研暗器、精于制毒之人,我想要,你又何尝不想?虽然我现在是和王书钧合作寻找此物,看似胜算大于你,但平心而论,你的攻心路线显然更为高明,这两个女孩已经充分地信任了你,你拿到秘籍真本的可能性也更大。”他狡猾地一抿唇,“青出于蓝胜于蓝。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答应。” 玉竹怒道:“你这老白脸胡扯什么!闲话少说,刀剑定输赢便是!” 曾韫却拉住了她,低声道:“‘黑风白雨’不同那几人,手段更为阴狠,善用诡计,与他交手一定要小心,切记不要被他带走了情绪。” …… 那欠揍的王八耳力非常,捕捉到这两人的耳语后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摇头道:“韫儿,你毕竟是我的侄儿,阴谋诡计也好,狠辣手段也好,我不会用在你身上。” 曾韫十分惊讶地一扬眉:“是吗?阁下原来如此有人情味,看来是鄙人不识泰山,错看君子为小人了。” 对方定定地看着他,低声叹了口气:“你还是不信我。” “信你?”曾韫扬手打断了他,目光灼灼,“那我问你,我娘是怎么死的?” “黑风白雨”像是一下子被点了穴,倏地变了脸色,那种从容淡定的神态在一瞬间成了一触即破的泡沫,坍塌在了令人难堪的沉 默之中。 半晌,他声音机械地道:“她不是曾家的人,跟你有什么可比?” 气氛忽然变了。 一层火星从曾韫的眼底渐渐浮了上来,变成了张牙舞爪的血丝,飞快地布满了他原本清亮的眼白。 曾韫冷笑一声,拂袖甩出了几百枚钢钉,飞蚁一般齐刷刷地袭向了“黑风白雨”。 对方见状亦不慌张,后退一步,从容不迫地洒出了一把如意珠,每个恰好足以击落这一排飞来的钢钉。 像是在这片有限的空间里下了一层黑雨,“噼啪”声不绝于耳,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黑压压的飞行物在剧烈地撞击,呼吸间皆是一股浓重的金属味。 玉竹和乔凤儿都看呆了。 但出手的两个人并没有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噼啪”的撞击声尚未沉落,“黑风白雨”先发制人,不知如何地从左、右、后、上四个方向投来了四枚铁橄榄,声音极响,“嗖嗖”地将曾韫和玉竹包裹在了中央。 玉竹耳朵捕捉到飞来的铁橄榄,回过神来,一剑就要把这“明目张胆”的暗器打落在地。 曾韫却一伸手,用扇将剑“锵”地拦了下来,剑和扇柄擦出了明亮的火花。 他另一手则运出一掌,抱住玉竹原地划了一圈,沉甸甸的铁橄榄乍然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掌浮水般地一带,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击在了不远处的树木和山石上。 只见那铁橄榄刚撞上阻碍物,“啪”地炸裂开来,喷出了一股云絮般的浓烟,好一会才渐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再看这浓烟所触到的树木山石,不知何时都化作了一滩黏腻的黑水。 玉竹目瞪口呆,想到若是刚刚用剑碰了那铁橄榄,现在化成黑水的就是自己了,身上一阵毛骨悚然。 她一直跟着师父隐姓埋名隐居深山,只知暗器可用于暗杀,从未见过如此大张旗鼓的暗器拼斗。那“黑风白雨”也就罢了,曾韫年纪轻轻并不落下风,显然要比同练暗器的苍兰功力高出数倍,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怀疑——但凡正派的门路,武功都需要日积月累方能进入化境,这一过程短则十年八年,长则三十年五十年。 可曾韫也不过二十出头。 他练的真是正派武功? 曾韫瞥了她一眼,见她有些呆地杵在那里,纤长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随即用手背飞快在她脸上蹭了一下:“你带你师姐先走,这里我来应付。” 说罢他一甩手,那把一直以来握在他手里的金扇登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扇面刹那间分崩离析,露出了张牙舞爪的扇骨,根根似箭,细看竟是一把插满银针的暗器匣。 玉竹深深地看他一眼,自知留在这里也是拖累,顺从地奔向了苍兰。 --------------- 除夕笔者一个人度过的,感觉略微孤独寂寞冷。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收获幸福安康,2019诸事顺遂。 谢谢各位支持,鞠躬 对峙.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对峙.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对峙.2 苍兰伤的很重。 先前从燕雀山奔逃的路上已伤及根本,后又被乔凤儿踹中一脚,现在她人事不省地伏在地上,若不是那点微弱的鼻息根本辨不出是死是活。 玉竹心急如焚地把苍兰揽在怀里,拇指顶在她的后腰,缓缓度给她了一股真气。 过了片刻,苍兰睁开了眼睛,猛地抓住了玉竹的手。 她张了张嘴,还未开口说话先是一阵猛咳,吐出了一滩 分卷阅读29 血来。 玉竹擦了擦眼角的泪:“师姐,你别急,慢慢说。” 苍兰捂着胸口又喘了好一阵,才道:“你都跟他……那个公子,说了什么?” 玉竹眼中迟疑一闪而过,很快回过神答道:“曾韫?……没说什么,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事……师姐,我先帮你处理伤势吧,你内息紊乱,这样下去可不行。” 苍兰手抓得更紧了些:“你都说了什么?” 玉竹看她神色凝重,声音虽轻但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只好道:“我想想……说过……说过小时候的糗事,说过师父的身份,哦不,是他靠‘鹤舞’一式猜出了师父的身份,若是教他武功的人和师父交过手这并不奇怪——师姐你是不是信了那‘黑风白雨’的话?你听我解释,虽然我和曾韫相识不久,但他绝不是这种人,他救了我……救了我好几次!” 她情绪有些激动地道:“况且师姐,即便他真的同‘黑风白雨’是叔侄关系,也不会是为了接近我——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方才‘黑风白雨’那番话必是为了乱了我们的阵脚,师姐,你相信我,曾韫真的不是什么坏人。” 苍兰吐了一口气,闭着的眼卷帘一般慢慢地睁开了:“你有没有泄露过山下机关石阵之事?” 玉竹一怔:“没有。” “你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不小心透露过,或者他有没有旁敲侧击地问过你。” “肯定没有。”玉竹斩钉截铁道:“曾韫没有,也绝不会这样利用我。” 苍兰看她脸上认真的表情,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苦笑:“你对他很了解?” 玉竹:“……” 这么僵持了片刻,她别扭地道:“算是了解……吧” 苍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是疲惫地阖上了眼睛:“我怎么觉得,那‘黑风白雨’叫他‘韫儿’的时候你比我还震惊?” 见玉竹愣住不语,她咳了两声,把喉头的血腥味清了清,语重心长地说:“玉竹,你心无城府,容易轻信别人。仔细想想,你跟这位公子相识的是否蹊跷,这短短半月又对他了解多少,真的能够确定他不是在利用你吗?” “师父曾说,山下所布的机关设置精密,若非有意打开连只蚂蚱都别想爬上山。能开机关的只有我们师徒五人,可在你下山的第三天,王书钧手下‘三奇八怪’不仅精确获悉了燕雀山的位置,还打开重重机关杀了过来——我下山时看到机关石阵都未被毁,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这该如何解释?” 玉竹终于晃过了神:“那师兄他们……?” 苍兰眉头紧锁,眼睫垂了下去。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没有想过这么一天……没有任何防备,当时我还在静心室打坐,听见凌霄在外面的呼声才知这些人攻了过来,只得匆忙应战。可惜敌众我寡,来的又都是高手,很快我们几个都败下阵来。最后眼看就要被这群狂徒一网打尽,柳华和凌霄作诱饵引开了他们,才给我留下了逃开的机会来找你。” 玉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爪子揪紧了,一时疼得连呼吸都像上了冻,眼泪顿时决堤而落。 “师兄他们……” 苍兰咬着唇摇了摇头:“他们……”她话未说完,又咳了好一阵,玉竹用手赶忙度过些真气,才让她得以继续刚才的话:“我逃出去后没多久就被其中一路人追了上来——正是乔凤儿一行,‘三奇八怪’中的马西花交手时告诉了我,他们放火烧了燕雀山,那里什么都没了,柳华他们大概也……” 玉竹喃喃道:“不会的,大师兄那么厉害的刀法,还有……” 她哽咽了。 “我看见了山火。”苍兰道,“马西花没有骗我。”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谁都无心看不远处“黑风白雨”和曾韫的交手,仿佛那是一场和她们毫无关联的缠斗。 苍兰用力捏了捏玉竹颤抖的手,说是“用力”,其实并不比抚摸重上几分。 “所以我要问你,有没有可能曾公子就是王书钧的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演给你看的戏。” 玉竹被这话说的头脑一震,像是有人在她耳朵边点燃了一挂响鞭,炸的从脑到心都在嗡嗡轰鸣。 她攥紧了拳头在腿上来回划来划去,深呼吸好几次,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不是他。” “我记得清清楚楚——下山的第三天,我随着雯儿的迎亲队伍遇到了‘翻身上马’一行人和吴疾风。这群人中除了后者功夫水平都了了,显然只是冲着雯儿的夫家报私仇来的。当天我因雯儿被害气冲头脑,中了他们的歹计,被他们下药丢在了山洞,”她隐瞒了其中不愿启齿的那部分,“曾韫路过救了我一命。那天傍晚我才第一次遇到他,怎么可能是他从我这里套的信息?” 说完她看了眼苍兰的神色,这才觉得事情似乎更不妙了。 以仇鹤的行事风格,既然能说出“蚂蚱都别想爬上山”,那么这机关至少肯定是过不了人的。如果真的只有他们师徒五人能打开机关,现在仇鹤本人身埋黄土,放“三奇八怪”上来的究竟是谁? 一股寒意悄然攀上了她的脊背。 苍兰道:“这位曾公子身手如此了得,可透露过他是师从何人?” 玉竹:“……” 她先前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过好一阵子,记得曾韫自称“区区无名”,并说他的师父是他父亲,这个潦草的答案竟然就把她给打发了,后来被“三奇八怪”追的好不狼狈,居然也忘记了再问。 “看来是没说过。”苍兰淡淡地道,“玉竹,我问你,你可知道师祖是谁?” 玉竹茫然地摇了摇头,仇鹤嫌她和柳华脑子不好使,平日里的私房话大都留给了师姐和凌霄,对于仇鹤的前尘旧事她是知之甚少的。 “师祖是个心思恬淡的道士,道号青云,他本人没有什么名气,但是教出来了两个半有名气的徒弟,一是‘药王’潜蛟,二是‘毒大夫’仇鹤,另外半个是如今侍奉天子的大内总管盛笑春。后者因为中途被逐出了师门,所以算不得一个。” “咳咳……师父我就不多说了,但值得一提的是,‘药王’和‘毒大夫’其实与他们本人恰恰相反,这两人中‘药王’潜蛟精于制毒,‘毒大夫’仇鹤擅长药理。” 玉竹立即联想到了当下境遇,插嘴道:“这么说是师父和潜蛟合著的?” 苍兰摇头道:“师父说过由青云真人所作,其他没有再提。后来我下山遇到了一些江湖前辈,听到传闻说青云真人本意是将此书传给潜蛟,却后来不知何故落在了师父手里,他们师兄弟二人因此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不久后‘药王’便归隐山野,两人江湖再未相 分卷阅读30 遇。” 玉竹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一时有些无言,叹道:“看来是那半个徒弟盛笑春想取得这本被传给师父的秘籍,现在利用义子王书钧纠集‘三奇八怪’找上了我们——没想到前一辈人的是非纠葛在我们这里重现了一遍。” “是这样不假,但我想和你谈的不是盛笑春。”苍兰眼睛瞥了一眼正在和“黑风白雨”交手的曾韫,接着道,“而是‘药王’潜蛟——” “曾仲州。” ----------- 谢谢提议打赏的读者。这篇文一开始就设定无偿,一方面因为是写来自娱自乐的,二来作者不能保证勤快更,只保证不坑。但是好意心领啦~ 对峙.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对峙.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对峙.3 一听“药王”潜蛟姓曾,玉竹好像忽然被闪电打了一遭,劈的三魂七魄差点钻出了驱壳。 苍兰低语道:“传闻曾仲州活着的时候立下誓言:即便他夺不回来,其子孙后代也会代他行此事。此人培育出了两个精于武学的儿子,后来他本人走火入魔、武功尽废,长子曾仁敬被他误伤淡出江湖,次子曾义照离家出走,以‘黑风白雨’之名纵横四海,暗杀无数忠良仁义之士。” 她咳了两声,幽幽看向了玉竹,“所以你猜,这个曾公子的出现,只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玉竹愣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毒藤一般爬进了心口,狠狠地刺痛着五脏六腑。 曾韫是别有用心吗?那初遇的英雄救美是否也是他的安排?夜里追出城从段青山手下救她又有几分真实? 还有床上的那些温存,也全都是演出来的吗? 有些事不敢细想,越想越觉得冰冷,玉竹有种被剥光衣服丢在冰雪地里的寒意。 她手按住酸痛的太阳穴,勉强稳住心神,对苍兰道:“师姐,我们走吧。先把你伤势养好,有我们姐妹在,不管是盛笑春的手下还是曾仲州的后人,但凡来找死毒经的……”她咬了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道:“来一个,杀一个。” 苍兰听了这句话,终于绽放了点微弱的笑容,手轻轻抚摸着玉竹的脸颊,弱声道:“你走吧……师姐走不动了。” 玉竹正要反驳,突然发觉苍兰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大惊失色,连忙摸了她的脉搏。 这一摸,她的心登时沉了下去。 苍兰内息已经不能用紊乱来形容,脉搏时强时弱,强时只比未练功习武的普通人有力那么一点点,弱时竟然感觉不到! 她正要再给苍兰度真气,却被苍兰按了下来。 “没用的。你们来之前我和马西花打斗,不甚被自己的暗器伤到了。” 玉竹瞳孔猛地收缩:“淬毒的?” 苍兰轻点了点头。 苍兰喜欢钻研奇巧的毒剂,解药都是她自行配置,一旦中毒,即便不当场死亡也难以活过两个时辰。 玉竹眼里噙着泪,忙去摸苍兰的怀,“解药呢,师姐……解药呢!” 苍兰无奈地笑了笑:“玉竹,没有解药。” “你听我说,仇是报不完的,你不要惦记报仇,不要再打探的事。你只记好,师门传承不可断绝,燕雀山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师傅留给你的宝凤剑,一定要拿回来。” “找回宝凤剑,离开这里,去一处清净的地方,潜心练功,广纳弟子,告诉他们红药派师祖仇鹤是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的大侠。” 她定定地看着玉竹,仿佛面前的大姑娘还是好多年以前那个总不肯睡觉的小师妹:“玉竹,以后没有师兄师姐也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总是太轻信别人,做事不要总是毛毛躁躁……” 苍兰的说话声越来越低,到了后面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玉竹静静把苍兰放在了地上。 她不能就此放弃,面前有两个擅长制毒的高手,怎么可能解不了苍兰的毒? 她抄起剑冲向了“黑风白雨”。 “黑风白雨”和曾韫甫一交手,两人都暗暗吃了一惊。 “黑风白雨”当年是曾仲州一手调教,武功自然了得,这几年在江湖摸爬滚打,又学得不少精妙绝技,自认当下武林中暗器第一人应非自己莫属。不料和曾韫过了十几招,两人只是打了个平手。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个尚未成名的侄儿,真是那个废物大哥教出来的? 曾韫也在吃惊。他知道自己这位二叔功夫了得,为了打败他,过去十几年习武生涯可谓夙夜匪懈。他对玉竹说的话中只有一点不是真的——并不是曾仁敬逼他练功,而是他逼着曾仁敬教导自己。 两人已经斗过了四十几招,仍然是平手。 曾韫额角沁出了汗水。 乔凤儿本躲在“黑风白雨”中间观察战况,见两人势均力敌,也开始动起了心思。 她趁曾韫不注意,偷偷溜到了曾韫的背后,随时准备出其不意,取其空门。 曾韫以一敌二,渐渐难以招架。 只见“黑风白雨”忽然洒出一把银针,在空中犹如初春的雨丝,连绵不绝。 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初春细雨”,名字虽然唯美,一旦沾上便会钻入皮肤,一根针上的毒足以让人转世投胎一次,更何况这数千根针? 曾韫急忙运掌,以凌厉的掌风将这牛毛细雨推了回去。 此举顺利化解了这一场“春雨”,可是也出现了空门,身后的乔凤儿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突然扑了过来,一锤砸倒了曾韫。 两人滚在了地上,场面十分不雅观。 乔凤儿泼辣惯了,如此厮打在地上,丝毫不觉不妥,一只手臂加上两只腿,打的好不热闹。 曾韫奋力还手,不忘嘴上抗议:“你好歹也是个女人,怎么能这样打?” 乔凤儿也不落下风,一面继续拳打脚踢,一面哂笑道:“我偏就这样打,怎么?你个公子哥害羞不成?” 不料曾韫居然道:“不错,是我害羞。” 乔凤儿觉得他是在与自己调情,见曾韫长相俊秀,心中不免有些轻浮地调笑道:“你有什么可害羞的,说来让妹子听听?” 曾韫还击的同时,抽空瞥了一眼玉竹的方向:“羞我这身子本是只给我娘子玷污的,现在却被你这种粗鄙女人碰了。” 这话嚣张至极,是个女人都不愿意听,乔凤儿怒火攻心,一锤就要打在曾韫头上,锤高高地举过头顶,半晌却没有落下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 分卷阅读31 口,一把飞刀,从后往前,穿过自己的前胸,钉在了曾韫的腰上。 下手之人自不必说。 “黑风白雨”款款上前,很是遗憾地道:“怎么打在腰上了?” 曾韫费力地推开自己身上的死尸,冷漠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黑风白雨”道:“没什么意思,一家人讲话不想让外人掺和罢了。韫儿,二叔不想伤你,奈何你不肯听我解释。” 曾韫道:“你要说什么?” “黑风白雨”道:“你我合作,取回。” 曾韫道:“不可能。” “黑风白雨”道:“你不帮我,难道还要帮着外人?” 曾韫笑了笑:“谁说我帮的是外人?” 对峙.4<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对峙.4<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对峙.4 “黑风白雨”正要张口再问,忽觉身后一道剑风破空而来,杀意汹汹,快如闪电,一时竟躲闪不及! 玉竹这一剑不仅震住了“黑风白雨”,也震住了曾韫。 她最拿手的一招是“鹤舞”,阴柔绵软,似青丝绕水,剑势不快,却难以摆脱。 这一剑却利落干脆,狠戾凶残。 因为此招并不是“鹤舞”,而是“落虎”。“落虎”一式她从来用的不算好,因其是刀法中延伸出来的剑法,需集快与狠于一身才能发挥全力,她一个女子,能做到快,却总是在狠上棋差一招。 但眼下却是无可挑剔的一招“落虎”。 这一剑直刺入了“黑风白雨”的胸膛,她没有一刻的犹豫,随即拔剑而出,血光飞溅! 她作势要再刺。“黑风白雨”身受一剑,脸已经变了颜色,反身欲逃,不想这只是虚晃一招,剑将出未出,他的身体却被一枝极小的钢羽钉击中了。 那虚晃的一剑,只为把他的背门毫无防备地留给曾韫! 被击中的皮肤有些灼热,很快这灼热蔓延到了整个背部,“黑风白雨”的肌肉开始酸麻无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这样死在他手下的人太多了,没想到最后他自己也是这样死的。 叱咤江湖的贵公子、四大刺客之首——“黑风白雨”竟然死在了曾家的独门暗器之下。 他气绝倒地,眼睛看着曾韫,唇角微微扬起,像是噙着一丝笑意。 笑最终能死在这一招下?抑或是笑当年总是要他哄着入睡的侄儿终于成长至今? 此人活着的时候潇洒倜傥,脸上有英气、狠戾、俊美,唯独欠缺些凡人应有的烟火气息,死了之后不知为何居然有了点返璞归真的神态,好像还是当年身在曾家门下的二少爷。 曾韫移步上前,倾身细细端详着这张脸,脑海中浮现起很久以前就被刻意封存的只言片语。 “韫儿,二叔教你,要把手里的暗器当做你的眼睛、你的手,与气息融为一体,不出则以,一击必中。” “无毒不丈夫,大哥所讲‘仁’乃妇人之仁,配不上潜蛟后人之名。” “自今日起,我与曾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曾义照这人你们就当是死了吧。” “韫儿,这里留不住我,你快快长大,我们江湖再会。” 他轻轻合上了曾义照的眼睛,半晌,在心里默道了一声“二叔”。 玉竹收剑入鞘,面若寒霜,只冷冷看着他。 曾韫拔掉了腰间的飞刀,血瞬间涌泉般淌了下来。他却像完全不怕疼似的,神色平静如常,淡然地和她对视道:“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解释。” 玉竹一言不发,什么都没有问,收回视线转身就走,他只得吃力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苍兰面前。苍兰好像睡着了一样,神情放松,带血的衣衫垂落在地上,脸上却是纯洁无瑕的。 曾韫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了结果,人这个样子已经无需再看,然而觑一眼玉竹的脸色,又忍着冷汗坐下摸了她的脉象。 人已经死了,多把这一下脉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曾韫道:“埋了吧。” 一把剑架上了他的颈侧,恰如他们初次交合那天晚上。不同的是那天她手里的是根竹筷,而今日是他和她一起寻来的利剑。 货真价实的一把剑,货真价实的杀意。 当时对待那番试探他尚有防备,今日对这杀意却坦然受之,没有提防,没有反击。 曾韫莞尔:“我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解释。” “你为什么骗我?” 曾韫偏过头,挺翘的鼻梁在脸上落下一小片迷人的阴影:“我何时骗过你?” 玉竹周身一片冰凉,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抖,然而手还是不受控制地一哆嗦,锋利的剑刃即刻割开了曾韫白皙的颈,血珠乍然涌了出来。 曾韫不以为意地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被血弄脏的衣服:“拜访故人?仇鹤前辈与我祖父是同门,称他是故人,不算欺骗。”他解开衣服,摸出怀里的金疮药贴在伤口:“初出茅庐?这话也不假,父亲教诲我不要恃武狂骄,我平日主管镖局琐事,若不是因听人说‘黑风白雨’转投盛笑春门下,本不会卷入纷争半步。” 他兀自把那块血肉淋漓的伤口处理好,眼角似笑非笑,换了一个更自在的坐姿,只是这么一动,把颈间的口子划得更大了些,更多的血顺着锁骨汩汩流了下来。 “所以我想听听,‘骗’从何而来啊?” 玉竹已经握不住那把并不怎么重的剑,啪嗒一下把它丢到了地上。 “曾韫。”她抬起眼睛,黑色的瞳仁陷在一片深沉的红丝中,“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实话?” “说什么实话?”他惊讶地一挑眉,“说我是来找仇鹤的?可我最初只是猜测你是他座下弟子,没有确凿依据,怎好贸然说出口?” 玉竹道:“那后来你怎么不说?” 曾韫淡淡道:“那时候你已经知道王书钧他们在找这本秘籍,如果我坦白说了我的身世,你会信我并非为求此书而来吗?” 说着他勾起一边唇角:“就像现在,我说跟着你并不为,你信吗?” 玉竹撞上他含义不明的眼神,心头一跳。 她摇摇头,清空了乱七八糟的思绪:“你究竟和王书钧有没有勾结?我知道你擅长制毒,当初我中淫毒……和你有没有关系?” 曾韫笑道:“美人,你讲一讲道理,我这样杀他座下走狗是勾结王书钧还是得罪王书钧?还有,”他像是自嘲一般叹了口气,“当初在那山洞,我杀了那几个畜生后,明 分卷阅读32 明给你备好了快马打算离开,是你不要我走的。” 说到这里,他伸出一根手指抹了颈上的鲜血,颇具嘲讽意味地舔弄了一下:“算起来,整件事情里更像是你在勾引我,利用我铲除王书钧的人才对。” 玉竹的唇嗫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环手抱住了脑袋,十指在发间穿梭了一阵,生生把头皮按得发麻。 “我不知道,”她说,“什么都没了,师兄师姐没了,燕雀山没了,我对一无所知。” 她对他道:“曾韫,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听见了一声叹息,随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嘤嘤嘤,居然被推荐了好激动,感谢各位给我送猪猪的读者,爱你们! Ps本文免费,喜欢的话欢迎送珠珠,珠珠多了作者会更勤奋~ 峰回.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峰回.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峰回.1 三天后,颐阳城的一家客栈里。 这客栈生意有些冷清,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小矮子,没事就搬个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眼睛半睁不睁,好像是在打瞌睡,却又不耽误有来人打量时及时地递上个真诚无比的笑容。店里只有两个伙计,正在用看上去颇有年数的抹布一遍遍擦着因无人光顾所以并没什么污渍的桌椅。 生意冷成这个样子还不吆喝两句,似乎很奇怪。 然而观察上一会儿就会发现,奇怪的并不止这家客栈,放眼望去,这一条街都是这么个颓丧无望的气氛,开门的商铺没有一家吆喝,沿街也不见摆摊的小贩。 做生意的如此死气沉沉,当然不是因为可惜吆喝时的那点唾沫星子,大小商铺噤若寒蝉皆因此地毗邻王书均王大人的府邸,他老人家爱好清净,附近的小摊小贩一律撵滚蛋,敢大声喧哗的商铺直接关停。 小摊小贩卷铺盖换地方就是,但可苦了这些商铺老板。都是祖上的家业,现如今生意做不起来,卖又卖不出去,只能这么半死不活地苟且经营。 正当这客栈的小二擦完了桌子,准备悄咪咪摸到后厨嗑瓜子,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二十多岁,眉目如画,高挑文秀,好一个青年才俊。女子年龄稍小些,粉面桃腮,明眸皓齿,俏生生的亦让人挪不开眼。 小二眼睛一亮,店里轻易不开张,没想到一开张就迎来了这么一对养眼的俊男靓女,忙殷勤地招待客人。 曾韫给了那小二一锭银子,令他上些看家的好菜熟食,和玉竹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玉竹接过他烫好的杯子,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行,剩下的我自己能处理。” “自己处理?”曾韫抬手给她倒了杯茶,头也不抬道,“你只知道是孟老猫拿了你的剑,他人在哪里?怎么找?这期间吃饭住店,你有银子?” 玉竹:“……” 很现实的问题,尤其是最后一点——她口袋里只有少量碎银,莫说住店,连桌像样的菜也买不起。 她厚着脸皮道:“银子什么的……要不你借我点……” 曾韫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还吗?” …… 小气。 她只好道:“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你家不是还有个镖局,你是一家之主,不回去难道没关系吗?” 小二端上了几个菜碟,曾韫给她夹了些她爱吃的荤菜,待伙计走开才道:“‘三奇八怪’有半数死在我手下,这些江湖败类虽然未必感情深切,但剩下那几个会放过我的可能性恐怕也不大吧。” 玉竹一思量好像确是这么个道理,有些无言地舀了一勺汤。 她还是相信曾韫的,虽然师姐死前明确表达此人不可信任,但她心里总不由自主地觉得,曾韫不会真的害她。 她借着曾韫夹菜的空当瞄了一眼对面,不得不承认,有张好看的脸真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曾韫发觉玉竹的视线,以为她还在纠结,放下筷子道:“除此之外,王书钧还没拿到,必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还会再派人来找你,我跟你同行这么久也脱不了关系。所以说,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你我联手行动,别想太多。” 说罢又用手指轻轻敲了她的额头:“听我说话用的是耳朵又不是嘴,吃菜。” 玉竹听话地啃下一口鸡翅膀,想了想道:“可我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师兄师姐都因为这秘籍身死人手,我却连它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算甩掉了王书钧,还会有李书均、张书均,只要盛笑春不死,恐怕一直会有人跟在我屁股后头要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她咬牙切齿地吞下一块鸡骨头,“依我看倒不如把这老杂毛给一并宰了。” 说完这话她就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大放厥词——虽说盛笑春只算青云真人的“半个徒弟”,但能与潜蛟仇鹤同期的弟子,怎么会是她这种纯正初出茅庐的后辈能比肩的? 正当她准备好收到曾韫的反驳,却见他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盛笑春要除。”曾韫道,眼里居然有些和气质格格不入的肃杀,“当年青云真人看出此人心术不正、爱钻营歪门邪道,故此将其逐出师门,可他不仅不反思己过,还三番设法离间潜蛟和仇鹤。” 玉竹道:“什么?……原来师父和你祖父是这么反目成仇的?” “那只是外界传言,两位大师当然没有上他的当,只是追求不同,各自漂流罢了。可是盛笑春却对这两个师兄嫉恨在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成功挑拨了我父亲和二叔。” 玉竹有些惊讶:“难道你二叔当年离家和他还有关系?” 曾韫点点头:“祖父当年有意将潜蛟之名传予家父,但我爹虽是长子,武学一道却不如二叔更有天赋,两人在观念上也一直存在分歧。盛笑春当时已经深入宫闱,听闻此事便差人来劝诱二叔,引他废去我爹的武功,强夺潜蛟之位。” “少年人心气高,二叔没有听从他的教唆,却不当心透漏了祖父在练‘蛟龙九式’。练此功十分凶险,期间需避免毒物侵扰,否则就会走火入魔,所以祖父整日闭门不出,只允许母亲一日三次出入他练功的院子,端茶送饭。盛笑春得知此事后,找理由私下送了二叔一包京城珍玩。” “那时候家里只有一个女人,就是我母亲,二叔理所当然地把那珍玩中的一盒胭脂供奉给了这位对他颇为照顾的嫂嫂。不料胭脂中竟搀有少 分卷阅读33 量的夹竹桃粉,母亲看茶做饭都搽着这胭脂,引得祖父走火入魔。” “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潜蛟走火入魔伤了我母亲,我爹替她强捱一掌,内力尽失。自此之后我爹和二叔的关系急转直下,有了我才稍微缓和,可惜没多久我娘就去世了。” “我娘的死让这两兄弟的矛盾彻底陷入了不可调和,二叔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后来就是你知道的故事。他这人信奉弱肉强食,以‘黑风白雨’之名闯荡江湖时做了不少龌龊事,我爹一直寄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劝他回来。”他摇了摇头,手上青筋毕现,“他肯定不会想到,自己的兄弟会转投杀父仇人门下。” 玉竹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方面觉得这有名有姓的大家族果然故事多,另一方面也忍不住感慨:盛笑春这个老太监虽然不是个东西,精力倒是旺盛得很,连接祸害三代人,两个师兄都已作古,他居然还有精神兴风作浪。 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祖宗诚不我欺。 曾韫道:“私人恩怨不提,盛笑春侍奉天子期间仍不改本色,媚上欺下,残害忠良。这种杂碎,该除。” 玉竹难得和他“英雄所见略同”了一回,听到这里,忙狗腿状递上一个眼神:“……依你所见,怎么除?” 曾韫定定看着她,忽然笑了:“你现在不疑心我是和他们一伙的了?” 玉竹正喝着汤,被这话问的险些呛住,她擦了擦嘴角的残渣,有些底气不足地道:“你没那个时间——燕雀山被包围时我刚遇上你,除非你会读人心术兼能分身,否则怎么也来不及。” 曾韫有些遗憾地道:“这话真让人寒心呐,我当你是通过朝夕相处看清了我的为人,出于信任排除了我的嫌疑,居然是因为这个。” 这话有点尴尬,也有点暧昧,玉竹没回,罕见地低下头安静吃起饭来。 曾韫大概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你师父的机关阵法固然可靠,但长江后浪推前浪,出现能破解他布下机关的青年才俊也不奇怪,快吃饭吧,等会儿我们去附近转转,打听下情况。” 玉竹愤然道:“什么青年才俊?给王书钧当牛做马的怎么配说是青年才俊?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还差不多!” 曾韫无奈地笑了笑,见她鬓角的头发有些散乱,想伸手替她理理,觉得不妥又缩了回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说是比先前有所缓和,但还没有好到可以无所顾忌肢体触碰的程度。 更何况玉竹刚失去了亲人手足般的师兄师姐,这时候趁虚而入,太不君子。 来日方长,有些事,还是急不得。 ------------ 大家评论感觉很有意思,之前一位有才的读者说“武侠版公路片”,笔者看完已笑疯。再者另外解释一下,匆忙让二叔下线是因为笔者想让男女主说会儿悄悄话,大庭广众怕他们害羞=v= 峰回.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峰回.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峰回.2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曾韫似是无意地和掌柜的攀谈了几句,不想这客栈老板年龄不小,脑子却不糊涂。说起本地土特产时头头是道,一听两人要把话题往“王大人”这敏感方向上引,不是咳嗽就是耳背,打岔打的好不热闹,两人只好作罢,听了一耳朵无关紧要的邻里八卦后离开了这里。 拐个弯就是王家。既然掌柜的嘴严,两人干脆自行侦查,还可当做茶足饭饱之后的消食活动。他们沿着附近街道走了一圈,见王书钧府邸周围守了不少严阵以待的官兵,几乎一步一人,在院落外用肉身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隔着八丈远就呵斥着让来人滚远,不由双双皱起了眉头。 饶是王书钧爱摆谱,也不会弄出这样的阵仗,想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们原本计划今晚踩好路线后亲自拜访御史府邸,看来挑的不是时候。 君子屈伸方为道,既然今天不合适,当然不能送上门给人蹂躏。两人稍作合计,决定先找地方落脚,弄清楚这些官兵守在这里的目的再伺机而动。 落脚处是距离王书钧老巢约一里地的一个客栈,生意兴隆,南来北往的客人摩肩接踵,和白天那个死气沉沉的破落店形成了鲜明对比,小二们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不会多留意他们。此外这客栈地势较高,视角极好,站在楼顶恰可望见驻守御史府前那些官兵手里的火把,影影绰绰,犹如星落银河。 两人要了两间客房,各自收拾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得不说顾客眼睛是雪亮的,一进屋玉竹就明白了这家店为何生意如此红火——房里打扫的一尘不染,香炉熏瑞脑,一室清香席卷肺腑,顿挫胸中疲惫庸扰,床前小几摆着一只玲珑花瓶,水仙静静吐纳馥郁。 玉竹合上门,将嘈杂人声隔绝于一墙之外,在桌前坐了下来。 自下山以来她一直是和曾韫同住,这还是第一次和他分开,尽管两人的房间距离不过数步之遥,却令她莫名地升上来一种空落落的惆怅。 独处的时候,一无所有的情绪才好像体味的格外深切。 一个月之前她还是仇鹤的关门弟子,隐居深山,走了一个师父还有师兄师姐,天塌下来有他们扛着,她只用负责练剑跑腿,日子平静的见不着一点水花,仿佛能够无休止地就此循环到天荒地老。最大的苦恼便是偶尔偷跑下山逍遥后,会被没长自己几岁的师兄师姐拎着耳朵数落半天。 这样的生活无聊透顶,她看不上几度经年依然故我的燕雀山,期待的始终是荣华富贵满城、烟火气息浓郁的长安。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总有一天要攒够盘缠,御马前往长安城长好大一番见识,带回些精妙奇玩回来给那三个蜗居深山的蘑菇开开眼。 盘缠还没开始攒,已经没有可献宝的人了。 一个月还不足以轮换完一个完整的春秋,让她的世界天崩地裂却绰绰有余。 她取下腰间别着的双剑,借窗棂倾洒的月光细细端详,月照剑刃,映出微弱刀光,渐渐和她脑海里剑身略长,外形古朴的宝凤相重合。 师门遭人重创,燕雀山的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那些师父亲手写就的经籍字画已经化成一捧飞灰,不知被山风吹到了哪个角落。仇鹤留在世间的只剩下了一对宝凤,就算没有苍兰死前的那一番话,她也会不顾一切将其找回。 玉竹收了刀,调息运气,抛下这些痛彻心扉的沉思,默默在脑海中回顾起这一路听过看过交手 分卷阅读34 过的各高手,分析各人的招式功法,设想如何拆招应对。人静坐了足有一个时辰,在沉默无声中打了颇为精彩的几战。 自古高手不能只是闭门自学,经验之所以重要就在于与他人交手时方能脱离自己固守的一隅,抬头举目四野,在千人千变的对招后加以思考,方能磨砺出自己足应万变的功法。这趟玉竹遇上的人虽不多,但都是在刀尖打滚千锤百炼的高手,若能从中借鉴吸收,是习武之路上不可多得的一笔财富。 一个时辰后,她从冥想中脱离,抬手用袖沾了沾额前湿汗。洗漱后躺在床上,许久仍没有睡意。 好像有什么事梗着,她既不想再试着入睡也不愿沉心练功,于是打算出去透透气。 玉竹身法轻盈地跃上小窗,几步跳到了房檐上。 夜还未深,小风吹过,掀起她的衣摆猎猎。向东看,夜幕里格外闪耀的地方就是御史府宅,搞不好孟老猫就在那宅院里,她的剑可能也在那里。 她倚坐在青瓦之上,朱唇轻启,吐出胸口的郁结。耳边忽飘来了轻柔的小曲:“谁作桓伊三,惊破绿窗幽梦,新月与愁烟……” 唱词虽悲切,然歌者声音娇媚,凄绝不足而谄媚有余。玉竹轻轻蹙起眉头,顺着声音望了过去,想看看是哪传来的靡靡之音,扭头一看原来在这客栈旁边有一个盖得挺高的酒家,视野不亚于自己蹲坐的房顶,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倚栏而坐,正就着小曲把酒言欢。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酒家。 她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蓦地,眉间的纹路更深了。 对面那群人里,有一人单独坐了一桌,桌前两盘小菜,一杯酒,眼睛正望着她先前所看的方向。 此人与她背向而坐,仅一个背影就是大写的风华绝代,她只需扫一眼也能看出是谁。 原来姓曾的也没睡着,分房睡的第一晚就跑去对面喝花酒去了。 玉竹看着看着,没有留意一股邪火已经窜上了心头,烧的连先前的郁闷都没了踪影。 恰在此时,一个粉面女郎举杯扭着腰靠近了曾韫,像是要和他搭话,不仅频频运送秋波,一会儿竟然还上了手——这女人借着敬酒不住往曾韫身上粘,曾韫退一步,她恨不得近两步,一杯酒在两人推来阻去间洒在了曾韫的衣摆上,她又作势要放下酒杯拿帕子去擦。 玉竹看到这里,火气莫名更炽烈了些。她信手掰下瓦片一角,手腕轻松一掷,那一粒小石子十分精准地飞向了那妖娆女子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将杯子打翻在地。 那女子和曾韫都短暂地一愣,很快,曾韫的眼神就递了过来。 他半眯着眼睛,看见玉竹的一瞬间好像突然漾起了一抹笑意,犹如春晓之花,让玉竹猝不及防地一愣,随即脸上着火一般烧了起来——她刚才干了什么! 曾韫凭栏独酌也好,遭人调戏也好,跟她毫无关系,怎么这只贱手自己就动了呢! 然而石子都扔了,这时候后悔也没什么意义,站在屋顶发愣更是蠢得令人发指。四目相对,玉竹不自在了一小会儿,随即迎着曾韫的视线,踩着瓦片飞向了酒楼。 --- PS多谢投珠和安利此文的朋友。 峰回.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峰回.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峰回.3 那水蛇精似的女人见曾韫脸上由阴转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又要笑嘻嘻地继续吃他豆腐,却见一阵风过,面前已经落下了个绝色女子。 “春花楼”是颐阳出名的烟柳地,这里的姑娘市面见得多,对这种自矜的公子往往心生好感,但是即便有好感,能抵住曾韫身上拒人千里之外气场来搭讪的仍旧是少数。 此女敢向他敬酒,本就是个厚脸皮中的佼佼者,见了比自己漂亮的女子翩然而来第一反应不是离开,而是大大方方睁圆了眼,欲要从头到脚把玉竹打量个仔细。然而目光刚逡至腰间就看见了两把长剑,一张扑粉过多的脸霎时一僵,抖下二两散粉便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玉竹没有搭理这碍事精,她心里有鬼,踮脚落地后便躲开了曾韫的视线,眼皮不抬地径直落在了桌前,兀自取过曾韫面前的空酒杯,毫不见外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故作悠然状探看窗外夜景。 曾韫也不拆穿她,只笑道:“真巧,曾某无眠出来小酌,没想到和玉竹姑娘不谋而合。” 巧个屁,客栈没有酒吗?找事来这喝什么酒? 但这话只在心里说说,玉竹面无表情道:“不巧,不过是在下爱占人便宜的毛病犯了,见曾大哥有桌好酒菜,所以过来蹭吃蹭喝蹭小曲。您该办正事办正事,不用搭理我就成。” 曾韫一挑眉:“哦?依你之见,我是在办什么正事?” 还有脸问?玉竹没好气道:“就刚才那事呗,上下其手、沾花惹草什么的,”说到这她伸手捏碎了桌上一粒花生米,若无其事地把捏出的花生碎朝对面一吹,“我看你还挺擅长这个的。” 曾韫生平第一次见识何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才他明明是被上下其手的那个,玉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他反而成了拈花惹草的罪魁祸首,还被嚣张地吹了一头一脸的花生粉。 可是他却不知何故对此觉得很是愉悦,不慌不忙地拍掉了身上的粉屑,对她道:“嗯,此只为其一。” 玉竹冲人泼完脏水本意是想胡搅蛮缠一通,等曾韫解释时再奉上一堆“我不听不听”,不想这货竟然就这么认了,一口气出不来也咽不下去,只好猛灌一口酒,向曾韫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等着他的“其二”。 曾韫道:“勾栏酒肆向来热闹,来这里可探听到不少有用消息,我方才打听到了两件事,你要听吗?” 玉竹给自己再斟一杯酒,示意他有屁快放。 曾韫会意,道:“第一件事是关于盛笑春。王书钧府上的守卫戒备森严,原因是盛笑春来了颐阳。” 这话犹如晴天一道霹雳,玉竹脸色一变,顿时端正坐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曾韫:“那老王八来这里干什么?” “兴许是因为燕雀山被焚,兴许是怕王书钧手握秘籍不受摆布,我不知道。” 玉竹心跳有些加速,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她在膝盖上抹了抹,又道:“第二件事呢?” 曾韫沉静地看她,先前的调侃神色一扫而空:“孟老猫嗜赌如命,最近欠下城中柜坊老板一千两白银,正巧那老板看上了他不久前获得的一对宝剑,所以两人以月底为限,还不上钱就要 分卷阅读35 以剑抵债。” 月底为限,今日是二十九,那就是明日了。 玉竹眼里涌上一层血红,哑声道:“哪个柜坊?” 曾韫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脚:“宝源坊,地方我已经打听好了,明天带你过去。” 酒还是烈了些,滑入愁肠如一把烈火,点燃肺腑一片炽灼。玉竹无言,举杯望向远处灯火阑珊地。 只一千两银子就敢出手宝凤,看来孟老猫尚不知此物出自何人之手,也说明盛笑春还没有和他打过照面。 这是机遇吗?手刃恶徒,报仇雪恨能否就在此时? 玉竹握着酒杯,激动的甚至有些发抖。 静默了片刻,她突然道:“曾韫。” 对方看了过来,目若万丈深潭。 大概是酒精作用,小风一吹脑子甚不清醒,她不受控地抓上了那只白玉似的手,一字一句道:“‘来找这位故人,是为了代我师父——或者说我父亲,取一样东西’,如果没记错,这是你的原话吧?” 那只握住的手颤了一颤,像是要从她手间滑出,却没有成功。 玉竹接着道:“我信你跟盛笑春的狗没有牵连,但迄今为止,你从未透露要取的是什么,是赌我记性不好么?” 曾韫不可置否地一笑,惜字如金地道:“不敢。”随即又抬另一只手抵住下巴:“你想说什么?” “想好言相劝一句,要是为找秘籍跟着我,”她看着那双眼睛,冷漠地道:“还是早点滚蛋的好。” 她希望这时候他会反驳什么,只要最后一次,再说一遍“我跟着你不是为了死毒经”,真也好假也好,她都信。 但等了许久,曾韫仍旧一言不发。 小曲已经换了一首,琵琶声声,身后对月寻欢作乐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只有他们两个与这一切欢歌格格不入,只静静对视着。 正当玉竹再也坐不下去打算起身离开时,曾韫终于开了口,淡淡道出了四个字:“蛟龙九式。” 她心里那块压抑许久的石头安然落地,掀起一片尘埃。又倏然发觉这词有点耳熟,惊讶之际松开了先前握住的手,不料却被反过来抓了个稳稳当当。 曾韫道:“蛟龙九式就是我祖父走火入魔的那套功法,虽然凶险,但只要修炼得当就可大幅提升功力。可惜因为祖父之事我爹视其为洪水猛兽,甚至将图谱送到了你师父那里。”他仰头叹道:“所以如果不是听说‘黑风白雨’效力盛笑春,而我又难敌他手,本是不会想来找这本图谱修炼的。” 玉竹愣神看着他,忽然觉得王书钧的一把火也不全是祸害,至少除掉了一个小祸害。 曾韫说到这里瞥见了她的目光,心中一动,手上用力一扯,把两人的距离缩得更近了些。抓她手的那只袖中隐隐传来一阵清浅的梅花香,玉竹原本已经有些醉意的脸上顿时染上一抹更深的酡红。 他有些嘶哑地道:“你醉了。” 峰回.4<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峰回.4<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峰回.4 夜色已浓,原本灰扑扑的群星亮了起来,俨然如一把碎钻落入墨池,星点闪烁,美不胜收。 恰如眼前的这个人。 她的确是醉了,玉竹想。 燕雀山头苍兰亲手酿制的糯米酒她能喝面不改色喝下一碗,第二碗就不省人事了。方才的酒口感醇厚,入口如咽下一道火,一路从舌尖烧到胃底,不知比糯米酒烈了多少。 所以怎么会不醉呢? 明知会醉,为什么还要喝了一杯,又喝一杯? 大概本来也就盼望着发生点什么。 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在酒色中放逐自我,没人留意这三尺圆桌前暧昧非常的气氛。 玉竹先前嫌弃的靡靡之音适时地飘入耳中,那歌女吐字不大清晰,前音黏连着后音,把一首正常的曲子愣是唱出了一些令人心痒的绮想。像有十几双手前赴后继地抚在身上,她仿佛掉入了一个温软的泥潭,痒的感觉从皮肤渗到了骨缝,和曾韫像触碰的部位尤甚。 曾韫喉结滚动了两下,二话不说将她拥在了胸前,留下银两后抱着她飞一般地离开了此地。 没有曲了,也没有风。眼前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烛火跳动,玉竹认出了这是她的房间。 曾韫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了床上,被他抱着的背和腿弯都烧灼地不可思议。不同于那时中淫毒的情形,此时她五感四肢自如的很,只要她想,只要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够紧,这晚上就不会越线半步。 但是她莫名地,在曾韫放下她转身离开之际,拉了他一把。 高大挺拔的身体僵了一刻,随即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吻了上来。 鱼游入深海,春草破土而出,云开月明。 真是太久没有这样了。 曾韫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沁得那股醉意发酵得越发浓郁。他的舌灵巧地点过她的齿贝,和她纠缠在一起,若即若离,深深浅浅不一。 玉竹眼神开始涣散,她看着轮廓渐被晕开的男人,心道曾韫确实很聪明:他好像学什么都很快——第一次吻她时还有些生涩,第二次就习得了怎样勾去她的魂魄,随后单单一个吻就能撩拨得她浑身酥麻,心绪荡漾不已。 想必当初习武也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否则涉猎广泛的年轻人这么多,怎么只有他做到样样不凡,暗器剑法轻功皆有所成?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颤抖着绷紧了脚尖。 曾韫对这具身体的反应实在太熟悉不过。他捕捉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修长的手指终于解开了玉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从她身上剥离,而后款款抚摸上了柔软的身体。 习武不是一条容易的路。想做一般的高手,只需经历一般的苦难,而要做顶尖的高手,则要亲历卓绝的艰辛,非志如磐石者不能成也。 曾韫以“黑风白雨”为目标,从小到大都是揣着一颗做人上人的心,克己笃志四个字几乎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扒皮抽筋也难以和这具肉身相分离。他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一切过于有吸引力的事物——譬如孩童的玩耍,譬如冬日里的被窝。无所爱,无所念,无所欲,唯精进武艺一条路摆在眼前,这是他人生前二十多年秉持的信条。 但是沉溺于一个人的身体,却是猝不及防的。 他的手按过玉竹瘦削的脊背,揉捏在她丰满的胸前,像是百年的沙漠中突然降下一场瓢泼大雨,淋透了沙土,心头的焦虑彷徨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声无息。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在心里喊了一声 分卷阅读36 她的名字。 那些隔绝太久的爱欲终于决堤,冲过经脉肺腑,最后落成了指尖的一点缱绻。 月华流照,两个年轻的肉体纠缠在一起,蜜汁四溢,曾韫的手指和眸间皆是一层潋滟水光。 他并不急于直奔主题,尽管眼底已经拢上了一层疯狂的欲望,手指还在从容地进进出出,只是柔而又柔地把舌送进了玉竹的耳朵,一点点沾湿她的耳廓,仿佛是怕把她弄坏了,随即和手指以同样的频率取悦着这个女人。 玉竹已经忍不住喘出了声音。她一面觉得有种盼望已久的满足感,在这种满足之下不断摩擦双腿把曾韫的手夹的更紧,一面又觉得有种难言的愧疚。 她在干什么啊? 灭门之仇报了吗?师父的宝凤找到了吗?可给含恨而终的师兄师姐找到了安息之地? 一件都没有,偏偏她还如此沉溺于肉体的欢愉之中。 还带着那个人的影子。 曾韫吻她的时候,在她身上流连徘徊的时候,手指插入腹地的时候,凌霄的脸闪现其间,比先前任何一次交合都要频繁得多。酒精上头,她渐渐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谁的怀里,又是在对着谁压抑软糯的哭腔。 逝者已逝……可他永远都是她心头的一点朱砂,抹不去,忘不掉,在她清醒时提醒她师门之耻,在她承欢时又跳出来蛊惑她的心智。 在曾韫又插入一根手指进入窄缝的时候,玉竹下体猛然一缩,紧紧地纠缠住了对方,快感浓且剧烈,她终于抑制不住地叫出了声:“不要……” “师兄” ----- 可能会试着开打赏章,里面没有内容,正文免费 香囊.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daisy 香囊.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香囊.1 翌日清晨,玉竹醒了过来。 她身上是赤裸的,只盖了一床被子,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摆在床头,隐约有股沁人的梅香,只有靠近了才能闻得到——一看就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她搓了搓额角,回想起昨夜的荒唐很想再睡死过去。 再也没有更令人后悔的两杯酒了:如果多喝几杯,她也许根本说不出话,不会拉曾韫的袖子,至少不会对昨晚的细枝末节记得那么清楚;如果少喝或者不喝,她不会醉。 可惜这时候后悔为时已晚,昨晚的尴尬今晨历历在目。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曾韫一言不发地给她盖上被子,拂袖而去。 今天怎么办?见他怎么解释? 她还记得上次曾韫对她说过的话:“难不成连最后一次都还是在想别人?”,现如今她自己身体力行地把这句疑问坐实得无可辩驳,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玉竹披上衣服,简单洗了把脸便开始打坐调息。 担心曾韫会生气,一部分原因是古怪的个人情绪作祟,还有一部分是从大局出发的考量:盛笑春、王书钧、“三奇八怪”余孽、还有落入敌手的宝凤,这一切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肩负住的,必须有曾韫站在她身旁。 先前的驱逐和阻却,三分真七分假,还是情真意切的想让他留下。 她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堪称卑鄙无耻下流俱全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自己捅的马蜂窝怨不得别人,最后还是得咬着牙收拾。玉竹稍作休息,推门出去了。 她下楼扫了一眼,这时候正是饭点,大堂里坐着不少人,有吃小面的,有喝豆浆的,好在这时候还未入冬,不至于冒出一片腾腾热气让人看不清食客的脸。 她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把每个坐在桌前的面庞都仔细辨认了一遍,始终没看到她要找的那个。 曾韫去哪了? 刚才经过曾韫客房的时候,她侧耳听了一阵子,还偷偷隔着门缝看了一眼,里面没人。 玉竹没再犹豫,径直去问了昨晚招呼他们的小二:“昨天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的,你有印象吗?” 小二想起昨晚曾韫抱着玉竹回来的情形,立马笑盈盈回应道:“知道知道!那位公子一表人才,俊秀斯文,和姑娘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呀!小的怎么会不记得!” 这种做脸面生意的都是舌灿莲花的人才,别说曾韫,就是大腹便便的猪头纨绔,他照样能嘴不打结的提溜出来一模一样的说辞,玉竹直接忽略不闻。 她单刀直入问道:“他人现在在哪?” 小二道:“哎呦,这小的可就不清楚了,咱们做生意的哪敢乱说乱打听不该知道的呢!小的只留意了那位公子刚刚吃了一笼翡翠汤包,喝了一碗……” 玉竹没耐心听他废话,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粗鲁地打断了对方:“没问你他吃了什么,他人往哪去了,你看见还是没看见?” 小二没想到这长得俏丽清纯的女子居然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被这么一揪再不敢废话,忙道:“那位公子前脚刚走一会儿,出门前向小的打听了附近的药铺然后出门奔了东边,想必是要去距离不远的清风堂。” 玉竹听罢松开了揪人衣服的手,从怀里掏出铜钱塞了过去,微笑道:“我这样的就算了,下次有人打听住客的消息,你最好还是管住自己的嘴。”说罢还意有所指地将手摸上了腰间的剑,把那小二唬得寒毛直竖,步履如飞地奔回了后厨。 自打接连出事,她是被逼着长了心眼,更何况这下是在敌人的老窝,万事只能更加小心。玉竹放走这小二,机敏地留意了四周,确信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一点小插曲才出门往东而去。 清风堂是颐阳城颇有渊源的一家药房,祖传几辈人的生意最看中的就是一个字号,此处亦不例外。玉竹出门往东没走多久,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了一块比别家都要大许多的木牌匾,黄底红字,龙飞凤舞地草书了三个大字:清风堂。 不知道是颐阳城百姓体弱还是最近深秋易感风寒的缘故,大清早这药房门口就排了一条长队,周围还有一圈趁机卖杂耍摆小摊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早市集会。再定睛一看,平素不食人间烟火的曾公子正在一个卖香囊的小摊前徘徊,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玉竹鼓起勇气跟了上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眼睛先被所摆卖的香囊吸引了。这个摊子虽然不起眼,但挂着的却都是精品,样式纷繁且做工精巧。最显眼的那个由上好薄绒锦缎制成,金丝缀边,下摆是一排串珠流苏,正中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吉祥鸟,风吹动的时候流苏轻摆,送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但她和曾韫看的 分卷阅读37 并不是这颇引人注意的一个,而是被随手摆在角落的那只。 绿布黑纹,绣着两颗竹子,此外再无其他点缀。单看还算精致秀气,放在这造型别致的一堆当中实在让人夸不出口。 然而和凌霄送她的那只一模一样。 香囊.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来源网址: shuise 香囊.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香囊.2 玉竹顿时觉得胸口一阵阻塞,失语半晌,先前纠结的招呼言词瞬间化为泡影,堪堪只留下了两个字。 她对曾韫道:“走吧。” 曾韫却没有动,他不急不缓地用扇子从挂着的那堆里面挑出了一只素色香囊,拿到眼前细细端详起来。 玉竹看到那香囊登时眼前一亮:和曾韫衣服同色的月白丝绸面,金丝纹绣着只孤鹤,虽没有什么繁杂的配饰,却因此愈显清雅。 跟某人还真是相配。 她余光瞥一眼曾韫的腰间,发觉他这人不像寻常那些衣冠楚楚公子哥,并不喜欢把自己捯饬成一个挂满鸡零狗碎的花架子,腰间除了一把折扇空空如也。 她猜测曾韫应该不是买给自己用的,那是送她的吗? 说起来凌霄送她的香囊就是被他给弄丢的,也许是想以此聊做安慰。 那买香囊的娘子看曾韫似有意向要买,细眼弯弯笑道:“公子真是好眼力,一下子就挑中了我这小摊上的尖儿货。咱家这香包是颐阳最手巧的绣女织就的,内置上好香料,自用或是送您身边这位小姐都合适呀!” 曾韫道:“怎么卖?” 女人看曾韫像是个富家公子,有心从他身上狠捞一把,大着胆子把小几百文的东西往高处叫价:“这香囊材料金贵,最少也得……一两银子。”说完她见曾韫面色依旧,不知是嫌便宜还是嫌贵,自己的底气陡降三分,趁他还没表态又接着道:“不过做买卖最讲究一个诚意,公子诚心想要的话,八百文也卖得。” 玉竹一听有些着急,八百文不是小数目,她利用别人还蹭吃蹭喝,昨晚情浓之时又干了羞于启齿的尴尬事,怎么能让他再破费? 她忙去扯曾韫的袖子,手还未到,却听他已淡淡道:“包起来,我要了。” 玉竹还从未在这样的小摊画过大价钱,尽管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仍然有种做了冤大头的憋屈感,小声道:“买这东西做什么,你给我两百文,我就能给你绣个一样的。” 曾韫转身道:“此话当真?” 玉竹没料想他还认真起来了,还没等她编排好怎么吹嘘自己并不存在的纹绣功力,只听曾韫又道:“把你欠我的银两加起来,十个两百文也不止罢?” ……这应该还是给她留了面子,较真的话估计一百个二百文也打不住——光是腰间佩剑就不便宜,更遑论一路的衣食住行,花钱如流水,不敢细算。 如果能顺利报仇雪恨,接下来的一两年别的也不用干了,钻在绣房里泡着吧。 曾韫大概根本不对她的草包水平抱有期望,接着道:“要你绣十个出来似乎有点为难你,不如这样,你绣一个和它一样的送我,就算你我两清了。” 玉竹有点懵,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曾韫的咬字在“两清”时格外地重。 她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要去伸手接老板娘递来的香囊,中途被曾韫一手拦了下来。 “你拿这个做什么?”他说完,又恍然大悟似的一笑,“莫非你以为这是要送你的?” 玉竹被他这玩味的态度弄得很不是滋味,讪讪缩回了手,心虚地道:“没有,就是帮你拿着。” 他又柔声问:“喜欢吗?”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玉竹抬头看他,却不敢说这话。 这一路以来都是她对曾韫吆五喝六,没有想到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切反了过来,她愧疚到快要缩成一团皱巴巴的布团,好像被放在醋里泡了一宿似的满心发酸。昨晚难掩失望的曾韫和面前这个若无其事的曾韫,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他? 曾韫见她不答,又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嗯?怎么不说话?” 气息传到耳朵里像探入了一只轻飘飘的羽毛,搔得她几乎当即就酥麻了半边身子,耳垂滴了血似的红了起来。 “还行吧,就……挺好看的。” “好看也不送你。” …… 这人还来劲了。 玉竹正要翻白眼,却见曾韫温和地笑了笑,嘴角微翘,唯眼角不见丁点暖意:“不是曾某小气,实在是有些东西不便赠人——譬如你掏心掏肺捧给人一片痴心,她可能只当是鼠肝虫臂,心向明月,而明月照的始终是别人。碰壁的滋味实在不大好,曾某头破血流次数多了,总也该长些记性。”他顿了顿,“虽说小小香囊并非贵重之物,曾某亦不想丢给旁人糟蹋,还望玉竹姑娘不要见怪。” 这话当真如刀,并且无差别地捅人捅己。细品会发现曾韫骂槐甚至省去了指桑,字里行间都在提名带姓地打玉竹的脸。她听在耳中,百感交集间心头有流火乱窜,连喘气都不大利索,混乱中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喉咙竟涌上了一丝腥甜。 她身上的外伤早就调理好了,这一口血乃是情志内伤所致——师父屡次强调习武修文实有共性,越往高处走越讲究清心,心澄而志明,方可磨砺锋刃。清心清了这么久,居然被曾韫短短一句话震出了内伤,大概是有先前师门之祸做铺垫,这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稻草,引得本就紊乱的七情崩溃了一把。 玉竹背过身子,默默压下喉口的血,青白着脸站了一会儿,借此机会暗自调息顺气。 曾韫还道她在发呆,云淡风轻地拿扇子磕了一把她的后脑勺,轻飘飘丢下一句“走了”,便先行一步离开了小摊。 玉竹没敢立即追上去,缓了一会儿自觉面色无恙,这才跟上了他的脚步,并识趣地没再招惹他。 好在此地卖馄饨卖烧麦诸如此类的小贩颇多,缺什么都不缺吆喝,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说话倒也不觉得尴尬,直到走过了七八个摊子,玉竹发觉两人距离清风堂排队人群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 曾韫站住:“你要买药?” 玉竹摇头。 曾韫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心说来找你的……可惜虽是实话,奈何时机太不凑巧——前脚刚糟蹋完人心,后脚再说这话显得跟耍人玩儿似的。她只得吞吞吐吐道:“出来瞎逛,看见这里人多热闹,就过来了。” “ 分卷阅读38 没想到你还是个爱热闹的人,”曾韫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是来买药的,不过你来之前都买好了,走吧。” 虽然曾韫面上波澜不惊,玉竹还是隐隐觉得此人平静的表面下暗伏波涛,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只是没寻到合适的机会扎下去罢了。 正说话间,人群里挤进来了一只脏兮兮的野狗,打结的毛上粘了好些新鲜的脏泥。偏巧这野狗还不知自己身上污秽,一面灵敏地挤往人堆,一面十分讨好地冲四周人摇尾乞食,殷勤地将泥点子洒了周围人一身。曾韫闪身躲避甩来的飞泥,总算是找到了“扎刺”的机会,皱着眉道:“这小畜生虽然长得可爱,却是喂不熟的,只爱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挤,讨打的很。” 末了他还生怕玉竹没领会要点似的,略带歉意地转头对她道:“别误会,没有嘲讽你的意思。” ……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莫非老天都替曾韫抱不平? 玉竹前一刻的满腔愧疚已经变成了哀怨的小火苗,烧得脑袋上几乎要冒烟,差点忍不住伸手挠花曾韫那张欠刮的脸。 之前怎么没发现姓曾的这么小心眼儿呢?说好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怎么错叫一声师兄就变成了一个嘴毒的贱人? 可有道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她有今天全是拜自己一张笨嘴所赐,现在这位爷怎么冷嘲热讽都得受着。 玉竹咽下差点又要被激出来的血气,正色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么?怎么会想起来到药房?” 曾韫面沉似水,瞥她一眼冷声道:“配淫药。” 玉竹浑身一激灵,毕竟她和此物渊源颇深。 “怕了?”曾韫似笑非笑:“五日淫花毒算什么,难道忘了么?我好歹是潜蛟之后,配个五月、五年淫花毒也不在话下——吃饭时放入你喝的粥里,趁你人事不省打包捆回家,废去武功豢养在我的卧房。到时候你连昼夜昏晓也无法区分,除了求欢我身下别的一无所能,怎么样?” 玉竹此前开玩笑说曾韫乃“披着羊皮的狼”,现在很有种一语成谶的意思。她仿佛已经看到眉清目秀的曾韫褪去伪装,露出了青森森的獠牙,目瞪口呆道:“你,你……” “我,我什么?”曾韫淡淡道:“我没这么下作。” 他从袖口里掏出几片活血的膏药递了过去:“昨天看你腰上还有淤青,回去自己贴吧。” 这几片膏药好像一根尖锐的长刺,兀地扎入了心尖处。曾韫的讽刺挖苦固然让她不好受,可是再有千句万句也不及这膏药让她心疼。 她缄默片刻,忽然道:“阿韫。” 曾韫一怔,偏过头来,视线仍停留在那只人群中活跃不已的野狗身上,睫毛微微眨动。 玉竹道:“抱歉。” 曾韫一动不动。 他的心忽然感觉很空,想听的并不是这句。 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乃世间常事,他又能如何呢? 香囊.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香囊.3<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香囊.3 玉竹神情柔和了下来,下山的这一段时间里,她眉目间存留的最后一点稚气已没了踪影,认真起来时从前的少女轻佻亦逐渐被沉稳所取代。 她的神情像在细数逝去的年华,过了许久才徐徐道:“你知道我对他有情——当年在燕雀山的时候他照顾我最多,任谁也会生情,除却那点朦胧爱慕,这份情里还兼有亲情与友情。从冬雪初融到小荷初绽,燕雀山的十三个春夏秋冬几乎每一日都有他陪我,不管是迎朝露晨练,披星斗夜游,还是漫山遍野打野撒欢……阿韫,人一辈子会有很多个十三年,但从懵懂孩童成长到蓬勃少年人的却只有一个,而伴在我身边的那个人现在没了。” 曾韫静静听着,眼眸低垂。 他听到这些比想象中平和,大概是先前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尚未平息,其它情绪也来的更为迟缓,他的醋意甚至不及遗憾多些——仇鹤终老只带出了四个徒弟,现在眨眼去了三个,英才早逝,总是令人心痛的。 “如果没有你,我或许根本无法坦然面对师兄的死讯。自从师姐告知我噩耗之后,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他,有时候是浑身着火,有时候是皮开肉绽,脸上身上总是血迹斑斑,没有一次是他生前的俊秀模样,他就用这副千疮百孔的样子日复一日提醒我,燕雀山被人焚灭,连一根草也不剩了。” 说到这里,玉竹感觉舌根涌上了一股苦涩,她费力地眨了眨眼,把眼前一层薄薄的水膜晕开,声音几乎有些发颤。 “我是想告诉你……即便对师兄有情,我从未有心把你当做他的替身。和我欢好、为我解毒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也只是你,这一点我清楚明白。” 曾韫抬眉,声音几不可闻:“所以就把我认成了师兄?” 玉竹张了张嘴,想想又无话反驳,表情几经纠结最后落在疲惫上:“都是实话,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些的。” 曾韫走近一步,一手撑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几乎把她禁锢在了一个由身体构成的牢笼。 他眼里似有火,烧得瞳仁要比往日更为幽暗:“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说?” “我……” 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不得他往自己心口捅刀子吧。 空气好像被冻结了,一股看不见的寒气从紧贴曾韫手臂的耳侧向下蔓延,冻住了玉竹的小腿肚,身体变成了一块凝结的寒冰。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玉竹感觉漫长得足以让一河冰川融了再冻,冻了再融,她的脚跟有些发颤,曾韫才终于放开了手。他回复往日的一派沉着道:“算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玉竹垂着眼睛,不做声移开了视线。 正巧路过了一对母子,那女人忙于和摊主讨价还价,无聊的小童就东张西望四处乱瞟,可惜由于个头所限,目之所及只能看到茫茫人大腿,唯有墙根处姿势颇为暧昧的一男一女还挺养眼。 这孩子啃着手指甲,时而吸一把快要穿江过河到达彼岸的清鼻涕,目光在玉竹和曾韫之间好奇地游离。 玉竹:…… 曾韫:…… 这傻孩子大概脑袋不好使,这么盯着人看也不怕长针眼。 眼见使了半天眼色这缺心眼的娃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气氛有往越发窘人方向发展的趋势,曾韫轻咳了一声,从袖口里掏出了一袋东西。 这一下不仅成功地引开了鼻涕娃黏在两人脸上的眼珠子,扭转了尴尬至极的气氛,甚至还 分卷阅读39 转移了玉竹的注意力。 ——她若是左一个包裹右一个包裹,衣服早就鼓囊囊的不能看,天晓得姓曾的是怎么把这堆杂七杂八井井有条地揣进了袖子,还能衣袂飘飘。 曾韫把包裹丢进了她的怀里:“拿着吧。” 玉竹眼疾手快,还不待包裹落下,先一步从半空中一手捞了过来:“这是什么?” 曾韫理理袖子,好整以暇道:“治眼睛的药,免得某人再认错我。” …… 玉竹觉得往后不会好过了,一夜间曾韫好像变回了三岁。 但是这包裹拎在手里又实在不像药材,她犹豫片刻,解开了上面的绳子,看曾韫没有不满的意思,才把外面那层拢着的纸面彻底掀开。 里面装的居然是包桂花糖,整齐地码了一排,上面撒了一层细密的花生碎,揭开的瞬间四周空气即刻被染上了一股甜丝丝的香味。 曾韫伸过手捏了最角落的一颗,随即勾了勾手,把那只徘徊在人群的野犬招了过来,在鼻涕小崽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把糖送进了狗嘴。 那野犬也是个没出息的,糖一进嘴,眼睛都亮了,摇着尾巴冲曾韫不住地作揖。连揖了两把后发现此人已两手空空,扫兴地尾巴一耸,颇能屈伸地收起了谄媚相,头不回地去寻找下个金主去了。 ……说喂不熟还真是没说错。 玉竹本对曾韫把她和此犬相提并论感到很是羞愤,可是反思一下自己在他面前的所作所为,说他们一人一狗是一丘之貉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于是向那个颠蹄而去的背影投去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直盯得狗不见踪影才想起质问这番比对的始作俑者:“你不是说喂不熟么,那还多管闲事做什么?” 曾韫笑笑:“喂不熟就不喂了?” 玉竹头皮有点发麻,感觉自己为呈口舌之快好像无意中玩了一把老驴拉磨,把话题又转了回去! 她避重就轻打哈哈道:“喂喂,想喂就喂,反正自己买的糖块,花钱图开心,喂野狗野猫都挺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玉竹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感觉在这里呆的越久越是给自己挖坑,忙总结道:“行行行,不管什么意思,反正喂都喂了。狗高兴,你也挺高兴,你好我好大家好,咱们快走吧。” 曾韫轻提嘴角:“嗯,你高兴就好。” …… 姓曾的好像心情好了些,但她怎么感觉又被他涮了一把呢? ------------------- 删了些评论,各位莫掐。一个角色有人喜欢或不喜欢都属于正常,不管批评还是维护我都希望能平心静气讨论,和平留言(尤其是维护我的读者,非常非常感谢支持,只是一个作品也应该留给别人大胆批评的空间,言辞犀利可能会吓跑想说说建议的朋友)。不过换女主这种高难度操作萌新肯定是无能为力的,还望见谅。 以及最近多雨,注意保暖 赌坊.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赌坊.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赌坊.1 是夜,宝源坊。 这是颐阳城有名的销金窟之一,无数富贵公子一掷千金的地方。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也有人输的只剩底裤,前者少后者多,然前赴后继寻消遣者仍是络绎不绝。 玉竹跟着曾韫站在门前,觉得这里跟她想象的有点出入。 两层小楼,窄门脸,样式质朴的木门木窗,几乎一回只能过去一个人,毫无千金散尽之处应有的堂皇气派,反倒像个小户人家开的老实作坊。 玉竹看看门口立着的两个年轻小伙,用扇子戳了戳曾韫的肋骨——今夜她的身份是和他结伴前来的纨绔,着上了一身男儿装扮,这折扇也成了她附庸风雅的工具。 她小声道:“你从脂粉群里听来的信息靠谱吗?我怎么看这宝源坊不像赌场。” 曾韫向她指了指头顶的方向:“看见那是什么了么?” 她顺着曾韫手指看了过去,楼顶一排栏杆,比寻常的木栏要密集得多,只能伸出手臂的宽度,正常人的脑袋都钻不出去,有点像关押牢犯的囚笼。 曾韫道:“这是赌坊才会装的‘防跳栏’,专门用来防那些输的倾家荡产的赌棍,以免他们一跳了之,用死避债。所以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 ……玉竹无语地自下往上地打量了一眼这小楼,对此感到很是怀疑:这二层高的小楼当真跳得死人?顶天了也就能摔断胳膊腿博个同情。 曾韫不待她发出质疑又道:“给你的香囊拿好了么?” 玉竹手忙脚乱地去摸背在身后的香袋。这是白天曾韫在小摊上买的,样子精巧,里面的香料也好闻。只是不知道曾韫脑子被什么东西踢过,居然把里面的香料替换掉了,原先的香味丁点不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醍醐灌顶的凉味。 味道怎么能凉呢?这话要是以前说给玉竹她也不信,但是以她匮乏的描述能力来看,这香包确实是凉的:有点像薄荷,但比薄荷冲的多,嗅上一口仿佛身置冰天雪地,寒意能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自忖是抵不住这股凉味,所以用布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个严严实实,半手掌大的小香囊包的跟西瓜差不多大,放不进腰间或者袖里,只能挂在背后。 曾韫头开始看见她背着的布包还以为是什么女孩子的私密玩意,一看原来是自己给的香囊,无语道:“包成这样还能闻得见味道吗?” 玉竹道:“我一闻这个味浑身发凉,清心寡欲得简直想去出家当尼姑,这样去偷剑怎么偷的着?所以就包成了个布粽。” 曾韫:“拿出来,放在怀里,想当尼姑有我拦着,当了尼姑我也能让你还俗。” ……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玉竹只好用指头夹着这一股子凉味的香囊,揣入怀中,并十分夸张地惊呼一声,好像有人往她胸脯里塞了一捧碎冰。 但这香囊一揣,确实有些立竿见影的效果,犹如暑天饮下了一杯凉茶,玉竹登时冷静了下来,之前的紧张几乎无影无踪了。 她这才觉得自己是乡野莽夫不识好货,差点糟蹋了这香中极品,赞叹道:“这是什么香,我怎么从未见过?” 曾韫道:“清心玄香,曾家独门秘制。给你这个是为了防着盛笑春。” “防盛笑春?” 她想起来苍兰死前对她说过的话,潜蛟擅制毒,仇鹤擅药理。那盛笑春呢?他在青云真人门下做弟子的时候,总不可能是只管吃饭睡觉打扫卫生——以玉竹的角度来 分卷阅读40 看,若是前者那他可堪称弟子模范,青云真人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还差不多,绝不会将其逐出师门。 曾韫道:“盛笑春与两个师兄不同,他先天不足,爱钻研旁门左道。早先青云真人只拿他当个道童来用,后来见他一心拜师求学,才把他纳入门下做了三弟子,教他的多是养生调和之术。只是盛笑春惯来阴奉阳违,他表面遵从师意,潜心养生调体,私底下却喜欢钻研阵法。这本也无可厚非,但后来青云真人发现他私自学的竟然是噬魂阵法,为做摆阵用的噬魂牌还偷炼尸油,遂怒而将其撵出门下。” 玉竹注意到了关键点,疑道:“依你看……既然他擅长阵法,那有没有可能我师父设下的阵是被他破的?” 曾韫道:“难说。一来盛笑春身体不好,燕雀山这种偏僻之地他不大会亲自去;二来他钻研的阵法邪气颇深,和你师父的不是同一个路数。不过不论正道邪道,大道殊途同归,阵法中总有些东西是相似的,所以也不无可能。” 玉竹沉思了一会儿,道:“我听师姐说过,邪道阵法多以邪祟为媒,主蛊人心智,那有了清心玄香,是不是就不怕他的噬魂阵?” 曾韫道:“没有那么乐观。清心玄香只能起到稳心凝神的作用,一定程度上会减少邪佞之物的影响,但若指望用它破阵,肯定不行。” 玉竹听罢有些担忧,她对噬魂阵了解不多,记忆里的零碎片段因格外令人发指而尤为清晰——将尸油炼化七七四十九天,浸泡噬魂牌布阵。但凡入了此阵,人目之所视皆为幻海,半个时辰内损人神志,致人疯癫痴傻,一个时辰则磨损肉身,如若两个时辰内破不了阵,入阵的活人基本上只剩下一滩水了。 她摸了摸胸口冰凉的布面,在这一刻真实的感受到了前路莫测中巨大的危机与压迫感。 曾韫看她脸色,正要迈步上前的腿停了下来,眉间浅浅褶皱蹙起,安静地看着她的侧脸。 这清心玄香确实是作用有限,被他这么一看,她脸上涌出了些不自然的燥热。 玉竹侧过头去:“我脸上有东西吗?” 曾韫摇摇头,目光在她身上淡淡地飘忽了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最后他还是道:“你怕了。” 玉竹不语。眼前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半空中打了个漂亮的回旋,又徐徐落地。 曾韫手轻轻地抵住她的后腰,几乎没有用力,仿佛只是意在用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身上的温度,给清心玄香的冰凉染上一丝暖意。 他薄唇轻启,神情专注地望着她道:“如果你想放下仇鹤的剑,我可带你去往别处,广纳弟子,再立师门,仇鹤的剑术招法或许还能绵延百年。” 这声音太过好听,言语如同泠泠作响的清泉,不管愿不愿意,多多少少都会听到心底。 他沉沉地呼了口气,仿佛要说一段极为壮阔的豪言,然开口却是极轻柔的,如雨天飞燕轻掠过湖面: “玉竹,你可以不去的。” 今晚去偷了孟老猫手里的宝凤,势必会惊动王书钧,连上盛笑春的人全盘出动,一场刚平息的猫鼠游戏又要上演。 一旦走出这一步便不能回头了。前路是深不可测的玄奇机关、冷血杀手,安能不怕? 但有些事,怕就能不做了么? 玉竹顾左右而言他,低声道:“阿韫……你说习武为的是什么?” 曾韫略一思索:“因人而异,各人原因当然不一。有人为报仇,有人为名望,有人为强体,但要我说,更多的还是为了行侠仗义。” 玉竹道:“是啊,行侠仗义,可什么才算是侠义呢?” 曾韫猝然抬头,他的眼角比常人要狭长一些,眼尾有一条上挑的凹痕,使得那双眼睛好像又被凭空绵延了一笔,看人的眼神都显得更为幽深。 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玉竹不置可否。 曾韫怅然道:“侠者,明知不可为然义当为而为之。行侠仗义,固然少不了锄强扶弱、维持正道的满腔正义,亦不能缺头悬刀尖也要为的无罔无悔——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从来都是与‘侠’字相依相伴的。” 他就用那种独一无二又格外深邃的眼神看着玉竹,缓缓道:“我们这些妄图行侠仗义的,哪个没点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偏执?” ----- 告假休息几天,下面的情节需要捋一下 赌坊.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赌坊.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赌坊.2 偏执,说好听点是执着,说得难听就是死心眼。 向死而生的,可不就是死心眼么? “你也说过,盛笑春要除。”玉竹道,她说这话时不由自主想去摸腰上的剑,摸了一半想起早被藏在了衣服底下,又讪讪收回了手:“杨雯儿和师兄师姐的私仇按下不提,这些狗官为非作歹、祸害忠义良民,以前不知道便罢了,现在我们既然知道若还放任不管,岂不是一身功夫都学到了狗肚子里?” 她越说越觉得愤慨,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初次学剑时的澎湃,豪气凛然道:“所以我不仅要取剑,还要杀狗官!” 这话是十分威武的,只是她穿的是件文士长袍,即便梳了个男人发髻也挡不住身上阴柔的女儿气,看上去像个还未成人的小公子,此番言论由此时的她说出未免有种麻雀喊着要抓鹰的荒谬。 曾韫笑笑,柔和地按了她的肩头:“诶,快收收你的杀气。我们今天可是来找乐子的,你这样当心人家拦着不让进去。” 天色已暗,街上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不起眼的宝源坊开始走进三三两两的人,各个都是衣着华丽,非富即贵,还好他们两个精心捯饬了一通,在这堆人中并不显得突兀。 玉竹跟着曾韫,走了进去。 宝源坊虽然外观只是个破败小楼,真正走进去才会发现这正是所谓“败絮其外,金玉其中”,里面别有洞天:赌场核心建在地下,豪华气派的大厅墙壁刻有栩栩如生的浮雕,中央是座假山池,蒸腾着缥缈白烟。厅中伺候的都是妖娆美人和清俊男子,殷勤地对来客送上笑意,空气中处处弥漫着酒香和胭脂香。 玉竹面对“三奇八怪”之流还没怂过,见识了这泼天富贵的赌场却不由暴露了自己的穷酸本性。她把清心玄香往胸口按紧了些,牢牢地跟在曾韫屁股后面,生怕露了怯。 曾韫摇手让开了几个上前要伺候的美女,半天不见玉竹的身影,待发现平日里嚣张的某人灰溜溜躲 分卷阅读41 在身后,一手拉着她的袖子把她拽到了跟前:“你躲在后面干什么?” 玉竹被他拉到前面,险些撞上一个冲她抛媚眼的西域女郎,赶忙闪身避让,死鸭子嘴硬地不肯承认自己怂,小声道:“没、没躲,我刚才看这四周的塑像呢,好像跟我师父挂在练功房的有点像……” 曾韫“哦”了一声,扫了一眼墙壁,慢悠悠地道:“练功房里挂财神,仇鹤真是雅兴。” …… 玉竹差点闪着舌头——自己信口胡诌不过脑,赌坊不供财神难道供观音?如此一来玷污了师父的清誉,还希望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不要介意这点小龌龊。 她脸热了一阵,自责过后想把手从曾韫那里抽出来,奈何对方抓得很紧,几番用力都没能挣脱。玉竹脸上的热险些飞到了脑门儿上,靠着胸口凉意才只维持个波澜不惊的假象,低声对曾韫道:“那什么,你先把手松开。” 曾韫温文尔雅地耍无赖,手上攥紧道:“人这么多,万一一会儿走散了就麻烦了,松开做什么?” 玉竹声音更小了,几乎是有些发急:“你没发现周围好多人在看我们吗?我们这样很像那什么……” 曾韫一挑眉:“哪什么?” 玉竹蚊子哼哼:“……断袖……” 曾韫闻言抬头四顾,果然发现有人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方才冲他频送秋波的女人也都不见了踪影。见此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干脆把手十指交叉握得更紧了,凑在玉竹耳边道:“断袖不好么?这不是恰可以掩人耳目,看上去更像寻欢作乐的纨绔?” …… 话虽是这样,可是也没必手抓这么紧、脸凑这么近吧? 可是她即便反对也挣脱不开,两人就这么姿势亲密而惹眼地走到了筹码兑换的柜台。玉竹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兑换到手里只有几张象牙牌,心疼得几欲滴血——她欠曾韫的钱可是越来越多了,今天这笔银子绝不是做一年两年绣娘还得清的,恐怕得搭上一辈子。 紧接着她又安慰自己:人家都说赌博这事上新手手气壮,她不求发财,只想把剑偷回来前弄个不赚不赔,老天总也该给点脸吧。 兑好了筹码,经门口几个壮汉验察过,才真正进入赌坊内部。 穿过大厅,前面是几条长廊,分别书有“金银财宝”四字,通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有人把守。一个伙计看他们两个犹豫不决,殷勤上前道:“这二位爷看者面生,小的多嘴介绍两句。咱们这几条长廊是对应不同筹码的房间,‘金’玩的最大,最刺激,地方也最敞阔,是咱们这儿最受欢迎的厅;‘银’较次些,适合初来宝源坊的老玩家;‘财’玩的最小,适合新玩家。”说着眼睛一溜玉竹手里的筹码,笑道:“二位爷的马入哪个门廊都可以,是想玩刺激点的还是想循序渐进?” 曾韫却道:“你怎么单不介绍这‘宝’,莫非这个门廊里的玩法另有要求?” 伙计道:“这‘宝’专供人围观公开赌局,今晚我们老板和一位孟老爷要以赌局清账,请的见证人是都常来宝源坊的旧客,恐怕您二位不合要求。两位公子不妨去前三厅瞅瞅,牌九、骰子、状元签,因有尽有,自己玩可比看别人玩痛快得多!” 他刚说完,玉竹就摆出一副事稠的脸,粗着声音一拽曾韫的袖子道:“不去,人家就想看别人玩。” 小伙计在这赌坊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河都趟过了,却还是初次见到如此高调张扬的断袖,他忍着鸡皮疙瘩,对这位公鸭嗓的清俊小公子揖了一揖,道:“不是小的不放二位爷过去,只是坊里规矩不能……” 话说了一半,他顿住了,掌心里划过了一块东西,触感冰凉又令人熟悉。 是银子,数目还不小。 曾韫微笑道:“不能什么?” 伙计机灵地止住了话头,立刻挥手示意门口守卫让开,并伸手道:“二位爷里面请!” 玉竹看着这态度如翻书的伙计,心道有钱真好,不光能使鬼推磨,还能让磨推鬼。 费了半天功夫才进了这重兵把守的“宝”厅,原想此地应该更气派,不料一走进去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间门廊长且幽深,比起另几个明亮宽敞的走廊逊色不说,还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仿佛是哪家农户通风不畅的后院。 玉竹见四周无人,掩鼻对曾韫道:“孟老猫和赌坊老板以赌清账,十有八九输了交剑赢了免债,只是在人家的地盘,他会赌什么才有把握呢?” 昏黄的灯光让人看不大清楚脚下,曾韫拉着她往前边走边说:“听说牌九、骰子都容易动手脚,孟老猫是个赌场老手,久输也得有点经验,肯定不会挑让自己吃亏的赌局。” 说着他发现玉竹不走了,于是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玉竹憋了半晌,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脸:“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曾韫手上用力捏了一把她的掌心,笑道:“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吃喝嫖赌只精通前两样,你要一一查验么?” 说说笑笑间已经到了厅口,一掀门帘,这座“宝”厅便豁然在目。 与幽深狭窄的长廊很不一致,这间场子大且明亮,足容纳百十名看客,房顶悬挂着密集的灯笼,将这里映照的如同白昼,无论是环形罗列的座椅,还是场中央的圆形低台,在这明亮的光照下皆看的清清楚楚。 场中已经稀稀拉拉坐了一半人,大多都挤在前面,他们找了边缘的位置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看客。这些人不少是结伴而来的,三两人坐在一起高谈阔论最近手气如何如何,最近新兴的赌钱方法又如何有趣,言语间还会搀着几句荤话,把城中知名妓子拎出来品头论足一番,热闹倒是热闹,就是听得玉竹臊得慌。 ——她要是一点都不懂也就算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会仔细琢磨。可是她毕竟已经初尝人事,个中滋味一清二楚,那些粗俗的字眼飘进耳朵里,就难免勾起来另一层心思。 只听一人道:“哎呦,百花阁算什么?那春香楼的姑娘才叫好,温柔似水,皮子跟白玉似的,摸了一把还想摸一把!” “正是,不仅皮相好,声儿还甜,上次和我好的那个小玉姑娘,还没怎么着,一声‘好爹爹’先把人叫的人心都酥了!” …… 这些臭男人堆在一起果然没什么正经话题,三句话总是绕不过男男女女那点事。玉竹尴尬地搓了搓耳朵,她现在才明白,曾韫给她这个清心玄香根本不是为了防盛笑春,而是为了让她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闹个大红脸! 然而这些污言秽语又勾起了些她的遐思……不知道曾韫觉得她怎么样? 声儿是肯定不甜的,温柔似水也不大可能——哪个温柔姑娘会三番五次把刀架 分卷阅读42 人脖子上?唯独那个肤若凝脂,她还能沾点边,再就是动情的时候,穴儿会湿的极快…… 胡思乱想正入神,冷不丁曾韫对她咬耳道:“看台上。”吓得她差点原地一跃而起。 始作俑者似乎很是无辜,眨眨眼看了她慌乱的神情,狡黠一笑又撇过头去,手却还是紧紧抓着的。 玉竹放眼去看那圆台,顿时领悟了门廊的那股臭味从何而来。 圆台角落摆着一堆东西,用黑布罩着,只有眼力极好的人才能从没遮盖严实的那一点缝隙中看到一角乍泄的春光。 ……那点春光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鸡爪子。 所以闹了半天,孟老猫和赌坊老板的赌局,就是斗鸡。 -------------- 忍不住又更了挺长,接下来告假会更的慢一些,因为想一次写的长一点,再者是家里有病人 斗鸡<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斗鸡<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斗鸡 台上两只鸡,一青一红,青斗鸡乌云盖雪,红斗鸡白绒褐边。皆是圆眼粗喙,尖爪丰羽,连玉竹这样的门外汉也看得出是好货。 但这一厅的看客,眼睛都不在两只轩昂的雄鸡身上。 他们看的是台前的人。 一人圆脸圆身,面色红润,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不笑自有春风,富态得宛如一个财神;另一人覆着一身灰袍,高且瘦削,肩胛骨高高突出,面容灰沉,两腮凹陷,浑浊的眼珠半天才轮上一轮,好像一个将死的病人。 前一人是宝源坊的老板徐全,后一人是双剑杀手、八怪之一,孟老猫。 看上去像只病猫。 不论是老猫还是病猫,此人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认出他来并不需要看他的脸,只需要认他的剑。孟老猫的双剑剑鞘刻有猫须猫耳,正是这病鬼腰间别着的那一对。 他到哪都会带着他的双猫剑。但今日,孟老猫不仅腰里别了一对山猫,手里还有一对剑。 这对剑剑身极长,剑鞘古朴大气,刻有流云暗纹,美中不足的是剑鞘应嵌玉石的地方是空的,只有两个黑洞。 其他人对这对剑只是一眼而过,场中却有两人四双眼睛牢牢地吸在了这对剑上。 曾韫眯眼端详:“这就是宝凤?” 玉竹双手攥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剑道:“千真万确,我不会认错。” 赌局因剑而起,未定输赢之前剑仍归孟老猫。规则不算复杂,一笼十鸡,孟老猫先选一只,再由徐全选出一只,这还不算完,两只鸡继续由孟老猫选出代表自己的,剩下那只才代表徐全。 孟老猫手里有两次选择的机会,排除了徐全作为老板做手脚的可能,相当公平的赌局。 台上的扑斗未开始,台下这帮老赌棍已经按耐不住,纷纷自发下注,不一会儿已经将中央一处坐席摆成了赌桌。 台前一人敲锣,这便是开始了。双鸡入场,这两只凶禽先是静静地打量着对方,身子一动不动,连眼皮也不眨,然而只过了片刻,青羽鸡没有任何预兆地振翅而起,下喙如隼,疯狂地扑啄向了红斗鸡。 红鸡正是代表徐全出战的猛将,被这一扑啄掉下了两根羽毛,顿时如同火烧了屁股,目发朱光,发了狠地开始啄咬青斗鸡。 两只鸡你啄我扑,谁也不服输,一时间鸡毛乱飞,气氛跟着热闹起来,四周呼号喝彩声不断。 曾韫朝玉竹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离开了座位,移往了不同的方向。 玉竹不动声色地接近着孟老猫,他正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场中的两只鸡,人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围栏上,脊骨翘得老高,那对先前被他握在手里的剑就搁置在一旁的木凳上面。 她手心已经起了一层汗,有点发粘,人却是平静的。周围一片沸腾喧嚣在她而言如同虚空,只剩下自己的心跳,每接近一步,心跳的声音就越是鼓噪。 终于移到了孟老猫的身后。 玉竹距离那对朝思暮想的剑只有一臂。 她把剑勾了过来。 对面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嚷,想必是曾韫已经成功地搅起了事端,顺利地吸引了看守过去,这边她只要对付一个孟老猫。 而孟老猫本人也在好奇地看对面的热闹,还要分神留意场中两只凶残的斗鸡,根本无暇顾及背后的小九九。 他只留给了玉竹一个骨瘦如柴的青灰背影。 一切顺利得如有神助,接下来只要携剑逃出,再和曾韫商量后招即可。 又或者可以借机杀了孟老猫。 他在专注地看对面的人海,看斗的你死我活的两只鸡,看笑眯眯的胖掌柜徐全,唯独没有看他的背后。 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么? 玉竹将要折身而去的步子停了下来,她回头,拔剑,欲刺孟老猫。 前一刻还死气沉沉趴在围栏的人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病秧子尚未回身,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玉竹剑出鞘的同时,他的山猫也出鞘了。 “呛啷”一声,火星如电。 两个人,四把剑。 剑已经抵在了一起。 玉竹心道:“糟了。” 这声“糟了”,并不是因为偷袭不成,也不是因为孟老猫发现了她偷剑。 而是因为,手里的这对“宝凤”是假的。 剑鞘剑柄都一模一样,长度一样,重量一样,但还是有一点不一样。 这点不一样对于除玉竹以外的其他人而言是不可能察觉的,但它偏偏是在玉竹手里。 一个人如果自学剑的第一天起就是用的同一把剑,十几年过去,剑就是人的一部分,它握在手里的温度、重量,它划开皮肉时的触感,它在不同光线下闪耀的光泽,它削风断水时的声音,每一项都会如同人之五官一样清晰可察。 于别人而言是一点不一样,与玉竹而言却是千个万个不一样。在剑出鞘的那一刻,千万个破绽齐头而出。 她想,既然“宝凤”是假的,还有什么是假的? 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圈套?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曾韫被人围攻了。 原本起哄看热闹的登徒浪子中忽然出现了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眼睛不眨地杀向了他。 曾韫本该在引起混乱后趁人不备溜走,如今十几道刀光齐刷刷地坎来,再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他抽剑扶摇而上,衣袂翻飞,有条不紊地避过一刀又一刀,削掉了来人的左膀右臂,刺穿了他们的胸腔肺腑,可是就好像杀不完似的,倒下一批人,又来一批人。 他的金绣铁骨扇在和 分卷阅读43 黑风白雨的对战中已经废了,这把临时寻来的剑虽然能轻松地刺中这群人,可是如果对方还有更厉害的高手恐怕是难以招架的。 眼看又有一批人围了上来,曾韫皱起了眉头,他手中剑势渐弱,锋芒一敛,转而气运剑身,一招“月满清秋”,划出了圆润又凌厉的一剑,如同场中旋过了一阵初秋和风,温雅恰如出剑之人。 只是这剑势如风,人却如烛,被曾韫这绵里藏针的一招扫过,冲上来的这群人便如烛火经风扫荡,一下子熄灭了。 霎时血流如海。 曾韫白衣若雪,人如寒梅,冷峻的脸与手上浸血的利剑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血海中,又钻出了一批人! 曾韫一直觉得,世上飞禽走兽数不胜数,真正令人胆寒的并不是狮虎巨象——虎虽凶残,却总是形单影只地出现;狮纵可怖,顶天不过是七八只成群;巨象身形庞大,灵巧不足,性格温和,亦不足惧。 真正可怕的,是蚂蟥之流,一只上来,紧接着就会有一群,它们不大,也不够凶残,却能生生把人耗干耗尽。 这群不断蜂拥上来的人,真是像极了蚂蟥。 好在一片湖再大,蚂蟥再多,只要杀,也有死绝的那一天。 他手里的剑已经快要杀尽接连扑来的人了,一批批再涌上来的已经变为了十个、八个、七个…… 曾韫的虎口已经感觉略微发麻,他斯文地低声骂了一句,索性从袖中拎出一把银针,洋洋洒洒盖向了这群蚂蟥一般的送死之人。 这和黑风白雨的“初春细雨”如出一辙,只是曾韫心思细密,所施的针也更细更绵密,即便来人身着铠甲,亦能从铠甲的接缝处钻营而入,流入经脉,致人暴死。 他有一颗侠义之心,但从不拘泥于名门正派的条条框框,在曾韫看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只要仅用于上不了台面的人,就没什么大碍。至于被人看做手段下作,那又如何? 他不在乎。 接连的“月满清秋”和绵密毒针之后,人终于越来越少,曾韫眼尾一扫还在和孟老猫厮杀的玉竹,胸口涌过了一阵清心玄香也给不了的安然。 此地不能久留,他必须先带玉竹离开。 曾韫向场中央飞了过去。 他的轻功是顶尖的,从这里到玉竹所处的圆台不过数十丈远,以曾韫的身法,眼皮一开一合,就应该已经到了。 可是眼睛眨了几下,他仍没有到。 曾韫身还未近,早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此人身长九尺有余,四肢粗壮如树,颈粗有力,目若铜铃,脸盘被一圈浓密的胡茬包裹着,他单是伫立在那里不动,已经宛如一道铜墙铁壁。连曾韫看了也心中一惊:这样一个人,他们先前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心惊不过须臾,曾韫平稳心绪,继而顺着此人拦路的手看了过去。 他握着一个短器,两头粗中间细,细的地方放着他的手,粗的地方是一团乱刺。 三奇之一,赵十城。 孟老猫、赵十城、训练有素的杀手,还有什么人? 这哪是一场孟老猫和赌坊老板的赌局,分明是一场针对他们的围猎! 围猎<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围猎<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围猎 赵十城长相凶悍、身形凶悍,说起话却完全不凶悍。他伸手拦下曾韫,几乎是彬彬有礼的:“这位公子且慢。” 曾韫一撩眼皮,冷笑道:“各位高人既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让我们钻,还如何慢得?” 赵十城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中交手的两人,道:“你看他们,我已经很久没看过如此精彩的决斗了。” 孟老猫乃当今双剑第一高手,早年的臭名声就是单挑天下高手被骂出来的——譬如神剑先生屈红岩拒绝了孟老猫的战书,他便杀了屈红岩的幼子逼他应战;孤傲女侠蝴蝶夫人号称宁死不与他这无耻之徒决斗,他便毁了她的两个女儿,把她们赤身裸体地悬挂蝴蝶山庄门前,以此作为威胁。 但凡用双剑且有点名声的人,不管有没有意向,都被他挑战过一轮。孟老猫做稳了双剑第一高手,决斗到最后只剩下无聊,便适时地跟从了王书钧,赌博杀人成了余生的快事。 现如今居然碰上了一个能与他旗鼓相当的。 他瘦削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兴奋,咧着占了半壁江山的嘴,眼睛里都是疯狂的火花,手上的剑越来越快。 他越来越快,这女孩也越来越快,居然还能接得住他的招! 尽管玉竹手中不是真正的宝凤,却也用的出神入化,剑快且准,以曾韫的眼力若不细看竟然难觉察剑招,只能捕捉到两抹刷白的残影。 和那时在刘保虎家中过招的完全判若两人。 曾韫看得竟然也有些入神,心中疑道:“难道淫毒竟能如此压制人么?” 淫毒当然没有那样压制人的功用。细看玉竹的剑,时而像“鹤舞”,青丝绕水,柔情连绵,时而又像“落虎”,凶残无两,狠戾暴虐,期间又夹杂了一股说不清招式的打法,剑意孤绝,有种向死而生、不念忘返的偏执。 曾韫明白了过来,玉竹是在“融剑”。 仇鹤所教授的剑法始终是他老人家的剑法,可是剑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同一个招式在一人手中是一个样子,在另一人手里可能会展现另一种生命力。 人道十年磨一剑,玉竹学了十三年的剑,及至下山遇到接连的变故,才渐渐开始融会贯通,摸索出自己的剑法。 看她的剑,可以窥到与她交手的人——悍勇的吴疾风,沉稳的高风,反复无常的段青山,心思缜密的曾韫…… 打着打着,甚至看到了孟老猫。 阴狠乖张的孟老猫。 他的双剑如同仙女长袖,好似天生就长在双臂一般地灵活自如。可是仙女的袖是柔美的,而孟老猫的剑却是阴狠的。 眼看女孩越斗越勇,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亢奋,脸上竟然布上了一层血红的光,“嗷呜”一嗓子叫了出来。 赵十城沉声道:“老猫叫春!” 曾韫闻言一震,“老猫叫春”他早有耳闻,听说上次出现,是在孟老猫对阵中原双剑第一高手陆岁荣的时候。 可是陆岁荣死了。 “老猫叫春”只出现过一次,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人与叫春的老猫交过手,这个人还是“神州第一双剑”。 他死的很惨,身上被孟老猫的剑刺穿了三十三个血洞。 猫在发情的时候最可怕,平日里温柔可爱的毛团会变成恼人的恶魔,更 分卷阅读44 遑论孟老猫这只特别的“猫”——一般的猫叫春是为交配,他叫春是为杀人。 曾韫蓦然变了色,急忙腾身一跃就要飞入场中。 但他面前还有一个赵十城。 曾韫冷声道:“让开。” 赵十城声音更冷:“恕不能从。” 曾韫不再废话,凌空一剑,直刺向了赵十城。 这一剑如风如雷,再不复“月满清秋”时的温文尔雅,剑意汹汹,刃未到,剑气已掀起了睥睨无匹的气势,将他们所站的三尺圆地内的尘埃震落得飞舞不休。 “三奇八怪”虽然总是相提并论,然实则是有高低上下的,否则为什么“奇”有三,而“怪”有八? 凡事讲究物以稀为贵,“三奇”的实力确实在“八怪”之上。若给“三奇”按照武功论资排辈,以吴疾风最次,乔凤儿居中,赵十城最佳。“八怪”中亦有两人格外地不寻常,这两人皆是大器晚成,一个是挑尽高手的孟老猫,另一个是一心从政的宋秋水。 本就不弱于“三奇”的孟老猫,一旦开始“老猫发春”,便会陷入嗜血的疯狂。 现在他们两人的对手,正是已经发春的孟老猫,和“三奇”之首赵十城。 不能手下留情。 曾韫的剑一出,赵十城两条浓眉难舍难分地团在了一起。 他是一个细心审慎的人,方才观战,他看的不只是台中的孟老猫和玉竹,他也在看曾韫。越看越觉得,这个年轻人,和他有点像。 他审慎细密,出手时必会审时度势,攻招不落防守,以一敌众,没有现过空门。 赵十城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知道,之所以没有空门是因为曾韫挥一剑想十剑,把战局变成了棋局,对方棋未落,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整个棋局的千百种走向。 好一个缜密的年轻人。 但这一剑却不是缜密的一剑,它是简单直白,充满杀意的一剑。 这样的剑极快,极狠。 冰冷的剑刃卷过千重劲气呼啸而来,压迫的人几乎喘不上气,森森刀光映入赵十城的眼睛,寒气堪比隆冬一把万丈冰凌,让人躲无可躲。 赵十城也是人,他也不能躲过这一剑。所以他便不躲。 他迅速一拔手中的刺头短棒,穷尽全身力气接住了这一剑。 “咔”地一声,短棒与长剑相接,长的一端是倨傲的公子,短的一端是凶悍的汉子。 汉子的脸上已经青筋毕现。 剑也再不能往前了。 可是剑未伤人,仍有凌厉的剑气,赵十城眼看着曾韫的剑停在了距离自己胸膛半尺之处,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却感受到一股寒意划破了他的胸口。 殷红的血霎时染了他所着的淡灰上衣。 赵十城刺头棒一挫,后退半步,在青石板上踏出了半掌深的脚印。 曾韫从容收剑站定,神色倨傲依旧。 双方交手仅一招,赵十城身上淌下了冷汗:当今世上能逼得他狼狈而退的高人,不会超过五个,而逼退他还能面不改色的,绝不超过三个。 这个后生是什么人? 他的黑脸更黑了。 可是赵十城是一个缜密的人,纵然脸黑,却没有慌乱,他既不关注自己被挫掉半面的短棒,也不看前胸还在流血的伤口,他的一双眼睛,只盯着曾韫。 盯得对方连一眨眼的动作也不放过。 这个时候他也做了一个决定:如果这个青年真如外现的这么深不可测,他就即刻离开,毕竟王书钧和他之间只是金钱交易,求财先求命,天经地义;但如果这青年只是虚张声势,那就有的玩了。 赵十城看着曾韫,看着看着,他笑了。 他是个黝黑汉子,看见白皮的小白脸,向来会多留意几眼。 这个公子哥很白,他早就注意到了。 可这人的脸比刚才更白了。 越来越白,白到了极致,他唇角兀地流下了一股细小的红泉。 受短棒全力一阻,这一剑被硬生生梗在中道,若非内力极强,这会儿必不会好受。 这青年的虚张声势,差点唬住了他这个老江湖。 赵十城满意地笑了笑,轻道:“你很厉害。” 曾韫眼皮不抬:“知道厉害就让开。” 赵十城道:“你这么厉害的后辈,为何江湖无名?” 曾韫冷笑道:“你们倒是赫赫有名,千夫所指,感觉舒坦?” 赵十城并不在意这讥讽,拿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玉竹,又道:“那位姑娘也很厉害。” 曾韫心口紧了紧,眉宇间隐约有担忧之色。 赵十城又道:“她厉害却无名,因为她是毒大夫的弟子。”他看向曾韫,视线定格在了一缕血红,神态越发镇定自若,这么一副粗犷的皮囊竟然漫出一丝丝游刃有余的君子气度:“你呢?你是谁的弟子?” 曾韫右手的剑放了下来,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方白帕,折了两折,轻抿了嘴角的血,笑道:“你们大费周章设下这局,却不知我是谁?” 赵十城喃喃道:“出剑既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莫测,亦可见蛟龙出水的气魄,这样的人已不多见……莫非是潜蛟的弟子?”然不待曾韫开口,又道:“不会,潜蛟只有两个弟子,一个不能武,一个是黑风白雨,年龄也不对。” 曾韫笑而不答。 赵十城眉头紧锁:“难道是飞剑之徒……也不对,他本人三年前被我重伤,自己尚没有这般能耐,更不可能教出来这样的徒弟。” 曾韫冷漠道:“徒弟就一定不如师父么?” 赵十城讶异道:“你果真是飞剑门下徒弟?” 曾韫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用抿过血的帕子擦了剑,凉薄地道:“废话说完了么?我要走了。” 话音未落,他两指一动,那方血帕中已然飞出了一排刺钉,夺夺地刺向赵十城的面门。 赵十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人虽然高大魁梧,灵活度并不逊色,这预料不及的飞钉搁在旁人身上早就把脸扎成了蜂窝,他却活动腿骨,眨眼将自己九尺多高的身材缩成了三尺长,变成了一个侏儒。 刺钉是照着九尺处的面门刺的,人缩成了三尺,曾韫再神的功法也不可能击中,那一排神乎其神的夺命钉齐齐地落在了赵十城身后的木柱上。 变成侏儒的赵十城就地打了一个滚,听见刺钉扎入木头的声音,他人早已翻出了原先所站地方几丈远。 然而待他回首,却发现曾韫也不见了。 曾韫不见是理所当然,因为他射出一排刺钉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脱身。至于赵十城死或不死,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在他的眼里,杀死一百个赵十城也抵不上救一个玉竹。 ——玉竹已经支撑不住了。 她是仇鹤的弟子中最擅剑法的,所以才能与孟老猫 分卷阅读45 势均力敌,抵得住他的几十招。可是在此次下山之前,她的剑只宰过禽畜,尚未真正沐浴过人血。而孟老猫的山猫剑已经在血水里泡了几十年,每当夜晚,拔剑对空,银白色的剑刃上可照见淡红色的光晕。 玉竹比起杀人如麻的孟老猫,实在是嫩了些。 老猫叫春之后,玉竹骤然发觉原先有章可循的剑法忽然变了,双剑变得波云诡谲,前剑与后剑毫无关联,左剑与右剑亦寻不到蛛丝马迹。 前一剑刺的是你的脖颈,下一剑可能是冲着你的腿肚;前一刻剑还在眼前,一眨眼就已经到了背后。 时而是两把剑,时而又是数十把剑。 而当玉竹睁眼细辨的时候,甚至偶尔可见孟老猫一手背在身后。 那就只有一把剑。 孟老猫的剑,何其变幻无穷! 前几十招的势均力敌很快变成了玉竹的单方面挨打。孟老猫结结实实地压制着玉竹,她竭尽全力才只是勉强保持着不在这诡谲剑招下溃不成军。 玉竹握剑的手已经磨出了血,剑鞘的木纹被血渍浸染,显露出一条条拉长的红丝,与握剑的玉手相辉映,煞是刺目。 她快要脱力了,手上的剑已然似有千斤重,可是心头压抑却甚于手上。 这便是高手与她的差距了,她自认名师门下高徒,求索多年,本事不低。现在一个没有中毒、全须全尾的她,在孟老猫面前如同被巨石碾压的蝼蚁,毫无招架之力。 她能感觉到,发狂的孟老猫甚至还未发挥全力——他似乎意在于不让这场令他欢欣的较量太早结束,每一次玉竹感到将要无力再抓紧剑的时候,那边的双剑就变成了一剑。 上一次令她觉得自己手中的剑如此软弱无能,还是在雯儿横死的时候。 这种压制渐渐唤起了她心头的恐惧,也勾起了她一点不便与人的心思:武学之道何其漫长,天道酬巧更甚酬勤,或许她终其一生,也无法将剑用到孟老猫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 也难怪人人都在追求那本死毒经了。 可决生亦可决死的奇书,找出个使人进境一日千里的法子也当不在话下吧。 她忍不住想:如今师门只余我一人,倘若此书真在我手中,我又该拿它如何? 山猫<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山猫<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山猫 尽管玉竹脑子里是乱的,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两把假宝凤只是个唬人架子,很快被玉竹撇在了一旁,现在她手里用的是先前藏着的那对剑。 孟老猫忽然抬起双手,剑走如蛇,灵巧地避过了玉竹舞在空中的剑锋,轻点在了她的手臂。 玉竹看到那两剑退回原路,才感到两臂一麻。 她余光瞥一眼,两道血口。 孟老猫枯瘦的一张脸此时溢满红光,虽仍旧吸腮瘪脸,但面色比玉竹这样的年轻小姑娘还要红润许多,眸间流光溢彩,生气盎然,一点也没了先前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对这两道血口似是很满意,故技重施,须臾之间,原来的两道血口,变成了四道。 紧接着,六道、八道、十道…… 五招内,玉竹没能碰到孟老猫一根毛发,她的左右臂已经各自罗列了五条血口,都不是太深,长度、间隔完全一样,整齐地宛如猫爪的挠痕。 袖子被血沾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玉竹心头的急切恐慌排山倒海而来——孟老猫只当是游戏一般地轻松,而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这么下去,她可能会被孟老猫打得连剑都没办法握稳。 好在值得庆幸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五招下来,她也大致看清了孟老猫这一招的套路走势。 于是在孟老猫又一次抬起手臂,纵剑而来的时候,她手腕轻动,飞快地将双剑凭空一剪,将不怀好意的山猫架在了半空。 山猫疾停,再没多割出来一道血口。 招一旦破了,先前对方单方面凌虐的气势便会为之一挫,一剑改变整场走势是常事。 玉竹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回落了些许,她死咬着牙,脸上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笑意。 还没等这个笑意完全成型,她却笑不出来了。 架在空中的这两把剑是当初曾韫带她从刘保虎那里找来的,剑轻且利,用起来方便灵巧,这一路已经随她披荆斩棘,战过许多高手。 可是剑一旦轻,刃一旦薄,势必就会在硬度上略逊一筹。 玉竹脸上挂着一个未成形的笑容,眼睁睁地看着左手的剑刃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最初是一条比发丝还要细小的缝隙,她的眼珠还没来得及转上一转,已经爬满了剑身。 左手的剑竟然碎了。 剑碎的一瞬间,一股苍劲有力的寒气沿着碎剑剑柄猝然传到玉竹体内,她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觉左臂一麻,五脏六腑像是被冷风刮过似的,痛得浑身一抽。 刚被这凌厉的剑气蹂躏一遭,接踵而来的就是幽灵般的山猫。 乱中生智,玉竹完全是凭着意志力和狗急跳墙的机巧,踩出了一个“鹤入青云”,把师父看家的那一套阵法用在了躲避孟老猫身上。 她气喘吁吁地腾挪转身,像一条堪堪漏网的游鱼,与两把山猫险而又险地擦肩而过,只在衣服上留下了两道破口。 孟老猫大概也有些讶异她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避剑而出,到了这时候,才终于吐出了两个字:“不错。” 他的声音和这具驱壳如出一辙,开口如同一个陈旧的风箱,嘶哑低沉,音色好像指甲划在石块,刺耳难忍。 玉竹却没功夫计较他这吝啬的赞美,青白着脸直起了身子,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阴冷。 双剑只剩下了一剑。 这对于一个惯使双剑的人而言无异于失去了左膀或右臂。 断臂的玉竹,与一个杀到兴头上的孟老猫,这场交手的输赢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到了这个时候,她与她的剑,当下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叫做“抗争”,只不过是“挣扎”。 可是挣扎也要做足了挣扎的样子。 玉竹头也不回地扔掉了左手空荡荡的剑柄,把右手的剑转到左手,撕下袖口一缕布条,在流血的虎口处缠了缠,随即换回右手持剑,模仿着当初曾韫的镇定,道:“再来。” 孟老猫眼中的光彩更加灼烈。 他此前想的是,要杀了这个女孩。 现在想的是,一定要杀了这个女孩。 前者纯碎是个人作风——在他练剑步入痴境后,凡遇见可心的对手不杀到你死我活就不痛快 分卷阅读46 。这小丫头可心的很,但尚且稚嫩,剑法与他相比仍有一段不算小的差距,最终死在剑下的毫无疑问会是她。 而“一定要杀了这个女孩”完全是因为她本人——任何一个双剑高手在孟老猫剑下都要经历信念崩塌,恐惧失态。她却还能看上去不惧不怯。 更何况她还如此年轻。 倘若再让她练上个五年八年,必成祸患。 好在她也练不了了。 孟老猫腾身而起,剑在手中已看不清来去,处处皆是剑影。他的人被包裹在一团密集的剑光中,好似一个灼眼的火球,径直滚向了玉竹。 攻到极致已无需再守,这密密麻麻的剑光不只是看上去慑人,快到极致的剑亦把孟老猫自己舞成了刀枪不入。 玉竹深吸一口气,不知是不是清心玄香的作用,此刻凶险非常,她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 光团逼近至两臂之长时,她忽然一脚勾起地上的假宝凤,不假思索地甩入了光团。 早年练剑,习到快剑,仇鹤曾令她一剑斩断空中飞舞蚊蝇的翅膀而不能伤其性命,她记得那时日夜盯着蚊虫,捕捉到它们振翅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一眨眼能有几十次。 孟老猫的剑劈下飞剑所花费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蚊虫振动两次翅膀那么久。 他的剑不能再快,这时间不能更短。 但是玉竹抓住了这短暂的一刻! 她右手在孟老猫披剑的同时朝那片刻间的空门一递,刺向他的前胸。 只要她刺中,一切仍有转机! 剑走如电,已经到了孟老猫的身前! 然而对方若是能如此轻易便可刺中之人,怎么能以“双剑第一高手”荣膺天下呢? 玉竹有一剑,孟老猫却有两剑。 光团刹那收拢,变成了一道疾光,孟老猫一剑接连打出了两招,一招打掉刺来前胸的乏力长剑,下一招刺近了玉竹洁白的颈。 孟老猫的剑越来越近,他那骷髅似的身形也越来越清晰,布满了纵横纹路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他终于从玉竹脸上读到了期望已久的东西: 绝望。 这一剑下去,会刺破这女孩美丽的脖颈,他仿佛已经看到血染红了她的桃腮和锁骨,女孩在惶恐中奔赴死亡。 杀人如麻的孟老猫竟然觉得有些许的怅然,这女孩真年轻。 年轻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可能等在前方,剑法的深奥广博,这片天地的浩渺,仍有待她去领悟探索。 而他已经老了。日暮西山,再也难有更灿烂的时候。他的双剑,已有太久停在原地,再也难以更进一步。 怅然的孟老猫叹息一声,手上的剑离女孩的脖子只有一寸之遥。 山猫停下了。 孟老猫前一刻还闪耀着得意的眸子,倏然暗淡了下来,蒙上了一层乌灰。 他缓缓倒在了地上,背后是一只淬毒的铁蒺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到最后一刻,安能知自己究竟是为螳螂还是黄雀? 曾韫一脚辅以落地,尚未来得及去搀扶玉竹,忽觉身后戾气紧接而至,他仓皇腾跃,赵十城的纺锤棒擦着他的头顶而过。 另一旁,险些被僵直着倒下的孟老猫砸倒的玉竹,则忙不迭去拾取那两把山猫——她手中的轻剑一把碎了,另一把也出现了裂纹,这两把山猫虽然太过厚重,但好歹是名剑,眼下实在不容她挑三拣四。 她携山猫站定,和曾韫一左一右将赵十城夹在了中间。 两道细细的白影和一道庞大的黑影迅速杀在了一团。 重伤的玉竹舞剑而上,剑法比平时还要锐利无匹。人心即剑心,她的此时所向披靡的气势正是源于她的自信。 此时自信的人不止有她,还有曾韫:原先曾韫和赵十城不相上下,玉竹不敌孟老猫,而现下玉竹曾韫以二对一,打一个赵十城明显占据优势。 自信的两个人配合得心应手,早先在床上的默契亦体现在了剑上,尽管从未磨合过,你来我往,不出十招已经将赵十城一个敏捷的汉子支得团团乱转,那把名扬四海的纺锤棒被削得不剩一刺,再看不出像个纺锤。 汉子已经受了重伤。 胜利在望。 曾韫防住了赵十城,只待玉竹再刺几剑,“三奇”将彻底覆灭,那些枉死这群狂徒手下的冤魂终可得到安息。 这时场上出现了两个人。一矮一高,一胖一瘦,一主一仆。 矮胖的主子,一副官僚模样,腰间别着一把显然只是个佩饰的宝剑;高瘦的仆从却是个芝兰玉树的青年,高鼻深目,眉如墨染,轮廓如画。 矮胖的官僚向青年努努嘴,青年信步走向了场中。 正与赵十城战得酣畅的玉竹不经意地朝来人瞥了一眼,瞬间呆住了。 她前一刻还凌厉的剑招像是被人抽取了筋骨,顿时绵软下来,剑刺在赵十城身上,只是无力地打了个转,连布料都没能剖开半寸。这汉子借机倒打一耙,顺势一掌拍在了她的腹部。 赵十城的一掌,虽不至于像于波那样狠辣,力道仍不可小觑,玉竹对这一下不设防,瞬间被拍得眼前金星乱迸,当即忍不住闷哼一声。 被拍了这一掌,她还是没有办法移开眼睛。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人她曾经教她骑马,救她性命,与她在无争的燕雀山共度了美好的十三载。 她曾经日思夜想的人。 持剑逼近的,正是凌霄。 逆徒<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来源网址: shuise 逆徒<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逆徒 凌霄手里提着一把弯柄长剑,踏着石台,一步一步,脚步缓慢而沉重地走了过来。 原以为丧身火海的故人居然还活着,这种感觉就像干涸万年的河床遇见滂沱大雨,挨过冬霜的枯树逢迎初春,玉竹无暇思考细节,只觉被巨大的惊喜包围,呼吸都不觉急促了起来,欣喜道:“师兄!” 凌霄温声道:“是我。” 玉竹眼圈霎时红了:“你没事真是太……” 她话还没说完,泪就淌了下来,“好了”两个字被淹没在了一腔涕泪里。 那边执剑的曾韫闻言一愣,很快又回过神,面无波澜地朝来人瞥了一眼,手里的剑舞出了十成的凶狠,一剑便把赵十城逼入了死角,并冷漠无情地在他身上拴上了细而坚韧的银丝线。 赵十城此前在和这对雌雄双煞过招的时候已经受了伤,被曾韫的银丝勒中伤处,觉得那一处皮开肉绽,像被点着了似的火辣辣地疼得厉害,他怒目圆睁,低吼一声便要挣开困住自 分卷阅读47 己的绳索,但怎奈这银丝材质特殊,越挣扎越是困得严实,只好放弃了这番无谓的抵抗,手脚都老实了下来,嘴上喊道:“赵某认输,劳烦公子手下留情。” 曾韫的视线跳过面前的赵十城,点了点慢步前来的“师兄”,最后落在抹泪的玉竹身上。不过是停留了短暂的片刻,却感到一种异样的酸楚漫过心扉。 他觉得很不是滋味,但是现在不是他插手的时候,只好把怒气对准了赵十城,冷冰冰地回道:“晚了。” 说着,他左手勾线,银丝顺着赵十城庞大的身躯向上蔓延,一路攀到了他的咽喉,把赵十城粗壮的脖颈勒出了一条条突出的肉块。 线仍在收紧,刚才说起话来还慷锵有力的汉子很快变得面色酱紫,脑门上跳出了数根青筋,目突唇龅,看上去好不骇人。 能让人用眼看的事,曾韫不愿多费口舌去解释。 还好凌霄没让他失望。 值此之际,几枚棋子偏飞而至,虽力道还不足以打断曾韫控在手里的丝线,然而击出暗器之人善用巧劲,还是使得银丝一震,收紧的丝线骤然松散。赵十城得此空隙,一把拉下脖子上的银丝,赶忙大口喘气。 “师兄?”玉竹正要去拉凌霄,见此变故忽然愣了。 苍兰体质偏弱,仇鹤便教予她暗器和镖术,爱钻研的二师兄总是跟着旁听,苦于没有趁手暗器,她那时便建议他用棋子取而代之。 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棋子从凌霄这里脱手而出,她怎么也难以相信施暗器救赵十城的人是他。 喜过之后,惊铺天盖来——凌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逃出火海的?和他一起的柳华呢? 一连串最初没来得及思考的问题好像水下的气泡,于同一时刻在脑海中炸裂,她再看看凌霄身后那个官僚模样的男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再也动弹不得。 要问的问题太多,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玉竹干裂的唇嗫嚅着,纠结好一会儿终于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片原用于斗鸡的圆台站着四个活人和一个死人,此时静的如同死寂,以至于凌霄那一声低叹没有逃过任何一个人的耳朵。 他斟酌许久,说出的并非是长篇大论,反而极为简短:“师妹……抱歉。” 玉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前的人温柔如初,眉宇间凝着浓浓郁色,分不清愁绪多还是歉疚多。 既然凌霄还是凌霄,那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玉竹手握成拳,又松开,低声道:“你这么说……是因为大师兄吗?” “不全是。”凌霄摇了摇头,声音嘶哑,“我对不住的不只是他。” 玉竹的手攥紧了山猫的剑柄,反复深呼吸几次,又问:“给王书钧破了阵法的人,是你?” 她期待听他说一句“不是”,哪怕犹犹豫豫也好,起码可以给她一点相信的理由。 凌霄并没有如她的愿,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半晌,徐徐吐出了两个字:“是我。” 这话如同一道霹雳,把玉竹不愿戳开的那层窗纸劈得稀碎。她像是被一记重拳击中,身子几经趔趄,以长剑杵地才堪堪站稳。凌霄习惯性地想要上前去扶,她却反后退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凌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动。 “你一定是被逼的。”玉竹抬头盯着凌霄,好像要把视线钉入他的灵魂深处:“他们拿了什么迫使你这么做?” 凌霄苦笑:“没人逼我。” “没有苦衷,也没有把柄,是我先找上的王大人。” 玉竹睁大了眼:“你……” 凌霄深深看她:“师妹,柳华你们几个都是安于在仇鹤门下求学,但我不是——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是心心念念地想要毁了他。” “……假的,不可能……” “错了。”凌霄柔情骤逝,眼神里布满了鲜见的狠戾:“十几年来,我和仇鹤所有师徒情分都是假的,只有想毁他的心是真的。” 他补充道:“不能更真。” 玉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再也站不住,一剑怒指凌霄,哭喝道:“凭什么?师父虽没生你,好歹养你十几年,你凭什么毁了他?” “凭什么?”凌霄轻笑,“凭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你们几个从小被弃,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以为我也一样么?” 玉竹搜肠刮肚回想关于凌霄生父母的只言片语,这时才发觉每当谈到这个话题,他总是反常地沉默,以至于她对他上山前的背景居然是一无所知的。 “你们一开始就一无所有,可我呢?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们是一家四口。我爹是贩卖西域香料的商贾,我娘是绵阳的本分女子,我家在绵阳城南有座四方小院,家中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如果不是仇鹤下令毒杀全城色目人,他们一个都不会死,我也不会是孤儿……你说,是凭什么?” 凌霄每说一句,眼里的赤焰就炽盛一分,重述当年拥有过又失去的人生,无异于在旁人面前自揭伤疤,看的人只见鲜血淋漓,痛的还是他自己。 他好像又看见自己牵着妹妹的手,走过绵阳城的大街小巷,街上有行人称赞传了父亲色目人长相的妹妹可爱,卖蜜渍金桔的摊贩伸手捏一把她圆润的面颊,再往她手里塞上几个糖果蜜饯。小姑娘会嚼着糖块,伸出胖胖的手掌,掌心的糖果闪着晶莹的光泽。 她对他道:“哥哥吃”。 他接过糖,用帕子替她包好,不吃也觉得嘴里发甜,就这么甜丝丝地带她回家。家里也是有趣的,院落常年晒有娘洗好的衣物,屯着各种香料,终日飘着各种馥郁芬芳,他和妹妹可以在四角天地里你追我赶、玩无聊的游戏玩上一天,直到被父母训斥着去吃饭方知停歇。 那段时间平凡而美好,他依稀记得父亲终日忙碌在外,虽不体贴但为人随和谦逊,并没有寻常男子的威严做派,而母亲端庄贤惠,辛勤操持洗衣做饭、缝纫衣物大小家事,还会烧制他最爱的冰糖莲藕,交代他分送给邻里街坊。 可是仇鹤来到绵阳的那一年,一切都变了。 热衷屠城的迦南大军越逼越近,硝烟四起,满城的百姓都吓破了胆,他们一家四口也不例外。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又闻当下武林宗师仇鹤身在城中,有计退敌。 城里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百姓是高兴的,都期待着这位大侠一展身手,拯救苍生。众人纷纷猜测仇鹤的退兵之计,盼来盼去,盼来的第一条仇鹤亲令,居然是斩杀城中色目人,以防泄密。 这对于城中绝大多数人是不痛不痒的事,但对于凌霄一家却是灭顶之灾。 爹被将士捉走,原先友好的邻里街坊忘记了香甜的冰糖藕,他们开始朝家里扔死老鼠,泼泔水,在墙上写 分卷阅读48 恶毒的咒骂,污言秽语隔着一堵墙传来,日子一下子变得灰暗难忍。 那几日总是多雨,连绵的雨天,阴阴沉沉,让隔墙投来的秽物变得难以清理,凌霄一天清理三遍,院里的腥臊味仍难以祛除,再也不像一个放置香料的地方。 他不敢让娘打扫庭院,怕她听见外面那些不堪的羞辱,只好抱着扫帚,用自己尚幼小单薄的肩膀,为房里的母亲和妹妹支撑起一片狭小的天空。 凌霄安慰自己,再等等,就会好了,他会长大,会保护好她们。 终究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很快又传来消息,色目人的孩子也不能留。 于是一个伶仃妇人,抱着两个孩子,仓皇地逃窜了那个曾经盛满欢声笑语的四方院。 可是左右不过是一个严兵看守的城,连只鸟也休想飞离出去,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呢? 被母亲打发去买烙饼的凌霄,回来的时候只找到了一具尸体,平时温婉可亲的女人被人像丢死狗一样丢在街角,胸前的布料被扯开,衣袋里的钱被人翻了个精光,满身,满脸都是血,再没有一丝尊严。 至于妹妹的尸体,那是要拿去复命的,所以那个俏皮的小女孩,连尸骨都无法安然入土。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那么小,连只兔子都不会伤害,又怎么会伤害人呢? 漫天的雨,细细密密地投入这座严阵以待的城池,人来人往,没有谁多看一眼在街角哭泣的孩子。 他因为长相不似色目人逃过一劫,并阴差阳错被仇鹤带回燕雀山认作弟子,可是这十几年,支撑他走过来的不是虚浮的师生情谊,而是泡在雨天那几日滋生的仇恨。 凌霄愤然道:“仇鹤害我家破人亡,他对我又何尝不是满怀戒备?——他从没把武学心得真正教授与我,平日的衣食住行只让柳华负责,机密过往只说给苍兰,连最后的死毒经,也是留给你的,在他心里,我何曾有过一席之地?” 此话一出,场中数人皆惊,玉竹的眼神已经比冰还要冷。 方才一言不发的曾韫收紧了丝线,忽然道:“你对仇鹤有怨,那他的死是你动的手脚?” 凌霄没想到一个外人会放着死毒经不问,开口先提这件事,先是一愣,后瞥一眼沉默的玉竹,垂下了眼睛:“他武力高强,哪怕是临死前我潜近他的房间都被他觉察;至于下毒,谁又能毒得了他?” 言外之意,仇鹤的死与他无关。 玉竹的表情却更加阴沉了,她冷笑道:“所以你寻仇寻到最后,报仇的方式就是杀了我们几个?” 凌霄苍白的脸顿时蒙上了一层阴翳,他一点也不想听到玉竹接下来的话。 然而话并非是他想不听就能够不听的,玉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可辨,每一句都敲在凌霄的痛点: “口口声声报仇雪恨,又没有本事直面我师父,转而戕害无辜手足,凌霄……枉我叫了你十三年师兄,如今看真是叫错了人,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让人不齿的懦夫!” 她说着,鄙薄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张脸她爱慕了多少年,闭着眼都能勾勒出每一寸轮廓,现在再看,却掀不起半点涟漪。 她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从没看明白这具皮囊之下潜藏着什么。 单看脸蛋,凌霄无疑是俊俏的,虽五官不如曾韫精致无可挑剔,但胜在眉目漆黑如墨,轮廓清晰。唯一的缺点是眉宇间天然地笼着愁郁,使他不笑的时候有些愁苦,笑的时候又有些纯真。 现在想来,那些愁郁或许并非生来既有,而是生活打磨所致。 凌霄自己兴许也知道不笑的时候不讨喜,所以常带笑意,从上山初遇起一直挂着笑。人前微笑永远点到即止,用唇角勾勒出不合年纪的端方自矜,只有在玉竹面前,小小的少年才会露出点青涩稚拙,闪出可爱的虎牙,笑容明亮又清新。 就是这点与众不同的笑,让她惦念多年,枕之入梦,品之如饴。 竟然都是假的么? 当初有多惦念,现在就有多心寒。 犹记当年坠入冰窟,寒冬腊月,河水刺骨,她冻得失去了知觉,以为自己四肢被冰水浸废,断在了湖里。 被捞上来的时候,玉竹想,此生再也不会有比这更令人生寒的体验了吧? 话还是说得太早了。 ========= 解释一下更得慢的原因,一方面是有其他事,另一方面主要是笔者能力不高,水平有限,不想难为各位看官的眼睛,每次写好一章都得数次易稿方能让人看得过去,所以速度比较慢,望见谅 逆徒.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逆徒.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逆徒.2 凌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除了眼底一层暗红不见半点血色,他苦涩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怎么骂我都好,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们。” 玉竹看着剑那一端的人,手里本就沉甸甸的山猫越发沉重,几乎握不住了,剑刃抖得如同经秋霜打过一遭的残叶。 冷到极致是痛,痛到了极致是麻木,她此时好像丧失了五感一般,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要大口喘息才能吸进来稀薄的一点空气。 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愿猜。 谁会把最恶毒的猜想放在自己最信任的人身上? 事到如今再去翻看旧账,才会发现真相早有苗头,只是人总可以寻找各种借口,却始终不愿面对呼之欲出的事实—— 凌霄说香囊是庆城回来途中买的,可是她怎么会和曾韫在颐阳城看到一模一样的荷包?又是为什么,香囊在时王书钧的人几次围堵,不论她走到哪里总有人布阵以待,而丢掉香囊后这群人却再没找上过她? 联想到在燕雀山时,凌霄执意要代她为师父誊写秘籍,热衷学习各种功法,彻夜练剑可在同门比试中总是有所保留,毫无怨言地承担需要下山远行的琐事…… 当年的温馨体贴,再回头看竟然全部是别有用心。 最可笑的是她自己,猜疑过曾韫,猜疑过柳华,对这些捧付真心的人多有猜忌,独对真凶没有过一星半点的怀疑,在凌霄出现的前一刻她的信任都坚实地不可撼动。 她自以为了解凌霄,错的太过离谱。 “欺师灭祖,屠戮同门……既然你都认了,我们之间便没什么话好说了。”玉竹眼尾发红,持山猫凌空一划:“十三年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凌霄,在我面前演这么久,你也累了吧?” 心口好像被刺狠狠扎了一下,凌霄怔怔望着她 分卷阅读49 。 玉竹眼里血色翻腾,泪已滂沱,声却如冰:“我自幼无亲无家,本是天地间一浮萍,宿命中原应飘零无依尽此生,却幸得恩师垂帘,不仅有了一个落脚的温柔乡,还有了念书习武的机遇。” 不止如此。 还有那一山的飞泉清涧,青柏凉亭,以及为她买糖人的师哥,为她盖被的师姐…… 可惜都已不在。 “……于我而言,恩师如父,师兄师姐更胜亲手足,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光都是他们给的。他们没了,我在这世上就没有亲故可牵挂了。”玉竹沉肩附肘,开膝提剑,山猫如波的剑光映在圆瞳愈显悲切:“至于你,如今与我相隔血海深仇,这一世同门情谊已绝。余生——” 她抬眸,一字一顿道,“只有兵刃相向,再无并行同归。” 泪一滴一滴,掉落在了鞋面。 凌霄有些恍惚地道:“师妹……” “也别再这么叫我,”她缓缓看了过去,“你再不是我师兄。” 在凌霄面前,她一向温柔俏皮,爱慕敬佩溢于言表,而如今执剑相对,同一双眼中却是寒欺霜雪,居然不复丁点往昔的模样。 凌霄脸上一抹痛惜闪过,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颤抖道:“这是什么话……只要我活一天,你就是我的小师妹,这十三年我对仇鹤有恨,但对你却是……” “凌霄,”玉竹打断了他,“该说的我都说了。” 她盯着那双曾经熟悉的眸子:“还是你觉得,假惺惺回顾一段过往,我就会原谅你干的混账事?” 凌霄一时无言,他行的是一条被人唾弃的路,狭窄阴森,无可回头。如今被玉竹所憎恨,所厌弃,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他早有准备。 可是人终究不是草木,即便有所准备,真到了这一天,又怎么会不痛呢? 他指甲掐着手心:“我既然告诉你,就没有指望你原谅。” 玉竹轻声道:“那还提那些虚情假意的往事做什么?” 凌霄:“我……”他顿了顿道,“在燕雀山十余载,我对旁人都可说是虚情假意,但是你我之间,我是真情还是假意,你当真感受不到么?” 他说完,直直地看入了玉竹的一双眼睛。 “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年你掉入结冰的湖里,是谁捞你出来?谁教你学会的骑马?被困在树上时是谁背你下来?你的第一只簪子是谁送的?” “别说了。” “你中风寒的时候是谁衣不解带地守了三天三夜?每年后山樱桃熟了是谁第一个给你摘回来?夜晚睡不着的时候……” “我说别说了!” “呛啷”一声,玉竹左手的剑掉在了地上,她错开凌霄探视的目光,死咬着嘴唇,把苍白的下唇咬出了血。 下一刻,右手的山猫破空而出。 她实在听不得这样的话,再不以剑明心,还不知会被他动摇到何种地步。 山猫并不趁手,加上这一剑较之以往,仓促中略带犹疑,杀伐气不足。但凌霄距她极近,两步之遥,即便是初学者也能让对方受点皮肉之苦。 可他并没有受伤。 玉竹出剑的同时,右手被人冷不防拉住了。 曾韫不动声色地拉下她的剑,信步而出,把发颤的人揽在身后,眸冷清地在凌霄身上一点,淡然道:“旧事伤人,阁下还是不提的好。” 凌霄看着居高临下的陌生男人,蓦然沉下了脸。 他最是了解自己的小师妹——玉竹脾气娇纵,对自己爱慕又依赖,摊牌后她会哭、会伤心绝望,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但凌霄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狠得下心与他就此决裂。 要么是他错看了玉竹,要么是因为面前的男人。 凌霄不快地瞥一眼两人牵着的手,温润的声线一扬,有些刻薄地道:“你是什么人,我与她叙旧情又与你何干?” 曾韫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倒是凌公子,您在这时候出现,不见得只是为了向曾经的同门后辈剖白心迹吧?” 他说着,握玉竹的手不住紧了紧。 早在凌霄出现之前,他就怀疑过玉竹口中那两位生死未卜的师兄与王书钧党羽有所牵连,但连他也不曾想到,仇鹤的徒弟并非被人利用,而是自愿与奸佞为伍,罪魁祸首还恰恰是玉竹念念不忘的凌霄。 此人死了,他心里不畅快,因为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这对师兄妹在小山上的十余载只会在玉竹的余生里被记忆镀上一层层光华,变得越发美好,越发令他不可追及。而此人活着,他又怕玉竹会头也不回地随他而去,这段时间的陪伴和温暖届时只会成为师兄妹茶余饭后一点笑料谈资,他的情义不过是烘托别人真挚感情的陪衬。 现在凌霄以一个背叛者的身份出现,于情于理,对他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可是曾韫看到强撑绝情的姑娘,心里真切地希望这一切最好根本没发生过。 他能做的太少,眼下只想用掌心的暖意,为她驱散些许被人背叛的痛楚,哪怕一点点也好,他是真的心疼她。 死毒经.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死毒经.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死毒经.1 玉竹手被曾韫宽大的手掌包裹,心绪渐稳,接过话道:“他当然不是为了向我剖白心迹,为的是我师父留下的死毒经。” 凌霄听闻此话,脸上顿时一阵阴晴不定,高高的眉骨在惨白的脸上打了一层阴影,一眼看过去,这个高挑的青年居然有点像阴森的鬼魅。 他冷峻地抬眉道:“你早就知道吗?” 玉竹从曾韫身后站了出来,手仍紧紧地和对方牵在一起:“我师父都已经走了,你费尽心思勾结小人做局,除了是为取这本传世秘籍……我倒是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她不仅不再称呼凌霄为“师兄”,提起仇鹤也要强调是“我”师父,无形中拒凌霄于千里之外。可见人都是亲难疏易,用漫长时光铸就的亲昵,要使之土崩瓦解甚至不需要花上半个时辰。 凌霄低低道:“我一直以为得到此书的人是柳华或者苍兰,没想到是你。” 他深呼吸,一道犀利的目光看向玉竹:“什么时候起,你这么沉得住气了?” 玉竹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人的目光相碰撞,彼此间的犹疑与试探昭然若揭,谁也不肯先松口。 就这么盯了一阵子,凌霄先败下阵来,视线移向了已被曾韫勒得人事不省的赵十城:“燕雀山被突袭那天,柳华亲自告诉的我——他话没交代完就死了, 分卷阅读50 只说如果我能逃出去,一定要找到你,万万不可让死毒经落入奸人之手。” 玉竹道:“我还以为你放走苍兰是良心未泯,看来只是为骗取柳华信任。”她摇摇头,“凌霄,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 “彼此彼此。”凌霄讥诮道:“我们两个,究竟是谁着了谁的道?” 说起来,今时今日是由他一手谋划,但又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如果一切真如他最初的计划发展,他应当在火烧燕雀山的时候就拿到了秘籍,而不是在这里和玉竹口舌。 他算错了许多,最错的一点就是未察觉持此秘籍之人不是在山上的那两个,而恰恰是被他放跑的、平日里藏不住心事的小师妹。 玉竹凄然一笑:“如果不是你让吴疾风,段青山这些人一波又一波地来提点我,我甚至还未听说过死毒经。不过是无知罢了,算哪门子的沉得住气?” 凌霄却抓住她话里另一点,皱眉道:“段青山找过你?” 玉竹:“来找我的何止一个段青山,拜你所赐,三奇八怪我都见了一大半了。怎么,你自己做的事,现在不肯承认?” 凌霄阴沉着脸:“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指引的三奇八怪害你?” 玉竹道:“这还用说吗?” 面面相觑之间,曾韫忽然插话道:“我听说有种觅香虫,对气味十分敏感,可循味追踪千里之外的香源。这种虫子不进米面,而是以降龙木为食。吴疾风和段青山死的时候,我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虫蚀过的降龙木串。”他说到这里略一停顿,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凌霄的腰间,“巧得很,那东西的样子,似乎和凌公子腰上的木珠串有点相近呐。” 玉竹闻言不由也去看凌霄的腰带,见那里果然悬着一串木珠,质地色泽正是降龙木无疑,上面还斑斑点点地布着一些虫啃食过的痕迹。 虽早就有所猜测,真看到确凿证据还是不免心惊,玉竹猛地打了个寒颤,目若芒刺扎向了凌霄。 凌霄的反应让她更为意外,他茫然地看着腰间的珠串,眼神突然变了,喃喃自语道:“那个香囊……” 玉竹听见“香囊”二字,想到她把那玩意当作珍宝携带在身的日子,油然而生出做了跳梁小丑的屈辱,言辞也忍不住激烈起来,冷笑道:“你还真是长袖善舞,用一只小小香囊,便引来了名震江湖的诸多英豪来追杀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凌霄啊,你现在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我,是不是特别遗憾?” 凌霄听罢她夹枪带棒的一顿讥讽,神情复杂地道:“不是这样的。” 玉竹正要驳他,只听曾韫道:“依凌公子的意思,那香囊里并无吸引觅香虫的香料?” 凌霄直视曾韫,这男人比他稍微高了两寸,也是一身书生装扮,手扶佩剑,说话温文。可是斯文的行为举止之外,却不知何故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威压,逼得他在此人面前有点抬不起头,连手脚都不知往哪搁才合适。 他底气不足地道:“我没这么说,但香囊的事,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玉竹气得有些哆嗦:“不是哪样?那个香囊是你亲手给我的,事到如今,你敢做难道还不敢当吗?” 凌霄不着痕迹地余光一蹩身后的官僚,无可奈何地对玉竹道:“那香囊是有特殊香料,能借觅香虫循味找到你不假,但本是用来给我引路的,而不是给三奇八怪,他们……” 玉竹生怕凌霄再说出什么动摇杀心的话,激动地抢言道:“嘴长在你自己身上,怎么开脱是你的本事。但我已经被你骗了十几年,还会蠢到再信你的鬼话吗?!” 曾韫抬起握她的手,轻轻啄了一下:“不必急着下结论,既然我们已被围困在这里,还是先听听凌公子的解释吧。” 玉竹听话地噤声不再言语,低下了头专注地看自己的脚尖。 凌霄难堪地闭上了嘴,他的眼睛缓慢地扫过玉竹,扫到她和曾韫紧握在一起的手,像被火舌烫了似的难受,忍不住辩道:“师……玉竹,你如果笃定了我要害你,怎么不去想想,仇鹤死后这么长时间里,狂风暴雪有过,雷雨交加也有过,这种不易防备的天里我都没有动作,为什么偏要挑一个你不在的时候当这个叛徒?” 玉竹头也不抬地回他:“我哪知道,凡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的王大人觉得哪天合适就定在哪天了吧。也有可能你本来就打算各个击破,使得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 凌霄正欲再论,又听她声音极小地道:“有些没意思的话,这时候就别再说了。” 他一愣,最终还是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辩白。 这是一趟浑水,他本不想把玉竹卷进来,所以才趁她不在的时候引人上山。原本的计划是待取得秘籍后装作死里逃生,再去寻找玉竹。届时不仅有了银钱,也不再受灭门仇人的门规禁锢,两人大可以携手悠游天下。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面,他可以在她面前藏一辈子。 反正他已经瞒了十几年,早就精于此道,再瞒几个十几年又有何难? 然而博弈素来不容差池,一招棋子落错,全盘皆输,更何况他错的又何止一招?——他一没料到香囊被人动了手脚;二来猜错了死毒经的传人;三没想到吴疾风会意外碰上去堵杨雯儿的范老大,玉竹早在下山之初就和高手打了个照面。 如此种种,命里终有,逃无可逃。 他也曾经有机会握住那只芊柔的手,可惜没有抓住机会。 从前那个姑娘会一大早爬起来,打着哈欠陪他练功,偶尔还会耍赖,谎称扭到脚要他背着才肯走。他假装没有留意到她的倾慕,心里早就为她预留了一块只为她一个人绽放的春天。 玉竹说得对,有些事,这时候再去解释已经没意思了。 凌霄牙根发酸,可是眼下并不是感时伤怀的好时机——王书钧已经派人围住了这间赌坊,除非他能从玉竹嘴里套出来开启死毒经的诀窍,否则玉竹,他,还有这个不知姓名的公子哥恐怕都要命丧此地。 他闭眼摆了摆手:“不提香囊了,说说死毒经吧。仇鹤传书给你,想必对你也多有提点,今天就在这里好好聊聊,怎么样?” 玉竹道:“我如果不想聊呢?” 凌霄淡然道:“那就不用要你的宝凤了。” 玉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凌霄,你试探我?” 她人虽然在笑,可是曾韫根本不用看就知道这笑必定不真——与他牵着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捏出了隐约的“格格”响声。 玉竹道:“死毒经就是宝凤,宝凤就是死毒经。你明明知道,说这些屁话有什么意思?” 死毒经.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分卷阅读51 ooks/666214/articles/7719972 shuise 死毒经.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死毒经.2 玉竹的一句话,骤然道破天机。 仇鹤虽然给过她不少游走江湖收藏的物件,但多是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唯独这剑分量尤重。一贯爱开玩笑的老爷子传剑的时候格外严肃,甚至说出了“人在剑在,人不在剑也要在”这样的重话。这在当时的他们听来只当是爱惜东西,现在再回头想,才发觉其中另有乾坤。 柳华既然说死毒经传给了玉竹,当然就是指这对剑了。 凌霄抬起眼帘——这一点他能想到,玉竹能想得到当然是意料之中,只是那贵介公子也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的震动,却不知是何故? 他不认为玉竹会蠢到把死毒经的下落捅给外人,这男人得知全天下趋之若鹜的秘籍真身还能端得如此淡然,要么是见多识广,心思恬淡,要么就是城府极深,另有所图。 凌霄揣摩的视线碰上曾韫,又收了回来。 自从和王书钧勾连,官场人江湖人大大小小他也都见识过了,加上他本人就是个颇善伪装的,自认在识人上还是有点眼力。不管对方是真心机还是装纯良,一般而言,不可能瞒得过他一双锐眼。 但是凌霄再三打量曾韫,却看不出这人虚浮的笑意之下,埋的到底是恬然还是心机。 不过不管这男人的目的是什么,剑现在被王书钧藏着,他若真是对秘籍有所图谋也只会落得失望。眼下令他不安的是,剑是有了,但该怎么从剑中看出秘籍? 凌霄板着脸对玉竹道:“我为王大人办事,替他试探你还不应该么?现在话既然说开,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仇鹤有没有告诉过你如何解开剑中的秘籍?” “你们现在拿到了宝凤,反而不知道怎么解开死毒经?”玉竹一哂,“那真是可惜了。但师父交待过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凌霄手一环四周,厅内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黑压压的人影,训练有素地将这里包得水泄不通,虎背熊腰的壮汉各个手持长刀,单气势就令人心凉半截:“你看看清楚,随我同来的人有几百个,他们都是王大人精挑细选的兵士,尽管单打独斗比不过三奇八怪,拦住两个受伤的人可是不在话下。”他挨个端详了挂彩的曾韫和玉竹,“凭你们两个现在的情况,逃得了吗?” 玉竹视线随他的手游历一圈,眼里已快迸射出火星。 曾韫见状,左手按住怒发冲冠的玉竹,右手一扬,飞地甩出一只短箭,不及眨眼之间,但见银光一没,昏迷的赵十城颈间开出了一朵血花。 他这一下来的突然,场中众人都不免为之一震,离得较近的官僚赶忙躲往黑衣兵士那里,所有的刀剑全部出鞘! 静默的刀光令人不寒而栗,这位文质彬彬的俊秀公子却恍若未闻,他整理衣冠,好整以暇解释道:“我这人旁的不会在意,但在有些事上气量甚小。” “……赵十城方才伤我便罢了,我不与他计较。错不该伤了我要护着的人。”说着他偏过头,背对玉竹,将友善的笑容一敛,阴鸷十足地对凌霄道:“在下把话放在这里,凌公子也好,您带来的这些朋友也好,不管你们来意如何,要动手大可冲我一人。谁动她一根汗毛,就是与鄙人过不去,那时候可别怪刀剑无眼了。” 凌霄明白这是他有意露一手,赚足声势,以便给玉竹争取逃开的机会,可感慨之余还是难免暗吃一惊——此人亦正亦邪,明摆着不是个按章法行事的人,武功却不容小觑,在腰腹见血的情况下出招仍凌厉如电,真和他交手,恐怕那群兵士还未围上跟前就会被此人的快手捅出了三刀六洞。 有他陪着玉竹,一路挡住三奇八怪也不意外。比起自己这个只给她带来灾祸的师兄,这大概才是她的良人。 想到这里,胸口发酸的凌霄不自主地后撤了一步,转对玉竹不咸不淡地道:“也罢,我只管把话带到,怎么选择是你们的事:王大人要的是死毒经,只要你们肯老实说出解法,就保证让你们全须全尾地走出宝源坊,其他一概不纠。” 那厢被强制缄口的玉竹再也忍不住,一手扒开被曾韫捂住的嘴,怒斥道:“凌霄!你左一个‘王大人’右一个‘王大人’,看来给王书钧当狗当得有够舒坦啊!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不清理掉你这个叛徒,请我走我也不会走!”说着红着眼一推曾韫,“我自家门派的龌龊事与你有个屁的关系,谁用你护?” 玉竹气得快要失去理智,推得这一把也不稳当,不仅没把曾韫如何,自己反而踉跄了几步,若不是曾韫及时扶住,险些摔个狗吃屎。 玉竹站稳,冷漠地甩开曾韫的手:“我要杀凌霄,你少在这里看热闹,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里逞英雄。” 曾韫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没有丝毫要置身事外的意思。 凌霄看两人这一幕,心堵得发慌,苦笑笑对玉竹道:“你对我有怨,要杀要打我愿奉陪,只不过现在这位公子已经卷入纷争,你以为来一出苦肉计就能让他全身而退,想得未免太简单了吧?” 玉竹狠狠地吞了口唾沫,手心起了一层湿汗。 “你要是真想保他,与其白费功夫做戏给我看还不如老实交代,他能活,你也能活。一起出了这间宝源坊,天高地迥,鸳鸯相伴遨游四方,难道不比做一堆骸骨要强?” 见玉竹不语,凌霄又道:“念在昔日情分,我推心置腹劝你一句,别做傻瓜。你想一想,门派只剩你我两个了,解开秘籍不会有任何人怪你,死守信条也不会有任何人感激你,你这么做,真值得吗?” “凌公子所言在下不敢苟同。”曾韫冷笑着插话道,“卖主求荣虽然方便,但毕竟不是人人都生得一身乐于屈服权贵的软骨。死毒经是玉竹姑娘师门传承,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必然是宁死也不会交给你的王大人。再者说,鄙人虽然武艺不精,但凌公子只看了刚才那一招,尚未交手就断言我是个拖油瓶,未免有些伤人吧?” 凌霄正要再劝,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还尚未开口,却听玉竹低声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这无疑当即颠覆了曾韫的前言,他和凌霄都讶异地看向了玉竹。 曾韫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对玉竹道:“死毒经事关重大,你可想清楚了?” 玉竹一眼不看曾韫,也不回应他的问话,紧盯凌霄道:“跟你们做这个交易也不是不行,但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出尔反尔?说好的放人,到时候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了你们,这么多人再撕毁前言反戈一击,我岂不是白白泄 分卷阅读52 露机密?” 凌霄:“如果……” 玉竹打断他:“你也不用多跟我废话,一条狗能做什么主?”说罢一剑指向远远站在台边的官僚,“那人是王书钧么?是的话让他过来,我有话和他说!” 那在凌霄面前耀武扬威的官僚见玉竹剑指自己,隔着老远已经吓出了一脸土色:“下官不过区区簿曹从事,怎敢冒领王大人名讳?”说着伸手一指壮汉围得最密集的一处,“王大人在那里,有话下官可以代为传达……” 赌坊毕竟是建在地下,此时又是夜晚,虽然这一厅本摆满琉璃灯盏,比月华映照的街道还要明亮,但在这一波人进来之前已有过一片厮杀,狼藉之中打碎弄残了不少灯烛,使得室内的亮度比先前弱了足有大半。 玉竹和曾韫在昏黄的灯火中仔细辨认,看见黑衣壮汉如同退潮的海浪,一波波撤开了好几层,终于露出了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 这便就是王书钧了。 他手下的簿曹看上去满脑肥肠,原想这个臭名昭著的恶官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料见得庐山真面目,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不胖也不瘦,身材略矮,举止落落大方,五官圆润周正,自带一种祥和气质,一面之间,让人觉得这人应是个淡泊慈和的性子,万不会把他和在颐阳城中兴风作浪、招买恶徒的王书钧联系在一起。 可他就是王书钧,认太监做了干爹,是玩弄权谋,欺上媚下的个中翘楚。 以貌取人,果然是行不通的。 王书钧面前的壮汉散开后,只留出了一个能看到正面的洞隙,又从侧面把他围了个结实,生怕这位尊贵人物受了闪失。于是王书钧就夹在一群黢黑的壮汉中,远远对玉竹道:“姑娘有话就说吧,在这里一样听得到。” 他说话不疾不徐,语调中还暗含点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差点惊得玉竹闪着舌头。 她第一反应是去看曾韫,见他眉宇微蹙,声音极低地对她道:“官场里的人最擅做戏,别被他给骗了。” 玉竹稳下心神,高声道:“关于死毒经,我知道多少就会说多少,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书钧慈和的面庞闪过惊喜之色,忙答道:“什么条件,姑娘但说无妨。” 玉竹道:“先让我身边这位公子出去。” 几道视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让他出去,你们可以制住我的穴道,我既不寻死觅活也不会招惹是非,你们要问什么可以随便问,我必知无不言。” 王书钧笑道:“姑娘果然是个爽快人!既然你这么说,本官当然应允!” 曾韫一把抓紧了她的肩膀,低声道:“你以为他们可信吗?王书钧向来不是守信之人,更何况你自己对死毒经就了解不多,万一我出去以后你说不出所以然,一个人被困在这里还能有什么生机?如果我留在这里,你我联手未必不能……” 话未说完,玉竹一手抚上了他还在流血的腰侧。 她轻声道:“很疼吧?” 被抚摸的地方有种温暖的阵痛,曾韫动作一滞,别过了头:“我没办法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玉竹道:“这一路我都做的不好,对你利用多真心少,自以为聪明,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曾韫喉头有些涩,闭眼道:“我不怪你。” “但是我怪。”玉竹的指甲在曾韫掌心轻轻一划,“我很后悔。” “你经历变故,对人有所防备,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你不一样。” 曾韫捉住她的手,逼问道:“哪里不一样?” 玉竹沉默片刻,道:“我欠你的太多。” “没了?” “没了。” 曾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愠道:“所以到头来,你对我除了歉疚,就没点别的感情?” 玉竹坦然道:“除了歉疚,还有感激。” 曾韫脸上最后一抹笑意也倏然不见了踪影。 玉竹声音低了下去:“阿韫,我欠你的实在太多,最后这件事就当我回报你一点恩情,可以吗?” “你报我恩情的方式就是告诉我除了感激和歉疚再无他意,然后在这死局里放我先走?” 玉竹默然不语。 曾韫冷冷一笑:“好啊。” 说着他扳过玉竹尖俏的下巴,无视一圈人惊骇的眼神,重重地地吻上了她的唇。 “我走就是,但这一场风流债,你真以为还得了么?” 人质.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人质.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人质.1 在包括玉竹在内的众人惊诧之中,曾韫印下一吻,缓缓放开了手。 凌霄苦于没有立场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曾韫这一连串动作结束,末了强按下怒火道:“这位公子,既然答应走就别再耽搁了吧,劳烦赶紧上路。” 曾韫不慌不忙回他:“走之前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却不知凌公子催的这般急切是为何?” 凌霄瞥一眼师妹通红的面庞,心中暗骂了曾韫一句王八蛋,绿着脸道:“能是为什么?万一你再耽搁一会儿又改主意,我岂不是又要麻烦。” “哦?那凌公子大可放心。”曾韫的眼睛在玉竹身上流连半晌,恋恋不舍地移开了视线,对凌霄道,“死毒经说到底是贵派自家之事,与在下无关。更何况玉竹姑娘刚才提点了我,道义纵然可贵,也贵不过人命。在下深知不是众多高人的对手,有安然离开的机会当然不会恋战。” 凌霄眯起眼睛,讥诮道:“方才听你一席话,还以为是个倔强的硬骨头,没想到顷刻间就转换了立场,这倒是让人意外得很。” 曾韫淡然道:“我本就不是个认死理的人,之前所言不过是想讨她欢心,并非我真意。再者,有道是君子顺势而为,谋势而动。逆势而坚守自我者,若非痴人便是圣人。我既不痴傻,也还远未够圣贤境界。”说着他眼梢一挑,微笑道,“此话出自鄙人之口可能有些班门弄斧了——凌公子早早看清时势,叛出师门投身王大人帐下,对此道理参悟的肯定比我透彻,不是吗?” “你!”凌霄被借机贬损一顿,怒指向曾韫,可惜“你”了两遍,发觉此话全是实情,实在令他无可驳斥,只好放下手道:“废话少说!” 曾韫莞尔,“一句废话竟也能惹得凌公子满腔愤慨,阁下肝火未免太过旺盛了些。看势头恐怕火气蕴积已不是一天两天,也难怪了,早闻仇鹤最擅药理,凌公子蛰伏的十几年里这做师父的居然不曾给个妥帖 分卷阅读53 药方,阁下做叛徒看来确是事出有因啊!” 纯洁无暇的小师妹被衣冠禽兽当面轻薄已经让凌霄怒火攻心,此时对方言语间又极尽讽刺,听得他是满脸阴云。愠怒之下,只听“唰”地一声,凌霄腰间“萧天”如黑龙破影般倏然出鞘,压在了曾韫的胸前! 与剑同时破空而出的,还有两个人的呼号: “住手!” 担心曾韫有伤在身难挡突来之剑,玉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一声,语音落地才意识到有人和自己发出了一模一样的惊呼。正纳闷是哪位高人出言劝阻,不想与她心有灵犀的人竟是那挨千刀的王书钧! 王书钧眼见凌霄一剑撂在了曾韫的前胸,生怕说好的交易黄了,忙和稀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二位年纪轻轻便都看破了这一点,堪称英才。既然都是明白人,又何必做无谓厮杀?凌霄快快放下剑来,也请这位公子以大局为重,麻烦先行一步,待姑娘交代了死毒经之秘,本官保证让她毫发无伤的离开!” 盛笑春先天不足,不能习武,大概是心病所致,收的这名义子也是个无法习武的文人。王书钧隔着这么老远说出一段长话颇是费劲,开头气量尚足,到了最后一句已经宛如八十老太唱戏,十几个字破音两次,让那句“毫发无伤”显得风雨飘摇,很难让人信服。 玉竹听完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承诺,忍不住看了眼曾韫的腰伤,原来杯口大的红渍已经蔓延成了一朵盛夏晚荷,在月白袍上尤为刺目。 这伤不在她身上,疼本也是疼不到她,可是玉竹偏偏见不得曾韫如此,被刺得眼角一抽。 她递过去一方白帕:“事情已定,你先走吧。” 曾韫接过帕子捂在腰间,深深看她一眼,眸如深井,不见一丝波澜。 玉竹对上他的眼神,心头一跳,到这关头才有些茫然地想:此一别兴许是阴阳岔道,永无再会了,他会说什么? 曾韫什么也没有说。 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沉默着抬手为她理了理鬓间乱发,没有再给她一个容她回味的吻,甚至没有留给她一声叹息。 做完这些,曾韫将佩剑一挂,便大步流星走出了圆台,迈步而向来时的入口。 玉竹盯着他挺拔的背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曾韫留在这里,她担心愧疚,只盼得他能安然逃脱。可是曾韫真的走了,她又觉得百蚁噬心似的疼。 江澜回望,潮涨终会盼潮归;山川历历,迎得朝霞送夕晖;桃李春风,来年又是瑰丽烂漫——世事皆有往复轮回,唯情却是覆水难收。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蜗牛山的石窟,山林的朝阳,草舍的篝火……平淡无奇的景色,总是因为一个人的相伴而绮丽无穷。 只要握住他的手就能平复波澜,只要看见他的笑就无端轻松,只要和他在一起总是想拥抱他温暖的胸膛。 如此之人,穷尽一生能有几何? 他在这里时的担忧不安与他离开时的酸楚失落,矛盾又真实地并蒂而存。 这便是生而为人的可鄙之处了。 纵然理智告诉自己该把话说绝,逼他离开,那一点龌龊的私心还是渴望他能与自己携手而战,希望他对自己仍抱有无论多绝情的言语都击不碎的舍不得。 还好,曾韫走得决绝果断。 他武功那么好,只要能出这间赌坊,即便是受伤也能凭借出神入化的轻功逃出此地。至于她自己,肯定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对死毒经都知道些什么? 凌霄实在是不了解师父,也不了解她。仇鹤除了“人在剑在”之外从未交代过其他,她如果知道一二,先前又怎么不会说与最解她心意的二师兄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也说不出,能拖一刻是一刻,只求能让保护曾韫离开。 “只有感激和歉疚”骗得过别人,始终骗不了自己。玉竹盯着曾韫落在地上、越来越小的影子,心口忽然涌起一种难以抑制的阻塞感,视线很快模糊成了一片。不敢再看,她转过了身子,深呼吸几次,快速地眨眼,把将要决堤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不能表现出来一副慷慨赴义的绝望,她要作出想活、非常想活的假象,至少也要把这一幕演到曾韫脱身才行。 他为她做过太多太多,她能做的只有最后这一点,当然要做好。 胸口的清心玄香越发冰凉了。 曾韫剑挽身后,走得悠然洒脱。他身上血渍斑驳,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凌乱,一贯的风雅中平添了三分傲岸不群,昏黄灯火之中越发显得英挺,周围持刀的壮汉竟无一人敢为难他,自动分海般地为他让开一条去路。 一路都是如此畅通无阻,直走到距离王书钧数尺之遥处,人群乍变。原先围在两侧的汉子们敏捷地移动成了一团,高大的人墙围足三重,把王书钧裹了个密不透风,连丁点风声也无可能穿隙而过。 兵士举刀而立,齐刷刷盯着这个公子哥,见他手不触剑,虽目光警惕,心里却是放心大半,都安静地等他走过此地。 一步,两步。 曾韫已经走过距离王书钧最近的位置。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少目光重新聚回到了场中的玉竹身上——不管怎么说,落伤的漂亮姑娘总比一个俊秀的公子哥更夺这帮大老爷们的注意力。 然而就在此时,方才款步而行的青年却不见了! 一个人怎么会平白不见? 曾韫既非一缕烟,一道虹,肉体凡胎,当然不会凭空消失。 他只是动作太快。 曾韫走出不远,强提一口气,忽然拔地而起,冲起半丈之高,脚疾雨般点在黑衣人的刀尖,如同雪花落地般悄然无息,几个曲转折身,已然没入了黑暗之中。 黑衣人顿时方寸大乱。方才离得远,曾韫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现在却是“灯下黑”,此人前一瞬还在面前走动,这时居然看不出隐在何处。 骚乱之中,一个黑衣人首先反应过来,高声喝道:“保护大人!”顿时一帮人如梦初醒,围成一个更加紧密圆圈,背朝王书钧,森严地戒备着那倏然无踪的青年。 但曾韫的轻功还是快了一步。 他人如轻羽,比羽毛更敏捷。王书钧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感觉到一丝带有血腥味的风裹住了他,正要挣扎之际,脖子上居然有种撕心裂肺的锐痛。 “刚才你的赵十城就是被我手里的血茧银丝勒死的,你胆敢动一下,它就会划破你的咽喉,让你好好体会一番身首异处的滋味。”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在他耳边道,“现在,放她走。” ======== 谢谢有天使按照玉竹形象拍的娃娃,娃娃超美,可惜我两次传图都没成功,只好放在微博上了,欢迎 分卷阅读54 有兴趣的读者围观~ 人质.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人质.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人质.2 晦暗不明的灯火之下,映照的是几百张迥异的面孔,每张脸上却都写着同样的不可思议。 曾韫身受重伤,强提真气的几番腾跃并不如他表现那样轻松写意,此时他白袍带血,目缠红丝,唇干裂的像是久经烤炙的焦土。细看他握丝线的手,会发现有微不可察的颤抖。整个人俨然呈现着大写的落拓。 可就是这么一个落拓公子,冲破了方才围在前排的几十名守卫,制住了他们严加保护的王大人。 这群守卫由王书钧亲自挑选,其中一些佼佼者与“三奇八怪”这些身负绝学的高手过招也不会轻易落败,若是与曾韫正面交锋,恐怕此时的曾韫已经成了一坨肉泥。可惜刚才他们见曾韫剑未出鞘,步伐决绝,再加上那厢有玉竹引开注意力,一时警惕不足,才至于被此人钻了空子。 如果王书钧有个把闪失,他们也得人头不保,退一步讲,就算王书钧人没事,如此失职也定会被降罪处置。这几百壮汉恨透了曾韫,如恶狼一般盯着他,恨不能用眼神把他穿肠破肚,再千刀万剐。 但恨归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只是慢慢地、用森然刀光逼成了一个圆圈,把曾韫和王书钧围在了中央。 王书钧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他目光急切地扫视着人群中最得力的护卫,试图传递眼色过去,但由于他的身高比曾韫矮上一头,此时被人用拔萝卜一般的姿势圈着脑袋移动已经十分费劲,根本没有跟人眉目传信的机会,只得转而对曾韫循循善诱:“这位公子,你和那姑娘的事仍有商量的余地,何必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你可知……“ 曾韫挟着他与玉竹汇合,一面走一面随口道:“可知什么?” 王书钧道:“阁下可知按本朝律法,挟持朝廷命官,本应是重罪啊!” 曾韫站住:“你这是在威胁我?” 王书钧听他语气不善,感觉脖子上那一寸之遥的银丝好像变成了冰凌,正悬刺于他最脆弱的颈部,忙不迭道:“不敢!我是觉得阁下重情重义又武功了得,惜才之心乍起,所以好心提醒,希望公子能看清前路,不要再错下去。” “是吗?那我若是偏要错下去呢?” “……” 王书钧以为这温润公子哥会讲点道理,至少也得给面子回上几句场面话,没想到对方直接摆出一副“我就是不要脸”的架势,一时有些语塞。 曾韫看他欲言又止,笑了,带血的面庞如温玉沾花:“王大人怎么不说了?” 王书钧讪讪道:“不说了不说了,那些话多余得很。公子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往绝境上走。” “绝境?”曾韫笑吟吟道:“怎么听上去,好像还是威胁?” 王书钧急了,满头大汗道:“公子此言差矣,本官绝无威胁之意——刚才的话只为澄清我并非不讲情理之人,阁下若是有苦衷,大可以放下这杀人丝线坐下详谈。只要公子肯高抬贵手,一切都好商量!” 曾韫道:“王大人此话当真?” 王书钧道:“君子言出必行,岂能儿戏!” 曾韫看着剑对凌霄、背向自己逐步靠近的玉竹,哈哈一乐:“这样看来,王大人果真是通情达理之人!” 王书钧见曾韫笑得开怀,胆子大了一些,也跟着假笑道:“公子谬赞了……本官一向推崇以理服人,阁下讲明情理,放你们离开也是应该的。” 曾韫温声道:“王大人如此耐心劝服我,就不怕我是个油盐不进的一根筋,不论你说什么都不肯改变心意么?” 王书钧道:“不会,我阅人无数,从不会看走眼——阁下举止言行和雅有度,一看便知是申明通义的真君子,只要能……” 话音未落,他忽然发觉颈间一麻,像有一阵利风刮过,脖子猝不及防地被掀开一道口子,随即一股温暖的热泉顺流而下,淌进了锁骨,隐隐伴着一股熟悉的铁腥味。 “从不会看走眼?”曾韫笑意倏然退却,面孔冷峻地轻绕手指,收紧的银丝松弛了半圈:“看来王大人今天不大走运。不巧得很,我这个人只在心情好时申明通义,心情不好时,不近人情、我行我素、蛮横无理——就像现在这样。说来还要怪王大人自己,我本是来此地看斗鸡赌局寻乐子,谁想被你处心积虑设下的战局搅扰清欢,现在你又这么啰啰嗦嗦,更是令我心头不快。所用手段有失君子风度,当然就在所难免了。” 王书钧面如纸灰,下意识想要替自己辩解:“我……” “诶,别忙着说话。”曾韫道,“我已经说过,鄙人此刻心情不佳,不想听你啰嗦。如果大人还是不肯乖乖听话闭上这张矜贵的嘴,”他伸出手指一抹王书钧颈上的血,递到他眼前,“我手里的血蚕丝只怕会割得更深。” 王书予“三奇八怪”重金相待,并为其开脱罪名,连杀人不眨眼的恶棍都对他恭敬以待,何时受过这等刺激?他觑一眼曾韫鲜红的手指头,感觉脖子那里火辣辣地发疼,原先淌着的血黏糊糊地抿了一脖子,险些一个白眼昏厥过去,再也不敢耍什么滑头,闭上了嘴面色苍白地随着曾韫往前移动。 于是场中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被王书钧凌霄等人围成笼中之鸟的玉竹曾韫二人重新站在了一起,两人挟持着王书钧,背对背缓慢地朝外挪动,不一会儿已经走出了这间堂皇的赌厅,踏进幽深昏暗的走廊。而以凌霄为首的黑衣人则只敢在他们前后两侧被动地跟着,黑压压的人挤满了逼仄的深廊,一眼望去,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影。 这长廊臭气依旧,却是死局中的唯一一线生机。玉竹竭力睁大眼睛小心前行,她的身体早就累到了极限,此时此刻跟曾韫并肩共退,居然生出了些先前不曾有过的求生意志,使得几次徘徊在脱力边缘的手又重新聚力,把一对重剑握得分外沉稳。 行走江湖,谁人不求遇一知己?在得志时一同把酒言欢,在颓唐时扶助相携。患难之际她突然发觉,曾韫早已不止是她儿女情长的一点缠绵,更是她恢弘江湖梦的缩影,得此一人,山河亦不足重。 既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停驻在尘世,她就不能死在这里。 她要和他一起活着出去,行侠仗义,扶倾济弱。至于报仇之事,眼下虽然无望,但她有信心有朝一日终能实现,三年,最多五年,她誓要取回宝凤,届时还要一 分卷阅读55 并收下凌霄盛笑春等人的项上人头! 当初的师兄已经是仇恨最深的敌人,玉竹凌厉的眼神直视凌霄,双剑与一剑之间相隔三尺,三尺之内尽是狠戾肃杀。 她退一步,凌霄和黑衣人进上一步,这三尺像是被一根无形绳索连接,不管怎么走也不会缩短,更不会拉长。 凌霄忽然道:“你真打算这么走吗?” 此处灯影昏花,玉竹疑心凌霄有意引她分心,回道“不然呢?”,便无声地手上的剑往前递了一寸。 剑乃凶器,自铸就时起就是用来伤人害人、斩断恩义仇怨的。站在剑的一端,是亲故,站在剑的两端,是仇人。后者变前者,是冰释前嫌,闻者皆快的好事;而前者变后者,则是令人唏嘘垂叹的悲剧。 一寸剑意,一寸杀心。 “你应该留下。”凌霄视线点了一下缩近的剑刃,语调毫无波澜地道:“你知不知道,活下去的方式有很多,但你们选的是最凶险的一种。” 以他们两人的伤势,打是当然打不过蚂蟥一般的护卫,但逃还是不在话下。玉竹对凌霄这句不甚有效的劝阻报以嗤鼻一笑,冷冷道:“费什么话?有本事倒是把我们拦下来——” 她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话头。一阵腥臭的阴风凛然扫过,悄无声息地熄灭了长廊里如豆的灯火。 昏暗的回廊堕入了彻底的漆黑。夜晚,地下,这里甚至捕捉不到一丝月光,在他们周围的几百精锐兵士好像变成了黑幕后看不清查不到的厉鬼,随时都会向他们露出獠牙。 玉竹咽了口唾沫,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四肢短暂地一僵,居然没察觉有人靠近了她的耳侧。 “情况不妙,我们快走。” 曾韫声音比平日里还要低沉,与教训王书钧时的痞气截然不同,急切担忧不言自明。玉竹听罢立即回过神来,迅速挥剑一清前方阻碍,努力撑起酸麻的腿脚,试图施展轻功趁乱奔逃。只是她挥出去的剑居然被人抓住了! 剑抓在别人手里,当然人也跑不了。 玉竹正要抽另一剑再刺,没想到回剑的一刹那左手被汗液一滑,这把远超负荷的山猫在嘈杂声中脱手而出,黑暗中连声音都没响一下便没了踪影。 好死不死,她用力过度的左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脱力! 指望不上双剑解围,曾韫又在忙于开辟前路。情急之下,玉竹双手握剑,铆足全身气力把剑使劲按向那个人的身体,剑刃在两股力道的相持之下划破皮肉,是熟悉的触感。 单是从握力来感知,玉竹也知道这伤口必定不浅,只要这人不是个丧失痛觉的痴傻,想也会放开手。 可是他没有放手。那抓剑的人痛苦地闷哼一声,紧接着双手猛拉剑刃,硬生生把玉竹拽到了自己的跟前。而后一把用带血的手捂住了她的嘴,飞快地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推向了角落。 玉竹刚升起的求生欲倏然遁入谷底。 凌霄这是要做什么? 噬魂.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噬魂.1<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噬魂.1 玉竹身不能动,心中则惊疑不已:这长廊处在地下,并无与室外直接联通之处,怎会无端刮风?凌霄不要命的一扑又是要做什么? 她满心满腹的疑问,却因被点了几处要穴,一句也吐不出来。 情形变化远超出她的预估,眼下一切都令人惶惑不安,唯一能让她稍感庆幸的是身上还留有曾韫所缠银丝,这本来是怕她黑暗中跟丢了方便查迹,现在倒也方便曾韫反过来寻找自己。 但还没等到曾韫,这长廊忽然亮了。 只见两道火团流星一般划墙而过,所到之处亮光闪烁,硬生生在走廊的两面墙上烧出了两条火线,映出了长廊尽头极为显眼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身姿挺拔、眉目周正的中年人,此人一身玄色战袍,腰间絮有文武双穗绦,背后挽一把雕花长弓;另一个是位面白无须、弯眉塌眼的老者,他正悠然端坐在由八人躬身抬着的挂杆座椅上,苍苍白发垂落于暗红四爪蟒袍,显得雍容无比。 火正是这老者用手里的拂尘引就的。 拂尘引火本就稀奇,更稀奇的是被点燃的火:这火光焰色妖异,既非红又非黄,白光之中隐隐跳跃着诡谲的蓝紫。 蓝紫色的火仿佛是来自幽冥炼狱,不带人间的烟火气。燃至尽头便熄灭了。隧道只暗了一刹那,忽然,墙体两侧预先掩住的数百个噬魂牌同时发出刺目青光,尸油的臭气暴长,“宝”字长廊顿成噬魂迷阵,霎时万鬼同哭! 被困在长廊中的将士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已生出缕缕黑烟,或幻化成血肉淋漓的鬼影,或幻化成他们最害怕之人的面孔,纷纷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数百壮汉被这见所未见的奇异场景吓了个屁滚尿流,胆小的只顾抱头逃窜,胆子大点的硬着头皮挥刀去砍。然而鬼影不过是眼前虚幻,刀挥出去非但没能斩杀诡异的幻象,反而砍到了不少大活人。一时间这长廊已经变成了自相残杀的人间炼狱,残肢断腿在空中飞舞不休,鬼哭狼嚎响彻长廊上空。 盛笑春带过来的这群跟班虽然不全是武力高绝的练家子,但均对下毒栽赃的腌臜事极为熟稔,平日里对死人早有了免疫。尽管如此,看到如此血腥残暴的场景还是不由头皮一麻,不少定力差的已经跪在地上呕吐起来,还有些人默默别开了头,可是光听悲惨的求救挣扎声也足够揪心,脸上的表情克制不住地异彩纷呈。 可见人能爬往高处都是有些真本领的,纵观来人,面对惨象仍保持淡定从容的就只有大内总管盛笑春和“八怪神弓”宋秋水两个。 这两人的淡定又有不同—— 宋秋水的淡定里五分是真,另五分是在位高权重的盛公公面前强撑的姿态;而盛笑春的淡定却是全然发自肺腑,他眉宇舒展,眼纹微微上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保养颇佳的葇荑轻轻抚在座椅把手上,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噬魂阵法多年未重现天日,今日在他手上又活一次,怎么能不开心呢? 盛笑春满意地看过阵中屠戮惨景,笑过之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宋秋水道:“噬魂阵威力不减当年,老身倍感欣慰。只是可惜了老身那义子书钧,在咱家膝下承欢多年却落得如此遭遇,让人甚是心疼呀!” 宋秋水是何等精明之人,听闻此言立即嗅出了话外之意,二话不说便卸下背后长弓,举臂一拉,弓开满月,箭似长虹 分卷阅读56 ,“嗖”地一声穿破层层人海,不偏不倚地正中王书钧的咽喉! 幸好曾韫在觉察到火光有异的时候已经放弃了王书钧,不然定会被宋秋水气吞山河的一箭所伤——此箭力道凶劲,刺过王书钧的喉咙破肉而出,竟一连取了直线四人之命! 曾韫远远地望了一眼隧道口处的人影,捂紧了胸口。清心玄香是专克邪祟气息的秘药,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有此物傍身,他和玉竹大概是被困在长廊中唯二头脑还算清醒的人,对比在幻海浮沉的诸多守卫,他们完全能够认清楚眼前的现实世界,找到被噬魂阵掩映的出口。 关键就在于守在隧道口的人,一个神弓射手宋秋水已经足够棘手,更何况还有盛笑春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如果是在室外还好,四野开阔,到处可以逃。可这是在地下,出口只有一个,人家使得一招瓮中捉鳖,他们就只能窝在这里做王八,插翅也难飞。 这一路遇到的是是非非都不简单,动辄命不保夕。但直到眼前这一刻,曾韫才终于感受到了我命不由我的垂败无力,死亡的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要追得更为紧迫。 他一咬牙,决定死也要先保住玉竹,正要拉她,惊觉人不知何时并没有跟上,手上的丝线也不知去向。 到处都是翻飞的血肉,曾韫慌张地夺了一把宽刀在手,三下五除二驱开了挡在自己眼前的人,一路往回找玉竹。令他生寒的是,逆向而行的路上拥挤的都是些壮汉,不仅没有看到玉竹,连她那个鹰钩鼻的师兄也没有踪影。 清心玄香毕竟不是神药,如此一慌乱,邪佞之气不经意已勾动心魔。曾韫先前还是有意识地拿刀背避开挡路者,走着走着,脑海中意识变得混沌起来,手里的刀也渐渐变得不听使唤,身体时而极冷,时而极热,一股狂躁的戾气自丹田汹涌而出,唤醒了一种不曾有过的杀性。 曾韫不是胸怀万仁之人,对恶者不会心慈手软,但也不是一个毒辣无仁之徒。这一帮壮汉在威胁他性命的时候他会果断地痛下杀手,可是眼下这些可怜人已经丧失神志,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刀向何人,并无刻意伤害曾韫的意图,让他下手,正常情况下他是下不去手的。 然而这一会儿的时间,曾韫手里的刀已经无差别地劈砍了十余人,他的脚步虚浮,体力显然快要耗尽,手上的刀却比以往都要粗暴残虐。 人不像本人,刀也不像他会用的刀法——方才出刀没有任何的技巧、招式,干脆利落,只余纯粹的兽性。 这种感觉很让他感到陌生,屠戮带来的快感又让他倍感欢愉。曾韫迷失的心性和暂存的理智甫一交锋,顿觉躯体一震,三经六脉像有一阵疾风刮过,兀地卷上一口黑血。 “扑”地一声,血喷口而出,痛觉暂且压抑住了体内诡异的杀伐之气。曾韫强定心神,把清心玄香直接贴在了胸口,凉意缓缓扩散,结冰一般流向四肢百骸,冲刷淡了那股盈然兽性。 就在这个时候,他来到了隧道的最里侧。这里的人要比其他地方少些,大多都在与幻象搏斗、挥刀对空瞎舞,只有地上背跪着一个人,画风格外清奇:他既不逃窜也不挥刀,而在忙不迭地磕头,时而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衣衫,好端端的衣服愣是被他撕成了一条条破布,褴褛地挂在肩头,好像一圈特意制作的流苏,每磕一次头便引起一阵游摆,看上去既可笑又可怜。 曾韫火急火燎地乱窜,只为趁清心玄香效力还在的时候找到玉竹。他见这个奇怪的人原本无意细看,然而不经意地一瞥,却发觉他脚边好像还躺着一个人,还露出了一截湖蓝裙边。 曾韫的脑海“轰”地一声巨响,下一刻便不管不顾地拽开了跪在地上的疯子,正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玉竹被发疯之前的凌霄点了穴道,只能在地上尽职尽责地担当死尸,好在被放置的地方是在犄角旮旯,其他疯子也不至于会砍到她。 她也不明白这隧道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把尸油的臭味错认为是毒气,还道是有人施毒才使得一众人痴的痴、狂的狂,满脑子都在担心曾韫能不能顺利逃脱。 看到曾韫的一瞬间,她真是又喜又怒,又惊又悲。 喜的是他人还没事,怒的是他又兜转回了死路,惊的是他满身伤痕,悲的是他们两人恐怕终究逃不开死亡的宿命。 然而看到曾韫发红的眼圈,所有的惊怒悲喜不过转瞬,便如青烟般袅入浮云。 留下的,只是两行女儿泪。 噬魂.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来源网址: 噬魂.2<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噬魂.2 曾韫沉默了短暂的片刻,一声不吭地跪坐在地,单手解开玉竹的穴道,随后一把把她揽在了怀里。玉竹如瀑的乌丝上沾落了不少尘土,他却不待用手扫上一扫,便十分贪婪地将头埋在其间,从血腥味中细嗅怀里之人独特的气息。 玉竹被曾韫紧紧抱着,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熨帖,但抬眼看看周围鬼哭狼嚎的疯子,又深感他们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她在曾韫的白袍上蹭干泪腮,双手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停留了极为短暂的片刻,算是享受了下混乱中的一点微末慰藉,便很快松开了手,拍拍他道:“阿韫……” “……你不用紧张,凌霄只是把我拖到了这里,并没伤我。对了,和你在一起的王书钧呢?” “死了。” 玉竹顾不上细究狗官是怎么死的,皱眉道:“那就不管他了,咱们先赶紧想办法出去。这些人突然发疯,我猜是此地有人施毒,再耽搁下去恐怕你我都会有危险。” 曾韫却没有松开她,他把双臂环得更紧了,甚至箍得她有些吃痛。 玉竹隐约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试探着道:“阿韫?” 抱她的手放松了些,可是仍旧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饶是傻子也能察觉出来他的反常,玉竹坐正了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曾韫终于松开了怀抱,转而拉住了她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眼里那股即便在被王书钧率兵包围时仍旧熠熠生辉的光芒好像在此时忽然不见了,旺盛的求生意志、不屈服的倔强统统失而不存,漆黑的瞳仁里仿佛盛着一波死水,风吹不起丝毫涟漪。 他喉结上下滚动,半晌,低低地说了三个字:“不是毒。” “不是毒?你没看这些人痴痴颠颠的样子吗?如果不是中毒怎么可能……”话到一半,玉竹脸上的表情倏然凝固了。 她目光跳过那些守卫的惊恐神态、逡巡一圈长 分卷阅读57 廊两侧冷光森然的木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玉竹难以置信而又十分艰难地道:“……噬魂阵法?” 这次没有得到回复,沉默是最简单直接的答案。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恐惧完成了生根、发芽、长成巨树的全部过程,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寒席卷了玉竹。被刻意忽略的伤口存在感骤增,她的身体像被车轮碾过一般,有种被撕扯的剧痛感。 玉竹倒抽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镇定自若:“看来我们没事是因为清心玄香,它还可以帮助我们支撑多久?” 曾韫哑声道:“不知道,但不会太久了。” “那破阵方法呢?” “不知道。” “这阵是噬魂牌所结,如果毁去阵牌呢?” “阵人俱灭。” 被兜头泼下一盆绝望的冷水,玉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了眼那些闪烁的噬魂牌,茫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剑,喃喃道:“难道真的就出不去了么?” “西边留有一个出口,但有人看守。” 玉竹一下子又感到了希望,忙起身道:“那还等什么?有人看守又怎么样?打败他们不就得了!起码我们不必在与阵里这些疯子周旋,你我合力厮杀,未必不能拼出一条血路!” 曾韫却一动未动,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袖口:“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反驳这话,可你知道几丈之外,看守的人是谁么?” 玉竹已经猜出了他将要说出的名字,曾韫还未开口,她未卜先知地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果然,曾韫道:“正是盛笑春,宋秋水。前者不用我说,能够将邪阵用得出神入化;后者位列“八怪”之首,功夫甚至强于孟老猫,神弓可取十丈之外飞雀;除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其他训练有素的士兵不下百计。反观我们这边,只有你和我。” 在玉竹眼里,不管多么强大的对手,只要肯拼未必不能搏出生机。她正要诘问“我和你不行吗”时,眼角忽而不经意地闯进了一抹灰红,血的颜色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话也被梗在了喉口。 曾韫的白袍上斑斑驳驳,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殷红占据了月白半壁江山,本就十足惊悚。又有后续混乱中沾的不少尘土,如此红灰一叠加,给原先的触目惊心平添了几分苍凉,看上去更令人倍感沉重。 哪怕再高强的武者,也有力气用尽、陷入疲惫的时候。而这一晚上,曾韫杀了多少人了? 玉竹颓唐无力地坐了下来。 “你我身受重伤,对方士气高昂;你我只有两人,对方却有百倍之兵。”裹在一袭落魄衣衫之下的曾韫抬起了头,他的容颜俊美如谪仙坠尘,神情却沉静近乎绝望:“彼盈我竭,敌众我寡。玉竹,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死路无误了。” 说罢他缓缓松开了玉竹的手,平静地注视着她,似乎刚才的悲观不过一个玩笑,他们所处的并非是前言所述的绝望境地,而是当初与她一同纵马相伴的丛林,一起看朝阳晚星的山麓,一起疗伤共枕的茅屋。周遭的一切都落不进那双漆黑的眸,那里只有一个人的剪影。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希望现在说不算太迟……关于盛笑春真正要找的。” 说着,他从衣衫的里侧摸出了一个与他风格不甚相称的布包,期间动作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惹得他低低的“嘶”了一声,随即轻缓地把东西安落了玉竹的掌心。 这白布包粗糙无比,布料疏密不一,纺织水平甚至比玉竹这样对女红几乎一窍不通的人还要次些,由上面束着的龙纹锦带一衬托,更显粗劣不堪。可是在曾韫的眼里,它却好像比任何事物都来得更为珍贵,无论是拿还是放都可以说是小心翼翼。 玉竹迟疑了一会儿,从曾韫刚才那句话里不难听出此物就是解开的关键,她深受此事牵连,执着探求事情来龙去脉,但如今距离所探求真相的一步之遥,反而有些莫名的踌躇。 曾韫冲她和煦一笑:“看看吧。” 她点点头,解开了被仔细捆扎的布包。白布散落,掌心出现了两块青白如葱的玉牌,皆晶莹亮泽,光洁圆润,在这幽暗蓝光下仍不改清雅正色,一看便知是百年难见的玉中上品。 玉竹被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惊诧她的却并非是这玉的质地色泽,而是它们的形状——这两块玉牌呈罕见的六芒星状,虽形状相同但大小有差,恰恰与那宝凤剑鞘的两个凹槽一模一样。 “能通生死,修劫数,一旦落入奸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但因是青云真人的心血之作,毁之未免太过可惜。故潜蛟与仇鹤二人商定,将一书之秘封存两处,以剑鞘为锁,玉牌为钥,由两人分别保管,并假意制造嫌隙传闻以模糊秘籍真相,意图以此保住天下太平。” 玉竹望着手里的玉牌。玉牌的青绿在这杀机莫测的地下长廊中如同一泓清泉,让人感到安然恬静,不知是不是受两位大师的无私胸怀所撼。 “仇鹤只透露他手中留有秘籍,并未提及玉牌一事。他告知弟子与潜蛟不睦,意在守护宝凤的同时阻隔后人相逢,好藏住钥匙的秘密;而潜蛟则交代这玉牌象征着曾家的高洁品质,一代代传承中务必要交予德行最出众者,如有万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此事本来永远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可惜祖父修炼蛟龙九式时走火入魔,的秘密被他于神志癫狂之际脱口而出,我与父亲才知道了真相。” “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玉竹听得有些默然,她轻轻合上了布包:“既然象征的是曾家的高洁品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我?” 曾韫的眸光黯淡了下来:“因为我们逃不出去了。” “——你看这周围被幻象所害的人,一个个已经和行尸无异,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也会变成这样。”他目光灼灼地直视玉竹道:“你一路被追杀,师门覆灭、手足相残,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玉牌。你既受它所累,就不该被蒙在鼓里,到了这个时候,玉碎或瓦全,你也有权做出抉择。” 玉竹道:“所以碎了这玉,将永世蒙尘。盛笑春天大的本事也得不到秘籍了。” 曾韫微微颔首。 一旦玉碎,解开的唯一一把钥匙就此殒灭,哪怕潜蛟仇鹤齐齐现世也无从下手,更何况盛笑春呢? 玉竹道:“话是这样。可是扪心自问,如果今天需要毁的是宝凤,我下得了手吗?” 她自嘲似的一哂,把系好的布包塞回到曾韫的手里,“答案必然是不会——我能够体会它对于你的重要意义,也知道你有多么不舍。所以阿韫,没到走投无路,我绝不愿毁去此物。” “难道现在还 分卷阅读58 不算走投无路吗?” 玉竹眨眨眼:“你在这传说中能灭魂化骨的噬魂阵里还能捏我的手,跟我说老掉牙的事,怎么能算是走投无路?” “那好,”曾韫眸里火花一闪而过,随即绽出了一个释然的笑:“你不碎,我碎。”说着他聚气于掌,作势要将那对玉牌化为齑粉。幸有眼疾手快的玉竹半路阻止,电光火石之际夺了过来,那宝贝玉牌才得以在曾韫手下逃过一劫。 玉竹手指头摸了摸玉牌,感觉到布包里的还是两个规整的六芒星才终于放下心来,满是责备意味地轻推了一把曾韫:“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啊?如果非要现在弄碎的话还是把它给我好了。” 曾韫莞尔,挑眉道:“刚才给你你不要,现在又想讨回去,你把这潜蛟的宝物当成什么?” “谁说不要了?” “那你把它塞回我手里是什么意思?” “那是……那是让你再看最后一眼……” “是吗?”曾韫不怀好意地笑道,“好像刚才某人还说过这是曾家的东西,现在又要据为己有。这位姑娘,你拿了我这块传家宝,就不怕我讹你做压寨夫人?” 玉竹不甘示弱:“谁讹谁还不一定呢,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把你拐回去做压寨老爷?” 曾韫被这猝不及防的话一惊,整个人都懵了,手里的缎带也被玉竹趁机一把掳了过去。 他脸上的戏谑倏然退却,再无心思去追究东西,一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玉竹困在了肉身铸就的三尺囹圄,声音低沉如一条吐信的危蛇:“……你可明白你说了什么?” 玉竹说完那句话本有些害臊,正欲避重就轻扭转话题。不经意瞥见曾韫背后还在自相残杀的守卫、溅血的壁窟,故作的轻松忽然被浩大的悲凉扑头盖下,使得先前的一点扭捏顷刻遁于无形。 活人已经不到一半了,地上有一半都是残肢断臂。但这都是暂时的,再过上一个时辰他们会连尸骨也不剩,只留下血水和长刀,他们这一生或郁丧或欢愉,都到此为止了。 而她和曾韫也会同这些人一样,在这阵中成为一滩没有声息的死肉。她尚未铺展的人生画卷,她才初尝的人生甘味,痛快悲欢,喜怒哀乐,如此种种都不过是昙花绽放的一瞬,来不及待她细细品味便要凋零长谢。 她和曾韫之间还有的时间不过半个时辰,哪还容得扭捏羞怯呢? 玉竹抬起头,目光温柔而坚定,轻声道:“你说呢?” ============ 谢谢给我投猪猪的天使们,爱你们 玉碎<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玉碎<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玉碎 曾韫感觉好像被人腾地点着了一把火,炽热让呼吸都不觉急促起来。他明明一向不急不躁,静若冰川,而此时此刻却仿佛身置于沸腾熔岩天池,内心的滚烫雨浇不息,雪覆不灭。 管他生死,他只图一快。 曾韫有些粗暴地吻住了玉竹,没有任何犹豫地撬开了她的唇瓣,和她紧紧交缠在了一起。 唇舌相交,发出了暧昧黏腻的水声,曾韫凶残地掠夺着她口腔里每一寸领土,直到玉竹身体有些发软,他的动作才渐渐温柔了下来,从一味的侵略变成了撩拨。他颇有技巧地勾住她的舌,然后引导着,附和着……到了最后,吻几乎已经变成了柔情的厮磨。这柔情使得玉竹的眼前氤氲出了一片迷蒙的雾气,她的手用力地抓住了曾韫的后背,像是溺水之人抓最后一根稻草,好让残存的理智不至于在曾韫的气息里决堤。 好像有些荒唐。又好像本该如此。 她的一颗心已经快要破胸而出,连玉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别的情感——从前她觉得她对凌霄就是爱,但到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惊觉一厢情愿的爱慕与能让人深陷欲海狂澜的爱是两码事。前者冰寒,后者却是暖的。 还好曾韫并没出格太久,他感觉到玉竹的身体有些不自然地僵直,便抽舌出来,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她的唇角,随即把她抱在了怀里,末了又忍不住在她鬓间轻啄一口。 玉竹的睫毛微微有些颤抖,她趴在曾韫的胸口,听见那里他如同擂鼓的心跳声,有些失神——原来他和自己一样,紧张、期待、不知所措……明明早已共有过鱼水之欢,却会因为一个吻而乱了阵脚,笨拙的简直可笑。 噬魂阵聚阴而作,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廊里越发阴森骇人,先前拥挤不堪的人群已经渐渐稀疏,大部分都变成了地上冷冰冰的尸体,哭嚎声却比之前更甚。曾韫和玉竹甚至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啼哭,垂死挣扎的惊叫,还有时不时的低叹,这些既非幻象也非真人,而是噬魂牌所引的冤魂所发,一声声绕梁不休,听得人浑身寒毛直竖。 阵法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无需动用一刀一剑,引元聚气就能化阴阳万物而用,影响人的五感心智。尽管被曾韫紧紧抱着又有玄香护体,玉竹还是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她尚没有看到幻象,但照这样下去恐怕离生出幻象也不会太远了。 这种情况下最体面的做法或许是自我了结,但默契的,他们谁都没有提这件事。 就在这时,墙上的噬魂牌蓝光猛然一暗,幽光之下,无数青烟缥缈,千万个不同的笑声响了起来,音调有高有低,却暗含着一种不怀好意的邪气,合在一起诡异无比,像是一波波诡谲的黑浪,把这长廊冲刷成了真正的幽冥。那些发狂的疯子们听到这冷笑也好像被人施了法术一般,竟一个个抛开了手中刀刃,收住了鬼哭狼嚎,将身体崩得纹丝不动。 方才还热闹非凡、鬼哭绕梁的长廊顿时陷入了死寂,仿佛不存任何活物,任何一点声响在这里也犹如千钧坠地。玉竹和曾韫身处长廊里侧,这里噬魂牌最密集,阴气最重,也是因此青烟格外浓,缭绕盘旋得足以遮挡身形。他们两个忙屏息凝神,留心接下来的变化。 笑声同时而起,此起彼伏,又同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须臾,又是无数个声音同响,这次却汇聚成了异口同声的一句话,魔音入耳竟如洪涛拍堤般震耳欲聋! “你能挣扎这么久,一定不会轻易丧失神志,对不对?” 听到那老杂毛居然在用这种方式与自己对话,玉竹立刻握住了剑柄,警觉地环视四周:声音如何传来尚无法得知,但这阵法由他掌控,能传音未必不能察人,暗道中每一道飞烟、每一只高悬的噬魂牌都有着常人难以觉察的奥妙。兴许他们两个的一举一动早已全 分卷阅读59 数被盛笑春洞察。 那齐刷刷的声音说完了这句话,噤声片刻,像在考察她的反应,很快又吃吃地笑了起来,紧接着杂音骤然消失,变成了一个十分清晰的细嗓,嗓门吊得高且做作,透漏出了一丝久经岁月的沧桑:“你是仇鹤的徒弟,总该有点本事的。喏,既然做好了热身,不和师叔面对面谈谈吗?” 曾韫闻言眉头一皱,这老太监早就被青云真人驱逐,间接害死了玉竹的师兄师姐,现在居然还有脸自称“师叔”,他担心年少气盛的玉竹会被此人言语所激,冲动之下暴露行迹,正打算点点她的手背以示提醒,一转头却看见这姑娘一脸沉静,悬着的心终于又落回了肚子里。 没人回应盛笑春,他的话音在长廊空绕半晌,最后落寞地化入了浮烟。 “没想到师侄也是个倔强性子,但是这些年卫师兄对我避而不见,如果连你这个后生也不肯出来陪老身聊上几句体己话,咱家等急了可就只能去太阿找卫师兄的尸骨排解寂寞了。” 玉竹的牙咬在了一起:太阿是师父的埋骨之地,都怪凌霄这孙子透漏了此事,现在这老王八拿不到秘籍八成要去掘坟了!她怨怒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凌霄,见他还保持着佝偻的姿势,鲜血顺着头皮染透了前襟后背,脸上是一层灰蒙沙土,神情陌生而空洞,跟不久前手持萧天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完全判若两人,熊熊怒火烧了一半陡然没了后劲。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可恨之人亦未尝不可怜,凌霄投靠王书钧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现在沦落得人不人,鬼不鬼,也算是罪有应得了。玉竹不忍再看,默默转过了头。 盛笑春按捺脾气静等半晌,见威逼没能奏效,怒而一喝,又启魔阵!霎时冷风骤起,噬魂牌亮光大作,长廊如临白昼,只是这白昼并非来自人间,没有鸟语花香、阳光普照,只有比先前更疯狂的癫乱。 这些守卫显然已经深受阵法影响,重新开始了自戕,他们嘴里的声音已经不能拼成完整的语句,一个个如同刚临世的婴儿,咿咿呀呀地叫着,行为却更加血腥残忍,杀性愈盛的个别人索性抛开了长刀,以手掏取心肝脾肺,边往脸上涂抹鲜血边兴奋地呼号。 新一轮的魔阵法力更甚之前,玉竹也大受震动,玄香在阵法力挫之下已渐渐失效,她的四肢开始出现轻微颤栗,头晕目眩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但使她煎熬的还远不止肉体上的不适——她和曾韫之所以按兵不动,原是料想盛笑春为了必不会由他们在阵中死磕到底。等到阵法消除,他们兴许有机会浑水摸鱼,再造生机。可是现在这架势,结果很可能是他们被邪阵化为血水,身上所藏宝物任君采撷,想让两位前辈苦心孤诣守护的免于纷争,除了一毁了之怕是概无他法了。 先前决绝地想要为曾韫守住这玉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想到这里,玉竹心头愧意翻涌,手忍不住用力攥紧了布包,不想那方才还有棱有角的六芒星竟然触感柔软,打开一看,原来端正的玉牌不知何时居然变成了一坨青白的粉末。 忽略玉牌背后的秘密,哪怕仅仅作为玉石而言这两块玉也绝对堪称珍宝,更何况此物还关乎天下第一奇书,说是价值连城都不夸张。曾韫这败家玩意儿居然说碎就碎,还碎的如此彻底,连个丁点边角料也不留。玉竹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堆已经不值一文的粉末,连意识都被惊得清醒了几分,诧异地对曾韫道:“你是什么时候它们碎了的?” 曾韫费力地支起身子在她耳侧啄了一口,浅笑道:“对你用美男计的时候。” 玉竹回想了刚才的情形,简直不知道该郁闷还是生气——败家也就算了,吻她的时候还有功夫动手脚? 她闷闷不乐地把那团玉粉包好,长叹了口气:“贵不可求的潜蛟之玉、你们曾家的传家宝,就这么被一掌碎成渣了。” 曾韫却摇摇头,云淡风轻道:“碎就碎了吧,反正再过一会儿连人都要没了。” 玉竹幽声道:“但这毕竟关系师祖毕生心血,现在玉毁,秘籍也基本是毁了。” 曾韫抬起手替她整理了前额凌乱的发丝,尽管动作无碍,苍白的唇色和微蹙的眉宇却都泄露出这若无其事不过是勉强作态:“不老不殆,起死回生。如果这真是好事,那为何青云真人、潜蛟仇鹤都避而不用?你可以说圣人瑰意琦行,心思非我等凡人能够揣度,但逆天命修劫数乃是叛道之举,获利不过一时,迟早会招致灾殃。毁了,不好么?” “可是……” “没有‘可是’”,曾韫斩钉截铁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我不是潜蛟你也不是仇鹤,他们在他们的时代做出了自己的抉择,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毫无原则地坚持他们的立场。毁在这里,时也,命也,罪不在你我,你没必要为此自责。” 玉竹默然,她不得不承认曾韫的话很有道理,而除了有道理之外,还让人心里好受了许多。至少她不用再为此书下落惴惴不安,也算是对天下苍生有个交代。 剩下的就是等死了,安静地同曾韫一起度过生命的最后一个时辰,她就可以去见师父师姐,大师兄柳华,还有好姐妹雯儿。唯一的遗憾大概是他们师兄妹齐齐相聚九泉,没什么后人祭祀烧纸,估计日子会过得清贫一些。 至于曾韫,她悄悄看了他优越的眉眼,认定此人做鬼也肯定是个漂亮鬼,气质翩然如寒梅傲雪,清冽如初春甘泉,肯定是要被众多女鬼纠缠的,还好她武力高强,到时候就豁出脸面死缠烂打,看谁敢近身。 可叹她有一路的机会认清自己的心,却一次次与这样的机遇擦肩而过。到捅破窗户纸的这一天终于到来,时间早已如流沙飞逝,剩下的不过沙砾几许,只够共赴死,无法伴君生。可是想想还有多少人到死也没能解开心结,她或许又是幸运的。 耳畔又一声鬼魅长哭,外面黎明将至,地底的暗夜漫长看不到尽头。 共殒<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共殒<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共殒 时间渐渐流逝,噬魂阵阴气渐重,烟雾也愈加浓密。深陷在阵中的人耳畔诸多尖叫哭嚎依旧喧嚣,视觉上却只能看到茫茫一片烟海。时有人形黑影在青烟笼罩处若隐若现,但倘若走近了看,会发现黑影不过是虚像,被人前脚撞破后脚又重新聚拢,还会发出更猖狂的讥讽。 两人紧张地戒备好了一阵子,刺 分卷阅读60 出几剑都未能伤到鬼影毫厘,最后筋疲力尽地放弃了防卫。曾韫索性将捡来的长刀一横,把玉竹护在了背后,打算在这鬼阵中调息愈伤。 调息本应当在安全的地方进行,在噬魂阵里打坐乃是大忌。因为此地鬼气充裕,万一心神被邪气侵扰,会致使阴阳紊乱,不治反伤。但曾韫几次突围,身上早已创伤累累,重伤之下极易失心失智,如果他在玉竹之前被阵法击垮,不仅不能保护她,反倒会成为她的拖累。 这当然是曾韫不愿预见的,比起白白浪费时间成为玉竹的负担,他宁愿冒险一搏。他专注凝神,气运神阙,催动内功使真气强行流转。很快地,这股真气便如一泓暖流,缓缓流冲全身经脉,所到之处痛感大有消减,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得以平复。 曾韫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殊料还未及内息流转完一个周期,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环境转眼大变!长廊中的哭嚎声喧如鼎沸,纷纷幻化成人影,人影又飞快化出实体,原先模糊的面孔顷刻间都有了不一的容貌:幽怨的婴孩、凄哀的妇女、暴戾的男人……他们冲破浓烟越靠越近,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嘴里纷纷念着充满怨毒的诅咒,将一只只血手伸了过来! 阵中只有鬼魄,并无真尸,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不过是幻音幻象,但却足让人神志癫狂。曾韫收敛心神,刻意忽略这闹腾不休的怪诞鬼魅,却在神识归一的刹那猝不及防被乌央人群里一块金色吸引住了——金色来自一只绞丝雕花镯,被戴在一个妇人的手上。杳冥昏光中可看到她穿着一件靛青罗裙,血从她空洞的双目淌到了裙上,使得那罗裙呈现出一片湿漉漉的深蓝。 这失目的女人曾韫不熟悉,但他认得那镯子,这件首饰常年供在他母亲的灵牌之前,总是被擦得锃亮,从不允许他碰上一个指头。 曾韫心头一紧。 神识的散漫不过眨眼,却给了鬼阵幻象可趁之机。在他瞥见金镯的瞬间,这些在幻象中张牙舞爪的人如潮海般狂涌而来,任他如何聚意敛神也压制不住,在意识挣扎中,原本陌生的人脸变成了他所熟悉的人——其中有面目扭曲的曾仁敏,还有被钢钉破胸、斥他不顾情面的黑风白雨。无论睁眼还是闭眼,这些人都血淋淋地在他面前晃悠,而不知何时,挤在最前面的还多了一个行尸般的玉竹! 竭力维稳的内息再也无法调和,霎时真气回涌,回流之气的碰撞震荡四肢百骸,引得耳畔“嗡嗡”作响,曾韫眼前金星迸跃,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阿韫!”玉竹正观望烟中闪烁的噬魂牌,被曾韫这一口血惊得一跳,赶忙惊慌地扶住了他栽倒的身体。然而手乍一摸他腰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曾韫里里外外的衣裳布料早就全被血浸透又阴干,硬邦邦的一层如同软甲,可见流血之多,伤口之深。这人竟然顶着这样的伤口强撑了这么久,直到现在都没有表露出来半点难受的样子!玉竹心疼得像被万剑同穿,再一摸他细弱不稳的脉象,脸上的沉郁更是雪上加霜。 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居然还是要护她。难道只有她的命是命,他自己的命可就以像草芥一般随意舍弃吗? 玉竹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在掌心留下了一排深深的月牙,然后极尽轻柔地落在了曾韫的身上。 她扶着曾韫倚靠在了墙边,低声唤道:“阿韫。” 曾韫昏了过去。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仿佛被涂上了一层沉闷的灰蜡,眼睛和唇都紧紧的闭着,像是陷入了一个不怎么令人安稳的睡眠,让人忍不住疑心他是否在经历着和现实一样的噩梦。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占据了玉竹的脑海:“会不会曾韫就这么一睡不醒了?” 这念头不生则已,一生就好像在脑袋里扎根发芽了似的,成了挥之不去的阴霾。揣着这种不详预感的玉竹再看曾韫,觉得他面部的灰蒙好像不是别的,恰是一层无可救药的死气。 他们今天总归是要死在这里的,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她认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绝没有料到曾韫有可能走在自己前面、且以这样悄无声息的方式。 这是十三年来她所经历的最可怕的一个初秋,一把火烧光了燕雀山的家,她失去了陪伴多年的同门兄姐,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好像又回到了被师父接回山之前的日子。 犹记老爷子施舍给她了一块芝麻烧饼,看她狼吞虎咽地把饼吃干净又仔细地舔掉了手指上的芝麻,转身离开之际被她抱住了裤脚大喊“师父”——那时她没有过师父,也不知道什么叫师父,只有在被其他孩子追赶打骂的时候听到过这么一个词,在遇见仇鹤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叫了出来。 如果人一生运气皆有定数,大概她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那声“师父”上。毒大夫仇鹤叱咤江湖几十载,游走乡野无人识,居然不慎被一个黄毛丫头的一声“师父”碰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弄假成真,收了这孩子做关门弟子。从此以后,流浪丫头跟着仇鹤来到了蜗牛山,有了名字,有了干净的床铺,有伴着自己睡觉的香香软软的师姐,有了把她宠上天的师兄…… 但在这之前呢?她是怎么生活的? 她向来记忆惊人,唯独那段流浪的日子却像被刻意抹去过似的,几乎不曾出现过她的脑海。只有偶尔的噩梦里,才会浮现那些她沿路乞讨过的街道,寄居过的茅屋马舍。 但凡想忘,没有什么忘不掉。她忘记了在泥坑打滚的日子,在风雨里踽踽独行的感觉却被刻在了记忆深处,就好像心口有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洞,她一个人孤独无依地伫立在黑洞边缘,没有人与她对话,她所发出的呼唤与渴望无人应答。世界拥有灿烂的花火,她拥有的不过是黑洞声势浩大的回音。 就像现在这样。 玉竹身体不可遏制地发起抖来,她掐着自己的手臂,缓缓蹲下了身子,凝视着面前冰雕玉琢的脸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头深埋进了臂弯,把自己抱成了一只躲在壳里的蜗牛。 那天晚上被段青山高风围剿,她厮杀到最后已经失去了意识 popo&⑺⑻⑹(0)⑼⑼⑻⑼⑸ ,曾韫大概也是这样守着她,不知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是不是也经历着和自己一样的惶恐无措? 也许不会吧,他会那么早就动了情吗? 她又是什么时候动了情的呢? 曾韫还是一副噩梦纠缠的模样,眉头皱起了一个微微的川字,比平时人前的温雅里多了分严肃,愈显飘逸出尘,难以接近。 她忍不住凑近了,伸手替他抚平眉心的凸起:“如果你没有遇见我就好了。” “不遇见我,你会看到空无一人的燕雀山,打道回府去经营你的镖局。反正你这 分卷阅读61 样的人总是不缺姑娘喜欢,遇上哪个缺心眼的,拜完天地高堂入洞房,生出一群公子小姐,在外可以匡扶正义,回家可享天伦之乐,累了还能游山玩水。再从一群娃娃里挑个品行出众的,你那块传家宝玉也能世世代代流传下去,多好。” “……要么,你就该心狠一点。收拾完了山洞里的渣滓,一看里面是个赤身裸体的姑娘,不论我在里边怎么央求,你只管把男女授受不亲默诵一百遍,色即是空诵一千遍。然后眼睛一闭耳朵一捂,眼不见心不烦,扬长而去就是了。心里过意不去就留下马匹衣裳,再留点银两,免得招惹一身是非。” 说完玉竹陷入了沉默,她自己都难以想象这样的曾韫——他会怕招惹是非吗?能躲开的时候偏偏挺身而出才是此人的作风。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重新投胎,恐怕他还是一身侠气,遇见人照样会救,看她陷入危情照样不会撇下不管。 “算了,既往过去,说了也没意义。”玉竹低头拈了一颗地上的石子,带着厚重的鼻音道:“想以前不如想以后。要是下辈子咱们再见面,得有个像样点的开始,我要去买些漂亮衣裳,再抹点胭脂水粉,好好打扮打扮。你的话,”她回想了一番初遇的情形,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你可就不能再捯饬了。平时就玉带锦袍,鞋不沾泥,从头讲究到脚,还天天熏香熏得跟一簇梅花成了精似的——再臭美下去,哪还敢了得?” 她语气揶揄轻松,眼角却没有展露出丝毫笑意,目光自始至终紧张地锁在身旁昏迷的梅花精上,直到有冰凉的液体落在了手背。 玉竹费解地看向了手背,不知这封闭长廊何处滴水,迷茫中摸了一把脸,才明白这水是自己哭出来的泪。 她的眼泪一点都不值钱,这一路已经哭过了太多回,再哭除了显示出自己的懦弱无能,好像再也没有别的意义。她不想流泪,甚至嫌恶流泪。 可是泪却好像有自己的意志,她越是不想哭,就越是流得汹涌,跟解冻的冰川似的,反而没完没了了,让她想要竭力撑住的一点坚强土崩瓦解。这一刻她没什么心思想复仇、想苍生,堵得发疼的胸口只提醒着她很多个与曾韫有关的时刻。 他为她夹菜,给她披上衣服,笑意盈盈地吻她的发梢……曾韫无疑是个温柔的人,然而在很多时候,又会有些斩钉截铁的霸道专断,尤其是在关乎她安危的事情上,这一面表现得尤为明显。在她心里,这个人就像一个静谧的港湾,即便另一面相连的是叵测深海,却能给与她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她才初窥这深海全貌,便要面临共殒的命运。不光曾韫会死,她也会死,这是注定了的,他们先前的希冀不过是看不清形势的盲目乐观,垂死挣扎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冷静想想,陷入久闻恶名的噬魂阵,在这个时候没像其他人一样疯魔已经是受上天垂怜,怎么还有可能活着出去?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长廊里的人声弱了许多,鬼声更加密集了。曾韫非但没有要醒的意思,脸上的灰蒙反而愈加浓重,玉竹几次渡气给他都如泥牛入海,没有引起哪怕细微的表征变化,完全是一脚踏入阎罗殿的征兆。 最后一点希望之火灭了。玉竹无神地耸搭下了眼皮,将手背在衣服上抿了抿,一手扶地站了起来。她拨了拨眼前浓烟,见近处的活人都是一样的血肉模糊,也不再费心思去找找看哪个是凌霄,随手捞了一人取下腰间的水壶,弄湿了帕子,仔仔 popo&⑺⑻⑹(0)⑼⑼⑻⑼⑸ 细细地把曾韫脸上的污渍和血迹擦了个干净,然后凑过自己脏兮兮的脸蛋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做完这些,她右脚一勾,用脚背挑起了方才被扔在旁侧的“山猫”。漆黑的重剑剑柄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弧,被牢牢的抓在了纤瘦的手里。 “山猫”原是孟老猫的对剑,现剩一只。此剑精工巧制,刃有吹毛断发之利,对玉竹而言除了自重太大外几乎找不出缺点。自从落进她的手里,它已经迎战过赵十城、凌霄、还有王书钧带来的一干人等,再加上在孟老猫手里的那些年所屠名人剑客,如果给剑按照所造杀业论资排辈,它绝对算得上是祖师爷级别的大人物。 ——祖师爷级的山猫,刀下亡魂无数,经历过千万次命悬一刃的场景。然而千万次里,却没有一次和此刻相同。 刃下之人,正是玉竹自己。 曙光<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shuise 曙光<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曙光 玉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耳畔鬼哭四绕,她却一声未闻似的只专注于自己手里的那把剑,剑光荧荧,把她瘦削的脸颊映出了一片苍蓝。 武者,一生过往与寄怀都在刃上,看够了,也就攒足了横剑自刎的勇气。 她默默扫视一眼倚靠墙边昏迷不醒的曾韫,缓缓将手中剑刃逼近颈侧。尖锐的剑锋距离最要命的动脉不过数寸,倘若这剑是由别人握着,这种感觉必然是心惊肉跳的,但握在自己手里,宛如把石子掷进了沙坑,只带来心如死灰的镇定。 金属的尖端划破皮肤,一抹刺目的殷红顿时在玉竹颈口涌现,只要再深一点,这秘籍纷争,逃不了的地下赌庄,哪一样都无需她再操心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物横飞而来! 那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速度并不算快,也不算重,可偏巧自后往前正撞在了玉竹的双腿腿弯。“啪”地一声,把她连人带剑撞翻倒在了地上。那把极重的山猫只来得及割破一条浅浅的血痕,便脱手飞了出去。 这一下子撞得突然,玉竹脸面朝地,摔倒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霎时嘴里满是一股血腥味,随后才意识到有种似曾相识的温暖沿着人中涓涓传到了下巴——她不止摔破了嘴,还摔出了鼻血,脸上也有几处擦破了皮。庆幸的是都是外伤,除了流血肿胀,并未伤到骨头。 自刎不成还摔成了猪头,可这一摔反倒把她脑子摔清楚了。 ——曾韫还没死呢。如果她就这么放弃了,万一他醒过来怎么办? 在这个时候自我了断最简单不过,但把不省人事的曾韫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是懦弱是什么?若不是怂到骨头缝里的人,谁干的出? 玉竹为自己方才的举动汗颜不已,趴在地上狠狠地锤了一把。 痛定思痛,她忙去摸帕子止血,然而发现了一件更尴尬的 popo&⑺⑻⑹(0)⑼⑼⑻⑼⑸ 事:她的帕子在给曾韫擦完脸以后随手扔了,现在袖口里除 分卷阅读62 了自己的五根手指头外空空如也。 鼻青脸肿、面朝大地的玉竹迅速地摸遍了自己的袖口、前胸,绝望地发现,她根本没有可以止血的东西。只好凑合拿袖子一抹脸上的鼻血,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并赶紧去看曾韫——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她居然有点庆幸曾韫昏了过去,要不然真被他看见自己现在的猪头样,刚放下的自杀念头不光会重新萌生,还会至少强烈十倍。 好在曾韫仍在昏迷中与自己的意识天人交战,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也看不到玉竹现在的尊容。她长出一口气,又站回自己摔倒的地方,隔着面前朦胧白烟用脚扫了扫地面,很快便找到了被摔落在地的山猫,还意外捡到了一只男人的长靴——不难想,这应该就是刚刚击中她的“凶器”。 玉竹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虽然未得的盛笑春不见得会放任她死,但这老太监好歹也是在皇宫里混过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不讲究到用鞋子砸人的糙汉,所以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这已经是长廊的最里侧,西面是盛笑春把守的出口,南北东三面皆是高墙。从曾韫找到她的时候他们几乎就没有挪过地方,一直就在距离东侧墙壁不过七尺的位置,可蹊跷的是刚才这鞋确是从东侧砸出的。 也就是说,在更靠近长廊尽头的地方,还有高人守在那里。而此人如果一直在,又为何不在曾韫碎玉的时候及时制止或干脆抢夺?他究竟是什么立场? 玉竹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决定与其耽误时间瞎猜,不如亲自一探究竟。她使劲擦了擦脸,看鼻血大有涓涓滴滴不止不休的势头,于是瞟了眼还在昏迷的曾韫,一咬牙一跺脚,干脆撕了两条袖布插在了鼻孔,简单粗暴地解决了这一问题。然后破罐子破摔地,把手心的血渍汗渍也统统在身上撇干抹净,随即握紧山猫,一步一步逼近了墙角。 靠近墙侧的噬魂牌光线幽微,加上烟雾扰乱视线,越往里越看不清环境。玉竹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开始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为保险起见,她每走一步前,都要用剑无声地上上下下扫荡几遍。七尺长的一截小路,硬是被她走出了一副要在此地打太极的架势,终于走到了墙边。 墙毫无特别之处。出乎她意料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严阵以待的高人,甚至也没普通的守卫,只有一个手脚乱舞的黑影,瑟瑟蜷缩在墙角里。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玉竹盯着人影,心想这七尺之地已经被她翻了个遍,可以确认刚才出手救她的正是此人无误。可是自己是由明处走向暗处,对方不可能没有发觉,那又是什么原因迟迟不肯主动露面呢? 这么僵持了片刻,她不动,那人则是手脚不停歇地乱动。玉竹见状,狐疑地后退两步,向那人扔了一颗石子,又扔了两颗、三颗,见那人仍旧在我行我素的动作,心陡然一沉——这十有八九也是个在阵中失了智的疯子,并没有人刻意帮她,刚才那一击只是此人的歪打正着! 往好的方面想,这阵里并没有和盛笑春里应外合的人,她本应该感到情形欣慰,但这也意味着无从指望有高人现身拯救他们于水火,玉竹的侥幸希望顿化为泡影,她只觉得失落。 噬魂阵里最不缺的就是疯子,玉竹既懒得在此浪费时间,也没心思研究这一个疯得哪里与众不同。她泄气地拎剑转身往回走,没走两步,又鬼使神差地转了回来。 她还没有傻到指望疯子救自己,但冥冥之中有种直觉告诉她,这疯子好像有点眼熟,不看看就走好像有点可惜。她快步走到了那人跟前,摸出了一把火折子,点燃了凑了过去,然后讶异地明白了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这个满脸血污、神情癫狂的人,分明就是刚才还在她眼前晃悠的凌霄! 凌霄是真的疯了。 这阵法对他的影响尤为严重,而且还确实给凌霄开辟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疯法:别人都是互相杀戮,他却是专注自残。只见他的头发被自己抓成了一团蓬乱的鸟窝,头皮和前额一片血肉模糊,看不出是他自己磕出来的,还是受阵法销蚀效果影响。身上的衣服基本成了破布条,脚上也是光溜溜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血迹,膝盖处甚至可见到骨头的一点白痕。 玉竹看得头皮发麻,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凌霄居然会糟成这样。她试着叫了凌霄的名字,他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时而口齿含混地念叨些听不出 内容的话语,时而嚎啕大哭,并边哭边把那流血破肉的脑袋使劲往地上砸,好像完全丧失了五感,既不会感到痛,也看不见靠近面前的火光。 看来刚才那长靴不过是凌霄无意中丢来的,并不是足以扭转时局的神来之笔。玉竹痛惜地注视着凌霄,发觉在目光相碰的瞬间,那双熟悉的眼睛里似有一抹清光一闪而过,而后又恢复了浑浊。 她又不死心地蹲在凌霄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可是却再也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清光。凌霄只是不停地重复这念念有词,磕头,哭嚎的动作,身上皮开肉绽的地方越来越多,连标志性的高鼻梁都被他自己敲成了几节碎骨,歪七扭八地横在脸上。 人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和畜生无异了,就算这人不是凌霄,不是叛出师门的仇人,不是她爱慕过的师兄,而是随便哪个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恶人,玉竹也不愿看见这样一幕。 她无意识地握紧了剑,手上青筋虬龙暴起,然后缓缓站直了身体,平静地把火折子递得更近了一些,轻启唇道:“师兄。” 嘈杂的鬼影呼和声中这一声“师兄”简直如同鸿毛落千钧,那疯子却好像听到了。 凌霄费解地抬起了头,火光照耀下,他的脸上被血痕划成了若干支离碎片,已经拼凑不出熟悉的样貌,眼珠更是呆滞的像个假人。阵中一个时辰,让他苍老了几十岁。 他捕捉到了这句话,却已经听不明白它的含义。凌霄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好像本能似的这种不解产生了怨愤。他的手在半空中无助地挥舞着,痛苦地“啊啊”叫了两声,最后竟然要伸手去抠自己的眼球! ——恰就在此刻,山猫带风而出,剑尖精准无误地刺进了凌霄的心脏。 凌霄身体猛地一阵哆嗦,等胸前一片深红蔓延开好像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张脸上的呆滞倏然而退,次第出现了惊恐与悲哀,最后定格在了一个释然的表情。他极度平淡地睁着眼,目光的尽头是玉竹所伫立的地方。 凌霄叛出师门,身负欺师灭祖之罪,死有余辜;而她是代师门清理门户,替师兄师姐报仇雪恨,可谓师出有名。但这一剑下去,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只让她感到了无尽的悲痛和感伤。 不管怎么说 分卷阅读63 ,他毕竟是她曾经的二师兄。那些时间是真的,曾经的童言无忌也是真的。 玉竹用手替凌霄阖上了眼睛,甩血收剑。 这一剑还是晚了一些,她与凌霄之间的了结应当是一场体面、有尊严的厮杀,以江湖人的方式,而不是现在这样。 但总归是结束了。 玉竹压抑住此时浪涌般的沉痛,开始面无表情地检查凌霄蜷缩的位置。 这阵里除了她和曾韫两个清醒的人,其他的疯子都是追逐跑走不休,简直是把长廊当成了跑马场。为什么唯独凌霄会死守这个角落,不管怎么发疯都始终没走出这七尺藩篱? ——在回到问题的最初,噬魂阵开启后,凌霄为什么要把她拖到这个地方? 玉竹深吸一口气,就着火折的光往墙角仔细看了过去,并一边看一边用手检查,确保没有遗漏一条缝隙,一粒沙土。 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在凌霄蜷缩的后墙,她摸到了一块略微凸出的活砖。 玉竹的心跳有些加速,她第一反应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环顾四周。确定了黑暗中无人跟踪,这才下意识地用袖子抿了抿额上的冷汗,活动了一下酸麻了的小腿,将手重新摸向了砖块。 取下活砖并没费太大功夫。玉竹先借光确认了砖块的位置,用山猫的剑刃巧妙撬动砖缝,很快地,那砖块无声无息地滑了出来,露出了一个用简易石刻所造的机关阵。 一个和燕雀山下如出一辙的机关阵! ----------- 各位宝宝放心,这真的只是个轻松小甜文 机关<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机关 天下熟练奇门遁甲排局布阵的高手不胜其数,但玉竹敢肯定,能借寥寥几块破石头把九星八门玩出花的应该没有几个。面前这阵法表面简单质朴,内蕴机窍无数,正是她的师父仇鹤老爷子的得意之作,看来是被凌霄挪用到了这里。 燕雀山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鸟不拉屎的秃头山,她也不再惦记看家的阵法,却没想到在这堵死人的噬魂阵里来了个“阵中阵”的阔别相逢。 玉竹不假思索地就要着手解阵,手还没摸到石头,又敏感地缩了回来,三步并作两步去背还在那厢昏迷的曾韫。 ——尽管她知道怎么解开这阵法,却不知解开阵法之后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把曾韫带到自己身边,至少有万一发生她来得及做出反应。 然而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玉竹这辈子被人背过的次数不少,背别人的经历却不大丰富,对象也多局限于出门办事时遇见的老弱妇孺,简单而言,重量等级完全与曾韫不在同一水平。 她完全没想到一个昏迷的成年男人会这么重! 玉竹起初还是拿着山猫比比划划,试图拿着剑把曾韫背到机关墙边,上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天真,只好把山猫先放了回去,连拉带拽把曾韫背上了肩头。可惜曾韫的身子太长,不管她用什么姿势,小腿以下部位总是还有老长一截在地上拖拉着,走起路来简直寸步难行。 这可真是愁坏了她,玉竹头一次觉得,男人不该长得太高,更不该长得太高的同时还长得好看。毕竟如果长得丑,为了救命削掉一截好像也无可厚非,但长得好看,就会让人下不去手。 无可奈何之下,玉竹只好放弃了体面的把曾韫背过去。她捡了件死人身上的破衣服,闭着眼扒拉下来,匆匆地缠住了曾韫那张耐看的脸蛋,一路把人滚木桩似的滚到了七尺之遥的墙边。 ——过后再把裹脸上的破衣裳拿开,除了头发乱了点,谁也看不出端庄文雅的曾公子是被滚过来的! 玉竹在为自己机智喝彩的同时,再次忍不住为曾韫昏迷而庆幸。 折腾这会儿时间虽然不长,但毕竟是处在噬魂化骨的邪阵,来来回回几次,玉竹体力渐被透支,耳朵边的鬼叫声已有震耳欲聋之势,眼前的光影也层叠模糊,看得她一阵目眩。她趔趄了一步,脚不慎碰到了被安放在地的凌霄,惊诧地发觉原本应该变冷发硬的尸体居然有种黏答答的绵软。 看来阵法已经开始销蚀肉身,不能再等了。 玉竹毅然拨弄机关,只听一阵低沉的隆响,墙面的石砖赫然各向左右动了起来,把原本密不透风的砖缝扩成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口子的那一侧则是黑洞洞的,看不出包藏了什么秘密。 但不管什么秘密,都好过在这里直接等死,就算是火坑她也得跳下去试试。 玉竹的耳朵已快要被幻音轰炸得成个摆设,她并不确定刚才墙开的声音到底有多大、会不会被那一侧的盛笑春听到。担心追兵在后,一见密道开启,她立刻把曾韫先滚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以往在山上,大家都把她当掌上明珠似的宠着,如今下山虽多遭磨难,但一路有曾韫这个护身符在身边。玉竹这辈子都没操过这么多的心,忙活完之后感觉自己就跟被人拿洗衣棒槌锤过一通似的,心脑肝肺哪哪都疲。 饶是这样,当她一脚踏进密道,还是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由于身上唯一的火折子刚刚被用掉了,玉竹运送曾韫的时候并未能细看密道里的布局,这心不在焉的一脚恰踩在了一块矮了一截的青石板上,重心不稳的情况下脚底一软,差点没把自己又摔一跟头。 玉竹在黑暗中支起了身体,顿时想起来了自己遗漏了什么。 ——凌霄的尸体。 她赶忙从地上挣扎起来,没想到就在此时,那踩过的青石板一阵摇晃,随即疾速上升,眨眼之间竟在她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厚且坚固的壁垒,将这密道和鬼哭绕梁的噬魂长廊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没了繁杂幻象,周遭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玉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砰砰”作响的鼓噪心跳,一时间对这种正常的安静反倒有些不习惯的慌乱。 凌霄的尸体是不指望再取回了,她在黑暗中挥了挥自己的手臂,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密道里没有一丝光亮,是否有机关陷阱也无从查验。但可以确定的是,此地没有噬魂牌,完全不会受到噬魂阵的影响。玉竹虽然满身是伤,又累又困,但神志、思绪却比困在阵里的时候要清晰许多。 她缕清了来龙去脉,不等把气喘匀,趴在地上摸索先被她滚进来的曾韫。 曾韫的脉象仍旧较弱,不过摆脱了阵法邪佞,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紊乱。玉竹紧绷着弦终于松散下来,想起来曾韫脸上还裹着自己所系上的衣服,又赶紧手忙脚乱地去解。 那衣服袖子在慌乱中被系成了死结,乌漆嘛黑中解带本就不大方便,更何况玉竹不善细活。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了半天那疙瘩仍旧是疙瘩,急得一脑 分卷阅读64 门子都是火气,恨不得拿剑一劈了事。 玉竹急火上头,一手拎起了山猫,又徐徐放了下去——毕竟被裹起来的不是什么耐劈砍的便宜物件,而是曾韫的脑袋,纵然她剑术了得,摸黑劈布不伤人的难度也不逊于在棉花上雕花。她强咽下冒到嗓子眼的肝火,脑子里过了一遍师父常念叨的清心经,迫于无奈地继续投入了这项磨人的任务之中,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已经是跪在了曾韫的身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刚才是劳筋骨,这会儿是苦心志,真不知上天到底要降一个怎样的大任到她身上。 就这么苦了一段不可思议地漫长时间后,玉竹终于气喘吁吁地就着这个姿势解开了那恼人的破衣裳。她烫手似的把布条一扔,长出一口气,发自肺腑地叹道:“下回再也不能系这么紧了。” 这无人问津的密道里只有她和曾韫两个人,话说出口可谓掷地有声,岂料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略气力不足的声音接话道:“你还想有下回?” 玉竹被这突兀地一声惊得几乎一屁股坐在了曾韫的腰,弄明白说话的人是曾韫本人后,结结巴巴道:“你……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曾韫嘶哑着道:“被人滚进来的时候。” …… 玉竹想起刚才被丢在一旁的破布条,咽了口唾液,心虚道:“那什么……这会儿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么?” 曾韫道:“难受。” 玉竹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的伤?还是说阵法对你的伤害还没完全消除?” “……主要原因应该是你压住了我的伤口。” 玉竹差点没当即呕出一口血来,立马麻溜地从曾韫身上滚了下来,却被他反手一捞,掉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慢着……让我先抱一会儿。”曾韫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见这句话,本还在往外挣扎的玉竹顿时像被人点住了要穴,乖乖地不再动弹。她睁着眼睛望向沉静的黑暗,发觉眼角有些潮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落在了熟悉的肩膀。 玉竹闭上了眼睛,颤声道:“……我也是。” 曾韫环紧了怀里的人,好像长了一双能洞察黑夜的眼睛似的,伸出一只手指替她刮落了泪滴:“哭什么,见不到我有这么难过吗?” 这话触动了一个让人更委屈的开关,玉竹心口的酸味直涌,别过头不答。 曾韫见她不语,声音轻轻的,调笑道:“你把那布料系那么紧,要是再迟一会儿解开,就真的见不到我了。” 玉竹硬邦邦道:“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么折腾你。” “折腾。”曾韫轻笑了一下,把她的头埋进了自己的胸口,意味深长地接着道:“出去以后,我随你折腾。” 玉竹脑袋埋在熟悉的怀里,心里还在因曾韫那句“有这么难过吗”感到又酸又气——自己牵肠挂肚,他却一副对此不知情的云淡风轻——以至于她根本没有细品这话的意思,想也不想便回道:“说了不折腾就不折腾,以后再有事我就把你撂下不管就行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心冷手黑,就算见不到你也不会怎么难过,不是吗?” “我……” 玉竹气呼呼道:“你,没错,只有你,你会英雄救美,关心我、爱护我;我就是块不识冷暖的臭冰山,心上人死了活了都不在乎。曾韫,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满意。”曾韫纠缠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道:“虽然内容不属实,但听到你叫我‘心上人’,听你亲口说出对我的关心,还是极大地满足了一个男人的虚荣。” 他继而轻轻地吻了下玉竹的耳垂:“我的姑娘保护了我,她的勇敢和坚强,我都知道。” 玉竹听了第一句“满意”的时候,险些暴跳如雷,再往后听,一肚子的邪火渐渐不知所踪。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容易炸毛的猫,脾气还没发就被人捋了个服服帖帖,想再拾起方才的气焰已经迟了。 她把自己在曾韫的怀抱里埋得更深了些,手指揪紧了他后背:“……哪算得什么保护……不过就是暂时逃了出来,现在该怎么办?” 曾韫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先查探一下这里的情况吧,你跟我讲讲,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玉竹隐去了剑斩凌霄的部分,详细向曾韫说明了凌霄的反常行为和这布阵的机关,然后焦虑问道:“可是这地方这么黑,我们连自己面前的人都看不到,怎么查探情况?” “我这里有火折子,点上就好。” 玉竹一拍脑袋——刚才只顾想着自己没有点火的装备,居然把曾韫这个百宝囊给忘了。 她欣然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点上火,看看这四周的环境。” “那你来拿吧。” “我?”玉竹在无光的黑暗中瞪圆了眼睛,“为什么让我来拿?” 曾韫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受伤了,还被某人在地上滚了一遭,刚才还被压到了伤口……” “行行行!我拿,我拿还不好么!”玉竹怕曾韫要用这种酸不拉几的腔调数落一通自己干的好事,赶紧捂上了那张娓娓道来的嘴:“火折子在哪?” 火折子<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火折子 玉竹怕曾韫要用这种酸不拉几的腔调数落一通自己干的好事,赶紧捂上了那张娓娓道来的嘴:“火折子在哪?” “在腰间。” 腰间?玉竹一脸的莫名其妙——将火器挂在腰间,这在旁的男子而言并不稀奇,但她印象中曾韫向来不在身外悬坠繁琐配饰,除了那把宝贝扇子,好像从没见过他把什么东西挂在腰上供人欣赏。 可是现在着急用火,既然曾韫这么说了,她也只好找找看。 玉竹小心翼翼地落下了爪子,然而这第一下好像就摸错了地方——下手之处不仅质感略硬,还有点微微发烫,再用手摸摸旁边,嗯,形状好像是个圆柱…… 她脸上顿时跟着火了似的烧了起来,立马缩回了手。 曾韫侧过头,在她耳朵边轻笑道:“我只是让你取火折子,你怎么乱摸?” 玉竹心里有一百只野兽在疯狂咆哮,她可真是太冤屈了,这视觉条件就算想摸不该摸的地方恐怕也很难一击得手,鬼知道她那不争气的右手是怎么一上去就踩到了雷区!! 她很没底气地回道:“少胡说八道!我哪乱摸了?明明是怪你,你自己乱动弹!” 曾韫笑得更灿烂了:“好好好,怪我怪我。我不动了,你可不要再摸错。” 刚才那捂脸的破布条真的扔早了,应该拿来堵某人的嘴。 玉竹死死咬住下唇,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不再一上去就往下摸,而是先往靠上的位置摸过去。这样一来,就算摸错也不会错 分卷阅读65 得太尴尬。 她的手悬停半晌,顺利地落在了曾韫的前胸。 玉竹摸着曾韫坚实的胸膛,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顺着胸往下就是腰,再怎么摸也不会摸到脐下三寸,可省得又被热衷于扮演正人君子的曾韫调戏。 但玉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还是错了。 她有胆向上天以命起誓,她的手只是在曾韫的衣服布料上规规矩矩地往下滑动,绝对没有一星半点的不当之举,也绝对不会有被任何一个正常人误会成不当之举的可能。 可是她却低估了曾韫的厚颜程度—— 这厮大气连着小气,她的手动一寸便喘一声,还刻意压低了喘息的声音,硬生生地把她正常的摸索喘得令人浮想联翩! 玉竹听着他随自己手指移动而时断时续的低吟,先前脸上的烧灼已经蔓延到了脖子根。她本是想装作没有听见,然而发觉这喘息不但没有因为她的沉默收敛,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终于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不出声??” 某人顿时停住了喘息,换了一个很是委屈的语调道:“抱歉,伤口有些疼。” 玉竹被这理由噎得险些翻白眼,正要对曾韫的娇贵做派进行批驳,又听他温声道:“不知道你听到会这么烦躁,再疼的时候我会忍一忍。” 这一番话言辞诚恳,不仅交代了缘由还自动做出了退让,一招以柔克刚使得恰到好处,令玉竹前一刻还理直气壮的气焰登时瘪了下去。她心里甚至有愧意滔滔翻涌:曾韫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受伤,刚才被她滚在地上蹂躏也没有生气。反观自己,就因为人家疼的喘了口气就横加指责,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嘟囔道:“算了……不用忍,我会再轻点……就是你别叫的太那什么就行。” 曾韫道:“哪什么?” “就是,就是……”玉竹重复两遍,还是没办法把“香艳”两个字说出来,只好道:“就是别太怪。” 曾韫似是很无辜地道:“我刚刚的声音怪么?” 玉竹感觉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本来是让他闭嘴,现在越搅越浑,真不知道曾韫是真迷糊还是装傻。她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你腰上我摸了,怎么没见火折子?” “都摸了吗?” “都摸了。” “后腰也摸了?” “没有……进赌坊的时候我就跟在你后边,可以确定,你后腰什么东西都没有。” “唉。”曾韫似是惆怅地叹了口气,“要在以往你肯定是不会记错,但刚才在噬魂阵里待过一阵子,人的记忆很可能会无意识地被阵法影响,指不定会产生错觉。” 要说玉竹有什么本事值得称道,就是记性好。她本来对自己的记忆力有十足的信心,可听闻曾韫一席话,再回想刚才在阵里看到听到的鬼影,这时却忍不住有了轻微的动摇。 反正只是多摸一个地方,又不会死人,摸就摸吧。 玉竹环住了两只手,自然地形成了一个拥抱着曾韫的姿势,在他身后摸索起来。她把后背再腰都拿手轻轻地抚过一遍,确认了没有要找的东西,有些急躁地问道:“后腰也没有啊,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曾韫就势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头,略偏了侧脸,气息直冲耳廓对她道:“看来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玉竹被喷在耳朵边的热气弄得身上酥麻麻的,瞬间联想到了先前某晚发生的一幕,红着脸松开手道:“不用!你、你再想想,有没可能在其他地方?” 黑暗中的曾韫好像捕捉到了她的窘迫,玉竹刚一松开手他便往前一倾,恰使两人的距离保持得极为暧昧。 他不紧不慢地用低沉的声线道:“或许……在我怀里?” 密道里静的连落根针都能听到。玉竹听到曾韫这句话,心跳简直像只发狂的兔子,突突突一阵暴跳。她感觉不光是自己,恐怕曾韫也听见了,似乎还低低地笑了一声。 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反正比这亲密得多的事情他们早就做过了,不是吗? 玉竹一咬牙,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按住了曾韫,不仅检查了此人的前胸,还不请自来地扫荡了他的袖口,最终在曾韫的袖袋里找到了让她苦寻的火折子。 什么腰间怀里,看来曾韫真是被那邪阵影响不清,记得没一个对的。 她潇洒地点亮火折子,拍拍衣服,准备站起来详细查看这密道到底暗藏什么天机,不料人还没起身,对面的曾韫先行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玉竹迷茫地睁大了眼,余光扫到了鼻子下方两个碍眼的凸起,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了鼻孔里的破布条! 玉竹竭力在曾韫面前维持的良好形象就此崩塌,又羞又怒,恨不得那火折子压根没被找到。她气鼓鼓地一拔袖布,瞪了一眼对面忍俊不禁的曾韫:“看什么?谁让你看了!” 曾韫止住了笑,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看你不管什么样子好看,哪怕是刚才那样,也有种倔强的可爱。” 以前苍兰曾经说过,凡是人都会有自己的克星,不论是他们几个还是师父,哪怕贵为天子也不会例外。人一旦遇上自己的克星,就跟铁块碰上棉花一样,再大的怒火、暴戾都难使得出来。 对此她一直颇不以为意,现在遇上了曾韫,好像终于能品咂出来点苍兰话里的意思了。 不管她有多生气,心里攒了多大的火,这人总是能四两拨千斤,把她的不悦消弭无形。 玉竹气是没了,但也不大好意思听曾韫这种直白了当的强行吹捧,她听罢敷衍地咳嗽了一声,便别过了头,准备起身去看看这密道的情况。 曾韫却先她一步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拉起玉竹,另一手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火折子,正色道:“你跟在我后面,看好脚下,这里说不定还暗藏其他机关,要小心。” 玉竹抬头讷讷地看着曾韫,站起来后才想起来哪里不对——曾韫能抱她能拉她,还能先行一步勘探前路,看起来步伐走得也挺稳健……所以怎么会拿不了自己身上的火折子? 他果然是在调戏自己! 曾韫见她愣着不动,停下脚步道:“快过来,密道里有油灯,我们先把灯点亮,可以看的清楚一点。” 玉竹的注意力立即被这一新发现吸引了过去,她赶忙跟上了曾韫,同他一道将密道两侧的油灯点了起来。火光摇曳,这密道瞬间不再神秘,其全貌毫无遮拦地展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与其说这是个密道,不如说这是个密室。 四面皆是墙壁,不见有任何的出口,里面除了油灯以外只有一包盘缠。除此之外,对面的墙上有和入口类似的简单石阵,但却和燕雀山的阵法又有不同。 两人围着密室走了数个来回,确定其他地方再无玄机,再次齐齐地站到了石阵的前头。 曾韫端详了那石阵道:“看来,要出去非得解开此阵不可。玉竹,你既然能打开入口的阵法,会不会也能打开这个?” 玉竹 面露难色 分卷阅读66 道:“这个阵法只是与入口的形似,但是又有不同。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可以肯定的是这与我师门同出一脉,应该也是凌霄布下的。” 曾韫道:“我不懂阵法,那像这种石阵能不能移动起来试试看?也许误打误撞就解开了。” 玉竹盯着面前的石刻机关仔细看了半晌,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摇头道:“不行,这阵法一旦解错就会全部坍塌,布阵者完全没有给我们留试错机会。” 机关阵法仇鹤一直有心教她,可是当年她志不在此,每次听到仇鹤念叨都会找柳华打掩护偷溜去耍剑。所以几个师兄妹里,唯有柳华和凌霄继承了师父这方面的衣钵,她和苍兰都只学了个够开关自家家门的皮毛,说是门外汉也不为过。 万万没想到,当年看不上的东西,却成了关键时候困住她的一把铁锁,决定着她和曾韫两个人的生死。 现在悔之已晚,玉竹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石阵,从噬魂阵死里逃生的喜悦如同抽丝一般,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和曾韫对视了一眼,心知,这下真有可能要折在这里了。 密室<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密室 油灯闪烁的密室里,曾韫在盘腿闭目打坐,玉竹则一直在那莫测的机关前转悠,间或专注地盯着墙上的阵法,恨不能用目光把厚石墙烧出个窟窿。 曾韫看着她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地已经快要把脚底磨出火星,缓缓睁开了眼睛,对玉竹道:“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先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黑漆漆的时候两人抱在一起都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现在亮堂了起来,玉竹反而没来由的有点害臊,不好意思靠曾韫太近。 她依言在距他一臂远的位置了下来,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成了一团:但凡她看过的纸页,都能像拓印一样把画面清晰地记载在脑海,而对于声音和动作的信息却很难记住。这也是为什么对看过的剑谱她能做到过目不忘、烂熟于心,可对师父口头传授的机窍秘诀却总是记得颠三倒四。 方才她盯着那阵法,在脑海里默默过了一遍相关记忆,除了半个残缺不全、不知所云的大众阵法口诀,没有搜寻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玉竹跟着曾韫盘腿而坐,身上的大小伤处都在隐隐作痛,她却连打坐调息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拿手指摩挲着地面,低声道:“阿韫,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曾韫微微扬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如果不急着躲到这里,说不定还能多撑一会儿,现在没弄清情况就盲目带你过来,偏又解不开机关……” 进不得,退也不得,瓮中之鳖是什么滋味,她算是有幸领教了。 “现在纠结这个没有意义,”曾韫淡淡道:“你身上还有伤,先养精蓄锐做好准备,这样万一有机会,我们还能再搏一搏。” 话是这么说,但这密室里连一滴水一粒米也没有,他们在这里顶天也熬不过三日,恐怕还没等身上伤势养好,人就已经饿死在了这里。 玉竹勉强地点了点头,尽管面上绷得从善如流,心里却始终有点难以纾解的忐忑。曾韫见状也不再多劝,他伸出手轻握住了她的手背,便继续打坐调息了。 玉竹不想让曾韫担心,也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睛。她一面调匀呼吸,一面不死心地苦苦回想这些年来见过读过的秘籍经文,把仇鹤曾交代她誊写过的所有书页在脑海翻过两遍之后,不觉默诵起了其中的。 当年四个弟子中她年龄最小,习武也是最迟的一个。仇鹤认为她天资聪颖,但定力不足,遇事容易急躁冲动,所以便令她誊写这本心谱作为入门的铺垫。玉竹默念着心谱,渐渐地,焦虑的心情淡了下去,头脑中杂七杂八的想法也散了,目中似有穹庐之广,耳似可闻大道之音,人仿佛置身于一幽静禅室,而不再受限于这狭小囹圄。 她索性撇下令她烦扰不已的阵法,只静下心来感受内息在体内的流淌。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耳畔传来了一阵打击声响。 这声音并不大,但此地过于幽静,微小的声音便也显得格外刺耳。玉竹被这声响一惊,顿时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同时听到了曾韫的声音:“玉竹。” 她睁开眼,看见曾韫表情阴晴难辨,眼睛正直视着他们进来的那道青石墙面。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甚清晰地传了过来,玉竹起身走到了墙跟前,趴在墙上侧耳听了一阵,咬唇看向了曾韫。 曾韫道:“盛笑春他们已经发现我们躲在这里了。” 玉竹点点头:“他们在凿墙,”说着用手指拍拍墙面道:“但这面墙厚度非同一般,我看这石头也格外硬,怕是敲也敲不开吧?” 曾韫也跟了过来,他端了盏油灯在墙面上下照了照,摇头道:“不至于。这石墙的硬度在石材里只算得上是中等偏上,如果能取到趁手工具,被凿穿甚至只需花费个把时辰。” 玉竹哑然片刻,苦笑道:“那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现在也不用担心怎么出去了,有人帮我们开门。只可惜开门的来者不善,否则还真有可能绝处逢生。” 曾韫没直接对这番颇为消极的言论做出点评。他思索片刻,也将耳朵贴在了墙上,细细听了一会儿对她道:“那边的动作时断时续,看起来进展并不怎么顺利,我们可做准备的时间比想象的要宽裕一些。” 玉竹没接茬,她意兴阑珊地扫了一眼光秃秃的密室,这地方除了墙面的油灯和地上的盘缠,只有一把孤零零的山猫。也就意味着,两个伤患要用一把捡来的兵器对抗一群未知的高手。 这种情况下的“准备”能有什么意义?她实在是乐观不起来。 曾韫觉察到了玉竹的心不在焉,伸手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怎么,这就怕了?” 玉竹似乎还在想自己的事情,习惯性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看到曾韫脸上表情不对,才意识到自己的顺口附和引起了误会,改口道:“你刚说什么?” 曾韫眉头轻蹙:“根据刚才的声音判断,这石墙至少还能撑七八个时辰。”他顿了顿,“所以我们要在这段时间里抓紧机会调整状态,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玉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仍旧是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神情。 曾韫垂眸望着她的脸,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改先前和风细雨的态度,严肃道:“有件事我认为有必要强调一下。” 他语气很重,这次玉竹终于晃过了神,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在了曾韫身上:“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们被王书钧领兵包围的情形吗?” 玉竹讶异他会提起这个,有些摸不着头脑: 02 “一晚上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 “记得就好。”曾韫 分卷阅读67 淡淡瞥她一眼,这一眼却是少见的犀利:“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会问。只是希望你能通过这件事明白一个道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想着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来保全我,我不需要,更不会接受这种方式的保护。” 玉竹脸上闪过一抹难言之色,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半天却没憋出一句话来。 曾韫上前一步,额头轻轻抵住 了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如果你硬要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有前车之鉴,你一定知道这话究竟是不是开玩笑。” 曾韫这话说的言之凿凿,但心里却并不像表现的那样胸有成竹——他实在是害怕玉竹再来一次“舍己为人”,忍不住将手扣紧了她的肩头,大有不得到她的承诺就不松开的意思。 “我明白。”玉竹忽然道,“谈条件已经行不通了,想活着出去只能硬杀出一条血路,这些我都明白,你可以放心。” 曾韫沉默着将她揽在了怀里,轻飘飘的话里有多少迫不得已和绝望,只有他们两个人能体会。 怀里的人又道:“那你觉得,我们打得过他们吗?” 如果是全须全尾的他们,对上顶尖高手宋秋水或许能勉强打个平手,可是先不说他们此时的伤势,宋秋水身边还有大内高手和盛笑春,这一战的结果不言而喻。 曾韫深吸了一口气,避重就轻道:“事在人为。还未战,怎么会知道结果?” 玉竹却冷冷道:“打不过。” 曾韫提起了唇角,笑道:“纵然是打不过,能够与红颜知己携手浴血奋战,共做一对刀光剑影下的流魂也未必不是快事……你可知道有多少好男儿向往这样的死法?” 玉竹没有理会他的玩笑:“你也承认打不过,那如果把我的功力提升三倍,你觉得有戏吗?” 曾韫瞳孔倏然一缩。 他压低声音道:“你开什么玩笑?除了邪法之外哪有什么途径能让人在短时间功力提升三倍?哪怕是你师父也不可能——” 玉竹打断了他的话,简短地道:“蛟龙九式。” 曾韫被这熟悉的字眼震在了原地,他愣了好一会,再三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不由深深看了玉竹一眼,缓缓说道:“蛟龙九式,又曰九死一生,练此功法十之有九会走火入魔,轻者经脉俱废永不能再习武,重者肺腑爆裂身亡……有多凶险暂且不提,想练就这门功法,需在极度安宁清静之处闭关七七四十九天——这些你都知道么?” 玉竹抬起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镜中日月,物外烟霞,闲却名利,抛舍浮华。万水归阴,无里见无形。蓬莱今去,蛟腾鹤飞轻。” 曾韫被她这一连串不知所谓的话弄了一头的雾水,又隐隐觉得这好像与他一直以来求索的东西有关,他压了压喉间上涌的血腥气,胸口不觉有种异样的鼓噪。 玉竹轻声道:“……阿韫,我刚刚念的便是蛟龙九式的第一式,这世上死去的人不提,活着的人里,再也没有谁会比我更了解这功法了。” 狭小的密室陷入了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两个人目光相对视,谁也先没有移开的意思。 半晌,曾韫道:“那好,我先前告诉过你,我之所以会到蜗牛山就是为了蛟龙九式。既然你了解,就告诉我怎么练,我练,你护法。” “办不到。”玉竹眨了眨眼,“……就像你说的,寻常人练蛟龙九式需要闭关七七四十九天,我之所以不需要那么久,是因为前四式与后四式皆本派心法有一致之处,所以我只需磨砺第五式,时间也就短得多。” 她见曾韫仍旧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故作轻松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道:“这件事如果让你来做,就好比平地起高楼,等楼建好盛笑春早把我们碾成了肉泥,换我来则只用搭建一个小桥——你就不要跟我争了。” 曾韫没有作声,他默默无言地攥紧了玉竹的手指,沉吟许久,声音竟有些嘶哑地道:“……如果你走火入魔怎么办?” 玉竹本想说“别说丧气话”,但一看曾韫的眼睛,见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球不知何时缠上了一层薄薄的血丝,衬得他分外憔悴,心头忽而一酸,温声道:“第五式是九式中较为温和的一式,走火入魔的概率并不大。”说完,她又觉得这未必能安慰曾韫,便补充道:“就算走火入魔,也只会是意识的轻微迷乱。” 她开玩笑似的弯了弯眼角:“怎么,难道我傻了你就不愿照顾我了?” 蛟龙九式<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蛟龙九式 曾韫没有言语。 练功不比吃饭喝水。一桌子菜端到眼前,先吃荤先吃素纯属个人意志,从没有固定章程,反正不管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都会一样混在一起;而练功习武则讲究循序渐进,无论是内功心法还是刀枪兵刃,都要在前一阶段的基础夯实之后才能往下顺延,如果盲目推进,残废和丧命也不是稀罕事。 所以在两门心法之间架桥梁,绝不像玉竹嘴里所形容那么简单。走火入魔也从未有什么“轻微”一说——曾韫亲历过祖父潜蛟的走火入魔:神志迷乱不过数日,紧接着便是脏器衰竭,从入魔到暴亡只花了区区五天。 如果说现在这世上最了解蛟龙九式的是玉竹,那恐怕最了解因此功法的走火入魔者,就是他曾韫了。 曾韫抬起眼帘,神色黯然地拽住了玉竹的手腕:“你跟我说实话。” “……蛟龙九式,当真不能由我来练么[?” 玉竹斩钉截铁道:“不能。” “如果我们有七个月、七年,我不会跟你在这件事上讨价还价,但现实是我们只有七个时辰——再犹豫下去,连七个时辰也没有了。” 听到这里,曾韫握她手腕的指节不由一颤。他脸色极差地点了点头,平静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松开了手,自顾自地走到了密室中央,盘膝而坐:“我给你护法。” 玉竹稍稍松了口气,快走两步到他跟前,一掀衣摆坐了下来。正当她阖目吐息,准备入定的时候,忽听曾韫冷清的声线道:“我那镖局就在青州,寒梅之城不如颐阳热闹,但山水灵秀,民风质朴,倒是适合居住。” 他略一停顿,又道:“再过不久就是腊月了,梅花将开,我打算带你回家看看。”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上去跟“这地方有些闷”是一个语调,飘进玉竹耳朵里,却像是被一只柔软的羽毛轻轻搔了一把,引得她鼻头一酸。 一路上,曾韫半真半假的调戏她已经听了足有一箩筐,其中不乏床笫间的孟浪言词,但却都不及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带你回家看看”让她动容。 她飞快地一揩眼角的水光,低低“嗯”了一声。 时间紧迫,再不容拖延耽搁。 玉 分卷阅读68 竹深呼吸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垂帘得中,意会于眉心天目,脑海回顾蛟龙九式的秘诀图谱,调动起体内真气依照图谱依次冲刷各个经脉。 第一遍,真气所到之处,经脉的穴道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使她身心随之一轻。密室、、盛笑春……乃至曾韫,都在这种轻盈之中化为了被抛诸身后的一阵流风。玉竹感觉自己似乎凭空多了两只翅膀,带着她飞过高耸山岳、静谧长河,她站在蓬莱之巅,目之所及处可见日月生辉,烟霞远映,心境也随之变得豁达开阔。 这便是第一式,式名曰“净心”。玉竹不是第一次默诵这套功法,但从前她只是个远居深山、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内心本就澄澈干净,练这一式的时候往往并无什么特殊感受。现如今,山下走这一遭让她经历了得而复失,经历了痛彻心扉的背叛,再诵“净心”,自然会产生不一样的体会。 她猛然醒悟,这简单的一式,其实蕴含着最自然纯真的赤子之心。 待真气冲刷经脉一巡完毕,玉竹没有休息,立即默念第二式,开始了第二次的伐经洗髓。 这一次,那股真气却不像先前那样温和有礼,无形中轻抚穴道的手变成了不温不火的叩击,不怎么舒坦但也谈不上难受。御风漂游的自在感猝然消散,玉竹脚下的青茵蔓草变成了坚实的岩土,天空不见闲鹤逐云,但见轮廓清晰的远日高悬于顶,除此以外,便是乌蒙蒙的雲天。 心境又随之一变,玉竹从无忧无虑中脱出,渐觉肩上负有无形的担子,压着她每一步都要走得坚实。 这便是第二式,名曰“沉志”。意在让人走出虚渺浮云,撇开好高骛远的急躁,脚踏实地,直面眼前的焦灼困境。 再而是第三式、第四式…… 每每推进一式,真气都会虽心法的变化而呈现不同的形貌,总体而言,越来越强势凶悍。 大幅提升的内力需要有强劲的经脉支撑,而蛟龙九式的核心,就是在修炼心法的过程中不断锤炼经脉的韧度强度,由轻到重,由浅到深,由温柔到强悍。正如水滴石穿需要久久为功,这样对经脉的锤炼也需要长久的修行,故而有功成需七七四十九天的闭关一说。 可是玉竹实在是没有那么多时间。 蛟龙九式本就是连贯的九式,乃修心兼修身的功法,前四式确实与本门派的心法有所交叠,但在四式之后,其刚猛之度早超过了普通心法的范围,仇鹤没有教与任何一个徒弟。若不是因为当年藏书阁闹虫灾,玉竹被师父捉去誊写过被虫蛀掉的书页,大抵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后五式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她对曾韫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在前四式与后四式之间横加桥梁不过是她灵机一动的杜撰。真实的情况,是她确要在七个时辰内强行加盖一座别人要用四十九天方能建成的楼阁。 而之所以玉竹坚持由自己来做,一方面是因为她有前四式的基础,另一方面是师父授过她修护经脉的秘法,再者还有对曾韫的私心:即便能够顺利修炼,被强行锤炼的经脉也难支撑太久,还会招致严重的反噬。 他不愿让她涉险,她又何尝不是呢? 密室里,原先模糊不清的敲击声越发清晰,甚至可辨其中隐隐的说话声,嘈杂得让人有种整个屋子都在随敲击声摇晃的错觉。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响,坐在其中的两个人却都没有任何反应——玉竹是根本听不到,曾韫则是一心在玉竹身上。 从玉竹闭眼之时起,曾韫就在她身旁一寸不离的守着,时刻准备在有走火入魔征兆出现的时候将她打断。 他不清楚蛟龙九式究竟是怎么练的,倒是从这半晌的观察中看出了些端倪——玉竹的吐息每过一段时间会变一次节奏,随着一次次节奏变换,这中间相隔的时间也在慢慢拉长,痛苦也在逐步增加。 她最初的吐息绵长,面容舒缓,而现在,呼吸粗重,牙关紧咬着,额上和鼻尖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副大病过后的倦态。 从灯油用量可以判断,时间已大致过去了四个时辰。曾韫眼见玉竹的脸色越来越差,不由对后面的进展忧虑重重。他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拿捏不准引起走火入魔的原因,还是没敢贸然打断她。 这一宿除了那段短暂的昏迷,曾韫几乎没有合过眼。他强撑起精神,时不时看看玉竹状况,同时用自己身上的衣服简便地包扎了伤口,开始清点所余暗器。令他失望的是,虽各种暗器还算齐全,但都没有淬毒,而毒剂又在先前的打斗中不知掉落在了哪里。 若在平时,不淬毒的暗器在他手里也能大杀四方,可是现在形势不同以往,他的手臂、腰腹各有伤口,想要将暗器用的一击毙命,怕是并不容易。 曾韫撩起眼皮看看玉竹,见她灰白的唇裂出了一道道血纹,眼睛紧闭,呼吸吐纳的节奏与先前又有不同,赶忙放下手里的暗器,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探明无碍后才重新揣回了那些铆钉飞刀。 他将视线移到了墙上,用眼神点了点墙面的四盏油灯,倏然,兀地甩出了一把飞刀。那飞刀在空中游魂似的一飘而过,刀刃不沾火星,却用带起的凛风剐蹭了闪烁的火焰。 四盏油灯悉数俱灭,曾韫暗暗松了一口气,中间又去看看玉竹,才上前点亮了灯火。 紧接着,他再次抛出了飞刀。 这次飞刀在空中的路径却并非直线,而是一个飘逸的圆弧,飞刀圆滑地擦过了两面墙的交界之处,接连熄灭三盏油灯,到了第四盏时,油灯的火光只是惊险地抖了几抖,很快又重新亮堂起来。 倘若这是四个人,这一刀出去只能灭去三人,剩下的那一个完全有机会要玉竹的命。 曾韫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指骨,还不待上前去捡回飞刀,忽听身后“砰”地一声,回头一看,正在打坐的玉竹竟然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曾韫再没功夫管那飞刀。他踉跄一步,飞身疾奔到了玉竹的身边,手乍一碰她的额头,却又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仅仅是眨眼的功夫,玉竹的上半身仿佛被摁在冰水里浸过一宿似的,冰得刺骨,诡异的是她的下肢又好像被沸水浇过,隔着衣服都能摸出一阵灼人的滚烫。 曾韫慌了神,忙去掐她的人中、给她渡气,可是这怪症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插手有所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她上半身冰得让人完全抱不住,头发和额头上凝出了一层细小的冰渣;而下半身则在徐徐冒着热气,把旁边的山猫蒸出了一层水珠。 眼前的玉竹还保持着打坐时的表情,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唇被咬破了血,冻成了一团红冰,面色因一层寒霜呈现出一种毫无生命力的苍白,露出的一小截脚腕则被烫得酱红,两厢对比,尤为醒目。 他觑一眼那抹碍眼的红,颤抖着手替玉竹取下了鞋子,见原本嫩滑白皙的玲珑脚上起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血泡,从脚趾一 分卷阅读69 路蔓延到腰间,破碎处已是血肉不分,令人触目惊心。 曾韫研习医理十余年,比起普通郎中只强不弱,知道内息失序会颠倒阴阳,引起体内乍冷乍热,却也万万没想到,蛟龙九式会能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曾韫把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见冰火的交织没有任何好转,再不敢轻易动作。他的双臂实在受不住玉竹的体温,只好脱下带血的外袍,铺在了地上,将滚烫又冰冷的人轻轻放了上去。 剩下的,便只有等待了。 ----------- 爱你们 理由<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理由 墙里,曾韫还在为玉竹的境况提心吊胆,墙外,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噬魂阵早被盛笑春解除了,他一听阵中有石壁移动的声响,便立刻差人下去,不论活人死尸无差别地捅上一刀,末了发现竟无一人有能力反击,而捅死的人里也不见一个女人。 老太监身体不行,在宫中历练多年倒是练就了一双鹰隼般的锐眼,让手下人吭哧吭哧抬着自己在长廊里转悠了一圈,一眼便看出长廊尽头的角落有蹊跷,当下就叫来赌坊掌柜徐全,把店里棍棒铁楸板斧等平日里用来要债的工具全找了出来,十几个壮汉叮叮咣咣轮流上阵砸墙,他自己则气定神闲地在后头当监工。 大梁的皇帝已步入古稀,虽然日日有御膳参汤煨着,可这边补着不耽误那边三宫六院以及美酒佳肴的虚耗,一年年下去,身体是越来越不如先前。这一趟出来,盛笑春他们打的旗号就是寻得,替他老人家找出长生秘法,好令国祚永续,百姓福祉绵延。 宋秋水早就知道盛笑春对虎视眈眈,他倒没指望一览这本神乎其神的秘籍真容,只想赶紧把这趟差事了结,好跟老皇帝交差,也让自己头顶的乌纱带得更加舒坦。 ——要是以他的行事风格,哪用得着什么螳螂捕蝉、噬魂阵?直接一弓射断那小姑娘的腿,绑起来严刑拷打一番,该招不该招的,相信那小丫头会一口气吐个干净。 宋秋水对盛大人这一通折腾很是不解,但官场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不管自己有没有主意,都不能比上级更有主意,所以自打启程他就尽职尽责地一心做狗腿,盛笑春指哪他打哪,除了“大人说的对”、“大人高明”,几乎没多嘴过一句。 然而这会儿,眼见人从阵里脱逃,一众壮汉牲口似的前赴后继鼓捣那破墙,花费的时间已有四五个时辰却还没有把墙凿穿,他有点憋不住了。 宋秋水老驴拉磨似的围着盛笑春的座椅转悠来转悠去,间或拿眼睛瞟一眼老太监,心里把这老神在在的老家伙骂了个狗血喷头,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恭,看见盛笑春白面布袋似的脸上两个三角缝掀开,还得积极地上前捧上一杯茶水,低眉顺目地道:“大人,喝口水歇歇吧,这一宿您受累了。” 盛笑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接过茶杯漱了漱口,拿一白帕轻沾了嘴角,这才不慌不忙道:“无妨。” 说着他撩起耸搭的眼皮,看见宋秋水眼睛下头一片乌青,道:“倒是你,看起来累得不轻,难不成刚才亲自上阵了?” 宋秋水尴尬地咧了咧嘴,道:“下官没有。下官只是在想,这石墙之后不知是否有密道,万一被他们借机逃掉了,那岂不是……” 盛笑春眼里寒光一闪,那枣核大的眼睛竟有些摄魄的威严。 “秋水,”他阴测测地笑了笑,“论体力咱家这把老骨头是比不上你,但论眼力,你这后生还是不如我呀。” 宋秋水抓紧机会拍马屁:“盛大人老当益壮,明察秋毫,下官只是空有蛮力,不敢与大人相提并论。” 盛笑春自动忽略了这段屁话,伸出长长的指甲点了一点石缝透出的一点黄光:“你看那里,有人不时在这石墙后头晃悠……要是能跑,他们怎么会安心窝在这里?” 宋秋水瞪大了眼睛瞧着他手指的方向,然而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也没能从那一隙微光里解读出来半点线索,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是什么?”盛笑春血红的唇角一撇,“咱家刚才说的你看明白了?” 盛笑春在宫里伺候皇上的时候那叫一个恭顺,同一张白面红唇简直称得上慈祥,甭管皇帝生了多大的气,只要他一出马,准能即刻把火气给熄了。然而面对底下的人,此人又是另一番阴毒嘴脸,凡从他手下调教过的小太监几乎都是被扒过一层皮活下来的,与他打交道的人无不要处处陪着小心。 宋秋水一听他阴阳怪气的语调,疑心这老杂毛是想拿自己当小太监撒火,冷汗涔涔湿了一背,忙不迭道:“下官确实看不明白。但久闻盛大人独具慧眼,想来定不会言错。” 这中规中矩的马屁虽不新颖,但也没惹得盛笑春更加不快。他抿抿嘴角,斜眼见宋秋水说这话时语气由衷、表情真诚,不由对这个半路从文的武将生出点欣赏,徐徐道:“眼力也是有功法可练的,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待这一趟完事回去,若是有心想学,就在老身门下做个便宜徒弟罢。” 尽管盛笑春脾气乖张,他的身份毕竟是天子塌前之人,平日里跟老皇帝耳朵边上吹一阵风要比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大臣们苦力谏言还来得有效,希望巴结上他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宋秋水也是搭上他才乘了快车,从人人喊打的江湖恶棍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官员,只是他还没有王书钧那么豁的出去,对于撂下脸面朝着太监亲热地喊爹这事始终有点抵触,所以一直以来,他只算得上是盛笑春的人,却并没有挤入他圈子的核心。 现在盛大人主动抛出了橄榄枝——还是不用喊爹的那种,他怎么可能拒绝? 宋秋水眼梢含笑,忙应道:“徒儿先在此谢过师父。” 盛笑春眯着眼睛摆摆手:“这事回去再说。扶我下去看看,这墙凿得怎么样了?” 高大魁梧的宋大人立刻弯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头慢腾腾挪到了一排奋力挖墙的人群后头,眼尖的一个汉子看见两位高官前来检验成果,立即机灵地站直了身子,其他汉子见状也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人群自动分成了两列,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盛笑春颤巍巍地步到被凿得坑坑洼洼的是墙跟前,从旁边站着的人手里拿过一板斧,用力一磕,随后闭眼听了一阵,摸摸光溜溜的下巴道:“照这个速度,再有三个时辰的光景应该就能砸穿了。” 两列的壮汉听闻此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互相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不料盛大人却喘了口气,又道:“……比老身预计的速度,要慢呐。” 话音未落,他枯枝一般的手倏然拎起了手中板斧,但见银光 分卷阅读70 一闪,斧刃已然划过了那名最先直起身子的壮汉左臂! 鲜血喷薄而出,一截臂膀掉落在地。 那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待钻心的痛感袭来,才骤然一声哀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盛笑春砍下这一斧,人已经退到了宋秋水身后,他皱眉擦了擦溅到身上的一滴血星,吊高细嗓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挖!” 众人再顾不得震惊,抢着拿起了工具,争先恐后地扑向了石墙,一时间打击声音竟有种震耳欲聋的势头。 一墙之隔,那厢声如鼎沸,这厢也不会安静到哪里去。 但玉竹却对这山响的动静浑然不觉。 真气已在她体内流转了八次,八次流转间,内息不断地加大着冲击经脉的力度。到第八次时,玉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住进了一只脚上皆是利刃的蜈蚣,这蜈蚣缓慢沉重地爬过她各个经脉,上一脚划开的刀口还未愈合,下一刀已经来临。上百只脚把每一个被划破的伤口都割过一遍,足把她身上十四经全划了个稀巴烂。 玉竹起初还觉得经脉穴道酸麻难忍,到后来连这种感觉也逐渐消散,她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感觉——疼。 撕心裂肺的疼。 要命的是到了这一步,心法好像会读取她的记忆,根本不听从她自身意志地继续往下推进,疼成这样她也醒不过来,只能干忍着。 当初她还觉得那淫花毒太过刁钻折人,现在对比起来,淫花毒的折磨简直没比蚂蚁咬一口严重多少。 玉竹全部的意志都在与这种钻心之痛抗争,外面发生什么,有什么人她已经一概不知。挣扎中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才又转换成了另一种感觉。 一种更糟糕的感觉。 她被痛感侵袭到麻木的意识本已经趋于空白,忽而感觉头顶被人当头泼了一盆碎冰,紧接着被摁进了一池滚烫岩浆。 玉竹下半身仿佛已经被这岩浆融化了,上半身却又像是被冰封住了似的,让她有种被撕裂的钝痛。 这种折磨愈演愈烈,几乎要将她在冰火两重天的焦灼中折磨致死,玉竹渐渐地丧失了对冷与热的感知,她好像掉入了一个漆黑的泥沼,很快便被满池的污泥包裹成成了一个茧,五感一一淡了下去。 就像天地初始的混沌。 玉竹停止了思考,污泥温暖而湿润,让人本能地想起生命诞生之初所待过的子宫,世界上最安全舒适的地方,可以让人在那里沉沉地睡上许久。 就在她将要在这混沌中长眠,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 那人道:“丫头。” 这称呼实在是有些久远。 玉竹恍惚忆起在很久以前,她曾在一个破旧的瓦房下躲雨,旁边站着的老头也是这么叫她的。 他说“丫头,往里面站,别淋湿了。”随后递给她了一个芝麻烧饼。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再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师父便不再叫她“丫头”了。 玉竹心头一热,大声道:“师父!” 看不见的黑暗中似乎有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摩挲了她的头顶,仇鹤略微沙哑的声音道:“你为何要把自己逼入这步田地?” 玉竹被这一句话戳中,话未出,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滂沱着大哭起来。 她一路磨砺出来的坚强果敢,在被师父的手轻抚脑袋的时候骤然崩塌,好像又回到了在燕雀山里被训斥差遣的时光。 仇鹤沉默着由她哭泣,良久,待哭声渐弱,低低叹了一声:“你受苦了。但孩子,苦难多则多以,人自有命,你不该练这功法的。” 玉竹止住了哭泣,茫然地抬起了头:“师父,不练这功法,怎么敌得过盛笑春呢?” “敌得过如何,敌不过又如何?” 玉竹急忙道:“敌不过会死啊!” 那只抚她的手缓缓收了回去,黑暗中看不到师父的身影,却听得到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怕死吗?” 玉竹被这句话问住了,一下子卡了壳。 她怕死吗? 被吴疾风的刀刃逼住的时候、被段青山打得不能还手的时候、被孟老猫双剑压制到几乎脱力的时候,这些最靠近死亡的时刻,她真的怕过吗? 仇鹤见她不答,沉声道:“你可知道,你仓促练就的蛟龙九式比死还可怕?如果你是因为怕死而练这功法,纵然过了这第八式,也断走不出第九式——蛟龙九式非心思足够坚定之人无法修炼,既然要练,你就要给为师一个理由,让为师看到你的坚决。” “否则,”仇鹤冰冷的声音道:“你将永远止步在这里。” 神弓<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神弓 仇鹤话音刚落,包裹着玉竹的温暖骤然消失,烧灼与冰寒加剧袭向了她的五脏六腑。 玉竹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叫道:“师父!” 遮蔽双眼的乌黑散去,渐露出迷蒙的霜雪,她环顾四周,却独独不见仇鹤的身影。 玉竹懊丧地放弃了寻找,她竭力将上半身与下半身交叠,试图让冰火相抵以减除些痛苦。同时开始思考仇鹤抛下的那句话。 ——既然要练,你就要给为师一个理由。 蛟龙九式之艰辛甚于死亡本身,连“活下去”都不够坚决,所以师父要的是什么样的理由呢? 她首先想到了凌霄。 凌霄当初不过是个单薄的少年,瘦削得被大风吹一吹都要打个趔趄,他是靠什么伪装了十几年的师徒情深,在仇人手下学得一身本领,最后孤身一人走到绝境的? 大抵只有恨了吧。 那个雨天在他心里播下了仇恨的种子,在他心上扎根抽芽,逐步地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长一寸,那恨意也长一寸,压着他在仇人面前弯下脊梁,垂下眉角,再挤出纯真的微笑。 若没有这股浓烈的仇恨,或许他早就变成了山旮旯里野兽嘴下的一段残骨,身体腐化了成为树木花草的养料,至死都是个干净的少年。 ——仇恨是如此有力,她又何尝不恨呢? 王八蛋烧了她的家,死的人她再也见不到了。 玉竹眼前闪过了数个难以磨灭的画面:吴疾风长刀落地,刀下一颗红纱批裹的头颅滚落沙土;蜗牛山的无名山麓处,她颤手在苍兰的简易坟冢前插上一朵白花;曾韫浴血奋战,以一当百挟持着王书钧…… 还有她看不见的,大火焚山的场景。 她恨不得把盛笑春与他的众狗腿生吞活剥,挖心掏肺,算不算一种坚定? 她昂首向天,高声喝到:“狗贼毁我门派,屠我兄长,玉竹势要报仇雪恨,此志坚不可摧!山河不可撼!” 她这话说得气逾霄汉,如果化成实质怕是能集结千军万马雄威,足以显示心之坚定。不想仇鹤却并不买账,幽幽叹道:“囿于仇恨,终会导致耳目闭塞,心思狭隘,逐渐忘却天地之宽广,不见山高水长,不识浩 然之 分卷阅读71 风,终是条越走越窄的路子。可这蛟龙九式却是着意在宽在广……是什么让你觉得,凭借一腔恨意就能行得通?” 玉竹:“……” 四个弟子里,凌霄苍兰悟性最好,柳华最踏实本分,她占了个能吃能睡,勉强能拿来夸一夸的就是记性斐然,学剑速度总比别人快一大截。仇鹤虽然有爱打禅机的毛病,也几乎都是对着那几个人唠叨,而不在她这个榆木疙瘩跟前浪费唾沫星子。 ……所以这个神识里的师父是吃错了什么药,有话不直接说,非要跟她在这里绕来绕去呢? 玉竹还在苦苦冥思仇鹤所说的“着意宽广”的理由,这边清醒的曾韫也没轻松多少。 玉竹身上半冷半热的怪症持续了几个时辰,要是在寻常人恐怕早就够去阎王手底下报道几轮了,可是在她身上虽说不见好,却始终有股气吊着,脉象如同游丝,弱而不息。曾韫守了这么久,心态也从一开始的绝望转变成了抱有侥幸的担忧。 不过这墙确是撑不住了。 金石穿凿响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敲击在人的心坎,青石墙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一斧子凿穿。 曾韫收拾起了自己的暗器,跪坐在玉竹的身前,俯身在她唇间印下一吻,然后拿起了那把山猫,长剑一横,面向石墙,将玉竹护在了身后。 叮叮咣咣的响声越来越大,让人听得满心暴躁,忽然,却停了下来,顷刻间密室陷入了寂静。 曾韫一眼不眨地顶着那石墙, 他的手心已经起了一层黏黏的冷汗。 这寂静不过片刻,只听突然一声巨响,石片突飞崩裂,瓢泼箭雨破墙而来! 老狐狸果真是老奸巨猾,居然破墙先放箭,任是再有本事的人,恐怕也得被这漫天飞箭射成了一只豪猪。 然却见曾韫如同一块戳立在地的冷玉,在墙破的瞬间持剑而舞,长臂几乎抡成了看不见影子的圆盘,硬生生劈开了迎面飞来的每一只箭。 箭雨骤止,尘埃飞扬后落定。 曾韫的脚下是一地的断箭,从前额到后背都被汗浸透了,汗水和伤口的血交杂在一起,看着就让人浑身发疼。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似的,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率兵在前的宋秋水。 以及侧身站在宋秋水背后的盛笑春。 盛笑春一瞄曾韫和他身后的玉竹,颇有几分嘲讽意味地笑了起来:“好一个英雄救美的英俊后生,能在老身眼皮子底下溜出噬魂阵,你是什么来头?” 曾韫挑眉一笑:“盛大人不认得我,但在下与盛大人之间渊源颇深,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哦?”盛笑春似是惊奇地张开了嘴,可惜这张脸下垂得有些严重,牵动着腮边的皮肉一哆嗦,显得有些可笑:“说来听听?” 曾韫轻描淡写地活动了下被箭震得酸疼的手腕,目若冰刀,直射向了盛笑春:“家父曾仁敬,不知盛大人可还记得?” “仁”、“敬”用在名字里是个烂大街的,盛笑春手底下的小太监里名里带这两个字的都至少有五六个,在他脑子里着实勾不起什么印象,但“曾”这个姓却是触动了一根硬弦。盛笑春皮肉松散的脸登时一僵,挂上了一个似笑不笑的表情道:“原来是潜蛟后人,看来习武果真是要看天资,一个离不开药罐子的人居然能还能养活出高手儿子,是老身当年大意了。” 曾韫冷冷一转手里的剑,嚣张地把刃上的光反照到盛笑春的脸上,语气刻薄道:“那是自然。没有天资还想成为当世高手,就只能钻研些下作法子,受人不齿唾骂。这个道理,盛大人比我清楚。” 盛笑春生平最大忌讳便是听人议论他天生质弱,当年青云真人不允许他习武是因为如此,他修炼邪法也是因为如此,即便如今研究邪阵功法已有所成就,能借着丹药撑出个武林高手的架子,终究不是靠的自己天然修炼,无形中便觉得自己矮人一头。 曾韫这句轻描淡写的讽刺无疑正戳中了他的脊梁骨,盛笑春咬牙一笑,细嗓尖声道:“有意思,师侄们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个臭硬脾气,还真不亏是师兄们教出来的!” 他翘着兰花指,恶狠狠地捏了一把怀里的拂尘,借此硬压下了心头一团怒火,话锋陡然一转又道:“罢了罢了,当年我们师兄弟几个就是因脾气不合闹出误会,后来不欢而散,末了也没能和解言欢,现在看到后辈们如此亲昵,倒也解开了咱家多年的心结。” 曾韫未置一词,一脸的“你随意扯,我一个字都不信”。 “所以今天,咱家也不想与你们计较,交出,不仅能救你身后那小姑娘,前路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盛笑春顿了顿,神色寂寥道:“这么多年,咱家虽颇得圣上照拂,却连个可心的徒弟也不曾有过,就这么孤零零地过完了大半辈子。现在到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积攒的家底都无人可传,师侄若是有意重续同门情缘,我看不如……” 曾韫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持弓的宋秋水忍不住抖了抖手——这老狐狸光干儿子就有五六个,男宠隔三差五换上一批,还有自己这么个备选徒弟,这会儿却能面不改色地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孤苦伶仃的寂寞老人,真张的开嘴! “盛大人怕是弄错了,”曾韫淡淡接口道,“要续同门情缘不该找我,而应该找潜蛟仇鹤本人,到九泉之下——” “三叩九拜问问他们乐不乐意!” 语出,他一甩袖中钢钉,直朝盛笑春面门袭去! 盛笑春目光如炬,并没有错过曾韫袖口的微小动作,钢钉飞来的瞬间他已经右手一扬,将拂尘挡在了面门之前。 可是这一下并没挡住那夺夺的钢钉。 因为在他之前,另一人已经出了手。 出手的人是宋秋水——他并没有盛笑春那种脱俗的眼力,所以他是在看到曾韫抛出暗器之后才出的手。 宋秋水看见曾韫手中寒光一闪,不慌不忙地搭弓,瞄准,射箭,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而待箭出,钢钉竟尚未脱曾韫五尺! 钢钉竟被长箭阻隔在了半空。 这便是位列八怪之首的宋秋水的速度,他不练刀,不练剑,甚至不练掌,只有一把雕花长弓。 一把在他手里被用到出神入化的弓。 曾韫黑漆漆的瞳仁黯淡了下去。 他早知道宋秋水是个棘手角色,但料想此人浸淫官场,必定疏于练武,应不至于如此难以对付,不料还是太过乐观了。 这想法尚未在他脑海成句,下一箭已然而至! 破开石墙的时候有几十支箭,眼下只有一支,这一支箭却比几十甚至几百支更要难防。 曾韫眼角余光瞥见有箭飞来,以山猫为刀,瞄准箭尖便劈了下去。 钢铁相碰,一阵刺目火花乍然迸出,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 曾韫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剑身传递过来,几乎震得他要拿不住山猫。他急中生变,干脆使出一招“倾山岳”,将全身力气凝聚与那微小的一点剑尖,堪堪制住了箭的 分卷阅读72 狂澜去势。 火花顿灭,只听“咔”地一声,箭断在了曾韫的身前。 曾韫挡住了箭,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不是因为孟老猫的宝剑“山猫”居然被磕出了一个豁牙,而是因为他挡住的,仅仅是第一箭。 ——在他砍下这一箭的功夫,宋秋水行云流水般接连射出了三箭,第一箭被曾韫砍了下来,第二箭射在了他的左脚,第三箭射在了他的右脚。 曾韫苍白的脸登时青灰一片,冷汗涔涔沿着额角滴了下来,嘴上却连哼也没哼一声,只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盛笑春。 盛笑春三角眼浑浊得像一池污水,看得却是格外清楚,他尖声一笑,朝曾韫道:“既然曾师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老身就少不得让你这后生领教领教前辈的手段了——你不是要护那小姑娘么?若在以往,咱家必会定住你的手脚,让你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是怎么死的。可惜今儿个这小姑娘还有用,就少了诛心这一关了。” 说着,他笑吟吟地拍拍宋秋水的肩:“杀了吧。” 宋秋水欣然应允,二话不说便搭弓射箭。 他像先前那样,阔步开弓,这次仍是三箭,瞄准的是同一个地方。 三箭接连发出,曾韫故技重施,劈砍下了那汹汹向自己前胸袭来的第一箭。 可是还有第二箭、第三箭。 曾韫不抱任何希望地站直了身体,等待着铁箭划破血肉,内心甚至有点庆幸——这番场景未免有些血腥难看,好在不会被玉竹看到。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却没有如期而至,一招“倾山岳”方才使出,电光火石的瞬间,身后伸过了一只有力的细手,轻轻握住了曾韫手里的山猫,游刃有余地拨开了接连的几箭。 玉竹有些嘶哑的声音道:“谁要杀他?” 剑醒<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剑醒 包括曾韫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玉竹淡然地自他身后走了出来,皮肤上已不见白霜和血泡,人还是那个细瘦小姑娘的样子,凌乱的头发和被刀剑刺破的衣裳使她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可是有些东西却明显不一样了。 曾韫想起来了他们被吴疾风和于波堵在刘保虎家里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与人厮杀,当时的玉竹眼神凌厉,气势果决,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腾腾杀气,恨不能将比她高一头的吴疾风挫骨扬灰。 现在面前站着的是一系列悲剧的始作俑者,她却没了那种要杀要剐的狠劲。玉竹手腕若无其事地垂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平和淡然,甚至有点漫不经心的懒散,那句本来应有几分挑衅意味的问话听来倒成了不折不扣的疑问。 场中其他人对这么个毫 无杀气的人兴许会生出些大意,然而这一幕却挑起了盛笑春敏感的神经。 这副派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前师兄,仇鹤。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玉竹几眼,确认眼前之人虽是气场似极了让他咬牙切齿的仇鹤,但不管怎么看,仍旧只是个瘦弱的黄毛丫头,悬起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便冷笑一声道:“师侄醒的真是时候……老身只要,对杀人并没兴趣,现在把秘籍交出来,仍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玉竹眼皮一抬:“你就是那个被师祖撵出去的太监?” 对面刀枪齐亮,宋秋水怒叱道:“放肆!” 玉竹置若罔闻,只回转过身子,冲曾韫柔柔一笑,取过了他手中的山猫,干脆地挥剑断掉了扎在曾韫脚背的箭,扶着他坐到了地上。 曾韫身上的衣服被血水和汗水浸透了,整个人像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身上再也闻不见惯常的梅花香,只扑面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虚弱地捏了一把玉竹的小臂,借力把她推远了些,开玩笑道:“还以为你迟迟不醒是为了多睡会儿,不想是为了关键时候英雄救美。” 玉竹心情复杂地看他一眼,居然“嗯”了一声。 曾韫把自己比成“美”固然有些不要脸,却正说中了她能脱出蛟龙九式的原因。 ——能让人义无反顾拔步向前、心胸越走越宽的,不是单单对生的留恋,也不是对复仇的渴望,而是保护他人的坚决。 剑指向前,总是要造杀业的。太多人屠戮一生,曾站在权力金钱的顶尖,攀到最高处是狭窄的悬崖峭壁,最后难免会身坠一己私欲的血海,“黑风白雨”如是,孟老猫亦如是。 但当你的剑是为了保护身后之人,这刃便无坚不摧,这心便矢志不渝,你有了软肋,也有了最坚固的铠甲。纵有艰难险阻,纵处迷宫鬼道,心仍存可容纳天地的豁达。 玉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在第八式中整整困了三个时辰,直到耳中听到“杀了吧”三字,才顿有所悟,随后的第九式只花费了一瞬。 她要保护曾韫。曾韫不能死。 经脉骤拓,内息如滚滚江河入海,玉竹浑身上下好像被人突然地灌注了一身怪力,再快的剑,再狠的刀,在她眼里都成了一拨便走的江上浮藻。 随后便是神弓手的箭被她劈落在地的那一幕。 “玉竹,”曾韫忽轻声道,“人要活下去,才能做许多事。” 她怔了怔,看见曾韫垂眼点了下他汩汩流血的双脚:“……必要的时候,不要做无谓的坚持。” 玉竹眸光一暗,从他手中抽出手来,站起身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九式功法的?” 曾韫弯曲的后背陡然一僵。 “你承诺过,要带我回青州看看。”玉竹道,“我是抱着这个念头入定的,也是靠着这个念头醒来的。” 她顿了顿,拿手背蹭了蹭脸:“曾韫,你要说话算数,不能让我失望——不去不行,我一个人去也不行。” 曾韫身上的血怕是流了足有一半,冷得已经不自觉地蜷成了一团,现在只能半倚着墙靠坐在地上,可是心里却好像被点燃了一团火苗,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暖。 他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那就有劳这位英雄了。” 盛笑春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说完了话,鼓鼓掌道:“情比金坚,可歌可叹!潜蛟仇鹤两师兄若是知道后辈们还能发展出这样一段感人深情,定能含笑九泉了。” 说着又咂舌道:“只是如果交不出,这喜事可就得变成丧事啦!” 玉竹挑眉看他一眼:“先前的事还没问完。” 盛笑春浑浊的眼珠一轮,攥紧了手中拂尘。 宋秋水飞快地拉满长弓。 玉竹后退一步,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圆满的弧度,恰把曾韫严实地护在了身后:“刚才口出狂言要杀他的,是谁?” 此言一出,万籁归寂,连地穴中的空气都随之一滞。 她的语气嚣张至极,无需盛公公本人开口,下一刻,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便蚂蟥一般蜂拥扑 分卷阅读73 来。 如果是在开阔的地界,玉竹毫无疑问地不占优势,但这地下走廊狭长幽深,一群高手想要布阵收拾她一个却并非易事。只见她长剑一凛,灵蛇般地无声而走,尚未看清剑在空中的走势,地上已经齐刷刷地躺下了一排人尸。 这阵势有点像赌场中初生变故时曾韫突围的场景,不同的是彼时的围攻者是王书钧培养的御史亲兵,而现在的这群人则是见识过各路武者的大内高手。 可现在的玉竹也不是那时的曾韫。 她手起剑落,气定神闲的舞出了几个大开大合的剑招,剑到之处如同狂风过境,风卷残云般地将拥在前面的人一批批退了下去。一时间,五尺之内竟无人能近身。 盛笑春此次出行向老皇帝讨来了二十个大内侍卫保驾护航,原想对付年轻后辈定然是了了的事,却不想几招之间,已折了一半! 他一张白面饼似的脸拉得老长,思索片刻,朝身侧挥了挥手,手下另一队人马立即围了上来。 这群人围的方向却不是玉竹脚踩的那片位置,而是四周的墙壁。 只见这些护卫仿佛壁虎似的,爬上墙壁比走在地面还要顺畅自如,眨眼的功夫,便将玉竹头顶的石壁围了个水泄不通。 玉竹面对上下虎视眈眈的恶狼,淡然自若地走完一个剑招,脚尖忽轻轻一点,便冲天拔起,长剑毫不留情地几个起落,把墙顶上一群举暗器待发的梁上君子统统削了下来,正砸在了地面被打得龇牙咧嘴的人身上。 长廊顿时哀嚎四起,后面的人发现这小姑娘居然是个如此棘手的人物,也纷纷心生犹豫,你看我我看你,半晌都无人补上空缺的人墙。 宋秋水瞅准了这个机会,即刻发箭,几乎是在屋顶众人落地的同时,已用箭雨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铁网,把玉竹包成了一团待裹的饺子馅。 玉竹丝毫不敢大意,她拿舌尖抵住齿根,将浑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致,飞快地舞出三招“落虎”,用无匹的剑势阻挡住了密如暴雨的狂箭。 “乒乓”一阵响后,箭被打落在地,扎落在了死尸身上。 玉竹暗松一口气,正要站直身子,忽然睁大了眼睛。 她看向了自己的肋间。 宋秋水在一溜的长箭中居然混发了一支细小的短箭,晃过了人眼,毫无阻拦地刺中了她! 她捂住伤处,抬起头,面前已经重新围上了一圈人,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地狼藉,推推搡搡,却没有一个敢主动再上来找死的。 这时只听躲在最外面的盛笑春怒声道:“不进者,斩!” 说完,他手中拂尘一扬,尾部兽毛忽如钢钉一般直直地立了起来,一把将人群外围的一个小兵的颈子捅成了马蜂窝。 对死亡的恐惧瞬息之间扼住了众人的咽喉,士兵们谁也不敢再退,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挤。 玉竹见状,一脚踢起不知被何人扔下的厚背刀,左手持刀右手持剑,刀剑齐开,气势磅礴地喝道:“谁敢进?” 前有狼后有虎,这群夹在中央的无名小兵真是欲哭无泪,有苦难言,只得瑟瑟地缩着不动。 玉竹趁此机会,凌空一跃,瞬身跃至宋秋水的身后,左手递刀,意在砍翻宋秋水的箭匣,右手挥剑,势在挑断他的弓弦。 宋秋水和另一旁的盛笑春反应亦是极快——一个是急忙拨弓,另一个是转身就跑。 盛笑春平日里无论到何处都恨不得让人使八抬大轿抬着,这时在这黑黢黢的地下,却健步如飞,跑得比任何人都快。 这倒不是什么商定好的迂回战术,而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老太监几十年来没少折磨人,各类狠罚酷刑不在话下,哪怕掉进死人堆里都不心慌,却从没经历过真正的厮杀——现在玉竹有渐占上风的意思,尽管还只是点苗头,他的第一反应仍旧是逃。 以他对仇鹤的了解,解开秘籍的关键必是个火难焚、刃难摧的死物,大不了把这些人一齐弄死在这里,到时候他再回过头细细查找线索。 丢车保帅,在久居上位的人看来,实在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 宋秋水正飞脚去踹玉竹,余光扫见了老杂毛气喘吁吁往外跑的身影,心思陡然一转。 “三奇八怪”里的各人都是血坑里爬出来的,为何走上这条路又有着不同的原因。有的是因为爱好杀戮,有的是为求扬名,有的则和他一样,是因出身贫苦才走上了岔道。 宋秋水的爹是被官老爷害死的,亲娘被官老爷掳走做了二房。他还未成人,照料他的奶奶被官老爷养的一匹马踢中了天灵盖,也离他而去。 在宋秋水眼里,天底下最有能耐的莫过于官老爷。他年幼时期最为憎恨这些吃香喝辣,鱼肉百姓的人,然而长大之后,练就神弓的他,却在这种憎恨中生出了无限的渴望。 官是杀不完的,杀了之后还要被官府追捕。可是做官就不一样了,只要爬的够高,便能享得荣华富贵,真正告别被人欺压的日子。 宋秋水跟上盛笑春,是因为他觉得盛笑春能帮自己做官,就像他能帮盛笑春杀人。 这趟来取,他只抱着一个念头,就是要把事情办的漂亮,好把官阶再往上推一推。 而这又有一个前提——他不能死。 他若是死了,事情办得再漂亮,又怎么能做上更大的官呢? 宋秋水兢兢业业地做打手,毫不犹豫地挡在盛晓春前面,正是因为他有信心自己不会死。毕竟,来的路上盛笑春和王书钧已经再三确认了:仇鹤已死,剩下的只有几个不成器的毛头孩子,而他们是“三奇八怪”,加上大内高手,没有败的道理。 可是现在盛笑春跑了。 盛笑春一跑,就好像在开春的湖冰上踩了一脚,力度不大,却足以让一块看上去完好无损的冰面乍时四分五裂。 宋秋水必胜的信心大挫,在这关键的时候,他手中的弓本可射中玉竹,却不由自主地偏了一偏。 飞出去的箭如有眼睛似的,“嗖”地射中了盛笑春的小腿腿肚。 与此同时,“哗啦”一声,箭匣散落,长弓弦断! 归鞘<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归鞘 有时候,局势中一点微妙的变化便会影响全局。 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自古以来,行军打仗求胜必要有得力将帅,主帅若是乱了阵脚,队伍便会失去灵魂,成为一盘散沙。 这支队伍是盛笑春带来的,他原本的算盘是待王书钧打好头阵,他跟在后头用噬魂阵收拾残局即可,却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势头居然如此狂猛,甚至与全盛时期的仇鹤不相上下。 他连皇帝都不怕,只怕仇鹤。 所以他要跑。 这一跑,先扰乱了宋秋水的心思;宋秋水神弓一毁,又扰乱了随行其他人的心思。 其他侍卫见盛公公脚 分卷阅读74 底抹油跑在了前面,宋大人亦现颓势,谁也没了跟玉竹拼斗的念头。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散的散,逃的逃,纷纷涌向了长廊的出口。 盛笑春难得亲自下地跑动,这么不远的一段距离已是累得腿肚子转筋,偏偏又中了一箭,便再也跑不动了,索性折回身子,怒目视向奔逃而来的残兵,气喘吁吁地尖声道:“谁让你们跑的?” 另一边,宋秋水见弓弦崩断,亦不恋战。他疾退丈远,一把夺过了旁边人的弓箭,又是一连串快箭。 寻常的弓不比他那把雕花弓,那弓是专门为他而制,千钧之力方能拉满,出去的每一箭都有劈山断水的狠劲。宋秋水用这把随手夺来的弓只能发挥五成力,他射出了几十支箭,九成被玉竹闪身避过,还有一成被长刀截断空中。 混战之中,随行的小兵要么被玉竹刀剑砍中,要么是被宋秋水冷箭误伤,一会儿的功夫,这长廊之中尚能再战者竟只剩宋秋水盛笑春玉竹三人。 玉竹也受了新伤。 一来是因为宋秋水那一只短箭,二来是因方才的人海交战中,不知哪一位壮士搏命在她背上刺中了一刀。 蛟龙九式只是提升功力,她的身体仍 旧是肉体凡胎,自然也会觉得疼痛难支。可是剩下的两个人根本不容许她有喘气的机会。 玉竹鼻尖已经渗出了汗珠,她冷漠扫视了一左一右将她围在中央的盛宋二人,仍决定先向宋秋水下手。 这并非是因为宋秋水更容易解决,而是因为宋秋水距离曾韫只有一丈之遥,倘若他意识到手中还有这么一张王牌,场中情势可能会瞬间发生变化。 玉竹在这么想的时候,忍不住余光瞥了一眼倒在墙角的曾韫。 宋秋水并非是盛笑春,这昏暗的灯光下,他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眼。 但眼下他的对手只有玉竹一人,视线理所当然地牢牢锁在她的身上,多年刀口舔血的直觉告诉他,玉竹这一眼有些古怪。 这眼神不是面对敌人该有的凌厉肃杀,如若给它冠上一个名字,四字足矣——投鼠忌器。 宋秋水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一喜,几乎是在玉竹飞身而来的瞬间,一个箭步冲到了曾韫的面前,手兀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现在的曾韫奄奄一息,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宋秋水仅需一掌便能取他性命。 玉竹见状,只好慌乱地停了下来。 宋秋水拿准了玉竹放心不下曾韫,周正的面庞露出了一抹不怎么友善的笑意:“想救他?” 玉竹看着宋秋水的手在曾韫颈间比比划划,一股火腾地升起,手攥成了硬拳,“格格”直响。 宋秋水一笑:“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你这个样子,我万一不小心……” 他十分卖弄地,把五个指头渐次覆在了曾韫的颈部,又一个一个依序松开。 玉竹气焰顿敛,咬牙道:“要我做什么?” “把你的刀和剑扔在地上,然后踢过来。” 看对方站着不动,他讥诮道:“不乐意?那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玉竹额角青筋突突暴跳,眼看宋秋水的脏手又摸向了曾韫的脖子,焦急喝道:“慢着!” 她缓缓蹲下了身子,将手里的刀剑放在地上,只是尚未起身,忽然向后一转,刀剑双双刺向了身后突袭之人! 盛笑春眼疾手快,在刀与剑的交错中顺势一滑,游鱼一般地躲过了这凶险的一招,只在脸颊处留了一道血口。 紧接着,他和玉竹都听见了一声凄惨的大叫。 这叫声来自宋秋水。 就在盛笑春扑向玉竹的同一时刻,宋秋水蓦地发觉手指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抚过曾韫脖子的地方竟然肿得如婴儿脑袋一般,手上的经脉暴起,东一块西一块布满了黑斑! 半死不活的曾韫抬起头,断断续续道:“在下祖父乃……潜蛟,先前自报家门的时候……阁下……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宋秋水惶恐地睁圆了眼睛,可是痛感已经像电流一般顺着手臂直传到了胸口,他想要寻刀断臂,以求自保,却是一步也迈不动了。 黑斑迅速蔓延到了他的身上、脸上,发出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宋秋水猛地一阵抽搐,抖颤着跌落在地,眼里最后一丝火星也暗了下去。 至此,三奇八怪中的最后一人也命丧黄泉。他们所犯下的恶事,造就的恶名,只有在百姓茶余饭后的唾骂里出现,再也不会祸害江湖了。 盛笑春一见自己最后一名手下中毒身亡,反而沉静了下来。他不再想着逃跑,冷笑了几声,直视玉竹道:“当年……若不是卫余容向师父告发我,我怎会被逐?……现在死了还要阴魂不散……你作为他的徒弟也该杀……该杀!”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忽然飞身而起,庞大的身体飘在空中,犹如一只吃饱了风的大红布袋,夺夺冲向了玉竹。 玉竹架起刀剑,欲正面迎击这一招,殊料手中的剑刚一碰上那铁丝似的拂尘韧丝,只听“嗡”地一声,山猫猝然崩断。 这老太监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这一击内力非比寻常,常人完全无法接招。 玉竹不好硬碰硬,只得旋身而退。 盛笑春见玉竹一招一式都与当年的仇鹤如出一辙,原本心生忌惮,未战先逃,现在交手后发觉丫头后生之力不过仇鹤七八成,信心大增,提起拂尘又是一击。 玉竹扔开断剑,全身内力化作一股苍然劲气,逼至厚刀,“锵”地一声抵上了拂尘。 那方才还硬如铁石的拂尘却突然一软,骤变作万千柔丝,柔柔地绞了上来,封住了长刀的去路。 盛笑春阴沉一笑,露出了一排焦黄的尖牙:“不交出秘籍,我这就送你们师徒阴曹地府里团圆!” 玉竹见势头不妙,牙关一咬,干脆使出浑身解数,将一招绵延的“鹤舞”对上阴柔的拂尘,登时如温风载絮,两厢缠绵不绝,谁也难压谁一头。 这相持难下的状况不过须臾,在这关键时刻,玉竹稳住长刀,发力一拨一挑,打乱了平衡。 拂尘霎时被碎成了三截。 盛笑春肺腑受震,喉间立即涌上了一股腥甜,他匆忙连退五步,惊骇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姑娘,不知她刚刚使出了什么怪力。 玉竹挥刀拍开那几截拂尘,并没有乘胜追来,反也后退几步,长刀杵地,把身子绷成了一张弯弓,这才“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哪有什么怪力,她不过是把仓促运作的蛟龙九式用到了顶点,以超出身体负荷的方式强行使出了那一招。 这相当于揠苗助长。强提三分力,必会反噬五分,待她逞完威风,来日还能不能睁开眼睛都未定。 可她没得选择。 玉竹一抿嘴角的鲜血,冷声道:“不巧,今天你既不会拿得到,也没命——” “命”字未落,她忽然一个哆嗦,只觉五脏六腑似被人用刀子捅了似的,体内真气狂乱奔流,眼前的景象跟着模糊起来。 即便手中有刀,也再难 支撑住身体,玉竹摇晃几下,“扑通” 分卷阅读75 一声跪落在地,血跟瓢泼似的倾盆而下。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刚一思及反噬,这反噬就来了。 但说到底,她所修炼的蛟龙九式不过是个把时辰的粗糙功法,虽然幸运避过了走火入魔,却只能勉力支撑短暂的时间,过完这段时间,终将有数倍的反噬,迟早迟晚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不是时候。 盛笑春拂尘被毁,心凉大半,然见玉竹吐血不止,双目殷红,牙齿格格打颤,才反应过来她刚才那一招不过是强弩之末,登时大喜过望。 盛笑春慌忙在地上摸出了一把被人丢弃的大刀,拖着不甚利索的小腿,凑近了嘴角还在渗血的玉竹。 他闭气打量了玉竹片刻,见她连跪都跪不稳当,高声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卫余容,你压我了半辈子,现在看见了么,我不仅要拿了你的秘籍,还要把你的徒弟祸害殆尽!” 话音将落,他手中的长刀便要刺向玉竹的胸膛。 这一刀下去,了却前事,他终于笑到了最后。 可盛笑春没能笑得出来。 ——就在这时,但见白光一闪,制住了那只握刀的手。 是把飞刀。 曾韫在密室中来回演练的那把飞刀。 暗器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曾韫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在盛笑春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终于这把飞刀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反击! 长刀和断手齐齐落地,血泉暴现! 玉竹呕血不止,但盛笑春一刻不咽气,她就一刻不敢放松。模糊的视线里,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不住呻吟的人影跟前,提刀砍了一下、两下、三下……盛笑春的惨叫渐渐微弱了下去,模糊的人影再也不能动弹,玉竹的刀却还没有停止。 她像一只失去了意识的提线木偶,不断重复着一刀一刀的劈砍动作,直到死去的人被剁成了肉泥,淌出的血汇成了一个小洼,浸得她双膝发冷,这才听到了曾韫微弱的劝阻声。 玉竹终于住了手。撑着她的那口气再也留不住了。 她眼前一黑,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地。 ==================== 玉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梦里曾韫好像抱着她毫无形象地哭了好一阵子,然后到了一个很是亮堂的地方——怎么去的她并不清楚,只迷迷糊糊觉得颠簸的厉害,硌的她伤口疼痛不已,她几次想要抗议,却张不开嘴。 再后来就是没日没夜地喝药,苦不拉几的药汁,她闭气不进,然而总会有人捏着她的鼻子,嘴对嘴地逼她咽下去。 那人身上一股淡淡梅香,像极了曾韫。想到这里,她便又觉得那药汁似乎没那么苦了,喜滋滋地吞进了肚里,顺便会细品一番混杂其中的甜香。 除了喂她汤药的人,还会有一些其他的人来她跟前走动,她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对方投来的好奇眼神,但那些人往往只在她面前停留片刻,便会被人驱开了。 守在她床前时间最久的,仍旧是那个逼她喝药的人。此人几乎日夜都在她跟前徘徊,有时候会听见他读文绉绉的诗书,听得玉竹胃里泛酸;有时候他则会说些陈旧往事,说一阵,沉默一阵;但更多时候,他什么也不说,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前,看着玉竹。 玉竹看不见那人的眼睛,但她莫名的肯定,那是温柔的眼神。 她没日没夜地就这么睡着,身体的疲惫让她无力再去想那天之前发生的一切,但凡去想,便不由自主回荡起那日刀刃割破血肉的黏腻声音,听得她心里直发怵。 那天刽子手一样杀人的剑,与她当初畅想行侠仗义的剑,实在是相去甚远。 还是睡在梦里更令人愉快。 梦里什么都有,甚至包括四季。 约莫是下雪的时候,天一下子冷了,似乎周围有人抱着炭火进来,开门的时候漏进来的风里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守在床前的人出去了一段时间,末了弄回了几支梅花,摆在床头,熏得一股让人安眠的味道。 那人低低的道:“说好了带你来看梅花,你怎么还睡呢?” 说完,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她的睫毛根上,顺着眼角滚了下去。 梦里飘荡自在的她被这来路不明的水滴戳中了奇怪的痛点,竟有点想醒来看看,然而还没等这想法成型,身上的剧痛又让她沉沉昏睡了过去。 然后是春天,夏天。 她睡过了惊蛰,春雷惊动大地,万物苏醒,她独成了漏网之鱼。又错过了谷雨,夏至。 那人却依旧在她塌前,寸步不离地守着。 终章(完结章<竹问(沈西峡)|PO18臉紅心跳 来源网址: 终章(完结章 玉竹的长眠直到过完盛夏,熬过了最炎热的时候才结束。 经脉由冰火历练,亦要在四季轮回中走完一遭严冬酷暑,才能抚平身上各处的创伤。 她人没醒,却能感受到这令人窒息的闷热。 天好似一口熬干了的大铁锅,倒扣着,把人死死地捂在一团看不见的蒸汽里,热气从鼻腔进入,把肺腑滚得一片燥热,再慢吞吞地被呼出口。 真热啊。 热得这觉也睡不安稳。 玉竹睡在梦里,不知哪个缺德的还往她身上扣了一床棉被,便更觉得忍不下去了。 恍惚之中,一直隐没在记忆里的师父终于也被这床棉被激了出来,对她道:休息够了你就回去吧,反正罪你也受了,以后再也别这么胡来。 而后便笑吟吟地走了。 这天之后她再也睡不踏实,渐能感知昼夜的光线变幻,听见响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所捕捉到的周遭气味也越发清晰,那药汁更是苦得令人发指。 事后玉竹猜测,给她灌药汁恐怕是个阴谋,目的就在于将她活活苦醒。 她醒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四周家具陈设甚是讲究,皆由精敲细琢的漆木制成,饰有淡色刺绣纱帐,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不是她的风格。 玉竹尚只能睁开眼睛她瞪眼瞅着头顶的纱帐上绣的苍鹭戏水图,憋着劲努力了好一会儿,腿脚四肢终于有了点知觉。 翻身起来仍需努力,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伸腿一踹,把那床缺德棉被给踹下了地。 时间正值晌午,屋子里除了她,还有一个拿着蒲扇的小姑娘,长得伶俐可爱。大概是扇扇子累了,正一点一点脑袋打盹。 小姑娘听见棉被落地的一声闷响,“呀”地一声叫了出来,一看棉被到了地上,才想起去探视床上的人。 四目相对,玉竹嗓子跟被烧火棍捅过似的,又干又疼,说不出话只好报之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那小姑娘却跟见鬼了似的,“腾”地一下猛地站了起来,不顾被一屁股掀翻在地的板凳,大声朝外喊道:“公子!公子!” 玉竹昏睡中听到的声音总是模糊不清,习惯了清净。现在被人在耳朵边这 分卷阅读76 喊,觉得耳膜快要炸裂了,眉头不由一皱——这小姑娘自己身穿轻纱小褂,却给她加盖床捂痱子的大棉被,她还没抗议呢,这边倒是先嚷嚷起来了。 小姑娘喊了两声见还无人应,焦急一跺脚,拔腿便往外冲,期间一脚绊到被她碰倒的板凳,险些跌一个趔趄,不等站稳拍拍膝盖又接着往外跑。 玉竹本是想让这姑娘帮忙倒杯水,还没比划人就跑没了影,顿时生出无限幽怨出来。 ——什么玩意儿啊,醒来也没人管,还不如接着睡呢! 接着她想到那女孩出门前所喊的“公子”,联系到长久以来梦中那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动——莫非她是去叫曾韫? 这念头刚一露头,便被她自己强摁了下去。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是如何死里逃生的了,尽管她无比希望是和曾韫一起,却又比谁都害怕这一点小小的期待落空。 玉竹抬手扶额,轻咳了两声,心事重重地准备下床找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砰”地一声,门被来人一掌推开。 玉竹顺着声音看过去,瞳孔猝然收紧。 门外站着的人,一袭月白长袍,眉如墨画,睛若秋水,极为俊秀的脸上却有一层淡青胡茬,显得比从前要憔悴不少。 正是曾韫。 曾韫怔怔地站在门口,一眼不眨地盯着玉竹,好一会儿,先前的那个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他才回魂般地挪动了脚步。 从门口到床边的距离不过数尺,玉竹却觉得曾韫走来的这段路漫长的没有尽头。 她手指甲用力掐了一把掌心。 疼的,她确实是醒着的。 曾韫走到玉竹的床前,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悬在距离她的脸一寸之遥的地方,抖得如同筛糠,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太害怕这不过是美梦一场,碰到了玉竹,这梦就醒了。 迟疑间,后面的小姑娘脆声道:“方才我迷糊着睡着了,醒了就见姑娘睁着眼睛看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恢复的……看来公子的药起了效果,还应继续服下去才是……公子?公子?” 玉竹忍着身上的酸痛,主动握住了曾韫颤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脸颊,声音沙哑地道:“……阿韫。” 曾韫双目通红,唇嗫嚅了半晌什么都没说出来,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恨不能把她揉碎了按进自己的身体。 一股温热流进了玉竹的脖颈,她听见曾韫湿漉漉的声音道:“昏迷这么久……你是想把我逼疯吗?” 门口那小姑娘反应有些迟钝,这时候才终于察觉出了“闲杂人等请退散”的气场,蹑手蹑脚将手里盛药的托盘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一声不响地撤出了屋子,还十分贴心的把屋门给带上了。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玉竹被紧紧抱着,醒来之后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同时,她看见曾韫一脸的憔悴,又觉得有点愧疚。 她有许多事想问曾韫,譬如盛笑春死了没有,她昏迷了多久,他的伤养好了没,还有这是什么地方,是否安全…… 玉竹:“我……” 太多问题反而无从问起,最后说出口的反而是颇煞风景的一句。 玉竹道:“我渴了……” 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搅和了前一刻还你侬我侬的气氛,却也让人有种回归现实的安心感。 曾韫嘴角微提,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站起身去桌前端起了药碗:“正好……我刚把药煎好,喝了就不渴了。” 玉竹立马打起了精神,捏住鼻子一溜烟缩进了床的最里侧:“不喝!死也不喝!我就是被这害人东西荼毒醒的,你休想……唔……” 曾公子根本不为所动,闻言冷漠一笑,神情挑衅地含了一大口药汁,扑上床便把她这个久病初愈的伤残人员压在了身下。 他一手卡住玉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下一刻便用舌卷着药汁送了进来。 药是苦的,可这个吻却是再甜没有了。 曾韫的呼吸淡淡地扑在鼻尖,舌由浅至深地在她口腔中挑拨试探,柔软的舌尖与她相抵,发出了水渍纠缠的淫靡声音,两人的胸口都剧烈地起伏着。 待这个吻结束,药汁已经被玉竹毫无知觉地吞了个一滴不剩。她看着两人唇间黏连的一根银丝,红着脸道:“哪有你这样的?刚才我是没有防备……要是你下回再这么喂我药,我绝不会再吞下去了!” 曾韫面不改色地舔掉了她嘴角残留的药液:“听你这意思,还想再来一次?还是说……”他凑近玉竹的耳朵,声音暧昧地道:“你想吞点别的东西?” 玉竹毕竟已经初尝云雨,听见这话立即反应过来曾韫意有所指,脸上霎时升出一片红云,结结巴巴道:“没、没想!” 开玩笑,她现在胳膊腿还没恢复好,连抬个手都会疼,要是在这个时候被曾韫就地正法,恐怕会痛到升天。 曾韫调戏完并没真要做什么的意思,手撑床一把站了起来,端起剩下的药温声道:“快把剩下的喝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玉竹乖觉地接过药,顺从地吞了下去。 喝完了药,曾韫把她按回床上,细细讲了来龙去脉。包括他是如何带她回到青州的,怎么找出的那两把宝凤剑,甚至解释了为什么要在大热天给她盖棉被。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玉竹无需多问,也知道其中必有无数艰辛。 比如查医书为她找对症之药,他只说“试了些方子,还好眼下这副起了效果”,便一带而过,找药、试药的过程一概不提。 玉竹握着曾韫的手听完全部,心里五味杂陈,最令她心急的是那两把宝凤,曾韫说是带了回来,但显然不在这间屋子,不知道被放到了哪里。 眼下提这件事有点不合时宜,她便决定等等再谈。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玉竹后来又觉得有些犯困,又睡了一觉。曾韫怕她再次一睡不醒,一直捏着手没有松开。 玉竹这一觉只睡了半个时辰,短暂的休眠却令她身上的痛感大有减轻。她在曾韫的搀扶下,在屋里走了两圈,腿脚也渐渐活泛了起来。 身体恢复,玉竹提出了一项要求:“我要吃肉。” 曾韫扶着她,含笑道:“已经交代厨房做了,清蒸鲈鱼、云腿馅儿府、葱油牛肉、鲜虾扒水饺……你想不想吃?” 玉竹这大半年里只靠药汁续命,每根汗毛都充斥着对美食的渴望,闻言一擦快滴到地上的哈喇子,忙点头道:“想吃!要吃!” 曾韫道:“那你介意有其他人一起吗?” 玉竹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递过去一个狐疑的眼神。 曾韫有些踌躇着道:“我先前有没有跟你说过,镖局里养活了一大堆无家可归者,基本都可以算自家人……咳,他们都想见见你。” 玉竹愣了一下,差点左脚踩在右脚上。 “别紧张,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更何况……”曾韫轻轻捏了她一把,低声说:“你很美 。” 玉竹的脸一点一点地涨红了起来,赧然道:“这合适吗?” 曾韫无辜道:“怎 分卷阅读77 么不合适?当初有人说要把我掳回去当压寨老爷,我才有精力从死人堆里带着你爬出来……难道现在你恢复了,便要翻脸不认人了?” 玉竹哭笑不得,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曾韫道:“那是什么意思?” 玉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我们的关系,他们会不会觉得……太唐突?” 曾韫轻笑着把她箍进了怀里:“这位英雄,你用我解完了淫毒,睡都睡过了,怎么能说一起吃顿饭唐突呢?” 玉竹无言以对,只好讷讷地咬住了下唇。 曾韫见她是真的紧张,这才把她松开,温声道:“不用担心,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就和他们说过,不管你能不能醒,都是我要娶的人,他们有心理准备。”说着拿手掌揉了揉玉竹的头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见了你就知道了。” 玉竹也没心思再活动腰腿,剩下的时间里有生以来头一回花心思研究穿衣打扮。她把乱七八糟的首饰都试了一遍,换衣裳换出了一身热汗,不管怎么着都觉得难受,最后干脆都脱了,找了一件素色纱袍,只梳了一个简单发髻了事。 这打扮朴素的很,却因她行为举止的飒爽更显出玉竹面容的清丽脱俗,曾韫不由眼前一亮。 这天晚上,略带病容的玉竹就这么跟着曾韫到了久闻其名的镖局。 去之前,曾韫信誓旦旦说这些人都是自己人,几乎可算作是家宴,然而到了地方,玉竹差点拔腿狂奔,从哪来逃回哪去。 ——她从小跟着师父他们山上长大,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五个人。可是曾韫嘴里的家宴足足有百十号人,人比蜗牛山底下生意最红火的酒楼还要多。 这大厅里热闹非凡,墙上桌上挂满了写有“万兴”字样的镖旗,空气里飘荡着诱人的食物香味。至于吃饭的人,从黄口小儿到白发老叟各个年龄层的都有,最多的还是押镖的壮劳力,此时正推杯换盏行着行酒令。 如果是玉竹自己,完全可以悄咪咪地找个位置坐下,吃饱喝足再悄咪咪的溜走。 可是她是跟着镖局名义上的掌柜曾韫来的。 好死不死,曾韫还五指相扣紧抓着她的手。 两人刚一出现在门口,嘈杂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不知哪个手脚笨拙的打翻了一个瓷碗,“啪嚓”一声在这寂静中更令人尴尬。 玉竹看见投射过来的几百只关注的眼睛,背上冷汗直冒,感觉比单挑盛笑春和宋秋水还要紧张。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声“各位英雄好汉们大家好”之类的话活跃下气氛,然而舌头居然跟转筋了似的,完全说不出来一个字! 玉竹绝望地低下了头,心想这下惨了,估计镖局上下都以为曾韫带回来了一个哑巴女人。 这时曾韫握她的手紧了紧,朗声道:“曾某未婚妻大病初愈,尚有不适,我今日只是带她前来走走,各位不必拘谨。” 说完,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玉竹坐到了正中央的桌上。 几个大汉带头鼓起了掌,一阵喝彩过后,大厅里重新恢复了喧嚣,四周再次响起了喝酒划拳的声音。 玉竹见虽是赴宴,仍是他们两人单独一桌,紧张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注意力都放在了满满一桌子菜上。 菜式都是曾韫按照她的口味准备的,荤素搭配的恰到好处,还辅有开胃促消化的小点心。 席间有几个胆大点的姑娘凑上前来,纷纷赠上了强身提气的参芝丹药或是胭脂水粉,好心地嘱咐她要好好养护身体,其中也有今天那个打瞌睡的小女孩。 这姑娘名叫巧儿,心快嘴快,眼瞅曾韫被敬酒的人拉到了一旁,立即八卦地问出了大家最好奇的话题:“玉竹姑娘是怎么结识的我家公子呀?” 一圈的姑娘都兴奋地伸过了耳朵,等着这位未来的老板娘纰漏内幕。 玉竹面露难色:“这……” 不是她不愿说,“为了解淫毒迫使你家公子跟我睡觉,一而再,再而三,然后日久生情”这种话,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点。 她勉强咽下一口茶,支支吾吾道:“就……就机缘巧合,山里碰见了,本来只是顺路结伴而行,没想到挺合得来。” 巧儿瞪圆了眼:“诶……?” 玉竹心想这话中规中矩,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巧儿道:“我家公子除了救死扶伤,从来不与寻常女子多说一句,真是没想到……” 另一个姑娘插话道:“你也说了是寻常女子,玉竹姑娘怎么是寻常女子呢?” 有一个声音道:“就是就是!姑娘和公子是命中注定,佳偶天成,自然一遇见就天雷勾地火啦!” 巧儿自己也跟着应道:“也是。如果不是命中注定的机缘,世上哪有男子会为了一个女子亲自试百份药方?你们是不知道,今天公子见到姑娘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了魂……嘻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公子!”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做了一团,玉竹眼角偷瞄了一眼不知在与人说什么的曾韫,心想,也许真的是天意吧。 自从下山,她一路失去。没了当年相濡以沫的师门兄姐,没了住了十几年的山谷,却得到了人生的伴侣。大仇得报后,她本该命丧那一场终结之战,又绝境逢生,存活至今。 四洲宇内,在她无处不可去的时候,偏偏又给了她新的牵挂。 每一次,当她跌入到生活的死角,只要紧咬着牙关熬过最沉痛的时刻,总会迎来意料之外的转折。 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 旁人还在热闹的交谈,玉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上前轻轻勾住了曾韫的手。 我们的明天,又是值得期待的吧? 番外(一 曾公子最近有心事。 这倒并不是一件难以觉察的事,事实上,这件事表现的再明显不过了——他练剑的时候两次险些劈中路过的小童,吃饭的时候把醋当成了茶,盘算账目怎么都对不上数。 心事与刚刚苏醒的姑娘有关。 玉竹姑娘醒来已有三四天了,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却一直被曾韫制止着不准许下床走动太久,只能躺在炕上看画本。 ——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她倒是有意愿借此机会多读些书,熏陶下知识修养,也好端出个不绌曾韫的君子气度,然而字识得不多,看见字多的玩意儿就脑仁疼。除了剑谱,便只能看看描写才子佳人的画本打发时间。 剑谱是没有的,不知为何,自打她恢复,曾韫既没有再提过宝凤,也没有让她周围出现过任何跟剑有关的东西。 兴许是怕她武力太过高强,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玉竹撇撇嘴,把手里的画本又翻一页,无聊地张望一眼窗外。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坐月子似的养伤生活,决定无论曾韫怎么说,明天都非要起来练晨功不可。 晚上的时候,她让巧儿几个小姑娘帮她打来了洗澡水,备好了浴巾、艾草、皂角等物,打算好好清洗一番。 分卷阅读78 玉竹不好意思使唤这几个和她相处颇好的女孩,她并非什么讲究礼数的大家闺秀,凡事还是喜欢亲力亲为,所以备好了东西,就把坚持要伺候她洗澡的姑娘们撵了出去。 外面的月亮隔着薄薄的窗纸在水面上映出一道莹白,蝉鸣此起彼伏。热水氤氲出的朦胧雾气将玉竹裹了个严实,她从头到脚都不觉松散下来。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心口空落落的一块,梗得有点难受。 距离盛笑春之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她还没有回燕雀山看过,柳华烧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现在去找,怕是连骨头都无从寻觅;苍兰的坟还在蜗牛山的荒道上未迁,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魂野鬼;至于凌霄,更是不用提了。 清明也被她一觉睡过,作为本派唯一活人,连烧纸钱这样的小事都没能做到。 玉竹缓缓将身子泡在了水里,仅露出了巴掌小脸,出神地望着房梁。 这些事一日不定,她一日安不下心,反正身体已经无碍,不如这段时间抽空回颐阳一趟,顺便去趟太阿,去看看师父。 玉竹在水里泡了半晌,手指被水浸出了一层褶皱,仍旧没有起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玉竹坚决要求自己独住,但有曾韫交待在前,几个伺候的姑娘临睡前往往会再来叮嘱几句。玉竹想当然地以为敲门的大概又是巧儿她们,所以连身子都没顾得上擦干,随手披了件外袍便去开门了。 “吱呀”一声门开,曾韫站在外面。 夜色已深,他们双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觉得有点尴尬。 玉竹湿发披肩,衣衫半透,恰勾勒出足引人想入非非的玲珑身段,薄衫之下,隐约可见暗色的秘丛。曾韫看在眼里,喉咙顿觉一紧。 玉竹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用手遮了遮前胸:“进来说吧。” 曾韫跟她进了屋,皱眉看了看盛满水的木桶:“怎么洗到现在?” 玉竹心不在焉道:“有点累,热水澡解乏。” 曾韫没吱声,走到木桶旁伸手探了一把,凉的。 他不着痕迹地擦干了手,开门见山道:“听巧儿说,你打算从明天起开始练功。” 玉竹正拿帕子擦半湿的头发,听见这句话,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半开玩笑道:“嗯,躺久了,再不把荒废的东西捡起来,怕是连剑都握不住了。” 说着她又犹犹豫豫道:“……我想近期回颐阳一趟,把该办的事办了。” 见曾韫不答话,玉竹又补充道:“你放心,事情办妥了我就回来,不会多耽搁。” 她以为曾韫怕她跑了就不回来,这纯粹多心。现在燕雀山被烧,曾经令她向往的长安城早失去了吸引力——想必长安之于盛笑春就如颐阳之于王书钧,猪狗能大行其道的地方,即便外观再繁华内里也是恶臭的。 她还真的有点喜欢上了四季分明的青州。 曾韫“嗯”了一声,神色复杂地盯着玉竹的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玉竹觉得气氛有些沉闷,随口问道:“这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qing xin yuan 曾韫淡淡一扬眉:“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这话很容易引起歧义。玉竹低头看了看自己近乎透明的湿衣,呼吸有些急促。 现在住的曾宅人多嘴杂,如果真做点什么,说不定第二天就会被百十号人知道。 玉竹眼角扫过曾韫优越的肩颈线条。尽管她明白这一点,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想往下瞟。 倒是曾韫,说完这句话便自打自脸:“我是想来问你……醒过来的这些天里,有没有觉察出什么异常?” 玉竹迷茫地放下了擦头发的手。 异常? 什么异常? 除了经常犯困,胃口不大好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怪异之处。硬要说的话,就是有些乏力,比如要搁在以往,这桶洗澡水她可以独自来来回回运个四五趟,而现在,却要由其他人帮忙才行。 玉竹突然顿住了。 她四肢僵直着走到了曾韫的跟前,摊开了手。 玉竹道:“借我用用。” 她没说要借什么。曾韫犹豫了片刻,取下了腰间佩剑递了过去。 这是把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宝剑,剑鞘上一排宝石翠珠,缀得隆重却不显繁杂,只是样式有些花哨,明显装饰作用大于实用。 此剑曾韫只在公众场合随便戴戴,真正要杀人见血的时候,是用不上的。 一把给纨绔公子哥儿当饰品的剑,当然不会重到哪去。 ——重不过山猫,重不过宝凤,甚至重不过刘保虎打发她的那两柄轻剑。 ——可是玉竹提不起来。 她吃力地接过剑柄,左手换右手,将这把糊弄人的剑搁手里翻腾许久,始终没能用这把轻质的剑舞出一个最简单的剑招。 玉竹凝视着剑,头也不抬地问:“还有可能恢复吗?” 曾韫没立即回答,他沉默半晌,方斟酌着道:“我会再找其他更高明的医师来看,已经和对方联系了。” 也就是没有可能。 剑“啪”地一声被她甩落在地,玉竹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子,四肢僵硬地爬上了床。 曾韫从死亡边缘上把她拉了回来,经脉未废,但受损严重,余生里她可做个安然持家的镖局少奶奶,可做个手不能提的妇人,独独再不能做一名游闯江湖的剑客。 忽然之间,前十几年练功习武的日子就这么与剩下的生活割裂了。 玉竹前脚爬上床,曾韫后脚便跟了上来。 他小心抱住颤抖如秋叶的人,手安分地环在她的腰间,一句话都没有劝导。 玉竹的发梢还是湿的,蹭在曾韫的脖子上有点发凉。她道:“其实能活着就很不错了……但是人总是贪心。” “在密室修炼蛟龙九式的时候,我就想过后果。我知道有可能倒下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失智身亡……现在的结果远没那么糟糕,我能吃饭喝水,说说笑笑,跟无数寻常百姓一样生活,只是提不起剑罢了。” 她道:“……只是提不起剑,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曾韫听见她平静的声音,心疼的厉害。如果是他自己,在攀得武学高地后又被永远推入深渊不能再起,一定会比死了还难受。 这种时候,旁观者说一句“坚强点,看开点”轻而易举,可是当局者的痛苦谁也体会不了。 曾韫抬手抚了她的背:“难受就哭一会儿吧。” 玉竹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却一滴泪也哭不出来。她突然坐起,反身把曾韫压在了下面。 房间里有尚未被吹灭的烛火,借着摇曳的烛光,曾韫看见了玉竹空洞的眼神。 玉竹咬了咬唇,手有些颤抖地摸向 分卷阅读79 了他的腿间。 曾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玉竹哑声道:“你不想要么?” 他们做过很多次,玉竹都不算主动。今天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曾韫不觉得开心,只觉得胸口发堵。 他闭上眼道:“不想。” 玉竹的手被曾韫抓住,人却不肯乖乖就范,就坐在曾韫身上挣扎起来。 这挣扎并没持续很久,玉竹自己不再动了。 她感觉身下有一个灼热的硬物,正抵在她的小腹上。 “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说不想?” 曾韫睁开了眼睛:“做了你会好受些么?” 玉竹上半身一散,趴在了曾韫的身上。 刚才流不出来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断断续续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有心理准备,可一想到再也不能练剑……就很难受……” 曾韫温声道:“不怪你,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我不会女红,不会洗衣做饭,过去只会剑法……现在不能用剑,基本上就成了废人。” 曾韫道:“你不需要洗衣做饭做女红,不能用剑也不代表就是废人,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跟废人有任何关联。” 玉竹觉得曾韫在哄她,但心里还是好受许多,鼻头红红地贴在他胸口道:“那我能做什么?” 曾韫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浮上了一抹坏笑,冲她勾了勾手。 玉竹下意识地将耳朵贴近了曾韫的唇。 只听他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要把你废去武功豢养在我的卧房?” 玉竹脸霎时一红——她岂止记得这句,她还记得下半句,什么“除了求欢我身下外一无所能”,能把人活活臊死! 玉竹恼羞成怒,连哭也顾不上了,扭头在曾公子肩膀咬了一口。 曾韫故作痛苦地“哎”了一声,叫道:“谋杀亲夫啊!” 玉竹破涕为笑,眼睛顿时弯成了两条明媚的窄缝。 笑完,曾韫伸手扳过了玉竹的脸,正色道:“经脉废了还可以学阵法机关、学暗器,只要肯学,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更何况武学相通,你有剑法的基础,又有我这名严师指教,重新起步是难了些,但你连盛笑春宋秋水都不怕,难道会怕这点挫折么?” 玉竹一怔,眼里的水光闪了闪,轻声道:“阿韫。” “谢谢你。” 曾韫喉结滚了滚,把她的下巴凑近了些,有些旖旎地蹭了蹭她的唇。 玉竹刚哭过,唇色显得很红,她的唇也很柔软,相较而言,曾韫的唇有些干燥,上面一层紧绷的硬皮擦在她的唇上,就勾的她心里有点发痒。 玉竹忍不住低低的喘了一声。 下一刻,曾韫忽然一拉她的手腕,一翻身子将两人调了个个,将她按在了身下。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还有什么问题想聊么?” 玉竹有点忐忑:“没……没了。” “没了?”曾韫伏低身子,贴近玉竹耳朵说道:“我记得你刚才问我‘想不想要’。” 玉竹那会儿脑子不大清醒才有了那番大胆举动,这会儿人缓过来了,胆子也跟着散了。急忙道:“那个你已经说过了,说的‘不想’!” 曾韫道:“可是我撒谎了,你知道的。” 玉竹:“我……我不知道。” 曾韫笑了笑:“我现在告诉你,想、要。从你给我开门的时候我就想了,想把你剥光了,从里到外的要你。” 他贴的更近了:“意外吗?” 玉竹眼里少许慌乱一闪而过,随即一咬牙,用得空的手覆上了曾韫灼热的性器,有些笨拙地抚弄起来。 曾韫有些讶异地吸了口气,发烫的地方比原先更硬了。 他忍不住制住了玉竹还在拨弄的手,将两人的衣服褪了下去。 他们早不是第一次做,可是和从前相比,这一次却像第一次一样。 欢爱这种事,只要动了情,不管怎么做好像都顺畅的不得了。 玉竹凭借那几次交欢的记忆,讨好地舔弄抚摸着曾韫的身体,动作轻重掌握得并不到位,但曾韫就是喜欢。 看见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像猫一样伸出舌舔舐他的性器,脸上和脖子上一片潮红,曾韫就觉得血在不停往下半身涌。 他将玉竹抱了起来,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颈一步步往下,在她乳尖揉捏片刻,然后很快就跳到了下面的窄缝。 玉竹早已经动情,无需过多爱抚,已经湿的泥泞不堪。 曾韫将她的腿分开,手指从大腿根刮过,然后插进了小穴,在里头徐徐搅弄,不出片刻,便沾得一手亮晶晶的银丝。 玉竹闭起了眼睛,脚趾蜷成了一团,有些难耐地哼道:“阿韫……” 曾韫知道她想要什么,却不肯轻易给,只问道:“刚才我告诉你了我想要你,那你呢?” 玉竹大腿轻颤:“也想……” “也想什么?说清楚。” 玉竹眼神迷蒙地看着曾韫,声音比蚊子还要细:“我也想要你。” 曾韫并不就此放过她:“想要我怎样?” 玉竹羞得小穴一缩,别过头道:“想要你……进……进来……” 曾韫眼里几乎有火,他再也没工夫挑逗玉竹,下一刻,便将粗长的性器送入了狭窄的甬道。 玉竹的穴里温暖而潮湿,紧紧地包裹着曾韫的巨物,一抽一插间,黏腻的水声啪啪响了起来,听起来格外淫靡。 这样的场景已经足够刺激,但更刺激还是玉竹的表情——她清丽的面容沾染了情欲,眼睛似睁非睁,红唇半启,能看到洁白的牙齿和粉色的舌头。 曾韫被她这副样子激得心头一跳,他发了狠似的把身下的玩意儿送的更深,用力地撩拨她最敏感的地方。 玉竹起先还能忍住叫声,但身体里的快感过于强烈,即便是她再想忍也忍不住了,不由随着曾韫的动作“嗯嗯啊啊”呻吟出声。 曾韫看她张着樱唇呻吟,低头在她耳边道:“巧儿她们就住在你隔壁,你要是再叫的大点声,她们可就过来了。” 他说是这样说,一副担心被人发现的样子,可是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一下一下仍是插得极深。 玉竹慌张地咬着唇,眼角都是一层新起的红晕,不知怎么办才好。 曾韫道:“你可以看着我是怎么插进去的,或许就能转移注意力了。” 这是个荒唐头顶的主意,玉竹并没有采纳的打算。可是话进了耳朵便覆水难收,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两人连接的私处。 然后就看到了曾韫的性器在她的小穴内进进出出,阴茎的根部甚至因为抽插的剧烈沾上了一层黏腻的淫液,不光戳进了她的身体,还戳进了她的心。 玉竹呼吸不稳地挂在曾韫身上,呻吟声更 分卷阅读80 大了。 这样下去还真是会招来小丫鬟,曾韫温柔地垂下了头,凑上前吻住了玉竹的嘴,把她一肚子的哼咛都原封不动地挡了回去。 两人从夜色浓稠时一直做到天边泛白,玉竹被曾韫操弄的浑身尽湿,从床上滚到桌上又滚回床上,最后是曾韫将玉竹的腿挂在腰间,让她夹着自己,射在了玉竹的体内。 入睡的时候,玉竹相当认真地对曾韫道:“我不怕那些挫折,以前想行侠仗义,以后也想。” 曾韫笑道:“好,都依你。” 说完这些,两人相拥而眠。 但玉竹只说了一半,下半句她在检查确信曾韫睡着无误后才轻轻说了出来:“——因为有你。” 一切都很好,包括装睡那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