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女子穿越日常》 樱樱 周樱樱至今也没想明白这场穿越是怎么发生的。 彷佛一眨眼她就从二十一世纪回到了古代,她甚至没有察觉那个引发她穿越的契机是甚么。后来她使劲回想了一下,也只是隐约记得穿越前她在公司加班到十一点,回家后煮了个方便面,然后刷手机。周樱樱关于现代最后的记忆是她差点刷着手机睡着了,然后把方便面煮糊了。 周樱樱刚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围着的那圈人还以为自己误入了甚么汉服聚会。直到有个丫环打扮的小姐姐喊了她一句“叁奶奶”,她才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清醒过来。她试图离开这里,但她们很快把她抓回来,按在床上,接着一个小胡子捏住她的下巴灌了碗药,周樱樱便又失去了知觉。 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了在床上。这下她可吓坏了,幸好那些叫她叁奶奶的女孩并没有对她怎样,她们只说她病了,要好好休养。 一开始周樱樱尝试告诉照顾她的女孩自己并不是“叁奶奶”。然而她们只是为难又同情地看着她,背地里却悄悄地说:叁奶奶要是痴傻了可怎么办? 周樱樱听到后,吓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她可不想一直被当成傻子捆在床上。她花了大半天时间消化眼前的一切,还是没能理清头绪——她甚至想到,或许再吃个煮糊了的面就能回到现代了——可是这个不靠谱的计划对周樱樱来说也颇有难度。因为现在单说贴身侍候她的小丫环就有四个,别说煮面,她就连院子的大门都没能离开一步。 在内心权衡了一番轻重后,周樱樱只好暂时接受了“叁奶奶”的身份——后来她从小丫环口中得知她在这个世界也叫周樱樱,并且长得和二十一世纪的周樱樱也没有太大分别,就是更瘦弱白皙,也更年轻些。听说原来的周樱樱是个药罐子,往日都是叁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平时便靠府里好汤好药地滋补着。“周樱樱”早前得了高热,烧得人都昏迷了,几日几夜没醒过来。周樱樱估计那个“周樱樱”就是在这场病中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人死了芯子竟然换成了她。 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周樱樱既然不想被当成疯子,只好暂时以“周樱樱”的身份活着,试着融入古人的生活。虽然这场穿越来得糊里胡涂,可是老天也许把周樱樱从前乐善好施,时常救助小猫小狗的良好行为看在眼里。这次穿越算是给她小小开了个挂,穿成个武安侯府叁奶奶。 周樱樱身上是没有半点叁奶奶的记忆的,于是她便对众人表示自己也许烧坏了脑子,从前的事都忘了。古代又没法做磁力共振,先前给她灌药的小胡子郎中听了后便给周樱樱把了脉,最后只叹了句“无能为力”便摇着头走了。 结果这欺上瞒下的事情比周樱樱想的还要顺利,她身边的四个女孩更是对她的说词深信不疑。这几个女孩原来是周樱樱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分别是春浓﹑春深﹑挽春﹑留春。据说她们的名字是“周樱樱”的娘亲自取的,之所以每人名字都带春是因为樱花在春天开得最好。 周樱樱独住的这个院子里除了有娇俏可人的四春贴身侍候,还另有四个二等丫环,再有八个粗使丫环。只是丫环合起来就有十六人,放在现代都算得上是一个小型企业了。可是在这里,她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把周樱樱这个主子侍候得贴贴服服。 然而周樱樱毕竟是个现代人,不管思想模式抑或说话做事都显得和四春格格不入。幸好四春只以为周樱樱是病傻了,并不觉得奇怪,对她依旧是细心体贴。而周樱樱也默默地学着四春的言语举止。过了一两日,四春觉得周樱樱正常多了,便不再把她绑在床上。 这日周樱樱午睡醒来,正吃着春浓奉上的杏仁饼,忽然想起一件事——四春一直叫她“叁奶奶”,那她应该是成亲了的。可是她醒来都叁天了却还未见过她丈夫一面。 于是周樱樱抹了抹嘴边的碎屑,说道:“对了,有件事想问你们几个。” “叁奶奶请说。” “你们知道……”周樱樱想问,一时却拿捏不好怎么称呼她的丈夫才妥当,最终犹豫了一阵,说道,“知道叁爷去哪了吗?” 这几日里四春都习惯了她这些五花八门的问题,听了也不觉得奇怪。 春浓淡定答道:“叁爷被圣人派去平海贼,归期未定。” 原来是打仗去了。 周樱樱啊了一声,又问:“他多大了?” 春浓答:“爷比奶奶长两岁,今年正正十九。” “哎唷。”才十九岁就去打仗了?这摆在现代就是个大学生啊,看来这侯门子弟也不好当。 “那叁少爷去了多久?” 这时春浓竖指,比了个二。 “两个月?” 春浓摇了摇头,说:“是两年。” 周樱樱瞪了眼春浓玉白的指尖,“你们之前不是说,我是两年前才成亲的?他是刚成亲就走了?” 那原来的“周樱樱”岂不是守了两年活寡? 这句话周樱樱自然没敢说出口。 而春浓这时却摇了摇头,“也不是刚成亲就走了……是拜完堂就走了。” “啊。那我……我跟他打过照面没有?” 这时四春面面相觑,最后是当中的大姐头春深回道:“奶奶远嫁来京中,此前从未见过叁爷。” 被叫了两年叁奶奶,却连丈夫的面都未见过。一时间周樱樱挺同情原来的“周樱樱”的。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们见过叁爷吗?” 春深答:“成亲当天见过。” “他……长得怎样?” 四春听到后,一时间面上神色各异,又互相打量了一番。周樱樱瞧见她们的小动作,以为叁爷是个歪瓜裂枣,所以四春才支吾以对,怕伤了她的心。想到这里,周樱樱顿时觉得手中的杏仁饼也不香了——她好端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难道真要落在牛粪上? 她心中一痛,手一松,杏仁饼便落了在身下的罗汉床上。 春深见了,忙把饼捡了,又用帕子擦了擦软垫说:“我们只匆匆见了几面,瞧不仔细,但远远看着叁爷也是个昂藏的伟男子。” “那长相又如何?” 周樱樱再追问,这次春深却不答了。 这时周樱樱却不知道,四春不好回答倒不是因为韩叁长得有多寒碜。而是四春本是周樱樱的陪房,按理是可能成为韩叁通房的。四春若说韩叁长得多好,倒像是早就觊觎这位侯门姑爷。所以周樱樱的问题,她们实在不好回答。而周樱樱作为一个现代人以及上位者是摸不透四春这种曲折心思的。 周樱樱见她们不答也不勉强,只是“唉”了一声,把人挨了在靠背上。甭管她愿不愿意,“周樱樱”已经和韩叁成了婚,是好是丑她也没得选。若韩叁一个不小心战死沙场,她还得为他守寡…… 四春原来见周樱樱醒来后性子改了许多还有些不习惯,此时见她病病歪歪地靠在罗汉床上唉声叹气,又很有几分从前的病西施风采了。 好茶 周樱樱靠在罗汉床上,一时担心自己要是穿不回去不知该怎么办,一时又担心韩叁回来了自己是不是得像个丫环一样侍候他。这种事周樱樱自觉做不来,顿时巴不得韩叁在外多打几年仗,最好熬到她穿回现代。 可是周樱樱还未来得及为这回伤春悲秋打圆场,外间便有人通传说她的姨母许姨奶奶来了——许姨奶奶这号人物,四春是给她科普过的。虽然姨奶奶这称呼乍听起来好像不大风光,可事实上侯爷的正妻早就不在了,这些年来侯府的中馈都是由许姨奶奶把持的。 把持中馈是个什么概念?周樱樱曾经粗略估算了一下。就她一个叁奶奶的院子已经有十来个丫环侍候着。这武安候府的主子有九﹑十人,就是说府里至少有百来人口。而这些人都是供许姨奶奶调度的,府中的账目也是由她打理。 周樱樱虽未见过许姨奶奶,但她作为这个武安侯府的人事兼财务总监,想想也知道是个厉害人物。 果不其然,许姨奶奶一进门就显出点不一样的排头——她人还未到便有两个丫环在前头开路,身后又跟着四个丫环和一个嬷嬷。她走路时就如众星拱月一般被簇拥着。等许姨奶奶真进了门,周樱樱才看清了她的样子。今日许姨奶奶着了件抹胸襦裙,肩搭披帛,头上的白合髻上簪了朵黄牡丹,两侧各插了柄金梳,颈上挂着的珍珠颗颗有指头大小。 周樱樱作为一个现代人,古今中外的美女都见过不少,可是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画里摘下来的人儿”,难怪这些年来许姨奶奶都深受侯爷宠爱。虽然许姨奶奶天生丽质不容否定,可是珠宝华服加成也不少。周樱樱转眼看了看四周的人反应淡定,想来这只算是姨奶奶的基本操作。 她刚反应过来想要起身迎接,可是许姨奶奶已经早一步走上前把她揽在怀里。周樱樱抬眼一看,只见许姨奶奶已是眼角泛红,双目含水,看得她一个女的也不禁心头一颤。 这时周樱樱才想着要开声喊一句姨母,许姨奶奶却已经呜呜地哭了几句:“我的心肝,幸好你没事……” 周樱樱听了,心里不禁哇了一声“好茶”——周樱樱虽然在二十一世纪只是个混得不怎么样的打工人,可在职场里打滚了好几年,她深知要看一个人是不是真对你好,并不是听她说甚么,而是要看她做甚么。“周樱樱”原先病得那么重,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许姨奶奶如果真把她当成心肝宝贝,怎么可能拖了叁天才看她? 但人家毕竟是总监级别的人物,手握武安侯府的生杀大权,周樱樱也不会不识事务。于是她便装模作样地回抱了许姨奶奶,又亲亲热热地喊了几句姨母。 许姨奶奶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便问四春叁奶奶这几日起居饮食如何。 春深才答完,许姨奶奶又拉住周樱樱的手哭着说:“都是姨母不好,没好好看顾你,竟害你病成这样。我听那郎中说……你把从前许多事都忘了,是不是真的?” 周樱樱听到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许姨奶奶立时又是一阵哭,幸好她身后一个丫环劝道:“叁奶奶身子弱,奶奶你可莫要把她惹哭了。” 至此许姨奶奶才抽出帕子,抹了泪痕,与周樱樱说:“阿樱,我今日才来见你,一是为你在外访寻名医,二是有一桩喜事要筹谋,”她说着又捏了捏周樱樱的手,“这喜事同你有关。” 周樱樱听到这话,右边的眼皮忽然狠狠一跳,心里莫名有点不祥的预感,“是……是什么喜事?” 许姨奶奶灿笑道:“叁爷打了胜仗,不日便要回京了。” 周樱樱刚刚才盼着韩叁多打几年仗,转眼就得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便愣了愣,不知道应该怎样反应。 这时许姨奶奶微凉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姨母知晓你担心什么……只我们的小阿樱长得这般好看,叁爷见着定然欢喜得不得了。”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就沉甸甸地往下坠:谁要他喜欢我啊,不喜欢最好。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早几日得了信,约莫是叁日后。” 这时周樱樱再也坐不住了,“叁日?好快啊……” 许姨奶奶只是笑,“傻阿樱,哪里快了?你们成亲两年,如今才能见上一面,”她说着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幸而叁爷平安归来,不然姨母如何与你父母交待?”接着她便转过脸吩咐四春,“叁爷马上便回来了。这几日你们要尽心侍候叁奶奶,多把从前的事说与奶奶知,莫教他们夫妻见面时太过生疏。” 四春齐声应了后,许姨奶奶又叮嘱她们收拾好衣物床铺,等叁爷回来能好好休息。 许姨奶奶把该交代的任务都交代完,又跟周樱樱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她一走,四春就像小蜜蜂一样地在屋里转来转去,翻箱倒笼准备迎接那个韩叁回来。 周樱樱看着四春瞎折腾的样子,霎时有种领导要突击检查业绩的感觉,打工人的焦虑又骤然袭上心头——才美滋滋地过了几天不用996的生活,出差在外的领导就回来了。周樱樱想着,在罗汉床上没精打彩地翻滚了一阵,见四春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便去打量了一下她们正在整理的箱笼。接着她把一件男子衣裳抖开来,比划了一下——虽然不知道韩叁的样貌,但看一下衣服宽长,她便推断韩叁应该是个高瘦个子。 一旁的留春见了,笑着问她,“奶奶可是想给叁爷做几件衣裳?” 周樱樱听了立马把衣服塞回去,摇头道:“怎么拿针都忘了,哪能做衣裳?” 这时留春叹了口气,“这着实可惜了,奶奶从前的女红可好呢!” 她刚说完就被春深瞪了一眼,春深转而安慰周樱樱道:“奶奶若是想给叁爷做些绣件便吩咐我们去做也是一样的。” 周樱樱连衣襟应该是左搭右还是右搭左都没分清,怎会想到要做什么绣件,于是又摇头道:“想来叁爷还在长身子,按他从前的身量做衣裳也不一定合身,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四春听周樱樱这话说得有理,便忘了绣件的事各自去忙碌了。 秘戏 后天就是韩叁回来的日子,四春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周樱樱倒是闲着,下午的时候她特意吩咐春深给她做碗面,要糊一点的。吃了面她就上床午睡。 周樱樱一醒来,张眼就看到轻飘飘的床幔。也说不上失望,谁也知道不会吃个面就穿越那么荒谬,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而已。 四春虽然忙,对周樱樱还是很上心的。挽春见午睡醒来的周樱樱悄摸摸地在书案前写着什么,探头问:“奶奶在写什么?” 挽春是个文静的小姑娘,说话声音像蚊子一样小,走路也悄无声息的。周樱樱被她吓一跳,忙按住桌上的纸道:“不过随意练练字。” 挽春似乎不信,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春深点名去帮忙了。 这几日周樱樱觉得自己对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好像愈来愈模糊了。有时她看着忙前忙后的四春,彷佛这样的生活才是真实的。她对这个想法感到害怕。于是她午睡起来就找了纸笔,记下关于现代周樱樱的事情。 周樱樱小时候是学过书法的,近年没怎么写了,可是今日重拾起来,一手毛笔字写得还算不赖。她在纸上记下父母还有奶奶的名字,接着是住址﹑单位地址﹑手机号码……周樱樱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不在了,她是奶奶带大的。然而今年春天她的奶奶也去了。现代的周樱樱有不少朋友,可是朋友成家后见面也渐渐少了。周樱樱几年来都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这时她才觉得自己能记下的事似乎并不多。最后勉强写满一张纸,周樱樱才把它折成小纸条,收在贴身的香囊里。 大约因为昨天姨奶奶来打过头阵,武安侯府的女眷都知道周樱樱没病傻,后宅的交际联谊便开始热络起来。周樱樱也不抗拒,毕竟没了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便空了很多时间出来。周樱樱索性和这些小妹妹嗑会唠,算是打发时间。 关于武安侯府的人口,四春早前已同周樱樱讲过一遍。府里地位最高的是侯爷的老母亲。候爷原先有一妻二妾,大爷以及两位小姐都是许姨奶奶生的。另一位妾则生了二爷。这些孩子中只有韩叁是正妻所出。周樱樱一听这人口分布就知道许姨奶奶有多得宠了。 “那大爷和二爷是做什么营生的?” 春深答:“听说大爷打理着侯府一些产业,而二爷明年便要考乡试了。” “打理产业”虽然是个油水足的肥缺,但是拎出来说毕竟上不了台面。许姨奶奶只有大爷一个儿子,怎么不让他好好读书? ——大概不是读书的材料。 周樱樱这样想着,便问四春:“大爷为何不读书?” 四春之中留春心眼最大,立时答道:“从前是读过的啊。” “哦。”周樱樱听了,心想果然如此,接着瞧了瞧其余叁春面色,便没有再问。 今天来串门的是大爷的媳妇王氏以及府里两位小姐韩慕兰和韩慕芝。周樱樱把叁人打量了一遍,感觉侯府女眷颜值都颇高,尤其大小姐韩慕兰,可说尽得许姨奶奶真传。 叁人一进门,韩慕兰便喊了周樱樱一句表姐,然后走过去亲热地拉她的手。王氏作为嫂嫂只是温顺地跟在后方,领着年纪比较小的韩慕芝。这叁个人的排头虽然比不上许姨奶奶,但每个人各带着几个丫环婆子,一下子就把周樱樱的屋子挤得满满的。 韩慕兰坐在罗汉床上,挨着周樱樱,显得十分亲近,“表姐,先前因你病得厉害,娘怕我们扰了你休息,不许我们来看你……” 周樱樱一听就知道这母女二人玩的一样套路,便笑着说:“是病得有点厉害,从前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韩慕芝听到后“啊”一声,说道:“那可怎么办?叁哥正要回来呢!” 周樱樱倒是无所谓,“反正之前也未见过。” 这时候韩慕兰看着她,打量了一会,忽然说:“表姐好像有些不同了?” 周樱樱想了想,觉得自己模仿她们的说话举止学得还算不错,应该没有露出马脚才对,于是笑道:“哪里不一样了” 过了一会韩慕兰才说:“……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你现在的模样倒似是宽心了些,叁哥见了也会喜欢的。” 又是韩叁! 这些人打着探病的名头,为的其实都是韩叁。看来韩叁的业务跑得不错,应该算是侯府门面,所以以许姨奶奶为首个个都旁敲侧击地叫周樱樱讨好韩叁。 后面韩慕兰便同周樱樱讲了讲韩叁的喜好,而王氏又以大嫂的身份教她怎样侍候夫婿。讲到最后,韩慕兰藉词带着韩慕芝先走了,只留下王氏一人。 那对姊妹一走,王氏便说:“弟妹,有些事情……你母亲应该是同你说过的,不过婆母怕你因病忘了许多事情,便托我这个做嫂嫂的再与你说说。” 周樱樱听了这番话又见王氏扭扭捏捏的样子已经大概猜到她要就的是什么了。 “嫂嫂请说。” 王氏嗯了一声,招呼个丫环过来,然后把一件用帕子包住的东西交给了周樱樱。藏在帕子下的原来是一本书,周樱樱翻开一看,发现果然是古代的小黄书。 周樱樱作为一个现代人什么大尺度的没看过?这种意识流的秘戏图,周樱樱看完只会感慨传统文化艺术博大精深。 可是为了符合人设,她还是“呀”了一声,把秘戏图合上,害羞道:“嫂嫂!这,这是……” 周樱樱觉得自己把少女的羞涩之情演绎得尚算不错,可是抬眼一看,王氏的脸快低到胸口去了,两只耳朵尖都在发红。 “叁弟此番回来,自然……自然是要与你同床共寝的。你拿这书看去,好生学习一番,也免得﹑免得……” 周樱樱见王氏结结巴巴,实在说不下去了,便说了声“多谢嫂嫂”把这事带过去了。 韩三 这几日周樱樱尽情地享受着饭来张口,衣来张手,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生活,一转眼就到了韩叁归府的日子。 因为要迎接韩叁,周樱樱难得出了院门,也是第一次见到侯府中几个男人。周樱樱按照四春之前教的,恭恭敬敬地对府里两个最高领导人老夫人以及侯爷施礼。或许是习武的缘故,武安候爷看起来保养得当,和两个儿子站一起也并不显老——至于二伯韩光照看起来文质彬彬,对周樱樱的态度礼貌疏离。而大伯韩光耀表面上举止有度,但周樱樱却察觉到他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 周樱樱不喜欢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于是假装同春深说话,让她在自己面前挡住韩光耀视线。两个人才讲了几句,就听到门外有小厮喊道:“叁爷回来了!” 小厮才刚说完,周樱樱就见到一个挺拔的身影走入大厅。如果说许姨太太是工笔细描的仕女图,那韩叁就是刀裁斧凿而成的壁画。韩家叁父子本来就是气质迥异,各有各的好看——侯爷英姿威武,韩光耀风流倜傥,韩光照文质彬彬。可是周樱樱见到韩叁才觉得他们叁个加起来都不及这个锦衣少年让人一见难忘。 韩叁大步走进来,目不斜视,脸上十分冷淡,只有在拜见老夫人和侯爷的时候才挤出一丝笑容。但这笑容显然也是礼貌的多,真心的少。 老夫人作为家族的最高代表,对韩叁确实表现了一番亲切的慰问。接着周樱樱忽然听到老夫人招呼她说:“阿樱,你过来……” 韩叁随着老夫人的视线终于也看向周樱樱。一瞬间周樱樱和他四目相对,竟然久违地有了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中反复对自己说:虽然韩叁长得人模人样,但她对吃嫩草一点兴趣也没有,既然没有兴趣自然就没什么好紧张。 可是想是这么想,但调皮的小鹿还是在心口跳个不停。最终她在韩叁面前站住,悄悄吸了口气才说:“叁爷。” 韩叁似乎是个冷脸的人,对老夫人和侯爷还能勉强给个笑容。对周樱樱是连敷衍都懒了,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周樱樱虽然有点被男色所迷,但韩叁的态度就好像一盘冷水照面泼过来。周樱樱本来热哄哄的心霎时就冷了一半,乱蹦乱跳的小鹿都要跪了。 老夫人是个人精,看到小两口不大对付的样子,当下就出来缓和气氛了,“光霁,你媳妇大病初愈,向来又是身子骨弱的,你可别冷着一张脸吓唬人家了。” 韩光霁听后匆匆点了下头,显然没把老夫人的话听进心里去。可能是因为韩光霁刚立了大功,又或者他本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人。老夫人看了他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下人摆饭。 到今日周樱樱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民风还算开放,并没有什么男女不可同席的规矩。于是侯府众人就一同上桌用饭,而周樱樱自然是被安排坐在韩光霁身边。 用饭期间,韩光霁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但没有同周樱樱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多看过她一眼。周樱樱也是要面子的人,自然不会用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于是也自顾自地用饭。 他们两个人乐意河水不犯井水,可是其他人却不乐意了。 这时许姨太太笑道:“叁爷,你走了这两年,阿樱可是日夜盼着你回来。” 许姨太太一说完,众人的注意力不觉便集中在周樱樱身上。周樱樱虽然不是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闺女,但骤然被这许姨太太拱上枱面,也不免有几分尴尬。 周樱樱正想着怎么把话带过去,顺带偷看了韩光霁那冷脸一眼,碰巧他也斜着眼看他。 二人视线一撞,韩光霁手上顿了顿,似乎想了想才说道:“……辛苦娘子。” 有耳朵的人都分明听出这四个字说得干巴巴的莫得感情。可是韩光霁那低沉的音调微妙地徘徊在少年和男人之间,硬生生地渲染了几分说不出的情意。 而周樱樱忽然被唤了一声“娘子”,心里原来跪了的小鹿又有几分蠢蠢欲动。可她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话好回的,便点了点头继续用饭。 原来这次家宴是为韩光霁洗尘的,众人自不然问几句韩叁平海贼的经历。然而韩叁惜字如金,不管谁开口问他,他总是有一答一,绝不多说半个字。 周樱樱用饭时默默观察,发现除了闷葫芦韩光霁不爱说话,那个妾侍所出的韩光照也是少言少语。幸好桌上还有许姨太太几母子适时插科打诨,这气氛才不至于太过生硬。 众人饭毕,老祖母离席后各人也陆续回了自己的院子。周樱樱正忐忑着是否同韩光霁一起回去,侯爷却已经先一步喊住韩叁,把他领去了书房。 周樱樱暗自松了口气,便领着春浓春深先回了院子。只是她回到里间,看见床上并放着一对鸳鸯绣枕,不禁又紧张起来。 “周樱樱”和韩光霁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假如韩光霁要履行“夫妻义务”,周樱樱应该怎么应付?就算今晚用借口躲过去,也只能避得一时……除非周樱樱可以穿回现代,不然她早晚要面对和韩光霁的关系。周樱樱边想边抱着个鸳鸯枕在床上滚来滚去,忽然又想起韩光霁的样子——帅哥本来就是稀缺资源,何况是韩光霁这样的。这样思来想去,周樱樱便觉得似乎和韩光霁滚一滚床单其实也不亏。 “奶奶,什么不亏?”春深对于周樱樱时不时发傻早已有些习惯,忽然听到她在床上喃喃自语,便出声问她。 周樱樱听见,猛地抱着鸳鸯枕,从床上起身摇了摇头。 春深怕韩光霁回来看见周樱樱这个样子,正要劝她几句便听到外面传来人声。紧接着春浓便进了里间。 “奶奶,叁爷的小厮来了。” 周樱樱一听,问道:“什么事?” 春浓瞧了瞧周樱樱的脸色,低下头道:“叁爷的小厮来报,叁爷今晚宿在书房,让……让咱们给爷准备些茶水被铺。” 查勤 春浓说完这话以为周樱樱应该有几分失落的,谁知抬眼一看,只见她一向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奶奶?” 这时周樱樱回过神来,把抱着的鸳鸯枕掷到床上,“好啊,不来就不来吧,”她说着又把枕头捡起来,塞到春浓手上,“去,快些给叁爷收拾床铺,千万仔细些,不然姨母可要怪我没尽妻子的本份。” 要是四春还没看出周樱樱在闹别扭便该是傻子了。这时春深朝春浓打了个眼色,让她带着二春收抬,自己则上前宽慰周樱樱:“奶奶,听说叁爷性子向来有些清冷……刚刚用饭的时候你也瞧着了,他便是待老夫人与侯爷也是这般冷冷淡淡的。如今叁爷既回来了,你们夫妻二人自有相处的时光,只要奶奶待叁爷好,叁爷早晚会知晓的。” “他不对我好,我为什么要对他好啊?” 这话春深听起来就是十足的孩子气了,她叹了口气,又道:“奶奶这气话便在屋里说说得了,有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然而春深的话还未说完,周樱樱已经打断了她,“你说得对!出嫁从夫。既然现在他要宿在书房,我这个当妻子的定然要听他的,是不是?” 四春中的春深春浓是陪着周樱樱长大的,她们早已察觉周樱樱自从病好了以后性情变了许多。有外人在的时候周樱樱还好些,只有她们几个在屋里的时候,周樱樱简直有些肆无忌惮。春深春浓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二人又想,周樱樱从前性子敏感多疑,又是生得弱不禁风的,如今这一改说不准也是件好事。 春深这样想着,难得见周樱樱素来忧郁的眼神中有了些顽皮的神色,也不再劝她,“……反正往后叁爷和奶奶的日子还长着。” 周樱樱虽然不想主动讨好韩光霁,可她也不是脑子拎不清的人。自从她穿越到古代,四春一直对她很好,她也知道春深这番话是出于好意,于是点头道:“只要他尊重我,我自然也会尊重他。” 春深听了,本来还想说几句“以夫为天”的话,但她看见周樱樱一脸不以为然,心里叹了口气,便没有再劝。 这样夫妻二人虽然是久别重逢,却是各自睡了一夜。 周樱樱自从到了古代,一来不用侍奉婆母,二来又有体弱的借口,向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可是这天才刚亮,周樱樱便听到外间传来人声。她挣扎着起来,喊了几声春深——原来四春为了照顾“周樱樱”,值夜的时候向来是睡在床前的脚踏上的。可是周樱樱知道后觉得这丫环当得也太可怜了,连个觉也睡不好,就让值夜的人睡在外间的罗汉床上。 因为隔了里外间,过了一会今日值夜的春浓才走了进来。 “奶奶,是叁爷的小厮过来了。” 周樱樱听了,当下醒了过来,挑着眉问:“哦?这一大早的是什么事啊?” 春浓答:“叁爷离家多时,如今特地请奶奶梳洗一番,好一同去跟夫人请安。” 周樱樱愣了愣,问:“夫人?老夫人吗?” 春浓悄步上前,说道:“是侯夫人。” “侯夫人?”周樱樱想了想,噢了一声,“是去给牌位上香吗?” 这时春浓忽然呸了一声,几乎要上前捂住周樱樱的嘴,“奶奶胡说什么?什么牌位?” “是﹑是你们说夫人不在了的呀!” “侯夫人一心向佛,年中好些时候都在京中的妙音庵里修行,我们说的不在是指不在府中啊!” 周樱樱哼了一声,“谁让你们平时讲话都是弯弯绕绕的,”周樱樱说着,眼珠一转,又问,“叁爷难得归府,夫人怎么连昨夜的家宴也不来?” 春浓听了,支支吾吾地不答话,自顾自侍候周樱樱起床梳洗。 周樱樱坐在梳妆枱前,瞧着镜里替她梳头的春浓说:“……我看夫人不是一心向佛,是想离侯府远些,眼不见为净才对,是吗?” 春浓听后握着玉梳的手顿了顿才说:“奶奶别胡说。” 这下周樱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姨太太和那个侍妾各自生了个庶子。而侯夫人生了韩光霁后再无所出,倒是许姨太太连接生了两个女儿。这分明就是一起活生生的宠妾灭妻案例。而“周樱樱”显然是许姨太太一派的,就算“周樱樱”是仙女下凡,韩光霁大概也看不上眼吧。 看来这党派之争,朝堂有,公司有,家里也是有的。要知道在这个事事讲究人脉的社会,许多时候,站错队比做错事严重多了。 想到这里,周樱樱不禁叹了口气,“……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奶奶别多想了,谁敢为难奶奶呢?” 因“周樱樱”本就爱伤春悲秋,所以她们在“周樱樱”面前也习惯报喜不报忧。 周樱樱见和春浓对不上嘴,就索性不说了。等她梳洗过后,出了里间,便见锦衣玉冠的韩光霁端正坐在中间的那把梨花木太师椅上。 这时日光从窗户洒进内,把韩光霁的一张小白脸照得白净有光。他浓眉高鼻,目光锐利,虽然俊美却有些凶相。可是因皮肤白晢光滑,又显出些青春的少年气息。 周樱樱才看了几眼,韩光霁才冷冷地瞥了过来。也不知为什么,见着他的冷脸周樱樱就来气。 可她最终还是忍了忍,勉强施了礼,说道:“叁爷。” 韩光霁倒真是一款领导的架子,他嗯了一声,然后说:“好了就走吧。” 周樱樱正想点头,一旁的春深却道:“叁爷,奶奶早吩咐小厨房造了几样早点……如今时辰尚早,要不请你和奶奶用过朝食再走吧?” 周樱樱一向是起来再点菜的,这什么朝食当然是四春的主意。周樱樱一边感念四春的好意,一边又觉得春深这是把马屁拍到马脚上了。 正当周樱樱等着韩光霁不留情面的回绝,却见韩光霁看了看她,问:“你吩咐的?” 周樱樱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时韩叁却笑了。昨夜家宴上的韩叁是皮笑肉不笑,而他此时眼中含了笑意,原来白皙的脸似乎点起了亮光。 “是吗?听说你向来身子弱,起得晚。” 好啊。这是人人都在她的院子里放了线眼是吧?这韩叁面上装着对她没兴趣,暗地里却打听她来着呢! 不过周樱樱在职场上也不是白混的。摸鱼被上司抓包,几句托词编起来还是朗朗上口。 “本来是如此……可叁爷才回来,便是身子弱也该早起些的。” “是吗?”韩叁抿着唇打量了她几眼。 四春在旁边看得捏了一把冷汗。最后还是春深来打圆场,劝了周韩二人上席。 夫人 周韩二人各自入座。韩光霁换了张圆櫈,人还是坐得毕挺的,他面上目不斜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樱樱暗中观察,心想:也不知是古人早熟抑或这个韩光霁年少老成,明明是十九岁的青春年纪,可是他一举一动都是老气横秋的,比她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来得更沉稳。 二人这样相对无言,周樱樱有些按捺不住,便随意问了句:“叁爷昨夜睡得可好?” 韩光霁这时才看了她一眼,答:“……好。” 周樱樱听见,瞪了瞪眼——这不就是个话题终结者吗?让人怎么往下聊? 她勉强扯了个笑容,一时起了逆反心理,偏想逗他说几句话,又问:“叁爷喜欢吃什么?院里的小厨房做的糕点小食都很不错。” 韩光霁似乎想了想,终于答道:“面吧。” 周樱樱看着韩光霁那淡漠的脸,几乎要气笑——好吧,不聊就不聊。谁稀罕这木头人谁跟他聊去! 这下她不再搭理韩光霁,转而问春深:“还没好吗?” 旁边的四春见二人气氛这样冷硬,也是担心,春深立时应道:“奶奶,好了。”她才刚说完,便有两个小丫环捧着食盘进来。因四春不了解韩光霁饮食习惯,吃食还是按周樱樱平常惯吃的来预备。 这日小厨房准备了一锅热腾腾的白糖牛奶粥,一碟豆腐皮包子和一碟枣泥山药糕。朝食上桌了,春深春浓便分别给韩光霁和周樱樱布菜。或许是在军中待了两年之故,韩光霁用饭极快。虽然食相还是规矩的,可周樱樱才吃了个豆腐皮包子,韩光霁手里的那碗粥已经见底了。 周樱樱向来吃得慢,也不想迁就韩光霁,反而更慢条斯理。最后韩光霁停了筷,周樱樱才用了半碗粥。这时周樱樱瞥了韩光霁一眼,就等着他开声催她。可是韩光霁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茶。 这时周樱樱也大概知道韩光霁这个人就是寡言少语,行事有些过于规矩方正。她这样想着,便放下碗筷,说道:“我好了。” 韩光霁点了点头,说声好,二人收拾一番便一同离了院子。周樱樱这人是不大认路的,就一直默默地跟在韩光霁身后。韩光霁虽然身高腿长,但走得并不快,周樱樱也能跟上。 不一会二人便到了一处叫寂照居地方——院中也不栽花种草,只养了许多观音竹,一片翠绿虽然看着雅致,但不免显得冷清。然后众人由着院里的丫环领路,进了一个小佛堂。佛堂的罗汉床上坐着一个女子。这女人长得与韩光霁有七分相似,只是看着温婉些,不似韩光霁那样气势凌人。 韩光霁进了屋,走到女人面前一拜,“孩儿见过母亲。” 周樱樱见了,马上跟上,也学着韩光霁施礼。 可是侯夫人见了周樱樱却微微皱了眉,说道:“你何必带她来?” 原来韩光霁不止长得像娘,连性格也是像亲娘的。这冷冷淡淡的语气听着就是韩光霁的翻版。 周樱樱听到候夫人的话,悄悄看了韩光霁一眼,不禁腹诽:对呀,我明明是许姨太太的人,你何必带我来膈应你亲妈呢? 然而韩光霁只是一板一眼地答:“她是孩儿的媳妇,自当孝敬母亲。” 这时侯夫人却笑了笑,“原来许氏安排的媳妇,你是认了?” 难道还能不认吗?周樱樱听这对母子的话,听得一阵紧张。原来只以为是来跟婆母嗑会劳,走个过场,谁想到这二人久别重逢,既然是这样针锋相对。要是两个人敞开来吵还好,可是这样冷飕飕地你一言我一语简直让周樱樱这个外人听得背脊发凉。要不是两人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她几乎要怀疑韩光霁不是亲生的。 周樱樱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却又听到韩光霁说:“毕竟是过了叁书六礼,拜过高堂的。” 这时侯夫人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过了一会她才扯了个笑容,冷冷地说道:“你倒是比你父亲知规矩。” 周樱樱侧着眼打量韩光霁,见他冷淡的脸也有几分绷紧,霎时间心里涌起一阵同情。周樱樱父母早亡,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小时候没有父母的孤单她比谁都清楚。现在看着韩光霁虽然父母双存,但与她比起来实在好不了多少。先不说他在外历险归来,侯爷对他也没几分亲热,现在进了母亲的门,也是没有半句问候——也难怪韩光霁年纪轻轻就养了这样冷淡的个性。 虽然周樱樱对韩光霁有几分同情,可她毕竟也清楚自己的家庭地位,最终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可她不言不语的,还是碍着人眼,只听侯夫人道:“你让她出去。” 周樱樱早就想溜了,听了侯夫人的吩咐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只是她才离了几步就听到佛堂里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一时好奇心起,周樱樱便放缓了脚步。幸而这佛堂里侍候的人少,她避开了门前守着的丫环,便绕到一处暗角待着。 然而她毕竟离得远了些,内间的声音便只是蒙蒙糊糊地传来。 “……已经如此……意思如何?”这说话的是韩叁。 接着侯夫人说了什么,然而她声音轻,周樱樱只听得和离二字——和离?这是强制下岗吗? 这时周樱樱恨不得把耳朵贴在墙上了,又听到韩叁的声音:“……并未管……娶何人……如今又何必……” 虽然这话传来断断续续的,但把周樱樱听得点头如捣蒜——夫人啊,你竟然已经半只脚入了佛门,就别再管这些俗事了吧! 里间二人静了一会,侯夫人又回了话。这次她声音大了些,说道:“……身子骨弱……许氏子已有……当这世子!” “身子骨弱”,这说的是她吧?周樱樱心中一阵忐忑,还想要再听下文却先听到一阵脚步声渐近。因怕被人撞见,周樱樱急忙回了院中。她出来没多久后韩光霁也来了。 二人离开寂照居,周樱樱见韩光霁脸色还是绷紧着,也不敢再跟他搭话。结果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回去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春深问周樱樱:“奶奶午膳想用些什么?” 周樱樱想了想,说道:“……鸭丝汤面吧。” 周樱樱向来不好面食,春深听了觉得奇怪,正想要问,又听到周樱樱说:“做好了……也分一些去书房。” 春深这时便想起早晨时叁爷说过爱吃面食。她心中想道,这小祖宗总算开窍了。可她看到周樱樱摸着鼻子,一脸别扭的样子也不调侃她。只是高兴地应了声,然后安排小厨房去做面。 午后周樱樱吃过饭,一般要逛院子消食。春浓见她一副心不在焉,便问:“奶奶可是有事?” 周樱樱摇了摇头,托着腮道:“没事。” 春深倒是有眼色,主动上前说:“刚刚留春去叁爷那把食盒子收回来了,听叁爷的小厮说,叁爷吃得可好了。” 这时周樱樱像被人刺了一下般,抬眉道:“我又没问!”不过因他是个爹不疼娘不亲的小可怜才好心分碗面而已。 春深见周樱樱脸红了一遍,掩嘴笑了笑,正要回话便听到门外的留春说许姨太太来了。 任务 周樱樱知道许姨太太关心着自己有没有好好笼络韩光霁,因此听闻她来了并不觉得惊讶。 这次许姨太太也不拐弯抹角,才坐定就挨近周樱樱小声地问:“昨夜叁爷竟是没与你宿在一处,这是为何?” 周樱樱心知许姨太太操控着武安侯府的人事大权,早猜到自己的院里会有许姨太太的线眼,但清晰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被密切监视着的感觉还是叫人十分膈应。况且,韩叁为什么不待见自己,她还能不知道吗? 周樱樱想了想,垂下眼皮,装作害羞的样子道:“这……叁爷要宿在书房,我﹑我也不好勉强。” 这时许姨太太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傻孩子,像叁爷这般清冷的性子,还须得你温柔小意些。上次你嫂嫂与你说的,你可听明白了?” 周樱樱听后先是点了点头,又马上摇头。 许姨太太叹了口气,“这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此时周樱樱还是垂着头,“……明白但做不来。” 许姨太太听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手指着书房的方向道:“虽则叁爷在府里从未收过通房侍妾,可他在外两年,也不知有没有结下些露水姻缘。你要是再这般吊儿郎当,只怕丈夫就要被旁人抢去了。” 周樱樱眨了眨眼,问:“谁要来抢?”厉害了,她床还没睡暖呢,就有人等着篡位? “阿樱,你莫怪姨母啰嗦……这时日里你身子见好了便该多出来走动,便是去向老夫人请安也是好的,别老是躲在这院子里,外头的事一概不知!” 周樱樱听她话中有话,便拽着她衣袖摇了摇撒娇,“阿樱不知道的,姨母便教一教我吧!” 这时许姨太太啧了一声,点了点周樱樱额头道:“你个不争气的,同我撒娇有什么用。你要撒娇便该向叁爷撒去。你可知叁爷此次平海贼立了大功,在圣人面前也露了脸。叁爷如今才一十九岁,不止相貌堂堂,更是前程无量……眼下你虽然占了正妻的位置,可外头却有大把人争着想当贵妾呢。” 许姨太太说完见周樱樱呆愣愣地不答话,忙又说:“只你早日同叁爷圆房,生了长子,纵然外头有的花花草草有几多手段,也是无用功了。” 话是这么说——可侯夫人生了韩光霁这个长子不也是被许姨太太逼得躲在佛堂里吗? “再说,你若真是拉不下脸面……”许姨太太边说边拉了周樱樱的手,“我瞧着你房里的春深春浓长得也甚好。要不,你便先给她们开了脸,送去侍奉叁爷也行。” 周樱樱虽然知道有所谓“陪房”一说,但乍然听到许姨太太坦荡荡地说了出来,不禁睁圆了眼看她。 许姨太太见了,勾唇笑道:“傻孩子,她们都是家生子,身契都在你手上捏着。她们就算得宠了,也翻不过你去。” 这算什么事啊?周樱樱愈听心里愈不舒服,只想着怎么把许姨太太打发走了。 于是她嘴上便敷衍道:“姨母,阿樱知道了。” 许姨太太见她应了,又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髻道:“你现在尚且不知事,以后便晓得姨母是为你好了,”她说着眼珠陡然生了光,“……要是叁爷真不愿意进你房,姨母还有办法。” 周樱樱看着她的神色,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也不想问是什么办法了。只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要歇一会。因“周樱樱”素来是个药罐子,许姨太太不虞有诈,最终看着她苍白的脸摇了摇头便退了出去。 许姨太太一走,周樱樱便叫留春挽春在外守着,拉了春深春浓二人开秘密小会议。 二春不明所以,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 这时周樱樱压了声线,说道:“我有件事要问你俩!” “奶奶请说。” “我这闻风斋里有多少许姨太太的人?” 二春一听这话,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春深道:“……奶奶这是什么话?这院里除却我姊妹四人俱是姨太太亲自拨过来的。” 周樱樱听得不住扶额。 春浓见了,忙问:“方才姨太太同奶奶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周樱樱说着,往后倒在塌上,“她来催我……想法子早日与叁爷圆房!” 虽然周樱樱有几分贪图韩光霁的美色,但也不止于要千方百计把人睡了。况且她瞧着韩光霁虽然也认她这个老婆,但并没有要睡她的意思—— “他不来我有什么法子啊?”周樱樱叹了一口长气。可恨闻风斋里还都是她的人,就算周樱樱想瞒也瞒不过许姨太太。 周樱樱在床上滚了一会,春深才上前道:“奶奶,你同叁爷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早晚是要圆房的……奴婢劝你还是听姨太太的说话为好。” 这时周樱樱从床上撑起身,问春深:“你这是什么意思?” 春深低了低头,“武安侯府里多的是姨太太的人,姨太太想做成的事,自有她的法子。况,况且……” “况且什么?” 这时春深春浓互相看了一眼,俱低下了头,不敢再说。 周樱樱看这两个人看急了,拉了春深的袖子说:“你们别吊人胃口!快说!” 春深招架不住,说道:“奶奶这半年来身子都未曾见好……早先我已听闻许姨太太又在打探许家年轻的女孩。” 周樱樱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来,过了一会才明白了——许姨太太原来是怕她身子弱弱,熬不住,早早就在找“韩光霁媳妇”的备胎呢。 这下就算周樱樱是泥塑的人儿也要有脾气了,她人还没死透,那个“姨母”就急着给她安排身后事了。 “这!这不是其心可诛吗!” 春深见了忙过去顺了顺她的背,“因奶奶素来体弱,心思又重,这些事我们从前是断不敢告诉你的。” 换言之是春深现在见周樱樱神经变粗,抗压性提升了,所以才敢讲真说话。 周樱樱哼了一声,抱着手道:“我身子弱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既如此,当初何必让韩光霁娶我?” 此时春浓搭话道:“自然因为许家女中,奶奶最好看。” “是吗——”周樱樱抬了抬眉,“因为我性子好拿捏才是真的吧?” 韩光霁的媳妇就是下任主持武安侯府中馈的人,只要把下任拢络住,这武安侯府便任许姨太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许姨太太能把侯爷的正头夫人逼到寂照居的小佛堂自然是有些手段的——周樱樱想到此不禁浑身一激灵——要是她迟迟达成不了姨太太的“圆房”任务,恐怕早晚要被逼下岗。 直球「pо18hubcоm」 周樱樱当这个武安侯府的叁奶奶当得好好的,暂时还不想下岗——她自己心里很明白,像她这样手不能抬肩不能挑,对这个世代的认知还懵懵懂懂的——要是没了特权阶层的身份,也不知道会过成怎么样。 因此周樱樱现在只能想法子先稳住许姨太太。周樱樱翻来覆去地想了几遍……说起来圆房这回事终究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最终一步叁回头地领了二春去韩光霁的书房。 韩光霁对于周樱樱来书房找他,似乎有点惊讶。但那神色不过流露了一瞬便收敛下去。 这时韩光霁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周樱樱瞧着像是公文,不敢细看,待春深搬了椅子来,才在书案前坐下。 韩光霁又低头写了好一阵,才问:“你有话要说?” 周樱樱点了点头,接着朝韩光霁使了使眼色。 韩光霁不惯这样眉来眼去的,皱眉道:“有事直说就是了。” 周樱樱却摇头道:“不成……”她说着压了声线,“这事我只能同你说。” 这时韩光霁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盯着周樱樱看了好一会才屏退了下人,沉声道:“说吧。” “方才在寂照居……相﹑相公可是在夫人跟前认了我这个妻子的,对不对?”这段时候周樱樱虽然努力学着他们说话举止,但要说出“相公”二字,她还是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设。 韩光霁听了这话,脸上不置可否,手里又执了笔在纸上行云流水地写着。 周樱樱有些不耐烦他这种闷葫芦似的个性,干脆把话敞开来说:“你既认了我为何要宿在书房?” 约莫韩光霁也未想到周樱樱会这样单刀直入,他握笔的手一顿,一点墨便顺着笔尖坠下,在纸上缓缓化开。 韩光霁这时把笔按在笔搁上,冷冷地说了句:“许姨太太来过?” 周樱樱坦然点了点头,乘着自己肚里一股气势还在,反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韩光霁听了周樱樱的话,愣了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周樱樱看到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你大可不必顾忌我。早先我病了,从前的事都记不全。可我今日同你去了寂照居一趟,许多事便明白过来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怪你。可是我姨母在这府内手眼通天,她想办成的事总有她的法子。你一日疏远着我,一日也有断不了的麻烦。” “那你的意思?”韩光霁说着,手指不自觉敲了敲桌面。 周樱樱见他语气有些松动,便靠上前,低声地说:“你只要同我做做戏,人前做出相敬如宾的样子,夜里也宿在一间屋子里……如此一来长辈也挑不出错处。” 韩光霁听完挑了挑眉,想了想才问:“你……真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她可是你亲姨母。” 周樱樱对许姨太太本就没有血脉亲情。再说,虽然是亲姨母,可她连周樱樱的后任人选都想好了,周樱樱自然不会把心向着她。 “真忘了,”周樱樱说着又点了点头,“不过我两合作,自然不能只有你一人揽了好处。” “哦?那你要什么好处?” 周樱樱眼珠一转,说道:“听说叁爷打了胜仗,在圣人那里得了不少赏赐?” “所以呢?” 周樱樱朝韩光霁灿笑,比了一根手指。 “什么意思?” “一百。” “一百钱?” 周樱樱心里呸了声,一百钱?是把她当小丫环打发吧! 周樱樱忍了忍,正色道:“是一百两。” 这时韩光霁却笑了。 “一百两?”韩光霁说着挑了挑眉,“你平日吃用都是公中所出,每月又有五两月例,何故要这么多银子?” 周樱樱衣食住行都有四春照顾妥帖,确实对现在的物价没谱,这个一百两多少是拍脑门拍出来的。可是谈判这事,本就要预留些还价空间,所以周樱樱一开口就是她二十倍的月例。她又不好跟韩光霁说,自己准备着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跑路离开武安侯府,于是便开始顺口胡诌。 “我身子不好,你又不喜欢我……日后你定然要抬举姨娘通房的,我不过是想多几个钱傍身,免得老来无依罢了。” 或许是抬举姨娘通房,冷落正妻的话戳中了韩光霁的肺管子。周樱樱见他原来有些笑意的脸,一时又变得阴沉起来。 “一百两不可能。” 原来韩光霁这脸长得也衬得起“谪仙”二字。可是他现在讨价还价的样子,让周樱樱感觉充满了烟火气,一下子有了人设崩塌的错觉。 她叹了口气,又装模作样地劝道:“叁爷,我知道你们做大事的不拘小节。可内宅的事你却小看不得。这府中百来人口都经许姨太太的手调度,便是闻风斋中也都是姨太太的人。你身上一针一线,平日一饮一啄不知经了几多人手,他们要动手脚可也太轻易了……”周樱樱见他脸色如旧,想了想,狠心给他打个八折,“八十两如何?” 然而韩光霁依旧不动如山。 周樱樱脸色也沉了,“……七十两?” 这时韩光霁才动了动,两指交迭,打了个十字,“十两。” 可拉倒吧!做事什么都能缺,就不能缺底线!——周樱樱一下从櫈上起身。 韩光霁见了,缓缓说道:“……每月十两。” 好啊,这韩光霁脑子还行,还以为是个木头人呢,分期付款都想出来了! 韩光霁见原来气冲冲的周樱樱又坐回櫈子上,便说:“这可是长期的买卖,我得先看看货办。” “要怎么看?” “我今晚搬回去正院,你让人收拾收抬。” 周樱樱也不扭捏,应道:“好,那今晚便恭候叁爷大驾。” 精彩x影视:「pо18hub.cоm」 做戏 周樱樱看韩光霁说话行事,还以为是个小古板来着,未想到他竟然提出分期付款的主意来。这次虽没有一百两的实惠到手,但能把韩光霁这个业务担当拉到她的战线上也算是落实了她人财两得,一箭双鵰的计策。 周韩二人说话时,二春及其他下人都被屏退在外。等周樱樱出来后,二春见她脸色甚好,一回到屋里便急不及待问道:“奶奶,可是有好消息?” 周樱樱得意一笑,“把床铺收拾好了,叁爷今晚要宿在正房里。” 四春听了这消息,俱为周樱樱高兴,众人都以为叁爷为人清冷不好亲近,谁想到叁奶奶一出马就把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一时间周樱樱又见四春忙里忙外地安排,换被褥的换被褥,熏香的熏香。 这时春深又问:“奶奶,你库里有一套鸳鸯缂丝大红锦被,今晚取出来用可好?” 周樱樱下意识要摇头,但转念又想,这台戏就专门演给许姨太太看的,何不吹锣打鼓,把动静闹大点? 于是便点头说:“好,就去库里把那套锦被取来!” 春深笑着应了。周樱樱又把留春叫来,“你去小书房那边问问叁爷身边的小厮,叁爷日常饮用有什么喜好或者忌口,再吩咐小厨房今晚照着来做。” 这样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韩光霁这阵东风来吹。 到了用膳的时候,周樱樱又让留春去请人。韩光霁如约而至,待坐定了,见桌上几味菜式都是合他脾胃的,一时想起昨夜的家宴虽少不了山珍海错,却不如眼前的家常小菜教人暖心。 周樱樱不知韩光霁心中所想,见他默然,还以为菜式不和他心意,想了想便说:“要是饭菜不可心,就让小厨房另做碗面来吧!” 这时韩光霁似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不必。” 周樱樱几次和他打交道,也知道他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便不追问。 谁知二人饭用到一半,韩光霁才忽然停了筷,看着周樱樱说:“很好。” 周樱樱正专心用饭呢!一时没领会韩光霁的意思,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不禁腹诽:这反射弧可真长啊——但他领了自己的好意也是好事。 用过饭后,周樱樱照例去逛了逛院子消食。回来后问正在罗汉床上看书的韩光霁:“你可要先洗浴?” 韩光霁稍稍抬眼,眼珠子又回到书页上去,“洗过了。” 周樱樱点了点头,径自领了二春去洗浴——这时不禁想到,看来她和韩光霁就算不能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也能做对相敬如傧的假夫妻吧。 古人没什么夜生活,闲了也没手机可刷,因而周樱樱洗浴后便早早安歇了。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看到解了发冠,只穿中衣中裤的韩光霁站在床前,原来心中早跪了的小鹿又蹦蹦跳跳起来。 反观韩光霁却是一脸无欲则刚,缓缓地揭了鸳鸯锦被便爬进被周樱樱暖着的被窝去了。 周樱樱默默地看着,只见内室一灯如豆,照得他原来锋利的轮廓显出青春年少的柔和,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亲近。长得好看,便是只穿睡衣也是好看的——周樱樱感慨过后便收了眼光不敢再看。 过了一会,只听见韩光霁干巴巴地说道:“吹灯了。” “哦。” 灯灭了,剩余的感觉在黑暗中便愈加清晰起来。周樱樱耳里听到韩光霁又轻又缓的呼吸声,鼻里闻到韩光霁身上的澡豆味。想想她近几年过的996生活,有多长的日子连男生的手都没碰过了!周樱樱虽然馋韩光霁的美色,但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故而心早已动了,但身却纹丝不动。 周樱樱身子绷得紧,手指头也不敢动一下。等心里那股劲过了,渐渐有了睡意,忽然却感到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周樱樱愣了一下,以为韩光霁不意间碰到,便缩了缩手。这时韩光霁却在被底下把她的手牢牢地捉住了! 伪君子!衣冠禽兽!忍不住出手了么? 周樱樱正在内心天人挣扎,想着要反抗还是要从了他。这时却察觉脸上一热,原来韩光霁已贴在她脸侧!韩光霁温热的气息呵在她脸上,引得她脸上肌肤一阵酥麻。 她结结巴巴地道:“你﹑你……” “嘘,”这时韩光霁伸手轻捂了她的嘴,又贴在她耳边道,“外头有人。” “……是值夜的丫环?” “不是,”韩光霁低沉的声音暧昧地钻进周樱樱耳中,“那人是后来进屋的,不是你身边的丫环。” 周樱樱暗里瞪了瞪眼,“你这都能分出来?”转念又说,“……是许姨太太的人吧?” “约莫是。” 周樱樱倒没想到许姨太太用心至此,还专门派人来听墙角! “那怎么办?” 二人沉默了会,最后韩光霁先说道:“闹些动静出来就是了。” “什么动静?” “……你叫几声。” “怎地不是你叫?” 等等。这是瞎抬杠的时候吗?周樱樱想了想,莫得感情地啊了两声。这不能怪她,她又不是专业的。 然而这时金主却不满了,只听他咬了咬牙道:“十两,就这样?” 周樱樱也不害臊,“一分钱一分货。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加钱。我也——”她话没说完,韩光霁已经伸手往她的腰摸去了。周樱樱不妨他出手那么快,惊呼了一声。 要动真格? 她下意识想躲,然而韩光霁却没朝她小衣里摸去,竟是不轻不重地捏她腰上的痒痒肉。周樱樱怕痒,自然要躲,两人便开始在被窝里扑腾起来。 “你﹑别这样……快住手!” 韩光霁不听她的,又挠又捏,周樱樱躲得一身汗,轻喘嘘嘘的,有几下还不小心嗑着床头,拔步床随之发出吱呀声响。 周樱樱又不傻,自然明白韩光霁的用意,喊起来便有几分投入。不一会韩光霁手上动作轻了,气息却愈来愈重,听得周樱樱心口砰砰乱跳。 屋里没有灯,周樱樱又不及韩光霁耳力,不知外头的动静,便不敢停下来。过了会才半撑起身想问韩光霁人走了没。谁知她脚上一动,便感觉大腿顶到了样又热又硬的东西。这时韩光霁发出了一记难耐的低哼。周樱樱隐约察觉那是什么,马上缩了腿,又躲回被窝里去。 还以为真是个木头人呢! 周樱樱扯高被子,把半张脸都遮了。韩光霁那边也没有了动静。 良久,周樱樱才惴惴地问:“……走了?” “嗯。” 他的声音又回复了贯常的冷静。 “叁爷,你﹑你……”周樱樱听韩光霁声线似是平常,但呼吸还是不稳。 “……我什么?” 韩光霁低哑的声音迂回缠绵地窜进周樱樱的耳里,听得她一时脑子空白,支支吾吾地道:“我表现可不错吧……你﹑你明天记得给我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周樱樱说完恨不得马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不能挖洞,便索性装鸵鸟,把脸都埋进被子里去。 而与她一臂之隔的韩光霁默了默,过了会才道:“知道了。” 甲方 女人心海底针。周樱樱却觉得韩光霁比女人更难懂——刚刚二人在被窝里闹成这样,他明明也有了反应,他竟能忍住?周樱樱可是他叁书六礼聘回来的妻子,白日在寂照居里,他在侯夫人面前也是认了的。 莫非是不会…… 不可能吧?韩光霁好歹打过仗,见过世面的,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懂吧。周樱樱忽然又想起许姨太太提过韩光霁在府内从未收过人。可是连心里有个林妹妹的贾宝玉都能和丫环“初试云雨情”,这韩叁在外两年真能守身如玉? 周樱樱心中千头百绪,不经意间便叹了口气。 而身旁的韩光霁亦未入睡。 “……睡不着?” 骤然听到他冷淡淡的声音,周樱樱惊得一激灵。正犹豫着装睡好还是不装睡好,忽然又听他说:“放心,这场戏演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要假戏真做?周樱樱转念便否定了,若要动真格,刚刚就动了,他又何必忍?竟然不用做戏,自然是没了观众—— “你……想要对付许姨太太?” 宅斗!难道宅斗要来了? 这时韩光霁笑了声,略带不屑,“只她不烦我,我何苦要同个内宅妇人计较。” 好大的口气啊。许姨太太不仅是韩叁的长辈,手里还握着武安侯府的人事和财务大权,怎能用“内宅妇人”四个字轻松概括了……不过“业务为王”,不论古代还是现代,当后勤的都是被业务压着打的。只是小看女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周樱樱把脸从被窝探出,转过身看着韩光霁,“不管内里如何,在外我们毕竟是夫妻。假若你心中有盘算,早与我说了,也能多个人帮衬着你。” 韩光霁听了,转过脸盯着周樱樱,目光炯炯,看得她心中一阵发虚。 果然是上过战场,虽然在床帷间,可余威犹在。 周樱樱因心虚,因此他并未说什么,自己便按捺不住辩解道:“叁爷,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啊。” 韩光霁听了并未言语,只是看着她皱了皱眉,然后手一抬,用被子遮了她的脸,背过身便不理她了。 周樱樱好不容易拉拢了韩光霁,又知道他始终顾忌自己和许姨太太的关系,也不再逼迫他。 然而这时忽然又听韩光霁说:“叫水。” “啊?” “做戏要做足。” 这倒是。外头的粗使丫环和婆子都是许姨太太的人呢。唉,可这大半夜的,还真会折腾人! “那要叫几回啊?”他们夜里叫过几回水,明日定然有人要报给许姨太太的。他们新婚尔燕,韩叁又是血气方刚的,叫一回是不是少了些? 可韩叁却不答。 周樱樱撇了撇嘴,心想:我这么体贴,要周全你颜面,你好歹回个话吧。 因韩叁不理她,她便试探着问道:“叁回?”里男的都可以一夜七次,但那不写实,周樱樱便打了个折。 韩叁还是不答。 这是嫌弃把他小看了么?“……四回?可我身子不好,这……倒是显得你不爱惜我了。” 帐内一时并无人声,过了会周樱樱才听到韩叁恼道:“……随便你!” 哈。周樱樱暗笑。这是臊了吧? “咳咳……那就叁回吧。” 可最后周樱樱不忍半夜折腾四春,叫了两回便了事。 翌日醒来,周樱樱身旁早没了韩光霁的身影,她伸手摸了摸被褥,他睡的那一块已凉了。 春深春浓侍候她梳洗时,周樱樱问:“叁爷几时起的?” “辰时初便起了。”春深答。 周樱樱嗯了一声,见一旁的春浓欲言又止的模样,问:“怎么了?有话便说吧。” 春浓脸上怯懦,终究大着胆子道:“奶奶,你昨夜和叁爷……”周韩二人的被铺是二春收拾的,上面没半点痕迹不说,昨晚叫的水也未用过。二春自然知道他们虽然睡在一起却未圆房。 周樱樱叹了口气,有人侍候是舒服,可这真是半点私隐也没有啊。 然而她还未回话,春深已道:“住嘴,叁爷和奶奶的事哪轮得到咱们多事!” 作为一个古代打工人,春深也太会了。关心主子却不逾界,分寸拿捏得清清楚楚,这样机灵的人不升她升谁?难怪她能当四春之首,春浓跟她比起来火候还是差了些。 周樱樱想了想,说道:“叁爷如何看待许姨太太,你们心里明白。只他莫要“恨屋及乌”,把我也恼了已是不易。再者,欲速则不达,这事可急不来啊。” 受了春深教训,春浓再不敢多话,诺诺应是。 不只许姨太太和四春,周樱樱猜整个侯府都关注着她和韩叁什么时候才能圆房。看来“圆房”就是她这个叁奶奶的季度KPI了,至于年终目标……自然是怀孕生子,早早给武安侯府生个嫡孙吧。 光想想,周樱樱就觉得要命。可她能怎样呢?见步行步就是了。 “以后内间就由你们收拾,挽春留春就负责外间的事。”四春之中春深稳重,春浓机敏,周樱樱对她们更放心一些。 这么交待完,周樱樱骤然有当了小主管的自觉。她才美滋滋呢,外间便传来留春的声音。 “奶奶,叁爷身边的随风来请奶奶,说叁爷请奶奶到书房一趟,有事要吩咐。” 吩咐。好个韩叁啊,银子还没付就摆甲方架子了。可她能怎样呢,谁让她是渺小的乙方呢。 回春 周樱樱从前不是跑业务的,但现在是有几分明白他们的心情了。钱是来得快些,可要费的脑子也不少啊。日常还得在金主面前赔小心,不然KPI没达标谁可怜你啊? 唉。 周樱樱边想边领着二春去书房听韩叁的吩咐。临到门前还特意挂了个笑脸才进屋。 “叁爷,听说你有事要吩咐?” 韩光霁抬眼,嗯了一声,又朝在跟前侍候的随风打了个眼色。随风见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好家伙。这种用眼神说话的调调可是摆足了上司的谱。 “你们也下去吧。”韩光霁这话是对周樱樱身后的二春说的。春深看了看周樱樱脸色,见她也无异议,便同春浓一起退下了。 等屋里只剩下周韩二人,周樱樱便在韩光霁身旁的櫈子坐下。 这时韩光霁才看了看周樱樱,问道:“你昨夜睡不好?” 确实,周樱樱今早梳妆时也见到自己眼下青了一圈。 “嗯。昨晚折腾了半夜,比平日睡得少了些。”叫了两回水,是分开叫的,人在外间来来回回的,便闹得她睡不踏实。 周樱樱才说完却见韩光霁忽然别开了脸不看她。这又是怎么了? 过了会,韩光霁也没回话,周樱樱便主动表功道:“今早我的贴身丫环注意到院中有个小丫头往许姨太太那院去了,定是去通风报信的。我们昨天也没白费功夫。” “嗯。” 嗯什么嗯,你倒是赞个好啊!褒奖一下下属﹑收卖人心也不会么? 周樱樱和他相处没两天,这脾气快被他磨没了,只好又道:“……所以,叁爷让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她急急忙忙地来,早点都没用呢! 此时韩光霁才又转过脸看周樱樱。她这才见到他眼神亮亮的,脸上似乎微红。 “你还记得你昨晚说的话吗?” 周樱樱一时想不起自己说过什么话,倒是想起了昨晚二人怎么在被窝里胡闹……就像被感染了似的,她感到自己耳根处也有些发热。 ——欸,这气氛有点不对劲,她可是来谈业务的! “……提了叁爷今天记得付我银子。” “……不是这个。”韩叁听起来又在咬牙切齿了。 再磨下去周樱樱得饿得胃痛了,于是她缓了口气道:“还是请叁爷明示吧。” 韩光霁似乎小声叹了口气才道:“你昨天说用人勿疑,疑人勿用。” 周樱樱点了点头,霎时明白了过来——好小子,这是要她表忠心呢。 “你既然把前事忘了,我再提你一次,她可是你的亲姨母。” “可你是我丈夫啊。姨母和丈夫比起来自然是丈夫亲。不是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要是你不好了,我能有什么好啊?况且你待我好,那我自然要帮你了。”周樱樱说完还向韩光霁眨了眨眼,一副“我说得对极了吧”的样子。 可韩光霁觉得她就是个傻子——他不愿意碰她,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倒好,还帮着自己瞒许姨太太。 “……你觉得我待你好?” “哪里不好?我觉得你对我好极了,比许姨太太待我都好。”毕竟许姨太太又没答应每月给她十两银子。 韩光霁打量了周樱樱几眼,一瞬便明白过来了——这个周樱樱是真不图他的人,只是馋银子罢了。 那边的周樱樱以为自己一顿的表忠心,多少也能打动这木头人吧?谁知韩光霁听了后,眼神便暗了下来,脸色淡淡的。她正要问几句,这时门外却响起了随风的声音。 韩光霁应了声,让随风进门,然后对他说:“给叁奶奶。” 随风点头,走到周樱樱跟前,恭敬地把一个荷包递给她。周樱樱一上手就猜里头一定是银子了。 待随风走了,韩光霁看着瞧荷包灿笑的周樱樱问:“你方才说丈夫比姨母亲,”他说着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会才道,“那么……丈夫和银子哪个亲?” 不要脸!你怎么不干脆问丈夫和银子掉水里她救哪个呢! “那自然是丈夫亲啊。”应该是给银子的丈夫亲。 “真的?”韩光霁狐疑地看她。 “当然是真的。银子又不会问我昨天睡得好不好……”周樱樱说着朝他笑了笑,见他又不自在地别过脸,便道,“叁爷可别吃银子的醋啊。” 韩光霁听了,猛地回了头,“谁会吃银子的醋?只是太易被财帛动心的人可轻易信不得!” “我只收叁爷的银子。”所以你要多给我啊。 是谁跟他说周樱樱身子弱性子娇的?他看着分明是个惯会巧言令色的小滑头。韩光霁盯着周樱樱好一回,最终将信将疑地哼了一声,“……你可知在军中若是犯了通敌之罪会有什么下场?” 周樱樱听了,心里大大地反了一个白眼。治人得恩威并施才是。这个韩叁好话没两句,倒是会吓唬人。 不过,看在他爽快给了银子的份上,周樱樱便装出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畏畏缩缩地道:“……我怎么敢啊?” 韩叁看着她,嘴边勾了个笑容——问他要银子的时候却不像是个胆小的!可他面上还是点了点头,“……不敢就好。昨夜的事,今早便有人去报信。如此住在闻风斋中实在有诸多不便。” 正题终于来了! “所以,叁爷的意思是?” “你想想法子把闻风斋的管事权拿回来,再把院中的人手换了。” 闻风斋是周韩夫妻的院子,本就该由周樱樱打理。只是从前的“周樱樱”体弱又不通俗务,才一直由许姨太太管着。现在韩光霁要自己的媳妇掌事也算名正言顺,只是不知道许姨太太是否轻易放得了手? 周樱樱把任务在心里过了一遍,低着头,对了对手指,“这事说起来不难,但也不太易,就不知道事成后……” 韩光霁闻歌知意,哼了一声,然后朝周樱樱比了个五。 “……五两?”就她一个月月例。抠门。还是银子比丈夫亲。 然而韩光霁却摇了摇头,“五十两。” 周樱樱听了,怦然心动了一下,看来这丈夫还是可以亲的。 韩光霁看穿她心事,冷笑道:“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 呸。你才是鬼。 周樱樱忙纠正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韩光霁也不和她耍嘴皮子,接着唤了随风进来,“此事若有需要搭手的地方,吩咐随风便是。” 周樱樱知随风是韩光霁心腹,也客气道:“有劳了。” 周韩二人说过话,随风便去送周樱樱。隔了好一阵才回到书房,回来时却拎着个食盒子。 “方才叁奶奶让我随她回正院。原来叁奶奶一早过来,并未用朝食,回去后便让人热了一份,让我带给爷用。” 随风习惯了韩光霁不多言语,见他点了点头,便揭了食盒把里面的汤面捧到韩光霁面前,还提了一句:“是蟹肉馄饨面。” 他办完了事,把食盒提出去,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韩光霁,却见他看着那碗面笑了笑。随风觉得他这笑和平时不大相同,有点什么别样的意味。他边想边抬头,看见院中那爆了一朵朵花苞的桃枝——啊,他那笑看着不就是冬雪初融,万物回春的模样么? 红杏 为了五十两的任务奖金,周樱樱早上想了一番说词便打算去当回说客。她跟四春打听,原来许姨太太早上都得听管事回话﹑发对牌,要午后才得闲。于是她命人做了雪梨甜汤盅,下午就动身朝许姨太太屋里去了 原来“周樱樱”体弱又对交际不热络,平日是不大离开闻风斋的。许姨太太知她亲自过来,也有点意外。 “阿樱,这天还冷着,你怎么过来了?” 周樱樱笑着走过去,亲热地坐在许姨太太旁边,说道:“上回不是姨母让我多出来走动吗?我如今来了,你可不能嫌我。” 许姨太太昨晚派了人去闻风斋偷听夫妻二人的动静,今早又得了信,想周韩二人真的圆了房,心里对周樱樱正满意。她伸手捏了捏周樱樱脸颊,打趣道:“谁嫌你了?不过是心疼你罢了。别不知好歹的!” “我哪能?”周樱樱觉得自己和许姨太太对戏,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便拿袖子半掩了嘴,“正是知道姨母心疼我,我也得尽点孝心。”说着,便让春深把食盒子的汤盅奉上。 “长大了,学会心疼人。”许姨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都是姨母教得好。那日……要不是有姨母提点,我和叁爷又怎能﹑怎能……”周樱樱说着,装作害羞的样子把头压得低低的。 许姨太太却是明知故问:“怎样?” 你装!再给我装!怕是昨天闻风斋叫了几回水都知道了吧? 周樱樱见许姨太太不接戏,只好装作害羞,贴在她耳边说:“我同叁爷……已是﹑已是真正的夫妻了。” 许姨太太脸上一喜,忙握了她的手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她说着顿了顿又小声道,“叁爷可会疼人?你身子弱不能总迁就他。” “嗯。”周樱樱轻声应了,又回握许姨太太的手说,“……姨母,阿樱今日来有件事要请你帮忙的。” “有事尽管说是了,什么帮不帮忙的?” “昨晚﹑昨晚……原来还好好的,可今日一早起来叁爷却有些不高兴了。” 许姨太太一听,挑着眉问:“这是为何?” “我﹑我也没弄明白,听说是一个内院的粗使丫环今早出去时被叁爷撞见了。叁爷回来便问我那丫环一早往哪去?平时做的什么活……”周樱樱说着,又低了头,这次却是一脸羞愧。 许姨太太是个人精,一听便知是什么回事了。“周樱樱”在娘家本就是一个娇养的女儿,来到武安侯府后她也从未教过她半点中馈之事。说得好听是养尊处优,说得难听便是往废里养。原来周樱樱若是嫁给小门小户的也没什么,可她嫁的却是家大业大,她未来可是要担宗妇之责的。 然而她听了只是缓缓一笑,安慰周樱樱:“不过是小事一桩,叁爷这眼里还真揉不进半颗沙子……这样吧,我再给你拨个嬷嬷,好好约束手底下的人就是了。” 好啊。这就是明罢着不愿意放权了是吧?周樱樱想,既然如此,只能下重药了! “姨母,”周樱樱哽咽着喊了她一声,“我方才怕丢脸没说明白。叁爷说我既嫁作韩家妇便要为韩家开枝散叶﹑支应门户……若我再把院里的事托给嬷嬷,也不知叁爷要怎么看我?”她说着用力咳了几声,险些咳出了眼泪,“……我和叁爷好不容易才能在一处,要是真教他嫌了我,我可怎办才好?” 许姨太太听着,只是皱了眉不说话。 于是周樱樱又哀哀怨怨地喊了声姨母,拉着她的袖子道:“其实我也怕自己管不来这许多事。要不……姨母便先把院中的事过我手上,再让那位嬷嬷从旁帮着。如此一来,姨母既省了心,也不会打了叁爷的脸。你说好吗?” 这时许姨太太点了点周樱樱的额头,嗔道:“你啊,不过一晚上,心便偏到叁爷那里去了。” 周樱樱一听,心想,好家伙,人人都要她表忠心。她这是当叁奶奶还是双面间谍啊? “怎么会?”周樱樱说着,揽了许姨太太的手臂,“我知道姨母不想我操心俗务,都是为了我身子着想。” “你知道就好,”许姨太太说着压低了声线,“阿樱,你要记着,你虽然是韩家妇,但教你在府中有体面的除了叁爷,更有周许两家。” 周樱樱听着,暗里叹了口气。自己的后台是谁,她敢不知道吗? “……阿樱晓得。” 接着,周许二人说话间把闻风斋的管事权定了下来。周樱樱见完成了韩叁的任务,总算放下心。办完事,正想寻个借口回去却碰到慕兰慕芝两姊妹来见母亲。 叁表姊妹见了面便互相寒暄了几句。只是闲谈间周樱樱却见韩慕芝不住打量着她。 她心下好奇,问道:“慕芝妹妹今日是怎么了?总朝我身上看?” 韩慕芝笑了笑,说道:“昨日叁哥给家里的人都送了礼……嫂嫂看看,”她说着比了比簪在头顶的一枝白玉杏花金簪,“这是叁哥予我的,姐姐那枝是翠玉杏花……我不过想瞧瞧叁哥可有带什么精致的玩意给嫂嫂?” 周樱樱听了,看了看二人发间的金簪。她虽然不懂行,但基本审美还是有的。这两枝杏花簪,金簪顶上绽了七八朵玉杏花,造形生动,玉质柔润,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她愈看心里愈酸,暗中呵了一声,她有什么?她有十两银子!还是她好说歹说地讨来的! 可这事却不能实话实说,周樱樱便笑道:“……有的,只是心里舍不得,便未戴出来。” 韩慕芝听了,自然要追问:“叁哥送给嫂嫂的是什么?” 这时周樱樱却不答,只是娇羞地低了头。众人只当她是新妇,爱害臊,便不再追问。 周樱樱离了许姨太太的屋,正想着回去要狠狠敲韩叁一笔竹杠,却见迎面而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韩光耀。定是来见许姨太太的。周樱樱对他印象不算好,远远施了礼就想避开去。 谁知这时却听韩光耀唤道:“表妹。” 这廊上窄,周樱樱也不能装没听见,然而她并不喊他表哥,“大伯。”心情正不爽呢,少来给我套近乎! 韩光耀似乎没被周樱樱的冷脸吓退,只是笑道:“表妹好些日子没出门,我许久未曾见过你了。” “……叁爷回来那晚不是才见过么?” “那怎能一样?”韩光耀说着俯下身,低声道,“我说的是……只有你我的时候。” 周樱樱一听,猛地退了一步——不会吧,不会吧。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大伯说的什么话!”周樱樱脸上已有怒色。 这时韩光耀脸上忽然流露了几分心痛的神色,“我听妹妹说,表妹因病把从前的事都忘了,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阿樱,你难道连我两的事都忘了?” 周樱樱听了这话,忙看了看身边的四春——她们站得略远,韩光耀又故意压了声线,也不知她们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韩光耀虽然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然而真比起来也比不过韩光霁啊。不对——“周樱樱”可从没见过韩叁……要命!会不会她闰中寂寞,便当了红杏?周樱樱一阵胡思乱想,脑海中忽然记起韩叁今早和她说的话——你可知在军中若是犯了通敌之罪会有什么下场? 镯子 就在这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廊道上韩光耀竟然敢和她说这样的话,周樱樱怕他再说些不着调的话来,便托词头晕目眩,让四春把她扶了回闻风斋。 自从周樱樱大病一场以后,身子反倒比从前好了不少,这还是她头一遭喊晕。春深不敢轻忽,立时便要去请小胡子大夫过府。 周樱樱知道后却拦了她说:“不必,我回来歇一歇就好了……” 春深不放心,说道:“奶奶面色不大好,让大夫把个平安脉才放心。” 周樱樱摇了摇头,心想,这哪是病的,是吓的!这可不是现代,见异思迁大不了离个婚。以她现在的身份,若是被人发现她和韩光耀有私情……休妻事小,怕是要被韩叁军法处置。 “你别去请大夫了,我有事要问你。”通奸之嫌可是性命尤关的大事,知情人自然是愈少愈好。周樱樱说着便屏退了叁春,只留春深一人问话。 “你知道我自从病了一场便忘了许多事,我问你,从前我同大伯……可有什么来往?” 春深听了,皱了皱眉,回道:“……奶奶一向体弱,自来深居简出的。便是偶尔去串门也有人跟着,哪能同大爷有什么往来?”她说着顿了顿,斟酌了一番才问,“可是大爷方才同奶奶说了什么话?” 周樱樱想了想,并未答她,问道:“那我嫁进侯府前呢?可曾见过面?” 这时春深点了点头,“在许家见过几回。” “周樱樱”嫁人时才十五岁,即便以前在许家见过面也是更小的时候了……应该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可是想来想去周樱樱心里还是不踏实,便同春深说:“我就跟你直说了,方才我们碰着大爷,大爷竟与我说我病前同他借了五十两银子!” 春深听了,低呼一声,“怎么可能?奶奶可别听他的!” “是,我也不信。我平时花用不多,每月又有月银,哪里使得同他借银子?便是要借我也该向姨母借才是。可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便多少起了疑心……这脑子一乱,头便发晕了。” 这时春深坚定地摇头道:“不会,不会的。” “我原也不是那等借钱不还的人……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我从前同大伯有没有私下来往?可有给他写过什么借据欠条或留有荷包饰物之类作抵押的?” 春深听了后仔细想了想,又摇头道:“奶奶的私库是由我管着的,东西肯定没少。便是有什么送出去了也是记录在案的。” 周樱樱听到这番话心头大定。不管“周樱樱”和韩光耀有没有私情,只要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她又矢口否认,那就是“死无对证”的事。 “这事奶奶有什么打算?” 周樱樱摇了摇头,“没什么打算……除非他拿着欠条上门吧。不然这事还真说不清楚。” 韩光耀的事暂且搁下后,周樱樱又召了其余叁春进来,同她们交待她日后要负责打理闻风斋的事。这时周樱樱才略略了解院中各项差事。因春深仔细稳重,周樱樱的私庳以及院中人事便由她负责。春浓女红好,便负责她的四时衣裳。留春管着院中的小厨房,挽春则管着小书房。 周樱樱才把差事分好就听到外间守门的丫头说是叁爷来了。韩光霁一进来,周樱樱便见他脸色沉沉的。她看得心里一跳,想道:不会吧。她今早才碰着奸夫,不会现在就来捉奸吧? 周樱樱一心虚,面色就更不好看了。这时她病歪歪地靠在床头,气若游丝地道:“咳咳……叁爷怎么来了?”不管是不是来捉奸,先卖卖惨再说。 韩光霁看着周樱樱,眉头紧皱,“听说你在许姨太太院中见晕?”他说着抿了抿唇,“……她为难你了?” 来了!表功的机会来了! “怎么会?毕竟是亲姨母,”周樱樱说着苦笑了一下,“……昨夜本就没睡好,因今早允诺了叁爷,实在不敢拖延,午后便去了许姨太太屋里说我要亲自管着闻风斋的事。” “她不答应?” “开始是不大情愿的。最后却是要给叁爷面子,便答应了。” 韩光霁听了,一时并未回话。 周樱樱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急得不行:我效率这么高,还不夸夸我! 见韩光霁实在不懂事,于是她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韩光霁果然问道:“怎么了?” 此时周樱樱便抬手摸了摸发髻,“方才碰巧遇着两位妹妹,她们正戴着你送的簪子,便问我有没有簪子?” 没有!惭愧吗! 韩光霁看着周樱樱,见她面色虽然苍白,但眼神亮亮的。他看得心神一动,忽然便伸手握住周樱樱的腕子问:“那你怎么回答?” 周樱樱骤然被他握住手,肌肤感受到他手上的热度,心便止不住砰砰乱跳,“我……我说叁爷有给我送礼的,不过我没舍得用罢了。” “是吗?”韩光霁说着却收了手。 周樱樱没闹明白韩光霁是什么意思,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他淡然的脸,心忽地又凉了一半。 “叁爷,你到底——”周樱樱正要问话,可她未说完韩光霁便起了身。 “你要走了?” “嗯,”韩光霁朝周樱樱点了点头,“人人都有礼,只你没有,确实是我疏忽了。” 你知道就好。 “我现在就去库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周樱樱倒没想到韩光霁竟然这么上道。既然是要给她送礼,周樱樱便笑着把他送走了。过不了多久,隋风果然便捧了个盒子来送给周樱樱。 门外的留春收了盒子,隋风还特意提了句:“叁爷在盒中夹了封信,叁奶奶记得拆了来看。”叁爷刚刚写信的时候笑得可开心了,随风跟了他这么久,实在难得见他有这么快活的时候。 待周樱樱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里头放着的是一双白玉镯子。这白玉镯子质如凝脂,天然可喜,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周樱樱心中一喜,又见镯子底下压着一纸,她展开一读,上面原来是韩光霁的亲笔: 汝今成事,吾应如约予五十两。今以白玉镯抵之,玉镯价值一百两银。余下五十两充作往后五月花销。 周樱樱读到这里,气得心口一窒——好啊,这是把五个月的分期费用都算好了!她倒是把这个韩叁小看了去! 信上最后一段又道: 吾因在军中之故,略通歧黄之术,适才为汝把脉,观之平安,不过多思多虑。切忌为黄白之物耗费心神。戒之!慎之! 馒头 周樱樱把那双金贵的白玉镯子捧在手上,心里只有两个字:烫手。真金白银它不香么?偏偏给她一双镯子,先不说往后五个月的工资都折在里面,戴上手还怕磕着了。再说,这双镯子是不是值一百两不过凭韩叁一张嘴。便是真值一百两,日后若拿去典当少说也要打个八折……算来算去,亏的都是她。 春浓见周樱樱看着玉镯子唉声叹气,问道:“奶奶,这镯子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极好的。” 周樱樱听着,摇了摇头,回道:“镯子很好。”只是被人摆了一道,一口气闷在胸口而已。 然而春浓不知就里,又劝道:“叁爷特意给奶奶送镯子,证明他的心里是有奶奶的。” 这时周樱樱哀怨地看了春浓一眼,心忖:小孩子懂什么?要是你对上韩叁,怕是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 周樱樱原来还想着晚间不知该用什么面色看韩叁才好。谁知要用晚膳之际,韩光霁却派了人来与周樱樱说,他晚上有应酬不在院中用饭。周樱樱听了心里一阵畅快——正好不想和他打照面呢。 于是入夜后她也不看闲书,早早便梳洗就寝了。因韩光霁未回屋里,春深春浓都在里间守着。然而就在周樱樱将睡未睡之时,却忽地听到外间传来人声。是韩叁回来了。 隔着一层轻罗软帐,周樱樱听到二春向韩光霁行礼。 然后是韩光霁的声音问:“叁奶奶呢?” 周樱樱乍一听,觉着他的声线和寻常不一样,一下子却没听出所以然来。 这时春深已答道:“奶奶已经歇下了。” 一阵窸窣声后,却是春浓的声音响起:“……叁爷,可要奴婢侍候更衣?” “不用,你们退下。” 这期间周樱樱一直没睁眼。不久后,她感到屋里那点微弱的光都灭了,然后是一股吹灯后的淡淡烟味。 接着床帷被揭了开来,周樱樱虽还闭着眼却感到有人在暗里看着自己。 “……真睡了?”韩光霁问,说话间似乎呵出了酒气,熏得帐里都带了几分醉意。 周樱樱装了这么久,此时自然不应他。韩光霁便默默地爬进了被窝,躺在她的身旁。 “为何不做声?生气啦?”韩光霁轻声说着,嗓子带着微醉的沙哑。 周樱樱听得心头微颤,想道:这人难道是醉了? 下一瞬韩光霁却忽地伸了手,像白日那般握住了周樱樱的腕子。 要命!韩叁不会把个脉就知道她是不是在装睡吧?周樱樱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可韩光霁许是喝多了,竟一反平日那闷葫芦作风,又自言自语道:“……可是你也骗了我啊。” 骗你个大头鬼!她今日是被韩光耀吓的,谁故意装病骗他了……就是骗了也是顺带的。 周樱樱愈想愈气,终于没忍住回道:“谁故意骗你了?是回来歇了才好的!” 此时韩光霁听了,轻笑一声,又捏了捏周樱樱的手道:“你装睡……又骗我。”他这话说得轻飘飘﹑软绵绵的,绝不是清醒的韩叁会说的话。 周樱樱想了会,说道:“叁爷今日摆了我一道,气消了么?” “……嗯。” “可我却是气难下。” “……你要怎么才能消气?” 就等你这句话呢。 周樱樱听了,便挨近韩叁身侧说道:“我也不教你吃亏,明日我把一只镯子还你,你换五十两给我可好?”这样既有镯子,又有银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韩叁那头默了一会,回道:“……允了。” 周樱樱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一下便乐了,接着又匆匆说了句“多谢叁爷”,也不挣开他握着自己的手,不一会便睡了。 ——可是啊,醉了的人说话怎能作数? 翌日一早,周樱樱特地醒了个大早同韩光霁说换银子的事。然而韩光霁说什么呢?他说自己昨晚上一回屋就睡了,可没答应过什么换银子来着。 这下周樱樱又是气得不轻,用朝食的时候便专门吩咐小厨房做了几个大白面馒头,还故意放凉了才让留春送去书房给韩叁。 而随风拿着装了馒头的食盒子进了书房,一时间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韩光霁见了食盒子,自然知道是周樱樱命人送来的。只是看着随风面色为难,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爷,今日的朝食怕是不和你的脾胃……要不,小的去请叁奶奶再准备别的。” 韩光霁听了却摆了摆手,说道:“拿上来。”他一揭开随风摆上的食盒子,便看到里面放着四个齐齐整整的白面馒头。 这时随风忙解释道:“爷,早先叁奶奶命人问过爷可有忌口,小的那时便说了爷不爱吃这道的……”原来韩光霁随军两年,早对烤饼馒头之类的干粮食腻了。再加上因饮食不定时,有轻微胃疾,更少用这类吃食。 随风说完见韩光霁面上不喜不怒的,又试探道:“爷,小的还是拿去换了吧。” “不必,就放着吧。” 随风不敢不听韩光霁的,又怕他吃了胃里难受,便想去冲些热水来给他暖胃。可他才刚走远却隐约听到韩光霁似乎在说什么“小心眼”……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然而随风哪想到这事竟还没完!到了晌午,留春送来的食盒子里装的还是白面馒头!这回随风不肯收了,要留春回去与叁奶奶说道,让她命小厨房做些别的来。 随风见过留春,心里正对周樱樱生气,怨她不爱惜韩叁的身子。才回到书房却见韩光霁面色不大对劲了。随风侍候韩光霁多年,也不必多问,一看便知他是又犯了胃病。 “爷,可要请大夫上门?” 韩光霁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去拿药来。” 随风点头应了,抬脚便要去取药。 这时韩光霁却又喊住他,说道:“……去请叁奶奶过来。” 随风气不过,一时冲口而出道:“爷,叁奶奶这是故意和你作对,还请她过来干什么?” 韩叁此时脸色还白着,却笑了笑道:“侍疾。” 蜜饯 听说韩光霁犯了胃病,要说周樱樱心里一丁点儿愧疚也没有是不可能的。可这也不能全赖她啊。虽然她是有意膈应一下韩叁,可谁让他明知自己胃不好,还吃那专门放凉了的馒头呢! 看着跟前这个嘴上说是请人,实质来兴师问罪的随风,周樱樱自觉吃了一肚子黄莲。然而随风是忠心,留春却也是个小爆竹,她瞧着随风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眼看周樱樱,第一个就忍不了。 “你明知叁爷有胃疾,就该劝劝他呀!况且那馒头不和叁爷胃口,让小厨房再做就是了,我们叁奶奶也没有拿着刀逼叁爷吃呀!” 有人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是什么感受?周樱樱是恨不得立刻抱住留春亲两口。 可这么吵吵嚷嚷总归不好看,周樱樱正想出来打圆场,这时春深已先道:“你们在叁奶奶面前这般吵闹还有没有规矩了?” 好家伙。所以说,吵架怎能少了这些小姊妹呢?斗嘴都斗在她心坎上了。 随风自知理亏,便朝周樱樱施了个礼,委屈巴巴地说道:“……小的忧心叁爷的身子,说话冲撞了叁奶奶,请奶奶原谅。” 不管如何,这韩叁总归要看看的。于是周樱樱朝随风摆了摆手,问道:“可请了大夫过门?” “叁爷有惯用的药,吩咐小的不用请大夫。” 好啦。用不着大夫,就是没多严重吧? “那么……叁爷今日除了馒头可曾用过饭?” “……没有。” 周樱樱听着点了点头,让留春把中午剩下的红枣粥热了,便亲自提着食盒子往小书房去。虽然他们总叫着小书房,其实这书房格局并不小,也分了里外间。外间是办公和会客的地儿。内间则置了张罗汉床供人歇息。 眼下还是初春,乍暖还寒的,内间尚且烧着炭盘子。此时韩光霁便是靠在罗汉床上,腿上还搭着张锦被。 周樱樱看了看他,见他今日穿了件银地圆领长袍,脸色果然显得比寻常更苍白了几分。 “叁爷。”周樱樱喊了一声,韩光霁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 周樱樱见此便转头问随风:“药好了么?” “好了。”随风应了,又从外间小厮的手上接了药碗过来。 他把药碗放在韩光霁身旁的小几上,正想着要不要侍候他用药,这时韩光霁却淡淡道:“用不着你侍候。” 周樱樱听了,右边的眼皮忽地狠狠一跳。不祥之兆啊。 ——果然,接着便听到韩光霁道:“……谁闯的祸,谁来收拾。” 韩光霁此话一出,四春齐齐低了头,而那随风又瞪了铜铃一样的大眼来盯着周樱樱。 周樱樱能怎样呢?她总不能和随风在这大眼瞪小眼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叁爷,”她说着,把食盒子里的红枣粥拿了出来,又坐到韩光霁身边的小櫈上,“爷生病已是吃了苦头,何必还这般数落自个呢?” “哦?”原来一直垂着眸子的韩光霁终于抬了眼看周樱樱,“原来是我闯了祸?” 周樱樱听了,边拿调羹拌着热粥边说:“叁爷昨夜吃多了酒本就对脾胃有损,今早又何必用那不和胃口的东西?” 韩光霁正挑着眉要反驳,周樱樱已抢先道:“不过这事我也有不是之处。这祸算是我俩惹下的就是了。” “哼,你知错?” 这事原来两人都有错,要罚便得一起罚。可当下这么多人盯着,周樱樱总得给韩光霁几分面子,便妥协道:“……知道了。以后但凡有我周樱樱一日,叁爷的桌上不会再看到白面馒头,”接着她又轻声说,“可以了么?” 周樱樱见韩光霁虽未应声,但原来挑着的眉毛缓了下去,便捧了粥到他面前,“红枣粥健脾益气。叁爷先垫垫肚子再用药。” “手软。” 呵。要喂是吧?要不是看他脸色苍白,嘴唇见青,周樱樱还以为他是使那苦肉计来折腾她呢!这看着分明是宅斗种子选手的行径啊! ……然而来都来了,周樱樱也不能摔碗不干,只好舀了一小口粥送到韩光霁嘴边。 可这时韩光霁却头一歪,避了开去,“烫。” 好小子。这叫什么?蹬鼻子上脸也不过如此了吧?可周樱樱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也不外乎多走一步。 于是周樱樱吹了几口,把温了的粥送到韩光霁嘴边——这回倒没作妖,乖乖地吃了。接着她又如法炮制,直到韩光霁吃得见了碗底才住了手。 “该用药啦。”周樱樱说着却从食盒子里拿了个小罐子出来,又揭了盖子,递给韩光霁。 “这是什么?”韩光霁皱着眉朝罐子里头看。 “蜜饯,尝一点再用药,叫你少吃些苦头。”周樱樱说着翻了翻小罐子,内里有蜜饯红果、蜜饯海棠,还有梨脯﹑桃脯。 韩光霁先尝了蜜饯海棠,接着又拿了两片果脯。 周樱樱见他手上不停,笑道:“味道不错吧?是狮子胡同上的甘味斋的。” “甘味斋?” “没听过?我听人说这甘味斋是远近驰名的老店,你竟未尝过?” 就在韩光霁默着的时候,一旁的随风却道:“叁爷小时候,侯爷可不许他贪这些零嘴小吃的。” 周樱樱听了这话也不禁皱眉,虽说韩光霁是重点管培生,可小孩子连个零嘴也不许吃的,童年过得还有什么滋味啊? “现在可没人管着你,”周樱樱说着又喂了片桃脯给他,“……你要是喜欢尽管吃就是了。” 韩光霁没搭话,却默默地吃了小半罐蜜饯果脯,接着才用了药。周樱樱又喂粥又喂药的,见韩光霁气色比刚刚好了些,想着差不多可以下班了。 这般想着便要向韩光霁告辞,这时他却忽然问道:“镯子呢?” 还好意思提。 “好好收着呢。” “为什么不戴着?”韩光霁说着,顿了顿又道,“……不喜欢?” 这话说得……好像这镯子真的专门挑给她,不是为了坑她似的。 “……不过是怕磕着罢了。” 或许是炭盘子烧得有些旺了,屋里两个人的脸上都添了些热气。周樱樱抬手摸了摸面,竟有些烫。接着她匆匆收了碗,正要喊春深来提了食盒子,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旁人都走了,这屋里竟只剩下她和韩光霁两个人。 她抬首就想喊人,韩光霁却忽然捉住她的手,说道:“周樱樱。” 韩光霁这么连名带姓地喊周樱樱,实在害她的眼皮又狠狠地跳了跳。 “怎么了?” 韩光霁看着她,眼神不似平常一般明亮,却是藏了一番欲言又止。 周樱樱等着他回话,可还没等来,外间的随风便喊道许姨太太的人来了。 一听到许姨太太的名号,韩光霁的神色便变了变,他垂着眼把手收回,说道:“看看是怎么回事?” 来人原来是位姓金的嬷嬷。昨日周樱樱和许姨太太说好了,以后闻风斋由周樱樱管着,许姨太太则送个嬷嬷来辅助一二。闹了半天,周樱樱几乎忘了这回事。如今恰好韩光霁病了,周樱樱便以照顾叁爷为托词,让这位金嬷嬷过两天再来。 美人 打发了许姨太太派来的金嬷嬷,周樱樱便进屋里回韩光霁的话。 “我方才既以叁爷有病为托词,等会还是让大夫上门替叁爷把个脉吧。” 韩光霁听了,朝随风道:“既如此,你便去白纸巷那家客栈请刘爷过府。” 随风点头应是,待他出了门周樱樱便问:“这刘爷是何人?” 原来刘爷名鹊,是韩叁随行的军医。刘鹊本应同韩叁一同回京到太医署复命的,然而他因事在路上耽搁了,昨日才返还西京。 周樱樱听韩光霁言谈间似乎与这刘鹊颇为熟稔,问道:“你昨晚有应酬,难道就是同这位刘爷叙旧?” 韩光霁点了点头。 “那他定然知你有胃疾了?” 韩光霁又点了点头。 周樱樱一看,心里呸了一声,狐朋狗友!明知韩叁有胃病还拉他喝酒!枉为人医! 韩光霁见她面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周樱樱本要忍住不说,但想想韩光霁胃病发作,这刘鹊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不能只有她一个挨批评!于是便把方才心中骂的略略粉饰了一番再同韩光霁说了。 周樱樱啰嗦了一通,以为韩光霁会给她摆脸色。可他只是笑了笑道:“刘鹊虽然性子不羁,但对朋友十分仗义。”原来侯爷虽然对韩光霁管束极严,但父子之间向来不多言语,而侯夫人对他更是不闻不问的多。又因侯爷的影响,他身边的仆婢,而至把他奶大的乳母,对他都是敬畏的多,关怀的少。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得这样啰啰嗦嗦的家长里短。 周樱樱见他脸色温和,又长了几分胆子,便问:“我刚刚出去前叁爷可是有话要说?” 韩光霁听了,垂了眼,似乎斟酌了一番才道:“就是……那镯子你还是戴着吧。我俩既要装成一对……恩爱夫妻。你戴着那镯子才显得……” 周樱樱见他支支吾吾地没把话说完,笑着问:“显得什么?” 此时韩光霁抬眼见着周樱樱狡黠的神色,知她是明知故问,哼了声又别开脸没再睬她。周樱樱见此也没再逗他,悄悄地退了出去。周樱樱人虽回了正院,但心里对那个性子不羁待人仗义的刘爷十分好奇。谁想到韩光霁这样的小古板竟会同些浪蘯子交朋友呢?因此她便教在小书房侍候茶水的挽春多留个心眼,刘鹊人一来就派人通知她。 这白纸巷离武安侯府也不远,周樱樱不过等了一阵就收到刘鹊登门的消息。人一到,周樱樱便领了叁春一同过去。谁知她才到书房门前,随风竟然拦着她不让进。 看来今日她同随风是八字相冲了! 随风方才见周樱樱又是喂粥又是喂药地照看韩叁,再也不敢瞪她,只是垂首道:“叁奶奶也别为难小的了,是叁爷发了话,不许任何人进去的。” 周樱樱今日同随风几番交手也知他是死心眼的人,于是她眼珠子一溜转,笑道:“好,我也不为难你。只是你也知道我早先大病一场,因而忘了许多事。方才听叁爷说这位刘爷医术不凡,我想请他给我看病。你便进去向叁爷请示吧。” 既然周樱樱想看病,随风也不敢推拒,他应了声转身便进了书房问话。把最棘手的随风调走了,周樱樱又悄悄吩咐了叁春引开那些守门仆婢的注意,她自己则偷偷绕到书房后方。 书房内间有一扇窗朝着后院一条窄窄的死胡同,平时甚少有人经过,周樱樱偷摸着靠近,果然听到从窗口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然而周樱樱想到韩光霁耳力过人,便不敢靠得太近。 窗边先传来的是一把陌生的男声。韩光霁的声线还带着些少年的清爽,而这男声却是十分沉稳,听着年龄似乎比韩光霁大些。 “……已用药……好生将养就是。胃疾事小……却要小心腰上旧患……切切不可行……” 周樱樱听到这里,立时便明白了几分。假若刘鹊只是来看胃病,韩光霁又何必拦着人不让进呢?原来他身上还有别的旧患,且这病症他并不愿意被其他人知道。周樱樱愈想心跳得愈快,刘鹊刚刚说他腰上有伤,不能行……行什么? 此时韩光霁低声应了几句,周樱樱并未听清楚,那刘鹊又道:“……新婚燕尔……美人……可惜不能……” 可惜不能什么?这没头没尾的把周樱樱听得心里火急火燎,于是人又靠近了些。 然而这时说话的却是铜铃眼随风,他嗓门极大,把周樱樱方才在门前说的覆述了一遍。 刘鹊听了笑着应好,可那韩光霁却是拦了下来。周樱樱只听他说道:“……无碍……刘大哥不知……年纪尚幼……十分顽劣……” 年纪尚幼十分顽劣?要不是周樱樱听了前文后理,还以为他说的是女儿不是妻子呢!况且这扯她干什么呢?说他的腰啊!他的腰到底怎么了? 周樱樱心中着急,人便靠得窗户愈近了。她把耳朵贴在窗边,正听得入神,忽地传来吱呀一声,内间的窗却是被推了开来。 那推窗的人自然是韩光霁了。 他冷着脸看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里的刘鹊不防窗外有人,隐约见到是个妙龄女郎的身姿,探头一看,只见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站在窗外。这女子虽是妇人打扮,却十分年轻。她的肌肤雪白,下颌尖尖宛有病容,只是双眼明亮,显得很是狡黠灵动。刘鹊见她貌如娇花照水,身似弱柳扶风,颇有几分西子之美便猜想这应是韩叁那病美人妻子。只是他还想多看两眼,韩光霁已移了步,把他挡在背后。 刘鹊看不见人,却听得那女子说道:“自然是来看你呀。” 这时韩光霁皱着眉道:“你来看我从正门进来就是。” 刘鹊见那女子生得娇气,韩光霁又是一副冷肃的神色,心里还以为这病美人定然要被吓怕。 谁知那女子还强嘴道:“随风不让进!况且我也想看病,你答不答应?” 刘鹊知韩光霁最讲规矩,心想他定要回绝。谁成想一时间他虽未应允却也没有拒绝。 这时外头那病美人忽地狠狠咳了几声,听得人心都抽了下,“叁爷……这里太冷了,你让我进去再说。” 刘鹊是个怜香惜玉的,怎么忍心见美人挨冻?正要劝几句却见韩光霁匆匆说了句失陪,人已经从内间走了出去。刘鹊还以为他要去把人打发走呢!谁知在屋里默默等了一会,便见韩光霁与方才窗下的病美人一同进了屋里。 有疾 刘鹊在内间等着,见周韩二人缓步而至,身后又跟着四个丫环。前头两个年岁大些的丫环,鹅蛋脸的娴静秀雅,瓜子脸的俏丽可人,虽不及韩光霁妻子那般殊色,也是风姿各异,秀色可餐。这么一来,刘鹊倒是愈看愈奇怪,在这武安侯府里不只锦衣玉食更有娇妻俏婢,不知为何这韩叁偏偏不喜欢留在侯府? 韩光霁领了周樱樱进门,便朝刘鹊道:“这是内人周氏,方才失礼了。” 叁人各自落了座,刘鹊先笑道:“我年龄虚长叁郎几岁,添称一声兄长,教弟妹见笑了。” 其实周樱樱方才进门,远远已见着人,这位刘爷体态风流修长,青白的脸上长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看着似乎是个机变巧智之人。原来因为韩光霁胃病的事,周樱樱心里对他有些成见。但见他举止尚算有度,说话亲和,心中的不喜便淡了些。 “方才听随风说弟妹早先曾大病一场,可有其事?” 周樱樱来这里哪里是为了看病的?于是她马上扯开话题道:“我那些是陈年痼疾了,急不来。只是刚刚……”她说着,顿了顿,先屏退了下人才又道,“我刚刚在窗外听说叁爷腰上有旧患,不知……” 刘鹊听了这话,见韩光霁马上瞪了眼周氏。可这周氏似乎并不怕,又直直地看回去。 二人这般眉来眼去的,倒是韩光霁先败下阵来,说道:“……这事用不着你管。” 可周樱樱心想,刚才虽然没听了十足,也听到六七成了。韩光霁定是在战场上伤了腰,不能行房。难怪那天晚上他分明有了反应,竟然还能忍住——原来是寡人有疾。 而一旁的刘鹊听了又有了别的心思:想他们夫妻久别重逢,又迟迟未能圆房,这周氏竟然一直不知就里,独守空帏,心里骤然对她生了几分同情。 刘鹊这般想着,又见周氏哀怨地看着韩光霁,低低地说道:“叁爷,不是说夫妻一体么?你生病了怎么能瞒着我?” 韩光霁听她缠着不放,忽然觉得胃又隐隐作痛了,只好道:“……已经大好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好全?”周樱樱这次问的却是刘鹊。 刘鹊打量了一下韩光霁脸色,斟酌了一番才道:“再用半旬药该好了,我今日上门正好带了药来,”他说着便把哪些药是外敷哪些药是内服,统统告诉了周樱樱,最后又劝道,“有劳弟妹提醒叁郎用药。” 周樱樱听了,掩嘴一笑,“不麻烦,侍疾我可有经验了。”说着又向韩光霁瞥了一眼。 因韩光霁胃疾发作,便没有留下刘鹊用膳,只是他临走时却为周樱樱把了脉。周樱樱本无大碍,只是以探病为借口。谁知韩叁这个时候却十分坚持,她推拒不了,便只好由着刘鹊给她把脉。 韩光霁见他诊脉时皱着眉头,不禁问道:“内人身子如何?” “你从前跟我学过几手,竟未曾为弟妹诊过脉?” 韩光霁听了却是讪笑,“不过微末技俩罢了,岂敢攀比?” 周樱樱听着,心里轻哼了一声,你这微末技俩用来给我拆台用得还挺熟手的啊。她这样想着,再看刘鹊的脸色便有些发虚。她自己的身体,她当然清楚。虽说有些弱不禁风,但能吃能睡的,算起来比又是胃病又是腰伤的韩光霁还要好几分呢! 在场几个人心思迥异,原来刘鹊想的又与二人不同。因他知道韩光霁向来不解风情,又是闷葫芦一个,估摸着在闺中也不会体贴人。只是见他对妻子颇为容让,想来应该有几分喜爱,于是便把两分病情渲染了六七分,希望韩光霁对娇妻多些温言软语,免得夫妻生了离心。 “弟妹先天不足,底子有些弱,以后还得仔细调理,切忌多思多虑……” 周樱樱一听这话,心中暗道:难道是个庸医? 可有人给了台阶,她不上白不上呀! “咳咳……叁爷可听到了,以后有事千万不要瞒我,免得我多思多虑,拖坏了身子。” 一旁的韩光霁听着二人一来一往的,直觉有诈,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含糊应了。 刘鹊办完了事,韩光霁便亲自送他出门。周樱樱还想问韩叁腰伤的事便赖在小书房里没走。 等不一会韩光霁便回来了,周樱樱抬眼见他脸上微红,好奇问道:“外头不是冷着吗?你怎么脸红了一遍?” 原来刚刚韩刘二人独处,刘鹊竟然与韩光霁说:“你虽暂且不能行房,但这闺中之乐却并非只有一个法子……”接着便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细细地教了韩光霁几招房中花样。 韩光霁听着刘鹊说的,心中不禁想起了周樱樱的容貌身影,霎时间只觉一阵热气从腹中涌上。待回了小书房,才发现周樱樱竟还在内间待着。此时韩光霁看着周樱樱,只觉她朱唇艳艳,素手纤纤,真是十二分的勾人。又回想到刘鹊教他的花样,心中绮思便愈来愈盛。 而周樱樱见韩光霁呆愣愣地不应声,以为他身上不适,便想伸手碰碰他,却不防被他拨开了手。 周樱樱见他神色愈发不对劲,便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这时韩光霁却已别开了脸,说道:“我没事,想歇歇。” 周樱樱见此也不敢再缠着他问腰伤的事,又唤了随风来侍候他,便回了正房。 春帐上 自从韩光霁从小书房搬回正房以后,周韩二人一直同食共寝。只是刘鹊来了之后,韩光霁对周樱樱又莫名地冷淡了几分。周樱樱以为韩光霁恼她磡破自己隐私,因此这两日再不敢惹他。甚至刘鹊交代她的药方子,她也转交了随风安排。 又不知何故,这两晚韩光霁上了床榻总是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这夜周樱樱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叁爷,你睡不着吗?”明天许姨太太安插的金嬷嬷就要来了,她还得起个大早呢! 韩光霁嗯了一声,又拉了被子把半边脸遮了去,含糊道:“没事,快睡吧。” 这哪是没事的样子啊。该不会是那狐狸眼开的药有问题吧? “可是那药和你身子有冲撞?” “……不是。” 其实真要说,那药也是个原因。因那些药都是壮腰益肾的,不过吃了两日药,韩光霁便觉着浑身臊热。如今夜夜同周樱樱同床共寝,更觉难以自持。可这些话韩光霁又怎好同周樱樱说?于是他答了话便索性拉过被子盖着头。可才遮严实了,又闻到被子上都是周樱樱常用的熏香,心里更是难耐。 一旁的周樱樱默默地听着他的动静,突然听到嚯的一些,韩光霁却是从被子里挣了起身。 周樱樱转身一看,见他扯了件外衣,似是要下榻,便拉了他的手问:“……你这是怎么了?” “去书房。” 韩光霁说着回了头,周樱樱才看他一眼便不禁低呼了一声。原来她竟是见到韩光霁鼻下有条血痕! 周樱樱见他无知无觉的,忙从床头抽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捂住他鼻下,“那个刘爷真是个庸医!开的什么药呢?把人吃成这个样子!” 韩光霁这时才低着头看了看周樱樱手上的帕子,见细绢上果然有点点朱红。 “这……和刘大哥无关,他早提点过我的。” 这下周樱樱更不明白了,“提点你什么?” “这药……大补。” 大补?周樱樱此时再想了想——韩光霁伤在腰上,难不成那些药都是壮腰补阳的药——难怪会流鼻血了。 “那你去书房就能好了?”周樱樱说着,又替他捂了捂鼻子,见血止住了才松开手。 韩光霁听了周樱樱的话,一时间既没回话也没起身离开。周樱樱见了,默默地就着屋里的烛火看他细致的侧脸,只见在红光下映得他玉脸生霞,修眉俊目,想来里的一见误终生也不过如此——而这样光风霁月的少年,古往今来她就遇到这么一个。 周樱樱有时想,要是有日她真穿越回去,韩光霁会怎样呢?要是原来的“周樱樱”回来了,他大概也能和她做对相敬如傧的夫妻。要是周樱樱从此没了,以他的人才也定能再娶个才德兼备的妻子。 周樱樱愈想心里愈酸……心中一动便伸手揽住了韩光霁的手臂——只要她一日留在此处,这少年就是她的吧。 韩光霁不知周樱樱心中念头,忽然被她抱住,身子一僵,问道:“你……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周樱樱暗中叹了口气,心忖: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傻子。 可周樱樱怕吓着他,想了想,只是挨上前,在他脸颊上轻轻地落了一吻。 欸。果然是年轻,脸皮也嫩嫩的。 韩光霁忽然被亲了一下,人便愣住了,霎时间刘鹊说的那些话又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他胸口那块跳得厉害,不意间便想伸手推开周樱樱,但转念又想到要是推开她,她心里不知有多难过…… “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啊?”周樱樱说着,抱住他的手又紧了紧,“我亲亲自己相公不可以吗?”她说完,抬首定定看向韩光霁,心想:有花堪折直须折呀!穿不穿回去的,以后再说! 韩光霁听了,肃着脸瞪了瞪她,却还是没动。 周樱樱知他心里总是有些顾忌自己是许姨太太的人,所以才对她忽冷忽热的。可他这样不是为难自己吗? 这样想着,她又贴过去在他白嫩的脸皮上蹭了蹭。 韩光霁早知周樱樱是个大胆的,可哪想到她是真不怕他,何止不怕他?简直没完没了。 周樱樱蹭完脸又挨了他一记眼刀,便有些委屈巴巴地道:“……蹭蹭也不可以?” 韩光霁嘴里一个“不”字刚出口,低头却撞上周樱樱盈盈水眸,那眼中情意在暗里看来便是波光潋滟,动人心魄。 两人一个抱着一个愣着,就这样直愣愣地互相看着好一会。就在周樱樱以为没戏的时候,韩光霁却忽然捧了她的脸,朝她唇上吻下去。 唉,终于开窍了么?周樱樱心里叹了一声,任由韩光霁捧着她的脸亲吻。他两片唇虽然单薄了些,但又润又软,在她嘴上轻轻擦着碰着,十分舒服。 可不一会,周樱樱就有点不满足了。然而她心里又有些顾忌,要是多做些什么会不会又吓着他啊? 韩光霁初识情滋味,只是这样双唇紧贴便觉得心口一阵砰砰乱跳。可仅仅是这样肌肤相亲,心中犹觉不足。正踌躇的时候,只觉什么柔软湿润的肉物在自己唇上滑过。低头一看,便见周樱樱伸了尖尖红舌来舔吻他。 这时他又想起了刘鹊说的花样——要是周樱樱舔着的不是他的嘴唇,而是其他地方…… 只不过这般想了想,韩光霁便觉胸口像要炸开一般。接着他便学着周樱樱那样,伸了舌去描摹她双唇的形状。周樱樱一时被他亲得喘不过气,微微张了嘴,韩光霁福至心灵,长舌便钻进了周樱樱温热的嘴里。 一时间二人唇舌相缠,春帐内响起了阵阵黏腻水声,缠绵不止。 春帐中 周樱樱被韩光霁抱在怀里亲吻,只觉身上热哄哄的,十分舒服。因一阵心蘯神驰,不意间便轻轻地咬了咬韩光霁湿润的双唇。韩光霁忽地被咬了一口,只觉一阵酥麻的感觉传至身周。周樱樱感到他身子骤然一僵,还以为咬痛了他,又细细地吮他唇上的牙印。 周樱樱感觉抱住她的手颤了颤,心里正微微有些得意,这时韩光霁却忽然松了手。 她还没亲够呢。抬头一看,只见韩光霁耳根和脖颈处红了一遍,脸上眼波如水,亮亮的十分可爱。 此时韩光霁停了动作,只紧紧地盯着她,却仍然把她抱在怀里。周樱樱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韩光霁疑惑地皱了皱眉,想了想才道:“你怎么会……哪些?”不仅主动舔他,还咬他吮他。 周樱樱听了,心里低呼了一声,不好了,亲得太投入,不小心泄了底。 ——只能装傻了。 周樱樱想着,睁着妩媚的大眼问他:“你说的是哪些?” “就是……就是你刚刚主动……” 周樱樱见他支支吾吾的,便抢先道:“我不知道,难道不可以么?”她说着,委屈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裳下襬说,“要是不可以,那我下回就不那样了,好吗?” 韩光霁听了,垂首看向周樱樱,见她软绵绵地偎在自己身上,模样十分温驯可爱。韩光霁一时不疑有他,心想:莫非有些人在这情事上天赋异禀,能无师自通?他这般想着,又朝周樱樱看去,只见她额前碎发微乱,雪白的脸上染了红晕,一双黛眉弯弯,长睫半遮,说不出的娇美动人。想来天生尤物不过如此。 他这般思来想去,最后伸手替她理了理碎发,说道:“你情愿做什么都可以。” 周樱樱听后暗自松了口气,却不敢掉以轻心,便只是在韩光霁颈间轻轻蹭了蹭。 韩光霁初识情滋味,被她一勾便上钓了,垂首又去寻她双唇来亲。周樱樱被他吻得身上渐热,又不敢先脱了自己的衣衫,便悄悄地伸手探进韩光霁衣裳里。一上手,只觉他肌肤十热烫,又偷偷摸摸地去扯他衣裳系带。 谁知韩光霁察觉了,竟立时推开了她,又拉紧了自己衣襟,说道:“不行。” 瞧瞧都不可以,这么矜持? “为什么不行?”周樱樱侧头打量着他,见他马上拉了被子挡住胯间突起,心里觉得他又古怪又可爱——估计小姑娘也没有这样爱害羞的。 她看着韩光霁不知是臊的还是别的,额间都渗了汗,便问道:“叁爷是臊了吗?” 韩光霁这时只是看着她,却不搭话。 “夫妻一体,我瞧瞧你有什么不可以的?要不……你先瞧瞧我?”她说着便握了韩光霁的手去扯自己的里衣带子。 韩光霁听着,一时愣了愣,本想拒绝,可心里一犹豫便随着周樱樱的手扯松了她里衣的结。 带子一松,里衣的衣领便微微敞开,露出了周樱樱心口那片玉白色的肌肤,以及一片鹅黄抹胸。 韩光霁看了两眼,脸便烧红了,接着马上别开了眼道:“樱樱……我还不可以……” “我知道呀……这﹑这不是还有别的法子吗?”不让大爷你动腰就可以了吧。 周樱樱没想到自己一心急,又不小心犯了“知道得太多”的毛病。 韩光霁听了,果然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周樱樱人急生智,马上回道:“是嫂嫂教的!你回家之前,她给了我那个﹑那个秘戏图……” “荒唐!她怎能教你这些!” “你别怪她呀!”周樱樱说着,抱住他道,“都是长辈吩咐的,她没存坏心。她们是怕我不会侍候你。” 韩光霁骤然听了“长辈”二字,立时想到许姨太太,原来缠绵的心思便淡了些,又默了默才道:“那你……你是怎么想的?” 周樱樱知道韩光霁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想太多——于是伸手捧住他的脸,柔柔地道:“我喜欢你呀。”说喜欢确实是有点喜欢的。 然而韩光霁与她连日来相处,多少也知道她的性子了,奸滑不至于,小心思确实不少。可正在这情意缠绵之际,忽然听她说喜欢自己,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熨贴。 这时周樱樱原来抚着他脸庞的双手却忽然捏了捏他,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韩光霁听了,把脸埋在她颈间,轻声道:“……你不骗人就喜欢。” 好家伙。还讨价还价。 “我哪敢骗你?” “……你自己知道。” 周樱樱听了,悄悄反了个白眼,又道:“那秘戏图上绘了些什么,你想知道么?” 韩光霁犹豫了一阵,接着微微点了点头。 周樱樱心中哼了一声,假正经!然后抱住韩光霁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忍!你再忍得住就是圣人! 可这回韩光霁果然没忍住,他听了周樱樱的话,说道:“好……我们试试。”说完便拉了周樱樱软若无骨的手按在自己胯间。 春帐下 韩光霁素来不让丫环小厮近身侍候,他胯下那物还是头一回被旁人这样贴身碰着,因而周樱樱的手才按下去,他便觉得一股燥热感腾腾地升至小腹。 再说,自那日刘鹊教了他几样花招,他每每见着周樱樱红艳艳的双唇以及白生生的小手,心里便不自禁生了许多绮念。 只是想到周樱樱年纪小,又只囫囵地看过些秘戏图,定然不会个中玄妙,便小声哄她道:“樱樱……你伸手进来摸摸看。” 周樱樱原来顺着他的意,随便按了两下,感觉份量不小,心里正有几分满意。可听到他要自己摸他,却欲拒还迎,娇嗔道:“……不要脸,身子不让看,怎么就能摸呢?” 韩光霁听了这话,忽然默了默,松开握住她的手道:“我身上有许多疤,不好看,怕吓着你。” 啊。装可怜呢。 可周樱樱偏偏就吃这套。 “……都是这两年在战场上落下的伤吗?” 韩光霁看着周樱樱,目光闪烁,最后还是点了头。 “我不怕啊,”周樱樱说着,挨前去抱他,“自己的丈夫有什么好怕的?”她说完抬眼看向韩光霁,见他脸色为难,便松口道,“好了,我不看啦,别苦着脸了。” “虽然你不让看,可我让你看,你看不看?”周樱樱见韩光霁听后,又烧红了脸,良久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便抬手把里衣褪了——周樱樱此时身上只剩一件绣了山茶的鹅黄抹胸,圆润的肩头﹑细致的锁骨﹑还有饱满的胸脯全都勾着韩光霁的眼睛。 周樱樱见他不错眼地看着自己,又附在他耳边道:“你衣裳不能褪,裤子也不能褪么?” 此时韩光霁摇了摇头,垂首把裤带松了,又半褪了下来,那昂扬的物事便坦露了出来。 周樱樱瞧了一眼,见那物粗长,颜色却浅淡,觉得韩光霁果然哪哪都长都合她心意。可她怕又被瞧出端倪,便急忙装作害羞的样子别开了脸。 韩光霁见了,果然哄她道:“樱樱,你别怕。”说着又大了胆子,拉她的手按在自己胯下。 韩光霁自己是做过这事的,可他掌上有厚茧,那处的皮肉又极敏感,动作起来便多少有些不适。然而周樱樱的手却不同,她的手又小又嫩,许是紧张的缘故,手心又微微渗了汗。周樱樱才握着他,韩光霁便觉身下被既湿且热的嫩肉包紧了。 他勉强按捺住自己想要挺腰的冲动,与周樱樱道:“你……你动一动。” 周樱樱见韩光霁面色潮红,声音微哑,知他是舒服了。可现在这正是装不懂的时候,便问:“这﹑这怎么动?叁爷,你教教我罢。” “你﹑不是看过秘戏图吗?” “没看明白,”周樱樱软软地依着他撤娇,“你教我……” 韩光霁张了张嘴,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便握住她的手把那物上下捋动。才不久,周樱樱便觉手中之物愈发热烫,韩光霁的呼吸也愈发粗重。 “叁爷,你这样就舒服了吗?” 韩光霁听了,轻叹了一声,“嗯……舒服,樱樱,你真好。” 周樱樱没想到韩光霁这么容易满足,心里悄悄想着多给他一些甜头,拇指便轻轻地按了按那硕大的前端。如此一来韩光霁果然有些受不住了。周樱樱忽然觉得那物在她手心又胀大了些,顶端还渗出了前液。 “叁爷,你抱抱我。”周樱樱见韩光霁情动,腿心处也有了湿意,便想哄他来摸摸自己。 谁知韩光霁听了,却伸手捧住了周樱樱的脸与她缠吻,这个吻又深又长。不一会,周樱樱便听到韩光霁喉间发出了一声低哼,下一瞬便觉自己手上湿了一片。 韩光霁在周樱樱手上泄了一回,心里正舒坦,又低头细细地亲她的脸面。本是意乱情迷之时,却听到周樱樱小声说:“叁爷……你这是好了么?” “嗯。”韩光霁应了声,抬手便要替周樱樱把衣裳拉好。 然而周樱樱这时却垮着张脸避了开去——他好了,她却没好呢!她才起了个头就完了? 这真是亏大了,还是个闷亏。周樱樱心里委屈极了,不过这话又不能对韩光霁明说,便可怜巴巴地躺到床的里侧去,没搭理韩光霁。 韩光霁见了,却马上靠过去,温声细语地道:“樱樱,你这是怎么了?我﹑我刚刚弄痛你了?” 不!就是想被你弄痛!都没弄怎么会痛! 周樱樱有些欲哭无泪,最后只好委婉地道:“……叁爷,你抱抱我。” 韩光霁听了,侧着身在她背后躺下,又伸手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这样好了么?” 不好。 “你摸摸我。” 韩光霁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便朝她抹胸上摸去。周樱樱虽然身子纤瘦,生得削肩细腰,然而双乳却长得浑圆饱满。韩光霁方才见了,早想碰碰,不过怕吓着她才没出手。 周樱樱感觉着他双手从抹胸底下摸进来,细嫩的肌肤被他手心的厚茧磨擦着,觉得又痒又舒服。 韩光霁手上捏着周樱樱的嫩肉,此时方知温香软玉这四字的真味。当下只凭着本能把她一双椒乳握在手中揉搓,他使劲时满手软肉便似要从他手心溢出一般。他才揉按了一会,刚泄了的阳物又挺立起来。而躺在他身前的周樱樱似有所觉,竟轻轻地扭着腰,挺翘的臀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 “樱樱,你难受吗?” 周樱樱摇了摇头,微喘着气道:“……你再摸摸。” 韩光霁听了,见她腰肢轻摆,双腿夹紧,一手便探向了她小腹之上,“摸这里好不好?” 就要你摸这里! 周樱樱立时点了点头。 韩光霁见了便伸手朝周樱樱双腿间摸去。一触手,只觉她腿心肌肤极嫩,上面覆着的毛发竟已湿了一片。 “……原来你也想要了。” 想好久了。你才知道! 周樱樱心里虽然埋怨,却不敢作声,只是微微松了腿,由着韩光霁往更深处摸去。韩光霁从未碰过女儿家私处,手指好奇地在那肉缝处游戈。待它软软地松了嘴,才缓缓地把指头探进去。 只是在将进未进之间,韩光霁却问道:“樱樱,让我进去好不好?” 此时周樱樱只觉他再不进去她就要死了。 “……嗯,你进来。” “那,那我要你像刚刚那样帮我。” 好家伙!竟然还留着一手。真是小看你了!可周樱樱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听他的话了。 韩光霁此时见她转过身来,身上的抹胸早已蹭得七零八落,全然是一副娇弱妩媚的情态。 “你不情愿?” 周樱樱没答话,哼了一声,还是伸了软绵绵的手把他握住。 韩光霁舒服地嗯了一声,也把指头戳进那紧密的肉穴内,才入了身,便觉手指被层层的软肉吮紧。韩光霁只是想想假若胯下之物真入了穴是怎么一番畅美的光景,便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 周樱樱被他摸得舒服,一手帮他纾解,另一手抱住他头颈与他亲吻。二人渐吻渐深,不一会便泄在了对方手里。 撑腰 眼下虽然是初春时份,天气乍暖还寒的。可芙蓉帐暖,周韩二人在榻上耳鬓厮磨,俱是出了一身热汗。 韩光霁这时还抱着周樱樱,抬手往她额上一摸,抹了一层薄汗,便说:“叫水吧。” 这回是真叫了。周樱樱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外间的春浓春深听了吩咐,马上便让灶上的婆子烧水,不一会便送了热水来。 春浓手上捧了水盆和巾帕,垂着头进了里间。她还未曾开口,原来半掩着的床帷便揭了开来。春浓悄悄瞥了一眼,只见韩光霁头发凌乱,衣裳微敞,与平日一丝不苟的模样截然不同。 春浓看得心中一跳,忙收了眼神,问道:“可要奴婢侍候?” 这时韩光霁嗯了声,说道:“来侍候你们奶奶。”说着便要从榻上下去。 谁知他才抬脚,周樱樱却拉了他的手,又朝春浓道:“把水抬来就好了,不必侍候。” 春浓轻声应了,走到床边便听到韩光霁低声说:“……不是累了吗?怎地不用人侍候?” 接着周樱樱便道:“……要的呀,方才我……现下换你来侍候我一回吧。” 春浓把她的话隐约听了去,心里不禁吓了一跳,暗忖:奶奶胆子也太大了些。叁爷这样的性子又岂会在床帷间向女子伏低做小。 春浓原想着韩光霁定要拒绝,谁知他却嗯了一声,接着便伸手去捞盆中的帕子,看着真要侍候周樱樱——原来叁爷并非叁奶奶口中那样的一个闷葫芦,对枕边人也会柔情脉脉,温柔小意。 这时韩光霁见春浓还愣愣地守在床边,便与她道:“出去吧,不必守着。” 春浓听了,忙应声退了出去。 床帷里的韩光霁先替周樱樱把手上黏腻都洗了,才又帮她擦拭了汗津津的身子。周樱樱被侍候舒爽了,想着这样互相擦擦身子也是情趣,便要从他手上取过帕子。 然而韩光霁这时却收了手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着便转了身要下榻。 周樱樱想到他方才说自己身上的伤疤吓人,不给看,便挨近他道:“我们可是夫妻呢,难道你一辈子都不让我看?” 她说着,忽然便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有两师兄妹生了私情,不止背弃了师门,更把师父的武功秘典盗了。这师兄妹二人虽已有了夫妻之实,但那师兄却从不在师妹面前脱上衣。原来他已悄悄把秘典刻了在胸口上,便是师妹也轻易看不得——莫非韩光霁也刻了什么武功心法﹑藏宝地图在身上? 周樱樱见韩光霁不应,脑中一阵胡思乱想,便偷偷伸手去摸他腰间肌肤。然而才摸了两把,那作乱的手便被韩光霁捉紧了。 韩光霁回过头来,见她装作无辜地眨巴眼睛,便肃了脸道:“不许胡闹。” 周樱樱看他提了裤子就又冷着脸,哼了声道:“不摸就不摸。”刚刚是谁“樱樱,樱樱”地叫着求她摸的啊?就会假正经! 韩光霁见她耍性子,也不哄劝,只下了榻,在屏风后擦了身子才又回去。揭开床帷,便见周樱樱已盖好被子,缩在里侧,一副不欲与他搭话的样子。 刚刚两人还好着呢,转眼却又闹起别扭来。这时韩光霁才觉着周樱樱并不比水贼好应付多少。 韩光霁想了想,正要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却听周樱樱道:“叁爷。”他的手顿了顿,又放回了被窝里去。 “嗯。” “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你说。” “明日……许姨太太那的金嬷嬷要来教我管事,你陪着我可以么?” 韩光霁听了轻笑一声,“你不是胆子大么?见个嬷嬷也要陪着?” 周樱樱见他不明自己的用意,便转过身与韩光霁道:“哪是胆大胆小的缘故?我是要叁爷给我撑腰!” “为何?” “……许姨太太虽然因着叁爷答应了把院子的事教给我,可谁知这金嬷嬷会不会尽心教我呢?要是她面上答应,却还是用那金嬷嬷把持院中的事就不好了。假若你明日来了,她们心中多少有些顾忌,便不敢太过敷衍我。” 周樱樱说完见韩光霁只定定地看着她,却不作声,便拉了他的手道:“叁爷,你到底答不答应?” “好,”韩光霁应了声,忽地又伸手捏了捏周樱樱白嫩的脸皮道,“……没想到我给你布置的任务,你倒是挺尽心的。” 周樱樱见韩光霁明着肯定她的工作表现,忙贴过去问:“我办事这么尽心,那叁爷可有赏?” “不是给了玉镯子么?” 不提还好,一提那玉镯子,周樱樱就肉痛。她垂着眼,默默地想着该怎么讨价还价才是。 韩光霁那头正等着她回嘴,却许久未听见人声,低头朝怀里一看,便见周樱樱不知何时已歪着头睡了。 世子 昨夜折腾了大半晚上,要不是为了应付金嬷嬷,周樱樱今日也用不着起个大早。才睁眼,周樱樱下意识便伸手摸了摸身旁,此时韩光霁早已不见了踪影——说起来,韩光霁就是那种最惹人烦的上司。上班比人早,下班比人晚,有这样拼搏的上司,让下头的人怎么敢偷懒? 不敢偷懒的自然还有外间守着的二春,她们听了动静,唤了声叁奶奶便进了内间侍候周樱樱起身。 周樱樱抬眼一看,见两人笑得要过年似的,问道:“你们两个,一大早是捡着金子么?” 春深春浓听了先是相视一笑,接着春深才笑道:“奶奶和叁爷……成了好事,奴婢是替奶奶高兴啊。” 周樱樱虽然面皮比古代的小姑娘厚一些,但听了这话还是有几分羞涩,便哦哦了两声敷衍过去。 待梳妆的时候,周樱樱想着今日要正经学管事,便与梳头的春浓道:“梳个端庄些的。”说着又拿了韩光霁送的那对玉镯子戴在手上。 春浓瞧着周樱樱手上的玉镯子,想起昨夜叁爷待奶奶如何温存体贴,不禁说道:“叁爷待奶奶真好。” 周樱樱只以为她说的是镯子,心想:这可是她的任务奖金,还有往后五个月的工资!哪里好了! “叁爷待家里的人都好,人人都收到礼,两位妹妹也收了簪子的。” 一旁的春深听了,笑着劝道:“这玉镯子瞧着就是好物,旁人的怎么比得上?以后……以后奶奶有了孩子,叁爷待奶奶肯定更好。” 来了来了。又来催她年终目标了。周樱樱现在只要听见孩子两个字就心累。 仔细想想,韩光霁两个哥哥只有韩光耀娶了媳妇,也不知她那个王氏嫂嫂生了孩子没有?她这样想着,便如实问了二春。 春深答道:“大奶奶去年刚得了个哥儿,才满叁个月。因身子有些弱,叁爷回来那天便没有带出来认人,”她说着顿了顿,又道,“叁奶奶,奴婢今儿多嘴想要劝你一句……” 周樱樱从铜镜瞧了身后站着的春深一眼,回道:“你说吧。” “叁爷如今都快及冠了,候爷却还未为叁爷请封世子,也不知候爷是何用意?” 因春深说起“世子”一事,周樱樱便想起那日她在寂照居外偷听韩光霁母子的墙脚,候夫人也提过“请封世子”。那时她还说什么“身子骨弱”﹑“许氏子已有”……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候夫人大约是嫌弃她身子不好,难以生养,而韩光耀却已先生了儿子。 说来说去,总归是盯着她的肚皮吧。 周樱樱听明白了春深话里的意思,笑道:“叁爷才回来几天了?你们就急上啦?况且叁爷才是嫡子,这世子之位总归要传给他的。”况且这个中道理最明白的自然是韩光霁,可瞧着他刚回来那样子,哪像是急着和她圆房生子的? 周樱樱才说完,便见有人影从外间进来,来人便是韩光霁。方才还在说他呢,人就来了,外间的人竟没扬声!幸好说的不是什么坏话。 “叁爷来了,怎么外间的人也不提个醒?” 韩光霁今日着了件玄色翻领长袍,头戴金冠,瞧着比寻常还要冷峻几分。 “是我让他们噤声的,”他说着摆了摆手,让二春退下去,走到周樱樱身旁与她说,“就许你偷听我跟旁人说话,不许我听你的?” 啊,原来是故意的!小心眼!记仇! 他说完见周樱樱撅着嘴不回话,又问:“怎么忽然说起世子的事了?” 周樱樱不知他躲在外间听了多少,也不同他拐弯抹角,便直说道:“她们是替我的肚子着急呢!” 韩光霁听了,愣了愣神,摸着鼻子道:“这事……可急不来。” “对啊,”周樱樱说着点了点头,又道,“又不是我腰不好!”说完悄悄瞥向韩光霁,只见他果然有几分着恼。 周樱樱瞧着他的样子,心中暗笑,却忽然见韩光霁俯下身来,按住她肩头便咬了她耳尖一下。 周樱樱吃了痛,哎呀一声,又听到他在耳边说:“再说我腰不好,看谁给你撑腰!”说着又拉了她的手,扯开衣袖来看,见她果然戴着他送的镯子才松了手。 “是。叁爷腰最好了,能顶半边天。” 韩光霁听着,原来板着的脸又有了笑意,接着便拉了周樱樱去用早膳。因韩光霁尚在用药,周樱樱便吩咐人一日叁餐都预备些易克化﹑清淡的。 韩光霁叁两下便用完了一碗碧粳粥,与周樱樱说道:“我午后有事,只能早上陪你。” 周樱樱本来也没指望韩光霁会整日陪着她,听了他的话便随意问道:“叁爷午后去哪?” “同朋友有约。” 周樱樱一听,下意识便挑着眉问:“可是去见那刘爷?” 韩光霁听了,笑而不答。 周樱樱见他神色,只觉是八九不离十了,皱着眉道:“他要是拉你去喝酒,你可不能睬他!” 才说完,周樱樱便觉得自己这般管头管脚的,也不知会不会惹韩光霁心中不喜,便描补了几句:“你的脾胃还得好好养着呢,断不能胡乱折腾啊。” 韩光霁被周樱樱说了一通却也没恼,只是点头道:“知道了。” 周樱樱听他答应的话,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乖顺的丈夫也不是坏事。 旧人 周韩二人这般用过朝食,那金嬷嬷刚巧也来了。得了仆婢传讯,韩光霁便陪着周樱樱去见她。 周樱樱早先已让四春打探过,这个金嬷嬷为人精明能干,平日也颇得许姨太太信任。只她一进屋,见着韩光霁竟然也在,似乎有些意外,回过神来便又按规矩施了礼。金嬷嬷本想着候府中的爷们向来不管后宅中事,韩光霁来见她,不过是给许姨太太一个面子罢了。谁知她接着往下说去,这叁爷竟是赖着不走! 只是韩光霁可是这闻风斋的主子,人家是走是留,可轮不到她管。金嬷嬷想了想,便打趣道:“早先听许姨太太说道叁奶奶因病了一场,忘了许多事。要不,我先让这闻风斋的人都来向叁奶奶叩个头,也好让奶奶认一认人,”她说着又朝韩光霁笑了笑,“这后院的事啰嗦得很,也不知会不会教叁爷听烦了?” 韩光霁听了,应道:“无妨。我才离府两年,院中许多旧人却是不见了,我正好也认一认人。” 他这话听起来轻巧,却是在暗讽许姨太太趁他不在把他的人都撵走了!周樱樱听了后心想:早就知道你是个宅斗好手了,敲打起下人来真是顺溜得很。 金嬷嬷也是个人精,听出他话里意思,立时讨好地笑道:“好端端的人,哪里是不见了。不过叁奶奶刚进门时带来的嫁妆也不少……许姨太太又爱惜奶奶身子,便从叁爷手底下选了些得用的人去替奶奶管着嫁妆。” 周樱樱听了只觉得一口巨锅从天而降。这是欺负她“不记事”就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了是吧。况且把韩光霁的心腹拉去管她的嫁妆,这不是从总部外放么?虽然不是撵人,也是存着打压韩光霁势力的心思啊。 周樱樱正想着要怎么拆招,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韩光霁道:“人还在自然是好,过两天就请嬷嬷把人挪回来,”他说着,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新的人我用着不顺手。” 韩光霁之前还要周樱樱想法子把院里的人换了呢。现在周樱樱都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他哪里用得着她来想法子啊。周樱樱看他自己就能在这后宅中翻云覆雨了。 她听韩光霁叁言两语就大局已定的气势,一下子心里便放松了,甚至想让春深拿些点心来,就着茶水点心看戏。可她正看向春深,却见金嬷嬷悄悄朝她打眼色。 哎,她怎么忘了自己可是个双面间谍。 可韩光霁才是金主啊。周樱樱自然不会傻到打他的脸,许姨太太那边她只能过后再去哭可怜了。 周樱樱正装着没看见金嬷嬷的眼色,垂下头去喝茶。韩光霁却冷眼把她们的眉眼官司看得明明白白,便挑了眉问周樱樱,“这安排娘子觉得如何?” “啊?”好家伙,还给她点名了。这是迫着她站队是吧?昨晚上还抱着她情意缠绵呢。这榻上的情谊真是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周樱樱可没有办法了,只能摆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与金嬷嬷说:“既然叁爷都如此说了,那自然得听叁爷的。” 金嬷嬷见这周樱樱半点忙都帮不上,心中盘算着回去就要向许姨太太打小报告,面上却说:“叁奶奶说得是,自然是听叁爷的吩咐。只是有些人还在叁奶奶的庄子管着事,怕一时半会找不着接手的人。” 韩光霁听了,一声不响,只是手指头还在桌上敲着。他本就有些凶相,如今冷着张脸,不言不语的,更是有些慑人。 周樱樱见金嬷嬷快要急得冒冷汗,心里想着许姨太太也怕是不会这般轻易就范,便打圆场道:“叁爷,要不这样吧,先让金嬷嬷把那些旧人的去处交待了。待我把院中的事都上手了,再把往日服侍你的人挪回来,你说可好?” 韩光霁听了,打量了她好一会才说道:“……依你说的做。” 金嬷嬷听他终于允了,暗里也松了口气。只是她怕韩光霁又生出别的事来,便赶忙出去把院中仆婢招呼都过来。 她一走,韩光霁便朝周樱樱道:“待你上手了才把人挪回来,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秋后还没到呢,就急着跟她算账了。周樱樱觉得这样下去真要被这韩光霁拿捏得死死了——这可不行!她得反客为主! “不过是多等些日子罢了,又不是不许你的人回来,叁爷却是急什么?”周樱樱说着,忽然瞪大了眼看他,佯装恼道,“我知道了,这些旧人里可是有那些丫环俏婢,所以叁爷才这么火急火燎的!” “你胡说什么!” 周樱樱本来不过是跟他胡搞蛮缠来着,此时见他竟没有反驳,愈发觉得事实如此,心中一酸,大声道:“我哪有胡说?你就说那些旧人里是不是有丫环?” “就是有,也并非你想的那回事。” 啊!还真有丫环! “我想哪回事了?” “你自己心里明白。” 周樱樱听了还要回嘴,可这金嬷嬷却回来了,身后还领着一大帮子人。这院中除却四春以及韩光霁带回来的小厮,余下的俱是许姨太太安排的人,分别有四个二等丫环,八个粗使丫环,两个灶上的婆子,八个看院门的小厮……林林总总的,屋里都要被人站满了。 周韩二人端坐于上座,任那金嬷嬷挨个点名。这几十号人逐个向两位主子见礼也费了不少功夫。 待认了人,金嬷嬷又把人领了出去。 然而方才丫环的事周樱樱还没丢下呢,金嬷嬷一走,她立时便道:“既然叁爷心里着急,便早些说与我知要把哪些人挪回来侍候你。可别要迟了又来怪我办事不周到。” 韩光霁听她不依不饶的,心里也来气,哼了一声道:“你办事果然周到,我的银子没白花。” 周樱樱听了这话,恨不得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扔他脸上。只是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抬了手,把镯子露出来,说道:“客气了。不过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才说完,便见韩光霁回头瞪了她一眼。 周樱樱心中有气,也不怕他,立时便瞪了回去。 韩光霁见此,起身抬脚便要走。 周樱樱心中一急,正要问他去哪,只是还未开口,便听韩光霁冷冷地道:“你有许姨太太这座大靠山,想来是不必我来给你撑腰了!” 无价 韩光霁扔下这话,抬腿便走了。他人一走,春深立时劝道:“奶奶,叁爷今儿特地陪着你见金嬷嬷,是要给你体面。你又何苦为了那没影儿的事与叁爷拌嘴?” 周樱樱听了这话,竖着眉道:“什么没影儿?你们都听见了,他方才也认了那些旧人之中是有丫环来着!” 此时一旁的春浓也道:“……平日叁爷也未曾容我们近身侍候,想来叁爷与那些旧人不过有主仆情谊,奶奶可别多想了。” “奶奶,春浓说得对,”春深说着又拉了周樱樱的手道,“趁叁爷未曾走完,奶奶赶紧去把人追回来,说几句软话吧。” 其实周樱樱心知二春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方才气在头上,一时间便把事情闹僵了。然而话都撂下了,周樱樱却是拉不下脸来,立时便伏低做小地哄人。 “你们好啊。叁爷才回来多少时日?你们的心都偏着他了?你们怎么不学学随风呢,为着叁爷,他都敢对我这个叁奶奶大小眼!” “奶奶,这是耍小性子的时候么?”春深说着又挨近周樱樱身边道,“奶奶和叁爷像今早那样和和美美不好么?奴婢也是为了奶奶好才说这些话,哪里是偏着叁爷了?” 周樱樱也知这事论起来她确实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可是那韩光霁脾气也不小啊。一个不顺心就甩脸子走人。她要是一味惯着他,他以后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这样想着,周樱樱便侧过身避开了春深的手,又闷闷地说道:“不去。” 春深见劝不动周樱樱,转脸向站在门边的留春说:“留春,你去请叁爷回来。” “不准去!”留春的腿才跨出门就被周樱樱喊住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不必多说。” “啊?奶奶,真不去啊?”留春说着又朝外头看了眼。 “不去。” 留春听了只得讷讷应是。 春深见她似是有话便问,“这是怎么了?” “春深姐姐,你也知平日叁爷走路可利索了,可我刚刚看他走得慢悠悠的,半天没出院门呢!这会不会是等着奶奶……” 周樱樱一听,心里呸了一声。这个韩光霁想得倒美,就等着她去哄人么?她偏不! 春深听了这话还要开口,可这时候金嬷嬷却回来了。 这金嬷嬷一回来见韩光霁不在,偷偷松了口气,却问道:“叁爷走了?” “嗯。”周樱樱应着点了点头。 因韩光霁不在,金嬷嬷胆子便大了起来,“奶奶……这闻风斋的人都是许姨太太怕你受累,特意拨了些得用的过来。你看方才的事该怎么同许姨太太交代才好?” 好啊。这一个两个都来迫她。 周樱樱想着便皱了眉,把袖中的帕子抽出来,在手里绞来绞去,“我能怎么交代啊?姨母早先就吩咐过我要事事以叁爷为尊,叁爷的话我能不听么?再说,我自然知道姨母是为我好。可我刚刚不过想拖些时日,叁爷就甩脸色走人了。我要是再多说什么,怕是他连院门都不进了!” 金嬷嬷看着周樱樱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中啧了声,暗道:果然是个不顶事的。 而周樱樱见金嬷嬷只是听着,并未搭话,又道:“方才那事先不说。嬷嬷你今日定要把院中要紧的事交予我。否则叁爷今晚考我,我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金嬷嬷听见韩光霁要考她,也不敢推搪,便命人拿了账簿过来。接着金嬷嬷便把几本厚厚的本子交到周樱樱手上,“奶奶,这些账簿记了闻风霁过去两年的日常用度,你先看看。” 管理中馈最要紧的无非人财二事,方才周樱樱已认过人,接着便要学怎么管钱财﹑看账簿了。四春都是学过字的,其中春深春浓又识得最多,周樱樱便让她们也一并学着。 周樱樱翻了翻账簿,见上头罗列了众仆婢的月例——四春是她的大丫头,每月也不过能得一吊钱……只是他们院里人多,众人的月例加起来也算是每月花销中的大头。除却月例,其余的花销自然还有日常饮用﹑四时衣裳。这些用度都是公中所出,皆有定例。每月上旬闻风斋都要派人去许姨太太那里领对牌,再拿着对牌换物资,到了下旬又要拿对牌去对帐。 这般看着看着,周樱樱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衣裳吃食之类她不知道物价,自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她翻了翻近一个月的流水才发现她竟然吃了十两银子的药!自她穿越过来以后,“周樱樱”身子就好多了,也没看过几次大夫,吃过几次药……怎么就花了十两银呢?要知道十两银可以养十个春深了!周樱樱看到这条,心中就笃定当中肯定有人做假帐。 金嬷嬷把账簿上的事说了个大概,便问周樱樱:“奶奶可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 “这一时半会的,哪能看明白?待我回去细细看了,再请教嬷嬷。” 金嬷嬷点了点头,又与周樱樱道:“除却日常流水外,记着奶奶私库的账册也十分要紧。如今……是春深姑娘管着是吧?” 春深听了应是。金嬷嬷便指点了春深几句,诸如那布帛﹑药材应如何保管,人情往来又是如何处理。周樱樱这时才知道她屋里摆的那些玉石古玩﹑她日常戴的金银首饰全都仔细地记录在册,又注明了何年何月从何处而得。 这时周樱樱只见册上写着:前朝安阳公主嫁妆羊脂白玉贵妃手镯一双 “啊?”周樱樱指着镯子那条记录,问春深,“这镯子……是我戴着这对?” “是啊,奶奶。” “这,这是前朝公主的嫁妆?” 春深听了,点头应道:“奴婢特意问随风借了礼部下来的单子抄的,自然没有错。听说叁爷这次得的赏中有几样玉石古玩,这玉镯子便是其中一件。随风当时还笑说许是圣人知道叁爷新婚当晚便随了军,是故特意赐了这玉镯子作补偿。听说安阳公主与她的驸马一生恩爱和美,这镯子岂不是个好兆头?” 是啊……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确实是个好兆头。 周樱樱听后,低声道:“你说……这镯子值不值一百两银?” 这时春深却是一笑,“这样的物件么……奴婢怕是有市无价,千金难求吧。” 恩仇 前朝公主的嫁妆…… 原来不知道还好,现下知道了,周樱樱只觉手上的玉镯烫手。韩光霁送的镯子如此矜贵,自己方才还这样激他,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周樱樱如此想着,不禁叹了一声,可转念又想:不对,这不能怪她啊!韩光霁要是早先就说明白了,自己也会高高兴兴地把玉镯子收了。这事总归要怪他! 一旁的春深见本来看着账簿的周樱樱忽然瞧着手上的镯子出神,便挨着她唤了声:“奶奶?” “啊?” “奶奶可是有事?” 哎,可不是摊上事了么? 周樱樱这般想着,朝春深摇了摇头,又伸手把袖子捋好,不再看腕上的玉镯。 这时金嬷嬷正好开口道:“叁奶奶今儿认了人也收了账簿,该能给叁爷一个交代了。只是这些帐上的事也甚为琐碎,奶奶午后再仔细看看,有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随时召奴婢来也是可以的。”说罢,又转头朝二春道,“虽说叁奶奶今后便要管院中诸事了,可奶奶向来身子骨弱,两位姑娘可要仔细侍候好叁奶奶,不然可要教许姨太太心疼!”接着又约定了明早再来闻风斋。 金嬷嬷是许姨太太跟前体面的嬷嬷,周樱樱自然要给她几分面子。是以她走的时候,便命春浓把人送了出院门。 而春深方才见周樱樱盯着玉镯子出神,猜得她几分心事,便问:“奶奶在想叁爷的事?” 周樱樱听了,只瞥了春深一眼却没有说话。 春深见她的神色便知自己猜的差不离了,“奶奶,夫妻哪有隔夜仇的?待叁爷回来,你说几句软和的话,事情便好了。再说,叁爷也不是那等子小心眼的人。” 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呢!韩叁这样子的还不算小心眼? 可周樱樱心知韩光霁在外头的人设立得好,因此也不和春深啰嗦,只是叹了口气道:“他这样走了,也不知道今晚可会着家呢?”那些个古代的公子哥儿不是最喜去勾栏妓院附庸风雅的么?而且今天陪着他的还是刘鹊,这个狐狸眼看着就是狐朋狗党之流,指不定就要带坏韩叁! 然而春深听了却道:“叁爷今晚肯定回来的。” “为何?” “奶奶,今日可是十五啊!” 春深如此一提,周樱樱才想起侯府中有规矩,每逢初一﹑十五各房的人都要去祖母的院里用饭。韩光霁这人守规矩,若非有要事,定然要回家用晚膳的。 “奶奶待会见着叁爷定要好好哄人,可别再耍小性子了。” 架不住春深一番语重心长的哄劝,周樱樱终归是应了——哄人就哄人吧,她又不是不会。 只是哄人之前,周樱樱却还有别的事放在心上。方才金嬷嬷提过她嫁入侯府时带的嫁妆可不少。她来了也有一段时日了,竟还没见过她的小金库!趁着今日要学管事,周樱樱便命春深去取了库房的钥匙来。 这库房是东梢间一个屋子改成的,屋子的窗户都封了,里面还分了内外两间。外间放的便是她的嫁妆,里间则是韩光霁的私库,要进去还要再开锁。外间的墙边放了一排多宝格,上头放了许多古玩摆设。此外屋里还放了几箱衣裳首饰,还有布帛药材之类。不看不知,周樱樱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小富婆啊。 周樱樱看着多宝格,忽然问春深:“春深啊,我嫁了给叁爷,那这些嫁妆算是我的还是叁爷的?” 春深听了,愣了愣神才回道:“……你和叁爷是夫妻,你的便是叁爷的。” 周樱樱听着春深这话似乎是没说明白呢。她的算是韩光霁的,可韩光霁的却不算她的吧? 春深隐约知周樱樱心中所想,又道:“但凡是有出息的爷们,谁会动用娘子的嫁妆?都是留给儿女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有些没出息的还是会用了。春深虽然没把话说明白,但周樱樱大概明了韩光霁对她的嫁妆是有一定支配权的。相反,只要韩光霁不松口,自己连他那私库都摸不着。这么想了想,这小金库突然就不香了。 周樱樱本还想问要是有一日,她不小心教韩光霁休弃了,或是二人要和离,这些嫁妆又该归了谁?只是这些话在春深听来怕是有些骇人,周樱樱便忍住没问。 如此走马看花地参观了一回她的私库,周樱樱便回了正房。因她昨晚本就没睡好,今日又劳心劳力了一回,便打算回屋里歇一会。许是真有些累了,周樱樱的头才沾上软枕,不一会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周樱樱将醒未醒之时,忽然听得外间传来隐约的人声——原来是韩光霁回来了。然而周樱樱还未来得及反应,掩着的床帷就被揭了开来,接着她便听到一声不满的轻哼。 要命!韩光霁大约是想看到她在诚心懴悔吧?谁知一回来却见到她在睡大觉! 这时周樱樱马上从床上挣着起身,朝韩光霁唤道:“叁爷。” 然而韩光霁听了,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应声。 周樱樱看着他的脸色,知道这人是轻易哄不好了,便下了榻,坐到他身边问道:“叁爷还在生气么?”说着又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今日是……是我鲁莽了,叁爷就别气了吧?” “哦?”韩光霁听了,抬眉道,“原来你也知错?那你错在哪里?” 要死人了。认错还不够,还要自我批评!不如直接让她写悔过书吧! “知道了。我﹑我不应该说叁爷与丫环有私……” 可韩光霁听了并未满意,又道:“还有呢?” 周樱樱见他得势不饶人,心里又有几分着恼。这夫妻相处,不是应该互有相让的么?这人是想把她逼进死胡同去吧? “哪里还有……”周樱樱说着撅了嘴,“我不知道也不明白,要不叁爷给我讲讲?” 韩光霁原以为周樱樱真要认错呢。谁知这人转眼又开始耍无赖,便使劲瞪了瞪她并不说话。 然而周樱樱这几日是被他瞪习惯了,因而并不怕他,反倒是小声骂了句:“就知道嘴硬!” 韩光霁耳力不凡,岂会把这话漏了?于是立时道:“谁嘴硬了?” 杠精!跟这人怕是说不明白了! 周樱樱如此想着,忽然挨上前去,靠到韩光霁身上。韩光霁不知就里,自然往后一躲。然而周樱樱却是不依不饶的,直到与韩光霁双唇轻触才停住了。 韩光霁不妨周樱樱有此一着,吃了一惊,说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周樱樱见他耳尖都红了,微微一笑,又倾身在他嘴唇上吮了一下,“尝尝看谁的嘴硬啊?” “你﹑你——” 周樱樱见韩光霁又要教训她,哪会给他机会?她想着跟这人怕是说不明白了,要落得个耳根清静,还是一吻泯恩仇吧。 碰瓷 眼下毕竟是光天化日,外间还有人守着,是以周樱樱也不敢闹得太过。只是凑上去与韩光霁贴了几下嘴唇便退了开来。 “你﹑你怎能这般胡闹?” “我胡闹么?”周樱樱说着,又挨近几分,近到瞧着韩光霁双瞳中映着两个自己才停了下来,“我要是胡闹,你怎么不推开我呀?” 韩光霁听了,见着周樱樱眼中得意的神色,心中微恼,抬手便把她推了开去。 周樱樱被他一推便就着他的劲歪倒在罗汉床上,然后背着人颤声道:“你真的推?” 韩光霁自觉没有使上力气,但周樱樱本就体弱,素来又是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眼下见她有气无力地歪在床上,立时便把她扶了起来,抱在怀里。 “樱樱?” 周樱樱虽被他抱着,却是别开了脸没看他,接着又哀怨地道:“你竟然真的推我……” 韩光霁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有几分着急,想伸手把她的脸扳过来却又不敢,只好解释道:“我没使上劲……况且,你要是不胡闹,我怎会推你?” 此时只听周樱樱道:“你是习武之人,便是轻轻一推,于我而言已有十足的劲道了……再说,我怎么算胡闹?你早上还咬我耳朵来着呢。就许你胡闹,却不许我胡闹?” 韩光霁听后,默了一会,最终吁了口气道:“好,这事是我不对。” 周樱樱听了这话,总算愿意转过脸来看他:“今日我错了一回,你也推了我一把……这下算扯平了吧。” 韩光霁此刻正把周樱樱抱在怀里,垂首看向她时,便见她双眼亮亮的,哪有半点悲伤的神色?要是韩光霁眼下还没明白这是周樱樱下的套就真是个傻子了。 周樱樱见他瞧着自己的神色变了几变,一时恼怒,一时欢喜,便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道:“……别气了,成吗?” 韩光霁原来也有几分脾气的,只是同周樱樱连日相处,只觉自己的脾气都快被磨没了。 默默地打量了周樱樱一番,终于又叹了口气,点头应了。 周樱樱见他松了嘴,立时放下心头大石。谁知这时韩光霁却来考她功课了,“我去了后,那金嬷嬷又教了你些什么?” 周樱樱一听,知道这是个立功的机会。立时便说了金嬷嬷如何教她看账簿,她又学得如何费神,是以午后才歇下的事。 然而韩光霁刚刚才着了她的道,这回就懒得心疼她了,只是公事公办地问:“那些账簿可有问题?” “叁爷,我今日才第一回看账簿,只看了个笼统……不过有一事确实奇怪。” “什么事?” “我自从上回大病一场,吃的药便少了些……谁知帐上还记着我一个月吃了足足十两银的药。别的事我不清楚,可这药我有吃没吃还是知道的。” 周樱樱说完见韩光霁沉吟良久,过了会才喊他:“叁爷心中可是有什么盘算?” 韩光霁听后,摇了摇头道:“尚且没有。这事你先别扬声。” 哦,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了? “叁爷这是有何用意?” 韩光霁此时才放开周樱樱,扶她坐好,说道:“你用的郎中本就是许姨太太的人,这药方捏在他们手中,用什药都是随他们说……这十两银说不明白。” 周樱樱应了声,又问他:“那叁爷今早说的事是不是要照办啊……就是那个﹑要把旧人挪回来的事。” “嗯,”韩光霁听后点了点头,“眼下闻风斋里都是他们的人。你便是要换也得有接替的人,把旧人挪回来却是正好,”他说着轻咳了几下,“况且他们对这里本就熟悉,你调教起来也不费力。” 周樱樱听后啊了一声,立时抱了韩光霁的手臂道:“原来你都是为了我好。” “哼。” 周樱樱见他又肃着张脸不说话,暗忖:你是为我好就说出来啊。老是哼哼唧唧的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 她可不会学韩光霁那一套,直接问道:“那旧人里可是真有丫环?” “有两个。” 有,还有两个! “哼。” 韩光霁见周樱樱松了抱着他的手,又别了脸,便说道:“……我和她们不过是主仆。” 周樱樱想起许姨太太说过韩光霁在府中从未收过通房侍妾,便姑且信他一回。 “她们多大了?” 这时韩光霁想了想才道:“似乎……比我长着一两岁吧。” 那就是二十左右了。 “这……可配人了?” “没有,”韩光霁说着摇了摇头,又道,“这事你以后来安排吧。” 周樱樱听到这话便知他与这两个丫环当真没有私情,应了他后又说道:“今儿你同那刘爷去哪儿耍乐啊?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哪里是去玩?”韩光霁边说边伸指弹了下她额头。 “有正事?” “嗯,刘鹊今早去太医署复命。我让他顺便去吏部打听些事来着。” 吏部?周樱樱听了立时便明白过来了。 “难不成叁爷要升官了?” 韩光霁此时却起了身道:“时候不早了,该去祖母那儿了。” 现在周樱樱也算有些了解韩光霁的性情了,若非十拿九稳的事,他是不会随便开口的。她知道眼下是问不出什么了,便整了整衣裳,准备起行。谁知这时韩光霁却不知从何处取了一个圆形的盒子塞到她手中。 周樱樱正要问这是什么来着,韩光霁却已先道:“……我不会这些,是刘鹊选的。” 周樱樱听了,打开盒子一看,只见盒中躺着一只玉梳篦。梳篦上头纹了樱花的样式,看着十分精巧可爱。周樱樱看着很是欢喜,心里又叹了口气:这人怎么哄人都这么别扭? 如此想着,又拉了韩光霁的手道:“帮我戴上。” 韩光霁哪里做过这些事?原来想要拒绝的,但看了看周樱樱的神色,还是取了玉梳篦插在她的发髻上,边上手边道:“……以后可用不着馋别人的簪子了。” 周樱樱听了,心忖:这人啊是真不会哄人。可是呢,看在他有几分用心,以后就不给他碰瓷了吧。 哀兵 周樱樱费了一番唇舌总算教韩光霁消了气。因快到用膳的点,周韩二人稍稍准备了一番便朝老夫人的荣寿堂去了。 只是出了闻风斋院门不久,周樱樱右边眼皮竟是莫名一跳。她脚下一顿,韩光霁便回头问道:“怎么了?” 周樱樱听后,摇了摇头道:“不过是碎石子绊脚。” 韩光霁听了未说什么,却过来牵了她的手。此时正是余晖将尽,星光渐显的时候。周樱樱握着韩光霁的手在园中缓步走去,竟有种正在约会的感觉。二人这般牵着手走了一会,忽地却见迎面而来几道人影。 因有外人来了,韩光霁便放了周樱樱的手。前方两点灯火渐近,周樱樱才看清楚走在提灯人身后的是韩光耀。 方才眼皮跳了一下就遇见韩光耀了……周樱樱心里有些不自在便走慢了些,躲了在韩光霁身后。 两方狭路相逢,一番寒暄是免不了的。周韩二人先行了礼。韩光耀点头应了,先唤了声叁弟,接着却朝周樱樱喊道:“表妹。” 这一声表妹真是如雷贯耳啊。这个韩光耀怕是嫌活得太痛快,竟敢在韩光霁面前喊她表妹?是想和她一起被人打包送去沉塘吗? 周樱樱此时虽是站在韩光霁身后,但也能猜着他脸色肯定不好看。而韩光耀见周樱樱对他不太理睬,也不甚在意,只笑了笑便先行一步,朝荣寿堂去了。 待人走远了,周樱樱才挨近韩光霁身边去瞧他的脸色。这一看,果然是脸色沉沉。 周樱樱见了,便道:“叁爷……谁没有个表哥表妹的。你可别多想啊。” 此时韩光霁侧头看她一眼,回道:“我知道。” 周樱樱见他面上是应了,但还是冷着张脸,便笑道:“他怎么叫我,我管不着。可我不认他这个表哥就是了。” 韩光霁听了这话,脸上显然松快了些,突然问道:“那……那你认谁做表哥?” 韩光霁有自己的亲外祖家,自然也有许多表亲。许姨太太不过是他父亲的妾侍。于他而言,周樱樱实在算不上什么正经的表妹,固然也未曾叫过他表哥。 可周樱樱闻音知雅意,听了他的话后,便凑到他身边说:“认你啊,叁表哥,”接着又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以后只让你喊我表妹可好?” “胡闹。”韩光霁说着,脸上却是带了笑的。 二人这般说了一阵话便到了荣寿堂。只是他们才刚到埗,韩光霁便被侯爷的小厮请了去说话。 周樱樱不欲与韩光耀有牵扯,便凑到了女眷身旁说话。这时慕兰﹑慕芝以及王氏嫂嫂已经到了。王氏嫂嫂手里还抱了个小娃娃,这小娃娃便是她和韩光耀的长子琛哥儿。 周樱樱虽然不太待见韩光耀,但挺喜欢这个嫂嫂的,便拉了春深,小声问道:“嫂嫂得了哥儿,我当时可有送礼?” 春深听后,点头应道:“送了的。包了封红又赠了个长命锁。” 周樱樱听了,放下心来,便坐在王氏嫂嫂身旁逗弄琛哥儿。只是她愈看这嫂嫂愈觉得韩光耀可恶。这嫂嫂长相秀丽,为人温厚,十足的贤妻模样。然而韩光耀尤觉不足,竟还敢觊觎弟媳! 周樱樱愈想愈气,不禁朝韩光耀那方向瞪了一眼。这一瞪却发现韩光耀那厮正在偷偷打量自己,两方眼神双触,他也不回避,反而对她笑了笑。 这众目睽睽之下,韩光耀竟也毫不避讳!周樱樱内心一阵反感,便假意道:“怎么这个时候了,叁爷还未回来?” 韩慕兰听了,掩嘴笑道:“叁嫂和叁哥也太黏糊了,方才不是一道过来的,才分开多久,这就急着找人啦。” 周樱樱现在是恨不得让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和韩光霁恩爱,好让那些恬不知耻的人知难而退。于是便顺着韩慕兰的话头,显摆了一下韩光霁送她的玉镯子。等显摆完了,便想拉了四春出去,要接韩光霁过来。 韩慕芝听了,却劝道:“父亲和叁哥定是有正事呢,嫂嫂和我们一道等着吧。” 其实周樱樱也不是真急着见人,只是不想同韩光耀处在一地而已,便笑道:“我不打扰他们,在屋外等一会也使得。”说着便同四春一起出了屋子。 方才周樱樱已问过人,知道韩光霁父子正在西梢间说话,便朝那屋子去了。谁知她人才刚到,便碰上了随风。 随风一见周樱樱,便苦着张脸喊道:“叁奶奶。” 周樱樱见他神色不善,皱眉道:“怎么了?叁爷呢?” “奶奶,方才叁爷不知怎地激怒了侯爷,被侯爷罚了去跪祠堂!” 周樱樱听后,啊了一声,“这……要跪多久?” 随风摇了摇头,“跪到侯爷消气为止……” 好家伙。韩光霁虽然只得十九岁,可眼下也是个成家立业的人了。这是犯了什么过错,还得像个孩子一样罚跪祠堂? 周樱樱想了想又问:“跪祠堂……自然不能吃饭了?” “不能。” “侯爷还在屋里头吗?” “还在。” 周樱樱应了声好,便朝屋子走去。 随风见此,不禁吓了一跳,忙问道:“奶奶去哪?” “去找侯爷。” “你﹑你找侯爷干什么?” “求情啊,难不成眼巴巴地看着叁爷挨罚么?” 恰好侯爷身边的人正押了韩光霁去祠堂,梢间外便无人守着。于是周樱樱敲了门,待屋内应声便走了进去。 武安侯向来甚少与儿媳打交道,见周樱樱来了,皱眉道:“你因何事要见我?” 周樱樱听了,委委屈屈地道:“儿媳听闻叁爷做错了事,惹怒了公爹——” 她话还未说完,武安侯已打断了她的话道:“他倒是出息了,竟教媳妇来求情。” 可这时周樱樱却道:“儿媳并非来求情的……”她说着轻咳了几声,“叁爷自然是有错,公爹才会罚他的。可是夫妻一体,丈夫正在挨罚,我这个为人妻子的难道可以安心吃饱喝足?” 武安侯听后,打量了周樱樱一番,沉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求公爹连儿媳一起罚了。”周樱樱说着身子颤了颤,似乎要站不稳了。 武安侯见了周樱樱这病歪歪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素来体弱,不必如此。” 周樱樱一听这话,心道机会来了。 “儿媳身子弱,可叁爷身子也不好啊。叁爷近日胃疾发作,还在用药呢。要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全?”周樱樱说着,哽咽了一声,听着便要哭出来了。 武安侯可是府中最高决策人。周樱樱自知形势比人弱,进来前已想好只能走哀兵政策。 “他有胃疾?” 周樱樱听了武安侯这问话心中微恼。她还以为韩光霁也算是个重点管培生呢!可是他有长期胃病,这个当爹的竟是毫不知情。 可周樱樱是敢怒不敢言的,又朝着武安侯哀哀地道:“是,听叁爷身边的人说这胃疾已有些时日了,发作时可厉害。前些日子叁爷又发作了一回,最近都在用药……公爹若不许儿媳同叁爷一起受罚,便许儿媳给叁爷送碗素面吧!” 心疼 武安侯府的祠堂于韩光霁而言并不陌生。侯府叁位爷里,就数他跪祖宗的次数最多。小时候第一次挨罚,深更半夜就他一个跪在一片黑压压的牌位前,他怕得很。小脚还没跨过门坎,腿已经软了,他那时怕得扯住乳母的袖子不撒手。乳母看着他的神色大抵也是有几分心疼的。可是父亲的人就在一旁盯着,他一声令下,谁敢护着他?没有人会护着他。 韩光霁心知,这一回他至少得跪上一宿,父亲才会消气。可他这般想着,忽然却听得叩门声传来。 “谁?” “是我。”门外的周樱樱应了,也不待韩光霁回话便径直推门入内。周樱樱进屋前吩咐四春在梢间稍息便关上了门。 韩光霁回过头,只见周樱樱提了个食盒子,笑盈盈地朝他走来。他愣了愣神,问:“你﹑你怎么来了?” 周樱樱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样,笑意更深了,“来当你的救兵呀,叁表哥。” 韩光霁听了这话,心中一跳,回过神来又道:“别胡闹,你快些回去。要是教父亲知道了,要把你一起罚了。” 这时周樱樱把食盒子放在地上,半蹲在韩光霁身边道:“我怎会是那等有勇无谋之人?我来之前可是向侯爷请示过的。” 韩光霁听后,不禁抬眉问道:“他准?” “准了。” “他……他怎么会准?” 周樱樱这时得意笑,“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啊。” “怎么说?” 周樱樱说着,去供桌前取了个蒲团,回来盘膝坐在韩光霁身边,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告之:“我与侯爷说,你我夫妻一体,我不能眼巴巴地看你挨罚,请他连我一并罚了。” “……然后呢?” “然后……侯爷怜惜我体弱,就不行那连坐法啦。我听了后便说侯爷既然心疼小辈,怎么不心疼一下叁爷呢?叁爷在外辛苦两年为武安侯府挣了好名声,却落下了胃病,可不好再挨饿受冷了。” 周樱樱心想:今晚我为你这么劳心费神,就不信你半分不感动。 如此想着,看向韩光霁,却见他垂首看着地上,喃喃道:“……他怎会心疼我?” 他这话虽然说得极轻,然而因此时屋里只有二人,周樱樱倒是听得清楚……韩光霁是武安侯府嫡子,一出生便是身份贵重。长成后更是文韬武略﹑一表人材,这样的人本应是肆意飞扬的天之骄子。但周樱樱觉着在这府中他似乎难得有轻松惬意的时候。 周樱樱想了想,握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道:“他不心疼你,我来心疼你,成吗?” 韩光霁听了这话,抬眼看向周樱樱,良久后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周樱樱见他点头,笑了笑道:“我说心疼你却不是空话。”说着便揭了跟前的食盒子,里头最上层放了一大碗银丝挂面,中间那层放了一盘荠菜山鸡片还有一盘清蒸刀鱼,最底层则放了两双碗筷。 周樱樱把碗拿过来,想把面食分了。这时韩光霁却从她手中把碗接过,说道:“我来。” 两人默默地用了些面,周樱樱便问:“叁爷……今日是生了什么事,竟教侯爷这般罚你?” 韩光霁听了却是答非所问道:“这屋子冷,你吃完就回院里去。” 周樱樱见他不答,心中哼了声道:你就憋着吧,憋到流鼻血看谁可怜你! 二人吃毕,韩光霁把东西收好,又跪直了身子,与周樱樱说:“你回去吧。” 周樱樱听了,一言不发,提了食盒子便往外走。韩光霁倒未曾想到她走得那么干脆,不禁看着门出了神。还没来得及回神,却见周樱樱又折返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这话听着似是呵责,然而韩光霁脸上却分明有笑意。 周樱樱见了,笑道:“看你舍不得我,便多陪你一会。” “胡说……”韩光霁说着转开了眼没有看她,未几又道,“旁边有间耳房,你去歇会,别在这里跪着。” “那你呢?” “我没事。” 周樱樱知劝不动人,便陪他跪了一阵。只是她昨晚睡不好,今日又折腾了一日,确实跪不住了,便进了旁边的耳房假寐了一会。才睁眼便探头去看堂中的韩光霁,只见这人同方才一般还是跪得毕直的。 周樱樱见了,真是“恼其不争”。侯爷的人不过在外头远远地守着,又没有人盯住他,他又何苦这般死心眼?这人算计她的时候可精明得很啊,怎么受罚的时候就这么憨了?再说,旁人不知道便罢了,周樱樱可是知道他腰上有伤的。就这么跪上一宿,这腰还要不要了? 周樱樱想了想,去堂中与韩光霁道:“叁爷,我出去一会。” 听韩光霁应了声,周樱樱便离了屋子。再回来时,身上却多了件披风,手里也捧着一件。 “叁爷。”周樱樱把手中的披风交予韩光霁,重又跪在他身边的蒲团上。 韩光霁侧眼看她,见她脸色苍白,低声道:“回去吧,不用陪着我。” 周樱樱没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未几,韩光霁只觉肩上一重,却是周樱樱挨了在他肩上。 “樱樱?” 韩光霁如此唤了一声,周樱樱并未答应。只他觉着在祠堂中如此相偎有些不妥,便微微侧开了身。谁知他身形方动,周樱樱的身子便随着他的动作滑倒。幸而他手快,及时把她身子搂住,周樱樱才没摔在地上。 “樱樱?”韩光霁见怀中的周樱樱闭目不应,心中着急,扭头就要喊人。 可他还未曾开口,便听见春深的声音喊道:“不好了!叁奶奶在祠堂里晕倒了!” 这人才倒在他怀里,怎么春深就知道喊人了?韩光霁想了想,不禁皱了眉,捏住周樱樱的鼻子道:“别装了。” 周樱樱一时憋不过气,微张了嘴。接着又压了声线道:“……哪是装的,我真累了,你看不出来吗?” “春深那样叫唤,不是你指使的?” “她瞧见我倒在地上,一时着急便要喊人,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么?什么指使来指使去的?” 韩光霁听了,叹了声道:“好,既是一场误会,你现下醒了,便回去吧。” 然而周樱樱却赖在他怀里,说道:“不行,方才春深已惊动了侯爷的人。我怎么也得再“晕”一会儿。再说,我双腿跪得麻了,走不动。” “那……你要怎地?” “你抱我回去。” 周樱樱见他没作声,抿了嘴道:“反正我是走不动了,你要是不愿意抱便出去喊个小厮过来抱我回去吧。” 韩光霁听了这话眉头慢得更深了,他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抱周樱樱?最终只得听了她话,把人抱回闻风斋去。 贪玩 祠堂内的韩光霁说不过周樱樱,只好把人抱回闻风斋。而祠堂外守着的人见那个药罐子叁奶奶竟然晕倒了,也不敢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叁爷抱了人回去。 待把周樱樱外裳解了,放在榻上,韩光霁便道:“你安置吧。”说完竟然又要走。 周樱樱见了,立时便拉住他衣衫问:“你去哪?” “……回去受罚。” 周樱樱听了,心里不禁骂一声:傻子!她这样折腾,不就是想让他免了罚么!这个韩光霁倒好,又巴巴地往坑里跳!可周樱樱心里这样想,话却不能这么说。不然原来办的好事也要变坏事了。 于是她抿着唇道:“你走了,谁来照看我?” 韩光霁听后,指了指外间道:“外头一屋子的人,还不够照看你么?今晚你让春深睡在里间就是。” 可是周樱樱哪能依他?“春深是我的丈夫么?她们哪有你对我上心?”周樱樱说着见韩光霁又要反驳,马上道,“难道你要说你对我的好还比不上我的丫环?再说,你还会把脉呢!她们可不会这些!” 韩光霁见周樱樱一味胡搅蛮缠,叹了一息,坐在榻边的圆櫈上道:“樱樱……我明白你的用意。可父亲向来说一不二,他要罚我,我便是今天罚不完明天也要补上的。” 周樱樱听他口气软和了,便拉他的手道:“我看未必……大抵你也未曾想到侯爷今晚会准我给你送饭是吧?如今不是也破例了吗?” 韩光霁听了只是苦笑,“……倒也不算破例。”只因往日从未有人为他求过情,既无先例,如何谈破? 周樱樱当下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道:“叁爷是打过仗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是以柔济刚。你若一味同侯爷硬碰硬,哪能有好果子吃?”她虽然不知道这父子二人因何争吵,但韩光霁的性情还是知道的。韩叁这人行事虽有谋略,但过于刚正,有些不通世故。幸好他出身高贵,不然以他的资质性情,必然是个被打的出头鸟。外头的人须得予武安侯府几分薄面。可侯爷是谁?是他亲爹来着,要打要罚自然不必顾忌谁的脸面。 韩光霁听了这话,沉吟半晌,过了会才笑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哎,这都是她从前在职场上碰软钉子碰出来的经验啊。在上位的人谁真的个个心胸广阔啊?忠言说多了早晚挨鞭子! 周樱樱毕竟好奇,想知他因何挨罚,又问:“叁爷,你到底因何事惹怒了侯爷?何不说予我知,或者我也能替你分忧?” 此时韩光霁还未答话,外头守门的留春却来禀报,侯爷的人来了要传话予叁爷。 周樱樱一听,暗里恼道:这什么爹!是拿儿子当成犯人看待么!只是她毕竟“病着”,心中虽然焦急,却不敢陪韩光霁一同出去。 过了一会韩光霁才回来,周樱樱见了他,急道:“侯爷真要你回去跪祠堂?” 谁知韩光霁却笑着捏了捏她鼻子道:“你得逞了。” “什么?”周樱樱听他话中之意,心头一喜,便从床上起身,“侯爷不罚你啦?” “嗯。父亲知道你在祠堂里晕倒的事,派人过来问可用请郎中过府。” “那你怎么回?”周樱樱虽然想帮他,却不想吃那些苦兮兮的药。 “我说不用,屋里还有你平常惯吃的药丸。倘若你明日还是不适,再请郎中不迟。” 知道不用吃药,周樱樱立时便笑了,又拉着韩光霁的手道:“叁爷可真机灵!” 这时韩光霁却哼了一声道:“论机灵还不及上你。” 周樱樱嘴上道:“不敢。”心中想的却是,你知道就好。 因这时天色已晚,韩光霁梳洗过,便褪了外衣,躺在周樱樱身侧。 他才盖好被子,又听周樱樱问道:“那这个罚明天还要补上吗?” 韩光霁对父亲的作风很是了解,答道:“方才没提,就是不用了。” 周樱樱听了,高兴笑道:“那真好。”转头却又啊了一声。 “怎么了?” “想到还有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我既然“病”了,明日自然不用上金嬷嬷的课啦。”又可以逃学了,耶。才说完,周樱樱又贴在韩光霁身旁,问道:“我今日做得这么好,叁爷可有赏?” 韩光霁听了,哼声道:“这回想要什么赏?是簪子还是耳铛?” “都不是,叁爷连安阳公主的嫁妆都予我了。其他的金银首饰都不及这双镯子矜贵啊。” 韩光霁未料到周樱樱知了那玉镯的来历,一时便有几分不自在,“……那镯子放着也是放着,且只有一双,给两位妹妹其中一个都不好,便给你了。你倒是不必多想。” 周樱樱听他干巴巴地狡辩,笑意更浓,“我多想?你倒是说说我多想什么了?丈夫对妻子好可不是天经地义么?这算不算多想啊?” 在这些言语上,韩光霁脸皮素来没周樱樱厚,便扯开话头道:“你既然不要金银首饰,却是要什么赏?” “我许久未曾出门了……叁爷,你带我出门逛逛成么?” “……没想到你不只贪财还贪玩。” 谁知周樱樱听了却哼了声:“我出去可是为了管院子的事。” 韩光霁明知她最会诡辩,却忍不住问道:“怎么说?” “我今日不是学着看账簿么?可我对物价行情一概不知,便是随买货的胡乱记数,这账簿也是白看。虽说这些事我问四春也能知道些,可怎么及得上亲自去体察来得实在?”周樱樱说完见韩光霁没应声,又推他手臂道,“叁爷,我说的可有道理?” “……有吧。” “那你陪我吗?” “嗯,”韩光霁应着侧过身子,摸了摸她脸颊道,“吏部的文书不日便要发下了,趁着我还得空,便陪你出去玩玩吧。” 啊,原来韩叁也要上班了!—— 首-发:[海棠搜书].「po1⒏υip」 番外服输上 今年的西京盛夏难熬。而周樱樱向来畏寒怕热,只因苦夏便消瘦不少。韩光霁见此,趁有几日得空便带了周樱樱到京郊的庄子上避暑。这庄子依山傍水,绿荫环绕,周樱樱只是看着便觉得解暑。 晌午时份,周樱樱正在寝室的美人榻上歇息,此际春深手上的纨扇轻风慢送,吹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于是周樱樱便翻了身,含糊道:“我困了,你也歇歇……”说完,后颈那阵风却吹得愈发厉害,便唤道,“春深?” 春深不应,周樱樱侧身看去,只见身前早没了春深的影子,手执纨扇的却是韩光霁。 “怎么了?不好好看公文却来当我的小丫环?” 韩光霁听了,拿扇子点了下她前额,“谁当丫环来着?是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什么事?”周樱樱说着取了他手里的纨扇,缓缓地搧着风。 “方才在书房随风来寻我……”韩光霁说着轻轻一笑,“他想求娶你身边的丫头。” 周樱樱听后,心中呵了一声。好个随风,让你那时对我大小眼!今日却要来求我了吧?要随风求到韩光霁跟前的自然是她贴身的大丫环,而当中只有留春和挽春与他年龄相当。 周樱樱便问:“是留春还是挽春?” “你猜猜?” 周樱樱听了,拿扇子半遮着脸,眼珠子一溜,笑道:“猜中了可有赏?” 韩光霁见她眼珠子溜来溜去的便知她起了坏主意,“如今我的私库都由你管着,你还要什么赏?” 周樱樱笑道:“我正缺个夜里给我搧风的小丫环呢。我要是猜中了,叁爷便给我当一天的丫环吧,晚上给我摇扇子。” 韩光霁知道她素来不喜丫环近身守夜,听了这话,笑道:“要是你猜错了呢?” 周樱樱想了想,自觉对随风的心思也有几分了解,便道:“我要是猜错了,便也给叁爷当一天丫环吧。” 韩光霁应了,揭了跟前茶碗盖子道,“来,我们分别写下那人名字。”说着便以指醮了些凉茶。 周樱樱学着他办了,一手挡着,一手写字,写好后道:“我好了。” “嗯,我也好了。”韩光霁说后数了叁声,二人齐齐把答案显露出来。 然而周樱樱写的字竟和韩光霁不一样,“欸?怎会是她?” “这是随风亲口说的……可认输了?” 周樱樱虽然有些不解,又有些气闷,可是愿赌服输,便抿着唇道:“……认。” 韩光霁听了一时眉开眼笑,“我回书房去看公文,你随我来磨墨﹑摇扇子!” 你大爷!真当起大爷来了! 周樱樱想了想,推拒道:“我这身衣裳不适合侍候人,待我换了身再过去。” “好,”韩光霁说着,又伸手捏了捏她鼻子,“……可别让爷等久了。” 周樱樱听后心中呸了声,暗道:还自称爷了,你倒是挺入戏啊你! 韩光霁只道周樱樱这是缓兵之计,回书房等了好一会,便想喊人把周樱樱“请来”。谁知还未开口便听到叩门声,他应了门,周樱樱便推门而入。 他以为周樱樱要换衣裳不过是虚话,哪成想她真换了,还扮成个丫环模样。此时她头上梳了双螺髻,像猫儿的耳朵一样,十分娇美可人。 周樱樱见韩光霁愣愣地看着自己,心中窃喜:我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你忍心差遣我吗? 可韩光霁还真忍心。他收了眼神,冷冷地吩咐道:“过来磨墨。” 这回倒是周樱樱愣住了。本以为装模作样几下便好了,谁知这韩光霁竟是来真的,她一偷懒便开口督促她。 周樱樱穿越过来以后,哪曾侍候过人?是以不一会,手腕便酸了。只是想到韩光霁这么入戏,便软着口气道:“叁爷,奴婢手腕酸了,可以歇会么?” 韩光霁听她自称“奴婢”,瞥了她一眼,又垂眸道:“才多久?就累了……换个差事吧,来捶捶肩。” 周樱樱听后,哼了声,拖着步子走向韩光霁,却不是站他背后。她一侧身,便熟门熟路地坐了在他腿上。 韩光霁被她一吓,手里的公文掉了在地上,回过神来便要推她下地,“周樱樱!哪有丫环像你这样的?快下去!” 周樱樱却赖着不走,搂着他脖子道:“有啊。通房丫环便是!” “呸!你又知道了?快下去。” “叁爷不是要奴婢侍候么?奴婢这就来侍候你了……”周樱樱说着,也不容韩光霁拒绝,便凑上前亲他的嘴。 韩光霁推拒几下,又不敢真使劲,终究让周樱樱得逞了,两人便搂抱着缠吻起来。待她喘息着松了嘴,韩光霁便道:“大白天的别胡闹了。” 周樱樱听了,笑道:“上回是谁拉着奴婢白天胡闹的?”说着,便伸手朝那硌着她大腿的硬物摸去。 才上手,韩光霁便低低地嗯了一声,“……不是手酸么?” “用的劲不一样啊。”周樱樱摸得手中之物愈发灼热,心知韩光霁隐忍不住,另一只手便去松他的裤带。 这时韩光霁也不再推拒,伸手便去拉周樱樱襦裙下襬。夏季衣衫薄,韩光霁的手隔着绸裤揉捏周樱樱,只觉她肌肤上的热气烫得他手心发痒。然而周樱樱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却教他有些施展不开。 可这书房又没有床榻,韩光霁便捏了捏她的臀道:“你先下来。我们回房里去。” 周樱樱听了却握紧他身下之物道:“你这样……怎么出去?”说着便从他膝上下来,趴了在书案上。 韩光霁瞧见周樱樱背着他伏在案上,只觉她细腰纤纤,圆臀挺翘……这样的势态之前却未尝过,才看一眼,便觉心里发热。 周樱樱见他呆呆地瞧着自己,笑道:“叁爷还不来么?”说着便把襦裙下襬拉至腰间。 韩光霁听了,立在她身后,叁两下便把她下裳去了,露出底下雪白的肌肤来。此时正是午后时份,日光正好,阳光隔着窗透进来洒在周樱樱身上,更显得她肌肤莹润如玉。韩光霁见了,一手按住她的腰,一手揉她的臀,只觉满手滑腻,教人欲罢不能。 只是才揉了几下,周樱樱便哼哼唧唧地叫起来。韩光霁怕外头的人听见,便压了声线与周樱樱道:“轻声点,小心教守门的人听去了。” 谁知周樱樱却哼声道:“叁爷怕什么……是怕叁奶奶知道你在书房和丫环胡混吗?”不是入戏么?顺着你好了! “你﹑你又胡说!” 周樱樱回过头来,见韩光霁耳尖红红的,笑道:“哪有胡说?府里的人都说叁爷最疼叁奶奶了,是不是?” 韩光霁知她最爱逗他,强作镇静,嗯了一声。 可周樱樱却闹个没完,又挺了挺腰,朝他胯下的阳物磨蹭,“……那你疼不疼奴婢?”没有对手,自己和自己争争宠也有几分情趣。 这时韩光霁被她磨得上了火,弯腰把人压得死死的,恼道:“周樱樱,你又作死!”说着便挺了胯,把阳物往她腿心处顶。这时韩光霁已非吴下阿蒙,知道些闺中取悦女子的手段。 周樱樱被他压在身下,双腿微张,腿心处一边被他的阳物烫着,一边被他胯下的毛发磨着,只觉又热又痒,未几便按捺不住,从细缝中涌出一小股暖水。 番外服输下 韩光霁下身贴着周樱樱的臀挨擦,只觉交合处水意愈盛,不一会便磨出阵阵水声。周樱樱先熬不住了,喘息着说:“……你还不进来?” 韩光霁难得见她示弱,便强忍着不入身,只是一味挺胯慢送。此时朝下一看,便见她腿心处的肌肤已蹭得微微发红,毛发湿成一绺一绺,原来严丝合缝的穴口已松了嘴,一翕一张地吞吐着。 韩光霁听周樱樱呼吸凌乱,后颈上一片潮红,咬了咬她耳朵道:“还敢不敢作死?” 周樱樱此时正渴得厉害,便服软道:“不敢啦……叁爷饶过奴婢吧。奴婢不把你欺负奴婢的事告诉叁奶奶就是。” 这是不敢吗?韩光霁看她还是敢得很!一时没想到怎么罚人,便还是吊着她。于是韩光霁一手捏紧周樱樱的腰,另一手往她身前探去。周樱樱衣裳还穿着,韩光霁却气得有些不管不顾,单手扯开她的衣襟便朝她胸乳摸去。因周樱樱此时上身都压在案上,韩光霁一上手便觉一团软肉挤在手心。他毕竟手劲大,寻常稍用力些周樱樱便喊痛。可他此时哪里管得这些,只是顺着心意揉捏。 未几,果然听得周樱樱可怜巴巴地道:“叁爷,疼。” 韩光霁听了,冷冷地说:“不是让爷疼你么?受着便是。”说着便挺腰把阳物的前端挺进穴内,可穴口才开始吮吸,他又马上抽身。如此来回十几次周樱樱便受不住了。 “叁爷,痛快些吧……”周樱樱边求饶,边伸手往后探去,两指把紧凑的唇瓣撑开。又趁韩光霁顶进的时候,以手轻按,把小半的阳物按入湿热的甬道中。 韩光霁入了身便没舍得抽出来,一记深顶便撞进了深处。此时周樱樱早已情动,是以穴中水意盈盈。韩光霁才顶进去,便觉阳物恍似浸在一泡暖水中,与此同时,周围的嫩肉一浪一浪地朝他挤压。韩光霁只觉腰眼一酸,几乎便要泄出来。 韩光霁把下身埋在她穴内一会,待那股泄意过了,才又轻轻地抽送起来。周樱樱被侍候得舒服了,便按捺不住开始哼哼唧唧地低吟。 韩光霁听了,心中一急,捂了她的嘴道:“真想教外人听见了?” 他的手捂得严实,周樱樱发不了声,只得侧过头来瞪他一眼。只是她此刻钗摇髻散,红霞覆面,那一瞪便只有妩媚风情。韩光霁看得心动,重重地肏了几下,二人肉帛相撞之声便一下比一下响。 这庄子本就远离人烟,书房又选在庄中僻静之处,是以四周便静悄悄的。一时间韩光霁耳中只听得周樱樱的喘息,以及交合之处传来的“噗嗤”水声。韩光霁朝声源看去,只见二人胯间的毛发早已被水打得湿漉漉的,糊成一团。还有几丝水滴挂不住,直往地上坠下。而那旁边还有刚从韩光霁手中掉落的公文。 韩光霁见了,朝周樱樱臀上搧了一下,“敢把公文弄脏了,看我怎么罚你!” 可此时周樱樱正被入得失魂落魄,哪还想得起什么公文?如此无端捱了一巴掌,周樱樱虽不觉疼,却难得觉着有几分羞人,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发颤。韩光霁刚才搧那一下,便觉肉穴一缩,把他夹得死紧。此时再低头一看,便见周樱樱被入得软臂轻颤,摇摇欲坠。她的身子虽然伏在案上,双腿却似站不住一样地打着摆。 周樱樱身子素来软,韩光霁索性抱了她一条腿压在案上。才动作,周樱樱便觉被那硕大之物撑满的肉穴又被迫着支开了些。韩光霁见她身下那层嫩肉被顶成一圈薄薄的,也不怜惜她,一顶腰便入尽了。案上的周樱樱耳中听得啪的一声,霎时感觉到他胯下沉沉的囊袋重重地打了在她的穴口上。 这般吃了痛,周樱樱便想叫出来。可韩光霁的手还捂住她的嘴。周樱樱被捂得难过,一张嘴便用力咬他。 韩光霁收了手,恼道:“有你这般会咬人的丫环?” “你再捂,我要匀不过气了!” 因双唇被捂了许久,此时便显得红艳艳的。韩光霁瞧得欢喜,低下头便吃她的嘴,同时腰间动作也未停止。周樱樱一边与他深吻,一边哼哼地叫。 韩光霁听她毫不收敛地声声媚叫,恼道:“真不怕让旁人知晓?” “那你轻些……”韩光霁入得那么深,周樱樱只觉肚子都要被凿开了,“要坏了,我忍不住……” 然而韩光霁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一时间便使尽了力气肏弄。原来放在案上的笔架早已脆弱地摇晃不止,这下连那砚台也被震落到地上去,落得地上一片墨色。 才顶撞了几十下,韩光霁便觉周樱樱绷紧了身子,身下肉穴也阵阵抽搐。因她吮得紧,韩光霁每次抽出阳物时便连带些嫩肉一并翻出。再没几下,韩光霁便听得周樱樱尖叫了一声,接着一波暖水便兜头浇在了阳物上。这时韩光霁再没忍住泄意,松了精关,一边肏弄,一边把阳精尽泄在周樱樱身子里。 周樱樱回过神来已被韩光霁抱住坐回圈椅上歇息。她抬眼见韩光霁凌厉的轮廓染上欲色后更是勾人,一时意动,伸手捏了他的下颌问:“叁爷,奴婢侍候得怎样?” 韩光霁声音虽还是冷冷的,然而脸上却是餍足,“你自己说呢?”说着,一边拨了她的手,一边伸手指了指前方——案上一片狼藉不说,地上还有脏了的公文,另有一滩墨迹。 周樱樱看了不禁讪笑,转头又听到韩光霁叹了一声。 “怎么了?” 韩光霁边伸手替她理了衣裳,边说:“你这回也胡闹太过了。外面的人听到了,你还要不要体面?” 然而周樱樱听后却是把脸埋在他颈间,笑个不止,“……原来你还想着这事啊?” 韩光霁看她没心没肺的,又往她臀上搧了一下,“你还笑?” 这时周樱樱才道:“叁爷放心好了。因我打扮成这模样,过来前便已让春深先把守门的人远远打发了。” 韩光霁一听,恼道:“你怎么不早说?” 骗你好玩啊。 周樱樱心中如此说,却抱住他颈脖道:“奴婢错了。叁爷今晚再罚奴婢侍候你一回吧。” “今晚不行。” “为何?难道奴婢刚刚没把叁爷侍候爽利?” 此时韩光霁轻咳几声,说道:“……今晚得替叁奶奶摇扇子。”言下之意,今晚不疼丫环,要疼叁奶奶。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软和得很,不禁撒娇道:“叁爷待叁奶奶这么好,奴婢很是羡慕……叁爷是不是一辈子都对她好?” 韩光霁听后,低头朝她一笑,看着她的双眼亮亮的,“嗯,只要她不调皮,我一辈子都对她好。” 便是一辈子给她摇扇也使得。 千牛 韩光霁那日答应了周樱樱出外游玩,周樱樱原来是十分期待的。可惜她在祠堂晕倒的事闹大了些,又得了侯爷一句慰问。于是这几日她不止免了上金嬷嬷的课,府中女眷更是轮番看望。且那小胡子大夫又被请过府为她诊脉。幸而她底子确实虚,倒没有什么大破绽。只是做戏得做全,出外玩耍的事只能暂且按下。 周樱樱虽然不大乐意应付金嬷嬷,但对管院子的事还是挺上心的。这日上午与王氏嫂嫂以及两位妹妹应酬了一番,下午又拿了账簿来看,凡是有不明白﹑不清楚的便问春深春浓。 这时候她在正房的外间学习,韩光霁便在里间用治腰的药。刘鹊当日开的方子分外敷﹑内服两味。是以韩光霁要敷药,少不得让人搭把手。只是他说了不让周樱樱看他的身子便真不让看。那上药的功夫都是由随风来。然而他愈不让看周樱樱便愈是好奇。可她问了几回,韩光霁脸色都甚是难看,周樱樱便没有再问。 正在韩光霁上完药的当口,正房门外便有人通传,说道官府的人来了,有信儿给叁爷。韩光霁这一去便是小半天的光景,待他回来也差不多该用晚膳了。他一进门,周樱樱便朝他主仆二人的脸上打量。韩光霁脸色倒是寻常,可那随风却是欢喜得要过年似的。 周樱樱见了,朝随风笑道:“怎地笑成这样?是有什么喜事么?” 随风听后,瞧了瞧韩光霁脸色,见他没有阻拦便高高兴兴地道:“叁奶奶,大喜事啊。吏部的文书下来了,叁爷被提拔为左千牛卫中郎将!” 这些个官衔周樱樱是不认得的,只是看随风那欢喜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个大官。 果然随风又补了句:“千牛卫乃圣人近卫军,叁爷这次被封中郎将可是四品大员。以后奶奶便是四品官夫人了!” 韩光霁今年才一十九岁,这便得了个四品官位,前程无量也不过如此。 周樱樱听了随风解说,便起身朝韩光霁笑道:“恭贺叁爷。” 这时韩光霁才朝她笑了笑。 兴许当四品要员的小厮也是升了格,随风那个高兴啊,嘴上便没了栏栅似的,“叁奶奶有所不知,其实叁爷去平海贼之前便有机会入选为千牛备身了。” “哦?”周樱樱抬眉一问,“这千牛备身又是什么名堂?” “千牛备身执掌御刀,宿卫侍从。素来只有世家子弟中年少俊秀的才能担此责!” 如此听来这千牛备身便是皇帝的近身保镖……既然要日日被皇帝瞧见,那挑选些好看的也是自然——也难怪韩光霁有机会入选了。 一旁的韩光霁默默地受了随风一番吹捧,这时总算开口了,“你们都下去,我和叁奶奶有话要说。” 还屏退下人了,难道是什么机密? 人方走了,周樱樱便先问:“升官可是好事啊,叁爷怎么似是有心事?” 韩光霁听了,默默地打量了周樱樱一会,说道:“你如今在侯府中过得可惬意?” 欸?怎么突然做起待遇满意度调查了? 周樱樱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便含糊道:“除却要管事忙了些……都挺好的。” 韩光霁沉吟半晌,又道:“往日你同府中的女眷也算不得亲密。不过因为你“病”了一回,来往才多些……这样你在府中可会觉得气闷?”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个韩光霁该不会是刚升了官就想纳些小妾来给她当姊妹“解闷”吧? “怎么会呢?先不说我要学管事就得忙一阵子了,便是得了空也有四春陪我说话啊。” 周樱樱说完,见韩光霁仍是皱着眉,直接与他说道:“叁爷有话尽管说就是了……你啊,是不是刚升了官就想纳小妾?”说着又撇了撇嘴,“叁爷的腰还没好全呢,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吧。” 韩光霁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又噗嗤一声笑道:“想哪去了?不过是……因我领了中郎将一职,以后便要轮值宿卫宫中,不能时时陪着你。” “这是要睡在皇宫里的意思?” “嗯。” 哦,不过是睡在皇宫,又不是要睡别人。这倒是好说。 于是周樱樱便笑道:“叁爷这是要办正事,又不是去玩。我又怎会不体谅?” “你明白就好。” 周樱樱见韩光霁说完这话,还是欲言又止的,便问:“叁爷可是有其他事挂心?” 韩光霁听了却摇头道:“我身上有伤的事圣人知晓一二,竟又宽容了上任日期。再过两叁日,等你的“病”好全了,我便带你去游街吧。” 休沐 周樱樱知道韩光霁快要展开他的打工人生涯,心里有几分好奇,问道:“以后叁爷有几日要宿在宫里?” 韩光霁想了想,回道:“目前尚且不知……我猜,约莫叁四日便要宿在宫中一回。” 周樱樱听后又问:“这中郎将一职能休假么?” 韩光霁看了看周樱樱,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竟是微红,“咳咳……方才不是说有四春陪着不会气闷么?” 周樱樱一见他神色就知道他是想岔了,真以为自己巴不得日日见着他呢? 然而周樱樱也不说破,却是偎到他身边道:“可是有些话只能对你说啊。”她说完这话,不禁有几分牙酸,同时心里也有几分说不出的甜。 韩光霁听了她的话,心中只觉十分熨贴,又伸手揽了她道:“我朝官员俱是十日一休沐。” 嗯……就是上九天班就休息一天。单休呢。小可怜。 周樱樱正在心里同情韩光霁,却又听他接着道:“另外春节﹑清明﹑冬至都可连休七日。” “……还有吗?” “中秋﹑夏至各休叁日,”韩光霁想了想又说,“元宵﹑中元﹑端午﹑重阳等也能休沐一日。” 周樱樱默了默,又问:“……该不会还有婚丧休假?” 韩光霁听后点了点头,“有的,还有探亲假。曾听同僚说过若父母在五百里以外,每年便有十五日探亲假,若父母在叁千里以外,则有月余……且这时日是路程以外的。” 周樱樱听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韩光霁察觉了,问道:“怎么了?” ……小可怜竟是我自己。 “没,不过是替叁爷高兴而已。还以为叁爷当上了四品大员,然后定是忙得脚不沾地……” 周樱樱方说完便听到韩光霁低声道:“再忙,也能匀些时间出来陪你。” 韩光霁说的却都不是虚话。过了两日,待周樱樱的“病”好全了,便当真要领她去游街。这还是周樱樱头一回同韩光霁出游,不止她,便是四春也有几分雀跃。出门前,周樱樱便吩咐春浓给二人挑了相衬的衣裳,还特意插了韩光霁送的玉樱梳篦,腕上也戴着那双贵妃镯。春浓侍候好周樱樱更衣,又给她着上披风。此时周樱樱才看到春浓今日不止脸上上了胭脂,髻上还簪了枝梅花银簪。 二春之中,春深秀雅,春浓娇俏。且本就是如花年华,这般稍稍打扮一番便是十分惹眼。 周樱樱见此,笑道:“你这般很是好看,便是不出门也该多打扮。” 春浓听后似是羞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而外头的韩光霁听见后,问道:“谁好看?” 周樱樱见春浓羞得耳尖都红了,也不拿她打趣,只是笑着迎上韩光霁,说道:“我啊,我好不好看?” 韩光霁听她如此说,虽未应什么话,却伸手扶了扶她髻上的玉樱梳篦,瞧着她的眼里笑意分明。 原来周樱樱是想韩光霁带她游晚市的。可他却说这时节一早一晚还是冷得很,便选在晌午后携周樱樱出门。这还是周樱樱穿越以来第一次出了武安侯府的大门,才出门,便已见马车停在门外。她随着韩光霁脚步走近马车,见小厮早已摆好了踩脚的小櫈。韩光霁扶了她上车后,再纵身跃进车中。 这车厢虽不大,但内里却布置得十分舒适,供周韩二人同坐也是绰绰有余。车壁两侧都开有车窗,雕花的木窗隔里挂了一层厚重的窗帘。马车才驶出,周樱樱便觉得车厢震得厉害,遂立时挽住韩光霁的手臂。 韩光霁见此,朝外喊道:“走慢些。” 过了一会,周樱樱适应了些,便悄悄掀了窗帘看街外的景色。只见这大道十分宽敞,虽是人来人往,却也容得马车行走。道旁的屋宇起得密集,但是规划得很是齐整。 “叁爷,这是什么街?” “西华门大街,我们正朝西市去。” 因西市人多,马车到了西市便不能再进。周韩二人遂领了二春并两个小厮进了市集。 一入西市,韩光霁便拉了周樱樱在身旁,说道:“这儿人多,别走散。”后来索性牵着周樱樱的手走。 周樱樱早知这朝民风颇开放,因而路上见着不少男男女女把臂同游也不惊讶。便是街上不少摊子,东主都是女子。那些女东家有的卖吃食﹑有的卖绣作﹑有的卖头花首饰,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周樱樱对这路边的小吃十分好奇,只是韩光霁说她体虚,得忌口,不许她吃这些零嘴。 二人走了不久,周樱樱便见一铺面前围着许多人,遂指着那人潮问韩光霁:“那是卖什么的?” 韩光霁虽是地道的西京人,却甚少逛这西市,是以一时语塞。一旁的随风倒是机灵,忙应道:“奶奶,那便是甘味斋。” 原来这就是甘味斋啊。 周樱樱听了,晃了晃韩光霁的手道:“叁爷,我那罐子零嘴都教你吃完了。” 因上回周樱樱侍疾时喂韩光霁吃了些蜜饯,他便养成了用蜜饯送药的习惯。此时听了周樱樱这话,韩光霁便要吩咐随风去给她买零嘴。 谁知周樱樱却是不依,竟对他道:“我想叁爷亲自去买些,成么?” 韩光霁本是不愿的,但看了看她神色,终是允了。临行前又把周樱樱领到一旁,吩咐道:“乖乖等着,切莫乱走。”说罢又命二春及余下的小厮好好守着周樱樱。 周樱樱远远地见着韩光霁与随风的背影融入人潮里,立时与春深道:“快,回头去给我买两件胡饼!记得藏好些,莫教叁爷知道了!” 那胡饼香气极盛,周樱樱方才一闻着便惦记上了。因韩光霁不许她吃胡饼,周樱樱只得使调虎离山之计。她盘算着那胡饼摊子离得不远,春深肯定赶得及。 周樱樱如此想着,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喊道:“表妹。” 她一听到这声表妹,便觉头皮发麻。回过头来,便见着那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这个唤她“表妹”的人除却韩光耀还能有谁?——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胡饼 周樱樱一见这韩光耀,不禁气得一跺脚——这人真是比冤鬼还难缠!碰着就算了,总是“表妹﹑表妹”地叫,似是生怕韩光霁没察觉他俩有“奸情”似的——她这般想着又愈发觉着些不对劲来。凡是要做偷鸡摸狗的事,谁不是藏着掖着的?现在细想起来,这个韩光耀的行径不像是要拈花惹草……更像是挑拨离间! 差点着了这小人的道了! 韩光耀见周樱樱脸色变了几变,也不知她心中所想,笑了笑便上前搭讪道:“方才在西市外头见到叁弟的马车,正觉着奇怪……叁弟可不兴来西市玩的,原来是陪表妹来着。” 周樱樱听了只是嗯了一声,不欲同他多说什么。 可这韩光耀却不怕她冷脸,径直道:“叁弟少来西市这地儿,想来也不晓得有什么好玩好吃的……我刚好办完正事,索性带你们尝尝些地道的?” 周樱樱心里只盼着他识相些,谁要他作陪? 于是瞪了他一眼道:“大伯既是办完了正事还是赶紧回去陪陪嫂嫂和琛哥儿吧,可必来凑趣?” 韩光耀听了却是一笑,“表妹这话怎么闻起来有些醋味?” 不要脸!若非在这大街之上,周樱樱真恨不得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周樱樱哼了一声正要回话,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奶奶,原来是买胡饼的春深回来了。 周樱樱应了她,随即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甘味斋道:“叁爷就在那给我买零嘴,你要是不怕就把这话说给他听听!” 韩光耀听了,瞇着眼把她打量了一番,说道:“前儿妹妹同我说叁弟宠你,我还有几分不信呢。未曾想表妹竟能哄着叁弟陪你来西市,”他说着竟是扯了周樱樱的腕子道,“这就是圣人赐的物件?叁弟倒是舍得。” 两位府里的主子正说话,原来二春及那小厮不过是在旁边守着,并未着意听二人的言语。只是忽然见韩光耀竟是扯了周樱樱的腕子,叁人都急了起来。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上前护住周樱樱,韩光耀便觉手臂被人抓得一痛。因吃了痛,韩光耀自然松了周樱樱的手。 周樱樱一见来人,立时喊道:“叁爷。”又躲了在他身后。 此时韩光霁脸色已是十分难看,他松了韩光耀的手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周樱樱还真怕这没脸没皮的韩光耀要说些什么害死人的话来,一时福至心灵,便抱住韩光霁的手道:“叁爷!你来得正好,你可要为我做主!”也不容那韩光耀插话,她又马上道,“大伯之前就寻过我一回,说我病前曾借他五十两银子!可我把前事忘了,大伯又拿不出欠条,这事便不了了之……可是他方才瞧着我手上的镯子,竟说要拿了来抵债!” 韩光霁上回听韩光耀喊她表妹已是老大不高兴。周樱樱想,若这次与韩光霁说韩光耀意欲轻薄她,倒愈是教韩光霁往那风流之事想去。倘再加上韩光耀那爱添乱的嘴,她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另一边的韩光耀自然没想到周樱樱会有这一番说词。他之前已听韩慕兰说过,周樱樱病愈后性情变了许多,未曾想竟是真的。 韩光霁听了,便朝韩光耀道:“大哥,可有其事?” 韩光耀沉吟半晌,笑道:“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表妹病前曾看中一件叁彩花瓶。我听妹妹说表妹虽心仪那花瓶,一时间手头却无余钱。我不过怜惜表妹体弱,叁弟又不曾陪在身边,便把银子送了过去……原来也没想着要表妹还的。上回碰见表妹,与她提了一嘴……不过是开个玩笑,谁知她竟是当真了。” 周樱樱一听,心道:糟了,这是遇上对手了。 韩光霁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当时可有打欠条?” “本就没想着让表妹还,哪有什么欠条?” 周樱樱本就不想与他有牵扯,更不想听他说什么怜惜自己的话,便道:“叁爷,虽说我把这事忘了。可我又怎会白白要旁人的钱财?便是大伯给我白送来银子,我也不敢收的。叁爷,难道我像是那等贪图小便宜的人吗?” 还挺像。 周樱樱见韩光霁没回话,心中一急,又道:“便是我真欠了大伯银子。他方才也不该这般拉拉扯扯!” 这二人各说各的,有些话对上了,有些话却没对上。韩光霁愈想便愈觉得蹊跷……只是不论如何韩光耀也不该拉周樱樱的手。 然而韩光耀是个识时务的,立时便朝二人施了个礼道:“方才是大哥失礼了……早听妹妹提过叁弟把那御赐之物送了给表妹。一时心急想要开开眼却是把表妹得罪了。” 韩光霁听了,默默把二人打量了一番,说道:“……娘子,大哥既已向你赔罪你便原谅他一回吧。” 周樱樱听后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二人。 韩光霁见此,又道:“娘子既已嫁予我了,大哥往后还是称呼一声弟妹吧。” 当着韩光霁的面,韩光耀倒是把话应了。只是周樱樱知道这人一肚子坏水,以后说不得还要兴风作浪。 因这一场插曲,原来好好一场出游,最后却是败兴而归。在回程的马车上,二人俱是不发一言。待回了府,韩光霁也没随周樱樱回正房,却是径直去了书房。 周樱樱也不知他把自己的话信了几分,一边想一边叹气。春深见了便把方才藏着的胡饼取了出来要哄她开心。周樱樱虽然心中感动,可是方才一闹连胃口都没了。只是她不忍拂了春深心意,便胡乱用了几口,却也是没滋没味的。 正当此时,周樱樱听到门外有向韩光霁行万福的动静,是以立时便让春深把胡饼收了起来。 韩光霁在书房待了一会,面色还是沉沉的,待屋里侍候的人都走了,才道:“……你可有事瞒着我?” 说实话,这事周樱樱真是不得不瞒着韩光霁。她总不能对他说,韩光耀说自己与他早有私情吧? 因有几分心虚,周樱樱便低声道:“没有的。” “真没有?” 周樱樱摇了摇头。 此时韩光霁却猛地起了身,朝周樱樱走去。周樱樱正愕然,却觉着韩光霁忽地捏了自己的下颌,俯首凑近。 周樱樱心中一跳,以为韩光霁要亲吻自己,却听他冷冷地道:“胡饼。” “什么?” 这时韩光霁松了手,瞧着她道:“一嘴都是胡饼的味道!你方才要我去甘味斋不过是让丫头偷偷去给你买胡饼,是不是?” 韩光霁初回来时对周樱樱虽也冷淡,却不曾这般疾言厉色过。不知为何,周樱樱忽地只觉心中一阵委屈,眼睛一酸便有了泪意,“……不过是个胡饼,你至于么?” “不至于?除却这胡饼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韩光霁恼的自然不是小小一件胡饼,他恼的是周樱樱对他总是表面一套,内里一套,阳奉阴违。 韩光霁说完见周樱樱只是倔强着不说话,心中一气,竟是摔门去了。 挑拨 周樱樱知道韩光霁气性大,却没想到他那样摔门而去后,便是叁日没再回正房。就为了个“胡饼”竟是这样晾了她叁天。周樱樱只觉心里又气又委屈,想要跟他和好,又不愿意先低头……如此思来想去,今日早上却教她想了个法子。 二人游西市后的第二日,金嬷嬷便又开始给周樱樱上课。课毕前周樱樱便同她提起了韩光霁要把闻风斋的旧人遣回来的事。 一如意料之中,那金嬷嬷又是一番推搪,“叁奶奶,转眼便是清明了,府里的人都要忙着祭拜祖先的事……要不,待清明过了,奴婢再做安排吧。” 周樱樱一听,心道:祭拜祖先不过是许姨太太院里的事,跟闻风斋有什么干系? 知道金嬷嬷不过是有心拖延,周樱樱便整了一脸愁容,叹道:“前回嬷嬷已瞧见了叁爷的面色……况且我与叁爷最近又……”她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这事还得拖到清明,也不知道叁爷要怎样恼我?” 金嬷嬷一听周樱樱这话,眼睛便是一亮,问道:“……奶奶和叁爷怎么了?” 闻风斋里都是许姨太太的人,许姨太太岂会不知周韩二人又分房睡了叁天? 周樱樱知道金嬷嬷好奇得抓心挠肝,却偏生要吊她的胃口,“夫妻之间偶然生点俎语不是平常得很么?嬷嬷又何必多问?” 不论金嬷嬷心中是否把周樱樱当回事,然而面上还得敬她是主子。因周樱樱执意不说,金嬷嬷便未再追问。至于把旧人遣回的事却说要请示许姨太太。 到了午后,闻风斋却来了人,原来是许姨太太身边的大丫环来请周樱樱到许姨太太的院子一叙。 周樱樱才进了门,许姨太太便亲热地招呼她:“阿樱,快过来。” 待周樱樱在她身边落了座,又抚着周樱樱的手说:“最近怎样?身子可是大好了?” 周樱樱应是,又问道:“姨母让我来可是有话要问?” 此时许姨太太果然皱眉道:“……是。阿樱,你前些日子和叁爷不是好好的么?我还听大爷说起曾碰见叁爷陪你游西市。这几日怎么却闹了起来?”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暗恼:这个韩光耀倒是敢提!转念又想……这挑拨离间的话术又不是只有他会,今日正好有机会让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此想着,周樱樱便扑到许姨太太的怀里道:“姨母要帮我!” 许姨太太听后,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好,好。你好好说,姨母一定帮你。” 说完便听得在她怀里的周樱樱道:“叁爷恼了我,已是叁天没回过正房了!这……这说起来都是因为大爷!” 许姨太太一听这话,立时便扶起了周樱樱问:“这和大爷有什么关系?” 周樱樱抬眼见向来从容自若的许姨太太神色冷肃,立时便要给韩光耀上眼药,又把那“五十两”的故事说了一遍,接着又道:“……就因这五十两,大爷竟是当街扯了我的腕子,还被叁爷碰个正着——” 许姨太太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手往案上一拍,恼道:“荒唐!他还知不知道规矩了?” 这韩光耀岂止没有规矩,简直无耻之极。周樱樱实在恨不得把他关在祠堂,跪上七日七夜! 然而周樱樱这眼药还没上完,又接着道:“大爷几次见着我,也喊我表妹,便是在叁爷跟前也毫不避讳……我俩虽是清清白白的,可是叁爷若真是想岔了,以后教我怎么做人?” 许姨太太一听,心中大恼,骂道:“孽障!我早就说过——” 周樱樱见她忽地止了话题,忙问道:“说过什么?” 许姨太太这回是真气着了,还没来得及答话便恼得岔了气,猛地咳嗽起来。旁边的丫环递茶水的递茶水,顺气的顺气。良久,许姨太太才又道:“大爷因帮我打理些生意,日常少不得与那些叁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我早就说过府里比不得外头,行事要有分寸。他倒好!竟是恃着从前与你有两分兄妹情谊便胡涂起来!” 呸!兄妹之情?春深与周樱樱说过她本就有个同胞兄长,对她十分疼爱。谁稀罕与韩光耀有兄妹之情? 周樱樱如此想着,却道:“姨母,因这事叁爷已是晾着我几天了……是以我今早便托金嬷嬷尽快把叁爷要的旧人遣回来,想着博叁爷一个欢喜。” 许姨太太想了想,便命人召了金嬷嬷来。金嬷嬷进了屋子,便把一本薄册奉予周樱樱。周樱樱揭开一看,只见上头原来详细记着韩光霁旧仆去向。 “这册子你便拿去给叁爷瞧瞧,”许姨太太说着又挨近周樱樱身旁道,“阿樱,叁爷年纪轻轻便进了千牛卫,以后前程不可限量。你可千万把人好好哄着。切莫让那些闲花野草趁这时候钻了空子。” 周樱樱听了这话颔首应了。 许姨太太又道:“虽是让你拢住叁爷,可是像上回那样在祠堂晕倒的事却是不能再有了。你可别怪姨母啰嗦……你要记得身子才是根本。日后再出了事要同姨母商量,不可再鲁莽行动……你千万记住,娘家才是女子立脚之本。” 周樱樱听了这话只觉许姨太太这人也是矛盾,又盼着她同韩光霁好,又防着她同韩光霁太好。要是让她知道现在的周樱樱再不同从前那样随她摆布,也不知她会怎样对付自己? 醉酒 周樱樱在许姨太太院里得了那“花名册”又顺道坑了韩光耀一手,一时间连日的郁气散了不少,随即欢欢喜喜地回到闻风斋。只是她与韩光霁冷战了几日,便不想蓦然上门,当下唤了在小书房侍候的挽春过来。韩光霁素来不用丫环近身侍候,身边又有随风这些小厮。是以挽春在小书房的活不过是监督洒扫功夫或是见着少了茶水点心﹑纸笔等物便适时补上。 挽春与留春二人年龄相当,性子却差得多。挽春做事细致,但却胆细。平日若非周樱樱问话,在她跟前便甚少主动搭话。 周樱樱见挽春来了跟前,问道:“你这几日在小书房里侍候,可有留心……留心叁爷的动静?” 挽春听了这话,神情一变,竟是悄悄地向春深看去。原来留春与挽春都跟过春深学事,对她便有几分依赖。 春深见她神色,知道有些不好,说道:“奶奶问你话,你直说便是。” “是,”挽春点了点头道,“回奶奶,奴婢日常少有进书房侍候,天晚后也不待在那边。只是偶尔听随风说﹑他说……” “他说了什么?” “他说……奶奶心中没有叁爷。这几日叁爷出去应酬,多吃了酒,也没人送个醒酒汤什么的。” 周樱樱听了这话立时气得一哽。好啊,原来从头到尾只得她一个人气闷。这个韩光霁竟是夜夜笙歌,寻欢作乐去了! 春深瞧见周樱樱的脸色,忙不迭地捧了盏茶给她顺气,又问挽春,“这当中会不会有误会?” “奴婢也是这般想,便去寻过叁爷的换洗衣裳……那上头确实有酒气。” 春深听了,皱眉道:“既如此,你为何不早早来告知奶奶?” 挽春向来谨小慎微,为人又本份,只觉爷们做的事轮不着小丫环来管,便没有主动向周樱樱禀报。 周樱樱喝了口热茶,气顺了些,便问她:“那……叁爷的衣裳除了酒气可还有别的痕迹?” 挽春听后,仔细想了想,回道:“没有。” 虽然挽春如此说,但周樱樱瞧她天真懵懂的,怕是不太知事,便是衣裳上真留有痕迹,她也不一定察觉。况且男人喝酒还能有几个地方?想来还真被许姨太太说中了,不过几日的光景便被人钻了空子!原来还以为韩光霁与别的男人不同,却都是一样的。周樱樱愈想愈心酸,索性把那“花名册”丢在一边,再不想哄人。 自问过挽春的话后,周樱樱便一直厌厌不乐。晚膳不过用了几口便让人把饭撤了。二春侍候她梳洗过后,春深便拿了本话本子给她解闷。然而周樱樱把那几页纸翻来覆去,竟是半个字都没看进眼里。 春深却不知周樱樱面上在发愣,心中却是在想:好你个韩光霁!我不过气你一回,你就连着喝叁天花酒?以后等她穿越回去了,看谁给他蜜饯,谁给他侍疾!最好这事被侯爷知道,治他一个行止不端的罪名,再罚他跪祠堂!她要是再给他求情她就叫樱樱周! 正想到要紧处,周樱樱却听到有人喊她,喊她的原来是春浓。 “怎么了?” “奶奶,方才挽春来道……叁爷回府了。” 周樱樱一听,冷笑道:“呵,竟还知道回家?”顿了顿又问,“……可是吃了酒?” “……是。” “哼。” 春浓瞧了瞧周樱樱的脸色,仔细着口气道:“奶奶,奴婢方才已让人煮了醒酒汤。趁着汤还热,奶奶不如亲自送过去,也好同叁爷……” 还未等春浓说完,周樱樱已截了她的话头道:“我不去!” 一旁的春深听了,也劝道:“奶奶,夫妻是一辈子的事。你又可必同叁爷拗气?” 这一次周樱樱索性话都不回了,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过了一会,春浓不禁看了看那渐凉的醒酒汤道:“奶奶若然心中有气,要不……要不奴婢把这汤送了,好教叁爷知道奶奶心中还是有他的。” 周樱樱听了,正想回一句:谁心里有他了?方抬头,便见春浓粉面桃腮,双目含情,瞧着十分惹眼……转念便想,也不知那些勾栏妓院中有没有春浓这样的美人儿?要真有这般知情识趣的美人儿来投怀送抱,那韩光霁又会不会动心?周樱樱这般想着,心中不禁又泛起一阵酸意。 春浓说完话见周樱樱脸色变了几变,也不知是准还是不准?正想要再问一声,却见周樱樱“霍”的一声起了身,又去把盛着醒酒汤的托盘抱了。 “奶奶?” “你们不是想让我去送汤么?我现在就去!”她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算什么啊?去说他几嘴,一同生气,这样才不亏! 二春听见周樱樱如此说,立时便要跟上。可周樱樱却不许她们跟着,两人便只得在原地守着。 周樱樱捧着醒酒汤来到小书房面前,一眼便见着随风。 随风见了她,竟是咧嘴一笑,说道:“奶奶来了?”他说着瞧了瞧她手中的托盘,又道,“奶奶是来送醒酒汤的?” “嗯。”这随风不是怪她心中没有韩叁么?此时竟是热络得古怪,看得周樱樱心中发毛。 “小人给你开门。”待周樱樱进了门,随风才把门仔细关上。 周樱樱进了屋,只见里间有一点微弱灯火。她想韩光霁定是在里间,便径直走了过去。 然而她才走几步,便听得韩光霁低哑的声音问:“……是谁?” “是我。” 周樱樱拐个弯,方见着韩光霁竟是东歪西倒地半靠在榻上。这人向来行止端正,几时有这般失态?因此时灯光微弱,周樱樱只隐约看得他脸色微红。然而他瞧着她的双眼却又十分明亮,不似酒醉的人那般懵懂。 韩光霁此时直直地盯着周樱樱,双眼像有勾子一样,直把她勾得失魂落魄。周樱樱被他这般看着,一时忘了该骂他什么,犹豫了一会才道:“你﹑你醉了?” 韩光霁听了,仍是那般看着她,回道:“没醉。” “没醉?没醉怎么是这个样子?灯也不多留一盏却是干什么?” “我在等你……你怎么现在才来?” 周樱樱本就被他瞧得心头乱颤。听了这话,更是手一抖,差点把醒酒汤打翻了。然而她面上还强装镇静,回道:“等我?等我干什么?”她又没说过要来! 周樱樱说着忙把托盘放下。 此时正好听到韩光霁幽幽地道:“等你吃醋。” 周樱樱一听这话,蓦然抬眼看他,只见韩光霁神色森森然,又勾人又吓人。想要别过头不看他,却又舍不得移开眼光。 过了会,才听到韩光霁又问一遍:“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是没醉吗?这简直是醉得变了个人了! 中计 在书房的里间内,二人不过数步之遥,然而一时间各自都未有动静。 两相对峙下,周樱樱先败下阵来,“我﹑我……难道我不来,你就不能来寻我?”她说着,想到这叁日他不知道怎么逍遥快活,又撇了撇嘴道,“我不过一介妇人,除了守在内宅还能去哪啊?可不同叁爷镇日在那些勾栏妓院寻欢作乐!”愈说愈气人,周樱樱直想扭头走了。 这时韩光霁却道:“不过是同僚好友贺我升了官,去应酬过几回……哪有去什么勾栏妓院?” 周樱樱听了,瞧了瞧他面色,说道:“真话?” 韩光霁看着她点了点头,“前两日去的白纸巷那家四季楼,刚刚去的东大街那家鹿鸣居……都是正经不过的地方。” 周樱樱想了想又低声道:“……便是正经应酬,也不该喝这么多。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清楚,”说着便哼了一声,回头却又端了醒酒汤给韩光霁,“趁着还热,快喝了。” 然而韩光霁只是看着她,没有把碗接过来。 “快喝。不然随风大爷要怪我没侍候好你!” 韩光霁听了,轻笑道:“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我看这武安侯府上下就他最心疼你!” 周樱樱说完见韩光霁又拿那种森森然的目光看她,一时间说话的底气都没那么足了,“……叁爷还是快把汤饮了吧,不然过后难受的还是你自个。” 然而韩光霁却索性双手抱胸道,“那酒后劲大……没力气。” 周樱樱听了这话还能不懂他的意思吗?便拿了调羹,把那醒酒汤一口一口地喂予他,边喂汤还边说道:“叁爷……吃了这汤可不能再同我置气了。” 韩光霁听后,瞥了她一眼道:“你老老实实的,我自然不同你置气。” “我﹑我哪里不老实了?” 周樱樱说完,韩光霁却忽地捉住她的手道:“樱樱……你同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樱樱此时看着韩光霁的神色,知道这回万不能再拿什么“五十两”的故事来搪塞他了,一时间心中便是极乱——周樱樱知道自己对韩光霁动了心,正如韩光霁对自己动了心一样。可是古代的夫妻关系中,女人实在过于劣实。尽管韩光霁此时对自己有几分真心,难保日后亦是如此……因以周樱樱总想着,至少在感情上要给自己留几分余地。 正在周樱樱这般思前想后之际,又听韩光霁说道:“只要你说实话,不论实情如何,我绝不会怪你。” 周樱樱知道韩光霁起了疑心,自己若不坦白,只怕往后在他心中却是埋了根刺,最终便道:“……我不是因病忘了前事么?有一回我在许姨太太的院子里碰见了大爷。他当时拦下了我,同我说﹑说我俩以往有私……” 周樱樱说到此处,顿了顿,看向韩光霁脸色,见他虽是脸色沉沉,但也并没有暴怒之像。 “你继续说。” “我当时听了自然大吃一惊。自我病愈后,不过是在迎你的那场家宴上与他见过一回,此外别无来往,又怎会料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周樱樱说罢,见韩光霁默默不语便拉他的手道,“叁爷,你﹑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 “大哥几次在我跟前喊你表妹,似是故意显得同你十分亲昵……” “叁爷!”周樱樱喊了一声,抱住韩光霁道,“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了!你说,若我真与他有私,他定然遮遮掩掩,怕人知情才对!他如此行事倒像是——” 周樱樱还未把话说完,韩光霁已先道:“挑拨离间?” “对,就是如此!”周樱樱边说边拿脸在他肩上蹭了蹭,“所以啊,叁爷你可千万不能因此事与我置气。要是我俩真因此生分了,倒是正中这小人下怀了。” 周樱樱说罢,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问道:“叁爷,怎么了?” “我以为大哥想通了,现在看来倒是同从前一样。” 啊,这话一听起来就是有故事的味道。 “他从前是怎样的?” 这时韩光霁先把周樱樱的花鞋褪了,又抱了人进被窝中才道:“大哥乃父亲的长子,他的母亲又把持府里中馈多年,形同武安侯府主母无异……因此他小时便很有些争强好胜。” 周樱樱听了,呵一声道:“尤其喜欢同你争,对么?” “嗯,为此他便闹过不少事。我俩小时候都因此挨过罚。只是长大后,他走不通读书的路子,便很是消沉了一番,以后也未再与我针锋相对……如今想起来,他这般待你,倒似是从前那样。” 周樱樱听了韩叁这番话觉得心中一暖,暗道:管那个韩光耀怎样?只要你不要以为我给你送了顶绿帽子就好。 如此想着,又急急为自己辩解几句:“叁爷明白就好。我也曾问过春深,她说我与他不过小时候在外祖家见过几回,俱有长辈在场的。我们夫妻可断不能为了外人离了心啊。” 这般说着,周樱樱又朝韩光霁怀里贴去。二人如此耳鬓厮磨,周樱樱便闻得他衣上的熏香以及淡淡的酒气——想来确是吃了酒,却并没有吃多少——哼,装醉来着呢。 此时却又听到韩光霁低喃道:“夫妻离心?樱樱……你和我同心么?” 周樱樱听了这话,抬眼看他,正撞进他瞧着自己的双眸中。当下那黑漆漆的珠子里映着的,除了周樱樱还是周樱樱。 她看得心中一动,问道:“叁爷……你的腰好全了么?” 韩光霁一时没会意,“嗯?” 周樱樱见此,便悄悄捉了他被子下的手按在自己柔软的胸脯上道:“我的心在哪,你摸摸便知。” 同心上 因这天还冷着,周樱樱身上穿的仍是冬衣。此时韩光霁把手覆在她的胸口上,只觉厚厚一层衣裳下是鼓鼓的一团。眼下虽未能真切地摸着,但那儿的肌肤有多细腻柔软他却是知道的。 周樱樱见他愣愣的,便抱了他的腰问:“叁爷……你到底好了没?” 再不好,他真就好不了——韩光霁没应话,低下头便去亲她的嘴。谁知这时周樱樱却推开了他。 “樱樱?” 接着周樱樱捶了他一下,嗔道:“一嘴都是酒味!”说着别开了脸没让他亲。 韩光霁听后,默默下了床。周樱樱正奇怪,却见他竟是就着屋里的凉茶漱口。 回来后,韩光霁抱住她,朝脸她上呵了口气,“现在能亲了么?” 其实周樱樱方才不过随口一说,心里并没有那么嫌弃。未成想韩光霁竟特意去漱口,便软着口气道:“……我不是嫌你。你胃疾才刚好,便是应酬,也该少喝些。我都是为你好啊。” “我知道……”韩光霁说着,低了头朝周樱樱唇上吻去。周樱樱的嘴真称得上樱桃小嘴,玲珑小巧﹑粉嫩柔软——韩光霁只觉用力些吮吻,她的双唇便要化了似的。他一边亲她,一边扯她的衣裳。不一会,周樱樱已被他剥得只剩下小衣小裤。 这时周樱樱也要解他衣裳,韩光霁却按住她的手道:“……别。” 就知道你规矩多! 周樱樱晓得他不爱别人看他身子,也不同他纠缠,便伸手去松他的裤带。此时韩光霁半靠在床头把周樱樱抱在怀里。因而周樱樱早觉着他的胯下之物已坚挺地竖着,抵在她背后。上回虽未真正完事,但二人做的也差不离了。这次周樱樱便直接上手,握着那已竖着的阳物上下捋动。 才动作了一回,周樱樱便觉手心渐湿,原来俱是从阳物顶端渗出的前液。她抬眼看向韩光霁,只见他双手撑在身侧,正舒服得仰着脖子喘气。 然而周樱樱哪能许他独自享受?便偎在他胸口道:“我也要摸摸。” 韩光霁嗯了一声,低声问:“想我摸哪?” 你就装! 周樱樱不答话,索性拉了他的手往自己腿心摸去。 韩光霁一上手,只觉周樱樱腿心早已湿得不象话,小裤上一圈水迹似是能拧出水来。接着韩光霁抬了她的臀,把她的小裤褪下,只见穴口一根银丝却被扯开,缠绵不断。 韩光霁瞧得眼热,沉声道:“湿成这样?” 周樱樱心中哼了声,暗忖:我不湿你就该检讨了。 然而她面上却道:“叁爷……我这样难道不好么?” 韩光霁听了又亲她脸面道:“好,很好。我很喜欢,”说着,顿了顿才道,“等会许是有些痛。” 才刚说完,周樱樱便瞧着他的中指与食指并拢,探进了她身下——周樱樱素来喜欢他的手——白晰﹑干净﹑骨感。他的指甲修得浑圆整齐,便是轻轻刮蹭时也不会伤着她。只是他每进一分,她便能觉着他指腹上的厚茧以及那分明的指节。 周樱樱身子嫩,便是穴里水润润的,韩光霁也觉得寸步难移。毕竟怕她吃痛,韩光霁便问道:“难受么?” 然而周樱樱听了却摇头道:“不……要多些。”说着却竟挺了挺腰,把腿心处往他手上送。 她这般动作,一下子便把韩光霁的两根手指吃到尽处。韩光霁原来还怜惜她体弱,想着缓缓行事,眼下见她如此,却有些隐忍不住。当下也不管周樱樱受不受得了,两根手指便在她身下抽动起来。韩光霁不过动作一会,周樱樱便软了腰赖在他身上,原来侍候他的手也停了下来。 韩光霁不满地往她手心顶了顶,可周樱樱却干脆松了手,抱住他颈脖喊道:“叁爷,还要﹑还要。” 韩光霁听她婉转低吟,腹下那团火烧得更旺了。可周樱樱正舒服呢,再也顾不上他。韩光霁气得牙痒痒,沉声道:“还说与我同心?你怕是连眼里都没有我!” 周樱樱听他咬着牙抱怨,稍稍回了神,便又拉了他抱住自己的手按在胸乳上,“有啊,叁爷,你不就在这里吗?” “口甜舌滑。”韩光霁说着,惩罚般地把她的乳捏紧,在雪白的肌肤上落下了指痕。 周樱樱禁不住呼痛,同时粉嫩的乳尖却挺翘着贴在他手心里,“我哪有……说的都是真话啊。” 韩光霁听了,只是接着手上的动作。不一会便觉穴肉一抽一抽地把他的手指吮紧。未几,周樱樱便绷紧了腰,泄在他的手上。韩光霁虽未真正得趣,可瞧着周樱樱在他怀中泄身,却教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韩光霁看着她在细细地喘息,不禁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你就会骗人。”只是他不像以往那么在意,只要她愿意骗他一辈子。 同心下 韩光霁把周樱樱抱在怀里,由着她歇了一会,未几便要把人推倒在榻上。 这时周樱樱却抵住了他,问道:“你的腰真好全了么?” “……还有几日药。” 周樱樱听了,说道:“那我们这样……”最后那几句是贴在韩光霁耳边说的,若不留神细听,几不可闻。 韩光霁一听她这主意,便愣住了,接着问:“你真会?” “就试试,”周樱樱说着,手指在他的腰侧处游戈,“不都是为了你么?我们往后的日子可长着吶。” 韩光霁听后皱着眉道:“难道又是从嫂嫂给的秘戏图上学的?” “嗯。”再说下去,那热腾腾的都要凉乎了,周樱樱应了声,便跨在了韩光霁胯上。接着又握住他的阳物往自己腿心上凑。 “我就试试……要是把你弄痛了,可别生气。” 此时韩光霁仍是半靠在床头,周樱樱则是双膝着床,跪在他身上。这般看去,只见她丰乳圆臀,细腰纤纤,似是不盈一握。因刚刚泄过一回,原来雪白的肌肤上便染了红晕。 韩光霁瞧得心动,伸手往她腰上摸,又低声道:“不生你的气。” 周樱樱听了,还没得着便宜便卖乖了,“那﹑你以后都不许生我的气……” 虽然美色醉人,韩光霁脑子还没胡涂,只道:“你不惹我我自然不会生气。” 他这么容易被惹着,要保证不惹他还真难呀。周樱樱心中哼了一声,只好妥协道:“那么你就算生气了也不许同我分房睡,更不许去些不好的地方胡乱吃酒。” 周樱樱边说,边握了那烫热的阳物在自己的穴口轻划,每回几乎要入了穴,又退了出来。 “答不答应,嗯?” 周樱樱自己刚泄了一次,算是解了馋。韩光霁却是箭在弦上,熬不住她的手段,只好点头道:“……嗯。” 得了这声应允,周樱樱便沉着腰,把那肿胀的前端吃进身子里。然而她毕竟年龄小身子嫩,便是泄过身,还是被那硕大的阳物撑得难受。 韩光霁见她皱眉,轻抚着她的腰,安慰道:“难受了?” 一时间周樱樱也不敢动作,只是喘息着道:“涨得难受,”说着又朝他撒娇,“你亲亲我就好受了。” 韩光霁听了,摸了摸她的脸颊便要亲她的嘴。 可这时周樱樱却摇头道,“……要你亲别的地方。”说着便朝他挺了挺雪白的胸脯。 韩光霁见此,只觉脑子像是炸开了一般,一时间竟是不能细想。待回过神来,自己已是含了周樱樱的乳肉,又吮又咬。甫入口,只觉她肌肤细腻,滑如凝脂,才吃了几胃,真隐隐勾起了几分“食欲”。 周樱樱被他侍候得舒服了,身下的软肉也松动了些,便缓缓地扭着身子把那物吞得更深。韩光霁觉着了,一时按捺不住,便想挺腰尽数入了身。 可是周樱樱却按住他的肩道:“别急呀,要受不住。” 韩光霁强忍住了,可一时间心中那股火气却是无处发泄。于是伸手棒了周樱樱的乳,把一双嫩肉堆成一团,同时把两边的前端含进嘴里。 周樱樱真当韩光霁不会,未成想他竟会如此,几乎受不住刺激,又要泄出来。只是这回她却想要同韩光霁一起,便推了推他道:“叁爷,你帮帮我……”说着便拉了他的手往二人交合之处摸去。 韩光霁一道吮吻她的双乳,一道伸手摸索,只觉刚才窄小的穴口果然被自己的阳物完全撑开。那一圈嫩肉虽被入得湿漉漉的,却还是受不住一样地轻颤。再往前一摸,埋在里头的肉蒂已经翘了起来。他两指捏住,稍稍用劲,便听得周樱樱尖叫一声,身子都绷紧了。 “……你轻些呀。” 只要他轻些却没说不要,韩光霁心领神会,便一边轻揉穴口,一边用中指按那肉蒂。随着他的动作,周樱樱的腰果然扭得更是厉害,一下便把他吞了个大半。 这会韩光霁再忍不了,双手按在周樱樱腰上道:“樱樱……就痛一回。” 如此缓慢行事,周樱樱也有些熬不住,便点了点头应他。才应承,韩光霁便使劲往她的腰上按下去。霎时间只听“啪”的一声,周樱樱便坐了在韩光霁胯上。韩光霁还道她要喊痛,却只听得她像噎着了一样,嗯了一声便梗着不动。 “难受?” 周樱樱摇了摇头,痛倒是不大痛,就是肚子涨得厉害。下意识朝小腹摸去,竟在那素来平整的地方摸到突起的肉块。 于是便扯了韩光霁的手按在上头,“……还说我心里没有你,现在不就在这了么?” 韩光霁第一回入了穴,只觉那坚挺的阳物被一团又湿又热的软肉裹住,恨不得化在里头。此时周樱樱又如此勾他,便觉快要按捺不住喷发而出。 他一边轻按她腹上的突起,一边道:“樱樱,快动动……要死了。” 周樱樱看着韩光霁动情的样子,只见他上衣尽湿,隐隐可见底下结实的肌理,一道道线条犹如雕琢而成一般……可惜韩光霁不许她看,然而这般雾里看花也是一番情趣。 韩光霁虽然不许她看,却没有不许她摸。于是周樱樱便以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同时细腰前后画圈,拿他的阳物把自己侍候舒服。因二人胯间紧贴,周樱樱才研磨几下,便觉肉蒂被他的耻毛刮蹭得难受。再没几下便抱着韩光霁的脖子泄了出来。 而韩光霁也在要紧处,见她不等自己又先泄了一回,干脆把人推倒在榻上,把她一身软肉紧紧压在身下。 周樱樱猛地被推倒,人便清醒过来,又推他道:“不成,仔细你的腰。” 然而韩光霁哪还顾得这些?深深顶了几下,喘着气道:“那我怎么办?”说话间动作却愈是大,把身下的周樱樱顶得一晃一晃,“你还有力气吗?” 周樱樱虽是知得比韩光霁多,但实践起来却缺乏耐力。这时被韩光霁入得回话的力气都没了,只得任他施为。 眼下周樱樱的软穴已是泄了两回,早已被韩光霁入得又酥又软,那物在层层嫩肉里行得畅快。待前端入到尽处,便狠狠夯在上头喷发而出。 双月 韩光霁完了事,伏在周樱樱身上轻轻喘着气。过了会,又怕压着她,便侧过身把她抱在怀里,仍没舍得退出来。 周樱樱被他抱住歇了一会,便觉小腹撑着,且身下一片湿腻。也不必细看,便知乱成什么样子。 “叁爷……起来吧。”周樱樱说着,扭了扭身子又伸手推了推他。 可韩光霁却没撒手,一手按在她臀上,挺了挺膀,把退了小截的阳物又抵了进去。接着又拍了拍她的臀,低声道:“嘘,再一会。” 周樱樱只道他是初尝情事,有些食髓知味了,也便由着他。 二人这般抱着,身子虽还是暖的,但毕竟没有正行事时那般热腾。于是韩光霁便扯了被子把二人的身子遮好,问周樱樱:“刚刚痛么?” 周樱樱这身子虽是初次,但韩光霁方才待她耐心,除却最后的时候都十分顾惜她。周樱樱细细回味了一番,心中又暖又甜,便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道:“你疼我,我就不痛了。” 韩光霁听了心中暗喜,原来刘鹊借他看的书还真有用……只是那书上却没教周樱樱方才那行事的势态。 如此想着,便道:“嫂嫂予你的秘戏图也让我看一下。”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一跳。那秘戏图她就看过一眼,谁知道上面有没有教这个呀!想了会,只得回道:“那图不在了。” “怎地不在了?” “你﹑你那个时候不是刚回来么?我怕让你发现我屋里收了这些物件……这得多羞人呀。是以看完便毁了。” 周樱樱说完,见着韩光霁的脸色笑道:“哟,难道叁爷也想学两手么?” 韩光霁听了,哼声道:“不过恰巧没学过那个而已。”以为只有你会开小灶么? “那你喜不喜欢啊?” 周樱樱一问,韩光霁便想起了方才她是怎么骑在自己身上扭动那小腰的。她身子摇起来时那浑圆的乳也随着她的动静轻摇不止…… 周樱樱原来不过是随口一问,却发现韩光霁忽地眼色微变,便是被她含在身下的肉物也渐渐胀了几分。 韩光霁一时间又起了意,便说道:“樱樱,再一回好么?其实我也学了几个花样……”说着便贴在周尸樱樱耳边讲起悄悄话来。 周樱樱听了他的话也有几分动心,然而理智尚存,便推他道:“不成,你便是不顾惜我的身子,也该顾着自己,”说着见韩光霁脸上竟有了失望的神色,又哄他道,“我俩来日方长,不是么?以后你想怎样我都陪你就是。” 原来的脸色还像是个丢了糖的孩子,听到后来,韩光霁倒是妥协了,嗯了一声便从周樱樱的身子退了出来。他这一退开,周樱樱便觉一大股黏腻从微张的穴口流出。 “去,去叫水。”周樱樱说着,倒真有几分尴尬了——外面守着的还是那个随风!这下好了,一叫水,整个闻风斋的人都知道他们在书房怎么了。 这般想了想,又拉住正要下榻的韩光霁道:“别……还是先别叫水。回了正房再说。” 韩光霁难得见周樱樱臊一回,笑道:“早叫晚叫不都一样?为何要回去再叫?” 周樱樱见他明知故问,恼得捏他的手臂——可他那身皮肉,哪捏得痛?只得撒赖道:“反正就要回去叫,你回不回?你不回我自己回了!”说着,胡乱拢了衣裳便要下去。 韩光霁不过与她玩笑,便把她按在原地,“照你说的办好了。” 周樱樱嗯了声,又道:“待会我们出去了,不许随风进里间……我让春深她们来收拾就好。” 韩光霁听后,一一应了。于是周韩二人理好了衣裳,便携手回了正房。 屋里的春深原来见周樱樱恼着出去,还怕她与韩光霁又闹出事来。是以刚刚便去过小书房一回,这一去自然知道二人在里间“闹”什么了。因而周韩两人一回屋,便发现屋里竟是早已备下了热水。 春深见周樱樱衣裳微乱,发髻松散,脸上红红的,上前道:“奶奶,奴婢先侍候你沐浴更衣吧。” 春深这样坦荡,周樱樱反而更臊了——整个院子都知道她和韩光霁刚刚睡了。唉,有人贴身侍候也不全都是好事。 思前想后,周樱樱还是与春深小声道:“……等会你﹑你们再去书房的里间收拾。” 春深笑着应了,便同春浓一同侍候她沐浴更衣。 因折腾了一场,周樱樱洗漱完,几乎一上榻便睡着了。翌日起来,难得见韩光霁竟还睡在她身边,被子底下还牵着她的手。 这两日里二人说是蜜里调油也不为过。可生活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让人不能省心。周樱樱才快活了几天,那个金嬷嬷又来给她整事了。 上回周樱樱从许姨太太手里接了花名册,后头便把册子给了韩光霁。周樱樱把画了红圈的册子给了金嬷嬷,才不久金嬷嬷便遣了两个人回来。韩光霁圈的人名,周樱樱是看过的,有小厮杂役也有丫环。偏偏这金嬷嬷谁都不送,就先送了两个丫环回来。这两个丫环是侯夫人当年亲自给韩光霁挑的,打小便侍候他,也算是他的贴身人。一个叫月婵,一个叫月桂。后来周樱樱才知道,因她们长得娇俏,在侯府中并称为闻风斋双月。 合意 二人既能给高门子弟当贴身丫环,模样定然是不差的。况且这两个丫环又有双月的美名便更是出挑了。周樱樱看着那皮笑肉不笑的金嬷嬷,心里只觉得不公平。韩光霁前有双月后有四春,就说是美婢环绕也不为过。可是这闻风斋内,除却一个随风,就没有哪个养眼的小厮……唉。 这时金嬷嬷领着双月过来,见周樱樱脸上微带愁意,心中暗笑:不过送两个美貌丫环就发愁了,这叁奶奶果然不顶事。 “回叁奶奶,这是月婵和月桂。原是贴身侍候叁爷的。因就在郊外的庄子上待着,离得侯府近,便先把她们送回来了。” 周樱樱嗯了一声,双月便朝她行了个万福。她趁此打量了一番,见月婵眼下带痣,妩媚风流。而月桂则是个圆脸盘,看着温柔可亲。周樱樱看后,心中又叹了一声:韩光霁真是好艳福呀!春深秀丽,春浓娇俏,月婵妩媚,月桂温柔——按理说只要他乐意,这些个千娇百媚,燕瘦环肥,他都尽可以收入房中……不过眼下他若真敢?哼,自己便教他的腰一辈子都好不了。 想至此,周樱樱又敛了神色,与金嬷嬷道:“叁爷正惦记着这事呢,这回有劳金嬷嬷了。”说着便叫四春同双月厮认一番,又分别赏了双月一枝银簪,给了金嬷嬷些辛苦钱。 金嬷嬷还以为周樱樱眼皮子浅,不会做事。谁知这回不止赏了她,竟连同那两个美婢都赏了,倒是有些意外。 周樱樱见此,暗忖:自己要是连两个丫环都处理不好,以后怎么把这金嬷嬷赶走?怎么同许姨太太争这闻风斋的主事权? 因今日要学的事已了,又认了双月,周樱樱便把领了赏钱的金嬷嬷打发了——心里还默默记着,这些银子打赏都要从公帐里出! 待外人走了,周樱樱才同双月道:“叁爷虽然在外两年,但心里还是惦记着院里那些旧人的。不止你们,其他人也会陆续接回来。”双月及四春本就是当通房﹑妾侍的人选。周樱樱这般说,便是想让双月知道把她们接回来可不是个例,以免她们多想了别的。果然她话才说完,月婵脸上便显出些松快,月桂倒是沉稳,依旧是不喜不怒的。 周樱樱想了想,又拿了那花名册来看,上头记着双月是七岁入府的,今年已经二十有一,比韩光霁还大着两岁。周樱樱也约莫知道,在这个时代适婚年龄是十五至十八岁。像她这般及笄了就嫁人的算是有些早,但最晚也就拖个两叁年。也难怪韩光霁当初要她安排把双月配人了。 因这事是韩光霁亲自交代的,周樱樱也不同她们拐弯抹角,说道:“你们回来前叁爷已交代过,因念着从前的主仆情谊,要给你们备一份体面的嫁妆再配人,”她说着,顿了顿,见月婵果然是喜形于色,同时又有几分紧张,便道,“只是我也不爱乱点那鸳鸯谱……你们要是有合心意的,尽管说了。我与叁爷能安排的,定然给你们安排上。” 月婵听了周樱樱这番话果然欢喜,犹豫了一阵便与她道:“回叁奶奶,奴﹑奴婢……确实有合心意的。” 周樱樱听后心中一喜,有合心意的最好,教她省心,“是哪户人家的?” 这时月婵垂了眼,略显羞涩,回道:“是庄子上那家庄头的二儿子。” 周樱樱自然不认识什么庄头的儿子,不过事关一个女子终身,还是慎重些好,便点头道:“这事我回了叁爷,教人把那户人家打探一番,只要是合宜的,便订个好日子把事情安排上。” 月婵听了这话一时喜不自胜,连忙又向周樱樱行了个大礼。 周樱樱摆了摆手,问月桂:“月桂姑娘可有中意的?”说罢,想着她瞧着稳重些,又道,“屋里俱是姊姊妹妹,月桂姑娘倒是不必拘谨。” 这月桂听后忽地朝周樱樱拜了拜,回道:“奴婢自幼进府便得侯夫人照拂,奴婢愿意侍候叁爷和叁奶奶一辈子。” 来了来了。不省心的来了——周樱樱知道丫环这种职业是有很严苛的年龄限制的。到了年岁的丫环要不是早早被爷们收了房,要不就是配人出嫁,再不济便是被转手发卖。总言之,丫环并不是个终身职业。 再说,那一心向佛的侯夫人连亲生儿子都不大顾得上了,能对一个丫环有多少照拂?周樱樱一听便知,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周樱樱想了想,笑道:“这多大的事呢?起来说话吧。”说着便使了个眼色,让春深把人扶起。 “这事是叁爷交代下来的,却也没说要你明日就嫁人。你若是眼下没有合意的,再看看就是。” 周樱樱说罢,再看向双月,见月桂咬着唇一脸隐忍,而那月婵却是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似的——其实周樱樱听了月桂的话也明白几分,她哪里是没合意的,怕合意的便是韩叁吧! 允诺 周樱樱毕竟是主子,既发了话,月桂也不能梗着脖子不应。于是周樱樱接着把双月打发了,便同二春回了里间。周樱樱才坐下,二春便给她添了些茶水零嘴。零嘴是上回韩光霁在甘味斋给她买的桃脯。 待周樱樱润了喉,春深便试探着问:“那月桂的事……奶奶可有打算?” “得问问叁爷吧,毕竟是他的人。”后日韩光霁便要开始入宫当差,这些天应酬便多了起来,以后还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 周樱樱说完,见春深还是皱着眉头,笑道:“你别镇日瞎担心的。安排她们配人原来就是叁爷的主意,”她说着,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你们岁数也大了,要是有中意的人家尽管告讯我。我保准要你们嫁得风风光光的。” 春深听后,笑了笑,“急什么?等叁奶奶有了孩子又再说。奴婢还能再留两﹑叁年。” 周樱樱一听到孩子就觉得头大。难道她真的回不去二十一世纪,得永远待在这当武安侯府的叁奶奶?最近她愈来愈少想起以往的生活了,几乎觉得在未来的前半生彷佛是她一场荒诞的梦。而在武安侯府和韩光霁一起生活的周樱樱才是真实的。每当她这样想,不自觉就会捏一捏系在腰上的香囊,里头那张薄纸提醒她自己是从哪里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总说孩子,我看啊,叁爷都没有你着急!”周樱樱说着,见春浓正垂了眼,不发一言,便问她,“你呢?你也要等我有了孩子才嫁人?” 春浓听后,咬着唇道:“奴婢想的同春深一样!” 周樱樱见二人都是这么个说法,心想:以后可不能和以前一样只窝在院子里独善其身。在外头多见几个人,兴许能打听到适合二春的人家。四春是她初来古代的依仗,周樱樱希望她们都能有好归宿。 晚些时候,周樱樱得了信知韩光霁回了府,便去小书房寻人。到了书房门前,守门的小厮与她道,书房内有人正同叁爷说话。 周樱樱一听,问道:“是谁?”若有外客,她便回正房等他。 小厮却说:“是月桂。” 哦?想不到这月桂看着比月婵沉稳,却挺会来事的。 周樱樱想了想,又问:“是叁爷有话要问她?” 小厮听后,摇头道:“是月桂来求见叁爷的。” 就在二人说话的当口,一阵脚步声渐近,二人止住话头,看见从屋里转出来的正是月桂。那月桂见了周樱樱也没有心虚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周樱樱也懒得敲打她,要敲打也该敲打韩光霁才是! 因今日要出门见客,韩光霁打扮得份外周正。今日他身着宝蓝色翻领长袍,腰缠蹀躞,看着俊逸洒脱……除却头上顶着的幞头,看着就像只胖兔子耷拉着的耳朵。 周樱樱想着,掩嘴笑了笑,朝韩光霁行了个礼。他点头应了,周樱樱便同他一并坐在书房的罗汉床上。因周韩二人相处渐久,婢仆已知他们习性。是以见周樱樱来了,奉了茶水便鱼贯退下。韩光霁见了,又命其中一人先把炭盘点了再走。 待屋里只剩得二人,周樱樱便挨在他身上问:“冷么?这时候还点炭盘子?” 韩光霁摇了摇头,没答话,却握住了周樱樱的手。 他的手热得很。周樱樱晓得他是知道自己怕冷才点炭盘子,心中一暖,方才要敲打他的心思便散了大半。 “我进门时碰见月桂,我知道她为何寻你!”周樱樱说着,悄悄地摸了摸他的幞头……真是只招人眼的兔子。她可得好好照看着。 韩光霁觉着她的手在偷偷作乱,索性把她双手都握着,权当替她暖手。接着又皱眉道:“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周樱樱听了他的话,把双手从他手心抽回,装出正襟危坐的样子,说道:“不碰就不碰。我问你,她过来是不是要你收了她?” 韩光霁听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胡说!” “哦?竟不是这样?”周樱樱抬了抬眉,又问,“那她说的什么?” “她说……不想配人,想留在府中侍候我俩。” 啧。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周樱樱一听这话,便抱了手臂道:“那你答应了么?”他要是敢答应,她定要跟他没完没了! “没答应。” “为何?” “不合规矩。” 嗯。小古板也有小古板的好。周樱樱心里满意,又贴着他问:“可想好了?不后悔?” “什么想没想好的。不是早就说好的事么?” 周樱樱听了,顺道把月婵的事告诉了他,“……月婵的事已有了安排。那月桂呢?你打算怎么处置?” “先留着。你再看看可有合适的人家,总能寻着合她心意的。” 这和周樱樱打算的差不多,她点头应了,又想道:今日既开了这话匣子,索性打探一下他的心思好了。 “叁爷,你不收这月桂是因为不喜欢她的模样么?” 韩光霁听了这话,瞥了她一眼,说道:“刚刚不是说了不合规矩么?” “那不管合不合规矩,你喜欢她的模样吗?” “不喜欢。” “那你喜欢怎样的?” 韩光霁听后,看了周樱樱两眼,耳根子忽然微红。周樱樱察觉了,朝他笑道:“我知道了……叁爷喜欢我这模样的,是吗?” 这时韩光霁哼了声,没答话。 周樱樱又问:“要是以后遇着合规矩,长得又像我一样好看的,那你收不收啊?” 话已至此,韩光霁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么?于是也笑着问她:“吃醋了?” 周樱樱见他笑得得意,心中啧了一声:要是她身边有十个八个长得像韩光耀那般的小厮,看你醋不醋? “谁吃醋啦?不过想知道叁爷喜欢什么样的。以后真碰上了也好安排。” 韩光霁看着周樱樱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发笑,却是正式道:“有你一个就够不省心了……”说着见她双眼亮亮地看着自己,又接着哄她,“如此,就不用旁人了。” 周樱樱听了这话果然欢喜,抱着他的手臂问:“当真?只要我一个,不要旁人?” 韩光霁看着她欣喜的模样,也随她笑了,“当真。” 周樱樱得了他允诺,松了口气,又想道:虽然他口头答应了,以后还要寻个机会,让他白纸黑字地写下来。 周樱樱来寻他本就是为了双月的事,二人把话说明白了,周樱樱便要回屋里。才要走,韩光霁却忽地喊住了她。 “樱樱。” 周樱樱看他欲言又止,不禁想道:不是才答应就后悔了吧? 韩光霁看着她,沉吟半晌,最终只是吩咐她替自己备好入宫的官服。二人再说了几句闲话便散了。 禁足 因准备双月配人的事,教周樱樱开始考虑往后该怎么安排四春。可是除却院里的下人,周樱樱识得的人十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因此她便想着起码得在府内多活动。 这日午后周樱樱让小厨房做了玫瑰酥以及如意糕。做好后便让四春提拎着食盒子去了许姨太太的院子。许姨太太见了周樱樱一如以往的欢喜,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待丫环把点心上了,许姨太太便问周樱樱:“那双月在你院中用得可趁手?” 周樱樱笑了笑回道:“本就是侍候惯叁爷的,自然是趁手的。” 许姨太太听后点头笑道:“我听金嬷嬷说带双月认人的时候你还赏了东西?” 周樱樱嗯了一声,“不过是各赏了枝簪子,毕竟是叁爷的旧人,给些体面也是应当的。” 这时许姨太太神色变了变,又仔细打量了周樱樱一番,“你啊,病了一场倒是个福气。姨母瞧着你比起从前实在长进了不少。”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一跳,暗忖:这话听起来不大好,是不是该装痴卖傻一下…… 这般想着,周樱樱便垂着眼回道:“这﹑这……我也不怕告诉姨母,这些其实都是叁爷教的,”说着又叹了口气,“姨母也晓得我素来不大理会这些。却是苦了叁爷,连这内宅的事也要操心。” “竟是叁爷的主意?”许姨太太说着,挑起了眉看周樱樱,未几又叹道,“也是,他打小主意便大。” “欸,可不是吗?这双月回来前叁爷还提点道,这两个丫环年岁都大了须得配了人……”周樱樱说着便把月婵要配给庄头二儿子的事告诉了许姨太太。 许姨太太边用那如意糕,边听周樱樱说事,接着问:“月桂又如何?” 周樱樱不就等着她问这话么?立时回道:“还没寻着合适的……姨母,我认得的人不多,你这边可有合宜的人与月桂相衬?” 许姨太太这时接了丫环递来的帕子抿了抿嘴,又吃了半盏清茶才道:“你真是傻了呀,不过一个丫环,还想配个龙子凤孙么?这府里这么多管事小厮要寻一个配她又有什么难的?不过……” “怎么了?” “怕是叁爷不喜,却是不好配我院里的人。我让人看看别的院里可有合适的就是了。” 周樱樱一听月桂的事有了着落,忙不迭同许姨太太道谢。 接着许姨太太又问:“你最近与叁爷处得可好?” 唉……这该说好还是不好? 周樱樱想了想含糊道:“都挺好……只是叁爷快要入宫了,比刚回来时忙些,见面便少了。” 许姨太太听后,忽然挨近周樱樱身边低声问道:“最近叁爷可有疼你?” 啊?这个“疼”是那个意思么?闻风斋有没有叫水许姨太太能不知道? 周樱樱想了想,只得扭捏道:“有﹑有的。”她回了话,见许姨太太又拿方才那神色看她,心中暗暗觉着不好。可她一时没领会她的意思,便只是装着害臊,并没有回话。 未几许姨太太却拉了她的手道:“阿樱,当初你阿娘许你嫁来,可是千叮万嘱要我这个姨母照看你……你若然在叁爷那里受了委屈,可千万要告诉姨母。” 许姨太太这话有些重,周樱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可正巧,守门的人来传话,说大嫂领了琛哥儿并两个妹妹过来了。因这许多人来了,周许二人便止了话头。许姨太太招呼了众人入内,又让王氏嫂嫂把琛哥儿抱了给她。 许姨太太面上对周樱樱十分热络,但看着琛哥儿的眼神才是真正的疼爱。她抱着孩子,又亲自过问了他近日饮食作息,王氏嫂嫂俱回得巨细无遗。 周樱樱在旁边听着,也凑趣地应了几句,可这次王氏嫂嫂待她却有几分冷淡。周樱樱正觉着古怪,众人又把话头扯开了,却是正在说韩慕兰要相看的事。原来这个时候婚姻虽仍是父母之名,媒妁之言。但也讲究在那门当户对之中挑着合眼缘的。因而韩慕兰这些时日便多了出门的机会来相看。 周樱樱穿越过以后还未去过这些社交场合,心里有几分好奇。但她与韩慕兰又不是真正亲近,最终还是忍着没开口。 几人再说了一会话,因到了许姨太太歇息的时间,便把她们都打发了。这时年纪小的韩慕芝随了王氏嫂嫂去,说要学个绣花的新样式,便只剩得韩慕兰与周樱樱一道走了。 待走到了僻静处,周樱樱忽然听得身旁的韩慕兰道:“表姐与叁哥最近夫妻恩爱,可真是羡煞旁人!” 周樱樱听着这话分明有些阴阳怪气,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是回道:“表妹以后嫁了人,定能与夫君琴瑟和鸣的,也不必羡慕我同你叁哥。” 韩慕兰毕竟年纪小,没有许姨太太那般沉稳,竟道:“你同叁哥倒是好了,可你又可必来害我大哥!” 周樱樱一听这话,心里有几分了然,只是装傻道:“我害你大哥?我怎么害你大哥了?” “要不是你同母亲乱嚼舌根子,大哥又怎么会被母亲罚了禁足!”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王氏嫂嫂方才待她有些冷淡呢。不过只是禁足确实罚得轻了。想他被罚禁足还不是在自个的院子里当大爷。若周樱樱来罚,定要罚他饿着肚子跪祠堂! 这时周樱樱止了脚步,说道:“表妹,你只知你大哥被禁了足,又可知他因何禁足?” 韩慕兰听了,抿嘴道:“不就是与你多说了几句闲话么——” 这回周樱樱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先道:“若只是多讲几句闲话,姨母又何必罚她?大伯几次叁番在你叁哥跟前喊我表妹,且又举止轻浮,毫不避嫌。幸而你叁哥大度,没往别处去想。要是他真想岔了,我可真是有理说不清……表妹,你也是要订亲的人了,这事孰轻孰重,你心中该有底!” 因周樱樱这话占了理,韩慕兰虽然想要强嘴却也是无话可辩。 待周樱樱领着四春走远了,韩慕兰才低声与身边的小丫环道:“这个表姐的性子可真是变了许多……大哥真是傻!当初为了娶她还去求过母亲。可你看看她,真是半分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首-发:[海棠搜书].「po1⒏υip」 问话 周樱樱见过许姨太太后便回了闻风斋,甫到正屋便见韩光霁也在屋内。这时他正一边看书一边用着午后小厨房做的如意卷。 周樱樱见了,坐到他旁边的圈椅来,手上拈了件如意卷,问他:“今日竟是回来得早了?” 春深见着,给二人添了茶便领了下人在屋外守着,让他们夫妻在屋里说说闲话。 韩光霁听了周樱樱的话颔首道:“该打点的都打点了,”说着又放下了手里的书,问道,“你去许姨太太那了?” “嗯,不就是为了月桂的事么……叁爷,我认得的人不多,便托许姨太太看看府中可有人与月桂相配。你不会不高兴吧?” 韩光霁摇了摇头,又问道:“你今日同许姨太太还说了什么话?”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微觉诧异,想了想还是老实道:“她问我最近与你处得可还好?又问……你疼不疼我。” 这时韩光霁神色变了变,问她:“她是“那个”意思?” 许姨太太问的自然是二人有没有睡一起。 “不然呢?还有什么意思啊?”周樱樱说着抿了抿嘴。 “那你怎么回话?” 周樱樱听了,瞪着眼睛看他:“自然是说实话呀。”怎么?这是想做了不认数么? 韩光霁听后却是满意地笑了,又道:“可还说了其他?” “不过是些锁事,后来大嫂和妹妹们也来了……”周樱樱接着说起韩慕兰因要相看人家,便多了机会出外走动,言谈之间不免流露了几分艳羡之意。 韩光霁闻声知意,拉了她的手道:“等天气再暖些,我带你去走马,”说着顿了顿,“你以前是住在登州的,嫁过来也是一路车马而行,想必没看过大海。以后我带你坐船看海可好?”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一笑:她何止看过海还在天上飞过呢!不过韩光霁这样说,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于是回握他的手问道:“你明天就要开始当差啦,几时才得空带我坐船?” 韩光霁没回她这话,却扯开话头道:“关于双月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你说。” “我想把月桂安排在书房里侍候。”韩光霁这话一出,周樱樱便有几分不高兴。 “那日我在书房门外见着月桂……就是为了这事?” 韩光霁握着周樱樱想要抽回的手,说道:“樱樱,你听我说,她从前便是在书房侍候的……我想着反正她在府里也留不了多久,便准了她的请求。你不必多想。” 其实这闻风斋也就那么点地儿,韩光霁若对月桂有心,不论安排在哪,总是有下手的机会。周樱樱眼下倒是信得过韩光霁,但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然而韩光霁毕竟开了口,周樱樱虽是不大情愿总归是应了。 只是才应了韩光霁的话,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便沉着脸与他道:“我虽是答应了,可是有几件事叁爷要记着……其一,以后可别轻易用旁人递给你的茶水点心。另外,要是觉着熏香的味儿同平常用的不一样便千万要留神……还有我们院中那小池水浅得很,淹不死人的,你要是见着有人掉进去了,让他自己走上来便可,切记别下水救人。” 韩光霁听了周樱樱这番话,难得大笑起来。又边笑着边伸手推了她额头一下,“你这脑子里都想得什么呢?” 然而周樱樱见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却是心中暗恨:你笑!你就笑吧!要是真出了事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二人这般说了会话,韩光霁便回了书房,只剩得周樱樱在正屋里。这时四春都在身边,周樱樱也没避讳,直接问她们:“这两日相处下来,你们觉着月婵月桂如何?” 院中有新人来了,当主子的过问一下她们的表现也是常事。于是春深便应道:“这两位姐姐都是伶俐之人,又在叁爷身边侍候久了,倒是教了我们不少侍候叁爷要注意的事,”说着又指了留春笑道,“她与月婵姐姐倒是聊得来……因都是馋嘴的。” 留春听了春深这话,撅着嘴道:“什么馋不馋嘴的?月婵姐姐以前也管过小厨房,我俩不过是交流一番心得罢了。春浓姐姐同月桂姐姐才真正好呢!总是在一旁说悄悄话!” 此时周樱樱还未应声,春浓已抢先道:“什么悄悄话?不过是请教月桂姐姐从前怎么打理叁爷的衣裳!” 周樱樱听后笑了笑道:“双月侍候叁爷多年,你们确实应该向她们多请教。只是她们还得在府中多留些时日,你们便慢慢学着吧。” 众人这般说着,不一会便到了用晚膳的点了。此时周樱樱正要让人去请韩光霁回来用膳,却碰着守门的人传话:侯爷的小厮来了,要请叁爷及叁奶奶去回话。 侯爷隔叁差五也会召韩光霁去说话的,可是让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去问话却是头一回。周樱樱心里没谱,便有些忐忑起来。 待韩光霁从书房里出来,周樱樱马上迎了上去,低声问道:“叁爷,你可知侯爷是因着什么叫我们一同去问话?” 韩光霁见着她的神色,轻笑道:“你上回给我求情的时候胆子倒是大,怎么这回我陪着你倒是胆小起来了?” 周樱樱一想也是这么回事,真出了事还有韩光霁顶着。于是便放了心,与韩光霁一同去了侯爷的院中。 蚂蚱 武安侯的崇正院于侯府里居中而立,占地也比别的院子广,周樱樱还是头一回过来。韩光霁与她一同跨了院门,周樱樱一抬眼,入眼的除却亭台楼阁,便是一片翠绿。 周樱樱瞧着这片绿油油十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曾在哪儿见过,便悄悄拉了拉韩光霁的袖子。 韩光霁察觉了,垂眼看她,低声问:“怎么了?” 此时周樱樱伸手一指,“这些竹子好眼熟吶……不知是在哪瞧见过?” 韩光霁听后,回道:“是观音竹,母亲喜欢。” 啊,难怪她看着眼熟!这些绿油油的竹子丛,与寂照居那些分明如出一辙。可是……这﹑这难道不古怪么?这夫妻二人分居多年,侯爷的院子里怎么还养着侯夫人喜欢的竹子啊? 周樱樱这些话虽没说出口,但韩光霁见她神色便猜得几分,“父亲不大理这些杂事,不过是闲养着罢了。” 周樱樱听了这话,觉着韩光霁分明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可眼下又不是与他细说的时候,便收了话头,又装出一副规行矩步的样子来。 二人随着前头引路的小厮,不一会便到了崇正院的正屋。周樱樱一抬眼便见侯爷并许姨太太分别坐在厅堂中央的圈椅上。她瞧着二人那请君入瓮的架势,心里便觉得不妙…… 周樱樱入了屋,便随着韩光霁向上首二人行礼。礼毕,抬头一看,恰好见许姨太太一双美目正看着自己——这是什么眼神啊?这是看瓮里的小王八的眼神! 待二人站定了,侯爷便挥退了下人。待人走了,又从袖袋里拿了张纸,扬了扬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可认得?”武安侯这话问的便是韩光霁。 周樱樱悄摸摸地看了一眼,只见纸上铺满密密麻麻的字,却没看出写的是什么。 然而韩光霁倒是淡定,回道:“认得。” 武安侯闻言,霎时眉头紧皱,额上的青筋乍现,“好!难怪你出去一回便得了圣心!我问你,圣人是否也知晓此事才如此看重你以作补偿!” “圣人只知儿子受伤了,不知轻重。” 一旁的周樱樱听了,心中一跳:受伤?难道韩光霁还挨了什么伤是她不知道的? 而武安侯听了,却是气得把那页纸揉成一团掷在地上,又怒道:“生了这样的事,你竟然还瞒着!你竟然敢瞒着!” 韩光霁挨了骂只是梗着脖子不回话,而周樱樱不知就里更是不好搭话。 这时许姨太太便见缝插针地道:“阿樱,叁爷坏了身子,不能有后……这﹑这可是关乎侯府子嗣的大事,你怎能不知轻重,替他隐瞒着?” 韩光霁行不行,周樱樱还能不知道么?她听着许姨太太的话立时便要反驳。可她还未开口,韩光霁便已抢先道:“这事和她没关系,是我逼她的。” 周樱樱听了这话,只觉脑子一阵发昏——这韩光霁是身子坏了还是脑子坏了啊?这世上还有男人会抢着认自己不行的么? 周樱樱还没想明白,又听韩光霁道:“这事总归是有些难以启齿……也不知父亲从何处得了这药方子,知晓儿子有此隐疾。既如此,今日儿子便同父亲说个明白。两年前,儿子想着要有一番作为才敢让父亲请封为世子。可如今身子坏了,不能为韩家传宗接代,实在无面目受这世子之位。” 武安侯听了这话,一时默了默,良久才又问道:“……你既有苦衷,为何上回宁可挨罚也不把话说清楚?” 韩光霁听后,垂着头道:“儿子虽然身子坏了,但心中总有一丝侥幸,便想着再请名医诊治。眼下想来是无望了,也不怕与父亲说实话。儿子虽占了嫡位,可上头还有两个兄长——” 周樱樱听到这里,把事情也大概想明白了。韩光霁一直不想当这个世子,先是自动请缨打了两年水贼,现在又来装病……也不知道侯爷真当他不能人道,无法传宗接代了,会不会就干脆把世子之位传给韩光耀或是韩光照?想来……也是有可能吧。即便不是嫡出,但总归是他的亲生儿子么? 然而武安侯却是拍案怒道:“本朝向来是立嫡不立长,你要我废了你是想我被言官结结实实地参上一本!抑或你要整个西京都知道你身有隐疾,不能人道?” 这时韩光霁依旧垂着头:“儿子虽难掩悠悠众口,但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儿子安身立命之处?” ——啊,重点来了。难怪之前问她在府里过得惬不惬意,方才又说要带她坐船看海。好家伙,原来是早就想着要跑路啊。 武安侯这时听了又冷哼一声,“你倒是想得好,”他说着又忽然指了指周樱樱,“你瞧瞧你这媳妇,肩不能挑手不能抬。你倒是走得容易,那她呢?” 韩光霁听了这话,抬眼看了看周樱樱,回道:“她是我叁书六礼娶来的,自然与我一起。” 周樱樱看着他,一时只觉胸口中五味杂陈……假如韩光霁真的不能人道,最大得益的自然是韩光耀或是韩光照。那张假药方说不定就是许姨太太的手笔。这韩光霁也不知道事先是否知情,既入了局,便来个将计就计。一则是如了他的愿,推了这世子之位。二则是离间了她与许姨太太的关系。这可真是一石二鸟啊。现在不管周樱樱怎么想,在侯爷和许姨太太眼里,他们夫妻便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周樱樱心里正是七上八下,忽又听得侯爷哼了声,“你在外头寻的江湖郎中也不知是否能顶事……明日便拿了我的名牌去宫中请个御医来给你看看。” 周樱樱一听,心中哈了一声:活该,让你学我装病!要是让侯爷知道你是装的,得罚你把祠堂的地板跪穿了! 敬业 韩光霁这一手装病确实是将计就计,是以此时听了父亲要请御医只得推拒道:“儿子明日就要入宫当差了,要是这事传了开去……” 武安侯听了这话,睑色肃然,冷冷地道:“你这般推叁阻四的,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此时周樱樱侧首看了看韩光霁,见他抿着唇不答话,心中暗道:让你坑我!报应来了吧!周樱樱虽是这般想着,可是如今他们毕竟是一条船上的,韩光霁要是“沉了”,于她也并没有好处。虽不知他的病要怎么“收尾”,但事情闹成这样了,他们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于是周樱樱便道:“公爹,媳妇有几句话要说。” 武安侯听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说话。 周樱樱见他准了,一脸忧心忡忡地道:“其实媳妇早就劝过叁爷莫要讳疾忌医……可是这病症到底不好听,要是请来御医诊治,万一泄露了风声,你﹑你教叁爷以后怎么做人?” 一旁的许姨太太听了,说道:“你这话却是不在理。叁爷身子出了这么个事儿,侯爷为人父亲的,难道还能撒手不管?” 这话说得好听,可周樱樱也没见着他这个当爹的寻常有多关怀韩光霁呀。 她心中虽是这般想,嘴上却道:“侯爷关怀叁爷身子,这事自然要管的……可我们也不能不为叁爷名声着想,”她说着弯腰捡了被侯爷掷在地上的纸团,又道,“叁爷身上有伤,一直有用药,因怕被外人知晓。煎药敷药俱是媳妇与叁爷的小厮一手操办。我们行事这般小心……谁成想这药方子竟然还是被人取了去!” 许姨太太一听这话,脸上神色便有些不好,“阿樱,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樱樱听了并不答她的话,却朝武安侯道:“公爹,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叁爷名声有损,我这个当妻子的往后也难抬起头来做人。可现在闻风斋出了这样的事,你叫叁爷怎能安心治病?媳妇前些时候大病一场,身子却比从前好些了,以后再不敢把院中的事推诿在旁人身上。” 武安侯虽然并不插手内宅之事,但“周樱樱”这两年如何行事他又怎会半点不知?这媳妇身子弱也就罢了,性子也是敏感多愁,不擅打理俗务。入门两年,闻风斋还是许姨太太的人管着……如此说来倒是与他的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当年“周樱樱”过了门,他才得知这媳妇品性如此。为此,也曾敲打过许姨太太。 然而打从上回罚了韩光霁,周樱樱来替他求情,武安侯才觉着这媳妇的性子好像改了许多。此时听她这般说话,倒觉出有几分意思,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以后要亲自打理闻风斋?” 许姨太太一听,立时说道:“侯爷,这事我早就安排好了。这些日子以来阿樱便跟着我手下的金嬷嬷学着管事。” “哦?”武安侯听后,挑眉问道:“那学得如何了?” “她学得很好。”这时答话的却是韩光霁。 周樱樱听了,马上说道:“公爹,因媳妇从前体弱,于家事上多有懈怠,以至院中许多人手都是从别处拨来的。为着让叁爷安心养病,媳妇想今后院中俱用叁爷以往用的旧人。”这下在武安侯面前过了明路,想来许姨太太也不敢阳奉阴违,那金嬷嬷也不会再在院中指手划脚了吧。 韩光霁自个的院中要用什么人,在武安侯眼中不过小事一则。他这般想着,摆了摆手,准了周樱樱的要求,转念又道:“你嫁过来两年,从未理过家事,现今要操持一个院子的事务,当真能胜任?” 武安侯身为侯府最高领导人,当着许姨太太和韩光霁的面问她能不能完成任务——开弓没有回头箭,周樱樱只得敬敬业业,抬头挺胸地道:“能。” 武安侯见了,又问:“如何证明?” 周樱樱沉吟半晌,回道:“媳妇保证两个月内能把院中开支减省两成。” 武安侯点了点头,却说:“府中有规矩,不得无故克扣下人月例,”说着又看了看韩光霁,“光霁有伤在身,日常吃穿用度更不能粗疏去了。” 周樱樱知道武安侯的意思是,不能克扣韩光霁以及院中下人的月例来节省开支。她原来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便点头道:“媳妇晓得。” 武安侯接着又朝韩光霁道:“由你媳妇主持中馈,你就能安心养病?” 韩光霁听了,看了看周樱樱,接着应道:“是。” 武安侯见此,朝二人颔首示意,又道:“既如此,两个月后再来看你们院中的账簿,你媳妇把事办成了,做长辈的也可以省份心。要是她的事情办不好,那院中的事务还是跟从前那样办,”他说着又指了指韩光霁,“可不管事情办得如何,届时我也会请御医为你诊病。” ------ 新年快乐! 算账 武安侯要为韩光霁治病瞧着是势在必行了。韩光霁再无托词,只得应了。众人说完话,武安侯便把周韩二人打发回去了。原来周樱樱是跟在韩光霁身后的,出了院门却见他正候在门前等她。 “樱樱。”韩光霁唤了一声,朝周樱樱伸了手。 可周樱樱却视若无睹,在他身旁错开,径直走了。韩光霁骤然碰了根软钉子,默了半晌,再无动静。两人便这般默默无言地走回闻风斋。他们走的时候正是用膳的点,才回到屋里,周樱樱便让人摆膳。因他们方才走得急,也没说是否还在院中用膳。小厨房的人便把饭菜热着,是以周樱樱才喊摆膳不久,一席饭菜便已准备停当。 寻常周樱樱与韩光霁同桌用饭,总会逗他说些话。可周樱樱今晚却是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韩光霁见此,便挑了些周樱樱爱吃的菜放到她的碗里。然而周樱樱见着,又把那些菜都拨到一边去了。 “樱樱……” 自二人离了武安侯的院门,周樱樱也没有正眼瞧过他。此时周樱樱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食不言,寝不语么?” 韩光霁听了,也不再多言。二人用过饭,便各自梳洗去了。韩光霁明日天不亮便要进宫,原来应该早早安歇的。可周樱樱如今这般,自然是生他的气,且气得不轻。许是不想搭理他,周樱樱今晚在浴堂待得比往常更久。 而浴堂里的周樱樱,想的确实如此,这会她已是在水里泡了许久,指尖都泡得起皱了。周樱樱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要喊人。因她洗浴时不爱让人贴身侍候,是以二春只在屏风外候着,于是她便朝屏风那头唤了声春深。 不知怎么,另一头却是默了一会,春深才应道:“奶奶要起来了么?” 周樱樱想了想才道:“……你去看看叁爷安置了没有。” 这会二春许久未有应声,周樱樱觉着奇怪,便朝屏风看去。这一看只见原来映在屏风上的两道窈窕身影竟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个高大的人影。周樱樱见此,不禁吓了一跳,人便往水沉下去,只把脸露在水面上,又大声喊道:“是谁!” 这时那人才缓缓地从屏风后走出来,与周樱樱说道:“难道我不安置,你便不出来么?” 除了韩光霁还有谁敢进周樱樱的澡堂?这来人自然便是他。 周樱樱见是韩光霁,心中一怒,抬手便拨了他一身水,“不要脸!谁让你进来!” 韩光霁忽然被她拨了一身水,也没着恼,只是问道:“……你生气了?” 这不是废话么? 周樱樱也不想搭理他,便把身子背过去,却在这时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叹。 “就为了许姨太太?” 周樱樱听了后也没应话。与此同时只觉韩光霁愈走愈近,接着身周的水便漾起了一串波纹。她悄悄侧首瞥了一眼,见他竟是把手探进了水里。周樱樱还以为他想乱来,连忙把身子缩到一边去。 “你想干什么!” 这时韩光霁却是把手收了回去,弯腰把一旁的水桶提了起来,又给她添了些热水。 “别冷着。” 韩光霁如此,原也是体贴她。也不知为何,周樱樱此时觉着了,却更觉委屈。 “谁要你装好人来着?你要是真心为我好,方才就不该这般逼迫我!” 韩光霁听了,回道:“我怎么逼你了?” 周樱樱本就憋着一肚子气,这时开了个头,便索性与他敞开来说了,“叁爷刚刚好手段啊。你在侯爷面前认了自己有隐疾,一来可推了那世子之位,二来又可离间我同许姨太太的关系。这般一石二鸟真是看得我甘拜下风。方才许姨太太是怎么看我的,你定然是瞧在眼里了。如今你可高兴了?”她说着,忽然又哦了一声,“不对!侯爷还心心念念要替你治病呢。我就看你两个月后怎么圆谎……不过叁爷这般智计无双的,俱俱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韩光霁听了周樱樱这一串话,低声道:“我原先确实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方才那样说,本意也是为了你好。” 周樱樱听后,一时间更是怒从心中来,“为我好?你这是哪里为我好了?” “……今日这般一闹,许姨太太便该知道你与我是一条船上的。我说为你好,便是不想你夹在我和许姨太太之间难做人!” “呸!你就说得好听!你这是为了我好?你分明是为了你自己!你要是为我好,你怎么不想想我在侯府里与许姨太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是与她闹僵了,到时受气的还不是我!你刚刚这么做不过是要我没了退路,一心一意对你罢了!”周樱樱边说边想,愈发觉得委屈,她虽然当着个“双面间谍”,可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住韩光霁的事呀。况且这侯府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号人,还这个不对盘,那个不对付的,忽然之间只觉得没意思极了。这般想着,周樱樱只觉眼中一酸,不禁流了几滴眼泪。 二人相处这段时日以来,韩光霁还从未见过周樱樱掉眼泪。眼下只听得滴答几声,便见那豆大的泪珠从周樱樱的面颊滑下,没入进水里去。 志气「ωoо1⒏υip」 周樱樱忽然落了几滴泪,心里也有几分别扭,便侧过身不去看韩光霁。二人这般默了一会,周樱樱心中恼道:这人又不来哄她,又不出去到底是几个意思? 也是周樱樱先沉不住气,便朝外头喊道:“春深春浓?来侍候我更衣!” 外头的二春知道这夫妻俩又闹了别扭。正是踌躇之时,春浓听了周樱樱喊声便要入内,春深却扯着她的袖子摇头。 接着果然又听到韩光霁道:“不必。” 周樱樱一听,睁着眼瞪他道:“你什么意思?” 这时韩光霁把手探进水里,扶了她一下,说道:“我侍候你更衣。” 周樱樱听了这话,愣了愣,转念又想:来啊。这是谁怕谁了?还真以为她受不起呢? 韩光霁见周樱樱没推拒,扶着她从浴桶里出来,又拿了巾帕给她擦身。 周樱樱看了一会,抿了抿嘴道:“……你怎么会这些,你难道还侍候过人?” “在军中哪有这么仔细,都是自己来的,自然便会了。” 此时韩光霁正弯着腰替她擦腿,周樱樱从上打量着他,只见他耳尖红红的,替她擦身的手又不经意地触碰着她的肌肤。 周樱樱见着,脸上也不禁有了热意,心中却想道:要是敢对她动手动脚,必定要把他的爪子打折了。 韩光霁没怎么被人哄过,自然也不大会哄人。他只是想着两个人再这般待一会,不想要有外人在,便说要侍候她一回。然而他才刚开了荤,便往周樱樱裸着的身子上摸摸擦擦,免不了又动了心思。好不容易按捺住了,周樱樱又喊他去取小衣小裤。 周樱樱自个把颈上的带子系了,转过身子与他道:“你把腰上的带子系了。” 此时周樱樱身上只穿了小裤还有半挂着的小衣,她的长发挽起,露出背上一片白净肌肤。韩光霁捏了小衣旁边的两根细带,打结的手都颤了颤。 好不容易把带子系好了,韩光霁才松了口气,周樱樱却又把它扯散了,说道:“系紧些。” 韩光霁见此,恨得咬了咬牙——周樱樱还真知道怎么折腾他。 第二回总算系得教周樱樱满意了,韩光霁又服侍她穿了外衣。如此打理好了,二人才一前一后出了澡堂。二春不知两人怎样了,只见韩光霁出来时衣裳都是水迹,面上还红红的。 春浓见了,向韩光霁说道:“叁爷先把衣裳换了吧。” 走在前头的周樱樱听了,朝他瞥了一眼,也说道:“换了吧,叁爷要是着了凉,还不是得我来侍疾?”说完也不等韩光霁应声,便回了里间去。 周樱樱回到里间,在床上躺了一会便听见沉沉的脚步声。二春的步子轻,这定是韩光霁。 只是人才走到榻前,周樱樱便道:“你去书房睡。” 这回韩光霁没听她的,揭了被子便躺在她身旁,“你上回不是说了,就是生气了也不能分房睡吗?” 周樱樱听得嘿了一声,“原来叁爷这么听话么?”这段时日以来相处,周樱樱自以为对韩光霁已有七﹑八分了解。经今日这番问话才知并非如此。其实韩光霁活脱脱就是高压家庭成长的“别人家的孩子”。面上是十分规矩优秀,可是骨子里却埋着叛逆的种子。周樱樱想着,又悄悄叹了口气,才十九岁呢,也不知道反叛期是不是完了。 这般想着,周樱樱忽然觉着被人从身后抱住了,接着又听得韩光霁低声在他耳边道:“……我以后都听你的,行吧?” 周樱樱本也不是硬心肠的人,他一个从小被人侍候惯的人,能低下头来服侍她,也算有几分诚意,于是便软了口气道:“叁爷,我晓得你想我一心一意对你。可是,你也得体谅我的难处。” “……你说。” “我从登州远嫁以来,人生地不熟,且你一走就是两年,说我在府中孤立无助也不为过。不管姨母本意如何,这两年我也多得她照拂。况且撇开这些不论,她也毕竟是我姨母,面上总归要过得去……你刚回来那阵子,我不知你,你也不知我。我对你说话也许有些不尽不实,但我断没有做过对你不好的事。” 周樱樱说罢,只觉韩光霁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想了想,问道:“叁爷,你真不想当这个世子?” “嗯。我想离开这里。要是当了世子,往后便要承爵,那是不可能离开武安侯府了。” 这时周樱樱在他怀里转过身子,看着他问:“记得有一回你问我在府中过得惬不惬意,那个时候你是想着要告诉我你打算离开侯府么?” 韩光霁听了,踌躇半晌才道:“我那时就盼着你也嫌府里气闷,想出去走走,我才好说要带你走。况且我要同你说我不想承这世子之位,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 周樱樱听了,笑道:“要不觉着你傻了,要不觉着你疯了。” 韩光霁听着这番话,眼神淡了下来,“你真的这么想?” 换在现代,韩光霁就是有前五百强的行政总裁不做,却要自己去创业。周樱樱会怎么想? “是挺傻没错,”周樱樱说着,又捏了捏他的脸颊,“可是也挺有志气吧。不是说好儿不耕爷田地么?况且你才一十九岁已经是堂堂四品大员啦,谁敢说你往后不会比当个侯爷还出色?” 韩光霁听了,又重复道:“你真的这么想?”可这回眼里都是喜悦的神色。 “真的。只是你不想当这世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如愿。方才侯爷的话你是听明白了,”周樱樱说着又戳了戳他胸口道,“两个月后侯爷便要为你延请御医了,你说,你这病是好得了还是好不了?” 韩光霁听后默了默,“我也未曾想到父亲竟会……” “你呀,这不是着相了么?你们叁兄弟中,就你能文会武,年纪轻轻还立了军功。不管论出身还是论人材,你承这世子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换了我是侯爷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你废了!” 韩光霁听了这话,一时又是欢喜,又有几分担忧,“我要是真那么好,那他们也不会对我不管不顾了……” 周樱樱知道他是打小习惯被否定,一时说他不通,也不劝了,只道:“你就想想你这病该怎办吧。下回你再挨罚,我可不给你求情了!” 韩光霁听了,手却从她里衣底下探去,又把他方才亲手系上的带子扯松了,“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我的病肯定得好。” 看来马上就好了。 首-发:pо18xx.「ωoо1⒏υip」 凭证 随着韩光霁的动作,周樱樱骤觉小衣一松。于是立时便伸手去捏他的手臂,又咬牙切齿地道:“我气还没消呢!”这人真是想得美啊。 韩光霁听了悻悻然地收了手,“那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周樱樱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你可记得上回曾应承过我,只要我一个,不要旁人?” “记得。”韩光霁说着点了点头。 “你记得就好,只是口说无凭,我们立字为据吧。” 韩光霁想了想,应了声好,便去拿了纸笔。于是二人便窝在里间的罗汉床上商量这凭据该怎么写。 周樱樱看着韩光霁拿笔醮了点墨,挨在他后背道:“你就写……要是韩叁日后不守信诺,朝叁暮四的话便愿与周樱樱和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嫁妆也归周樱樱所有。”周樱樱说着,觉得自己实在厚道,也没要他付赡养费。 谁知韩光霁一听却是撂了笔杆子不干了,“你说的什么话!和离也能随随便便挂在嘴边的么?” 周樱樱听了,立时反驳道:“这哪里是随便?你若能做到一心一意,那自然没有和离的事!你要是觉得不公允,我也可以写张一样的。反正我有信心绝不会——” 这回周樱樱的话还没说完,韩光霁便已沉着脸道:“不会怎样?你还想怎样?” 周樱樱此时哼声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听说那些个高门贵妇也会偷偷养些男宠小倌取乐。你以后要是敢冷落我?哼!” 韩光霁听了这番话,哪里忍得住?随即拍案道:“周樱樱!你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此时周樱樱也不怕他,只道:“你到底写不写!不写就回去睡觉了!” 韩光霁实在拿她没法子,恨恨地盯了她一会,最终还是把凭证写了。周樱樱从他手中把凭证接了,把墨迹吹了吹,才小心地迭起来收着。 待把凭证收好,周樱樱便与韩光霁道:“好啦。我说话算话,不生气了,现在回去睡觉吧。” 韩光霁听了,立时把周樱樱抱起来送回榻上,随即便压在她身上。 周樱樱觉着那抵在她腿间的硬物,伸手点了点他额头道:“你明天不是要进宫么?还闹?” 韩光霁在澡堂那会就忍着,眼下是忍不住了,索性捉住周樱樱的腕子便定在了她头顶。 “……在军中,一两天不睡也是有的。” 韩光霁说着也不等周樱樱应声便低了头去亲她。因一只手已拴紧了她的腕子,韩光霁便只得一只手解周樱樱的衣裳。他胡乱把里衣扯开了,里面丁香色的抹胸便坦露了出来。 周樱樱此时双手被按在头上,胸脯看着便似是高高地耸起。韩光霁瞧着眼热,也不解开那两根挂在颈间的系带,顺手一掀,便把抹胸翻起来,堆在她心口上。周樱樱还没来得及反应,霎时只觉胸口一痛,却是韩光霁含着她的乳咬了一口。韩光霁虽没用多大的劲,但那儿的肉嫩,周樱樱总归是吃了痛。 她微微着恼,腿一抬便要踢他。可她手脚哪及韩光霁伶俐?这一抬腿,倒是方便了他把小裤扯了下来。 “这可是要用一辈子的,踢坏了怎办?”韩光霁说着又咬了她一口,这回更用劲了些,在雪白的乳肉上留了浅浅的牙印子。 周樱樱听了,有气无力地呸了一声,只觉被他咬着的地方又麻又痛,一阵酥软的感觉渐渐从乳上沉到小腹。 韩光霁低着头,轻轻地舔着周樱樱胸前的印子。才一会便觉她夹紧了腿,腰肢也不由自主地轻扭起来。他记得上回周樱樱起了兴致也是这般情状,此时探手朝她腿心摸去,果然觉着几分湿意。 “上回你在上面,这回我在上面。”他说着,终于松了握着周樱樱的手,直起身把自己的裤子褪了。 虽然二人已有过一回,但韩光霁毕竟没什么经验。这次他抱着周樱樱的臀,托在胯间,挺腰在她腿间使劲顶了几下,却是不得门而入。周樱樱腿心处虽已湿了,可入口还是紧紧合着。眼下被他狠撞了几回,只觉又酸又软。 此时周樱樱下半身都被韩光霁架了起来,腰下都悬空着,实在不好使力。只是被他这般胡乱顶了一会,更是难受,便勉力伸手摸到自己腿心处,伸了两指把那细缝分开。 上回周樱樱坐在韩光霁胯间,他又是第一回,正是兴在头上,许多细微处便没看真。此时韩光霁低着头,只见周樱樱两指把穴口分开,便露出了里头粉嫩的软肉。韩光霁看在眼里,只觉脑子嗡的一声,还没来得及细想,便挺着腰把前端送了进去。 一时间原来那道细细的口子便阳物硬生生地撑成了一圈。周樱樱的身子又紧又热,韩光霁才把前端插进去,只觉分身像要化在她身下似的。他舒爽得喊了声周樱樱的名字。稍稍回过神来垂首看向她,便见周樱樱原来挽着的长发被折腾得散满了枕间。此时她虽是皱着眉,神色却是愉悦的,似乎又是痛苦又是甜蜜。 “痛吗?” 周樱樱听着,摇了摇头,倒是伸手按了按那含在她身下的肉物,“……还要多些。” 韩光霁喉头滚了滚,握紧周樱樱的腰便往自己胯间缓缓送去,又看着阳物是怎样慢慢地没入周樱樱的身子里。 此时周樱樱的手还放在二人交合处,往下探去便摸着那沉沉的囊袋,“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刚刚才说自己“有疾”,要是她转眼便有了孩子,会不会好得太快了些? 可韩光霁大抵是没回过神,听了周樱樱这话先是愣了愣,接着便低头亲了亲她,“那很好,那我便多了个亲人。” 这分明是傻话。可周樱樱听了,只觉心中一酸,也不忍心笑话他,却是伸手紧紧地环住了韩光霁的脖子。这是头一回周樱樱觉得生个孩子兴许不是坏事。 凭证下 此时周樱樱半坐在韩光霁身上,两手挂在他颈间,二人便是紧紧扣在一起,严丝合缝,彷佛再也不能分开似的。 “樱樱?”韩光霁被她抱得紧实,鬓间的汗沿着脸颊滑下,把她的手臂也蹭得湿漉漉。 周樱樱这般贴着韩光霁,才头一回注意到他那白净的耳朵竟是生成反骨。然而她眼下只觉得连那突起的骨头都显出几分可爱,便亲了亲它,说道:“叁郎,我也是你的亲人。”周樱樱在现代的亲人早就没了。要不是来了武安侯府,遇上韩光霁,她早就忘了在家里等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方才也不知怎地,这声叁郎便脱口而出了。韩光霁听了,一时间并没应声,只是那被周樱樱含在身子里的阳物却是兴奋地动了动——周樱樱觉着了,想道,他大概也是喜欢的吧。 于是她便含着他的耳垂,又缠缠绵绵地唤了几声叁郎。这时韩光霁忽地把她按在床上,直起身,便捏着她的腰肏弄起来。周樱樱只有头肩着床,那腰像是弯弯的桥一样拱着,才不过几十下,她便觉腰都要断了。 周樱樱被他顶得一晃一晃的,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叁﹑叁郎,轻些……” 周樱樱偶然对韩光霁确实有些坏心眼,就喜欢撩拨他。可是当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却总是先耐不住,缴械投降。 韩光霁双膝着床,握着周樱樱的腰往自己胯间套弄,这姿势比上回好使劲,似乎也入得更深。周樱樱被他入得身子一耸一耸,圆润的乳随他的动静摇晃,连身下的拔步床也开始吱呀作响,便是半挂在颈间的小衣也蹭落了一大半。 不一会,着实有些疼了。周樱樱不得不一手抵着床,一手揽住双乳,嗔道:“让你轻些!” 韩光霁彷佛才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道:“樱樱,你再叫一次。” 周樱樱看了看韩光霁,只见他脸上潮红,发髻松散,原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额发散了些下来,被汗水黏在脸上。他的双眸看来像是夜里的海,黑沉沉﹑水润润的,眼神别样的专注。 周樱樱见识了一回他的蛮劲,哪敢再撩拨他?却是抬了腿踩在他肩上,学他方才说的话,“让你轻些!这可是要用一辈子的,坏了怎么办?” 韩光霁大约是入了迷,看了看她,说道:“坏不了。”接着竟按紧了周樱樱的腿窝,朝她胸脯上压。直至她的腿压着乳儿才停了下来。 周樱樱的腰被肏得软了,浑身也使不上力气,勉力地挣了挣,于他而言也是不痛不痒。此时的她一条腿被他压在身下,一条腿被他按在胸前,只觉整个人似乎要裂成对半。韩光霁大约也没想到欢爱还能如此,只是凭欲望而行。 “你身子软得很,坏不了。”韩光霁说着,往二人交合之处看去,只见那被撑得满满的穴口,因周樱樱眼下的姿态分得更开。因上一回行事急了些,韩光霁这次便想徐徐图之。这一回他费尽了耐心,缓缓进出,慢得阳物上的筋脉似乎要在她身子里烙下印子一样。 周樱樱腿心处像个肉造的套子一样,把他箍得死紧,便是内里湿润润的,可每回他抽身而出时还是会把些粉嫩的软肉翻出。韩光霁这般缓缓地进出一阵,忽地见周樱樱弓着腰,连着小腹也一颤一颤。 韩光霁知她这是要泄了,才用力撞了几下,便觉穴肉抽搐着喷出一小股水。这时他强忍着泄意,退了出来,便见原来紧合着的穴口被肏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那口子随着周樱樱的呼息还翕张着吐出些水。 周樱樱还未回过神,只觉另一条腿也被韩光霁压在胸前。这下便是整个人像是对折一样地迭着。她还没来得及抗议,韩光霁便又压了上去。这回却用不着她引路,那阳物已是顺顺当当地尽根没入了。因他半个身子都落在她身上,那阳物自不然入得极深。她一抬眼,便能见着那阳物是如何在自己腿间进出。 周樱樱刚泄了身,身子正是敏感之极,随着韩光霁的动作,交合处的水痕倒着朝小腹流去。 韩光霁盯着那水痕,又催周樱樱道:“你再唤一遍叁郎。” 然而周樱樱看他那没完没了的情状,却是恨恨地道:“你再闹!让你明天当差走不动路!” 韩光霁看她娇喘嘘嘘,面色酡红,瞧着确实受不住了,便低声哄她:“你再唤一回就让你睡觉。” 周樱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确实有几分怕了,只得服软,又喊了几声叁郎。韩光霁到底说话算话,这时也不再隐忍,便紧紧抱住她泄了出来。 绩效 周樱樱被韩光霁抱在怀里,好一阵子才回过气来,把手搭在他颈间一摸,手心竟是全湿了。再往他胸前摸去,里衣也湿漉漉地黏了在身上。 “叫水吗?”这么折腾了一回,周樱樱的脑子还昏昏然的,一时竟没想到这水是该叫还是不该叫? 韩光霁倒是知道她的意思,嗯了一声,说道:“叫吧,便是让人知道也无妨,她总不好问你怎么丈夫有病还叫水吧?”他说的这个“她”自然是许姨太太。 周樱樱听了这话,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叫水吧。倒不能委屈自己了。”她身上汗黏黏的不说,身下也难受,要不擦洗一下还真睡不着。 在外间守夜的二春听到韩光霁要水,不禁交换了个眼神——方才二人分明又闹别扭了,谁成想转眼间就好起来了?都说夫妻是床头吵床尾和,却不是虚话。 待水来了,二春便把水抬了进去,又倒进一旁架子上的面盆里。周樱樱擦过身便累得躺下,这时韩光霁才躲进屏风后更衣。接着二春正要把屋里的物什收好,春深却见春浓竟朝屏风那头走去。 “去哪儿呢?”春深扯了扯春浓袖子,压着声线道。 春浓止了却步,小声回道:“去收了叁爷换下来的衣裳……” 春深听了,只拉着她走出里间。到了外头才说:“叁爷不爱丫环贴身侍候,要是教他碰见你,说不得便要受教训!” 春浓听后只低头道:“……不过是去拿件衣裳罢了。再说,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此时春深却是皱眉,沉吟半晌才道:“你最近怎么了?做事怎地没了分寸?”说着又打量了她髻上的簪子两眼——自从叁奶奶赞过春浓一回,她打扮便比往日精细了。 说起来二春本就是同辈,春浓此时被多说了几句,也沉不住气。 “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值得你这般啰嗦?”春浓说着别开了脸,再也不搭理春深。 二春守夜时向来一同宿在外间的榻上。待二人都躺进了被窝后,春深又低声道:“主子乐意偿你的,那是恩典,不管咱们心里愿不愿意都得受着……倘主子不乐意,那就是肖想了。这个道理你可记得?” 春深说罢久久未听得春浓应声,不一会也睡了过去。彷佛才合眼不久,便又听得里间传来动静。 春深见春浓先起了身,轻声说:“是叁爷,该是准备入宫了。” 这会天还没亮,韩光霁却已穿戴齐整从里间走了出来。二春见了,忙下榻施礼,接着又按周樱樱早先吩咐的给韩光霁备好朝食,让他在马车上用。 韩光霁听春深道这是周樱樱让人备下的,笑了笑道:“……若待会那金嬷嬷来了奶奶还在歇息的话,便把人打发回去吧。就说奶奶身子不爽利要多休息。” 二春听了,诺诺应声。待韩光霁走了才又睡了个回笼觉。 周樱樱昨夜睡得晚,又劳累了一回,起来得比往常晚,韩光霁走的时候也是无知无觉的。周樱樱一起,二春便进了里间侍候她梳洗。 这时春浓正替周樱樱梳髻,只听她问道:“叁爷今早什么时候走?朝食可用了?”春浓听后一一回了。 一旁的春深又把韩光霁的吩咐告知周樱樱,“叁爷这是心疼奶奶呢。” 周樱樱听后,抿了抿嘴,心想:可不是该疼她吗?她骨头脆,可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这般想着,周樱樱又略略把昨日与侯爷说的话告知了二春,意思是只要她能在两个月内减省闻风斋两成开支,往后便能主持院内的事务,也不必再听那金嬷嬷指手划脚。 春深听后,问道:“那么奶奶有什么打算?” 周樱樱往镜里瞧着二春,说道:“你们也同我一起看过账簿的,自然晓得那假帐不少。首先呢,定要抓个现行好杀鸡儆猴。” 周樱樱头一回看账簿便发觉她吃药的银子出了问题。往下细看,便发现帐上问题最大的竟是那小厨房。原来院里四时衣裳俱有定例,都是由许姨太太分配的。倒是日常饮用却是各院自行置办。虽然周韩两口子一日叁餐吃得并不多,但真讲究起来也是大有文章。 接着周樱樱又道:“接下来我还有个任务给你俩!” 二春听了这话,面面相觑,随即又道:“任凭奶奶吩咐。” 此时周樱樱说道:“今明两日我们得把院里众人的绩效定好。你们识字多些,便负责把这些抄下来。” 春深听后,立时问道:“奶奶,这﹑这绩效是什么?” 绩效就是KPI啊! 周樱樱笑了笑,说道:“这个么……是要赏你们的意思!” “赏?怎么个赏法?奶奶不要是减省开支么?”春浓问。 “你们日常不是只能领月例么?这绩效的意思呢,是给每个人的差事定个准则,只要能达成定下的目标就能得额外的赏。” 二春听了,不禁对视一眼,又怯怯地与周樱樱道:“奶奶,你不给赏钱咱们也得做事的……这﹑岂不是还得额外花钱?” 周樱樱在现代没当过少奶奶,可是却当过打工人。打工人的心态她还能不明白么?有奖金和没有奖金的分别她还能不知道么? 周樱樱这般想着,眼见二春忧心忡忡的模样,笑道:“放宽心些,你们自个也得定绩效。若事成了,我便给你们都打枝金簪,就当给你们添妆好了!” 杀鸡 两个月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不过这可是周樱樱头一回在武安侯跟前露了脸,事情又关系到闻风斋日后的主事权,那她自然上心。 待与四春交代了一番后,周樱樱便让留春领了在小厨房中负责办货的人来。那人来到正屋,周樱樱只见来人是个媳妇子。这妇人模样长得周正,说话举止也颇得体。谁成想这人竟是欺上瞒下,做了那么多假账呢? 留春领了人来,说道这妇人的丈夫姓张,是侯爷院里的一个杂役,人便称呼她张嫂。张嫂在一旁听着,等留春说完才朝周樱樱行了礼,接着便垂了头,未有看她。 周樱樱瞧张嫂姿态,也像是本份的人,却不似金嬷嬷那般气焰。她心中觉着些奇怪,便只是按原来思量过的说道:“听留春说你是厨房里负责办货的?” 张嫂听后仍是垂头道:“是。” “我问你话,你抬起头来答。” 张嫂应声抬头,眼神中隐隐有些怯意。周樱樱见了,接着道:“我近日看了看账簿,有些帐没看明白。” “……叁奶奶请说。” 上回周樱樱要韩光霁领她出门,除却玩乐也是做了些功课的,对物价有了基本的概念。此时她便把账簿取了过来,让留春递到张嫂面前。 “我早前出去一回,瞧见街上卖的鸡蛋不过一文钱一个,怎地我同叁爷吃的却是五文钱一个?” 张嫂听了这话,回道:“回叁奶奶的话,普通的鸡蛋确实是一文钱一个。可这院中用的向来是乌鸡蛋,便比一般的要价高些。” 好家伙!原来她日常吃的是乌鸡蛋!她竟然从来没发现? 周樱樱这般想着,面上笑了笑,说道:“原来是乌鸡蛋,我每日吃着竟是不知道……若是贵些也罢了,怎地我同叁爷不过两口人,半个月就吃了百来个鸡蛋?”这样算起来,她和韩光霁每人每日不得吃上叁个鸡蛋? 张嫂听了这话并不慌,又回道:“奶奶有所不知,这鸡蛋许多是用来做面﹑做糕饼的。叁奶奶爱吃糕,叁爷爱吃面,这鸡蛋自然用得多些了。” “用乌鸡蛋做面?只怕侯爷院中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周樱樱这话还未说完,张嫂已经噗的一声跪了在地上,向周樱樱告罪。周樱樱见了她这番阵势,几乎要笑出来。这张嫂啊,看着老实,其实挺上道的。上司要罚你的时候,赶上着装可怜喊痛,这是给人面子。上司承你的情,或许能罚轻点。可真正挨罚的时候,却只能咬着牙忍了。 “你犯了什么错,要我饶你?” “奴婢自作主张,铺张浪费。” 周樱樱听了,没答这话,又问张嫂:“叁爷有胃疾,要忌口,你可知道?” “知道的。” “我与叁爷都忌燥热之物,这个月为何仍从公中领了人蔘当归过来?”周樱樱见张嫂这回低着头不敢应话,转过脸与留春道,“你拿着账簿去厨房,看看帐上记的人蔘当归可还在?” 留春应声,取了帐簿正要出去,周樱樱又喊住她,“你再去拿几个鸡蛋,我要看看乌鸡蛋长的和一般鸡蛋有什么不一样。” 这时跪在地上的张嫂已是瑟瑟发抖,竟是膝行至周樱樱跟前,求道:“求叁奶奶放奴婢一条生路。” 周樱樱骨子里毕竟是现代人,这样被人跪着,心中略略不自在起来,说道:“你起来说话。” 然而张嫂却是摇了摇头,仍旧跪着。周樱樱让她过来前已约莫知道她的事,那些人蔘当归,要不在她屋里,要不已经卖了。可不管物证搜没搜着,这些东西既没进了周韩二人肚子,又在厨房里不见了,她这个主事人是责无旁贷的。不过周樱樱见她认得这么痛快,便想“赃物”大约是在她屋里。其实她做帐的手法并不高明,一是恃着上头有人,二是以为周樱樱不管事也不知事。 周樱樱这般想着,说道:“这个月的货你还没卖出去,对么?” 张嫂听了这话,只是支支吾吾地不敢应声。 周樱樱见此,又道:“货或是银钱你总归要还一样,”她说着顿了顿,又道,“你丈夫好赌,这可是个无底洞,你怎么填得完?” 早先周樱樱已向留春打听过,原来这张嫂的丈夫好赌,在府里就欠了不少债。一个杂役哪能有这许多闲钱来赌?这些钱自然是来自张嫂了。 张嫂未曾想到周樱樱竟已是掀了她的底,一时又羞又慌,急得掉了泪。 周樱樱见张嫂一味哭,心中叹了声,又道:“听说你儿子在大爷院里做事,在大爷跟前也有几分面子。” 张嫂对丈夫已经死了心,可儿子却是她后半生的希望,这时听到周樱樱提起他,心中更慌了。 “想来你也不想这些乌糟事让大爷知道,教你儿子没脸做人。我眼下给你两条路,一是把帐上的窟窿填上。” 然而张嫂这两年搜括来的,都给丈夫填赌债去了,要她把帐抹平是万万不可能的。 周樱樱见她呆愣愣的,一副没了主心骨的模样,又说道:“第二条路么,只要你往后两个月内能把厨房开支减省叁成,我便考虑把你从轻发落。” 讨赏 周樱樱从前遇过一种上司,上班比人早,下班比人晚,劳心劳力,事必亲躬。这样的人虽然出的力气多,却是吃力不讨好——这些人说得好听是有责任心,说得不好听却是对团队缺乏信心。所以但凡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他都要插一脚。最后事情的进度反而落后了。周樱樱既然知道这道理,能放手的自然都放给下头的人做。 虽说她向金嬷嬷学了如何管事,自己又做了功课,可这买卖的事总归要交给懂门路的人来做。张嫂既然能做倒卖的勾当,门路自然多。这办货的事由她来做却是最好的。 周樱樱看了看跪在地上踌躇不应的张嫂,又说道:“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你账目不清,办事不力。往大了说却是欺上瞒下,亏空公中钱财……”做买办这种位置,揩点油水在所难免。这种事上头心中清楚得很,只要做得不出格,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然而这倒卖药材却不是小事。 “春深,府里的奴仆若是犯这亏空钱财的罪该怎么处置?” 春深听了周樱樱的话,应道:“轻则发卖,重则送官究治。” 现在的人不是讲究生不入官门么?张嫂听了“送官究治”这四个字,一时间脸色便吓得煞白。 不过张嫂总算经过事,低头想了想,便朝周樱樱拜了拜,“奴婢听叁奶奶差遣。” 周樱樱听她应了,心中也松了口气,说道:“以后你办事都得向留春禀明,往后厨房的对牌也由留春去领。你们的帐每天都要理一次,每叁天便要呈上来一回。” 留春与张嫂听了,一同应了声。 接着周樱樱又朝春深道,“你把方才的事写下来,待会给张嫂写个字。” 张嫂听得周樱樱竟然要她画押认罪,心中一急,喊了声叁奶奶。 “口说无凭,须得立字为据,”周樱樱见张嫂满脸不情愿,又道,“我说话算话。只要你把事情办好了,定然将你从轻处置。你也不愿意我现下派人去搜你的屋子吧?” 张嫂的屋里确实还藏着些人蔘。只要一搜屋,这事便瞒不住,那她的儿子在府中可抬不起头做人了。张嫂虽然不情愿,可为了儿子的前程,最终还是咬着牙应了。张嫂只认得几个字,是以春深把认罪书写好,又当众念了一遍才让张嫂在上头按了手印。 张嫂的事一办完,周樱樱便与留春道:“要减省院里的开支,这厨房的帐可是头等重要的……这两个月你除了要把帐看紧,更要从张嫂身上学会办货的事。张嫂走后,这事儿少不得要给你管一段时日。”留春性子活泼,做事有些粗疏,周樱樱觉着这回正好磨一磨她的性子。 留春胆大,不怕事,爽快应了周樱樱交给她的差事。 接着周樱樱又与四春道:“之前说的绩效呢,你们也得写。只要做得好了,人人都能得赏。”说罢,周樱樱把院中仆婢粗略分为几拨人,各由四春管着。这些人都得把绩效定好,再由四春评核。 周樱樱说完见挽春脸带犹豫,问道:“怎么了?怕做不好么?” 挽春听了这话,支支吾吾地应了声便低着头不敢看她。周樱樱也知道她们未曾办过这样的事,大抵对这种法子将信将疑。 春深见着挽春的神色,劝她道:“怕什么?要是有难办的,你与我们说了,自然会帮你。这回叁奶奶是让我们学管事,这机会可难得。” 挽春素来依赖春深,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又与周樱樱道:“多谢奶奶。” 因周樱樱身边不能缺了贴身侍候的人,是以四春便轮替着去办这任务。到了点灯的时候,周樱樱已陆续收到四春递上来的绩效。她坐在里间的罗汉床上,就着灯火看了一会,不意间便觉得有些困意。 正当此时,韩光霁也回了府。他入了正屋,便问道:“叁奶奶呢?” 眼下守门的是留春,听了问话便应道:“奶奶在屋里歇着。” 韩光霁听后却是皱了皱眉,“奶奶身子不爽利么?怎么这个时候便歇息。” 留春闻言,掩嘴一笑,把白日里的事都告知了韩光霁。韩光霁也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管后宅仆婢的,只觉得周樱樱的鬼主意实在多得很。 这般想着,一走入里间韩光霁便见周樱樱侧卧在罗汉床上,以手托腮,似是假寐之中。韩光霁走近一瞧,只见周樱樱今日梳了个堕马髻,脸上被灯火映得微红,很有些慵懒的风情。 韩光霁看得心动,捏着她的鼻子道:“周樱樱,起来写绩效了。” 周樱樱正在半梦半醒之际,含糊应道:“交啦,老板我交啦……” 韩光霁见她睡得迷糊了,觉着好笑,又贴在她耳边道:“上峰来了还睡懒觉,你怎么当的差?” 这时周樱樱似乎吓了一跳,又道:“我没﹑没有摸鱼……” 她这般说着摇了摇头,撑在腮边的手便滑开了。韩光霁见了,立时把她揽在怀里才没有把头磕着。 因这一摔,周樱樱自然便醒了过来,抬眼一看见抱着她的是韩光霁才真正回过神来,“你……你回来了,”周樱樱说着坐直了身,又问道,“你今日第一日当差,事情可顺当?” 韩光霁听了这话,心中一暖,点头笑道:“顺当。千牛卫录取的许多是世家子,本就认识的,”他说着,指了指几案上那迭纸,问道:“你呢?你要办的事可顺利?本朝官员每年都要经吏部考核……我瞧你如今办的,同当官比也是不遑多让。” 周樱樱闻言笑道:“这自然。虽说院里的人都是领着月例,可是有赏有罚,这事办起来便更上心了。” 此时韩光霁拿了那迭纸翻了翻,问道:“这事儿人人都有份,做得好都有赏?” 周樱樱点头回道:“是,不过赏的略有不同罢了,”她说着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叁爷要是想领赏,也写一份吧。” 韩光霁想了想,说道:“你赏我什么?” “叁爷想要什么?” 韩光霁听了,忽然贴在周樱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周樱樱一听,脸上霎时红了,又推了他一把道:“你﹑你怎么会这些?谁教你的?” 韩光霁见周樱樱羞恼的样子,摸着鼻子道:“今日无意间听得同僚说的……” “呸。”男人聚在一起,果然没什么好话说。 此时韩光霁又握着周樱樱的手说:“樱樱,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愿意 如今周樱樱终于知了“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滋味。眼下看来,只怕韩光霁还未封侯就要被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况且十九岁正是容易被朋辈影响的年纪啊。他往后镇日和这些纨绔子弟在一起,能学得什么好? 韩光霁看着周樱樱的脸色变了几变,似是既愁又恼,便低声道:“你要是真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这时周樱樱肃着脸道:“你怎就听他们的话来怂恿我做这些事呢?我问你啊,要是他们以后要同你去那些花街柳巷寻妓子耍乐,你跟是不跟?” 韩光霁听了,低笑道:“我以为你是不乐意……原来是吃醋了,”说着便伸手去抱周樱樱,“不会,我只想和你做这些事。樱樱,我从前倒是不知你醋劲这么大。” 呸!就我醋劲大?是谁听了人喊一声表妹脸就垮了? 周樱樱心中虽如是想,却懂得刚柔并济的道理,想着最近凶他的次数多了些,便打算来一回怀柔政策。于是她便顺着韩光霁,偎进他的怀里道:“我这哪里是吃醋啊,我是害怕。” “你怕什么?” “男子可以叁妻四妾,女子却要从一而终。以后我老了,自然是色衰爱驰……”周樱樱说着叹了一声,“难道我真能盼着你一辈子都对我好么?” 当初武安侯要韩光霁娶周樱樱,韩光霁心里是不乐意的。至于武安侯会点头答应这门亲事,除了因为许姨太太在一旁推波助澜,与周樱樱父兄也有关。周樱樱父亲是登州凤翔府少尹,这官职只是不大不少。可是周樱樱的兄长却在十八岁那年雀屏中选,被圣人亲点为探花郎。武安侯自己娶的高门妻过得并不顺遂,便打算迎个低门媳。 韩光霁与周樱樱相处以来,只觉她并不似旁人说的那般性子娇气,敏感多愁。如今细细想来,自己才成亲便走了两年,刚回来时对她也颇冷淡。想来周樱樱是担心因上一辈的关系自己会“恨屋及乌”,也难怪她总是有些患得患失…… 思及此,韩光霁便说道:“我上回不是给你写了凭据么?我只要你,不要旁人的。” 周樱樱听了虽然高兴,可心里却觉得情浓之时说的山盟海誓最是靠不住。然而韩光霁既然有意哄她,她也不胡搅蛮缠,说道:“倘你要得赏,便要先完成任务。” 韩光霁闻言,眸子一亮,低头亲了亲她的嘴道:“你这是愿意?”说着又伸手摸了摸周樱樱柔软的唇瓣。只是想想她如何伏在自己胯间,以唇舌侍候,便觉得血脉愤张。 周樱樱瞧着他得意的模样,愤愤地拍开他摸着自己的手,说道:“又不是答应你现在就成事!” 韩光霁倒是胸有成竹,回道:“那你给我布置任务吧。” 周樱樱闻言一笑,朝他伸了伸手。 韩光霁不明所以,只是见她笑得高兴,也随她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心道:“你想要什么?” “我给你的任务么,只有一样……我要你把你私库的钥匙交予我。叁郎,你愿不愿意啊?”周樱樱想着把人的钱袋子攥紧了,谅他以后也不敢不听话。只是韩光霁愿不愿意把自己的私库交出来,周樱樱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而韩光霁听了这话,不发一言,转身便下了床榻。 周樱樱见此,忙拉住他的手道:“不给就不给,又生什么气呢?” 此时韩光霁却回头道:“谁生气了?钥匙在书房里,”说着,反手握了周樱樱的手道,“你跟我来。” 周樱樱听得这话,便随他去了。待二人到了书房,韩光霁便命随风把私库的账册取来,又去寻了把钥匙交予周樱樱。 “这些以后便由你管着吧。” 周樱樱闻言,翻开账册一看,只见上头不只记了院中那私库藏着的金玉古玩,还有铺子﹑院子﹑田产等等……这些田产不仅在西京,在外地也有,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有十几处。想当初周樱樱看了自个私库一回还觉着自己是个小富婆呢。如今和韩光霁一比,便觉着自己不过是萤火之光而已。 这般想了想,周樱樱却猛地起了身,怒道:“你好得很啊!想当初竟然就每月用五两银子打发我呢!”这么抠门,下地狱去吧! 韩光霁没想到周樱樱竟趁势和他翻起旧帐来了,忙道:“这不是以前的事了么?你那时还给我吃冷馒头呢!” 周樱樱没想到他会提起这档事来……夫妻么,要互揭疮疤起来真个是没完没了。 于是周樱樱吶吶道:“……以后吵嘴可不许翻旧帐啊。” “这不是你先提起的么?”韩光霁说罢见周樱樱脸色不好,又哄道,“好了,都不翻旧帐,行了吧?这些以后都是你的,心放大些,别再惦记那几两银子了。” 周樱樱想他说得也是。不管如何,韩光霁的小金库如今可是归她管的了。 接着韩光霁又道:“我给你这些也是想教你知道,不管我日后当不当这个世子,总不会让你挨饿受冻。” 周樱樱听了他这话,着实感动了一番。一时情不自禁便朝他白净的俊脸上亲了一口。 她原意不过是浅尝即止,谁知韩光霁却趁势扭紧了她,低声道:“大人,我任务完成了,现在是不是可以领赏了?” 领赏上 现在就领赏?想得挺美的啊。 周樱樱推了推他,说道:“我不要在书房,况且……” “况且什么?” “你先去洗洗吧。” 韩光霁听周樱樱这话,知她是许了,便拉着她的手一同回了正房。韩光霁手心甚热,几乎要把她的手捂出汗。周樱樱与他并肩走着,见他神色之间似是又兴奋又期待,不知为何心口也忽然砰砰乱跳起来。 待回了正房,二春见夫妻两人携手回来,春深便上前问道是否摆饭。韩光霁摇了摇头,说道先洗浴,晚点再用膳。周樱樱见此,心忖:古人说,食色,性也,真乃诚不欺我。只是未想到为了一个色字,她竟然连饭都没能吃上。 周樱樱面上未说什么,韩光霁却似是通了灵犀,忽然道:“我从宫里带了些吃食回来,你先垫垫肚子。”说着便命人取了个食盒子来。 周樱樱听闻是宫廷点心,也甚是好奇,待那盖子掀起,只见盘子上装着几块形状四方﹑嫩黄颜色的糕点。 “呀,是碗豆黄!”周樱樱知道西太后钟情碗豆黄,她从前便尝过,未想到在这里也能尝到。 韩光霁见此,问道:“你吃过?” 周樱樱摇头,答道:“不曾吃过,不过偶尔听闻过而已。”她说着拿了碗箸夹了一块碗豆黄,用筷子分成两半,一半自己尝了,另一半喂了给韩光霁。才尝了一口,周樱樱只觉这碗豆黄是真真的入口即化,且口感微凉,甜而不腻,比起她在现代吃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光霁见她用得好,便径自洗浴去了,而周樱樱则留在里间吃碗豆黄。周樱樱边用着糕点,边想道:看来韩光霁在宫中混得不错啊。头一日当差竟能带宫中吃食回来。 待韩光霁回来,她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叁爷在宫中挺多门道的啊。如此一来,我倒是可以安心了。” 韩光霁听了,笑道:“不过是得从前军中兄弟照拂。” 兄弟!又是兄弟!怎么听着就不是好东西! 思及此,周樱樱抿着嘴道:“你老实说,他们还教了你什么坏事!” 韩光霁听了这话,忽然间脸上一红,眼神又有几分闪烁。 周樱樱见他一副言不由衷的心虚状,便知他定然没把话说全,立时催促道:“你快说,如今说实话我还能从轻发落,倘若有所隐瞒……哼。”要是那些人敢教他什么“比翼双飞”的昏招,她绝不轻饶! “他们……他们还教我怎么取悦女子,说道只消这般做了,你以后定然离不开我。” 周樱樱听了这话,脑子转了转便想到他说的法子——一想到韩光霁要对她这般做,心口又开始砰砰乱跳,便扭过身背对着韩光霁。 韩光霁见周樱樱忽然背过身子,侧首看向她,只见她脸泛红霞,羞涩地半低着头,说不出的娇美妩媚。心中一动,便伸手抱住她,又扯着她的衣裳带子道:“那是什么法子,你想知道么?”他说完,见周樱樱没有动静,便低头咬她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周樱樱一听,果然是这个法子! 她还没应声,又听韩光霁在她耳边道:“大人,我都如实禀报了,现下可以领赏了吧?” 韩光霁唤周樱樱大人,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在职场上滥用职权,潜规则下属的坏人。可是她大抵是有几分坏,虽觉着几分羞耻,同时又有些心痒。是以周樱樱也没有推拒,只任由他把自己扑在床上,又把身上的衣裳都褪了。原来女子衣衫繁锁,穿脱都费时。可这韩光霁却是熟能生巧,叁两下功夫便把周樱樱身上的衣衫去尽了。而他自己倒是一如以往,身上还留着件里衣。 这时韩光霁半压在周樱樱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道:“樱樱,你想试试么?” 周樱樱听了,喃喃道:“我﹑我还没洗啊……” 韩光霁听她这话,知她是愿意的,立时把头埋在她颈间,嗅闻了几下,说道:“你身上香得很,用不着洗。” 周樱樱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便从了他,“你身量重,怕是压着我难受,你躺在下面吧。” 韩光霁闻言也不啰嗦,一翻身便躺了在床上。周樱樱见此也分了腿,跨在他腰身上。她低头一看,见韩光霁胯间的阳物已是兴奋地竖着,伸手一握,只觉那热度比他的手心更甚。 韩光霁这时拿了个玉枕垫在头下,侧头一看,便见周樱樱握住自己的阳物,轻轻地上下撸动着。可他此时心火正盛,这般动作尤如隔靴搔痒。他按捺不住,便挺腰往上顶去,口中又催促道:“樱樱,你快尝尝。” 周樱樱这会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见他猴急的样子,回头嗔道:“催什么?以为你那话儿是豌豆黄,人人都爱吃么!” 周樱樱原意是凶他一回的。可她此时裸着一身温香软玉,便是装出横眉冷眼的样子,柔软的眼波中也尽是风情。韩光霁虽是被她射了一记眼刀,却只觉心神荡漾,难以自恃。 周樱樱回过头来,又仔细打量手中物事——幸而韩光霁这里也长得好,虽然粗长,颜色却浅淡。低头凑过去也没闻着什么味道。事而至此,周樱樱只得遵守承诺,便伸出舌尖,浅尝了一下。然而才这般舔了一下,被她握着的阳物便兴奋地动了动。 接着周樱樱来回几下,便听得韩光霁声音低哑地道:“樱樱,你把腰抬起来,我想看着。” 周樱樱闻言,伏下身子,跪趴在韩光霁身上。与此同时,嘴上动作并未停歇。因周樱樱换了姿势,此时韩光霁看去,便能清楚瞧得她股间风光。朝下些,只见周樱樱圆润的乳沉沉地垂着,像熟透的果子坠在枝头,等着路人摘下一般。瞧得再仔细些,韩光霁还能看到她尖尖的下颌在来回移动,红艳艳的舌尖像贴在他的阳物上一样舍不得分开。 韩光霁瞧着周樱樱这般模样,只觉腹中的火气愈烧愈旺,便伸手拍了拍周樱樱的臀道:“过来些,我也要尝尝你的。” 领赏下 其实韩光霁原来性子有些爱洁。 是以从前在军中偶尔听到旁人聊些荤段子,只是想想如何与一个陌生女子玉帛相见,唇齿相依,心中便觉着有几分抵触。却未成想,当初与周樱樱在榻上演了回戏,不过挨得近些,自己便有些情难自恃。 昨日于宫中,偶尔又闻得众人在拿些风月之事嚼舌根。原来韩光霁也不甚在意,只是听得有人说:只要使了这些手段,女子便会贴贴服服,再也离不开自己。听至此,他便留了个心眼。接着细细听来,只想到自己在床帷间这般对周樱樱施为,脑子便是一阵昏昏然。 早先周樱樱还哄他写了个和离的凭据。韩光霁知道她不过模样生得娇,实际上主意大得很。况且,他的大舅子近年官途顺遂,不久便要调至西京。以后周樱樱有了这样的靠山,怕是一不顺意便要上房揭瓦了。 是以韩光霁听了这法子便想试试——试试能不能真教周樱樱收了心。原来他还害怕周樱樱不愿意。可她毕竟胆子大。听说有些女子在榻间不许点灯,自己也不睁眼。可周樱樱呢?都敢骑在他头上了!然而这些个夫妻情事,韩光霁自然不会让旁人知晓。 此时韩光霁从周樱樱腿间瞧着她如何伏在自己胯间以唇舌侍候,心中早就激动不已。他抱住周樱樱的臀,往自己脸上按下。周樱樱腿心的皮肉又嫩又软,才碰在唇上,便受不住般地瑟瑟抖动。显然比起他前两回以指挑逗更为情动。 白日那些人只说可以唇舌侍候女子,却未细说是怎生侍候。于是韩光霁便模仿与周樱樱亲吻的动静,双唇贴着穴肉轻轻挨擦。如此,他嘴里的气息便一下下地呵在周樱樱敏感处。不一会只听得她喘了一声,接着便跪不住似的,上半身伏了在韩光霁小腹上。 前头欢爱之时,韩光霁便细细观察着周樱樱,只她娇喘连连﹑腰腿发软﹑腿心泌水便是情动了。眼下见自己初初作为,她便如此,心中着实有几分得意。接着便以指分开那紧合的肉瓣,露出里头粉色的嫩肉。想着周樱樱如何吻舔自己的阳物,韩光霁也伸了舌尖进去。 周樱樱那头觉着身下便人以指分开,不久便有肉乎又热烫的物事探进穴里。那物虽不如阳物粗长,却柔软湿润,细致地在她那敏感的穴肉上翻来覆去地碾压。周樱樱方才被韩光霁的气息撩拨得双膝发软,伏了在他身上。此时低头看去,只见自己乳儿垂着,几乎要压在韩光霁腹上。再往后些,便见自己股间已贴在韩光霁脸上。 周樱樱虽未见得韩光霁嘴上如何动作,但那肉舌舔在她身下便如同舔在她心上一样,叫她全身都感到一阵黏腻又湿润的酥麻。 眼下情潮澎湃,周樱樱喘息着唤了一声“叁郎”,随后便见手中阳物的前端渗出些前液。这回她未再抗拒,张了嘴便把前端含住。下一瞬,韩光霁的腰也往上顶来,试图闯进更深的地方。然而他那物粗长,周樱樱才吃进了一小截便觉着些反胃。 于是她松了嘴,回头朝韩光霁道:“叁郎,我吃不下了。” 韩光霁听了,抬眼看她,只见她双眸湿润,似有泪痕,便道:“那就不吃吧。”说着便推了推周樱樱的身子,让她跪伏在跟前。 周樱樱察觉他是要从后面来,抿了抿嘴道:“他们教你的事可真多啊。” 韩光霁爱她轻嗔薄怒的模样,半压在她上,低声道:“那你喜不喜欢?” 周樱樱本来还要强嘴,只是抬眼一看,便见韩光霁下颔尽是湿漉漉的水痕。仔细一瞧,他那高挺的鼻尖上也湿湿亮亮的。难怪方才觉着有什么顶着前端的肉蒂,原来是他的鼻尖……周樱樱看得脸上发烫,也不驳他。只把脸埋在双臂间,小声道:“喜欢……”说罢又随手捡了刚才褪下的小衣往他脸上擦。 韩光霁任她把自己脸上的水迹拭去了,笑道:“我也喜欢。”接着也不待周樱樱应声,一手扶了她的臀,一手握住阳物,便从她身后抵了进去。 虽说周樱樱方才已被侍候得湿润了,但骤然被那粗长之物撑开身子,不免有几分不适。是以又低声唤他叁郎,要他轻些。韩光霁的阳物前端微翘,这般从身后肏弄,只教周樱樱觉着平常未被碰着的地方也让他肏开了。 韩光霁听得她在身下婉转娇啼,只觉腹中热意更盛。此时动作便凭着欲望使然,少了些怜惜之意。他想到方才从周樱樱腿间看去,见着她一双乳沉甸甸地悬着,手便从底下探去。如此使劲一握,那绵软的肉便似要化在他手心一般。韩光霁一道揉搓着周樱樱双乳,一道挺腰撞去,只觉这般销魂滋味似是未曾有过。 “樱樱,他们说这般从后面……要入得更深些。你说,深不深?” 周樱樱本就觉着腹中胀意难耐,如今听了他的话往胯间看去,便见着那阳物如何在自己股间进出。韩光霁力气本就大,他这回又没收着,是以每下动作都撞出肉帛相贴之声。那一声声碰撞极响,周樱樱却不知自己臀后已被撞得发红。 此时周樱樱已被入得说不出话,只觉肚子似要被劈开似的。她一时生受不住,不禁往前爬了两步,那阳物才脱出少许,转眼又被韩光霁抓住腰身,按回胯上。如此来回几次,周樱樱连腰也挺不住,上半身已贴在衾被上。 韩光霁低头看去,见周樱樱腰肢塌下,只有臀还翘着,然而腿根却也不自住地打着摆子。此时往她小腹摸去,只觉她一阵阵抽搐,便知她快要泄身。 韩光霁见此,缓了缓动作,哄道:“樱樱,你等我一起。” 周樱樱眼下不止身下被入得发热,脑子也似是化了,哪里听得仔细他说什么,便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韩光霁听她应了,由着性子,入得尽了兴,才在她抽搐着的穴心里泄了一回。 兄长 韩光霁回来时屋内已点了灯,待二人闹了一回,天已是全黑。 此时韩光霁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周樱樱,见她长睫紧合似要睡去了,低声道:“吃完饭再睡。” 周樱樱才吃了几件豌豆黄,确实饿了,便是再累也只得起来用饭。待二人收拾好,便去了正厅用饭。 此时韩光霁说道:“我收到消息你大哥要调回西京任官,你可曾收到他的信?” 春深曾与周樱樱提过自己有个同胞兄长,对她甚为疼爱。只是未成想这个哥哥竟然要来西京……如今侯府由许姨太太主持,想来她这个哥哥少不得要在此客居几日。 “没有呢,”周樱樱说着摇了摇头,“你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到埗吗?” “约莫七﹑八日吧,届时想必会在府中小住一段时日。” 哎,果然如此。 韩光霁见周樱樱微有愁意,一道夹了只红袍大虾放进她碗里,一道问:“怎么了?瞧着不大高兴?” 然而周樱樱这哪是不高兴?是忐忑才对!这个亲兄长毕竟是看着“周樱樱”长大的,也不知他来了后会否看出什么端倪。 想至此,周樱樱苦笑道:“我不是病了一场把前事忘了么?倒是怕哥哥知道了要难过……”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只你眼下好好的就是了,”韩光霁说着顿了顿,又道,“改日我让刘鹊来给你把回平安脉。” 周樱樱一听,瞪着眼睛看他,“我好好的,把什么脉?” 这时韩光霁笑了笑,挨近她几分,低声道:“你看你方才累成什么样子了?我瞧着还得补补才成。” 周樱樱听了,心中呸了一声,本想说他一顿,但见周围都是侍候的人便把话咽了回去。 因傍晚累了一回,周樱樱这夜睡得格外早。天不亮的时候,周樱樱觉着旁边窸窸窣窣地有了些动静—— 想来韩光霁该起了吧。 周樱樱虽是半醒着,却未睁眼。未几,只觉有人替她掖了掖被子,接着又有什么柔软微凉的物事印在自己脸上。周樱樱觉着那是什么,面上不显,心中却似是灌了蜜一样甜。 晨光熹微,床帐轻拢。不一会周樱樱又是昏昏欲睡,可这时却忽然听得帐外传来低低的人声。 先传入周樱樱耳中的是韩光霁的声音:“谁让你进来侍候的?”这语声中显然有几分怒意,却仍是压着声线。 接下来的是女声,周樱樱认得是春浓。 “叁爷……奴婢不过是想给你递件衣服。” 此时又听得韩光霁道:“我向来没有这规矩,你难道还不知道?出去。” 春浓被说得低了头,吶吶地想辩解几句,却忽然听得周樱樱的声音道:“你出去守着吧。我来侍候叁爷就是。” 周樱樱自来起得晚,春浓没想到她竟是醒着,急急应了声便垂着头退了下去。 韩光霁见周樱樱当真过来给他系衣带,说道:“天还没亮,再睡一回吧。” 周樱樱听了,心想,韩光霁也侍候过她擦洗穿衣,自己侍候他一回也不算什么。于是便接着取了蹀躞,替他带上。周樱樱边替他整理衣裳,边打量他,看他那受用的样子,也不似不喜别人侍候。 转念一想便知道原因了,于是拍了拍韩光霁道:“一大早便着恼了?你这矜贵身子可有被春浓白白瞧了去?” 韩光霁听后,哼了一声,“你就纵着她们吧,早晚把她们纵得无法无天。” 周樱樱知道他的意思。可她骨子里本就是现代人,且她刚来乍到,事事都仰仗四春。因而许多时候便待她们似姊妹更多于主仆。 待收拾好衣裳,周樱樱又捡了只玉冠替韩光霁带上。此时只见镜中的韩光霁道:“你现下不管,以后出了事才后悔便晚了。” 周樱樱听后,低头看着镜中的韩光霁,只见他脸如冠玉,长眉入鬓。此番窗外晨光晒来,照他面上,更映得他俊得不似真人。周樱樱看得欢喜,情不自禁,低头在他脸上还了一吻。 又低声应他:“……能出什么事?” 韩光霁睨了她一眼,心忖:也不知平时那股聪明劲跑哪去了?只因到点出门了,也懒得说她,低声说了句“傻子”便出门了,临去前还吩咐周樱樱要多歇息。 周樱樱睡了个回笼觉,再起来时天已大亮。她起来了,二春自然过来侍候。因春浓替她管着衣裳,便如常把她爱用的捧来,替她穿上。 原来周樱樱没把早上的事放在心中,此时见春浓不如寻常,却有几分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堵着。 于是便说道:“叁爷不爱丫环近身侍候,以后他洗浴更衣,你们仔细避开些。” 周樱樱说罢,仔细打量春浓,见她系着衣带的手竟是颤了颤。而一旁的春深应了声是,接着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待收拾整齐了,早饭也摆好了。桌上依旧是周樱樱爱吃的,有白糖牛奶粥﹑豆腐皮包子和素菇小饺。这些吃食量不多却颇精巧。 周樱樱用好了,朝留春笑道:“这口味倒是没改……那张嫂可安份?” 留春听了,回道:“都画押认罪了能不安份么?今儿还跟奴婢吐苦水,说自己因嫁了个败家的,过得有多不容易!” 周樱樱抿嘴一笑,又问:“可曾见着乌鸡蛋?” “哪有?这张嫂虽是可怜却也胆大。不过恃着是许姨太太的人就敢这样乱来了。奴婢就看看要是教她主子知了,会不会保她?” 一个厨房里办货的媳妇。自然不会。 然而方说曹操,曹操便到了。这回她们才提起人,外头便有人来传话,许姨太太派人来请周樱樱去她院子说话。 竹马 自候爷问过话,周樱樱还是头一回来见许姨太太,心里确实拿不定要如何应对……思来想去,也没个主意。既如此,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吧。 周樱樱到了许姨太太屋子,因不知她心中所想,不敢如以往般亲热,只是远远地朝她行礼。然而许姨太太仍旧同从前那般招呼她坐到身旁。周樱樱见此,从善如流,在她身边落了座。 待她坐定了,许姨太太才打量着她道:“怎么?才没见几天竟就生疏了?” 周樱樱一听,心忖:唷。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倒显得她眼皮子浅了。 于是她也笑道:“哪里是生疏?不过上回惹了姨母生气,心中忐忑……” 许姨太太听后呸了一声,又点了下她额头道:“既知惹恼了我,怎地不来赔罪?要是我不让人请你来,你便不来了?” 周樱樱听着,低了头,委屈巴巴地道:“不是阿樱不愿意来赔罪……就是这时日来院中的事确实多。上回我在侯爷面前说了那番话,如今可不得把事好好办了?”说着又扯了扯许姨太太的袖子道,“有些事你也别怪阿樱瞒着你。叁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好不容易得他几分信任,自然不敢轻怠。姨母……我夹在中间也是难做人呀!”周樱樱此时虽是挤不出眼泪,但神色哀怨也是楚楚动人。 许姨太太见了,叹道:“好了,你这可怜样儿还是留着摆给叁爷看吧,没得平白让我这些不相干的人心疼!” 周樱樱听后,趁势撒娇道:“姨母,你是我的亲姨母,怎是不相干的人?” “你记得就好……姨母还道你的心肝都偏到叁爷那里去了,”许姨太太说罢,忽又命丫环取了一笺书信来,“瞧瞧,你哥哥的信来了。”接着许姨太太又道他的哥哥已调任至西京,往后会在府里住上一段时日。 “如柏倒是长进,今年不过二十有一便成了吏部的员外郎。”许姨太太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否想到了她那不成器的儿子。 “你哥哥来了,你以后也便多了个倚仗。可女子么,毕竟是得了儿子才算站稳住脚……”许姨太太说着又压了声线道,“你老实说予我知,叁爷那病根到底怎样了?” 能怎么样?实在好得不得了。倒是她快要不好了。 周樱樱想着许姨太太肯定知道他们叫过水的,于是羞涩道:“有﹑有些起色吧。” 这话说得含糊。许姨太太心知再细问也不一定问得出真话,想了想便道:“有起色是好事……若你心中还有姨母,往后遇着事定要来与我商量!” 既然许姨太太都搭了台阶让大家好下台,周樱樱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且半心半意地和她讲了些好话。 待回了闻风斋,周樱樱又开始忙绩效的事。因这是一个短期项目,两个月便要看出成绩来,周樱樱便决定每半旬检验一次成效。回到屋子见了四春,周樱樱先问她们手下的人把事办成如何。 春深先回道:“原来他们一听要定什么绩效都有几分抗拒,后来知道把事情办好了便有赏态度却不同了。” 主子赏下人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这个“赏”是没有标准的,总的来说是得了主子欢心便能得赏。那些没机会在主子跟前露面的或是没有门路的,哪有得赏的机会?如今倒是好了,把份内事做好便能有赏,底下的人确实挺高兴的。 平日少说话的挽春此时朝周樱樱行礼,说道:“叁奶奶,奴婢﹑有事要禀报。” 周樱樱见此,点头道:“你说。” “奶奶不是要省院中开支么?可是﹑这节流却不如开源有效。奴婢听闻今年春闱延迟了,许多远道来京中赴考的士子如今才抵京。外头清静的客店早早都订满了……我们不若把叁爷几间在京中的院子贷出去,也是一项进帐呀。” 周樱樱一听这话,先问道:“春闱延迟了?这样的大事怎么会延迟?” 一旁的留春搭话道:“往年夏季有水祸以致农作失收,冬天时冻死﹑饿死的不知几凡,因而便出了些乱子。” 周樱樱穿越来时正是冬末春初的时候,她日日在侯府中养尊处优,却全然不知外头的事。 她默了默,问道:“我﹑我爹娘在登州可还好?”因想到四春俱是家生子,又问,“你们的家人呢?” 春深听了,回道:“都好。听闻那乱子是在华州起的,因离得京城近,朝廷自然格外着紧。” “那就好,”周樱樱应着又问挽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挽春此时低头道:“奴婢在小书房侍候,偶尔听得叁爷同随风闲谈间说起的。” 挽春向来文静胆小,此番难得提了个主意,周樱樱便笑着道:“你说得不错,节流重要,能开源更是要紧。待叁爷回来我便同他商量这事。”说着又命小厨房做了些桂花糕和绿豆糕赏给四春。 傍晚时份,周樱樱趁着得空便把兄长周如柏的信拆了。周如柏的字潇洒流丽,让人见了便对人先有几分欢喜。后面细细读来,俱是对“周樱樱”的细致问候。周樱樱愈看心中愈堵……不禁想道:要是教他们知道那个“周樱樱”早就不在了,也不知道会怎样个伤心?接着周如柏又在信中道,他来京前顺道去了登州一趟,父母俱好,只是对她甚为想念。因回了登州,此次来京乃与谢贤弟同道,他也会在侯府借住几日。 周如柏同朋友来侯府借住,周樱樱这个亲妹妹自不然要多上心。是以便把事情告诉了四春,让她们好生准备一番。 此时春浓听了,小声问道:“谢公子?莫不是谢怀悯公子?” “你们认得?” “认得。这谢公子……奶奶从前也认得的。谢府同周府不过一墙之隔,奶奶同谢公子打小就识得。” 比邻而居又自小相识,这听起来可不是纯纯的青梅竹马么? 周樱樱正想着,忽然听得外间传来个声音冷冷地道:“哪个谢公子和你打小就识得?” 青梅 这个韩叁,自当了差之后愈发的神出鬼没,还偏生在不想他出现的档口出现。 周樱樱听得他那冷飕飕的声音,心中一个咯噔,回过神来,立时起身迎他道:“叁爷回来了。” 在旁边侍候着的四春见韩光霁回来了,施过礼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待人走了,韩光霁换了身常服,净了手才出来和周樱樱说话。 周樱樱见他坐到自己身边,给他递了杯茶,又岔开话头道:“今日差事可顺当?” 韩光霁接了茶水,目不斜视,说道:“刚刚说的什么谢公子?” 就知道你要揪着不放! 周樱樱笑了笑,把周如柏的信递给他,说道:“是哥哥的朋友。” 韩光霁展了信,扫了几眼,哦了一声,“她们刚刚说你们打小就识得?” 周樱樱听后,眨巴着眼睛道:“我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谁还没有个儿时玩伴?这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韩光霁听后,淡淡道:“我就没有。” 好!就你一个出尘脱俗,遗世独立是吧! 周樱樱怕他总扯着这个谢公子不放,便道:“怎会没有玩伴?难道你小时候只习文练武,连做游戏的时光也没有?” 韩光霁听了这话,神色忽地黯了下来,“小时候早起练武,午后读书,天才黑便累了,哪有什么时间做游戏?得空了也得丫环小厮陪着,可他们毕竟……” 主子是主子,仆婢是仆婢。同“玩伴”相较,两者之间总归是隔了一层。 周樱樱领会他的意思,又问:“也不曾同年龄相近的世家子弟往来么?” 韩光霁此时点了点头,“长大些便有了,”说着,忽然又睨了周樱樱一眼,“却没有比邻而居,日日得见的。” 周樱樱听得他话中酸意,哼声道:“哪能怎样呢?谁让你那时不来登州?现在来吃味也太晚了些。”说罢也不去看韩光霁脸色,径自走了。 韩光霁见周樱樱说走就走了,也不同他说几句好话,心中暗恼,并不去追她。直到晚间用膳时,两人才又得见。 刚刚那会二人虽未吵闹,也算是不欢而散。故而上了桌,两人俱是默默用饭,不发一语。 然而韩光霁用了几口饭菜,却觉着有些奇怪,问道:“怎地今日的饭菜口味淡了许多?” 周樱樱正等着他这句话呢!立时哼声道:“叁爷今天吃的醋还不够么?这会还是用些清淡的吧。” 一旁侍候用饭的四春听了这话立时齐齐低了头。 韩光霁想这周樱樱不说两句好话也罢了,还故意整顿菜来气他,霎时间都要恼得肝疼了。可转念又想,他要是真气得撂下碗筷走人,倒是教周樱樱得逞了。于是二人便这样大眼瞪小眼地把饭吃了。 用过饭后,周樱樱便撇下韩光霁,自己出了院子闲逛,顺道消消食。正当这时却撞见了月婵。月婵的亲事定在秋初,许是喜事将至,原来妩媚的脸更见神采。 周樱樱见着她,朝她招了招手,待她施了礼便道:“你过来些,我有话要问你。” 月婵见此,恭恭敬敬地道:“奶奶请说。” “你打小便侍候叁爷,可知他从前可有些童年玩伴,青梅竹马之类的?” 月婵听了,回的同韩光霁差不多,许是以为周樱樱疑心什么,又描补了几句,“……侯爷管束叁爷本就严厉。且侯夫人还管事的时候便不喜丫环与叁爷太过亲近,哪﹑哪能有什么青梅?” 周樱樱知月婵想岔了,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便把她打发了。 待月婵走了,周樱樱忽地问春浓:“我从前同那谢公子玩得很好?” 春浓听了,答道:“叁奶奶小时候体弱,没什么机会出门玩耍。谢公子住得近,周谢两家又是世交,来往便多些……” 春浓这话说得隐晦,但也能听得出“周樱樱”与这谢公子肯定处得不错。也不知他来了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思及此,周樱樱又听得春深劝道:“叁奶奶,方才听来叁爷小时候亦是不容易。他也是着紧你才会如此,你便同他说几句好话吧。” 周樱樱听了,笑道:“也没说要晾着他。可他这爱吃醋的性子得改改才成。”说着又吩咐了二春几句才让她们去请韩光霁过来。 韩光霁见春深前来请人,哼了声道:“她人呢?” “奶奶就在院中等着。” 韩光霁心道:这周樱樱也许又想了旁的法子来叫他怄气。原来想摆谱不去,却还是割舍不下,最终仍是随春深去了院子。 此时正是仲春时侯,院中桃花灿然,春光正盛。韩光霁远远便闻着夜风缠着花香,走近些便见有两点灯火,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正俏生生地立在桃树下。 待走到人前,便听周樱樱唤他,“叁爷来了,”说着又扯了扯他袖子道,“还恼着呢?叁爷,醋吃多了对胃不好。” 周樱樱说罢,见韩光霁还是冷着脸便取来一物塞到他怀中,“送你的,可别小心眼了。” 韩光霁听得,低头一看,却见那物是一套陶瓷做的陀螺。 此时又听周樱樱道:“你小时候不是没玩伴陪你做游戏么?现在我来当你的玩伴。”说着便去拉他的手。 韩光霁闻言,倏忽间只觉心中既酸且甜,嘴上却道:“天都黑了,还玩什么陀螺?” 周樱樱见他语气松动了些,指着留春﹑挽春手上的灯道,“不是有灯照着么?就玩两手吧,”接着又挨近他低声道,“……好不好啊,霁哥哥?” 周樱樱这声“哥哥”果然教韩光霁红了耳根,也不再推拒。周樱樱见此,心中不禁暗笑。接着韩光霁便把陀螺置在地上玩了两把,又扯了周樱樱的手教她玩。 如此玩了一阵,周樱樱握着他的手笑道:“玩得可开心?” 韩光霁哪能不开心?他没有的她都给他补上了。如此,周樱樱不止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玩伴,他的青梅。 韩光霁心中如是想,笑着应了声,忽地把手中的鞭子扔了。 “不玩了?”周樱樱问。 “嗯。不玩了。”他说着便拉了周樱樱回屋里去。 因他走得快了些,周樱樱便道:“急着回去做什么?” 急什么?眼下春光正好,自然是回屋里来“绕床弄青梅”。 屏风 韩光霁忽地拉了周樱樱回屋,只剩下四春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挽春年岁小些,又未开窍,便问春深:“姐姐,叁爷和奶奶怎地走得这么急?这陀螺不要了?” 春深听了这话掩嘴一笑,又指了指地上那陀螺和鞭子,说道:“自然是要的,方才没瞧着爷有多欢喜?” 此时春浓弯身把物什收好,又听得留春道:“奶奶现下真是改了许多啊,从前只有谢公子来哄她的份儿。她哪会哄人?” 春深听后立时嘘了一声道:“刚刚才因为那谢公子闹了一场,以后可不许再提了。” 其余人听了这话只得应了,接着便各自做活去了。 此时春浓因捡了陀螺,便想进里间问周樱樱一句这物要如何处置?谁知她才走近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阵喘息,那喘息中间又夹着些啪啪声响。春浓和春深惯常要守夜,自然知道这些动静意味什么。她听得脸上一热,心里想着该退出去,却莫名地又走近了几步。 眼下把里外间隔开的帐幔并未落下,只得中间一扇四折酸枝屏风挡着。那屏风甚大,中央镶了一副锦鲤戏莲图,上下皆是镂空莲纹。春浓悄摸摸地往那镂空处看去,不过一眼便看得心口砰砰乱跳。 春浓此番看去,只见韩光霁背朝着她立在床前。他身上虽是衣履齐整,可地上却散着周樱樱的衣裙,便是小衣小裤也在其中。春浓见韩光霁人立在床前,上半身却压在床上,窄腰不住地往里边挺动。他动作时,圈在他腰上那两条白生生的腿儿也跟着一阵乱晃,其中一只脚丫上还半套着罗袜,被晃得摇摇欲坠。 春浓正看得入神,忽听得韩光霁道:“樱樱,你像方才那样唤我。” 韩光霁待丫环向来不亲近,春浓听着他这语气﹑低哑的声线,几乎要认不出人来。她听得脸上又是一热,心中暗忖:叁爷平时说话这么冷淡……原来同奶奶一起时却是这般不同。 思及此,又听闻周樱樱问:“……唤你什么?” 接着韩光霁好似低声说了什么,春浓却未听清。 周樱樱似乎不愿意听他的,韩光霁虽未说什么,那腰上的动静却愈发大了,连那半套在脚丫上的罗袜也被颠到地上。随着韩光霁的动作,周樱樱的喘息也渐渐浓重,一阵阵湿腻的水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未几,春浓只见她小腿忽地绷直了,脚趾头也紧紧地卷着。接着韩光霁缓了缓,又低头与周樱樱说了什么,此时便听得她低低地唤了声“霁哥哥”。 春浓听得韩光霁笑了笑,又抬了她一条腿儿搁在肩上。接着竟是侧脸朝她小腿细白的嫩肉上咬了一口。春浓正是看得心头乱颤,不妨此时竟有人拉了她一把。她心中大骇,几乎要大喊出来。才回头便发现来人是春深,幸而春深机敏先捂了她的嘴才没惊动屋里的人。接着春深又把她扯了出屋子。 二人才到了个僻静处,春深便恼了,嗔道:“你是傻了不成!叁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要是方才让他发现了,指不定要把你远远打发走了!” 春浓听了,低头道:“我﹑我不过是想把这陀螺……” 春深毕竟与她一同长大,见了她这狼狈的样子也软了口气,“你我打小便在一起,你心中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么?”她说着又拉了春浓的手道,“我们本就是奶奶的陪房。要是叁爷真有那个意思便罢了。只是他们眼下正好着,哪里容得下我们?” 春浓听后,似是有几分出神,又喃喃道:“现在是好,可谁知道以后会怎样?你以为个个男子都同我们周家的老爷一样只守着夫人一个?” 春深听闻这话,皱眉道:“守得住也好守不住也罢,却不是我们该想的事。再说,周府同奶奶待我们向来极好。奶奶早先也说了要给我们备嫁妆,你就该知道她是没有那个意思的。以后奶奶给你配个体面的管事或是掌柜,你便也是个正头娘子,这不比当个通房妾侍强多了么?” 当个管事娘子还真不一定比一个侯门姨娘体面。再者,那些管事掌柜哪能及得上韩光霁半分风采?春浓心中如是想,却知与春深已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以只道:“这事是我错了……求姐姐在奶奶面前为我隐瞒一二。” 春深总归念着多年的姊妹情谊,便未把此事告知周樱樱。接着二人又扯了几句不相干的话才回屋里去侍候。 待他们回到屋里,榻上二人已是云消雨歇。 此时周樱樱想起午间挽春说的关于春闱的事,便问韩光霁:“听问华州有乱事以致春闱延迟了?” 韩光霁听后,回道:“是,本来天气回暖想带你去走马,还是等外头平静些再说。” 周樱樱点头应了,又把挽春提的把院子贷出去事告诉了他,“这主意不错。可惜那些是你的私产,不算在公帐上。” 韩光霁嗯了声,握住周樱樱的手道:“你哥哥以后在西京当差,早晚也要另寻个院子。依我说,倒不如从中挑一所合适的予他。” 人还没见着就上赶着把人送走?周樱樱知道他要送走的不是周如柏却是那谢公子。虽然猜得韩光霁心中所想,周樱樱却未拆穿他。 “哥哥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可不兴急着送人走。” 韩光霁碰着个软钉子,又不好再明着吃醋,只得忍了。 如此这般,闻风斋的仆婢除却忙那绩效的事便是忙着迎叁爷的大舅子。过得七八日,周如柏与谢怀悯便联袂抵达武安侯府。 孔雀 周谢二人来侯府前,周樱樱已同许姨太太商量好把人安置在闻风斋旁的栖梧院中。一是这地儿离得周樱樱近,兄妹二人好亲近;二是这院子年前才修整过,客人来了也能住得舒坦些。 周樱樱把这安排告知韩光霁,韩光霁一听脸色就不大好看。周樱樱见了,抿嘴笑道:“东西都安置了,你可别又另提主意。” 韩光霁听后,睨了周樱樱一眼,“我哪有别的主意,就这样处置吧,”顿了顿又道,“舅兄来的那日我正好休沐,届时便同你一起迎他。” 周樱樱此时不禁挑着眉道:“你十日一休,那日可不是时候啊?” 韩光霁听了,解释道:“有位同僚有要事,与我换了休沐的日子。” 什么同僚?同僚不就是你自己么?周樱樱心中如是想,却懒得拆穿他,反正以后都住在侯府,早晚也得碰上的。 思及此,周樱樱便抱着他手臂笑道:“那倒是正好。反正……哥哥和谢公子我都不认得,有你陪着我更安心些。” 韩光霁听闻这话,微微一笑,果然显得十分受用。 到了二人上门的那日,周樱樱难得早起一回。此时韩光霁已起来了,只听他对春浓说:“去取那件月白翻领长袍来,领上有方胜纹那件。” 春浓应声,把衣裳捧来。 周樱樱听得这话,心中暗笑:平日从未听过这韩叁指定穿什么衣裳,倒要看看那长袍穿起来是什么样儿。 待周樱樱梳洗毕,回头一看,便见韩光霁也换好衣裳了。韩光霁长相本就有些清冷,穿了月白的长袍便把这气质又哄托了几分。翻领长袍本就是胡服,比圆领的更显出英气,这袍领上且用金线绣了方胜纹,素雅中又见华贵。 周樱樱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这衣裳确实好,便赞一句谪仙也不为过。只她回过神来,便见韩光霁默默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周樱樱打量他脸上神色,暗忖:这是等她赞他么?思及此,周樱樱却故意回过身不睬他,只吩咐春浓替她梳头。 未几,只见韩光霁从她身后走近,说道:“你给我挑个发冠。” 周樱樱听他语声中颇有怨气,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又拉了他的手道:“叁爷镇日见着圣人,也没见你这般仔细过啊。” “成亲以来头一回见你娘家人,不得庄重些?” 周樱樱想他借口都寻了,也不拆他的台,只笑着道:“今日叁爷这身十分素雅,便用那只莲花样式的玉冠吧。”说着便让了妆台前的位置予他,亲手给他戴了玉冠。 玉冠戴好了,周樱樱听得他低声道:“好看不?” 周樱樱见他终究忍不住问出口,便贴在他脸旁道:“好看,我还没见过比叁郎更好看的。”说罢,见韩光霁果然眉开眼笑,也随他笑了。 周樱樱想着要衬他,也穿了一身月白襦裙,裙上用金线绣了如意纹,同韩光霁那一身十分相衬。 韩光霁见了,顺手捏了捏她腰上的香囊问:“怎么总戴这一只,也不换个?”因摸得里头藏了东西,又问:“里头放的什么?” 香囊里放的是张纸,上头记了周樱樱穿越以前的一些琐事。 周樱樱见他问了,随口道:“不过是道平安符而已。” 约莫晌午时份,外间便有人通传周公子同谢公子已到了栖梧院。因路途遥远,夫妻二人教他们休整一番才过去寻人。这短短一程路,周樱樱只见韩光霁昂首阔步,十足开屏展翅的孔雀公一般。 到了栖梧院正屋,周樱樱终于见得周谢二人。因周如柏与周樱樱长得有六七分相似,是以一入眼,她便把这位兄长认了出来。周如柏同周樱樱一般,长得眉眼精致,只他生了一张容长脸,便比周樱樱多了些潇洒。至于那立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自然是谢怀悯了。那谢怀悯看着与周樱樱岁数相当。他的双眼明亮,笑起来不止露了虎牙,两颊上还有浅浅的酒窝,瞧着便是个温和俊朗的少年。 韩光霁不喜谢怀悯的眼神,微微侧身把周樱樱挡在身后,夫妻二人才与客人见了礼。 待谢怀悯同周韩二人见礼,只听他脱口而出,便是一声樱樱。想当初韩光耀喊周樱樱一句表妹已是惹了许多事,周樱樱听了这称呼心中不禁便是一咯噔。 幸而那谢怀悯也知自己失仪,立时便改口叫道“韩夫人”。 周樱樱听了,眼观鼻,鼻观心,就怕一不小心同他对上眼,平白又惹了误会。 正当此时,只听得韩光霁道:“听说谢公子与内人早年在登州是识得的?” 谢怀悯听后,讷讷应道:“是……敝府与周府比邻而居。是以……我与周兄和韩夫人自小便识得。” 周樱樱悄悄看他一眼,见他嘴中说道“韩夫人”时那心如刀割的神情,吓得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接着韩光霁又道:“这般情谊确实难得,只是可惜了……” 这话听着分明是个套,然而谢怀悯仍是不禁问道:“可惜什么?” 韩光霁笑着应道:“可惜内人早先病了一场,已把前头的事都忘了。莫说谢公子,便是家里的人也认不得。” 谢怀悯一听这话,果然脸色煞白,一脸不可置信。 眷侣 韩光霁说了话,先应声的便是周如柏,“樱樱,妹夫说的是真的?” 周樱樱听了,诺诺应是。 周如柏见此,脸色一沉,竟是朝立在周樱樱背后的二春道:“周府让你们侍候姑娘,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姑娘病得这么重,登州那儿竟是未曾收到片言只语?” 周樱樱原来见周如柏与自己肖似,不禁生了亲切之感,谁成想他性子竟是颇严厉。此时侧首一看,便见二春垂着头不敢应话,可见他待仆婢自来如此。 只是这事却不能怪二春。原先周樱樱病愈,她们也曾提过要向登州报信。然而彼时周樱樱初来乍到,只想着在侯府混日子,哪里顾念到“周樱樱”远在登州的父母? 是以周樱樱便与周如柏道:“哥哥,此事不怪她们。是我怕父母惦记,不许他们送信的。”说着又劝了众人各自入座。 周如柏听了,哦了一声道:“你自来不懂事也就罢了……”说着却问韩光霁,“难道妹夫也觉着这是小事?” 周樱樱一听这话,不禁悄悄捏了把冷汗——她这个哥哥实在有点东西啊。才刚进门呢,不只敲打丫环,连韩光霁也敲打! 韩光霁倒是乖觉,应道:“彼时我不在侯府,确实疏乎了。” 他这话说完,周如柏便一脸不以为然,那个谢怀悯却已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周樱樱怕他一时意气,又说出什么难以收拾的话来,抢先道:“哥哥,我虽是大病一场,却是得了后福。自那回以后,我身子便结实了不少。” 周如柏闻言,把周樱樱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笑道:“气色确实好了,”回头又与二春道,“每逢换天,姑娘总是作病,你们都仔细看着。” 二春听了,垂首应是。 此时周樱樱又道:“哥哥别担心,我好着呢,”顿了顿又道,“我已嫁人了,就别总叫我姑娘了。” 周如柏闻言一笑,“一时未能改口罢了。再说,你便是嫁了天上的文曲星也是我们周府的姑娘。” 不得了,不得了。这个周如柏真的是来敲打韩光霁的吧。 韩光霁闻歌知雅意,怎会不知周如柏是冲着他来的?是以默了默才道:“从前我未曾陪在樱樱身边教她受了委屈,往后再也不会了。” “也不算什么委屈……只我们若早知叁爷事忙,一成亲就便要离家两年,也便多留妹妹些日子,何必才及笄就着急把她远嫁西京?” 这﹑这是来省亲么?这是来翻旧帐的吧。周樱樱听得心慌,见周如柏捧了茶盅来吃茶,忙打岔道:“哥哥渴了吧,可尝出来是什么茶?” 周如柏闻言,想了想,回道:“六安瓜片?” “是!”周樱樱笑道,“叁爷才新得的,便说要给哥哥尝尝,你可喜欢?” 周如柏听了,也不说喜不喜欢,只笑道:“妹夫有心了。” 这厢兄妹二人说话之际,那厢韩光霁与谢怀悯已是打了一轮眉眼官司。韩光霁见他总是看向周樱樱,心中极不耐烦,便道:“这屋子小,也没什么好瞧的,谢公子也尝尝这茶吧。” 韩光霁说罢见周樱樱也把手伸向茶盎,便按住她的手道:“这茶有些凉,你却不要吃了。”话说完了,却还是按住周樱樱的手不放。 这些日子韩光霁虽然与她极好,也鲜少在外人跟前与她亲近。周樱樱觉着谢怀悯看着二人交迭的手,悄悄想把手抽了,却被韩光霁压得动弹不得。 这样下去,还能好好说话么?周樱樱思及此便道:“哥哥和谢公子远道而来,想必未曾用膳……我同叁爷先回院里去,待我那边的席面摆好了,再让人请你们过去好么?” 韩光霁听了这话正要应好,周如柏却先道:“急什么?这些事教下人忙去便是。你再陪哥哥说会话,”这般说着又朝韩光霁道,“妹夫有事先忙去吧。我同妹妹说些家里的事。” 什么家里的事?这摆明是要支开韩光霁来说他坏话! 韩光霁倒不忌这个舅兄,他只是不乐意周樱樱同谢怀悯共处一室。他看着周樱樱的眼神,横看竖看都着着惹人生气! 周樱樱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得劝道:“叁爷先回吧,我就陪哥哥一会儿。” 兄妹二人两年未见,韩光霁也不至于不讲情理,终是应了周樱樱的话,先独身离了栖梧院。 韩光霁前脚才走,谢怀悯也起身道:“周兄你同……好好说话,我先歇一会。”他说话时支支吾吾,这回未有再提韩夫人叁个字。 待他走了,周如柏便开门见山道:“樱樱,眼下也没外人,你老实同哥哥说韩叁到底待你如何?” 周樱樱听了这话,暗暗想道:韩光霁这人爱吃醋﹑规矩多﹑不会哄人﹑心眼又小……可是啊,他爱吃醋却不曾拈花惹草,他规矩多也未曾失信于她,他虽然不会哄人却把私库都交予了她,他心眼是小却也只容得下她一个。如此想着,霎时间只觉心中如打翻了蜜罐似的。 “好。哥哥,他待我很好。” “当真?” 周樱樱闻言点头道,“是,从前是有些误会。但他回来以后便好了。” 周如柏听后,打量了周樱樱一番,见她不似作伪,点头道:“如此,父母和哥哥也放心了。” 周樱樱在现代的父母早亡,也没兄弟姊妹。不知为何,此时不过听了几句暖心话,眼眶竟是一热。 周如柏见她抽了帕子抿泪,劝道:“方才以为你长大了,怎么还是这般眼浅?”说着,轻轻摸了摸周樱樱的发髻,“论门户,周府是高攀了侯府,可你也是父母呵护长成的,实在同那侯府少爷一般的矜贵。要是受了委屈可千万别忍着,家里总会给你撑腰的。” 周樱樱听了这话,哽咽着嗯了一声。二人再说几句,周樱樱便说要回去梳洗,再请他用午膳。 待出了正屋,周樱樱远远便见着一道黛蓝色身影守在栖梧院门前,这人自然是谢怀悯。这般狭路相逢,周樱樱也不能视若无睹,只得朝他点了点头。 此时谢怀悯却迎上前道:“你﹑你哭了?” “不过同哥哥久别重逢有些感怀而已……” 谢怀悯听后,哦了一声却不回话只是愣愣地瞧着周樱樱看。待周樱樱要走了,他才又急急道:“你长高了,”说着比划了一下,又傻傻地笑道,“可我也高了些。你瞧,你还是在我肩膀处,这便同从前一样。” 周樱樱觉着这人真有些憨。把她拦在门前,就说了两句傻话,难怪当年没娶着人。如此想着,只含糊应道:“哪里同从前一样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谢怀悯听得此话只觉心口一痛。此时看着周樱樱,又想起方才在屋里韩光霁握着她的手的样子。他们夫妻二人本就长得极好,今日又一同穿了月白衣裳,如此看着当真如神仙眷侣一般。 商家 周樱樱别了谢怀悯,才进闻风斋院门就见韩光霁在院中闲坐着。 她见此抿嘴一笑,走上前道:“叁爷平日可不兴赏景的。” 韩光霁轻哼了一声,不搭这话,分明是在等她却不说,只问道:“舅兄同你说了什么?” 周樱樱坐他身旁,回道:“就问了你对我好不好?” “那你怎么说?” 周樱樱见他有几分在意,眼珠子一转,笑道:“好啊,就是爱拈酸吃醋。” 韩光霁倒没否认,又皱着眉道:“那谢怀悯可有缠着你?” 周樱樱摇了摇头,“我同哥哥说话,他不在的。临走时在门前碰见也没说什么。” 韩光霁听了,手拍石案道:“什么碰见!他分明是等你来着!当着我的面还敢直呼你闺名,可见这人胆子大得很,你往后见着了记得远远避开些。” 周樱樱见他恼怒,把人拉了进屋,又道:“他哪是大胆?我瞧着有些憨才是。” 韩光霁听后,低声道:“这样的傻子你自然是瞧不上的。” “那当然,”周樱樱说着挽了他手臂道,“我就喜欢那些心眼儿小,给娘子五十两都要赊销(1)的。” 韩光霁一听,挑着眉问她:“是谁说了吵架不可以翻旧帐的?” 周樱樱此时眨巴着眼道:“我们在吵架吗?” 韩光霁一时说不过她,恼得把她压在罗汉床上堵了她的嘴。直等周樱樱被吻得气喘嘘嘘才罢了手。 方才韩光霁亲吻时使了些力气,周樱樱觉着嘴上肿着,在镜台前一照,果然见得双唇红艳艳的,不禁嗔道:“成了这样教我怎么见人?” 韩光霁听了,却笑道:“就让他见见!” 周樱樱见他醋意上头竟不讲理了,也不理他,径直去张罗席面来着。也不知是无心抑或有意,待周樱樱派人去把周谢请来用膳时,谢怀悯却是托词推了,得周如柏一人应约。 周樱樱见此,便让留春准备了食盒子送给谢怀悯。因少了个眼中钉,席间韩光霁同周如柏倒是相谈甚欢。 今日恰逢十五,侯府一家子本应聚在老夫人的荣寿堂用膳。然而因有外客便改在宴客的正厅用膳,男女眷又各坐一席。周韩夫妇同两位面生的客人一进门,屋里的人自不然多看两眼。午间的时候周如柏已见过许姨太太,又代父母送了礼给韩光耀的长子。如今进了门仍旧先向她招呼。接着许姨太太便让小辈认人。韩光耀同周如柏本就认得的,余下男眷便是二爷韩光照同琛哥儿。 后头许姨太太又让韩慕兰﹑韩慕芝两姊妹朝客人见礼。此时周樱樱立在一旁,见韩慕兰同谢怀悯行礼时有几分不自在,心中暗暗觉着奇怪。 自上回韩光耀因周樱樱被罚禁足后,王氏嫂嫂待她便有几分冷淡。周樱樱不想去贴那冷屁股,便自在一旁吃茶,并不往女眷那边凑趣。 也不知为何韩慕兰此时竟坐到她身边唤道:“表姐。” 这倒有些奇了。韩慕兰虽则处事圆滑却也有几分脾气的,上次才因韩光耀的事向她发作了一回,今日怎地竟主动示好了? 周樱樱点头应了,又听韩慕兰道:“听说表哥高升了,日后要待在西京当差……表姐可高兴?” 周樱樱听了,笑道:“这是喜事,又可与哥哥团聚,我自然十分欢喜。” 韩慕兰回道:“嗯,表姐至今未曾回过娘家。眼下表哥来了,他若能在府中多待些日子便好了,”说着顿了顿又道,“方才听说那谢公子是游学而来的,想必……不会在京中久留?” 欸。醉翁之意果然不在酒啊。 “谢公子的行程我倒是未曾听说呢。” 韩慕兰听后,略想了想,又道:“刚刚表哥说道周谢两家说得上是世交,我还想着表姐同谢公子应有几分交情。” “想来如此……可惜我因病忘了前事,纵有几分交情也不记得了。”周樱樱见韩慕兰脸上有几分失望,暗忖:春深说过谢怀悯家中是行商的。纵然谢怀悯是读书的材料,许姨太太也断不会把韩慕兰嫁予商家子的——这话莫不早早与她说了,教她消了这念头吧。 思及此,周樱樱便道:“我虽是忘了。今日却听他提起家里在西京也有些生意……以后说不定有些别的安排吧。” 此时韩慕兰脸色果然变了变,接着又笑道:“原来谢公子家中行商?” 周樱樱点了点头,答道:“他家在登州的生意做得不错。” 韩慕兰听了这话,一时便失了兴致,接着又扯了几句闲话便同周樱樱一同入席了。 戏曲 正厅里男女两席并排而列,相距并不远。周樱樱与韩慕兰先入座,其他人且站且坐并未入席。正当此时,听得正厅侧门传来人声,原来是老夫人与武安侯到了。众人见家长到了,自是起身施礼。 武安侯与老夫人受了礼,各自于中央的两把太师椅坐下,接着武安侯便随意问了周如柏几句话,诸如父母如何﹑何时上任等等。周如柏悉数答了,接着武安侯竟朝周樱樱道:“早先你应承办的事如何了?” 因要迎客,周樱樱今日起得格外早,本来还有些昏昏欲睡。却未想到会被侯爷当众点名,一瞬间人便吓得醒了过来。 此时厅中众人都注视着周樱樱,只听她说道:“回公爹,已颇有些眉目了。” 武安侯向来严肃,听了这话竟是笑道:“我让你省钱,却听闻你最近给了不少下人打赏,可有此事?” “是。” “这是何意?” 眼下合府的人都盯着周樱樱,要是闹了笑话,她以后便难做人了。如此想着,于是便打起精神把“绩效”那一套说予武安侯听,包括把院中的仆婢分成几拨由专人监督﹑为每人定绩效目标﹑完成绩效又能得什么打赏等等…… 武安侯听后又是一笑,“如此听来,在你院中当差却不比当官轻易,”说着又转头问老夫人,“母亲觉得叁媳妇这管内宅的法子如何?” 周樱樱从前偏居闻风斋,身子弱不说又不擅交际,是以老夫人心中对这个孙媳妇并不十分满意。今日听她这番话,却有几分改观,便笑道:“我主持中馈多年,也不曾知道这新鲜法子……赏罚分明是好事,只是听着有些折腾人。” 周樱樱笑道:“也是权宜之计。虽有些折腾,但论功行赏,大家心里也踏实。” 此时一旁的韩慕芝听了哈哈笑道:“听叁嫂嫂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带兵打仗呢,”她说着朝韩光霁道,“叁哥哥,这法子是不是你教叁嫂嫂的?” 韩光霁听了,看着周樱樱笑道:“没有,是她自个提出来的,”说着似有几分自豪,“因她用了这法子,院中的人办事也上心了。前头还办了席面赏人,大家也挺高兴的。” 他话才说完,韩慕兰便挨近周樱樱道:“看来表姐与叁哥真是琴瑟和鸣,难得听他说这许多话!” 老夫人见二人交头接耳,笑道:“你们两姑嫂说的什么,也说与我听听?” 韩慕兰听了,回道:“自然是跟叁嫂嫂抱怨!她这般赏人,我院里的人知道能不眼馋么?可我又没有叁嫂嫂机灵,定然办不来这事。” 因为小有业绩而引起别的部门眼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种势头定要压下来—— 周樱樱如是想着,说道:“妹妹随姨母学的掌家,院中自来是井井有条……可不像我这样临急抱佛脚的,不得已便使了些“旁门左道”。” 她才说完,周如柏已先道:“赏罚有度是好事,算不得旁门左道,妹妹却不用妄自菲薄。” “哥哥谬赞了。” 周樱樱见侯爷不再问她的话,心中不禁松了口气。众人如此闲话一番过后便各自入了席。 因是待客,今日席上便上了酒。周樱樱见此,悄悄招了在一旁布菜的春深,低声道:“同叁爷说,让他少吃酒。” 春深听了,按周樱樱所言行事。 一旁的武安侯隐约听得春深说的话,脸色一沉,干脆道:“把叁爷的酒撤了。” 周如柏不知就里,问道:“妹夫不能吃酒?” 韩光霁答:“早前胃病发作,需得忌口。” 周如柏闻言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坐在另一桌的周樱樱,“未成想樱樱也会这般体贴人了。” 韩光霁方才见谢怀悯一直偷眼看周樱樱,如今又是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便朝他道:“谢公子也少吃些酒。” “……为何?” 韩光霁轻笑道:“酒入愁肠不是更愁么?” 谢怀悯听了这话,只是垂了眼,却不回他。 这厢谢怀悯偷看周樱樱却不曾发现那厢也有人正偷看他。周樱樱因坐在韩慕兰身旁,自是把她这些小动作都看去了——都说少年慕艾,却是不虚。谢怀悯虽不若韩光霁清隽俊美,也是个温厚谦和的翩翩少年郎,难怪韩慕兰一见便上了心。 待得散席时,韩光霁又被武安侯召了去书房说话。周樱樱只好同周谢二人先回院子去。 一路上周樱樱与周如柏并肩而行,谢怀悯悄悄落在身后。 走了一回,周如柏说道:“方才听你回侯爷的话,说那绩效之法时,当真是换了个人似的。” 周樱樱听得“换了人”这叁个字,便有几分心虚,干巴巴地笑道:“什么换了人?你的亲妹妹,你还不认得了?” 周如柏听了这话,倒是认真看了她几眼,说道:“模样是一样的,只是这神色﹑这性子却同从前有几分不同了。” 周樱樱被说得心中一跳,一时不敢搭话。 周如柏见此,又道:“这般却是教我想起一出戏曲。” “是﹑是什么戏曲啊?” “是关于借尸还魂的。”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肝都要被吓得跳出来了,不禁捂着心口颤声道:“……哥哥别吓人。” 周如柏见她娇憨可怜的样子,忽然又觉着周樱樱其实与从前无异。周樱樱在家中向来得父母呵护,嫁进侯府虽也是养尊处优,但当女儿又岂能当媳妇相比? 他如此想着,料想周樱樱定是遭了些事,才学得懂事了。 周如柏心中一叹,忽然又笑道:“不吓你……我方才说得不对,妹妹这不是变了,是长大了。父亲母亲知道了,心中便安慰了。” 周如柏虽这般说了,周樱樱还是有些提心吊担。直到了闻风斋门前,别了周谢二人才真正放宽心。 相许 周樱樱回了正屋一会,梳洗过后还未见韩光霁回来,正要差人去侯爷院中打探便听闻春深在外间道:“奶奶,叁爷回来了。” 周樱樱心中一喜,上前迎他,又忙把人拉到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韩光霁见她这模样,笑道:“瞧什么?” “看你可曾挨了罚?”周樱樱见他摇了摇头,又拉他在里间的罗汉床上坐下,夫妻二人秉烛夜谈。 “侯爷同你说了什么?竟聊了这么久?” 韩光霁随手拿了几案上的银剪,挑了挑烧得微响的烛芯,说道:“他夸你来着。” 周樱樱听了这话,倒有几分意外,问道:“夸我什么?” “说你事情办得还可以。” “这就算夸了?” 韩光霁见她脸儿垮了,笑道:“我便是进了千牛卫,他也不曾多说什么。” 周樱樱见他神色有几分落寞,握住他的手说道:“他不夸你,我来夸你就是了,”说着忽尔一笑,“你也给我定个绩效,我每天夸你,夸得好就有赏。” 韩光霁听此也笑了,“我的私库也许你管着了,还有什么可赏?”如此说罢,倏忽脸色一沉,“倘真给你定个续效么……便要你往后见着那谢怀悯都要绕路走,更不可以多说话。” 周樱樱不知他这口醋吃了一整天,说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他这人就是有些憨,其实还算知礼。” 韩光霁见她话中有几分袒护谢怀悯的意思,心中暗恼,手中银剪咔嚓一声,便把半截烛芯剪了。 接着又冷笑道:“是么?我瞧着他那双眼就很不知礼,席上左瞟右瞟,哪里像个读书人?倒像是个贼子!”十足觊觎别人妻子的采花贼。 周樱樱见了,只觉他是把那烛芯当成谢怀悯了,忙把银剪从他手中抽了,又扯开话头道:“我看谢公子怕是有别的姻缘。” “……什么姻缘?” “大妹妹。” “慕兰?”韩光霁说着摇了摇头道,“他这般出身……别说父亲,就是她也定然不许的。” 周樱樱知道“她”是指许姨太太,说道:“我想的也是如此。开席前大妹妹同我打探谢公子,当下我便把这事说了。我原想她也该消了这念头,可席间瞧着她那眼神又似是……” 韩光霁听至此,拍了拍她的手道:“大妹妹向来进退有度……况且你上回不是说她正在相亲么?以后多见几个人便把这谢怀悯抛诸脑后了。” 周樱樱只怕他又说起谢怀悯,又接着问:“侯爷只同你夸了我?可还有说别的?” “嗯,”韩光霁点头道,“圣人每到夏时便会到行宫避暑。今年有华州乱事,父亲寻我是要问今夏此行是否如常?” 周樱樱听得,啊了一声道:“圣人去避暑,你是否要跟着?” “随行人选未落实,但我估摸着是要去的。” “那要去多久?” “一来一回,约莫两个月吧,”韩光霁见周樱樱听了这话,一脸不乐意,心中一甜,却笑道,“才两个月就不行了?” 周樱樱见他神色有几分得意,扭开脸道:“你才回来多久,就要走了!” 韩光霁见此,哄道:“等我回来后便请回假,陪你到庄子上玩几天。” 周樱樱也不是娇蛮的人,应了他的话又问道:“……那么,侯爷可还有过问你身子的事?” “自然有。” “你怎么回?” 韩光霁听了苦笑道:“只得说道服了药已渐有起色……” 周樱樱见此,问道:“你就这么不愿意当这世子?” 韩光霁未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着侯爷是铁了心要你当世子呢,”周樱樱说了这话,见韩光霁脸色不好,心中不禁后悔,又描补道,“……然而成事在人,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接着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一同上了榻。 就在周樱樱将睡未睡之时,忽然听得韩光霁道:“我明日一早便入宫。” “嗯,知道了。”这不是日常惯例么? “我明日轮值,得宿在宫里。” “嗯嗯,知道了。” “我同你说的话,你可要记在心里。”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暗忖,刚刚二人可是说了许多话来着……如此想着,心念一转,便知他心里还是记恨着谢怀悯。 思及此,不禁把脸埋进被中低笑。因二人贴得近,韩光霁便觉着怀里的周樱樱身子微颤。还道她是哪里不舒服了,忙掀开被子一看,只见周樱樱闷笑得满脸通红。 “笑什么?” 周樱樱按捺不住,笑着道:“你啊,要不要派随风盯着我才放心?” 韩光霁见她笑话自己,随手一翻又用被子把她的脸盖住,接着便背过身去不理周樱樱。 周樱樱见此,收敛了些,又从背后抱住韩光霁。此时她双手交迭着扣在韩光霁腰前,腕子上的玉镯碰出了细碎的响声。 周樱樱听得那零落的玉声,小声道:“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我许了你,不会再有旁人。” 韩光霁听了,想到她偶尔会换着别的手饰戴,便握了她的手道:“不许摘下。” 周樱樱一听,知道他消气了,笑道:“知道了。” 良久,才又听得韩光霁轻声道:“……我也许了你,不会再有旁人。” 围棋 因周谢二人来了,周樱樱便吩咐多备些朝食送去栖梧院。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才差人去请二人过来闻风斋。只是周谢未至,竟已有别的客人来了,来者便是韩慕兰。 虽说周樱樱与府中女眷也有些往来,可自从韩慕兰因韩光耀禁足一事而恼了她后已未曾登门。今日上门,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往周樱樱只道韩慕兰性子与许姨太太肖似,此番见她前来,倒觉得她尚有几分小儿女的天真。 韩慕兰一来便朝周樱樱施礼,又热络地唤她表姐。周樱樱抬眼一看,只见她今日穿了一身桃粉襦裙,颈上挂着红石榴串,衬得她心口的肌肤莹莹如玉。脸上虽只是薄施脂粉,但天生一张芙蓉脸已是十足惹眼。 周樱樱见她着意打扮了一番,赞道:“妹妹今日真好看。” 韩慕兰素来大方,此时竟微微低了头,显得有些羞涩,待敛了神色才道:“表姐,我那日听你管人的手法挺新鲜的,妹妹可否请你指教?” 周樱樱虽然有些怜她情痴,但也不耐烦日日和她待在一起,便推拒道:“妹妹有姨母教导,我岂敢班门弄斧?要是教出什么笑话倒是叫人为难了,”因怕韩慕兰纠缠,又道,“今儿虽不能教妹妹管家,却不能叫你空手而回。因哥哥和谢公子要过来用午膳,我特意命人多做了些菜,我记得酸笋鸡皮汤和胭脂鹅脯都是妹妹喜欢的。要不,妹妹便留下一同用膳吧。” 韩慕兰听得谢怀悯要来自然应了。接着姑嫂二人移步至正厅便见周谢已至。此时周樱樱悄悄留心韩慕兰,只见她一见那谢怀悯果然有些喜形于色。四人见过礼便各自入座。 原来周樱樱因周如柏上回说的“借尸还魂”,见着他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好似小鬼遇着钟馗一般。幸而韩慕兰性子活泼伶俐,且谢怀悯又温和谦厚,二人一唱一和,席间气氛也颇热络。 及至席散,周樱樱问周如柏:“今晚叁爷不在府里,哥哥可要尝些西京的地道菜?我早些让人备下。” 周如柏听后摇头道:“不必。今晚我同怀悯出去见些朋友。” 周樱樱才应了,外头守门的人竟传话道府中的二爷来了。侯府叁兄弟中,韩光霁同韩光照亲厚些,周樱樱只知他们兄弟二人偶尔也会有些走动。按理,韩光照应知韩光霁正在宫中,怎么挑这个时辰上门? 周樱樱正要让人给韩光照回话,却听得韩慕兰笑道:“二哥这个时候来,怕是想向表哥取经呢。” 经韩慕兰一说,周樱樱才想起韩光照是要应考春闱的,如今府中来了周如柏这个探花郎,他还不得请人指点一番? 思及此,周樱樱便让人把韩光照请了进门。侯府叁兄弟都长得好,其中韩光照文质彬彬,最有文人气度。周樱樱听说他的生母姓冯,是许姨太太的陪嫁丫环。这冯姨太太也是深居简出的,周樱樱来侯府至今还未曾见过一面。虽说母亲出身低些,但这韩光照不卑不亢,从来只专心读书,是故周樱樱对他颇有些好感。 韩光照登门后,朝众人见了礼后便道明来意,原来果然是想向周如柏请教学问的。除却谢怀悯,这一屋子人,打起算盘来都是半个亲戚,周如柏自然不会推拒。如此说好了,男眷便打算回栖梧院详谈。 临起行时,韩光照却与周樱樱道:“弟妹,叁弟书房中有套春秋校注,想借来一用。” 周樱樱不读这些古书,正想喊在书房侍候的挽春去寻,却听春深道:“二爷,请问是否陈穆清那套?” “是。” 春深听后又道:“回二爷,这套书早先叁爷借给旁人了。奴婢晓得书房里还有另一套,可要先用着?” 韩光照听了这话,朝周樱樱笑道:“弟妹真是雅人,连身边的丫环也知书识墨。我同两位兄弟先回栖梧院,烦请弟妹差人把书送来。” 待众人走了,周樱樱便让春深把书送过去。周樱樱见她送书回来后脸色有些奇怪,便问:“这是怎么了?” 春深答道:“无事,不过是奴婢刚刚去送书,二爷竟考了奴婢几句诗。” 周樱樱听后,晒然一笑,“那你可答对了?” “答对了。” “可有赏?” 周樱樱见春深摇摇了头,只觉韩光照当真是个书呆子,便未再理会。及至午后周樱樱才歇了会,外头又说有客来了,这回来的竟是谢怀悯。 周樱樱一听,便问来传话的留春:“哥哥可曾一道来?” 留春答:“只得谢公子一人。” 韩光霁昨晚才千叮万嘱,要她见着谢怀悯也得绕路走,此时他便只身上门了。周樱樱原想推了,但仔细想来,在府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能时时刻刻避着。是以教二春替她梳好了头,便去院子里与谢怀悯见面。周樱樱才出了院子,便见谢怀悯立在桃树下等她。可她心中却不其然想起那晚上自己同韩光霁在树下玩陀螺的情状。 谢怀悯远远见着周樱樱缓步而来,脸上含笑,只不知她心中想的却是旁人。他见着她的笑模样,情难自恃,低声喊道:“樱樱。” 周樱樱听了,脸上一冷,说道:“谢公子还是叫我韩夫人吧。” “你﹑你真的把从前的事都忘了?” 周樱樱瞧着他的神色,心中虽是不忍,还是点头应了。 然而谢怀悯却未心死,又道:“听说雍州有个名医……要不我把人请来给你看看?” 听至此,周樱樱叹道:“我如今身子好着,不必麻烦谢公子了。” 谢怀悯见周樱樱全无半分从前的情谊,一时间脸色煞白,抿唇道:“从前的事……你心里一点也不在乎?” 周樱樱瞧出他眼中的怨怼,不禁垂眸避了开去,“只是不敢强求。” 二人这般默了会,周樱樱正想着回屋,又听谢怀悯低声道:“我并非要强求,不过是放不下……”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周樱樱。 周樱樱见了,自是推却,谢怀悯却道:“请你收下吧,这原是要送你的及笄礼。” 周樱樱见他情真意切,推拒不过,终是把锦囊收下,又施了一礼道:“抱歉,谢公子。” 谢怀悯侧身避了她的礼,说道:“是我不好,不该教你等。”说罢也不待周樱樱应声便大步离去了。 周樱樱回了屋子,把锦囊打开,只见里头放了叁颗白玉打造的骰子,上头的点数红艳艳的,也不知是什么宝石勘成的。周樱樱骨子里虽是现代人,可也听过这玲珑骰子。她记得那词最后两句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而前两句是“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然而谢怀悯终究是违期了。 良人 周樱樱见了那玉骰子,重把锦囊系好,递给了春深。 春深把锦囊接了,问道:“奶奶要如何处置?” 周樱樱想了想,说道:“收进我私库里去吧。”如此说着,周樱樱又想起之前经周如柏提点,自觉对父母不够上心,便命春深把册子拿来,细细点了几件玉石古玩以及一些丝绸布疋,打算随家书一并送回登州。 因不知周氏夫妇喜好,周樱樱便问春深:“你瞧瞧我挑拣的这些可合父母亲的心意?” 春深笑道:“老爷夫人疼爱奶奶,奶奶送什么,想必他们也是欢喜的……只是有几疋葛纱夫人怕是用不上。” “这天时快要入夏了,你们几个不都有家人在周府么,便给他们送些葛纱好做夏裳。”周樱樱说罢让春深把其余叁春召来,把事情与她们说了。 众人听了都十分欢喜,忙向周樱樱道谢。 这时留春又与春浓玩笑道:“姐姐家里人多,你先挑些。” 周樱樱一听也笑问:“是么?” 因家里人多,多占些礼,春浓倒有几分不好意思,“都一样的。我家中几个弟弟妹妹还小,也用不着那么多料子。” 然而周樱樱听她家中有弟弟又有妹妹,便让春深多取些葛纱来。 春深去取物件时趁机把春浓也拉了出去,与她道:“奶奶待我们如何,你可明白了?” 春浓听得,垂眸应道:“我知道了。” 如此一日过去,到了翌日用午膳之前,韩慕兰却派了个贴身丫环到闻风斋,说道大小姐昨儿在闻风斋尝了鲜,今儿要回请叁奶奶到自个的院子用膳。 周樱樱听了,便问:“大小姐可还请了旁人?” 那丫环回道:“还请了栖梧院那两位。” 周樱樱知道后,半点不意外,原来想寻个借口推了。但想到韩慕兰这般行事,时常拉上她也挺烦人,不若想个法子让她真正死心便可消停了。 思及此,周樱樱便应承了。待换好衣裳,便领了四春去韩慕兰的院子。一路上又碰见周谢二人,索性一道前往。许是因昨日说了一番话,此时谢怀悯见了她似是有几分不自在。周樱樱见了也只得装作不知。谁知才踏进韩慕兰院中的大厅,便见韩光耀也正在屋里吃着茶。周樱樱最不耐烦碰见他,心想早知他也在,便托病不来了。这回一个韩光耀再加上一个谢怀悯,便是珍馐百味,周樱樱也是食不下咽。 周樱樱正烦着,忽地听得周如柏唤道:“妹妹怎么了?不舒服么?” 周樱樱听后,抬眼一看,暗忖:韩光耀虽比周如柏年长,但周如柏是官身,韩光耀总归要敬他几分——幸好有这个钟馗在,有他压着,想那韩光耀也不敢胡来吧? “没事,不过走得有些累了。”如此应了,周樱樱便由着春深扶她坐下。 韩慕兰见人齐了,也不拖延,立时吩咐人摆饭。此时周樱樱自然挨着周如柏坐,另一边手的则是韩慕兰。韩慕兰与韩光耀并邻而坐,正对面的便是谢怀悯。韩光耀本就擅长与人打交道,加上韩慕兰有意热络气氛,席上几表兄妹便显得很是和乐融融。只得谢怀悯不如昨日那般欢容。 韩慕兰见此,试探着问道:“谢公子,今日的饭菜可是不和胃口?” 谢怀悯此时才回过神来,摇首笑道:“不过是昨晚多吃了酒,胃口不大好。”他虽是苦笑,但嘴边现出两个酒窝,瞧着也没那么苦。 然而周樱樱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突……暗忖:该不会是为了她借酒消愁来着? 周樱樱心中正有些不安,幸以此时周如柏说道:“日后应酬少不了沾些酒,你这酒量确是浅了些。” 周如柏于谢怀悯如兄长一般,当下被说了只得讷讷应是。 韩慕兰见此,笑道:“又不是人人都如哥哥和表哥一般海量。”说罢便吩咐丫环让小厨房煮碗醒酒汤来。 直至席散,再无别事,男眷便先散了,唯有周樱樱寻了个借口赖在韩慕兰屋里。 因顾着韩慕兰面子,周樱樱便屏退了下人,待人走了才与她道:“表妹,我今儿有些心底话要同你说。” 韩慕兰猜着她说的话与谢怀悯有关,心中一阵忐忑,握在手里的帕子都扭成一团了。 “表姐……你说吧。” “你虽未明说,可我见你待谢公子的模样……怕是对他有些上了心。可我老实说予你知,谢公子虽是位谦谦君子,然而以他的出身却不能是你的良人。” 韩慕兰与周樱樱的关系本就是面子情多,是以也未曾想到周樱樱会把话说得这般直白。 一时未曾反应过来,韩慕兰只是低声道:“我﹑我知道。” 周樱樱见她垂着头,脸上神色既难堪又难受,心中不忍,便柔声劝道:“你同谢公子不过见了几面……以后避着些,慢慢便忘了。” 然而韩慕兰听了这话,默了会,却忽然抬头道:“表姐,你今日说了这些话,我也不妨同你说几句心里话……我也知道这府中上下面上虽然敬重我母亲,但暗里都觉着她性子机巧为人霸道。可是这些人只瞧着母亲的风光,又有多少人疼惜她为了侯府费尽心血?父亲这般性子的人……虽给了她位份,对她却不曾有过温存小意,”她说着,眼中含了些泪光,拿帕子擦了擦,又道,“其实我真有些羡慕你,叁哥虽冷落你两年,但眼下如何待你,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我……心中并不希望嫁给像父亲那样身份尊贵的人,只想有个温柔谦厚的夫君,知冷知暖,真心待我,那我便满足了。” 周樱樱听后,一时无语,良久才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这事能不能成你自己心里明白,往后再拿我再借口我便不依了。” 如此说了,也不等韩慕兰应声便领了四春离去。周樱樱回了闻风斋,直等到旁晚时份,才见一宿未归的韩光霁终于回了家。 他回屋梳洗过后便拉了周樱樱的手去里间说话,二人方坐下,立时便问周樱樱:“你说说,我昨日不在家,你可有见那谢怀悯?” 不只昨日见了,今日也见了…… 周樱樱见他一回来,什么也不说只问这事就知他是真的上心,一时不敢说实话,便支支吾吾道:“……要是不小心碰见了可怎办?” “我早便说过碰见了也该避开,”韩光霁说着,脸色沉了沉,“要是不止见上面还说了话,那自然……” 不只说了话,还一同吃过饭,收了礼…… “自然怎样?” 韩光霁瞧出周樱樱心虚,只握紧她的手道:“要罚。” 受罚上 周樱樱一听要罚,眨巴着眼道:“我没做错便不必挨罚了。”说着便要从韩光霁手中把自个的手抽出来。 然而她的劲儿哪比得上韩光霁?挣了挣,挣不过去也便罢了。 此时韩光霁又问:“当真没错?” “没。” “好,”韩光霁说着松开她的手道,“既如此,我便问问随风。” 周樱樱一听这话,几乎要跳起来,“你真教随风盯着我!” “什么盯着?”韩光霁倒是半点不心虚,又瞥了周樱樱一眼道,“我不着家,他守着主子是天经地义。” 周樱樱听至此,抿着唇想,她这两日办事都没避着人。那回与谢怀悯说话还是在院里的,随风十之八九是见着了……这是坚决不认还是坦白从宽好呢? 周樱樱心念飞转,只觉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立时抱住韩光霁的手道:“叁郎,你有话问我便是,喊什么随风?”接着便把两次同席用膳,并在院中说了会话的事告诉了韩光霁。 韩光霁听了脸色沉如墨水,说道:“可还有别的?” 收了那玲珑骰子的事,周樱樱是万万不敢说的,便笑着哄他:“哪还有别的……那个﹑叁郎,谢公子毕竟是客,在府里见着人我总不能叫他滚远些吧。你说,我真如此行事,那算什么事呢?” 韩光霁听后,沉吟半晌又道:“好,你陪他用膳是情非得已,可又为何单独与他说话?” 周樱樱一听这话就不依了,“什么单独说话?我们光天化日站在院里说了几句,不止四春,院中仆役俱在,哪能说得上单独?” 然而韩光霁听了尚未满意,又问:“那你们说了什么?” “不过是因为我身子骨差,他又听闻雍州有位名医,便提议请那名医给我治病。” 韩光霁听了,冷笑一声,“治病?我看他是想要把你这离魂症治好吧?”他说着顿了顿,又道,“那你怎么说?” “叁郎不是让刘鹊给我把脉么?旁的我自然是推了,”周樱樱说罢见韩光霁脸色松动了些,从罗汉床上起身,笑道,“这事既然说明白了,也不必罚了吧?叁郎在宫里忙了一宿定然累了,我现下就让人摆饭。”只周樱樱才起身,后头的韩光霁一拉,她便顺着他的劲跌入他怀里了。 “不必罚?你想得挺美的,”韩光霁说着便拦腰抱起周樱樱走向拔步床,“我不在的时候,你见过他叁回,也就罚你叁回好了。” 韩光霁说着便要把周樱樱放在榻上,要罚什么自是不言而喻了,周樱樱心中一急,腿一伸便抵在那雕花柱架上。 韩光霁见此,挑着眉道:“这般罚你已算轻了,你还敢不从?” 周樱樱听了,抱着他脖子,撒娇道:“便是斩立决也有一顿断头饭。我﹑我这罚早晚得领的,先把肚子填饱还不成么?” 韩光霁到底怜惜她身子,听了后便松开手,抬脚离了里间便喊外头的春深去摆饭。席上周樱樱一如既往吃得慢条斯理。而韩光霁早就吃好了,在一旁一边等她一边拿指头敲着桌面。 周樱樱听得不烦耐,小声道:“别敲了,你急什么!” 韩光霁也不着恼,答道:“你晓得我急什么。” 这回周樱樱吃过饭也不得空去院中消食了。屋里才掌灯,里间的帐帷已重重落下,二春虽然被打发得远远的,还能听得隐隐约约的喘息从帐里另一头传来。 周樱樱原想着虽得挨罚,不过也是从前那些花样罢了。谁知韩光霁在这上头却是好学,竟又有些新花样“整治”她。 此时里间二人已是衣衫半褪,周樱樱身上只得一件鹅黄抹胸同里衣半披在身上。眼下她整个人半挂在韩光霁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两条长腿圈在他腰间,而二人下身已是紧紧扣在一起。 周樱樱耐力本就不足,这般挂在人身上更是不得劲。只她泄了劲,身子一沉,人便往下坠,也不待韩光霁动作,插在她身下的阳物便重重地抵进她身子里。韩光霁劲儿大,把周樱樱抱在怀里也仿如无物。他一边托着周樱樱的臀,一边在屋里走动。周樱樱在他怀里一颠一颠的,只觉魂都要被颠出来了。 才如此肏弄一会,周樱樱便受不住了,求他道:“叁郎,我没力气了,你抱我到榻上去吧。” 然而韩光霁正得趣,哪愿意随她,“你方才不是说要消食么?我现在便带你消食。”说着又边走边抱着周樱樱颠了两下。 韩光霁这般走动一会,周樱樱身子便彻底软了。事已至此,她也便懒得抵抗,只任由韩光霁随着性子把她颠来倒去。然而韩光霁腰上的劲儿愈发重,周樱樱只觉肚子都要被顶开似的。 这回她生受不住,又贴在他耳边轻哼:“不要了,叁郎,不要这样……” “你说不要便不要,还算得上罚么?”韩光霁边说边挺腰,只觉胯下的肉物随着步子抵进了一个他未曾探入的深处,那深处尽头有层软肉。周樱樱每被他肏一下,那软肉便会吮他一下。 韩光霁被她咬得舒服,也不再大开大合地肏弄。人走至床边,便把周樱樱的背压在床架子上。霎时间周樱樱只觉整个人如被那阳物钉在架上动弹不能。 “叁郎﹑叁郎……” 韩光霁耳边听她叫唤,腹下邪火烧得更旺。他把她紧紧地抵住,腰臀轻摆,前端在她的深处狠狠研磨。才不一会,周樱樱圈在他腰上的腿一紧,便在他怀里泄了一回。 受罚下 周樱樱刚泄了身,四肢酥软,挂在韩光霁腰上的腿再也圈不住,徐徐落在地上。此时韩光霁的阳物还硬挺着堵在她身下,把她抵在床架前。她身量本就不如他,只得踮着脚尖,紧挨在他身上卸力。 周樱樱被入得难受,披在身上的里衣早已是汗涔涔,便求饶道:“叁郎,你抱抱我吧。” 二人眼下贴得严丝密缝,韩光霁自然察觉周樱樱不过是勉力站住,便是双腿也是止不住打摆。只他心里有几分享受周樱樱这般全心全意依赖他的模样,遂低声道:“不教你吃些苦头,还算得上罚么?” 周樱樱听了这话,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折腾自己,心中暗恼,禁不住说了胡话来激他:“好,你就使劲折腾我吧……要是换了旁人肯定舍不得的。” 韩光霁一听这“旁人”,醋意便翻腾起来——这周樱樱有时真是教他既爱且恨,她最知道怎样哄他欢喜,也最知道怎样惹他生气……虽说“恨”她,但韩光霁心中其实更“恨”自己。怎么碰着她,人便失却规矩分寸,不知如何自处了?刚回府那阵,不过是想以礼相待,谁成想如今竟会纠缠至此? 韩光霁思来想去,气得牙痒痒的,一手棒了周樱樱的脸,便朝她颊上的软肉咬去。周樱樱不妨他有此一举,心中一跳,不禁“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韩光霁虽没使劲,但她脸皮子嫩,脸上的肉被他磨了几下便留了印子。 周樱樱毕竟吃了疼,拿手一边捶韩光霁,一边低骂:“你疯了!还咬人!”说着抬眼朝他一看,只见他双目微红,神色不如以往,立时便噤了声。 周樱樱心中正发虚,又听韩光霁沉声道:“你看我舍不舍得?”他说着,腰上微沉,轻易便托起了周樱樱腿窝,把人抱回怀里,接着便朝里间中的圆案走去。 韩光霁把案上那套有描金蝴蝶的黑瓷茶盅拨到一旁,然后置周樱樱于案边。自始至终,二人身下还是连在一处。韩光霁原来怕她冷着,一直没脱她的里衣和抹胸,此时把周樱樱一按,人便倒在案上,只有修长的腿悬在案前。 周樱樱被他这一番动静,闹得心里没了底,正是忐忑着,又听他问道:“你说,我舍不舍得?” 看来那句“旁人”是真真教他记恨上了。 这时周樱樱还没来得及回话,韩光霁手一拉便松了她散着的衣襟,把那鹅黄抹胸扯了。接着他又把那抹胸揉成一条,竟是把周樱樱的腕子捆了起来,又把她捆着的手按在头顶。周樱樱虽说身子骨弱,“身子”却长得好,肩窄腰细,双乳浑圆。因眼下双手被置在头顶,胸脯自然顶起,倒似是故意勾人一般。 周樱樱实在没想到他有此一着,又挣不开,不禁慌道:“你还胡来!” “胡来?”韩光霁说着,一手按住她不安份的手,一手按住她的小腹,又开始顶弄起来,“这……才算胡来。” 周樱樱刚泄了身,穴里便是又软又润。韩光霁入得爽利,愈撞愈快,只感觉手心下的肚皮被自己顶得一阵起伏,彷佛要破开似的。周樱樱那儿虽是软了,却仍是绞得紧,他若然不使劲,便似是肏不开一般。 二人交合之处本已是湿漉漉地一片滑腻,随着韩光霁插弄的动作,水声便渐渐响起来,接着连身下那圆案也被顶得吱吱作响。 周樱樱一想到闹出这般动静,怕是外头的二春也会听见,脸上一热,又求他道:“叁﹑叁郎……我们回去了好么?” 韩光霁一道挺腰顶弄,一道垂眼看向周樱樱,只见她原来白嫩的腿心早已被入得发红,每回他退出时前端都会勾出些红艳艳的媚肉,看着说不出的淫靡。 他瞧得入神,忽地听得周樱樱唤他,却没意会过来,“回哪里?” 周樱樱见韩光霁愣愣地看着二人交合处,随着他的视线瞧去,便见二人的毛发湿答答地缠在一处,心中一跳,原来要说的话便哽在喉咙里。 韩光霁没听她回话,又问道:“回哪里?” 周樱樱正要答话,却忽地听得“咣当”一声闷响。她受了吓,身下一缩,不其然便把韩光霁绞得更紧。待回过神来,二人方知是那套黑瓷茶盅被晃到了地上。幸而地上铺了厚地毯才未立时打碎。 “别闹了,回榻上去。” 韩光霁听了这话,想着自己这回确实把她折腾得不轻,想了想才道:“还气我么?” 周樱樱哪里还敢?立时便摇了摇头。 韩光霁难得见她这般柔顺的样子,一时又不想这般放了她。况且方才她受了惊吓,把他吮得甚紧,更不能半途而废。这般想着,复又捏着她的腰肏弄,只这回却是缓入轻送。 他一边入她,一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被顶得乱晃的乳,说道:“嗯……既然不气人了,你说些好听的吧。” 周樱樱本就有了兴致,如今他这般浅出浅进,反倒叫她心痒得难受。因想要一番痛快,便什么都愿意说了,“叁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还不知道吗?” 韩光霁听了,只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待旁人也好着。” 周樱樱见他不依不饶的,便拉了他的手按在自己软绵绵的乳上,“这样,你还不知道吗?” 她乳上肌肤幼嫩,揉搓在手里,让人舒服得头皮发麻。韩光霁嘴上不应话,手上的动作却不曾歇下来——要是可以,他倒是想把她的心掏出来,握在手里或是吞进肚子里。如此,便不怕旁人觊觎了。 这般想着,韩光霁便伏下身,把那温热的乳肉含进了嘴里。此时忽地听得周樱樱娇喘一声,那被顶得起伏不定的小腹便抽搐起来。韩光霁知她要到了,再不隐忍,使劲入了好几十下才终于泄在她身子里。 亏欠 待情潮渐退,韩光霁才缓缓抽了身。此时脑子清醒了,环视四周,见周樱樱玉体横陈于案上,腿心处有水痕落下,地上除却二人散落的衣衫还有原来放在案上的黑瓷茶盅。他看得脸上一热,此刻方知晓自己刚刚行事如何荒唐。眼下回过神来,因怕周樱樱受冻,便替她拢了拢里衣,抱着人上了榻。接着韩光霁套好衣裳,便吩咐外头送热水来。二春听得里间动静,早让小厨房烧水了,得了令便马上送水进去。 周樱樱此时手脚乏力,还是韩光霁替她褪了里衣擦拭身子。只周樱樱想到他原来想要罚自己叁回,怕他这般挨挨擦擦又起了意,便夹紧了双腿不让他碰。 韩光霁见了,自然知她心思,想到自己方才那般行事,不禁脸上一热,“我不碰你,你自个擦擦。”说着便把帕子塞进周樱樱手里。 周樱樱身下黏腻着,确实难受,便背过他擦拭。待完事,又从韩光霁手上接过衣裳穿好。这次韩光霁仍像上回那样给她系好腰间的抹胸带子。二人料理好后便挨着躺回被窝里去。 此时周樱樱忽然问道:“那茶盅可跌坏了?” “……没坏。” “那套茶盅我很喜欢。” “嗯。” 周樱樱此时侧脸看人,见韩光霁耳根微红,知他这是臊了,便趁机道:“我已挨了罚,这事就揭过了。” 韩光霁听后,却瞥了她一眼道:“分明说好罚叁回的。” 这帐算得这么清楚,让你当官实在是可惜了。 周樱樱心中如是想,但刚刚结结实实地挨了顿罚,也不敢再强嘴,便偎着他道:“我赊销还不成么?” 韩光霁一听,暗忖:这一手不是从我身上学的么? “既然要赊销,那得多久才还清?要是拖久了,我可是要收息的。” 给你厉害得,还收息呢?周樱樱觉着这事只能跟韩光霁胡搞蛮缠了,便抱着他道:“你收息吧,大不了我还一辈子就是。” 这本是撒娇的话,可韩光霁听了却是一愣——想来夫妻之间,本就是各有些付出,各有些亏欠。若真要把帐算起来,怕是算一辈子也算不清楚。然而想到与他这般纠缠不清的人是周樱樱,心中便觉一阵甜蜜。 “好,那我明天也让你立个欠条吧。”韩光霁说罢,并未听得周樱樱应声,转脸一看只见她已挨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翌日周樱樱醒来时,韩光霁早已进宫。早上二春替周樱樱梳洗时,她想到昨晚与韩光霁闹得这般动静,脸上不禁红了。 春深浑然不觉,只笑道:“这时日来奶奶的脸色愈来愈好了。” 周樱樱嗯了一声,又问她:“栖梧院那边的朝食可备好了?” “备好了,方才让人送过去了。大少爷派人回话,今儿只他过来院中用午膳,谢公子不过来了,说是西市有谢家的铺子,他要去办点事。” 周樱樱嗯了一声,答道:“让人同谢公子说,若要用人,尽可同你说了。” 此后周樱樱用了朝食,便把近日院中的帐对了一遍。当日周樱樱倒是没看错人,她要那张嫂省下叁成开支,眼下却省了不止叁成……不过由此亦可知过往两年她克扣了多少。 午后周氏兄妹在闻风斋用过午膳,周樱樱便问周如柏:“哥哥今晚可在府中用膳?” 周如柏听得摇了摇头。 周樱樱见此,笑道:“哥哥还没正式上任便如此,往后岂不是忙得不见影儿了?” 周如柏不答这话,却问道:“韩叁平常应酬多吗?” 周樱樱听罢,想了想才回道:“偶尔有些,但总归在府里的时候多些吧。” “嗯,”周如柏听得点了点头,“他冷落你两年,如今多陪着你也是应当的。” 周樱樱知道周如柏心中还记恨着韩光霁撇下她在府中两年的事,忙扯开话头道:“哥哥,我之前挑了些物件打算送给父亲母亲,你也来掌眼如何?” 谁知周如柏说的却同春深差不离,只要是她送的,父母自然欢喜云云。末了,周如柏才又道:“西京不是有那白马寺么?母亲信佛,要不我同你去给父母求道平安符好了。” 周樱樱穿越至今,出门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如今听得周如柏要领她出去玩耍便十分心动。然而想到韩光霁有公务在身,未必能一道前去,便问道:“那……谢公子也去么?” 周如柏瞧着她神色,沉吟半晌,问道:“可是怀悯同你说了什么没规矩的话,你才有此一问?” 周樱樱听了,只说谢怀悯想要为她请雍州的名医来治病。 周如柏嗯了一声,说道:“樱樱,你与他不过是儿时的玩伴情谊,再没有旁的。不过……怀悯这人有些痴。他若是失礼于你,我便不许他再待在侯府了。” “没有,”周樱樱倒没想着要赶人走,忙说道,“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因说起从前的事,周樱樱便有几分好奇,又问道,“哥哥,我那时才及笄,怎么﹑怎么你们就急着把我嫁过来?” 周如柏听了,娓娓说道:“西京离登州甚远,父母原来也是舍不得的……然而你身子骨弱,吃的药却是矜贵,小门小户的怕是养不起你。再说,父母也舍不得把你低嫁。然而若是高嫁,又怕高门大户规矩多,你要吃婆母苦头。如此,嫁来侯府却是个折衷的法子。当年姨母可是答应了,你便是嫁了韩叁也不用管家,你只需安安心心当个清闲的叁奶奶好了。” 周樱樱未曾想许姨太太不让她管事竟是父母有意为知,眼下听了不禁低呼一声。 “怎么了?” “……没事。” 然而周如柏见周樱樱脸色微异,追问道:“……妹妹,这两年来姨母待你如何?” 许姨太太待“周樱樱”的好是掺了许多私心的。但在明面上,比如衣食用度的确不曾让她受委屈。 这些话一时也说不清楚,周樱樱只得回道:“姨母待我甚好。” 周如柏见此也不再追究。 ----- 不是洗白,不过有些事换个角度看就不一样了。 没有太非黑即白的。 阴私 周樱樱与周如柏定了出行的日子以后便把此事告知了韩光霁。然而韩光霁那日果然抽不开身,不能一道前去。周樱樱见他神色不虞,好说歹说地哄劝了一番才教韩光霁松了嘴让她去白马寺。 过不了几日,周如柏却告诉周樱樱,韩光耀夫妻与韩慕兰也会一同去白马寺参拜。自上回周樱樱与韩慕兰说了那番话后,韩慕兰便未再来闻风斋。 是以周樱樱听得心中略奇,问道:“怎的大妹妹和大表哥也去?” 周如柏答道:“是我偶尔同大表哥提起的。琛哥儿身子弱,表嫂知道后便想一同去给孩子求道平安符。后来大表妹也说想出去散散心……如此,也热闹些。” 因有一阵子未见韩慕兰,周樱樱还以为她总算消停了,如今看来却是对谢怀悯仍未心死。 周如柏见周樱樱神色犹豫,问道:“怎么了?不乐意?”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盘算该不该把韩慕兰的心思告知周如柏。要知道这人是周如柏带上门的,倘若谢韩二人真闹出什么事来,却教他们兄妹难做人了…… 如此思来想去,周樱樱还是未把话说出口,只摇头道:“只是想着人多了,安排的事又多了些。” 周如柏听后,只道周樱樱才学着管事,许多事不知就里,遂劝了她几句把事情交给四春处置便是,免得累坏身子云云。 如此过了五﹑六日便到了出行之日。天不亮的时候,尚在熟睡的周樱樱忽地觉着脸上一疼,嘴上“哎”了一声,人便醒过来了。才睁眼,便见整装的韩光霁坐在床前看她,手却捏着她的脸。 周樱樱被他捏得生疼,原来虽没有起床气也有几分恼了,便拨开他的手道:“还让不让人睡了!” 韩光霁听了,脸色沉沉,低声道:“不让。凭什么我天不亮就要进宫当差,有些人却好吃好睡,还能出去玩儿?” 还生着闷气呢。看来这几日的好话是白说了。 周樱樱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叹道:“把你娘子的脸捏丑了,吃亏的也是你,你傻不傻啊。” 这时韩光霁却哼声道:“我道是宁愿你长得难看些。” “为什么?” 韩光霁听得,背过身不看周樱樱,良久才低声道:“……也省得招了旁人的眼。” 许是二人正是情浓之时,周樱樱见他如此也并不觉得烦嫌。只笑着从韩光霁身后吻他的脸,揶揄他:“你就长得难看?你就不招人眼?” 韩光霁听罢一笑,转过身便抱着周樱樱又是一番耳鬓厮磨。临别之际,韩光霁才道:“我让随风跟着你。” “知道了。”周樱樱说着,理了理他额间的碎发,二人才终于道了别。 待用过朝食,周谢二人便到了闻风斋接周樱樱。自从上回周樱樱与谢怀悯在院子说过话后,谢怀悯便未再踏入闻风斋一步。今日一见,周樱樱竟见他比初来侯府之时消瘦了些。只她匆匆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脸,不敢再看。 几人出得府门便见门口停着几张马车,一张小的是供女眷用的,还有两张供丫环仆役用,而周如柏等人则预备骑马出发。叁人来到车前,周如柏先扶了周樱樱上马车,她甫进车厢便见王氏嫂嫂已端坐车内。 二人见了礼,周樱樱便问:“大妹妹呢?她不是也一道来么?” 王氏听后,迟疑了一阵,回道:“婆母最近请了女师父来教妹妹女红……因着有师父吩咐的功课,她今日便不来了。” 韩慕兰这个年纪,要学学女红管家也不算稀奇。然而这位嫂嫂向来藏不住事,周樱樱一看便知她这话说得言不由衷。可自从韩光耀因周樱樱被罚禁足,王氏待她便冷淡了些。是以周樱樱便未再细问。 二人如此一路无话,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便停了在白马寺门外。这寺庙是西京的佛门圣地,素来都是香火鼎盛。因这庙大神佛多,众人又各有所求,是以各自参拜过后已是晌午时份。 白马寺除却以灵验闻名,寺中的斋菜亦是享誉西京。因以韩光耀早已订了席斋菜,供众人于庙内享用。寺内待客用膳的地儿不多,这屋里另外有几席香客正在用膳,席间不过用屏风隔开。 此时周如柏才抬脚进屋便听得有人招呼,却原来屋里另有一席香客竟是他未来的同僚。因此,众人用了斋菜也未就此离去。周如柏﹑韩光耀与谢怀悯一道过了别桌应酬,而另一边只剩得周樱樱与王氏待在一起。 周樱樱与王氏相对无言,等得气闷,便招了随风来身边道:“你同我哥哥说,我去外头的园子走一走。” 随风应了,把周樱樱的话转告周如柏。周如柏听了,又吩咐随风:“好,你跟紧叁奶奶,莫走远了。” 待随风回了话,周樱樱别过王氏,便领了二春出去。能到此地受用白马寺斋菜的俱是有些身份的人,是以此处便比上香的地方清静许多。周樱樱这般走了一会,路上不过见着几个洒扫的小沙尼。 如是在园中走着,周樱樱却忽然听得有人唤了一声“叁奶奶”。甫回头,便见唤她的人是谢怀悯。谢怀悯见她停了脚步,急急走上前去,然而人未走近几步便被随风拦了下来。 随风边拦他边道:“谢公子寻我家叁奶奶有事么?” 谢家虽非官宦世家,但在登州也是有头有面的大户人家。谢怀悯几时遭“刁奴”为难过? 他眼下忽然被随风语气不善地拦住,先是一愣,接着才道:“我同你们奶奶说几句话。” 然而随风向来是个倔性子,又只听韩光霁的话,韩光霁既要他守住周樱樱,他又岂会容易放人? “谢公子要说话,站在这儿说好了,叁奶奶耳根子灵着,你在这儿说她也听得见。” 谢怀悯见他不依不饶的样子,气得脸上一红,说道:“不成。这事涉及旁人阴私……我只能说予叁奶奶知。” 周樱樱一听这话,只道这事与韩慕兰有关。她心中总怕韩慕兰要闹出什么事来,便朝随风道:“你让谢公子过来。” 随风听后立时急了,不禁嚷嚷道:“不成,叁爷说过要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奶奶!” “叁爷那儿自然有我扛着……再说我们不过说几句话而已。我也没赶你走,你便远远地守着。” 随风心中虽是不甘愿,终究不敢明着违逆周樱樱,只得同二春退下了。 待侍候的人走远了些,周樱樱便道:“人都走了,你说吧。” 谢怀悯听了这话,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周樱樱打量了他脸色一会,叹道:“谢公子,你要说的话,可是与大妹妹有关?” 然而谢怀悯此时却是一怔,“你﹑你说的是韩大小姐?”他说着摇了摇头,“不。我要说的话是……是与韩叁爷有关。” “叁爷?” “是,”谢怀悯说着,忽然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决心,又直直地瞧着周樱樱道,“我﹑我听说韩叁他……他不能人道。樱樱,你告诉我这事是不是真的?” 长大 周樱樱乍听谢怀悯的话,初则羞恼,回心一想便有些明白过来了——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果然在理。韩光霁的药方子能从闻风斋流出去,那他“有疾”的事自然不是什么秘密。而谢怀悯心思单纯,对自己的情意又不加遮掩,如此才会被有心人当了筏子使。 思及此,周樱樱便与谢怀悯道:“这些胡话是谁与你说的?” 谢怀悯未想到周樱樱反应这般沉稳,一时愣住,隔了会才又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真的?” “自然不是真的。”周樱樱说罢,见谢怀悯似是释怀了,又似有几分惆怅,一时之间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而谢怀悯也实在纠结,他虽是盼着周樱樱好,却又不禁想着,要是她当真过得不好,自己是不是便有借口带她离开侯府了? 这般一阵踌躇,谢怀悯又道:“你﹑你没骗我?” 周樱樱瞧着谢怀悯焦灼的神色,心中着实生了几分怜惜之情。只今日不与他说个明白,日后反倒是连累了他。是以周樱樱便道:“谢公子说的不是傻话么?我与叁爷已是夫妻,莫说这本就是假的,纵然是真的,我也得护着他的名声……谢公子因着儿时的情谊,对我多有照顾,我心中甚是感念。只是这侯府中有许多说不明白的干系纠葛,要是因我夫妻的事连累谢公子被人当作筏子使,便是我辜负了小时候那一番情谊了。”这般说着,周樱樱忽然朝他郑重施了一礼,却是想着代“周樱樱”还他的。 谢怀悯听了她的话,脸色一白,迟疑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是。” 谢怀悯听罢,看着周樱樱虽然容色娇美一如以往,只是那眼神清灵灵的甚是坚定,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多吃些药就要撒娇的小姑娘? 如此想着,便不由自住地喃喃道:“你变了许多……” 周樱樱听了,垂眸不忍再看他神色,只低声道:“我不过是长大了罢。” 谢怀悯听得,脸色一变,说道:“是,我也该长大了,”说着便还了周樱樱一礼,“今日是我行事鲁莽,还望韩夫人原宥。” “我没怪你。” 谢怀悯听得也不再多言,只道了声告辞便仓皇而去。随风与二春远远瞧着周谢二人神色凝重,又互相行了大礼,心下都甚是好奇。然而几人见周樱樱脸色沉沉的,一时都不敢搭话。 周樱樱因怕回程的路上又碰上谢怀悯便在原地多待了一会。见时候差不多了,才领了众人回去。然而才走得一半,迎面便见韩光耀朝她走来了。 “表妹,”韩光耀走至周樱樱跟前,与她说道,“你却是教人好等。你哥哥担心你,一时又脱不开身,便让我来寻你。” 周樱樱听了,只淡淡地道:“劳烦大伯了。” 这阵子韩光耀是受惯了周樱樱的冷脸,倒没有不自在,只笑道:“表妹瞧着似是在生闷气,可是有那等没眼色的惹恼了你?” 周樱樱听出他话中有话,挑着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几个意思,不过刚刚恰巧碰上谢公子,见他神色萎靡,倒是一脸闯了祸的样子……”韩光耀说着忽又压低了声线,“表妹近来不是和叁弟好着么?怎地又招惹个谢公子来?这般左右逢源,表妹可还料理得?” 周樱樱心中本就憋着气,此时听了韩光耀不着调的话,心中大怒,呸了一声道:“狗口长不出象牙!你要真有这般闲心,倒不如好好关心你的媳妇儿子,或是管管大妹妹,却到我跟前来说叁道四。” 韩光耀被骂了一顿,不怒反笑,“大妹妹?”他说着哦了一声,“原来表妹不知道大妹妹今日为何不来?” 周樱樱本不想理会他,但心中对韩慕兰的事好奇,不禁回了一句:“大妹妹不是要留在家里学习女红么?” 然而韩光耀听了却是一笑,“学什么女红?你还真信了……你以为妹妹一举一动能瞒得过母亲?” 周樱樱本就对此有些怀疑,眼下听了韩光耀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定然是许姨太太知晓了韩慕兰对谢怀悯的心思,遂把她拘在屋里,不许二人再有接触。 思及此,周樱樱便道:“有姨母管着,自然最好。” “那是……我们几兄妹的婚事母亲心中自有成算,哪轮得到我们自个作主?” 周樱樱听他说着说着忽然又扯到自己头上,心中不喜,便不再理他,先一步走了。只走不了几步,却隐约听得韩光耀似乎道了一句“真狠心”,也不知说的是谁? 周樱樱脚程慢,韩光耀在她后头悠悠地跟着,两拨人这般走了好一会才回到用斋饭的屋前。此时屋里众人已散得七七八八了,周如柏则在门前等着。 周如柏见周樱樱来了,上前迎她,因见她脸色不好,遂问道:“怎么了?可是累了?” 周樱樱听了,点头道:“许久不曾出来走动,确是累了。” 众人在寺中诸事既了,趁着天色还早,周如柏便吩咐二春扶周樱樱上马车,准备打道回府。这般一路无事回得侯府,因在外一日,周樱樱便先行到澡堂洗浴。刚洗去一身疲乏,走回里间,周樱樱便见韩光霁原来已回府了。 韩光霁事毕回府是常事,只周樱樱走近一看,才见着他手里竟是执着一柄长剑。周樱樱从未见过剑,但眼下长剑出鞘,只见剑身寒芒点点,一望而知不是凡品。 周樱樱被那剑光刺得心中一跳,说道:“叁爷回来了?怎地在屋里舞刀弄剑?怪吓人的。” 韩光霁听了,抬眼一看,见周樱樱当真脸色发白,忙收剑入鞘,去扶她到罗汉床上坐着,“怎么脸色不大好?” 周樱樱估摸着趁她洗浴的时候,韩光霁大概已向随风问过话,便道:“今日去白马寺累了一回,又听到些烦心事。” 韩光霁听了,把人揽进怀里,问道:“什么烦心事?” 周樱樱在心中衡量一番,低声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韩光霁先是一愣,接着道:“自然是真话。” 此时周樱樱在他怀里抬首道:“要我说真话也成,只你得答应我不能生气着恼,”她说罢,见韩光霁沉吟不语,便道,“我今日确实累了,没那个气力来哄你。你要是管不住自己,我们还是不说的好。” 韩光霁听了,垂眸一看,见周樱樱脸色苍白宛有病容,心中怜惜不已。只他实在好奇谢怀悯私下同她说了什么话,便道:“你说吧,我答应你不生气。” “好,”周樱樱应着,拉了他的手来打钩,“说好了,谁要是说话不算话,谁就是小狗。” 韩光霁听了,小指勾了她的小指,应了声好。 周樱樱见此,终于开口道:“想必随风已告诉你,今日在白马寺里,谢公子寻我来着……他来是因听说你身有隐疾,便问我此事孰真孰假?” 练剑 韩光霁一听周樱樱的话,立时便坐不住,竟是按剑而起。 周樱樱见了,心里猛地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你刚刚答应我什么,你都忘了?” 韩光霁听后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虽是坐回周樱樱身旁,但显然怒气难下。良久,又听他冷笑一声,说道:“他心里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 周樱樱见他虽然语气不善,但好歹愿意坐下来与她说话,忙递了盏茶给他顺气,又道:“叁郎,他的心思我半点也不关心。” 韩光霁呷了口茶,面色似乎缓了些,又问:“那你关心什么?” “我只关心是谁在背后闹事,是谁想要我俩过得不好,”周樱樱说着,又握了韩光霁的手道,“谢公子与我说的话我本可以瞒住你,省得你又同我闹别扭。我眼下同你坦白是想你我都多个心眼,莫要着了小人的道。此事既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们更不能为此生气。叁郎,你是个聪明人,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韩光霁听了后点头道:“聪明人故然不会着了小人的道。可你要知道,再聪明的人也会生气,也有犯浑的时候。” 周樱樱见他说罢便要提剑而出,忙拉了他的手道:“你要去哪?” “练剑。” 周樱樱听了还是不撒手,“天都黑了还练什么剑?” 这回韩光霁却是甩了她的手,“我心里有气,你还不许我练剑撒撒气么?” 此时周樱樱也不再劝阻,只跟着他一同出了里间。韩光霁知她跟着也未多说什么。出得院子,随风便迎了过来。周樱樱耳边只听得“当”的一声,便见韩光霁抽剑而出,把剑鞘递了给随风,然后又缓缓走到院子中央。 眼下月上中天,周樱樱只见月华下韩光霁身形矫若游龙,手中长剑舞得如一团光般刺眼。周樱樱瞧得心中砰砰乱跳,忽地又见韩光霁一跃而起,足尖在院中那桃花榭上轻点几下,便腾挪至树顶。周樱樱见韩光霁翻身而出,似乎便能跃进旁边的栖梧院——想来以他这般身手,杀十个八个谢怀悯这样的文弱书生也不是难事。 思及此,周樱樱情不自禁唤道:“叁郎!” 韩光霁此时身形一顿,回首看了看廊下的周樱樱,足下一点又跃回院中。周樱樱见此马上迎上前,又从怀里抽了条帕子出来想给他擦擦汗。然而走近一看,只见韩光霁不止没出汗,气息也甚是平稳。 韩光霁垂首看向周樱樱,把她手中的帕子抽走,又在她鬓间轻轻地印了几下。这时周樱樱才知自己竟是出了些冷汗。韩光霁见她出了汗又吹风,担心她要作病,把手中的剑交予随风便牵了周樱樱回屋里。 及至二人安歇的时候,韩光霁才问道:“方才真吓着你了?” 周樱樱听了低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胡来,只是头一回看你练功,有些忧心。” 韩光霁听出她这话有些言不由衷,不禁问道:“你是替我忧心还是替谢怀悯忧心?” 周樱樱心知谢怀悯这事若不同韩光霁说明白,怕他以后心里都要有根刺,于是便道:“叁郎,我与谢怀悯不过有些儿时情谊。不论他对我如何,我待他却绝无半点男女情意,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周樱樱说罢,久久未听得韩光霁应声,还道他不理睬她了。良久才闻得他低声道:“……我不过是有些嫉妒罢了。” 这回周樱樱倒是不明白了,若说嫉妒,也该是谢怀悯嫉妒他才对,于是便问道:“你嫉妒他什么?”见韩光霁不答回,她又悄悄捏了捏他被子底下的手道,“你说话呀。” 韩光霁大概想了想才回道:“我嫉妒他识得你在先,又打小便能陪在你身边。你便是不喜欢他……但在你心里总归是有他一个位置的,是不是?” 韩光霁能有这般细腻心思倒是周樱樱未曾想到的,她心中一软,便握住他的手回道:“叁郎,从前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我只知道眼下是谁与我同衾共枕,谁在我心里占的位置最多。” 韩光霁听了,朝周樱樱探身,前额抵住她,在暗里直直地看进她双眼里,低声地问:“谁在你心里占的位置最多,你倒是说说看?” 周樱樱听得他声音中有几分得意,故意不答他的话,却捧了他的脸轻轻地舔了舔他的嘴唇。韩光霁被她这般勾了一下,只觉唇上一麻,身下便有了反应。因两人近日亲密无间,韩光霁自然而然便回抱了周樱樱与她缠吻。 周樱樱觉着韩光霁胯下那硬挺之物抵在自己小腹上,伸手便要去解他的裤带,然而此时韩光霁却按住了她的手。 周樱樱动作顿住了,问道:“你不想要?” 韩光霁在亲吻她的间隙答道:“想的,可是你今天累着了。” 然而周樱樱与他吻了一会也起了兴致,便道:“你不进去便是。”说着便在韩光霁怀里转过身,背朝着他。 韩光霁见此,先把周樱樱的小裤褪至臀下,接着把阳物放了出来,顶进她大腿之间。周樱樱周身细皮嫩肉,腿间虽不及那处销魂也别有一番趣味。况且周樱樱身子素来敏感,韩光霁顶不了几下,便觉她腿心处渗了薄露,他肏弄起来便愈发顺畅。 韩光霁那物本就粗长,顶在周樱樱腿间,便有一截从前面冒出。他有心速战速决,便拉了周樱樱的手按在阳物的前端上,又在她耳边道:“你给我揉揉。” 周樱樱腿心被那热烫的阳物磨蹭得又酥又麻,韩光霁有几回收不住力道,敛些就势便撞进穴里去,却在要紧关头又抽了出来。周樱樱今日当真累了,才与他这般便宜行事。因怕被他入了身,又要闹个半宿,她便使劲夹紧了腿,手上仔细揉按了几下。未几,便听得身后的韩光霁呼息愈发粗重,接着按紧了她的腰,狠狠顶了几十个来回才终于喷践在她手心里。 门户 自去了白马寺一趟,周樱樱精神便不大好。韩光霁见了便请刘鹊上门给周樱樱诊脉。刘鹊原来已替周樱樱诊过脉,知她先天不足,身子比常人弱些,兼之近日劳累便显得精神萎靡。这也并非什么大毛病,只是得费时调理。是以这些日子以来刘鹊便为此上了几次门。周樱樱连着服了几日药,精神果然好了许多。 这日原是刘鹊约定回诊的日子。因韩光霁恰逢休沐,便陪着周樱樱看诊。刘鹊把了脉,观了气色,又问了周樱樱一些日常起居,笑道:“我再开帖药给弟妹吃个两叁日便好了……弟妹若想身子骨好些,往后还须得注意饮食,也不妨多锻炼身子,如此方能固本。” 韩光霁听后,点头道:“刘大哥说得是,可是内人体弱,也不知这锻炼该如何起头?” “可曾听过八段锦?” 这八段锦周樱樱自然是听过的,只想到每日得早起锻炼,她立时便扯开话头道:“刘爷,叁爷最近没用药了。要不你顺道看看他腰上那伤是不是好全了?” 刘鹊一听,不禁笑道:“叁爷的腰好不好,弟妹还能不知吗?” 刘鹊这两年在军中待惯了,且性子本就不羁,说起话来便是荤素不忌。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喜,只看在韩光霁面上才不同他计较。 谁知此时却听得在旁侍候的春深说道:“你怎地同奶奶说这些浑话!” 而春深此话一出,叁人皆是一愣。虽说刘鹊失言在先,但他毕竟不是寻常大夫,这事却轮不到她来出头。春深自来稳重,说了这话后心中已是后悔,立时便低了头不再言语。 周樱樱正想着该如何打圆场,却见刘鹊竟起身朝她施了一礼道:“弟妹,这回是我失礼了,”接着又朝春深笑了笑,“姑娘教训得是。” 刘鹊既赔了礼,周樱樱自然不再计较,只借口有事便领了二春回屋里去,只留下韩光霁与刘鹊待在书房。 回得正屋,春深立时便道:“奶奶,奴婢方才越矩了,请奶奶责罚。” 周樱樱听了,笑道:“你不过是护着我才一时情急,倒不必罚。只是你素来稳重,也是头一回见你如此……却也不怪你,只怪那刘爷太轻浮!” 留春与挽春方才没在书房侍候,本来不知就里,只留春一听“刘爷”这字号,便附和道:“奶奶说得是,那刘爷可不是轻浮!上回我还看见他缠着春深姐姐!” 周樱樱一听这话,只道刘鹊仗势欺人,心中一恼,问道:“春深,真有此事?” 然而春深见周樱樱脸色沉沉,知她真着了恼,立时辩解道:“奶奶,这﹑这是一场误会。”接着春深才把事情原委娓娓道来——原来刘鹊几回上门,俱是她去领药方子并配药。如此一来二去,她与刘鹊便多说了几句闲话。后来春深知刘鹊有帖治风湿的药方子,因她的母亲有风湿固疾,遂向刘鹊求那药方。 周樱樱听后,脸色稍霁,又问:“难道他不愿意把药方予你?” 春深听了,摇头道:“他愿意的。” 然而一旁的留春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愿意就愿意,怎地却来扯你身上的香囊?” 春深一听留春的话,脸上立时红了,羞恼道:“你还敢胡说!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留春此时也是急了,上前道:“我哪里是胡说,我是怕姐姐吃了亏!” 周樱樱知春深性子矜持,听至此便把人散了,只留下春深一人说话。 “眼下也无旁人,要是那刘鹊真欺负了你,你只管老实同我说,我定然给你出头。” 可春深听了,只是低着头道:“他没有欺负奴婢。” “那留春说的扯香囊又是怎么一回事?” 春深只怕这话不说明白,真要连累了刘鹊,只得和盘托出,“我那日问刘爷要那药方子,他立时便答应了。可我也不敢凭白要人好处,便想给他药资,只他却说并不要银钱……” 周樱樱听至此,立时便明白过来了,叹道:“他不要银钱,却说你身上的香囊好看,要你给他做一只,对吗?” 春深此时听了,只是垂着头不敢答话。 周樱樱见了,回想方才在书房里的情状,只觉刘鹊倒是能把春深的话听进耳里去。且瞧着春深言语间对他颇有些维护,却似是郎有情妾有意。 如此思来想去,周樱樱只斟酌道:“我看着这刘爷为人有些轻浮,也不知对你有几分真情。” 谁知春深听了这话,忽然“噗”的一声跪在地上,“奶奶,奴婢不曾想过这些。” 周樱樱见她行了大礼,忙把她扶起身,说道:“我本就说过要给你们都配给好人家的,你便是想了也算不得逾矩,快些起来。” 春深起了身,却还是垂着眼不敢看周樱樱,又低声道:“奶奶,奴婢不过是奴籍出身,那刘爷却是官身……奴婢实在高攀不起,也断断不敢肖想。” 在周樱樱心中,春深自然是个顶好的姑娘,是以不觉间便忽略了二人门户之差。真论起来,周樱樱反倒觉得刘鹊举止浪荡,配不上春深。 只她不忍听春深如此妄自菲薄,便道:“说什么高不高攀的,便是他求娶,我也不一定乐意把你嫁了。况且你也说过要多守着我些日子,这事慢慢再看便是。” 春深听周樱樱这话,知她是不与刘鹊计较了,立时便朝她行礼道谢。只她心中却明白刘鹊虽只是个医官,也是清白人家出身,怎么可能会求娶一个丫环? 私藏 接下来周樱樱还要再吃几帖药,因顾虑到春深,周樱樱便问她:“这配药的差事仍旧由你来办?” 春深听后,踌躇一会方点了点头。 周樱樱见此,便照旧让她去小书房寻刘鹊领了新的药方子。春深才去不久,韩光霁便回来了。他一进里间,周樱樱便拉了他的手说悄悄话。 “叁爷,我有事问你,你告诉我那刘爷娶妻了没有?” “没有。” 周樱樱听了又问,“那他家中可有通房妾侍之类?” 韩光霁一听这话,先是皱眉,接着便领会过来,哦了一声说道:“怎么?你是想给刘大哥保媒?” 周樱樱听后,便把他同春深之间的纠葛说予韩光霁知晓。 韩光霁听罢一笑:“我虽不知刘大哥屋里有没有人,可与他行伍两年,却未曾见过他与姑娘有什么牵扯。倘他真瞧得上春深倒是她的福气。” 周樱樱呸了一声,嗔道:“什么福气?我瞧他言行狂放,春深若真许了他也不知会否惹出什么祸事来。” 韩光霁听了,只握着她的手道:“樱樱,你可是还为了方才的事恼他?你走后,他又跟我赔礼道歉,说道无意冒犯你,这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他说着顿了顿又道,“我知你看重身边几个丫头,可她们往后能配个管事或是掌柜已是你给的体面了。至于刘大哥同春深……春深许给他,至多能当个妾,只怕那个时候你又舍不得给了。” 所谓宁为鸡首莫为牛后,周樱樱自然觉得当个管事的妻也比当个医官的妾好。只这事言之尚早,周樱樱便暂且按下不提。接着夫妻二人在里间又扯了一阵闲话,却听得外头有人传话,说是那金嬷嬷来求见叁奶奶。 这时周樱樱还未应话,韩光霁已皱眉道:“我难得休沐一日,你在这陪着我便是……那嬷嬷不见也罢。” 话虽如此,金嬷嬷毕竟是许姨太太的人,周樱樱又跟她学过管事,总归要给她几分面子。是以周樱樱只得应承韩光霁,尽快把人打发了再回来陪他。 接着周樱樱领了四春去正厅,便见金嬷嬷已在堂上吃着茶。 众人见过礼后,周樱樱便道:“嬷嬷今日来可是要检查功课?” 金嬷嬷一听,笑道:“叁奶奶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了……奶奶办事连侯爷都认可了,哪轮得到奴婢多嘴?奴婢今日是给奶奶送些药材过来。”她说着指了指身边一个小丫头,那丫头便棒了只盒子交给一旁的挽春。 “许姨太太心疼叁奶奶为了管家的事劳心劳力,又怕你为了省事委屈了自己,便吩咐奴婢给你送些滋补的药材过来。这些都是许姨太太从自己的私库里拨出来的,不走公帐。” 周樱樱听后,点头笑道:“也怪我这身子不中用,竟还要长辈操心……”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周樱樱这厢收了礼也不好立时便赶人走,只得接着与金嬷嬷说些闲话。 二人说不一会,外间又有人传话说是小书房里的月桂有事要禀报叁奶奶。周樱樱一听,心中便觉奇怪:月桂自从调去小书房后,周樱樱只偶尔碰过几回,平时也没差事交予她,怎地忽然却要来回话? 周樱樱想着,正想让人把月桂打发回去,却见她已是进了正厅。 周樱樱见得,心中不悦,冷冷地道:“你没见着屋里有人么?要回话,待会再说也未迟。” 然而月桂却是径直跪在周樱樱跟前道:“奶奶,这事眼下不说,奴婢怕往后说了奶奶也不听,”接着她也不待周樱樱应声,便指了春浓道,“奶奶待侍候的人向来宽厚,奴婢实在不愿见着奶奶被这人蒙蔽。” 春浓一听这话,脸色煞白,颤声道:“你﹑你在这儿胡说什么?” 月桂见此又接着道:“奶奶,这春浓心怀不轨,在屋里私藏着叁爷的袍子!奶奶要是不信,现下派人去搜定能搜着!” 周樱樱听了,又朝春浓看去,只见她立时低了头不敢与自己对视——如此,那袍子十之八九定然在春浓屋里了。原来周樱樱也知晓春浓在韩光霁跟前几次失了分寸,如今见着春浓的反应,便知她对韩叁是真的起了意。 此时周樱樱瞧着春浓,心中不禁一阵失望,转念又想:近来春浓与月桂交好,怕是月桂有意为之。她趁着屋里有外人在才当众揭发此事,便是全心落周樱樱面子,教人知道她连贴身的丫环都管不住。 周樱樱这般想着,忽地听得一旁的金嬷嬷笑道:“呵。奴婢还道是什么事儿……叁奶奶,春浓这般水灵标致的姑娘想来叁爷也是欢喜的。奶奶入门已有两载,便是给个丫环开脸也是应当的。” 周樱樱听了这话,当下气极反笑。然而她并未搭理金嬷嬷,只是问春浓:“叁爷的袍子可是在你屋里?” 春浓张了张嘴,想要答话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最后只“噗通”一声同月桂一起跪了在周樱樱跟前。 此时那金嬷嬷又笑道:“奶奶又何必多问,派人一搜不就明白了?”这般说完竟起哄着要人去搜春浓的屋。 周樱樱屋里的人虽然不听她的,但一时间众人俱是面面相覤。正当周樱樱想着法子应对的时侯,却忽然听得守门的人道是叁爷来了。周樱樱抬眼一看,便见韩光霁径直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个留春。 韩光霁走到周樱樱身旁,才落座便朝周樱樱笑道:“不必搜了。前儿我穿了那件袍子出去,不少心扯坏了领子上的花样,”他说着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春浓道,“你不是让她管着针线的事么?我便把袍子交给她修补了。” 周樱樱一听便知这是假话,但韩光霁既然专程来给她递了台阶,她自然顺着他的话道:“原来如此,那什么私藏袍子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接着韩光霁又肃了脸色,朝跪在地上的月桂和春浓道:“你们两个俱是大丫环了,办事却如此胡涂,闹出这般笑话来!” 二人听了韩光霁责备,一时间都是垂着头不敢应话。 韩光霁见此,又朝春深道:“我同叁奶奶还有事,这两个丫头便先给你看管着,之后再给叁奶奶发落吧。”说罢也不等人应声便领了周樱樱离去。 发落 夫妻二人回到里间坐下,周樱樱便问道:“叁爷……你怎地会来?” 韩光霁见她神情恹恹,知她心里不痛快,便把人揽进怀里哄道:“是留春过来通风报讯的……你教的丫头自然也有几分机灵,”他说罢见周樱樱还是没搭话,又道,“那春浓既起了歪心,撵出去便是,这不过小事一件,也值当你这般伤怀?” 此时韩光霁才听得周樱樱低声问:“撵出去?送去庄子上吗?” 韩光霁闻言一笑,“我就知道你心软,舍不得把人发卖。其实在我京郊那庄子上待着,除却月例少些,倒是比在府里更自在。” 周樱樱一听“发卖”这事,心中不禁猛然一跳——毕竟她骨子里并非古人,对买卖人口的事还是很抵触的。这可不是现代,工作做得不顺心或是惹了上司不满,换个工作便是。于仆婢而言,换个工作便是换个主子,自己是生是死都是握在一个陌生人手里。 武安侯府家风算得清正,待下人也颇宽厚。周樱樱却曾听说过外头有把仆婢打杀的。虽说律例有禁止打杀奴仆,可一个下人死了,谁有本事为他出头,谁又敢为他出头? 思及此,周樱樱便摇头道:“不发卖的。” 韩光霁见她仍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便道:“我知道,这件事你做主便是了。说起来,这回我也办错了事。早先我的药方子外泄,我便有些疑心是月桂所为。今日看她如此作为,怕是差不离了。”这般说罢,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可见人人都有看错人的时候,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周樱樱知他是有意哄自己,遂伸手回抱了他,“是,知道有人陪我一道犯错,心里便没那么难受了,”接着又打起精神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月桂?” “我去问她几句话,之后再定夺。” 周樱樱点头应了,夫妻二人便分头问话去了。她把话传下去,春深便领了春浓入外间。此时屋里只得周樱樱并二春,春浓一上来便到周樱樱跟前跪下。 因春浓不敢抬头,周樱樱便道:“你抬起头来。” 春浓应声抬首,只见她双眼红肿,可知方才已是狠狠哭过一场。 周樱樱见此,叹了一息,“春浓……那袍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立在一旁的春深也是哭红了双眼,眼下见春浓讷讷不敢言,忙道:“奶奶一向待我们宽厚,她问你话,你老实答了便是,可不能有半点欺瞒了……” 春浓听了,朝春深看了一眼,终是开口道:“奶奶,奴婢虽没故意私藏叁爷的袍子,可﹑可奴婢确是起了歪心,才会着了小人的道……” “这事你仔细说来听听。” 春浓听后低声道:“那月桂原来也负责打理叁爷的衣裳,奴婢便不时向她讨教。一来二去,奴婢与她便熟稔起来。因她瞧出了奴婢的心思便说道要教奴婢绣一个叁爷喜欢的花样……好﹑好讨他欢心。”她说着抬眼看了看周樱樱,见她不喜不怒,反倒瞧不出她的心思,心中愈发惴惴不安。 周樱樱见此,只道:“你接着说。” 春浓听了,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月桂说那花样是她从前绣的,就绣在一件袍子的衣领上。然而时隔多年,她已忘了些细节……因此便让奴婢把那袍子寻来,她仔细钻研后再教奴婢。” 春浓本就负责打理周韩二人的衣裳,要寻件袍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接下来月桂便瞧准了时机在外人跟前把这事揭开来,好教周樱樱没了面子,更甚者叫他们夫妻二人生了隔阂。幸亏留春机灵向韩光霁报信,这事才轻易化解了。 春深见周樱樱不发一言,心中一急,也跪在春浓身旁道:“奶奶,春浓这回犯了大错,险些丢了奶奶的脸面……奴婢只求奶奶念在春浓侍候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回。”她说着忙拉了春浓一同朝周樱樱叩了几个头。 周樱樱见了心中一紧,忙道:“别叩了。” 春深与春浓俱是周府的家生子,二人一同长大,说是情同姊妹也不为过。春深要不为春浓求情反倒教周樱樱意外。只她见着二人跪在她跟前叩头,心里却是莫名的一阵难过。也是她运道好,穿越过来便成了武安侯府的叁奶奶。要是她也成了个丫环,谁知今日跪在地上向人求饶的是不是她? 周樱樱思来想去,只觉春浓起了歪心被人当筏子使故然有错。然而自己早不听韩光霁劝说,未对她们多加约束才使她有了这些心思,自己也是有错的。她沉吟半晌,良久才道:“你们都起来说话吧。” 然而二春听了却仍是跪着不敢起来。 周樱樱见此也不再多劝,朝春浓道:“方才叁爷已当众说了,是他自个扯坏了袍子让你修补的……固此也没有什么私藏袍子的事,”二春听了这话俱是脸上一喜,然而接着又听得周樱樱道,“只我上回不是挑了些礼物要送返登州么?可我怕外人做事粗疏,倘若不小心碰坏磕损便不美了。春浓,你便随行一道返回登州,回到周府代我好好侍候母亲,暂且不必回来了。” 二春本都是机灵的人,听了这话便知周樱樱这是寻了个体面的由头把春浓送走。她们最怕的不过是被人发卖了,如今虽是被送走,但能返还周府与亲人团聚倒不是什么坏事。 春浓闻言,原来提着的心总算落下了,此时眼泪不禁又掉了下来,哽咽道:“奴婢谢过奶奶恩典,奴婢回到周府定会尽心侍候夫人的。” ----- 【关于奴仆】 之前看过关于古人是否可以打杀﹑发卖奴婢的讨论。其实这得视乎在哪一个年代。一般为了加强剧情张力,或者一些刻板印象使然,奴仆大多没有什么人身自由。这比较接近唐代奴仆的处境。虽然唐朝民风开放,女性社会地位较高,可唐朝同时也是特别注重社会阶级的一个时代。而这些也和当时的政治环境有关。唐朝仕族势大,作为既得利益者以及社会决策者,他们当然会尽可能保护自己的利益。因此唐朝是有“贱藉”存在的,他们仅为主人的财产,没有人身自由。唐代虽然有律例禁止主人打杀奴婢,但奴婢伤主是死刑,而主人杀奴婢则处以杖刑或服役。虽然法律是客观存在,可执法能不能确实进行又是另一个问题。 及至宋朝,行君主中央集权,有意眨抑仕族。这个时候的奴仆不再是“贱民”,他们之于主子成了一种合约性的雇佣关系。 这文里的奴仆设定比较接近于前者。我个人觉得春浓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身于一个社会地位流动性极低的时代,婚姻是少数可以改变这种社会地位的手段之一。再者她原来的身份就是妾侍的备选,而韩叁的条件本就优秀,在诸多条件加成之下,她对韩光霁动心并不是完全无理的。当然我也能理解在第叁视角里,很容易把她看成一个“反派”。我只是觉得春浓的思想是那个社会意识生成的产物,她并不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坏人”。 避讳 周樱樱方与春浓话毕,韩光霁也回到屋里。夫妻二人一见,说的竟是同一句话“问的怎样了”。周樱樱听后与韩光霁相视一笑,心中闷气忽地散了不少,接着又朝韩光霁招了招手,让他一同坐在罗汉床上。 今儿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已是误了饭点。周樱樱早便着人做了两份鸭丝汤面,一盘小笼包充当午膳。两人也不去饭厅,只在里间的罗汉床上架了张几案便将就把饭用了。 周樱樱一道吃面一道把春浓的事告诉韩光霁。韩光霁听得她要把春浓送回登州,笑道:“你想的与我差不离。” “怎么说?” “方才月桂已招认了,她回来闻风斋前有人私下见过她,要她想法子把院里的信儿传出去。” 周樱樱听了也不觉意外,只问道:“是许姨太太?” 韩光霁笑了笑,“月桂话里是这个意思,可却指不出证据来。她离了侯府两年,有些生人便不太认得。只那人衣着体面且出手又阔绰,她便答应了,”他说着添了只小笼包到周樱樱碗里,笑道,“单那张药方子便值二十两银子了。” 春深这些大丫环月例不过一吊钱,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二十个月的月例了……有钱果然能使得鬼推磨。 周樱樱想了想又道:“许姨太太要她报信我是信的,可春浓这事却不似是她的手笔,”她说着,拿筷子敲了敲韩光霁的手背,“要我说还是“红颜祸水”,定是她自己对人起了心思,才折腾这一出想教你我生分了。” 韩光霁捱了一记敲打却并不着恼,只点头道:“事已至此,她自然把事情都推到许姨太太身上去。这其中细节却是不得而知了……只你知道我招人就好,以后还得好好守着,知道了么?”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周樱樱懒得搭他这话,哼了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月桂?” “刚刚不是说和你想的差不离么?” 周樱樱听罢,哦了一声,说道:“你想把她送回去给夫人……可夫人管这事么?” “她做下这等背主之事,原是想干脆把人发卖了。只她与月婵俱是母亲往日所赐,便要发卖也得通知一声。” 周樱樱想起这位侯夫人寻常都在京中的妙音庵修行,便似半个出家人,遂问道:“你要亲自去妙音庵么?” 韩光霁摇头道:“派人去传句话便是,想来她也不乐意见我。” 周樱樱听了,握了握他搭在案上的手道:“那就不去……反正你快要随圣人去行宫避暑,倒不如多陪我些。” 春浓与月桂的事这般定了,便不再在周韩二人跟前侍侯。一个是等着随行回登州,一个则是等着侯夫人发落。侯府奶奶的定例是有四个贴身丫环的,春浓下了岗,周樱樱便把留春提了上来,然而人终究是少了一个。闻风斋里的人原来大都是许姨太太拨过来的。周樱樱不想从中间提人上来顶留春原来的位置,便只得从外头买人。 是以她便着人联系了人牙子。过不几日便有牙婆领了七﹑八个小丫头过府。因武安侯府门风清正,周樱樱便能轻易瞧出好些女孩儿看着她的眼神中俱有些期待。周樱樱不敢细看,只是简单问了几句话,便从中挑了两个模样清秀,口齿略伶俐些的。 这两个丫头的卖身银不过各五两银。一个叫二丫,一个叫带金。因进了侯府,周樱樱便得给二人起个名字。这倒是考到她了。思来想去,便打算随四春之后,起个带“夏”的名字。 到了掌灯时份,韩光霁一回府,周樱樱便与他说道院里要添两个小丫头,她给人想了名字,二丫叫夏薇,带金叫夏葵。 韩光霁听了一愣,接着与周樱樱道:“夏葵甚好,只另一个名字却要改一改。” “为何?” 这时韩光霁说道:“我母亲闺名幼薇,须得避讳。” 周樱樱听后应了,便着二丫改名为夏荷。接着又把夏荷与夏葵分别交给留春与挽春教导。留春又要教人又要接春浓的活一时间便有些忙不过来。幸而有春深在,留春才总算把事情应付过来。 因今夏要离家两个月,韩光霁便打算此前多陪周樱樱出门玩耍。这时日周如柏已到吏部就任员外郎一职,自然不能奉陪。至于谢怀悯,近来不是闭门读书便是到西市处理家中产业,已许久不曾在周樱樱跟前露面。而韩慕兰更是一直被拘在自个院中,若非得许姨太太首肯便不能出门。 待等得韩光霁休沐那日,二人便乘了马车,打算去西市一间有名的酒楼用午膳。在车里韩光霁便道:“出来玩,买什么都使得,却不能再吃街上那些个零嘴了。” 这人原来还惦记着上回的胡饼。 周樱樱虽然有些馋嘴,却也知他是惦记自己身子,便应道:“晓得了。”说着却忍不住揭了车帘,想要瞧瞧街上摆了哪些小吃摊子。只她才把车帘揭开便瞧见一张眼熟的马车在跟前经过。 “叁爷,你来瞧瞧,”周樱樱说着拉了身旁的韩光霁,又指着外头那马车道,“你看那是不是侯府的马车?” 韩光霁看了一愣,接着才道:“那是父亲的马车。” 周樱樱见他神色有异,便追问:“可是有不妥之处?” 韩光霁听后先是摇了摇头,才答道:“我看那马车的方向似是……往妙音庵去的。” 周樱樱一听这话,心中暗道了声果然——这夫妻二人若真是再无来往,侯爷的院里又怎会还种着侯夫人喜欢的观音竹呢? 周樱樱按捺不住好奇心,便与韩光霁道:“叁爷,我们不若悄悄跟上……看看侯爷是不是真的去妙音庵可好?” 韩光霁垂眸睇她一眼,问道:“方才是谁在喊饿?现在又不饿了?” 周樱樱听后讪笑道:“饿是饿的……可今日不弄清这事儿我怕是今晚要睡不好了,”她说着又拉了韩光霁的衣袖撒娇道,“你忍心看我睡不着觉么?” 韩光霁听罢,略想了想,终敲了车门吩咐外头的车夫悄悄跟上侯爷的马车。 争吵 周韩二人的马车一直在侯爷的马车后头跟着,直见到一条大道韩光霁方喊了停。 “到了么?”周樱樱问。 韩光霁听了,悄悄掀了车帘朝前一指,说道:“余下一条大道便直通妙音庵了,我们下车去。” 周樱樱点头应了,韩光霁便扶了人下车。周樱樱见着侯爷的身影隐没在庵门前,不其然便要跟上,这时韩光霁却拉了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叁爷,这是去哪?” “从正门进去怕要惊动人。我知母亲的庵堂在哪,我们绕道过去。” 周樱樱见他熟门熟路的,自然随他走。走了好一会,韩光霁才在一条死胡同前止了脚步。 此时韩光霁敲了敲那面墙,朝周樱樱道:“母亲的庵堂就在后头。” “啊?这里?怎么过去?” “翻过去,”韩光霁说着,走到周樱樱身边,把她拦腰抱了,接着又说了一句,“抱紧了。” 周樱樱才会意过来,忙伸手抱住韩光霁的脖颈,忽地只觉身子一轻,人便如腾云驾雾般升至半空。周樱樱心中一跳,几乎要喊出声来,于是忙把脸埋进韩光霁怀里把声音闷住。 韩光霁虽是把人抱在怀里,可轻身功夫却未落下。他足上借力在墙上轻点两下便抱着周樱樱翻到了墙头另一端。 他一下地,垂眼看向周樱樱,便见她惊得有几分花容失色,心中一动,又想逗一逗她。于是抱着她的手往上抛了抛,笑道:“舍得撒手不?” 周樱樱忽尔被他抱着抛了几下自然抱得更紧。转念过来知他有心逗弄,真恨不得咬他几口。只眼下有事在身,才暂且不同他计较。 “现在是胡闹的时候么?快领路。”再闹,天大的事儿都说完了! 韩光霁见周樱樱气鼓鼓的样子,笑了笑,便牵了她的手朝院中的正屋走去。二人是来听墙角的,自不能从正门而入。于是又绕了些路,走至正屋的后头。二人走得近了渐渐便闻得人声。周樱樱听得正在说话的男声果然是侯爷,心中一急便要往窗边贴过去。这时韩光霁却先一步挨在冷冰冰的墙上,又拉了周樱樱入怀。 二人屏息静气,隐约便听得侯爷道:“他今夏便要随圣人往行宫去,一走又是两个月。” “这事我早便晓得了。”回话的女声清清冷冷的,周樱樱一听便认得是侯夫人的声音。 接着侯爷又道:“既如此,你便趁他离家前回去待上几日。” 周樱樱倒没想到侯爷来妙音庵是为着劝侯夫人回家看韩光霁的。眼下听了,不禁抬眼看向韩光霁,只见他神色莫测,也不知是喜是怒。 此时侯夫人却道:“他海贼也平得了,不过随行往行宫自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莫说韩光霁,便是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凉。她知韩光霁嘴上未说,心里对父母仍是很有些孺慕之情的。周樱樱一时怕他伤心,不自禁便握紧了他的手。若是寻常时候,韩光霁定然要回握她的手,可此刻他却是浑然不觉。 屋里二人默了一会,忽又听得侯夫人道:“你至今未封他为世子……是否想要易辙改弦,封那个妾生子当世子?” 侯爷听了这话,似乎有几分不悦,低沉道:“这事我答应过你的。” 然而侯夫人闻言却是哼了一声,“反悔的事你也不是未曾做过。” 许是叁番两次被侯夫人剌了,侯爷口气也愈发不善,“你镇日在这庵中修行,又知道些什么?那世子之位不是我不愿意给,却是他自个不愿意接的!” 侯夫人听罢,恼道:“胡说!好好的世子之位,他怎地不愿意接?你问过他不曾?他是怎么回你的话?” “问了,他不说。” 侯夫人呵了一声,嘲讽道:“你就知道罚人,还晓得好好说话么?” 此时侯爷约莫是动了肝火,大声道:“我只识得罚人?是了,我却不似你这为人母亲的,说不管便不管了。” 周樱樱在韩光霁怀中听得正入神,却忽地闻得他贴在自己耳边道:“走吧。” “不听了?”周樱樱说着,抬眼一看,见着韩光霁意兴阑珊的模样,忙噤了声,悄悄随了他的步子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翻进来的那面墙前。韩光霁不发一言,依旧把周樱樱抱了,又施了轻身功夫翻过墙头。接着二人又是一路无话,默默回到马车上。 在车厢里头坐定后,周樱樱终是按捺不住,抱着韩光霁唤了一声“叁郎”。 韩光霁彷佛此时才回过神,问道:“是不是饿了?” 尸 然而周樱樱却摇了摇头,“你要是难受便说予我听听,却不要闷在心里。” 韩光霁听得,伸手回抱了她,低声道:“……也说不上多难受。那些话彷佛小时候也曾听到过几回。如今又听一回,心中便觉得有些嫌烦罢了。” 二人相处这些时日,周樱樱自然看得出他这模样是嫌烦还是难过。只她也不说破,只伸手抚了抚他心口,问道:“方才侯夫人说侯爷从前也试过反悔……你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不晓得。” 周樱樱听后,抬眼见韩光霁郁郁不乐,有心哄哄他便贴在他腮边亲了一下。她正要回身,此时韩光霁却侧过脸与她唇瓣相接。周樱樱只道他想要亲昵一番,也随他去了。谁知他不只愈吻愈深,竟还伸手扯她的衣带。 二人眼下还在大道上的马车里头,周樱樱一惊便要推他。 忽地却听得韩光霁声音沉沉地道:“樱樱,我想要你。” 依我 周樱樱听了这话,心中一恍惚,暗忖:这还是当初那个摸两下身子就面红热耳的韩光霁么?不过几个月光景罢了,竟就换了个人似的。 韩光霁见她愣住神,径直伸手去扯她胸前的衣带。 周樱樱见此,忙拍开他的手恼道:“你疯了!这可是在大街上!” 韩光霁听了,抿着嘴不说话,只俯身把脸埋在周樱樱肩上轻轻挨擦。周樱樱的脖颈﹑耳垂被他微凉的鼻尖和柔软的嘴唇来回厮磨,心潮也随着他的动静一下下地起伏。 只她虽已动心,毕竟理智尚存,便推了推韩光霁,柔声道:“我们先回家好么?” 然而韩光霁却是不依不饶,又把她的耳垂含住,含糊道:“不好……我现在就想要。”说着又拉了周樱樱的手按在自己身下。 周樱樱的手被他按紧了,一时挣脱不开,嗔道:“要是被外头的人听见了,我还做不做人了?你讲不讲道理?” 此时韩光霁才从她肩上抬了头,瞧着她,目光沉沉,“我就想不讲道理一回,你依不依我?” 他说罢见周樱樱梗着脖子不搭理他,忽地像泄了气似的,说道:“好,你也不依我。”接着便侧过身子不看她。 周樱樱见他这般情状,心中一想便会意过来——韩光霁打小被当成世子培养,不止要规行矩步,更要样样优秀。想来他小时候也有过任性胡闹的时候,却不曾被纵容放任过。如今不过是把那些从未被包容过的孩子气撒在她头上罢了。 思及此,周樱樱的心被软了下来,从后抱住人,在他耳边劝道:“要真教人听去了,怕要说我的不好了。” 韩光霁闻言,回过身来说道:“谁敢说你不好?你在我这便是最好的。” 周樱樱蓦地听得这话,不知怎么竟觉眼中一热,心里又酸又甜的。一时间脑子里那几分清明也被胸中那澎湃情潮冲散。顿时只觉谁理得旁人的闲言碎语,眼下却是韩叁才是最要紧的。 接着也不及细想,彷佛身随意动,周樱樱已凑进他的怀里低声道:“傻子,就依你一回吧。” 韩光霁听了这话,忽地觉着原来心口那空荡荡的窟窿似是被什么填满了似的。一时间也未回话,只是把怀里的人紧紧地抱住了。 虽说近日天时回暖了,但韩光霁怕周樱樱挨冻,车厢两侧的窗前还是挂着厚重的帘子,里头还垫了又厚又软和的垫子。韩光霁松了抱住人的手,便把车厢里放零嘴杂物的柜子和几案推到一旁,接着才让周樱樱躺在垫子上。 周樱樱平躺在车厢里,双脚无处施展,只得微微曲起来。她的身子随着颠簸的车厢起伏,心口也不自觉地砰砰乱跳。此时韩光霁正抬了她的腿,替她褪了绣花鞋,接着便是绸裤并小裤。眼下周樱樱身上的襦裙仍是系得好好的,只裙下已是光裸着。 她心中羞涩,忙扯了裙襬把身下风光挡住,又催促韩光霁:“你﹑你也把裤子褪了。” 韩光霁嗯了一声,把长袍的下襬塞进腰带里,接着便松了裤带,把那勃发的长物坦露了出来。 因车厢狭窄,不好施展。韩光霁便挨着车壁,盘膝而坐,接着才把周樱樱捞进自己怀中。周樱樱的背贴着他心口,膝弯搁在他膝盖上,那阳物便紧紧贴着她的腿心处竖着。 此时韩光霁垂眼看去,先是见得周樱樱雪白的胸口,往下便瞧着她那黛色银纹的襦裙被自个的阳物顶张起来,撑起顶帐篷。 他也不着急去掀她的裙襬,却又拉了她的手按在上头,说道:“怎办?怕是要脏了你的裙子。” 周樱樱才摸上手,已觉裙子微湿。她忙把裙襬掀了,只见那阳物前头微翘着指向自己雪白的小腹,前端眼儿微张,已是渗了些前液。 她觉着韩光霁有心作乱,嗔道:“我今趟可没带替换的衣裳出门!” 韩光霁沉吟半晌,低声道:“……你让我进去了便不怕把衣裳弄脏了。”说着便探手朝周樱樱腿心摸去。二人同床多回,韩光霁自然晓得怎么施为才能教周樱樱爽利,他一手握住阳物上下撸动,一手在穴口处轻揉,不一会车厢中便响起湿漉漉的水声。 周樱樱一道被韩光霁抱着,一道看他自渎,兼之听着这些声响便心虚得很。幸而那马蹄声以及车辘滚动的声儿也大,尚能遮掩一些。许是头一回在外行事,周樱樱愈是紧张,那儿便湿得愈快。韩光霁再按住藏在穴心里那肉珠揉弄几回,周樱樱便觉那口儿已是放浪地翕张不住,似是盼着那阳物入身。 韩光霁摸得她穴儿松动了,也不招呼,一手抬了她的臀便把阳物直直地抵进穴里。这下猛地入了身,二人都舒爽得目眩神迷,几乎喊出了声。这势态本就肏得深,可韩光霁犹觉不足,双手握住了周樱樱的细腰往下按,胯间同时往上顶,彷佛要两人的身子深深楔在一处才肯罢休。 周樱樱被他按住人,深深地入了几回,只觉那阳物似要把肚子破开一般,又疼又爽。心里想要说他几句,却已被顶得喉头生涩,只能断断续续地嗯呀低语。 二人兴致正浓,却听得外头逐渐吵嚷起来。想来在他们沉迷情事之际,马车已驶离妙音庵,正往热闹的西市而去。眼下二人与外间繁嚣不过一门之间。倘外头那车夫把门拉开,便能见得周樱樱裸着下身,被韩光霁抱在怀里入穴的模样。 周樱樱一阵胡思乱想,仓皇间低头瞧去,只见自个腿心两片穴瓣被阳物撑得大张,交合处更是汁水潺潺。她看得心中突突乱跳,反手摸了摸韩光霁的脸道:“叁郎,你快些完事好不好?我有些害怕。” 这般离经叛道的事,韩光霁也是从未有过。此时心中却有些不可言说的快意,只见周樱樱颜色楚楚,便安慰她道:“好,我们快些。”如此说着,那肏弄的动作便愈发放肆起来。 周樱樱被他入得失了神,几次要按捺不住喊出声来,最后却是把落在一旁的被帛扯了过来咬在嘴里,才生生忍了下来。未几她只觉韩光霁那肉物在自个紧窄的肉腔子里猛地跳了跳,然后一股暖意在她腹中散开。如此她便知韩光霁已是泄了精。周樱樱心中一松,原来绷紧的身子缓下来,穴芯也陆陆续续地喷出些暖水。 韩光霁刚泄了一回,正扳了周樱樱的脸来缠吻,被含着的阳物却被兜头浇了一通,原来软了些的物事又有些跃跃欲试。 周樱樱被亲得晕头转向,方撑了身想脱出身去,却又被韩光霁按回原处。那物本已退了一半,因着韩光霁的动作又“噗嗤”一声入到了尽处。 周樱樱听得脸上一红,嗔道:“……你还没闹够?” 此时韩光霁却微微揭了车帘,说道:“眼下离酒楼还远着,樱樱,你再依我一回吧。” ----- 依不依他! 依你 周樱樱被入得骨酥体软,原想瞪他一眼,但那眼波娇媚,倒是含着说不出的风情。韩光霁看得心中突突乱跳,也不待她应声,便把人紧紧拥进怀里。周樱樱觉着挣扎不开,那物又已尽入身子里,也懒得与他争辩。只心中微恼,便侧了头张嘴咬他脖颈撒气。 韩光霁此时却把手递到她嘴边,说道:“咬这儿好了,待会还要见人。”周樱樱咬的他颈侧,衣裳也遮掩不住。 然而周樱樱听罢,却呸了一声嗔道:“你也怕人晓得?” 韩光霁听了这话,想了想,忽地抽身离了周樱樱身里,又把她藏在车厢里头。接着敲了敲车门与车夫吩咐了几句话。 周樱樱眼下心志涣散,没留心二人说的什么话。待韩光霁回到身边,问道:“你又耍什么花样?” “你不是怕人多么?我让他绕去别处。” 韩光霁说罢,挨到周樱樱身边,教二人侧趟在一处。接着又掀了她的襦裙,把那尚硬挺的阳物抵进她双腿之间。两人方才好了一回,周樱樱腿心处正是水意淋漓。韩光霁也并未多动作,只随着马车颠簸,那物便贴着穴口细意厮磨。 周樱樱今儿穿的一身黛色齐胸襦裙。韩光霁毕竟怕她受冷,并未把上衣剥下。只他从后头看去,便能瞧见她雪白的胸脯巍颤颤地抖动。他看得眼热,把里头的对襟里衣拉开,便摸着她一身温香软玉。周樱樱刚泄了身,身上肌肤正是敏感,眼下乳尖微翘着抵住韩光霁掌心,只觉他愈摸身上愈痒。她隐忍不住,低声唤了几句叁郎。只闻得外头愈发清静,忙拿了披帛咬进嘴里。 韩光霁见了,哄道:“快到了。” 周樱樱也不知马车正驶往哪处,更分不出心神多问一句。然而她毕竟不是玉石做的,这般缠绵一路,早已情动难恃。韩光霁那物虽未入身,但热烫烫地贴在身下更教人难受。此时周樱樱低头一看,便见裙襬正卷在她腰腹处,那阳物从后顶出,尚有一大截在前头探出。她心中一动,探手握住前端揉了揉,立时便听得韩光霁似是哽住般嗯了一声。想他那晚在院中练剑,可是气息沉稳,滴汗不沾。如今周樱樱却闻得他在自个手下气喘嘘嘘,大汗淋漓。 周樱樱正想着要不要干脆让他入了身,忽地听得外头传来敲门声。她吓得心中一跳,身子立时僵在韩光霁怀里不敢动弹。 韩光霁知她吓着了,安抚道:“别怕,到了。我方才吩咐他暂且离了马车,回头再接人,”如此说着,他又扶了周樱樱起来,一道让她靠到窗前,一道掀了车帘,“瞧,这儿僻静得很。不怕教人听见。” 周樱樱趴在车壁上,隔着窗棂往外一看,只见外头得疏疏落落几间屋子,也不见路人,果然十分僻静。正想回头问韩光霁这是什么地儿,却不妨被他从后捏住腰身,便把阳物入了大半。因前戏做足了,韩光霁这下便入得十分畅美,穴里虽是紧窄,却又湿又软,吮得他腰上一麻,几乎要扑在周樱樱身上。 二人绕道妙庵音一趟,早已误了饭点。这交欢之事又甚费力气,周樱樱早便饿了。因想着早些完事便能回酒楼用饭,周樱樱便顺了韩光霁的意,抬了臀贴在他胯间磨蹭。 韩光霁爱她这般放浪的模样,心中欲念更盛,双手捏住她的臀便肆意肏弄起来。他的劲大,这般动作起来,车厢便微微晃动起来。周樱樱原来正便入得失神,就在将泄未泄之际,蓦地见得远处两道人影正朝马车走来。她吓得胸口砰砰乱跳,忙拉紧了车帘,把脸藏在窗棂下。 韩光霁那头正垂眼瞧着二人交合处,他每回退出,便能见得那细嫩的穴瓣被如何翻开;他每回撞进,也能见着那细白的臀肉被撞得轻颤。他眼神被周樱樱的身子迷住了,哪里顾得外头有人经过?只忽然觉着周樱樱穴里狠狠一缩,还道她又要泄身了。 遂伏到她耳边小声问道:“受不住了?” 这时周樱樱才喘息道:“叁郎……外头有人。” 韩光霁听了,才分神揭了车帘,果然见得有两个书生装扮的男子路过。待把车帘拉严实了,回头又安慰周樱樱:“别怕,他们瞧不着。” 周樱樱虽知外人看不穿车厢所行之事,但毕竟未曾试过野合,心里还是一阵说不出的紧张,便连着身下那肉腔子也紧紧地把人绞住。韩光霁却是被她绞得头皮一阵发麻,也理不得旁人,只随了心意大开大合地肏弄。 正在二人行到要紧之处时,周樱樱忽地听得外头有男声说道:“……这车里有人么?怎地兀自摇晃?” 周樱樱闻言心中一惊,穴里蓦然一阵痉挛便吮紧了硕大的阳物泄了身子。接着韩光霁把周樱樱软着的身子抱进怀中,又按住她被肏得微突的小腹,往上一阵乱顶也泄了在她穴里。 韩光霁那物泄了两回,正是爽利,又被周樱樱含在身子里,只觉说不出的熨贴。然而总归怕她难受,生受了一会,便退了出来。周樱樱体力本就不如他,眼下便只好由着韩光霁侍候,整好衣裳仪容。 韩光霁侍候过她几回,如今做来倒是颇熟手。替她把衣裳穿好后,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摸出来一柄梳子,为她把乱发理好。幸好周樱樱今儿不过梳了个单螺髻,又只簪了韩光霁送她的那只玉樱梳篦,是以眼下整理起来也算得简单。 末了,韩光霁又递了面手镜给她,问道:“可好了?” 韩光霁说罢,亦瞧镜中一看,只见镜里映得一张芙蓉脸,眼波流转,两腮生晕,说不出的娇美动人。 然而只一瞬镜中人却是蹙着眉别过了脸。 韩光霁以为方才自己失了分寸,教她身上难受,忙问道:“身上不爽利吗?” 周樱樱摇了摇头,贴在他耳边道:“去把我的帕子寻来。” 韩光霁听了,在车厢里摸了摸才寻着那帕子交予周樱樱,又问:“怎么了?” 周樱樱闻言,瞪他一眼,恼道:“……小裤都脏了。”原来因着韩光霁在她身里泄了两回,如今她身子一动,便有阵阵暖流从细缝渗出。那浊物甚多,流之不尽,周樱樱只得背过身子,把那帕子垫了在小裤里。 韩光霁听了这话心中莫名一热,可再也不敢乱来。且知周樱樱应是饿了,便翻了些甘味斋的梨脯﹑桃脯给她垫肚子。 韩光霁一边听着她细嚼慢咽,一边道:“这回是我不好,累着你,以后再也不会了,”他说罢并未听得周樱樱应声,又急急描补道,“……你可别因此恼了我。” 因周樱樱仍是未有答话,韩光霁才向怀里人看去。此时方见得周樱樱嘴里虽还咬着半瓣桃脯,可头却歪在他肩上,原来已是睡过去了。 反悔 周樱樱转醒过来,人已在酒楼的厢房之中。原来韩光霁趁她入睡,已遣人唤了留春送来衣裳。待她醒了,换过身干净衣裳,正好在酒楼把晚膳用了。因周樱樱这回受了折腾,离了酒楼便在西市大肆收购了一番,着实让韩光霁破费了一回。只韩光霁自然未曾把这些花销放在眼里。 到得翌日,周樱樱又想起侯爷与夫人在妙音庵的对话。想来二人关系闹成这般,同那“反悔”之事脱不了干系。周樱樱要知这等陈年旧事自不然要从老人身上探听。眼下院中的人多是许姨太太手底拨过来的,真正“老人”便只得双月二人。 思及此,周樱樱便喊了月婵来问话。月婵是待嫁之身,往后便是在庄子上过日子,且周樱樱对她也有几分恩情。是以周樱樱问她的话,她自然是知无不言了。 月婵听得周樱樱要知侯爷夫妻旧事,答道:“回叁奶奶,彼时奴婢尚年幼,之于侯爷与夫人之事所知不多,”她说着,想了想又道,“……只奴婢想起庄子上有位姓郑的老嬷嬷原来也是在闻风斋办事的。这郑嬷嬷虽不是负责什么要紧的事,可同夫人身边的嬷嬷却颇有些交情。她约莫……也知晓些内情。” 周樱樱一听这话,精神便来了,立时便赏了月婵,又命人去把这位郑嬷嬷从庄子上请进府。然而她转念又想,这事毕竟涉及韩光霁父母阴私,要问话总得先跟他备了案。 是以待韩光霁回府,周樱樱便把郑嬷嬷的事与他说了。 韩光霁听了,脸色如常,只问道:“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你怎地就有这兴致寻根究底?” 周樱樱听罢,探头到他跟前,说道:“这些年来……你就不好奇?” “……小时候也曾好奇的。” “如今呢?” 韩光霁见周樱樱颇有些不依不饶的,答道:“小时候也想着父母琴瑟和鸣,合家和睦喜乐……可如今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便不那么在乎了。”他这般说罢,接着又轻轻地握住了周樱樱的手。 周樱樱听了,心中又酸又暖,回握他的手道:“其实我也非要寻根问底……你要是真不想知我就不见那郑嬷嬷罢。” 韩光霁知她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十分好奇。且自上回在马车那般放肆后,韩光霁心中有愧,待她更是容让叁分。是以最终还是遂了周樱樱的意,让她派人请郑嬷嬷过府。 京郊那庄子离侯府倒也不远。如此一来一回,翌日的旁晚时份郑嬷嬷便到了闻风斋了。周樱樱一听,只觉这时辰却是正正好,容这郑嬷嬷休整一番,韩光霁也该回府了。届时夫妻二人便能一道问她的话。 稍晚时候,周韩二人便一同到正厅见那郑嬷嬷。 韩光霁一见了人,与周樱樱笑道:“如今见着人倒是认得了,果然是以前在院里侍候过的。” 郑嬷嬷听得,回道:“叁爷眼利,奴婢从前在院中不过是打理些洒扫杂事。” 因此事涉及父母私事,问话前韩光霁便把众人屏退在外。郑嬷嬷一见这阵势霎时便有些紧张起来。 周樱樱见了,安抚道:“嬷嬷不必紧张,我同叁爷不过想问几件旧事。”如此说着又请人坐着回话。 韩光霁见人坐稳了,也不同她拐弯抹角,径直道:“听说你同母亲身边那位嬷嬷颇为熟稔……往日侯爷与夫人因何生分,你可知一二?” 郑嬷嬷倒未曾想到韩光霁夫妻请她来是为了这事,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答话。 周樱樱见此,笑道:“其实侯爷夫妻失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不过叁爷为人子,便想着知晓根由,为父母解了心结……嬷嬷要是能帮上忙,叁爷自会诚心报答。” 说来这郑嬷嬷便正在韩光霁的庄子上养老,况且周樱樱这话说得又在理,她思前想后便把她所知的和盘托出。 接着二人便听得这郑嬷嬷说道:“这些事都是奴婢从我那位老姐姐身上听来的,其中真伪奴婢却是不敢作保,两位便将就听听吧……” 周樱樱早知韩光霁外祖家显贵。只今日方从这郑嬷嬷口中得知韩光霁母亲张幼薇是上任尚书令的亲孙女。这张幼薇在张家排行老么,因相貌才情出众,自幼便得张家上下宠爱。许是打小便过着众星棒月的日子,张幼薇的性子便很有些孤芳自赏。 原来当年张家并不同意张幼薇嫁进武安侯府的。论门户二人虽是般配,但张幼薇父母知武安侯府当时仅得侯爷一子。倘张幼薇进了侯府除却要担宗妇之责,兼之有生养的压力。 然而张韩二人彼时却是一见倾心,张幼薇便不顾父母反对坚持要嫁予武安侯。张幼薇父母对女儿宠溺惯了,虽然心中不愿,最终仍是妥协了。 郑嬷嬷说至此,口中生涩,给自己倒了盏茶才又接着道:“只夫人的性子叁爷也是晓得的。那眼中是容不下沙子的……听老姐姐说夫人嫁给侯爷时便要侯爷答允今生只得她一人,绝不许纳妾养小。” 周樱樱听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当日侯夫人说的“反悔”自然是此事了。 当年侯爷夫妻也曾是两情相悦,山盟海誓的。两人成婚初时,张幼薇虽不喜处理诸多俗务,但也总归把内宅支撑起来。只好景不常,张幼薇进门一年也未曾怀孕,老夫人见此便先着急起来。原来侯爷也信守诺言坚拒纳妾,可等到二人成婚叁年仍未得一子半女。他最终还是点头同意纳了许姨太太进门。 “因这纳妾之事,侯爷同夫人之间便生了隙罅……后来侯爷又应允夫人,只要许姨太太得了子嗣,他便再不入她的门。如此,二人才算是和好了。” 周韩二人听至此,不禁相视一眼,想的自然是那子嗣问题:韩光耀后头还有一个韩光照,接着还有慕兰慕芝…… 思及此,周樱樱不禁问道:“那冯姨太太……” “夫人最气不过的便是这丫环吧。许姨太太也是正经聘回来的贵妾……可在夫人眼中那冯氏又怎上得了枱面?”郑嬷嬷接着又道,“原来许姨太太有孕后,侯爷便鲜少入她的院子了。只一晚是许姨太太生辰,便特意请侯爷在院中用饭……那冯姨太太便是这回有了二爷的。” 如此想来,或是许姨太太有意让冯氏固宠,或是侯爷酒后失德占了人,个中细节却只得当事人知晓了。 “夫人原来忍了许姨太太进门,却忍不了一个冯氏。那时夫人便生了要同侯爷和离的心思……”郑嬷嬷说着,悄悄瞥了韩光霁一眼才又道,“可这时夫人却发现已是怀了身子。” 张幼薇虽然舍得下丈夫,终究舍不下腹中的孩子。为了韩光霁便收回要和离的话。然而因这种种事故,夫妻二人还是渐行渐远,张幼薇对孩子也暗暗生了怨怼。 讨人 周樱樱听至此,朝韩光霁看了一眼,见他点头示意,又问郑嬷嬷:“后来又如何了?” 郑嬷嬷答道:“后头夫人虽歇了和离的心思,但也不情愿管府里的事了……许姨太太便慢慢接手了中馈之事。及至叁爷逐渐长成,夫人又沉迷佛道,遂索性搬到妙音庵去了。” 郑嬷嬷虽说这些话是从夫人身边的嬷嬷听来,作不得准。但其中细节与实情也对得上,想来当中纵有些偏差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是以郑嬷嬷回过话,周樱樱便让人退下歇息了。 此时得周韩二人在屋里,周樱樱怕韩光霁心中难受,便握了他搭在案上的手道:“叁郎,你还好吗?” 韩光霁方才若有所思,此时回过神来,才道:“樱樱,我不会这样待你的。” 他也是答允过周樱樱今后只有她一个,再无旁人的。 周樱樱倒未曾想他眼下是这般心思,心中一甜,笑道:“我知道,我手里还有你亲笔的凭据呢。” 韩光霁闻言一笑,未几又叹了口气道:“我从前虽不曾知悉这种种细节,但也隐约猜得一二……只未想到母亲竟是因为我才留在府里,挂着侯夫人的名头。” 想来侯夫人与侯爷婚姻失和,对自己这亲生儿子的感情也很是矛盾。周樱樱虽同情她境遇,但心中自然偏向韩光霁多一些。 “叁郎,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韩光霁听罢,默了默才道:“他们的事我管不了,以后我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周樱樱听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还是想要离开侯府。当下也不说破,只点头应了。 及至春末之期,原来延迟的春闱便要举行了。府里的二爷也要参考,又因他与韩光霁有些来往。临考之前周樱樱便吩咐了春深给他送去一套文房四宝,聊作心意。 周樱樱见春深办完事回来了,问道:“二爷备考如何了?” 春深听后答道:“没见着二爷,倒是冯姨太太给了奴婢一个封红。” 周樱樱哦了一声,说道:“既是赏你的,你便好生收着吧。” 在这季末之期,许多事情都忽然落到了实处。韩光霁那头得了侯夫人的回信,便把月桂发卖了出去。临走前月桂还想把许姨太太牵扯进来,只她空口无凭,最终自然未曾成事。至于春浓也乘着天气回暖随行返还了登州。周樱樱知叁春办了席面与她践行,自己却未曾再见她。 且说周樱樱同韩光照无甚交往,只听韩光霁言语,始知他颇有些读书的能耐。果不其然,不日便传来韩光照榜上有名,取得元魁的消息。周樱樱不知元魁之意,后来听府里的人言语才知韩光照原来考得前十名。全国莘莘学子何止千万,韩光照能考上元魁也是十分了不得的事了。 因着此事,侯府一时间便很有些喜气洋洋的气氛……只除却许姨太太那处。侯府叁位爷里,韩光霁已是四品大员,现下韩光照也成了贡士,相比之下韩光耀便不免失了颜色。 虽然春闱之后尚有一场殿试,然而眼下能中榜已是件喜事。是以打赏下人﹑设宴庆贺等事也得安排上。许姨太太纵然心中有疙瘩,也免不了亲自操持一番。 周樱樱且不用管这些闲事,便专心管好闻风斋的帐,又硺磨着得了院中的主事权后便把院里的人都换了。 这一日周樱樱正在屋里理帐,忽然听得外头有客来见她,且这客人还是位稀客,竟是二爷那位冯姨太太。周樱樱来到侯府至今,从未与冯姨太太打过交道,眼下听得人来了,心中不禁微微诧异。 只看在韩光照面上,周樱樱也得把人迎了,便移步到正厅见客。也就今儿周樱樱才算把这冯姨太太瞧清。韩光照相貌与侯爷颇相似,但通身斯文气度却原来是与亲娘肖似。周樱樱见她长得清秀文雅,说话温声细气的,也有几分好感,便请人落座说话。 谁知这冯姨太太却说道:“叁奶奶,我今儿来是有几句私密话想同你说……可否请你身边几位姑娘移步?” 周樱樱听了这话便是一愣,她与冯姨太太素无私交,哪来的私密话说?然而周樱樱转眼见她垂着眼,尴尬地把帕子扭成一团,还是应了她的话,让屋里的人先避让一番。 待人走了,冯姨太太便道:“叁奶奶,我今儿实在是为了二爷来同你讨个人的。” “讨人?讨什么人?” 冯姨太太回道:“是﹑是你屋里的春深姑娘。” 周樱樱听了这话,一时没会意过来,“你意思是二爷想要……” “叁奶奶,我早便听说你与身边几位姑娘感情好。要不是二爷真心喜欢,我也不敢大着胆子来求你……二爷屋里虽也有侍候的丫环,但他向来专心读书,同那些人都是干干净净的。她们也不如春深姑娘这般秀外慧中,知书识礼。”冯姨太太说罢,咬了咬唇,又描补道,“再说,我﹑我原来也是春深姑娘那般过来的。倘她真过来侍候二爷,我定然会待她好的。” 周樱樱听罢这番话,心中暗忖:韩光照已是贡生的身份,往后定然是官身。春深托予他,顶多就是个妾。然而除却这一点,韩光照倒是个不错的人。只是春深愿不愿意给他做妾,却是另说。 因不知春深心中所愿,周樱樱便不想应下这事,只是寻了个借口把人打发了。因知晓韩光霁不久便要回府了,且他也更了解二爷,周樱樱便想着先拿这事与他商量一番。 待韩光霁回了府,周樱樱便把冯姨太太讨人的事与他说了。 韩光霁听后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又笑道:“你的春深倒是招人眼……也是巧了,今儿也有人来向我讨她。” 周樱樱听了,心中便有了猜想,还是不禁问道:“是谁?” “是刘鹊。” 求娶 果然如此么? 周樱樱这般想着,又问韩光霁:“叁爷,他们一个是你兄弟,一个是你好友,你觉着哪个是良人?” 韩光霁一笑,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着刘爷性子洒脱不羁,当朋友是不错,当丈夫却不一定靠得住……二爷瞧着却是个谦谦君子。春深托予他,离我也近些,以后真有事也能得个照应。” “如此说来,你是觉着二哥好些。” “嗯。” “倘若刘鹊要娶春深为妻呢?” 周樱樱听闻此话,惊道:“你说的可真?只是春深是奴藉……又怎能……” 韩光霁听了,只笑道:“刘鹊法子多得很,他虽未明言如何为之,但方才确实是这个意思。” 原来在周樱樱心中韩光照是比刘鹊好些的,但有了娶妻这一出,周樱樱却犹豫了。 韩光霁见她举棋不定,实在拿不定主意,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这事还轮得到你烦心?倒不如先问问正主的意思吧。说不定春深就喜欢二哥,宁可当他的妾,也不当刘鹊的妻……再者,我向来知你着紧几个丫头。当下便与刘鹊说了,这事我却做不得主。刘鹊听了便说明日要来见你,亲自上门讨人。” 周樱樱见他取笑自己,把人的手拨开,嗔道:“你知道什么!” 或许在韩光霁心中把个丫环配人不过是小事一庄。可这对春深而言却是终身大事。远的不说,就看小厨房里那个张嫂,原来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却因为嫁了个好赌成性的丈夫,把自己生生拖垮了。再说侯夫人,为着情爱嫁给侯爷,可最终又得着了什么?在周樱樱心中,婚姻对女子而言便是场豪赌。 只周樱樱也不至于拿韩光霁父母来说事,便不同他争辩了。当下用过晚膳,周樱樱便留了春深在屋里说话。春深一下子听得韩二和刘鹊分别来讨人也是吓了一跳。 周樱樱难得见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笑道:“你告诉我,你自个心里可有人?” 春深听了这话,一时只垂眸不答。 周樱樱又道:“前些日子我彷佛见你在做香囊……你是不是做给刘鹊的?” “奶奶是不是觉着刘爷不好?” 周樱樱未曾想春深竟是顾忌着自己喜好,只笑道:“我确实是觉着刘爷言行轻浮不及二爷稳重……可往后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是你,你自个喜欢才是最要紧的。” 春深听了沉吟良久方道:“奶奶,小时候我便知晓丫环配人都是主子做主的,自个却是出不得半分主意。是以也从未想过往后要配给什么样的人……你说我心里喜欢才是要紧,可是这男女之情却是最靠不住。今日刘爷因一时喜爱,愿意想法子娶我为妻……我却怕日后色衰爱驰,他反倒怨我拖累了他。” 听至此,周樱樱便知春深对刘鹊确实有情。只春深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周樱樱想了想,便与春深道:“明日刘爷便要亲自上门来讨人……届时你便躲在一旁,听他是个怎么说法,之后再拿主意也不晚。” 及至翌日,刘鹊按时过府,周樱樱便在正厅迎他,又吩咐春深躲在一旁听二人说话。 周樱樱与刘鹊虽也见过好几回了,但今儿为春深看婿,眼神便同往日不同了。想来因这次上门是为了讨媳妇来着,这人竟罕见穿了一身玄色圆领长袍,衬得他原来一张风流脸也有些稳重起来。且他腰带上还挂着个宝蓝色的香囊,周樱樱约莫认得这似是出自春深的手笔。 刘鹊一上来便朝周樱樱施了个礼,说道:“上回我言行无状得罪了弟妹,弟妹可别放在心里。” 这刘鹊是怕她记仇不愿意放人么? 周樱樱想得一笑,说道:“不过小事一件,刘爷无须介怀……昨日叁爷回来与我说,刘爷欲来我跟前讨人,可是真的?” 刘鹊原来才刚落座,此时又立起身道:“正是。我想要求娶叁奶奶身边的春深姑娘。” “春深秀外慧中,能得刘爷青眼我倒是不意外。只春深的身份你是晓得的,又如何能娶她为妻?” 此时刘鹊得意一笑,又生了些风流韵味,“我行医几年,手里自然有些别人欠着的人情债……只要叁奶奶答允,我便有法子教春深脱了奴藉。”刘鹊语毕,后头便隐约传来一阵女子的低呼声。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刘鹊是太医署的人,识得一两个权贵,能替他走后门也是有可能的。 周樱樱想了想,问道:“你有把握?” “我在户部有人。” 周樱樱嗯了一声,又问:“……不知刘爷原是哪里人士?家中有何人?” 刘鹊见她面色松动了些,坐下道:“我原是西京人士,父母早亡,也无甚亲戚往来,家里只得我一个……屋里也没有通房小妾。” 这二人中周樱樱原来觉着韩二更好。但如今听得刘鹊不止屋里干净,春深嫁过去又不用侍候翁姑,倒是比在侯府自在得多了。 于是周樱樱便道:“刘爷能为春深如此,也足见诚意。可我却怕你只是一时喜爱才鲁莽行事,日后情浓转淡却又为此懊悔。” 刘鹊听了却问:“我因何后悔?” 周樱樱听得一愣,缓缓道:“你与春深毕竟身份有别。” 然而刘鹊听罢,只笑了笑道:“我喜欢的是她的人,却不是她的身份。她是丫环也好,公主也罢,只要有法子我也情愿一试。既如此又何来后悔一说?” 周樱樱虽嫌弃刘鹊言行不羁……但如今看来他虽然性子狂放也自有率真之处,竟似是真未有把那门户之见放在眼里。再者甜言蜜语谁也爱听,周樱樱一个旁观者听了这番话也觉心动,也不知春深听了会不会改变心意? 只周樱樱未及应话,刘鹊又朗声道:“春深姑娘,方才我已听见你动静了,可否出来一见?” 周樱樱与春深听了这话俱是一惊。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让春深出来见人时,却已见她垂着脸走到自己身旁。要是换了寻常,春深定然听得周樱樱吩咐才行动。周樱樱见她举止便知她已被刘鹊那番话动了心神。 而此时刘鹊见春深来了,也是欣然一笑,一双狐狸眼瞧着脉脉有情,“前回你说我言行无状早晚要惹祸,我回想起来觉得你说得极是……想来我正是缺你这般聪慧稳重的姑娘来管我一管,是以今日特意上门来求聚,”他说罢见春深脸上一片红晕,却是默然不应,又道,“我知你性子稳重,想来心里正生了由头来推拒我。只我方才说的话却是真心实意。只要叁奶奶答允我便着手替你办换藉的事。等事成你便知我不是顺口开河。” 探病 原来周樱樱怕刘鹊口惠而实不至,如今听得他愿意先替春深换了奴藉,足见其诚意。 周樱樱估摸着春深一时间也不好答话,便道:“刘爷的诚意我是知晓了,过两日定然给你一个准信。” 刘鹊听闻此话,又朝周樱樱行了一礼道谢。临别之时又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这话虽是对周樱樱说的,但说话之时看着的却是春深。 春深与他相视一眼,却不敢细看,又连忙把头垂了下去。 待刘鹊走了,周樱樱便问春深:“你愿意答应他吗?” 春深性子向来稳重,待人处事也是循规蹈规。二爷是位谦谦君子,若许予他,倒是合了她的性子。然而情爱之事却最没有道理,她偏偏便对这个率性轻狂的刘鹊动了心。 只听了刘鹊求娶之言,春深一时间又是柔肠百转,拿不住主意。 这本就是终身大事,周樱樱也不催她,只道:“我瞧着这一时叁刻你是定不下心来,这两天你便好好想想吧。” 然而春深的事儿尚且未有定案,府里却又生了件大事。听说许姨太太为韩慕兰相看了人家,可韩慕兰知那家公子虽是出身高贵,屋里却已有了两﹑叁个心爱的丫头。原来这在世家子弟之中也是等闲事,然而韩慕兰这回却似是钻了牛角尖,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闹到后头,竟是闭门绝食,把许姨太太气得不轻。 因韩光照中榜的事,许姨太太心中已有郁气。再加上为着韩慕兰的事,被侯爷怪责了一回。许姨太太更是积郁难纾,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回。 许姨太太身子骨向来不错,今儿难得卧病在床,府中小辈自然要去探望一番。这种面子情韩光霁是不屑做的,可周樱樱却不能不顾。于是这日便与周如柏一同去了许姨太太的院里探望。 周如柏毕竟是男子,不好多待,是以表示了一番关怀便先行告退了。原来周樱樱后脚也想跟人走了,却被许姨太太留了。 然而周如柏一走,许姨太太便屏退了下人,周樱樱一瞧这阵势便知要生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果不其然,待屋里得二人时,便见许姨太太蹙着眉,哀哀怨怨地道:“……阿樱,你是不是怪我?”许姨太太本就生得娇艳,此时虽是脸色憔悴,却是容色楚楚,惹人生怜。 周樱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含糊道:“姨母向来待我极好,我又有什么事好怪你?” 此时许姨太太听了,却是勾唇一笑,“你也用不着跟我打马虎眼。自从你病了一回,性子便改了许多,说话行事也与往日不同了。我以往总当你是家里养的娇儿,只知风花雪月却不知事。可如今回想起来,你做的哪一庄不是在为难我?叁爷挨罚那回,你当着侯爷的面要闻风斋的管事权已是在下我面子……我只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曾责怪你。可慕兰﹑慕兰她……你说,那谢公子是不是你有意引到侯府来的?” 之前周樱樱做了这许多事,暗中与许姨太太相争,她都能容忍下来。可这回为了韩慕兰却是动了真怒,想来这叁个子女当真是她的心头肉。 只这引外男勾引府中女眷的罪名周樱樱却不敢白担,于是忙道:“姨母说的什么话!天地良心,阿樱可从未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自哥哥与谢公子来到府中,我便不曾邀过大妹妹到我屋里……大妹妹几次与谢公子见面,都是她﹑她主动去栖梧院的。再说……这府中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姨母?我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许多为人父母的,但凡孩子行差踏错,总觉孩子是被带坏了,不由自主便把问题推到旁人身上。便是许姨太太这般精明能干的人也不例外。 然而许姨太太虽然对周樱樱生了怨怼,心中却知周樱樱所言不虚。闻风斋里少不得有她的眼线,倘周樱樱真起了歪心思,她又岂能不知?或是病中胡涂,又或是被韩慕兰气狠了,许姨太太才会对周樱樱说出这番话。 再说,如今周樱樱与韩光霁夫妻情好,她再难插手闻风斋的事……且周如柏又当了京官,周樱樱便又多了座靠山。原来想着把周樱樱拿捏在手里,便是韩光霁成了世子,她尚能把侯府中馈握在手中,往后也好替韩光耀铺路。眼下看来却似是难了。 只许姨太太操持家事多年,性子毕竟沉稳,如此思来想去,又回转心意。遂缓了口气与周樱樱道:“阿樱,姨母是被你大妹妹气着了才说了那些胡话……你可别听进心里去。” 不听进心里去是不可能的——只周樱樱觉着许姨太太在这个时候还能审时度势,低下身段来拉拢她,心中也有几分佩服。 周樱樱想了想,便同她虚与委蛇道:“姨母这阵子也是不容易,既要管二爷的事又要担心大妹妹……为此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 许姨太太听了这话,忽然叹了一息道:“正好你提起二爷的事……因我病了,侯爷便提道为二爷宴客的席面由你来操办。待会我便让人把事交代与你,”她说罢见周樱樱欲言又止,便道,“这是侯爷亲自吩咐的,你可推拒不得。” 周樱樱听着这事,侯爷似乎有些让她插手公中的意思,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然而这既然是侯爷吩咐的差事,周樱樱只得领了。 待回到闻风斋,周樱樱便把许姨太太的话说予身旁的春深知晓。府中的人只知韩慕兰对婚事不满,因而闭门绝食。眼下听了周樱樱所言,才知中间还牵扯了个谢公子。 春深此时听得个中细节,一时愣了神,讷讷道:“……未曾想大姑娘这般人才,竟也吃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苦头。” 周樱樱听后,嗯了一声道:“情爱之事本就无道理可讲。要是有才有貌便能得中意之人,这感情一事也不会如此折腾人了。前人也不必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原来春深正替周樱樱收起肩上的披帛,此时手里一松,披帛便轻飘飘地掉了在地上。 周樱樱见她神思不属,轻唤了一声,“春深?” 春深听罢,回过神来,把披帛捡起。接着又朝周樱樱施了一礼道:“叁奶奶……奴婢﹑奴婢想明白了……烦请奶奶替奴婢给刘爷回个话,只道奴婢愿意。” 有缘 因白日生了这许多事,到了晚间安置的时候,周樱樱便在榻间细细说与韩光霁知晓。 “……姨母后来虽然把话圆了回来,但我瞧着她现下不过顾忌着你和哥哥才未曾与我撕破脸罢了。” 韩光霁闻言一笑,“这宅子里的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她利害了这些年,如今也是时候歇一歇了,”他说着又摸了摸周樱樱微凉的发丝,问道,“我以前总是恼你对我不诚心……你现下倒是说说,你对她到底是怎样想的?” 周樱樱听得,叹了一息道:“许是忘了从前的事,眼下看人倒是清楚了几分。她待我只是面上好,我又岂能不知?只是听春深说她同我母亲从前也好着……我便是看着母亲的面上也得让她几分。往后她只要不做出伤及你我之事,我们便河水不犯井水吧。” 韩光霁此时默了默,说道:“我瞧着父亲似是有意把公中的事交予你……先不说她不会轻易放手予你,我也是不想你管这摊子的。”他说罢,低头朝怀里的周樱樱一看,只见她原来单薄的脸颊上似乎长了些肉。她早先吃了一阵刘鹊开的药,将养了一阵,脸色才转好了些。然而侯府人多事杂,他便不想周樱樱沾手这活儿。 周樱樱知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伸手抱了他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你可别忘了,我要真受不住,还有一招啊?” “哪一招?” 韩光霁问罢,周樱樱便扑在他怀里,愣愣地不动弹。此时他便想起那回自己在祠堂挨罚,周樱樱也是这般在他怀里装晕的。 想起之前种种,韩光霁不禁心中一甜,低头亲了亲她道:“我在的时候你才好使这招,不然谁来抱你?” 接着周樱樱又与他说了春深答允刘鹊求亲之事,“我瞧着刘爷待春深确实有几分真心……春深能舍了二爷,想必也是动了真情。但愿他们二人往后诸事顺利,”她说着又啊了一声,“只是这般不怕得罪了二爷吧?” 韩光霁听了,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寻个体面的由头把事情推了便是……二哥倒不是这般小心眼的人,”他说着,顿了顿道,“……我倒是有件事想要问你。” “你说。” “要是当年……那谢公子与我一道向你求亲,你会答应谁?” 这可是道送命题啊……若是从前的“周樱樱”说不准还真宁愿嫁给谢怀悯。可这话要是说出来,那往后真是家无宁日了。 于是周樱樱想了想,回道:“嫁你啊。” “为什么?” 这般问话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周樱樱明知如此,尚从善如流道:“你长得比他好看,出身比他好,还会武功。你说,我为什么不选你?” 周樱樱听得韩光霁分明低笑了一声,却还强嘴道:“可他同你不只青梅竹马,长得也算人模人样……你嫁予他还能待在父母身边,难道你就半点不心动么?” 这时周樱樱蓦地在被窝里翻了身,趴在韩光霁身上,两肘抵在他胸前,看着他言不由衷的脸笑道:“可这千道万道,也抵不过你我有缘有份,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韩光霁听了这话,当真被哄帖服了,笑着应她:“是,登州离西京不啻千里,你我能结成夫妻确实是有缘有份。” 周樱樱闻言,伏在他心口想道:他们原来离了何止遥遥千里路途,中间更是隔了千年光景。 思及此,她不禁悠悠叹了口气,“你我的红线大抵是老天爷亲自牵上的。叁郎,你可得好好珍惜。” 韩光霁听了这番话,饶是百炼钢也得化作绕指柔。如是心中一动,双手不禁在周樱樱柔软的身子上摸索起来。 周樱樱被他摸得动情,遂在他身上缓缓地把里衣里裤蹭脱下来。末了,人便光裸地趴在他身上。二人还未曾试过这般交欢,韩光霁朝下看去,只见周樱樱一双浑圆的乳压在自己襟前,已是挤得没了形状。 胸前肌肤本就娇嫩,周樱樱此际双乳贴在他里衣上微觉不适,便与他撒娇道:“难道你这身子当真要捂着一辈子?” 韩光霁见她趴在自己身上扭动,胯下早已勃发而起,他喉头滚了滚,低声道:“……别看背上。” 周樱樱一听这话,知他是允了,忙起身把他的衣襟散开——韩光霁如今还不及弱冠之年,青春的肉体肌理分明,光滑无暇。周樱樱看得心动,复又压在他身上,与他紧贴。二人肌肤相触,周樱樱只觉似是贴在一件发烫的上好白瓷之上。 许是因为头一回见着韩光霁的身子,周樱樱情致高涨,褪了韩光霁的里裤,便握了那胀热的物事贴在自个腿心处。 “叁郎,你真好看。” 韩光霁被她说得脸上一热,霎时间只觉手足无措,便任凭她施为。 “叁郎,我喜欢你。”周樱樱这般说着,便把那物抵进湿润的缝里。 韩光霁听了这话,心头突突乱跳。本想着应她一句“我也喜欢你”,可那话却愣是梗在喉间,化在一声声低吟。 原来韩光霁为着取悦周樱樱,私下学了些床第之事。然而情之所至,哪里还有章法?最终不过把一腔情意全化作枕间缠绵罢了——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矫情 因春深与刘鹊的事定了下来,周樱樱便得寻个由头把二爷那边推了。正好周樱樱这时听得原来侯爷有意为韩光照相看人家,如此便是连接着大小登科,喜事成双了。原来韩光照虽比韩光霁大些,早届适婚之龄。然而侯爷想着他外祖家远不如韩光霁显赫,他往后又是往仕途一道走的,便寻思待他考得好成绩,再替他寻一门有助力的妻房。 周樱樱得知此事便邀了冯姨太太到屋里说话:“……侯爷要亲自替二爷掌眼,想来定是高门千金。虽说爷们娶妻前屋里有些通房也是闲事,可倘若正头夫人不喜,在她入门前把人遣走也是有的。是以这时把春深托予二爷,倒怕是累了他正缘。” 冯姨太太原来就是陪房出身的,自然明白其中关节。如此虽是被周樱樱拒了,却是谢她好意提点。 而刘鹊那头得了周樱樱允诺,便上门领了春深并她的身契去办事。只临行前周樱樱却唤了随风同行。 刘鹊见此,笑道:“弟妹难道还怕我把自个的媳妇卖了不成?” 一旁的春深听了,一时又羞又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刘鹊许是得偿所愿,便是挨了记眼刀子,却是浑然不觉,依旧是春风满面。 周樱樱听罢,呷了口茶,淡淡地道:“莫说春深尚未嫁予你,便是嫁给你了,闻风斋也是她的娘家……你要是敢欺负媳妇,我便教叁爷把你的手打折了。”如此说罢,又转头吩咐随风,“你可要跟紧些,把你春深姐姐护好了。” 随风听得低头应是。 刘鹊与人打交道只看性情不看门第,是以才有娶春深之举。他早知周樱樱待身边的丫头好,只听得她说闻风斋是春深娘家,便觉得这位叁奶奶与自己颇有些“臭味相投”。 思及此,刘鹊便敛了容色郑重道:“弟妹这般爱重春深,做哥哥的可不敢轻忽。” 周樱樱听罢点头应了,便目送着叁人出门。待到掌灯时份,春深与随风便回了府。这时周樱樱自然拉了春深进屋里问话。 “怎样?事情可顺利?” 春深点头应道:“顺利。只需奶奶再签字作证……奴﹑奴婢便能脱了奴籍。” 周樱樱未成想事情这般顺当,闻言一喜,催春深道:“既如此,你便把文书拿来。” 然而此时春深却摇首头,“这文书奶奶还是暂且别签了。” 周樱樱一听,心中一惊,只道二人生了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刘爷说话不中听,抑或做了旁的欺负你?” 春深听罢立时道:“没有的事。奶奶误会了……只是我们若把文书交了上去。奴婢便是良家子,倒是不便在奶奶身旁侍候了。奶奶,现下府里事多……且春浓又走了,留春才刚接手她的活,还需要些时间上手。这文书你便先留着,我的事慢慢再议不迟。” 周樱樱原先确实没想到这一节,一时愣了愣,又问:“刘爷愿意?” 春深听得此话,脸上一红,垂眸道:“他愿意的……况且配人么,也用不着立时便把人给出去的。” 周樱樱听她说得在理,点头道:“好,那文书先放在我这处。我再同刘爷商量你二人婚期。” 话说如此,后头周樱樱因忙着为韩光照宴客,便把婚期之事推给韩光霁与刘鹊说去。韩光霁心疼她诸事缠身,便与刘鹊道,婚期最快也得定在一年之后。 周樱樱闻言笑道:“那刘爷怎么回你的话?” “他素了这么些年,如今才寻着个中意的,自然不大乐意,”韩光霁说罢又笑道,“我们再拖一拖,怕他是要亲自给你选几个丫环来替了春深的位置。” 然而韩光霁最终还是抵不过刘鹊水磨的功夫,把二人婚期略略提前了些,定在了今年年末。 许是知道留在周樱樱身边的时日不多了,春深这阵子做事比往常更要上心。也亏得有她帮趁,替二爷宴客的事才省了周樱樱不少功夫。因二爷尚未过殿试,是以这回宴客不过是邀些亲近的长辈,二爷的授业恩师以及一些同窗。可连着客人家眷在内,合起来席面也得有八﹑九席。为着热闹些,周樱樱还得从外头请戏班子过来搭台。虽然许姨太太已把前头的功夫忙了一半,但周樱樱因着是半途接手,便是理清头绪也费了不少时间。 这日周樱樱正在屋里拟着菜单,却听屋外有人道是栖梧院的谢公子来了。周樱樱闻言,握笔的手一顿,还是让人请了他进门。 自从白马寺一事,周樱樱与谢怀悯已是多日不见。如今相见,二人脸上俱有些尴尬。 这下周樱樱倒是先缓过神来,朝他笑道:“谢公子今日怎地过来了?” 谢怀悯原与周樱樱同岁,少年在这个时候本就在长身子。一阵未曾见面,谢怀悯彷佛抽高了些,人更显消瘦。 许是瘦了,他一笑脸上的酒窝更深,嘴边还是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今日来是特意向你辞行的。” 周樱樱原来早有所感,但此时听了,心中还是隐隐有些难受。只脸上还是笑道:“怎么了?可是在府里住得不舒坦?”她说罢见谢怀悯支吾以对,挥手让人退到一旁,又问,“有什么事谢公子不妨直说。” 谢怀悯见人退避开去,才低声道:“你们大小姐的事……你是知道的。” 韩慕兰的事闹得不轻,府里的人虽不敢明着嚼舌根子,可有些门路的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怀悯见周樱樱点了点头,说道:“我毕竟是周家的客人,再待下去怕会累了你的名声……况且家里在西市的生意做得不错,我搬过去也好帮着些。” 周樱樱管不着韩慕兰的事,也不便细说。二人便甚有默契地扯开了话头,只说道谢家在西市入股了家酒楼,以后也请他们夫妻二人去用饭。 末了,周樱樱才又问:“打算哪一日搬过去?我派人给你收拾?” 谢怀悯笑了笑,说道:“不必了,本就没带多少东西过来,早就收拾好了,明日便搬过去。”他面上如此说着,心中不免叹道,最想带的带不走,旁的不过是身外物而已。 只这话说出来也不过是一番矫情,又是扰人心絮,倒不如不说。 龙翅 闻风斋上下忙了好一阵,终于到了为二爷宴客的日子。虽说客人午后才过来,然而周樱樱却是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巡视府内布置﹑见戏班班主﹑给下人发赏钱等等。 因今日要办喜事,周樱樱便着意打扮了一番。她头上梳了个稳重些的十字髻,又穿了一身鹅黄襦裙,瞧着便如一株旁水而生的黄水仙似的。 此时周樱樱正坐在妆枱前,就镜中见着夏荷夏葵正垂首侍立一旁,似乎颇有些不安的样子。她们入府不久,经了留春及挽春调教,今儿才头一回入主屋侍候。 周樱樱见此,问留春:“打赏用的碎银可兑好了?” “昨日就兑了。” “那先赏给屋里的人吧。” 留春听了,忙拉过二夏过来谢周樱樱打赏。这两个小丫头才进主屋便得了赏,一下子都有些喜形于色。 韩光霁难得比周樱樱晚起,起来时见她正在发赏钱,便笑着过去问她:“我呢?我可有赏?” 二夏这才头一回见着韩光霁,夏荷只看一眼便羞得低了头,夏葵更是愣愣地看着出了神。留春见她们不成器的样子,径直皱眉,心中暗想回头少不得一顿教训。 因韩光霁来了,春深便自觉领人退了出去。此时周樱樱才笑着打了他手心一下,“赏你休沐一日!” 韩光霁听了,叹道:“待会便要出去陪客,倒不比在宫中当差松乏多少。” 接着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周樱樱便去了见戏班班主。她人一来便给众人发了赏钱。接着便要定今日要演的曲目顺序。周樱樱对戏曲识得不多,早先只挑了些内容喜庆的,至于哪出先演哪出后演,便由得班主发话。 只二人商量得正好,却有人来寻周樱樱,说道厨房那头出了大事。周樱樱一听,便别了那班主赶去厨房了。 周樱樱才到,金嬷嬷便上前施了一礼,又道:“奶奶来得正好,这儿有件要紧的事等你做主。” 接着众人走不了几步便见一个小丫头跪了在厨房门口啜泣。 周樱樱见此眉头一皱,问道:“这到底怎么了?” 小丫头听得,哽咽道:“叁奶奶恕罪,奴﹑奴婢不慎把醋打泻……毁了那些刚浸好的金丝菜。” 金丝菜即是鱼翅,在古代乃八珍之一。西京有一道名菜叫金凤鲟龙翅,是以鸡汤煨成的鱼翅。但凡高门大户宴客必备这道金凤鲟龙翅。 周樱樱听着这以醋毁翅一出,便知是有人想教她头一回宴客便失礼人前。至于这个小丫头或是被人栽赃嫁祸,或是受人指使。此时却不是关键之处。 思及此,周樱樱便朝金嬷嬷道:“她犯了错,过后再议。眼下我只要知那些金丝菜可是尽数毁了,再不能用?” 周樱樱说罢,金嬷嬷便把厨子拉了过来回话。厨子答道:“回叁奶奶,那些金丝菜只勉强用得一些,十之七八都毁了。” 今儿宴客就有八﹑九席,总不成只得其中一两桌上这道金凤鲟龙翅吧? 周樱樱听后又问:“府中可还有备用的金丝菜?” 金嬷嬷答道:“都尽数调出来了。” 周樱樱听得,立时便想起闻风斋里的张嫂。张嫂干过倒卖的营生,说不准也有门路能买得金丝菜。 思及此,周樱樱便道:“你想想法子,看看能否除了金丝菜上的醋味。我一道去寻新的回来。” 然而厨子听了却摇头道:“叁奶奶这是有所不知……这金丝菜烹调前便要用清水浸泡两日,还得早晚换水……眼下便是寻得新的金丝菜也是来不及了。” 如此说来陷害周樱樱的人倒是熟知其中关节,实在教她知道了也来不及修补。周樱樱思前想后,实在没想出万全的法子来,只得暂时回闻风斋里去。 回得屋里,韩光霁正等她回来用朝食,只一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便知是生了意外,遂问她何事。周樱樱遂把金丝菜的事如实告知。 末了,问道:“叁郎,你说这金凤鲟龙翅换成别的行不行?” “金丝菜乃八珍之一,霎时间哪里寻得一样矜贵的来取代?” 周樱樱听得,一时泄了气,抿着嘴问:“非吃不可?” 韩光霁见此,笑道:“这是西京高门宴客惯例。” 此时此地周樱樱正是犯着愁,见得韩光霁脸色从容,不禁恼道:“你媳妇遭人陷害,你瞧着倒是挺悠哉悠哉的。” 韩光霁听罢,夹了只小笼包到她碗里,说道:“你前阵子脸上才将养些肉来……忙了几日又瘦回去了。我瞧着出些小纰漏也无妨,省得父亲见你能干索性把中馈托予你。” 周樱樱闻言,却是气道:“韩叁,你会不会说话!我眼下正是腹背受敌,你不应该同我并肩作战么?我不乐意接手中馈是一回事,但我也不乐意凭白吃这闷亏。” 韩光霁听了,噗嗤一笑,“……往日也不知你有这般不输人的心性。只这金丝菜确实不能凭空变出来。” 说至此,周樱樱忽然想到西京一处定有金丝菜,便挨到韩光霁身边低声道:“叁郎……你想宫里会不会正好有备好的金丝菜呀?” 韩光霁一听,伸指弹了弹她额头,说道:“你心挺大的,竟敢把主意往那儿打……”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倒不如去外头的酒楼问问看吧。他们开门做生意,定有些备好的金丝菜的。” 韩光霁提起酒楼倒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周樱樱立时道:“是了,谢公子在西市也有酒楼,我这就去问问看。” 然而她才起身,韩光霁便拉了她的手道,“你去?今日你不得留在家里做主么?” 周樱樱听得,立时回道:“……并不是我亲自去。不过是想回屋里写几个字托给谢公子罢了。” 一时间韩光霁便是脸色沉沉,良久才道:“……既如此,托给我便是。” “你?你哪得空办这样的事?” “客人午后才来,还有些时间。” 原来韩光霁想的却是这回周樱樱遇着为难之事,若谢怀悯真帮上手,他这个做丈夫的却袖手旁观,那自己在周樱樱心里岂不是落了下乘? 周樱樱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抱了他手臂道:“今儿为了我的名声你可要好好办事,倘办好了,我回头就赏你。”这赏的是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韩光霁本来不过是想在周樱樱心中争个一席之地。听得把事办好有赏,办事的劲头立时便起来了。 出招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这道理周樱樱是知道的。是以把金丝菜的事托给了韩光霁,她便收起了心,料理起别的事来。 直忙到了中午时候,周樱樱才得空来吃些糕点充饥。吃过糕点又吩咐留春:“也不知道叁爷有没有用午膳,让小厨房也备些吃的。” 留春应了话,才出屋子便碰见来寻周樱樱的韩慕兰。韩慕兰本就生得窈窕风流,被禁足了一阵,便显得有些憔悴消瘦。 周樱樱见她来了,心中叹了口气,面上还是笑着迎她:“大妹妹怎地来了?” 韩慕兰点头应了,一时却未言语。 周樱樱见此,说道:“你被姨母拘着一段日子,难道还未想明白?” 韩慕兰闻言,愣了愣神,低声道:“想明白了,今儿母亲放我出来是因为她相中的人家也会来做客……我只是有件事想问表姐。” 周樱樱见她神情落寞,一时也不忍拒人于千里之外,便道:“你问吧。” 韩慕兰听罢,贴到周樱樱身边小声道:“我被拘着前见过谢公子一回……彼时他说他已有意中人……表姐可知他的意中人是谁?” 周樱樱听后,不禁皱了眉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把前事忘了,谢公子于我而言不过是陌路人。我哪能知道他的意中人是谁。再说你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此时韩慕兰却是怔了怔,讷讷地道:“我知道了能如何?我要是知道他的意中人确实比我出众,我也能死心了……”她说着,脸色忽地变了变,“然而他的意中人却是个有夫之妇,这教我如何甘心?” “大妹妹说的什么话!” “表姐,其实我都知道。你就是谢公子的意中人,对不对?” 周樱樱见她神色执拗,当下也不欲多说,起身便要把人送走。 然而她才起来,却见韩光霁正进了屋子,说道:“慕兰,你在胡说什么?” 韩慕兰见韩光霁回来了,抿着嘴道:“叁哥,表姐有了你却还去招惹我大哥和谢公子,这口气你也忍得下来?” 韩光霁听了这话,脸色一沉,说道:“她的事我心中有数,由不得你在这儿空口白牙地泼脏水。慕兰,你自个也是女子,难道不知声誉于女子而言最是要紧?” 韩光霁待韩慕兰与韩慕芝虽说不上亲近,但往常也是容让居多。韩慕兰骤然吃了他一通教训,双眼一红,颤声道:“你﹑你们都帮着她?” 韩光霁见此,皱眉道:“我看你为了谢怀悯已是没了分寸。你再是如此,我也不得不回了父亲,让他亲自管教你,省得你再闹出事来。” 韩慕兰听了这话,哪还敢再纠缠,只得领了人离去。 周樱樱见人走了,立时到韩光霁身旁拉了他的手道:“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与她还真说不明白,”她说着顿了顿又低声道,“往日只知道你爱拈酸吃醋,未曾想到了要紧关头还是讲理的。” 韩光霁闻言,哼声道:“你以为只有你知道夫妻一体的道理?” 周樱樱讪然一笑,问道:“金丝菜可寻着了?” “寻着了。那谢公子出了大头,余下的我派人分别去几间酒楼凑足了数。” 周樱樱听了这话,一时大喜,抱着人便往他脸上亲。末了,又问道:“可有付钱给谢公子?” 倘若周樱樱亲自去,谢怀悯肯定不收银子。可现下是韩光霁冷着张脸给他送钱,他却是不敢不要的。 “给了一倍的银子。” “这就好了。我也不想欠下人情。” 韩光霁听她话中之意是不欲与谢怀悯多有牵扯,一时间心气也顺了许多。 因凑足了金丝菜,周樱樱立时便带了人回厨房。金嬷嬷与厨房里人的也未曾想到周樱樱竟有本事寻来备好的金丝菜,一时间便愣了神。 周樱樱见此,心中微微得意,又与留春道:“这些金丝菜得来不易,今儿你便在厨房好好守着,只那金凤鲟龙翅未端上桌你也离不得这院子。” 如此这般,金丝菜的事解决了,往后再没有生别的意外。周樱樱头一回在侯府宴客总算顺顺当当地完成了。只中途她还寻了个空去偷看许姨太太给韩慕兰相看的人家。只见那小公子模样也算得俊郎,可衣着过于华美,便显得略有些轻浮。且他那骄傲矜贵的模样与谢怀悯温柔谦和的样子确实相去甚远。 宴会翌日周樱樱便给自己放了假,好好地歇上一天。只当晚与韩光霁用过晚膳,却见侯爷的小厮来传话,要周樱樱带上闻风斋的账簿与韩光霁一道去见他——原来侯爷是定了要周樱樱两个月内减省院中开支两成的。如今离两月之期尚有几日,看来是要提早检查成果了。 如此,周韩二人便并肩往侯爷院里去,途中韩光霁说道:“说不准父亲这回便要把府中的事交给你了……我就说那金丝菜倒不如寻不着。” 其实周樱樱自己也不想接这活。且不说她本就不是好权的人。要真扛起这中馈,工作量多了不说,月例又不会给她增多。这般想来,便是愈想愈不划算。 二人到了侯爷屋里,便见侯爷与许姨太太正端坐上首。许姨太太歇了几天,脸色也转好了些。 周韩二人才坐定,许姨太太便道:“阿樱,这次宴客你办得不错,侯爷刚刚还夸你来着。” 周樱樱回道:“侯爷谬赞了,不过是姨母教导有方。” 此时侯爷颔首道:“今儿让你过来是要检查你功课的,上回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周樱樱应声,捧了账簿上前,把这两个月的流水指了给侯爷看,结果与之前对比减省了两成不止。 “从前媳妇怠于家事,以致院中有许多铺张浪费的地方。这回得了公爹提点,把家事好生整顿了一番,银子便省了下来。”这般说着,又把拿乌鸡蛋做糕点的事当成笑话说予侯爷知。 侯爷听罢,说道:“从前那些事改过来便好了……你既把我吩咐的事办妥了,往后院中诸事便凭你夫妻二人裁夺,”他说着看了韩光霁一眼,又道,“你姨母病了一回,身子还需得养着,往后你便帮趁她管一管公中吧。” 侯爷这话,周韩夫妻二人早有所料。韩光霁此时便立马回道:“父亲,樱樱向来身子弱,前些日子还吃着药。现下便要她揽了公中的活,我怕她是应付不过来。” 侯爷闻言,脸色便是一沉,“我看她最近脸色倒是不错……你日后总得接这世子之位,她便是世子夫人。这公中的活早晚要到她的手里。她身子要是一直好不了,可是要寻旁的人来管这事?” 韩光霁听了这话,心中一怒,起身回道:“父亲,儿子虽不肖,也是知规矩的。这公中之事自该由正妻来管,岂能轻易假手旁人?” 韩光霁这番话一下子便剌着了侯爷同许姨太太二人。一旁的周樱樱见这父子二人说不两句便吵起来只觉头疼。她见着侯爷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便要起身劝一劝韩光霁。 韩光霁正觉着有人拉他袖子,才回首却见周樱樱脸上煞白,人便往前扑去。也幸亏他手脚快,身子一扭便把周樱樱抱了在怀里。 “樱樱!”韩光霁把人抱住了,忽地想起周樱樱说过要紧关头便要用上这招。只他心中不安还是唤了她几声,只盼她打个暗号示意。 然而周樱樱在他怀中双眼合紧,似是全无知觉。韩光霁心中一急,立时握了她的腕子来把脉。他两指在脉上一按,只觉脉像虽弱,却是滑如走珠……这般的脉像分明是滑脉!这要不是积食……便是有孕了。 抑郁 周樱樱方才想要起身劝韩光霁,只她动作急了,忽尔便觉着眼前一黑。眼下转醒过来便见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里。 “樱樱。” 周樱樱听得韩光霁唤她,一时间心里便觉踏实起来,又回了一声,“……叁郎。”如此应罢,复又抬眼看向韩光霁,只见他脸色似喜似忧。 遂不禁问道:“叁郎,这是怎么了?” 韩光霁此时握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刚刚晕了过去,郎中已经来给你把过脉了,”他说着顿了顿,接着颤声道,“他说你有孕了。”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周樱樱与韩光霁晚晚同襟共枕,如今有了孩子也是意料之中。思及此,她不禁捏了捏挂在腰间的那个香囊,里头还藏着她刚来侯府时写下的那片纸——从前她还想也许有一日不知怎地便回去了。只眼下有了孩子,蓦然只觉她往后当真要在此渡了余生。这般想着,周樱樱心中一时间便是五味杂陈。 韩光霁不知就里,见她双眼微红,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爽利?” 周樱樱闻言,摇首道:“没事,是高兴的。”如此说着又伸手摸了摸韩光霁的脸。他看着还是这么青春年少,甚而睡着的模样还像个半大的孩子,可如今他也快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韩光霁听了,把手搭在她的手上,欢喜道:“我﹑我也高兴。” 夫妻二人这般说了会话,周樱樱才想起侯爷和许姨太太,便问他们如何了。 韩光霁闻言笑道:“……你这一招确实厉害。父亲见你晕了,后又知你有了身子,便教你好生歇着,中馈之事再也不用管了。” 周樱樱听罢也笑道:“这倒是遂了你的意啦。” 接着待周樱樱歇好,韩光霁便扶了人回闻风斋。周樱樱身边几个贴身丫环当夜便知晓她有孕的事。翌日韩光霁也把此事开诚布公,并要院中上下好生侍候。 周如柏得知妹妹有了身孕,也是喜形于色,尔后又道:“可惜早先已把给父母的礼送回登州了,要不把这好消息也带上,他们不知该有多高兴。” 周樱樱闻言,笑道:“眼下再补封信也不迟。” 周如柏颌首应了,又道:“妹妹,我原来还想要寻个宅子搬出去。可韩叁接着又得离家两个月,此事便等他回来我再安排。” 这些日子以来,周如柏与周樱樱来往频繁。周樱樱也逐渐对这位兄长生了孺慕之情。虽说她也知周如柏在武安侯府不过是客,早晚也要开府独立,然而眼下闻言,还是不禁说道:“怎么来了不久就急着走?” 周如柏听了,笑道:“你自己有夫有子,可别忘了哥哥还是孤家寡人,难道要我在侯府娶妻不成?” “哥哥的终身大事我哪敢阻挠?只叁爷在京里也有几处宅子,哥哥要是觉着合意,倒不如住自家人的地方吧。” 提起韩光霁,周如柏又问道:“你有了身子后,他待你如何?” 周樱樱笑道:“往时他偶尔也会出去应酬的。我如今有了身子,除却要宿在宫里的日子,他便是天天回来陪着我。” 周如柏闻言,沉吟半晌,说道:“这些话原来该由母亲与你说的,只她不在你身边……我便厚着脸皮替她问你。你说,你有孕后,那韩叁可有动那些个丫头的心思?” 周樱樱不妨他竟然问夫妻的闺中事,脸上一红,含糊道:“哥哥……你怎么管这些个来着?他﹑他答应过我不会的。” 此时周如柏盯着她,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就怕上梁不正下梁歪。侯夫人现在怎么过你是知道的……虽说我们家是按着规矩安排了陪房,但你底子本就弱些,要是怀着孩子还要管那些搅心的事情,哪能好好养胎?” 周樱樱知他是顾念自己,好说歹说才教他信了韩光对自己确实是一条心。 末了,周如柏又道:“……之前华州乱事稍平。许多流民集结在西京附近。我听闻圣人有意开仓赈灾。只最近国库紧张,回头你让韩叁问问候爷,武安侯府是否有意捐银赈灾?” 周樱樱听后却道:“枪打出头鸟,武安侯府若抢这头一份,会不会太出风头了?” 周如柏听得,笑道:“看来妹妹真长大了,还知道枪打出头鸟。你放心吧,侯爷为人谨慎,自不会当这出头鸟。我只是想给他们提个醒,多留些现银在帐上。免得到时京中家家户户都给朝廷表了心意,侯府却是落后了。” 及至掌灯时份,韩光霁已是早早回府陪着周樱樱。因未至用膳的点,二人便在里间说着闲话。 “……你镇日陪在圣人身边,哥哥说的事你可知晓?” 韩光霁此时正拿着个柑桔剥皮给周樱樱,边喂了一瓣进她嘲里,边回道:“这风声传了许久了……既传到吏部那头,想来要落实了。这事我往后再告诉父亲就是。” 周樱樱嚼了嚼嘴里那瓣甜柑,见韩光霁神色不虞,便问他:“你最近总没个笑模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韩光霁默了默,忽然苦笑一下道:“哪有什么烦心事……不过想着不如同上头告个假,不随圣人去行宫了。” 自韩光霁得知周樱樱有了身孕,说是把人当成眼珠子也不为过。周樱樱自个不过是刚得了消息时忐忑了几日,缓了心情便是好吃好睡地养着。倒是韩光霁忧心得厉害,他要是在屋里,周樱樱几乎是脚不能下地。 周樱樱只道他年纪轻轻便初为人父,心里一时接受不过来。谁知他这势态愈发严重,吃的不多,晚上睡的也不好。周樱樱瞧着他清减的样子几乎疑心他是得了产前抑郁了。 如今听他为了陪着自己养胎,竟是想要推了往行宫之事,忙劝道:“叁郎,我虽然也想你陪在我身边,可这差事要紧,你可别一时冲动犯了傻!”如此说罢,见他还是怏怏不乐,又握了他的手劝道:“我看你分明有心事,快说给我听。” 韩光霁闻言,把手里的柑子放下,回道:“白日在宫里总想着,不知你吃得好不好,过得顺不顺心……到了晚上又想不知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女孩倒好,我便像待你那样待她就好了。要是个男孩……我也不知道父亲该怎么对孩子才是好?” 人小时候总要学这些那些。可教人如何当父母的却是少之又少。如此,父母如何对待我们,我们便是如何对待孩子——尽管那并不一定是我们乐意的。 韩光霁自幼便经历父母失和,与双亲之间的关系也淡薄得很。其实周樱樱也是年幼失怙,记忆中没多少父母关怀。因她知晓韩光霁心中所想,一时间便只觉心中一酸,也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 小别 韩光霁贵为侯爷嫡子,不止出身好,又是才貌俱全,且年纪轻轻就得了圣人的青眼。这般天之骄子本应过得何等快活肆意?可现下周樱樱没瞧着他的光鲜亮丽,只见得他眼中的彷徨。 周樱樱看得心中一软,握了他的手问:“叁郎,你说说,你想要孩子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韩光霁听罢,沉吟半晌,低声说道:“……我只愿他身体健康,快快活活的,也不必才能出众,以后磊落做人便是。” “那孩子怎样才算快活?” 韩光霁想了想,忽尔朝她一笑,缓缓道:“能有些时间玩耍,不用早起习武,晚间读书……便是偶尔贪玩犯错也用不着罚他跪祠堂。” 周樱樱回他一笑,应道:“好,我们不罚他。” 韩光霁听了,默了默才又道:“他要是生病了,你就陪在他身边……我呢,就去甘味斋给他买些果脯送药。” “还有呢?” “他每年生辰我们都陪在他身边。” “好。” “以后我们便是闹了别扭也不能在孩子面前争吵。” 周樱樱听至此,拉了韩光霁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说道:“有你这样的父亲,我觉着他就是最幸福的孩子了。” 韩光霁闻言,愣了愣神,问道:“当真?” 周樱樱此时颔首笑道:“几多男子生了孩子便不管不顾,由得女子教养。难得他还未出生你便对他这样上心,你以后定然是个好父亲……再说,你是头一回,我也是如此。以后便是犯了错,你我一起担着就是了。夫妻么,不就是要同甘共苦吗?” 韩光霁听罢,细细想了想,说道:“我早先冷落了你两年,叫你在府中孤零零的。也幸得你同周家没有怪罪于我……往后便是有苦头由我来吃便是,”如此说着又拈了一瓣柑子喂到周樱樱嘴边,“你只吃甜的就好。” 周樱樱笑着应了他的话。末了终归是劝动韩光霁安心出差。因着韩光霁接下来要离家两个月,周樱樱便与他商量好了耍把哪些旧人挪回院中侍候。侯爷原就发了话,闻风斋中诸事俱由他们夫妻二人裁夺。且周樱樱眼下身子矜贵,她一声令下自是无人再敢抯拦。 至于小厨房里的张嫂,周樱樱原就答应过她,只要她能把厨房的花销减省叁成以上,便对她从轻发落。周樱樱说话算话,顾念着她不过被丈夫连累,只把她遣回了事。 然而张嫂临行前竟求周樱樱把她留在闻风斋。且除却她还有几个人也不愿意离去。原来这些人本就不是干要紧的活,日常难得从主子那里得赏。闻风斋里只得两个主子,也容易侍候,又愿意论功行赏。因此许多人便情愿在这侍候周韩二人。 周樱樱虽然有些同情张嫂,但她那好赌成性的丈夫却是个无底洞。张嫂撇不开丈夫,终究是个隐患。是以周樱樱便拒了她的要求,仍旧把人送回去。至于余人,周樱樱着春深按绩效选了些勤奋上进,且背景干净留下的。如此把院里的人拔干净了,韩光霁也可放心离家远行。 未几,便到了韩光霁出发之时。临行前一夜,夫妻二人便似有说不尽的话一般。因周樱樱有孕,韩光霁便向刘鹊请教了许多,如今又一件件地提醒周樱樱…… 周樱樱好不容易顶着困意,把这些啰唆听完,忙扯开话头道:“……前儿哥哥说的事怎么了?圣人可要开库赈灾?” 韩光霁听得,应道:“原来是有这个意思的……只是上了朝,各派势力为着争功劳,各有不同的说法。一时间圣人也未有表态。” 周樱樱闻言,不禁皱了眉,“圣人能等,饿着的百姓能等么?这是功劳重要还是百姓的性命重要?” 韩光霁此时叹了一息,回道:“旁人的性命自然没有自己的功劳重要了……”他说罢见周樱樱脸有恼色,只劝道,“朝廷上这种同党异伐的事多去了。为官者真心为百姓的可是少之有少。这种事以前不少,以后也有……你要是听了便烦心,我便再也不同你说了。” 许多事古往今来其实都是一般。不过周樱樱原来也不是特权阶层,是以对那些黎民百姓便更能身同感受而已。 韩光霁语毕,垂眼看向周樱樱,见她仍是脸色不虞,便亲了亲她,又安慰了几句。因韩光霁这般温柔小意,周樱樱也便回复了笑模样。 自周樱樱有孕起,韩光霁与她亲密都是点到为止。然而此时周樱樱却按了他的颈不许他离开。 “樱樱?” “你明天就走了,你难道不想?” 韩光霁顿了顿,终是回道:“我想……可是你……” “我们又不是没试过旁的法子。”周樱樱这般说着,探头朝他唇上轻轻吮了下,接着被子底下的手已熟门熟路地探进他裤子里。 韩光霁本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里经得住她挑逗?又因素了一段日子,如今阳物甫被她握在手中,便已勃发而起。 如此想来韩光霁倒觉着能出差两个月是件好事。要是这般晚晚与周樱樱同床共枕,却是能看不能碰,怕是真要把人憋坏。韩光霁毕竟爱惜周樱樱,原想着等胎坐稳前都不与她行房。只眼下想着二人临别在即,便姑且放肆一回。 因怕压着周樱樱的身子,韩光霁便坐起身,把周樱樱身上的衣裳褪了,又将人抱在怀里。周樱樱这时日来吃得好,睡得够,身上便长了许多肉。原来窈窕的身子逐渐显得丰腴起来。 周樱樱裸着身子半靠在韩光霁胸前,垂眼便见着腰上多出来一截的软肉,不禁叹道:“真胖了许多……我要是瘦不回来,你以后可不许嫌弃。” 韩光霁见她对着自己腰上的肥肉叹气,笑道:“哪里胖了?是之前太瘦了。”他说话间双手便从后兜住了她双乳。周樱樱的身子他最是知道,以往这双椒乳尚能被他一手握住。可如今握在手里,却似是兜不住似的,稍一用力,乳肉便溢满手心。 他可着心意揉搓了一会,直把乳尖磨得抵着掌心也不撒手。且一边动作,一边亲吻周樱樱耳垂腮边,说道:“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周樱樱此时正坐在他胯上,双腿大张,那硬挺的阳物便从她腿间竖着。她被他摸得动情,双手也握住他的阳物撸动。与此同时腿心的软肉也被他的耻毛刺得又酥又痒。 未几,周樱樱终是按捺不住,拉了他一只手到自个腿间,嗔道:“……这里也要摸摸。” 因周樱樱月份尚浅,韩光霁不敢深入,指头只摸着穴缝间那肉珠揉按。周樱樱许久未尝情事,被他侍候了一会便颤着身子泄了出来。韩光霁见她泄身后手脚疲软,便握了她的手来动作。接着两人俱泄了一回,才净了身相拥而眠。 宵禁 韩光霁走的那个早晨,周樱樱起了个大早去送行。可因她身子重,韩光霁只让她送到院门。 这几个月以来周樱樱与他日夜相伴,一时间要把人送走,心中确实不舍。此时周樱樱心中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地劝着他出差,留在家里陪着自己不是挺好的么? 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滋味,周樱樱如今也是尝到了。 只韩光霁见着她依依不舍的模样却是心中甚甜。眼下也顾不得旁人,伸手把揽了周樱樱的肩,先答应她早去早回,又说道会勤寄家书。 临别在即,周樱樱此时后悔也是无用了,点头应了他的话便目送着他离开。 因韩光霁离了家,周如柏便多了到闻风斋走动。这日二人正在用晚膳,周樱樱便与他说道捐款赈灾的事。 周如柏听了,说道:“圣人在这要紧关头离了京中……怕是有些鹬蚌相争的意思吧。”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前头还听说圣人新近得了位中意的娘娘。因那位畏热才不得不带了人离宫。” 周如柏闻言一笑,低声道:“傻妞!什么娘娘?不过是幌子罢了……”他说着伸手往上指了指,“上头的人最懂制衡之术……朝中上下若是一团和气,他倒要起疑心。赈灾的事复杂,牵涉的银子多,谁都想要捞一笔。圣人要是此时出手,总有些顾此失彼。让他们闹一闹,彼此消耗,他回来再主持公道不是正好么?” 周樱樱听了,回道:“这般拖着,怕是人都要被拖死了。” 周如柏听得,答道:“我晓得你打小便是软心肠,可你眼下有孕在身,切忌多思多虑,”如此说罢,忽地想起一事,又道,“白马寺似乎有派人往城外布施,你要是为着安心,也捐些银钱去白马寺好了。” “这主意不错……只我最近不便出门,可否托哥哥把银钱送去白马寺?” 这般的要求,周如柏自是应了,又劝道:“你月份尚浅可劳累不得,院中的事便由着春深她们忙去好了。” 周樱樱听后,笑道:“哪有可忙的事?如今大事俱定,不过按规矩办事而已……倒是姨母是真不得闲。” 原来圣人离京前便行了殿试,韩光照入了叁甲,赐同进士出身。却说圣人有意提携寒门,是以高门子弟入试最多不过能得叁甲。按周如柏的说法,倘韩光照非侯门子,想来得个一甲也是有机会的。 然而不论如何,中了同进士也是件喜事,既有喜事便免不得要宴客同喜。这些活儿自不然又落在了许姨太太的头上。这回周樱樱再也不怕被人拉去当壮丁,遂在院里清闲渡日,只宴客前几日便备了份厚礼予韩光照贺喜。 韩光霁离府以来,除却周如柏时常来闻风斋,那刘鹊亦会定时过府替她把平安脉。周樱樱虽觉着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与春深毕竟是未婚夫妻,二人婚前能多处些倒不是坏事。 如此这般,过得半个月周樱樱总算收到韩光霁头一封家书。周樱樱以前活在实时通讯的时代,如今把家书握在手,始知鱼传尺素﹑鸿雁传书是如何教人殷殷期盼。韩光霁这封信是出发不久便写下的,信上一言一语俱是对她关怀。这些啰唆的话,周樱樱早已听他亲说口说过十遍八遍……可如今得了信却又按捺不住翻来覆去地看。 只她方写好家书直要派人捎去驿站,院里的潘管事却已来寻她。这老潘便是闻风斋院里的旧人,从前也是侯夫人亲自安排的,韩光霁对他很是放心。 周樱樱见他来了跟前,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方才写了封家书,你替我派人送去给叁爷。” 潘管事听了却回道:“叁奶奶,有件事儿得先同你禀报。” 周樱樱知他为人向来沉稳,此时脸色却不大好看,便敛了笑意说道:“你说。” “叁奶奶,西京今儿生了些乱子。听说有流民混入了城中,光天化日之下便刧了马车……车上尚有女眷在。” 周樱樱听得,啊了一声,问道:“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两日前。因顾着女眷名声,官家同苦主便有意把风声压着。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且我听门房子说今儿外头又有大动静,莫不是又出事了。” 周樱樱闻言,皱紧了眉说道:“既如此……这些时日里你便把院里的人看紧,丫环媳妇俱不能出门办事,便是奴仆小厮也须得结伴同行,千万别落了单。” 潘管事应了周樱樱的话,又收好家书才告退。到了晚间,周樱樱见着周如柏自不然要问刧车之事。 周如柏闻言,回道:“是真的,听说出事的是城东陆家……被掳走的是他们家的媳妇,至今未把人寻着,怕是凶多吉少了,”他说罢沉吟半晌才又道,“妹妹,这事怕是还有手尾。城中陆续生了事,我怕混进城里的流氓比官家想的还要多……我告诉你这些也是给你提个醒。这些日子,便是白日里也不要随意在外走动。” 周樱樱颔首应了,又把今儿吩咐潘管事的话说予周如柏知。周如柏听罢也觉得这般安排甚好。 只周樱樱尚未安心,又与他道:“哥哥,要不我们再多招几个护院过来好不?” 周如柏怕她忧心影响了身子,立时道:“好,这事由我来办便是。” 然而人同此心,西京一出事,镖局武行的行情立时上涨。且周如柏在西京人脉本就少些,后来还是托了谢怀悯才寻得七八个孔武有力的护院回来。 原来闻风斋以外的人还觉着这位叁奶奶经不住风浪,才出了点事便急急往外招人。然而就在护院到了侯府的第二日,朝廷便贴了公示,说道京中有贼人作乱,往后城中要实施宵禁。 未卜 不过是一群食不裹腹的流民竟把繁华的西京闹得家家户户叁更至而不敢灭灯,这事儿确实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原先武安侯府的人还觉着周樱樱大惊小怪,如今府中却都随了她的规矩,丫环媳妇不得出门,小厮仆役外出办事也得结伴而行。 留春知了这事便笑着与周樱樱道:“奶奶这会是早着先机……你不如说说看,这宵禁什么时候才到头?” 周樱樱闻言,笑道:“我哪有这等本事?你要知道还不如同老潘打听打听,”她说着,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又叹了一息,“这乱子不平……连家书也慢了。也不知道叁爷在外头是否平安?” 一旁的春深听了,忙劝道:“叁爷随圣人出行,同行俱是精兵良将,奶奶大可不必忧心。” 周樱樱听得便点头应了。 她刚诊出身孕时已怀了月余,如今快有两个月了。只她这胎怀得不错,只是爱困爱吃,倒没旁的不爽利。此时同二春说了阵闲话,她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了。春深见了,便扶了人回里间歇息。 因睡前贪嘴,多吃了些糕点,周樱樱睡得迷迷糊糊便渴醒了。人方转醒便听得外间传来细碎人声。 周樱樱本想唤人端来茶水,然而一时喉间滞涩,竟未发出声音来。此时忽地听得春深的声音道:“……如此,可别让奶奶知晓教她忧心。” 春深语毕,留春便接话道:“只事情闹成这般,我们能瞒多久?” “反正能瞒一刻算一刻吧。” 周樱樱听了,立时哑着声音唤了声春深。 二春入得里间,问道:“奶奶可是要茶水?” “嗯。” 周樱樱被留春侍候着喝了水,润了嗓子才问道:“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听见了。这样的大事你们怎能瞒我?” 其实周樱樱刚刚只听了个结尾,这话不过是唬她。 春深闻言悄悄朝留春打了个眼色。然而留春未曾察觉,倒是把周樱樱的话信了个十足,立时垂头道:“奶奶恕罪。” 二春之中还是留春心眼浅些,周樱樱见此又追问她:“这事情始末,你仔细说与我听。” 春深见周樱樱话已摆在这了,只得收了眼神道:“奶奶,这事还是由奴婢来回话吧……原来城东陆家出事之后,又有人家的马车被刧。前两日,白纸巷的刘家遭了贼人洗刧,还有女眷被掳了……” 周樱樱听后,啊了一声,“白纸巷……离侯府也不远啊?” “正是如此……我们才不敢告诉奶奶。” 一旁的留春听得,忙搭腔道:“奶奶,这是大少爷下的令。不然我们也不敢瞒着你……” 四春怵周如柏,周樱樱向来知晓,此时只叹道:“你们为我好我是晓得的,”如此说着,想了想又问,“西京守卫森然,那些个流民想来也是乌合之众,怎地害了这么多人还未能结案?” 春深听得,回道:“奴婢也只得知个梗概而已……只侯爷已调了些人马守着侯府,奶奶倒是不必忧心。” 提起侯爷,周樱樱便想起那在妙音庵修行的侯夫人,“……也不知那些恶人会否打佛门主意?” 留春晓得她想起侯夫人遂回道:“听说外头一出事,侯爷便亲自去妙音庵打算把夫人接回府……可是夫人不愿意。” 周樱樱听得,只道:“她脾性本就如此……只望这乱事早日平息,家中人个个平安。” 待到掌灯时份,周樱樱早早便在正屋里等着周如柏上门。 周如柏一入门见她精神有些不济,问道:“怎么了?昨夜没歇好?” 周樱樱闻言,摇首道:“我没事。哥哥,我有事问你。京中眼下情况到底怎样了?” 周如柏听得此话,眉头一皱,眼刀子便往二春身上飞。 周樱樱见此,忙道:“是我自个偷听来了,你怪她们作何?”只她怕二春在周如柏跟前不自在,又把人屏退了。 待人走后,周樱樱便道:“她们都是我贴身的人,我如今身子不便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可不能背着我偷偷罚她们!” 周如柏闻言,叹道:“几句话也守不住,罚又有何用?徒惹你心烦罢了。” 因这时日以来,兄妹二人多有亲近,周樱樱便扯了扯他袖子撤娇道:“哥哥还是把实话说予我知吧……总好过我胡思乱想更是伤神。” 周樱樱听周如柏说的和春深差不离,便问他:“这些匪徒行事猖狂,难道官家半点蛛丝马迹也拿不住?” 周如柏回道:“怎会拿不住?就白纸巷那回,官家当场便斩杀了几个恶贼……只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前头当马前卒的人除了捱饿是什么都不怕了,虽说本是些乌合之众,但凭着那胆气也教官家折损了些人马。” 周如柏且听闻有个贼人说道,吃过些山珍海错,睡过漂亮的女人总比凭白饿死来得值当。只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予周樱樱知晓。 “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人呢?”周樱樱说着,想到周如柏方才说“前头的马前卒”,不觉间问道,“难道这些人背后竟是有人指使?” 周如柏听了,点头道:“这乱子是从华州而起的……去年华州因水祸死伤者众,圣人自然要寻当地官员问罪。据说当地一个长史被推了出来顶罪。如今这帮乱民的头头便是那长史的儿子。” “这﹑这不是官逼民反么……哥哥,你说要是官家去招降,那长史的儿子会不会降?” “亏你想出这般主意来,”周如柏说着却是摇了摇头,“先不说圣人眼下不在宫中,这主意没人拿得住。且这帮贼人害的俱是大户人家,若要招降他们第一个便要反对……如今这梁子是结下了。” 因提起圣人,周樱樱又问道:“西京眼下这般情形,圣人也该提早回程主持大局了吧?” 周如柏听得颔首道:“听说圣人是有这个意思……只现在为了防贼,城门紧闭,书信往来便慢了些。再过几日,约莫便有消息了吧。” 周樱樱听了这话,便日日等着韩光霁的家书。然而过得叁四日仍是毫无动静。又过了几天周樱樱才又得了消息,说道圣人在回京途中遭了贼人暗算,幸而一位中郎将替圣人挡了一箭,圣人方得以脱险。虽说贼人当场便伏诛,可他使的箭却淬了毒,挡箭之人眼下便是生死未卜。而这位中郎将便是韩光霁。 兄弟 韩光霁的消息是老潘传回来的,那时正是晌午。据说昨晚半夜时份,侯爷便先得了信儿。周樱樱听得,一时只觉心乱如麻,腹间更是阵阵抽痛。 一旁侍候的春深见她脸色煞白,忙把她扶着坐下,“奶奶别急,侯爷既已知晓,定然在想法子了。况且,那事情的仔细还没清楚。叁爷武艺非凡,说不准只是轻伤,你可别先把自个急坏了。” 这个时辰侯爷与周如柏皆未返家,周樱樱又没旁的路子,只得在家中守着。周樱樱等得心焦,偏偏这阵子都早早回家的周如柏却是迟迟未归。二春见她坐立难安的样子,又劝她把饭用了。 周樱樱虽然没有胃口,但心中总归惦着肚子那个,遂命人做了红枣粥予她。才把晚膳草草用了,外头便传来人声,周如柏总算回来了。 周樱樱见此,忙上前迎他,喊道:“哥哥。” 二人回到屋里,周如柏便问:“叁爷的事你知道了?” “知了,叁爷眼下如何你快说予我听。” 原来今日周如柏晚归便是同侯爷为了韩光霁的事周旋。前些时候,行宫中的圣人得知西京出了乱子,便决定提前回京。只半途上却遭恶贼突袭,韩光霁以身作盾为圣人挡了一箭,因而中了毒,听说当下便是昏迷未醒。待把恶贼除了,禁军便决定先把圣人护送回京。至于韩光霁的伤颇为凶险,暂且移动不得,圣人便留了两名随行的御医以及一些兵马护着他。 周樱樱听至此,立时道:“哥哥,我们派人把叁爷接回京不成吗?” 周如柏闻言,回道:“我和侯爷自然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城中有流民作乱,官家已明令封城,外面的人虽然进不来,里面的人也轻易出不去。今儿我回来晚了便是同侯爷在宫中想法子劝人把城门开了,让我们把韩叁接回来。” “他们……不愿意?” 周如柏摇首道:“他们要等圣人回来再作定夺。” 周樱樱闻言,心中自是大急,颤声问:“那﹑圣人回来要几日?” “约莫四﹑五日……” “四五日?叁郎性命在旦夕之间,哪等得四五日?” 周如柏见周樱樱神色仓皇,按住她的肩道:“你放心,哥哥会尽力保住韩叁的……你﹑你千万要保重身子。” 周樱樱听了这番话愣了愣神,忽然却啊了一声道:“哥哥,叁爷外祖家显赫……你说,他外祖那边会不会有人能说动官家把城门开了?” 周如柏听得,拍案道:“对了!我怎么竟忘了有这条路子?侯夫人的舅舅是如今的兵部尚书……听闻他与戌守城门的神武军监军是有交情的,兴许他能把人说动。” 周樱樱闻言,彷佛见着韩光霁有了生机,忙道:“哥哥,你快与侯爷说去,”顿了顿又道,“不,我和你一道去。” 然而周如柏却道:“我走的时候侯爷尚未回来……你且在屋里歇着,我去侯爷的院中等着吧。” 既如此,周樱樱只得应了。 然而周如柏离开前又悄悄招了留春到跟前道:“待会你偷偷给叁奶奶用些宁神药……她这样耗着身子可撑不住。” 留春听了周如柏的话,把刘鹊早先开给周樱樱的宁神药当成安胎药让她用了。要不是周樱樱正是六神无主,兴许或能尝出这药味变了。只她神思不属,只囫囵把药灌了。未几,她便觉眼皮沉沉,竟是一觉睡到第二日。 周樱樱甫转醒过来便觉天色已是不早,回过神便立时喊春深到身边,问她:“现在什么时辰了?哥哥可曾来过?” “如今已时了。大少爷今早来过,说道侯爷昨晚未曾回府……他留了话便又进宫去了。” 周樱樱听至此,只觉一颗心已是悬在半空。然而她心中转了转,却忽然敛了神色,叫二春为她梳洗。 待梳妆了,又用过早膳,周樱樱便吩咐春深:“去给我备辆马车,我要出府。” 春深一听,惊道:“奶奶要去哪里? “妙音庵。” 留春闻言,立时劝道:“现在外头还乱着,奶奶千万别以身犯险。侯爷同大少爷正在宫中为叁爷周旋,说不定晚些便有好消息了……你可别冲动行事。” 周樱樱听了却道:“侯爷昨晚彻夜未归便知此事难办。况且他与侯夫人素有宿怨……倒不如我以媳妇的身份去求她。再说,那些恶贼不是以大户人家的马车为目标么?我便打扮成丫环的模样,坐仆役的马车出去便是。” 春深见她神色,知她心意已定,但又顾虑她的安危,只好道:“奶奶叁思。” 周樱樱只摇头道:“去备车吧,”她说罢,见二春不为所动,恼道,“你们都不听我的话了是么?” 屋里众人一时俱不敢应声。周樱樱见此便回里间换了一身朴素衣裳,又出了闻风霁,径直往安置马车的地儿去了。叁春见此,只得在她身后紧跟着。 周樱樱到了,便吩咐其中一名车夫道:“我眼下要用车,你随我出府。” 原来之前府里已下了令家中女眷不可随意外出。车夫虽认得跟前的人是侯府叁奶奶,但真要出了事,他哪担得起这罪责。 二人僵持一阵,周樱樱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道:“表妹要去哪里?” 原来侯爷﹑周如柏﹑韩光照都为了韩光霁的事在外奔走,如今府中男主子便只有韩光耀一个。有人见着叁奶奶嚷着要出门,便偷偷向韩光耀报了信,要他来拿主意。 周樱樱此时面上淡定,心中却是煎熬。见人来了,也懒得同他拐弯抹角,回道:“妙音庵。” “是为了叁弟?” “是。” “不可。外间不太平,你又有了身子,哪能这般奔波?” 周樱樱听了这话,默了会,摆了摆手让身旁的人退下,才道:“你今儿非要拦着我?” “我是为你好。” 周樱樱一听,冷哼一声道:“为我好?抑或为你自己好?你是不是想着要是叁爷有个万一,这世子之位便落在你头上了?” 韩光耀闻言脸色一沉,答道:“我教你留在府中是真心为你着想……你别不识好人心。” 此时周樱樱神色更冷,“好人心?你是哪门子的好人?你叁番两次挑拨我同叁爷的关系……你敢说你心里不是嫉妒他?你真个是为他好?” 韩光耀听了,咬牙道:“是,我是嫉妒他。但凡我想要的,于叁弟而言都是唾手可得……我怎能不嫉妒他?可我今儿同你讲个道理……不管我们乐不乐意,我同叁弟终归是兄弟。于外人看来我们便是一家子。且我是行商的,我办事只管办完了是否得利。老实与你说,叁弟眼下真没了,对我可没半点好处。” 他说罢见周樱樱神色松动,又道:“现下二弟也有了出息,这世子之位还轮得到我手里么?叁弟要有个万一,我出外走动却是少了条臂膀,对我又有什么好?” 周樱樱虽听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却又信不过他的为人,一时间只是垂着眼不说话。 如梦 周樱樱听了韩光耀的话,默了默才道:“你既知叁爷活着对侯府才有好处就更不应该拦我了。” 韩光耀听得挑眉道:“你要为叁弟冒险,行。可你用什么身份见她?你嫁来侯府后统共见过她几回?你真以为她有把你这儿媳妇放在心上?” 此时周樱樱咬唇道:“她可以不放我在心上,却不能不把她儿子放在心上。” 韩光耀见她脸色楚楚,缓了口气道:“你回去写封信,我替你安排人送过去,”他说罢见周樱樱脸上有几分犹豫,又道,“你要是信我不过,也派你的人一道跟过去就是了。” 周樱樱也知自己此举是有些鲁莽了,心想托老潘跟这一趟也不怕韩光耀耍什么小动作。 思至此,她便郑重朝韩光耀施了一礼,“既如此,这事便托给大伯了,”说着又直直地盯着他看,“此事与叁爷安危有关,还望大伯周全。” 韩光耀看了看她,又缓缓地扫了她的小腹一眼,应道:“嗯。你回去写信吧,好了便让人交予我。” 周樱樱应了,转头便领了叁春回闻风斋。一路上又把韩光耀同她商量的尽告知叁人。是以一回屋,挽春便立时备了文房四宝。匆匆把信写好后,周樱樱便唤了老潘来,命他跟着韩光耀的人去一趟妙音庵替韩光霁搬救兵。另外又拨了两个护院同行护着。 诸事准备停当,周樱樱总算歇了下来。只一时未得到韩光霁平安的消息,她的心便总不能安稳。 妙音庵离侯府不近,一来一回需时,不一会周樱樱便等到晌午了。春深见时辰到了自要劝饭。周樱樱为着孩子勉强用了些饭,接着又等得旁晚时份才见老潘回来。 周樱樱在屋里远远已见着老潘神色不虞,她看得心中一跳,待他走近便问道:“见着侯夫人没有?” 此时老潘摇首道:“没有,妙音庵被官家围了。” 周樱樱闻言一惊,问道:“为何?” 午后老潘等人到了妙音庵门前,才见有官兵守着,一时竟是不得门而入。后来几番探听,才知原来京中庵庙都曾周济城外的流民。本来出家人慈悲为怀,有此一举也不足为奇。只有些流民便是随着僧尼混入城中。官家知晓了,便把白马寺﹑妙音庵都围封了起来。 周樱樱听至此,手脚一软,忽尔便觉一阵晕眩。跟前几个丫环吓得忙把她稳住,又扶进了里间去。 留春见春深把人安置好了转身便走,忙问她:“姐姐去哪?” 春深只道一声“刘鹊”,便急急出了屋。 也不知过了多久,春深便领了刘鹊入内间替周樱樱把脉。 待他把了脉,春深便问他:“奶奶如何了?” “……她月份尚浅,近日忧思过度才会晕厥。接下来还得吃几帖药,再卧床静养。” 床上的周樱樱虽未睁眼,却已转醒过来,此时便说道:“……有劳刘爷了,孩子千万得稳住。” 几个丫环方才见周樱樱晕厥,实在吓得不轻,眼下见她醒过来,总算放了心。 刘鹊听了她的话,叹了一息才道:“叁爷定然吉人天相,弟妹要多顾着自己。” 榻上的周樱樱嗯了一声,又问道:“我哥哥和侯爷回来了没有?” “……未曾。” “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 周樱樱默了默,忽然道:“难怪我都饿了……且把饭菜端进来吧,我不出去了,”说罢又与春深道,“刘爷该饿了,你也给人备饭吧。如今城中宵禁,记得安排间厢房给刘爷。” 叁春就怕她为了韩光霁的事茶饭不思,如今听到她要用饭,便连忙去准备起来。 只周樱樱却喊住留春道:“昨儿我睡得实,你们是不是给我喝了什么药?” 留春听得,讷讷地道:“是﹑是刘爷开的宁神药。” 周樱樱闻言,说道:“今晚再熬一碗,”说罢又问刘鹊,“这药每天喝一回可以么?” “不妨事。” 周樱樱对自个的身子也是了解,只怕再这般折腾下去,这胎便保不住了。远的那个有难,她是远水难救近火,而近在身边的这个,她更要尽力护好。 既心意已定,周樱樱用了饭,便吃药休息。药进了肚子不久,她便觉出困然。 这时守在帐外的春深却听得她迷迷糊糊地道:“侯爷和哥哥回来了……记得喊我起来……” 只周樱樱睡着后便梦见了韩光霁。梦里的韩光霁道他根本没伤,不过是传信的人搞错人了。周樱樱听了,大喜之下便抱住了他,哭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然而这时韩光霁却摸着她的肚子道:“孩子呢?你肚里的孩子去哪了?母亲特地回来看孩子了!” 周樱樱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道:“夫人?是夫人来了?” 此时周樱樱吓得一睁眼,往脸上一模,手心尽是泪痕。回过神来才听得春深在唤她。 “奶奶,奶奶,你是不是魇着了?” 周樱樱听了,拿袖子抿了脸上的泪,点头道:“做梦了。” 春深见了,抽出帕子替她印了印额间,又柔声道:“奶奶,有好消息。夫人回来了。” “夫人?母亲?” 春深见她魂不守舍的,又仔细道:“是,侯爷把夫人接回府了。听说回府前,他们去了拜会夫人的舅舅。他已经答应了替叁爷说情,让神武军的监军开城门。” 几经周折,这事终是有了转机。周樱樱听了这话,身子一软,人又倒在榻上。 “好……这就好了,”周樱樱边说边握了春深的手道,“我方才梦见叁爷回来了,他平安无事,还告诉我母亲要回来……”她说着忽然摸着小腹道,“他说孩子不见了!春深,你快去帮我请刘爷来。” 春深听了她的话,急急把刘鹊请来看人。 周樱樱惴惴不安地等着,直听到刘鹊道孩子平安无恙才放下了心。 这时刘鹊却道:“明日我会托一位相熟的郎中上门照顾弟妹。” 周樱樱闻言,啊了一声问:“为何要换人?”说罢见春深脸有忧色,又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春深此时才回道:“他……说要随行出城,寻叁爷回来。” 周樱樱听罢,来回看了看眼前二人,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刘鹊见此却是笑道:“叁爷是我的兄弟,兄弟有难不能袖手旁观,”接着又轻声道,“从前平水贼都过来了,这次我也会与叁爷平安归来的。”只后续两句话却是与春深说的。 有愧 韩光霁曾与周樱樱说过刘鹊是个靠得住的朋友,她原来还不信,确实是以貌取人了。 如今患难见真情,周樱樱也不矫情,与他说道:“刘爷,大恩不言谢,望你同叁爷平安归来,”说罢又与春深道,“刘爷临行在即,你去替他打点行装吧,不必在我跟前侍候了。” 周樱樱这话在刘鹊耳中自是顺耳,遂笑道:“那我就不客气,腆着脸同叁奶奶借人了。” 接着周樱樱始知如今是卯时,众人准备正午出发。待送走了刘鹊,倏忽间又过了叁日。 此时圣人已先一步回到京中。圣人在行宫时得知西京生乱已是震怒,回程途中又遭了行刺,是以甫回京便以雷霆手段整治。接下来城中大部份流民随即被抓获,而余人为数不多,亦是强弩之末。待局面稳了,圣人又以失职之罪撵了些他早就瞧不顺眼的人……这些话自然是周如柏告诉周樱樱的。 这日周樱樱如常等周如柏回家替她捎带消息,远远看着便见得他脸有喜色,遂问道:“可是有叁爷消息了?” 周如柏嗯了一声,笑道:“平安。刘鹊寻着人了。” 周樱樱一听“平安”二字,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眼眶一红,几乎要哭出来,“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周如柏此时却叹了一息道:“妹妹……他们已同剿匪的大军汇合。待擒了贼首便会回京。” 周樱樱听了这话,一道气立时哽在喉头,拍案怒道:“这人﹑这人……”她原想说句不回来就罢了,可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口,只道,“他是想把我急坏!” 周如柏见此,还真怕她把自个气坏了,只得好好哄劝几句。 待人走了,周樱樱不禁摸着肚子道:“你爹太可恶了……待他回来了,我们再想想怎么教训他。这回他再装病,我也不给他侍疾了。” 这帮作事的流民原来不过是平头百姓,能犯下若干事,搞得西京大乱,全凭那长史之子很有些智谋。只乱贼中年青力壮的大都在前头与官家交锋时折了进去。是以过不了多久,城外便传来捷报,说道千牛卫的韩中郎将已擒了贼首,不日便要班师回京。 今儿韩光霁不仅遇难呈祥,更屡屡立下大功。待回了京,想来又是加官进爵。是以府中得了消息,一时间便扫了阴霾,几乎人人见了周樱樱都要同她道喜。 周樱樱倒是不卑不亢。这日子虽然不长,但几经大起大落,她对那些身外物看得颇淡,不过盼着早日见到韩光霁全须全尾地回到她跟前。 然而周樱樱早上才得了好消息,下午寂照居便有人来了,说道侯夫人要见她。这倒是新鲜事。侯夫人年中在妙音庵待的时候比在府中还多,便是在府里也不曾主动召她。只侯夫人毕竟是她的婆母,周樱樱既得了通传,便梳洗整齐朝寂照居去了。 待到了院中,周樱樱却想起自己头一回来便是韩光霁陪住。眼下他虽未在身旁,自己却已有了身孕,这穿越的时光却是过得飞快。 入得正屋,周樱樱便见着张幼薇正在罗汉床上盘滕而坐。她如今已是约莫四十的年纪,只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庞尚且不见岁月留痕。这般的美人,也难怪侯爷念念不忘。 周樱樱朝榻上的人施了一礼,便听她道:“坐下回话吧。” 张幼薇见她坐了,又问道:“身子如何了?” 自得了韩光霁平安的消息,周樱樱便是吃好睡好。现今过了叁个月,这胎算是稳了。 周樱樱如实答了,又听张幼薇道:“今儿让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婆母请说。” “我听侯爷说道……叁爷不愿意接那世子之位,可有其事?” 周樱樱不妨她有此一问,想了想,终是回道:“是。” “我知道你二人感情甚督,你可曾劝过他?” “没有。” 张幼薇倒不曾想到周樱樱认得这般爽快,冷笑道:“我就知道他定是受了你唆使才会有这等念头……你倒是说说那许氏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别忘了,你终究是他的妻子。难道丈夫还及不上姨母亲么?” 周樱樱听了这话,叹了一息,问道:“婆母怎地不问问叁爷为何不想接这世子之位?” 张幼薇闻言冷笑一声,并不应话。 周樱樱见此,也不同她置气,只道:“前儿叁爷知我有了身孕,颇是不安。我察觉了便问他原因……原来他是害怕自己往后当不了一个好父亲,”她说着想起韩光霁那忧心忡忡的模样,笑了笑才又道,“我听了便问他觉着孩子怎么过才快活,我们以后便怎么对待孩子好了。” “他说以后孩子要有玩耍的时间,不必起早贪黑地学习,便是偶尔顽皮犯错也不用跪祠堂。要是孩子生病了,有娘亲陪着,父亲会给他买果脯送药。每年孩子生辰,一家人便陪在他身边……”周樱樱说着,见张幼薇忽尔侧过身不看她,想了想还是接着道,“以后我们夫妻便是闹了别扭也不在孩子面前争吵。” 二人默了良久,周樱樱才又等得张幼薇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周樱樱听她声音微颤,心中轻叹,说道:“媳妇没旁的意思,不过想婆母知道叁爷不接这世子之位并非有意忤逆你……他只不过是想有个真真正正的家罢了。” 这时张幼薇转过脸来,平素从容的脸已是变了色,“他怪我?” 周樱樱听此摇头道:“叁爷从未说过这样的话……然而媳妇却说问一句,婆母同公爹之间种种恩怨不足为外人道,只待叁爷这儿子,婆母可曾有愧?” 张幼薇出身高贵,自小过得顺意,几曾被人这般当面质问过?如今蓦然听了周樱樱的话先是恼怒,后来想要反驳却愣是说不出口,接着心中把她的话想了想,又是一番五味杂陈。 周樱樱见此,起身朝她施了一礼,“这回是媳妇冲撞了……其实婆母不教我来,我也该来谢过婆母的。前阵子要不是婆母出手,监军大人也不会开了城门,让人接应叁爷。” 张幼薇听了这话,立时便回过神来,骂道:“他是我的儿子,轮得到你来谢?” 原来周樱樱还说谢她早先对韩光霁不管不顾。若不然,她哪能嫁给韩叁?只这话说出来怕是要把人气狠了。以是周樱樱也不再强嘴,只以身子重为由,藉词告退。 张幼薇气在心头,也不应她,任她出了屋子。然而周樱樱才推了门,便见门外不止二春,还有个侯爷在外。 在寂照居听墙角的事,周樱樱也做过一回。这里人少清净,她们说话声音也不少,想来侯爷方才没把那些话听了十足也听得七八成。 许是恃着是有孕在身,周樱樱胆气甚足,并不怵他。她缓缓走到侯爷跟前,同他行礼,见他并未要问话,才又领着二春回去了。 寻仇 既得了韩光霁平安的消息,周樱樱便分出些心神来料理家务事。原先周如柏说过要开府另住。因此她便翻了韩光霁的私帐,圈了几处宅子,又安排了老潘陪着周如柏去相看。照顾了兄长的事便轮到孩子——周樱樱知道大户人家的媳妇都不会亲自奶孩子。其实她倒是无所谓,不过怕自己奶水不足,哺不了孩子,因此便着手寻适合的乳娘。 乳娘同寻常丫环小厮不同,得有人脉才找得着合适的。周樱樱正有些苦恼,许姨太太便上门来了,说道要亲自替她安排。周樱樱好不容易把院里的人拔干净了,自然不想又添个许姨太太的人进来。然而这乳娘不好找,她只得先应下来。 许姨太太一走,留春便掩嘴笑道:“奶奶可知许姨太太是什么意思?” 最近天气渐热,周樱樱身子重,整天慵懒着,更不乐意动脑子,遂道:“你说。” 留春见此,答道:“听说大小姐那桩姻缘要换人了!” 这话倒是勾起了周樱樱的好奇心,便道:“为何?难道她终是拗不过大妹妹,遂了她的心意?” 此时留春却摇首道:“还不是因为叁爷!” “这和叁爷有什么干系?” 一旁的春深闻言,笑道:“这阵子奶奶专心养胎却是不知外头的事了。这短短一年之内,叁爷先是平了海贼,如今又擒了贼首……京中的人都说道,叁爷是将星降世,能保我朝太平。且叁爷本就得圣人青眼,待回来了,不知是如何风光?” 春深才说罢,留春又接着道:“听说许姨太太早先相中的那位公子虽是出身高贵,但却无甚出息……如今府中两位爷们都长进了,大小姐的婚事自然得再仔细斟酌。” 周樱樱听了,想道:既要出身高贵,又要有才能,怕是高门家中的嫡子。只这般身份却不一定乐意娶韩慕兰为妻……许姨太太心气这般高,倒怕是误了韩慕兰佳期。 只因为这桩事,周樱樱更不想接许姨太太给她的奶娘。正苦恼着,这时老潘却给她带了消息,说道侯夫人已托人去给她寻乳娘,让她把许姨太太的好意回绝了。侯夫人本是京中世家,人脉自然广。只她这番出手却是在周樱樱意料之外。眼瞧着自己上回分明把人气得不轻,莫不是把她气开窍了? 周樱樱没想明白,干脆丢在一旁。只吩咐小厨房做了糖蒸酥酪送去寂照居,表表心意,又按她的意思回绝了许姨太太。谁知糖蒸酥酪才送不久,寂照居便回了些治孕吐的方子过来……如此一来一回,周樱樱同张幼薇便有了些来往。 过不多时便到了韩光霁回京之日。听说不少城中百姓打算夹道相迎,周樱樱久久未曾出门也想凑一凑热闹。因马车颠簸,她便提早让人备了轿子。当日赶早便离了侯府去迎人。 除却两个轿夫,这趟出门周樱樱还带了二春并四个护院。原来一路无事,只进得一条巷子之时,周樱樱忽觉轿子霎时顿住。 周樱樱此时忙稳了身子,只听得一个护院道:“什么人?敢拦武安侯府的轿?” 接着又听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道:“武安侯府就对了,轿上的是不是韩叁的婆娘?” 那些护院也有些江湖经验,听得这口吻便知是仇家寻上门。是以也不再多讲,上前便同人厮打起来。周樱樱听得外头骤然生变,掀了轿帘便见七八个大汉已是在巷子里打成一团。 此时二春一个挡在轿前,一个颤声道:“奶奶藏好。” 周樱樱心中正踌躇着是否要下轿,却见那帮“寻仇”的人竟有埋伏。侯府的人寡不敌众,霎时间便落了下风,轿子也被人围了。 周樱樱眼见着恶人手起刀落便要把人当场砍了,心中一急,不禁喊道:“壮士手下留情!” 为首之人原来杀得正是眼红,忽地听了声响,立时喊道:“什么人说话?出来见人!” 周樱樱知大势已去,心中转了转,便掀了轿帘而出。眼前这些汉子原是山村野夫,哪曾见过周樱樱这般粉雕玉琢的美人?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色心骤起,便同为首之人道:“这妞儿生的这样水灵,就地杀了却是可惜。不如带回去给兄弟爽快完再杀掉,然后把她身子剥光了扔在侯府门前也好杀那韩叁的威风!” 周樱樱听了这话,腿上一软几乎要站不住。只她面上强作镇静,冷笑道:“我不是韩叁的妻子,杀了我不过是错杀一人,如何灭他威风?” 此时一个恶贼与为首之人道:“肯定是她!那日我听得清楚,是侯府的叁奶奶要的轿子。” 眼下天色尚早,这巷子来往的人少,是以这伙恶人才会在此地埋伏。周樱樱只盼着再拖一阵,能把外头的人惊动了便有生机,遂道:“我不是侯府的叁奶奶,却是侯夫人的表妹,当今兵部尚书张大人之女。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个指头,我父亲定教你们全都不能活着离开西京。” 其实周樱樱初遇埋伏便觉着似是流民手段。待听得他们言语,便知这伙余党是因着韩光霁擒了贼首而来侯府寻仇。 接着那为首之人果然道:“什么兵部尚书之女,莫不是唬老子来着?爷们早就把命豁出去了,理得你是天皇老子的女儿?” 周樱樱见这人说着就要来擒她,又道:“站住!你自己的命不要了,你亲人朋友的命还要不要?”她说着见那汉子果然止了脚步,忙说道,“你们这些人好自私啊。自己奸淫掳掠,把命搭进去也就罢了。可外头那些人呢?如今官家虽是把犯人押回京城,可如何定罪却未知晓。我听说圣人本想把当中的老弱妇孺放了,倘你们今日敢再犯下杀害朝廷命官家眷之事……哼!我怕你们是把老母妻儿的性命也赔上了!” 周樱樱说罢见有几个恶贼脸有犹豫之色,知自己是说到了他们痛处,立时道:“要是你们今儿能高抬贵手,我便让父亲劝圣人把那些老弱妇孺俱放了。” 此时为首之人显然被说动了心思,问道:“你说你是兵部尚书之女,有什么证明?” 这证明周樱樱自然拿不出手。但事已至此,周樱樱只得硬着头皮把胡话编到底,遂随手摘了腰间香包,抛到恶贼手上,说道:“你拿着这香囊去张府,他们自然认得是府上小姐之物。” 那为首之人把香囊握在手中,想了想,忽地却冷笑道:“小姐说的不错,可我要这劳什子作何?还不如要了人回去有用!”如此说罢便伸手要抓周樱樱。 周樱樱见了,低呼一声正要逃开,却忽地见着一道银光从天劈落,接着便是那为首之人一声哀嚎。周樱樱听得猛地退开几步。回过神来,只见地上多了几根血淋淋的手指,旁边尚有一柄寒光凛凛的剑正插在地上,剑鸣不止。 这柄宝剑周樱樱是认得的,它的主人便是韩光霁。 ----- 你的意中人是盖世英雄,他会踏着七色彩云来见你(x) 其实是你老公回来了:) 进宫 周樱樱见了地上的剑,脱口而出便是一声“叁郎”。 语音方落,便听到那熟悉的人声回了一句“在”。 紧接着周樱樱便见一道白色人影翩然落在跟前。这人垂手把地上的剑拔起,然后银光乍然,一道血柱随之喷出。而这使剑之人自然是韩光霁。 周樱樱吓得退了一步,又听得韩光霁道:“看好叁奶奶。”这句话却是对二春说的。 韩光霁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挽剑﹑出招﹑见血封喉——周樱樱回过神来才见得那为首之人已是倒在地上,他的两手捂住颈间伤口,一掌缺了叁指,正双眼突突地盯住韩光霁。 可韩光霁却没多看他一眼,只是瞧着不远处那伙恶贼道:“谁要上来?” 原来这帮人之中以那为首之人功夫最高。只他们眼见那人竟是活生生被飞剑削了叁指,接着又被一剑了结,皆是心下大怵。眼下听得韩光霁问道“谁要上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作鸟兽散。 韩光霁见了,往地上那人刺了几剑,见他真气绝了,方转身道:“樱樱,没事了。” 方才韩光霁一直背朝周樱樱,她此时把人瞧真了,心中那惊惧之情全化作一通委屈,嗔道:“你﹑你才舍得回来!” 韩光霁与她分别多时,眼下见她轻嗔薄怒的模样,心中情动不已,也顾不得有旁人在便把周樱樱揽进怀里。 “我怎么舍得不回来?” 如今相依相偎,二人心里才真正踏实起来。 周樱樱听了他的话,从他怀里抬首道:“你若真舍不得就不会去剿那劳什子的匪了!” 韩光霁闻言嗯了一声,低声道:“这事是我不好,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先回府再说。”如此说罢,他便扶了周樱樱进轿,自己则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两人回到闻风斋,韩光霁便让人请郎中过府替周樱樱把脉。此时周樱樱方知原来韩光霁心急回来见她,是以离了大队,轻骑快马先赶回京中。而那伙人埋伏之处是回府必经之地,若非韩光霁有此一着,也不知此事能否善了? 周樱樱听了,叹道:“还好你尚有几分良心,赶回来看我。” 因韩光霁汲汲赶到,未曾把周樱樱同那些恶人的对话听进耳中。周樱樱便把彼时情势说与他听。 韩光霁闻言,愣了愣,又抱了她道:“我只猜着那些人是流民余党……却未曾想是因为我……” 周樱樱虽恼他负伤剿匪,却不忍见他自责,只嘟嚷道:“我没怪你的……”接着便扯了话头,捡了些府里的锁事同他说了。 韩光霁听得那几个护院是她拿主意招回来的,赞道:“他们忠心护主,当赏。”说罢,便命人把那些护院照顾好,又赏了他们并二春等人。 待郎中替周樱樱把了脉,确认一切安好,韩光霁便与她道:“你歇着些,我还有事要办。” 周樱樱听了,忙拉了他的手道:“办什么事?去哪里?” “你遭人埋伏﹑方才那人还躺在巷里……这些事都得报予官家。我去同父亲说几句话便要进宫面圣了,”韩光霁见周樱樱不乐意的样子,垂首亲了亲她才道,“本该先进宫面圣的,就是急着见你才赶先回来……诸事一了,我便回来陪你。” 这是拿皇帝来压她了,周樱樱还有什么办法?只得应了下来。 然而临别之时,周樱樱又拉了他袖子道:“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伤没好全?” 韩光霁闻言一笑,“不妨事。” 周樱樱虽怨他,但总归是心疼多些。眼下见他才回来又赶着进宫面圣,便吩咐小厨房做了些易克化的点心,让他在进宫途中好垫垫肚子。 今日一早便来了这么一出,周樱樱也是吓得不轻,待闻得韩光霁父子已是同行入宫面圣,她便卧床歇息了。 只睡到午后时分,春深却急急把人唤醒了,说道宫中传了旨意,要周樱樱进宫。周樱樱虽然不是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闺秀,但蓦然听得要进宫还是有些不安的。 遂问道:“可有说为何要进宫?” 此时春深答道:“……说是叁爷伤毒发作,晕倒在宫里,”她说罢见周樱樱脸色骤变,忙描补道,“传旨的内侍道叁爷虽是晕了却没有大碍,只圣人知他惦记着奶奶,便特意下旨接奶奶进宫陪他。” 周樱樱原来想着他这回便是病了,她也不心软侍疾。这下倒好,皇帝亲自下旨,她还能抗旨不成?思至此,周樱樱心中不禁怪道:也不知是怎么惦记,惦记得皇帝都知道了? 因此,周樱樱同家里把事情交待了,便收拾了一番准备入宫。这还是周樱樱头一回见到太监,只见这人不过脸皮嫩些,声音尖些,其实外表看来同一般男子也无甚差别。周樱樱施了礼,又给了人一些辛苦钱,便上了马车进宫。侯府的马车自然只能停在宫外,谁知宫门前竟有软轿来迎周樱樱。 周樱樱见了那轿子,犹豫地问领路的内侍:“公公,这合规矩么?” 那内侍笑道:“是圣人口喻召韩夫人进宫照顾韩大人的。如今韩夫人又是双身子,可劳累不得,还请快些上轿吧。” 有人侍候虽是好事,但周樱樱坐在软轿上不禁想到,这些荣宠都是韩光霁以身犯险换来的。这般想着,便觉软轿子也没那么舒坦了。 宫中的路迂回曲折,周樱樱看得眼花缭乱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到了一处名为长信宫的殿所,软轿才停了下来。周樱樱随内侍脚步,朝殿内走去,不久便到了韩光霁所在之处。 周樱樱入了内室,一眼看去便见着熟人,不禁惊道:“刘爷?” 刘鹊闻声回身,见是周樱樱,笑道:“弟妹真来了。” “叁爷身子到底如何了?” “叁爷身上余毒未清,今早又动了武便诱得毒发才会晕倒。接下来还得休养一阵,把余毒拔干净也便好了。” 周樱樱听后,施礼道:“多谢刘爷关照……刘爷可知圣人因何召我入宫?” 刘鹊听得,笑道:“叁爷晕倒了还在喊你的闺名……圣人知道他惦念家中娇妻便特意召你入宫相陪。是以你们夫妻二人方能在宫中相聚。” 周樱樱原也不是脸皮薄的人,听至此却也不禁脸上一红。 刘鹊见了,原来还想说几句逗趣的话,但想起春深不喜他言语放肆便转了话锋道:“虽说叁爷这回休养一番便能好了,但弟妹还是好生劝劝他,别恃着年纪轻便可着劲儿折腾了。” 英雄 临别前刘鹊又仔细交待了周樱樱该如何用药才先行离去。待人走后,殿里便只余下周樱樱与榻上的韩光霁并几个侍候的宫女﹑内侍。因韩光霁尚在昏睡之中,周樱樱无事可做,遂索性脱了外裳,躺在韩光霁身边睡了。 这一日来又是遭人埋伏又是奔波进宫,周樱樱也是身心俱疲。是以她一觉醒来竟见殿内已点了烛火。 她才动了动,便听韩光霁道:“醒了?” 周樱樱从他怀中抬首,先是惊喜,接着便是恼怒……只想到他这阵子的作为,不禁嗔道:“你厉害啊,得了圣人撑腰,便敢胡作非为了!” 然而韩光霁听了,却捂了她的嘴,压了声线道:“真当这儿是家里,什么话都敢讲!小心隔墙有耳!” 周樱樱虽觉他说的在理,仍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且见他不收手,又张嘴在他手心咬了一口。 韩光霁吃了痛,霎时收回手,又低声道:“我还伤着呢,你就不知道心疼我?” 周樱樱听了这话,蓦然眼圈一红,“那你呢?你心疼我么?这一出出的还有完没完了?” 韩光霁负伤擒贼,周樱樱本就心中有怨。今日听他在宫中伤毒复发,又是惊了一回。此时惊怨交杂,便有些隐忍不住了。 韩光霁本是说些俏皮话,未曾想却惹得她伤心,便想抱人入怀,哄劝一番。只他才抬手却引动了伤口,不禁“哎”了一声。 周樱樱听得,问道:“怎么了?” “扯到伤口了。” 然而周樱樱却哼声道:“你今儿杀贼时手脚倒是利落,也没见你哪里痛了。” “那不一样。现下余毒发作,伤口便痛了,”韩光霁说罢,见周樱樱还是不大乐意理睬他,心中转了转,便道:“我们可说好了,在孩子跟前不争吵的。”如此说着,便伸手按在周樱樱小腹上。 好家伙。孩子还没出生就被他拿来当筏子。 这般想着,周樱樱便撇着嘴道:“你啊,可别这个时候才把孩子挂在嘴上……你负伤擒贼之时可曾把我俩放在心上?” 韩光霁叹了一息,说道:“自然有的……这事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然后还敢么?” “不敢了。” 周樱樱听得,默了默才道:“我今儿进宫,到了宫前便有软轿来迎……我虽未曾进过宫也知道这不合规矩。这软轿子虽是舒坦,但我一想到是你在外头出生入死才换来这点安逸,我便觉着如坐针毡……叁郎,你可知道我宁愿靠自己双脚走进来,也不要你以身犯险。” 韩光霁听了这番话,只觉心中一阵酸楚,伸手便把周樱樱抱进怀里。本想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哄她,可搜索枯肠,最终只是说道:“我以后都听你的。” 周樱樱抬手回抱了他,碰得他背上那处伤,便道:“刘爷交代了你醒来要换一次药。我现下便替你换药吧。” 语毕,周樱樱觉着韩光霁身子一僵,说道:“这处只得我同那些宫女内侍,你不让我看你背上,难道让他们看?” 周樱樱等了一回,见他不应声,气道:“你竟不愿意我来侍候,我便让随风进宫,我家去就是了。”说罢便假意要下榻去。 韩光霁心中虽知此时宫门已锁,仍不禁拉了她的手道:“你替我换药就是。” 周樱樱见他应了,方起来唤人把药备好。换药时仆婢皆在外守着,只得周韩二人在帐中。 二人同床共榻许久,周樱樱才第一回清楚瞧着他身子。此时韩光霁左肩上有一处圆状的新伤——因中的毒箭,当下便把烂肉剜了,如今已长了些新肉。除却这新伤,他背上便有些班驳的长形印子。其实印子也不深,只他皮肤白皙,瞧着便有些碍眼。 周樱樱见了,默默地替他把药换了才问道:“你背上的旧伤怎么来的?” “小时候顽皮被父亲打的。” 虽说印子不深,但既留了痕,想来当时也打得狠。 “侯爷倒是忍心。” 韩光霁听了,低声回道:“……起先受不住,也曾哭着求饶。可父亲说他小时候也是被父亲这么打过来的。他还道男子汉大丈夫,便要吃得住苦,受得了痛。” 周樱樱听得这番话倒是不意外。侯爷的父亲怎么教养他,他便是怎么教养韩光霁。周樱樱觉着侯爷倒是真心把韩光霁培养成世子的,兴许他还觉着自己花在他身上的心思最多。可惜这劲却是用错了地方。 韩光霁一直藏着背上的伤,周樱樱只当他介怀旧伤有碍观瞻,便从后贴着他的脸道:“这话可没有道理,难道男子就不是人?吃了苦挨了痛连掉眼泪都不许,”如此说着又摸了摸那些印子道,“幸而这些伤痕不深……今日起抹些药,兴许能消掉。” 然而韩光霁闻言,只道“不用”,伸手便要把衣裳拉起来。因这番动作,周樱樱方见得他左边小臂内侧有许多细细的伤痕。 周樱樱见此,心中突地涌起一个念头,不禁喊了一声“叁郎”。 韩光霁听得便要把手藏起来。 周樱樱此时才明白,韩光霁想隐藏的不是挨罚落下的伤痕,“……这是你自己?” 韩光霁捂着手臂一会,良久才撒了手,说道:“小时候犯胡涂,夜里背上的伤口痛,痛得睡不着……便拿了小刀在臂上划。这般背上的伤好像就没有那么痛了。” 周樱樱想到一个孩子只得用这样的法子逃避痛苦便觉鼻子一酸。她从他背后轻轻拥着他,低声问:“都没人晓得?” “乳娘发现了。我怕被父母知道更要挨罚,便不许她告诉别人。她答应了,只把那小刀藏了起来。” 除了乳娘,再没旁人晓得韩光霁做过这样的事。韩光霁从来想要隐藏的其实只是那个曾经轻易被痛苦打倒,不堪一击的自己罢了。 “叁郎。”周樱樱抱着他,又轻轻吻他的脸。 “嗯。” “今儿我几乎遇险。你从天而降手刃恶贼,我觉着你便是话本里那些英雄豪侠一样。” 韩光霁知她有心宽慰自己,听了这话,低声一笑。 “可是英雄并不是无坚不摧的,便是有痛苦软弱的时候也不是可耻的事……能克服这些,不变本心,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母子 夫妻二人这般在宫中过了一夜,翌日用过朝食便一同离宫家去了。而韩光霁因救驾负伤自然得以在家中休养。 这日他用过药便在屋里歇了,只迷迷糊糊之间觉着有人用手抚摸自己的脸。周樱樱体寒,手足微凉。而这摸着他的手却是暖暖的。 韩光霁不及细想,不意间便喊了一句:“母亲……”说话间睁了眼,果然见得张幼薇竟是在榻前看着他。 “母亲怎么来了?”韩光霁问着,便要起来说话。 张幼薇见了,伸手按了他的肩道:“别起来了,躺着说话吧。我约莫明天回庵里去了……走前便来看看你。” 韩光霁听得,默了默,回道:“多谢母亲。” 这母子二人关系素来疏离,眼下两人独处俱是无言。 良久,张幼薇正要起身离去,却听得韩光霁道:“我有几句话同母亲说,还请母亲留步。” 韩光霁见她坐回榻前的矮櫈上,缓缓道:“从前的事我听说了。原来当年父亲辜负了母亲,母亲便想着和离,不过因怀了我才留在侯府……”他说着看了看张幼薇美丽的脸庞,叹道,“母亲还年轻何苦在庵中过了下辈子,你﹑你不如……” “和离么?” “……是。” 张幼薇想了想,说道:“上回你媳妇来见我,问我对你心中可曾有愧?” 韩光霁待父母向来是亲密少敬重多,此时听得周樱樱曾同张幼薇说过这样的话,不禁吓了一跳。 只他还不曾应话,张幼薇又道:“当年是我独排众议,坚决要嫁给你父亲的。后来他辜负了我,我心中怨恨,做了许多错事。其实那时没离开侯府除却舍不得你,也是同他赌气……我的正妻之位不能让给许氏,你的世子之位也不能让给她的儿子。” “母亲……” 张幼薇此时笑了笑,说道:“你媳妇虽是无礼,说的话却勉强能入耳……我因那情情爱爱,拿了自个半生来赌气,却不能也拿你的日子来赌气。” “你的意思是?” “你既然不想接这世子之位,便不接罢。本来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你父亲那处我自会同他说去……往后你也不必拿自己性命搏个前程。” 韩光霁从前只道自己在父母眼中不过是那当世子的苗子,要是他做得不够好,那便配不上当他们的儿子了。眼下听了这番话,鼻子一酸,朝张幼薇施礼道:“多谢母亲成全。” 张幼薇受了他的礼,愣了半晌,问道:“你心中可曾怨我?” “……儿子不敢。” 张幼薇闻言一笑,“不敢,就是有了……”她说罢也不待韩光霁应声,又道,“往后你得闲便带你媳妇去庵中看望我便是。” 韩光霁听得,垂首应了便目送张幼薇离去。 张幼薇一走,韩光霁便朝屋里换衣裳的角落道:“出来吧。” 才说完,周樱樱讪笑着走到他跟前,辩道:“这回不是我有意偷听。我刚刚出去回来想换件衣裳。还没换好呢,婆母便进来了……后来,我也没寻着时机出来。” 韩光霁听得,只道:“听了就听了,也没什么不能听的。”末了,又问周樱樱什么时候同张幼薇说过那番话。 周樱樱如实说了,又描补道:“我虽是无礼,却也是歪打正着。如今婆母不迫你当世子,你尽可放心了。” “嗯……只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 “公爹定会答应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心中有愧啊。倘他对婆母无情,院里又怎会种着观音竹?”周樱樱说着,又挽了他的手臂问,“你可盼着他们和好?” 韩光霁听得,笑了笑道:“小时候天天这般盼着。如今……他们各自安好便是,也不必强求。” 如此说着,夫妻二人便说起些家中的锁事。周樱樱怀孕至今已是叁月有余,约莫年末孩子便要出生,而春深与刘鹊的婚期也在年末。虽说闻风斋里添了许多韩光霁手下的旧人,但他们总不如春深待周樱樱那般贴心。韩光霁便道不若他请刘鹊把婚期延后。 周樱樱听了,笑道:“刘爷这阵子时常过府,你道真是关怀你么?不过想见见他未来媳妇罢了。彼时他曾救你于危难之中,眼下我又怎好教他迟迟不能抱得美人归呢?” 韩光霁闻言,笑了笑,回道:“既如此,随风也再等等吧。” 原来之前随风曾向韩光霁求娶挽春,周樱樱知道两人彼此有意也便允了。只春浓先是回了登州,春深又要嫁人,倘若连挽春也配人了,周樱樱手边便无趁手的人了。 因提起随风这事,周樱樱便道:“那时他总同留春斗嘴,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留春那样的呢。” “你平常不在小书房才不晓得。他俩同在书房侍候,说话间很是投缘……再说,也不是谁都爱娶个媳妇回来同自己耍嘴皮子的。” 周樱樱听得,眼珠子转了转,赖在他身上道:“谁喜欢媳妇同自己耍嘴皮子?你倒是说说啊。” 韩光霁不答她,只捧了她的脸来亲嘴。自韩光霁离家以后,二人已许久不曾这般亲密。周樱樱被他亲了一阵便是娇喘嘘嘘。韩光霁心中一动,伸手一揽便把她抱到榻上。 周樱樱见他动静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她毕竟头一回怀孕,心中便略略有些不安,“叁郎,真可以么?” “……我轻些便是。”韩光霁如此说罢便去拉周樱樱的衣带。待把人的外裳褪了,他便把自己的衣裳都剥了。 这时周樱樱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 “见你这么爽快倒是不习惯了。” 韩光霁听了脸上一热,朝她臀上捏了一下,咬牙道:“你就作死吧。” 他说着伸手便要解周樱樱的抹胸带子,然而周樱樱却挡了他的手道:“别。” “为何?” 周樱樱听了,一时间只是抿了嘴不说话——如今还是白日,屋里光线足。虽是隔了床帐,周樱樱还是把韩光霁的身段看得清清楚楚,阔肩窄腰,肌理分明,身上一丝赘肉也无。她一边看得心动,一边却有些自惭。 “我这阵子……胖了许多。你别看。” 韩光霁记得上回她就介意身上长了膘。当下垂眼一看,只见那抹胸被撑得鼓鼓的,一些乳肉包裹不住,从两侧便泄出奶白的春光。韩光霁瞧得眼热,双手从抹胸两侧开始揉捏,只觉乳肉绵软滑腻似是要化在手心似的。 “哪里胖了,现下刚刚好。” 周樱樱由着他揉捶,说道:“反正不许看,你以前不许我看我也听你的,你现在听不听我的?” 然而韩光霁觉着隔了一层总归差点意思,想了想,便随手捡了条腰带,把双眼朦住了。 “樱樱,我现下瞧不着了。”韩光霁说着便把她人脱干净了。 蒙眼 韩光霁虽蒙了双眼,但这方寸间也大约得知周樱樱所在。于是长臂一伸便把人抱在怀中。因双目不能视物,周樱樱便觉他手上动作似乎比往常更是仔细。 此时韩光霁把人抱在怀里,双手在她身上巡梭,摸到她小腹时只觉那处不过是多长了些肉,便道:“叁个月了,肚子是不是小了些?” “……就是这样的,以后还得长。” 韩光霁一道怕她那弱不胜衣的模样不好生养,一道怕孩子个头大她生产艰难,心中甚是踌躇。想了想,便摸着她的小腹道:“你娘身子不好,少折腾她。” 二人此时正是赤身裸体,韩光霁这般对孩子说话却像是二人亲密之时还有旁人听着似的。 周樱樱听得脸上一热,嗔道:“我最近不是好多了么?现在谁才是药罐子来着?” 韩光霁闻言抿嘴一笑,“这倒是……我肩上还伤着,如今又不能视物,你便侍候我一回吧。” 周樱樱听了,暗忖:刚刚抱她时可有劲,哪里是要人侍候的样子? 然而韩光霁说罢,真住了手再无动静。因两人许久不曾这般亲密,是以周樱樱被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会,腿心便湿了一遍。 此时周樱樱呆在他怀中进退不得,嗔道:“你还要怎么侍候?” 韩光霁听后,伸手在她乳尖上捏了捏,说道:“要你喂我。” 周樱樱一听这话,耳根便烧了起来,只觉这人脸皮愈发厚了。 而韩光霁轻轻捻了捻那两处软肉,又收回手,在她耳边道:“不喂?” 虽说眼下二人正得了空,但毕竟是青天白日,倒不好在榻上厮混许久。周樱樱想了想,也不同他纠缠,遂在他怀中转过身,又挺了腰把双乳捧到他跟前。 韩光霁虽是蒙了眼,但觉着她的动静,又闻得她身上的香气。只是想想周樱樱眼下是哪般情态,胯下那物便激动得抖了抖。 只他犹觉不足,又催她:“我要你喂到我嘴边来。” 他说罢虽未听得周樱樱应声,但下一瞬便觉着一片软肉抵在自个唇上。他先是轻轻吮了吮,接着又以吞尖拨弄。不一会那处便在他湿热的嘴里挺了起来。随着他的动静,周樱樱嘴中吟哦渐响。 他用嘴把她的身子褺玩了一会,直把她胸前用得一片濡湿,才松嘴道:“大了许多,都吃不住了。” 周樱樱受了他蛊惑,情动不已。此时垂眼一看,只见他玉白的脸也泛了红。她低头一边吻他好看的眉眼,一边撒娇道:“叁郎,你快进来。” 韩光霁听了,不禁挺了挺腰,用阳物顶她的大腿,“我怕弄痛你和孩子,你自个放进去吧。” 周樱樱被那物蹭了蹭,着实忍隐不住了,遂半跪在他胯上,握了阳物贴向腿心处。因周樱樱旷了一阵子,是以也不敢贸然入身,只拿了那硕大的前端在湿腻的细缝上刮蹭。那物又大又烫,周樱樱得了趣,腿心的穴口便翕张着索要。 韩光霁被她吮得爽利,偶一顶腰,便要把那物入进一截。如此几十个来回,那处已是汁水潺潺。 这回到韩光霁按捺不住,朝她臀上拍了拍,问道:“不进去了?” 周樱樱被他拍得浑身一颤,喘道:“……要的。” 她才应罢,韩光霁便握了她的腰朝下一按,肉穴瞬时便把那阳物吃进了大半。周樱樱被猛地入了身,只觉小腹又热又胀,扭了扭腰想要挣脱,身下嫩肉却把阳物绞得更紧。 韩光霁被她吸得腰上一麻,几乎便要泄了。待强忍下来,便觉穴肉一阵痉挛,深处水意更盛。他忙抽身而出,只听得周樱樱呀地一声叫了出来,复又软在了他怀里。 韩光霁把她抱在怀中,不禁笑道:“才进去就泄了?”他没听得人应声,便把蒙在眼上的腰带摘了。此时朝怀里一看,只见周樱樱云鬓松散,肌肤微红……他虽未觉满足,却怕累倒了她,便想着就此打住。 周樱樱见他把自己安置了后竟要下榻,忙拉了他的手道:“你呢?” “我缓一缓便好了。” 可周樱樱却不撒手,“我不累……”说着又瞥了眼他那挺着的物事道,“我还想要。” 韩光霁本就情欲未退,这时听了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只他毕竟理智尚存,便拉了周樱樱的腕子来探她的脉像。这般一摸,觉着她确是无碍,才回到她身边,吻着她道:“我要一回就好。” 因怕累着周樱樱,韩光霁便拿了软枕垫在她臀下,又捧了她的腿圈在自己腰间。眼下光线正好,韩光霁垂眼便把她腿心处看了个真切。因刚刚经了情事,那处已是湿漉漉地滴着水,水意沿着股缝朝下落,在软枕上留了一圈水迹。 此时穴口还没完全合拢,韩光霁瞧得眼热,腰往前一顶,便把前端抵进。原来小小的一圈肉立时被撑大。韩光霁怕她吃痛,一寸寸地慢慢深入,直入得周樱樱低哼了一声才止了动作。 “太深了?” 周樱樱听了,摸着微微突起的肚皮道:“仔细些,别顶着孩子……” 韩光霁闻言,只觉腹间一热,肏弄的欲望忽然如海潮拍岸般汹涌。眼下也顾不上许多,稳了她的腰便深深地顶弄起来。只他毕竟顾惜周樱樱,是以虽入得深却是不快。然而这般又深又慢的肏弄,却教周樱樱觉着那物似乎便要刻进自己骨肉里去了。 周樱樱刚泄了一回,身子正是情热,这般挨了一阵顶弄,又有了泄意。韩光霁觉着那肉腔子忽地把人吮得狠,知她快要到了。这回他也不抽身,任穴里那水意浇在阳物上。如此痛快了一回才急急退身,把精水泄在了周樱樱的肚皮上。 终章 待情事了了,二人净了身子便躺在一起说话。 自韩光霁进宫当差,两人便少了些闲适的时光。思及此,周樱樱便问道:“这回圣人许了你多长的假呢?” 韩光霁闻言一笑,说道:“这等小事圣人哪里理会得?”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上回进宫却向圣人求了个恩典。” “是什么?” “我求圣人把我外放。” 周樱樱知他素来不乐意待在侯府,听了这话也不意外,只问道:“那圣人是什么意思?” “当下未曾答允也不曾拒绝,”韩光霁说罢见周樱樱皱了皱眉,遂道,“天心难测,我尽力而为便是。” 周樱樱听至此,忽然啊了一声道:“可是我有了孩子,这个时候倒不适合随你外放吧……既如此,我们岂不是又要分开?” “这事儿我也同圣人说了,等孩子落地我们才一道离京。且我也托了舅兄打点,想来也能去个好地方。” 周樱樱听了,脸上一红,说道:“……你连这都同圣人讲了?倒不怕他嫌弃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韩光霁倒是不介怀的样子,笑道:“人有软肋才好拿捏。我有你这根软肋,说不准圣人还少些忌惮。” 周樱樱闻言,偎进他怀里问:“忌惮你什么?” “功高盖主……今儿因出了风头差点累了你,我心里已是十分后悔。若圣人真许我外放,以后低调做事便是。” 韩光霁虽如是想,却是事与愿违。 几日后宫里传了圣旨到武安侯府,说道韩光霁外平海贼,内定乱民,兼之救驾有功,圣人便封其为永定侯。如此一门双侯,韩家一时间便是风光无两。 接圣旨之时合家俱在。待收了圣旨,侯爷便传了韩光霁到书房说话。 此时屋中只得父子二人,侯爷脸上不见喜怒,只道:“前回你母亲来了,说你不接这世子之位……如今这道圣旨倒是遂了你的意了。” 韩光霁听得,垂眸道:“儿子不敢。” 侯爷听了却是笑道:“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只这份前程是你自个挣回来的,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却要提你一句,都说月盈则亏,风头过盛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你既封了侯,往后定要开府另住,然后言行举止更要小心,可别被人拿住话柄。” 这一节韩光霁早便想到了,只眼下听进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他一时动了意,便按捺不住说了几句心里话:“儿子虽不肖,只近年做的事也算壮大了韩家门楣……可至今也未得过父亲一声赞赏。” 侯爷不妨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愣了愣,竟不知如何应对。 韩光霁难得见他无措的情状,心中苦笑:有些话倘若早早说出来,他们一家关系也不至于此。可惜他们叁人性子肖似,终究渐行渐远。思及此,又想到幸好自己娶的是周樱樱,若换了旁的名门闺秀,想来自己这一生纵然能功成利就,也是郁郁寡欢。 圣人除了把韩光霁赐封为永定侯,也在京中赠了一座府第予他。只因周樱樱有孕在身,夫妻二人便盘算着待孩子出生了才挪进去。 及至年终时,周樱樱瓜熟蒂落,生了个女孩子。这孩子与韩光霁长相肖似,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因怀她时夫妻二人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周樱樱便替她取了小名为吉吉。 这孩子出生后侯爷也曾来看望,瞧了吉吉的小脸一眼,与韩光霁说道:“像你母亲。”如此说罢,赠了一枚古玉给孩子说道可保平安。 许是吉吉与张幼薇确有几分缘份,又或是张幼薇心中有愧,她待吉吉却是甚好,是以夫妻二人同她来往便多了。 吉吉满月之时,周如柏已是开府另住。此时他携了礼过府,一份是他的,另一份却是谢怀悯的。 谢怀悯送吉吉的是个长命金锁,周樱樱见了,讷讷道:“谢公子还真爱送礼。”如此说罢便要周如柏代为道谢。 只周如柏却道:“不必了。他离开登州本是为了游学,昨日已离了西京。” 一旁的韩光霁见周樱樱脸上颇有憾意,心里又是别有一番滋味。事后周樱樱偶尔想寻了长命锁给吉吉戴上,却终究没寻着。她心中一转,便晓得这是韩光霁的手笔。只眼下事多,又要给春深送嫁,故而也懒得同他计较了。 待吉吉长大些,周韩二人便开府另住。临要离开侯府时,周樱樱去了同许姨太太作别。许姨太太为了儿女权势,费尽心思。谁想到世事峰回路转,今儿韩光霁被封了永定侯,倒是周全了她。 韩家如今一门双侯,韩慕兰的婚事一时又有了变化。这回许姨太太果然为女儿寻了个嫡子作婿。这儿郎门户比之前更高,然而身边红花绿柳也更多,韩慕兰终是得不着那般谦谦君子为良人。 周樱樱以为少了韩光霁这绊脚石,许姨太太在武安侯府必然高枕无忧。只二人扯了几句闲话,却听得许姨太太问道:“……阿樱,听说侯爷与夫人时常一同去看吉吉,可是真的?” 自吉吉出生后,张幼薇便一直待在府里。周樱樱时常抱了吉吉去看张幼薇,侯爷偶尔也在的。在周樱樱看来,二人疼爱吉吉倒有几分弥补韩光霁的意思。然而许姨太太不知就里,怕的却是这两夫妻和好了。 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按理说许姨太太现下已是心想事成,然而因这些是算计得来的,心中却始终不得安乐。 周樱樱如此想着,一时起了坏心,笑道:“是,许是有了孙儿的缘故,二人看来有说有笑,比从前好了不少。” 许姨太太闻言,脸色果然一变——只这些个勾心斗角往后再与他们夫妻二人无关了。 不久后又是一年开春,此时二人已离了侯府,搬进新的宅第了。 一日韩光霁回到屋里,问守门的留春:“夫人呢?” 留春回道:“在屋里陪大小姐玩耍。” 韩光霁入了碧纱橱,见周樱樱一手抱着吉吉,一手把一件物什丢进手炉里化了。他眼尖,认得旁边摆着的是周樱樱常戴的香囊,便问她:“那不是你平常随身的平安符么,怎地化了?” 其实那并不是平安符,不过记着周樱樱的一些前尘往事罢了。 周樱樱闻言一笑,回道:“如今诸事安好,那符纸再也用不上了。” -圆- ----- 之前有同学猜到了,一门双侯。这在古代来说应该是不大可能的,尤其他们是父子。不过就圆满一下吧。本来以为这次可以在连载中叁千收的,还是不行啊,有点子遗憾。暂时都不会写文了,谢谢大家,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