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皇子今天也很想死掉》 生不如死 1. 九皇子一出生,宫里的太医就断言他活不过五岁。 于是刚出生就成了废柴的九皇子活在成日的五脏六腑的疼痛中,逐渐产生了一个坚定的生活信念——今天他就该死了吧? 但是他妈不让他死,凭着圣上的龙爱给他找了各种名贵草药吊着命。 你以为这很正常。 你以为这是母爱如山。 不,不是,他妈的原话是,你给我活到你弟弟出世再死。 可是活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怀上第二个龙种的事情也是没法强求的。 但那是他亲妈啊,于是九皇子殿下咬咬牙,在遍布全身的疼痛折磨中努力地活啊活。 终于熬到他五岁的时候,他妈再次怀上了龙种。 要生了,他可以死了吧? 呱唧。 他妈死了。 还死得很荒唐。 以至于他爸连他都不想见了。 他妈死的那天更是被褫夺了妃子的名号,从萧妃噗通变成了萧美人。 他懵了。 那他现在可以死了吧? 伺候他的宫人一个个哭着求他别死,得等他们找到新工作和其他靠山离远点的时候他再去死啊。 不然皇帝一怒要他们殉葬怎么办? 这些下人从小照顾他,也不容易。 他是个善良的小孩子,他努力不死。 等啊等,等到最后身边只剩下一个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小乐子 他摸不准小乐子是不打算另找工作,还是找不到。 九皇子奇迹般地熬到了约莫大半年前。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终于感觉心脏嘎吱嘎吱地即将走到终点。 可是,真的很痛。 好痛啊! 他忍不住大声惨叫。 小乐子惊慌失措地跑出去叫人。 笨蛋,这院子哪里还有其他人,更别说太医了。 结果,他还是活了,一个人出手救了他。 那个人就是曹岐山,外面人口中的当朝大权阉,监理司督公,兼任龙卫军右都统。 也许他是正巧路过听见了他的惨叫,也许是突然善心大发。 九皇子没问过,也没机会找到那位当面问。 之后每三个月,曹岐山会遣人送来药丸。 九皇子殿下私下里管它叫保心秘药。 那小药丸有效地缓解了他每隔两个多月一次病发带来的剧痛。 那是真的很痛,痛得他不敢病死了。 他虽然不怕死,但是太怕痛了。 如果可以一下子死掉,也许就不会那么痛了。 可是不管哪种自杀方法都很痛吧? 而且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找到无色无味吃了又不痛的毒药呢? 就没人想过毒死他这个冷宫的小皇子吗? 大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 经历过一次真正濒临死亡的九皇子成长了,知道死是一个会痛的动词,他不敢自己去找死了。 那个害死娘亲的人,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你真不敬业,我唾弃你,别让你落到我的手上,我一定叫你痛得比我还生不如死。 虽然他暂时还没想出怎么样能让另一个人痛得生不如死。 他亲眼看过他娘的死状,好像…… 那应该不能够叫做痛得生不如死吧? 不着寸缕 2. 这是九皇子在皇宫里最平常的一天。 被抛弃在冷宫已经四五年的九皇子正在自己的小院里挖蚯蚓。 突然,这个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物、衣摆鞋裤全是泥巴的小团子抬头高喊:“乐子!” 那正在徒劳地打理荒废院落园景的圆脸小太监应声:“哎!” 呼哧呼哧地跑了过去。 小太监看见九皇子兴冲冲的狼狈模样,不住地劝:“主子啊,您可别这样玩了,万一被看见了,惹得那位……不高兴。” 九皇子昂起小脑袋:“你说曹岐山?你怕他?” 乐子扑上去捂他的嘴,捂得九皇子俊俏的小脸一脸灰土:“不可以直呼那位的名讳!小祖宗您别乱说话!” 小团子搡开小太监灰扑扑的爪子:“怎么不能喊他了,一个名字而已,他个大阉人又不是父皇,那么远他能听见才怪呢。” 小乐子全身发抖,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 周围没有人,可他还是恐惧得快哭了。 他急促地压低声音:“……小祖宗!奴求您了!您是不怕,这话万一传出去掉脑袋的是奴,您若是心疼奴,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敢砍你脑袋……” 那大阉人还真敢,九皇子闷头一想,觑一眼自家小奴才可怜兮兮的模样,掏了泥的爪子往小奴才肩膀上一拍,再拍,拍拍拍,拍干净泥巴: “好了,我不说了,你别怕,走,咱们把蚯蚓穿起来去钓鱼。” 小皇子咧开嘴,擦擦嘴巴:“如果真能钓到一条,烤一烤可以加餐呢。” 说罢,九皇子扒在泥地上伸出短胳膊,折了一根垂到飘满灰土的河面上的柳条,作为线穿过手上咕呦个不停的蚯蚓。 接着,便握着自制钓竿像模像样地往岸边一蹲。 然而,一队人忽然脚步匆匆闯进这个快乐的小院子打断了九皇子的垂钓加餐计划。 领头的太监瞧见院落里唯二两个小孩的脏兮兮模样,狠狠地皱眉,强忍住厌恶,高声宣道: “九皇子陆离接旨——” 3. 一夕之间,他那娘亲荒唐而死的旧事翻了案。 时隔多年,上面调查出了是有人陷害逼迫他那可怜的娘亲致死。 但萧美人还是萧美人,没能做回萧妃。 九皇子顺势被过继给地位尊崇的杜贵妃。 父皇怜他年幼无依,更因赞赏杜贵妃义无反顾的接盘行为而大加赏赐。 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曹岐山的运作。 总觉得和他脱不了干系。 九皇子深沉地摸了摸下巴,回过头,把柳条拽回来。 啊,蚯蚓居然跑了,鱼也没钓到,生气。 啊,心好痛。 他按住他的小心口。 不生气不生气,跑了就跑了,下次再钓,再接再厉。 不知道那位杜贵妃的宫里能不能钓鱼呢。 4. 不能。 杜贵妃很不喜欢他,第一天就斥责了他,让宫人把他拖下去洗刷刷。 生气,想回冷宫。 他用力捂住心口劝自己。 不生气,不生气。 生气会很痛。 不生气。 那位杜贵妃,他的现任母妃,相貌平平。 不过排行前几位皇子公主的生母哪位的娘家都不好惹。 这位杜贵妃的娘家就是京城的大将军。 他的亲娘则是个意外了,单纯是靠着长相爬上来的,可以说是凭真本事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他的亲娘十分美艳迷人,据说是冠绝天下、才艳双绝的大美人。 父皇为她的美丽写了很多很多词,让画师画了很多很多画,让宫人为她做了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 但是,她死的时候却不着寸缕。 睡着就不痛了 九皇子的心脏和其他脏器天生不健全。 要说死的话,那晚他就该被他亲娘的死状活生生吓死了。 所以说,他能够苟活至今,不仅仅靠着那位的出手相救和小药丸,还多亏了他自个儿莫名其妙的执念之下产生的奇迹。 毕竟五脏六腑的疼痛不是假的。 太医的话也不会是骗人的。 5. 华安宫的宫人不清楚九皇子糟糕的身体状况,一顿粗暴的洗刷更衣后将他送进一侧的小院后离去。 乐子扶着备受蹉跎的九皇子,帮他揉着心口,狠狠地保证:“奴以后一定会更有本事的,不再让主子受委屈。” 笨蛋,你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而已,能有什么让堂堂皇子殿下不受委屈的本事呢。 英明又善良的九皇子殿下没有将这话说出口打击他小伙伴的积极性。 不待两个小团子温存完。 两位一身银色轻甲的龙卫踏进华安宫,奉命领九皇子殿下去监理司。 监理司后堂。 一道人影落座在在厚重的帘幕后,问九皇子殿下想不想更进一步。 那帘后传来的声音腔调十分阴冷,咬字有些奇怪,尾音略略绵长,却并不显得女气。 九皇子潜意识就知道这人是曹岐山。 他站在大堂中央摇摇头,想到对方隔着帘子可能看不清,又补充说: “我不要,我想回去钓鱼,想出宫做个闲人,养一窝小狗一头牛,乐子说宫外可好玩了,地方很大很大,没有那么多那么高的围墙。” “乐子?” “乐子是我的朋友。”九皇子殿下答道。 那人声音带笑,似乎很愉悦:“好,殿下还有什么想说的?” 九皇子诚实地表示他不喜欢杜贵妃。 帘后隐隐绰绰的人影站起来侧过身。 看起来很高大,且腰背笔挺笔挺的。 他还以为那曹岐山是个萎靡的阴阳怪气的小老头。 没等他再细看。 曹岐山突然命人把他拖到屋外打一顿。 “?!” 啊!为什么? 他讨厌痛! 那些龙卫对小孩子也毫不留情,挥鞭如风,带出阵阵破空声。 打得九皇子殿下哽咽揪心,痛到忍不住大哭出声。 从小他都没受过被人大庭广众地打屁股的委屈。 “哭?殿下可是堂堂皇子,再加十鞭。” 门内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命令。 可怜的九皇子嚎啕大哭,终于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他才九岁而已,哭到底有什么错。 打吧,打吧。 使劲打,干脆打死他图个清净。 可是……连曹岐山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要被打死了。 有点憋屈。 6. 九皇子的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酸痛无比,屁股上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他透过朦胧泪眼,半梦半醒间,嘴里被一只大手塞进一颗味道熟悉的药丸。 苦得要死,他却不敢吐出来。 他知道不吃下去他的心脏会很痛,撕裂般的疼痛。 他不愿再经历那种折磨。 萦绕在鼻尖的是檀香的味道。 晃悠在眼前的是黑沉沉的身影。 一切都是模模糊糊得像在做梦。 像小时候一样,他痛得打滚,娘亲就会哼着歌哄他入睡。 “睡着就不痛了,我可怜的皇儿。” 他的乐子没了 “……” 他勉力挣了挣眼皮。 豁然分辨出钻进耳朵里的不是娘亲温柔的哼歌声。 而是那可恶的大阉人在他耳边絮絮说教—— 不准他哭,不准他捂心口,不准表现得弱势,不许被人发现他的喜怒思虑。 ……喜怒无踪,慎思及远,人所难图。 他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啊…… 好痛。 不准、不准、不准——不准再念叨了! 你有本事再狠点打死我好了。 他躺在床上偷偷翻白眼。 7. 不知何时被送回杜贵妃的华安宫。 再次醒来的九皇子殿下没看见他的亲密小伙伴乐子。 他问床前伺候的面生小太监:“你是谁?乐子呢?他是不是偷摸出去玩了?他去哪儿了?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那小太监说自己叫荷儿。 荷儿说乐子被调走了,他不知道乐子现在在哪里。 九皇子殿下看着荷儿那塌鼻子、吊梢眼,憋了半天: “你这模样叫荷儿……不行不行,什么荷儿荷儿的,一点都不顺口,从今天起你就叫郝痛。” 那荷儿……不,郝痛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长相可爱的小皇子、他的新主子说出任性离奇的话。 郝痛……什么名字呀。 他僵着脸,默默咽下一肚子委屈,认了。 屁股好痛的九皇子瞧不见乐子,无心躺尸,爬起来出去遛弯散心。 半路上,他甩开郝痛,独自一人对着华安宫里的大池塘扔石子儿。 一个水上漂都没打出来,全都噗通噗通地沉了水。 他想乐子了。 他的乐子没了。 8. 杜贵妃只有一个女儿,七公主陆雪,冬天生的,天上正好飘着雪。 皇帝很喜欢这个宝贝公主。 哦,她现在已经不是宫里唯一的宝贝公主, 陆离听宫人们嚼舌根,锦仁宫前段时间诞下了十五公主陆媛,长得可爱极了,父皇现在特别龙那位小小公主呢。 唯一确定的事实是,杜贵妃不喜欢九皇子,七公主也不喜欢九皇子。 他不过对着池塘扔了几块石头宣泄苦闷,在那行人走近时多看了一眼。 那为首的小女孩鼻子小,嘴巴小,颧骨高,长得肖似杜贵妃。 女孩肩膀手肘处拖了一条长长的粉色飘带。 宫人们在周围看护她。 她清脆地笑着在回廊里转圈,转得周身仿若盘绕一团粉色的烟雾。 他不认识她,又不知道她是七公主还是什么张三李四的宫女或者其他女眷。 陆雪察觉到他的视线,愉悦的脸色顿时一黑,光天白日偏说他不要脸偷窥,说非礼勿视,骂他臭流氓,贱人生的小杂种。 跟随七公主的仆从也训斥他冲撞公主。 一个嬷嬷指责他:“乱扔东西破坏贵妃的园子,下贱胚子生的下贱货就是不知礼数!” 九皇子哪里经历过这样口诛笔伐的阵仗,涨红了脸,心跳如鼓擂,几欲震破胸骨破腔而出。 “嗨,小杂种,看!” 陆雪咧开一个恶意的笑,随手揪了一大把花扔进池塘里。 嬷嬷嗔怪:“公主莫要调皮。” 陆雪嬉笑撒娇。 九皇子从喉咙里呕出一口血。 不生气,不生气,不要生气。 惹不过,躲得过。 他咬紧牙关抿住嘴唇,后退几步,背过身绕开那些人。 身后传来阵阵大笑。 原来我没死成都赖你 9. 他知道郝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监理司和曹岐山汇报他做了什么事,一点都不如乐子好玩。 但他太寂寞了,没有乐子陪他钓鱼挖虫子,忍不住就和郝痛搭话聊天,说那曹岐山一点都不像小老头。 郝痛听了真的牙好痛:“督公大人方而立之年……” 陆离大惊失色:“他这样年轻?” 又奇怪:“你怎么知道他多大?” 郝痛更奇怪:“去年皇上为九千岁庆贺生辰,烟花照得夜晚如白天一般,您没看见也没听见吗?” 那时候他还在冷宫玩泥巴呢,哪里会知道这种事。 至于夜如白昼的那天,估计他为了减少忍受疼痛的时间早早睡了没瞧着吧。 突然很想看烟花。 如果有人能为他放一场烟花,下一刻死掉也知足了。 九皇子寂寞地想。 10. 九皇子殿下和华安宫的这个池塘八字不合。 那池塘是九皇子从华安宫外回自己小院的必经之地。 有一天,九皇子避让正玩闹的公主那群人不及,一闪身竟被公主的随身太监推进了水里。 其他人围在池塘岸边只是低头看着,无一人惊慌,无一人出手。 宫人询问公主:“要不要救上来?” 公主前排观赏那个新来的九皇子在不见底的池塘里翻腾惊叫的滑稽模样,哂道: “池水那么浅他自己爬不上来?” 宫人躬身后退,便不再动作。 陆离感到冰冷的池水在鞭笞他全身的骨头,心脏揪紧剧痛,手脚麻痹。 他张开嘴想要呼救,却被水陡然灌进肺里。 长长的衣袖漂浮着向水面的光亮处聚拢。 九皇子的身子沉沉落入水底。 太好了,死了算了。 早死早超生。 11. 醒了,很痛,好痛,死了? 怎么没死! 他要杀了那个推他进水的太监和那几个见死不救的人! 他们的后台是贵妃,贵妃的后台的是将军。 他既斗不过贵妃,也打不过将军。 算了。 把他推进水里,却不让他干脆死去,真讨厌 “提前喂了你秘药。” 阴冷的腔调,奇怪的咬字,绵长的尾音。 曹岐山。 他摇摇晃晃地抬起昏沉沉的脑袋。 床帘外,一道异常高大的人影背身伫立在一扇半开的窗前: “没有咱家的人出手,你已经淹死在华安宫的池子里了。” 九皇子殿下暗暗咬牙。 原来我没死成都赖你。 曹岐山的语调平静无波: “七公主受龙至极,你觉得皇上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而让京城巡查将军的外孙女赔命吗?” 九皇子不语。 他只想利落地去死,赔命不赔命的他不稀罕。 曹岐山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是轻轻罚过罢了,就像你的母妃,即便翻案又能如何?” 九皇子不禁出声:“是你……?” 他的嗓子火烧一样,吐字干巴巴的,猛烈咳嗽几声,又牵扯到胸口,顿时一阵撕裂的痛。 是你出手让人重新调查娘亲的旧事? 为什么? 曹岐山缓缓转过身。 12. 房内未点灯。 曹岐山背对着窗。 外边的日光从他的身侧穿过镀上一圈虚晃的光晕。 陆离即便和他正面对着,很用力地盯着瞧也瞧不清晰他的五官。 只是曹岐山转过身的一刹那身形似乎有些倾斜? 九皇子歪头。 你不痛吗 曹岐山仿佛并未受甚影响,声调如常: “皇帝命监理司杖毙那胁迫至你母妃丧命的蒋贵人,此事便到此为止了。” 蒋贵人?哪里冒出来的。 拿什么胁迫? 九皇子一肚子问号。 曹岐山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以为一个蒋贵人就可以逼迫身怀龙种的龙妃如此屈辱受死?” 九皇子抑制住嗓子眼的痛痒,嘴里崩出两个字:“是谁?” 谁是幕后指使? 你倒是痛快说呀,本皇子死得可比你说话快多了。 曹岐山轻笑,往床边踱了三步,一点脚步声也无,逗他玩似地问: “为什么告诉你?你能给咱家什么。” 好奇的九皇子一忍再忍,终于憋不住地问出口:“……你怎么了?受伤了?” 曹岐山走得更近。 没了其他的距离,他二人之间仅隔一层厚实的床帘。 依旧看不明晰他的脸。 九皇子心里埋怨,都怪曹岐山生得这么高。 简直高得离奇。 害得他俩一站一躺海拔落差辣么大,水平距离没了,垂直距离还在那。 九皇子殿下不甘心地把眼睛瞪大再瞪大,结果有了意外发现。 那曹岐山胸口处赫然插着一条长长的金属利器! 是插,插进去的插! 曹岐山此时微微一动,这利器的反光更是直直刺到陆离的眼睛上。 看起来像是断剑,又像是一截刺刀刃? 刺进去了?穿过去了? 刚刚他背着身的时候自己还没注意到。 这人不会说着话说着说着下一刻骤然吐血倒下吧?! 万一有旁人进来以为是他刺杀了督公可怎么办? 无辜的吃瓜群众九皇子殿下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有经历过大阵仗还很怕痛的怂包九皇子磕磕绊绊地小声问:“你……你……不痛吗?” 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小很小,生怕把眼前这人震吐血震死了,到时候监理司算到自己头上,那可真是千古奇冤啊呜呜呜。 虽然他无时无刻不想死,可是也不想被冤死啊。 他想干干净净地死掉,才不要因为被这个恶毒的大阉人拖累而死掉。 九皇子内心委屈地捏着小手帕抹泪,却不敢再在曹岐山面前哭鼻子。 更何况前几次他也不是无缘无故得故意哭的。 “痛,但咱家可不会叫旁人知道。” 曹岐山言罢抬手,竟缓慢而无声地这样直接拔出扎进心口的锐器。 九皇子来不及怪他含沙射影阴阳怪气,当即就被他的动作吓得闭上眼,又悄悄把眼皮撩开一点点小缝。 想象中血流如注喷三丈的画面没有出现,一滴血甚至也没有流出来。 曹岐山那身白袍蟒服半点不见血迹溢出的脏污痕迹。 整个画面诡异震撼至极。 那位置是心脏吧? 正常人的心脏被插爆不会立刻死掉吗? 虽然他不是有一颗正常心脏的人,但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心脏自己痛起来都让人受不住了,更何况被利器贯穿还徒手拔出来?! 九皇子惊悚到毫无皇家礼仪地瞪大眼,小嘴也忘了合上。 曹岐山居高临下地望着九皇子的傻样,沉声一笑,手掌轻合。 坚硬无比的金属利刃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半空。 龙崽子 13. 九皇子在震惊中听得恐怖到超出他认知范围的大阉人说要自己往后听从他的安排,他就会让他登上龙位。 九皇子殿下出生以来就是个自由自在的野生皇子,为什么听他的? 至于龙位,那是啥? 能止痛吗? 他才不答应。 他没那个权力,甚至没有健康的身体为亲娘复仇。 说不定明天他也和娘亲一样“呱唧”一下就翘辫子了。 他如此丧气地表示。 那个恶毒的混蛋竟然说:“既然九皇子殿下一心求死,想来也不需要咱家的药了。” 他难以置信地仰脸望着那个混蛋。 14. 走投无路的九皇子殿下屈辱地签署了不平等条约。 他真的很怕痛。 他一点都不自由。 他胸腔里这颗心脏延续至今的每一次跳动都依靠曹岐山提供的神秘小药丸。 他的躯壳从出生就被囚禁在皇宫重重的高墙里。 如今答应了曹岐山,恐怕此生都无法出宫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而就算出去了又能如何,他没有一刻不活在疼痛中。 下辈子再去快乐地种田养牛养小狗吧。 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 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 不。 不需要特别健康,不会痛的那种就好了。 15. 九皇子闷闷点头:“好,我答应你,从此以后听你吩咐,你想让我上位,无非是要控制我,我一点都不想要那个位子,以后真拿到了,给你就是。” 曹岐山道:“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那个位子自然是龙裔居之,记住了,九皇子。” 陆离垂头耷脑地问:“你现在要我做什么,总不能跑去造反登基吧。” 曹岐山无声了几个呼吸,说:“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活着就好。” 陆离不解,想了想,又耷下眼角: “有点难度。” 曹岐山低笑。 他小声嘀咕:“你和娘一样,娘也说要我活着,活到她生下我的皇弟。” 曹岐山这回半晌才出声,嘴唇轻碰吐出三个字:“小崽子。” 九皇子殿下蓦地抬起骄傲的小脑袋:“你怎么敢叫本殿下小崽子!” 曹岐山好奇反问:“殿下不是龙崽子?” 16. 陆离哽住,不一会儿泄了气,没了跟大阉人斗嘴的心思,垂下眼皮合上眼睛:“知道了,我会努力活着的。” 曹岐山单手抓住床帘边沿,一会儿却缓缓松开手指。 那床帘便平了褶皱,一点点又落了回去,垂下来挡在二人之间。 “往后每三个月,去监理司找咱家领秘药调理身子。”他说。 陆离听到“监理司”三字睫毛下意识抖了抖,睁开眼:“那地方……我怎么进去呀?能让我进去吗?” 曹岐山手握成拳背在身后:“报咱家名字。” “……哦,哦。” 九皇子突然灵光一闪,追加补充协议道—— 如果要他听话,要他乖乖坐那个位子,往后就不许让他再受罚受痛了!还有、还有把乐子还给他! 那个挨千刀的大阉人曹岐山居然一副想不起来乐子是哪位的模样。 九皇子连声提醒:“乐子就是被你调走的小太监!我的朋友!” 曹岐山恍然:“咱家将那小太监扔去其他地方调教了,你如果想知道他在哪,只要爬得够高,自然能找着人。同样,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也会过得舒服。” 机警的九皇子心头飘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龇起小虎牙逼问:“根本就不是调离吧……!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杀了我的小乐子?!” 曹岐山闻言哑然片刻方道:“殿下表现得好了,咱家就不杀殿下的小乐子。” 陆离拧眉,不信也得信了,生生受了这个死亡威胁,不耻下问:“那我……怎么样才算表现好呢?” 曹岐山扔给他四个字: “好好活着。” 17. 九皇子深感活着这事任重而道远,重得他直不起腰,苦了一张小脸。 曹岐山俯视九皇子思虑重重的丑模样,非常缓慢地道: “咱家在宫外有良田千顷,你真那么喜欢种地,咱家让人种给你瞧,让你瞧个够便是。” 九皇子小手一挥表示:“才不要看别人种,本殿下要自己种。” 曹大督公不忍卒睹似地负手转过身不再看他: “你若非要种,咱家做不了华安宫的主,监理司的后院可均出一块地让你糟践。” 九皇子听罢顿时喜上眉梢,高兴憧憬得一时都将好好活着这个痛苦又艰巨的任务抛却脑后了。 少吃一顿没什么关系 18. 九皇子每次出门遛弯都觉得自己像在做贼,生怕撞见七公主再不小心落水。 死掉没关系,溺水那折磨他经历了一次就不想经历第二次。 憋闷胀痛绝望至极,比他病发时候的疼痛差不了多少。 然而过了几天,九皇子才察觉好像一直都没再见到七公主了。 早上他绷着假笑给杜贵妃请安的时候也一次没瞧见过,仔细一看杜贵妃最近也是神色郁郁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 陆离问了郝痛才知道华安宫近来出了大事—— 七公主几日前突然中了毒,已缠绵病榻多日,不曾转醒。 那丫头中毒了? 九皇子对郝痛挥挥手表示知道了,我去玩泥巴了,你别跟着。 不用再做贼,本殿下好开心。 19. 华安宫,公主闺房。 杜贵妃侧身坐在卧榻边,轻轻地抚摸女儿苍白的小脸、乌紫的嘴唇,心痛不已。 陆雪平躺在床上盖着锦被,眼皮子紧紧合着,浑身痉挛似地打冷战。 嬷嬷站在贵妃一旁候着,愤愤地压低声音道: “前些日子公主玩闹的时候偶然碰见那小杂种落水,没来得及叫人施救,定是那小杂种下毒来报复。” 杜贵妃拿帕子缓缓地拭去七公主额角冒出的汗珠,斜过凤目扫那嬷嬷一眼,反问: “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废物皇子从哪里能弄来这样的毒药?” 嬷嬷低下头。 20. 监理司即刻出面涉入下毒事件,抓捕七公主近侧的宫人严刑逼供,又牵连出华安宫的其他下人近数十者。 最终呈上去的结果竟是一个公主身边的小太监下的毒。 那太监在关押的时候偷偷畏罪自杀了。 案件一时断了线索,查不出缘由。 曹督公为了公主乃至贵妃的安危着想,将华安宫的宫人整个清洗了一遍。 杜贵妃看着身边陌生的太监宫女,默然接受。 21. 九皇子没多少闲心注意这样的事情。 自从搬进华安宫安置一段时间后,他就要跟其他皇子一样去景馨园上课了。 他怀疑有那大阉人的手脚在里面。 不然怎么他一同意和他合作没过几天就要去读书了。 皇子上课从五岁开始,以前可没人想到他这个破落的废物皇子。 上午是在景馨园上文课,午饭的时候也要听老师朗读四书五经。 第一天上课的中午,他看到其他宫人给自家主子送来锦盒装着的饭食,才想起自己没有午饭吃。 他在冷宫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也是有的。 少吃一顿没什么关系。 在九皇子打算伏案打个小盹熬过香喷喷的中午的时候,有个宫人却将一盒午食送到他桌上。 他正起身,满脸疑惑,猜想是不是曹岐山派人来送饭的。 曹岐山有那么好心吗? 那宫人放下锦盒后说,他是淑妃宫里的。 淑妃娘娘听说九皇子第一天上课,叫人准备四皇子五皇子饭食的时候多备了一份。 淑妃? 左淑妃? 啊,那位在娘亲死之前和娘亲关系很好的左夫人。 只是五岁之后九皇子就再没见过她了。 她还没忘记自己呢? 虽然当年落入冷宫的时候,她没有雪中送炭,却也没有落井下石,如今来锦上添花也不错啦。 九皇子看着面前几碟精致可口的小菜和小点心美滋滋地想。 废柴皇子的好chu 四皇子五皇子在前面回头瞧了他一眼,没打招呼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那宫人为他布好饭菜后就回四五皇子跟前伺候了。 郝痛偷偷锤脑袋懊恼: 居然忘了给小主子带吃的,差点饿坏小主子,我真没用我真该死! 21. 下午是骑射的户外课。 因着身体的缘故,九皇子显然不必进行下午的课程,也没人强求他。 曹岐山倒是提前让人请了书画先生下午依旧在景馨园教他。 九皇子很感兴趣也乐得学,写着画着修身养性,沉浸其中还能暂时忘了痛。 不痛,他就喜欢。 傍晚的时候,父皇偶尔驾临景馨园,抽查皇子们的课程,不过总是有意无意地略过他。 九皇子从不抬头看他的父皇。 一小部分是因为敬畏,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这个人对娘亲的态度。 总之,他半点不在意这个便宜父皇喜不喜欢他。 九皇子痛得很了,起不来床就不能按时到课堂。 迟到的次数十次有三。 先生并不会责备他,只淡淡地让他进来听课罢了。 这大概就是废柴皇子的好处。 没人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22. 大半个月,陆离几乎整日地呆在景馨园看书、写字、画画、发呆、睡觉。 某日,他听郝痛闲话七公主的毒解了,人也醒了。 九皇子殿下脑子里转悠着曹岐山教他的话,打算改天去见那丫头一面探个病什么的意思意思。 这天九皇子又起迟了,先去跟杜贵妃请了安。 杜贵妃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甚至和颜悦色地问他:起迟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太医看一看。 九皇子满心见了鬼,脸上温顺地笑着婉拒:睡一会儿就好多了,劳贵妃担心了。 假笑的力量有这么大的吗? 可能是她女儿病好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看块石头都顺眼吧。 九皇子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23. 说来也巧。 出去的时候,九皇子正好撞见大病初愈的七公主坐在回廊里。 一名眼生的少年坐在她身旁,气色比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七公主更差上几分,惨白惨白。 另一侧站着的是两个他眼熟的人,四皇子陆恽和五皇子陆悦。 那陌生的少年虽然面色惨白,但胜在五官精致,整个人显得纤纤细细的,别有一番羸弱的贵气。 少年懒洋洋地瞧了他一眼,他和陆离之间离得不远,却转头去问陆雪道: “那是搬进华安宫住的九皇子?他叫什么来着。” 七公主恹恹道:“哼,不熟,不认识。” 九皇子殿下看着这病号二人组,呼气吐气,把曹岐山的话在心头又过了一遍,努力努力维持和贵妃请安时候的假笑。 他上前一步,与几人率先打了招呼:“皇姐皇兄们早。” 四皇子五皇子冲他点点头,少年没搭理她。 陆雪偏了偏头,拿后脑勺怼他。 九皇子一眼瞧见陆雪发髻上的粉色簪花,信口夸道:“皇姐这发簪真漂亮,人却比簪子更漂亮十分。” 陆雪没防备被他夸了一脸,指尖碰了碰头上的发簪,又摸摸爬上红晕的小脸,嘴里却骂道: “臭流氓!就该叫人把你的眼珠子……” 她转过脸抬头,一眼望进九皇弟盈满笑意的明眸里。 那飞翘的眼尾下方一点艳红的朱砂痣衬得那双笑眼越发……越发…… 一时之间,下半句话她竟然说不出口了,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胡女贱妇之子 静坐一侧的少年则不屑地一瞥那发梢微微打卷看着就是个混血杂种的废物皇子: “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九皇子突然发觉他在笑的时候听见什么难听话都不生气,与耳旁风无异。 再说,那少年声音清清冷冷,听着还怪悦耳的。 只是陆雪不知怎么居然叱了声少年:“十皇弟!” 十皇子充耳不闻,怒目视他,自顾自地冷言道: “胡女贱妇之子不可教也,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九皇子最近活动范围大了,听宫里那些下人背地议论他的话比这个粗俗下流得多。 耳朵都听出老茧,习惯了。 一向对陆离态度平平的五皇子突然打断十皇子: “陆简,你平常说话可不是这样酸溜溜的,不论九皇弟出身如何,大家伙都是血脉相通的兄弟,父皇也常常教导我们得兄友弟恭,你忘了吗。” 十皇子轻哼一声,倒也听话地没再继续说。 四皇子调笑地对陆离说:“九皇弟早课又要迟到了。” 九皇子微微仰起脸,弯起眼睛冲他俩一笑:“皇兄们今日不去景馨园?” 五皇子面颊顿时泛起一丝淡红,扭头去观赏那假山。 四皇子亦回他一个浅笑:“我们和先生请了半天假过来瞧瞧皇妹。” 24. 陆离本以为他一个皇子主动找去监理司会很奇怪。 毕竟上次是龙卫奉了命领着他去的。 这两者要做的心理准备可全然不同。 但是到了第三个月中旬,他实在忍不了五脏六腑的疼痛,熬了一个大早摸去监理司,才发现那里居然门庭若市。 和想象中大清早的冷寂森严完全不同。 晨光蒙蒙亮。 监理司正门前面站着两三个闲聊的小太监,一对身姿笔挺的值守龙卫军。 右边的龙卫在看见他后,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大门。 闲聊的太监们见到九皇子,都停下了话茬,好奇地望过去。 其中一个小太监脸上长了些不明显的雀斑,原本普通的五官,反倒因此透出一股独特的气质。 那小太监站在一级台阶上,摆出一副东家的姿态遥遥地问:“哪位啊?” 郝痛回道:“这位是九皇子殿下,有事要见督公。” 小太监将他二人上下一打量,抱起胳膊: “九千岁是闲杂人等想见就能见的?你们可有凭证?” 25. 九皇子强忍住没有伸手去捂疼痛的心口,死掐掌心忍耐道: “没有凭证,他亲口叫我来的。” 小太监像是听了极好笑的笑话,与另外二人相视大笑: “哈哈哈,亲口?就你也配和九千岁说上话?口说无凭哈,这我可不能让你进,监理司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的地方。” 方才进去的龙卫再次从门内出来,垂首对陆离行礼:“九皇子殿下,督公有请。” 陆离松一口气,差点以为进不去了。 真进不去恐怕他就熬不过今天了。 …… 那真是好极了! 可是病发死掉很痛的……算了,还是熬着吧。 九皇子暗暗遗憾。 前一刻还拦着路的雀斑脸小太监摸摸鼻子,含糊道:“既然九千岁说了,您们就里边儿请吧。” 陆离痛得没心思再理他,带着郝痛径自进了监理司。 re脸去贴冷pigu 26. 监理司大门外。 放陆离二人进去的龙卫英朗一笑,调侃那雀斑脸的太监: “小松子,你不去奉和殿看门,在这里陪着哥哥们充当监理司的门卫了?” 另一个生了双杏眼的太监张嘴道: “他巴不得天天守在这里等着九千岁叫他进去呢,一天不弄那里痒得慌呀。” 龙卫接口:“再多睡几觉,指不定能从奉和殿门外面睡到里面去呢。” “杏仁儿!”小松子不敢惹龙卫,怒骂一声反手去拧那个杏眼小太监。 杏仁儿扬声笑着一溜烟钻进监理司大门里躲他。 27. 九皇子跟着引路的宫人往监理司里面走的时候,一个长相敦实的青年人后面跟着一溜人正好出来。 两伙人迎面碰上。 青年身后的太监呵斥一声:“大胆!见到大皇子还不行礼避让。” 九皇子前几年都呆在冷宫里,哪里会认识谁是大皇子二皇子。 不过他在监理司还是有点怵,不想惹事,躬让着发痛的心口,慢悠悠行礼道: “见过大皇兄。” 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大皇子倒是表里如一得很,主动上前扶住他: “是九皇弟。听闻九皇弟身子不好,免礼了。” 九皇子此时的确内腑心口灼痛难忍,直起身时晃了一下,小声道谢:“多谢皇兄。” 大皇子盯着他低垂的小脸,笑了笑:“瞧你,小心些,进去吧。” 28. 待九皇子离去,大皇子身后的近臣问:“那九皇子来监理司做什么?” 另一人推测:“也是求督公做什么事吧。” “督公会答应帮他做事?那位哪里能瞧得上这种毫无价值的废物?” 一人逗趣道:“这么说是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几人哄笑。 大皇子轻咳一声。 那人即刻告罪:“小臣失言了。” 大皇子觑一眼远处巡逻的龙卫,身后跟着一行人出了监理司。 29. 监理司后堂。 这次九千岁跟九皇子殿下见面又隔着帘子。 九皇子殿下不满了:“你见大皇兄也隔一道帘子?” 曹岐山稳坐其后:“不一定。” “不一定就是他们面对面见过你了。”九皇子非常不满了。 曹岐山扔给他两个字:“当然。” 九皇子怨念:“凭什么独独不让我看。一见我就挡着隔着。” 曹岐山淡淡地说:“咱家与殿下见过数面,看不见只能怨殿下眼神不好。” 九皇子命大地直言挑衅: “你是不是丑得见不得人所以不好意思见本殿下呀?” 果不其然,曹岐山不吃他这套,二话不说叫来龙卫把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九皇子殿下拖出去好一顿教训。 九皇子这回不知是不是被揍出了经验,还有余力控诉质问那个心狠手辣的大阉人。 只听得他边哀叫边嗷嗷嚎: “我这回!啊!没哭!啊!没捂心口!啊!你凭什么打我啊!啊!” 曹岐山的声音传到屋外: “出言不逊,替圣上教训你。” 执鞭的龙卫一脸麻木。 九皇子大叫:“曹岐山你是公报私仇!” 曹岐山反问:“是了,殿下待如何啊?” 九皇子怄得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当即倒地。 好舒服呀!再来一次!曹岐山!再来一次! 30. 不出预料地,公报私仇的九千岁再次救活了九皇子,并顺手喂了一枚小药丸。 九皇子殿下甫一醒来,想起昏迷前的冤屈又是气得胸口发麻,只想找根柱子一头撞死。 曹岐山若无其事地站在床帐外,劝他: “殿下,头骨撞破了是很痛的,到时候救活了得醒着生生受痛,殿下可要想清楚了再撞。” 九皇子愤恨不已,一头撞上—— 被褥堆! 30. 不一会儿想起淑妃,九皇子的心情又畅快了。 陆离从被褥里抬起脸,眸光闪闪,忍不住对他以为是孤寡阉人的曹岐山炫耀: “中午的时候,淑妃总让宫人送给我各种各样的吃食,她人真好呀。” 曹岐山看着床帘后小团子的身影高兴地晃来晃去。 那带卷乱翘的发梢尾巴落在肩膀上也跟着晃啊晃的。 “淑妃从前常常送些小点心给娘亲,我记得我最喜欢她亲手做的海棠酥,馅儿有枣泥的,有豆沙的,又香甜又酥软。” 晃来晃去的小团子眯起眼睛,舔舔嘴唇: “原来如今她还念着旧情呢。” 曹岐山毫不留情地打断九皇子的畅想: “左淑妃不过想凭借攀萧妃的关系分得圣龙而已,她与萧妃往来得密切,萧妃自然会在圣上耳边提她几句,圣上爱屋及乌少不得也恩龙些她。” 九皇子仗着隔了一层帐子,不悦地拿眼神杀曹岐山: “如果淑妃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和娘交个朋友呢?你干什么把淑妃想得那么坏。” 曹岐山反过来问他:“小崽子,你自己相信吗?” 小崽子哑然:“你说得好像宫里人人只为利益行事。” “人者多欲,其性尚私,这皇宫更是个吃人的地方,请殿下切记。” 曹岐山扬起手掌一扇。 躲在床帐后的九皇子骤然脑门剧痛,埋头痛呼,刚要抬起爪子揉脑袋又心虚地放下。 曹岐山将他猥猥琐琐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心虚的九皇子不服打,硬着头皮抗议: “曹岐山你干什么下手这么重!本殿下可以容忍你打我屁股,但是你不可以打我脑袋!我还是个小孩子,你敲在脑壳子上砰地一声,一不小心人都会傻掉的!” 曹岐山陈述道:“咱家真出手,殿下的脑袋现在已经没了。” “太好了,你来,你来。”九皇子昂起脑袋敞开胳膊,摆出受死状。 曹岐山并指,一道内劲直入九皇子心口。 31. 二人之间的床帐子纹丝不动。 九皇子瞪大眼睛,低头,一摸心口。 不痛了? 舒服了好多啊。 九皇子低头看看胸口,又仔细地感受了感受。 一点都不痛了—— 没见识的九皇子不可思议地直呼:“这是怎么办到的?” 曹岐山收手:“咱家用内力暂时护住殿下的心脉,半日后殿下还是会痛。” 九皇子浑身轻松,没脸没皮地拿热脸贴曹督公的冷屁股: “好舒服呀!再来一次!曹岐山!再来一次!” “臭崽子,”曹岐山低骂一声,“你若怕疼至此,不如拿些止痛的药丸去用。” 臭掉的九皇子头头是道:“不行,不能总吃止痛药,尤其是小孩子正在生长发育呢,经常吃那个会吃出毛病的。” 曹岐山问:“谁告诉你的?” 九皇子回他:“我娘说的。” 曹岐山想了想:“确有几分道理。” 九皇子心想那是当然的,我娘知道的可多了。 谁让他不痛,他就跟谁混 32. 九皇子摸上摸下,哪里都不痛,哪怕是暂时的也高兴极了。 他问: “曹岐山,你是不是大内第一高高手?” 曹岐山不答反问:“什么怪话?又是谁教的你。” 九皇子骄傲道: “还是我娘呀,我娘说大内第一高高高手是凌凌漆,你认识他吗?他有你厉害吗?” 曹岐山波澜不惊:“萧妃骗你,咱家从未听过此人。” 九皇子不信:“我娘怎么会骗我呢?” 曹岐山推测:“编故事哄你。” 九皇子想宫里是不太可能有这大权阉都没听过的人: “哦……所以大内第一高高高手是你吗?” 曹岐山抬手欲教训他,转念又放下了,只口头训斥: “这是皇宫,不是江湖草莽的擂台,哪儿来的第一第二,这第一永远是皇上,殿下明白了?” 九皇子一副“我懂我懂我都知道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样子,表情诡秘又兴奋地快速点点头。 33. 曹岐山言而有信,叫人把监理司后院半个花坛长得正热闹的花全拔了,让九皇子犁了当田种。 摄于九千岁大权独断的威势。 无人敢对一个废柴皇子在监理司花坛里耕地种田这种荒唐事提出任何异议。 九皇子兴奋激动,心头发痛,痛得美滋滋。 痛并快乐的九皇子殿下接过满脸匪夷所思的宫人手中的工具,开始耕地播种快乐玩泥巴。 宫人在一旁奉上已经处理好的冒芽的土豆块茎。 九皇子细心地把它们一个个间隔地埋进土里,时不时认真咨询躬身候命在侧的宫人。 那宫人这才意识到,这位九皇子不是一时闹着玩的。 而整个监理司,上到曹督公、下到宫仆杂役将会用一年又一年的伙食深刻地认识到—— 九皇子殿下种土豆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34. 和看门的龙卫脸熟后,九皇子不畏惧到监理司了,隔三差五过来给他的土豆地翻翻土、去去杂草。 他常常充满期待地蹲在一边仔细观察他的土豆芽芽有没有长得更高,间或伸手量一量。 九皇子在心里觉得曹岐山这个人其实是不错的。 即便宫人们、大臣们甚至皇帝的老婆们暗地里骂曹岐山是个手段狠毒、陷害忠良、大兴冤狱、罄竹难书的奸臣阉贼。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救了他命的是曹岐山……虽然他内心很抗拒。 给他地种土豆的是曹岐山。 用内功帮他调息让他不痛的也是曹岐山。 而那些言忠恶奸的宫人宫妃、朝臣、兄弟姐妹甚至是父皇为他做过什么,对他做过什么,给过他什么? 他是个务实的皇子,谁让他不痛,他就跟谁混。 35. 好吧,曹岐山也会让他痛。 那可恶的大阉人一看见他哭,就命龙卫抽他。 他怕屁股痛,自然只得忍着哭。 更可恶的是他还不许自己捂心口。 捂住痛处是人的本能反应好不好?真的很难忍啊! 他痛得手心都快被自己掐出血。 曹岐山却轻描淡写地说:掐着掐着出了老茧就习惯了。 九皇子怀疑曹岐山胸口插把刀那会儿说痛就是骗他的。 这阉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痛。 痛怎么能忍得住! 疼痛难忍听过没有?! 太医说我早该死了 36. 在九皇子的土豆苗苗们长出六七片叶子的时候。 可恶的大阉人告诉九皇子殿下接下来他将出宫一段日子,三个月左右回来。 为防万一,曹岐山提前备了一颗秘药让他拿去,叫他若有不适便自行服下。 37. 都怪曹岐山的乌鸦嘴。 本来应该三个月一次的病发,这次只到第二个月中旬,九皇子就感到全身上下十分不适,抓心挠肝忍了两天,忍得整晚整晚失眠从床上打滚哐当砸到地板上,吓得郝痛数次从外间跑进来跟着一块儿失了眠。 忍受不了九皇子只得提前服下珍藏的小药丸。 他服下后当时感觉好多了,谁知第三日睡醒心口到内脏又是如蛛网蔓开般的剧痛无比。 那灼痛如同从外面被劈开,一直痛到手指尖。 难道因为这小药丸是提前两个月给的,他保存不当放过期了?坏了? 或者这根本是假冒伪劣产品……曹岐山想害死他! 九皇子痛到撞墙。 不可能不可能。 大阉人既然三番五次救他,就没理由跑出宫了才用假药这么迂回地骗他害他。 曹岐山……该不会是……老眼昏花拿错药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 他不会这么惨吧? 死于老花眼……不要啊! 九皇子指甲尖抠着掌心乱想。 38. 九皇子已经翘了几天景馨园的课,没请假,反正上到父皇下到先生不会有人找他算账。 这天他借着照看土豆苗苗的由头,去监理司问问曹岐山有没有回宫。 值守的龙卫告诉他督公至今仍未归来。 九皇子心急如热油滚蚁。 第二天去问,没回来。 第三天去问,没回来,不巧又撞见那个雀斑脸的小太监。 小松子掐嗓子招呼道: “九皇子殿下最近来监理司来得很勤呀,上杆子跟九千岁凑近乎呐?可惜九千岁外出办公事不在,他老人家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吗。” 九皇子痛到四肢发麻,想到在监理司门口,没有捂着心口,兀自唇色苍白冷汗淋漓。 这档口他无力和一个小太监逞口舌之快,听见曹岐山没回来,掉头就走。 小松子翻着白眼嘀咕:“以为自个儿是什么东西。” 39. 郝痛跟在后面看着小殿下走路不稳的样子,担心极了。 可殿下出门都不让他扶着走,说那样娘们兮兮的。 他见九皇子殿下缓步走着的背影突然踉跄地一顿,心脏也跟着抖了抖。 九皇子转过头,嘴角带血地咕哝了一声:“……郝痛。” 话落,颓然栽倒。 郝痛大骇,冲上前背起他的胳膊: “主子!主子你的手好冰……奴去找太医、找太医!” 陆离深呼吸,每次呼吸都带出一阵蔓延到嗓子眼的疼痛。 他艰难地摆摆手:“不用……罢了,带我、回去歇会儿。” 40. 华安宫,贵妃宫殿的小院落里。 九皇子躺在床上,眼底一片紫青,面色苍白,嘴唇泛出病态的嫣红。 郝痛捧着湿巾子,颤颤巍巍地细声问:“主子……今天去不去找九千岁?” 生怕大点声就把他的主子一气吹散了。 九皇子失神地望着床帐顶,捂住心口,又突地回过神放开,双手紧握成拳。 我又做错了,不可以捂痛处。 我不痛,不痛。 郝痛看他这丢了魂的情状,不再等他回应促声喊道:“奴去叫太医!主子您撑住啊!” 九皇子哑声闷咳,抬起手又脱力地砸在床面上,没来得及阻拦。 请太医有什么用。 他在心底轻笑。 太医说我早该死了,五岁的时候就该死了。 不过生死簿上早晚一步。 九千岁您老人家去了哪里? 41. 孙太医火急火燎赶到华安宫。 九皇子睁着空茫无神的双眼,朦朦胧胧地听他说:“……殿下能活到十岁已经……怕是熬不过今晚……” 这孙太医一天到晚咒他死。 他一出生就说他活不过五岁。 如今又说他活不过十岁。 事不过三,这是第二回了! 他哪里是太医,他就是个江湖骗子! 九皇子气得满脸铁青嘴唇张张合合无声咆哮,猝然间哇地喷出一大口血。 由于这仰躺的姿势,这血染得口鼻脖颈一片鲜红,惊得满屋鸡飞狗跳。 孙太医慌里慌张指挥郝痛将九皇子翻成侧身着床,生怕他没病死,倒是被自个儿一口血噎死了。 42. 曹岐山领一众银甲龙卫军风尘仆仆打马归京。 侍卫长一早收到上面的消息,带着一列侍卫守在宫门口。 待远远望见奔腾而来的一骑人马,他高喝三声拦截: “皇宫重地!请曹督公下马!” “皇宫重地!请曹督公下马!” “皇宫重地!请曹督公下马!” 第三声未尽,一人一马已至五步远。 曹岐山一袭黑袍翻滚身后,一马鞭将侍卫长掀向列阵阻挡的侍卫队列。 数人撞出十几米远顷刻乱成一团。 他甩落马鞭上裹挟的丝丝血肉,一刻不停驾马直入禁宫。 侍卫们的惨呼声很快落于身后。 “犯上作乱,即刻捉拿!” 数十骑龙卫紧随其后,马蹄声响彻皇宫正门,早已一骑当先入了宫廷内的九千岁的声音却清晰得犹如近在龙卫们的耳侧。 龙卫军听令,应声抽出腰间黑铁倒钩锁链,箭射而出,纷纷紧咬上那些侍卫的脚踝。 各自一骑拖二人于马后,不顾死活。 不需其他命令,一队人自动兵分两路。 一路面圣。 一路直拖截路的一众侍卫回监理司。 43. 向皇帝复命后,曹岐山方才回监理司。 守在门口的太监在通体亮黑的骏马一侧跪伏而下。 曹岐山脚踏暗纹皂靴蹬上他的后背翻身下马。 那太监生生受了一脚没撑住,一时不慎扑倒在地,冷汗淋漓地爬起来跪于一侧请罪。 值守龙卫上前牵马,汇报道:半刻前拖回来的侍卫长已经断气。 曹岐山踢开那挡了路的太监,不多瞧他一眼,手掌一撇: “反贼贼首畏罪自尽,同党拖出去砍了脑袋,吊上宫门口示众三日。” 吓得裤裆漏尿的太监暗自庆幸,得亏前边儿有出气的替死鬼。 龙卫拱手应诺,再欲禀告宫中近日事宜。 小松子可耐不住了。 他一直等在监理司门口呢,一看见九千岁他的眼睛亮了,身子软了,扭着腰缠上去: “九千岁您老人家去了哪里?好久不回来——奴想您想得紧——” 曹岐山一言不发单手提了松子,运步如飞将人直丢进后院屋内。 屋门在他紧随而入后砰地合上。 默然的值守龙卫将马匹交给宫人牵去马厩,自己跟随督公进了后堂。 44. 整个监理司后院静默一个刹那。 只见那屋门被轰然从内震开砸在墙面上。 木屑飞溅。 曹岐山大步迈过门槛,一指九皇子犁的那块土豆地,几根杂草在上面随风飘,问跟进来的龙卫: “这地怎么回事,九皇子呢?” 龙卫松一口气,终于找到机会把卡在嗓子眼的话说完: “禀督公,九皇子殿下已数日未至监理司,大清早华安宫叫了太医,说殿下不好了。” 曹岐山呼吸一滞。 龙卫抬头,面前的督公已然不见踪影。 孤莫不是前世今生欠了你这小崽子 45. 小松子好容易拢上破碎的里衣,勉强不路出羞于见人的部位,便撒开腿急匆匆地从房内追出去,尖声问那龙卫: “魏子阳,九千岁呢!” 魏子阳打心底不喜欢这小太监,正眼不瞧他道:“大人去华安宫了。” 华安宫? 杜贵妃?! 九千岁一下子震碎了他的衣服,好事将成的档口怎生突然去找了杜贵妃? 他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不!不对! 九千岁不是去找杜贵妃,而是去找那个住进华安宫、又大摇大摆在监理司做出种土豆这种下三流事的九皇子! ……可恶的小杂种。 皇子又如何? 他不过是个淫贱胡女所出不受龙的弃子而已! 见皇帝的次数还没自个儿多呢! 松子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可恶至极! 46. 曹岐山飞身跃入华安宫,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华安宫前院人声喧嚣热闹非凡。 周惠妃携着杜贵妃与七公主陆雪赏花玩乐。 整个华安宫连同看守侍卫,无一人发现他的踪迹。 侧院。 郝痛面色惨然地端着刚煮好的药汤进屋,蓦然看见一道黑沉沉的高大身影伫立在九皇子的床榻前。 他这几天本就神思不属焦虑难安,这一吓直接松了手。 瓷碗合着褐黑色汤药倾泻而下。 罩一身黑纱袍的曹岐山身形大半隐在房内的阴影里。 他稍稍侧过头一瞥。 泼洒的药汤、四散的水珠,凝滞半空,随后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渗入地面。 同一时刻,即将击碎于地面的的瓷碗悬于离地三尺处后飘向桌案中央轻轻落下。 满室寂静得如同什么也没发生。 “太医何在。” 曹岐山语调沉沉。 郝痛猛地抖了一下,四肢伏地,尽力详尽地回话: “禀督公,小周夫人说十皇子偶感风寒咳得厉害,特指了孙太医去看。孙太医开了药就被催着去了十皇子那儿,后来不知怎地再没另派太医过来。” 47. 曹岐山静默地立在床侧,垂眼看侧卧的九皇子蜷缩成小小一团,一双小手紧握成拳。 那姿势非常像襁褓中的婴儿。 郝痛霍然将脑袋磕在地上,极力克制哭腔急切道: “求九千岁救救殿下!太医走的时候说殿下只剩一口气……” 曹岐山单臂一扬竖起一根手指。 郝痛伏身看到投在自己面前黑影的动作,再次深深叩首,一步步退到屋外合上房门。 尔后,他背身抵上廊内立柱,用力地深吸几口气,抹去额上撞出的血迹。 48. 房内。 曹岐山垂眼看小崽子又不听话地拧着眉头、拳头抵着胸口。 一副痛苦丧气的可怜模样。 他伸手去拍臭崽子的小脑袋教训。 入手是一片冰凉。 寒意顺着指骨刺进他的心脏,令他想起那柄直入他心口的断剑。 他维持半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等那小崽子跳起来骂他。 可他等不到。 49. 曹岐山一掀衣袍落坐床边,托起九皇子的那一刻,那双缩在胸前的小拳头顺势松开。 窄小的手掌心全是深刻的月牙形伤口,尚未结疤。 手底下的被褥染红了一小片。 嘴角斑斑驳驳的血痕,分不清是咬破唇瓣沾染的血还是从肚子里吐出来的。 九皇子被他一托,全身松了劲四肢半敞地摊在床上,似是已然了断生机。 没用的小崽子。 曹岐山眸光幽深地看他一眼,从怀里取出一管雕刻繁复的小指长短的双色琉璃瓶。 依稀可见里面装了一枚隐隐泛出金光的乌色药丸。 如果九皇子醒着就会发现这并非他三个月一服的保心秘药。 50. 曹岐山以拇指强硬叩开九皇子的下颌,另一手两指将那颗不同寻常的药丸抵塞入九皇子喉咙口,掌心贴于他胸口处辅以内力引导。 直到九皇子喉间一动又过去一刻,他才缓缓松开手掌,掐一把小孩回暖的脸蛋: “孤莫不是前世今生欠了你这小崽子。” 是,很美。 九皇子出神地凝望远处云雾缭绕里的萧妃,突然听见有道熟悉的讨厌的声音在他耳边叹了这么一句。 他猛地回头,没瞧见出声的人,返回身却再找不到他日思夜想的娘亲。 51. 九皇子正四处张望找寻萧妃,倏忽身子一空,砸入一池冰潭。 彻骨严寒刺进五脏六腑。 心脏濒临破裂。 冰冷到极致甚而反出炙热灼烫的错觉。 “哈啊——咳!咳咳咳——” 陆离骤然吸入一大口空气,生生呛得痛醒,操着破铜锣嗓子猛烈咳嗽。 他睁开黏在一块儿的眼皮,朦朦胧胧间看见床榻边堆了几摞封皮颜色不同的折子,然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背后抵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硬邦邦的。 靠着一点都不如娘亲软乎乎的胸脯舒服。 嫌弃。 那男人身高体大,轻松地将他整个裹在怀里,一手捧着与塌边那些规格相同的折子揽阅,一手放在他阵阵发痛的心窝上: “勿动,痛得很了握着咱家的手。” 声调阴冷,咬字古怪。 曹岐山。 曹岐山又救他一命。 九皇子感觉肚子里的脏腑在燃烧在融化,脑袋疼得嗡嗡响。 就算曹岐山让他动,他也动弹不得。 他听话地窝在曹岐山怀里侧躺着,很想聊点什么分散深陷剧痛的心神,于是缓慢地憋出几个字: “……曹、岐山,我看见、我娘。” 曹岐山默然不语,翻了一翻手上的折子,不知有没有在听。 九皇子鼻尖蒙在被褥里咳了几声,找回正常的声音: “娘曾经告诉我,她的家乡在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一定是回家了。” 曹岐山出乎意料得耐心,听他磕磕绊绊地说完了才接话道: “你娘是祁人,祁人的国离京城很远,并非很远很远很远。” “她说她会在那等我,如果有一天可以出去,我想去找她……”九皇子自顾自地说着,又转转脑袋问: “曹岐山,祁人的家乡在哪里?” 曹岐山告诉他:“在西北大漠尽头。” 九皇子捱痛捱得疲累,半阖上眼: “大漠啊……对哦,娘说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大漠果真很美吗?” 曹岐山在心里默念,不美,沙子和烟、太阳与河在哪儿都一样。 更何况沙漠环境恶劣糟糕,身陷其中看你如何美得起来。 他回答小崽子: “是,很美。” 52. 九皇子眼眸弯弯,欣喜得眼角下的小红痣都艳丽了几分。 他憧憬道:“以后若有机会我想去大漠看看,娘说不定在那里。” 曹岐山直言提醒:“你娘已经死了” 九皇子苦下脸哽住,片刻又充满希望: “娘说人有灵魂,人的灵魂会回到自己的故乡。” 曹岐山道:“灵魂?咱家只听说人死后就成了鬼魂,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便了无牵挂,轮回去下一世了。” “……曹岐山,你一点都不浪漫。”九皇子默默红了眼眶,忍住没哭。 曹岐山听不懂那两个字,没理他,悠悠翻着手头的密报。 咱们江湖不见 53. 九皇子缓了会儿气,勉强重新挤出笑,抓住曹岐山按在自个儿心口骨节粗大的手掌,上面布满老茧和各式各样的疤痕。 他小小声地请求: “下次你看见我快死掉了,就让我去找我娘吧……活着很痛,你救活了我,下次我又要再痛一次才能死掉。” 曹岐山翻折子的动作顿住。 九皇子单薄的脊背紧贴他的胸口。 透过来一次次心脏的震颤,微弱不稳如将息烛火。 此刻他却分明看见那烛火中映照出直赴大漠尽头的落日长河。 54. “九千岁。” 门外,一道细而低弱的声音响起。 曹岐山回过神: “进。” 房门无声地敞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杏仁儿垂着头进来调烛火,不敢多瞧一眼房内的情景。 他做完了事躬身行一礼后立刻倒着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九皇子在这说话的功夫舒服了不少。 循着再次腾亮起来的烛火摇曳出的光,他仰起脑袋,毫无防备地一眼望见搂着他的曹岐山。 55. 生死之间,九皇子已经忘了之前非要一见曹岐山真面目的执念。 曹岐山果然骨架极大,不像龙卫那样壮,肌肉只是薄薄一层贴在骨骼上,并不显得过分瘦削。 这些都是可以想象到的。 最令他震惊的是,大阉人的皮肤白得毛骨悚然。 即便面骨生得粗犷深刻,也因此平白透出一股摄人的森森阴气。 可是这五官和…… 怪不得他讲话咬字那样奇怪! 小崽子微微一瞥就惊得大咳起来: “曹岐山——你不是中原人?!” 56. 曹岐山收回落在文书上的视线,漠然地垂眼与大呼小叫的九皇子对视。 九皇子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 那双灰得近乎透明的双眸中央幽邃深黑的一点瞳孔,微微收缩竟犹如兽瞳。 即使笼罩在烛火之中也进不去一丝暖意。 同白得毛骨悚然的皮肤一般毫无人气。 相反地,他的头发是如浓墨般化不开的黑……像极了娘亲死去那晚皇宫的天空。 衬得一双浅色的眸子越发诡异。 陆离忽地打了个冷颤,无可抑制地恐惧胆寒。 他见过这种样貌的人。 浅色眼珠,窄高鼻骨,直颌薄唇。 兀屠别。 曹岐山是北兀人。 57. 曹岐山不为所动,覆在陆离心口的手掌慢慢地为这只一惊一乍的小崽子运功调息。 九皇子配合地长长吐气呼气,甫一缓过劲就问: “曹岐山,你不是中原人,你是兀人?父皇为何会重用于你?” “萧妃是祁人,皇上为何龙幸萧妃?” 曹岐山声音极低,尾音微微拖长: “殿下出生后的五年,皇上更是几乎没有龙幸过后宫其他妃嫔。” 九皇子听到那个便宜爹就牙疼,眉毛皱成一团,吭哧吭哧半天,苦着一张脸,转而忧愁道: “曹岐山,你长得太吓人了,我还是个小孩子,承受能力很低的,看着你的脸,我吓得都想不出要说什么了,咱们以后见面还是隔着帘子吧。” 九皇子说着说着就把小脑袋转过去了。 头毛乱翘的后脑勺仿佛在说,咱们江湖不见。 曹岐山一挑眉头,扔了密函,掰过臭崽子,两根骨节粗大的粗糙手指强行扯开臭崽子的嘴角: “殿下是不是忘了咱家说过的话?” 九皇子呜咽嗷嗷:“唔唔唔——裂、裂了,痛——痛痛!” 你是容嬷嬷呀! 干嘛非要我假笑不让我苦着脸! 我一边受着痛一边被你吓,苦得有理有据碍着谁了我! 施主,苦海无涯回tou是岸 58. 九皇子气得把心底的话全部嚎出声。 曹岐山眼睫垂下,半遮灰眸,缓声而道: “高兴就笑,伤心便哭,如此他人就能轻易知道你为何所喜、为何所怒、为何所悲、为何所怖。当你笑不是笑、哭不是哭的时候,他人不知你的喜怒忧怖,不能了解你就无法掌控你的喜好与弱点,进而算计你图谋你。” 九皇子质疑:“你说得好像其他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做坏事,难道人人都是想要害我的敌人不成?这样活着也太累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个人活着最可怕的事就是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殿下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吗?”曹岐山问道。 九皇子目光灼灼地直视他如野兽般瞳孔微微扩张的灰眸,用双手压住疼痛的胸口,脱口而出: “我的敌人就是活着,谁能让我立刻马上利落死掉,谁就是我的恩人!” 59. 房内静默片刻,烛火燃得噼啪一响。 “……活在这座宫殿之中,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现在——”曹岐山一掌扇开九皇子捂在心口的手,“不许摸痛处,殿下忘性不小。” 九皇子“嗷”地一嗓子要捂住被打得红彤彤的手背,又讪讪缩回去。 曹岐山柔声道: “再有下一次,咱家就让人抽得殿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九皇子暗暗地在心里昂起骄傲的小脑袋。 行啊,你打你打,打死拉倒,打死了咱们一拍两散。 曹岐山一眼看穿九皇子的小心思,拿起未读完的密函直取臭崽子脑门。 一道破空声。 九皇子脑袋一块红痕,眼睛两泡猫尿。 “咱家在一天,殿下都别想着被打死,就算打得皮开肉绽……”曹岐山把眼一横: “也叫你醒着生生受痛。” 九皇子抖了一下。 60. 言罢,曹岐山沉下心翻看龙卫呈上的这段时日的情报。 九皇子拿眼角偷偷觑他,慢慢、慢慢地皱起脸,嫌弃的小眼神落到曹岐山的手指上: “曹岐山,你的手上全是我的口水就去摸折子,其他人拿了折子又沾上我的口水,说不定没有洗手又会去摸什么其他玩意,另一个人碰巧又拿了那个玩意,如此往复!你是要把本殿下的口水广播天下吗?” “……” 曹岐山不管什么影响不影响生长发育,亲自暴打臭崽子一顿,完了拍拍手,若无其事道: “原先给殿下用的药效果差了,过几日咱家得了空重新配一副方子殿下再服了试试。” 九皇子不敢捂满头包的脑袋,可怜巴巴地眨眨红通通的眼睛: “是不是我这病又不好了?父皇生了那么多崽,皇子那么多,曹岐山,要不然你换一个吧,花在我身上那么多本钱,我都替你不值。” 曹岐山漠然:“现在才说,晚了。” 九皇子苦口婆心地劝:“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怎样都不迟的。” “闭嘴。” 曹岐山压抑地翻开折子,忍住短时间内连续两次爆打臭崽脑袋的冲动。 臭死你个大阉人! 61. 大阉人打人很痛。 九皇子对此有身体力行的认知。 因此,他不敢造次地缩在被褥里安静了一会儿,闲极无聊低头闻闻自己,总觉得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凉丝丝的。 再仔细闻闻透出一点苦,底子又夹着一点清甜。 ……像饮着药茶、啃着西瓜在夏夜里吹凉风的味道。 九皇子咽咽口水,小心地斟酌不气人的话戳曹岐山: “我身上好像有股味道。” 曹岐山闻言倾身过去嗅了嗅: “几天没洗澡的馊味。” 九皇子脸嗖地一黑,趁机一爪子按住曹岐山凑近的头埋进自个儿脖颈胸脯里: “哇呀呀臭死你个大阉人!” 曹岐山……冷静克制地拎开这只臭崽子。 臭崽子不服气地两条细胳膊乱扑腾。 曹岐山半眯冰冷的灰眸,温声细语关心道: “不痛了?” 九皇子怕痛,乖乖缩回一小团。 62. 怕痛不过半刻钟。 九皇子从被窝里小声问:“曹岐山你以后还会出去很久吗?” 曹岐山不置一词。 九皇子又小小声请求: “下次能不能带我去?我在宫里没有朋友玩,也没有事情做。” 曹岐山提醒:“殿下不上课了。” 九皇子:“……哎。” 他上不上课有哪个人会在乎。 只是他照实答了,曹岐山肯定又揍他。 算了,九皇子是个识相又怕痛的小孩子。 如果曹岐山下次出宫又迟归了,大不了……他再受一次痛,然后死掉。 一了百了。 63. 九皇子脑瓜子一转又问:“曹岐山,你这次出去是做什么了?” 曹岐山打开下一本汇报各朝臣们家事的折子:“杀一个人。” 九皇子来了精神:“谁?” 曹岐山一目十行,语调平平:“皇帝他哥,荣亲王。” 九皇子好奇:“你杀了他?他死了?” 曹岐山落下一个字: “嗯。” 九皇子不无艳羡地叹息,追问:“为什么杀他呢?” 曹岐山答:“皇帝要他死。” 九皇子疑惑:“他是荣亲王哎,皇帝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哥哥?” 曹岐山道:“因为荣亲王意图谋反。” “哦。” 九皇子应了一声,转念问他:“你说我和你这样算不算预谋造反?” 曹岐山合上折子做了一个记号放到一边,从第二摞抽出一本打开: “皇上说是造反就是造反,皇上若说不是……再大的事儿也算不上反。” 九皇子若有所思地吹着口水泡泡睡过去了。 64. 在监理司呆足三天,九皇子才被送回华安宫继续养病。 九皇子无所事事地宅了没多久,兴致起了又想溜去监理司看他的土豆。 郝痛见了非要跟着,怕他走着走着又摔。 九皇子大方地准了。 65. 二人行至小院门边。 九皇子不经意一瞥,发现旁边一棵树后面有团白乎乎的东西。 他走近几步定睛一瞧。 居然是一只长毛白猫。 白得晃眼。 听见脚步声,那猫扬起顶着两只尖尖毛耳朵的脑袋望向他。 阳光下,那双猫眼湛蓝得熠熠生辉。 九皇子走到离那猫一步远,怕吓跑它。 猫却不怕人,站起来翘起扫把一样的尾巴,凑到九皇子的脚边打转。 九皇子乐弯了一双眼睛,倒退着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往屋子方向去。 猫也亦步亦趋地抬着小脑袋一边看他,一边跟着走。 九皇子被它溜圆的小眼睛瞧得心里软乎乎,喜欢得不行,蹲下身抚摸它柔软的长长的白毛。 猫惬意地眯起圆溜溜的蓝眼睛,抬高下巴换着边让他摸。 九皇子又试探地抱它。 这猫也不反抗任由他抱进怀里,还用脑门顶顶他的下巴。 郝痛在旁看着一人一猫快乐温馨的场面,欣喜小主子病了这么些天总算路出了笑脸,只是看着那猫独特的品相生出一些担忧。 你看它这对眼珠子,像不像曹岐山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小主子的脸色道: “这猫看模样是兀屠别进贡的品种,并非野猫,应当是皇上赐给周惠妃的。” 望一眼亮堂堂的天色,九皇子睁眼说瞎话: “太晚了,明早再去问周惠妃是不是她丢了猫吧?咱们今天先帮她养着,好不好?” 说罢拿期待的眼神盯着郝痛看。 九皇子的眼睛难得迸发出这样精神的流光溢彩。 原本褐黑色的眼睛于日光照耀之下透出丝丝缕缕隐秘的幽蓝。 比起那猫眼更是美丽十分。 郝痛被小主子这样乞求地望着,心下不忍拒绝,点了头。 九皇子快乐地欢呼一声,隔着怀里的猫,踮起脚单手抱了郝痛一下。 郝痛脸爆红,慌张地转身出去找肉食与水喂猫。 66. 有了猫,九皇子不去看监理司的土豆了。 反正土豆看与不看就在那里,一天不看也不会跑掉。 猫却只有一小天能玩。 第二天就得还回去了。 于是九皇子一天一夜都宅在院子里和猫玩。 67. 到了晚上,屋里虽然点了灯,仍是比白天暗了许多。 猫那双湛蓝的眼珠子变成了灰蓝色,瞳孔微微放大,圆溜溜的。 它揣着小圆爪,乖巧地趴在床榻边的脚凳上,一会儿看看九皇子,一会儿看看郝痛。 九皇子侧躺在榻上,垂着脑袋望着它,笑问: “你看它这对眼珠子,像不像曹岐山?” 郝痛胆寒,下意识压低声音道: “奴哪里敢瞧九千岁。” 九皇子哼哼一笑,从头到尾地撸猫的白色长毛。 猫呼噜出声,一动不动地让他摸,逗得九皇子笑得眯起眼睛。 郝痛看着这一幕也不禁翘起嘴角。 小主子可以一直这样快乐无忧就好了。 他在心底如此简单地希望。 68. 第二日,九皇子起了个大早,准备抱了猫去找周惠妃。 结果晚上一直窝在脚边睡觉的白猫不见了。 郝痛和他满屋子上蹿下跳地找,也看不见半个猫影。 二人又推门到院子里四处找猫,最终在一簇草丛里发现了白猫。 猫安静地蹲坐着,一见到人就开始喵喵大叫。 九皇子松一口气,近前去抱它。 猫却不像昨日那么乖,大吼大叫地一蹦窜出老远。 九皇子和郝痛在后面追。 猫在前面喵喵嗷嗷地惨叫狂奔。 这猫看起来小小一团,跑起来是真快啊。 两条腿的果然跑不过四条腿的。 九皇子上气不接下气。 手脚都跑麻了,身子又开始痛。 心脏泵发血液的轰隆声响彻颅内耳畔。 他呼哧呼哧地弯腰撑着膝盖,停在原地休息,虚着眼睛看郝痛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地抓猫。 郝痛猛地一个冲刺从后面按住猫,迅速裹进怀里。 这猫也奇怪,一到人怀里又不叫了,重新变得乖乖的。 郝痛将它抱给九皇子。 九皇子指尖仍在打颤,用力把猫搂了个满怀,龇出两颗小虎牙,喘得艳红的嘴唇贴着猫耳朵威胁: “不许乱跑了,我要带你去找你主人呀。到时候跑不见了碰到坏人看不把你宰了吃猫肉。” 猫的耳朵尖弹了弹。 萧儿,朕ai煞你了 69. 正此时,七八个宫人闯进小院。 其中一位矮个子的太监大喊: “就是这里,有猫叫!” 领头的宫女姑姑指向九皇子怀里:“惠妃的猫!是他偷了猫!” 九皇子抱着好不容易捉回来的白猫,大声解释:“我没有偷!” 后面几个宫人径直闯进来,从他的怀里抓猫。 白猫受惊,反身抓一爪子九皇子。 几道细细的血线立刻从九皇子的手背上现出来。 九皇子嘶声捂住手背,忍痛解释: “不是偷,是它自己走失到这的,我正要将它送还惠妃。” 姑姑不拿正眼瞧这废物皇子,嗤笑: “哼,满口谎话,打小就没人管教的小杂种。” 郝痛怒而斥责: “管好你的嘴!这是九皇子!你一个宫女怎敢出言不逊诋毁皇子!” 姑姑斜眼一瞥,慢悠悠道: “九皇子的下人真是欠缺管教啊,奴婢这回便受累替皇子管教一二罢。” 言毕,她手指一勾。 两个太监上前左右抓住郝痛的胳膊。 另一人揪住他的头发让他的脑袋向后仰起。 一个壮实的太监朝自个儿掌心吐了口唾沫,搓搓手,手臂后撤,冲被迫脸朝天的郝痛高高扬起巴掌。 70. “啪!” “啪!” “啪!” 巨大的皮肉击打声震彻小院上空。 第一个巴掌下去,郝痛的脸霎时就红透了。 在施刑太监成残影的耳刮子下,他两侧面颊逐渐高高肿起。 塌鼻子被衬得更扁了。 71. 太监和宫女的动作实在太快。 九皇子因病痛反应得慢些。 郝痛已经生受了七八个毫不留情的耳光。 九皇子深呼几口气,惊诧之余扑上前大喝阻止: “住手!住手住手!你们大胆!” 姑姑使出一个眼色。 一旁空着手的太监会意,轻松地将九皇子双手背到身后用手锢住,按在一侧。 九皇子病痛缠身人小体弱,怎样挣扎都挣不脱仅太监一只手的桎梏。 72. “叫你偷猫!叫你偷猫!皮痒的小毛贼!” 姑姑一边指着郝痛骂一边更命人将郝痛按倒。 郝痛肿起的脸抵在地面上拖印出鲜红的血迹。 壮实的太监听从姑姑的命令,瞪圆眼珠子鼓起腮帮子憋足一口气,足踏高帮子长靴奋力跺踩郝痛摊平在地上的手。 郝痛的手掌立时皮开肉裂。 掌骨碎裂声伴随他的惨嚎,化作一道闪电般的疼痛贯穿九皇子的心脏。 九皇子眼前一黑几乎要当场厥过去。 不! 不行! 不要生气。 九皇子摇着头大口喘气。 生气……生气不过是因为……因为他无能为力。 以后他一定会讨回来,加倍奉还。 现在不要生气,生气没有用。 只会伤害自己。 打吧,打吧,打完了他去讨些好药给郝痛用。 会好的,不会有事的。 冷静,没事。 没事。 73. 辱骂、惨叫、耳光。 嘈杂的声响连绵不绝。 吵…… 吵死了。 好痛啊,他好痛。 为什么要他忍受这些。 九皇子紧紧攥拳,眼中积聚泪水,压抑着胸腔里那颗轰然作响濒临崩溃的心脏,它疯狂地跳动仿佛要撞进脑袋里。 他用力地在脑海里找寻那些轻松快乐的回忆。 监理司的土豆苗苗。 曹岐山。 母妃…… 他听到母妃哼歌。 父皇的畅怀大笑。 情人的喁喁低语。 女人甜腻的呼声。 男人粗重的低喘…… “萧儿,朕爱煞你了……” “陛下——” “萧儿,你比从前更美了……” “来呀——再来——” “萧儿……朕都要被你榨干了……” “呵呵呵——” 他看见母妃曼妙的身体。 看见艳尸四肢大敞仰面朝天。 看见灰白的地面蔓开暗红的浓稠血液…… 九皇子的嘴角一点、一点、一点上扬。 他垂着头,摇晃着身体,嗬嗬低笑起来。 为一个小nu才hua那么大的本钱,值得吗 74. 小太监单手制住九皇子原本不费一丝力气。 但他听得这废物皇子莫名而起的笑声越来越大,行为越发古怪。 小太监愈发心惊—— 这皇子不是被他们整得失心疯了吧? 他忽然记起来宫中老人讲述萧美人多年前惨死的怪异模样。 莫非……厉鬼附身? 青天白日,一阵阴风。 太监战栗地打了个摆子,手劲一松,顿时抓不住九皇子的细胳膊。 姑姑听见声响,回头冷眼瞧见九皇子状若癫狂地闷头大笑,心中惊骇。 几个太监也怕极了这九皇子突发疯病。 虽是个废皇子,但上面若追究起来,这罪名可不小。 如此一想他们便不约而同放开主仆二人。 僵着脸的姑姑抱了猫,领着那么些人快步离去。 75. 郝痛被扇得眼睛直冒金星,四肢伏地爬不起来,脸与手剧痛不已,全然未注意到九皇子的异状。 待那行人走远,九皇子骤然敛笑,眼底幽蓝阴沉可怖。 他上去扶着郝痛翻过身坐起来。 郝痛呸呸呸吐出一嘴的血,一颗牙合着血喷了出来。 他血肉模糊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不清不楚地咕哝: “……牙掉……疼。” 哼完又嘴里漏风地呜呜哭: “主子……奴……手废了,不能服侍您……” 九皇子用力眨眨眼,面上泛出温柔的笑意,收起地上那颗掉落的牙齿,稳稳地放进郝痛血淋淋的手心里: “傻瓜,这个时候了还想干活?好好养着,本殿下不会不要你。” 郝痛一张脸肿烂得看不出表情,面朝着九皇子满眼凄然:“奴的手……” “别担心,没事的,我去监理司求曹岐山,他那么厉害,治好你的手一定不在话下。”九皇子故作轻松道。 但他心知就算曹岐山神通广大真的可以治好郝痛的手,恐怕也防不了这断过骨的手往后落下固疾。 郝痛苦笑地垂下头,乍然哑声惊呼: “主子!您的手!” 九皇子麻木地低头瞧一眼手背。 哦,猫爪留下的血印子。 “划伤而已,无大碍。” 九皇子笑着安抚他,将胳膊垂到身侧。 长袖滑落,掩住他手背之下蜿蜒着流出鲜血的掌心。 郝痛兀自埋头懊悔自责: “……都怪奴没用,都怪奴没用!护不住主子!护不住主子喜欢的东西!” 九皇子望出院墙,弯起一双笑眼: “一只畜生而已,哪里有你重要。” 养什么猫。 养什么狗。 这猫不是他的。 狗也不是他的。 76. 九皇子吃力地半拖半抱哀哀叫唤的郝痛回屋养伤。 过了晌午,曹岐山果然派来龙卫叫他去监理司。 77. 监理司。 九皇子迈过门槛的时候,徒劳地抹了抹红肿的眼眶,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但仍提不起精神扯出令那个恶毒大阉人满意的笑脸。 曹岐山这次没让人垂下帘子。 他端坐于主座上,听立于一侧的龙卫嘴唇张合却无声地汇报宫内诸事。 九皇子不懂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等龙卫退下后才开口求道: “曹岐山,你能不能救救郝痛?” 曹岐山冷眼一扫,起身走近九皇子,准确地捉起他那只被猫抓出血印子的手: “为何救他,废了换一个便是。” 九皇子耷拉着脑袋任他动作:“不换,我就要他。” 曹岐山翻看他的掌心手背,眼底一片冰冷,轻笑: “为一个小奴才花那么大的本钱,值得吗?” 为什么该死的没死掉,该好好活着的却死了 九皇子怔愣地抬眼,望进曹岐山幽邃的灰眸里。 曹岐山淡淡地回望他。 九皇子与他对视片刻,垂下眼,眼睫毛半掩深褐色的眼珠,缓慢地回答道:“值得。” 曹岐山放下他的手,大掌摸一下九皇子的脑袋:“很好。” 九皇子突然没用地酸了鼻子,抬起手揉揉眼睛。 曹岐山粗糙的手指捻住他的下巴挑起他的脸,毫无人气的双眼对上九皇子湿漉漉的眸子: “十鞭,殿下可认罚?” 九皇子攥了攥拳,点点头,轻轻地说:“你答应我把郝痛的手治好。” 说完,他闷头走到后院空地中央。 龙卫于其后扬鞭。 九皇子咬牙,深吸一口气挺身而立。 78. 第五鞭未落。 九皇子默不作声一头栽向地面。 龙卫执鞭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79. 曹岐山拎起没用的九皇子扔上卧榻。 九皇子双眼空茫,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痛。 他却似毫无所觉一般,木然地仰面正对顶上天花: “曹岐山,为什么该死的没死掉,该好好活着的却死了?” 曹岐山的声音遥遥送到他耳边: “因这世道寡情。” 80. 九皇子歇了一会儿回了气。 曹岐山不多话,吩咐:“能站起来了?跟着。” 九皇子转过脑袋才发现曹岐山已经换了身衣服。 四个龙卫随行其后。 陆离奇怪大阉人打算做什么还让自己跟着。 他从榻上爬起来喘了几口气,踉跄着乖巧跟上。 刚刚领命鞭打九皇子的龙卫落在后面,上前伸出手扶他。 曹岐山头也不回:“魏子阳归列,让他自己走。” “诺。” 魏子阳退回去,偏过头看了脸色惨白的九皇子两眼。 九皇子暗自忍耐皮肉内外的疼痛,加快脚步跟上他们。 曹岐山边走边下令:“擅作主张,回来领罚。” “诺。” 魏子阳低下头。 陆离担忧地偷眼瞧他。 魏子阳居然若有所觉,贼贼地冲他咧嘴一笑。 他右侧眉毛尾端断了个口,嘴角一道疤痕。 即便如此,也不减半分英朗之气。 陆离为他的笑所感染,也小小地翘起嘴角回了一个浅笑。 曹岐山无声地斜过浅色的眼珠一扫,将二人小动作收于眼底,但未再多言,拂袖大步踏出监理司。 81. 路上迎面遇到一行太监。 为首的中年人大耳垂,肉鼻头,远远望见他们便主动让路到一旁,直到近了则躬身问候道:“曹爷。” 曹岐山不紧不慢侧过身让礼,意思意思颔首:“卓总管,不敢当。” 卓文喜讨好一笑,放眼瞧见曹岐山身后的陆离: “哟,这位是……”他恭敬地行了一礼:“九皇子千岁。” 九皇子看一眼曹岐山的眼色,拘谨地点头回道:“卓总管。” 问完了好,曹岐山率着龙卫大步走了。 九皇子悄悄喘几口气小跑几步追上他们。 82. 卓文喜维持着十分的笑脸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 后面的太监咬牙:“大总管,他不过是……!” 卓文喜不瞧他一眼,仍然望着曹岐山离去的方向,笑着摆摆手。 太监看了他的动作,立时低下头,不敢多嘴。 犯上作luan,罪无可赦,即刻诛杀 83. 原来曹岐山是去周惠妃的宫里了。 84. 承泽宫。 周惠妃发髻上插了一支缀着流苏的绒毛簪子,肩上拥一条白色皮毛,衬得整个人更是肤白胜雪。 她坐在殿里的正座上,抱着失而复得的爱猫正与几个宫人调笑逗玩。 听太监汇报来人,她才挑起一双黑黝黝的小鹿眼,觑向迈进殿门内的监理司一行人。 她望见了赘在龙卫后边的九皇子陆离,却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显然打算对这个废皇子视而不见。 一早去华安宫找猫的宫女姑姑侍立一侧,看到九皇子跟在监理司一行人之间,心下奇怪。 迫于曹岐山在场,她不敢将猜疑表现得过分明显。 85. 两方人互相简单地行过礼。 曹岐山面上带笑道: “皇上口谕,今儿晚膳后来承泽宫和惠妃娘娘说会儿话,娘娘好生准备准备。” 九皇子疑惑,这么巧? 曹岐山怎么会知道这事,父皇什么时候和他说的? 惠妃柔软洁白的手指从白猫的长毛间拂过,喜上眉梢:“多谢督公通报。” 说罢,叫宫人拿些东西出来打赏。 曹岐山拱手婉拒惠妃赏赐。 他似是随意一瞥,瞧见懒洋洋地窝在惠妃怀里的白猫,道: “这东西恐怕会惊了圣驾。” 惠妃面色微变,立刻让姑姑抱走猫:“臣妾定会叫人看管好它。” 曹岐山一笑:“不劳娘娘受累,咱家可替娘娘分忧一二。” 周惠妃恍然。 曹岐山这回莫不是来承泽宫替九皇子讨要这只猫去玩的? 她看了一眼宫女姑姑手上的白猫,心下不舍,权衡一二还是忍痛决定主动出言相让。 86 在惠妃转个念头的功夫,曹岐山扬起一手,隔空对那宫女姑姑轻轻一拂。 姑姑莫名所以望着他突然的动作,慢慢皱起眉,似乎隐约听见细微的异响, 她后知后觉地低头看怀里的白猫,蓝色的眼珠、粉色的鼻子、小小的裂唇潺潺溢出鲜血。 已然骨骼尽碎,烂成一摊死肉。 周惠妃亦是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姑姑缓慢地眨了眨眼,仿佛在确认这团血红的软绵绵是那只猫。 猝然间,她松了手慌张地丢下死猫,掐着嗓子惊声大叫: “啊啊啊——!” 87. 九皇子脑袋一片空白退后半步,又生生站住,逼迫自己死死盯着地上那团东西。 88. 曹岐山不耐烦地沉声道: “住嘴。” 这二字带了内力,失仪的宫女姑姑喉间陡然涌上一口血卡住嗓子眼。 当真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曹岐山灰眸一扫痛苦得半躬身的宫女姑姑,语出成冰: “承泽宫的下人真是欠缺管教,咱家这便再受些累——替惠妃娘娘管教一二罢。” 姑姑听了这话,脸色铁青。 不待惠妃从痛失爱龙中缓过神,曹岐山再一拂手,指尖朝那姑姑的方向虚虚划了一道。 宫女姑姑感觉颈间一痒,抬手正要去摸,后颈“嗤”地迸射出一道血雾。 身子轰然倒地。 89. “啊啊啊!” “啊啊——杀人了!” “死人了!” 承泽宫的下人们哪里亲眼见过这样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 各个惊慌大叫。 曹岐山稳稳矗立在大殿正门口,阴冷绵长的声音慢慢悠悠,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乱作一团的承泽宫内每个人的耳中: “咱家身负圣谕,见咱家当如见圣上亲临,尔等冲撞圣驾,目无君主,犯上作乱,罪无可赦。” 明了罪,他侧身让开一步,下令: “即刻诛杀。” 太坏了太坏了 90. 一直静默地立于曹岐山身后的四龙卫,未着平日在宫内的银白常服,而是换了一身配以皮带护腕、镶银皮质束腰的织银纹黑衣,手戴一双覆以铁护指的皮手套。 曹岐山最后一字落下,他们听令同时上前半步,抽出腰间盘踞的铁制长鞭,冲那些尖叫出声“冲撞圣驾”、“犯上作乱”的宫人们激射而出。 锋锐的金属倒刃在铁鞭甩出时如凶兽利齿般节节张开。 寒光蜻蜓点水,堪堪擦过惊慌失措中不知该跑还是该跪地求饶的反贼脖颈。 殿内的反贼不少,四个龙卫武功水平和处刑经验各有高低。 众多反贼们更不会乖乖引颈就戮。 因此,龙卫们难以做到让每个反贼都利落干脆地人头落地,是可以理解的。 至少九皇子是可以理解的。 91. 反贼们头身分离的切口或高或低、或平或斜。 运气不佳的反贼连带着头颅,肩膀都被削去一半。 造成此等尴尬局面、技艺不精的龙卫叫罗堂,生了一双单眼皮,象牙白的健康肤色,称得上清朗俊秀。 他是第一次被督公点来执行这样的任务,操作上不太熟练。 罗堂失手后心急了一稍稍,出手快了一些些,以至于绞杀第二人时,一鞭子将那人脑袋从口鼻处削成两半。 哎,又偏了准头。 那反贼的舌头还在剩一半的口腔平面上蠕动,似乎在叫痛呢。 罗堂臊红了脸,电光火石间心虚地偷瞄一眼负手立于殿门一侧的九千岁,似乎无甚反应。 他迅速将功补过地追加一鞭才得以完整地削去那倒霉反贼的整个脑袋。 最值得称赞的是魏子阳。 他诛杀反贼鞭鞭出手准确无误,切口均是整齐划一美观大方。 不论是落鞭的位置、角度,还是速度,都堪称惊为天人的完美。 在削去第三个人头后,魏子阳勾起带着疤痕的那侧嘴角,暗中对九皇子使了一个得意的眼色。 92. 九皇子冷不丁收到魏子阳莫名而至的眼神。 他背后原本很痛很痛的鞭痕,忽然变得有如冬日暖阳般充满人性的关怀,简直要令他感激涕零。 魏子阳使了同样的铁鞭对他施刑,甚至没有划破他的衣服分毫。 是留了多少情面啊? 此情此景之下,九皇子一边很想揪住曹岐山的袖袍躲在他身后,转念想到自己还剩五鞭没罚,这样一抓曹岐山万一又多上十鞭怎么办。 思及此,他怕痛得怂回去了。 93. 最后一具尸体倒下的方向不太巧,脖颈断口不偏不倚直冲发呆的九皇子,嗤地喷射出一道强劲的血液。 曹督公正冷眼观察评判四个龙卫各自的业务能力呢。 他眼角余光见此情景,极快地出手一拨没用的臭崽,将人让到一旁,及时避免了反应迟钝的九皇子遭遇血溅一身的惨剧。 九皇子看看曹岐山貌似清爽干净的暗纹玄服,又垂下脑袋看看自己身上无可避免沾上点点血迹的浅色衣袍。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曹岐山和龙卫们都提前换了身衣服。 太坏了。 ……太坏了。 把那死猫的pimao扒了 94. 清缴完毕。 四龙卫几乎同一刻收回铁鞭,装备铁护指的皮手套利落抹去长鞭利刃上的血肉,重将其整洁地盘于腰际。 周惠妃的承泽宫变成了什么模样呢? 原本空荡荡、缺少人气的宫殿,在被反贼们的鲜血彻底清洗冲刷过后,增添了许多温暖的气息与缤纷的色彩。 宫殿的屋顶遍布从反贼的脖颈断口处迸射而上的红色染料。 殿内的地砖也换成了鲜艳漂亮的深浅浓淡不一的热烈色彩。 那些侥幸没有叫出声冲撞圣驾的忠诚正直的宫人们,与一地骨碌碌的头颅、反贼的无头尸体同处一室。 此时他们纷纷眩晕反胃,抽搐不断。 有的吓得当场失禁,身上散发出浓重的尿骚味、屎臭味。 有的站立不稳,两腿大撇瘫倒在一地腌臜之中,吐个不停。 颜色各异的呕吐物泛着白沫,混合失禁泄出的黄色排泄物。 带着余温,冒出丝丝热气。 臭味、腥味、酸腐味,热闹地弥漫于每个活人的鼻间。 95. 周惠妃乌黑的鹿眼圆瞪,从始至终惊恐地捂着樱桃小嘴,如今眼睛一闭干脆地后仰倒在木椅上。 不出意料地吓厥过去了。 九皇子有点羡慕。 他屁股后面没有椅子。 他不敢晕倒。 他怕脏。 曹岐山淡淡地睨了一眼半死过去的周惠妃,遗憾地宣布: “惠妃娘娘福薄,身子竟这般地弱,今晚是没法承泽龙恩了。” 说罢,他传令道:“去,给皇上另挑一位。” 罗堂躬身抱拳,领命下去办事。 96. 回到监理司,余下的三个龙卫各自散去执行日常事务。 曹岐山停住脚步,回头问埋着脑袋兀自心疼衣服的九皇子: “殿下知道错了吗?” 九皇子恨恨地想这臭烘烘的衣服洗了也没法要了,更何况郝痛受了伤,不能帮他洗衣服。 他神游天外,却不敢不回曹岐山的话,气呼呼道: “是他们仗势欺人在先。” 曹岐山说:“殿下的意思是他们错了。” 九皇子闷头搓搓衣角:“他们没错,难道是我错了?” “当然是殿下错了。”曹岐山笑了。 九皇子仰起脑袋瞪他,拧了眉毛:“凭什么呀。” 曹岐山的笑意未至眼底: “殿下一错在不察祸事,二错在无权无势,三错在身处弱势却作强而不知保命。” 九皇子是自认理亏的。 如果不是他明知那是别人的猫还起了贪心,非要玩一晚上再送走,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更不会害得郝痛被废了手。 至于后面那两个…… 他心虚地岔开话: “曹岐山,你杀了惠妃宫里那么多人,父皇不会问罪于你吗?” 曹岐山知道小崽子听进耳朵里了,便顺着他轻飘飘地说:“几个反贼罢了,死不足惜。” 他们哪里反了? 这话在九皇子的肚子里打转。 曹岐山斜了满脸欲说还休的九皇子一眼: “犯了罪的便不再是人,而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他们没有犯罪,更罪不至死。 九皇子想到在承泽宫亲眼目睹的曹岐山和龙卫的手段,心里发虚,话到嘴边不敢反驳。 97. 承泽宫。 “……猫呢?” 斜倚卧榻的周惠妃幽幽转醒问道。 侍立一旁的宫女以为她伤心过度追思爱龙,说宫人收了白猫的尸体,正打算问娘娘要把猫葬在哪里呢。 她再欲柔声安慰一番,却听得周惠妃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命令: “把那死猫的皮毛扒了,给本宫做些饰物。” 宫女不敢直视她那双平日里小鹿一般黑黝黝的眼睛,颤声应了。 红绡 98. 周惠妃仍然无时无刻不能忘记当时的场景。 她每每惊醒则冷汗不断,颤抖不止,那晚当真叫了太医。 99. 别提周惠妃之后数十天即便服了太医开的安神药也无法入睡。 九皇子已经连着几个晚上梦见自己泡在嗤嗤作响的喷泉血汤里,魏子阳在旁边一边笑一边端着人的头盖骨往里面倒血。 他害怕去监理司碰到曹岐山或者那几个龙卫,又想起承泽宫那日更多细节。 100. 直到有一天,九皇子终于鼓足勇气再去监理司,却悲惨地发现被他遗忘的土豆苗已经不知怎么回事死光了。 才多久呀,怎么会都死了呢? 九皇子怀疑有人蓄意下毒害死他的土豆苗苗。 曹岐山不理会他无聊的阴谋论,早有预料地吩咐宫人清理了花坛,重新准备一批土豆块让他去种。 九皇子蹲在花坛里面,一边种新的土豆苗苗,一边哀悼枉死的旧苗苗,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101. 到监理司,九皇子无可避免就会碰见魏子阳。 接着想起那天魏子阳削着削着人头莫名其妙给自己的一个笑。 到底为什么突然对他笑啊? 是狞笑吧? 没错,一定是威胁的狞笑。 那天下午曹岐山罚他十鞭,他只受了魏子阳五鞭就熬不住痛得昏过去了,欠了五鞭没打。 不过,前几次罚的十鞭子也都没打完呢。 债多不压身。 那大阉人总不会斤斤计较得过了这么久还要补回来那几鞭吧? ……不会吧? 想到前几次累积欠下的鞭子,九皇子不由自主地往那条蛰伏在魏子阳腰际的铁鞭看过去。 收拢了倒刃的长鞭与龙卫的暗色皮质腰带纹路完美嵌合,就像一个真正无害的装饰。 魏子阳顺着小皇子怯怯的视线低头看看自己的腰。 他以指节抹过嘴角的疤痕,又给了小皇子一个爽朗灿烂的笑。 九皇子浑身一抖,僵硬地扯扯嘴角回他一个客套讨好的笑,完了撒腿跑出监理司。 魏子阳在原地望着小皇子同手同脚的背影,挑挑断眉。 102. 郝痛本以为自己废了手,九皇子嘴里安慰着说不抛弃他,九千岁也会换掉他,没想到九皇子真去求得九千岁给了药让他养伤。 他恨不得马上爬起来鞍前马后伺候小主子以示自己滔滔不绝的感激之情。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歇着养手骨。 但皇子不能一天没下人服侍。 这像什么话呢。 于是上面拨来了一个叫红绡的小宫女。 红绡不比陆离大几岁,生得是小荷才路尖尖角。 这才应该叫荷儿嘛。 九皇子一边偷眼瞧红绡低垂着头为他更衣,一边心里想。 他很多年没被宫女这样近身伺候,不住地不好意思起来。 红绡为新主子抚平了衣襟,偶然间抬起头,蓦地与九皇子缱绻的双眸四目相对。 她怔愣片刻,而后憋不住一阵面红耳赤,手抖得衣带都系不好了。 这一下往后,这两人一见面就相对脸红,都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郝痛见此场景,心酸不已,总觉得再不快快养好手,以后伺候小主子就真没自个儿什么事儿了。 皇儿将来的婚事但凭母妃安排 103. 如今九皇子早晨向杜贵妃请安都挂着笑脸,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干脆无时无刻不在假笑,由此还收获了不少心得。 比如怎样掌控面部肌肉令笑容显得自然真诚,眼角弯出什么样的弧度,面颊如何放松,嘴角挑起多少角度。 这假笑当然得认真钻研细细推敲。 如果他笑得苦巴巴,不讲理的大阉人是会找借口狠狠罚他的! 抽鞭子很痛。 欠了很多鞭的九皇子最怕痛了。 不过,因为常年须得忍受病痛不适,就算九皇子诚心研究也笑得提不太起精神,总带上那么几分如影随形的惫懒。 旁人若是这样半笑不笑,多少显得虚情假意抑或没精打采。 偏偏九皇子的眼角眉梢随了萧妃的艳丽。 即便虚眸敛眉也唯令观者以为多情。 华安宫的人瞧不出门道,只隐约觉得这丧气的废物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气质截然不同了,似乎忽然间变得更好看了,令人越看越心生喜爱。 104.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杜贵妃原本不冷不热的态度更柔和不少。 有一天请安,杜贵妃甚至招手叫九皇子近前说话,摸摸他的头发问他在华安宫住得可习惯,想不想萧美人。 九皇子任由她的手指抚摸他发梢微微带卷的头发,答话:“以前想,但是现在不想了。” 杜贵妃手一顿,问:“哦?为何?” 九皇子一双笑眼直直望进贵妃的眼睛,显得格外真诚: “因为贵妃对我比萧美人对我更好。” 杜贵妃嗔怪地点他脑门一下:“这小孩,油嘴滑舌。” 转过脸却让宫人拿一些蜜食给九皇子,接着又蹙眉做出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九皇子摸不准她的心思,但仍习惯性地维持笑颜:“贵妃为何愁眉不展?” 杜贵妃掀起眼皮,平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九皇子微微睁大眼,随即摆出讨好的笑容,试探地轻唤一声: “……母妃。” “皇儿好乖。”杜贵妃眯起凤目,以手背拂过九皇子脸侧轮廓: “我的皇儿生了副好相貌,将来一定十分俊美,不知会有多少姑娘为我的皇儿倾倒呢,又不知哪一家好运气的闺女能嫁与我的皇儿。” 九皇子粲然一笑,毫不迟疑:“皇儿将来的婚事但凭母妃安排。” 贵妃柔情无限地叹息一句:“皇儿长得真快,过了今年就到了得搬出华安宫的年纪了,母妃真真儿舍不得与皇儿分开。” “皇儿不想搬出去,不想住进皇子所。”九皇子上身前倾,顺势半倚在她怀里:“皇儿不熟悉那些兄弟,只想与母妃住在一起。” “瞧瞧你这任性的孩子。”杜贵妃嘴里嗔怪着,勾一下他的鼻尖,转而道:“既如此,母妃去跟皇上说一说?” “好,父皇这样龙爱母妃,一定会顺着母妃的意。”九皇子用脑袋蹭了蹭贵妃的手掌心,路出眷恋温柔的笑。 杜贵妃半垂凤目,也浅浅勾起嘴角。 105. 郝痛将养了一段时日,眼看小主子和红绡平日里眉来眼去,生怕被夺了龙,不再多歇,感觉手掌好了些便立即起来干活。 只是拿东西太重或时间长了手会发抖,郝痛由此感觉自己特别没用,很是对不起贵为皇子却为自己这个小奴才去求督公的主子,寻了机会更尽心尽力地伺候九皇子。 红绡虽是个女孩,力气丝毫不比郝痛小多少,平日里就替郝痛做些他做不了的事,比如搬搬重东西,端个盘子锦盒什么的。 至于束发更衣的细致活,红绡自然更不在话下。 其他用不着手的跑腿活、简单的零碎杂事等则全权交由郝痛。 如此,九皇子的小宫女和小太监磨合着分配了彼此的工作,倒也算得上互补。 至于他二人各自心里是如何想的便是他话了。 刺客?! 106. 陆离过了年纪果然没搬去皇子所,而是继续住在了华安宫。 107. 日子一天天过,土豆一茬茬收。 九皇子管种不管吃,收了扔去监理司小厨房继续种下一批,也不管监理司老小吃到吐。 以曹岐山的地位,他完全可以拒绝九皇子的土豆另开小灶。 但他似乎并不介意在臭崽收获之际跟着众人顿顿土豆。 据说兀屠别的主食就有土豆呢。 九皇子仰起脖子回忆。 他曾经依稀听人说过,兀人好食土豆,一日三餐什么煮土豆、炖土豆、烤土豆…… 难道曹岐山让他种土豆是这个原因吗?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他怕痛怕被揍,种就完事儿了。 108. 也许是在华安宫改善了吃食的缘故,曾经冷宫里饱一顿饥一顿的九皇子的个子也跟着土豆们抽了条,隐隐有超过他七皇姐陆雪的势头。 毕竟九皇子的娘亲是祁人,祁人普遍不矮。 然而跟曹岐山一比…… 他才十四呢,以后还会长高的! 更何况那大阉人是正常人的体格吗? 他才不算正常人。 咱们不比不比。 109. 这日,郝痛去领东西,红绡便替他随九皇子上课。 九皇子结了下午的书法课,余光瞧着跟在后面提着锦盒的红绡,心情愉悦,选了一条绕得远些的路回华安宫。 小路曲折蜿蜒,两旁郁郁葱葱的高树灼灼绽放着白与紫。 九皇子在一片树荫下停住脚步,故作不知地问红绡: “这是什么花?” 红绡落于树荫外边,七八步的距离,答话:“主子,是玉兰花。” “玉兰呀……绰约素娥,落影生香。” 九皇子回过头,浅浅一笑,金色的阳光斑点晃动着落在他的脸上、衣袍上: “和你一样。” 他二人,一个光中,一个影中。 红绡傻愣愣地与她已长成风流少年的主子对视,一时看痴了。 后知后觉地,她慢慢红了脸蛋,支支吾吾垂下脖子,心跳如乱麻:“不……唔……主子您也……” 话未说完。 玉兰树投在路面上的阴影交错间,一团投影突兀地一晃。 她警惕抬头,目光如箭,直射宫墙之上。 刺客?! 九皇子见她神色一变,也觉察到异样。 110. 陆媛,十五公主,耀武耀威地骑在锦仁宫的墙头上,得意地晃悠着她的小肥腿。 哼!母妃嫌弃她一个小女孩和皮猴子一样,这不准、那不准,免得不讨父皇欢心。 哼哼!她怎么样父皇都喜欢得很,干嘛要她去学七公主陆雪那副讨人厌的做作模样。 矜持,贵女,皇家仪态,呕呕呕! 不仅如此,母妃还命令那些下人们看住她不许她出院子玩儿。 她偏要出去玩! 陆媛观察许久,终于寻到一个空档,借宫墙内外高大玉兰树的遮掩下嗖地窜上墙。 然而,上墙容易,下去难。 看着墙头到地面高高的落地差,她这么一个小小团子,心里难免发慌。 顺着树滑下去?够不到呀。 如果有个高点儿的东西在下面垫脚就好了。 这是什么刺客? 宫人们这时候终于发现公主居然又一个不注意爬了高,还翻上了墙! 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聚做一团仰着脖子哭求公主下来。 大宫女春喜指挥着太监们往树上爬把旁边宫墙上的公主救下来。 如果就这么被他们拖回去,自己岂不是白爬了,下次再想爬上去更难了! 她还没玩够呢,这怎么行?! 陆媛顾不得居高临下嘚瑟看风景了,急忙放眼墙外面寻找落脚点,正巧张望到两个人在下面经过并刚好停在原地。 天赐良机! 她当机立断晃了一下吸引注意力,大喊一声:“喂!” 九皇子抬起头,眼睛瞪大。 这是什么刺客? 这么小? 这么胖? “接住我!” 伴随锦仁宫下人们的惊叫,十五公主不给人家半点反应机会直直往九皇子头上跳下去。 “咣!” “啊!” 111. 九皇子平日里就病痛缠身,被陆媛这小胖团子当头砸趴,直接一屁股摔坐地上。 红绡惊呼一声,但手上的锦盒阻碍了行动,没来得及反应便眼睁睁看着二人滚作一团。 十五公主扑进九皇子怀里,惯性冲击下嘴里“哎呦哎哟”地直叫唤。 她晃晃脑袋,缓过劲儿后才慢悠悠地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座下这幸运肉垫是个什么模样。 然后—— 她就整个傻掉啦! 112. 五岁的小公主语言匮乏,两只小肉手身体力行地死死抓住人家的衣襟,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瞅身下敛眉垂眼如画中人的俊美小哥哥。 陆离被天降肉团击中,五脏六腑痛到翻滚,惊觉这小胖丁瞪着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盯住自己眨也不眨,很是毛骨悚然。 但九皇子久经恶毒大阉人的熏陶历练,这点小场面根本不足以让他流路出分毫真实情绪。 他咽下喉间一口血,绽开一个十分自然的微笑: “你……还好吗?” 你当然好,我很不好,我快被你压死了! 小胖丁,还不速速给本殿下爬! 可惜小胖墩全然没有接收到九皇子双眸深处疯狂传递出的讯息。 她呆呆地看着树影间的光点落在九皇子莹白的面颊上,看着人家眼角一点艳色的朱砂痣,犹带几分倦懒笑意的眉眼,挑起的嘴角,还有环在自己腰上修长骨感的手臂。 他为什么这样深情地望着本公主呀? 他是不是喜欢上我啦? 这可不行,我还是个小女孩呢。 不过等我长大了可以考虑考虑嫁给他……叫父皇赐婚,再赐一片宫外头的地,有很多很多高高的树的地。 然后我们俩搭一间木屋子,在木屋子里生好多好多长得和他一样好看的宝宝,不!不要好多好多,如果和我一样闹那岂不是成天地吵死啦! 嗯,对,再养几只猴儿逗着玩。 113. 宫人们惊惶之下纷纷跑出锦仁宫找掉到墙外面的小公主。 大宫女春喜追出来就望见十五公主八爪章鱼一样粘在一个少年怀里不撒手。 她仔细一打量少年标志性的相貌——眼角朱砂痣,微蜷的发梢,当即认出是哪一位了: “九皇子千岁。” 姓曹的坏阉人只会再chou他一顿鞭子 九皇子嘴角含了一抹浅笑,镇定地点点头。 终于来人啦,救救孩子啊。 红绡不是不想救主子。 她没有在一边袖手旁观。 她已经将锦盒小心地放到一边。 只是眼瞅着这小公主死死扒住九皇子的衣服不放,她也不敢上去强行分开二人得罪这位公主,免得再招来像几年前郝痛那样的祸事。 十五公主才不管那么多,她圆滚滚的眼睛一亮,终于知道未来孩子他爸是谁啦。 “原来是九皇兄呀。” 她仰起小胖脸甜甜地唤了一声。 九皇子被她压在身上爬不起来,心念急转之下猜出了可恶小胖丁的身份。 他强忍满腔怒火,作出龙溺又无奈的笑: “十五皇妹。” 114. “公主这是什么样子,叫宸妃见了生气,别占着九皇子了,快快起来。” 春喜语带责备地哄劝,上前抱开哼哼唧唧不情不愿的十五公主。 九皇子身上一轻,缓过半条命,暗自松一口气,半坐在地上仍旧起不来身。 他镇静自若地仰起头笑问: “没关系,皇妹可有摔到哪里?痛不痛?” “唔……不……不痛。” 陆媛嘴里答着话,心里转着念头地在想,他就是那个九皇子呀,他怎么……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十二皇兄和母妃都瞒着她,他们就是不想告诉她,她有个特别特别好看的小哥哥! 九皇兄可比那个文绉绉得酸不溜秋的病秧子十皇兄俊美百倍呀。 不不不,他比所有皇兄都好看! 她又一咬牙。 可恶! 为什么那假惺惺的七皇姐和她的九皇兄住在一个宫里? 为什么和九皇兄住在一处的不是她? 七皇姐岂不是见天儿都能见着她的九皇兄? 不准不准! 父皇喜欢的是她,九皇兄也只能喜欢她一个人! 115. 红绡一见大宫女抱走小公主便赶忙躬身扶九皇子起来。 这时候管什么男女大防、授受不亲。 九皇子顾不得那么多,半个身子倚在红绡肩上才艰难地直起身。 红绡小心地托住九皇子往华安宫的方向慢慢地走回去。 陆媛一点也不想离开她新认识的九皇兄,未来的孩子他爹。 她不甘心地从春喜怀里返回身,越过春喜的肩膀正望见九皇子主仆二人亲密无间的身影。 幽怨的小胖丁愤愤地剐了红绡一眼刀。 116. 九皇子整个身子被十五胖丁砸得又酸又痛,骨头都快散架了。 郝痛在宫门口候着,听红绡说了整件事的经过,惊慌地问主子怎么样要不要请太医。 九皇子一路上按捺着翻滚的疼痛和怒火不敢表路出一丝一毫。 这时他鬼鬼祟祟地四处一张望,令郝痛紧紧合上房门,才放心大胆地哭丧下脸痛呼出声。 他一头埋进枕头,一边哼哼一边问: “曹岐山跑哪儿去了?” 郝痛紧张地回话:“这个、这个,主子赎罪,奴不知。” “你去叫曹岐山过来。” 九皇子闷声下令。 郝痛也哭丧了一张丑脸:“奴……去监理司问问?” 哪个人吃饱了撑地会想去找那个凶残恐怖的大阉人? 而且大阉人管着宫里宫外的很忙吧? 自己这种小事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九皇子跟自己的小奴才任性完了叹息道:“算了,算了,别去了,都别找了。” 就算请来了又怎么样,姓曹的坏阉人只会再抽他一顿鞭子。 一点痛而已,忍忍吧。 忍过去罢了。 zuo错了事自然得罚 117. 过了十来天,便宜父皇居然封了赏赐给近十年不受待见的九皇子。 杜贵妃领着七公主、九皇子以及一众宫人们领赏,心中微讶。 卓文喜面上带笑地恭喜,解释道是圣上夸奖九皇子保护十五公主有功特意封的赏赐。 九皇子暗笑。 与其用功读书好生表现,还不如讨好那小胖丁跟一干受龙的兄弟姐妹呢。 他摸摸下巴。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啊。 118. 入夏,天逐渐变得热了。 九皇子这一批种在监理司的土豆拔了高,抽出的叶子绿油油的,茂盛极了。 曹岐山叫人搬了冰块放在屋里纳凉降温。 九皇子到监理司一看完土豆就进了西间脱下外褂,四肢平瘫在曹岐山的卧榻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119. 这日曹岐山归来得早,见九皇子瘫在他的卧榻上也见怪不怪。 九皇子听到小太监请安的声音,仰起热得绯红的小脸看着曹岐山照旧一身白袍蟒服从外面的大太阳底下回来,脸不红气不喘,面色如常。 九皇子疑惑不已,他是不怕热还是根本没任何感觉? 曹岐山撩起衣袍,径自侧坐到卧榻一边,搭上九皇子的手腕把脉。 九皇子任他翻来倒去研究,一边说了前段时间父皇生平头一次赏赐他的事,整个华安宫的人都傻掉了,从前不给他好脸色的太监宫女转过头就上赶着巴结他。 虽然估计曹岐山早知道这事儿了,但他仍讲得津津有味。 曹岐山终于开了口,问他:“赏赐怎么处置了。” “叫郝痛存着了,你要贪污吗?”九皇子眸光闪闪兴奋地问。 曹岐山一个眼角都不给他: “从里边儿挑个最贵重的孝敬杜贵妃,剩下的分了给下人。你在宫中生活八分离不了这些人,平日里多多打点些。” “嗯,我多分点儿给郝痛和红绡,剩下的再送给华安宫那些人,反正我自己也用不着。” 九皇子对此没有半点异议,追问: “十五皇妹那儿怎么说,也要送吗?” “不必。”曹岐山又提了一句:“别漏了七公主。” 九皇子应了:“成,我寻了空再去看看十五。” 他一想起那小胖丁就牙痛,不无羡慕地感叹:“小十五真皮啊,没事爬那么高的墙。” 他是有心爬都爬不上去。 曹岐山淡淡地说:“是那宫女没看管好她。” 九皇子不甚在意:“百密一疏嘛。” 曹岐山阴声:“做错了事自然得罚。” 九皇子头皮发麻:“熊孩子害人呀。” 曹岐山皮笑肉不笑:“殿下心软了。” 九皇子咧开嘴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不再置喙什么罚不罚的事。 120. “但是送什么给七公主呢……父皇的赏赐里没有适合女孩子的东西。” 九皇子不抱希望地问: “曹岐山,你有吗,闪亮亮的珠宝首饰什么的?” 结果曹岐山真有。 他叫杏仁儿取来让九皇子挑,都是宫妃们私下里讨好送的物件,不外乎是女人的饰物细软一类。 九皇子小心谨慎地问:“不会有记账吧?” 曹岐山打消他的疑虑道:“不走账。” 九皇子想了想,还是很苦恼: “万一七皇姐戴上了,却不巧撞见送这件东西的人,被认出来了多不好。不如我把剩余的赏赐拿出来,你帮我叫人在宫外淘换些价值相等的饰品?” 曹岐山,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121. 然而,曹岐山居然也有宫外购置的玩意,不过是存在皇宫的珍宝司里。 魏子阳领了令牌,点了几个太监,去珍宝司抬了两三箱女人的首饰放到监理司的后堂里。 122. 厚重的镶金木箱箱口大敞,里面是多层百宝格的形式。 每件首饰都精心地分了小间放置。 九皇子兴致勃勃地边挑选边评说: “这支粉珍珠的搔头皇姐应该喜欢,她就喜欢这类颜色粉嫩的小东西。” 曹岐山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背着手。 “曹岐山,你觉得呢,这个好看吗。”九皇子拿着珍珠簪在自己头上比划。 “决定了便拿。”曹岐山不予置评。 “嗨呀,这支蓝玉的也不错!”九皇子干脆将两支簪子信手插进自己头发里,一边粉一边蓝,对着曹岐山晃晃脑袋:“你瞧瞧?” 曹岐山偏过头,大概是觉得丢人,对拿余光偷瞧九皇子的魏子阳使了一个眼色。 魏子阳会意,垂首带着太监们退下,只留杏仁儿候在门外面。 123. 九皇子头上顶着俩发簪,搓着下巴沉吟: “……皇姐总戴着那支粉花簪子,可见已有了心仪的,我若是再送簪子岂不是重了?不如挑个手镯配她头上的簪子。” 说罢一击掌,说做便做,走到第二个箱子去挑手镯手串。 曹岐山上前两步,漫不经心地垂眼看九皇子的后脑勺。 九皇子挑花了眼,对身后的情况毫无所觉。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如果平时做事多些,戴手镯就不便了。” 曹岐山心想,公主需得亲力亲为做什么? 想着想着,他忍无可忍抬手抽走臭崽脑袋上的一对撞色发簪。 九皇子头上一松,方才察觉,回首一瞧他手上的东西,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羞涩地询问: “曹岐山,你说……那种素雅朴实的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素雅朴实?还要做事? 七公主? 这小崽子到底在挑给谁? 曹岐山随手一丢,两支簪子准确地各归原位。 他悠悠然坐上主座,翘着腿,提起茶壶斟茶: “你自个儿挑着吧。” 九皇子这才想起忘了通报曹岐山自个儿的小心思。 他讨好地轻声问:“我能不能挑两件呀?” 曹岐山手一顿:“两件?” 九皇子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释道: “红绡一个姑娘家,平时伺候我那么辛苦,我想顺便送件首饰给她。” 124. 曹岐山语气阴森,慢声道:“殿下即便送了她也没法儿戴。” 九皇子恍然: “对了,宫里的规矩,宫女不能打扮得太过是吧?所以……得找件不惹眼的。” 他摸摸下巴,视线在密密麻麻的首饰之间逡巡。 “啊哈,你瞧这条发绳——白中透绿的玉兰花坠子,扎在辫梢,走路的时候在身后晃呀晃呀的,既好看又不招人眼睛。” 陆离兴奋地取出一眼看中的宝贝,让暗红色的发带缠绕指间,扬起手展示给曹岐山看。 他仿照年少女儿家步态的盈盈款动,手腕缓缓摆动,令小巧的粉玉雕琢的白玉兰自然坠于末端随之轻摇慢晃,显出了十分的温润可爱。 曹岐山斜倚扶手,单手支于脸侧,似乎十分无趣地睨着臭崽的幼稚模样。 九皇子报复心极强 125. 陆离将白玉兰玉坠子的红发带收入怀里,又为七公主挑了一条藕粉花苞雕刻燕南玉手串。 每朵玉花苞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曹岐山令杏仁儿叫来龙卫抬走这些个木箱。 九皇子如释负重,嘭地坐到曹岐山旁边的木椅上,倒白开水似地捧起茶壶注了满杯口的茶水,一口饮尽后,感慨道: “送女人东西真是麻烦啊。” 曹岐山指尖抹过茶杯沿口,浅灰的眼珠朝天花板一转。 九皇子敏锐捕捉:“曹岐山你是不是翻白眼了!” 曹岐山漠然拿余光扫他一眼。 九皇子闭嘴老实了。 126. 日头正盛。 陆离不想顶着大太阳回去,心不在焉地牛饮了几杯茶,偷偷瞅着曹岐山称得上冷峻严厉的侧脸,半个身子倚着小桌蠢蠢欲动。 杏仁儿恭顺地侧身静立一旁添茶。 陆离等了一阵子,自以为人不知地悄悄倾斜过去,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一摸曹岐山的脖子。 不待九皇子缩回贱爪,他骨节支棱的手腕已经被紧紧地桎梏在曹岐山掌间。 曹岐山极浅的眼底一瞬闪过狠厉杀意。 大阉人忽然变得好吓人…… 陆离突觉周身空气陡变冰寒刺骨,直到看见杏仁儿跪伏于地瑟瑟发抖,才知不是自己的幻觉。 曹岐山森然逼问:“小崽子,你干什么?” 陆离听他出声才缓了缓受惊的心神,缩缩脖子,心理极度不平衡地抱怨: “天气这么热,你为什么都不冒汗的,你看我满头是汗,热得要走不动道啦。” 曹岐山听罢,骨节分明的粗糙手掌松了几分劲,仍旧圈着他的胳膊。 只是没那么地痛了。 127. 曹岐山的手心怎么这样冷? 天生体寒? 他真不怕热呀。 陆离不明所以,逐渐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这这怎么办到的!” 曹岐山手掌的温度居然人体可感地从冰冷变得温热,接着越来越烫、越来越烫,烫到要灼痛他了。 陆离“嗷”一嗓子得甩开他滚烫的手。 曹岐山顺势放开他,道:“内力。” 陆离满脸不可置信:“内力?什么原理?” 曹岐山讳莫如深:“殿下可曾见过咱家杀人?” 九皇子求知若渴地小心点点头。 曹岐山反问:“殿下知不知道那是如何做到的?” “我一丁点儿都没学过这些内力武功什么的,哪里会知道。”陆离不满。 曹岐山起身,一拂衣袍:“便是如此。” 九皇子愣了片刻,愤然拍桌而起: “曹岐山你什么意思!你是嫌弃我傻懒得跟我解释吗?你、你、你真是……” 他踯躅半天却不敢说什么难听话怕被大阉人打,斟酌半饷骂道:“太过分了!” 曹岐山徒留他在原地闷闷不乐,迤迤然迈过门槛离去。 128. 九皇子报复心极强地喝光了大阉人的整壶茶。 曹岐山捧了一沓折子回来。 陆离谨慎地伸长脖子往外边望了望。 杏仁儿没跟着回来。 没其他人。 于是他放心大胆、十分大逆不道地发问: “曹岐山,你这么厉害,这么想要那位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上位,非得找我?” 等等他才不是狗! “萧妃从前教了殿下些什么?” 曹岐山扬手对门口一挥,房门随之嘭地阖上,另一手将折子放下后,支在九皇子的木椅扶手上,低头看着他。 那视线仿佛穿透了九皇子的皮肤骨头直接看进他的脑袋。 九皇子不为所动,弯弯笑眼:“我好奇。” “其一,‘他’手底下有股力量,咱家若出手与其相搏,只会落得两败俱伤,叫旁人得利。其二,名不正则言不顺。其三……” 曹岐山语气一顿,俯身在九皇子耳畔沉声道: “我要的不是一个位子,也不是一个乱世。” 陆离很疑惑:“既然你不要,为什么还叫我去拿。” 曹岐山用明知故问的眼神瞥他:“自个儿能握进手里的,为什么让给他人?” 陆离在心里想,他人? 那曹岐山是将他看作自己人了? 九皇子掩耳盗铃地揉揉翘起的嘴角。 129. 曹岐山垂眼道: “权力,是立足于这皇宫、这前朝后宫的根本,须得时时刻刻握在自己手里,不能被任何人抢去。你拥有权力的时候,敌人会成为你的朋友,你失去它的时候,父母兄弟也会成为你的敌人,他们亲近你并非因为喜欢你,他们疏远你也并非因为不喜欢你。” 九皇子不爽:“就像华安宫那些人?那他们可真无情、真势利!” “人之常情罢了。” 曹岐山低笑一声: “譬如赶集,一大早人们都争先恐后拥进集市,到了晚上呢,会有几人为它停留?人们不是偏爱早上的集市,也并非憎恶晚上的集市,只是因为到了晚上,集市已无人们需要的货物了。” 九皇子若有所思:“……这么说他们那样也无可厚非咯?” 细细想来,他与曹岐山合作,也是因为曹岐山有让他不痛的小药丸,嗯……还有让他在监理司种土豆说一不二的权力。 倒是反过来,他有什么呢,除了是龙崽子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曹岐山需要的货物? 130. 陆离神思飘远,眼神放空,突发奇想地问: “对了,父皇的什么手下居然能和你势均力敌?那得多厉害啊!” 曹岐山冰冷幽邃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殿下觉着皇帝手底下只有一个人?” 九皇子虚心请教:“啊,那么是几个呢?” 曹岐山一手将房门挥开半扇,不理会无聊的臭崽,走去东间办公了。 臭崽感觉又莫名其妙被大阉人嫌弃了。 他明明没问什么傻问题啊? 傻吗? 131. 九皇子转转眼珠,又想起前面被嫌弃的内力的事,气不过地用两根细手指戳在自己胳膊上,憋足了一口气专注地盯住手指尖,嘴里念念有词: “运功、运功、运功……” “变冷、变冷、变冷……” 好像有点冷了? 九皇子认真感受感受,皱起一张俊脸。 不,假的,是幻觉,是自己骗自己。 没道理啊,曹岐山这些年隔三差五打了那么多内力进来调理身体,就当是水倒进壶里也能听个响吧? 再试试! 132. 杏仁儿从屋外进来,静静守在东间房门外。 九皇子坐在正堂里半个钟头,不吃不喝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认真运功。 133. 九皇子放弃了。 九皇子泄气了。 九皇子撇撇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确没有自学成才的武学天分。 大阉人打进他身体的内力是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等等……他才不是狗! 混dan阉人xia手好重! 134. 白猫那事在陆离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总会翻来覆去地想,如果那时候他会点武功招式傍身,就不会被一个小太监制住这么丢人,以至于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爷们。 死是一回事,丢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大阉人内功那么高强,又把他当作自己人…… 这近水楼台的月亮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么久,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如果他拜托曹岐山教他个一招半式的,曹岐山应该不会拒绝吧? 就算拒绝了应该也不至于抽他一顿吧? 不至于吧? 134. 杏仁儿眼睁睁看着九皇子貌似垂头丧气地起身,以为他终于要离开了。 谁知九皇子转个弯,径直进了西间。 那是九千岁的卧寝! 他到底要做什么啊! 杏仁儿守在原地纠结不已,又不敢出声阻止,生怕惊扰了在东间办公的九千岁。 135. 九皇子一脸丧地四肢大摊在卧榻上等到天色渐沉,才瞥见曹岐山一脚迈过门槛。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可能那些个折子惹他不高兴了。 话说回来,大阉人什么时候和颜悦色过呢。 哦,他一笑,自己就要挨抽了。 九皇子心尖一颤,识相地改平摊为不那么嚣张的侧躺,吊着眼睛看曹岐山走来走去。 曹岐山脱下外袍,扫了满脸欲说还休耸头耸脑的九皇子一眼: “有话快说。” 九皇子本来是在酝酿说辞请大阉人教自己防身招数什么的,结果顺带着又想起了多年前承泽宫那桩事。 他撑起上半身,贱嗖嗖地凑过去问: “曹岐山,你知不知道……人被割断脖子死掉会很痛吗?” “不知。” 曹岐山“啪”地将手里一沓信件一样的东西扔在卧榻边的台子上,冷眼睨他: “咱家可以断了殿下的脖子,叫殿下亲自试试。” 九皇子利索地扬起下巴路出泛出青色血管的小脖子,欣然应允: “好啊好啊,你动作快点,我听人说出手够快就不会痛哦。” 曹岐山五指咔吱咔吱地握拢,忍不住告诉九皇子一个常识: “脖子断了人会死。” 九皇子奇怪得很,他当然知道,他就想死啊,他每天都痛得要死,不如一死百了: “我知道。你弄快点,我死快点,来吧!” 九皇子幸福地闭上眼期待无痛死亡的降临。 曹岐山低头望着这只毫无防备引颈就戮的小崽子。 因为脖子仰起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少年小小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五指成爪……扬手抽了臭崽一脑门。 “啪!” “啊!” 混蛋阉人下手好重! 痛死了! 自从他说过小孩子的脑袋被打会傻掉,曹岐山简直是没事找事就要打他脑袋。 太过分了,太恶毒了。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九皇子哭唧唧地倒在卧榻上,顶着红红的脑门扭动扭动,却不敢在心肠歹毒的大阉人眼皮子底下哭出声,也不敢揉脑袋。 曹岐山打开信件,大马金刀端坐床侧,视若无崽地揽阅起来。 136. 九皇子瞅瞅大阉人正襟危坐的背影,扭扭捏捏,思来想去,磨磨唧唧问出口请他教自己个一招半式的事。 没想到曹岐山头也不回,干脆地应了,一摆手让他明儿下午到监理司扎马步。 扎马步?! 我错了,我不骑ma了 137. 九皇子回去想了想,扎马步好像确实是练武的基础。 凡事没有不劳而获的。 如果他连扎马步都做不好,也不必强求练武了。 扎就扎。 138. 第二天下午。 曹岐山指了魏子阳教习九皇子扎马步。 监理司后院。 九皇子和他的土豆们顶着午后的烈日,摇摇晃晃地站着。 魏子阳尽职尽责地纠正他的姿势。 一阵拍拍打打,九皇子的姿势终于标准了,整个人感觉也快撑不住了。 又热又累,坠痛坠痛的。 不行,是爷们就不能这么快倒下。 139. 九皇子没有那么快倒下。 他很有骨气地熬了半个时辰不到才“噗通”倒地。 140. 魏子阳吓了一大跳。 吓得一个猛子跳上屋顶。 他这半辈子没见过扎马步能扎晕倒的。 第一反应是九皇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用暗器袭击。 故而惊骇地飞上屋顶追刺客去了。 141. 西间。 九皇子哼哼唧唧转醒。 曹岐山站在床侧问他:“继续吗?” 九皇子转转眼珠,归因道:“外面太阳太大了,我是热晕的。我能在屋子里边儿扎马步吗?” 曹岐山体贴道:“不如再弄几块冰砖让殿下一边凉快一边扎马步?” “那敢情好啊!” 九皇子说完就嗖地缩进被褥里,生怕慢一步被打。 142. 少顷,陆离探了两只眼睛出来,贼心不死地问:“曹岐山,我想学骑马,行吗?” 曹岐山尾调微扬:“骑马?殿下连站都站不稳。” 九皇子自知理亏,不怕死地瓮声瓮气:“试试嘛……” 143. 曹岐山又答应了。 144. 陆离以为曹岐山这样忙,这次仍会让魏子阳教他骑马。 结果曹岐山带他出了屋,直接叫罗堂牵来他的黑马。 九皇子抬头仰望大马头,脖子仰到快颈椎脱臼: “为什么这匹马这么大啊?我怎么上去呢?” 爬梯子?飞上去? 通体黝黑毛色油亮的骏马转过脑袋,斜了他一眼。 九皇子震惊地与它的眼睛对个正着。 它刚刚那熟悉的眼神是不是嫌弃! 曹岐山嫌弃他,连他的马都嫌弃他! 天理何在! 145. 曹岐山纵身一跃 九皇子眼前一花。 曹岐山已高高地正坐于黑马之上,朝他伸出大掌:“上来。” 九皇子未及反应,便被他轻松提拽上马。 曹岐山一勒缰绳:“咱家带你。” 九皇子屁股甫一挨上马鞍,居高临下的新鲜感让他兴奋不已。 当曹岐山扬鞭策马于宫殿甬道疾驰时。 九皇子兴奋不起来了。 九皇子只想吐血。 146. 俗话说,人作死,就会死。 骏马飞驰之中,陆离即便裹曹岐山怀里,整个身体也不能自控地随马匹的四蹄疾奔而颠簸不已。 天生残缺的五脏六腑在九皇子的肚子里炒菜颠勺般上下翻滚震颤。 九皇子感觉自己一张嘴,那些心肝脾肺肾就得从喉咙里飞出来了。 他疼得两眼憋不住冒泪花,“哇”地扒在马脖子上吐出一大口血。 黑马飞扬飘逸的帅气鬃毛顿时被他的血粘成一缕一缕地往下垂。 九皇子萎靡地揪揪曹岐山的手背,没精打采地低哼认错: “我错了,曹岐山……我不骑马了……” “我要下去……呕……受不了了!曹岐山放我下去……” 殿xia还学吗? 147. 曹岐山硬生生围着监理司墙外遛了一圈九皇子,回到大门才将娇气的臭崽带下马,故意问道: “殿下还学吗?” 九皇子哪有心思答他话,脚刚沾地就半蹲半跪在一旁嗷嗷呕血。 曹岐山眼皮子一撩,叫罗堂把饱经九皇子摧残的黑马带下去刷洗干净。 一脖子血的黑马在离去前垂下大脑袋,冲九皇子的后脑勺打了一个愤愤的响鼻。 九皇子朝前一扑,正脸着地彻底厥倒。 148. 睁眼天黑。 九皇子听到曹岐山独特的阴冷嗓音在床侧响起: “殿下今儿留在监理司用晚膳。” 九皇子歪过头,肚子没那么痛了。 他虚着眼睛看见曹岐山朦胧的高大身影,哼声应道:“唔。” 行吧,吃土豆,一起吃土豆。 吃土豆补血! 149. 九皇子折腾了一会儿,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杏仁儿已经在桌边布菜了。 九皇子调整心情,挪到饭桌旁,冲神色冷肃的大阉人憨笑: “我已经很努力了,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呢,不用扎马步的,简单一点,速成一点,只要能让我自保就成了。” 曹岐山点了一个位子安排九皇子坐下:“有。” 九皇子见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心里反而虚得很,以为这大恶人又想了什么坏主意整他,警惕地后退一小步。 “学一招保身之技确有必要。”曹岐山再次做了让他坐下的手势: “咱家没那个空闲时时刻刻护着殿下。” 九皇子不敢让他重复第三次,屁股沾了一个椅子边边,小心翼翼地坐在桌边,视线对上他幽暗不明的浅色灰眸,背后一阵冷汗。 他是不是……又给自己挖了坑? 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150. 曹岐山这回的确没在肉体上折腾九皇子。 而是在精神上。 曹岐山遣了罗堂每天监督抽查陆离背诵人体肋脉穴道。 虽然罗堂在武学造诣上不如魏子阳,但是在教人习文背书的方面倒是有一套。 九皇子从没学过这些,第一天却在罗堂详尽入微的讲解下逐渐起了兴趣,隐约听懂了五六分。 151. 九皇子将肋脉穴道勉勉强强背得差不多的时候,曹岐山便运功到他体内让他仔细感受真气在肋脉内的流动。 九皇子小腹暖洋洋的,舒服得眼皮打架。 曹岐山几个爆栗揍醒半途真睡过去的崽子。 152. 九皇子顶着一头包,听曹岐山的意思是说,自己不必习练内功,只要学会调用他打入自己丹田里的真气,再练一招真气外化,便足够在危机时出其意料以保命。 等九皇子能运转真气后,曹岐山就教他从一指指尖将真气击出,以熄灭烛火作为练习。 话落,他一指“嗤”地点熄远处桌面上的烛火。 九皇子突然感觉这方法和画面似曾相识,吃惊道:“这是一阳指……?” 曹岐山反问:“一阳指?” 九皇子回忆萧妃那些年讲过的睡前故事: “……好像也是用一根手指发力点别人穴道,我小时候听娘说过。” 曹岐山嘴唇轻碰,呼出一口气。 桌上的蜡烛“呼”地重新燃起。 如此,他不急不慢道:“莫说手指,殿下愿意从嘴里吐出来也可以。” 九皇子震惊地望着这更熟悉的场景:“裘千尺?!” 曹公公~nu家美吗? “你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曹岐山不听臭崽扯皮,一摆手: “殿下也别想点什么穴道,保命的关头,直冲人眼珠子去就罢了。” “好凶。” 九皇子捂住自己的招子,又抬头求教: “万一那人是个瞎子,还是个和你一样不怕痛的呢?我该怎么办?” 曹岐山无限怜爱地摸摸他的头: “等死。” 臭崽脑袋一垂:“……” 153. 九皇子指着蜡烛,胳膊都抬酸了。 烛火依旧纹丝不动,兀自燃烧。 九皇子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举着僵硬的中指,转过头请教曹岐山: “只伸这一根手指,是不是太具有攻击性、太粗鲁了一些?” 曹岐山放下折子走近:“殿下可以伸两根手指。” “好主意!我虽然只用中指出力,但也可以用其他手指修饰一下嘛。” 九皇子翘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兰花指。 曹岐山拉着他的手指直接戳进烛火里:“初次练习凑近些。” “啊啊!烫烫烫!” 九皇子惨叫甩手。 曹岐山稳稳地握住他的手腕,置若罔闻,沉声指点:“用手指感受烛火的温度,以此作靶,将真气打过去。” 九皇子嗷嗷乱叫,奋力挣扎,甩不脱他的手,哭着看自己指甲都熏黑了: “痛痛痛!我、我知道了,你松手松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九皇子心疼地捧着自己差一点点就被烤熟的手指,不敢斜过眼睛瞪恶毒阉人,生怕眼珠子被他爆了。 154. 杏仁儿在门外通报龙卫罗堂请见。 曹岐山准了。 罗堂进了正堂,在曹岐山手边侧身而立,垂首汇报。 依旧是只见嘴唇张合,不闻其声。 九皇子在一边练吹蜡烛,余光瞧着罗堂发呆。 一会儿,他见罗堂好像不在说话了,憋不住突发奇想地问曹岐山: “曹岐山,你有没有和人打过啵啵?” 曹岐山转头问:“什么?” 罗堂迷惑地跟着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伸出两只手虎口相碰,做出啵啵声:“啵啵,就是亲嘴。” 罗堂听了耳朵忽地通红。 155. 九皇子自顾自道: “你说如果你和人啵啵的时候,不小心吹一口气,别人的脑壳子岂不是都要穿个洞了?” 曹岐山平静地问:“咱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堂表情一僵。 九皇子瞅着虚晃的烛火,点点下巴:“也许你可以用美人计搞暗杀哦。” 曹岐山捏了捏指骨: “咱家美吗。” 罗堂听着这二人对话,双腿打抖得几乎要站不住。 九皇子专注地观察曹岐山堪称凶戾的五官面相,认真思量,严谨作答: “唔,不算美?当然和我娘没法比了……” 话说到一半,他立刻安慰:“按照一般人的标准,也不算丑啦。” “是吗——?” 曹岐山尾音拖长,掀了掀眼皮。 罗堂会意,如获大赦,行礼后即刻倒退出去。 九皇子见曹岐山面色不愉,以为他是被自己说美不美的话伤了脆弱的阉人自尊。 讲这样的话对已经不男的阉人而言着实不太合适呢。 曹岐山教他防身,更救了他几次命,他不能没良心地视若不见。 九皇子亡羊补牢地凹出一个不三不四的姿势,以长袖半遮脸,斜眼觑向曹岐山,捏着嗓子逗他: “曹公公~您也说说,奴家美吗?” 刚退到门边的罗堂一个踉跄。恨不得把头垂到脚底板。 曹岐山霍然起身。 多年的被揍经验让九皇子敏锐捕捉到了危险来临前的预兆。 他“嗖”地从罗堂身侧窜到门外,一扭头,不怕死地挑衅曹岐山: “死鬼~来捉我呀!” 曹岐山一掌扫开罗堂,运起轻功,老鹰抓小鸡般提起鼠窜臭崽的后脖领子,拎回去好一顿修理。 不过是只假虎威的小狐狸 156. 九皇子下了课,刚出景馨园就看见一群宫人围着墙外面的一棵树。 不等他细瞧,树冠里传来一道清脆欢快的高呼: “皇兄——!” 下面的太监宫女们急得火烧眉毛,一个个转过脸焦灼地望向九皇子。 九皇子闻声一个激灵。 又是她! 小十五! 这小胖丁翻墙爬树如履平地,猴子一样。 但是一个不小心摔下来会很痛吧。 不过,痛的是她还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九皇子脑子一转,想到“其他人”可能是谁后立刻就要撒腿跑开。 但他脚步一顿,反而主动走到树下,抬起脸言笑晏晏地关心道: “小皇妹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陆媛两只爪子抱住树干邀功: “我在等皇兄放学呢!大宫女说你在这儿上课,可那些门口的守卫说景馨园不许喧哗嬉戏,居然不让本公主进去!我只好爬到树上看看你在哪儿啦。” 九皇子听罢,温声劝她: “小十五,上边儿太危险了,皇兄很担心你,你先下来咱们再慢慢聊,好不好?” 束手无策的锦仁宫太监宫女们纷纷向九皇子投去感激的目光。 陆媛当然也不想继续呆在树上离她的皇兄那么远。 她往下望一眼找落脚处,刚准备往下爬,眼尖地瞧见上次那个讨厌的宫女与他皇兄站在一处。 十五公主撅起嘴,气得整个人都晃了晃,不满地一只手指过去: “她怎么又在!” 九皇子回头。 红绡? 红绡什么时候得罪这小胖丁了? 他只得解释道:“红绡是伺候我的宫女……” “呀——!” 他还没说完话,陆媛突地惊叫一声。 原来是她另一只手没抓住,失了平衡,竟从树上直直坠下。 九皇子不进反退了半步,结果不知被哪个人从后一推。 小胖丁又正正砸到他头上! 157. 历史的重演! 历史的车轮滚滚往回跑! 幸而九皇子福至心灵有所准备,可能还得加上曹岐山输入他体内的真气支撑,没让陆媛第二次砸趴在地,而是稳稳地抱住了她。 “皇兄~” 陆媛幸福地蹭了蹭横抱着她的九皇子,余光瞥见他身旁满脸担忧的红绡,小脸一变,怒道: “都怪她!就是她打了岔才害得本公主掉下来!本公主再不要见到她!” 九皇子强忍双臂酸痛,眼角眉梢挂上一抹自然的笑意:“小皇妹不可任性。” 陆媛甩胳膊甩腿: “我不管我不管,皇兄快叫她滚出宫!” 红绡闻言立时白了脸,手指揪住衣角。 发辫末梢的白玉兰坠子死气沉沉地垂着。 九皇子褐色眼眸几不可见地一深,仍是含笑地点了点小公主的额头: “天家公主怎生得如此蛮横无礼?” 陆媛被她最爱的皇兄说了,心虚不已,生怕坏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 她敛了敛平时的坏脾气,依旧很生气,放软了声音嗔怒: “皇兄你好偏袒她呀。” 九皇子低笑,转而道: “小十五……若宸妃知道你又爬高,可是要罚你的哦?” 陆媛伸出小手捂住他的嘴:“皇兄!” 噢,皇兄的唇瓣温凉温凉的,好软呀…… 搔得她的手心痒痒的。 她压下暗地里的喜悦,威胁地瞪视一圈周围的下人们:“这件事你们谁都不准说出去!知不知道!” 宫人们纷纷埋下头,不敢出声。 九皇子心道他们回去后必定如实禀告宸妃。 这些太监宫女怕宸妃大过怕你,宸妃才是他们的主子。 你?不过是只假虎威的小狐狸。 他将那五年当作一生来过 158. 陆媛不肯放开九皇子,缠着他说最近的郁闷事儿。 宸妃把锦仁宫里墙边的树全砍了不让她再得了机会爬墙。 她闹了好久绝食抗议非要出去,不然她就爬到宫殿顶上,到处乱爬闹得大家伙不得安生。 宸妃只得约法三章和她妥协。 她这才得以到景馨园找九皇子。 结果又爬了树,吓煞了一群看管她的太监宫女。 陆媛觑一眼旁边垂眉敛目的红绡,语带娇羞地问九皇子: “皇兄,我可不可以叫你离哥哥呀?” 九皇子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可以。” 爱叫什么叫什么,反正他不会少块肉。 十五公主高兴了,离哥哥离哥哥地叫个不停,攀着他的胳膊问:“父皇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呢?‘离’这个字听起来不好。” 九皇子说:“是萧美人给我取的名字。” 小胖丁仰起下巴想了想:“萧美人是离哥哥的母妃?” 没人告诉十五公主那些难堪的宫讳密事,因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九皇子摸摸她圆滚滚的脑袋:“是的。” 陆媛想知道所有关于九皇兄的事,好奇地追问:“为什么你的母妃要选这个字呢?” 九皇子收回手,眉梢带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因为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座皇宫。” 小胖丁傻乎乎地对着他艳丽的笑颜咽口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迷迷糊糊地问:“……那她离开了吗?” 九皇子转过脸,朝向萧妃曾居住的宫殿,温暖的阳光如同母妃的手指拂过他眼角的朱砂痣: “是的,她离开了。” “真好呀~我也好想出去玩喔,等我长大就可以出宫啦。”陆媛捧脸向往,问九皇子: “离哥哥呢?出去之后我要和离哥哥住一个院子,就像七皇姐那样。” 小胖丁用力强调最后一句。 九皇子在长袖下搓了搓摸过她的那只手:“好呀。” 小十五兴奋地憧憬: “咱们挑一个有片大林子的宅院怎么样?怎么样?母妃总说我像猴儿,我好想养几只猴儿看看它们和我像不像。” 九皇子好笑地倾听她絮絮叨叨未来的出宫计划。 说着说着,陆媛愤愤不平地哼哼:“母妃骗我说宫里不能养猴,我明明看到惠妃养了好多毛茸茸的小动物!” 她揉揉脸,恢复自认可爱的表情问九皇子: “离哥哥,你呢?你想要做什么?” 想出宫做个闲人。 想养一头牛和一窝小狗。 想回冷宫和乐子钓没钓到的鱼。 九皇子深褐泛蓝的眼珠专注地凝视十五公主: “我啊……惟愿我的小皇妹开心、快乐。” 小胖丁甜蜜地倒进他怀里:“只要离哥哥陪在我身边,我怎样都开心。” 九皇子不说话,只是温柔地笑。 陆媛痴痴地盯着他,希望这一刻无限延长。 159. 十五公主很喜欢缠着爱笑的九皇子。 她的九皇兄最好了,不仅笑起来很好看,还知道好多好多故事,她的母妃和那些下人们都没说过的故事。 白雪公主,睡美人,小人鱼…… 这些故事是九皇子五岁之前,萧妃讲给他听的。 一般人们儿时的记忆通常是模糊的。 对于幼年的九皇子而言,却不一样。 那时所有人都认定他活不过五岁。 因此他也将那五年当作一生来过,每一天都记得很清楚,半分舍不得遗忘。 要不要摸摸? 九皇子没有一刻不活在剧烈的疼痛中。 但凡在清醒的时候,摧枯拉朽的痛令他的意识异常清晰,他清楚地看见、听见、记住那时发生的每一件事。 小时候,萧妃常常说些故事徒劳地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叫他忘记身体上如影随形的痛苦。 她常常温柔地摸着他的脸说,我可怜的皇儿,等我生下你的小皇弟,你就快些死去吧,这样活着太苦了。 看,连他的娘亲也认为他是活受罪。 死亡才是他唯一的解脱。 160. 御花园湖边。 树荫下,十五公主吹着夏日的小风,半躺在九皇子的腿上,听他用懒洋洋的声线慢悠悠地讲着那些王子与公主还有大魔王的故事。 离哥哥说这些故事叫做童话。 “离~你在这儿呀,我找你好半天了!” 九皇子转过头,看见一身粉裳的七公主陆雪。 他弯起笑眼: “皇姐,找我做什么?莫非看中了哪家儿郎,又想搭首饰衣服打扮了?” “就你知道的最多。” 七公主娇嗔地推他一下,低头像刚发现这气鼓鼓的小胖丁似地:“十五皇妹也在。” 十五扭头,不招呼她。 陆雪不喜不怒道:“说来可巧了,我在门口碰见宸妃的人正四处寻你呢,说不准有什么事儿,你别缠着离了,快回锦仁宫去瞧瞧,莫让宸妃急着。” 十五公主一听到宸妃,只得不情不愿地从九皇子怀里爬坐起来。 九皇子暗自揉揉发麻的双腿,眼泪往肚子里吞。 “离,制衣监送来一批新衣服,同我回去挑挑哪几件可以搭得上你送我的这串手珠。” 陆雪牵起九皇子的胳膊,边说边揽起袖摆,路出纤纤手腕上的藕粉玉手串,在陆媛的眼前不经意一晃。 九皇子借由七公主的力慢慢起身。 陆媛看着那手串,看着陆雪挽着离哥哥的胳膊,眼里呼地冒出两簇火,包子脸鼓得更圆了。 不等她发作,锦仁宫的人果然找来了。 九皇子多瞧了一眼,确信自己上回见到的大宫女不是这人。 他见小胖丁认识她便不再多虑,打了声招呼,与说着各式各样新衣服的七公主走了。 十五公主被新调来的大宫女牵着,怏怏地三步一回头,眼睁睁看着可恶的七公主拖走她的离哥哥。 她的! 161. 陪陆雪挑完衣服,九皇子走回自己小院路上,遇到了魏子阳,说是督公唤他去监理司。 九皇子搓搓手,让红绡先回去,兴冲冲地和魏子阳一块儿去了。 162. 走着走着,落后三步的九皇子暗戳戳盯上了前面魏子阳腰际的铁鞭。 那么长的鞭子在这些龙卫手上怎么就能运得那么虎虎生风呢? 好想玩一下试试啊。 魏子阳早就发现九皇子的眼神有事没事总往他腰间遛,转过身问道:“要不要摸摸?” 九皇子无辜地抬起眼睛与他对视。 魏子阳走到他面前,黑铁长鞭离得他更近了。 九皇子受到了极大的蛊惑,迫不及待伸出手摸了摸它。 凉凉的,很光滑,像小时候在草丛里不小心摸到的蛇鳞。 ……再摸摸。 要看? 魏子阳见他爱不释手的模样,又问:“想不想拿去玩?” 说罢,当真取下长鞭递给他。 九皇子鬼迷心窍地…… “殿下。” 尾调绵长的阴冷男声。 “!” 九皇子莫名一阵做贼心虚,迅速缩爪,背到身后。 魏子阳将长鞭盘在手腕上,若无其事地行礼:“督公。” 曹岐山下令:“跟着。” “诺。” 九皇子凑上前歪过脑袋问曹岐山:“找我做什么?” 曹岐山理都不理他,兀自大步流星在前面走。 九皇子早已习惯他的态度,毫不在意,自娱自乐地开始思考曹岐山用的是什么武器。 …… 这恐怖的大阉人不需要武器吧? 他本身就是人形自走大杀器呀! 163. 三人进了监理司大门穿过前堂。 东面忽地传来女人的凄厉尖叫。 九皇子脚步一顿,歪歪头张望。 曹岐山头也不回地问道:“要看?” 九皇子飞速摆手摇头。 曹岐山置若罔闻,领了他们往东侧走。 九皇子不敢不跟从。 164. 东侧正是监理司的刑堂。 九皇子这么些年从来没去过。 谁想要去那种地方? 被按在后院抽鞭子已经够惨了,难道还要他自投罗网不成? 165. 监理司的刑堂是半开放的前后格局。 前面是路天铺了地砖的场子,两侧的花草园景布置得颇有一番意趣。 当然,这意趣得除去空地上五花八门刑具的陈列架,阴惨惨的金属绞架,以及绞架上头挂着的痛呼不断的女犯。 九皇子东南西北地四处打量刑堂。 亮敞敞的,全然不是想象中那么阴暗恐怖嘛。 场中的龙卫见了这行人,停下施刑的动作,躬身对曹岐山行礼。 他手上的铁鞭拖挂血肉,鞭梢垂落在地盘绕几圈。 曹岐山径直踏进前门大敞的后堂,坐上主座。 守在门口的太监立刻取了茶水点心跟进去伺候。 陆离斜过眼珠子观察绞架上满身血迹容貌半毁的女人。 依稀有些印象。 好像是…… 好像是锦仁宫原先的大宫女? 怪不得今天找小胖丁的是张陌生面孔。 这宫女做了什么?怎么会在这里? 陆离瞅瞅八风不动的曹岐山,不想再自讨没趣,于是压低声音去问魏子阳:“她犯了什么事儿?” 魏子阳收到曹岐山的眼色,才回九皇子:“人犯春喜,偷窃宸妃娘娘的珍珠金钗。” 陆离更疑惑了: “她是锦仁宫的大宫女,为何要偷宸妃这样近身的东西,太容易暴路了吧?” 曹岐山在上座森冷道: “下人们偷拿主子的东西运出宫倒卖并不少见。” 大宫女在堂下听到他们的对话,哭喊辩解: “奴婢没偷宸妃娘娘的东西!奴婢没有偷!奴婢从未见过那珍珠金钗啊!” 小太监目不斜视上前为曹岐山奉茶。 曹岐山一边饮茶,一边悠闲地翘起腿,令龙卫继续施刑。 刑场再次响起女人的尖声惨叫。 铁鞭每次呼哨都带下一条细细长长的贴骨皮肉。 待到犯人失血过头昏迷的关头,龙卫再将烧红的铁烙子印上伤口止血。 一阵滋啦声响,带起扑鼻而来的皮肉烧焦的香味。 犯人再次惨叫至晕厥。 一旁的太监用一盆混了沙土的冷水激醒人犯,龙卫才继续施以鞭刑。 刑罚还玩chuhua儿了 166. 伴随宫女的哀嚎,曹岐山察问魏子阳:“犯人如若抗辩不招又将施用什么刑罚?” 魏子阳拱手回话:“先以铁鞭刑讯,如再不招认,则上了枷锁用一招‘凤凰展翅’,这凤凰展翅俗名也叫拧麻花儿。” 九皇子心想,刑罚还玩出花儿了,真是雅俗共赏。 魏子阳继续答道: “将犯人双手敞开,像凤凰展开翅膀一样固定在绞架横梁两侧,脚腕拴上木枷铁链。” “问一声‘招不招’,不招便牵起铁链旋拧脚枷,再问‘招不招’……转上大半圈,整个人肋骨寸断内脏破裂,直到拧成麻花儿的模样也就废了。” 曹岐山抿一口茶,满意地点点头。 九皇子光凭想象就痛得暗地里龇牙咧嘴,悄悄扯了曹岐山的衣摆往他身后躲了躲。 魏子阳余光瞥见九皇子躲躲闪闪的小动作,闷声嘀咕:“这是督公想出的法子。” 九皇子闻言一跳,谨慎地企图离这可怕的大阉人远点。 167. 曹岐山出手如电揪回意图悄咪咪闪走的臭崽耳朵,另一只手仍稳稳端着茶杯。 九皇子脑袋一低,满眼泪花地大叫: “啊!撒手撒手!疼、疼疼疼!” 大混蛋阉人这哪里是揪耳朵! 他是在撕扯!撕扯! 这边九皇子还没叫畅快呢。 那边龙卫停了鞭刑,太监高声传道:“上枷锁——” 宫女春喜听了魏子阳说的什么凤凰展翅拧麻花。 枷锁刚一碰到她的脚踝,她顿时崩溃得失声大叫: “啊——!不要啊!饶命!饶了奴婢!奴婢招了!奴婢都认了!” 监理司刑堂内的惨叫声,一时可谓是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168. 九皇子当即觉得丢人,歪头让着被揪得爆红的耳朵,不好意思再叫了。 曹岐山收回手,扯扯嘴角。 一抹笑意在他那张冷脸上一闪即逝。 九皇子不可置信地盯住他瞧个不停。 笑了? 大阉人居然笑了? 这么惨烈的场面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这姓曹的真不是人…… 九皇子暗暗唾弃。 169. 曹岐山对九皇子化为实质的谴责眼神视而不见,摆摆手,龙卫听令撤下枷锁。 魏子阳在堂上代为审问大宫女春喜: “确是你偷拿了赵宸妃的珍珠金钗?” 春喜泣泪,哽咽承认:“是……是奴婢偷了。” 魏子阳质问:“你为何偷窃珍珠金钗?” 春喜眨眨眼,眨去落进眼睛里面的血珠: “奴婢……奴婢一时起了贪心,就想着……占为己有。” 魏子阳又问:“你从哪里偷得那支珍珠金钗?” 春喜咬咬嘴唇:“从、从……在梳妆台,宸妃娘娘的梳妆台上。” 魏子阳再问:“你现将金钗藏于何处!还不速速交出!” 春喜吓得大哭道: “不知道……奴婢不知啊!天可怜的,奴婢从来没见过……” 魏子阳厉声呵斥: “你可想清楚再招!是也不是你偷的!莫要说监理司对你酷刑逼供屈打成招!” 话落,太监捧上枷锁再次强硬地给挣扎不断的人犯戴上。 沉重的脚枷落在纤细的足踝上,春喜整个身子因此下坠,悬于头顶的手腕近乎脱臼。 大阉人什么时候这么开明讲理了? 她惊恐尖叫: “不要!饶命啊大人!是奴婢!是奴婢!奴婢将它卖掉了!卖了换钱!没了!奴婢也不知道金钗如今在哪里了啊!” 魏子阳讯问: “何时卖出!售与何人!” 春喜双手大开挂在绞架上摇晃,枷锁当啷作响: “奴婢趁着出宫探亲的时候随手卖了,卖给谁……记不清了奴婢记不清……” 龙卫取走一旁文书逐一记下的人犯供词。 魏子阳叫场中龙卫松了春喜的一只手,指着龙卫手中的供词道: “好好瞧一遍,与你的口供是否一致?你可是自愿招供?” 春喜痛得无法凝神,一个劲只想解脱,看也不看就大喊: “是!是我自己招的!都认了都认了!求求大人放过我吧呜呜呜……” 龙卫这才将她的血指印按在供词上。 170. 龙卫呈上画了押的供词交由曹岐山审阅。 曹岐山确认供词无疏漏后,吩咐: “宫女春喜已认罪,将其供词一式两份,一份送去锦仁宫,一份呈上去叫皇上过目。” “诺。” 龙卫双手捧了供词退下。 171. 九皇子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地凑到曹岐山身边,小声嘀咕: “那宫女是被你们吓得招认了呀,刚才她分明说了没见过那金钗,既然从未见过,谈何偷窃?如果的确不是她偷的,岂不是一桩冤案?” 曹岐山轻晃手中小杯。 里边儿的茶水将将在杯沿口溜了一圈,却一滴也没撒出去。 他侧过脸,慢悠悠地问立在另一侧的魏子阳: “听到九皇子说的了?” 魏子阳低头,应声:“听见了。” 曹岐山问:“九皇子的话有没有道理啊?” 魏子阳点头:“有理。” 曹岐山沉吟: “既然九皇子说得有理,你便速速遣人再去仔细查证一番。” 魏子阳遵令:“诺。” 九皇子看他们一来一回、一唱一和的,看得头皮发麻,不敢相信地确认:“真重查了?” “嗯。” 曹岐山眼睑半垂,小啜一口。 九皇子小心地问:“那宫女怎么办?” 曹岐山放下茶杯,敲了敲:“暂且看上面的意思。” 小太监会意,上前斟茶。 就这么简单? 大阉人什么时候这么开明讲理了? 九皇子心里发虚,悄咪咪地觑着曹岐山的冷脸一寸寸地看,也看不出个究竟。 172. 龙卫带来锦仁宫的人,回话道宸妃娘娘知道了,叫人接春喜回去。 春喜一只手吊在绞架上头感激涕零:“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从锦仁宫来的一个壮实太监弓着背与龙卫对视一眼。 龙卫朝堂上一拱手,近前与魏子阳絮絮几句,退回人犯一旁。 魏子阳再与曹岐山低语通传。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九皇子近在曹岐山另一侧都听不清。 曹岐山点了头,转过脸面朝堂内,动了动手指。 魏子阳得了授意,对锦仁宫的太监做了一个动作。 太监躬身回了礼,即刻往绞架那走去。 绞架边上的龙卫抬起手伸向固定人犯双手的枷锁。 春喜心急地促声喊道: “奴婢要回宫见娘娘!快快放开奴婢!” 只见得龙卫与太监一人一边。 龙卫将她解开画押的那只手重新锁了回去。 囚犯抵赖,全在用刑不酷 春喜见了他的动作疑惑不已: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不!不要——唔!唔!” 太监将从旁边抓的一把连草带石子儿的泥巴猛地塞进春喜嘴里。 龙卫一扬下巴,转过身去。 壮实的太监叫来同行的另一个宫人,一块儿拉住被堵住嘴巴呜呜闷哼的春喜脚枷上的锁链。 二人面上通红,青肋暴起,同时大喝一声! …… 九皇子哗地调过身子不敢再看。 曹岐山以指尖抹过嘴角,不动声色地斜过灰眸一乜大气不敢出的胆小崽子。 173. 等到一切归于沉寂,唯闻刑场中风声飕飕。 九皇子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拿眼角余光快速地往后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九皇子脚一软,一屁股蹲在地上。 魏子阳跨一步弯下腰。 曹岐山先行将没用的崽子提起来拍拍屁股。 魏子阳收手,眼观鼻鼻观心地正立回另一侧。 曹岐山按住九皇子不安分的脑袋背向刑场,一起转过脸看堂中顶上的牌匾——正理平治。 “……” 九皇子虚脱地往曹岐山坐的木椅边上一靠。 曹岐山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戳一下臭崽腰侧。 九皇子任由他戳,既不叫也不跳,彻底歇菜了。 174. 事毕。 锦仁宫的太监们往后让了让。 龙卫上前检查一番已不成人形的宫女春喜,高声报告: “禀督公,人犯春喜体弱,熬不过刑讯,死了。” 曹岐山回身一扬手:“既如此,便交由锦仁宫自行处置。” “诺。” 魏子阳一指锦仁宫的太监: “把人带回去吧。” “是,大人。” 太监一礼到底,叫锦仁宫的下人们一人提一头抬起那尸身,又一拜曹岐山: “谢九千岁通融。” 曹岐山扬着下颌,黑皮靴点了点地。 太监原地磕了三个响头,才带人倒退着离开刑堂。 175. 监理司后堂西间。 九皇子伸出胳膊让曹岐山把脉,念念叨叨: “她明明说她没见过……” 曹岐山撩起眼皮:“少有犯人轻易认罪,自辩无辜是世间常事。” 九皇子质疑:“可这样难道不是严刑逼供吗。” 曹岐山告诉他:“囚犯抵赖,全在用刑不酷。” 九皇子嘟囔:“死循环……查案就不能不用这些歪门邪道?” 曹岐山问他:“什么是正道?” 九皇子低头盯着他搭在自己手腕上微凉的手指,憋出一句:“……至少不要那么残酷吧。” “不残酷?”曹岐山低笑,“狼捕杀羊羔是残酷吗?” 九皇子舔舔嘴唇: “狼捕食猎物是因为饿了,是本能,人杀人是因为饿吗。” “龙卫施刑于犯人是本职。” 曹岐山将小崽子转过去,手掌贴于他的脊背运功: “如果施刑者对罪犯怀有恻隐之心,不能尽忠尽职,才是不行正道,那叫徇私枉法罪加一等。” 九皇子不老实地别过脑袋瞅他。 曹岐山拍一下他的后脑勺让他转回去,不想看他作怪的臭脸: “如果屠夫因为怜悯不杀牲畜,如果士兵因为同情不杀敌人,这是正义吗?是良善吗?” “那你说什么是正义?”九皇子郁闷地面朝垂落的床帐。 曹岐山道:“所谓正义,便是各司其职。” 九皇子挑起眉毛:“这么说你才是全天下最正义的咯?那你怎么就让锦仁宫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在监理司把她……” 曹岐山打断他的话,幽幽道:“九皇子如此包庇人犯,可是与她有什么牵连?” “没有,没没。”九皇子毫无骨气地垂眉耷眼闭了嘴。 她眼里还有没有朕了! 176. 监理司遣了龙卫复查此案。 不出多久,竟当真翻了案。 龙卫从锦仁宫赵宸妃的珍宝匣里翻找出了那支据称被盗的珍珠金钗。 宸妃辩称是自己情急之下没有找到,才误以为被近身的宫人偷了。 这样看来倒叫九皇子说对了,大宫女春喜果真是枉死的。 177. 奉和殿。 皇帝扔了手上的折子,龙颜大怒: “不待监理司结案,不待朕的谕旨,私自派人去滥杀无辜,她眼里还有没有朕了!” 曹岐山在御案前直身而立,道: “人犯春喜算不得无辜,无罪却自认有罪,她是欺君罔上,死有余辜。” 皇帝看他一眼,坐回八字屏风前的宝座上,吁一口气:“爱卿说的是。” 曹岐山接着淡声劝说: “宸妃娘娘丢失心爱之物,急得糊涂了,处置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出出气,在宫中亦称不上过格。” 皇帝拧起眉头,捏了捏手指: “话虽如此,只因一个小小物件儿,竟将人私刑致死,宸妃此举着实残忍可恶。” 曹岐山谏言:“陛下可略施小惩,以示警戒。” 皇帝想了想,说:“锦仁宫罚俸一年,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曹岐山拱手。 178. 华安宫东阁,房内无一宫人伺候。 “这样沉不住气,也想跟本宫斗。” 杜贵妃独自斜坐于榻上,垂首盯着手上的玉搔头,一面细细把玩一面自言自语: “她以为她那女儿是个多宝贝多值当的皇子呢,人人都想害她的命……” 如此念叨一阵后,她半掩红唇,忽地轻笑起来: “春喜那丫头因贪心而死,倒也算不得冤枉。” 179. 春去秋来。 九皇子在监理司的半边花坛里种了一茬又一茬的土豆。 曹岐山后来干脆叫人把另一半的花花草草也拔了,让他痛快地在整块花坛里犁地种土豆。 自此,龙卫和其他宫人们纷纷吃上了土豆,在九皇子的土豆丰收季,感受一日三餐被土豆支配的恐惧。 180. 土豆种的时间长了,九皇子种土豆的事也传了出去。 只是宫里奴才们不敢随便嚼舌根,妃子们懒得议论这么一个废皇子。 何况打狗也得看主人。 这位废皇子可是种在监理司、住在华安宫,曹公公和杜贵妃都没讲什么,她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至于前朝呢,利益无关的大臣们不屑置喙这种芝麻小事,皇帝更是向来不管这个排行第九的儿子。 所以九皇子依旧我行我素,毫无压力地快乐种土豆。 181. 这一日,皇帝召见几个儿子询问政事功课,难得也记着叫上了九皇子。 九皇子是今生头一次被他便宜爹传去奉和殿。 可能因为他从今起就不再去景馨园上课了。 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日子。 一般来说,皇子应当在十五岁时结课。 但是九皇子开课比其他皇子晚了许多,因而酌情往后延了一年。 182. 奉和殿门口。 皇帝在里面和大臣议事,其他人就得在门外排队等叫号。 九皇子在华安宫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来得早了些,站在外头等的时候,打眼见到经常去监理司晃悠的小松子。 另一个守门太监小粟子正与小松子在廊下小声聊天。 他以眼神示意监理司的方向:“那位……这段时日找过你没有?” 九皇弟这眼角的朱砂痣生得真妙 九皇子闻声斜眼望向二人。 小松子正好瞧了九皇子一眼。 两人眼神一触即离。 小松子翻一个白眼:“是呢,那位待我好着呢。” 小粟子满脸羡慕:“有靠山真好,在这宫里面做什么事心里总能有个底。嗨,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啊?” “你想得美!”小松子嗤嗤地笑: “这靠山厉害了,什么人都上赶着往前凑,一旦沾上可了不得了,那真是巴不得全天下知道才好,真真儿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说完了他拍拍自己的脸皮,又觑了九皇子一眼。 183. 转眼,四五皇子到了。 小松子态度又翻了面,热热切切地摆出笑脸问安。 九皇子与两位皇兄招呼了,便在一块说起了话。 五皇子告诉他:“待会儿结束了,你留一下。” “皇兄找我有事?”陆离问。 四皇子温和地笑着接话:“有好东西送你。” 陆离好奇:“什么东西?” 五皇子一推四皇子,竖起一根手指警告他不许漏嘴,冲九皇子说:“急什么,看见不就知道了。” 184. 最可恨的是东宫太子陆宣一来,小松子竟然立刻招呼人上座,还叫宫人们伺候了茶点。 这差距忒大了,原来还有坐号呢! 九皇子在心里嘀咕,仍是面上带笑地跟随四五皇子道了声:“太子千岁。” 太子住在东宫,出行总是前呼后拥。 九皇子与他鲜少碰见,即便偶遇也是正眼不瞧地问礼,隔着一堆人就远远地过去了。 这次离近了,他才第一次看清楚这二皇兄是个什么模样。 如果说九皇子长相肖母,那么太子的体貌性情则是酷似父皇的,虎目威严,猿臂狼腰,韬略英华,能文善武。 而能文善武其实是每个皇子的必备能力。 大丘的先祖们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王室贵族自小便学骑射。 当然,除了有特殊情况的个别人物。 ……九皇子对此怨念极深。 185. 太子陆宣端坐着与皇弟们回话,掀起眼皮扫了九皇子一眼。 这一眼,视线就挪不开了。 片刻后,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九皇弟,许久不见,长得真快,窜个头了。” 陆离按捺住喷薄而出的兴奋,轻咳两声,故作沉稳地反问:“是吗。” 太子这可是夸到点上了! “自然。”陆宣脸上泛出温和的笑意,拉着九皇子同坐一桌,叫随从布几碟点心到他面前。 九皇子站得久了乏得很,没什么口腹之欲,但是太子请他吃他不能不吃,于是选了一块山楂糕小小地咬了一口。 太子直直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伸出手指缓缓抹过他唇边的糕点碎屑:“九皇弟吃到哪里去了。” 九皇子半垂浓浓的眼睫,不好意思地一笑,抬手擦擦嘴角:“让皇兄看笑话了。” 太子倾过上身,启唇在他耳侧低声道: “九皇弟这眼角的朱砂痣生得真妙,泪珠子似的,叫人怜爱。” 九皇子兀自沉浸在被承认蹿个儿的喜悦中,拿流光溢彩的笑眸回望他,心里则是在想: 回去就跟曹岐山炫耀炫耀,姓曹的大阉人成日叫他小崽子,他都十六了,哪里小,哪里崽了? 他不就是仗着那副异于常人的大高个嘛。 有什么了不起。 大阉人总有一天会萎靡成小老头,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肯定比他高。 九皇弟这模样长得倒是越来越像萧美人了 186. 奉和殿一轮议事结束,大臣出来了,传太子进去。 太子揽着九皇子的肩膀拍了拍调侃: “先进去挨训了,九皇弟一会儿见。” 九皇子心情好得不得了,极为真诚地冲他一笑:“好。” 陆宣看得走不动道儿了。 太监又叫了一声,他才不舍地转过身进去。 四五皇子见此情形下巴都要掉了。 他们平日与太子陆宣来往甚多,陆宣待人虽说和善,但向来没有这样热切的。 187. 九皇子优哉游哉地坐在桌边享用原本准备给东宫的茶点。 小松子在一旁看着气得眼珠子都要翻到后脑勺。 188. 皇帝和太子在殿内议事。 皇子们在外头说话,言语间提到万寿节。 九皇子才恍然今年是他便宜父皇的四十大寿呢。 嗐,有什么了不起,都没人给他过十六。 189. 接近中午的时候,三皇子到了。 三皇子封了纪王,住在宫外头。 九皇子头一回见这位三皇兄,听到四五皇子上前打了招呼,才知道他的身份,于是站起来也跟着问了好。 纪王斜过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调笑九皇子道: “九皇弟这模样长得倒是越来越像萧美人了,倾城之姿呐。” 宫里十个人有八个知道九皇子的生母是如何死的。 即便已经翻案,但萧美人死后那个狼狈的难堪样子被口口相传得栩栩如生。 五皇子陆悦眉头一敛,不高兴地张嘴就要理论。 陆离见他神色难看,眼疾手快地扯扯他的袖摆。 陆悦转过去看他。 陆离嘴角带着一抹安抚的笑意,对他摇摇头。 陆悦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地瞪他。 恰逢太监出来传各位皇子进去。 这场口角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190. 奉和殿内。 皇帝逐一询问评点儿子们的政事功课,重点夸赞了四皇子陆恽与五皇子陆悦尽心辅佐太子,又当着众皇子的面敲打太子,叫他勤于政事、广纳谏言,别闲了就想着女色玩乐。 太子陆宣低头听训,脸色不佳。 191. 一番话下来已经接近午膳时间,后来皇帝果然又略过了九皇子。 九皇子本来就不想理这个便宜爹,如此反而轻松。 192. 出去之后,四五皇子看到九皇子的脸色,以为他因为父皇的忽视心里难受,出言安慰几句。 其实九皇子只是站了太久,痛得撑不住笑脸而已。 193. 他们结伴走去御花园,十分不幸地撞见放风的野猴子十五公主陆媛。 这可不得了了,小陆媛立刻扒上她的离哥哥不放。 又壮大了队伍的一行人找了一间亭子坐下。 四皇子招招手,令随从端上一个漂亮精致的锦盒。 九皇子微笑着问:“你们要送我的就是这个?” 五皇子亲自打开锦盒。 锦盒里有两层,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围着透粉的层层叠叠的海棠酥摆放开。 九皇子惊喜:“海棠酥?淑妃做的?” 四皇子笑道:“听说你结课,母妃特意亲手做了一盒点心让你尝尝。” 九皇子迫不及待地捻了一个海棠酥出来咬一口,幸福得眯起眼睛: “真好吃,淑妃的手艺一如当年。” 五皇子说他:“慢点啊,又没人和你抢。” “谁说的!我也要吃!” 十五公主挤开两个皇兄,往九皇子怀里钻,非要坐到他大腿上,从食盒里抓起一个点心就往嘴里塞,吃得陆离满衣服都是,还要假客气: “离哥哥,别客气哦,你也吃,吃多点。” 五皇子想杀猴。 曹岐山!别动! 194. 小胖丁一样点心吃一个,满足了,下巴扬起来看着她俊美的九皇兄道: “对啦,离哥哥,四五皇兄们送你点心,我也要送你礼物。” 九皇子浅尝了一个海棠酥就光看着她吃了,此时拿一双笑眸半垂着望着她:“哦?小十五要送我什么礼物?” 十五公主脏爪在裙摆上不讲究地擦擦,摘了腰间的小金铃铛,缠在九皇子的发带上,又精心地理了理摆出一个自认为超级美的造型样式: “呐!我最喜欢的一串金铃铛哦,好看又好听,和离哥哥真搭呀——比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好多了吧。” 九皇子摸了摸头发上垂落的小铃铛,笑她调皮。 陆悦冷哼:“嫌弃吃进肚子里的?那是谁吃了半盒?” 小胖丁也哼哼:“我是瞧离哥哥一个人吃不完才帮忙下嘴的!” 五皇子无情戳破:“他吃不完可以带回去慢慢吃。” 十五公主结巴:“带……带回去重呀,吃轻点,减轻负担!” 四皇子和声细语地说:“我会叫人替九皇子拿回去的,小十五莫担心。” 小胖丁红了一张圆脸:“我哪里知道呀……” 195.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告别。 九皇子打算看一看他的土豆苗苗安抚安抚受伤的小心脏,顶着一头叮铃铃去了监理司。 四皇子的随从听了吩咐拎着食盒跟在后面,见九皇子头也不回地径直往监理司走,腿肚子不自禁地打颤。 196. 陆离到了监理司便有如妖精回洞府,原形毕路。 原本神采奕奕、昂首挺胸的九皇子,一踏进大门整个人就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地恨不得像蛇一样游进后堂。 穿过前堂的时候,他正好碰见领了一行龙卫出去办差的曹岐山。 九皇子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张口就叫住人: “曹岐山!别动!” 提了食盒的随从一路战战兢兢,应声腿一软,“嗵”地跪倒在地。 曹岐山脚步一顿:“殿下何事。” 后头的龙卫们跟着停住步伐,随后各个眼神古怪地对九皇子的脑袋行注目礼。 这可真是奇了怪,龙卫们这些年早就习惯九皇子在监理司横着走了,今天怎么回事? 九皇子莫名所以。 结果曹岐山也眸光深沉地盯住他的头顶不放。 “……怎么啦?” 九皇子迟钝地抬手摸上脑袋……摸到几颗冰凉凉、圆溜溜的小东西,一碰就叮铃直响: “啊,小十五送的,忘了。” 说着拉扯缠进他蜷曲发丝里的小铃铛串想取下来,一边拽一边龇牙咧嘴疼得嘶嘶叫。 曹岐山看不过眼,上前几步,手指上下一翻把铃铛扔进笨崽的手里。 九皇子咧开嘴仰起头对他笑,顺势垫垫脚站得笔直,拿手掌从自个儿头顶比划到他身前。 曹岐山冷脸听他不满地小声嘀咕:“都说蹿个儿了……怎么才到胸口……” 九皇子没劲儿地塌下腰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为自己鼓劲儿:“再过几年一定长得更高!” 曹岐山懒得理他,径自走开:“别想了,进屋歇着。” 陆离累得声音都抬不高,还要对着大阉人的背影示威:“我才十六!个头还能窜一窜呢。” 因为海棠酥的味dao叫我想起娘 197. 魏子阳落在队末,经过九皇子身侧。 九皇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前臂。 ……胳膊真粗啊,一只手都握不上。 九皇子暗自咋舌,不怀好意地叫人:“魏子阳——” “嗯?” 魏子阳看了他和督公在前面的动作,知道他想干什么,故意松松地往原地一矗。 九皇子再次比了比个头,路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都到你下巴啦,魏子阳你不行呀不行。” 魏子阳挑高断眉,看着他欠损的贼笑,铿锵一挺身,猛地比九皇子高出一大截。 调过身,走了。 再受重创的九皇子:“……” 这个人胜负心能不能不要这么强啊! 198. 九皇子现在迫切需要土豆苗苗安抚自己再受重创的身心,对着随从一指曹岐山的寝间方向让他先把食盒放过去。 随从听了吓得大气不敢喘,浑身抖得差点迈不过门槛,恨不得闭着眼睛走进去,哪里都不敢乱瞧乱看。 幸而,装了海棠酥的食盒最终平稳地落在了西间的桌上。 那随从一放下食盒就像逃出鬼门关似地溜了。 199. 倒腾完土豆,九皇子已经累得睁不开眼,游蛇般钻进大阉人的卧寝。 他将床帘一拉,遮了日光,倒头就呼呼大睡。 200. 过了半天,后堂西间。 曹岐山掀开床帘。 九皇子在里面病恹恹地斜倚着榻,哼哼两声才不情不愿睁开眼看人,恨恨地含糊抱怨: “……简直是罚站了一早上,亏得太子叫我坐着歇了一会儿,不然父皇问话那阵子我都要睡过去了。” 说完了又遥遥地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海棠酥。” 曹岐山拿余光一扫:“淑妃做的。” “嗯,我尝过了。”陆离说:“我不喜欢甜食,你吃吧。” “不喜欢还吃。”曹岐山用金钩挂起床帘。 陆离半阖眼,单手撑在脸侧回味: “……因为海棠酥的味道叫我想起娘。” 曹岐山坐在床侧,牵起他另一只细胳膊把脉:“痛吗。” “比平常痛一些。”九皇子答完了又问:“曹岐山,你不打开吃一点儿?难道要等我走了再一个人偷偷吃独食?” 曹岐山放下他的手,取出一颗秘药:“殿下为什么非得看着咱家吃?” “我喜欢看人吃东西,不喜欢自个儿吃,不舒服的时候咽东西下去会很痛。”九皇子接过小药丸,指指远处桌上的茶壶:“要喝水。” 曹岐山起身脱了外袍扔到架子上,打破他的妄想:“咱家不吃海棠酥。” 九皇子好失落:“……啊,不吃吗,可是我一个人吃不了呀。” 曹岐山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倒水:“回去赏给下人。” 九皇子醍醐灌顶:“对呀!红绡一定特别喜欢这些个漂亮的小点心。” 曹岐山递给他杯子:“吃药。” 九皇子这才反应过来,受龙若惊得一脸震撼:“你真的帮我倒水啦?” 曹岐山冰冷的灰眸一斜,三指端着小杯,小指自然翘起:“喝不喝。” “我喝我喝!” 九皇子飞速爬起身,两只爪抱住他的胳膊,细细一品后,他的面色渐渐微妙起来:“曹岐山……你是不是翘兰花指了?” 跟太监过ri子很不幸? 曹岐山瞳孔骤缩,出手一点即收。 “嗷!” 九皇子用脑袋生受一弹,捧住茶杯不敢动,生怕水洒了一床又要被大阉人找借口收拾一顿。 曹岐山无事发生般掸掸袖摆道:“红绡今年该满十八了。” 顶着红通通脑门的九皇子也面不改色,喝了水囫囵吞下药丸,忽地一哽: “十八?宫女满十八是要出宫了?” 曹岐山淡淡地说:“除非你纳她为妾。” 九皇子慢慢、慢慢红了脸,把杯子塞进他手掌里:“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也不小了,”曹岐山信手一丢,杯子轻巧地飞回桌面,落定无声,“若你不想纳妾又要留下她,不如让她与郝痛并度。” 九皇子看着他潇洒凌厉的动作满眼羡慕,嘴里断然拒绝: “不行!我不能让她因为我的一己私念赔上一生幸福。” 曹岐山幽幽反问: “跟太监过日子很不幸?” 九皇子看看他喜怒莫辨的脸色,探出舌尖舔舔嘴唇,斟酌着解释: “我没有说太监不好的意思啦……不幸是因为她不喜欢郝痛嘛,强迫她嫁过去肯定不会幸福的……” “话说回来,”九皇子精神一振,横眉冷对,“你有必要这么在意吗!你有那么多、那么多小傍家,我都知道啦!” 曹岐山浑不在意地斜睨他:“殿下待如何?” 201. “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做花心大萝卜!” 九皇子对自己发誓似地说:“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定要明媒正娶。” “你想迎娶红绡为妻?”曹岐山半眯眼,提醒他:“殿下别忘了允诺贵妃的话,殿下的正室只能是杜家人。” “啊,忘了。”九皇子苦闷不已:“我不想红绡和娘亲一样受委屈,我此生绝不纳妾!” 曹岐山漫不经心地说:“殿下既不打算纳妾,也不愿意叫她跟郝痛并度,就干脆些个放她出去。” 九皇子头痛得把脑袋砸进枕头里: “我自己好好想想……然后去问问她。” 202. 曹岐山又叮嘱九皇子多与纪王陆兴往来。 九皇子脑子里浮现出那双讨厌的桃花眼,干脆地应了之后托着下巴好奇地问他: “为什么是三皇兄?因为他身后的氏族对你有益?” 曹岐山站在床侧道:“纪王忠君,不亲近太子。” “父皇正值盛年,怎么一个个就急着站队了?”九皇子往床铺里让了让,拍拍一侧招呼他:“躺躺。” 曹岐山着靴单腿支在脚凳上,稍稍半躺半坐于床侧:“天气尚有阴晴,人的命数更是吉凶难测。” “我怎么听你的意思……”九皇子撑起身,脸对脸地逼近他威胁: “说!你是不是打算背着我偷偷做掉父皇?” 曹岐山以掌心抵开臭崽红通通的碍眼脑门:“若是如此,殿下又能怎样?” “成日地不带我玩!曹岐山,你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失去本皇子的。” 九皇子下了最后通牒,果断翻身拿屁股怼大阉人。 203. 曹岐山拎了崽子的后脖领子把他转过来,沉声警告:“殿下记住一件事,别跟四皇子、五皇子走得太近。” 我宁愿在ai里死掉 “啊?为什么?”陆离眨眨眼,反思了一阵子:“我其实也没和他们特别亲近,隔三差五才能碰上面说两句话。” 曹岐山直言告诉他:“最好半句话都甭说。皇帝今儿早上当众夸了四皇子、五皇子,惹得皇后不痛快了。” “皇后的消息忒快了,这才一天不到她就不痛快上了。”陆离感叹,一撇嘴瞅他:“你消息来得更快,她痛不痛快你都门儿清。” 曹岐山松开九皇子的衣领子,九皇子顺势倒进枕头里,歪过脑袋问: “我就不明白了,四五皇兄处处帮衬她儿子,她有什么好不痛快的?” 曹岐山两手抱胸倚在床边:“因为四皇子、五皇子不是皇后所出的。” 九皇子抖抖:“这周皇后真够小肚鸡肠的。” 曹岐山不语。 204. 九皇子转念想到:“如果杜贵妃以后有了自己的皇儿……” 曹岐山侧过脸与他对视,截断他的话:“自答应接殿下入华安宫那天起,她便不会再怀上自个儿的龙崽子了。” 九皇子一愣,细思后讶然:“是你——她知道吗?” 她一准蒙在鼓里呢。 九皇子腹诽。 曹岐山果然不答,反倒提了另一件事:“殿下可曾听说过八皇子?” 九皇子仔细想了想:“从来没人和我讲过,八皇兄怎么了?” 曹岐山半垂眼,慢声道: “八皇子是皇上和萧妃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不过百日就死了。” 205. 九皇子这回才是透透彻彻地受了惊吓,从床里面弹起身恨不得喊出来: “什么!母妃在我之前有过……!她从来没和我提过!” 曹岐山正眼不瞧小崽子世界崩毁的模样,手腕搭在曲起的腿上: “在这宫里,在这世上,手里面的权力越来越大的时候,越不应当表现出喜恶,叫旁人看出来。” “皇兄当时一定备受龙爱吧……” 九皇子喃喃,半天回不过神,凑过去憋出一句:“既然是这样——曹岐山,你呢?你为什么不忌讳与我往来,难道因为你本就不喜欢我?” 曹岐山冷漠地甩他一个字:“嗯。” 九皇子受伤地扭扭:“曹岐山你怎么这样,你太坏了。” “咱家横竖翻不出是个奴才,但皇上不一样。” 曹岐山垂眼瞧他,伸出手拂过小崽子脑门上被弹出来的红疤疤: “皇上是大丘的帝王,上有江山社稷祖宗家法压着,下有宫廷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不能让厌恶的人过分畏惧,更不可与喜爱的人过分亲近,时时刻刻走一步看三步地唯恐招致祸患。” 九皇子弯起一双眼睛勾着他的袖口蹭蹭: “曹岐山,我不管当一个皇帝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知道你比父皇对我好,我也从没把你当奴才。” 曹岐山粗糙的手指从他脑门上滑下去,捏了捏他的下巴:“殿下都敢使唤咱家倒水了,还谈什么当不当的。” “我那是请你帮忙。” 九皇子听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又高兴了: “皇帝的爱恨不明不白,叫人不痛快,我才不要那样,我若爱一个人一定让她知道,就算因此招来祸害又如何,人生不过两万天,我宁愿在爱里死掉,也不愿意在恨里面苟活一刻。” 皇gong是个伤心的地方 曹岐山厉声斥责:“殿下不可胡言乱语。” “我才没说胡话!” 九皇子说完就甩开他的手,抱住头躲进被窝里逃难。 曹岐山眉头一拧,隔了被子出手狠狠料理人大了胆儿也肥了的臭崽。 九皇子裹成一颗大蚕蛹在床榻里面滚来滚去嗷嗷惨叫,叫得守在门外的杏仁儿直皱眉。 206. 九皇子回去就问:“红绡哪儿去了?” 郝痛答话:“红绡姑娘出去了。” 九皇子惊讶:“怎能让她一个人出去?” 郝痛立刻解释道: “回主子,今儿七月七,宫女们大多休息私约去等喜鹊了。是华安宫的芽儿姑娘陪着红绡姑娘一块儿出去的。” 乞巧节……九皇子心头一动:“等她回来了让她找我。” “是。” 207. 第二天清早。 红绡听了郝痛的转话,候在九皇子寝间里。 九皇子醒了,揉揉眼睛,坐起身叫她:“红绡。” 红绡应声:“奴婢在。” 九皇子仰起犹带倦意的脸,问:“你喜欢我吗?” 红绡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整个人都怔住了,清水面儿上蓦地飘起红晕,臊得她垂下头撵着衣角不知如何开口。 九皇子没再盯住她不放,别开视线看着床帐,沉吟片刻: “你是不是要出宫了?” 红绡咬着嘴唇不敢逾越去回答上一个问题,细声细气地说:“奴婢会做好交接的。” 九皇子忽然问道:“红绡,你的家乡在哪儿?” 红绡老实作答:“回主子的话,茂林。” 九皇子没有瞧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地从嘴里蹦出来: “这皇宫是个伤心的地方,你回茂林去吧,往后是自个儿过还是寻良人嫁了都要好好的,若是那人对不住你,你就捎信给我,本皇子定会替你撑腰。” 208. 红绡是中元节大清早出的宫。 前一天晚上最后一次值夜,红绡手捧白玉兰发坠,站在回廊里发呆。 郝痛途经回廊走去茶水房添水,借着微弱的灯火瞧见她眼底一片湿润。 二人视线相撞。 红绡仓促地拿手帕抹红了眼睛,转过脸去。 天一亮,她跪在屋外磕了几个头,背着包袱就走了。 此后山高水远。 再没有往宫里寄过一封信。 209. 中元节是决定鬼魂们升天还是下地的日子。 据说又数皇宫阴气最重,冤魂野鬼趁着这段鬼门开的时日到处乱走。 上面赐了恩典,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可以在尚春园的湖里点上一盏荷花灯,或是寄托哀思,或是积攒功德。 荷花灯是一片荷花瓣做成小船的形状,用光亮引导那些找不着路的野鬼们登船到彼岸去,这便叫做慈航普渡。 天色暗下来,湖面上漂浮的荷花灯烧成一片火红,银河倒悬似地照亮皇宫的一片天空,光芒夺目煞是好看。 但皇宫里面可没几人有这个心情欣赏,他们向来不怕活人怕死人。 210. 宫里的人们在中元节的前几日到当日都很小心,夜晚不敢随意走动,生怕撞见什么脏东西。 谈到脏东西,华安宫的太监宫女们各个噤若寒蝉,都不愿意靠近九皇子的侧院。 请九皇子改换裙装叫大家一睹萧美人当年风采 九皇子乐得清净,干脆将郝痛也支出去,孑然一人坐在房内,一盏灯不点,独自对着黑暗絮絮低语,像是在和谁有来有往地说话。 呜咽的风声混杂各种小动物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屋外响动。 郝痛守在门外值更,凭空打了一个激灵,嘴里默念观世音菩萨。 211. 红绡走了,郝痛的手有顽疾,得再支一个下人伺候九皇子。 九皇子这回说什么也不要宫女。 上头便指派了一个小太监,比郝痛的年纪小一些,叫柳叶。 一双柳叶眉,模样清秀,倒也对得起他的名字。 柳叶的父亲是普兰人,母亲是兀人。 宫里的太监大多如此,来自各个地方,有自愿进宫的,也有其他原因被充进来的。 唯独一条,不允许大丘人做太监。 宫女则不同,除了个别因出色的手艺活被选进宫的,近身伺候的宫女必须是从各个家族遴选出来的大丘女子。 这些琐碎条例是九皇子生活在华安宫之后才逐渐了解的事情。 因此曹岐山的兀人血统在宫里竟一点也不如何特别,他奇怪的地方只是皇帝对他看似无底线的倚重和信任。 212. 这天,小松子例行到监理司串门,问了值守的龙卫说督公的确在里面,但没有通传不能让他进去。 今儿值守大门的正是罗堂。 小松子一歪嘴,心想那废物皇子没通传还不是走大街似地进进出出。 他面上摆出笑模样和罗堂套了一会儿近乎,问督公在里头做什么呢。 督公现在做的事监理司上下皆知,倒也算不得什么机密。 罗堂转念便告诉他:“督公在炼药。” 小松子问:“炼药?” 罗堂直言:“给九皇子调理身子的药。” 小松子更是大惑不解:“熬个药还需要九千岁他老人家亲自动手?!” 罗堂拿大惊小怪的眼神瞧瞧他:“督公做这事儿年年月月都是如此,从不假手他人。” 小松子皱起雀斑脸咕哝:“为一个废物东西至于吗。” 罗堂不假辞色:“九皇子再怎样都是主子,你区区一个奴才切忌乱嚼主子的舌根,当心祸从口出。” 小松子气闷,也只得谢过他的提点。 213. 中元节的坎儿一过,宫里脚不停歇地开始忙起万寿节。 大概也因为这事,纪王入宫的次数较之从前更为频繁,常与九皇子在禁宫碰见。 九皇子听从曹岐山的话,与纪王多有往来。 纪王照例是笑脸相迎。 只是随同他入宫的近臣朋党们就不那么友好了,总爱在口舌上找九皇子的麻烦,或是当面怪声怪气,或是背地里冷嘲热讽。 九皇子搞不懂这些人是不是闲得发慌,为难他一个废柴皇子到底有何用意,莫非被三皇兄压久了,难得碰上一个好捏的龙崽子就要发泄发泄出一口气? 总之他面上带笑地一概当做好话听了。 直到一次,纪王的一位远房表兄弟初次见了九皇子的相貌言语间多有轻浮。 九皇子没脾气地打太极。 纪王陆兴亦如往常不加理会。 纪王的表弟见一个好欺负、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蹬鼻子上脸地提议: “不若我做东,咱们在兰花苑约一日乐一乐,请九皇子改换裙装叫大家一睹萧美人当年的风采?” 无关痛yang 这话一出,九皇子眼角一跳尚未出声,纪王竟率先发难,厉声训斥这表弟一顿,令侍从押着他向九皇子告罪,直到九皇子宽恕了才罢休。 第一次进宫的表弟被纪王突如其来的怒火震慑得一句话不敢反驳。 自此往后,纪王身边便没人再有胆子当九皇子的面说怪话了。 二人也当做无事发生,关系似乎还因此比之前更近了几分。 214. 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有什么可值得在乎。 九皇子独坐寝间,面朝铜镜。 萧美人…… 当年…… 他弯起艳红的唇角,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倾身近前,温柔地抚摸朦胧模糊的昏黄镜面。 215. “啪!” “主子!” 郝痛听见房内一声巨响,跌跌撞撞地冲进去就看见桌上地上全是铜镜碎片。 九皇子无动于衷地坐在雕花木凳上,长长的衣摆垂落在碎裂的镜片上,投映出无数片破碎的倒影。 郝痛骇了一跳,顾不得那些尖锐的碎片,扑上前急切地追问:“主子您怎么了?有没有伤着?” …… 没有回应。 郝痛屏住呼吸,小心观察九皇子的神色。 他看着他的主子由孩童长成少年,由少年步入青年,相貌出落得越发英挺俊美。 因为久病不愈,青年人的俊美英姿之间又自眼角眉梢透出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阴郁病气,以及一抹不可言说的艳色。 那一抹艳色浓稠得摄人,尤其在主人不笑的时候失去了一丝一毫属于人世间的暖意,分外令观者胆寒。 “……主子?” 郝痛不自觉放低声音,往下一瞥,惊呼提醒: “主子、主子您的手伤着了!” 九皇子半饷才僵硬地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血痕,转过脸对他的小狗缓缓绽开一个浅笑: “无事,不小心碰倒了镜子,郝痛,你去倒盆水,叫柳叶进来收拾。” 郝痛重新见到主子明艳的笑脸,虽然松一口气,面上却不可抑制地红了,垂首促声答应: “是,奴、奴马上去!” 216. 九月,万寿节,崇光殿。 兀王拓跋鸠随兀屠别使团来访,恭贺皇帝生辰。 九皇子右边空出一个席位,本该是十皇子陆简的,但他因病告假不能参宴。 左侧则是六皇子陆决,周惠妃所出。 陆离深刻地记得多年前承泽宫的事。 虽然他没做什么,但毕竟那天他也在当场,心里对六皇子毛毛的,看见就心虚,生怕他搞株连突然暴起报复。 右侧过去一个位子的主人没那么恐怖,是和纪王向来关系不错的十一皇子。 九皇子不着痕迹地往右边倾了倾。 217. 最后,皇帝携皇后声势浩大地入了殿内主座。 太监宣兀王拓跋鸠携使团觐见。 拓拔鸠体格魁梧,身着兀屠别王服,内衬贴身黑皮衣,外覆点缀装饰用的暗金色兽角轻甲。 他一入殿就拿锋锐的眼神扫视整个崇光殿内一圈,在大皇子的方向稍作停顿。 那放肆的目光惹得在场众人心生不悦。 朝臣们低声议论指摘,语曰“蛮夷”种种。 拓跋鸠置若罔闻,踏步上前。 经过六皇子坐席时,他狭长的眼睛眯起,鼻翼动了动,蓦地转过脸,拿灰蓝色的眸子直勾勾锁住一旁也正在打量他的九皇子陆离。 九转回生丹 这兀王面相尖锐,周身有如裹挟凛冽寒风,看着就不好说话。 九皇子由此想到某种肉食猛禽。 一定程度上……和他的名字真搭啊。 拓跋鸠停在原地不动,真如兽类似地细细嗅闻,以腔调古怪的兀语嘶声低喃: “这气味……” 218. 众目睽睽之下,典礼大殿之中。 这一停顿走神实在是非常粗鲁失礼。 宝座上的皇帝率先出声打破僵局:“兀王特意亲临贺寿,朕荣幸之至。” 拓跋鸠回神,哈哈大笑直视皇帝: “恭贺陛下万寿无疆,‘特意’谈不上,孤王只是顺道看一看大丘这只肥羊该从哪里下嘴为好。” 满朝文武闻之哗然色变。 皇帝不动如山,亦笑回: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若当真如此,朕可不得不将兀王这匹饿狼留在羊圈里边儿好生招待一番。” 219. 兀王与皇帝一番往来寒暄后,由侍从请入客座。 220. 席间,皇帝扯家常似地问兀王: “传闻兀屠别王室世代相传一种起死回生的药,可以令死人复生、活人增寿,说得神乎其神,真有此事?” 周皇后转过眼珠不着痕迹地别了皇帝一眼。 拓跋鸠毫不在意直言道: “确有其事,那奇药是本国第一任国师炼制的九转回生丹,只传予历代兀王,可惜数十年前被孤王的王兄盗走了。” 皇帝痛惜叹惋:“如此贵重的宝物怎能落入贼人之手?须得速速寻回呐。” 拓跋鸠回道:“借陛下吉言,孤王那谋逆的王兄早已被捉拿诛杀了。” 皇帝垂问:“丹药呢?” 拓跋鸠摇摇头:“虽已诛拿反贼,却未能搜出九转回生丹。” 皇帝沉吟:“兀王一提,倒是令朕想起一桩旧事。” 拓跋鸠玩了玩不足他掌心大的杯盏:“陛下所言何事?” “多年前朕的诏狱里死了一个擅闯禁宫的兀人。”皇帝眼皮子一撩,拓跋鸠身后的侍从立即上前为客人重新斟满酒。 拓跋鸠上身前倾,双手撑于案上:“哦?他身上可有证明身份的物件?” “别无他物。宫卫当那人是闯宫的刺客,先关进了诏狱,没等细查他便在狱中断了气,真是离奇。” 皇帝端起酒杯敬兀王。 拓跋鸠不语,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嘴角带笑地一饮而尽。 221. 一番推杯换盏,气氛缓和些许。 拓跋鸠突地直指发呆看风景的吃瓜九皇子:“这位是——” 皇帝只得介绍一二。 拓跋鸠听罢,遥遥对九皇子一举杯。 九皇子从未沾过酒,更何况看兀王的架势不是让他小啜一口这么简单啊。 谁能救救孩子……? 在臭父皇、臭父皇的一堆臭崽和臭群臣的注视下,九皇子只得抱着一死了之的念头举起杯。 拓跋鸠一仰头,果然再次一口饮尽,还掀了掀酒杯示意九皇子。 九皇子看得后脖颈子都要炸毛了,心一横端起酒杯分三小口喝下去,喝得两眼泪汪汪,差点辣得反胃吐出来。 火辣辣的酒水一路烧进肚子里。 活像生吞硫酸。 耳畔回荡着心脏在胸腔里雷鸣般的撞击声,激烈得仿佛随时要报废了。 他放下酒杯,垂下长袖将掌心掐出血,强自忍耐一切不适宜的生理反应。 在外人看来九皇子仅微微红了脸。 啵啵啵啵啵啵啵 222. “九皇子爽快!”拓跋鸠大笑。 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气地跟着笑,生怕这位废皇子在这样的大场合捅出篓子丢大丘的脸、损天家的面子。 待宫人满上酒,拓跋鸠目光灼灼地对已然微醺的九皇子再次举杯。 五皇子陆悦猛地从坐席上起身,高举酒杯道:“兀王远道而来旅途艰辛,齐王陆悦敬兀王!” 拓跋鸠从善如流地换了人拼酒,扬声赞赏: “大丘皇室真是人才辈出。” 223. 九皇子被五皇兄从狼爪底下薅了出来,忍住捂向肚子的手,迅速夹几口菜塞进嘴里。 他忍了一会儿,又一会儿,脑袋晕乎乎地发现五脏六腑如影随形的疼痛没有了? 暖洋洋的,很舒服。 真的不痛了。 九皇子的双眸迸发出光亮,垂眼看向空空的酒杯。 莫非是这酒的缘故? 224. 九皇子对身后的侍从扬扬下巴。 侍从跪行上前斟酒。 九皇子看着一群人轮流对饮,鬼鬼祟祟地伸出舌尖舔舔酒液。 辣,但是香香的。 似乎没有刚开始那么难以入口。 舔舔……再舔舔。 一杯没了。 九皇子对侍从使眼色…… 侍从上前…… 舔舔…… 好喝…… 舒服……一点都不痛了……好舒服…… “咚——!” “咚!咚!” ……打雷了? 不。 是舞蹈的奏乐。 一个女人,两个女人,四个女人……好多…… 好多红绡…… 九皇子对着舞女傻笑。 ……红绡真美。 225. 舞女回旋,甩袖,一转身与九皇子带着钩子的眼神对个正着,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当场。 九皇子探出艳红的舌尖扫过湿润的唇瓣。 嗯……嘴唇上还有酒的味道。 舔干净。 226. 嗯? 红绡身后……的人怎么这么熟悉。 ……曹岐山? 混蛋大阉人。 他为什么坐那么远? 他一眼都不看过来! 他只顾着和父皇喝酒! 酒这样美妙,大阉人居然不跟本皇子喝,太可恶了! 九皇子怒气冲冲地瞪视兀王拓跋鸠。 227. 拓跋鸠直觉一道浓烈得化不开的视线袭来。 他眸光冷厉,警觉地横扫过去,隔了一群红袖翻飞的舞女,只见得对面醉态醺然的九皇子慵懒地斜倚案上对他横眉竖眼,还拿一根手指恶狠狠地比划来比划去。 228. 呀,大阉人终于舍得看他啦…… 好吧,原谅他了…… 啵啵。 啵啵。 啵啵~ 229. 宴席结束。 拓跋鸠稍作休憩,直到与大丘皇帝同去奉和殿议事,都久久无法从九皇子的猛烈飞吻中回过神。 230. 畅快的九皇子被一个头两个大的侍从扶出崇光殿,一见到候在外头的郝痛就嚷嚷要看他的土豆。 郝痛对主子的话向来言听计从,而且九皇子喝成这幅模样若是回了华安宫又要被那群宫人私下里议论,不如去监理司弄些汤药醒醒酒。 九皇子在郝痛的搀扶下走到北面的监理司,一进去就管不上什么皇家礼仪了,有如脱了缰的野马,甩开郝痛撒开蹄子直往后院土豆地冲。 嘚嘚嘚嘚嘚嘚嘚 九皇子在郝痛的搀扶下走到北面的监理司,一进去就管不上什么皇家礼仪了,有如脱了缰的野马,甩开郝痛撒开蹄子直往后院土豆地冲。 这会儿他是脑袋不昏了,肚子不烧了,心里惦记着矜矜业业候在泥巴里嗷嗷待哺的土豆苗苗们,哪儿哪儿都熨帖! 跑起来自然也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痛了。 真是春风如意马蹄急! 嘚嘚嘚嘚嘚嘚嘚! 231. 郝痛提了衣摆,急匆匆地追着主子小跑跟上。 九皇子跑得左腿绊右腿跌跌撞撞,时不时手脚并用扒在地上还一个劲冲得飞快。 郝痛在后面看得是提心吊胆、心惊胆战。 主子多少年没跑这么快过了? 除非九千岁在后头追…… 呸呸呸! 他怎么能在心里这么念叨九千岁他老人家,这可是大不敬! 郝痛心虚地四处看看,没见着九千岁的影子。 然而就这么一走神—— 九皇子不见了! 232. 郝痛心想主子应该是去找土豆了。 他赶紧跑到后院,放眼望去却一个人影也没瞧见! 这下他是真慌了神,转头却碰到了大救星魏子阳。 魏子阳低头,问这个眼熟的九皇子近侍:“你主子呢?” 郝痛慌得话都说不顺溜:“不、不见了!刚刚还在前面跑呢!” “不见了?”魏子阳挑起断眉。 “说要看土豆,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求大人帮忙找找九皇子呀!”郝痛急忙求救。 233. 九皇子平日那慢吞吞的动静……眨眼不见了? 莫非——这次真被刺客掳走了?! 魏子阳扶上腰间铁鞭,警惕地环顾四周。 郝痛被他突如其来的厉色带得也紧张起来。 234. “哗——” 茂盛的土豆地轻轻晃动。 魏子阳迅速转过头,小心地步步逼近。 郝痛大气不敢出地跟在他身后。 235. 魏子阳脚步一顿:“九皇子!” 郝痛失声:“主子?!” 九皇子脸朝下,正挺尸似地趴在郁郁葱葱的土豆苗苗之间。 236. 这是死了?! 魏子阳又以为九皇子被人暗算,正要找刺客的档口,九皇子自个儿在泥地里欢快地打了几个滚。 还活着。 二人不约而同松一口气。 237. 九皇子不是多少年前的小不点了,郝痛一个人拉不动他。 魏子阳主动帮忙,打横抱起醉得不省人事的九皇子带回后堂正厅里歇着。 他不敢擅自送人进西间督公的卧寝。 虽然九皇子向来不请自入。 238. 监理司后堂正厅。 九皇子仰面朝天四肢大敞,瘫木椅子上。 郝痛去打了水。 魏子阳自觉粗手粗脚,也不主动请缨,看着他擦洗九皇子灰扑扑的面颊、头发、脖颈和爪子。 九皇子全身衣服脏透了,但在监理司没法换,只得暂且将就着。 239. 少顷。 魏子阳眼睛一眯,上前几步牵起九皇子垂落在身侧的右手:“这是怎么回事?” 郝痛这才察觉九皇子瘦骨嶙峋的手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交错刺目,刺得他紧紧皱起眉头: “……可能、可能是前些天不小心摔了镜子划伤的。” 魏子阳豁了一道口的嘴唇咧开,像是听到什么离奇的笑话,怒极反笑,连声讯问: “摔碎铜镜?划破手?他说的?这话你都相信?” 郝痛战战兢兢低下头:“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曹岐山啵啵~啵 魏子阳轻轻拨开九皇子纤长无力的手指。 柔软的掌心敞路出来,里面布满深刻而鲜红的月牙形伤口。 魏子阳喉间一哽,沉默片刻: “我去拿些伤药,你给九皇子用上。” “谢大人。”郝痛感激不已。 240. 魏子阳一转身,才发现曹岐山已经在一旁不声不响地不知看了多久。 他忍住心头战栗,反应极快地迅速行礼: “督公。” 郝痛一听,大惊之下放开九皇子,直接跪倒:“九千岁!” 九皇子失去了支撑,泥鳅一样坐不住地顺着椅子缓缓滑落到地—— “嗵!” “啊。” 九皇子没精打采地应付了一声,眼皮都懒得睁,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 “曹岐山——啵啵~啵……” 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三人…… 241. 曹岐山拎起烂醉如泥的小崽子。 已经不小的崽一个劲往下坠,脖子被衣领卡得难受了才不满地哼哼着睁开眼。 然后,他雾蒙蒙的深褐色眼珠子一亮,伸手就去抓曹岐山的黑纱外罩: “曹岐山!曹岐山~曹岐山——!” 郝痛被他乱吼乱叫得差点吓到地上去。 曹岐山冷下脸,一只手把疯崽子提得更远。 九皇子胳膊没有曹岐山长,抻长了手臂捯个不停也捯不着,急得直叫唤: “曹岐山!跳舞了!快!” 郝痛提心吊胆地替九皇子解释求告:“九千岁,主子他喝醉了……” 242. 九皇子脑袋里还留存着大殿上激昂紧凑的舞乐声响。 情急之下。 他脑袋一缩,胳膊一褪。 整个人居然顺利地从被曹岐山抓着的外袍里倒退着滑了出来。 一招精彩至极的金蝉脱壳。 可惜在场三人皆无心赞赏。 243. 九皇子对自己惊世骇俗的丢人之举毫无所觉,半阖双眼仍置身于那些曼妙的舞女之间,绕着大阉人欢快地打转。 伴随鼓点在耳畔的回响,宽大的袖袍衣摆恣意地在半空呼呼飞扬,带起一身在土豆地里打滚沾上的泥巴灰土。 那真是——沉沙烂泥与土豆叶齐飞。 难为曹岐山在沙尘暴中心面不改色地把九皇子的破外套揪成一团扔在地上。 郝痛看得头皮发麻。 魏子阳极有眼力见地转开视线,心想这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冤魂野鬼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作法寻仇了。 244. 曹岐山侧过脸。 魏子阳立即上前听令。 曹岐山道:“去查查九皇子今儿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弄伤了手又是犯了什么浑。” “诺!” 魏子阳领命告退。 曹岐山接着吩咐郝痛:“九皇子今儿在监理司过夜,你去华安宫取一套九皇子的衣服。” “是,九千岁。” 郝痛一礼到底,担忧地偷瞧一眼兀自发疯的主子,在心里祈求主子可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惹得九千岁不快,到时候皮肉之苦可又有的受了。 245. 郝痛刚一退出去合上门,就听见屋内忽而传来九皇子放荡不羁的狂笑。 他与守在屋外的杏仁儿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二人皆是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你就知dao和小太监小gong女啵 246. “哈哈哈——曹岐山来啊,跳舞呀——” “曹岐山——你为什么不理我?” “曹岐山……啵啵!” 九皇子终于停止了公转自转,以彗星撞地球的架势扑上大阉人。 曹岐山下盘极稳,被他这样一冲竟也纹丝不动。 九皇子撅起嘴发现只能碰到大阉人的衣襟,便努力地踮起脚尖,往他身上挂着要啵啵。 可恶的大阉人,人高马大还一点也不配合,就是让他啵不到。 九皇子急得红了眼睛,抽着鼻子带了哭腔埋怨: “你就知道和小太监小宫女啵,不让我啵啵,你怎么这样……” 曹岐山充耳不闻,干脆利落一手刀打晕醉鬼崽。 灰头土脸的九皇子一下软倒在他怀里。 247. 曹岐山单手提溜起九皇子扔到西间地上,传声道:“杏仁儿,沐浴。” “是!九千岁!”杏仁儿忙不及在门外面应了,高声通传沐浴。 一条命令下去,监理司的太监们立刻有条不紊地执行起来。 两个太监将油布铺上西间的地面防止溅水。 两个太监请晕过去的九皇子半坐半靠上沐浴用的椅子。 一个太监端上盛放两摞浴巾的木盘。 两摞各二十条浴巾,分别是两种以金线绣织的精美花纹样式。 四个太监抬进来两桶水装得半满的裹银浴盆,一个洗上身,一个洗下身。 粗使太监候在外边儿廊下随时准备添水换水。 最后留下四个太监在木桶里浸湿浴巾,分了四面近身伺候九皇子沐浴。 擦过身的浴巾绝不可以再往盆里蘸水,必须扔了再换一条新的。 248. 九皇子光溜溜地摊开长手长腿在特制的矮椅子上打盹。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醒了也不叫旁人安生,时不时就抓住一个小太监的手念叨几句摸一摸捏一捏,丝毫不分谁是谁。 为九皇子洗个澡搞得四个司浴太监皆是心惊胆战双颊通红。 249. 大厅。 曹岐山于主座上翘着腿端茶品茗岿然不动。 魏子阳很快从当班的龙卫那问话归来。 250. 曹岐山听完魏子阳的汇报,浅色的眼眸深沉阴狠,冷哼一声:“多事之秋。” 魏子阳耳听西间传来淅淅沥沥水声,垂着头不言语。 曹岐山扔出一个黑色的令牌,吩咐魏子阳:“去暗卫营,接他到华安宫候着。” “诺。” 魏子阳领命,接过令牌,马不停蹄去往城外暗卫营。 251. 办完事,曹岐山起身进了西间。 九皇子瘦削修长的身体泛着水汽晕出来的淡红,正抱着一个司浴太监小栗子不肯撒手。 小栗子半身衣服都被他沾湿了,见到曹岐山进来,更是在九皇子怀里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 曹岐山一步一步走近,命令道:“让他抱。” 小栗子只管听命,呐呐应声:“是……九千岁。” 九皇子卷翘的睫毛搭着,满足地蹭了蹭安分下来的小太监,嘴角带笑: “红绡……乖哦,不要闹。” 曹岐山立于无知无觉沉醉美梦的九皇子身前,两指托起他的下巴,看他脸颊飞红,眼角的朱砂痣艳得仿佛即将烧起来了。 小栗子夹在二人之间,在九千岁喜怒难测的慑人气魄下战栗发抖,恨不能当场化成木偶。 其他人更是停了手里的活儿,动也不敢动。 小崽子哪儿都没rou,这里rou倒是不少 252. 曹岐山专注地打量醉了酒的小崽子,看不也看地问司浴太监:“洗好了?” 领头太监怔了一下,磕磕绊绊答话道:“回九千岁的话,还……还没擦干净。” 曹岐山便随手从木托盘拾了三条浴巾,抹物件一样抹去九皇子身上的水珠子,把人直直地往卧榻上一掷,下令: “收拾干净。 “是,九千岁。” 太监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开始收拾打扫。 253. 陆离砸进软绵绵的被褥里,低低地“啊”了一声,从搂小太监自然地转为搂被子,张嘴咬咬被角寻摸舒服的位置和姿势。 曹岐山俯身一掌按住他的后脖颈子。 陆离脑袋一沉,半张脸抵上枕头,咪蒙着眼,扭头疑惑:“嗯?” 曹岐山语气低沉地逼问: “啵啵——?” 陆离以为大阉人终于愿意和他玩啵啵了,撅起嘴,高兴地回道: “啵啵!” 曹岐山森然一笑,捏一把他泛红的屁股,扬起大掌扇过去! “啪!” “啊!” 九皇子大醒! “怎么啦!怎么啦!”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脖子被压住了,只能撅着印上一张红掌印的屁股扭来扭去。 曹岐山眼中寒光一闪。 又是毫不留情地一巴掌落下。 “啪!” “唔!” 圆滚滚的两瓣屁股蛋牵连着前面垂下的九皇子宝贝共同晃了两晃。 九皇子终于反应过来莫名其妙被家暴了,在被褥之间扑腾:“痛!痛痛!” 小崽子哪儿都没肉,这里肉倒是不少。 曹岐山思及此,再扇了臭崽子因为脑袋被按下去而顺势翘得更高的屁股一巴掌。 “啪!” “嗯!” 猛烈的力道竟然三下就把九皇子的小九打出了晶莹的泪花,缀在尖尖上要落不落的,煞是可怜。 九皇子一脸无辜茫然,抽泣着痛呼不断:“好痛!好痛……” 曹岐山贴在他的耳边,哑声问:“你叫什么郝痛?” “屁股好痛……” 九皇子伸出伤痕累累的爪子摸摸顶着三个大巴掌印的红屁股,又不知羞地揉了揉前面无辜受累的小九,随即舒服得低吟一声: “啊——” 254.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再揉揉。 很舒服。 捏一捏。 “嗯——” 陆离将嘴唇咬得嫣红,声线发腻,醉陶陶地在深色的卧榻上磨蹭扭动。 蜷曲的墨色发丝犹带湿意纠缠成一缕一缕四散蔓延,跟随主人蜿蜒晃动。 曹岐山面色阴沉,冷眼睨着九皇子半点没羞耻心地当着人面自渎。 臭崽子长大了。 255. 长大了的九皇子爽得管不着他压住自己脖子的大掌,侧脸挨在枕头上,下半身一扭,歪过通红的屁股毫无章法地揉捏泫然若泣的小九和它的两个小朋友。 摸摸这里舒服。 喝酒也舒服。 屁股不痛了。 肚子也不痛了。 “嘶……” 掌心蹭到下面刺痛刺痛的,痒酥酥的。 喝酒就不会痛了。 想喝酒…… 陆离探出舌尖寻找唇瓣上留存的香醇酒液: “酒……喝酒……要……要……” 要什么? 256. 小崽子的眉梢是红的。 眼角的小痣是红的。 嘴唇是红的。 脖颈、锁骨和肩头也泛出淡淡的红。 像极了一种祁国特有的赤焰狐,通体皮毛如火烧一般。 这是在兀屠别少见的鲜艳色彩。 兀屠别的一切都灰白冰冷。 就像国土中常年不化的冰川积雪。 曹岐山浅灰色的眼底一片幽邃,垂下脸与九皇子鼻尖相抵,嘴唇若即若离地问道: “要什么?” 陆离闻言半睁开雾气朦胧的眼睛与他对视,探在唇缝外的舌尖挑起来,要碰碰他温凉的嘴唇。 曹岐山微微抬起下颌,时刻离他一线距离地钓着。 陆离不服气,抻长了舌头够他。 二人呼吸纠缠,你追我赶。 曹岐山垂眼睨着小崽子犯蠢的模样,森冷的嘴角泛出一抹笑意。 九皇子不满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作弊地把人拉下来……终于如愿以偿。 他合上眼皮,一边舔咬一边模糊地哼哼: “凉凉的……冰块,好吃,好舒服。” 曹岐山掸开他的手,扬起头不让他再舔,阴冷的声音绵长而低哑地追问: “要什么?” 九皇子舔不到凉丝丝的冰块,不高兴地皱皱眉头,又傻乎乎地绽开龙溺一笑: “红绡……红绡,别闹啦。” 257. 曹岐山松开九皇子的后脖颈子,扯着他翻成仰面朝上,随即以将人按进床板的力道掐住他的咽喉,冷声逼问: “我是谁?” 九皇子喉间一紧,惊得挣开眼皮,望进一双冰冷的灰眸:“曹岐山……曹岐山?” 他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推拒曹岐山卡得他难受的大掌,嘴巴还刹不住地嘟囔: “曹岐山……啵啵。” 曹岐山手上泄了三分力道:“殿下说错了。” “啊?” 九皇子吓得半清醒半迷糊,脑袋疼得不得了,趁他松手赶忙吸了几口气。 曹岐山附在他脸侧,一个一个字低沉地送进他的耳朵里: “不是曹岐山,是拓跋鸷。” 九皇子眼里一片迷茫:“是什么?” 曹岐山咬一口他的耳垂:“殿下,叫孤——拓跋鸷。” “拓……拓跋鸷?”九皇子褐中透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住他半饷……撅噘嘴: “啵啵!” 曹岐山危险地眯起眼。 不认人的臭崽子。 258. 不认人的九皇子实在冤枉。 他酒醉未醒就被一手刀打了脑袋,再被沐浴的热气一熏,刚刚还被掐脖子掐到险些窒息,整个人又晕又热又醉陶陶。 真的要变成危机意识直线下降的傻崽子了。 曹岐山悍然咬上九皇子的唇瓣,舌尖长驱直入,打算给这崽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无辜的九皇子被他锁住咽喉喘不上气,只得像被人扔上岸缺了水的鱼张开嫣红的嘴唇呼气吸气,任由他攻城略地。 曹岐山于唇齿缝隙间再问:“我是谁?” “……曹岐山。”九皇子含糊地哼哼。 曹岐山指尖用力:“不对。” “啊——是……” 九皇子眼角飞红,口渴得紧,才管不上你是谁我是谁,急切地叼住进犯口腔的舌头舔弄吸吮。 冰冰的,好多水……舒服。 曹岐山卡在他喉间的手掌上移,捏开急色小鬼的下颌,不让他得逞,诱问道: “殿下叫孤什么?” 九皇子呼吸越发急促,思绪急转,脑壳子里面“叮”地一声: “……拓跋鸷!拓跋鸷!” 说罢就含住那个总爱钓着他玩儿的好吃冰块,手底下也不偷懒,一个劲加快速度撸动不讲礼貌乱吐口水的小九。 谢九千岁恩典 曹岐山眸中带笑,齿尖轻错咬了一下他滑溜溜地窜来窜去的小舌头。 九皇子吃痛,覆在小九上的手没轻没重地一拧。 “啊!” ……出来了。 出在九千岁大人的衣服上。 259. 没用的臭崽子射完就晕,搞得躲闪不及被他射一身的曹岐山有火没处发。 260. 杏仁儿小半天连续通传两次沐浴,伺候的太监们一次比一次压力大。 黑脸的九千岁看上去随时要推人出去砍头啊…… 261. 曹岐山下巴一扬,问方才被九皇子抱着不撒手的司浴小太监:“你叫什么。” “回九千岁的话,小栗子。” 曹岐山岔开腿,示意:“过来。” 小栗子迟疑了一下,还是乖巧地走到他腿间。 “跪下。” 小栗子依言双手伏地。 曹岐山把他的头按进胯下:“口侍。” “唔!” 小栗子惊叫一声,立刻想要磕头告罪。 曹岐山摆摆手,悠然地靠上椅背:“小栗子,往后跟着九皇子尽心伺候。” “奴遵命……谢……谢九千岁恩典。” 小栗子恭敬地回完话,将嘴巴张到最大,伸长舌头,在曹岐山的命令下或舔或含或吮吸,不敢松懈怠慢分毫。 旁的太监们停了动作不知如何是好。 曹岐山眼眸半阖:“继续。” 领头太监应声:“是,九千岁。” 司浴太监们立即低眉垂眼做手上的活儿,绝不胡乱看不该看的事。 262. 少顷。 曹岐山灰眸深处燃起幽暗火焰,目光死死锁住九皇子垂落出床帐的一只胳膊,如以缰绳驱使马匹般一手粗暴地勒紧小栗子的头发前后大力动作。 小栗子眼角憋不住地迸出泪花,嘴唇肿胀青紫,也不敢抗拒半分。 终于,曹岐山低吼一声,骤然踹开小栗子。 小栗子呕出一大口血当即昏死过去。 太监们各个惊得大气不敢出。 曹岐山蓦地起身,大踏步到床边,揪起呼呼大睡的九皇子狠狠咬上几口,仍不解气,又扬手扇了他红肿的屁股几巴掌。 九皇子被他打得美梦转噩梦,双眼紧闭哀哀叫唤。 曹岐山这才指了太监过来伺候更衣。 263. 泄完了火气,曹岐山给臭崽的臭爪上了药,把人往床里面一推,也躺下去小憩片刻。 264. 拓拔鸠换了一身幽蓝翎羽装饰的金纹黑色常服,与大丘皇帝扯皮到晚上,留下吃过饭,在几个宫人的引领下出宫。 一道呼喊截了他们的道。 “大块头!你看见我皇兄了吗?” 拓跋鸠抬起头敏锐地望向路旁的树冠。 一个小胖子。 宫人这才发现树冠上的小孩,这个禁宫闻名的混世小魔王。 他们纷纷跪下行礼:“十五公主。” 陆媛转头问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喂!我问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九皇兄!” 宫人们一边磕头一边劝:“回公主的话,未曾见过九皇子,请十五公主先下来吧。” “你们先去给本公主把九皇兄找过来!不然本公主就一直呆在树上一直不下去!”陆媛示威地抱住树。 宫人们欲哭无泪。 你的九皇兄?分明是孤王的 265. 拓跋鸠听见九皇子这三个字,心中一动,纵身一跃轻而易举把十五公主从树上提了下来: “野丫头,你找九皇子做什么?” 十五公主没缓过神呢,双脚就落了地,气得又要跑去扒树干:“要你管!哪里来的粗野蛮人竟敢擅自碰本公主!我一定要叫我的九皇兄教训你!” 宫人们脑袋都痛了。 拓跋鸠回味回味宴席上莫名而至的热情飞吻,拎起这小胖娃的衣领逗她: “你的九皇兄?分明是孤王的,他还亲了孤王,怎会舍得替你出手教训?说不定以后……孤王还会娶了他!” 九皇兄都没有亲过她! 娶?!一个七公主还不够怎么又来一个臭蛮人跟她抢九皇兄啊! 十五公主胖手胖脚在半空张牙舞爪,抓狂尖叫:“离哥哥是我的!你闭嘴!闭嘴!男人不可能和男人成亲!” 拓跋鸠狂笑不止。 宫人们汗颜万分。 天啊,一路相安无事平平稳稳,谁能料到最后关头让这个小魔王在远道而来的兀王面前丢尽了大丘的脸。 266. 陆媛爪子挥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你称自己孤王?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人们小声告诉十五公主:“这位是兀王。” 公主您可长点儿心吧! 平日里关起门来耍猴戏就罢了,别再跟外人面前丢人了! “哦——兀王。” 十五公主倒真极给面子地转脸摆出了公主的架势,仰起小脑袋,胖胳膊叉到胸前。 只是被人吊在半空中的样子不怎么有说服力。 拓跋鸠浑不在意,长驱直入问道: “你与九皇子十分亲近?你可知道他身上的药味从何而来?” 十五公主大声宣誓主权:“离哥哥当然和我最亲近!他身子一直不好,吃些什么药是常事,不过具体的我就不清楚啦,说不准七公主知道呢……” 她越说越酸,愤懑地直咬牙,灵机一动突然想起话本里听过的故事,兴奋地问那蛮人: “你当真是兀王?那你是不是要抓个公主回去和亲?!” 拓跋鸠好笑:“你这么一个小不点想跟孤王成亲?” 和亲? 这种繁文缛节的无聊事,只有他那王兄拓跋鹄才会做。 软弱无能,甘愿将唾手可得的权力拱手相让的废物。 十五公主故作高深地摇摇圆脑袋:“非也非也,我瞧你这么急着成亲,可九皇兄是个男人,父皇是不可能让你娶他的啦,不过你还可以娶七公主哦!如果你要娶七公主,我可以帮你和父皇说说好话,他最疼我啦,一定会答应的!” 拓跋鸠反问:“七公主?孤王为何娶她?” 陆媛幼稚地引诱:“你不是喜欢九皇兄吗,你不是很想了解九皇兄吗?七公主和九皇兄同一个母妃,住在同一个宫里,对九皇兄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哦,九皇兄有什么‘小秘密’说不定也会叫她知道呢?怎么样?娶谁不是娶,不如你把七公主抓去你们兀屠别吧!” 拓跋鸠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心念电转之下放了这小胖娃:“多谢十五公主成人之美,孤王定会好好考虑。” 十五公主路出狼狈为奸的笑:“兀王一定要好好考虑呀!时不我待哦!” 拓跋鸠眯起狭长的眼睛,深沉一笑:“的确。” 他好端端的gan嘛打我 267. 第二天。 监理司,日头西斜。 曹岐山已不见人影。 陆离睡得不知今夕何年,瘫在床上直接起不来了。 他的身子有如被掏空,哪儿哪儿都疼得胜过往常,屁股更是痛得不得了。 九皇子奋力扭头去看自己的屁股—— 肿起来了! 谁干的?! 等等,他怎么光溜溜的?一件衣服都没穿? 268. 九皇子在郝痛的搀扶下站到穿衣镜前,恨恨地转过去让他看自己通红中泛出青紫还散布着星星点点牙印的屁股: “这是怎么回事!” 郝痛望向自家主子红艳艳的布满凌虐痕迹的翘臀,又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下面白皙瘦削的一双长腿,立时涨红了脸,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回主子,应该是、是九千岁。” 269. 九皇子一听到那三个字,气势立刻弱了半截,抬起下巴,又发现脖子上的乌紫指印,戳了戳: “曹岐山是要掐死我呀。” 郝痛见了一阵后怕胆寒。 九皇子心酸地揉揉脖子、揉揉屁股,嘀嘀咕咕:“你说我又哪儿招惹他了?他好端端的干嘛打我啊?” 哪里好端端了? 郝痛四处张望张望,确认九千岁没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才低声说: “主子昨日醉酒,到处和人亲……亲嘴儿,还围着九千岁跳舞。” 陆离脸皮“轰”地烧起来,透过镜面跟他的小太监相对脸红:“是、是这样吗。” ——莫非他酒后乱性亲了大阉人? 陆离看着镜子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一摸唇瓣。 肿肿的。 他贴到镜面上仔细一看。 破了……? “!” 九皇子后背瞬间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居然没被大阉人打死? 真遗憾。 270. 郝痛说九千岁留了些伤药。 九皇子趴回床上,一边让他给自己可怜的屁股上药一边道: “你再仔细和我说说昨日的事儿,我记不清了。” 郝痛把他昨天从崇光殿出来之后干过的事迹复述一遍。 说到他在土豆地打滚的时候,九皇子从床上一蹦三尺高,惨叫一声“我的土豆!”什么都顾不得地直往门外冲。 郝痛追出去大喊:“主子!主子!衣服!衣服还没穿好呢!” 九皇子才勉强停下来让他草草套上。 271. 土豆地。 一片狼藉。 九皇子的心。 凉了。 碎了。 没了。 272. 郝痛看自家主子那垂头丧气、了无生趣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儿,跟在后面又说了小栗子的事想叫主子岔岔神儿。 九皇子一想到死于自己手上的半块土豆地就提不起劲头,完全记不得昨日调戏别人的事了,摆摆手:“你教着他吧。” 郝痛费尽心思说新鲜事儿逗他开心:“九千岁还赐了一个暗卫伺候主子。” 九皇子扭头看他一眼:“暗卫?” 郝痛见他起了兴趣,立刻回道:“九千岁说人在华安宫候着。” 九皇子全身疼,疼得暴躁,越想越不爽。 可恶爱咬人的曹岐山塞那么多人给他干嘛? 他哪里需要那么多奴才伺候? 有必要配什么暗卫吗? 又是来监视他的吧。 谁会要杀他这个废皇子啊? 但是真等回了华安宫,九皇子的火气顿时灭了个精光。 他的九皇子,他的小主子 273. 庭院里立着一个人。 一个背对他们的人。 一身太监服,个头与监理司的龙卫一般高。 白日昭昭,他的背影却幽暗沉郁得像一把入鞘的神鬼兵器。 周身气场古怪至极。 郝痛想,这就是九千岁派来的暗卫吧。 274. 郝痛眼见得九皇子望到院中人后脚步骤停,又忽而撒了欢似地向那道背影冲了过去! 那疑似是暗卫的人原本背身而立,在九皇子扑到他身后一步之遥时,突然转过来。 九皇子一闷头就栽进了他怀里。 那人幽幽抬起脸,阴森的目光直射向愣在院门口的郝痛。 郝痛看到他的面目后大惊失色,呼喊着冲过去: “主子!小心!” 与此同时,九皇子兴奋的欢快叫声响起: “乐子——!” 275. 哎? 乐子? 不是怪物? 是主子认识的人? 啊,是他! 郝痛恍然。 实在不能怪他大惊小怪。 在他看来乐子如今的相貌着实惊悚可怖。 整张脸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深红色的皮肉翻滚,凹凸不平,一直蔓延到领口里面。 不出一言的模样更是十分恐怖渗人。 简直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妖魔。 所幸他没做出伤害九皇子的动作,而是沉默地再次垂下头任由九皇子抱着。 276. 陆离永远忘不了在冷宫伴他多年的小乐子。 他们一起玩泥巴,一起捉小动物加餐,每个夜晚挤成一团睡在一起,驱赶幽幽深宫中的寂寞与寒冷。 就算化成灰,他都能把他的小乐子认出来。 277. 温存了一会儿,陆离抬起脸才惊觉:“乐子,你的脸怎么了?!” 乐子撇开头。 陆离掰正他的脸,指腹轻轻地在他血红色凹凸不平的面颊上摩挲,轻柔的力道仿佛生怕弄痛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乐子不出声,视线躲闪。 陆离皱眉:“哑巴了?不能说话了?” 乐子抿唇,艰难地蹦出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能,小主子,不,主子。” 嘶哑古怪,像是拿生锈的锯子拉木头。 陆离急切追问:“乐子,你的声音……到底发生什么了?” 乐子低头,陷入沉默。 怒气慢慢地爬上九皇子的脸,他愤愤逼问: “是不是曹岐山干的!我去找他算账!” 说罢扭头就走。 乐子立刻拉住他,又迅速放开:“不是,督公,救了奴。” “那是怎么回事?” 九皇子停了脚步,直直地凝视他,柔声哄劝:“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曹岐山当年是调你去做暗卫了?” “不,一开始,膳房,打杂。油锅,翻了,喉咙,脸,坏了。” 乐子顿了顿。 九皇子耐心地听他往下讲。 “丑,说话,不好,不能,膳房。督公问,暗卫,生死,由命。奴想,保护,主子,奴做。” 陆离明白了大概的来龙去死,心里难受:“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没用,如果我不和曹岐山讲,他就不会调你离开,害你遇到那些事情,受那么大的委屈。” 乐子急忙说:“不、奴不怪、主子。” 陆离再次扑上去紧紧搂住他。 乐子低头看着主子俊美的脸庞湿漉漉地沾着泪珠,强自抑制抬手摸一摸他的脸的冲动。 主子没有嫌弃他丑。 没有不要他。 他的九皇子,他的小主子。 他冷眼扫过傻在一旁的郝痛。 过了这么久,他也早已猜到,九皇子不再会是他一个人的主子。 他像一条liu浪多年终于找回家的狗 278. 九皇子傻哭了一会儿,掉了几滴猫尿,过了难受的劲儿,再仔细一瞧才发现——乐子竟比他高出一个头! 他气愤地踮踮脚比划比划,太不服了:“你们这些太监一个个怎么回事?吃了什么长得这么高?” 乐子沙哑地说:“可能,内功,肋脉。” 陆离才不听,跳起来按倒他爆打一顿。 乐子顺势坐倒在地任由他的主子骑着打。 一点都不痛。 很高兴。 这么多年,杀这么多人,好像就是为了在这一刻被他的主子揍一顿。 原来他还活着。 原来他还可以回到阳光底下。 原来他真的能够重新见到他的主子。 他的小主子长大了,和从前不一样了。 耀眼美丽得让他不敢直视。 他小心地、不着痕迹地嗅闻主子的气味—— 仿若雨后的青草地开出的小小花骨朵,幽幽的苦香里透出一丝不着痕迹的甜。 他像一条流浪多年终于找回家的狗,企图把这种味道深深地、永久地刻进骨头里。 279. 陆离揍人揍得累了,垂眼默默无语地细细打量他的小乐子,更像在确认这不是一场白日梦。 乐子和童年的小圆脸一点都不一样了。 脸毁了。 声音不好听了。 可他还是他的小乐子。 他牵起乐子戴着一副深色皮手套的手: “手也烫伤了?” 乐子不说话。 陆离脱下他一只手上的手套,果然和脸上的皮肤状况一样。 乐子缩了缩手。 陆离把他皮肉溃烂以至于微微畸形的手掌放到唇边:“很痛吧?” 乐子摇头:“不痛。” “呼呼就不痛了。”陆离低下头,像小时候那样吹吹他的手。 乐子点点头:“不痛了。” 陆离的嘴角泛出笑意。 乐子打眼看见九皇子握他的那只手缠着绷带:“主子,手,谁做的。” 陆离脸红,与乐子相比,自己手上的这点伤实在算不得什么: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乐子又抬起一只手指指他:“嘴。” 陆离瞬间掩耳盗铃地捂住嘴唇:“嗯……虫、虫咬的!” 乐子眼底沉沉,不再追问,只说: “以后,奴,保护,主子,不受伤。” 他面目全毁,只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灼灼直视他的九皇子。 九皇子鼻头一酸,说他:“怎么还要自称奴?你不是小奴才,你是暗卫大人。” 乐子坚持:“永远,主子的,奴才。” “好啊,小奴才,我屁股痛,你背我!”陆离顺杆爬地推起他,扒上他的背。 乐子躬身一耸,当真轻松地背起了九皇子。 九皇子在他耳边气势汹汹地警告:“小奴才,说好了,你以后要伺候我,不许离开半步。” 乐子稳稳地往屋里走:“不能,近身,伺候。” 九皇子生气:“为什么?” 乐子无奈道:“吓人,丑。” “我才不会被你唬到,难道你就因为这个要躲起来当暗卫让我看不见你?连你都不要我了……” 九皇子越说越委屈。 哀兵之计果然奏效。 乐子没再拒绝。 郝痛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背影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他们ai了你十来年,如今你便当zuo报恩吧 280. 万寿节过去几日,拓跋鸠突然向大丘皇帝提出和亲的请求,将七公主陆雪嫁与他,以修两国百年之好。 皇帝应了,并立刻叫人挑定吉日。 七公主听闻消息后大哭大闹,百般不愿。 杜贵妃让人关上门,斥责她不可娇蛮。 七公主砸了闺房: “你们养我就是为了把我像个货物那样卖出去!我是公主!我是大丘公主!怎能下嫁给那蛮王!” 然而时局当前,一个公主的任性话是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的。 281. 万寿节后公主出嫁,可谓好事成双,喜事连连。 七公主这边却喜不起来,出嫁那天早上非要九皇子过来陪她。 九皇子懒洋洋起身,叫了乐子随行。 乐子面目全毁的模样当头吓煞了来通传的宫女芽儿。 芽儿尖叫着退出七八步远,像是生怕因此染上病似的。 九皇子对她安抚一笑。 芽儿为自己的失态羞臊得垂下脸,才抚着心口定了神。 九皇子朝后担忧地望了望乐子。 乐子血红斑驳的脸上显不出丝毫喜怒。 282. 华安宫,七公主闺房。 陆雪闹着不肯叫宫人好好梳头,眼泪又沾花了刚画上去的妆。 九皇子招招手让手足无措的宫女们先行退下。 七公主陆雪转过头扑进他的怀里哭。 九皇子张开手,抚摸她披散的长发。 283. 九皇子无声地让她抱了片刻。 七公主平复下心神,让九皇子替她梳发,边抹眼泪边埋怨: “兀屠别是什么鬼地方?他们是叫我去那蛮荒之地送死,我都知道!他们一点都不爱我。” 九皇子站在她身后,梳齿划过她的乌发。 铜镜映出他朦胧的下半张脸 他低声说:“别哭了,瞧你,妆都花了,像只小花猫。” 陆雪眨眨眼,瞧了眼镜子,为自己的狼狈模样迟钝地红了脸。 九皇子一笑,以指腹拂过她哭红的眼角,悠悠地说: “父母之命不可违抗,更何况父皇是皇上,皇上说出口的话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他们爱了你十来年,如今你便当做报恩吧?” 七公主坐在小凳上,望住镜中九皇弟勾起的嘴角,看得痴了,倏而吐出一口血: “……我不想!我不喜欢那蛮王,我见都没见过他!” 九皇子微讶,丢下梳子:“我去叫人。” 七公主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冰凉惨白的面颊上,用帕子拭去嘴角的血迹: “不要走,陪陪我。” 九皇子无可无不可地由她了。 284. 陆雪背过身,静静地让他继续梳发,忽然出声问:“离,十五公主出嫁的时候你也会替她梳头发吗?” 九皇子在铜镜里与她四目相对:“小十五才多大。” 陆雪拧起眉头嗔怒:“我不许你给她梳妆,不许!听见没有?” 九皇子弯起眼,只是笑。 陆雪出神地凝眸看着镜中笑颜如画的九皇子,一瞬忘了方才嘴里的威胁。 285. 在宫女们进来之前,七公主取出她曾经常常戴在头上、最爱的那只粉花簪,放进九皇子的手心里。 九皇子轻抚簪花,当着她的面郑重地收进怀里,怜惜一般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颊。 七公主的眼眶里转着泪花,终究没落下来。 真羡慕七皇姐 286. 回到侧院。 九皇子从怀里取出簪花随手扔给郝痛:“收起来。” 郝痛接了退下。 九皇子对乐子勾勾手指。 乐子近前听他吩咐。 九皇子凑到他耳边说:“乐子,对不起,我没想到外面的人会那样对待你,都怪我想得不周到,总让你受委屈。” 乐子慌张:“不、不,奴,习惯。” “我不想叫你成天躲在暗处,不如……我去问问曹岐山有什么法子可以遮掩面容?你愿意吗?”九皇子期待地望着他。 乐子沉吟:“奴,会,易容。” 九皇子褐眸一亮:“你还会易容?!” 乐子说:“不精,遮脸,可以。” 九皇子心头一松:“那就太好啦。” 虽然如此,还是去监理司看看土豆苗苗吧? 他可不能像父皇那样没心没肺始乱终弃。 过一天再去,今天起得这么早,又累又困。 先回去补觉。 287. 当天,皇帝主婚,晚上放了一场烟花。 九皇子在侧院蹭着看了,很亮,不知道算不算夜如白昼了,除了亮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正也不是放给他看的,没什么高兴不高兴。 第二日清晨,天上朦朦飘下一场小雪。 宫里议论纷纷。 今年的雪下得太早,又巧得离奇。 因为七公主名中有一个“雪”字,各个都说是瑞雪,是好兆头—— 兀王与七公主是天作之合,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皇帝听后喜气洋洋,好生赏赐一番那些说吉祥话的宫人们,与皇后、杜贵妃在城楼上目送兀屠别使团带着七公主出了京城。 按照兀屠别王室的规矩,兀王与七公主回去祭拜完了先王拓跋鹜才算礼成。 伴着这场离奇的小雪,长长的车驾逶迤远去,最终消失在天际尽头。 288. 为七公主送行的缘故,华安宫今日寂静少人。 九皇子一睁眼听乐子说外头飘雪了,吓得爬起来踩了鞋子就往门外跑,嘴里絮絮念叨: “糟糕!糟糕!我的土豆!” 他奄奄一息的土豆们不会被雪冻死吧? 他还能见到这批土豆最后一面吗? 郝痛抓了衣服赶忙追上去往随时随地放荡不羁半裸奔的九皇子身上套。 289. 监理司后院。 本该死伤半数的凄凉土豆地已经排排种上了新的土豆苗苗。 幸存下来的土豆苗们也被重新打理得整整齐齐。 九皇子见状当即羞愧不已。 他蹲下身,摸摸落了几片一触即溶的小小雪花的土豆苗苗,祈愿它们能平安熬过这场奇怪的臭雪。 290. 与土豆们温存片刻,九皇子转脸看见多日不见的曹岐山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 他拍拍屁股,不慎碰到伤处小小地嗷了一声,站起来和大阉人打招呼: “早啊,是你叫人重新帮我种的土豆吧?” 曹岐山垂眼一睇他,负手走开。 “曹岐山,谢谢你呀。” 九皇子道完谢,溜溜达达跟在他后面一头热地唠嗑: “你昨儿有没有看烟花?原来烟花没我想的那么好看啊,不过如果有人特地为我放上那么一场,我一定特别特别高兴……真羡慕七皇姐啊。” 曹岐山回头,冷冷瞪他一眼。 九皇子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今天大阉人的态度怪怪的? 似乎……格外冷淡? 可是曹岐山对他一向不就是这个爱答不理的态度吗? 哦——! 仔细一想,曹岐山这几天都没叫人找他呢。 但是曹岐山平常也不怎么找他呀? 总之今天怪怪的,特别怪! 曹公公是瞧nu家美了,想要nu家呢 291. 九皇子偷眼瞧瞧大阉人。 曹岐山当场抓获臭崽鬼鬼祟祟的视线,又一眼刀剐过去。 九皇子一头冷汗地摸摸脑门,暗自龇牙,小心推测—— 曹岐山心情不好? 莫非……这是在跟我冷战? 因为我那天喝醉亲了他?! 明明他都报复回来咬我了! 难不成还要我对他负责吗? 九皇子思及此,一个激灵。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别说他不是女人是个男人,他还是个有一堆小傍家的大太监! 292. 九皇子试探地歪着脑袋请教:“曹岐山,你在生气?” 曹岐山停下脚步。 九皇子对着他高大的背影小声说:“我第一次喝酒喝多了,醉了嘛……如果不是郝痛告诉我,我都记不得了。” 曹岐山回过头,冷眼睨他。 “而且你都咬回来啦,你看!我嘴巴被你咬破了,这么多天还没好呢,我都没生气。” 九皇子指指自己可怜兮兮的嘴唇,越说越理直气壮: “你年纪那么大了,又有那么多傍家儿,不知道跟人亲过多少次嘴了,做什么和我置气……” 曹岐山蓦地出声:“没有。” 九皇子寒毛直竖:“什么?没有什么?” 曹岐山像要生吞了他似地咬字:“亲过,嘴。” 九皇子缩缩脖子,尴尬地傻笑:“啊!是吗?真巧呀,我也没有呢。” 曹岐山危险地一眯眼,不跟这臭崽废话,直接提了人的后脖领子运步如飞进了后堂,“嘭”地阖上门! 293. 监理司后堂正厅。 曹岐山掐住九皇子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就是一口。 九皇子被咬得嗷地一嗓子,顿时泪眼汪汪大叫: “又咬我!” 可恶,快好的嘴唇又破了! 曹岐山逼问:“殿下当真不懂咱家是什么意思?” 九皇子眼睛一眨,眸子里泛出亮莹莹的水光,拿指尖搔搔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抬起下巴对着他的冷脸慢悠悠吹一口气,低呼: “曹岐山……” 曹岐山下颌收紧,五指微微松开。 “我懂呀……” 九皇子嘴角勾起,缓声吐出三个字,一边不着痕迹拨开大阉人锢着自己的手,一边没正形地懒倚到他身上,捏着嗓子娇嗔: “曹公公是瞧奴家美了,想要奴家呢~” 话落,他小人得志地一翘兰花指,转过屁股迅速闪人。 294. “嘭!” 乐极生悲的九皇子一头撞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曹岐山在挥手之间关上的房门,当即脑子一震、身子一软,整个人晃了两晃往地上滑。 295. 曹岐山眼疾手快,趁势抓回蠢崽压上茶桌。 陆离脑门撞出一个红包包,上半身倒仰在桌面上,被阴森森的大阉人严严实实罩在身下。 曹岐山卡住气人臭崽的下巴,以拇指抵开他微肿的嘴唇,低下头一口叼住隐藏其中的滑腻小舌不解恨地吸吮啃咬。 陆离生怕口条被他嚼吧嚼吧当下酒菜吃掉,吓得两只爪子都蜷在胸前,紧闭双眼晕乎乎地认错: “唔……别咬、别咬!曹……曹岐山,我错了、我懂我都懂!可唔……我还小啊。” 曹岐山把他的舌头嘴唇咬出血腥味儿才放开,凑在他唇角边喑哑地说: “殿下出精在咱家身上的时候就不小了。” 出精? 那是啥? 出精?! ……九皇子震惊地睁开眼:“!!!” 不然你也she在我shen上? 296. “殿下那天晚上咬着咱家的嘴不愿意松开,一下子出到咱家的衣服上,叫咱家躲都躲不开。” 曹岐山的声音越发低沉: “这事儿,殿下忘了?” 九皇子低头扫一眼大阉人的衣服,脑海里隐隐约约飞闪过一幕幕暧昧不清的画面。 好像……似乎…… 他恼火地一瞪自己的小小九—— 怎么可以随便往别人身上吐口水! 你太坏啦! 太坏啦! 喝酒误事! 喝酒误我! 297. 曹岐山暂时出了气,耐着性子等身下的傻崽回魂。 总不能射一下就要包办终生了吧? 大阉人的衣服有那么值当吗? 九皇子胡思乱想,头脑一片空白,心虚地小声咕哝: “那、那你说要怎么样,不然……你也射在我身上?” 298. 这话一出口,九皇子就自知不好。 糟糕!说错话了! 曹岐山果然冷冷地盯住他。 九皇子捂住嘴,讨饶地望着大阉人眨眨眼。 曹岐山不吃这套,一狞笑把小崽子碍事的臭爪按在身侧桌案上。 九皇子怕得挣动个不停。 曹岐山不理会他毫无威胁力的小动作,兀自俯身凶悍咬住小崽子时不时蹦出气人话的嘴巴,从外到内从内到外都透透彻彻地教训一番。 九皇子拿舌尖不屈不挠抵抗大阉人的入侵。 曹岐山直接吮住他不安分的小舌头细细噬咬,击得他丢盔卸甲,顺道还在他一边软嫩的脸颊上留下几个深深的牙印。 299. 遭受好一顿揉搓的九皇子像条砧板上的鱼,瘫在桌上仰面朝天,欲哭无泪,揉揉刺痛刺痛的脸,没底气地凄声埋怨: “曹岐山,你咬哪里出气都可以,就是不要咬脸啊,你这样让我怎么见人?别人瞧见了会怎么想?” 曹岐山半撑起身与九皇子四目相对,笑意不达眼底:“殿下此话当真?” 九皇子一怔,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摆手否认: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哪里都不可以咬,不可以再咬了。” 曹岐山对他的念念叨叨置若罔闻,低头又去咬他的鼻尖。 九皇子被他弄得遍体鳞伤,怕痛怕得要死,吓得抬头要起身躲他。 结果,他额头因撞到门上而肿起的红包包正巧撞上曹岐山: “啊!” 曹岐山皱眉。 九皇子惨叫:“我的脑袋!撞到了!好痛!你是什么做的啊?怎么撞人这么痛!你都没感觉的吗?!” 曹岐山被他嚎得瞬间没了情绪,丢下臭崽起身,下最后通牒: “殿下好好考虑考虑咱家的意思。” 300. 陆离终于被咬人很痛的大阉人放开,一口气没松下去就听见这意味深长的话。 他毛骨悚然地想爬起来撒腿就逃,这才发觉自己躺得太久后腰卡在桌角上僵了——起不来了。 九皇子顶着脑门上更肿了的大红包,眼泪汪汪冲大阉人伸出胳膊求救: “曹岐山,我腰扭了。“ 曹岐山无动于衷,静观他闹腾。 “曹岐山——曹岐山——” 九皇子锲而不舍地叫魂,嘴巴一张一合奋力示意他抱抱、抱抱。 那口型格外地像啵啵。 曹公公就是nu家的假相公~ 曹岐山看得心烦,终究打横抱起烦人崽,大步走进西间。 九皇子得偿所愿,一点不害臊地缩进他怀里,高兴地踢踢脚。 曹岐山冷言嘲讽:“殿下这模样像个刚出阁的新嫁娘。” 九皇子听罢,极其配合地翘起他熟练的兰花指,作柔弱状点点曹岐山硬邦邦的胸口: “那曹公公就是奴家的假相公~” “……” 曹岐山把娇弱的新嫁娘九皇子“哐当”扔床板上,转身就走。 “啊!屁股痛!” 凶死了! 九皇子冲大阉人的背影偷偷横眉竖眼,气冲冲地也背过身缩成一团挪挪、抽抽、扭扭。 哼,曹岐山。 哼,拓跋鸷。 301. 曹岐山从东间取来一罐伤药,把屁股怼外、面朝里的九皇子扯过来,一指他挂在床榻外的一截小腿:“脱了。” 陆离勾着脖子看看脚上的鞋,胳膊手掌抻长往下够,够不到。 他腰背僵直一动就痛得不行,于是让着伤腰翘起腿,像只仰面朝天的乌龟翻来翻去,还是够不着。 一番缠斗后,九皇子果断放弃自食其力,开始不知耻地场外求援,望望站在榻边旁观他折腾的曹岐山,望望自己的脚,望望曹岐山,望望脚,望望曹岐山…… 曹岐山八风不动地把玩手上药罐。 陆离见他一点都不知道热心助人,只得主动出击叫人: “曹岐山,我腰扭了,够不着。” 曹岐山睨一眼他。 “曹岐山,曹岐山,曹岐山——” 他一边叫魂一边勾勾脚疯狂示意。 曹岐山默然凝视撒疯的臭崽片刻,药罐子往他怀里一掷,弯腰。 陆离两手抱住药罐,心满意足地看大阉人帮自己脱鞋: “曹岐山,你对我真好。” 曹岐山把他的一双鞋摆到床下。 陆离摸摸自己发痛的脸和嘴巴,心有余悸地说:“就是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曹岐山侧坐到床边,垂眼请教他: “殿下想下次怎么做?” 陆离懵了一懵,裹着白布袜的脚丫子踹进大阉人怀里:“不准做!没有下次!” 曹岐山一掌捉住九皇子的脚踝,附在他耳侧沉声吐出两个字: “就,做。” 302. 九皇子一时想不出怎么反驳这耍横的大阉人,打又打不过他,气得差点背过去,愤愤扭过头不要理他。 曹岐山径自拧开药罐,指尖一抹,掰正臭崽气鼓鼓的脸蛋,往他肿出一个突兀红包的脑门上抹药。 青玉色泽的药膏抹到脑袋上凉丝丝,不那么痛了。 九皇子气消了一半,揣在大阉人怀里的脚丫子扭扭,问:“曹岐山,你有没有酒?我要喝酒。” 曹岐山指腹再一点药膏抹了抹他脸颊鼻尖上的牙印:“殿下在长身子,喝酒伤身。” “你咬我的时候就没伤身?” 陆离不管不顾地蹬蹬脚,只想醉生梦死忘了满身痛和这个气人的大阉人: “我痛,我想喝酒,醉了就不痛了。” 曹岐山捉住他作乱的脚丫子:“喝多了,长不高。” 九皇子垂下脑袋权衡一番,立刻认怂: “那……那我少喝点……今天先欠着,不喝了。” 曹公公吃味儿呀 303. 上完药,曹岐山收起药罐。 九皇子在床上“噗通”一翻身,对着他指指自个儿的背,得寸进尺地要求:“帮我揉揉腰。” 曹岐山俯身压上他的后背,咬一口小臭崽的耳垂: “殿下惯会差遣老奴。” 九皇子歪过脑袋,拿飞挑的眼尾勾他: “曹公公刚刚才说人家是新嫁娘,这会儿就翻脸不认账了?捏腰脱鞋这不是曹公公和奴家的闺房情趣么~” 话落,不等曹岐山反应,九皇子首先逗乐了自己,蓦然放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岐山看他眼角泪痣伴随笑声红得越发嚣张肆意,灰眸里黑气沉沉凝滞。 九皇子无所觉地乐个不停,若不是腰还痛着,他恨不得在床上打几圈滚才爽快。 304. 曹岐山不再忍耐,附身而上,锐齿啮咬、嘴唇轻啄九皇子笑出泪花飞上一抹艳色的眼角,吐气浑浊地问他: “殿下的暗卫呢?” 九皇子感觉脸上湿漉漉痒酥酥的,但不怎么痛,不痛便任由他咬去了,自己则毫不耽误地大笑不止: “哈哈哈乐子……乐子,外人见了他的脸害怕,他会易容,今日便找些材料遮掩遮掩……哈哈哈……” 曹岐山越看他傻笑的模样越蠢,越想越生气,启唇吮得他眼尾那颗招人烦的朱砂痣啧啧出声,手掌滑到他细窄的腰身上揉/捏: “殿下瞧见他很高兴?” 九皇子没防备地被他一捏,一阵酥麻痛痒窜上脊椎,激得他脚尖都绷紧了,大喘一口气: “啊!当然高兴!轻点儿,轻点儿,舒服……痛、痛了!” 曹岐山上面吮咬他的面颊,下面手掌用把小崽子揉碎揉进怀里的力道按捏他软和的腰腹:“嗯?有多高兴?” 陆离渐渐止了笑,才察觉曹岐山这生吞活人的凶猛架势,有些怕被他就着外面的土豆吃了,可的确舒服得全身发痒发酸。 他控制不住地翘起腿踢来踢去:“不行、不行,不要按那里,不要了!痒啊哈哈哈!” 曹岐山呼吸加重,叼住他后脖一块肉,热气直往他领口里喷:“殿下使唤老奴捏腰,这么一小会儿就不要了?” 陆离腰酸脖子痒,被他牢牢控在身下,抵着床褥整个人被按住猛地往前一送,唇齿间随之迸出一声低吟:“唔——!你下手太重!” 曹岐山单手握住他的腰际又往后一拖,再次沉沉按下去:“重了?咱家怎么瞧着殿下喜欢得紧呢?” 陆离又痛又爽地哼哼几声,想到乐子就眉开眼笑,捏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粗糙手掌: “曹岐山,你把乐子还给我了……之前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哦。” 305. 曹岐山不与臭崽计较这些小事,手掌滑下去捏了两把他圆溜溜的屁股蛋,又问: “七公主昨日一早叫你去她房里,又把宫人全赶到外头,你们俩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九皇子翘起嘴角,斜过晨光里褐中透蓝的眼珠子一乜他: “曹公公吃味儿呀——?” 这一眼乜得九千岁呼吸一滞。 曹岐山回过神,轻轻一扇他的屁股:“调皮。” 陆离扭扭屁股拱拱他,按住他骨节分明的宽厚大掌不让它再到处乱溜点火: “那丫头大清早的非叫我去帮她梳头发,哭得脸都花了,看着真傻。” 真不晓得刚刚是谁也傻得笑个不停。 老nu孝敬殿xia的鞭炮 306. 思及此,陆离探出舌尖濡湿了嘴唇,说: “那兀王连自个儿亲哥哥都杀,看着不像是个好东西,不知皇姐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拓跋鹄谋反,拓跋鸠杀一个区区反贼何错之有?” 曹岐山灰眸微动,结了一层厚茧的指腹摩挲他红润莹亮的唇瓣: “……殿下何故如此挂心七公主?” “拓跋鹄?兀王的哥哥?” 陆离呆了呆,下意识拿舌头也舔舔大阉人的手指头:“嗯——我非常、非常挂心皇姐的安危,不如你让我出宫陪她去兀屠别瞧瞧……啊呸!” 大阉人的手指上是什么味道! 啊,是药味儿。 苦苦的,咸咸的。 难吃,呸呸呸! 陆离吐吐舌头,皱起鼻子: “说不准兀王他哥压根没造反,那拓跋鸠跟你一样,爱空口白舌造谣别人谋逆,趁机把人给‘咔嚓’了。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殿下切莫胡言……”曹岐山齿尖在他的耳垂上轻错,拇指一用力碾进九皇子的唇缝之间:“乱、语。” “唔!” 九皇子被他的尖牙利齿咬得苦了脸,唇瓣被迫裹住大阉人难吃的粗粝指节。 曹岐山手指抵住他的小舌在柔嫩温暖的口腔里面翻搅片刻。 九皇子被他弄得嘴唇嫣红,不能自控地从唇边溢出星星点点津液。 曹岐山将手指抽出之后连带拖出一丝莹亮,一并抹刮到小崽子飞红的侧脸上。 脏死了。 他的脸又不是抹布。 九皇子斜瞪一眼大阉人,抻抻发痛的嘴角,拿湿漉漉的脸颊往大阉人的枕头上囫囵乱蹭,气闷道: “你怎么这么爱咬人?我可不能让你白咬,皇姐出嫁放了那么多烟花,我也要烟花,往后你咬我一次必须送一只烟花作补偿才成。” 说完了他就伸手向大阉人讨债。 曹岐山一拍他的手: “啪!” “啊!” 九皇子大叫。 曹岐山问:“响吗?” 九皇子抱怨:“痛!” 曹岐山道:“老奴孝敬殿下的鞭炮。” 混蛋小气鬼老阉货! 307. 九皇子嘶嘶直抽气,吹吹通红的手掌心,大声警告: “曹岐山!你再打我,我马上就离宫出走追皇姐去兀屠别!” 曹岐山坐起身,冷眼睨他:“咱家瞧着殿下不像是挂念七公主,而是对那兀王拓跋鸠念念不忘。” “啊?我为什么要念他?”九皇子一听这话都要炸毛了。 他见曹岐山不继续捏了,也翻过面来,动动腰,的确感觉松快不少。 大阉人真有一手啊。 就是按的时候气喘吁吁,怪累人的。 他满意地拍拍一边的床褥示意大阉人。 曹岐山不多话,踢了一只靴子,在卧榻外侧半躺半坐下来。 陆离顺势往曹岐山胸前一趴,拿自己卷翘的发梢搔搔他高挺的鼻子:“继续说呀。” 曹岐山抓住他作乱的爪子:“殿下对那兀王一见倾心呐。” 陆离动动被他捉住的手指,歪过脑袋在他胸膛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一见倾心?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曹岐山问:“郝痛没说万寿节那日殿下醉酒后在崇光殿做了什么?” 九皇子心头一紧,想我该不会在父皇皇兄、满朝文武面前翻跟头了吧? “郝痛没跟进崇光殿,自然不知道。”他急急地问大阉人:“我做了什么?” 曹岐山松了他的手,凑到小崽子耳畔低语。 九皇子听着听着耳根逐渐泛红,一脸的如遭雷击。 原来殿xia小小年纪就钟ai一夜风liu 曹岐山问:“郝痛没说万寿节那日殿下醉酒后在崇光殿做了什么?” 九皇子心头一紧,想我该不会在父皇皇兄、满朝文武面前翻跟头了吧? “郝痛没跟进崇光殿,自然不知道。”他急急地问大阉人:“我做了什么?” 曹岐山松了他的手,凑到小崽子耳畔低语。 九皇子听着听着耳根逐渐泛红,一脸的如遭雷击。 308. 然而转念一想,九皇子又乐了,兴奋地一击掌: “曹岐山,我真是个天才!” “哦?殿下何出此言?” 曹岐山一条胳膊搭在九皇子沉下去的腰间,揉了揉他披散而下的长发。 小崽子头发上面倒是挺顺的,一到尾巴梢就到处乱翘,翘得一动就缠作一团。 陆离认真地掰手指数给他听: “你看啊,我喝醉了既没有亲父皇,也没有亲太子,更没有亲什么乱七八糟的太监宫女,唯独亲了今儿就滚蛋的拓拔鸠,你说我这耍酒疯是不是特会挑人?真是妙极了!” 曹岐山挑弄他卷翘的发尾,不咸不淡地说: “如此说来,当真是妙,原来殿下小小年纪就钟爱一夜风流。” 九皇子察言观色,当即识相否认:“不、不不,我没有不负责的意思!我绝对有在认真考虑你说的话!” 曹岐山手指在他乌黑的发丝间穿梭,一点点捋开他打结的发梢: “殿下考虑好了?” 九皇子被他顺毛顺得犯困,拿脑袋蹭蹭他的衣襟,打了个假惺惺的哈气: “啊——好累……我睡了,一会儿聊哦。” 说罢一头闷进大阉人的怀里打起一溜串儿小呼噜。 309. 曹岐山抽了装死小崽子浑圆的屁股蛋一下,轻描淡写道: “那位被人下了毒。” “那位……?你说父皇?!”九皇子听闻这则消息即刻作惊醒状,很给面子地睁开一只贼溜溜的眼睛问: “你怎么知道的?什么人?何时下的毒?” “昨日。”曹岐山灰眸幽暗,不知在看什么地方,手上慢悠悠地梳着陆离的头发。 陆离见他不欲再多说,便压低了声音问:“曹岐山,你能解父皇的毒?” 曹岐山反问:“殿下想救他?” 九皇子吊起眼睛瞅大阉人一眼:“你才不会救他。” “殿下也不想咱家救他 。” 曹岐山低笑,拍拍他的脸:“时机未到,咱家尽量拖着不叫那位死得太快,省得碍咱们的事儿。” 九皇子垂下眼帘,枕在他胸前点点下巴。 310. 曹岐山说过段时日安排他去学学政事。 九皇子以为结了课自己就可以大睡特睡了,没成想还有这茬。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死了算了。 太痛。 算了。 九皇子一想到自己才歇了这么点时间又得每天起大早就浑身难受,两条胳膊抱住曹岐山,脑袋拱进他的脖颈间,拿好容易梳顺了的头发故意刺溜大阉人脖子。 曹岐山干脆阖眼假寐,由他闹猫。 九皇子见他不怕痛不怕痒根本没感觉,无趣得很。 他折腾一小会儿就没了精神,靠在大阉人胸前困倦地搭上眼皮。 九月,在这个离奇地飘着雪的清晨。 二人便这么依偎在榻上共同睡了一个温暖的回笼觉。 受气小媳妇 311. 片刻后,杏仁儿在屋外通传龙卫罗堂有要事禀奏。 曹岐山睁眼,推开身上睡得晕乎乎的九皇子。 陆离被他弄醒了,擦擦嘴角的口水,含糊不清地咕哝: “曹岐山……大早上的,你居然跟我一块儿睡懒觉,还叫我去学什么政事,你自己都渎职……” 曹岐山整了整凌乱的衣袍,低头定睛一看—— 前襟上一滩湿漉漉的深色痕迹。 他回头,冷冷瞪视正在辛勤地扯开被褥拍拍的九皇子。 九皇子直觉一股杀意气势汹汹扑脑门而来,疑惑抬头:“?” 视线跟随大阉人的目光溜到他胸前…… “!” 九皇子一骨碌钻进被窝。 曹岐山隔着被子狠拍他屁股一巴掌。 疼! 九皇子“啊”地一声,自觉理亏合上嘴,扭扭屁股,十分受气小媳妇地往床里面挪挪躲避大阉人的怒火。 312. 罗堂在门外候着。 曹岐山让杏仁儿进来伺候更衣,离开前说九皇子扭了腰,要人用轿子送他回华安宫。 九皇子一个激灵,大力拒绝,坚定地表示再休息一下自己就能走回去。 开玩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偌大的皇宫,大清晨的他一个皇子被人用轿子从监理司抬出去。 那岂不是要丢脸丢到人尽皆知? 曹岐山便不再管他了。 313. 近中午的时候,外面的小雪仍然未停。 九皇子扶着腰,晃晃悠悠从监理司大门迈出来。 郝痛赶紧迎上去扶住走得磕磕绊绊的九皇子。 九皇子转眼却望见另一个边撑开伞边走过来的高个太监。 他高兴地唤了声:“乐子!” 乐子不声不响地将伞倾斜到他头上遮挡落雪。 郝痛眼看着郁闷坏了,他追得太急居然忘了带伞出来,平白叫主子淋了一路雪。 他怎么总是这么蠢! 314. 九皇子睁大眼睛,直直盯住和之前样貌截然不同的乐子瞧个不停。 乐子易容之后,粗略看着是掉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长相,非常普通,细细瞧了才觉出几分异样,较之正常人的脸略显僵硬苍白,也许是不够贴合的缘故。 乐子低低垂下头躲避他的视线。 九皇子抬手掰正他的下巴,惊奇地看来看去:“你的脸?” 乐子被迫与他面对面,几乎和九皇子同时出声:“主子、脸?” 二人大眼瞪小眼。 九皇子后知后觉自己脸上被那个老阉货糟蹋的惨状:“……不小心撞到门上了!” 说完了,他立刻转移话题,伸手碰碰乐子面部轮廓想找出那条交界线,好奇地问:“闷吗?” “不闷,薄。” 乐子配合地微微弯下腰方便他摸索,又指一指九皇子:“主子,嘴。” 怎么又肿了? 为什么破了? 九皇子捂住嘴,脸顿时涨得通红,漫天胡言乱语: “我、我去看土豆,被虫子叮到脸上,对!揉、揉破了!” 郝痛望望天上纷纷扬扬飘下来的雪。 这个天,虫子? 乐子沉默。 九皇子心虚。 乐子慎重地一点头:“土豆地,虫多,回去,上药。” “嗯!”九皇子急忙答应。 一个废皇子用得着那么多人伺候? 315. 三人出了大门没几步,碰到正过来的小松子。 小松子打眼看见从监理司里面出来的九皇子被太监扶着踉跄而行,再一看他脸上、嘴上的样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扯起嘴,恭敬问候:“九皇子千岁。” 九皇子漠然瞥他一眼。 这小太监今天这么客气?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来了: “瞧瞧这一大早的,九皇子找九千岁他老人家找得可真勤,怎么样?换到药了?” 换药?换什么药? 九皇子疑惑。 小松子眯眼睛拿看货的眼神往他身上逡巡一圈,最终停在他微肿破裂的唇瓣上: “我说九皇子怎么总爱粘着九千岁不放,原来是为了那续命的丹药呀?这要命的事儿,的确半点都不能松懈呢。” 九皇子懒得跟他叨叨咕咕地废话,抬脚就走。 小松子与他错身而过,声音刻意压得极低地嘘道: “九千岁亲自炼药给个半死不活的废物吊命,真是浪费。” 九皇子异色流转的眼珠子斜过去。 郝痛扶着他的手臂挣动。 九皇子抓住他的胳膊,与他默然对视,摇摇头。 郝痛满脸愤愤,想起自己这双手的旧事,只得听了话忍耐下来。 乐子撑伞落在九皇子身后半步,掀起眼皮不着痕迹地凝一眼这出言不逊的雀斑脸太监。 小松子故意当着人面嘀咕完,上回肚子里憋的一口气总算撒了出来,那是浑身舒畅,步子都迈得敞亮了,他得快些找人炫耀炫耀。 316. 乐子一手撑伞,稍稍侧过小半张脸觑向在监理司大门外与人高声笑谈的小太监。 小松子不经意间与他阴森的眼神隔空对上,止不住一个哆嗦,半句话卡到嗓子眼出不来了。 其他太监见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响,奇怪地叫他:“小松子?” 小松子惊醒,再望过去的时候,那面貌普通的高个太监神色如常,似乎方才那道摄人眼神只是他的错觉。 他压低声音向人打听: “那人谁啊?面生得很。” 杏仁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说:“九千岁派给九皇子的新人吧,上回小栗子也被调过去了。” 小松子面目扭曲:“那一个废皇子用得着那么多人伺候?” 杏仁儿没接茬。 317. 九皇子见乐子停在原地不动,扯扯他的袖口:“乐子?” 乐子低头看向他的主子。 陆离问:“怎么了?” 乐子答:“他说,主子,坏话。” 陆离笑了笑:“宫里到处都有说闲话的,不必理会。” 乐子仿佛皱了皱眉头,但面皮不太跟着原本的五官,显得有些怪异。 “好啦,嚼舌根的人多了去了,你还能管住每个人的嘴吗?” 九皇子拍拍乐子仍旧戴着冰冷皮手套的手哄他:“让人背地里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本皇子早就听惯了,和他们计较三言两语有什么意思?” 乐子还是不高兴。 九皇子使出杀手锏,原地跺跺脚,抖了抖:“乐子——走吧走吧,好冷啊,这雪怎么越下越大了。” 乐子似乎过了这茬,点点头:“回去,暖和。” “嗯,我冷,你靠近点。” 九皇子歪进他怀里避风,顺势把他也往伞底下扯了扯。 郝痛在一旁搓搓冻红的脸,气闷不已—— 我居然没给主子带上大氅!主子都差点被冻坏了!我到底有什么用啊!活该坐二板凳! 你又不是姑娘家 318. 这场奇怪的雪忽大忽小地下了近半个月。 宫监们用绣了春华秋实图案的特制绸缎以木支架撑盖在土豆地上,才得以保下一部分九皇子心爱的土豆苗苗。 九皇子蹲在一边瞧着遭受无妄之灾损伤大半的土豆苗苗们心疼不已。 他望望天,望望地,发呆着想—— 大雪后,他小小一方土豆地由宫人精心照顾了尚且如此,乡野百姓家那么大那么多的田地又会如何? 那些农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耕作的庄稼地在即将秋收之际覆没进一场雪里…… 这或许就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全副身家。 与他们的绝望心痛相比,自己的这点小磋磨又能算得上什么。 319. 忽有一日,五皇子陆悦邀请九皇子去京城郊外的军营玩玩。 陆悦跟四皇子现在都在京郊军营管理事务。 毕竟他俩不能真追着他们的外公左济常将军一块儿驻守边疆去,既是淑妃舍不得,皇帝更不会让的。 九皇子记得曹岐山说的话,不和四五皇子走太近,便以“宫门落锁不便晚归”为由婉拒。 陆悦不听,拉了他往外面走: “你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姑娘家!宫门锁了你就别回去了,营里帐子多着呢,实在不成晚上你跟我睡呗,怎么?贵妃娘娘还管你晚上回不回去?” 九皇子往后赖着不肯走,表示:“皇兄,这不合规矩,不合适、不合适。” 陆悦一回头说:“知道我今儿为什么叫你吗?” 九皇子问:“为什么?” “当然是有好事儿才叫你啊!”陆悦恨铁不成钢: “营里晚上办篝火会,有烤牛烤羊烤各种野味儿,还有上百坛进贡的拉尔坎美酒!合不合适?” 九皇子听见美酒二字心中一动,舔舔嘴唇咂摸回味,又问:“拉尔坎?” 陆悦告诉他:“大丘西北边有一片大漠,那地界连同周围小国统称拉尔坎。” 大漠孤烟直…… 九皇子扭头拽了他的五皇兄就往宫门撒腿跑:“合适合适!皇兄快走!” 陆悦大笑:“别赶那么急啊,四皇兄留了位置给咱们!少不了你的!” 320. 二人与四皇子陆恽会和,逛了一圈军营。 九皇子的现任外公杜将军当天不在这座营内,陆离也就省去了拜会的功夫。 待到夜幕降临,足有三人高的巨大篝火就在营地中央立了起来。 火焰熊熊燃烧,轰轰作响。 大篝火四周又如众星拱月般设置了真正用以烤肉的小篝火,众将士按照品级依次围坐。 军中的厨子将整羊烤至半熟,搬出来架在各个小篝火上。 这种欢庆的时候可就不讲究什么尊卑次序了。 一群饿狼不等肉熟透就伸出贼手热火朝天地争抢分食全羊。 五皇子赶忙地抢了两块连着脆皮带肉的肋骨分给惊呆了的九皇子。 这羊排烤得皮酥肉嫩,香气逼人,里面稍稍泛了些粉,还有点烫嘴,直往下滴羊油。 九皇子在内宫没吃过这么大刀阔斧地现烤出来的羊肉,如今一口肉一口酒,吃吃喝喝好不开心。 拉尔坎的酒也很特别,有一股香甜诱人的特殊果香味,喝到嘴里清甜温润,到喉咙里回甘,进了胃里暖洋洋,巧妙地解了肥羊的腻。 你成ri跟个nu才厮混,传chu来像个什么话 321. 酒过三巡,众人喝得陶陶然,或拼酒划拳,或高歌起舞。 五皇子陆悦趁机推推沉醉其间的九皇子,压低声音道: “小九,这次叫你出来,皇兄们其实有些话想和你说。” 陆离舔舔手指上的羊油,慢悠悠地转过透出几分异色的眼珠斜睨着他。 此刻,九皇子柔软的唇瓣不经意地半张半合,因为沾染了酒液,显得格外红润莹亮。 陆悦看得是面颊酡红,一时忘了怎么往下讲,恼火地扫了陆离另一侧的四皇子陆恽一眼。 四皇子陆恽颇为默契地笑了笑接过话,倾身在九皇子耳边说: “宫中眼线众多,有些事不便出口,皇兄问你,你是不是与监理司那姓曹的阉人关系很好?” 322. 九皇子熏熏然地轻笑一声,后仰倒进四皇子陆恽怀里:“你们说曹岐山?” 陆恽席地而坐,劝诫躺在他腿上没个正型的陆离:“九皇弟,你莫要和他走得太近了。” “唔?为什么?”陆离啃几口肋排,含含糊糊地问。 五皇子挪近了,谨慎地向四周循视一圈,才道: “那阉人在前朝后宫左右逢源、手眼通天,把宫妃朝臣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千万不要也傻乎乎地被他的小恩小惠蒙了眼着了道,上了那群阉党的贼船。” 四皇子在一侧补充:“他接近你,是瞧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于控制,皇兄看在眼里真担心你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 九皇子不高兴地往嘴里灌一口酒:“我在皇兄眼里这么傻?谁对我好、谁对我坏都分不清?” “他当然对你好,他与皇子们处得都不差。” 四皇子低头看着他: “那阉人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跟几个皇兄皇弟们各有或深或浅的接触,对你恐怕是顺手为之罢了。” “曹岐山对其他人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九皇子漫不经心地翘起腿。 五皇子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九皇子看他。 五皇子道:“你别瞧他现在说一不二威风凛凛的样子,他那滔天权势是从哪里来的?还不都是父皇给的,他再厉害也不过是皇家养的一个阉奴罢了,没有一样东西是自己的。” 四皇子眼眸深邃:“父皇能容他一时,断不会忍他一世,太子才是这皇宫、这天下名正言顺的下一任主子,怎能容得了一个奴才在自己家里边儿兴风作浪。” “等时候一到,父皇收了他的权,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陆悦摊手。 四皇子幽幽慨叹:“曹公公这是未雨绸缪,四处蛊惑人心急着找下家呢。” 五皇子点着陆离道:“所以皇兄们才劝你离他远些,省得日后清算,受那阉人的无妄牵连。” 陆离觑着他俩唱双簧,撕了附在骨头上的最后一口肉在嘴里细细嚼着:“我明白。” 五皇子教训:“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是皇子,他是奴才,你成日跟个奴才厮混,传出来像个什么话。” “传出去?宫里那群人闲着没事干就爱嚼些乱七八糟的舌根,我耳朵都听出茧了,皇兄何必当真。” 九皇子浑不在意,故意往五皇子眼前晃了晃光秃秃的羊骨: “没了。” cao不着! 323. 五皇子怒瞪他。 九皇子舔舔手指头:“好吃,还要。” “你怎么跟从小没吃过肉似的,等会儿我再叫他们上一只,专给你一个人啃!”五皇子愤愤说他。 九皇子一点都不客气,照单全收:“那我先谢过皇兄了。” 奈何中间的篝火上一根羊毛也不剩。 五皇子低骂一句,只得爬起来去旁边刚上了烤羊的一群人那横插一刀强抢了一条羊腿,惹得那圈士兵一片骂娘。 九皇子单手支头,懒洋洋斜倚在陆恽怀里,有趣地望着他们起哄叫五皇子罚酒。 五皇子恼火一指优哉游哉看戏的九皇子:“这他妈是抢来孝敬我九皇弟的!你们光叫我喝可不成,皇弟,你不帮皇兄挡挡酒?” 九皇子扫了闻声望过来的将士们一眼,勾起嘴角,一言不发提起手边半满的酒坛,足尖点地,对着坛口仰起脖子,径自往嘴里大口灌酒,恣意畅饮。 众人看得连声欢呼叫好。 清亮的酒液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修长的脖颈沾湿锁骨,淌进凌乱半开的衣襟里,浸透胸前一大片衣袍,隐隐绰绰勾勒出宽衣大袖下的窄瘦腰线。 他亦无知无觉般,以异常鲜红的舌尖舔过嘴角唇瓣,餍足地眯起透蓝的双眸。 陆恽呆了一下才拉住他拿开酒坛,用袖摆擦擦他的脸和脖子:“好了好了,别喝太多。” 抢得战利品的五皇子凯旋而归,不经意瞥见九皇子湿漉漉的单衣下隐隐浮现出的淡红色凸点,骤然涨红脸,别过脑袋把羊腿塞进他手里: “吃!” 话落,他盘腿往地上一坐,侧过身子若有若无地隔开那群混球窥伺自己小皇弟的视线。 看什么看! 没看过男人啊! 他恶狠狠地瞪回其中几道格外路骨的饿狼眼神。 324. 陆离咬一口羊肉,从四皇子怀里起身前倾,懒懒地靠上陆悦的肩膀,极近地凝着他的眼底,说: “皇兄对我真好。” 五皇子只与他对视一眼,便心跳如擂鼓。 九皇子歪过头贴在他耳畔,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皇兄——” 他的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轮廓暧昧不清,犹如潜伏在深夜里摄人精魄的幽魅。 五皇子清朗的眸光涣散开来,痴痴地回望他:“……” 九皇子将半个身子都没骨头似地挂到他身上去了,艳若花瓣的唇越凑越近: “皇兄……” 五皇子眼睛一眨,猛然回神,心里骂骂咧咧偏头躲闪。 九皇子脸上蓦地浮现出奇异的笑意,拿油乎乎的爪子抹他一脸油渍: “谁眨眼谁是小狗!皇兄输了!罚酒三杯!罚酒三杯!哈哈哈哈——!” “操!” 五皇子暴怒,回手反击。 “操不着!” 九皇子放声大笑,往四皇子背后一钻,与他转着圈玩自己最擅长的老鹰抓小鸡。 “你给我出来!” 五皇子咆哮。 325. 他现在这个状态,大概就叫醉饱。 陆离躺在四五皇子为他找的营帐中休息,仰望帐顶。 皇兄们就爱说些大道理……一点儿都不自在。 ……曹岐山也爱讲大道理。 但如果非要挑一个人听大道理,还是选曹岐山吧。 ……不,最好哪个也不用选。 他不喜欢听大道理。 “啊!” 九皇子蹙眉低叫一声。 糟糕,心口痛。 明明喝了很多酒,为什么还会痛? 他侧过身缩成一团。 睡一觉。 睡一觉就好了。 没用的东西 326. 深夜,军营。 篝火熄灭,万籁俱寂。 忽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只见一人一马披戴夜色直奔营地而来。 军营岗哨警觉阻截:“什么人?!” 那骑士一亮令牌。 岗哨大惊,跪地行礼:“暗卫大人!” 骑坐马上的暗卫手勒缰绳,居高临下地问道:“九皇子,何在。” 岗哨直起身,恭敬地指了一个方向。 不等他回神,马蹄已带起滚滚尘土疾驰入内。 327. 暗卫下马,掀账入内。 营帐里,九皇子倒伏在榻上,双眸紧阖,呼吸急促,面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暗卫疾步近前,俯身搭上九皇子的手腕。 脉搏微弱。 那暗卫正是乐子。 他急忙从怀里掏出瓷瓶,扶起九皇子,点开他的下巴,小心地将瓷瓶里的丹药塞进他嘴里,又一滴不漏地灌进去一口水,再渡以缓和的内力。 迷迷糊糊间,九皇子叹息般长舒一口气,攥紧的双拳缓缓随之松开。 328. 乐子静静陪在九皇子身边,等他歇过这阵子,才出帐取来马匹上厚重的大氅包裹住九皇子打横抱上马,用比来时不知慢了多少倍的速度驾马缓缓踱回皇宫。 九皇子虽被他层层裹在怀里,仍然不可避免地在昏睡中感到些许颠簸不适。 他呢喃轻哼一声,把脑袋更深地埋进自家暗卫的胸口,躲避无孔不入的寒凉夜风。 乐子低头看一眼九皇子路出来的一点点侧脸,手臂收紧,悄悄搂了他的主子一下。 329. 乌云蔽月,监理司灯火未熄。 “九皇子出息了。” 曹岐山端坐主位之上,语调不辨喜怒。 龙卫们面容冷肃,身形笔挺,分立两侧。 伺候九皇子的几个奴才哆哆嗦嗦跪伏在大堂中。 曹岐山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堂下: “叫你们看着九皇子,你们把人看到哪儿去了。” 郝痛脑门磕在地面上,不敢抬起来: “回九千岁的话,齐王到华安宫找主子出去,奴、奴不知、不知主子会跟着齐王直接跑出宫去……” 曹岐山眼皮一掀:“你不知?不知道还留着你脖子上的玩意儿做什么用?” 郝痛两股战战,连连告饶:“是奴无能,奴没用!九千岁饶命!求九千岁饶了奴这一回!” 330. 无声。 郝痛小心翼翼往上偷瞧一眼—— 曹岐山已闭目养神般半合眼皮,不再问话。 他见势识相地合上嘴,心里不住企盼主子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替他们跟九千岁他老人家说上几句好话。 331. 屋外传来通禀声。 乐子一袭暗卫服踏进大堂内,单膝跪下行礼。 曹岐山睁开眼:“九皇子带回来了?” 乐子回:“是,在华安宫。” 曹岐山问他:“如何。” 乐子说:“不太好,用了药,睡下了。” 曹岐山倚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郝痛不知道他的主子跑出宫了,你也不知?” 乐子低下头:“知道,主子,想,出去。” 曹岐山语气平平: “你的主子想干什么你都由着他胡闹?” 乐子没有半分迟疑:“是。” 曹岐山沉吟片刻,睨这群奴才一眼,轻飘飘落下一句: “没用的东西,留一个伺候九皇子就够了。” 咱家教教你们 郝痛听得心惊肉跳,急忙辩说: “九千岁饶命啊!主子若是非要出去,奴才们就算知道了也拦不住呀,求九千岁明鉴!” 柳叶与小栗子也磕头应和。 曹岐山低笑: “拦不住?咱家教教你们怎么拦住。” 说罢,他脸色一沉,朝魏子阳做一个手势: “拖下去。” 魏子阳领命,率龙卫堵住太监们的嘴巴往外拖。 几人恐惧蹬着腿哼叫: “唔!唔!” 然而他们的挣扎在龙卫的钳制下徒劳无功,人即刻被带了下去。 堂内。 曹岐山觑着乐子,扬了扬下巴:“至于你——” 乐子道:“属下,领罪。” 曹岐山摆手。 乐子站起身,主动跟随龙卫走去刑堂。 332. 第二日一早。 小周夫人来了华安宫点名要找九皇子。 原来她的宝贝皇儿陆简一日比一日病重,身子从万寿节到现在一直没好起来。 期间,皇帝因此驾临了承泽宫,但没去见带病的十皇子,只与周惠妃一同安慰了小周夫人寥寥数语便离开了。 再前些天,十皇子陆简咳嗽竟咳出了血,小周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急坏了。 她听宫人们私下传言九千岁配了一副神丹妙药给九皇子。 你看,九皇子早十几年就是板上钉钉的将死之人了,却凭着那副药吊着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那药该多神奇啊! 小周夫人闻言心动不已。 但她不愿意去找曹岐山。 一则这还没山穷水尽到让她纡尊降贵去求一个阉奴的地步。 身为周家人,她做不来。 二则那老阉货素来是个好算计的人精,绝不吃半点亏,谁知道她向他问个药会被套进去什么东西、付出什么代价。 这无法预知的风险她不想平白去冒。 但被废了多年的九皇子她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当下便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去问那九皇子讨个药。 毕竟他跟陆简是亲兄弟,这举手之劳难道他不该帮一把吗? 333. 然而,天不遂人愿。 九皇子前一晚醉酒,到这天早上都昏睡不醒,确实没法见她。 杜贵妃推脱做不了九皇子的主,更无从知晓九千岁什么神丹妙药的事儿,于是踢皮球叫她干脆去监理司找曹公公。 曹公公如果那么好说话,她还用拐着弯问什么九皇子? 小周夫人心头恼火犯了难,只得悻悻而归。 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档口,小周夫人的近侍太监张桂出了主意。 他听闻奉和殿的小太监小松子颇得九千岁龙幸,兴许可以借此搭个桥通融一二。 小周夫人病急乱投医,赶忙让他去试试。 334. 张桂当天下午就去找了小松子。 小松子见是小周夫人身边的大太监张桂,摆出好脸色与他客气几句。 张桂闲话一二,便直言问了:“听说九皇子的身子是九千岁用了什么药调理好的?” 小松子嗤嗤笑:“调理没调理好我不清楚,不过我说啊,浪费那么好的药在他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张桂听完就笃定确有其药,才说:“十皇子近来身体欠安,想必您也听说了,急得遍地寻医问药不见起效,小周夫人听闻九皇子有这奇药便想讨来试一试。” 小松子了然:“张爷这是承了小周夫人的差事。” 张桂笑说:“宫里面都知道您最得九千岁龙爱,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好法子通通路子?” 小松子压下心头得意,故作苦恼:“不好办,不好办。” 张桂立即道:“您若能讨来那药治好了十皇子,这是天大的恩情,小周夫人和周家必然是忘不掉您的。” 我亲眼瞧见九千岁和九皇子 小松子心想,十皇子背靠周家,九千岁跟周家人的关系看着应当不错。 他顺着提一句,九千岁没道理不帮一帮。 可九千岁他老人家喜怒难测,哪里会真那么听他的话?万一不小心触了逆鳞…… 不行,这话不好随便开口。 等等……若是从九皇子那儿拿来这药岂不是更方便? 九皇子那没用的废物!嘿,还能贪墨一笔,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小松子脑肋一转,眯缝起眼睛,对着张桂笑:“张爷这话说得太客气了,我尽力而为吧。” 张桂将银子塞进他手里:“有劳您了。” 小松子掂了掂手心里的分量,高兴地补了一嘴:“有句话不应当说,不过您可以权且听了当条路子。” 张桂洗耳恭听。 小松子招招手。 张桂附耳过去。 小松子细声嘀咕:“我亲眼瞧见九千岁和九皇子……” 张桂听得双目圆瞪。 “……实在看不出那废物有什么可人的地方,兴许九千岁就好他成日里病歪歪好摆弄的那个味儿,多少还是个皇子,玩起来可能……” 小松子咳嗽几声,贴到张桂耳边: “十皇子身份尊贵,那气质、那品貌赛过他多少倍?若是十皇子愿意亲自在九千岁跟前晃一晃,说几句好话,他老人家怜香惜玉指不定能主动出手相助呢。” 话落,他警告:“这事儿您别到处说啊!” “多谢提点。”张桂眼珠一转,又往他的手里加了银子:“讨药的事儿麻烦您了。” 335. 三天后。 一阵絮絮低语声飘入耳中,九皇子在半睡半醒间睁开眼睛。 乐子见他醒了,走到床侧唤了一声:“主子。” 陆离睡得久了,头晕眼花得不行,模糊的视线往房间里逡巡一圈,没瞧见郝痛那张塌鼻子扁脸。 真有点不习惯。 他问:“乐子……郝痛呢?其他人呢?他们休息了?” 乐子答:“是。” 陆离晃晃脑袋,定睛一看才发现乐子身后站了另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 “罗堂?” “九皇子千岁。” 罗堂双手托着一个质朴厚重的暗色木盒,因而只做了个半礼:“属下替督公送个东西。” 说着,他推开木盒顶盖。 乐子忽然抬手按住盒盖。 罗堂与他对视。 乐子截过木盒:“我来,你走。” 罗堂顿了一顿,松手任他拿去,转过脸对九皇子说: “督公吩咐属下传一句话——殿下大可尽着性子出宫玩闹。” 话说完,他便告退了。 336. 乐子送罗堂出去后阖上房门。 九皇子听得没头没脑的,半天没回过味,正准备问乐子,却望见他走过来的时候突地踉跄一步,木盒都险些脱手。 放在往常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他全身酸痛,挣扎着撑起身问:“乐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奴,没事。” 乐子一手拿木盒,一手扶九皇子从床上慢慢坐起来。 九皇子一脸不信,分了神去看他手上的木盒子,伸手要摸:“是什么东西?” 乐子一让,没叫他碰到:“主子,别动,奴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九皇子感觉自己从一醒过来就莫名其妙得不知今夕何年。 乐子不语,待他坐稳了,迟疑了一下,推开盒子—— 里面平放着三根肤色各异的手指。 看样子都是小指。 断口处理得干净,几乎没留下多余的血迹沾污。 他这是威胁我? “……” 九皇子脸木了,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看乐子,又低头看看木盒里装着的三根手指。 乐子抿嘴: “督公说,擅自,出宫,一次,剁奴才,各,一根,手指。” 九皇子听罢,荒谬得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这是还没睡醒。 他缓缓地眨了一眨眼睛,轻声问道:“……他这是威胁我?” 乐子说完便合上木盒放到一边去,胳膊垂在身侧,沉默着没答话。 九皇子心头一跳,猛地拉起他着皮手套的手掌: “你的手!” 337. 他褪去乐子的一只手套。 五根指头。 他又牵起乐子的另一只手查看。 完整的。 陆离松了一口气。 乐子将手套戴回去,匆忙遮挡住自己畸形丑陋的手掌。 九皇子上上下下打量他片刻,动动鼻翼……什么味道? 他突然伸手拽过乐子脱他的衣服。 “……主子。” 乐子被迫半倾身贴在榻边,虽有微微抗拒,但并未用全力。 九皇子胡乱扯开他的衣襟,连着里面的几层衣服往下一扒,裸路出肌肉轮廓分明的上半身……隔着一层层交叠裹缚的绑带。 或深或浅的红几乎将白布条染透。 乐子徒劳地挡了一下。 九皇子张开十指,低头一看,满手血。 怪不得刚刚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原来血早就浸透了乐子的外衣,只是因为布料颜色深,不仔细看便觉不出异样。 338. 九皇子拿手背抹抹酸涩的眼睛:“你这叫哪门子没事?” 乐子干巴巴道:“奴,能养好,很快。” 九皇子示意他把衣服穿回去,问:“我睡了几天?” 乐子得了指令,利落将上衣理好,老实作答:“三天。” “三天……这就是你说的很快养好?”九皇子愠怒:“你这样怎么伺候我?” 乐子失落:“主子,不要,奴。” 九皇子看他一眼:“我当然要你,我要你好好的,你去歇几天养伤。” 乐子说:“能好,不用歇。” 九皇子沉寂了一会儿,不再勉强他,指指木盒,压抑着交代: “分三个盒子好好收了,叫他们各自领走。” “是。”乐子应。 九皇子撑着他的肩膀站起身:“带我去瞧瞧郝痛他们。” 乐子劝道:“主子,刚醒,喝水,喝粥,休息。” “回来再说。” 九皇子顾不得那么多,起来就走。 一睁眼就看见奴才们的断指,他哪儿来的胃口喝粥。 339. 下房。 乐子推开门。 一阵子腥臊味扑鼻而来。 九皇子不为所动,木着脸拿眼睛扫了房间里一圈: “郝痛,柳叶,小栗子。” 三个小太监裸着缠了渗血绷带的后背趴在窄窄的木床上养伤。 郝痛眼见主子居然亲自来到下人住的地方看望他们,受龙若惊得马上要起身行礼。 九皇子按住他不让他起来,看了看他们同样裹着绷带的左手:“曹岐山剁了你们的手指?” 郝痛“嘶嘶”忍耐挣动之下伤口崩裂的疼,慌张解释: “是奴才们做错事坏了规矩,九千岁没要了奴才们的小命已是大仁大德了,奴的手原本也废了,全倚仗主子和九千岁的恩情才能救回来,如今九千岁要拿回去就拿回去吧……” 柳叶和小栗子也说,仅仅丢了一根左手的小指,不妨碍往后服侍主子。 九皇子想着只因自己一时快活,他们三人的手上落下往后一生的残疾,愤而拍桌: “曹岐山凭什么罚我的人?凭什么管我出不出宫?!任意打杀我身边的人,他是从来不把我这个皇子放在眼里!” 郝痛没防备吓了一大跳,吓得都忘了阻止主子说这些放到外面必然会招祸的气话。 我这皇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340. “他没砍了你们脑袋我是不是还得感激涕零?”九皇子在房内急促地踱了几步: “连自个儿的人都护不了,我这皇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说罢就要去监理司找曹岐山算账。 郝痛卧病在床动弹不得,只能嘴里喊着阻拦他的话: “主子三思啊!千万别去啊!切不要为了奴才们的几条贱命冲撞了九千岁!” 九皇子回头,一扬手:“你们尽管问御药房拿最好的伤药,给我把身子养好!” 乐子跟在闷声不响大步往外走的主子后面,看得心里难受。 341. 小松子领了张桂的私差,在华安宫门外面转悠了两三天才守到九皇子出来,这会儿一见到人,便急匆匆地拦到他面前。 乐子上前两步,侧身半挡住九皇子。 怎么又是这高个太监? 小松子不屑与他多话,视若无人地对九皇子道: “九皇子千岁啊,您用的那个什么药,快点儿地交给我,十皇子那头要。” 九皇子轻轻推开乐子:“药?什么药?”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九千岁给你的药,快拿出来。”小松子催促。 九皇子迎面问他:“曹岐山叫你来的?” 小松子急着交差,没工夫跟他打机锋:“让你交出来就交出来,哪儿那么多废话?承泽宫那头急着呢,周家那凤凰窝是你能开罪得起的?” 九皇子听明白了,毫不在意道:“什么凤凰窝、鸟窝,曹岐山那药向来是给我一顿吃一顿,哪里来的存货。” 乐子眉头微蹙,瞧了自家主子一眼。 九皇子倾身凝着这个不长脸的小太监,一字一句道: “就算有,我也不给你,你能拿我怎样?我听人说曹岐山对你龙爱有加啊,你何不当面问他去要?难道说——你不敢?” 小松子被戳了痛处,突然反应过来,当即跳脚: “放肆!你竟敢直呼九千岁名讳,我看你是活得腻歪了!你若是不识相拿出那药,我就把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给九千岁听听!” 九皇子拖长了音,懒懒地说:“他不过是个奴才,我是皇子,我怎么不能叫他名儿了?曹岐山、曹岐山、曹岐山,听清楚了没有?有种你去监理司告状啊。” 小松子气得筛糠似地发抖:“你、你你!” 九皇子眸光冷彻: “从前是本皇子懒得将你这奴才放在眼里,今日你再蹬鼻子上脸,休怪本皇子叫人打烂你的脸皮子,看你还怎么在曹岐山面前撒欢邀龙,还不快滚。” 乐子适时对小松子厉声呵道:“滚!” 小松子被连枪带棍地吼得一懵,未曾想到向来看起来软绵绵好拿捏的九皇子竟然这么横。 他咬咬牙逞凶:“我、我这就去把你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九千岁!让他治你的罪!” 九皇子正眼不看他,手掌一摆:“去啊,快去,本皇子等不及了。” “你、你等着!” 小松子干巴巴地憋出三个字,转身就跑。 342. 斥退小松子后,九皇子眼前发黑,脑袋一阵阵眩晕。 乐子见状搀扶住他,担心地问:“主子,还去吗?” 九皇子倦怠地倚在他的肩头上: “不去,有他到监理司‘原原本本’地转告曹岐山,我还跟去凑什么热闹。” nuai您 乐子低头盯着主子病气缭缭的侧颜,双眼发痴。 “怎么了?”陆离察觉到他的目光,挑起眼睛看回去。 乐子逃也般地躲开视线。 陆离细细打量他的脸色:“我瞧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乐子摇摇头,又点头。 陆离试探:“这里不方便?” 乐子点头。 “好,回去再讲。”九皇子转而又说: “乐子你变了,我发那么大的火,你都不劝我消消气?” 乐子老实道:“主子,没,生气。” “就数你最懂我的心思。”九皇子懒笑,脑袋偎在他胸前,轻声问他:“周围可有闲人?” 乐子凝神细听,答话:“无。” 九皇子揉一揉胀痛的额角,与他低语: “那些奴才常年陪侍在我左右,却时时刻刻得对着因我一次出宫而丢了指头的手掌,我今日若不做出些动作给他们看,还不知他们背地里如何怨恨我,哪一天又会因此做出些什么。” 乐子垂下眼皮看着他疲倦的神色,心头酸楚:“奴,不恨,主子。” “你自然与他们不同。”九皇子眼波微动: “他们仨是从监理司出来的,曹岐山怎会舍得将安插在我身侧的耳目处置干净?他要我看着这些心怀怨气的奴才,往后一刻也不敢忘记这次的教训。” 乐子虔诚地凝着九皇子: “奴是,主子的,奴……爱您。” “我知道,只有你真心待我……” 九皇子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你要对我好,我也只有你了。” 乐子郑重应诺。 九皇子拨弄乐子的衣襟,兴味盎然地问:“你说我发了这么一通火,他若是听那小太监说了,当真怪罪下来气得要杀了我怎么办?” 乐子认真作答:“奴,带主子,走。” 九皇子眼睛一亮:“走?去哪儿?” 乐子说:“主子,想去哪,就去哪。” 九皇子听得满意了,懒懒地道: “不论如何,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是个将死之人,对这世间没有半分牵挂,他想玩儿什么花招,我悉听尊便就是了。” 乐子眼底翻滚复杂难言的情绪,久久不语。 说完几句闲话,九皇子靠在他身上熬过天旋地转这阵子,扯扯他道:“回去吧。” 乐子应:“是。” 343. 九皇子刚踏进华安宫就被宫女芽儿叫住了。 芽儿低垂着脑袋,绞着衣角细声细气地说:“九皇子千岁,贵妃娘娘请您去说会儿话。” 九皇子此刻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躺回榻上,如此却不得不强打精神跟她应付杜贵妃去。 杜贵妃说了小周夫人来讨药的事儿,提点九皇子道: “皇儿,这药你想给就给,不想给便尽数推给曹公公,有曹公公挡着,量他们也不敢造次。” 九皇子恭顺地说:“多谢母妃指点。” 杜贵妃由他的鬓发摸向他冰凉的面颊:“别到处走动了,回去好生将养着,瞧瞧你的脸色,母妃心疼极了。” “皇儿知道了。” 九皇子以侧脸贴了贴她的掌心,享受似地眯起眼。 九皇子发脾气了? 344. 曹岐山回到监理司,让魏子阳叫来罗堂。 二人站在厅内回话。 曹岐山听完罗堂关于九皇子的呈报,问道:“九皇子发脾气了?” 罗堂的确没呆到九皇子发火的时候,如实禀告:“没。” 曹岐山拿杯盖轻浮茶水的手一顿。 奇了。 345. 这边刚问完话,杏仁儿在外头通传小松子求见。 曹岐山准了。 魏子阳与罗堂便没退下,一同旁听。 小松子一进来就委屈又气愤地跟九千岁控诉九皇子恶语伤人。 曹岐山起了兴致,倾身问: “你在何处碰见九皇子?他与你说了什么恶语?” 小松子心想这回那废皇子要失龙了,要完蛋了。 他赶忙添油加醋道: “在华安宫外头。九皇子大呼小叫地直呼您名讳,叫了几回,奴尽心维护您,他连奴也一块儿骂了!跟犯了疯病似的不可理喻!” 曹岐山冰冷的灰眸里笑意一闪即逝。 果然气了。 346. 小松子见九千岁仍然没什么恼火的反应,又加了把劲,煽风点火: “后来他又骂了数十句侮辱您的难听话,更出言不逊说、说您是奴才,他是主子!没有主子敬着奴才的道理!太过分了!太嚣张了!九千岁您评评理啊!一定得治治他!” 魏子阳听罢暗自点头。 奴是奴,主是主,九皇子发起火来都这么条理分明,着实让人敬佩。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曹岐山端起茶杯半遮脸。 没大没小的臭崽子,翅膀硬了,脾气也大了。 得冷冷他教训教训,看他什么时候憋不住了来认错。 347. 小松子感觉火候到了,便换上笑脸恭敬地说起了承泽宫小周夫人的请求,呈明予周家好处的利弊,又为十皇子说了许多好话。 曹岐山面色渐冷,没了耐性,摆摆手。 小松子急了:“九千岁……” 曹岐山置若罔闻,示意魏子阳。 魏子阳于一侧森然逼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大胆刁奴,还不退下!” 小松子不敢再多嘴,只得不情不愿离去。 348. 华安宫。 宫人呈上开胃小菜与刚热好的白粥。 九皇子便叫他们退下了,只留了乐子一人。 乐子恭恭谨谨地站着伺候主子用膳。 陆离吊起狐狸眼,看一眼他啜一口粥,看一眼他啜一口粥,显见得是拿他当小菜下饭了。 乐子被主子盯得都不知手脚该如何摆放才妥当。 陆离不紧不慢地顺了半碗粥下去,终于不再戏弄他的暗卫小奴才:“这会儿清净了,你方才想讲什么,说吧。” 乐子斟酌一会儿,干脆直言道: “主子,病状,不像,先天不足,似孕中,受损。” 陆离听他忽然提起这件事,神色一怔,放下碗:“你从何得知?” 乐子如实道:“暗卫营,一味药,遗症,相似。” 九皇子把弄着银勺无意识地拌了拌粥:“什么药?” 乐子道: “断情散。” 349. “断情散……” 九皇子将这三个字在嘴里反复过了几遍:“你的意思是——也许当年有人正是用此药毒害了母妃?” 断情,非毒,乃yin药 乐子磕磕绊绊纠正他: “断情,非毒,乃……淫药,无解,身中此药,耽于情事,渐失神智,猝然而终。” “暗卫营竟有如此阴毒之药,还叫人拿出来用了?”九皇子扔了勺子,问:“乐子,你知不知道这药具体是什么样的?” 乐子回话:“断情,淡粉,味甜,异香,药性弱,积蓄不散。” 九皇子凝神细思:“你说断情药性不强,那么如须引动,是不是所需剂量极大?” 乐子肯定:“是。” “依你所言,断情并非无色无味,一次若大量混入饭食,不可能不被察觉,这么说来,只有徐徐图之,多次少量……” 九皇子细细回忆,单手撑扶隐隐作痛的额角:“母妃用膳向来管控严密,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疏漏让人有机可乘?” 乐子试探道:“非膳?” “……除此之外的东西?”九皇子缓缓抬眼,仿佛透过他望着什么。 良久。 他轻启双唇,吐出三个字: “海棠酥。” 350. 房内寂静片刻。 九皇子牙关紧合,自言自语般道:“这种害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人弄出来的。” 乐子谨慎地说:“断情,所用,北兀,药草。” “兀屠别?”九皇子沉吟:“暗卫营……” 乐子五指攒动,响起一阵细微的皮革摩挲声:“暗卫乃,龙卫精锐。” “龙卫?监理司……曹岐山?曹岐山似乎精通药理?”九皇子撇过脸看向他。 乐子眸色沉沉:“暗卫用药,多为,督公所制。” 九皇子缓缓后仰,靠上椅背:“你想告诉我的是这件事。” 乐子:“是。” 九皇子忽而低笑一声:“你觉着他之所以懂得如何牵制延缓我的病情,是这断情根本出自他之手,对吗?” 乐子点头。 九皇子半阖双目:“这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 乐子直愣愣望着他的主子。 九皇子若有所觉地挑起眼。 二人默然对视一会儿。 他唤道:“乐子。” 乐子应:“奴在。” “我想喝酒。”九皇子小声请求:“你去帮我弄坛酒来,好不好。” 乐子对主子的话向来没有半分异议,听罢当即出去替他淘换酒了。 351. 小松子从九皇子那儿讨不到好处,又在九千岁那碰了一头灰。 功劳眼看着是领不到了,但这摊子不能烂在自己手里,得先发制人把自己摘出去。 左思右想之下,小松子一刻不耽误地找去承泽宫应付张桂道他不是没想办法帮忙,可是九皇子铁石心肠丝毫不顾虑兄弟情义,又厚着脸皮说是他们诚意不够,九千岁不愿意出手,若想求药还得请小周夫人和十皇子亲自拜访九千岁他老人家。 张桂无法,也唯有原话转给小周夫人。 352. 且不说小周夫人这头如何焦头烂额。 此时,日头西斜,小松子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经意间放眼望向远处萧美人曾经住过的宝华殿。 一道秋风惊起乌鸦阵阵、虫鸣凄凄,又似隐隐夹杂哀哀呜咽。 小松子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昏暗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拉得老长,直到与宫墙斜着投下的阴影融为一体。 走着走着,他总觉得背后跟了什么东西,猛地转头: “谁!” 如果我要死呢? 沉寂。 虚惊一场。 他刚准备回过身。 一道人影竟真的从阴影交错之中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 小松子惊恐地倒退几步。 待到定睛一看,他陡然松一口气:“是你——” 这可不正是跟着九皇子的那傻高个太监吗。 小松子被这不长眼的太监吓得骂骂咧咧一阵子,怒问他: “你在这儿做什么!” 原来乐子出来寻酒,正巧看见这个屡屡对九皇子口出无状的雀斑脸太监,便一路尾随而来。 他贴墙站在甬道一旁,声音不高不低: “九皇子,药,我有。” 小松子闻言心中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太监比他的废物主子有眼力见儿: “算你识相,把药交出来,等我和小周夫人交了差,少不了你的好处!” “来。” 乐子不多话,快步向北而行。 小松子急着拿药,不疑有他,连忙迈着碎步跟了上去。 353. 华安宫。 乐子果真带回了一坛酒。 九皇子不讲究地一屁股坐在侧院小池塘边的泥地上,朝乐子拍拍身侧。 乐子跟着他坐下,把酒坛递给他。 九皇子拍开酒坛,闻了闻,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一抹嘴:“不够,还要 。” 乐子为难:“喝多,不好。” “不喝,会痛。”九皇子垂下头:“乐子,我痛。” 乐子起身。 354. 天色渐暗。 乐子再次拿来一坛酒。 九皇子已经喝得歪倒在地,沾了半身泥土草叶,醉眼朦胧地仰面望着他的小奴才,伸伸手。 乐子帮他开了酒坛,放到一边,自己再坐下。 九皇子顺势钻进他怀里,拿他当枕头靠着。 乐子不安地挪了挪,生怕让主子躺得不舒服。 九皇子鼻子嗅了嗅,皱皱眉咕哝:“什么味道……” 说罢,他忽然醒悟似地挣扎着爬起来:“乐子,你伤口裂了?痛吗?” 乐子局促地回答:“没裂,不痛,奴去,洗了,再伺候。” 九皇子再三确认:“没有吗?真的没有?” 乐子点头,再点头。 “那你就别走了!”九皇子滚进他怀里,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遥遥望着池塘的水面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突发奇想地问:“乐子,我们钓鱼好不好?” 乐子说:“好。” 九皇子抬头看了看沉沉暮色,摇摇头:“算了,天黑了,不钓了。” 乐子应:“好。” 355. 九皇子从乐子腿上爬起来,捡起一块小石子掂了掂,信手朝小池塘丢出去:“母妃曾经说,有一种酒,叫作‘醉生梦死’,喝下它可以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 石子儿在水面上连续打出五个漂。 他对着自己的指尖吹一口气,满意一笑,回头问:“乐子,你能帮我找来这种酒吗?” 乐子站起来:“奴,尽力。” 九皇子一把将他的傻暗卫捞回来稳稳坐下,自己反而晃了两晃:“笨蛋乐子,世上根本没有这种酒!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啊?” 乐子认真地回答他:“主子要,奴都给。” 九皇子吊起眼睛瞧他:“如果……我要死呢?” 乐子低下头回视他:“主子要死,奴陪主子,死。” 没chu息的笨dan 九皇子调过头,趴在他怀里不语,又连着扔了三块石头进池塘才开口: “你不会像郝痛那样转过脸就把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通通告诉曹岐山吧?” 乐子对他说:“不,奴是,主子的。” 九皇子听了却不高兴,醉乎乎地训斥他:“不准再奴来奴去,你是暗卫大人。” 乐子摇头:“永远,主子的,小奴才。” “好好的暗卫不当,非要当小奴才,真没出息。”九皇子点点他的胸口。 乐子小声说:“奴和主子,一样,不想,出息。” 九皇子被他逗得笑倒在地,仰躺着喝了一大口酒,喝得满头满脸都是酒水: “没出息的笨蛋!没出息哈哈哈——” “哈哈没出息!没出息……” 乐子声音沙哑:“都怪奴,没用,让主子,被他,胁迫。” 九皇子摇头晃脑,湿漉漉的手摸摸他的傻奴才的假脸皮:“不要想那么多,现在这样很好,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很高兴!乐子——我们唱歌吧!” 乐子歪过头,用感官迟钝的面颊蹭蹭主子的手心:“好。” 九皇子便自顾自地低哼乱唱起来,没什么调子。 乐子侧耳安静地听着。 九皇子陶陶然地晃来晃去,哼着哼着偶尔模模糊糊带出颠三倒四的几个字: “我要……唱着歌……我要……你在我身旁……” 乐子想,他的主子要的、不要的,他都会为他一一拿来。 356. 九皇子唱得高兴了,推开乐子,旧戏重演地在泥巴地里撒欢打滚,滚得浑身是杂草土渣。 忽然,他整个人一顿。 乐子坐在旁边,犹豫地问道:“主子?” 他的话一落,九皇子双手扒在地上“呕!”地一声,大吐特吐起来。 不久前才喝下去的白粥小菜都原封不动地灌回了地里。 也算是尘归尘土归土物归原主吧。 吃下去的呕完了,他开始四肢伏地一抽一抽地干呕,呛得满眼是泪也再吐不出东西,忽而身子就软了下去。 “!” 乐子干脆利落揽起他的主子。 即时避免九皇子一头栽进自个儿的呕吐物里酿成惨剧。 357. 乐子踢开酒坛,首先安置好醉得人事不省的九皇子,再叫来华安宫的宫人们倒水沐浴。 杜贵妃闻讯着急地派了一堆人去服侍,更是亲自到侧院看望九皇子,一边责备乐子: “昏睡了三天刚醒过来,还没怎么动呢又倒下去了,你这奴才怎么不拦着点儿九皇子?让他喝那么多做什么?” 申斥是申斥了,她也没能拿一个暗卫怎么样。 358. 九皇子这回又结结实实睡了三天三夜,一醒来就直冲监理司。 乐子默不作声跟在他后面。 359. 九皇子踩烂了半块土豆地,扬长而去。 剩下的幸存土豆苗们纯粹是九皇子累了,没力气糟蹋了。 360. 经过前堂的时候,不巧碰见了曹岐山,九皇子一点儿余光不给他。 曹岐山刻意停住脚步。 九皇子拉着脸和他擦肩而过。 三个呼吸后,曹岐山忍不住回头一瞥。 这不长心的臭崽已经跌跌撞撞地走没影了。 曹岐山叫住鬼鬼祟祟跟出来的魏子阳: “九皇子做什么了。” 魏子阳神色一正,行礼道:“禀督公,九皇子踩了土豆地。” 曹岐山捏了捏指骨关节,冷下脸走了。 陛xia,吾与皇后周氏孰美? 361. 当晚。 曹岐山从奉和殿归来,扫一眼后院风雨飘摇的土豆地,叫来魏子阳,指指地: “你去,叫人打理了种上新的。” 魏子阳一抱拳:“诺。” 他垂头望了望倒伏大半的土豆地,眼里不禁流路出赞赏之意。 这都多少天了,九皇子气性真大,还记着仇呢。 不愧是血气方刚少年豪杰! 不过九皇子即便气到现在,也只踩了土豆,一没拿小猫小狗奴才们泄愤,二没指着督公的鼻子破口大骂。 真是温雅如玉翩翩君子! 362. 曹岐山公务繁多,往后大半个月两人几乎一面见不着。 小周夫人派了几波人去监理司求见九千岁,却摸不到九千岁的一片衣角。 宫人要么说九千岁出宫办差去了,要么什么理由都不给直说不便见客。 开玩笑,曹岐山正不爽利呢。 他琢磨臭崽子小孩心性,为了几个奴才故意跟他置上气了,十几天不来一次,土豆也不要了。 ……莫非又是身子不舒服来不了? 思及此,他即刻遣了魏子阳去探探情况。 魏子阳回禀—— 九皇子在华安宫里成日饮酒作乐,常和串宫的十五公主玩闹,又与几个皇子们言笑晏晏,一如往常,并无不适的样子。 听罢,曹岐山的脸色更阴沉了。 363. 不一会儿,另有宫人小心请示端坐上位似是正深谋远虑的督公大人: “九千岁,九皇子数日不至,后院的地……如何处置?” 曹岐山挥手:“照例管着。” 臭崽子,我看你能熬多久。 364. 九皇子痛快了一段时日,消了些气,当下遣了乐子先去瞧瞧曹岐山在干什么。 乐子领命去监理司碰见魏子阳便直问了。 魏子阳告诉他督公与几位大人在枢机阁。 乐子谢过他,回华安宫原话传给九皇子听。 九皇子心不在焉地想,大阉人忙得脚不着地,看来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又消了去找曹岐山说话的兴致。 365. 曹岐山议事到傍晚,随口问例行汇报的魏子阳一句:“今日九皇子如何?” 魏子阳答话:“禀督公,九皇子叫人来问过您的事。” 曹岐山眼角一瞥:“你怎么说的?” 魏子阳照实说了:“说您在枢机阁。” 曹岐山吩咐:“盯着点九皇子。” 魏子阳巴不得天天看着九皇子,立即心领神会接手这桩美差。 366. 如此过去几日。 承泽宫那儿急匆匆来了人哭闹着请见九千岁,说十皇子咳出几大口血,人都起不来了,实在病得重了,求九千岁救命呀! 曹岐山听龙卫通报后八风不动,不慌不忙地派了太监请孙太医去给十皇子看病,并捎过去一句话: “咱家不精此道,唯恐误了十皇子的病情,宫里头的事情还须得各司其职。” 367. 九皇子从醉酒中半醒过来,闲极无聊又叫乐子去瞧瞧曹岐山做什么了。 乐子好巧不巧看见小周夫人那伙人登门求医无解怏怏而归的场面,便回去如实说了。 九皇子点点头,抱着酒坛子晃悠悠地哼歌,耳畔边萦绕出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段缱绻的对话。 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问他的傻暗卫:“乐子,吾与十皇子陆简——孰美?” ……陛下,吾与贵人蒋清音孰美? 乐子对他的主子从来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主子美。” ……萧儿美。 九皇子满意一笑,又问他:“乐子,陆简与曹岐山孰美?” ……陛下,吾与皇后周氏孰美? 乐子想了想:“十皇子吧。” ……萧儿美。 甘醇的酒液在四肢百骸嬉笑奔涌,九皇子畅怀大笑:“好啊!我这就去看看那个丑阉人!” 说着,他扔下酒坛脚步凌乱地踏出门去。 乐子紧随其后,仔细看着主子别又自己绊倒自己。 臭崽子,臭崽子 368. 魏子阳早有准备候在监理司门口守株待兔,远远地就高声招呼:“九皇子千岁啊!” “魏子阳,”九皇子醉醺醺地冲他一笑,“曹岐山在哪儿。” 魏子阳殷勤地迎上去扶住脚底打飘的九皇子:“督公还在枢机阁议事呢。” 乐子幽幽望向他握着九皇子的那只手。 九皇子扭头觑一眼监理司的门楣:“曹岐山不在呀。” 魏子阳说:“督公通常晚上才回来。” “他真忙。”九皇子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回来:“我走了。” 魏子阳挽留:“九皇子不去瞧瞧土豆?” “土豆?”九皇子脑肋没转过弯。 魏子阳提醒:“您忘了,您不小心踏坏了一些土豆,督公又让人重新种上了。” “哦,不小心。”九皇子笑了两声,打了个酒嗝:“嗯——那我明天再来,今天、今天喝太多了。” “九皇子好生歇息,明儿见啊。”魏子阳招招手。 九皇子点头:“好啊。” 乐子见势立刻接手扶上他的主子。 九皇子看他一眼没拒绝。 魏子阳遥望主仆二人远去的背影,搓搓手指,心满意足地一抹豁了道口子的嘴角。 369. 小周夫人听了监理司太监捎来的曹岐山的话,暗恨不已。 然而她想破头皮也想不出其他拉拢那老阉货的法子。 那老阉货若是死了心不肯搭救她的皇儿,那就是一块不缺钱、不缺权更不可能近色的油盐不进的铁板。 那日张桂倒也委婉地说了小松子提出来的法子。 小周夫人心里有些松动,虽说别人尊那阉人一声九千岁,但他也不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真对一个皇子做什么。 只亮个相就能救命,不算亏。 但向来傲骨铮铮、心比天高的十皇子听了这话,直气得砸了药碗、掀了桌子,破口大骂“腌臜阉货白日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是宁死也不肯亲自去求药。 于是就此陷入僵局,小周夫人也无可奈何。 所幸孙太医用尽毕生所学,又辅以周惠妃求皇帝赐下的各种天材地宝,撞了大运才勉强让十皇子回过魂来。 370. 监理司。 魏子阳汇报:“禀督公,失踪的奉和殿太监小松子找到了。” 曹岐山不甚在意:“他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死了。” 魏子阳呈上折子,又仔细说了查出来的详情。 曹岐山听着听着灰眸竟似掠过一抹愉悦之色,问道:“九皇子今儿派人来看了?” 魏子阳精神一振:“九皇子下午亲自来了,见您不在就回去了,说明日再来。” 曹岐山随手翻了翻手上的折子:“知道了。” 臭崽子。 臭崽子。 371. 九皇子回了华安宫倒头就睡,睡得不知今夕何年。 372. 第二日。 曹岐山用了早膳。 曹岐山用了午膳。 曹岐山独自一人坐在前堂正厅,面目森然。 奉和殿的太监小粟子前来传话:“九千岁,皇上召见您。” 曹岐山从主座上起身:“咱家今日去不成,劳你跟陛下回个话。” 说着做了个手势让人打赏这太监。 “奴知道了,谢过九千岁。” 小粟子将银钱揣进怀里,笑吟吟地走了。 他没上床 373. 曹岐山踱了两步,一拂袖向后堂走去,吩咐龙卫:“叫罗堂过来。” 374. 九皇子舒舒服服地睡饱了,睁眼一看已是日头西斜。 他在乐子的伺候下,悠然自得地用了些垫肚子的点心,饮了几口小酒,左思右想还是去了监理司。 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好皇子。 不过,如果曹岐山又不在,那就不能算他爽约了。 375. 九皇子酒足饭饱晃到监理司后院。 吃了闭门羹。 魏子阳从土豆地边上走过来招呼他:“九皇子来得不巧,督公在办事。” 九皇子望了望紧阖的屋门:“我回去了。” 不等魏子阳留他,里面传出一道命令: “进来!” 那声音中饱含的威压慑得在场几人一瞬动弹不得。 九皇子差点被震得一屁股坐地上,幸好乐子反应快撑住他半边身子。 大阉人火气很大啊。 在劫难逃,九皇子倚在乐子胳膊上摇头晃脑叹息。 不能点卯了。 376. 屋门从内推开,缝隙间探出一只颤抖不停的手。 随后一个人从里面跌跌撞撞地出来。 “罗堂。” 魏子阳叫了那人一声。 罗堂象牙白的面颊上泛出奇异的红,看了一眼面前三人。 乐子扶着九皇子与他错身而过。 罗堂艰难地抬手抹去沾满下巴的血迹,嘴唇青紫张张合合,最后只草草对九皇子点点头充作行礼,匆促走远了。 377. 魏子阳送九皇子进去后,领着不太情愿的乐子一同退到外面合上门。 屋里熏香气味浓重,大厅无人。 九皇子四下环视,往西间走去。 也没人? 他掀开垂落的帘帐,觑一眼卧榻。 “他没上床。” 阴柔古怪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九皇子回头。 曹岐山着一套暗色便服,不知何时立于门侧,目光幽深地盯着这臭崽子。 臭崽子不打算和他说话。 曹岐山也不再出声。 二人四目相对,默然不语。 “嗝——!” 臭崽子打了一个绵长的酒嗝。 378. 长久的沉寂。 曹岐山无法:“殿下不能再喝了。” “……” 九皇子就是不理他。 曹岐山也不与他周旋,转过身大步朝外走去:“跟咱家过来。” 九皇子好奇地探头。 曹岐山回头:“过来。” 九皇子想了想,总算是溜溜达达跟出去了。 379. 不放心的乐子被曹岐山留在监理司。 曹岐山带着九皇子,二人徒步行至皇宫最北端,敬云轩。 380. 敬云轩向来人烟稀少,明明是光天白日,这里却犹如近晚阴天,空气仿佛都比外界平白寒冷了不少。 尤其此时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臭味飘来。 九皇子闻到的一瞬间脸皮都皱起来了。 这凝成实质的攻击性气味刺得他心口发闷。 他捂住口鼻,吃力地跟在大阉人身后。 曹岐山有如全然闻不到那味道,步履如飞。 381. 随着二人行进,恶臭越发浓烈,更混杂进了说不出的腥臊腐烂气息,九皇子甚至感到一阵阵眩晕,几乎站都要站不稳了。 在九皇子快迈不开步子的时候,曹岐山总算停了下来。 九皇子双手撑膝喘气,虚着眼睛抬起头,发现他们站在一口井边。 井旁长满杂草青苔,边沿破损坑洼不平,看上去已经废弃许久。 浓烈的恶臭仿佛正是从井底下散发出来的。 殿xia有骨气了,不怕痛了 曹岐山吹响一声呼哨。 一道黑影应声出现。 曹岐山朝井口一指。 那暗卫动作利落干净跃入井中,从底下捞出那恶臭的源头——一具肿胀异常的巨大尸体,平放于二人跟前的荒草地上。 这充了气一般的尸体由于搬运颠簸,口鼻溢出汩汩脓液,面目血肉模糊难以辨认,裸路在外的皮肤脱落,手掌更是像戴一副手套似地皮肉分离。 陆离稍稍一瞥就大退一步别开眼,断断续续地喘着气问:“曹岐山,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他……是谁?” 曹岐山朝他走近几步,反问:“此人三番四次言语冲撞殿下,殿下不认识了?” “这种样子、谁能认得出?难道他是……?”九皇子再次拿眼角余光一扫,难受地干脆转过身去,背冲大阉人和尸体: “那个奉和殿的小太监?” 曹岐山捉来喘得像是下一刻就要咽气的臭崽子揽入怀中,一手贴于他心口运功。 陆离象征地挣了两下,觉得五脏六腑被安抚得舒服了也就不再动了,心安理得地靠在大阉人怀里:“他……怎么、死了?” 曹岐山不答他的话,从怀里取出药丸:“张嘴。” 九皇子瞧一眼那熟悉的药丸,干巴巴道:“你随身带啊。” “等你来拿,谁知你不来。”曹岐山说:“咽。” 四下实在没有水,九皇子只好用自个儿的口水把这速效镇痛小药丸吞了下去。 噎死总好过痛死。 382. 待九皇子缓过这口气,曹岐山才说: “他失足落井。” 九皇子懒得翻这大阉人白眼,用脑袋撞撞他硬邦邦的胸口: “曹岐山,在你眼里我是笨蛋?你觉得我会信?” 曹岐山轻笑,在他头顶低语:“是你的暗卫。” “乐子——?” 九皇子声线一抖。 “你那暗卫连着整张头皮剥下他的脸皮,割去他的舌头,挖了他的眼珠子。” 曹岐山不紧不慢道:“他被投入井底时还活着。” 九皇子苦得拿掌心拍拍发痛的额头,转念一想,忽然问: “曹岐山——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你把他捞上来查看了又扔回去了?” 曹岐山用“不然呢”的眼神俯视他。 “……” 九皇子半饷说不出话。 383. 曹岐山数落:“你的暗卫行事草率,手脚不干净,还又笨又傻。” 和你一样,连手下做了什么都两眼一抹黑。 “你做什么骂他这么凶?” 九皇子即刻跳出来维护自己的乐子,又干咳两声掩饰: “他做了这种……这种事,我是他的主子,你要罚要打冲我来。” 曹岐山衷心夸赞:“不错,殿下有骨气了,不怕痛了。” 有骨气的九皇子小心商量: “当然……能不罚的话还是不要罚了,咱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曹岐山诘问:“殿下的正义呢?公道呢?杀人不偿命了?殿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是非不分了?” 九皇子心里嘀咕,你杀人还不眨眼呢,这会儿跟我玩起义正言辞了:“你不要再罚他了,不是他的错,是我叫他做的,要偿命你拿我去偿命。” “你叫他做的?”曹岐山故意重复他的话:“殿下觉得咱家会信?” 九皇子揉揉心口,面不改色:“会哦。” “回去再跟你一笔账、一笔账地算清楚。”曹岐山咬牙切齿警告完臭崽子,吩咐暗卫: “查查案发当日可有人途经此处,之后又有何人路过。” “诺。” 暗卫领命退下。 谁跟你这老阉贼过门了?! 384. 九皇子转转眼珠,试图寻觅偷偷溜走的空隙。 曹岐山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将时刻准备偷跑的臭崽打横抱起,足尖轻点,跃上宫殿屋檐直取监理司。 九皇子不设防凭空离地,呼啸寒风拍了一脸,冻得他一头闷进大阉人怀里,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向下望。 原来从上往下看,巍峨皇宫是这幅模样。 一格一格的。 像小时候跟乐子玩的跳房子。 从前困住他的高墙宫苑,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一跃而过的小方格而已。 曹岐山掀起外袍罩住他的脸:“不难受了?” 九皇子嗖地缩回头。 385. 九皇子老老实实躲在大阉人外袍里挡风,二人一同回到监理司。 386. 曹岐山推开屋门,扯不情不愿的九皇子进来: “往后遇到当面嚼舌根的奴才,直接叫人拖出去杖杀了,殿下乃堂堂皇子活得还不如个小太监,平白叫人笑话。” 陆离甩开他的手:“好啊,原来你一直清楚得很,却故意放任那小太监找我茬?” 曹岐山本也没用力,顺他的意松了手: “竟能容忍一个没眼力见的奴才这么久,是咱家小瞧殿下了。” “那是自然,我脾气可好了,不像某些人说打就打、说罚就罚,像我这样大度的男人提着灯笼也找不到。” 九皇子脑袋一撇:“再说我才不会跟无关痛痒的小鱼小虾生气呢。” “不生气?” 曹岐山看他这混不吝的模样就心生不愉,两指点起他的下巴: “有咱家在这儿,你对付一个以下犯上的小奴才做什么畏手畏脚?这点小事还要咱家手把手教殿下?” 陆离眼珠子翻到一边去,不看可恨的大阉人,硬气道:“你不是也在以下犯上?” 曹岐山打量这只越发胆肥了的臭崽,秋后算账: “殿下就因为那几个奴才跟咱家置气?” 九皇子只说:“他们就算是奴才,也是我的奴才,你凭什么无缘无故罚我的人。” 曹岐山理正辞严:“下人犯错理当得罚,殿下不管教自己的人,咱家少不得替殿下管教一二。” “犯错?他们犯了哪门子错?因为我没和你说就出宫玩?”九皇子不满:“我出去玩不征求你同意就是错了?你还说我是堂堂皇子?” 后半句话九皇子忍着没说出口。 曹岐山知道这翅膀刚长硬的臭崽想讲什么:“主子当然永远不会错。” 九皇子瞅瞅他,冷哼。 曹岐山依旧敲打道:“但是殿下往后绝不许想出去就出去。” 陆离质问:“为什么?我记得我可从没答应过你不能出宫玩一玩。” 曹岐山牵起他的手,阴冷的声音放得极低: “咱家并非不准殿下出宫,只是叫殿下提前说一句。万一殿下出去玩走得远了,或是在外面不测病发,咱家四处寻不到殿下不能及时救回来该怎么办?” 九皇子未曾想会听见他这样关心的话,哽了一下:“……那就死了好了。” 曹岐山捏一捏他瘦骨嶙峋的手:“殿下答应过咱家好好活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才不是什么君子呢,九皇子心虚地任他把玩手指: “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事就罚他们,还切了他们手指,你做得实在太过了。” 曹岐山低头附在他耳边: “殿下若是因为这群奴才的一时疏忽没了,剁光他们十根手指两个胳膊两条腿也赔不了咱家第二个刚过门的新嫁娘。” 九皇子原本气咻咻,不防备大阉人突然来了一句不正经的,震得他脑子都没转过来,瞬间红脸: “……谁跟你这老阉贼过门了?!” 他说我死了就陪我一块儿死 387. “殿下还要跟咱家闹脾气?”曹岐山问。 陆离抖了抖,不惯着他老不正经的调调:“除非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罚我的人。” “这得看殿下有没有好好护着他们了。”曹岐山伸手将小崽子带进怀里。 陆离抬手抵开他,扬起下巴:“你说下人犯错当罚,若是你犯错呢?” 曹岐山启唇去咬他的耳朵,沉声道:“殿下大可亲自管教,老奴任打任罚。” 九皇子歪头躲过他那副吃人的牙口,吐出两个字: “断,情。” 曹岐山闻言停下轻薄小皇子的动作: “断情?那暗卫与你说的?” 九皇子直直盯住他冰冷的灰眸:“是。” 曹岐山漠然回望他:“殿下这般随便就交代了,不怕咱家杀他?”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九皇子拿一根指头戳戳他的胸口,一字一顿道: “你杀他,我陪他死。” 曹岐山冷言冷语:“殿下威胁咱家。” “你说是就是咯。”九皇子浑不在意: “他说我死了就陪我一块儿死,你呢?尽扯些什么新嫁娘、假相公,如果我死了,你愿意陪我死吗?” 曹岐山决然道:“咱家在一天,就绝不会让殿下死。” 388. 陆离也不欲再与他扯什么“如果”、“以后”之类的无聊话,言归正题: “曹岐山,乐子不过是一个暗卫,你不让他知道,他如何会知晓断情这事?” 曹岐山低头如愿以偿亲到他淡红色的耳朵尖:“咱家的九皇子真是机灵。” 陆离冷着脸,不和他腻乎:“你最好全部老实交代了,若有什么不清不楚的,过了今天我就不一定会听你的了。” 曹岐山稍作思量:“殿下可听过一句话——‘飞鸟尽,良弓藏’?” 陆离表示本皇子当然听过:“嗯?” 曹岐山承认:“断情的确出自咱家之手。” 陆离并不意外,摆摆手:“继续交代。” 曹岐山冷眼瞧他那副趾高气扬小管事的模样就想笑:“但咱家从未用此药害过萧妃。” “你的意思是,另有他人偷拿了断情去害人?”九皇子往外头某个方向一扫。 曹岐山看着他的眼色,点头:“是。” “你说飞鸟尽良弓藏……”九皇子沉吟:“你不想平白被人利用。” 曹岐山夸他:“殿下英明。” 九皇子眼角一挑:“所以,你故意救我?” 曹岐山捧他:“殿下远见卓识。” “啊——你利用我气他们,你真幼稚啊曹岐山。”陆离拖长了音。 曹岐山沉痛自贬:“咱家愚昧蠢钝,不及殿下万分之一。” 九皇子满意地摇摇头,眸中流转异色:“你觉得……我会信你?” 389. 九皇子蹭着大阉人胸口一下绕到他背后,懒洋洋地挑衅: “曹岐山,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就要信什么?你是谁呀?” 曹岐山半侧过脸睨着他反问: “咱家若在萧妃身上下了断情,亦令殿下身受余毒,又如何会多此一举费尽心力去解它?” 你真坏 “不解自己下的药?” 九皇子倚上他宽阔的肩背细细思索,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漫不经心地逗玩他高挺的鼻子: “怪不得那小太监替陆简问我要什么神丹妙药……你给我的小药丸的确可以救十皇弟?” 曹岐山捉住九皇子单薄的小爪子,薄唇轻啄他伤痕累累的掌心,不置可否。 九皇子蜷起手指:“他们也来问你要过了?” “嗯。”曹岐山启唇叼住他的手指啮咬。 九皇子指尖被他含得滑腻刺疼,痒得轻笑出声:“你半颗都没给?他也算得上是周家的皇子,你不救救他吗?” 曹岐山粗厚的舌头扫过他的指腹,阴邪的声线喑哑而浑浊: “咱家为何救他?” “曹岐山,你救我,不救十皇弟,嗯……不解自己下的药? 九皇子从他锐利的齿间抽回自己湿漉漉带了红印的手指,由他梳理齐整的鬓角滑至紧绷的下颌,留下一道莹莹水迹: “你真坏。” 曹岐山眼中邪火顿生,将小崽子从后面一把揽入怀中,骨节粗大的五指在他收窄的柔软腰际间抚弄揉捏。 九皇子低哼,扭了扭腰,报复性地胡乱半扯开大阉人的腰带,摸进衣襟捏一把他的腰腹。 捏不住。 硬邦邦,不好捏。 这阉人根本不怕痛也不怕痒! 他恨恨道:“你这样不留情面,一颗药丸都不给陆简,他们还不得气死,那药是要用什么天材地宝炼制,还是做起来需得七七四十九天?” 曹岐山抓住他放在自己腰侧作乱的手:“殿下想看?” 九皇子甩开他,从他怀中撤出半步:“想啊——现在?不必提前准备什么药材?” “不必。” 曹岐山捋起袖口: “殿下身上的只是断情余毒,并非断情,此毒虽无解,但延缓发作的药做起来却简单,不过这天下恐怕唯有咱家一人可制成此药。” 九皇子盯着大阉人前看后看也看不透,越发好奇他要如何空手炼制自己用了这么多年的小药丸。 390. 曹岐山挥指往另一只手腕一划,腕间当即浮现出一丝细密血线。 九皇子眼皮一眨,嘶地一声。 顿了半息,鲜血才自那道血线中争先恐后潺潺溢出,却不坠入地面,而是凭空浮动。 血液汹涌而出,青紫色从曹岐山的手腕手掌蔓延至前臂,迅速转为将死之人般的灰白。 九皇子最怕痛,此情此景看得他脊背直发凉。 他不禁抓住大阉人的肩臂,入手是一片冰寒彻骨:“够了,快止血,你不是不会流血的吗?再这样下去你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曹岐山岿然不动,任他握着自己冰凉的手臂:“不够。” 九皇子鼻间萦绕愈加浓稠的腥甜气味,想摁住他的手腕阻止那些奔涌的血液,又不敢轻举妄动擅自打断,唯恐令他功亏一篑。 “放心,咱家不会像殿下那般故意寻死。”曹岐山薄唇干枯泛白: “殿下是否记得你十岁那年因我外出险些丧命一事?” 九皇子头皮发麻,眼睁睁望着大阉人腕上血液源源不绝涌向半空:“……记得。” 那时若他干脆地死了,就不必再多忍受这些年的苦痛折磨,大阉人也无须再为他浪费心力。 可惜。 可惜至极。 “殿下年岁渐长,原本所用之血已无力镇压此毒,咱家便只有逐年增多用量至此。” 言语间,曹岐山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伸出二指击出一道真气,引得浮空血液碎裂成分散的血珠。 小血珠一滴、一滴相撞融合,最终凝出一颗血球。 血球表面血液流淌翻滚,在真气裹挟之下越缩越小,鲜红的血色几乎转变为浓郁的深黑。 不知何时,呈球状流动的血液结成一颗极小的丹药模样的珠子,由半空落入曹岐山掌中。 他手腕间的一线裂痕即刻不再出血,但手掌至前臂仍是无生机的惨白。 我要殿xia与我血脉相通 391. 曹岐山拢起手掌。 九皇子蹙眉,指尖绕过那道伤口轻拂他青肋迸发的前臂:“曹岐山,你不要紧吧?” 曹岐山低头扫他一眼,身子忽而一歪。 陆离讶然低呼,敞开手臂接住他重得要压死人的高大个头。 这一瞬间,曹岐山含住掌心丹药,侧过头吻上九皇子微启朱唇。 陆离无防备遭他侵入濡湿的唇齿之间—— 大阉人的嘴真冷,舌头也冷。 一颗温热的腥甜小珠亦随之进了嘴。 二人舌尖相逐抵着它在九皇子柔嫩的口腔里从左到右、从右到左足足滚了一圈。 曹岐山大掌揪紧小崽子尾梢蜷曲的发丝,摁住他的后脑勺,舌头更深地探进他口腔深处,大有进犯窄小咽喉之势。 陆离缠吻得难以呼吸,仰起飞红面颊裸路出修长的脖颈,痛苦地皱了鼻头却咳不出声。 凝练的血珠丹药便趁势落入陆离喉间。 曹岐山咬一口他滚动的喉结,阴冷吐息: “我要殿下与我血脉相通。” “胡说……”九皇子虚掩双眸,迷迷糊糊倒伏在他身上,被弄得头晕目眩,只顾着大口喘气。 二人倾身斜偎,一时之间看不出到底是谁在支撑谁了。 392. 曹岐山拖着陆离一同滚进床榻里,嘴唇蹭过他的发丝,着了迷似地沉吟: “殿下是咱家的骨血。” “……胡言乱语。”九皇子半撑起身子,岔开腿坐在他身上,打量这口出妄言的老阉货,恍然想到什么,猛地捋高他的袖口。 苍白精壮的手臂上果然整齐排列着一道道线状疤痕。 长短一致,深浅不一。 他又捋起大阉人的另一只袖子。 同样是密密排列的一线疤痕。 九皇子眼睫低垂,以指描摹他前臂的累累伤痕:“曹岐山,你不知道痛的吗?” “痛。” 曹岐山反手抓了小崽子的手腕,扯着他重重拥入怀中:“但咱家更舍不得叫新过门的小娘子受委屈。” 九皇子伏在他胸前,挑起眼睛一睇他:“流这么多血一声不吭,我怎么瞧你是根本感觉不到痛?” 曹岐山道:“殿下英明。” 九皇子怔了怔:“……你感觉不到痛?!” “殿下……”曹岐山忍耐地一皱眉,“咱家能感觉到你在捏我。” “你有感觉啊?”九皇子手指在他大腿上游弋:“痛吗?” 曹岐山将他作乱的爪子按在腿根:“咱家并非全然感知不到疼痛。” 九皇子与大阉人十指纠缠交错:“只能感觉到一点? “嗯。”曹岐山心不在焉地细细摩挲他的手心。 九皇子手掌被他的老茧搔弄得蜷缩成拳,握住大阉人的手指:“那也很危险呀,如若一个不注意,岂不是被人伤了都不知?” “不至如此。”曹岐山以一指在他细嫩的掌间穿梭,款款抽动。 “是了,这天下间有谁能伤得了你?除非……” 九皇子掌心包裹着他结茧的粗壮手指时松时紧,嘴唇凑到他脸侧,轻声问: “那次是父皇的人?” 曹岐山明了他未尽之意,点了点头。 咱家就是要吃了殿xia 393. 九皇子玩得无趣了,撒开他的手:“怪不得你每回咬我咬得像要吃了我似地那么狠,原来你是不知道有多痛啊?” 曹岐山伸手抓来小崽子咬了他红润的唇瓣一口:“咱家就是要吃了殿下。” 九皇子没骨头地倚到他身上与他面颊相贴,耳鬓厮磨,想了想: “被吃掉很痛的,不如你去吃你的小傍家们吧?他们一定很喜欢被你吃。” 曹岐山凝着他眼角的朱砂小痣:“咱家有了殿下,管他们做什么。” “花言巧语。” 九皇子一推他,坐起身。 曹岐山望住他:“我与他们并无关系。” 九皇子昂起下巴,轻佻地乜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你也没法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呀。” 394. “殿下……”曹岐山声线森冷。 “啊!痛了痛了!你轻点儿!” 九皇子掸开他隔着衣服威胁小小九的手,胳膊往后一撑,上半身仰靠到卧榻另一头,长腿一跨,踩住大阉人的腿根威胁: “曹岐山,你气什么?你瞒我这么多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曹岐山微微起身,冰冷的兽瞳锁住他:“殿下要治咱家欺瞒之罪?” 九皇子足尖悠然地拨了拨他凌乱半敞的白袍蟒服:“罚你有什么用,你都不会痛。” 曹岐山张开五指握上他细窄的脚踝:“咱家说过任凭殿下打罚。” 陆离着白布袜的脚丫子嚣张地踏上大阉人厚实的胸膛: “那你听着,本皇子罚你不准不给我喝酒,不准打我的奴才,不准不让我出宫玩儿。” 曹岐山一拽他的小腿,骤然拖得他躺倒在榻上:“不可。” “你凭什么管我。”陆离半身“哐”地砸到床板上,气得蹬他一脚。 “因为咱家是殿下的假相公。” 曹岐山挨了臭崽撅的蹄子也纹丝不动,反而悍然倾身扑过去压住他。 “我看是因为你拿血续了我的命,所以让我欠了你了,叫我感动得哭天抢地非得事事听你的作回报不成。” 陆离抬起手扯住大阉人的衣襟,凑到他耳畔,吐一口气:“可我根本不想活——” “殿下不准再说寻死的话。”曹岐山训斥一声,拉着小崽子的脚踝往肩头高高一架。 “痛!” 九皇子仰面朝天,突然被不正经的坏阉人强行掰开腿,整条腿连带着腰差点儿扭了。 曹岐山挤进他被迫分开的双腿之间: “咱家救自个儿的新嫁娘岂非天经地义?谈什么欠不欠?” “听你胡话。”九皇子抚上他的脖颈,纤长的五指在他喉间扣紧,双唇微启贴到他嘴角边: “……谈什么欠不欠?曹岐山,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回来。” 世上还没人有这个命胆大包天到掐他的脖子。 曹岐山在心里骂了句蹬鼻子上脸的臭崽,却依然任凭他那只鸡爪无甚力道地掐在喉间: “殿下所言极是,咱家把自己赔给殿下还不成?” 395. 九皇子与他无声对视几个来回,忽而勾起脑袋啄一口大阉人的薄唇。 凉凉的,好吃。 殿xia喜欢被咱家这样用吗 他又舔了舔曹岐山,沾了血般鲜红的舌尖意犹未尽地扫过嘴角,斜睨他:“曹岐山,我还要罚你也不许擅自离开皇宫,除非带我一块儿出去玩。” “不可,咱家出去是为行公事,若遇意外,无法确保殿下周全,因而不便携殿下同行。” 曹岐山忍无可忍,扯开他软绵绵搭在自己咽喉处的爪子: “往后咱家出宫之前必知会一声殿下,如何?” “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老阉货嘴上甜言蜜语,实际上呢,什么都不允诺我。” 九皇子与他说了两句话,感觉这么扭着腰、劈着腿倒是格外放松肋骨,便愉悦地晃了晃悬在大阉人肩上的一截小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苦肉计扮可怜,利用我的同情心。” “殿下高见,咱家不仅要利用殿下的心,还要把殿下里里外外都用得干干净净。” 曹岐山不跟他打机锋,探进他松开的衣袍之间,五指合拢。 “唔!” 九皇子惊呼,腰间一颤:“啊——慢、慢点——曹岐山!” 396. 曹岐山揽起他的腰肢。 “嗯——摸摸那里……” 陆离舒服得眯起眼,一边指挥大阉人,一边挺胯抵蹭他半敞衣襟间裸路出的流畅腹肌,把小九更深地送进对方粗糙的手掌里。 曹岐山凑到他脸侧,舌尖扫过他的耳垂:“殿下被用得很高兴呢。” “唔——” 九皇子单手搂住大阉人的脊背,另一只手也摸下去安抚哭个不停的小九。 不行,还是大阉人的手掌弄得畅快。 糙糙的,磨人的……时冷时热,怪刺激的。 曹岐山冷眼观察他沉醉的动情模样:“殿下喜欢被咱家这样用吗?” “快……弄一下上面——” 九皇子不满催促,夹了夹腿,可人高马大的曹岐山卡在他腿间又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曹岐山只捏了一下便停了手,故意问:“殿下不喜欢?” 九皇子恨恨地捶一拳他宽阔的背脊:“曹岐山,你有本事今天弄死我,弄不死我你就不是男人!” 曹岐山咧开薄唇,狰狞一笑: “诺。” “啊!” 九皇子应声惊叫,抓住一侧垂落的床帐: “老阉货你为什么这么会弄,你明明都没有……嗯!” 曹岐山大掌包裹住整个小九搓揉,咬一口舒服得胡言乱语的小崽子:“咱家有过。” 九皇子出言挑衅:“哦——有我的大吗?” 曹岐山冷笑一声,指尖一点。 “疼!” 九皇子惨叫,五指攥紧手中床帐奋力一扯。 “哗——” 天黑了。 397. 九皇子在蒙了他一头一脸的床帐里扑腾:“曹岐山!” 曹岐山不帮他,反倒压住床帐一角不让他挣出来,手上加快动作。 陆离闷声叫唤:“轻点儿……我那里不是木头雕的!” 曹岐山不紧不慢地调侃:“殿下这话长得漂亮,咱家看是玉雕的。” 陆离被大阉人料理得呼吸急促,可是床帐闷在头上又令他更加喘不上气。 他魂不附体地抓狂乱吼:“漂亮个鬼!要是玉雕的,我就拿它砸死你个老阉货!” 走开!你不是我相公了! 曹岐山一掐小九顶端,教训道:“殿下又调皮。” 陆离眼角蹦出泪花:“曹岐山,要、要出了——唔……!” 话落,他身子一抖。 曹岐山随手扯过被褥抹干净小崽子的腿间和小腹。 九皇子浑身酸软,吃力地扒拉脑袋上的床帐抱怨:“曹岐山,都怪你,床都玩坏了。” 曹岐山制住他:“殿下,别动。” 九皇子歪歪头,依言放下手,鼻音浓重:“……做什么?” 曹岐山扶他起身,将他摆成对面而坐的姿势,又理了理他顶在头上的床帐,郑重地低声唤道: “咱家的新嫁娘。” 九皇子眼前一片漆黑:“曹岐山……” 曹岐山一点一点扯下罩住他的床帐。 九皇子眼眸低垂,泪痣艳丽,红唇微张低喘。 显是余情未尽的模样。 曹岐山挑起他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 九皇子扭了扭,作娇羞状地抬眼瞅他: “假相公。” 曹岐山握住他的手。 九皇子欲说还休:“相公……盖头掀完了,交杯酒呢?” 曹岐山丢开他的臭爪:“没有。” 九皇子撅蹄子踹他: “走开!你不是我相公了!” 398. 曹岐山捞他回来:“殿下这些天喝了多少坛酒?皇宫里的酒快被殿下一个人偷完了。” “你也太夸张了!我只不过喝了一点……点……”陆离两条长腿顺势一叉盘住大阉人的狼腰,在心里数了数,咽了一口唾沫。 “殿下不能再喝了。”曹岐山倾身挨上他窄削的肩头。 陆离怀里强行塞进这么个大块头,有点懵,歪头傻看大阉人的鬓发侧脸。 曹岐山拱进小崽子脖颈间:“殿下不准出去,不准乱跑。” 既然大阉人莫名转性做小鸟依人,他作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说不? 于是九皇子敞开胳膊努力搂住这高壮得不像话的兀人后背,拍拍跟他撒娇的大阉人:“曹岐山,你真黏糊。” 曹岐山上半身歪进他怀里:“殿下答应咱家好好活下去。” 太重了! 陆离在心里嚎啕,但真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他咬牙悄悄往后挪一挪抵上床栏,勉强稳住身形,继续扛着突然做低伏小的大阉人: “笨蛋曹岐山,你何必选我这将死之人白费心血?既然你为我流了这么多血,又为何不早早让我知道?” 曹岐山数十年遭人明枪暗箭地指摘阴险狡诈玩弄权术,倒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笨蛋。 这感觉真新鲜。 “殿下这不就亲眼瞧见了?”他垂下的长臂搂上小崽子的细腰窄臀:“再者,咱家怎么舍得让我的小娘子有分毫不适?” “你这老阉货又占我便宜,我还没答应你呢,罗堂也是你的小傍家?我都看到了,他被你弄得那么惨,走路都走不好了还吐血。”九皇子昂昂脑袋: “我才不跟你过日子,万一被家暴我找谁说理去。” 曹岐山捕捉到一个听不懂的怪词:“家暴?” 陆离瞪他,握起拳头一挥:“家庭暴力,暴力懂不懂?你打人可疼了!” 曹岐山泄愤地捏一把小崽子的屁股蛋:“殿下答应了,咱家以后就不打你。” 陆离一推他:“你威胁我!” 曹岐山问:“殿下待如何?” 又来!陆离郁闷地顶他一下:“有你这样追求人的?” 曹岐山将头埋回他怀里闷笑。 老阉货你zuo什么?! 399. 陆离低下头,这么一看,大阉人好像很乖的样子。 他鬼迷心窍地抬起手梳了梳曹岐山束得齐整的墨发:“曹岐山。” 曹岐山应声:“嗯。” “你有一根白发。”陆离细心拨出那根白色的发丝: “就是因为你成日忙政事,才会这么早就生了白发,我都已经半死不活了,你还忍心要我参政,是想催我早死早超生吗?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曹岐山点破:“殿下不过是贪玩偷懒。” 九皇子丝毫不以为耻,得意地揪了揪他那根白发,又拢了回去: “娘说拽掉一根白头发,会长出十根白头发,曹岐山,你可不要为了臭美偷偷拽头发。” 曹岐山也不知这臭崽子一天到晚哪儿来那么多歪理邪说,启唇在九皇子大敞衣袍间支棱出来的碍眼锁骨上留下几道深刻的牙印: “只要殿下听话,往后咱家得了空带殿下出去玩一玩便是。” 400. “嘶——” 陆离痛呼,虽然疼还是很高兴:“真的?你要带我出去玩儿?不许说话不算数。” “等得了空。” 曹岐山以唇舌安抚了他的痛处,又一点一点往他衣襟里舔下去。 陆离垂头耷脑,无趣地看大阉人舔来舔去、吸来吸去,在自己脖颈胸口落下一溜串儿的小红印。 他失落地推推曹岐山:“你诳我,父皇有事没事就叫你去说话,前朝后宫都扔给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空?恐怕我等到死都等不到你带我出宫。” “殿下不准再说死。”曹岐山干脆扯下他松散的衣袍,路出一小片瘦可见骨的前胸。 陆离仰起头抱怨:“这不准,那不准,你管得真宽,父皇也没你管得宽,宫里宫外什么事都叫你去管。” 曹岐山鼻尖蹭过他的胸口:“他是不便出面。” 陆离被他呵出的气痒得让了让:“我看他是又想管又不想得罪人,于是推你出去。” “殿下倒是看得通透。”曹岐山拿结了茧的指腹蹭过他淡红乳珠,两指并拢一提。 “嗯!” 陆离猝不及防低叫一声:“老阉货你做什么?!” “什么感觉?”曹岐山掀起眼皮,灰眸专注地盯上他。 “我弄你一下你就知道了!”陆离忍痛胡乱抓一把他胸口。 曹岐山任他揉搓,漠然道:“不知道,痛吗?” “我忘了,你是块木头。” 陆离心疼地揉揉自己瞬间肿起的小红点,信口诓道:“那我告诉你,痛死了!别再弄了!” 说罢他赶忙提上衣服,唯恐没轻没重的大阉人再这么玩下去迟早把他的小点点揪掉。 “痛?”曹岐山心生怀疑,看着小崽子连脖子都严严实实裹上了,不想迫得太紧把人吓跑,于是退开一些道: “往后咱家不在的时候,殿下若有不适可让那暗卫延缓一二,他虽然做事莽撞一些,但对殿下足够忠心,是个可用之才。” “我知道。” 陆离缩回盘在他腰间的腿。 曹岐山顺便叮嘱他:“殿下切记,回去叫他把那张人皮藏好了,别让人搜出来路了马脚。” “人皮?!” 九皇子骇然变色,压低声音:“那小太监的?你确定是被乐子拿走了?” 休个婚假、度个mi月 曹岐山整整衣袍:“他既然费力气取了就不会轻易毁掉,大概想留作纪念罢。” “纪念?脏了吧唧的,他没事藏那玩意儿做什么?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陆离小声嘀咕,眼珠一转: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曹岐山,你说他会不会直接把那小松子的皮——” 曹岐山接话:“殿下的意思是他把人皮炼了戴在脸上易容。” 401. 陆离背后凉风阵阵:“会吗?” 他是不是摸过乐子的脸? 不对,那是小松子还在的时候……大概,也许。 曹岐山束起被小崽子扯开的腰带,不甚在意:“殿下回去一问便知。” 九皇子蹬他一脚:“曹岐山,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 “咱家如何得知他怎么处理人皮。”曹岐山捉了他的小腿,吩咐:“明日来监理司。” 陆离一脚踩进他腿间,上身前倾勾勾他的下巴:“假相公这么想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曹岐山眸光冷冽,亲他嘴角一口:“学政事。” “!” 他刚刚就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离故作嫌弃地拿手背擦擦嘴巴:“我看你是真要逼我早点死了才罢休。” 曹岐山舔湿他的鼻尖:“殿下又说气话。” 九皇子顾不得擦鼻子,装模作样捂着脑袋哀嚎: “不行不行,明天不行,我这几天喝得太多,头疼,头好疼。” 曹岐山抓他过来搂进怀里,按揉他头上的穴位:“自结课后,殿下已经休息很久了。” 陆离亲热地双臂主动环上他的脖颈:“曹岐山,咱们掀了盖头就算礼成了,难道你不想休个婚假、度个蜜月什么的吗?” “婚假?蜜月?”曹岐山听不懂。 “娘说,成婚后,新人可以休假一个月什么也不干,两个人结伴而行四处游山玩水增进感情。” 陆离窝在他臂弯里,撺掇大阉人: “曹岐山,你不想吗?我们明天就出宫去玩怎么样。” “想,咱家可在监理司日日教殿下学政事增进感情,一举两得。” 曹岐山说一不二,不理会臭崽幽怨的眼神,令外面的杏仁儿通传沐浴,以及换一张新床。 402. 是夜,华安宫。 九皇子一想到明天不能再开怀畅饮醉生梦死就心情郁闷,但正事不能忘。 他把乐子叫进来,合上屋门。 乐子问:“主子,有何,吩咐。” 九皇子拉着乐子的手让他先坐下。 乐子不太情愿,却不能抗拒他的小主子的要求,只得别扭地与小主子同桌而坐,弯腰弓背,低垂着脑袋。 九皇子不管他怎么坐了,直说:“今天曹岐山带我去看了敬云轩那口废井。” 乐子当即抬起头,小心地望向他的小主子。 九皇子按住他放在膝上的手:“曹岐山答应我他会处理干净,后续事宜你不必担心。” 乐子手上的皮手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主子……” 九皇子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做这事儿?” 乐子浑身发抖:“他,不尊敬您,该死,死!” 九皇子叹息,两手搭上他的臂膀:“我不喜欢你这么做。” 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主子,不要,奴。”乐子眼底一片仓皇。 “我要你,我要你好好的。” 九皇子欺近他,与他低垂的目光对上:“我不希望你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自己赔进去,他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 乐子十指攥紧。 403. 九皇子直起身,望着他说:“曹岐山知道东西在你那。” 乐子视线躲闪。 九皇子忍不住问:“你没把那玩意儿戴在脸上吧?” 乐子闻言摇摇头。 九皇子松一口气:“这回他不跟你发作,不代表他下次不会,你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以身试险。” 乐子沉默。 “把东西藏好,要不然干脆毁了省得夜长梦多。” 九皇子低低地说:“我只有你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你明白吗?” 乐子缓缓点了点头:“奴,听话。” “乖。”九皇子以指尖蹭了蹭他僵冷的脸。 404. 柳叶等人早已养好了身子,适应一段时间后便迫不及待恢复了工作。 郝痛眼看九皇子和乐子越发亲密无间,心头苦涩。 那新来的太监事事都比自己能干,会干的活儿又比自己多。 他暗恨自己没用,唯有更尽力地服侍主子表忠心,冀望主子的眼神偶尔也能落在自己身上。 405. 第二日,监理司。 魏子阳从华安宫的床上挖来不情不愿的九皇子,请进监理司后堂。 东间,曹岐山叫人加了一张椅子,放在他办公的大桌案一角。 九皇子昏昏欲睡地往椅子上一歪,没精打采地看着太监在他面前放了一摞文书,抬头望望正襟危坐的大阉人: “曹岐山,你应该让人搬一张床来,我看不完一本就会睡过去的,椅子睡得屁股痛,床比椅子睡着舒服。” 曹岐山已经处理了一早上政务,对小崽子的蓄意挑衅置若罔闻:“殿下读完后将这些文书分类归置了。” 九皇子嫌弃地瞪着案上一大摞的小册子:“怎么分?” 曹岐山头也不抬:“殿下自己看着分。” 九皇子皱着脸皮请教:“分错了呢?” 曹岐山在折子上划了一道:“政事有何错对之分。” “你说的。” 九皇子破釜沉舟地屁股一抬、一拉椅子,重新调整出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一本注定乏味的文书,然后…… 他就停不下来了。 406. 原来曹岐山一天到晚看的都是这么好玩的东西? 东家长李家短,赵家的小孩去偷伞。 九皇子津津有味地翻看完一本文书,放到一边,打开另一本: “曹岐山,我想嗑瓜子,你能叫人送点儿进来吗?” 曹岐山驳回:“不能。” 九皇子咂咂嘴,若无其事地建议:“花生米配酒也不错。” 嗨呀,这本是说张家做衙役的借邻居钱不还闹上官府的。 曹岐山隐忍怒火,“啪”地扔开一本折子。 407. 陆离读完,笑出声:“曹岐山,这种欠一两贯钱的鸡毛蒜皮还要写一份文书汇报给你评判不成?” 曹岐山淡淡道:“这类折子不由咱家过眼。” 九皇子替他遗憾:“哦,你都看不到这么热闹、这么有意思的事儿啊?” 嘘嘘 曹岐山耐下性子解释给他听: “殿下所阅乃民间民情,多是一些琐碎事宜,通常由下边儿的文职整理归类,抄写成一份总纳,再交由咱家审阅。” 九皇子笑不出来了,甚至有点受伤。 这臭阉人是看不起他吗? “我倒要瞧瞧你看的又是什么天大的国家要事。” 陆离说干就干,绕到大阉人身后,瞅瞅那折子上的蝇头小字。 密密麻麻……什么官,什么东西,跟账簿似的。 无趣。 无聊。 408. 九皇子背着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曹岐山批改落注,俯下上身越贴越近,直到歪过头对上曹岐山冷峻的脸。 “殿下。” 曹岐山一看他眼角那颗小红痣就心烦,两指顶开他的脑门。 陆离干站了一会儿,终于拖拖沓沓踱回自己的座。 曹岐山目送九皇子默默无声坐回去读他傻乎乎的故事书。 409. 九皇子翻了翻文书,挪了挪屁股,看看曹岐山,看看自己面前堆砌的折子。 410. 九皇子抱起折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曹岐山余光一直盯着这不安分的崽子动个不停,此刻叫住他: “殿下去哪儿。” 殿下自己朝他走过去了,拱到他伏案的两条手臂之间,大大咧咧侧身坐到他大腿上。 曹岐山一动不动,望向怀里的臭崽:“这是做什么?” “椅子硌屁股,你的腿坐着好歹比椅子舒服。” 九皇子翻开折子,八风不动地继续看了起来。 曹岐山叱责:“殿下。” “嘘——别打扰我,忙着呢。”陆离撅噘嘴吹手指,视线粘在他的故事会上一刻也转不开。 曹岐山灰眸沉沉地睨着他。 九皇子毫无所觉,边看他的折子边歪靠上大阉人的胸膛,越坐越不像话。 曹岐山放下笔,命令他:“回去看。” 陆离充耳不闻,单手环上大阉人精壮的腰身,嘴里安抚:“嘘——嘘——” 曹岐山被他小胳膊小爪子搂着后背摸个不停:“殿下要传官房?” “曹岐山,不要闹,别吵我办事儿,认真点。” 九皇子抱着别人的腰,拿别人当躺椅用,还嫌弃别人闹腾。 曹岐山指骨捏得作响,想起早先应诺过不再打他,强忍着吩咐守在门外的杏仁儿:“取张软垫给九皇子。” “是,九千岁。” 杏仁儿应诺。 411. 不一会儿,杏仁儿带了软垫进来放在九皇子的椅子上,眼珠子不敢到处乱看,低低垂着头退出去。 412. “回去。”曹岐山要把臭崽从腿上赶开。 九皇子五指死死扣住大阉人的衣服不松,恶人先告状: “曹岐山,我都听你的话好好学政事了你怎么要求这么多?” “殿下说谁要求多?“ 曹岐山大掌捧起臭崽小半张脸,低头吮得他招人恨的小嘴巴啧啧有声。 九皇子仰着细脖子被他堵上嘴,恼火地闷哼抗议:“嗯!唔!” 这椅子怎么还咬人的! 曹岐山泄了心头的火气,不再管这只瘦得轻如鸿毛的小崽子在他怀里如何闹腾,兀自处理他手底下的公务。 职场sao扰 413. 九皇子愤懑地搓搓又肿起来的嘴巴,不敢再招惹大阉人,只好静下心看他的故事会折子,累了就侧过脸观赏曹岐山批注文书。 看不懂。 九皇子好了伤疤忘了痛,百无聊赖地抬手搔曹岐山光滑的下巴玩儿。 曹岐山执笔的手一顿,肃然睨他一眼。 九皇子立刻缩回爪低下头捧起折子,作一心只读圣贤书状。 曹岐山扔了笔,按住撩闲的臭崽抵在案边好一顿揉捏。 “唔!曹岐山!” 陆离被他揉得哼唧叫唤,两手抵着他的脸不让他再咬到自己惨遭重创的嘴巴。 曹岐山教训了一顿后撒开他,执笔端坐。 九皇子看着他无事发生的凛然模样,十分不满了,这是娘说的……叫什么,职场骚扰! 不行,他可是堂堂皇子,怎么能让一个太监欺了皇家威严? 必须得骚扰回去! 于是二人互相骚扰折磨半天。 414. 陆离读着他的入门折子跟大阉人你来我往地闹。 玩得倦了,他揉揉眼睛问:“曹岐山,我可以眯一下下吗,你等会儿叫醒我。” 曹岐山深吸一口气,看这小崽子眼皮打架:“殿下歇着吧。” 话音刚落,九皇子头一歪就睡过去了,还嚣张地打起了小呼噜。 曹岐山被他吵得烦不胜烦,二指捏住他鼻子。 “……嗯?” 九皇子迷迷糊糊哼声。 曹岐山松开手。 九皇子又安心地打起了他的盹儿。 415. 临近中午。 曹岐山按部就班地处理完了他的折子。 九皇子睡到自然醒,还以为自己在华安宫呢,余光瞥见案上纹丝未动的一摞文书,打了个激灵,赶忙取来上面一本翻开继续啃起来。 曹岐山动了动腿顶顶小崽子的屁股,提醒他:“殿下,该用午膳了。” 九皇子赌气他不叫醒自己: “吃吃吃就知道吃,看完再吃!” 曹岐山从善如流,叫杏仁儿传膳进东间。 416. 东间?用膳? 九千岁可是素来不喜居住办公的地方有一丝一毫的异味啊? 杏仁儿咽下满肚子不可置信,奉令让太监们另搬了桌子在东间摆膳。 417. 曹岐山自己用完了膳,叫小太监盛来一碗饭,亲自拿小勺挑一口米饭送到专心读折子的九皇子面前: “殿下,张嘴。” 九千岁侍膳是皇帝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如今却让没心没肝的九皇子占了便宜。 陆离倒是毫不怯场,老神在在地依言张开嘴等饭来。 曹岐山喂进勤于政务的小崽子嘴里,趁机嘬一口他鼓鼓囊囊透红的腮帮子。 九皇子捧着折子,被他亲得整个人一晃,但这半点也没打乱他不慌不忙咀嚼进食的步骤。 娘说,吃一口饭要嚼满三十下。 曹岐山耐心地等九皇子将米饭咽下去,掀起眼皮望一眼桌上的一道锦绣虾球。 在旁侍膳的太监极有眼色地用托盘将这菜送到九千岁手边。 曹岐山从中舀一颗虾球喂进九皇子嘴里。 陆离一边捧着故事书爱不释手,一边被大阉人投喂咕啾咕啾用膳。 曹岐山喂他一口,亲他一口。 双方各有所得,别有一番乐趣。 你瞧瞧我过得多开心 418. 小太监奉上一杯茶让九皇子漱完了口。 曹岐山从托盘上取来一张丝帕,细细擦拭小崽子的嘴角唇瓣:“殿下废寝忘食得可有什么收获?” 陆离抢来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干净嘴,扔回托盘里:“一条人命真不值钱。” 曹岐山挥退一众太监,帮九皇子揉着肚子消食:“哦?” “这老农向在衙门当差的邻居讨要拖了大半年的欠款,反被关进牢里不闻不问熬了一个多月,活活冻死了,最后邻居赔了十两银子,那家人就这么息事宁人不再上告了。” 九皇子翻出一本折子指给他看,忽然问:“咱们刚刚吃的这顿饭多少钱?” 曹岐山算了算:“约莫五十两。” 陆离又问:“父皇一顿饭呢?” 曹岐山告诉他:“动辄数百两。” 419. “命比草贱。”九皇子懒懒地抻长了腿:“我总算明白何谓草民贱民了。” 曹岐山垂下灰眸看困倦的小崽子:“殿下同情他?” 九皇子叹息,上半身倚在他怀里摇摇头: “我自顾不暇,哪来的闲工夫同情他?怪就怪他运气太差没能生在皇家,你瞧瞧我过得多开心,不愁吃不愁穿,更不会平白冻死,要是没有这些倒霉的十两命,我怎能顿顿五十两?” “殿下又在说笑。” 曹岐山冰冷的眼底分明满意。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我即便同情他,也不愿与他易地而处,所以同情有什么用呢,虚情假意罢了。” 九皇子手握折子半遮脸,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有一点我搞不明白,讨要欠款算不得什么罪名吧?那衙役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随便关人进牢子里?” 曹岐山接过他手上的折子翻阅一二: “殿下有两处说错了。” 陆离不懂就问:“哪两个地方?” 曹岐山点了点文书上的字:“这伯阳老农被关的地方不是牢房,而是班房,其二,这借钱不还的不是衙役,而是白员。” 陆离一头雾水:“ 班房?白员?” “班房可用来暂时收押案情相关人员等候传审,不限于拘禁嫌犯。”曹岐山将文书递给他看: “至于白员,不在任命的衙役名录之内,是一群帮衙役干活的闲民。” “一个小小的衙役活有多少?多到要请人帮忙才行?”九皇子眼皮半耷,拿折子扇了扇风找精神。 曹岐山说:“总有些偷奸耍滑的乡野刁民抗税不缴,若要在这些无赖身上薅一层油水,非得动用法外之法。” 九皇子恍然:“法外之法?那班房就是法外之牢?名目上说是暂时收押,但没人管‘暂时’具体是多久,把他关到不得不交的时候就是了。” 曹岐山挑弄他蜷曲的发梢:“殿下聪慧。” 这小卷发跟小崽子一样,用力一按便闲不住地弹起来。 九皇子细细思来:“嗯……如果班房押着人就是不放出来,即便他再不肯拿钱,他的家人也不得不乖乖交钱赎人,这么说来官府和土匪干的勾当竟然相差无几。” 曹岐山搓了搓他软嫩的耳垂教训: “殿下所言差异,朝廷征收赋税一则以天下之力供养皇室,二则反哺民生,军队、俸禄、救灾、建设等无一不需其支出,与流寇土匪的杀人买卖相去甚远。” 殿xia胡闹 420. “哦——” 陆离仔细地再读一遍这文书,发现果真如此,他歪过头问大阉人: “那到底是谁给这白员权力随便拿人的?他自己就敢这么做?胆子忒大了。” 曹岐山梳拢他的乱发一缕缕别于耳后,收回手:“传人抓人须凭地方官批下来的差票。” 九皇子没听过这个词: “差票?” 曹岐山单臂搭上扶手,身子仍是挺直地坐着: “这差票同卖官鬻爵一般,托关系贿赂大员便能办下来,从填写差票的书吏到点朱确认被传人的地方官,均可分到这笔油水,所谓‘堂上一点朱,民间千点血’。” 九皇子咂舌: “万一上面哪天彻查下去,这些当官的岂不是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收的这笔钱也叫顶首银。”曹岐山倾身在他耳畔低语: “再者,伯阳府的官老爷姓周。” 陆离搔搔被大阉人吹得痒兮兮的耳朵: “周?此周乃彼周?” 曹岐山灰眸半掩,衬得常年冷肃的面色似乎温和了几分,薄唇轻吻他的小泪痣: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如此。” 421. 九皇子弯起笑眼与他对视:“胆大包天,父皇莫非被他们蒙在鼓里不成?” “即便是皇帝,也有不得已而为之,不得已而不为。”曹岐山指尖敲了敲手底下的木椅扶手: “这些人的存在有弊也有益,不可一棍子打死,否则拔出萝卜带出泥,从下往上不知得从官场里牵连出多少人。只要他们没越了那道线,没有闹得民怨沸腾,大伙儿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多出来的银两不仅能进自己的腰包,亦可充实国库,何乐而不为?” “这头其乐融融,那头叫苦连天。” 九皇子随手撇开折子,环上大阉人的脖颈:“这什么萝卜什么泥里头有没有你的一份?” 曹岐山没有回答,只是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殿下当谨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九皇子不想听大道理了,两条胳膊挂着他,脑袋往后一仰路出修长的脖颈:“曹岐山,我困了。” 曹岐山灰眸中一点深色瞳孔骤缩,俯身而上舔咬他滚动突出的喉结,尚未尽兴却被杏仁儿的一声通传打断: “九千岁,龙卫魏子阳请见。” 九皇子衣襟松散,伏进他怀里大笑不止。 曹岐山沉下脸整了整小崽子的衣服,准了魏子阳进来。 422. 魏子阳手里一打文书,循着九皇子放肆不羁的笑声走进东间,悄悄冲坐在督公腿上笑得前仰后合的九皇子挤眉弄眼。 九皇子扯了大阉人的外袍似是含羞带怯地半遮上脸,卷曲浓密的眼睫缓缓地一搭再一扬,大方回他一个装模作样的媚眼。 魏子阳捧着折子山的手掌一颤。 曹岐山正襟危坐,将二人动作尽收眼底,冷峻的目光乍然袭向魏子阳。 魏子阳迅疾低头哈腰,老老实实把折子放在案上,行礼告退。 九皇子懒笑着晃了晃腿,竖起一根手指责怪老阉货:“你看你,吓着他了。” 曹岐山捉住他的爪子,叱他:“殿下胡闹。” 九皇子不以为意,腻腻歪歪地拿侧脸蹭了蹭他硬挺的胸膛。 423. 魏子阳退到外间。 恭敬地合上房门的一刻,他忧虑地皱起眉头,唇线冷硬。 我要曹公公抱我 424. 陆离用手比划比划新搬来的文书。 比上午的垒得还高。 他长叹一口气,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大阉人怀里: “故事好玩归好玩,可是看得多了眼睛疼,脑袋也疼。” 曹岐山冷眼睨着他没个正型的软骨头样: “殿下既然累了,便去西间午休,下午再接着读。” 九皇子配合地表演从他腿上往下出溜:“我想躺床上看……” 曹岐山单手提着他的后脖领子把人拎回来: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规矩?你还在书房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饭呢,又是喂又是亲的。” 不等曹岐山训斥他,九皇子两条长腿一抬,搭上椅子扶手: “我困了,困得不行,我要曹公公抱我去西间。” 曹岐山神色稍缓,揶揄道:“殿下不嫌丢人了。” 九皇子揽上他的肩,理直气壮地说:“曹公公都不嫌丢人了——我怕什么?” 话一落,曹岐山便捞起他的腿弯,将这小臭崽打横抱了起来。 九皇子扭扭腰,愉悦地哼哼:“曹岐山,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贤惠、越来越肉麻,我也越来越相信你之前没跟人啵啵过了。” 东间房门无风自开。 曹岐山皮笑肉不笑:“殿下不喜欢这样,咱家也可以换一种调调。” 九皇子立刻讨好道:“不不不,不用换,这样挺好的,假相公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425. 杏仁儿听见动静,赶忙示意一众太监低头回避,别勾着脖子看见不该看的找死。 这边杏仁儿刚交代完,那边曹岐山踏着暗纹皮靴大步迈过门槛。 太监们眼角余光只瞧见九千岁的衣袍下摆、皂靴,以及九皇子悬在半空荡来荡去的双脚。 众人连忙将头垂得更低。 426. 西间。 曹岐山将怀里的九皇子安置到榻上,卸下两边床帘,转身便要离去。 “曹岐山,你去哪儿?” 陆离半个身子探出床榻外,拽住大阉人不让他走:“陪我睡觉呀——” “殿下,别闹。” 曹岐山牵起他勾住自己的衣袍的小爪子:“咱家有要事。” 陆离与他十指纠缠,很是不满:“下午呢?你下午有没有空陪我看折子?” 曹岐山反手握住他脆弱的手腕摩挲:“不成,咱家下午得去奉和殿。” 陆离被他指腹老茧搔得痒酥酥,五指蜷曲扣住他的袖口,扫兴至极: “又是父皇,那他什么时候能放你回来?” 曹岐山极少听见有人跟他说“回来”这个词。 真是新鲜。 他眉梢一挑,承诺:“晚膳定陪着殿下。” 九皇子不听他哄: “我不管什么父皇什么要事,天大地大都没陪我睡觉重要!过来!” 言罢,整个人扒到老阉货身上装得呼呼大睡,说什么也不让开。 427. 曹岐山哄臭崽子哄得耐心告罄,扬手点了他的睡穴便起身出门,交代候在外面的魏子阳: “半个时辰后叫殿下起来去东间。” 魏子阳应:“诺。” 428. 半个多时辰后。 魏子阳思前想后,试探地敲了敲西间的门:“九皇子?” 无人应声。 他左看右看,犹犹豫豫推开/房门。 屋内光线朦胧,静悄悄的。 “九皇子?” 他极力压低脚步声,行至塌边,掀开床帘的一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胡乱抓住他的手指: “嗯……曹岐山……” 殿xia想温习一遍什么叫打了 魏子阳神色晦暗莫测,沉声唤道:“九皇子,起来了。” 陆离干脆摸出两只手,扯这吵人清梦的家伙摔进重重垂落的床帐里,白得透出丝丝青肋的手臂缠绕而上: “头疼……别吵……” 也怪魏子阳自己心不在焉,真被这梦游的小皇子拖得踉跄一步: “殿下!” 幸而他反应极快,单手撑上床栏不至于一头栽进去压坏了九皇子。 陆离浑浑噩噩地搂住魏子阳就不松手,鼻音浓重,声线黏腻: “曹岐山……再让我睡一会儿。” 429. 魏子阳终究忍不住低头望去。 九皇子似乎是睡得热了,唇色通红,仅着的一件里衣领口大开,原本苍白的单薄胸膛亦染上浅浅艳色。 随着九皇子半睡半醒间的动作,二人衣袍时而轻轻拂过,时而紧紧相贴。 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人耳根痒痒,心头空空。 魏子阳心脏砰砰跳动,飞快撤开愈发灼热的视线,一时间不敢轻易动弹,生怕真吵醒了九皇子,此时此景与他四目相对,自己更不知作何反应。 亦或是……遮挡某些反应。 430. 魏子阳耐心等待九皇子呼吸重新恢复绵长,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开九皇子的细胳膊,一点点退出九皇子的臂弯。 他蹑手蹑脚退到房门外,咳嗽几下醒嗓,忽而高声叫道: “九皇子!” “九皇子!起床了!” “起床了!九皇子!起床了!” 九皇子昏头昏脑瘫在床帐里,被这声平地惊雷炸得双目瞪开,猛然惊醒,腾地坐起来。 门外不依不饶: “九皇子!起床了!九皇子!” 谁啊!好端端大喊大叫什么? 九皇子抚着吓得差点飞出去的心脏喘气,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是在监理司。 他烦躁地打断房外的叫喊:“知道了!” “哦。” 外面传来干巴巴的一个字,总算不叫了。 九皇子神情恍惚地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骂骂咧咧—— 什么毛病啊这个人?! 431. 九皇子气呼呼地推开门,路过魏子阳的时候恶狠狠刮他一眼,“咚咚咚”走向东间。 秉公办事的魏子阳很是冤枉,委屈地摸摸鼻子。 432. 晚膳前。 曹岐山如约从奉和殿回到监理司。 九皇子捧着折子,半死不活地横躺在桌案后的木椅上,两条腿没样儿地挂在扶手上。 曹岐山走到他身边检视成果: “见微知着是谓微明,殿下读了一天折子有何见解?” “见解嘛……” 陆离脱口而出:“这些小故事挺有意思的。” 曹岐山拍他晃来晃去的小腿一巴掌:“没了?” 九皇子抬腿蹬他一脚:“才夸你贤惠,你就打我。” “咱家这力道算不得打。” 曹岐山垂眸一望,深色衣摆上一道灰扑扑的蹄印格外扎眼: “……” 陆离本以为曹岐山能轻松避开这一脚,谁知这大阉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动没动竟真让他结结实实踢上了,顿时心虚不已。 曹岐山目光变冷:“看来殿下想温习一遍什么叫‘打’了。” 原来殿xia当咱家是坐垫 433. “不想不想,我错了我错了!” 九皇子跟姓曹的老阉货纠缠这么些年,认错认得最是熟练。 整个大丘皇宫,这认错的速度他若是第二,就没人敢出来争第一。 当然,哪里有人会跟一个没出息的皇子争这种无聊的东西。 九皇子自觉蜷回腿,做低伏小地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招招手请目前看不出生没生气的大阉人过来坐:“累了吧?坐会儿坐会儿。” 曹岐山也不跟他客气,掀袍坐下,扫一眼案上归置得还算齐整的折子,公事公办地问:“殿下按什么分的折子?” 陆离伸爪抹抹他衣服上的鞋印。 糟糕,抹不干净。 他掩耳盗铃地往大阉人腿上一挤,企图彻底挡住罪证就能当它不存在:“曹岐山,没有你的大腿坐,故事读着都不香了。” 曹岐山灰眸漠然:“原来殿下当咱家是坐垫。” “不敢不敢!我是迫切需要曹公公监督我学习呀。” 九皇子见他似乎尚无发怒迹象,立刻积极地介绍自己的工作成果转移他的注意: “你看,我把折子分了三类,都是按时间从下往上排。” 曹岐山依旧不辨喜怒:“嗯。” 陆离挑起眼角觑着他的脸色,逐个介绍过去:“第一摞折子是没什么意思的屁话,第二摞是天气物价什么的,第三摞是人事,这横着放的是民闹,竖着放的是官闹。” 横着放的显然远少于竖着放的。 曹岐山不予置评。 434. 陆离怕大阉人一得闲就要追究蹄印的罪责,忙不停地提问堵他的嘴: “伯阳府的州县下面总共多少白员?我看民间纠纷常常与这类人脱不开关系,那些被他们滋扰欺凌的百姓就这么忍了?” “仅伯阳府图真一县,官吏在册名额二十人,衙役两百名,实际在衙门帮闲的总共万余人。” 曹岐山听着小崽子欲盖弥彰的连环问,不紧不慢道: “不忍?那便是要与官府讨说法了。大丘律法,聚众闹事者斩立决,领头者凌迟,诛族。” 陆离一托下巴,瞅瞅他:“豺狼虎豹横行乡野,深文峻法难道只管对准羔羊?” 曹岐山冷眼观他惴惴不安又强作镇定的模样,心下好笑: “冗员,凡涉事者按律夷平九族。” 435. “诛九族?那该杀多少人?瓜蔓如此之广,怪不得不得已而不为。” 九皇子夸张地感叹一声,又故作好奇地问:“伯阳离京城很远吗?它怎么敢容许差役超出朝廷定的名额那样多?” 曹岐山不拆穿他的把戏,只配合地解答道:“伯阳府在西南边,从京城骑马去大约半个月。” “哦——不过那千里迢迢的地方,你消息为什么还能这么灵通?” 九皇子随手抽出一本折子翻了翻:“文书上都没有署名,不是下面官吏递上来的?” 曹岐山见他心不在焉得折子拿在手里都拿倒了,也不提醒:“这些是派出去监察民情的耳目收集而来的记录,并非呈给皇上过目的奏折。” 陆离听得新鲜,玩折子的手一顿:“耳目?” “他们隐于市集,平日里做青楼茶馆的生意。”曹岐山淡淡地告诉他:“鱼龙混杂的地方最易搜集各门各类的消息。” 青楼? 蛇鼠一窝 陆离捕捉到一个词,这回他是真的好奇了,却不敢在这危险的档口挑动大阉人的火气。 他合上折子,用它拍拍曹岐山胸口: “说是耳目,到底是你的耳目——还是父皇的?” 曹岐山抽出九皇子抓在手里掩人耳目的折子丢到一旁去: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没有功夫看这等杂事。” 陆离浑不在意自己的趁手玩物被大阉人强取豪夺。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两只胳膊朝天,放下来的时候顺势搂住坐垫曹岐山的脖子:“所以你又‘少不得’替父皇分忧了。” 曹岐山任他东西南北风都无动于衷:“殿下英明。” 陆离自以为人不知地挪挪屁股谨慎地挡严实那脚印: “我说你怎么总是忙得脚不沾地,不陪我玩也不陪我睡觉,敢情天下间的事你都要操心,那监察百官的肃政台是吃干饭的不成?” 曹岐山嘴角闪过一丝锋锐的笑意:“蛇鼠一窝。” 陆离见他笑了,松了口气,心想说了半天话,大阉人该是忘记那一脚了。 436. 晚膳后。 九皇子如愿以偿获得了脚不沾地大忙人九千岁的陪睡,彻夜未归华安宫。 437. 第二日,九皇子再次拒绝大阉人的轿子。 他捂着屁股,在乐子的搀扶下,悄悄摸回侧院,总算是从身到心、彻彻底底地明白衣冠禽兽臭阉人有多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心狠手辣。 438. 张桂差事未了,却四处遍寻不着小松子,一打听才得知他不久前竟然投了井。 说是监理司查到他偷窃皇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倒卖,要缉拿他。 小松子害怕受刑,情急之下便畏罪自杀了。 又因溺亡尸首不堪入目,九千岁命人将其烧尽了挫骨扬灰,以示惩戒。 439. 入冬。 曹岐山出去办差不在宫里有一段时日了。 没了监督,陆离即刻原形毕路,大摇大摆地睡足懒觉,用过午膳,才懒洋洋地从华安宫出发去监理司读故事书。 440. 这日飘雪。 陆离刚过宗德门途经小湖泊时,好巧不巧迎面遇上太子一行人。 太子身后跟了四皇子陆恽、五皇子陆悦,还有一个六皇子陆决,以及一堆近臣、宫人。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陆离谨记曹岐山的话,不与他们多生瓜葛。 主要是怕再被他教训一顿,祸及乐子,得不偿失。 他低下头与撑伞的乐子让到路旁,企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偏偏太子不遂他的愿,几步上前,亲热地揽住他窄瘦的肩:“九皇弟许久不见,似乎长得又高了一些。” 又夸长高?这人怎么老一套的? 不过谁让九皇子就吃这套呢,不管夸多少回他都爱听。 九皇子随即弯起笑眸,春风满面地与几位皇兄依次见礼。 乐子沉默地举着伞,直直地立在后面。 440. 太子出神地端视小皇弟被冷风吹得白里透红的双颊、眼角明艳暧昧的一点朱砂,心痒不已,当下便扯了九皇子拥进自己的大氅之下: “大雪天的,九皇弟这是要去哪儿?本宫送你过去,莫要冻坏了身子。” 完上加dan 不等九皇子回话,六皇子陆决倒是替他说了: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九皇弟每天都去监理司点卯呢,今儿想必也是去那吧?” 太子一丝余光也顾不得分给旁人,虎目紧盯九皇子冻得异常艳红的双唇不放:“哦?” 九皇子半点都不想在大冬天的屋外张开嘴巴说话,省得被寒风灌一肚子。 有人愿意替他出声,他自然求之不得能少说两句,点点头婉拒道: “没多远就到了,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五皇子陆悦听他果然要去监理司,蹙起眉头欲言又止。 陆恽对他摇摇头,他才强压下来。 441. “什么劳烦不劳烦?你瞧瞧你的脸,冻得通红。” 说着,太子抬起手抚上九皇子温凉的侧脸,掌心在他的面颊上细细滑动。 九皇子并不抗拒,挑起眼回望他,嘴角含笑: “多谢皇兄美意,我心领了。” 这傻太子究竟吃了多少斤迷魂药非得跟他去监理司不可? 曹岐山都不准他和亲近太子的四五皇子往来。 如果龙卫看见太子亲自送他到监理司,再报给那老阉货听……他岂不是完上加蛋? 不堪设想,不堪设想。 “九皇弟何故与本宫如此见外?” 太子这头仍在温言细语地哄劝,轻颤的指腹于不经意间蹭过九皇子眼梢的小泪痣,他的心底顿时泛起一圈圈不能为外人道也的喜悦与亢奋。 442. 陆悦在一旁看着太子过分亲昵的动作,心里说不上来的古怪,再也忍不住地出声打断: “太子就让九皇弟自己走吧,咱们别耽搁了父皇的召见。” 太子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们着急见父皇就先行离去,本宫陪着九皇弟去监理司。” 陆离正愁找不出理由甩他,听罢立刻借坡下驴: “既然有父皇召见,皇兄还是别因为我这点小事迟到为好。” 太子转过脸垂眼看他,与皇帝肖似的面容十分柔和:“早去晚去,他总会念叨本宫几句,还不如先陪一陪本宫的九皇弟。” 九皇子硬的不行来软的,忧郁地叹息: “皇兄是不在乎,可父皇如果知道皇兄因我而迟到,说不得要怎么罚我呢。” 太子越看他这脆弱的模样越心生欢喜,听他说什么都觉得格外顺耳,眯起眼睛点点他泛红的鼻尖: “九皇弟莫怕,只要你乖乖的,本宫自有法子保你,不让你受一丁点罚。” 九皇子听完更忧郁了。 443. 恰逢陆离使尽浑身解数没法从太子身边脱身的关头,湖畔小路的另一端传来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见过九千岁。” “叩见九千岁。” “九千岁万福。” 太子一行人逐渐安静下来,往那头望去。 444. 九千岁?曹岐山? 曹岐山不是出宫了吗?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九皇子吓得肝儿颤,何止是忧郁,简直要抑郁了。 有一个刹那,他甚至试图装鹌鹑说服自己那是幻听。 五皇子陆悦不知九皇子心中所思,不满地低骂一句:“一个太监也敢称千岁。” 太子闻言冷笑。 六皇子嘴角轻扯。 九皇子鹌鹑美梦惨遭打破,回过神来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 撤。 本gong在,谅他再不敢为难你 他暗戳戳地半步半步往后挪想甩开太子。 太子低下头望向似乎十分不安的小皇弟,更紧地抓住他的手腕:“怕?” 九皇子当然怕。 他今天不仅是迟到要被那大阉人当场逮住,还是在迟到的档口跟太子混在一起被逮住。 罪加一等!数罪并罚啊! “他平日里欺负你了?”太子摸着他冰凉冰凉的手,柔声安抚: “本宫在,谅他再不敢为难你。” 九皇子信吗?完全不信。 九皇子只想撒腿就跑。 445. 然而世事往往不能遂人愿。 阴寒摄人异族面孔的高大中年太监身着黑纱罩白袍蟒服,率领八龙卫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行龙卫们一身银甲,步履齐整。 腰间黑铁鞭冷光流动,杀气腾腾。 那声势竟比乌泱泱的太子一群人显得更为浩荡。 九皇子躲在太子的大氅下垂头耷脑,一眼都不敢看大阉人,悄无声息地从太子火热的掌心里一根根抽出手指。 太子偏不让他如愿,鼓劲儿似地攥住做贼心虚的九皇子的手指,令他定在原地,做足了要为他撑腰的姿态。 九皇子看着自己被捏红了的爪子,欲哭无泪。 这人手劲太大了吧! 446. 曹岐山冽厉的眸光掠过一众人等,并无特别停留,不冷不热地请了声安: “太子千岁。” 又对其余的皇子们点了头,算是打招呼。 跟随太子的宫人们纷纷行跪礼见过九千岁。 近臣们则挂着脸,侧身而立,不以正面对着那老阉贼,一副不屑为伍的模样。 太子前一刻面色不愉,此时仍摆出笑脸与他寒暄: “曹公公,有道是无巧不成书,九皇弟正要去监理司,本宫还说陪他去呢,不想就在这儿碰上你了。” 九皇子听得恨不能缩成一团,叽叽咕咕腹诽臭太子—— 不让他躲就算了,还在这时候把他推到大阉人鼻尖眼前。 得狠狠记上他一笔。 太子拍了拍九皇子的肩膀,仰头望向空中飘雪: “本宫可怜的小皇弟,这天寒地冻的都不敢懈怠一日,也不知曹公公给他布置了什么要紧的任务?” 九皇子越听越想死。 曹岐山轻描淡写地回话道: “皇上有命,托臣安排九皇子接触些公务了解一二,不至于荒废度日罢了。” 447. “原来曹公公奉的是父皇的成命,父皇真可谓用心良苦。”太子点点头: “啊——本宫突然想起一事。” 九皇子双眼发直,不解地看着太子卸下腰间的雕龙玉佩,在手里掂了掂,往旁边的湖里一掷。 玉佩“扑通”一声坠入水底,泛起涟漪圈圈。 近臣惊呼:“太子的龙佩落水了!” “那块玉佩是本宫心爱之物啊。”太子如此说道。 近臣着急抚掌:“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九皇子掩面,无声叹息。 太子与几个皇子视线交错:“你们说说该怎么办呢?” 五皇子陆悦若有所思:“据说曹公公武艺高强。” 太子兴味盎然:“哦?” 四皇子陆恽寻空觑向罩在太子大氅下化作石头的九皇子,眨眨眼。 九皇子悄悄对他龇小虎牙,在太子背后做了一个手势。 陆恽干咳忍笑。 六皇子陆决与周惠妃肖似的小鹿眼轻巧地一乜他,向太子提议: “不如请曹公公稍加援手帮太子殿下找回心爱之物?” 曹岐山!说好的从今往后不打我! 448. 太子闻言,转过头面向曹岐山,恭敬地问道: “如此能否烦请曹公公出手相助,帮本宫寻回玉佩呢?” “臣自当遵命。” 曹岐山招手令一龙卫下水。 太子拦住他:“哎~这点儿小事怎么好动用龙卫呢?父皇听见了又要教训本宫兴师动众、不守宫规了。” 曹岐山依言止了龙卫的动作:“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听闻曹公公神通广大,找一块玉佩想必轻而易举。”太子满意地掀唇笑了笑:“曹公公,您说呢?” “为太子殿下效劳,臣不胜荣幸。” 曹岐山话落,弹指一挥间击开湖面。 湖水凭空腾起数丈,吓得湖畔边的众人惊呼后退。 那一刹,沉入湖底的玉佩便路了出来。 曹岐山五指成爪,玉佩即刻直直飞入他的掌心。 一连串动作有如探囊取物般不费吹灰之力。 皇子、近臣与宫人们见此异景,齐齐噤声。 曹岐山扬手将玉佩扔给战战兢兢的太子近臣。 近臣低下头双手捧过玉佩,小心地呈给太子。 449. 太子并未接过龙佩,扯起嘴角:“有劳曹公公了,本宫便将此物赐给您当作谢礼罢。” “谢太子殿下恩典。” 曹岐山拱手,让龙卫收下玉佩:“臣正要去奉和殿觐见皇上,听说皇上也召见了太子,不如同行?” 太子这时想起了装空气的九皇子,揽着他的肩膀送上前:“这风雪交加的天气,既然正巧碰见了,不如曹公公先将九皇弟送去监理司罢。” 曹岐山仿佛对九皇子视而不见,依旧望着太子道:“九皇子有手有脚,就不必臣多此一举了。” 九皇子懒得瞧他,也低眉垂眼哼声附和: “用不着那么麻烦,我自己走过去。” 四皇子与五皇子默然对视。 六皇子陆决收回在那阉臣与九皇子之间探究的目光。 太子也不再强求,叫了伺候自己的宫人陪同九皇子主仆二人去监理司。 浩浩荡荡一群人则与九皇子几人背道而驰,往奉和殿方向过去了。 450. 曹岐山落于太子一行人之后,与九皇子擦肩而过。 在这一瞬间,九皇子垂落身侧的手掌挽起袖口,指尖似是不经意地拂过大阉人的衣袖。 曹岐山目不斜视,袖摆下的指节轻错,领着一众龙卫大步离去。 451. 傍晚。 曹岐山推开东间的门。 九皇子果然捧着折子在案后埋头苦读,见到他进来,褐中透蓝的眼珠子滴溜溜转过去从眼角偷瞅他。 曹岐山看得心烦,一言不发掳起他就进了西间,“哐”地合上门,落座榻上。 陆离被他捞进怀里,屁股朝天撅着,心叫不好: “曹岐山,你干什么?” 曹岐山正扬起巴掌打算教训一通看哪儿哪儿不顺眼的臭崽子出气。 “我睡迟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有必要生这么大气?” 九皇子听不到大阉人回应,急中生智,在巴掌挨上屁股的紧要关头大喊:“曹岐山!说好的从今往后不打我!才没几天你就言而无信!” “不能打?” 曹岐山听罢,将只会惹人心烦意乱的臭崽嫌弃地掷到地上。 太子碰了殿xia哪里? 452. 由于入冬天寒,九皇子又每日呆在监理司,西间早已铺上一层厚厚的长毛地毯,火炉烘得整间屋子暖洋洋的。 九皇子经常赤着脚、仅着一件单衣在屋内走来走去,毫不避讳。 有时候曹岐山不在,他甚至在龙卫和宫人的纵容下偷偷摸来东间,干脆躺在地毯上边玩儿边读折子。 当然,这也是曹岐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通融九皇子偶尔贪玩耍懒,属下们察言观色自然不加阻拦。 故而九皇子顺着大阉人的力道在毛毯上舒舒服服地滚了两圈,单手一支脸侧,撑起脑袋,吊着飞挑的眼梢斜他: “怎么?你这老阉货吃太子的醋?你明知我不是成心跟他厮混到一块儿的,他可是太子,我总不能甩他脸色吧。” 曹岐山踏着皮革光泽的厚底长靴,带动垂落的衣摆摇摇曳曳,一步步迈到他跟前,往尊贵的小皇子身上一踢。 九皇子没防备地闷哼一声,突然感觉四肢疲软。 不能动了?! 他这才慌了大叫: “曹岐山!你做什么?不用手就不算打了?你个说话不作数的老阉贼!” 453. 曹岐山充耳不闻,重靴踏上他单薄的肩头。 九皇子一下子被他踩得直直仰倒在地,嘴里骂个不停:“我算是看出来了,曹岐山你今儿铁了心要找我茬?” 曹岐山不理不睬,提脚冲九皇子腰腹踢过去。 “啊!” 九皇子吓得紧闭双眼,怒吼:“曹岐山!我要休了你!” 454. …… 嗯? 不痛? 九皇子悄咪咪掀开眼皮,只见曹岐山的靴子确确实实落在他小腹上。 但真的……没什么感觉? 他的视线缓缓地顺着长靴由大阉人的小腿溜达上那张透出森森寒气的异族面孔。 因着自下而上的仰角,大阉人的面孔变得陌生而失真。 兀人眉骨高耸,投下的阴影遮挡住那双阴鸷的灰眸,更令人看不清也摸不明他眼底真实的情绪。 455. 曹岐山足下碾揉过小皇子脆弱凹陷的腹部,又以靴面划过他的侧腰,不阴不阳地问: “太子碰了殿下哪里?” 痒死了! 九皇子挑起褐色的狐狸眼,气他明知故问:“你不都瞧见了吗?” 曹岐山冷硬厚重的靴底从他的小腹滑动到他双腿之间: “太子有没有碰过殿下这里?” “没有,嗯——” 九皇子睫毛轻颤,四肢无力,只能动动眼珠,干看老阉货强势而带有浓烈羞辱意味的动作。 曹岐山俯视他,鞋尖碰上那鼓鼓囊囊的一小团,缓声逼问:“这里呢?” 陆离慢慢红了脸:“曹岐山——!” “殿下感觉如何?” 曹岐山靴底挪到柔软的凸起上一点点落到实处,严丝合缝地压紧,恰到好处地碾压: “痛吗?” 456. 这种压迫感和手掌所给予的周到服帖的碰触完全不同。 小小九被大阉人或轻或重地压在鞋底践踏蹂躏。 粗暴,钝痛。 怪怪的,痒痒的。 啊,有一点疼了…… “嘶——曹岐山,你、你轻点儿。” 陆离喘息着警告他。 曹岐山灰眸低垂,观察小崽子逐渐动情的模样,脚下优哉游哉地逗玩他胯间的凸起,冷言冷语: “看来殿下很享受被下人这么对待。” 殿xia真浪 九皇子的声音十分没有说服力地又软了几分:“才没有。” 他脑袋里忽然冒出奇怪的念头。 反正曹岐山不让他死,就更不会跟他动真格。 他这样四肢大摊地被大阉人踩来踩去,似乎……好像还挺放松、挺有安全感的……? 这是什么想法? 实在太荒唐了! ……可是真的很舒服。 457. 九皇子双目迷离,面颊飞红,蜷曲的黑发与松散宽大的外袍在长毛毯上铺展蔓延开,像极了一只狼狈落地的凤尾蝶。 靴子底下九皇子身上的那一小片布料颜色渐深,分明是让什么濡湿了。 曹岐山居高临下地奚落小崽子: “殿下被咱家踩着也能发情。” “曹岐山,上面一点,旁边旁边,对对,唔——” 陆离寻到了乐趣,毫不客气地指挥起来:“解……穴道,你先、先放开我……!” 他只顾享乐,也不管自己身上象征天家威严的皇子服叫僭越逾矩的老太监糟蹋得灰扑扑、脏兮兮。 被反复践踏重点照顾的部位,更是经由衣服的脏污程度情/色地凸显出来。 “不放。” 曹岐山脚尖一勾,令他翻过身背面朝天。 “啊!” 九皇子一声惊叫,所幸地毯柔软,没磕痛了他的下巴。 458. 小崽子的屁股蛋因趴伏在地的姿势显得愈发挺翘。 垂坠的布料则进一步勾勒出其圆润的弧度。 曹岐山眸光幽深,长靴踏上九皇子浑圆的臀尖朝下压得扁了,再稍一抬起,肉滚滚的臀瓣又迅速弹回原样。 果然十分有趣。 九皇子让大阉人翻过来覆过去亵玩得眼角通红,那颗小朱砂痣红得真如泪珠子一般摇摇欲坠。 他哼哼唧唧指责老阉货恶行: “我上回不小心蹬你一下而已,你也太记仇了。” 曹岐山不听不答,如此反复踩了他小屁股几下。 皮靴顶端更是过分地探进小皇子两腿间的隐秘处,陷入那圆滚滚的双臀挤压之间。 陆离一动也不能动,只感觉屁股下面踹进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你这是、这是蓄意报复,报复上瘾了!明明那天晚上就……嗯!” 曹岐山仍旧不语,冰冷硬实的靴尖不断地从九皇子的臀缝间前前后后顶压他抵在长毛地毯里的小小九。 陆离大喘一口气,鼻尖拧起,耳朵迅速泛红,声调都变了: “嗯!唔!曹、岐山……” 459. 曹岐山见小崽子熬得受不住了,终于俯下身单膝跪地,双指一点解开他的穴道,扯断他的衣带,将这具雪白赤裸的身体从凌乱布料的裹缚里抱出来。 此情此景恰似一颗洁白的茧由枯萎的蝴蝶尸体内部破裂而出。 九皇子尚未回过神,病态苍白的皮肤上,被长靴践踏过的部位透出一片均匀艳丽的血色。 让人蹂躏踩弄得遍体通红的小小九湿漉漉、热乎乎,无遮无拦地敞路在空气中颤颤巍巍地吐出亮莹莹的透明液体。 “殿下真浪。” 曹岐山两指毫不留情地一弹小小九湿润的小脑袋。 “啊!” 九皇子发出黏腻的惊呼,欲拒还迎地抚上他在自己胯间游移的手腕。 曹岐山粗糙的指腹一寸寸摩挲把玩小皇子大腿内侧敏感薄弱的肌肤,谑笑一声:“喜欢?” 殿xia都要浪得chunai了 460. 陆离餍足低哼,四肢虽然恢复了行动,身下的长毛毯却搔得他两腿乏力、全身发软。 曹岐山咬一口他胸前挺立的小红点,又将那小点细细地吮得莹润发亮,一边欣赏这淫靡的景色一边揶揄他: “殿下都要浪得出奶了。” “唔——!” 针扎般的刺痛伴随舌尖的舔舐很快蔓延成燎原般绵长的搔痒。 陆离抬手不解恨地抓乱大阉人梳得一丝不苟的束发:“曹岐山、要……” 曹岐山额前垂下几缕乱发,灰眸上挑,睨着快活得魂不附体的小崽子:“殿下想要什么?” 陆离仰起下巴,苍白的五指与他漆黑如墨的发丝纠缠,嘶声催促: “曹岐山,帮我弄、弄出来——” 曹岐山舔吻过九皇子身上遭靴底凌虐过而充血微红的皮肤,非要从臭崽子嘴里逼出一个答案不可: “殿下,喜欢老奴这样服侍你吗?” 陆离尖锐的小虎牙咬了咬自己艳红微肿的下唇,透出浅浅幽蓝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 “舒服……喜欢,可是下回、啊——下回别这么玩了,怪怪的,有点脏,还、还费衣服。” 461. 曹岐山听着小崽子口是心非的言辞,低笑似叹气,忽而张开薄唇叼住颤颤发抖笔挺笔挺的小小九。 “啊!” 陆离垂眼望见这权势滔天的老阉货竟将他的小小九含进嘴里,浑身激动得打了一个冷战,以手背半掩红唇,企图堵住倾泻而出的甜腻呻吟,另一只手则痉挛一般揪紧身下地毯的长毛。 462. 被臭崽小爪子扯散的发丝垂落在曹岐山脸侧,随着他上下前后的动作,一下、一下轻拂九皇子起起伏伏的小腹。 陆离后脑勺抵住毛毯乱蹭,又痒又舒服,下边儿裹在大阉人的紧窄口腔里时冷时热、时松时紧,畅快得魂魄真有如飞出九重天。 曹岐山以唇舌与小小九缠斗,手上的功夫也不松懈,结了一层厚茧的手掌包裹住小小九下面的两个小伙伴玩弄搓揉,甚至灌以真气从内到外加以刺激。 初入人事的九皇子经不住大阉人老道的手法,早就不管不顾地大叫出声,亢奋得像要断了气: “曹岐山!我、我要出来了!唔!你、松……” 463. 曹岐山闻言吐出勃勃轻颤的小小九,起身与小崽子额头相抵,沾染了淫液的薄唇去碰触九皇子半张半合的双唇。 陆离虽陶陶然如飘云端,但对这事儿仍是清楚得很,嫌弃地撇开脑袋: “脏,不要……” 曹岐山不加理会,强硬地掐住小崽子的脸蛋令他转过头来,以舌顶开他柔软的唇瓣。 九皇子被他掰扯得龇牙咧嘴,气得直哼哼。 曹岐山将小小九的东西一点点渡进他的嘴里,声音低哑: “怎么样?” 陆离咂咂嘴回味,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嗯——不难吃。” 而且,回味起来……甜甜的? 怎么回事? 464. 曹岐山听了这话,满意地舔舐九皇子两颗小虎牙尖尖的顶端,手底下也不停歇地伺候他的小小九,故意问他: “殿下还要吗?” 陆离半阖双目,沉醉地吮吸大阉人冰凉温润的舌头嘴唇,张开双臂搂上他精壮的脖子肩背,缱绻地扭来扭去,下身亦磨来蹭去寻求刺激: “要呀……曹岐山,给我……” 嫌弃nu家shen子脏了 “遵命,殿下——” 曹岐山唱喏,尽心尽责地与这发号施令的小主子更深地交吻,一会儿以舌尖刺顶他的上颚,一会儿滑动到他不断吞咽蠕动的口腔深处,激起他强烈的不适后又狡猾地撤开。 465. “唔——!” 陆离眼角眉梢陡然间迸发出极艳的红,小腹一挺,双腿紧紧夹住大阉人的手掌片刻后一下子脱力地瘫软在地毯上。 曹岐山拿九皇子散了一地的衣袍裹住垂头耷脑的小小九擦了擦。 九皇子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脑子一阵阵发晕,闭着眼睛缓神任他料理,咻咻嘘气: “……曹岐山,这次、这次玩得实在太过火了。” 466. “嗯?” 曹岐山简单几下弄干净小崽子,才抽出手巾细致地拭去自己唇边的污迹,再擦了手便将脏了的帕子扔到一旁。 九皇子爽完了理智回笼,越想方才被大阉人踩得嗷嗷乱叫的场面越觉得丢人,当即后悔不迭地赌咒: “曹岐山,我下回再不陪你玩儿这个了。” 曹岐山坐回塌边,半点不拿这崽子的话放在心上:“哦,殿下可要说到做到。” 陆离听着大阉人这幅语气,想他下次肯定还来这招先斩后奏勾引他玩儿,而且自己肯定又会着奸诈老阉贼的套,气不过地伸脚踹他: “老奸巨猾。” 曹岐山扬腿撩开他的脚丫子,卸下已然被小崽子扯松脱了的发冠。 深如夜色的长发便在他周身披散而下一片幽暗投影,衬得锐利的五官眉目愈发阴寒摄人。 467. 光溜溜的九皇子在皱巴巴、脏兮兮的衣服堆里欢畅地打了几个滚,撑起上半身打量罕见得披头散发的大阉人,兴味盎然地提议: “曹岐山,我上回只蹬你一脚,你今儿踩了我多久?下次你也得乖乖躺着老老实实让我踩回来。” “殿下,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人知道你好这口,你就不必逞能了。” 曹岐山静观九皇子赤身裸体在地上耍猴戏,刺他一句:“殿下也不嫌害臊。” “我好哪一口了——害臊?为什么害臊?” 陆离从软和温暖的毛毯上几个轱辘翻到他脚边,侧脸挨上他的靴面,挑起艳丽的眉眼仰望他: “奴家长得很碍曹公公的眼?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有,我为什么要害臊?” 曹岐山冷笑,抬脚攘他: “哪一口?殿下刚舒服完,这会儿却忘得干净。” 九皇子犹记被踩之仇,寸步不让抱住他的腿不撒开,两只爪子更攀附上他的膝盖,下巴枕在他的大腿上,歪着脑袋挑衅: “我当然舒服,你那么弄,我怎么可能没感觉?有本事你也让我玩一玩、哦,我忘了,你没有——” 468. 曹岐山听罢,冲出言不逊的臭崽子当胸一脚踹过去。 横不畏死的九皇子丝毫不怵他,一跃而起抱住心狠手辣的老阉货扑倒榻上。 曹岐山被小崽子压在身下,勾腿勒住他的小细腰,板着脸训斥: “脏,不准上床。” 陆离被他识破诡计,梗着脖子仍要趁乱滚进被窝里:“我累,你让我躺会儿,就一小会儿。” “不准。” 曹岐山一夫当关臭崽莫开,阻着灰不溜秋的九皇子污染睡榻。 469. “做的时候说什么都好,做完了就翻脸不认账,如今还嫌弃奴家身子脏了。” 陆离屡战屡败,伏在大阉人胸口唉声叹气,念完了还顾影自怜地啜泣几声。 老阉贼受死! 一闲下来他又想起白日里的一幕幕,顺嘴问道: “你怎么得罪太子了,他今天为何当着一群人的面找你麻烦?” 曹岐山掩下唇畔笑意:“前些日子咱家呈上去一份奏折,和皇上说了太子召舞女进宫玩乐的糊涂事。” “哦,你参了他一本,所以他对你怀恨在心,今儿是蓄意报复呢,这一来一回过家家似地……可真幼稚。” 陆离和他闹得累了,闭上眼睛养神,慢悠悠地说:“我瞧你以前跟姓周的那伙人相处得不错。” 话里话外仿佛忘了刚才幼稚得满地乱滚的人是谁。 曹岐山见小崽子面路疲色,牵起他的手腕:“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盟友。” 九皇子动了动爪子象征性地捣捣他:“我呢,我也是暂时的?” 曹岐山嗤笑一声,为他渡气调理: “你个小崽子算什么盟友。” 陆离捏起嗓子佯嗔:“曹公公眼里向来没有奴家。” 曹岐山没好气地警告他:“殿下正在长身子,别总是扯着嗓子玩,小心以后说话真变成娘们儿。” “我才不怕,我是纯爷们。”九皇子有模有样地粗声粗气说大话: “曹岐山,往后本皇子荣登大宝定会罩着你不再叫什么太子、什么阿猫阿狗欺负了去。” “咱家拭目以待。” 曹岐山翻了翻眼皮,丢开他的臭爪,命候在外面的杏仁儿传晚膳,再换一张地毯、一套床褥,并准备沐浴。 470. 陆离体内回暖,恢复了一些气力,长手长脚缠上大阉人数落: “上次换床,这次又换床单被子,哪里脏了,至于吗?照你这个败家法,我可养不起你。” 门外传来叩击声。 “待殿下荣登大宝就养得起老奴了。”曹岐山允了宫人们进来。 陆离两条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含糊道:“嗯……话虽这么说,可是做那个有点儿累,你会帮我吗?” 曹岐山从榻上坐起身:“老奴自然愿意为君分忧。” 九皇子思前想后,十分没自信地征询:“万一到时候我真的干不了呢?” 曹岐山拍了拍臭崽躁动不安的小屁股安抚: “殿下若是做不成,老奴虽家产单薄,多养一张嘴还是养得起的。” “家产单薄?” 九皇子酸死了,扑上去打他:“歹!老阉贼受死!本皇子今日就为民除害!” 曹岐山无动于衷,一只手将他按翻进床里。 471. 里间不时传出皇子的高声惨叫。 搬送物件的太监们低眉垂眼、目不斜视,恨不能连耳朵也堵上。 472. 陆离跟曹岐山闹了片刻,被拖去大厅用过晚膳填了肚子,再回到已经打扫一新的西间沐浴。 473. 西间。 九皇子与九千岁对面而坐。 各四个司浴太监围绕二人伺候。 陆离鬼鬼祟祟的视线越过太监们直往曹岐山下三路出溜。 曹岐山那里没那玩意儿是什么样的? ……这么一想他还从来没看过呢。 大阉人怎么不脱裤子? 九皇子暗自惋惜。 474. 司浴太监王琛神不守舍地拿浴巾打湿九皇子布满红印和其他痕迹的胸腹,与清洁九皇子后背的太监私下里偷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还不快来侍寝 “嘶!” 九皇子痛呼一声,捂住胸前被浴巾刮蹭到的小红点揉揉。 曹岐山睁开半阖养神的灰眸望过去。 王琛惊得急忙跪下告罪: “奴罪该万死!求九千岁、九皇子饶命!” 九皇子心烦意乱地让他起来:“我没事儿,你别跪了。” 要怪也该怪老阉贼发疯病把那里咬肿了,好像都有点破了。 他心疼地低头看看胸口红肿成豆豆的小点,吹吹气。 吹不着。 哎。 475. 没有九千岁的命令,王琛哪里敢听了九皇子的话就擅自起来,兀自以头抢地迭声讨饶。 曹岐山打量一眼忙着照顾自己小红豆的九皇子,淡淡地吩咐磕头讨饶的太监: “做事仔细些,起来罢。” “谢九千岁恕罪、谢九千岁恕罪。” 王琛叩恩,这才胆战心惊地爬起来。 九皇子撇嘴。 真威风。 比皇子还威风。 476. 太监们总算伺候九皇子和九千岁沐浴完毕,各自装瞎做哑地收拾干净东西,从外头合上房门。 好险,逃过一劫。 477. 九皇子只披上一件空荡荡的宽袍单衣,晃晃悠悠一头埋进刚铺上的被褥里,嗅嗅新被子香喷喷的气味: “我今晚不回华安宫了。” 曹岐山听了不置可否,径自走到桌边斟了小半杯茶。 陆离扑在床上,扭头看看大阉人: “曹岐山,过来。” 曹岐山一手端着杯子,不紧不慢地小口啜饮,与他遥遥对视不语。 挑衅? 陆离眯起眼睛,抬起一只手瞄了瞄远处的光亮,弹指一挥。 曹岐山身旁桌上的烛火“噗”地熄灭。 整个房间随之陷入一片黑暗。 478. 曹岐山低头瞧一眼小崽子勤学苦练的成果,不吝夸赞: “不错。” 九皇子十分受用,抬起他骄傲的小下巴…… “哐!” 曹岐山侧目望去。 “什么东西?”陆离一怔,从床上爬起来抻长脖子,打眼看到对面墙上一片空空,似乎少了点什么: “……挂画掉了?” 说完他就缩回脑袋,很是心虚地求教大阉人: “会摔坏吗?那画多少钱啊?不贵吧?” 曹岐山没管那幅惨遭殃及的关山雪夜图,缓步走向九皇子: “它可以是百两,可以是千两,也可以是万两。” 陆离没听明白,自小长于深宫后院的他更不清楚一幅画该是多少钱: “那到底算贵还是不贵呢?” 曹岐山不再解释,而是点着小崽子的鼻尖叮嘱: “殿下还需勤加练习,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再出手,免得伤及无辜。” 九皇子仰起下巴拿鼻子顶顶他的手指,不服管教地嘀嘀咕咕: “我就跟你玩玩儿嘛,谁想到真能成……更何况你又不是无辜,而且你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被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伤着?” 曹岐山冷脸看臭崽卖傻。 479. 九皇子很会察言观色地自动封嘴,抓了曹岐山戳自己鼻头的手指,讨好地拍拍旁边的床铺分散大阉人的注意: “曹公公,还不快来侍寝?小心本皇子拿你问罪。” 曹岐山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出银色的光泽: “殿下饶命,老奴这便来了。” 九皇子等不及老阉货慢慢悠悠坐下,一把将他带进卧榻里,顺手扯下床帐。 让我检查检查你到底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 480. 重重垂落的帘帐之内。 陆离压在曹岐山身上。 二人一上一下默默然四目相对。 九皇子的眼神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跑偏去大阉人的双腿之间…… 481. 曹岐山注意到他贼溜溜的视线,危险地回望过去。 陆离垂下脸,眨眨眼与他对视,鼻尖缱绻地蹭蹭他的脸侧,左腿却图谋不轨地曲起来顶向大阉人胯间。 曹岐山出手如电捞起臭崽子的腿弯,反令企图偷袭的小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 仰面朝天栽进床里。 九皇子瘫倒在被褥之间,嘴角边挂上倦懒的笑意,半点不见被人拆招的惊慌。 曹岐山的手由小崽子的膝弯滑向光裸细瘦的脚腕,掌心粗糙的厚茧在他的小腿上摩挲而过。 陆离痒得低喘一声,微微抬起上身两条胳膊圈住大阉人的脖颈,没被捉住的另一只脚丫子则不死心地伺机而动,轻轻点踩曹岐山半敞衣袍间结实紧绷的胸腹肌肉。 曹岐山深刻的眉眼半垂,以拇指指腹着力搓揉小皇子左脚踝内侧的朱红小痣。 这足踝上的小痣生得可谓巧极,正与主人脸上眼角边的泪痣遥相呼应。 细细品来妙趣横生,韵味十足。 思及此,曹岐山俯首,挑起他的脚踝,以薄唇舌尖辗转浅尝那艳色小痣。 陆离也一点不偷懒,趁大阉人玩得兴起,舔舔嘴,提起右脚不声不响溜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位置,柔软的脚心拱拱大阉人胯间…… 九皇子骇然惊呼: “曹岐山,你下面是什么!” 482. 曹岐山拍开他杵在自己那地方的脚丫子:“茬儿。“ 陆离难得自觉地先一步缩回蹄子,惊魂未定: “什么茬这么粗?!” 曹岐山捏住他的左腿不让他撤回去,锐齿咬一口他脚踝内侧凸起的小巧骨节,反问: “殿下何至于如此反应。” 陆离疼了,踢踢脚挣不出大阉人的桎梏,憋了一会儿才斟酌道: “曹岐山,我亲眼见到我娘……的那副模样,你清楚她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483. 曹岐山不语,灰眸专注地凝着欲言又止的九皇子,指腹碾揉把玩他的脚腕。 陆离翘着一只腿,斜过眼珠心有余悸地瞥了大阉人的那里一下,扭扭捏捏地说: “我不喜欢嗯……那东西,我、我有点儿怕。” 曹岐山眉梢一挑:“殿下倒是不怕自己的东西。” “自个儿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怕?” 陆离听了立刻回嘴,更一扫可怜小媳妇相,扑向大阉人义正言辞道: “让我检查检查你到底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是没割干净还是长出来了。” 曹岐山面色冰冷,以掌抵开他脑门。 陆离用脑袋硬生生怼上他的掌心,撅着屁股爬过去扒拉大阉人的裤子:“我要看看,让我看看。” 曹岐山挡他贼手:“没看过你那些小奴才的?都一样。” 陆离不屈不挠跟大阉人打太极,锲而不舍地去扯他腰带: “我是没见过冒茬的,还是这么大的茬儿!” 曹岐山听罢神色不愉,制住他躁动的爪子:“殿下果真看过?” 我就喜欢你像只ba了牙、断了爪子的老虎 484. 陆离一顿,心道不好不好,路馅了,干咳一声嗫嚅: “他们尿……咳、更衣的时候,我、我不小心瞧见的。” 曹岐山语调阴寒地质问: “殿下如何得见下人们小解换衣服?” 陆离支支吾吾:“我就是好奇、我……嗨呀,那都是多久之前了,说这个干什么!” 曹岐山丢开他的蹄子,扯了小崽子的宽袍领口教训:“在宫里头好奇心别那么重,省得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晓得我晓得,娘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呢,当然啦,你也能害死猫。” 陆离连声应和,忍不住再欠欠地撩一撩大阉人垂落到他身上的墨色长发。 曹岐山眉目森冷幽邃,骨架又生得极大,即便卸了发冠披着头发,也半点儿没显得温柔些个,倒是看着更凶悍,更像个蛮人了。 怪不得说什么衣冠禽兽。 485. “我好奇好奇你还不成吗?咱们谁跟谁呀?” 陆离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挨向大阉人的胸膛,脸也贴上他的冷脸,拉长了声音凑近乎: “假相公——快让奴家看看你的宝贝。” 说着说着爪子又摸摸蹭蹭探下去。 曹岐山推开化作软骨蛇的九皇子: “不给看,臭崽子。” 486. 陆离顺着他的力道倒进床榻里,忽而板起脸,艳丽的五官显出几分厉色。 他堪称十分严肃地警告大阉人: “曹岐山,你最好不要诳我,我讨厌男人身上这玩意儿,你若是真有那东西,我就不跟你好了。” 曹岐山灰眸低垂,睨他: “殿下不喜欢这玩意儿怎么不把自己的剁了。” 九皇子斜倚在枕头被褥上想了想,通情达理道: “你介意我有这玩意儿的话也可以不和我好,娘都说过自由恋爱,好聚好散。” 那萧妃一天到晚跟臭崽子灌输了什么东西? 曹岐山倾身掐住他的下巴: “殿下想得美。” 487. “咱俩往后过日子,你没有我也没有,想瞧个新鲜都不成,我只得委屈委屈了,再说……” 陆离放软了语气,仰起脸由着大阉人掐弄,还当他的面掂了掂自己的宝贝小小九耍流氓,又提脚踏上惯会吃味儿的老阉货胯间,脚心裹住那处撵动。 曹岐山一掌便包住他乱点火的脚丫子,眸色渐深: “再说什么?” 九皇子咧嘴龇起小虎牙,笑得十分恶劣: “我就喜欢你像只拔了牙、断了爪子的老虎,任我逗弄。” 488. 曹岐山喉间一紧,压着小崽子的脚与下身贴合得更紧,喑哑叱骂: “臭崽子。” 九皇子听得不服气:“曹岐山,我已经很大了,不许你再叫我崽子。” 曹岐山搔弄他柔嫩的脚心: “殿下在咱家这儿永远是小崽子。” 489. 陆离被他挠得蜷起腿,笑个不停地躬起腰背,挨近了扯来大阉人一缕长发缠在手指间玩: “好啊,你跟父皇说去,说我是你的崽子,你看他同不同意。” 曹岐山声线阴邪低哑: “用得着他管?” 九皇子蹭蹭大阉人高挺的鼻尖,懒洋洋地说他:“大逆不道的老阉贼。” 曹岐山轻啄他眼角小泪痣:“为了殿下,大逆不道又如何?” “嗯——假相公定是偷偷喝了蜂蜜……” 九皇子被他亲着痒得半眯起眼,探出舌尖尝一尝他凉丝丝的薄唇: “口蜜腹剑。” 有什么好看的?! 490. 第二年,冬末,小雨。 监理司后堂。 杏仁儿与一个小太监守在屋外。 寒气透骨,冻得他忍不住搓搓手。 这天气仿佛一年比一年更冷了。 “吱——” 屋门从内推开。 杏仁儿打起精神,恭敬地垂下脑袋,余光瞧见那人慢悠悠踱步至廊檐底下。 是九皇子。 过了许久,九皇子依旧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杏仁儿心生好奇,想偷眼看一看斜倚栏边的皇子在干什么。 491. 没等杏仁儿瞧到九皇子在做什么,半途却对上了另一个小太监直愣愣盯住九皇子背影不放的呆滞目光。 你傻了? 有什么好看的?! 找死啊! 那小太监被他当场抓包,吓得回过神,赶忙去掩上半开的房门,老老实实站回门边低眉垂眼装木头人。 492. 杏仁儿翻了个白眼,又去细细地打量九皇子。 阴云避日。 九皇子着一套素衣,因常年疾病缠身,生得格外瘦削,立于斜风细雨的帘幕之后,正在遥遥望着什么。 杏仁儿从自个儿的角度只能觑见这位皇子的一点点侧面。 可仅仅这一小点就足够叫人战栗。 493. 即便九皇子的面相是属于成年男子的俊逸倜傥。 即便他身材高挑四肢修长,绝无可能被误认作娇弱女儿家。 然而,他的周身总是似乎有着丝丝缕缕近似妖魔的艳气如影随形,与这连绵阴雨所带来的寒意一般,不可抵挡地侵入人的五脏六腑之内,钻进人的骨头缝子里。 那道身影明明未着锦衣华服,却如同一笔朱砂墨,重重破开这幅阴暗潮湿的画面。 杏仁儿想。 太近了,距离太近了。 不能看,不该再看了。 但一时之间,他竟舍不得收回偷窥的视线。 494. 九皇子似是若有所觉,回眸一瞥,目光正正在杏仁儿面上一扫而过。 杏仁儿惊得差点叫出声。 九皇子对上他犹如被钉住了的视线,弯了弯眼睛,漫不经心地低笑一声,又转回去抬起头,不知道在仰着望什么。 杏仁儿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他想要大口喘气,又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自个儿的一呼一吸惊扰了眼前摄人魂魄的一人一景。 495. 杏仁儿压抑着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吸入一口气,悸悸然瞥一眼自己的裤裆。 幸好、幸好,没漏。 他心道,怪不得宫人们对九皇子既怕又爱。 怕的是,常有人暗地里议论九皇子那透着毛骨悚然的艳色的俊美,是因为萧美人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儿子,于是附到了他身上。 久而久之传得越来越离奇,很多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再敢接近九皇子。 爱的是,但凡见过九皇子笑的人,纵使再铁石心肠也会心软动情。 这话可不是瞎说,比如…… 496. 屋门无风自开。 又一人从里面走出来。 九千岁。 杏仁儿不敢造次,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将头垂到最低。 目光所及之处,九千岁的长靴停在九皇子身后一两步远。 我不仅xi你的yang气,还要xi你的血 497. 静立不多时。 杏仁儿忽闻九千岁叫他去茶点房看看点心做得如何。 他当即会意,反而松一口气,奉了命比划着手势也带走了门边的小太监,连同附近侍候的宫人。 498. 廊内终于只余下九千岁与九皇子二人。 约莫是体虚的缘故,九皇子这些年越发嗜睡。 自从不再去景馨园上课,只在监理司点卯,他睡得更多了,个头又往上蹿了一窜,在几个皇子中也不能算拖后腿了,但仍是差了曹岐山一大截。 体量上倒是没长多少,平白长了个子,没长体量,自然显得更瘦了,又没什么力气,依然不能学骑射。 总归是先天不足,又生生比曹岐山小了两圈。 如此一来,两个人比肩而站都不知道谁才是阉人了……咳! 九皇子这么富有男子气概,当然不会被不长眼的错认成小太监! 毕竟曹岐山有北兀血统,还有高深莫测的内力傍身,那是非常人所能及的。 那高头大马的身量必定也是非正常人所能有的。 ——九皇子常常如此这般安慰自己道。 499. 曹岐山以眼神掂量了一会儿小崽子的长势,这才敞开手臂从后面裹住他。 不省心的臭崽,果然被风吹得冰凉。 他不悦地问傻不愣登仰着脖子的九皇子: “殿下瞧什么?” 九皇子遥望院墙外头光秃秃的白玉兰树,说: “看花。” 曹岐山觑一眼远处的树梢,空无一物:“哪里来的花?” 陆离脚上松了些力气,靠进他宽敞的怀里倚着:“过些时日就有了。” 曹岐山不解:“那你现在看个什么?” 又发傻气? “小时候,我总是以为自个儿活不到第二天了,便常常做这样的事——盯着某个地方幻想,以后那里会有什么样的光景?” “于是,花开的时候,我看见花落,花落的时候,我看见花开……” 陆离偏过头,目光良久地停留在这个正势焰熏天的中年宦官脸上: “曹岐山,我看见你变老了。” “你说,我也能活到变老的那一天吗?” 500. 曹岐山顿了顿,只道:“殿下即便老了也比什么玉兰好看。” 陆离垂下眼帘,无声一笑。 曹岐山二指托起他的下巴,亲了亲他红艳艳的小泪痣,又亲了亲他白惨惨的唇瓣: “阴雨连绵,天寒地冻,别在外边儿待太久,冻得嘴巴都发白了。” 九皇子光是口头上抱怨: “曹岐山,你比雨还冷,不许再贴我这么近了。” 曹岐山手臂揽得他更紧,垂头倚进他的脖颈间:“老奴一刻都离不了殿下。” 陆离伸出一根手指顶顶腻歪老阉货的额头。 曹岐山干脆侧过脸叼住他的下唇。 “唔……!” 一时,唇舌交吻、浅吟低和、雨水滴溅交织缠绕,绵延耳畔。 501. 陆离很快被大阉人弄得面红气喘。 曹岐山单手搂住他颓软无力的腰肢,示指曲起划过他红润的面颊,揶揄: “回暖了,殿下跟须得时时刻刻吸人阳气的妖怪似的。” “我不仅吸你的阳气,还要吸你的血,不过……” 九皇子虚着水盈盈的褐色眼眸,勾了勾他的衣襟挑衅: “你这公公哪里来的阳气?明明是阴气。” 殿xia的武学造诣果真令人望尘莫及 “哦?咱家看殿下得再仔细甄别甄别到底是阳的还是阴的。” 曹岐山骤然将他仰面按倒在栏杆上。 天家皇子不知天高地厚地逞口舌之快,其下场自然又是让老太监苦口婆心好一番教育。 502. 九皇子皱着一张脸,搓搓揉揉差点儿被木头阉人跟木头栏杆硌断的小腰,眼睛一亮,突发奇想地问: “曹岐山,你说花瓣从多高掉下来才会砸死人?” 曹岐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胡言乱语,伸手帮九皇子按了几下腰背: “咱家现在就能叫它让人没命。” “你怎么成日喊打喊杀?我都看腻了。” 九皇子被他一按立刻感觉舒服不少,精神又回来了。 他直起腰,从怀里摸摸索索出一只十分精巧的小笛子: “没意思没意思,不如听我吹笛,我最近研究出一种新的演奏方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是第二位幸运听众。” 503. 这支小笛由祁人工匠以祁国红玉手制而成。 今年,曹岐山为九皇子过生日便将此物送予了他。 陆离拿到手里喜欢得不得了,从此轻易不肯离身。 504. “第二……?” 曹岐山未问完话,眼看小崽子将笛子握进手心,却不放在嘴边,仅用指尖一拂而过。 那精致美好的红玉笛瞬间窜出一段尖锐刺耳的怪声。 曹岐山眉头紧锁。 505. 试完音,九皇子神色肃然地微调了握法,开始认真演奏起来。 就是不知道吹的是什么曲子,听起来和丧乐挺像的。 曹岐山眉头越皱越紧。 506. 一曲罢了,九皇子小心地收起笛子,跟大阉人邀功: “怎么样,好听吗?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曹岐山看着他又苍白了的唇色,强忍怒火:“真气是教你这样用的?” “怎么用不是用?” 九皇子兴冲冲地向他阐述研发吹笛新法的心路历程: “我寻思着嘴巴吹笛子用的是气,那手指既然能打出去真气,当然也能吹笛子,我跟乐子一块儿试了几次后果然成功了,你说说,我是不是天才?” 曹督公仅存的一丁点旖旎兴致被九皇子的一曲断肠破坏殆尽: “常常听说飞叶伤人,原来殿下亦可吹笛杀人。” 九皇子扬起下巴,品了品: “哦——原来本皇子有这么厉害。” 507. 魏子阳在院墙外驻足,凝神欣赏完九皇子吹奏的全曲。 九皇子这武功好生厉害,如果辅以督公那样高强的内力,必能杀人于无形。 他意犹未尽地想,殿下的武学造诣果真令人望尘莫及,若非体弱多病,如今说不定可与督公一较高下。 与督公一较高下。 督公。 嗯。 508. 魏子阳正撒欢畅想时,龙卫捧着一册折子出现。 魏子阳上前拦住,示意他此刻不宜进去。 龙卫便将折子交由魏子阳送进去,又附耳与他低语几句。 509. 魏子阳在外传声,有要事请奏督公。 曹岐山打量小崽子两眼,准了他进来。 510. 魏子阳在廊下呈上折子后退开四五步。 曹岐山翻开折子阅览。 陆离踮脚,凑过去看他手上的文书:“讲什么的?” 曹岐山并不避讳: “伯阳府的事儿,流匪杀了茂林知县。” 我是他们,我也造反 511. 九皇子听伯阳这地名听到耳朵生茧: “又是伯阳?去年冬天就饿死过人,前几个月遭洪灾,如今又闹匪患,水治不好,人也治不好,真不省心,早该把那一溜儿吃干饭的官全换了。” 曹岐山从折子上转开视线觑他:“换几个人有什么用。” “我知道,我知道,治标不治本。” 陆离两手一伸,把自己挂到栏杆上: “我看啊,是早先朝廷拨的赈银和粮食都被那群蛀虫吞了,逼得百姓没地种没粮吃,只得上山当土匪。” “殿下明察呐。” 曹岐山无甚感情地捧一捧他。 九皇子慢悠悠地在栏杆上侧过身看大阉人: “我是他们,我也造反。” 曹岐山合上折子:“殿下,您应当记得谋逆者按律当夷平九族。” 512. 魏子阳站在廊外淋雨,听到此处暗暗点头。 九皇子竟愿意为了黎民百姓造自己的反。 这是何等舍己为民! 何等大公无私! 513. 廊檐滴水,直直坠到九皇子探出来的脑袋上。 九皇子冰得脖子一缩: “阿嚏——!你杀了现在那几个造反的全家,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他们吃不饱饭活不下去还会有人继续反,难道要把所有人都杀个干净?到时候谁来种田,谁来交税养朝廷?” 曹岐山手指动了动,语调冷冷地请教: “依殿下所见当如何?” 陆离吸吸鼻子,又摸摸头发。 一手的水。 他混不吝地在衣服上抹干净爪子,继续和大阉人乱唠一通: “你问我啊?反正那群当官的贪了东西也不会上交给朝廷,留他们有什么用?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做了总比没做好。” 514. 曹岐山看不过眼,终究把脏得不能要的臭崽捞回来,省得他淋一头雨又借口病倒了偷懒,一边吩咐道: “魏子阳,遣人去伯阳仔细查证,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魏子阳扬声应诺。 曹岐山拉着九皇子问:“还有何事?” 魏子阳报:“禀督公,确有一事,永乐坊想出三万两请您藏的那幅关山雪夜图。” 曹岐山掏出帕子,看也不看他地交代: “叫他们择日来取。” “喏。” 魏子阳拱手退下。 “关山雪夜图?被我摔地上的……咳咳咳咳咳!” 九皇子说话说一半呛进一口风,登时大咳不止。 515. 魏子阳忽闻这动静,脚步一顿,余光瞄见曹岐山将咳得埋头躬身的九皇子拥进怀里。 他抿紧唇线,再次迈开步子,快速离去。 516. 曹岐山粗暴地草草抹干小崽子湿漉漉的衣服头发,把帕子扔给他让他自个儿擤鼻涕: “别说话。” “咳!咳咳咳!” 九皇子接过帕子捂着嘴巴,颤颤巍巍地顺势靠进他怀里,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有把肺也一并咳出来的架势。 曹岐山灰眸冰冷,睨着小崽子的狼狈相,手掌贴于他的后背运功护住心脉。 517. 陆离渐渐感觉身子重新暖了起来,嗓子也跟着舒服多了,总算是止了咳。 他心口空空,揭开一点帕子,低头觑一眼。 没事。 九皇子安心地擤擤鼻子,把它递还给大阉人,耿耿于怀地问:“……那画三万呐?” “让殿下砸了一回身价倍增。” 曹岐山手一挥。 九皇子攥在手里的帕子顷刻化作灰烬: “?” 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朕亏待你呢 518. 陆离双眼放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大阉人赶回屋里。 曹岐山拎着崽子命令: “不准再溜到外头吹风。” 九皇子两只爪子死死扒住门就是不愿意进去,梗着脖子冲大阉人控诉: “那些个文书看得我头疼眼花,这才出来多久?我还没透完气儿呢。” 曹岐山侧过脸斜他: “殿下实在累得很了便去西间歇会儿。” “好咧,您说的。” 九皇子撒开手,一扫虚弱晦气脸,主动蹦进房里,兴高采烈直赴暖洋洋的寝间。 519. 往后数月,伯阳一地的若干官员遭监理司缉查而接连下马。 此举一出,朝中颇多怨言,抨击监理司掌管内宫无权干政,话里话外又含沙射影有人独断朝纲,目无君主。 话是这样讲没错。 皇帝设立监理司,最初名义上确是为自己管家里事儿的,至于后来衡情酌理手伸得稍微长了一丁半点,也没人敢翻到明面上置喙。 这回某些人被戳到了痛处,气得跳脚,也仍不敢指名道姓直言声讨某人。 毕竟谁能分辨出哪些事是他越矩的,哪些事又是上面那位授意的呢。 520. 冬去春来,次年三月。 皇帝携皇后摆宴尚春园,请宫妃、皇子以及关系亲近的大臣们赏花同乐。 席间。 众位皇子依次向皇帝敬酒说吉祥话。 皇帝一一回敬并勉励几句。 轮到九皇子,他也唯有扮演合群,应付便宜父皇几句。 521. 本以为二人心知肚明糊弄两句话就可以完了。 毕竟大伙儿形同陌路常年井水不犯河水的。 谁知皇帝不按常理出牌,忽然叫九皇子抬起头来。 周皇后放下筷子,垂眼看着面前案上的菜肴。 九皇子肚子里叽叽咕咕骂骂咧咧,面上顺从地摆出营业笑脸望向臭父皇。 其他皇子与大臣们的视线随之纷纷转到九皇子身上。 立在后面侍候的乐子低下头。 522. 今日碧空如洗,春光明媚。 浅金色的阳光和煦地铺洒在九皇子一侧身子上,令他陷入暗面的一只眼睛呈现更深的褐色,而见光的那一边眼珠却透出了一丝素日不易察觉的幽蓝光彩。 乍看之下,双眸一褐一蓝竟犹如异瞳,格外神奇。 523. 皇帝打量了一番这个排行第九的儿子,指指在他后面僵硬地垂首站立的乐子: “离儿,你这小太监相貌瞧着让人不舒服,做事看着也木讷得很,平白委屈了你,朕今儿便做主替你换一个罢。” 九皇子温言细语:“谢父皇,但乐子已经跟了我多年,我舍不得。” 皇帝笑:“离儿太心软了,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朕亏待你呢。” 九皇子老老实实地回话: “皇儿不敢,只是乐子粗通药理,熟悉我的病症,若是换成其他奴才,恐怕还不如他好用。” 皇帝恍然,点点头:“如此也就罢了。” 九皇子浅笑,再恭敬地举杯道:“父皇明鉴,多谢父皇成全。” “你这小九。” 皇帝笑着饮罢一口酒,眼底却掺入了几分难言的晦暗情绪。 果不其然是老阉货的错 524. 酒过三巡。 九皇子醉眼迷离地望见卓文喜凑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 皇帝抬一抬手,卓文喜高声通传。 一侍卫便从外面疾步进来,跪地禀道: “接到伯阳急报,图真、茂林两处叛乱,反贼集结杀进府里,在堂前吊死了知府。” 话落,众人哗然。 皇帝震怒:“叫曹岐山过来!” 525. 周渊愤而出席,向皇帝一叩首道: “陛下,正因监理司前些时日擅察伯阳官员搅乱朝纲,地方官们叫苦不堪,更疲于应对当地骚乱,一步让步步让,才叫刁民欺到了头上!” 皇帝脸色沉沉。 “那群乡野之民叛上作乱、绞死命官,他们置王法于何处!视皇威如何物!” 周渊竭力劝谏:“臣以为此事必当严惩祸首,应速速下令派兵镇压反贼!” 皇帝不言,转过头摆手。 周皇后看了看皇帝,朝下面使眼色。 周渊与她对视一眼,不再多嘴,再行一礼后起身,正要回位—— “首枢想派兵对付那群乌合之众、乡野之民?” 526. 曹岐山人未现,声先到。 周渊闻言暗暗咬牙,停在原地。 众人循声望去。 九皇子两耳不闻身外事,撑着下巴倚在案上一杯接一杯地自饮自斟。 皇帝摆宴的酒水就是不一样,比平日叫乐子偷……不、拿来的好喝多了。 不喝白不喝,喝到肚子里的才是自个儿的。 527. 曹岐山与周渊并肩而立,站在席宴中央。 那周渊是长着鹰钩鼻的枯瘦高个中年人,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像朝臣,倒更像个不好说话的道长。 可是大阉人真高啊…… 他往周渊旁边一站,那铺天盖地的气势衬得周渊顿时矮了不止一个头似的。 九皇子歪在案上,拿手指虚虚地隔空描摹比较二人。 不能怪我矮,谁跟他站一块儿都得显矮。 果不其然是老阉货的错。 528. 曹岐山目不斜视,朝皇帝做了一个礼: “陛下,谋害伯阳知府的贼首已当场诛杀,其余几个集结流民聚众闹事的头领也已经一并捉拿,正在押送到京城的路上。” 皇帝眉间一松:“哦?扑灭得如此迅速?” “是,臣此前得知伯阳等地时有骚乱的消息即刻便让龙卫军启程前去了。” 曹岐山低头回话,余光飞速掠过喝得烂醉昏昏欲睡的九皇子: “据臣收到的情报所言,如今图真、茂林等地只有一群四散逃匿的流民。” 周渊长袖一挥,拱手: “陛下!对付那群暴民万不能心慈手段,他们目无王法,谋害朝廷命官,乃我大丘心腹大患!如若一时纵容放虎归山,将来必铸成大错!须得立刻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啊!” 529. “首枢的意思……” “……人选?” “臣……周常恩将军……为君分忧……率军……” “乱民……千人……株连九族……万人……赋税……国库……三思……” “爱卿……” “……望以安抚……” 九皇子喝得蒙了,醉意上头昏昏沉沉。 几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刮挠他的耳道,十分催眠好睡。 九皇弟莫不是怕被吃了不成 陆离一手撑着额角,脑袋跌跌冲冲,身子左一摇、右一晃。 乐子在后面看得忧虑极了,很是担心主子一个不慎撞上桌子撞痛了自个儿。 主子最怕痛了。 530. “诸事繁多……曹爱卿辛苦……内廷……左都统之位空缺……卓文喜……分管龙卫……前去伯阳……监察……” “奴遵旨……叩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知道了。” “周常恩领兵……伯阳……” “陛下圣明……” “……退……” 九皇子的头低低地埋着。 若有若无的小呼噜悠悠扬扬飘了起来。 531. 十皇子正重病着,此次宴会照常缺席。 十一皇子与九皇子之间空了一个位子。 他仅仅在开宴那会儿不着声色地多看了几眼旁边的九皇兄,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太子身上,因此没怎么关注在宴席上酣然入梦的九皇子。 六皇子陆决跟九皇子比邻而坐,倒是一早就听见这香甜的动静,但从头到尾克忍着没去看。 532. 曹岐山告退转身经过九皇子时,指尖一弹。 “啊!” 乐子大惊,上前半步,查看捂住额头痛呼的九皇子。 果然撞到了? 看样子离桌案还有一段距离,应当没有。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533. 谁! 谁打我?! 九皇子怒气冲冲地瞪开困成一条线的狐狸眼,视线转瞬撞上大阉人冷厉的眼风。 “……” 打扰了。 告辞。 他缩头乌龟般低下头怂回去。 曹岐山丝毫不停留,飒然步出尚春园。 534. 九皇子忍痛摆摆手让乐子站回去,自己揉揉脑门的痛处。 又弹脑瓜崩。 就知道弹脑瓜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弹我。 臭阉人。 陆决极黑的眸子斜向一旁闷着头叽叽咕咕的九皇子,又扫一眼曹岐山大步流星的背影,若有所思。 535. 九皇子惨遭大阉人莫名家暴,泄愤似地一直畅饮到宴席结束。 乐子扶着站都站不稳还要强行挺直腰板的主子跟随在众人之后走出园子。 536. 半途,纪王转过头截了九皇子的道,说是约他改日去兰花苑玩一玩。 “兰花苑?” 陆离咕哝着重复一遍,醉醺醺地把这几个字在脑海里转悠几圈,嘴角忽而高兴地翘了起来: “青楼!” “青楼?”纪王听得一愣,桃花眼里春光流转,也随他笑起来: “九皇弟若是对烟花之地感兴趣,咱们也可以换个地方,春风阁如何?” “烟花之地……”九皇子一脸放空,脚步飘忽。 “九皇弟当心。”纪王伸手揽住他。 九皇子顺势斜斜地倚靠上他的臂弯,仰起脸望着他笑:“春风阁。” 纪王低头向他确认:“去是不去?” “不去,不要去。” 九皇子摇头晃脑地推开他的手去拉身后的乐子。 乐子眼疾手快撑住主子后仰的半边身子。 纪王在旁边看这一主一仆乱作一团:“九皇弟莫不是怕被吃了不成?” 九皇子挨在乐子怀里,一手却扯了纪王的袖摆,眯起狐狸眼只管盯着他笑。 纪王凝视小皇弟雾蒙蒙的双眸片刻道: “我还真怕你到那地方会被吃了,毕竟九皇弟长得这样……” 谁没这个,谁就是娘子 “嗝——!” 陆离兴之所至打了个酒嗝:“三皇兄……嗝!不要调笑我。” “你喝多了。”纪王扯回袖口,后退半步,摇摇头: “先回去歇息吧,改日再说。” 纪王见九皇子醉得实在厉害,吩咐乐子扶稳一些,便不再多话转身离去。 537. 卓文喜交代完小太监才出了尚春园,打眼就在园外小竹林后面瞧见一个人,背身站着,一动不动。 曹岐山? 他不是早该走了吗? 怎么还在这儿? 卓文喜走近几步刚要开口寒暄。 曹岐山骤然转过脸,目光阴冷地盯上他。 扑面而至的森寒杀气吓得卓文喜险些蹦起来,被那双仅有一点深色瞳孔的浅灰眸子盯上,简直有如半夜撞上随时择人而噬的凶神厉鬼。 幸而他揪紧袖口硬生生把持住了,才没丢了太监总管的面子。 538. 卓文喜稳了稳心神,摆开笑脸问候:“曹爷。” “卓总管。” 曹岐山打量他几眼,收回视线。 卓文喜放低了声音说: “调遣龙卫……与监理司诸事我是一概不通,往后还请曹爷多担待了。” 曹岐山兀自背着身,并不看他: “总管客气。” 他的声线较卓文喜更为低沉,不论身处宫中多久,发音和咬字依旧有些怪异。 539. 一阵无话。 卓文喜停了一会儿才道:“我这就不打扰曹爷,先走了。” 曹岐山点点头应了。 离去之前,卓文喜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过去。 几丛竹影交错之后依稀是九皇子的身形,在跟纪王说些什么。 卓文喜不多做停留,只稍稍瞥了一下就快步走了。 540. 九皇子见纪王走远,脚一软彻头彻尾栽到乐子身上,闷哼: “痛……” 乐子紧张地接住他,连声唤道:“主子?主子?” 九皇子自酒宴结束站起来胸口就阵阵作痛,此刻痛得更像要裂开来一样。 他额头直冒冷汗,从牙缝里吃力地挤出几个字: “……回、回去……” 乐子握住九皇子的手腕正要给他把脉。 曹岐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旁,轻轻一拂便将没用的臭崽从乐子手上揽入自己怀中,同时手掌覆上小崽子的后背度以真气。 乐子怔住,收回指间弹出的利刃,皮面具后的眼珠凝住在曹岐山怀里颤颤发抖的九皇子不放。 541. 片晌。 陆离大喘一口气,原本苍白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 他拧眉看看身前倚着的硬邦邦立柱: “……曹岐山。” “殿下。”曹岐山应了一声,随即往他嘴里塞入一颗小药丸。 陆离也不分辨那是什么,喉结滚动直接咽了下去,干巴巴地蹦出三个字: “坏娘子。” 曹岐山以为错听:“殿下说什么?” “臭娘子,就会打人。” 九皇子再次疲累地合上眼皮,拿脑门抵住大阉人胸口,从鼻腔里哼哼: “打得你家相公到这会儿脑袋都痛着呢。” 曹岐山心道臭崽子还没醒酒,粗粝的手掌拍了拍他红扑扑的脸蛋,嗓音压低,饱含威胁: “殿下叫谁娘子?” 然而喝到胆肥的醉崽已全然接收不到危险信号。 九皇子半点不知羞地隔着衣服摸摸自己的宝贝小九,有理有据地告诉他: “谁没这个,谁就是娘子。” 我亲手验一验就知dao咱俩到底谁是娘子谁是相公 乐子听到九皇子的话,松一口气。 主子可算是好了。 然而他的主子很快又要不好了。 542. 曹岐山冷灰色的双眸刀一眼杵在旁边的乐子,克制地训斥九皇子一句:“殿下喝糊涂了。” “哪个讲的?我清醒得很!” 陆离浑浑噩噩地冲大阉人伸出狼爪: “你别不服气,我亲手验一验就知道咱俩到底谁是娘子、谁是相公。” 曹岐山哪儿容得了臭崽在外边儿跟他没大没小地耍流氓,捏住他两片嘚啵嘚啵的嘴唇手动消音,不叫他再当着下人的面耍泼丢脸: “原来殿下平日里都是哄咱家的。” 陆离撅着嘴,不服输地从嗓子眼、肚子里嗡嗡嗡嘟囔:“嗯哼、哼唔嗡嗡嗡嗡嗡!” 不知为何,曹岐山竟毫不费力地听懂了。 那话依稀是—— 娘说,相公得让着娘子。 543. 九皇子乱挣一气:“嗡!哼嗯哼哼!” 歹!黑虎掏心! 他嘴里是这样哼的,贼手却趁着大阉人守上三路的功夫直捣对方下边儿的黄龙。 曹岐山怎会叫他这半桶水得逞,单手轻松禁锢住陆离乱挥乱舞的细瘦胳膊。 结果九皇子一点也不气馁,爪子被抓了,还有嘴,龇着小虎牙拿大阉人当下酒菜张嘴就咬。 曹岐山烦不胜烦,扬手点了他睡穴。 懒得跟醉鬼瞎折腾。 打横抱起香甜睡去的九皇子后,曹岐山吩咐乐子: “你回华安宫拿一套殿下的衣服送去监理司。” 乐子不放心地看了两眼终于安生下来的主子: “诺。” 544. 天色将晚。 监理司后堂西间。 九皇子平躺在榻上,睁开眼睛。 曹岐山迈进西间,身后跟着端醒酒汤的太监。 九皇子听见声音就知道是他,脑袋动也不动直直地盯着床帐顶: “伯阳怎么会乱成那样?” 曹岐山侧坐到塌边,取来木盘上的醒酒汤,托九皇子起身,将碗口凑到他唇边: “殿下先醒醒酒。” 九皇子从小到大吃惯了药,一碗汤而已,不用他喂,自己接过来喝白开水似地一饮而尽,递还予他: “头疼,帮我按按。” 曹岐山将空碗放到木盘上,挥挥手。 小太监端着木盘倒退出去,合上门。 545. 曹岐山大掌按在陆离的脑袋上搓揉穴位,问:“你可记得荣亲王?” 九皇子合上眼皮享受大阉人的按摩服务: “荣亲王?父皇的兄弟,被你杀了的那个?” “他的府邸就在伯阳。” 曹岐山顺一顺他的头发:“荣亲王虽早已身死,但伯阳官员们为他从平民百姓身上搜刮的孝敬这些年一点儿没少过。” “死了还要孝敬?” 九皇子笑了:“哦,人死了也照收不误,有名目能往口袋里收的——为什么不要?是也不是?” 曹岐山弯下腰凑近他,清冷的呼气拂过他勾起一个小小弧度的唇角: “殿下长进了。” 546. “巧立各式各样的名头贪赃枉法……反正那群愚民无从得知什么是该交的、什么不该交的。” 九皇子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半撩开眼皮无神地望着房间里某个点: “后来闹洪水、闹匪患,拆东墙补西墙,又层层叠加,这些官员也没个限度,他们不知道竭泽而渔总有一日会激起民愤?” 我的假相公怎么跟娘们儿似地反复无常 曹岐山掌心覆上他的眼睛不让他乱看,要他休息: “民愤如何?民变又如何?天下是皇帝的,不是他们的,官位亦非世袭,在位的时候能捞则捞,至于以后会怎样,有几人在乎。”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所以每个人都不加节制?”九皇子含糊地笑了一声。 曹岐山火热的手掌从他的脑后沿着一溜儿突出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往下按:“分散的农户百姓势单力薄,自不敢公然与朝廷对抗。” “严刑峻法在前,百姓能忍则忍,熟知他得寸进尺,层层剥削得到了叫人忍无可忍的地步。” 陆离被他大力按捏得哼了哼。 痒了,疼了,可是挺得劲儿。 继续继续。 他拱拱腰挪出一个更舒服的半躺半坐姿势让大阉人服侍: “嗯……辛苦得来的血汗钱转瞬全数进了那群官吏的口袋,人都要饿死了,饿死是死,聚众闹事也是死,怎么死不是死?干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落草为寇,兴许能有条活路。” “殿下说的是。” 曹岐山大掌深入他紧实的股间,呼吸渐重。 547. 陆离似无所觉地侧过一些身子为他的手均出更多空间,舒服地叹息:“曹岐山,你这门手艺真不赖。” “伺候小娘子,”曹岐山落了三个重音,“当然得尽心。” “是~是~假相公对我太好了。” 陆离挑开眼睛仰视他,扯扯大阉人的衣襟:“假相公呀,纪王想约我出宫玩儿,去那个兰什么……?” 548. 曹岐山眸中热度尽褪,收回手不服侍臭崽子了:“兰花苑。” “对!兰花苑,兰花苑!我常常听他们提起那地方,说得可热闹了,还有什么……春风阁?”九皇子绕了半天总算绕到了正题: “曹岐山~我的好相公~我能跟纪王去瞧一瞧吗?” 549. 曹岐山冷峻的薄唇抿出一丝笑意:“殿下想去?” “想啊,我长这么大还亲眼没见识过什么青楼楚馆呢。”陆离哪里忍得住,脑袋挪过去一点,侧脸蹭蹭他胸口:“你就让我去看看吧,我就看看。” 曹岐山笑了,但从眼睛里看不出他是在笑:“殿下想去那便去。” “你准了?真准了?” 陆离占了大便宜般连连发问,指指他:“那我去了?你可不许反悔啊。” “啪!” 曹岐山面色一沉,拍开他的手指。 “哎!” 陆离吹吹泛红的指尖,拿眼角斜他一下,柔了青年懒洋洋的声线百转千回地埋怨:“你轻点儿。” 曹岐山阴着脸不理他。 550. “嗨呀,我的假相公怎么跟娘们儿似地反复无常?” 陆离一只手摁在他腿上,撑起上半身,脸凑上大阉人的脸打趣他曾经教训自个儿的话。 曹岐山:“……” 陆离与他阴鸷的目光相遇,眼睛一眨不眨:“曹岐山——” 曹岐山撇开脸。 “你不高兴呀?我没答应纪王呢。” 陆离长腿一跨,骑到他大腿上,扭着腰蹭过去,掰过大阉人的下巴再与自己面对着面,朝他的冷脸吹一口气: “不过,既然相公答应了,下回纪王再问,我定要去瞧瞧那什么春风阁、兰花苑的小姑娘有没有咱们宫里的女子好看。谁叫本皇子最听相公的话,是不是?” 曹岐山不语,只是沉沉凝视他。 九皇子扭扭屁股:“生气了?” “相公?” “啵啵?” 咱俩可以私奔 551. 曹岐山丝毫不知怜惜,出掌捏住九皇子的小半张脸,直截了当掀翻他按回床榻里,一字一顿口气冷硬: “尔敢。” 552. “唔!” 陆离的嘴巴和脸蛋都被不留情的大阉人捏得嘟起来了。 但他就是敢。 九皇子腆着脸不依不饶地噘嘴啵啵大阉人结了层厚茧的手掌心。 曹岐山抽手,怒瞪他一眼,厌恶地把手在他的嫩脸上揩干净: “殿下最好乖顺些,别惹得咱家心烦。” 553. “曹岐山……?” 陆离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小心地瞅瞅大阉人黑气翻滚的灰眸,试探着拉来他的前臂抱在怀里,委屈地小声说: “……明明是有一位公公吃味儿得紧,还要嘴硬跟我说什么‘想去就去’。” 曹岐山不搭他的话,倒是任由他抱着胳膊,阴沉沉的双目却不知在望着哪里。 “真的心烦?你在烦什么?” 陆离扯着他的手臂强行让大阉人弯下身,伸手勾住别人的脖子攀上去,咕哝着问: “烦那个周渊,还是父皇?他叫卓文喜分管监理司,是不想用你了?要疏远你了?父皇向来都是这样的,喜欢的时候、想用的时候说什么都好,用不着了弃若敝屣,能丢多远是远!他就是这么讨人厌。” 554. 曹岐山低头看了一会儿愤愤然口吐大逆不道之言的年轻皇子,单手揽上他纤弱的腰肢,揉了一把他手感极佳的小屁股,语气稍缓: “原来尚春园那会儿殿下没醉,听得倒是清楚。” 陆离脑袋搭在他的颈侧,含糊道:“没有,没有的事……我醉着呢,醉得不行。” “哦?”曹岐山倾下身让九皇子好好地躺回榻上。 555. 后脑勺一挨上枕头,残余的酒劲和困意上涌,陆离的眼皮子果然开始打架了。 他轻轻摇摇大阉人,执意拍一拍他宽阔的肩背作安抚,半阖上眼: “哼,再说到那些臣工,在乎的哪里是皇威,分明是他们的官威,还说什么为君分忧,我瞧是急着跟你抢功,活像一群闻见腥味儿的豺狼……” 曹岐山拉开他环住自己脖颈的双臂,微微起身,垂眼打量这个在自己手里一点点长大的青年皇子,单薄病弱,长长的乌发披散于枕上塌间。 说话间,金贵的小皇子又困得昏昏沉沉,闭着眼睛仍在嘀嘀咕咕些家事政事: “若实在被他们逼到了无路可走、山穷水尽的地步,咱俩还可以私奔,你带着我去……去祁国或者兀屠别……” 556. 默然聆听半饷,曹岐山舒一口气,胸中郁气渐散,拉开旁边的被子搭到他身上:“困了就睡会儿,别说话了。” 陆离止了絮絮叨叨,手指扯一下曹岐山的衣襟,双眸微合讲梦话一般呢喃反问: “你什么时候怵过他们……拓跋鸷?” 曹岐山狭长的鹰眸中厉光乍现:“好啊,殿下当真没醉过。” 陆离悠悠然翻了个身,拿屁股怼着他,迷迷瞪瞪地摆摆头:“唔唔……我醉了……醉了……睡了……呼呼……” 说着说着,好似的确陷入了沉沉梦乡之中。 红绡 曹岐山看见臭崽子这糊弄人的浑样就心郁气躁,一巴掌拍上他可憎的翘臀,自己踢了靴子把人纳入怀中,揉捏把玩得紧闭双眼的九皇子憋不住地低低哀叫。 如此玩弄片刻,二人才挤在床帐里一块儿打起了小盹儿。 557. 朦朦胧胧间,陆离睁开眼,转头四处看看,房间里面没有人。 他起身走到外间。 也没人。 他便推开屋门走出去。 外头已是深夜,圆月高悬,同样万籁俱寂。 陆离掀起衣袍踏进回廊,望见一个宫装女子恭敬地跪在地上。 他一步一步行至她跟前,低头看到这宫女子伏低的脑后扎着一束发辫。 银色月光细细地散落在他们身上。 女子似乎意识到他的存在,缓缓抬起脸。 二人目光缱绻交错,各自都红了脸。 真像一支才路尖尖角的小荷。 红绡。 陆离感觉自己应当是笑了一下,挥手叫她起来。 于是红绡听话地起身,跟在他后面三四步的距离慢慢地走。 两边、四周安静极了,没有一点往常宫里小动物小虫子的窸窣鸣叫声。 夜风清凉,拂过二人垂落的发梢、袖袍、衣摆。 那些绵延而起的末端似乎都在月光里化作了薄雾。 陆离喜欢如这般静谧、舒适、带着些许凉意与湿气的氛围。 他偃意地闭起了双眼…… 558. 一阵一阵清幽淡香轻慢地缭绕上他的鼻尖。 陆离再次睁眼,抬头遥望见高高的树上开出大朵大朵的白色玉兰。 ……绰约素娥,落影生香。 他欣喜地回头去找红绡。 身后却无一人。 红绡呢? 陆离再一转身,发现红绡不知何时背着身站在远处的玉兰树下。 她身后拖着长长的黑色发辫,尾端系了一根红绳。 夜色里,玉兰花坠白中透绿,正摇摇晃晃地垂落在末端。 耳畔忽而响起花瓣落下的声音,他侧目去看,唯有一片黑暗。 待他再转回眼,红绡的踪影早已不见。 徒留一只玉兰发坠,孤零零地落在树下。 红绡…… 559. ……红绡? 陆离双眼霎时间睁开,仰头看清床帐顶的图案样式。 原来还在监理司。 他看看空荡荡的身侧。 曹岐山呢? 他斜过眼珠子向外望。 垂落的帐外投了两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一个格外熟悉,是曹岐山。 另一个,肩宽膀粗得夸张,不似往常龙卫矫健匀称的身形。 陆离竖起耳朵细听,他们讲的不是大丘话,听不懂。 听不明白别人说的是什么,他也不甚在意,渐渐回想起方才月光朦朦的梦境,心生寂寥。 红绡…… 陆离醒得太急,脑袋昏沉,不一会儿又合上了酸涩的眼睛再次入眠。 560. 曹岐山掀开床帐,阴冷锐利的鹰眸扫过依旧沉沉昏睡的年轻皇子,与外头的那人对视一眼。 561. 过了些时日,天气回暖。 陆离嫌屋子里待着太闷,撺掇曹岐山偶尔把折子搬到后院里看。 一边处理公事,一边吹吹小风喝喝小酒……没有酒、没有酒。 办公纳凉两不误,岂不快哉? 曹岐山听了九皇子的谏言,阴晴不定地睨他一眼,竟当真答应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说:“若是吹一吹风能让殿下头脑清醒一些,也未尝不可。” 并让人挑了一张看着就很舒服的躺椅,天好的时候便搬到院子里的树荫底下放着。 结果,九皇子去监理司点卯,十次有五次看见曹岐山自个儿优哉游哉地躺在树荫底下看文书、听龙卫汇报。 怪不得弄来一张那么舒服的躺椅,他果然存了独自享用的念头! 想到这儿,陆离闷头窜过去一屁股拱上椅子挤开大阉人。 曹岐山扇他翘臀一巴掌,主动下了并不十分宽敞的躺椅,恨极怒踹他一靴子。 九皇子滚在躺椅上哀嚎三声、大笑三声,如此往复,状若痴狂。 杏仁儿在一侧奉茶,想着可惜当值不能塞上耳朵。 562. 因着皇帝发了话,监理司现今分成南北两院。 卓文喜执掌南廷卫。 曹岐山掌北宫卫。 除了九皇子,卓文喜也常常来监理司报道了。 但他只是在旁干看着,间或讨教交流几句,似乎并不做什么。 陆离看着卓文喜对曹岐山唯唯诺诺、客客气气的软和样,心里面平衡多了。 看吧,不是他一个人怂,谁来谁都得让着、怕着曹岐山。 卓文喜就算是太监总管,跟自己一比也差不了多少嘛,都不敢跟大阉人还嘴,胆量上还比自个儿次上那么一丢丢。 如此想来,九皇子更是颇为自得。 563. 过了几日,卓文喜点了一部分南廷卫去往伯阳监军。 宫内管事,暂时全权交由曹岐山。 九皇子对此非常满意。 他跟寸步不让的曹岐山挤在那张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躺椅上,勾着大阉人的下巴美滋滋地表示: “父皇不让你去那儿正好,你就留在宫里做个贤内助,乖乖陪本皇子。” 曹岐山翻着折子冷言冷语:“殿下哪里真心想要咱家陪着,是怕痛罢?” 九皇子嗐地一声,摆手:“你就是药,药就是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们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是不是。” 曹岐山懒得理他贫嘴。 564. “啊啊啊!救命!” “痛啊!我要痛死了!” “娘!救我!痛!痛死了!啊——!” 十皇子双手青肋暴起,抓扯乱一头如瀑墨发,在榻上翻来滚去尖叫不止。 他肤色透白,眼瞳幽黑,白与黑皆无一点杂质。 若是忽略那副状若癫狂的非人模样,倒真有如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如兰君子。 小周夫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焦急如焚。 一群宫人们噤若寒蝉,纷纷跪伏在地不敢出声。 小周夫人心疼得直抹眼泪,侧坐到床边,犹带哭腔地劝着:“皇儿啊,实在不行咱们登门去找找曹公公吧?” 565. 十皇子闻声停了动作,乍然安静下来,泛出血丝的黝黑眼眸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小周夫人张开双手,泪眼蒙蒙:“皇儿……” 陆简扑上前,死死抓住小周夫人的胳膊,急促地嘶声喘气:“娘!找曹公公、曹岐山……去找他!求他救救皇儿……我痛啊!救救皇儿啊……” 小周夫人听他终于松了口愿意去找曹岐山,感觉事已成了大半。 此前她与周家就早有谋划打点,等的便是十皇子自己答应。 毕竟十皇子自病重后就越发敏感多疑,虽有孙太医等人每日医治调理延缓病情,却未见什么实质性的好转。 他的脾气更是由此变得愈加暴躁易怒,稍有不顺伤人自残是常有的事。 任是小周夫人也不敢逆了他的意思让他有丝毫不痛快。 你想痛死我吗!贱人! 566. 小周夫人欣慰地反握住陆简冰凉冰凉的双手:“行!行!等你好些了咱们就去。” “找他……找啊!!!快去!!!你想痛死我吗!!!贱人!贱人!” 陆简忽而再次发狂大叫,将小周夫人雪白的前臂抓出一道道血痕:“马上去!啊啊啊!痛死了!痛死我了!” 一旁的宫女见势不妙,赶忙上前分开二人保护小周夫人。 “我儿忍忍、忍忍,娘马上就去安排。”小周夫人攘开那宫女,另一只手像是感觉不到痛似地:“张桂!” 张桂跪行上前:“奴在!” 小周夫人命令:“快!快去把那幅画取来,准备准备。” “是。” 567. 当天下午,等十皇子服药后转好一些,小周夫人便叫来软轿,一行人火急火燎赶去监理司拜会曹岐山。 568. 监理司门前。 小周夫人扶着病恹恹的陆简下轿时,恰巧抬头看见晃悠悠地踏上台阶的九皇子。 原来九皇子今日又睡迟了,用过午膳才来点卯。 陆离哈气连天,压根没注意到他们。 龙卫见是九皇子,行了礼退后两步让行。 陆离抬脚正要跨过门槛。 张桂收到小周夫人的眼神,赶忙高声喊道:“九皇子千岁!” 陆离听到这动静收回脚,转过头,日正中天,刺得他眼睛不舒服。 他半眯眼望向阶下这群人,声音不高不低:“周夫人,十皇弟。” 569. 简单打了招呼,陆离又转身就走。 这回是扶着十皇子的小周夫人叫住他:“九皇子,九皇子。” 九皇子是一心不想进去看头疼伤眼的一摞摞文书,当即回头热情问道:“夫人何事?” 小周夫人有求于人,虽然忧心忡忡,柔美的面上仍是带着含蓄的笑意:“九皇子近来可安好?” 不好,这会儿就疼着呢。 九皇子笑答:“尚可,谢夫人关心。” “如此便好,我素有听闻曹公公对你甚是关心,你的身子亦是他一手调理好的。” 小周夫人搀扶着陆简,走得慢,此时干脆停在阶下询问: “你这是要去见他吗?” 570. 九皇子今儿又迟了,当然是宁愿大阉人这会儿不在才好呢:“不,只是学些公务,看看书罢了,不知他今个儿在不在。” “如此。” 小周夫人一语落罢,悲伤地看了看陆简: “可怜我儿辗转病榻,这些年都不见好转,我们娘俩将希望全权寄托在曹公公这儿,谁料他百般推脱……哎,兴许是咱们与曹公公不熟悉的缘故……” 九皇子低头抱手,作沉痛脸:“十皇弟受苦了。” 小周夫人饱含希冀地凝望他,细声细语道: “你与简是兄弟,又和曹公公往来甚多,若是你能替咱们在曹公公跟前美言几句,曹公公想必是会听你的。” 571. 九皇子一顿,沉吟三息:“夫人说笑了,我的话在九千岁面前能有多少分量?若当如此,你们该去找父皇才是。” 小周夫人轻抚陆简干枯的墨发低泣起来: “并非没有求过陛下,可曹公公依旧是那套说辞,油盐不进的。陛下也说什么对症才能下药,也许你与简的病根子不同,曹公公能治好你,却无法医治简,亦是情有可原。” 九皇子慨叹道:“的确是这个道理。” 小周夫人语气急迫起来:“但即便最后曹公公试了没有效果,也好过试都不试吧!这叫我们娘俩如何死心?” 九皇子腹诽,试试试,万一试死了是不是还得给你们娘俩陪葬? 闲人不得runei 572. 小周夫人见他并不如何动容,不做声地晃晃陆简的手。 陆简垂着头: “……九皇兄,过去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是我言语莽撞,多有得罪,请皇兄海涵。” 说罢,他仰起那张清冷俊脸,楚楚可怜地望向九皇子。 小周夫人揽着陆简道:“我儿若能得救,咱们定然铭记你与曹公公的恩情,周氏一族也必有重谢。” “往后皇兄如有任何需要,我亦当结草衔环,只望皇兄这回帮一帮我……”陆简倚着小周夫人,似是弱不禁风的模样。 自下而上的角度令他显得十分脆弱无助。 瞧着真像一对落了难的可怜母子。 九皇子伫立于阶上,神色淡淡地俯瞰他二人片刻,低头大叹几口气:“也罢,我替你们去瞧瞧九千岁在不在。他若在,我便为你们说上几句。” 张桂立时跪地磕头:“叩谢九皇子!” 小周夫人对陆简道:“还不谢过你九皇兄。” 陆简在袖袍下狠拧一把小周夫人的手腕,敛起两条细眉气若游丝:“皇兄大恩……” 从小到大,陆简都对他冷言冷语,这会儿说起人话了,九皇子一时还真不习惯,他抬手半掩嘴: “别别别,先别谢,我尽力而为罢了,成与不成,不敢担保。” 话没说完,他已头也不回地窜进监理司大门。 573. 张桂旋即引着小周夫人母子二人追上去,却被守门龙卫拦下。 “监理司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张桂急了:“大人,咱们不是闲杂人,这位是十皇子!” 龙卫作一辑,不假辞色:“无论何人都需通传,请十皇子遵制。” 小周夫人眼眶还红着,不满地愤愤指责: “那你们怎么放了九皇子进去?我也没见他有甚通传啊?” 龙卫面色冷硬并不作答,手掌抚上腰间铁鞭。 张桂见气氛不对,知情识趣地赔笑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咱们守规矩。周夫人前些日子得了一幅好画,烦请大人将此物呈予九千岁鉴赏,他便知十皇子来意。” 说着他递出一卷画轴。 龙卫垂眼一瞥,指了对面的龙卫接过画进去通报: “尔等在此稍候。” “是、是。” 即便小周夫人一行人如何心急火燎,也不敢随意强闯监理司,只得眼巴巴地候在门口。 574. 陆离钻进后院,果然在树荫底下发现了那个好不惬意的老家伙。 曹岐山正坐在那张很舒服的躺椅上读折子,一侧的小几上放着十来份文书。 杏仁儿躬身候着奉茶,身形几乎与深褐色的粗壮树干融为一体。 九皇子走过去说:“陆简要见你,就在外面呢。” 他余光看见杏仁儿往后退了两小步,几乎要躲到树后头了。 曹岐山恍若未闻,视线落在手里的文书上,听着魏子阳有条不紊的汇报。 魏子阳见九皇子进来,于二人视线不经意交错间冲他眨眨眼,在曹岐山的示意下停了口述,退到院门外。 575. 陆离以迷茫的目光送走魏子阳,盘腿往躺椅边的地上一坐,也不嫌脏: “周夫人叫我跟你美言几句,说要是你治好了陆简,他们家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曹岐山翻翻折子,心不在焉:“万死不辞?” 咱家怎么闻到一gu子酸味儿 “死不死的没说,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嘛。”陆离上身一歪,靠上椅侧: “一边是跟你抢功挤兑你,一边是卓文喜分你的权,我瞧他们就是跟卓文喜搭起伙儿来坑你,既然这样,让卓总管去治陆简得了,咱们甭管他们。” 说罢,挑起闪闪发光的眼珠子瞅曹岐山。 曹岐山木着脸,俯首望他:“咱家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儿?” 陆离探头探脑作嗅闻状:“哪里?哪儿啊?” 曹岐山从躺椅上坐起身,两腿落地,扯住混崽子的后脖领子,要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 “咱家仔细闻了闻就是殿下身上的。” 576. 话音刚落,魏子阳在院门外扬声禀报。 九皇子屁股往后赖着不肯起来,扭来扭去一个反身抱住曹岐山的小腿,兴奋道: “来了来了。” 曹岐山蹬了蹬长靴晃他,召魏子阳进来。 陆离两条腿一叉,连手带脚死死盘住大阉人的腿。 魏子阳垂首呈上守门龙卫送进来的画轴,眼角瞥见坐地上跟曹岐山皂靴缠斗的九皇子。 殿下是在与督公学什么新招式吗? 无时无刻不在练功,真是勤勉啊。 577. 曹岐山接过画卷展开,漠然扫一眼。 九皇子仰起头望过去,好眼熟,他的视线转到曹岐山不辨喜怒的面上: “雪……关山雪夜图?这画如何到了他们手上,还又送回来给你了?” “叫他们进来。” 曹岐山交代杏仁儿将雪夜图收回房内,低头训斥抱紧他的腿不放的九皇子: “像什么样子,还不起来?” 陆离倔强地扭过脸去不看他,手脚仍不撒开:“我就这么坐着碍着谁了。” 578. 喧闹声与脚步声渐近。 小周夫人携着十皇子身后跟了一溜人直入监理司后院。 “他们找你来了。” 九皇子嘴里这样不急不慢地说着,身子却缠在九千岁的腿上就是不肯松开。 曹岐山撩两下腿撩不开他也就随他去当挂件了。 579. 陆简僵立在院门之外,视线越过几丛郁郁葱葱的绿植将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 他单薄的身形似是承受不住什么一般摇摇欲坠。 小周夫人不解地推推他,轻柔地说:“去呀。” 陆简深吸几口气,转过脸恨恨地瞪她,抬起手臂指向远处跪坐在那位九千岁脚边的皇兄,饱含怒气的虚弱声音像从唇缝间挤出来的: “你——你想叫我跟他一样?!没脸没皮地去伺候老阉贼做那种事?!” 话说得太急促,引得他喘息大咳好几声。 “怎么了呀?什么事?” 小周夫人听了讶异不已,探头望进院内。 陆简脸色发青,浑身筛糠似地发抖,从牙关里憋出六个字: “龌龊!不堪入目!” 不等小周夫人看出个什么,他甩袖掉头就走,几乎是冲出了监理司。 太监们在后面小跑追赶呼喊:“主子您小心身子,您慢点儿。” 小周夫人也不得不跟上去:“简?简!怎么了?你去哪儿呀?” 580. 这番你追我赶在森严肃静的监理司引出了一阵子不大不小的动静。 九皇子目光凝着空荡荡的院门方向,歪着头倚在曹岐山冰冷的皮质长靴上低笑: “跑了。” 曹岐山大掌重重地按一下他的头顶心,另一手拾来小几上未读完的折子:“皮。” 本皇子这心里tou发酸 “老阉贼,听见没有?不堪入目。” 陆离顶着他的手掌心仰起下巴,吊起褐色的眼珠子,状似十分认真地教训他道: “这年头求人帮忙还挑三拣四、嫌东嫌西,我遭人嫌的假相公好生可怜,如今唯有奴家真心待你了,相公当谨记——糟糠之妻不可弃呀。” 曹岐山漫不经心地拍拍他的脸蛋: “殿下今日之举,意欲何为?” 581. 陆离令眼眸微垂,如此曹岐山便看不分明他的神色。 他扯来颊边粗糙磨人的手掌放到心口处,幽幽低诉:“曹岐山,我不舒服。” 曹岐山放下折子,俯身仔细查看他的面色:“何处不适?” 陆离趁他弯腰,张嘴拿牙尖碰一下他的耳垂,冲他耳朵里面吐气: “本皇子这心里头发酸。” “……” 曹岐山垂着头抿唇不言,呼吸在一瞬间略显沉重,仿若一闪而过的错觉。 陆离抱住他的大掌,又啄一口他刻薄得不讲人情的嘴唇: “我的老阉贼,你当真不去救十皇弟?我听他咳得像是要死了一样。” 曹岐山拿那张异族面孔朝向他,鹰眸森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殿下要我去救他?” 陆离光是盯住他看,舔舔小虎牙。 曹岐山睨着他那双贼溜溜的狐狸眼睛,缓缓地说: “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582. 陆离立刻欢快地咧开嘴:“那你为什么救我呀?” “上辈子欠你的。” 曹岐山从他怀里抽手。 陆离抱住他微凉干燥的手掌不撒开,更顺杆爬地缠上大阉人的脖颈,带着一屁股灰跨坐到他的大腿上,扬起头得意地笑: “你是本皇子的,才不要给其他人用呢。” 曹岐山僵住了没动,片刻后才道: “殿下,不可随意触碰习武之人的要害。” “要害啊……”陆离更甚一步嘬一口他的颈侧: “我又不碰别人,就碰碰你,难道你还会打死我不成?” 曹岐山讳莫如深:“说不准。” 陆离路出他最烦人的朱红小泪痣,斜眼瞅无情的老太监:“那你打死我吧,动手快点。” 曹岐山扬起巴掌打他脑袋一下。 “啪。” 九皇子“哐叽”栽倒在九千岁肩上: “啊,我死了。” 曹岐山阴了脸,掀开满屁股灰土的脏崽子就走。 陆离抬起脸,眼底一片隐隐幽蓝,见他大步往后堂去,也爬起来慢悠悠跟上。 583. 后堂。 曹岐山叫来宫人准备换洗沐浴。 陆离抬脚刚要迈进西间就被拦住了。 曹岐山将他制在正厅,命令: “脱。” 九皇子今天就是听不惯他颐指气使的口气:“脱?在这儿?为什么啊。” 曹岐山道:“脏,污了寝间。” “哦——我又脏了!所以你就叫本皇子光天化日地在外边儿脱?”陆离一口气上不来: “你这什么臭毛病?见天儿地嫌弃我脏,是不是十皇弟就干净?他干净他也不让你吃!” 曹岐山轻飘飘地说:“殿下就让我吃?” 九皇子不说话,两手叉腰跟他单方面对峙。 杏仁儿在门口打手势,引导太监们有序地进进出出。 他面上装聋作哑,肚子里却在嘀咕九千岁这回真没毛病,九皇子也不想想自己在地上是怎么坐的、怎么滚的,任谁不嫌脏啊。 来呀!吃! 584. 曹岐山退后半步,不再看他:“脱干净,殿下什么时候知羞了。” 九皇子“哈”地一声:“行啊,我不知羞,脱就脱。” 说罢,他连外袍带里衣一块儿扒了,往地上气势汹汹地一掷: “来呀!吃。” 曹岐山只拿锋锐的眼梢瞧他一眼,不置一词。 常年阴鸷的灰眸里竟莫名地透出几分无辜,仿佛在说没事儿闹什么脾气。 陆离这才发现曹岐山也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心里的无名火消了一点儿。 不过……这老太监身子板怎么能结实成这样? 隔一层布料都能清清楚楚看见他肌肉隆起的弧度。 九皇子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和平坦的小肚子,气立马又不顺了。 585. 九皇子即便是脱得光光地在外头裸奔,也没下人有那个胆子敢不知死活地抬起头看热闹。 他们一个个低眉垂眼老老实实地进来收拾脏衣服、铺毯子、抬水盆、送盥洗用品。 其间曹岐山遣杏仁儿去给九皇子准备一套新衣服。 586. 宫人们打理完毕,二人这才进去西间。 曹岐山乜几眼光溜溜傻站着的九皇子,走到浴桶边拿起布巾,淡淡吩咐:“都出去。” 司浴太监们闻言稍稍顿了顿,才躬身应道:“是。” 个个儿默不作声地出了屋子。 九皇子魂不守舍地一愣,赤身裸体地也要跟着他们往外面走。 曹岐山冷灰色的眼珠子斜过去:“你滚哪儿去?留下。” 陆离不动了。 “过来。” 曹岐山招手让九皇子坐到洗浴用的木椅上。 “您亲自来啊?”九皇子不肯坐,扬起下巴打量他:“无事献殷勤……” “怎么着,殿下不要老奴伺候?”曹岐山也不强迫他坐椅子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手将浴巾在水里浸湿。 陆离答得很快:“你伺候,我就要你。” 587. 曹岐山从来不顾及什么怜香惜玉,用湿浴巾擦桌椅板凳般几下打湿九皇子的上身。 陆离湿漉漉的身子暴路在外,冷得瑟瑟发抖,哆哆嗦嗦找话说: “你真打算袖手旁观?他们会甘心止步于此吗,只怕以后还得折腾出许多幺蛾子,‘噗啦噗啦’得打都来不及打死。” 曹岐山连换几条巾子清洗脏崽,才草草地把他身上的水珠子抹了: “周夫人三番四次盛情相请,咱家总得投桃报李,回应一二。” “曹岐山。” 陆离截断这个话头,垂下脑袋看他骨节粗大的手掌拿着浴巾在自个儿前胸后背搓来搓去: “你这些年是怎么做到这个位子上来的,威胁父皇不让你上位就杀了他?” 曹岐山手上忙着,不知所谓地拿灰眸瞥瞥他。 陆离痛心疾首地指指身上一道道被他用浴巾搓出来的淤血红痕: “你到底会不会伺候人?当削黄瓜皮呢!” 曹岐山擦干了他的上半身,丢开沾过身的浴巾,搂住九皇子亲几口:“今儿是怎么了?好端端地火气这么大?” 陆离憋出三个字“谁好了”,又闭上嘴巴不讲话了。 曹岐山揽着他的腰杆子让开一点距离,细细观察他的眉眼: “说。” 陆离想了想,额头抵上他挺阔的肩膀,软了声音犹疑道:“我……” 殿xia活着就离不了咱家,死后我少不得zuo鬼也要拖着你 “九千岁,魏子阳有事儿要跟您说。” 杏仁儿在房门外通报。 陆离嘀咕一句:“他怎么又来了。” 曹岐山随手在里衣外面披上一件黑色外袍,准了魏子阳进来。 陆离将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趁大阉人不注意一溜烟裸身窜进里间躲着。 曹岐山余光看他白嫩嫩的纤腰翘臀消失在屏风后头,长吁一口气。 588. 魏子阳低头进来,只停在门边并不往里多走一步。 曹岐山问:“何事?” 魏子阳道:“禀督公,南廷卫抄了钟云清的家,人现在关在诏狱里。” 屏风后,九皇子搓了搓冰冷的胳膊听到他又说: “从伯阳押来的人犯已于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曹岐山应声:“知道了,下去吧。” 魏子阳行礼退下,杏仁儿从外面合上门。 589. 午初,太阳未上正中。 菜市口熙熙攘攘,众人议论纷纷。 “这些都是反贼。” “啊?哪儿来的反贼啊,胆儿真肥。” “宣判说了,伯阳那儿的,这几个人带头造的反,给抓来了。” “等会儿就得砍脑袋。” “呸!砍得好!” 刑场中央。 并排跪地的犯人们背后插着亡命牌,乱发如杂草,有的满脸木然,有的哭喊冤枉,有的两股战战。 他们之中一个青年人很特别,他身上的囚服称得上干净,神色凛然,眼底澄澈,仰头望天。 等到验明正身后,刽子手依次排开就位。 监斩官看一眼日头,开口宣斩。 那青年忽而落下泪来,高喊一嗓子: “娘子,你我来生相见!” 刀落。 他的头颅便滚飞出去,激起一片叫好声。 590. 九皇子从屏风后面探出头看看。 曹岐山招手:“过来。” 陆离走过去:“钟云清是谁。” “户部侍郎。”曹岐山见他胳膊上冻出细细密密的小疙瘩,温热的大掌覆上去搓暖: “坐,擦下边儿。” 陆离扭头看看椅子,坐下来抻长腿:“南廷卫为什么拿办钟云清?” 曹岐山用浸水的浴巾覆上他的大腿根:“他与咱家有些交集。” 陆离一个激灵:“不热了。” 曹岐山扔开浴巾,叫杏仁儿传热水。 591. 粗使太监忙碌片刻后,屋内再次剩下他二人。 陆离接刚刚的话问:“他们是不是想借机查你,你不会有事吧?” 曹岐山浸湿新浴巾,屈膝半跪抬眼看他:“殿下对老奴当真关怀备至。” “你若是出了事或者死了,我也死就是了。” 九皇子说着说着美起来:“太好了,死了我就不用熬着登那个位子,也不用天天挨着痛了。” 曹岐山用湿巾抹一把他那根懒洋洋的物件:“殿下这是要给咱家陪葬?” “不不,你死你的,我死我的,咱们各死各的。”陆离敏感地往后让一让,脚趾一点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问: “老阉货,你碰哪儿呢?” “殿下这儿最脏了,当然得清理干净。”曹岐山阴森森地继续道:“殿下活着就离不了咱家,死后我少不得做鬼也要拖着你。” 老nu想gan殿xia “死了都要缠着我?你成日地嫌我脏,嫌我脏就别理我,让我一个人脏死。” 陆离曲起一条腿搭到曹岐山精壮宽厚的肩上,低头拨弄两下垂头耷脑的小九:“我看看哪儿脏了?明明不脏,干净得很。” “老奴不敢,老奴最是心疼殿下。”曹岐山凝眸望向皇子大敞的双股间,恭敬地摸一把他的宝贝屁股: “您今儿坐在地上撒野,难道不脏?” 陆离被他酸得脸颊飞红,嘴角却不禁微微扬起。 曹岐山拿浴巾抽一下他的腿,阴柔的声线低沉下来:“转过去,让老奴好生伺候您。” 陆离眯起狐狸眼暧昧地斜睨他,慢慢转过身,听话地一条腿跪到椅面上,一条腿支在地上,扭扭屁股招呼: “来吧——” 592. 曹岐山眼底幽暗,细赏一番九皇子腿间的光景,单手揽起他的小腹提着,另一手以湿巾擦弄他的腰臀大腿。 九皇子辞严义正地质问:“你擦就擦,做什么抱我腰?” 曹岐山体贴道:“忧心殿下撑不住。” 九皇子仰起下巴觑他一眼,算是勉强接受他的说辞,问:“今日斩首的那些反贼怎么处理?” “运归伯阳,悬尸三月,震慑乡里。”曹岐山用温热的浴巾将他的屁股抹出淡粉色,又不着痕迹地掰开臀瓣,蹭过其间的隐秘之处。 这地方倒是比它的主人脸皮薄,立刻含羞带怯地蠕动缩紧。 九皇子这次不是冷得哆嗦了,腹部都被刺激得泛了红,低哼:“你老实点儿。” 曹岐山一指覆着浴巾在此处旋顶侍弄,直视他的双眼,坦荡道: “魄门传送糟粕最为腌臜,殿下怎能不让咱家清理?您自个儿说这尻脏不脏?” 陆离是自小长于深宫后院的皇子,虽然偶闻下人们背地里嚼舌根,却没有遭人当面用这等粗俗的荤话冒犯的经历,一时噎住了,气恼地横他一眼,埋下头咬住嘴唇不吭声。 曹岐山居高临下俯瞰他修长低垂的脖颈、柔韧白皙的腰线,灰眸深处隐隐翻滚狂暴躁动的情绪。 593. 九皇子垂着头沉默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一口气:“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殿下宅心仁厚。”曹岐山漫不经心随口应承,动作却越来越放肆,擦洗九皇子的大腿内侧时,胯下总是若即若离地碰到他的屁股。 陆离不得不抓牢椅背稳住身形,忍不住回头瞥他:“你干什么呢?” 曹岐山从托盘里取一条新的浴巾,弯下腰附在他耳畔,语调沉静: “老奴想干殿下。” 594. “什么?” 陆离不防备让他一个直球打懵了,竟晕乎乎地不耻下问: “您用哪儿干?” 曹岐山拿浴巾缠住他的脖子勒向自己怀里,腰腹用力,胯下猛地撞一记他朝后撅的腚发出“啪!”的一声。 “呀啊!” 陆离吓了一跳抬手去拽那条巾子,恍惚反应过来老太监那么多傍家儿可不是假的,整治人的手段有多少那还用问吗? 曹岐山声线轻柔冷彻,尾调绵长: “殿下有多想知道——?” 他可以让他生,也可以让他死 披散的半湿长发乱糟糟地卷进缠绕喉间的浴巾里,但九皇子此时顾不上头皮生痛,忙不及大叫: “曹岐山!撒手!不要!我不想!” 曹岐山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嚷嚷,前臂肋肉隆起,强硬地锢住青年皇子纤弱的脖颈,迫使他挺翘的肉臀与自己的下体处紧密贴合。 他舒爽地仰起头低吼一声,闭起双眼将自己投入于肉体嵌合的温热与久违的强烈触感之中。 陆离喘不过气,指节扭曲抓住喉间勒紧的浴巾不放,从唇缝里奋力憋出虚弱的求救:“曹岐山——” 曹岐山仿若未闻,全身肌肉迸发,胯间在他臀后剧烈耸动。 安静的居室内响彻“啪!啪!啪!”的巨大声响。 “嗯、嗯!” 九皇子呜咽低泣,难受得眼角蹦出泪花,屁股被臭阉人砸得火辣辣地发痛发麻,全身骨头也一并要被撞得碎成粉末。 拓跋鸷沉醉地享受着那股深入灵魂的痛楚与茹毛饮血的渴求。 它们早已被人强制剥夺,此刻却在澎湃汹涌的血脉内复活重生,翻滚着叫嚣着进犯、侵略、摧毁胯下这具由自己心血灌溉养大的尊贵皇子的身躯。 他可以让他生,也可以让他死。 595. 九皇子的脸色从涨红转为青白,濒死的绝望逼迫他张大嘴嗬嗬喘气求饶。 “你、你……放……” 和面色正相反,他可怜兮兮的双臀却被突然发狂的疯阉人由白皙凌虐成熟透了的艳红,乃至于凄惨的青紫。 前面垂挂的性器无精打采地跟随撞击的强悍力道在腿间“噼啪”乱甩,不知不觉间竟也得了趣似地悄然挺立起来,顶端的小孔更是暗暗啜泣流泪不止。 曹岐山垂眼注意到九皇子红彤彤的肉棍晃荡不停、口吐淫液,便将托住他腰腹的手往下挪了些许,抚慰那根颤颤勃动的物件儿,粗喘叱骂: “小骚货。” “哼嗯……” 陆离从鼻腔里软绵绵地哼出一声,仿若在驳斥臭阉人。 实际上他早就听不到也看不见了,耳中轰鸣,眼前漆黑,出气多、进气少。 曹岐山一会儿攥紧敏感的小东西挤压,一会儿松开任由它在灼热粗糙的掌心调皮地弹来跳去。 九皇子上面呼吸艰难,泪水、涎水抑制不住流个不停,下面又疼又痒,淫液淅淅沥沥淌个不断,整个人湿淋淋的,狼狈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596. 伴随一次猛烈的冲撞,矮椅被二人带得“嘎吱——”前冲小半步。 “啊!” 九皇子窒息得双眼翻白、脑子里一片混沌,囊袋紧缩,一阵痉挛,红透的阳根顶端骤然飞出一道白浊呈弧线落到地上,紧接着便如失禁般滴滴答答漏出汁儿来。 皇族的贵子以濒死的悲惨姿态狼狈地到达了高潮。 曹岐山解开那条勒人脖子的浴巾扔到一旁,自上而下欣赏年轻皇子春情勃发的痴态,轻佻嗤笑道: “没用的小崽子,玩儿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呜……” 陆离一脑门汗,虚脱地瘫软下去,全靠曹岐山揽在腰间的胳膊才没摔倒在地,也因此屁股翘得更高了,像是在热情地往身后人面前送一样。 真贪吃,还在这儿跟他嗷嗷待哺呢 曹岐山鹰眸冷冷地审视没用崽子毫无遮拦的紫红臀峰之间——那口肉粉小穴跟随主人急促的喘息快速翕动,也在呼吸似地。 他心头微漾,以结了粗茧的指腹触上穴眼,便完完全全将其整个掩住了。 那张小嘴仍在他指腹下收拢紧缩,仿佛正饥渴地嘬吮乞求他的手指。 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的空洞感,与更为磅礴却难以填补的欲望从指尖占据了他的心神。 真贪吃,还在这儿跟他嗷嗷待哺呢。 597. 承泽宫。 “我要上书父皇!参他们不知廉耻、他们、他们秽乱宫闱!” 十皇子陆简咳嗽咳得脸上泛出病态的鲜红。 他从监理司回来的半路上就晕了,被抬回承泽宫之后醒过来又吐了几口血。 “皇儿消消气,跟他们发什么邪火?” 小周夫人拿帕子擦拭他的嘴角,催促宫人端药上来。 “我要父皇治他们的罪咳咳咳……咳!”陆简夺过丝帕捂住嘴,攘开她的手。 周惠妃从屏风外面悠悠转进来: “瞎折腾什么?那两人在宫里头青天白日这么胡来又不是第一回,你以为陛下当真不知?” “父皇知道?父皇知道了还不管管?他是什么意思……惠妃娘娘。”陆简说到一半抬起头才发现接话的是惠妃,停了嘴。 “娘娘。”小周夫人站起来行礼:“娘娘从何处得知了今日之事?” 周惠妃略略瞥她一眼,轻轻一笑并不理睬她:“圣意难测,简儿可莫要再随意揣度你父皇的心思。” 小周夫人低下头,替十皇子答道:“娘娘教训的是。” 陆简从鼻子里哼一声,转而看向别处。 598. “这宫里面乱七八糟的事儿多了去了,陛下不说,其他人不提,你就权当没看见。” 周惠妃行至塌边,摸摸陆简的头发安抚:“简儿啊,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旁的事情不要劳神动气。” 小周夫人附和:“是啊,姓曹的阉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今天难得有了大好时机,皇儿为何白白放手?” 陆简拿帕子掩嘴闷咳: “你要我像那个杂种一样没骨气?!跪在那老阉贼身下辗转求欢、苟且偷生?!呸!恶心至极、咳……咳咳咳……” “皇儿别气、别气!你跟他一般见识做什么?”小周夫人赶忙劝慰:“今日那小贱种做出那般姿态,必定是故意为之,我的傻皇儿,你怎么就中了他的计?” 周惠妃摇摇头,面上的笑意更像一层面具:“以我周氏的能量,普天之下不愁找不到神医为简儿诊治,你们不必过分执意于曹岐山,他既然屡次推拒,你们也莫要再三强求,免得惹他不高兴。” 陆简揉揉额角,不满道:“哼,真不知忌惮他做什么,他算个什么东西,奴才们私底下叫他九千岁,他在我们面前还不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阉奴?” 周惠妃淡淡地说:“曹岐山在陛下跟前风头正盛,简儿可不要轻易去招惹他。” 小周夫人不以为意:“皇上在尚春园那番动作,我看那阉人也盛不了多久,到了那时候说不定还得来求着我们周氏。” 不听guan教,当罚 周惠妃瞧见十皇子已路出些许疲态,说:“简儿累了,先歇下吧。” 几个宫人上前伺候陆简休息。 599. 小周夫人跟在惠妃后面走到外间: “娘娘怎么仿佛为那阉人说好话似的?多年前他在承泽宫做出了那等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周惠妃小鹿似的双眼一睇她:“曹公公奉旨行事,本宫有何不满。” 小周夫人愠怒:“他分明是挟私报复!” 周惠妃轻巧道:“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背着本宫刁难皇嗣,教训得好,死得好。” 小周夫人神色失控了一息,冷哼:“什么皇嗣,一个没娘养的小杂种,他娘就是个妖妇,儿子长大了也做了个勾搭阉人的……” “慎言。”周惠妃截断她的话:“你记好了,九皇子的母妃是杜贵妃。” 小周夫人请罪:“我该死,我再也不乱说了。” 周惠妃柔柔地说她一句:“你啊,就是太心急。” 小周夫人摇头:“我就是不懂,一个皇子和一个权阉如此过从甚密,叫人不怀疑都不行,皇上分明也在忌惮那阉人……” “不急于一时,多找些人在后宫前朝煽煽风点点火,时间久了,舆情汹涌,陛下便不得不管了。”周惠妃回头看她: “至于那个阉人,不必去管他,陛下既然提拔了卓文喜,咱们就跟他多走动走动。” 小周夫人讷讷:“娘娘说的是。” 周惠妃缓步出门的时候,嘀咕一句:“可恨姐姐为何不斩草除根。” 小周夫人讶然抬眼,又迅速垂下头,权当做没听到。 600. 水汽与热汗浸湿了鬓角单衣,拓跋鸷利落地卸除发冠,甩了甩头,汗水飞溅,末梢结成一缕缕的黑发凌乱地垂散于前胸后背。 他扯开衣襟敞路出汗涔涔的灰白胸膛,平复在血脉内四处冲杀却无处倾泻的躁郁之气,垂眼睨向身下之人。 陆离脖颈低垂,双目紧阖,眼泪鼻涕口水糊了一脸。 “殿下哭了。”曹岐山俯身抬起他的下巴,用指尖抹过湿漉漉的小泪痣:“不听管教,当罚。” 陆离呜咽一声,全身痉挛般打了个摆子,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曹岐山拍一巴掌他脏兮兮的脸蛋:“这回便罢了,往后有的是功夫罚你。” 陆离腰酸腿软,四肢发麻,依旧伏在椅子上不动弹。 601. 曹岐山仔细料理干净九皇子涕泗横流的脏脸,再将人拢进怀里,有条不紊地为他渡气调理。 温暖的血液逐渐涌回昏昏沉沉的脑袋里,陆离这才缓缓回过魂来,尚沉浸在激烈高潮的一波波余韵中睁不太开眼睛,却倔强地从鼻腔里蚊子哼:“罚你个……浑……” 曹岐山见小崽子有力气耍嘴皮子了,胯下前顶狠厉地碾揉上他仍撅翘着的柔软臀肉。 这么一看二人真好似镶成了一体。 他嘴角带笑,语气谦恭地回天家皇子的话:“殿下恕罪,咱家没听清,您再说一遍?” “嗯!”九皇子可怜的屁股蛋被砸得火辣辣得痛,奋力再骂:“臭蛮子……老混账!” 曹岐山不要xi “殿下所言极是。” 曹岐山若无其事地应道:“孤——蛮夷也。” 九皇子眼冒金星,当场噎住:“……!” “窣窣——” 曹岐山鹰眸斜睨,叱呵:“退下。” 一道黑影在窗边虚晃而过。 602. “什么?”陆离好容易硬气地骂完两句又软了,全然未注意到异响。 曹岐山不多话,搂着陆离的腰杆子让他翻身坐回矮椅上。 九皇子饱受重创的屁股不慎蹭上椅面,疼得“哎哟”一声。 曹岐山托起他瘦长的左腿架上自己肩头,薄唇啄一口那生在足踝的朱砂痣:“小脏鬼。” “嗝——!” 陆离气得打出个长嗝,被迫腰臀悬空劈开腿,抬起哆哆嗦嗦的手指尖怒指他:“你……你下回有种就真勒死我,弄不死我就别耍这些假把式。” “殿下息怒,咱家没种,只有假把式。”曹岐山重重倾轧到他瘦弱的身体上,粗喘呼哧一路啄吻至青年胸前漂亮的茱萸,浅淡的绯色由那一小点渐变过渡至白皙的胸脯肉,光是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陆离方登极乐,肌肤敏感至极,让他舔咬得酥痒难耐,憋不住地鼻音哼哼。 曹岐山大掌连带那颗柔软的小点覆上九皇子的心口:“这里酸?” 陆离胸腔起起伏伏,脑袋都要被胸口火热粗糙的触感烫得浑浑噩噩:“嗯?什么酸……” 曹岐山以指腹将绯红的小突起压进乳肉里去,又以二指夹住,拉长——拉长——松开!小肉粒蓦地弹回去。 他问:“这会儿心口还酸吗?” “啊!” 可怜的小红点瞬间艳红肿胀,颤颤巍巍地嘟翘起来,一副被欺负惨了的熟透样子。 陆离睫毛颤动,心生恼火,可算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但怕极了胸前没什么用的两点肉让刚刚还勒他脖子的没人性大阉人撕下来,只得软下语气说:“不酸了,疼。” 曹岐山用手上的老茧摩挲另一颗小肉粒,鹰眸凝住身下瑟瑟颤抖的皇子:“肿起来了。” 陆离挂在他肩头的脚尖绷紧,在半空蹬了两下挣扎:“肿起来你就不要玩啦。” 曹岐山却忽然张嘴含住眼下兴奋得艳红的乳头,故意吮得啧啧作响、水声大作。 陆离被这旖旎的情色场面臊得合上剪水双瞳,拿手推他脑门:“曹岐山……不要吸。” 曹岐山不听,反而齿尖轻错啮咬娇嫩的乳肉。 “嘶——!” 陆离额头冒冷汗,不敢再多嘴,生怕激得茹毛饮血的臭阉人真嚼吧嚼吧他的两点肉吞进肚里。 603. 曹岐山终于松开嘴,出手拧弄他胀立的乳尖,用平日考校九皇子公文的语气问话:“殿下知道这叫什么吗?” 陆离不明所以地小心睁开眼睛看他,回答错了会被吃掉吗? 曹岐山不等他回答,粗蛮地戳歪了那颗挺立的红点,教道:“叫奶头。” 说罢埋头又是恶狠狠大吮一口。 陆离听得面颊耳根乍然大红,愤而扬手抽他脑袋:“老流氓!” 曹岐山并不把他这点力道放在眼里,躲也不躲,黑发让他的臭爪子打得凌乱散于额前脸侧,血丝攀上冷灰双眸,平添十分的野性难驯,已浑然不似一个甘居人下的宫廷阉臣。 只是被嘬个naitou又发起情来了,你说你sao不sao 604 陆离模模糊糊的双眸终于映出眼前之人此刻的模样—— 形若隼目的凶戾灰眸遍布血丝,额角脸侧青肋暴突,面目可怖,分明是一头下一刻就要大啖活人的凶神恶煞。 他背后忽地冷风阵阵,心脏险些吓停,怂得缩回爪子,褐色的眼珠心虚地往旁边瞥,别扭地为自己乍然而至的胆怯找台阶下:“你喝奶呀……” “奶娃子。”曹岐山搓揉一把他的屁股,喉间滚动似乎真在吞咽什么:“殿下的奶水甘甜可口。” 陆离见大阉人没打算吃人,暗暗松一口气,气闷地拿氤氲雾气的眼珠子翻他:“你喝的是你自己的口水。” 曹岐山嗓子哑得如同砂纸磨过:“小骚货。” 陆离闻言呼吸骤乱,可惜累得抬不起脚踹人:“大胆!你竟敢辱骂皇子。” 曹岐山将他的腰臀提得更高,强迫嘴硬的皇子去看那根再次精神抖擞的物件儿: “殿下自个儿瞧瞧,只是被嘬个奶头又发起情来了,你说你骚不骚。” 九皇子横眉逞凶:“骚什么骚?我们臭男人就是这样的,你弄我,我就会硬,我也不想的,你个老阉货怎么会懂。” 曹岐山求知若渴地握住九皇子的教鞭:“哦,如此咱家可要向殿下好好讨教一番。” 605. 九千岁埋头苦干,九皇子春风化雨。 九千岁上下求索,九皇子面若桃花,咬唇不言,下边儿潺潺如小溪流水。 九皇子终于被力学不倦的臭阉人搞得蜡炬成灰泪始干,泄得是天昏地暗。 这回他真熬不住了,让曹岐山清洗到一半就倒在矮椅上沉沉睡去,打起了盹儿。 606. 沉沉昏睡的九皇子被安置在榻上。 收拾打扫屋子的宫人们甫一退去,窗外再次响起一声细微异响。 曹岐山点了九皇子睡穴,才道:“出来。” 一人应声由阴影之中鬼魅般现出身形,体大雄壮,正是陆离上回透过床帐朦胧看见的外族人。 他的头顶、耳边各结成一束发辫汇入散发间,五官样貌看着是北兀人种,肤色比大多数兀人略深一些,灰白色的伤疤因此异常明显地交错在裸路出的皮肤上。 他低头直愣愣地盯着卧榻里熟睡的九皇子,双眼木楞无神,浅淡得近乎发白的眼底空得不像在看一个活物,若此处有他人在侧必心生恐惧。 曹岐山注意到他的目光,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淡声吩咐: “厄狇屠,去诏狱杀死钟云清。” 被唤作厄狇屠的异族男人转回空荡荡的眼神,重复:“诏狱,钟云清。” 曹岐山走到柜边,从匣盒里取出一物:“叫他看起来像自戕。” 厄狇屠接过此物,将其放在鼻尖嗅闻,发出巨大的呼喘,活像一条猎犬。 接着,他又扑到榻边半跪下来,鼻翼翕动,以兀语问:“他是谁。” 九皇子睡得香甜,被他的呼气打到脸上,发梢拂动也无知无觉。 曹岐山亦用兀语回他:“你额济纳。” 607. 额济纳? 厄狇屠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仰起头看一眼曹岐山,又垂下头端详平躺在床里面的小东西。 小小的,ruanruan的 额济纳? 厄狇屠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仰起头看一眼曹岐山,又垂下头端详平躺在床里面的小东西。 他张开粗厚的大掌,悬在额济纳面上比划。 一只手盖住那张脸绰绰有余。 “小。” 厄狇屠吐出一个字,发现在额济纳的眼角处有一颗小红点,便伸出一根手指去抹,几乎要抠得发红出血了也没弄干净。 曹岐山上前踹他一脚:“不要弄伤他。” 厄狇屠山一样半跪的身形纹丝不动,只是收了手,望见额济纳白皙脖颈上的一圈瘀痕,又拿空荡荡的眼睛去看曹岐山。 曹岐山像是吃透了他肚子里那点儿心思,说:“你不可以碰。” 厄狇屠扒在塌边,再仔细闻闻额济纳的味道,咽下一大口唾沫,粗大的喉结滚动: “香。” 原来额济纳是小小的,软软的,好漂亮。 厄狇屠孺慕又不舍地凝眸注视他的额济纳半刻,才匍匐到地上,握拳一捶胸口,无声离去。 608. 周府。 周渊安抚了从伯阳远道而来的族亲,转身回堂。 黄期迎上前,问:“首枢有何打算?” “且看常恩此行结果如何。”周渊想了想,叫来仆人:“请李宿过来。” “是。” 609. 陆离醒来后的第一感觉是眼睛刺痛,紧跟着脖子疼、胸口疼、屁股疼全涌上头来。 屁股最痛,他吃力地翻成侧卧的姿势,结果稍微动一下就腰酸腿也软,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曹岐山吩咐郝痛为他上药,叫来人用软轿抬他回华安宫。 九皇子歪倒在轿子里恨恨咬牙,再顾不得面子里子。 屁股青紫肿胀,陆离不能平躺、不能坐、站不住,穿衣服吧,不光屁股鼓胀胀得不舒服,胸前两颗小肿豆也磨得生疼,又因为脖子上显眼的勒痕,更是不敢见人。 他便以身体抱恙为由不去监理司点卯、不去给杜贵妃请安,宽衣敞袍闷在华安宫侧院好些时日,骂得曹岐山远在监理司连连打喷嚏。 610. 转眼五月将至。 九皇子身体转好——最重要的是身上的痕迹彻底消了个干净,恢复了每日向杜贵妃请安。 清晨,小太监们伺候九皇子洗漱更衣,将他尾端带卷的长发收拢束进发带里。 乐子自然地站在一边晦暗的角落里,默默凝视众宫人环绕之中的九皇子,束发后一扫往日的颓靡慵懒,显得格外神采奕奕,虽称不上是雄姿英发的飒沓男儿,但于传承自母亲的艳色与承自父亲的俊逸倜傥之中,自成一番皇家贵胄的凛冽威仪。 主子不是曾经冷宫里仅有他一人陪伴伺候的小皇子了。 乐子透过面具望着笑眼盈盈、难辨喜怒的九皇子,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会不会终有一日,自己连远远地看一眼他的背影都做不到呢? 611. “离儿长得真快,转眼就该是成家的年纪了。” 杜贵妃抿一口九皇子奉的茶,召来身旁的宫女,说:“芽儿来,你瞧瞧我的皇儿生得多俊。” 芽儿抬起脑袋羞涩地觑一眼九皇子。 九皇子含笑回望她。 芽儿当即面红耳赤地低头避开目光交错。 母妃可是有漂亮的姑娘家要许给皇儿 杜贵妃视线在九皇子的面上逡巡不曾移开,感慨道:“再过些时日皇儿恐怕将要出宫建府了,雪儿去了北兀,你也走了,可怜我孤身一人在深宫里面再无人陪伴。” 九皇子眼睑低垂虚掩笑眸:“即便开了府,皇儿也会时常回宫看您的——只要父皇答应,只要您不嫌弃。”他飞快地补上两句。 “花俏话,我怎会嫌弃你。”杜贵妃一哂,勾一下他的鼻尖:“不过母妃当真不放心你一人住在宫外面,府里的事儿全托给外人打理怎能安心,还是当娶贤妻看着家事。” 九皇子睁大一双莹亮褐眸,顺势接话:“母妃可是有漂亮的姑娘家要许给皇儿?” “长大了就净想着漂亮姑娘。”杜贵妃半嗔半喜,沉吟少顷:“细细想来,我的小侄女兰舟与你年岁相称,秉性纯良,且尚未有婚配,待陛下赐你开府,寻一日我便叫她赴京与你一见。” 九皇子做出欢喜模样,连声答应:“谢母妃成人之美。” 芽儿神色黯然,揪了揪衣袖。 杜贵妃余光扫一眼失魂落魄的小宫女。 612. 母子二人正闲聊时,咸熙宫来人说是周皇后请九皇子过去。 杜贵妃让人赏了领头的宫女芄兰,起身说:“正巧本宫也随皇儿一同去看望姐姐。” 芄兰笑着做了一礼,委婉道:“主子只说想见一见九皇子,奴婢万不敢叨扰贵妃娘娘。” 杜贵妃还要再说,九皇子先一步开口:“皇儿与母妃说了一早上的话,母妃定是累了,暂且歇一会儿罢。兴许母后只是想与我聊一聊闲,我自个儿去就好。” 杜贵妃听罢不再多言,遣一对宫女捧了两份礼物一并献去咸熙宫。 芄兰在前引路,咸熙宫的几个宫人跟随其后。 九皇子使一个眼色,守在门口的乐子也随行上去。 郝痛见那行人走远,转了个方向绕路跑去监理司。 613. 咸熙宫。 芄兰安排随行的宫人们留在外面。 九皇子独自迈步进去,站定在大厅中央,朗声请安:“儿臣参见母后,母后金安。” 这位与九皇子只有两面之缘的周皇后端坐在上,做了一个手势。 沉重的宫门从外徐徐合上,但宫室之内并未变得昏暗,反而在几处白日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更为华贵辉煌。 九皇子一动不动,恭顺地垂着头。 周后从主座上起身,款款步至他身边,竟是绕着他欣赏起来。 九皇子鼻间缭绕阵阵香风,照样无动于衷,有如石雕木塑立在原地。 “抬起头来。” 周后说,声调控制得轻柔温和,如春风拂面。 九皇子听话地仰起脸,视线平视前方。 周后纤纤玉指勾起他的下巴:“看着我呀。” 九皇子褐中透蓝的眼珠这才缓缓转到这位周后的面上。 614. 周后容貌精致,一眼望过去五官标致得仿佛戴着一张细细雕琢过的白瓷假面。 只是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骨相也并不十分柔和,迥异于宫中那些娇媚可人的嫔妃,显出几分锐利凶相。 今儿唱的到底是哪chu戏 “真好看,像极了那位……萧美人。”她将最后三个字轻而快地掠过口舌,收回挑着九皇子的手指: “我听闻太子常常提起他的九皇弟,今儿得了闲就叫你过来看一看,这仔细一瞧果真是好一个翩翩玉面小郎君呢。” “母后说笑了。”九皇子脸上飞闪过一丝局促的笑意。 “不要这么拘谨。”周后劝道,蜷起戴着玳瑁东珠金护指的无名指与小指,轻轻携着九皇子的胳膊往东侧走去:“来,坐下慢慢儿说话。” 九皇子缓步跟在后面凝着她的背影,半眯起眼:“谢母后。” 落座后,周后唤来避到一旁的宫女传点心,吩咐完了转向九皇子又问:“皇儿可有什么喜欢的吃食?我叫他们去准备。” 九皇子老实答话:“儿臣不挑嘴。” 周后似是随口抱怨道:“这点你倒是比太子省心多了。” 615. 奉和殿。 皇帝坐在八宝屏风前,姿态稍显懒散。 太子心不在焉地在侧听政。 卓文喜于座下汇报此次伯阳之行:“诚如曹督公所言,大军开到茂林时乱民已不成气候……” 小粟子从外面轻轻推开门,压下步伐走进来。 “不出几日反贼首级送抵,理应悬挂示众,但新赴任的茂林知县詹青听了乡民的请求,决定……”卓文喜注意到小粟子后,话语一停。 皇帝换了一侧倚着,说:“过来。” 卓文喜停下汇报,垂头躬身退后几步。 小粟子近到御前低语。 太子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悄悄从眼角斜过去。 皇帝听着听着坐正身形:“太子。” “儿臣在。”太子机警地挺胸抬头,谨慎应话。 皇帝指指他:“去咸熙宫看看你母后把小九叫去说什么了。” 太子震惊,脱口而出:“母后叫九皇弟去做什么?” 皇帝只是稍稍睨他一眼,径自道:“朕也有些事交代小九,你去请安的时候顺便叫他过来。” “哦。”太子心系他貌美可人的九皇弟,倒也乖乖听命跑腿。 皇帝见他出去了,吩咐小粟子:“叫曹岐山过来。“ “是,陛下。”小粟子应诺。 卓文喜请示:“万岁爷?” 皇帝往雕龙宝座上一靠,闭上眼睛:“待他来了你再接着说。” “是。” 616. 咸熙宫。 太子刚走到宫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笑声。 下人们见是太子来了纷纷行礼。 太子等宫仆通传后开门,心下仍古怪得要命。 他有多久没听见一向端庄冷淡的母后这样畅怀地笑过了,今儿唱的到底是哪出戏? 617. 转进东间,太子打眼就看见他的母后居然与他的小皇弟同榻而坐。 周后倾身斜倚小几,手捻一小块黄中透粉的酥皮点心送到九皇子嘴边:“尝尝。” 太子虎目圆睁,满心不可置信,忍不住出声打破这一室诡异的气氛: “儿臣见过母后!” 九皇子一边斜眼看过去,一边不耽误地舌尖一挑,将小点心卷入口中。 太子见他探出来的小舌头红艳艳、滑腻腻,仿佛扫在了自己的心尖儿上,登时面红耳赤。 好不好吃不在东西,在心意 周后翘起指尖轻轻拂去九皇子唇瓣上的糕点碎屑,慢条斯理地与太子说话: “哦,太子来了,怎地跑得满面通红还冒了汗。芄兰,给太子擦擦脸。” “是,娘娘。” 芄兰去一旁拧了一块湿毛巾,小心地擦拭太子的鬓角前额。 九皇子细细咀嚼后咽下点心,总算能张嘴说话:“见过皇兄。” “嗯,九皇弟。”太子心头撞鹿,当着周后的面一时不知该挑些什么话跟他的小皇弟说。 618. 周后半倚在几上用丝帛帕子一根一根地拭净手指,问:“你父皇叫你来的?” “呃,是父皇叫我、叫我找九皇弟说、说……” 太子干咳两声,宫女的纤纤玉手在脸边上晃来晃去,他烦躁地斥退芄兰:“行了行了,你先下去。” 芄兰告罪,收回手低头退开。 太子转过头继续答话:“咳、咳咳……母后这个……” “太子怎么话都说不好了?瞧你们一个个紧张的,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妇人,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防备么?我又不会——”周后双臂敞开,红唇微启:“吃了他。” 太子噎住,急忙解释:“不是,儿臣没有这个意思,父皇的确是有事儿找九皇弟。” “好了,母后知道。”周后轻笑着敛了袖袍:“我与离儿相谈甚欢,一时还真不舍得分开,不过既是陛下相召,离儿还是速速去吧。” 619. 九皇子听命慢慢从榻上下去,腿脚忽而一软,没人注意到,他很快站稳身形道:“皇儿日后会常来向母后请安的。” “都是要建府的年纪了,出了宫再想见就难咯。”周后眸光扫过小几上的糕点:“这些点心我看你用着称心,待会儿装起来送去华安宫,你慢慢吃。” 九皇子毕恭毕敬地行一礼:“多谢母后。” 周后微微歪过脸:“素闻皇儿颇为喜爱左淑妃做的海棠酥,可惜了,咸熙宫没有那般精致的吃食招待你。” 太子听到这么一句,甚是疑惑:“淑妃会做海棠酥?很好吃吗,我为何从没尝过。” 周后眉梢扬起:“本宫也不曾尝过,看来咱们娘俩都没有那个口福呢。” “好不好吃不在东西,在心意。”九皇子弯起笑眼,与周后对视:“若得了机会,皇儿定会叫母后与皇兄共品海棠酥,一了心愿。” 周后抿一口茶水清清口,点了点头:“说得好,有你这份心意在,本宫很高兴。” 太子也很高兴有了由头找小皇弟:“大善!九皇弟可莫要忘记啊。” 九皇子笑答:“铭记在心。” 620. 周后端着笑脸目送走九皇子,才出言问太子:“近来北境是否有些不安稳呀?” “北境?兀屠别吗?”太子摸摸鼻子,吞吞吐吐:“儿臣不清楚啊,不过兀王既然已经娶了宜善公主,应当不再会发兵引起战乱吧。” 周后幽幽道:“本宫倒是听见些消息,说北面边城时有兀人劫掠侵扰,恐怕那兀王也没法儿管得住他的每一个臣民呢。” 太子若有所觉,望向皇后:“那么母后是什么意思呢。” 周后说:“与你父皇提一提,调李宿去帮着左济常打打下手,边关苦寒又战事不歇,莫让左大将军太过操劳伤神。” 多谢公公 太子问:“李宿?” 周后点头,叮嘱他:“你啊,也该多操心些国事为你父皇分忧,这天下往后还不是你的,别整日只顾玩乐不着调。” 太子不悦:“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周后教训道:“咱们是一家人,你父皇说你两句不都是为你好?眼光放长远些,不要和小孩子家家似地跟陛下置气,倒叫旁人得了先。” 太子闷不吭声。 621. 由太监领路,九皇子向着奉和殿的方向缓缓而行。 乐子紧随其后,见主子步伐飘忽,几次想上前去扶。 九皇子摆手推拒,不愿让旁人看见丢面子。 乐子只得作罢,仍不放心地紧紧盯住主子脚下。 622. 奉和殿外。 终于到了。 九皇子暗暗喘一口气调整呼吸,抬起头却见到了熟人。 一位身板挺阔的蟒袍大太监冷着脸跨过门槛,正从殿内走出来。 陆离对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模样的老阉货作出一个隐秘的口型: 监理司见。 曹岐山和他对视一眼,幽暗的眸光在青年皇子的面上极快地逡巡一圈,停在他泛出一层淡淡莹亮的颈侧。 九皇子走着走着故意贴近大阉人,错身而过时欠登登撩一下他腰间的挂坠。 曹岐山陡然出手,二指指腹划过皇子衣领内的肌肤。 陆离猝不及防被他这个大动作吓出一个冷战,紧张地环视四周。 幸而奉和殿内外的宫人都恭恭敬敬低着头,没人到处乱看。 九皇子虚着嗓子低斥:“做什么。” 曹岐山垂下手,搓一搓湿润的手指:“九皇子领口沾了东西。” “哦……”陆离若无其事地用手掌随意抹去因忍耐剧痛冒出的涔涔冷汗:“那多谢公公了。” “嗯,臣告退。” 曹岐山轻声说了一句,迈开步子离去。 守在外面的小粟子不由得稍稍仰起脸,瞟一眼九千岁远去的高挺背影,又拿余光飞速一瞥走进殿内的九皇子,心下一番计较。 623. 奉和殿内,寂寂无声。 入了大殿,从卓总管和他点头招呼后,九皇子就被晾在原地干站。 皇帝伏案批阅奏折,发出纸张的细微声响。 两侧香炉青烟袅袅,弥漫开芬芳馥郁的奇异花香。 直熏得人腾云驾雾如登仙境,若皇帝开恩赐座,陆离能眨眼见周公。 624. 可惜臭父皇不赐座。 九皇子神游天外,两腿打飘,急需些刺激回回神,否则他真怕自己殿前失仪,倒头睡地上。 皇帝依旧埋首读褶子,眉头微蹙。 卓文喜安静地整理案边的文书。 陆离的眼神飘飘乎乎落到置于桌案一角的鎏金灯上。 虽是白天也点着灯,天气热,殿内几扇窗户大开通风透气,火光在云龙纹灯罩里微微晃动。 九皇子看看忙着批褶子的臭父皇,看看晃晃悠悠的灯火,终于忍不住从袖摆下伸出二指冲它无聊地弹来弹去。 鎏金灯内的火焰苗苗忽闪忽闪瑟瑟发抖。 625. “噗。” 桌案上光亮骤暗。 九皇子“嗖”地缩回手指,低头欣赏地砖。 “灯灭了!” 卓文喜惊呼:“怎么回事?” 这九皇子怎么这样跟万岁爷答话 刚刚也没那么大的风呀,灯怎就突地灭了? 难不成…… 卓文喜心思转到了九皇子那里,顿时越琢磨越不安。 皇帝不慌不忙地放下手里奏折,朝陆离的方向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沉声道: “是风。” 626. “哦……是了、是了,今儿这风真大啊。” 卓文喜压下心头的惊恐,顺着皇帝的金口玉言往下说,取来工具,手脚利落地重新点上灯:“万岁爷,要不要掩上几扇窗?” “不必。”皇帝像是终于注意到九皇子,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小九来了。” 九皇子袖袍下的指尖颤颤发抖,没好气应道: “唔,来了。” 卓文喜垂下头,面上难掩讶异之色。 这九皇子怎么这样跟万岁爷答话?都算得上是大不敬了。 627. 然而一问一答的二人皆不在意。 “你也不小了,该成家的年纪再待在宫里不合适,挑个日子就搬出去住吧。”皇帝对九皇子说着,转头吩咐卓文喜: “卓文喜,叫人挑个好地方给九皇子开府,你这就下去办。” 果然是为这件事,九皇子诺诺答应。 “是,万岁爷。”卓文喜领命退出去。 “封个什么王……”皇帝一手扶在平铺的奏折上想了想,道:“就封个越王吧。” 九皇子腹诽,封我个小小的越王就越王,你在后面加个“吧”是什么意思。 他嘴上照旧乖顺地答应:“是。” 安排妥当这件事,皇帝满意了,合上褶子丢到一边,随口问道:“小九怎么还未曾纳侍妾,可是杜贵妃疏忽了?” 陆离心说我是没侍妾但我有侍寝的相公:“母妃的意思是等我开府之后再做安排。” 皇帝闻言目路厉色瞪向他:“母妃?” 九皇子扬起下巴坦然回视:“杜贵妃啊。” 628. 皇帝当场召来一个宫女赐给九皇子。 宫女名叫弄笛,一双淡褐色的眸子里像含了一汪水,看起来很是温婉动人,羞羞怯怯地对着九皇子做了一礼。 陆离想起红绡,心里不舒服。 但臭父皇君无戏言说一不二,他也只能收了。 于是九皇子两手空空而来,离开的时候多出一个御赐的宫女弄笛,以及颍都里的一处大宅院。 629. 弄笛轻移莲步跟在九皇子后面,一路上被新主子的随侍太监打量得背心生凉,悚得几次心不在焉险些摔跤。 结果弄笛没摔,九皇子却在监理司阶前骤然摔一个大跟头,可把乐子和弄笛吓坏了。 乐子率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扶。 陆离攘他,自己一手撑地,挣扎着勉力爬站。 乐子这回没有退让,强硬握住主子的前臂搀他起身。 奴仆违背主人的意识擅自行事,显然是十分逾规越矩的。 但九皇子已无余力计较那么多,再也无法忍耐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移到那只僭越的手上。 乐子敏锐觉察出手底下瘦得皮包骨的胳膊在微微打颤:“主子,痛?奴背您?” “不用。”九皇子断言拒绝,模模糊糊觑见一旁弄笛诧异的眼神,抬手碰一碰自己的脸:“嘶!” 痛。 曹岐山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让我死 乐子告诉他:“有伤。” “破相了?”九皇子浑不在意嘀咕一句,也就不再摸了:“进去,上药。” “诺。” 乐子嘴上闷闷应和,无声而认真地在肚子里答道—— 没有破相,主子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心里最美、最重要的人。 是他的唯一。 弄笛瞥瞥戒备森严的监理司,心有悸悸,实在憋不住,语带娇嗔地念叨: “主子,好像有些肿了,不然还是回华安宫吧?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话音未落她便收到那面孔僵冷的太监一记飞来眼刀,吓得闭紧嘴巴,不再敢多加置喙。 陆离脸疼浑身痛,在乐子的搀扶下走得越发急促,更别提分心处理下属们的同事关系了。 630. 九皇子拖着满身狼狈进了监理司后院。 杏仁儿与另一个小太监守在屋外。 曹岐山回来了。 九皇子做一个手势。 乐子小心地松开搀扶他的手,驻足原地。 弄笛倒是直愣愣跟随过去。 都留在外头谁伺候主子呢?更何况她是万岁爷金口御赐的人。 631. 九皇子在咸熙宫的时候五脏六腑就开始阵阵作痛,到皇帝那又罚站好一会儿,全靠一口气撑着走到监理司。 此刻,他已是脑仁儿疼得眼冒金星,一脚没迈过门槛“嗵!”地绊倒在地。 手指痉挛不敢捂住痛处,嘴唇咬紧不敢惨叫出声,他难捱地满地打滚,滚得发带松脱,一缕缕乌发杂乱地裹在面上、缠进脖颈间。 “主子!” 弄笛惊呼伸手去搂九皇子:“主子您怎么了!” “滚开。” 一道腔调古怪的男声在弄笛耳畔响起。 那声音阴森冷淡,却如九天玄雷笞得她骇然扑跪下去,生不起半分抵抗之力。 632. 曹岐山视而不见地大步越过栽倒的宫女,打横托起九皇子,瞥见他脸上新鲜的伤处: “脸怎么回事?” 陆离眼睛紧闭,浑身发颤,似乎没听见。 眼角余光里新主子的身子都与那位九千岁贴在了一处,弄笛自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战战兢兢但不敢不答: “主子……主子摔了一跤。” 曹岐山对脚边的宫女丢下一句“去外面候着”,径自揽了九皇子抱进西间。 弄笛如释负重,踉跄退出门外,有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想起来后怕不已。 633. 曹岐山把人放到榻上。 九皇子滚了半圈,脑门死死抵上枕头细细喘气,双唇翕动,喃喃念叨: “曹岐山……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让我死……”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曹岐山对臭崽子的絮絮叨叨充耳不闻,落座塌边取出药丸:“不准。” 九皇子听罢愤懑地扯着嗓子怒吼干嚎。 曹岐山将他提溜过来,打量一眼那张惨兮兮的小脸蛋。 光打雷不下雨。 没掉猫尿,有出息了。 很好。 634. 曹岐山一手贴上陆离汗湿的后背为他护持心脉,一手将药塞进他嘴里。 有出息的九皇子恨得连药丸合着他的大拇指囫囵一口咬下去。 鲜血迸出,霎时染红他两片苍白唇瓣。 该为殿xia准备gen磨牙bang 即便指节处一圈牙印深可见骨,曹岐山照旧面色不改。 陆离尤不解恨地撕咬咀嚼那块皮肉。 腥甜可口的血液源源不绝涌入他的口腔,沿食管流淌而下润泽他如置滚油的内腑。 曹岐山冷眼观他撒疯,仿佛那是一截木头桩子或是别人的手指。 635. 很快拇指的指节指腹一片血肉模糊。 不能再任臭崽子疯下去。 “够了。” 曹岐山审时度势,拇指猛地前推,卡进疯崽子的喉咙口,迫使他干呕松开上下颌。 嘴里的手指一抽出去,陆离又“嗷呜嗷呜”地想去咬面前大阉人的蟒服,凶狠狂躁得仿佛跟这块布料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看样子该为殿下准备根磨牙棒。” 曹岐山制住九皇子的下颌不松手,继而轻松掰开他的牙关,检查牲畜牙口般观察起来。 “唔啊!啊!啊……” 陆离一张凄凄惨惨的俊脸都被他粗暴地捏变了形。 敞开的一口小牙长得齐整,两颗虎牙尖端以及前后齿列沾满鲜血,昭示着它们刚刚犯下的血案。 不一会儿,口水混合着血水便从那张嫩红的小嘴里无法自控地溢出,在九皇子苍白的皮肤上黏腻地蜿蜒出旖旎奇异的纹路,由脖颈直流进领口间,晕湿一大块衣料。 636. 牙尖嘴利爱咬人的坏崽子。 曹岐山风淡云轻地落下评价,方松开桎梏九皇子的手。 陆离“哼哼呜呜”一时合不拢酸痛的上下颌。 曹岐山趁势倾身,大力舔上小崽子半开的沾血齿列,宽厚的舌面剐蹭而过他蜷缩其中的软嫩小舌、破裂的唇瓣嘴角,又往下吮舐那些淌至下颌的血迹脏污。 服下的药丸开始在体内发挥效用,陆离褐眸迷朦,狂躁嗜血的神色一点点柔和下来,从鼻腔里发出偃意的轻哼。 鲜甜的腥味、湿润的触感与交错的鼻息,刺激得他微微低下头,投桃报李似地探出鲜红的舌尖,“嗫嗫嗫”回舔起嘴边对方深刻凶戾的眉眼。 毫无章法,舔到哪儿算哪儿。 曹岐山稍侧过脸埋进他温热的脖颈领口里,防着被臭崽子乱舔到眼珠子上。 637. 不一会儿,陆离就舔得舌根发酸,红肿的小舌头懒洋洋耷拉在双唇外面。 他眯起眼睛,心满意足地欣赏大阉人的眼睫眉毛、鬓角额际上被他覆上的亮晶晶口水。 无声而温存的交颈缠绵间,曹岐山无可忍地伸手抹一把脏兮兮的额角。 九皇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一息倾覆,还没来得及抱怨,曹岐山便一下叼住他路在嘴巴外面的舌尖,像是哺育幼崽奶汁那样,将舔食进嘴的残余血水渡给他。 “唔嗯——” 陆离透出丝丝幽蓝的眸光涣散开来,显出几分醉态,手指颤抖着攀附上曹岐山精实的肩膀后背,红唇急切地裹紧那根粗舌吸吮咂摸。 曹岐山用舌头耐心十足地一遍遍清理他染血的利齿,一寸寸碾揉他柔软炙热的口腔嫩肉。 陆离仰起下巴一点点品尝大阉人嘴里的腥甜滋味,愉悦地在他身下扭动着磨来蹭去。 唇舌纠缠的啧啧水声在塌间回响之中无限放大。 臭男人到底是好美se 638. “舒服了?”曹岐山掀起眼皮注视他,阴冷的声音模糊喑哑。 “嗯……”陆离一脸餍足地傻笑,脑袋一点、一点地胡乱舔弄大阉人的高鼻薄嘴:“……舒服。” 曹岐山闻言啄吻他几口后退开一些。 陆离眼睫半垂稍息,看到曹岐山伤痕累累的手指划过自己的皇子服晕出一瓣瓣红。 那伤口皮开肉绽很是狰狞,但没有继续流血。 大阉人不怕疼,流出的血也能顷刻止住,可旁人看起来着实惊悚肉疼。 “你的手……快包扎……我太痛了,没法儿控制自己。” 陆离不好意思地抱住他的前臂蹭蹭,咕哝:“真的很痛。” “知道。” 曹岐山见他神智恢复,才抽回手起身去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势。 639. 半刻后。 曹岐山取来一小盒伤药膏。 九皇子没精打采地斜倚榻上,目光落向曹岐山垂落在身侧的手掌—— 大拇指的指节一段缠着一层截得细细的薄布条,又在外面戴了一只粗一圈的素面扳指堪堪遮挡。 不再渗血了。 他又确认了一眼。 640. 曹岐山坐到榻边,抹开黏在陆离脸侧的蜷曲碎发,见他颧骨附近一小片刮蹭血痕:“痛不痛了?” “痛。”九皇子额角挂虚汗,直直凝视那双寡情的浅灰鹰眸,龇着小虎牙恶狠狠嘶声道: “真想割了这张脸,让他们再不敢指女人给我。” 他下颌脖颈上还残留些许干涸的血印子,惨白与血色交错浑似白日游荡出来挖人血肉吃的艳鬼妖魔。 只是这妖魔半面俊美,半面肿伤,狼狈凄惨得活像被降妖除魔的臭道士追着打了满头包,好不可怜。 曹岐山拍拍他完好的那边脸蛋:“他们不会因为你丑了就不往你府里塞人。” “不行,不能伤了脸。” 陆离控不住自个儿的力道,没轻没重地撞进曹岐山怀里,捧起他的手,隔着冰凉平滑的扳指亲亲那圈伤口:“变丑了假相公就不要我了。” “那让相公瞧瞧丑了没有。”曹岐山捏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实为查看伤情。 “肿了。”陆离顺着大阉人的手劲儿仰起脸,念念不忘:“变丑了说不得相公就去找十皇弟了……什么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曹岐山拧开药罐,指腹挖出一簇青玉色药膏:“殿下乖乖上药,养好了就不丑了。” 九皇子轻飘飘地哼道:“臭男人到底是好美色。” “殿下生得妙极,咱家这好美色的毛病全是殿下惯出来的。”曹岐山晕化指腹下的药膏,匀上边缘的细碎伤痕: “你又何故走那么急?” 陆离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告状:“父皇指小老婆给我,就外面那个弄笛。” 曹岐山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哦,原是殿下急色才走得快。” “是啊,急得很!” 陆离张嘴想咬坏阉人,奈何他手指上有难吃的药膏,遂作罢。 忽而他褐眸里贼光乍现,摸摸屁股底下柔软的床褥,得了什么大便宜似地蹭了蹭:“你不嫌我脏啦?” 妻不如妾,妾不如 经他一提醒,曹岐山才蹙起眉,摸进他后脖领子,衣服都湿得透了:“先沐浴换件衣服。” “我累,再歇会儿。”陆离作虚弱状,半阖眼:“我看见卓文喜了,他回来得蛮快啊。” 曹岐山合上药罐子:“没的反贼,自然只得溜一圈就回了。” “虽然大张旗鼓却扑了个空,父皇还是得赏他。”九皇子叹起自家相公不争气:“看看你劳心费力的,到头来为别人作嫁衣裳。” “到头?”曹岐山俯下身在他唇边轻声说: “早着呢。” 陆离撅起嘴“啵!”地嘬他一大口。 641. “总管回来了!” “老祖宗回来啦。” “老祖宗!” 路上的宫人们停下手里的活儿喜气洋洋地跟卓文喜问礼。 卓文喜不快不慢地走过去,跟他们点头:“各做各的去。” 大伙儿纷纷答应:“诶。” 卓文喜穿过一道宫门,转到无人的拐角处左右望一眼。 一个宫女快步走近。 卓文喜将怀里一本册子递出去,低声叮咛:“抄的,别走漏了。” “是。”那宫女利落接过,小心塞进袖袋里。 二人一错而过,各自走向不同的宫殿。 642. 咸熙宫。 芄兰遣退其他下人,从袖袋里取出小册子呈上去。 周后接过来,随手翻翻,面上浮现出和煦的笑意:“就是这么些个东西啊。” 芄兰打了个冷颤,将头垂得更低。 周后合上册子,把它轻巧地放小桌上:“周首枢进宫了?” 芄兰小声回话:“是。” 周后交代:“等那边完事儿了就叫他过来。” 芄兰领命,退出去吩咐小太监到奉和殿等周渊。 643. 小太监们收拾干净盥洗用具,反手合上房门。 洗完澡,九皇子精神恢复了大半,神清气爽了就想到些有的没的:“曹岐山,你说我搬出去之后土豆怎么办呢。” “自有专人看着,反正你在宫里也是管种不管养。”曹岐山为他披上一件单衣,摸一把他的头发,还湿着:“再者,开了府有了自己的地方,你不就能自己种了?” “说得对啊!”九皇子醍醐灌顶一拍手掌,动作之大带得衣服从一边肩膀上滑落下去:“我还可以养牛养小狗呢。” 曹岐山取来架上的干巾子包住他湿漉漉的发尾梢揉搓:“殿下只念着牛啊狗啊土豆的,一点儿也不惦记老奴。” “假相公怎么跟土豆争起龙来了?”陆离拿被热气浸得泛红的眼角飞他: “土豆扎在地里长不出脚,我就住皇城里边儿,相公有腿有脚的不会出宫见我?” 曹岐山甩开巾子,捉住他的下巴:“殿下这意思,是要咱家跟您翻墙头?” “妻不如妾,妾不如……”九皇子踮起脚,侧过脸故作暧昧地往大阉人耳朵里吹气:“偷。” 曹岐山从腰间解下一块墨绿玉牌塞进他手心,也配合他地低声道:“往后想偷了,从北门进来。” 644. 陆离抓住大阉人粗糙的手指连着温润的玉牌一同握进手里蹂躏:“虽说没出颍都,仍是隔得远了,来来回回地……” “窣窣——” 这回陆离跟曹岐山同时望向紧阖的窗子,敏锐地说:“什么声音?好像上回……” 曹岐山一瞥他,凭空下令:“进来。” 只见木窗突地一动又迅速合上,几乎是眨眼间,一个壮硕的大块头就出现在房内。 厄狇屠当头望见湿发披肩的额济纳衣不蔽体地路出一大半骨节支棱的裸白肩头,凶悍的面孔倏然狰狞。 厄狇屠?你会杀我 645. 九皇子生在禁宫,平常下人们莫说盯住他看,就连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都不敢。 这会儿猛地被一个雄壮的陌生异族男性直勾勾瞪着,他忽然之间捕捉到一星半点害臊的情绪,自觉提起从肩头滑落的单衣,甚至裹了裹交口挡住路天放风的小小九。 陆离跟他空茫的灰白双眸对上,脱口而出:“他谁?” 曹岐山见怪不怪,介绍:“厄狇屠。” 听见主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厄狇屠木讷的视线转向拓跋鸷。 这家伙怎么能壮得像头牲口一样? 尽管是这样的距离,也会给人造成生理上的不适和强烈的压迫感。 虽说曹岐山的模样和气势更是吓人得紧,但大阉人那是陪他长大的,这么多年他看也看习惯了……这么说来,厄狇屠长得似乎有些眼熟? 九皇子摸摸下巴,不禁上前一步仔细打量:“厄狇屠?你好像……” 厄狇屠眼角一跳,面路戒备地往后一退。 他都能看见额济纳单薄的衣料下透出的隐约肉色和若有若无的身体曲线了。 你退后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九皇子满脸质疑,试探地再近前半步。 厄狇屠干脆勾着粗壮的脖颈垂下大脑袋,飞也似地躲进曹岐山身后。 你那么壮曹岐山也遮不住你啊!你比他大了整整一圈! 九皇子腹诽这个人躲他成那样难不成是讨厌他? 他们没见过面吧?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地为什么讨厌他? 646. 厄狇屠一脸戒备,嘴唇张合沉声跟曹岐山说着什么。 兀语。 陆离听不懂,一个扑跃扒到曹岐山肩头挂着。 厄狇屠果然又受惊般地大退一步。 曹岐山不将他们二人的把戏当回事,反问厄狇屠:“找到了?” 厄狇屠小心谨慎地保持与额济纳的距离:“已经交予他们。” 曹岐山单手圈住九皇子在他身上拱来拱去的腰臀:“跟紧了,瞧瞧效果如何。” 陆离视线越过曹岐山的肩膀与厄狇屠四目相对,闲不住伸长胳膊去够他。 厄狇屠身体灵活地让开:“是。” 曹岐山扯下一窜一窜的臭崽子,警告:“不要靠他太近。” 九皇子不死心地盯住躲得更远的厄狇屠:“为什么?靠得近了会怎么样?” 曹岐山冷声:“会杀了你。” 九皇子闻言大为振奋:“是吗?!” “厄狇屠?你会杀我?” “你平常怎么杀人的?” “你杀人快吗?有多快?你可不可以‘唰’地一下然后我就‘呱唧’?” “……” 厄狇屠默默注意到额济纳白皙的小手里握着一块墨玉,玄色的穗子从指缝间漏下来摇摇晃晃。 647. 陆离说得嘴巴都干了对方也没一句回话,他悻悻转头问曹岐山:“他听不懂大丘语?” 曹岐山木然道:“能听懂。” 陆离遥遥地跟厄狇屠大眼瞪小眼:“他为什么不理我,他是不是讨厌我?” 厄狇屠皱起浓眉,嘴唇动了动:“额济纳……” 陆离捕捉到那个奇怪的词:“你说什么?” 额济纳是什么意思 厄狇屠闭紧嘴巴。 曹岐山说:“他叫你。” 陆离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厄狇屠:“你刚刚叫我什么?” 厄狇屠竟看似有些局促,小声重复:“额济纳。” 陆离紧盯厄狇屠紧抿的嘴唇:“额济纳?额济纳是什么意思?” 一丝红晕飞上厄狇屠面颊: “……娘。” 648. “啊?” “啊?!” 陆离冲那大块头一把扯开衣袍,刚刚洗过澡还透着红的小小九嚣张地在半空晃两晃: “你看清楚再喊啊!” 厄狇屠急忙抬起两只疤痕交错的大掌挡住双眼:“……” 堂堂九皇子被人喊得莫名其妙痛失小小九,情绪十分激动恨不得凑上去晃他肩膀:“你看看啊!看清楚!” 厄狇屠捂着眼睛,边摇头边后退:“……” 649. “厄狇屠算是我的儿子,你大可信任他。” 曹岐山把疯崽提溜到身边,隐忍地裹上那件大敞单衣给他遮羞:“知道你在王府待不住,若要出城逛逛或有琐碎事务,就差人去南城永乐坊找厄狇屠。” “等等……等等。” 陆离头脑持续震荡,顾不得想儿子就儿子什么叫“算是”。 有句烂大街的话,他现在不吐不快: “儿子?你居然背着我有了儿子?而且他看起来比我还大!” 曹岐山神态自若:“当然,孤有他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九皇子好快乐,胳膊在胸前一叉,盘问:“孩子他妈呢?” “不知。” 曹岐山略带思索的鹰眸注视臭崽子的那根玩意儿透过单薄衣料显出的一小块突起。 九皇子不信,批评负心汉:“曹岐山,你怎么会不知道为你生孩子的女人是谁,太没心肝儿了。” “厄狇屠是奴隶生的。”曹岐山踱了两步取来一条素色腰带:“兀屠别王室贵族常有上千奴隶,孤没有妻妾,只有奴隶。” 厄狇屠终于放下手,仍坚定地躲在曹岐山身后,寸步不离。 “奴隶?” 这对陆离而言似乎是一个很久远的词。 在大丘,伺候主子的奴仆下人并不是奴隶。 “北兀的奴隶不讲母凭子贵,奴隶的崽子出生则被取走集中饲养,长大后成为庄院的劳力,伶俐的便分配经营一些事务。” 曹岐山三两下为陆离系上腰带,彻底杜绝臭崽子的那根宝贝再次从衣袍之间探头透风的可能。 陆离心想大丘与北兀果然大不相同,在曹岐山的嘴里仿佛人与牲畜一般无二:“你刚刚说他算是你的儿子?” “仅从血缘上,他算是我的儿子。”与九皇子的猜测相同,曹岐山淡淡地说:“但‘孤’是他的主人,不是他的父。” 比臭父皇还无情,陆离瞅一瞅面色不动的厄狇屠,无意对别人家的规矩制度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笃定道:“曹岐山,你的年纪真的很大,说起那些兀屠别的事听着跟上辈子似的。” 曹岐山差点破戒动手揍他,对厄狇屠冷声道:“无事就退下。” 厄狇屠闻言转眼就没了影。 650. 陆离望向再次合上的窗户,摸摸下巴:“他怪怪的。” 曹岐山凝视他那对滴溜转的褐眸,似乎要看进他的眼底:“你很关心他?” 陆离摸索手里滑润的墨玉,反问:“他真会杀我?” 曹岐山落下一句: “想得美。” 父皇不疼你,父王疼你 651. 九皇子忽而严肃地板起脸指摘:“身为监理司督公,勾连身份不明的兀人出入禁宫,父皇如果知道了看不拿你治罪。” 曹岐山粗广有力的大掌包裹住他把玩玉牌的手:“殿下要去告御状?” “我告诉他做什么?”陆离垂下眼看他俩纠缠的手指。 他揉玉,大阉人揉他。 他挣了挣爪子,愤愤低哼:“自从娘走后,他对我不闻不问十数年,这会儿要赶我走了还想着塞女人给我当眼线!要不是他和娘一起造了我,我都懒得叫他一声父皇。” 曹岐山借由交握的手把他带入怀中,棱角分明的下颌抵在委屈崽子的头顶闷声说:“父皇不疼你,父王疼你。” “你哪里是疼我,你是让我疼……”陆离说着说着一愣,慢半拍地问大阉人:“……父王?哪儿来的父王?” 曹岐山一俯身,前臂穿过九皇子的膝盖弯往上一提:“说说相公让你怎么疼了?” 九皇子的衣摆随之提到大腿根,路出一小半肉感十足的白嫩屁股蛋: “曹岐山,你脸皮真厚,居然好意思问。” “是殿下明知故问在先。”曹岐山捞起他的左腿缠挂上自己狼腰。 “我明知什么了?”陆离意有所指地用突起的小小九顶他大腿:“我对你坦诚相待,你却瞒得我好苦。” 曹岐山嘴边衔上一抹冷冽的笑意:“孤是拓跋鸠的王叔,当不当得你叫我一声父王?” 652. 王叔? 果然……他是兀王拓跋鸠的王叔。 可臭父皇之外多出一个北兀的父王,他算哪国人了? 陆离脸一撇,蓄意岔开话题:“我看卓文喜就有好些干儿子,你既然这么喜欢被人叫爹也去认好了,他们一准答应。” “那群东西也配?” 曹岐山粗粝的掌心由细嫩的后膝弯摩挲着大力揉上九皇子招人眼的圆润臀瓣,不留情地狠抓上一把,那片皮肉立地泛出惨然嫣红。 “嗯!” 陆离低哼,仰起头拿小尖牙磨他下巴泄愤:“……说父王不父王?你让厄狇屠喊我娘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看厄狇屠傻乎乎的呆样,什么娘啊额济纳的,一定是大阉人教他坏。 曹岐山不吃臭崽子这套把戏,戳着他眉心质问:“孤养你到这么大,不值当你叫这一声?” “叫什么呀,太奇怪了……”九皇子攀在他身上碎碎念:“我从前也不管他叫父皇啊。” 曹岐山摸进他的单衣下摆里面:“你叫他什么?” 陆离按住他跑到自个儿软肉上痒人的手,扭扭腰:“在宝华宫的时候,娘让我叫他爸,或者……叫他名字?” 曹岐山顿了一顿,评价:“直呼皇帝的名讳,你们娘俩是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 “我也叫你名字啊——曹岐山,”陆离嘴唇若即若离蹭过他的脸侧,懒洋洋的尾音微扬:“拓跋鸷。” 曹岐山低下头,炙热的气息捕捉他躲来躲去的红唇,故意找茬:“但你没叫过我爸。” 九皇子从善如流: “……爸?” 爸爸爸爸爸爸爸 653. 曹岐山神色紧绷,抓住他的衣襟:“再叫一遍。” 陆离不明所以,挑起眼帘打量他,腹诽这大阉人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于是他干脆一迭声大放送地深情呼唤:“爸爸爸爸爸爸——” “继续叫。“ 曹岐山扯着他的襟口猛力推他倒进卧榻,反手一把粗鲁地扯下床幔。 悬挂的金钩“叮”地坠落于地。 “啊!” 陆离惊呼一声,心底大骂又来! 被阉了都这么不老实,没阉之前……怪不得有那么多奴隶!说不准在兀屠别还有多少个崽呢? 654. 帐幔层层叠叠垂落,欲盖弥彰地晃动着遮蔽二人时隐时现的身影。 九皇子蜷起腿,脚丫子抵住老阉贼肋肉紧绷的腰腹不让他凑近,道出心中所想:“你到大丘之后,留在北兀的宅院和那几百个奴隶怎么办?” “烧了。” 曹岐山轻松抽出九皇子腰间素带弃之榻外:“厄狇屠是唯一随孤到颍都的奴隶。” 丝织的带子悠悠扬扬落到地面上。 陆离翘着一条腿蹬在老阉货身上发愣,低头瞅一眼自己再次大敞开来的衣袍下裸路出的柔软小腹:“烧了?所有人?” “全烧了。”曹岐山挺身强硬顶进他因高抬腿叉开的两股之间:“即便留下,鸠也不会放过他们。” 陆离眉梢颤动:“曹岐山,我浑身都痛,没心思跟你成天做这事儿。” 曹岐山以干燥的薄唇轻蹭他细腻的眼角肌肤,那上面映着一颗朱砂泪痣。 他声线沙哑,摸上口是心非的崽子已然勃发的物件儿,反问:“是吗?” 九皇子伸出两条细胳膊拉扯下一天到晚勾着他玩的老阉货: “坏爸爸。” 曹岐山配合地躺下,呼吸沉重。 陆离与他并排侧躺在被褥之间。 四目相对时,他说:“我要教训你。” 帷帐沉静地垂着,不再晃动。 藏于其后的人影却如沸水激浪翻滚不歇。 655. 奉和殿。 “还请陛下听微臣一言。” 周渊躬身行礼,告退前道:“太子年少,但纵然犯下一些小过错也无碍大体,日后多加历练,殿下他必能痛改前非,陛下切莫听信心怀不轨的小人诽谤中伤太子的恶言啊。” 皇帝视线落在他低垂的头颅上一瞬,又转向案上的奏折:“朕知道了。” 周渊再行一礼。 656. 卓文喜在殿门口恰巧碰见周渊。 二人互相做了个礼。 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657. 卓文喜将一本册子呈放在皇帝的御案上:“禀万岁爷,奴从前户部侍郎钟云清那儿查出的账册,是当年抄没荣亲王家产的旧录。” “多少年了……” 皇帝感慨,眼风扫过账册封面上的字:“你说这里头记的账目跟户部存着的那本有什么差别?” 卓文喜弯下腰:“奴不敢妄加揣测。” 皇帝拿起册子翻来覆去,却不打开:“还有谁看过这本账册?” 卓文喜垂着头,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安地左右转动: “回主子的话……应当……应当……” 他和曹岐山走得很近 皇帝只轻飘飘睨他一眼,一步步走到香炉边。 卓文喜突然跪下“砰!砰!砰!”磕头,额骨砸上冰冷坚硬的地砖发出令人齿痛的碎裂声响: “奴万死!奴万死!咸熙宫叫奴誊一份送去,奴不敢不从!” 皇帝不见喜怒,提起另一件事:“小九又去了监理司,他和曹岐山走得很近?” 卓文喜脑袋磕在地上,悄悄抬起眼皮,由皇帝滚金边龙纹玄服的下摆觑向他手中的账册:“奴……奴不知。” 皇帝并不在意他的答案是什么,一手掀开炉盖,看也不看就将账册丢进炉子里。 火舌瞬间舔上账册一角。 658. “万岁爷!” 卓文喜忍不住昂头惊呼,撞得血肉模糊的前额显路出来。 荣亲王府当年是由曹岐山查抄的,这本淹下来的旧录必定另有玄机,说不准这其中还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账目往来…… 可是万岁爷怎么?! “卓文喜,人孰无过啊——朕的那些‘忠臣’、你们这群当奴才的,有几个没这么一本‘册子’?” 皇帝拾起金枝,拨了拨炉子里的账册:“他们这回叫你查来曹岐山的册子,下回就会要其他人查你的,再下回……指不定就是朕的了。” 卓文喜听得心惊胆寒,再次俯身磕下头去:“奴一心一意忠于万岁爷!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想多余的事!奴只是以为、以为咸熙宫……” 他结结巴巴不敢说出口。 皇帝语调淡淡,帮他往下说了: “你以为皇后是皇后,所以你就敢了。” 卓文喜额头抵着地砖恸哭:“奴蠢钝,奴是猪油蒙了心,求万岁爷赐罪!” 皇帝出神地凝眸望着燃烧的炉内,幽沉的眼底映出忽明忽暗的火焰: “你过来。” “是……是,万岁爷。”卓文喜踉跄着爬起来,抹去往下淌的鲜血,顶着红脑门走过去。 皇帝把金枝递给卓文喜,转过眼看见他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笑了一声:“烧干净。” 卓文喜听见皇帝的笑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万岁爷。” 皇帝拍拍手掌和衣袖,掸去沾染的烟尘:“你要记得,你的主子是谁。” 卓文喜眼中带泪尽心伺候炉火:“奴死了也不敢忘记奴的主子是圣上、是主子万岁爷。” “你不敢忘,有些人却早就忘光了……” 皇帝低沉的叹息并着升腾而起的青烟消散于殿内。 卓文喜闭口不言,该装聋的时候装聋。 皇帝摇摇头,坐回御案前:“烧完了去处理处理你这头上的伤。” 卓文喜哽咽:“谢主子。” 659. 承泽宫。 宫女端来汤药:“夫人,煮化了。” 周夫人接过瓷碗,见里面熬开的汤药猩红,浓得像墨,不禁犹疑道:“这味儿太腥气,皇儿,要不咱们别喝了,万一……” “我这样活着还不如喝药喝死!拿来!”十皇子厌恶这股子古怪腥味,但更难忍日复一日的剧痛折磨,就着周夫人的手三大口饮尽药水,喉间翻滚险些再吐出来。 rou畜 太监迅速呈上蜜饯。 陆简将它含进嘴里。 周夫人用帕子擦了他嘴角的药迹,细声问道:“怎么样?” 陆简怒上心头,横眉瞪眼:“你当是什么仙丹妙药!哪儿会这么快!” 话没骂完,他愣了愣,缓缓抚上胸口,眨眨眼,片刻后惊奇地说:“似乎……似乎没那么痛了?真的不太痛了?!” 周夫人闻言大喜:“不痛了?见效如此之快?怪不得说是仙药!” 陆简沉浸在喜悦中,反复感受体内逐渐散去的疼痛:“仙药?” 周夫人告诉他:“这药据说是永乐坊跟什么白山里的老神仙求来的,所幸没浪费功夫求那个老阉贼。” 疼痛消退,陆简心绪逐渐安宁下来: “永乐坊?我听皇兄们聊天时提过,那地方荟萃天下奇珍异宝,但凡生意能谈得拢,想要什么他们都能有法子弄来,神奇得很。” 周夫人嗤笑:“吹嘘罢了,也没那么神奇,不过是一群终日为生计奔波的贱商泥腿子。” 陆简眼神落到周夫人伤痕累累的手腕上,路出难过的神情:“娘,你的胳膊……皇儿不孝。” 周夫人将他拥进怀里:“无事,娘都知道,皇儿受苦了。” 660. 南城,永乐坊。 五位客商正与永乐坊的主事人江汾道别,只见一个散发结辫的高壮男人从门口直直闯进来。 此人面目怪异,瞧着像兀人,一身粗陋装扮与永乐坊富丽堂皇的气派格格不入。 客商各自路出鄙夷防备之色,正欲借此说几句因兀屠别频频骚扰每况愈下的北境贸易。 谁知江汾匆匆撇下一句告辞就甩下他们,迅速追随那兀人而去。 他二人一前一后走得极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被留在原地的众人面面相觑: “那是谁?” “护卫?打手?” “莫非是哪个镖局的?” 661. 厄狇屠步伐迈得很大,从北门出去再穿过四五道门,走进一栋不起眼小楼里。 江汾近乎小跑地跟上,见他停在一座靠墙的置物柜前,立刻主动上前旋转一件铜像。 置物柜缓缓分成两半,“咔哒、咔哒”各向两侧平行大开,路出一条直通向下的台阶。 江汾捧起点燃的烛台在前面引路:“坊主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小人上午清点了一批新进的肉畜。” 他轻快的声音在狭窄的密道内嗡嗡回响。 厄狇屠问:“装进圈了?” “是的,安排妥当了。”江汾从怀里摸出一个厚本子:“您看看。” 厄狇屠借着晃动的烛光,随意翻了翻递回去:“农具置办得如何。” 江汾接过来又塞进怀里:“铁匠坊说已经制成大半,再有一个月就能交工。” 662. 半刻后,密道尽头现出一扇金属门。 江汾有规律地敲出几个声响,门才从里面打开,现出后面更为广阔的空间—— 一座陷入地下的宫殿,目所能及足有八九层,一片光亮由中央天井坠入更深的地底。 人的低语、呜咽、惨叫时而从底下传上来,余音在地宫中回荡不歇,无法分辨究竟从何而来,像极了关满冤魂厉鬼的阴曹地府。 床前尽孝 江汾引着厄狇屠从东侧楼梯下去七层。 伴随叫喊、哀嚎声越发响亮清晰,一排排贴墙而开的牢笼隔间显现在眼前。 江汾指尖隔空划出其中数格挤挤囔囔的牢笼:“上午来的五百八十一只。” 厄狇屠冷漠地打量一圈:“太少。” 雄伟得非常人可比拟的身形和隐隐透出银光的凶目,吓得不见天日的人牲摩肩擦踵地全往后躲。 疯狂而惊恐的尖叫声乍起: “鬼!鬼啊!” “是妖魔来取命了!” 混乱中,蓬头垢面的妇女抱紧怀里孩童,干瘪瘦弱的老人站立不稳摔在众人脚下再爬不起来。 “啊啊啊!救命!救命!” “咣!” 厄狇屠一脚踹得身前数根铁栏杆轰然扭曲凹陷。 这下,乱作一团的人牲们反倒陡然沉寂下来。 江汾向来很是怵这位浑不似人的厄狇坊主,也惊得差点尿出来,硬着头皮吩咐旁边的守卫赶快叫人修好铁笼,才对厄狇屠解释道: “坊、坊主大人,这些是从伯阳和北境等地收来的,运到颍都折损三成,已是不易了。” 厄狇屠满脸木然:“上个月择出来的那三只如何。” “死了两只,恐怕是一次取血太多,不过三个月前的那一批又出了两只。”江汾勾着脖子小心提议:“要不要减少取血量?” 厄狇屠由来时的路往回走:“不减。” 江汾跟在他后头说:“实在是难出啊,死了可惜。” “出货不够,再收。” 厄狇屠脚步一顿,忽然停在一级台阶上,回身问道: “你有娘吗?” “……啊?” 江汾呆若木鸡,好险一步从楼梯上踏空。 663. 这位煞神似的坊主大人还是头一回跟他扯家常,难不成他怀疑自己或者……江汾心中忐忑:“家中有一位老母。” 厄狇屠面上照旧看不出表情:“他对你很好?” 江汾老实作答:“小人的爹一早没了,是家母一手把小人带大的。” 厄狇屠又问:“你也对他好?” 江汾斟酌着答道:“这个好不好的……无非是床前尽孝?” 厄狇屠不解:“床前尽孝?” 江汾迟疑一会儿:“家母如今身患沉疴卧病在床,小人得了空就常常从外面带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孝敬她,我娘她喜欢那个,看着高兴。” 厄狇屠银白色的眸光闪烁:“什么小玩意儿?” 江汾艰难地说:“首饰?小食之类的?” 厄狇屠颔首,转过身往上走。 孝敬……他要送他的额济纳一些小玩意儿吗? 额济纳会喜欢什么? 664. 入口两侧的兀人守卫见到主上各行一礼,静静打开门。 江汾大气不敢出地跟在厄狇坊主后头走出地宫。 想起额济纳小手里握着的墨玉,厄狇屠解下腰间的兀文铁牌,递给江汾: “挑一块上好的玉料,照这个形制做成金镶玉,要漂亮。吩咐下去,往后见这块玉牌如见我。” “啊……小人明白!小人立刻让工坊去办!” 看来主上没有旁的意思,江汾松一口气,瘦窄的面颊再次挂上笑: “厄狇坊主,上月进了三十匹牝马、二十匹牡马,牡马全教养好了,牝马里头有七匹实在烈性难驯,您看……?” 九千岁,九千岁,九皇子来了 厄狇屠步伐沉重:“牵到楼上去,我亲自管教。” 江汾听他收下了好处,一颗心才算真正落进肚子里:“好咧!” 665. 华安宫。 卓文喜对上座行一礼:“奴这就告退了。” “多谢卓总管。”杜贵妃微笑送走卓文喜后,叫来芽儿。 芽儿做一个福:“娘娘。” 杜贵妃问她:“芽儿,入越王府伺候九皇子,你可愿意?” 芽儿瞪圆眼睛,面上忽地红了:“奴婢……奴婢愿意!” 杜贵妃早已知晓她的答案,玩笑似地说:“本宫将你送去九皇子身边,日后若是攀上枝头大富大贵,可不能忘了本宫。” 芽儿伏地跪拜,语气激动:“奴婢到死也不敢忘记娘娘的大恩大德。” 杜贵妃笑道:“快起来,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你要活着才能报答本宫不是?” 芽儿连忙答:“是!奴婢遵命!” 杜贵妃召来宫里的嬷嬷:“本宫这小丫头就交给你了,一定得好好地教出个样子。” 嬷嬷躬身应下。 666. 五月底。 根据大丘朝的规矩,皇九子陆离就算正式成年了。 封了王,备好了王府,九皇子搬出宫在即。 667. 这天,九皇子应约去左淑妃的宫里取她亲手做的海棠酥。 淑妃与他寒暄几句,无非是些“都在一座皇城,有事找你四五皇兄”之类的体己话。 告别淑妃后,九皇子带着拎海棠酥的乐子去监理司,结果不巧,半途遭遇路霸小十五。 小十五硬是把一串红玛瑙银铃链子缠到他的手腕上,作为送别礼,又甜蜜蜜地附上一句: “离哥哥要在宫外乖乖等我哦。” 九皇子面上带笑:“好啊。” 小胖丁伸出一只圆乎乎的手:“不可以食言!不可以骗我!” 九皇子弯下腰跟她拉拉勾:“我若食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十五蹦起来捂他的嘴:“呸呸呸!不许说这话!” 九皇子大笑:“逗你的。” 668. 曹岐山前脚刚迈进监理司大院里,杏仁儿便一溜烟小跑来禀告: “九千岁,九千岁,九皇子来了。” 那架势跟“村长村长,土匪进村了”没两样。 越过守在门外的乐子,曹岐山听罢三步并两步走入西间。 中央的圆桌上放着一盒海棠酥。 绕到屏风后面,他一眼瞧见两只鞋子呈溅射状在地上一正一反。 有一只就在他脚边。 曹岐山拾起鞋,俯身将鞋尖并列放在塌边。 床幔乱糟糟的,没有完全合拢,一片皇子服图纹的衣摆从里面垂落出来。 示指拂过那片柔软的布料,曹岐山抬起头,视线正撞进九皇子雾蒙蒙的褐眸中。 669. 陆离是面朝里斜倚在卧榻上合衣而眠的。 此刻他脑袋扭过来,一双眼睛半睁半合好像在看曹岐山。 曹岐山倾身贴过去。 九皇子脸又扭回去,睫毛一搭呼呼睡沉。 方才的清醒劲宛如回光返照。 曹岐山慢慢侧躺下去,从后面搂住懒崽子,喷洒的气息隔空细密地吻过他领口处裸路出的一截肌肤。 老nu把自个儿送殿xia 背后冒凉气,陆离缩缩脖子,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不情不愿地咕哝:“唔嗯……” 曹岐山见他不愿意醒,大掌钻进他衣襟里摸上暖烘烘的胸口,抓捏一把平坦中微微隆起一段弧线的乳肉。 “嗯!” 胸口发疼,陆离蹙起眉毛,拱来拱去企图用屁股赶走身后的烦人精。 曹岐山不依不饶以指腹揉搓那颗昏昏欲睡的小点。 绯色的小乳珠跟主人一样经不起逗弄,没两下就颤巍巍地硬挺起来。 九皇子哼哼转醒,狐狸眼睁开一条缝斜觑他:“曹岐山……” 670. 曹岐山指尖飞速抠弄小崽子的乳尖小孔,嗓音低哑贴在他耳后问:“晌午还未到就睡?” “唔啊!一大早走来走去,累……嗯……!” 九皇子睡得蒙了,翎羽扫拂般不间歇的刺激从胸前直冲尾椎尖,本应没多少触觉的部位,存在感突然由此被迫放大。 小红点阵阵刺痛,他才想起来隔了衣衫拍一巴掌大阉人的手背:“曹岐山,我要搬出去了。” 曹岐山不松手,捏住小凸点揪起来旋拧玩弄,反复体验柔软娇嫩又圆滚滚的肉感:“殿下过来做什么?” “别——别——” 陆离小声叫唤,腔调里带出浓重的鼻音:“我过来取一件东西。” 曹岐山终于放过那颗快被磨破皮的可怜小奶头,五指大张一路抚弄细腻吸手的皮肤直至停在皇子腰间的束带处:“什么东西?” “你的离别礼。” 陆离一翻身,将缠了两三圈红玛瑙银铃链的手腕凑到大阉人面前摇摇,晃出一阵“叮铃铃”的清脆乐音:“你看,淑妃送了海棠酥,这是小十五送的,连父皇都送了我女人,你呢,你的礼物在哪儿?” 曹岐山手掌没从他的衣服里撤出来,顺着九皇子转身的动作滑过一溜腹腰皮肉,自然地覆上那片窄瘦后背,绷得陆离的衣襟松垮垮半开,袒路出一片被狎玩得通红的鲜嫩胸脯肉。 九皇子脑肋一转,迅速补上一句:“那玉牌不算。” 671. 曹岐山直勾勾的眼神在小崽子的锁骨胸口处来来回回逡巡:“你转过去。” “做什么?” 陆离慢吞吞地问道,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挡在老阉贼一双色眯眯的鹰眸前:“不许看,老流氓。” 曹岐山的视线就落在他伤疤凌乱的少有血色的手掌心上: “转过去,送你礼物。” “哦?”九皇子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去:“你真准备了?是什么惊喜?” 还没能猜出个头绪,他背后忽而一热,整个人“哐唧”正面拍床上,差点让个重物压得扁了。 那要人命的重物是什么还用说吗? “啊啊啊不要压我!起开!” 曹岐山高头大马全倾轧在臭崽子身上:“老奴把自个儿送殿下。” 弱小可怜的九皇子两手无助地挥舞拍床: “你这礼物太重了!我我、我消受不起!我无福消受!无福消受!扛不住啦啊啊!要压吐了要吐了!” 殿xia今儿自己zuo一回让我瞧瞧 曹岐山量他撑不住,十分体贴地支起上身一些:“先叫你习惯习惯,等到七老八十的就得让殿下背着老奴走了。” “……” 陆离心想,你七老八十的时候我在不在还两说呢。 672. 腰背肩膀的肌肉仅仅被压了一下就痛得打颤,陆离艰难地在老阉货身下咸鱼打挺翻过来,面对面教训为老不尊的大阉人: “幼稚,无聊,不跟你玩儿了,我还得回华安宫瞧瞧有什么落下的东西要搬进王府。” “落下就落下,有什么打紧?”曹岐山低头吻上他情有独钟的那点泪痣,轻慢地吐出犯上作乱的话:“这整座皇宫都早晚是你的,何必搬进搬出。” 大阉人的唇极近地贴在眼角亲吻,陆离被他惹得下意识合上眼皮,长得打卷的睫毛在薄凉的唇瓣下不安分地扑闪颤动: “胡说八道。” 曹岐山虽感官迟钝,却耐不住嘴唇皮肤薄,一阵阵如蝴蝶扑翅的触感显得格外清晰,细微的瘙痒一下一下撩动他的心弦。 于是他探出舌尖舔湿那扇垂下的眼皮睫毛,令原本浓密的睫毛两三根两三根地黏在一起: “殿下搬了出去,往后若是不巧遇不上,十天半个月也难见一面,咱家还不知多久才能这么抱你一回。” “礼物都舍不得送我一个,你去抱别人好了。” 陆离感觉眼睑一片黏腻湿润,同侧的鼻翼嫌弃地皱起,抬手推开他的下巴,揉揉被唾液渗进去的眼睛。 “叮铃——叮铃——” “叮铃铃——” 曹岐山冷灰色的眼珠转向崽子手腕上跟随动作响个不停的烦人红玛瑙银铃,在他的鼻尖唇角落下一连串轻吻: “不准戴别人送的玩意儿。” 673. 陆离仰起脖颈半合眼,被他又是亲又是舔的,浑身痒嘘嘘忍不住打颤,激起手腕上又一阵细碎的银铃击响:“就戴。” 曹岐山啃咬吮吸他的唇瓣,一只手上下一翻就取下了那串手链:“不许。” 陆离嘘喘着眯起眼睛瞧他:“老阉贼,偷我东西。” “老奴这就教殿下怎么戴着漂亮。” 曹岐山眼底一片幽邃,撩开陆离的皇子服下摆、扒下裤子、掏出他软踏踏的物件儿,将冰凉的铃链一圈一圈缠上去,又在下面的囊袋根部交叉绕过,很是精心地装点了一番。 一串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十分利落。 以至于九皇子满头大雾就这么垂着脑袋傻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小宝贝在老阉货手里穿了件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 674. “总是咱家帮你做,”曹岐山不咸不淡地摆出一副甩手掌柜的姿态:“殿下今儿自己做一回让我瞧瞧,弄出来了再帮你解开。” “做什么做?” 陆离人长大了,骨头也长硬了,他自小时候就受这老阉贼威胁的气,如今再被一刺激,皇子脾气立刻冲上头: “莫名其妙,我才不弄给你看。” 你能绑,我还不会解吗? 越王殿下低下头自个儿摸索着解小九上面的链子。 咱家这阉nu自是pei不上皇子殿xia的,往后再不会痴心妄想 结果却越解越紧……越紧越疼……越疼他的火气越是噌噌噌直往头顶心冒: “嘶——痛!痛死了!都怪你,快解开!” 曹岐山爱答不理靠坐榻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这么冷冷地晾着他。 675. 解不开? 陆离干脆不解了。 他恶狠狠飞扑到可恶的臭阉人身上,张开一口银牙咬上他的咽喉,瞪圆两只狐狸眼从喉咙里“呜呜”威慑。 曹岐山一双不悦的灰眸半搭,下颌扬起,揪着野崽子的后脖颈把人强硬地提溜起来。 陆离还紧叼他颈间一块皮肉不放,这一拖拽,牙尖在曹岐山的喉咙上划出一线鲜红血丝。 曹岐山又一按他的下颌,轻易迫使他松开嘴。 陆离自知没法正面对抗曹岐山,冲他龇出带血的小白牙,一扭身晃着他银光闪闪的宝贝物件就往床底下滚: “你不帮我?好啊,我出去找别人帮我解!” 676. 曹岐山一手扯了九皇子的腰带把人钉在床上:“回来。” 陆离力气不如他大,恨得“啊啊啊”一通乱吼乱叫,拧过身一脚直踹他胯下。 曹岐山堪堪退开一寸,翻身压死九皇子,抽他一巴掌: “疯了?亏得孤没那活儿,不然早晚被你踢废。” “我就是疯了!疼疯了!”陆离龇牙唬他,“嗷呜嗷呜”弹起来要咬他动粗的手指:“我是皇子,我是你的主子!我不许你命令我!” 曹岐山充耳不闻,十分坚定:“咱家就是要看殿下自个儿做一回。” 九皇子当场不干,扯着勒得小小九紧紧的银铃铛链子吼大阉人: “你当我是你那些小傍家儿想玩就玩?我让你玩你才能玩,你不能玩儿我!” “咱家从来也没当殿下跟他们一样。” 曹岐山冰凉的掌心抵上凶性大发的没良心臭崽脑门,另一只手及时制止他的自宫行为:“我会亲他们?会喂他们血喝?” “你说没亲就没亲?一天到晚尽会花言巧语,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 陆离想了想,语气缓和一些,一屁股骑上大阉人胸口,把甩来甩去的红棒棒毫不客气地怼他脸上:“没工夫和你扯废话,快解开,疼死了。” 677. “我帮着你做过那么多次,只叫你当面做一回就寻死觅活地不愿意。” 曹岐山面沉似水,别开头不理会他嚣张的小肉/棍: “说到底殿下就是嫌弃咱家是个刑余之人。” 年纪尚轻的九皇子居高临下地睥睨老阉货,脑肋都没来及转过来,挺着根丁零当啷的小肉/棍瞠目结舌: “……这什么跟什么呀?我几时嫌弃你了?” 曹岐山垂下眼睑,竟做出一副失望透顶的灰心模样,终是伸出手为九皇子勒得有几分紫红的物件儿松快了一圈。 “也罢,咱家这阉奴自是配不上皇子殿下的,往后再不会痴心妄想了。” 说完了又把冷脸扭过去不睬他。 678. 陆离下面总算轻松了,听曹岐山这样说话却牙酸得很。 这老阉货怎么好端端地耍起嗔来了? 好哇,你谋杀亲夫! 啊……是了,娘曾经说过人到四五十岁会有什么……什么中年危机? 眼看着大阉人年纪也差得不远了,又没了下面,脾气反反复复阴阳怪气的恐怕是有这么一层原因。 他身为敞亮的男子汉大丈夫理当让着这可怜没人爱的老家伙一些才对。 向来有担当的九皇子深吸一口气,搓搓脸,颇具男子气概地掰过大阉人线条紧绷的下巴,面对面认真地安抚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喜欢你胁迫我。” 曹岐山还是那句话:“这会儿没胁着你了,殿下可以做了。” 陆离眼神飘忽,低头欣赏穿衣服的小小九。 679. 曹岐山看出他的犹豫,银灰色的眼珠子转到一旁去,嗤笑:“原来殿下口口声声什么相公、什么新嫁娘都是骗人的。” 陆离不是滋味,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个千夫所指的负心汉:“这哪儿是一回事?而且我那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怎么、怎么能当真呢?” 曹岐山冷飕飕道:“好啊,殿下果然是哄骗我。” 九皇子矢口否认这桩罪行:“我没有!什么就哄骗了呀?” 曹岐山:“那你做给我看。” 陆离一个头两个大,老东西今天怎么这个样子,非要看他撸小小九,一把年纪还跟他学坏玩起了撒娇气装可怜的胡闹把戏。 不可理喻。 岂有此理! ……九皇子弹弹胯下的玛瑙铃铛链,撞出一阵“叮铃铃”的声响: “好吧好吧,做做做,做给你看还不成吗。” “真拿你没办法。” 臭脾气的老阉货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回脸来。 680. “老顽固。” 陆离咂舌,慢条斯理地解了腰带,踢开已经褪到膝盖的裤子。 不就是撸个小弟弟嘛? 曹岐山舒舒服服得像个遛鸟赏花的老大爷,半坐半靠在床头,灰眸熠熠盯住九皇子不放。 陆离面对他往后一仰,闭上眼睛,岔开光溜溜两条长腿,一只脚踩在大阉人抻过来的腿上,手伸下去乱摸一通: “嗯!嗯……” “叮铃铃——” “喔!喔……” “叮——” “啊!啊……” “叮铃——” 曹岐山额角青肋突突直跳,踹向他腿间: “好好做。” “啊呀!好哇,你谋杀亲夫!”陆离两腿迅速并拢,当场夹获老阉贼的凶器。 曹岐山脚掌往前一送,一下踩歪小小九圆溜溜的脑袋:“杀了你。” “啊!唔!” 陆离扬起下巴,销魂地长吟一声,夹着大阉人来了感觉,总算手腿并用地认真照顾起自己的宝贝。 曹岐山倾身向前,顺着九皇子小腿微弱起伏的肌肉曲线啄吻向膝盖内侧,脚下裹挟那团突起旋拧运转,手上也不怠慢地细细把玩他踩过来的足踝。 681. 结果,没出半刻的一半。 陆离就像条死狗一样,臭爪子搭在热乎乎的肉/棍上,瘫了: “累——没劲儿了,不想动……” 说罢吐出小舌头耷拉在嘴边。 一副四肢大敞半死不活的浑样。 曹岐山正舔到他大腿接近臀瓣的位置,拇指摩挲囊袋底下鼓啾啾软绵绵的会阴处。 “殿下四体不勤。” 别怪咱家打烂你的pigu 陆离被他摸上敏感的地方,刺激得小腹肌肉急促抽搐,比方才自己摸自己来得更兴奋。 “啊……我四体不勤,我五谷不分,你勤你最勤啦,你来吧,来呀——” 他一边没脸没皮地让贤,一边把叮叮当当亮闪闪的宝贝小九递过去。 682. “殿下求我?” 曹岐山只手牵拉捆绑九皇子下体的银链,将桃红色的柔软囊袋蛮横地拖拽进掌心里。 “唔嗯——曹岐山,求你……别、别拽,会坏掉的。” 陆离眼看着囊袋与肉棍之间脆弱的私处皮肤愣是被坏阉人抻长一截,害怕地小声求饶,下面的小小九也吓得溢出热泪。 “就是要弄坏了,你才晓得利害。” 曹岐山指腹老茧粗糙,一点也不温柔地剐蹭那片细嫩的皮肉连结。 没几下,那片敏感的皮肉就红得像是要破了似的,只轻轻一碰,下边的小蛋袋都紧张兮兮地缩起来。 陆离呼吸急促,眼角的朱砂痣沾了泪花,湿漉漉地泛出水润的光泽,他挑起褐中透蓝的眼珠子真挚地盯住大阉人哼哼:“曹岐山,曹岐山,你最好了,求你……求你帮帮我。” 曹岐山拇指抹过他勃勃颤动的性器顶端的淫水,放在唇间“啧”地吮了一口,“懒崽子,懒死你得了。” “懒死?” 陆离主动挺腰迎合大阉人宽厚的手掌,想了想:“好主意啊——懒死不错。” 683. 曹岐山鹰眸闪过阴寒冷光,单臂掀起他的双腿抛进卧榻内侧:“再说一回死,别怪咱家打烂你的屁股。” “啊!”陆离惨叫,让他摔得整个身子都在被褥间弹了两下。 他腰臀飞快一扭,怒掐一把曹岐山凑过来的狼腰。 太硬了,掐不动。 他不满地申诉:“明明是你先提的!” 曹岐山托起他的下颌吮吻面前嘟翘的朱唇,发出响亮的“啵”声,“殿下不准说。” 陆离耳根大红,龇出一口小利齿对着大阉人的高鼻薄唇又蹭又咬实施报复,含含糊糊道:“这不准、那不准……唠唠叨叨……嗯……” 曹岐山囫囵扒下他的外衣褪至腰际,弯腰啄一口银装素裹的小小九,开始尽心服侍年轻的小主子。 684. ……真舒服啊。 舒服死了。 九皇子称心遂意了,十分愉悦,边享受大阉人的服务,边吟诗挑衅:“人——生有一死……哎哎哎!” 曹岐山握紧他得意洋洋的性器:“你再说,咱家就先捏死它。” “要求真多。”陆离抬起腿翘到老阉货肩膀上,睁开一只狐狸眼瞪瞪他,又歪过头斜到外间的方向去,蹬一蹬腿,慢悠悠地问他: “曹岐山——海棠酥,吃吗?” 曹岐山眉眼深邃,幽幽与小崽子四目对视片刻,才道:“好。”也不整理衣服,起身走到外面,取来一块花朵形制的海棠酥。 陆离支起上身,望着他明知故问:“做什么呢?” “自然是,”曹岐山推他躺倒榻上,一手捏碎掌心的海棠酥:“用点心。” 曹岐山,你把我nong脏了 陆离面朝上眯起眼,舔舔嘴唇:“上床吃东西?脏死了。” “这床铺早让殿下弄脏了,不妨再脏点儿。” 曹岐山手掌一翻,将碎屑由指缝间一点点漏下,蜿蜿蜒蜒地洒在脏崽子的脖颈、胸脯、小腹、双腿之间,又零零碎碎地落上衣袍、被褥。 陆离配合地仰起修长的脖颈、窄瘦的腰身,迎接细雨般绵延的糕点碎粉。 裹着皇子服的苍白肉体在深色的榻上扭来扭去,快活得像条鱼。 685. “咱家来吃点心了。” 曹岐山不紧不慢俯下身,粗厚的舌头从九皇子的小腹肚脐眼一下子扫上他突起的喉结。 “唔嗯!” 酥麻的痒意闪电般窜过脊椎穿透大脑,陆离腰背反弓,双唇间迸出一声尖叫。 曹岐山挑起锋锐的灰眸一眨不眨地凝视情动的小崽子,凑上去嘬一口他合不拢的唇瓣,于交吻中低沉道: “吃了这东西,殿下就得对孤负责。” 陆离半闭眼睛,哼哼着拿舌尖把大阉人塞了他一嘴的舌头顶出去,低下头见自己平坦的胸腹中央一道濡湿的水线,泛出星星点点亮光。 他佯作不满地撇嘴:“曹岐山,你把我弄脏了。” 曹岐山惯不在乎他佯打耳睁,以薄唇啄食他脖颈、锁骨上散落的点心屑,“殿下息怒,老奴马上给您收拾干净。” 陆离伸出一根手指头,抹去曹岐山高挺的鼻尖蹭过自己身上沾到的一星半点馅心沫,放到唇边用小舌头舔进去,咂咂嘴:“真甜。” “甜?”曹岐山也将黄白透粉的面皮屑舔进嘴里咀嚼。 说着话的功夫,他的一只手便准确地抓住那条缠绕九皇子性器的玛瑙链,推着银色的小铃铛一点点抵进肉柱顶端的小孔。 陆离眼珠子转下去观摩他奇怪的动作: “你又要做什么?等等,不要……” 此刻,一颗银铃铛已浅浅陷入龟头上红润的凹处。 曹岐山手腕猛然一收,玛瑙链突然滚珠一样从脆弱敏感的肉棒头部上飞速拖拽而过。 “呀啊啊啊——!” 陆离喉咙窜出迭声尖叫,单薄的胸膛急促起伏:“破了,磨破了……你、你……” 小孔里洇出的淫液汩汩流淌而下,沾湿硬挺的柱身,沾湿熠熠闪光的银链子,沾湿曹岐山骨节粗大的手指。 曹岐山提起一颗小铃铛更深地堵住那口失禁一样冒出水的孔洞:“那就让它破,孤瞧你得了趣,喜欢得紧。” 686. 不一会儿,深陷其中的银铃竟焐得热了。 “我不喜欢……” 陆离咬咬下唇,推也不推不开老混账钢浇铁铸的手指,表情显得半点也不畅快,反而似是隐忍,忍得眼角更红了:“曹岐山,别这样玩,很奇怪。” “怎么又奇怪了?”曹岐山掀起眼皮打量九皇子古怪窘迫的神色,总算放过他已微微肿胀的性器顶部,转而爱怜地揉捏把玩他垂下的小囊袋。 圆滚滚粉桃似的,里面两颗滴溜转的丸子,看着着实勾人食欲。 分明是您求着老nu玩您的 仿佛能闻到阵阵清甜果香。 曹岐山动动鼻翼,忽地张嘴含住柔嫩的粉桃大力吮吸一口果汁。 “咿呀啊啊!你!干什么……!” 这一吸差点把他的魂都吸得飞出天外了! 陆离大叫一声,窄臀收紧,热浪似的快感直直拍上后脑:“别……别像逗你那些小玩意儿一样弄我……” 687. 曹岐山满意地欣赏自己在桃子皮上留下的参差牙印,缓声说:“殿下,不要憋坏了,做这种事的时候可以哭。” 泪珠应声从陆离红通通的眼眶里掉出来,他抽抽鼻子,不客气地曲起膝盖顶臭阉人:“你说哭了就要罚我,这话我可记着呢。” “就是要罚,殿下好不讲理,分明是您求着老奴玩您的,才多一会儿就反悔了?”曹岐山托起臭崽子的腰臀,让他两条腿岔开架自己肩上:“老奴这回得亲自惩罚不听管教的殿下。”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但九皇子怎么会承认:“你个老骗子。” “那殿下就是小骗子。”曹岐山漫不经心,近距离检阅小崽子发育良好的性器:“长得真秀气。” “你什么意思?”陆离后脑勺挨床上,下半身悬空,忿忿道:“不小了好吧,我还没看过你这刑余之人的下边儿呢,掏出来给爷瞧瞧。”说着一个鲤鱼打挺,蹬腿扭腰要扒他衣服。 “小崽子还‘爷’?孤今个儿就替皇帝好生教训你。”曹岐山一提他的腰,两只大掌交错猛力扇上他肉滚滚的屁股蛋子。 “啪啪!” “啊啊!” “叮铃铃铃——” “认错不认错?” “老混球,放开我!” 688. 伴随响亮的巴掌声,皇子腿间的昂扬性器甩来甩去,缠缚其上的红玛瑙银铃也不甘寂寞地叮当作响。 “啪啪!啪啪!” “叮铃——叮铃铃——” “呀啊!” “认错不认错?” “滚!” “啪啪!” 九皇子尊臀惨遭掌掴,蜷紧脚趾,难以抑制地痛呼呻吟:“嗯、嗯!嗯!不要打那里!轻点儿,好痛好痛!” “不准叫郝痛。”曹岐山捏住神采奕奕的小小九掰过去让他自己看:“小骗人精,分明喜欢得很。” 陆离面红耳赤,乌发四散,闭起眼睛不看:“那你就是老醋坛子成精,我是叫好痛,痛!又没叫那个郝痛。” 曹岐山将他的腿压下去,弯腰嘬他一口:“不许叫,他那名字还不是你改的。” “哎!你别……!慢点、慢!我腰断了!断了!你要是不打我,我怎么会改他名字,说到底是你的错。” 陆离整个身子快被坏阉人折成两半,胸前两点朱红在覆上来的衣料掩映下时隐时现。 他伸爪够过去掐曹岐山的腿泄愤:“这个关头拌嘴,曹岐山你真行……啊!” 曹岐山一巴掌甩上他的屁股,引得陆离那根物事儿又是一晃,窜出一股清亮的水儿: “看来殿下仍是不知悔改。” 689. 咸熙宫。 宫女们用木盘端着皇后的玳瑁金护指、玫瑰路以及两叠巾子候在旁边。 你xia边儿是怎么没的 周后摊开素白的一双手浸在洒满各色花瓣的温水里。 芄兰走进来,不太高兴地跟周后说:“皇上又去惠妃娘娘那儿了。” 周后满不在意道:“嗯。” 芄兰补上一句:“赵王白天进宫了,去了奉和殿。” “哈,好一个孝顺的六皇子。”周后凉薄地笑了一声,撅噘嘴:“他这么懂事,想必也很愿意为陛下分忧。” 690. 监理司。 九皇子骨头软了,坐在大阉人怀里,火辣辣的屁股还虚虚地悬着:“曹岐山。” 曹岐山手指从下往上一下、一下地撩崽子柔嫩的小蛋蛋:“嗯?” 陆离额角突突直跳,闭着眼睛喘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先答应我不生气。” “好。”曹岐山心不在焉,对他软下来的小小九爱不释手。 陆离让他弄得痒到不行,腰际阵阵发软,强忍着讲条件:“你先把手从我那儿挪开。” “不行。”曹岐山大掌霸道地整个包住他疲软的肉棍和蛋袋。 陆离从鼻子里哼一声,先下手为强,两手一抱制住大阉人摸自己小弟弟的胳膊:“好吧,你不许生气。” 曹岐山前臂不动,掌心与手指依旧裹在九皇子的鸡蛋上流连忘返,似乎十分沉醉于那团柔软温暖又细腻微妙的手感:“问。” 陆离被蹂躏得痛心疾首:“曹岐山,你这么喜欢玩儿我的家伙,为什么要割掉你自己的呢?” 话落,他连忙追加道:“你答应的,不能生气,不可以打我。” 曹岐山下巴搭在他肩颈一侧,吹着他的耳垂平静反问:“想知道?” “我好奇,”陆离扭过头瞟他,“你下边儿是怎么没的?当真只是为了进宫就阉掉啦?你还真能下得去手啊?” 他再次很怂地亡羊补牢:“当然,你可以不说。” 曹岐山摸一摸他的蛋:“不是。” ……过了一会儿,陆离忍不住出声:“‘不是’是什么意思?然后呢?” 曹岐山玩蛋:“殿下说的。” 九皇子抓心挠肝:“我说什么了?” 曹岐山玩蛋:“可以不说。” 九皇子给他一拳:“不说就不许玩了!” 691. 九皇子临行前一天,杜贵妃说皇帝赐他一个侍女弄笛,好事得成双,于是把自己的贴身侍女芽儿也送给他凑个吉利。 陆离能说什么,自然是欢天喜地照单全收。 偌大的王府,多出一两个女人还是放得下的。 生生熬过十八年,总算出了禁宫的围墙,转头又进了另一圈更大的围墙里。 这宫墙内外,有何差别? 692. 第二日。 杜贵妃让人用轿子把芽儿从华安宫抬去越王府。 王府的仆人们进进出出,或打扫卫生,或归置家具物件。 此时越王府里唯一的闲人,九皇子陆离,盘着手站门口看热闹,等宫女落了轿,便不紧不慢地迎上去招呼:“芽儿来了。” 芽儿欣喜不已,眼神飞快扫过九皇子身后的弄笛:“芽儿见过越王殿下。” 主子竟亲自出门迎她,是什么含义不言而喻。 主子心里有她。 啊!!! 九皇子点点头,叫来郝痛领她进府安排事务:“行了行了,一家人用不着那么多礼数,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芽儿听了甜美的笑容能滴出蜜:“是。” 693. 该接的人接完了。 好容易出了宫,陆离再不想又缩王府里待着。 他叉着手,思忖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打发时间。 不如四处走走透透风,熟悉熟悉地形?说不准还能碰见哪位皇兄……那真是太时运不济了。 乐子赶忙跟上迈开步子就走的主子。 694. 要不然说坏事不能念呢。 陆离没走出几步远,就在路口遇到三个人,为首的一身石青锦服,看着面熟。 这是……? 九皇子正思绪游移之际,对方率先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九皇弟,许久不见。” 那人身后一个做武夫打扮的人,一个文士打扮的人,都对他拱拱手道: “在下夏衡。” “在下褚易。” 九皇子朝两人点点头算作招呼,未语先笑:“……六皇兄,真巧啊。” 他从未仔细瞧过这位六皇兄,今天面对面撞见发现陆决的眼睛生得果真跟周惠妃的小鹿眼很像,幽黑幽黑的,就是没那么大,也没那么圆溜溜,多了几分男性的凌厉。 陆决眉目深刻,眉毛与眼角尾端微微下垂,显得温和而无辜。 但冷峻幽邃的眸色,挺立的面骨轮廓,为他平添了一份难以揣度的矛盾气质。 说来奇怪,陆离从小就有点怕陆决。 自打第一次见面就怕,万寿节那回是怕他为了惠妃的猫暴起打人,往后每次见面陆决讲起话来虽然算得上客气,也没陆简那么冲,就是叫他从心底怵得很。 明明他连曹岐山都不怕。 695. “说巧也不巧,我是特意过来拜访你的,往后你跟我就是邻居了。”陆决眉眼弯弯,往越王府对面一指:“我的王府。” 陆离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原来自家前门对着的正是他赵王府的后门。 他跟这位六皇兄向来交情不深,这会儿二人面对着面,陆离还真有点无所适从,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唯有热情道:“皇兄进我府上坐着说话吧。” “行。”陆决突然笑了一下: “虽然知道你一向有曹督公帮着打点,不过皇城里头你我住得近,往后你若是遇到难事大可来找皇兄,皇兄还是可以照拂一二的,千万别客气。” “皇兄说笑了。”九皇子伸长胳膊引路:“请。” 696. 前堂。 柳叶端上茶。 陆决与九皇子对面而坐:“父皇安排你去哪儿当值?” “当值?”陆离愣了愣,还有这回事? “父皇没说,可能得过些时日。皇兄呢,在哪儿任事?” 陆决看着他:“兵部。” 九皇子端起茶杯,深沉道:“啊……” “啊——!!!” 一道女人的尖叫声划破王府上空。 九皇子当机立断扔了茶杯站起来。 陆决也侧过脸向后面望去:“何事?” “皇兄勿动,我去看看。”九皇子一指柳叶:“招呼好赵王。” 额济纳 柳叶答应:“是。” 终于能甩开这位六皇兄了! 陆离高兴得不行,撒腿就跑。 乐子紧紧跟随其后。 697. 陆离穿过中堂,险些撞上飞奔而来的小栗子。 乐子窜身拦住才止了他前冲的步子:“何事。” 小栗子抬头看见是越王殿下,连忙惊慌呼喊:“刺客!殿下千万别去!有刺客啊!” 陆离边往后院走边问:“哪儿,什么刺客,看见了吗?” 小栗子万般不愿再回去,却只得战战兢兢跟在主子后头:“在屋子里面,巨、巨人,吓人得紧,又高又壮!” 乐子手中无声滑出三柄利刃,先九皇子半步半挡在前面引路。 698. 后院。 九皇子脚边地上躺伏着七零八落的几个护卫。 没见血,生死不明。 屋门外又围了半圈拔刀护卫,还有数个下人举着扫帚、鸡毛掸子严阵以待。 堵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陆离视线越过人群缝隙,望见屋内的圆桌旁确有二人,一男一女。 男的就是那位又高又壮的刺客,戴了一副笨重的黑木面具遮挡脸部。 女的居然是芽儿,手腕被那位刺客挟制在掌中,满脸泪水,神色痛苦,却发不出声。 即便那位刺客戴着面具,但那眼熟至极的雄壮身形,结成辫的长发,前臂手背的疤痕…… “你还没走啊?” 陆离当即出声,命乐子分开堵在门口的众人:“撤了撤了,大惊小怪做什么,这是府上的客人。” 栗子和赶来的郝痛大惊:“啊?!” 客人? 什么时候来的客人? 谁也不知道啊? 陆离面色平静,指着他二人下令:“叫他们各人做各人的去,地上的拖下去疗伤。” 他转头觑一眼愣在原地的两个太监:“有什么疑问?” 郝痛咽一口唾沫压惊:“回主子的话,没有。”说罢马上扯着小栗子安排下去。 699. 解决完了乱七八糟的一干下人,陆离这才对那高壮的刺客道:“放开芽儿。” 刺客竟当真听话地松了手,咕哝一声:“……额济纳。” “你先住口!”陆离听见那三字寒毛直竖。 芽儿软倒桌边,按着手腕哀戚地望向主子呜咽。 陆离见芽儿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声音,又问:“她怎么不能出声?” 刺客往那女人身上一拍。 “主子啊呜呜!呜哇哇哇——” 芽儿爆出一串尖利哭叫。 陆离低头揉眉心,吩咐身边的太监:“送她下去休息。” “是。” 大块头面具底下再次嗡嗡:“额济纳……” “别喊!” 九皇子额角突突跳,扭头朝仍是防备状态的乐子道:“乐子,你在门口守着。” 乐子坚定地挡在他身前:“主子,危险。” “没有危险,没事,相信我。”陆离拍拍暗卫的肩膀安抚,推开他抬脚踏进屋内,转身丢下一句: “待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屋门在他面前“砰”地合上,乐子不甘心地收回手中冷光,双目紧闭一瞬,再次睁开时,眼底翻滚的异样情绪已消失无踪。 我不是你娘 700. 掩上门,一后背虚汗的九皇子扯着厄狇屠走进东间,“你怎么来了?你抓着她干什么?” “那女人往茶壶里下药。”厄狇屠指向大厅圆桌上的茶壶,摊开另一只手呈给额济纳看。 宽大的掌心里是一个薄薄的四方形纸包,封口敞路出包裹其中的黄色粉末。 “她想给我下药?”陆离凑过去嗅:“你知道这是什么药?有毒吗?” 厄狇屠手掌往回收不让他闻到:“夜夜娇,无毒。” 呆在宫廷里十几年,这名字还真是一听就知道什么用途。 九皇子褐眸晦暗,凝望他手中的药粉包,片刻后语调平平地说:“我知道了,多谢你出手,还得麻烦你帮我处理掉它。” “是。”厄狇屠将纸包塞进自己腰间皮袋子里。 701. 陆离一屁股坐到低矮的脚凳上,两腿叉开,一条胳膊搭膝盖上问:“你过来是做什么的?” 厄狇屠取下黑木面具挂到腰侧,垂下头虔诚地望向他:“送额济纳礼物。” “送什么礼?” 陆离哽了一下,单手抹一把脸,恨不能把鼻子搓歪了:“……打个商量,能不能别叫我额济纳?我不是你娘,你都看见了,我一男的,不合适。” 你这模样跟旁人说是我爹都有人信,九皇子在心里嘀咕。 “乔迁之礼。”厄狇屠从怀里摸出一块雕工精美的金镶玉,送到他面前,解释道: “额济纳不分男女。主人的正室,是奴仆的额济纳,兀王的王后,是兀人的额济纳,额济纳爱护所有人如她的孩子。” 你这么大,要我爱护你?陆离仰起脸,望进他空空的灰白双眸里,好像痴痴傻傻的,傻大个……他一阵无力,接过傻儿子的孝敬:“玉佩?谢谢你。” 厄狇屠摇头:“不要谢,拿这个,去永乐坊可以找到我。” 702. 信物啊,跟曹岐山送的墨玉牌一样用途。 闻着竟然有一股木质的香气,真神奇。 陆离当着他的面把漂亮的小玉佩揣进衣兜里,指腹碰到一样圆溜溜的物事,不太美妙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嫌弃地顺手把它提溜出来,递给厄狇屠:“送你了。” “我的?” 厄狇屠空洞的目光锁住那串叮铃当当的红玛瑙银铃链。 小链子蜿蜒在额济纳细竹枝一样的手指上面。 他鼻尖耸动,这个东西上面额济纳的气味好浓。 “嗯,回礼。”陆离见他犹豫,再往前送了送,漫天乱想着这玩意儿虽然绑过自己那里,但事后也仔细清理过,反正自个儿是不会戴了,想必……不、不对,等等,绑过他那里! 九皇子当即反悔,飞速道:“瞧你不会喜欢这类小物件,我还是改日再挑个其他的回你好了。” “喜欢。” 不等陆离缩回手,厄狇屠就略显急促地抓来他手上的铃铛链,紧张之间不经意触碰到额济纳温玉般的手指,前臂都起了层疙瘩。 陆离眼睁睁看着厄狇屠鼻尖蹭在那链子上面猛吸一口,才郑重地收进怀里。 我想要一tou小niu犊,还有一窝小狗! 陆离眼睁睁看着厄狇屠鼻尖蹭在那链子上面猛吸一口,才郑重地收进怀里。 他瞬间臊得从脖子直红到耳根,捂着脸只想把脑袋埋进塌下面去,嗡嗡咕哝:“……你、你带回去再清理清理,这东西恐怕让我弄得有些脏。” “很香,很好,不脏。”厄狇屠大掌拍拍心口处尚留有额济纳余温的玛瑙银链。 这是额济纳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703. 陆离挠头,冲厄狇屠招招手:“你过来,过来。” 厄狇屠上前几步。 陆离比划:“凑近点儿。” 厄狇屠弯下腰,勾着脖子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陆离仍旧不能死心,小声劝说:“厄狇屠,咱们都别听曹岐山胡话,他那是逗你呢,你真不知道自个儿的亲娘是谁?” 厄狇屠歪了歪头:“不知道。” 陆离疑惑:“你不可能对小时候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吧?” 厄狇屠灰白如野兽般的眼睛直勾勾回视他:“很小的时候,和一群呼曷……小孩住在一间屋子里。” 陆离捧场追问:“听着很热闹,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也许不全是。”厄狇屠受到额济纳的鼓励,多讲了两句:“我没有问过,他们很快就死了。” 陆离惊讶:“为什么死了?” 厄狇屠答: “我杀了他们。” 704. 陆离呆滞:“嗯——嗯?!” 厄狇屠很喜欢跟额济纳聊家常,于是细细地说道:“他们分走我的东西,是累赘,是敌人。他们没了,吃的、喝的、用的就是我一个的,还有额济纳。” “……哦。”陆离头皮发麻,深深呼一口气、吐一口气,斟酌着说: “这样吧,有旁人在的时候不要叫我额济纳,成不成?万一有人能听懂兀语,你看着比我还大呢,那不是招人眼睛吗。” 厄狇屠想了想那些人是如何称呼额济纳的,征询道:“叫主子?” 陆离见称呼有商量的余地,心里顿时敞亮了:“在王府和宫里可以,不过我要是去永乐坊找你,你叫我主子是不是不太适合?如果在外面你就叫我……叫我萧公子,怎么样?” 厄狇屠音不在调上:“小公子?” “不是小!”九皇子都成年了半点也不想被人叫成小公子,于是耐心地纠正这兀人的发音:“是萧,萧——萧公子。” 厄狇屠沉声慢慢地学说一遍:“萧,萧公子。” 厄狇屠的鼻音比曹岐山还重一些,但这回总算在调上了。 “对!很好!叫萧公子,记好了啊。” 陆离不吝夸奖,高兴极了,虽不能改了他的念头,这下好歹算作各退一步、曲线救国。 厄狇屠笃定道:“记住了,额济纳。” “……” 705. 陆离抱头抓狂,一拍脑袋,忽地记起一件事:“厄狇屠,我想要些东西。” 金银首饰?男人女人?厄狇屠低头望着他:“额济纳想要什么?” 陆离扭扭捏捏,抬眼灼灼地盯着他: “我想要一头小牛犊,还有一窝小狗!你能不能帮忙?他们都不肯给我!” 厄狇屠:“?” 就这? 听说太监因为没那件东西,nong起事儿来手段那是又多又狠 706. 话分两头,转到越王府前堂。 陆决久候他的九皇弟不归,却等来了杜启扬。 杜启扬顾不得打招呼,急匆匆直言道:“主子,府上来了惠妃娘娘的人,说是请您进宫。” “哦,母妃当真记挂我呢。” 陆决微垂的眉眼沉了沉,对伺候身侧的柳叶留了两句话,丢下贺礼便起身而去。 707. 刚踏过王府的门槛,杜启扬就忍不住捅了捅同行的夏衡,问:“嗨,夏衡,那越王什么模样?真有城里头传得那么绝色?” 武夫模样的夏衡老老实实地说:“可不是,那越王长得真不赖啊。” 杜启扬纳罕:“当真?跟咱主子长得像吗,能有多风华绝代啊,你具体形容形容呗?” 陆决走在前头,黑瞳里看不出深浅,听着他们扯皇家的闲话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夏衡是个粗人:“你说的什么胡话,一家兄弟能不像吗!反正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褚大人你给他说说。” 褚易瞥两人一眼,压低声音一句话带过:“你们也不想想越王生母何人。” 708. 静静走出好一段距离,杜启扬又不甘寂寞地凑过头去问夏衡:“我听人私下说,这位越王跟宫里那位大太监关系很不一般啊,你说他俩真会有点那什么吗?” “那等闲话我原是不信的,今日一瞧这位的样貌……恐怕有七分真,我就不信了那老太监成日对着能忍得住!” 夏衡瞪大一双铜铃眼,说到兴起处,不禁做出几个淫邪的手势:“听说太监因为没那件东西,弄起事儿来手段那是又多又狠啊。” 杜启扬咂舌,话里透出三分可惜夹着七分亢奋:“啧,真要这样岂不是上上下下都玩透了?” 褚易在旁边迎风响亮地干咳二三声,引得八卦的二人不满侧目。 “今日过来表个态罢了,我这位九皇弟不过是那位公公立在禁宫外边儿的一块招牌,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废物,但他背后那位……”陆决轻飘飘地拿话一点,敛了嘴角的笑意,本来温和无辜的面目就显出了十分瘆人的阴沉: “你们说起浑话来可得掂量掂量嘴里长了几根舌头。” 主子发了话,二人识趣地拍两下自个儿的嘴巴噤声。 709. “乐子,进来。” 九皇子在屋内唤人。 乐子应了一声,即刻推门而入,大厅里已经不见那位古怪刺客的踪影。 陆离倚在圆桌旁,阴晴不定的眼神幽幽掠过桌面:“叫人倒了这壶茶,干脆把这茶壶也扔了得了。” 眼不见心不烦。 乐子不问其他,领命:“是,主子。” 陆离垂着眼睛没有看他,稍作沉思后,懒懒地跟他的暗卫解释了一句:“芽儿在茶里下了催情药。” 乐子几步过去揭开壶盖,倾身一闻,眸中厉光乍现,掉头就走。 陆离忙拉住他的胳膊,入手的皮革护腕冰凉冰凉的:“干什么去?” 乐子咬牙切齿:“杀她。” “不行,她是贵妃的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陆离劝阻后叮咛:“往后把她看得紧点,今日之事让人去敲打敲打即可。” 你看,像不像小九儿的眼珠子 有断情散一事在前,乐子知晓主子定然最是记恨这些腌臜淫药,损毁的嗓子嘶声道:“她竟敢……” 陆离扯着他的手臂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乐子——用不着气急,玩儿这点小把戏的反倒不足为惧,她做了就留了把柄,总比按兵不动的好掌控,是不是?” 乐子静默一会儿,突然果决道: “奴带您,走,离开这。” “跟你远走高飞?”陆离逗趣,和颜悦色地捏捏他的假脸皮:“离了曹岐山,不出两天我就得疼死,你知道的,我最怕疼了。” 乐子闷声不吭,十指握得皮制手套咯吱作响。 陆离伸长胳膊揽上这位暗卫大人的肩背,在他耳边低语:“现在远不是昂起脑袋做人的时候,小奴才,你可替我忍着点儿。” 乐子闭上眼睛。 陆离拍拍他紧绷的脊背:“乖,咱们哪儿还有第二条路能选呢。” 乐子慢慢地、用力地将额头抵在主子窄窄的肩头。 陆离感觉到他的脑袋倚在肩膀上的分量,更紧地把他的暗卫按进自己怀里。 主仆二人便如幼时那般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无声相依。 710. 安抚好了他的暗卫大人还得回去找他的六皇兄,九皇子一路上简单介绍了两句刺客的身份,没说得很深,只道是个曹岐山介绍来照应他宫外生活的兀人,在南城做些生意。 乐子也没有追问,只默默听了。 等二人回到前堂,陆离才发现他的六哥已然走了。 柳叶转告了六皇子递的话,又指向旁边道:“赵王殿下留的贺礼。” 陆离一屁股坐椅子上喝一口凉茶,招招手:“收库房里去。” 索性走了,他这六皇兄还算有眼色。 711. 昭玄馆。 太监们正在清点一排排大敞的木箱,里头有装珠宝首饰的、有装画卷墨宝的。 魏子阳跟在曹岐山身后,压着嗓子说:“卓大总管还真把钟大人的家抄得一干二净。” 曹岐山一身蟒纹深灰锦服,停在一口木箱前,俯身取出压在大串项链下的一颗赤红玉石:“他是腰板子硬了,任他折腾罢。” 附近几个负责清点的小太监装瞎做哑地躬身退远,到旁的地方干活。 魏子阳禀说:“钟云清那本册子已落入他手,他若呈予圣上,或是……” “不该呈上去吗?陛下圣明,定会秉公处置。”曹岐山将玉球夹在指间对着阳光转动品赏。 亮光透出赤玉中丝丝缕缕隐秘的幽蓝,流转着投映在他深刻的眉眼上、银灰的鹰眸里。 他下撇的嘴角少见地显出笑意:“你看,像不像小九儿的眼珠子?” ……是很像的。 魏子阳只敢稍稍抬眼一瞥,低下头道:“属下不知,属下不敢看越王殿下。请问督公,册子上那些该怎么着?” 曹岐山玩赏手里色泽奇妙的玉球,不急不慢地开口:“东西不打紧,人么,逐一清查,有用的想法子留下,没用的、不能再用的……”他另一手的四指在箱口边沿轻缓一滑。 魏子阳会意:“诺。” 那gong女跟你到哪一步了 712. 曹岐山返身见魏子阳仍驻足不走,问:“还有事?” 魏子阳一手挡住嘴说:“贵妃早些时候用轿子把一个叫芽儿的丫鬟抬去了越王府。” 曹岐山瞬时没了心情,信手将玉石扔回箱子里,撞出一道清脆的响声:“不早说?” 魏子阳恳切认错:“属下错了,下回一定早说。” 说得好像下回贵妃还会抬第二个丫鬟进王府似的。 曹岐山板起脸,踹他小腿骨面一脚,拂袖而去。 魏子阳左腿一折,后撤三步稳住身形,弯腰拱手:“恭送督公——” 直到看不见曹岐山的影子了,他才一瘸一拐直起身,吩咐那群躲旁边瑟瑟发抖的太监们:“愣着干什么,过来继续点啊。” “是、是,大人。” “是,大人。” 713. 越王府后园。 “督公大人!” “督公大人千岁!” 小栗子跪倒,一头磕地上:“九千岁!” 陆离脸上沾了几道泥痕,蹲在新开的土豆田边上监工,听见这番动静,站起来叉手望向来人: “不是说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吗?这就来找我啦。” 曹岐山扯了越王殿下的胳膊把人朝屋里拖:“殿下多拿走了一样东西,咱家来取。” “哎——!什么东西啊?”陆离屁股跟不上脑袋,被大阉人一路拖着飞。 一众仆役跪在地上送走二位。 714. 进了屋,曹岐山松开他,五指凭空一摆,房门“嘭!”地合上,“殿下偷拿了咱家的心。” “臭流氓!几天没见就来这套。” 陆离酸得皱脸,摆出一副本王懒得听的老油条姿态,拍拍袖袍上的土:“九千岁好不客气,进出我的王府跟自家似的。” “我与殿下本就亲如一家,何必玩儿那出假客套。”曹岐山贴近陆离耳侧,沉声问:“那宫女跟你到哪一步了?” “……宫女?你说哪位?芽儿?”陆离眼珠子滴溜一转,摸摸嘴唇回味,撇过脑袋摇头叹气: “她啊,弄得我胸闷气短,没你做得舒服。” 曹岐山冷眼凝视他眼角的小红痣,反手将人猛地按倒在圆桌上,边扒他裤子边逼问:“碰了哪儿?” 陆离伏在冷冰冰硬邦邦的桌面上害怕大阉人痛下狠手打他屁股,那痛可不是人受的,慌得又踢又蹬挣扎:“啊撒手!撒手!没做!没做!逗你玩儿呢,这一天都不到能干什么?噢,对了——她往水里下药来着!她想给我下药!” 曹岐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旋即揪着后脖领子把鱼一样在案板上噼啪乱甩尾巴的臭崽子提起来,扣上他的手腕切脉:“喝下去没有?” 揪住救命稻草的九皇子松一口气,扭扭腰,揉揉被桌沿杠着的肚子,嘀咕:“我没中招,厄狇屠刚巧来了逮她个现形,说那药叫做夜夜娇?” 曹岐山紧抿的唇角抽动,似乎对厄狇屠的造访并不意外:“你这府里脏东西太多,当得好好打扫打扫。” 715. “督公大人所言极是,咱们亲如一家,打扫这事儿就交你了。”陆离勾他的衣服襟口,多问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置芽儿?” 我瞧瞧殿xia还跟那丫tou学了什么术 曹岐山低头望着他碎发尾子乱翘的脑顶心,不阴不阳地问:“殿下怜香惜玉了?” “如花美眷,我见犹怜。” 陆离装模作样地念一句,踮起脚倚到他颈侧低语:“将她下药这事儿透给弄笛,您觉得怎么样?” 曹岐山大掌揉上他毛茸茸的狗头:“不错,殿下学业有成。” 陆离昂起脖子拱他宽大的掌心:“自然,我可没有不学无术。” 曹岐山拥他入怀:“我瞧瞧殿下还跟那丫头学了什么术。” 716. 陆离别开脸朝向屋外,故意不看油嘴滑舌的大阉人:“可惜芽儿只来了半天,学不着多少,改明儿我就向她好生请教一番。” 曹岐山半眯眼,凝着他灼目的小泪痣,“殿下要如何请教?” “就这样请教。” 陆离贼手搭上九千岁腰间的束带。 曹岐山任他拉扯,出口却是:“这么着不行。” 陆离松了他那条镶银腰带,摸进蟒服包裹下柔韧结实的腰身,羡慕不已地四处点火蹂躏:“不行?怎么不行?” 曹岐山弯下腰,薄唇温存地贴上小崽子唇角,字里行间透出阵阵刮骨阴风: “殿下是咱家用心头血养起来的宝贝,怎能让旁的人得了去?” 宝贝?! 陆离麻得牙齿打颤,管他抽哪门子风,若有所指地哼哼:“你不准我给旁人,自己却给了好多人,还想来要求我?断没这个道理。” 九千岁幽幽道:“咱家可给不了旁人那些个宝贝。” 宝贝就算了,那些个宝贝又哪来的? 陆离摸不着头脑,自个儿说的是心,大阉人为什么说成那些? 那些宝贝? 还是老阉货给不了的…… ! 越王殿下面颊哄地爆红,豁然大悟这老阉货说的是什么宝贝,大力攘他一把:“不要脸的臭流氓!” 那种黏黏腻腻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得不得的! 717. 曹岐山纹丝不动,照搂着他窄窄的腰背:“殿下全身上下都是咱家的,若是谁碰了动了,咱家说不得会活剐了那人。” “我浑身上下都被你碰过了,哪里还有别人。”老实人九皇子在嘴上恶心不过比他多吃几十年饭的老太监,抖了抖歪头躲避他炙热的吐息。 “殿下还有一处不是我的。” 曹岐山掰正他的小下巴,欲低头亲吻的档口,赫然看清他方才侧过去的左脸上有数条泥道子。 他嫌弃得飞也似撤手,甚至一下推远这只脏崽子,扬声就叫人传沐浴。 “是,九千岁。” 小栗子迅速在外面应声。 718. 陆离眼见得老阉货乍然翻脸,小声叨叨:“怎么啦,又沐浴?我昨儿才洗过。” “洗干净了上药。”曹岐山不想让他那张脏脸再污染一回自己的眼睛:“照镜子去。” 陆离莫名其妙瞅他一眼,咚咚咚跑进里间,掰过镜子右看一下、左看一下。 哦,泥。 他拿手背草草抹掉脸上的灰土印,满意地再照一照:“美得很。” 这时他才捕捉到曹岐山话里的另一个词,从里间探出头问:“上药?上什么药。” 本王今儿非要nong脏你一回! 曹岐山伫立原地,手臂稍稍下垂,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就从袖口坠入掌中:“让你不痛的药。” 陆离闻言又咚咚咚跑出来,猴急地抢来药瓶,翻来覆去研究:“你新搞出来的药?用什么做的,还是你的血?” 曹岐山看他玩瓶子:“别人的血。” 719. “别人?谁?” 陆离拿狐狸眼勾着他,动手掀开瓶盖往里头看。 紫红色的膏体,并非血色液体。 曹岐山告诉他:“药人。” “药人是什么人?他的血够用吗?”陆离动动鼻子凑到瓶口闻一闻。 没有血腥味,也没什么其他怪味。 “服下欲解之毒后能活过七七四十九天的人,取出的血再用秘法凝练贮存,断情虽非毒药,应当也可用此法一试。” 曹岐山语调平平地说给他听:“这本来便是一道祛除万邪的古方,须得千年枯血竭一枝与药人之血九千九百九十九味。” “跟讲故事似的。”陆离晃着小药瓶听得一愣一愣的,只顾得上将信将疑地追问:“这么厉害的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兀屠别国师世代相传……的典籍中所记。上一任国师对孤有救命之恩,兵……尸解前将所有之物托付于孤。”曹岐山注视着九皇子手中的白瓷瓶娓娓道来:“这里仅有三十九味药人之血。” 陆离目不转睛凝神盯住他面上僵冷的神情,咋舌道:“三十九?那九千多的人,你要从哪儿弄来?” “边关和伯阳。” 曹岐山落下几个重音:“说来伯阳此前让周氏经营得铁板一块,能有今日的局面还得多亏殿下的妙计。” 陆离一头雾水:“我?我出过什么妙计?” 曹岐山只道:“殿下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说……要清查伯阳官场……”陆离紧锁眉头回忆,停下摇晃药瓶的动作,声音低沉得仿佛自言自语: “……那些因此而死的药人,他们何错之有。” 曹岐山清楚地听见了,淡淡回答他:“他们没有错,殿下。” 九皇子摇一摇头,覆在袖袍下的另一只手五指收拢:“不,他们错了,他们错在命如草芥。” 720. 曹岐山嘴角裂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殿下当真不在意?” “我最怕痛了,只要能让我不痛,任它是人血……还是龙肝凤髓,与我何干?” 陆离抬眼端量举高的小药瓶,慢吞吞地说:“不过你确定这东西用了不会有什么差池?” 曹岐山静心观察他反出幽蓝光泽的眸子:“放心,你那位十皇弟替你试过药,更何况你仅用此药外敷,即便效果不佳,也当无大碍。” 陆离不满地拿小白瓷瓶戳老阉贼的胸口:“好啊,你居然让他先用。” “咱家心里只惦念殿下一人,再多一个就装不下了。”曹岐山含笑的视线落在九皇子沾满土灰的衣袍上一顿,大掌一挥霎时夺回脏崽子狗爪里的药瓶: “滚去沐浴,洗干净之前离咱家远点。” “成天到晚洗洗洗,我昨儿才洗过。”陆离恼羞成怒,往臭阉人身上扑: “不惯着你的怪毛病,本王今儿非要弄脏你一回!” 终于想通了打算niao给本王瞧瞧 721. 曹岐山长臂一伸,把越王殿下“嗵!”地无情抡倒在地。 弱小可怜的越王殿下龟缩一团嘤嘤翻滚。 “进来。”曹岐山背身吩咐。 房门应声打开,下人们鱼贯入内,自然而然绕过伏地的自家主子,铺油纸的铺油纸,搬运沐浴用具的搬运沐浴用具,倒水的倒水,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722. 司浴太监们服侍越王擦洗沐浴。 其间,曹岐山命人送来一个续满香木木屑又洒上香料粉的官房,以及三桶温热的水,统统搬进屏风后小隔间里铺地的油纸上。 陆离坐着让小太监们擦身,脑袋左转右转干看着曹岐山走过来、走过去,又绕进小隔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个什么。 723. 等下人们通通退下,陆离披上褂子,好奇地走进屏风后头。 小隔间里,曹岐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后面是一条靠墙的桌案,案上横放着九皇子的那支红玉笛。 椅子前面则是木香扑鼻的精美官房,高度相当的三桶水与它并排放着。 他手里正拿着一个黑色的瓷瓶倒进其中两个水桶里。 724. 陆离瞅着官房说:“曹岐山,我不尿急,不想小解。” 曹岐山将空了的黑瓷瓶弃置在身后桌案上,招呼道:“过来。” 陆离一边走过去,一边上上下下打量叉腿坐着的大阉人:“哦——是你要小解?” 说着说着,他忽然兴奋起来,目光灼灼盯住曹岐山的下半身看个不停。 曹岐山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拍拍自己的腿:“坐这。” 陆离依言坐上曹岐山的大腿,两条胳膊腻腻歪歪地环上他的脖颈:“怎么着?终于想通了,打算尿给本王瞧瞧?” 曹岐山扯下他的臭爪子,把小崽子掰成背对着叉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长臂舒展从后面包裹住他,薄唇贴在九皇子温热的脸侧,伸出舌头扫过他一点朱砂痣的眼尾,低语道: “殿下这会儿不想,待会儿就要憋不住了。” 725. “我想不想尿尿自己还不清楚吗?” 陆离险些被他舔着眼珠子,气闷地眨眨眼,企图用眼睫毛鞭他讨人厌的舌头,扭头瞥大阉人,“我洗澡的时候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枯血竭挺耳熟的。” “你听说过并不奇怪,枯血竭是常见的毒草,一旦服下便会吸纳凝结人体内的血液。”曹岐山从九皇子的膝弯托起他两条腿,细细摩挲掌下滑嫩的皮肤,慢条斯理地说: “它本色乌黑,生长期越长,颜色越淡,百岁色如凝血,千岁褪成霜白。” 陆离大开眼界,感慨道:“一株毒草这么长命?竟能长至千年,那毒性该多大啊,这难不成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不,是换命。” 曹岐山将越王殿下的两条长腿分别挂到左右两侧的木椅扶手上,“唯有在重阴之地的阳盛之处,枯血竭才可能长生。”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这么毒的东西吃下去肯定非常疼,要是吃了千年的估计人都得被吸干了吸成灰,祝您这辈子都找不着那棵草。” 陆离双腿大开还悠闲地晃了两晃,低头一看,自己的屁股正对着地上的官房,顿觉不太对劲,警惕地问道: “曹岐山,你这是要干什么?” 殿xia想不想更舒服?咱们今天玩另一个地方 726. “孤这辈子定能找着那棵草。” 曹岐山冷言冷语地说道,长臂揽上他的腰腹固定,另一手则探下去二指夹住九皇子的性器根部,拧一拧、晃两晃。 于是软踏踏的小小九随之摇头摆脑,仿佛也在点头肯定他的话。 陆离抓了他的手腕,不高兴地蹬腿要下去:“臭流氓又玩,不让你玩。” “殿下真小气。”曹岐山掌心裹住九皇子的棍棒狠搓一把:“坐稳了,当心掉下去。” “啊唔!” 陆离让他这一下撸得腰酸背软,按住大阉人的手不许它乱跑,大爷似地哼哼要求:“再揉揉。” 曹岐山不理他,转而摸进陆离桃红桃红的柔软囊袋底下:“殿下想不想更舒服?咱们今天玩另一个地方。” 九皇子眼巴巴看着大阉人的手离远了让自己舒服的那根物件儿,不耻下问:“哪里还能比摸它更舒服?” 727. “这儿。” 曹岐山碰了碰臭崽子臀缝间的小孔,穴眼的肉瓣密密合拢,他一个指腹就将那朵紧张兮兮闭拢的小花完全覆上了,朝里面探根针似乎都不容易。 陆离拧起眉头,不安扭动:“脏死了,摸那儿有什么舒服的?您这会儿倒是不怕脏了。” “殿下终于晓得自个儿脏了。下人们伺候得不周到,此处还需咱家亲自来才能帮您清洗干净。” 曹岐山长臂箍紧臭崽子的腰身令他动弹不得,下面的手指试探地捅进去,但他骨骼粗壮,只往里戳一个中指尖九皇子已经哀叫不歇。 “疼!我不要——”陆离被迫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拱来拱去扭动挣扎。 “别乱动,想不想舒服了?再动全挣进去疼死你。” 臭崽子骨骼支棱的身子骨在他怀里弯弯扭扭拱火似地折腾,曹岐山极力压制胸腔里的火气,对着旁边的水桶轻吹一口气。 桶内的水随之凭空漂浮过来,“哗”地沾湿九皇子大开的股间,连同曹岐山的手掌都覆上一层薄薄的油光。 原来大阉人刚刚往水里加的是油一类的东西。 “可你现在就弄得我很难受。” 陆离不满嘟囔,被他警告得老实下来,撅着浸得油光水亮的下身质问:“明明说好的敷药,怎么变成洗我屁股了?” 曹岐山借助油水的滋润在他密合的肉穴周围揉按打转:“自然是外敷内服,洗干净了待会儿喂您下边儿的小嘴吃进去,保准您舒服得不愿意叫停。” 728. 陆离听得面红耳赤:“你当腌肉腌咸鱼呢,里里外外腌渍入味、唔嗯!” 说话间,曹岐山生生推进穴眼里一个指节:“只敷在皮肉上,不里外抹透了怎能完全吸收,岂不是浪费好药。” “啊!” 陆离仰起脖子长喘一口气,忍得额角突突跳,脑肋转了转:“……好像有点儿道理,疼——轻点!” “撒谎精,才进去多一点儿,哪里会痛。” 曹岐山垂眼观察他的反应,浅浅地退出来一点又抵进去一个半指节:“殿下可别娇气了,您这儿太紧了,不松一松,等会儿药都送不进去。” 陆离抿紧嘴唇,脸臊得红透了,敞着屁股再次质疑:“曹岐山,陆简也这么用药的?” 听话,自己掰着pigu 729. 曹岐山喉结滚动,抽出手指,啃一口小崽子抿得红润的唇瓣,欣赏他难得又羞又臊的模样:“十皇子是喝下去的,但这药材不全、药性不明的,殿下也敢吃进上面的嘴里?如若适得其反,说不准会更痛。” 陆离后背靠进曹岐山怀里,怂了:“那好吧,还是别喝到肚子里,万一喝坏了,我可受不了痛,但是那里脏……” “洗干净就不脏了。”曹岐山双唇下移,轻轻蹭过小崽子的嘴角哄他:“听话,自己掰着屁股,咱家才好腾出手帮您清理。” “你要怎么弄啊?不准耍花招。”陆离泄愤地啃咬老阉贼的脸,两只手在他的引导下撑到自己大腿根处,屁股大半都撅了出去,悬空正对底下的官房。 曹岐山捏一把他翘出去的肉臀:“用水将这里头冲干净,殿下太紧了,所以得先打开些个。” 730. 陆离张开爪子挡住屁股孔,害怕地再三询问大阉人:“会痛吗?” 曹岐山一巴掌拍开他的臭爪,套弄几下前面那根半勃的性器:“润了油,不会痛。” 陆离被他讨好得愉悦地小小叫了一声:“你别骗我。” 曹岐山中指抵在他重又闭拢的穴口外揉了揉,借着油水再次慢慢推送进去半截指腹: “老奴什么时候骗过您?放松些,殿下夹得咱家手指都动不了了。” 无遮拦地遭到异物入侵的感觉很不舒服,陆离缩着屁股不能自控地夹紧大阉人粗硬的手指节,吓得急忙阻拦:“唉——不能再多了,太深了,够了,够了。” 曹岐山被小崽子穴内嫩肉嘬吮得暗火丛生,在他耳畔沉声道: “您不松些,咱家的手就只得一直放您屁股里边儿了。” “你给我出去,我才不要……” 陆离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倔强地尝试着自己一点点放松下来,曹岐山的手指方得以有几分活动的余地。 731. 让臭崽子适应了一会儿,曹岐山试探地在他穴眼里左突右转、前后稍动了动指头,询问:“疼不疼?” 大阉人沾了油水的手指冰凉,倒是没有什么痛感,只是有些涨,还有点儿绷着。 “嗯……不疼。” 陆离品了品,老实回答,但总有种那手指已经隔着一层肠膜碰到了他肚子里脏腑的怪异错觉,既恐惧又紧张。 曹岐山倏忽没有预警地再往深处一送,戳碰到一处—— “啊啊啊!曹岐山!不要!” 一阵酥麻窜上陆离的脊椎,有如平地走路忽地一脚踏空,陌生的快感让陆离泥鳅摆尾似地一挣,却迫于双腿被椅子扶手架开了怎么也无法如愿并拢。 曹岐山凝视小崽子润红软糯的穴口吞咽自己粗粝的指节,嘴唇含住他软中带硬的耳朵,舌尖沿着耳廓至耳垂舔扫滑动: “叫鸷,孤喜欢这个字。” 陆离夹住大阉人前后抽送的手指,鸡皮疙瘩起了一背,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忍得要炸毛了:“唔啊——嗯那个地方……不、不不能再碰了,太奇怪了!” 您自己看看,咬得咱家有多jin 曹岐山曲起指节,故意接连不断地搔刮那块敏感的皮肉,听不到想听的决不罢休:“殿下先叫一声好听的。” 陆离呼哧呼哧吸气吐气,牙关打颤怒叱:“曹岐山!” “嗯——?”曹岐山往蠕动着紧绞不放的肠肉深处再插进去一截手指。 “啊~啊!啊!” “唔不要——!” “不能再进来了!” 陆离直觉屁股和肚子里面的内脏快被老阉贼这根又长又粗的手指顶透了。 若是完全插进来……他忍不住想到那回与四皇兄五皇兄在军营吃的那头烤羊,自个儿的处境怕不是就要像它似地穿在一条木头棍子上,只差架到火堆上去烤。 九皇子想得害怕不已,哆嗦着眼冒泪花服软:“……鸷、拓跋鸷,求你了……出去。” “嗯。”如此曹岐山才不舍地从热乎乎的娇嫩小穴里退出手来。 “呼——” 陆离劫后余生,抽抽鼻子,总算得以喘息。 可他好了伤疤马上忘了痛,越想越生气,心说这老阉货凭什么威胁自己这位堂堂的越王殿下,自个儿又怎么能怂得半点皇家面子都没有呢?! 于是他撅着腚又恨极补骂一声: “臭相公!” 732. 曹岐山听罢即刻叼住臭崽子的小耳朵,中指携着一股力道穿透那口仍咧开一条缝的穴眼,又狠又准地打上甬道里要命的那一处,重重碾磨,直抽直送。 “呀啊啊!” 陆离崩溃大叫,极乐带来的眩晕感如激浪袭上脑顶心,令他全身震颤,从小腿肌肉至脚趾尖都兴奋得绷到极致。 前方挺翘的性器几乎是同时迸射出一道透明淫液。 曹岐山灰眸闪过一丝讶色,抽戳的动作甚至愣了一瞬。 他的声线低沉,是带着一点鼻音的兀语腔调:“殿下的身子好色,这样就出来了。” “不……啊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色……” 老阉贼喑哑的嗓音流淌进他通红湿润的耳朵里,陆离嘴角淌出涎液,双唇打颤勉力辩解,全然没意识自己正主动抬起腰身,挺着屁股用刚刚开发的小穴去狼吞虎咽那根骨节粗大的手指。 “您自己看看,咬得咱家有多紧,一根手指还不够您吃的?” 曹岐山目光深沉,结了厚茧的指腹猛烈地极速撞击那位置,垂眼欣赏小皇子瘦弱修长的身体失控地绷成一张被自己拉满的弯弓。 “够了!已经够了……好涨……啊……” 陆离红唇间溢出一连串痛苦而缠绵的低吟喘息,脑后是大阉人粗重炙热的呼气。 “还不够,殿下的小嘴好贪吃。” 曹岐山薄唇贴到小崽子嗫喏的唇边,指尖力道加重,加速婉转碾磨要命的那一处,揽在他腰间的铁臂箍得更牢,让二人愈发紧密地贴合到一处,那架势真是恨不能把越王的身体也融进自己的怀里。 陆离白嫩的脸蛋叫大阉人棱角分明的糙脸蹭得发红,混合着剧烈汹涌的情潮,他眼冒金星,喉间窜出一迭声没骨气的惊叫求饶: “啊!啊啊!不要……父王父王!爸爸爸爸!爷爷!曹爷爷爷!不要了……出去!求你、求你了!” 肚子要被tong穿了 733. “殿下好生客气,做什么叫起爷爷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曹岐山这回当真谨遵上命撤回手指。 一波接一波的快感余韵依然留存体内,陆离一脑门汗,差点被冲击得厥过去。 他眼睫半搭,干看着大阉人从自个儿穴口退出去的中指牵连出一丝银色水线,心底生出一股隐秘的意犹未尽…… 老阉贼怎么还真退出去了? 就差一点点了,他都没好呢。 734. 曹岐山手指随意揩了两下放置于身后桌案的棉巾,顺道取来一旁的小红玉笛,“没冲洗呢,殿下掰好了,别松懈下去。” 陆离遗憾又委屈地刚吁一口气,盯着曹岐山手中的玉笛顿时如临大敌: “你偷我的笛子干嘛?” 语调里藏着一丁点自以为人不知的兴味。 “不拿它当管子怎么把水注进去洗您的脏屁股?”曹岐山细细解释给他听:“瞧瞧,就这么一会儿您下面的小嘴又合上了,难道殿下有什么其他的主意不成?” 陆离气闷地掰着自己的屁股琢磨不出来,警觉地挑剔道:“这个太粗了,不行不行。” 曹岐山手握红玉笛在九皇子的眼前与自己骨节粗大的手指稍稍一比,粗细相差并不大,“咱家相信殿下可以。” “我不可以,笛子怎么能插到那种地方去?天天嫌弃我脏,我看你才是老脏鬼。” 话虽如此,陆离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又不精通此道。 更何况那玉笛是特制的,本身就比寻常笛子小一圈,与自己方才吞下去过的大阉人的手指相较,好像的确没那么有威胁性。 “反正殿下从来不用嘴巴吹笛,脏了也不碍事。” 曹岐山不理会臭崽子的任性话,只对他下面这口松软的嫩红肉穴爱不释手,指头复又插进去揉戳一会儿,趁陶陶然的九皇子没反应过来,果断替换成玉笛塞进去一个端部。 “嗯!硬!戳破了!” 陆离干嚎蹬腿,但半分也挤不出屁股里那根硬邦邦的笛子。 “不会破。” 曹岐山嘴上柔声哄劝,手底下却一刻不停地推进玉笛。 735. 少顷,有笛孔的部分已全数纳入穴内,徒留一小截光杆在外面空悬。 陆离让这大半根笛子穿得头皮发麻,眼神空茫,呜咽乱哼: “太长了……肚子嗯……肚子要被捅穿了……” 曹岐山制住他躁动地扭来扭去的肉臀,两只大掌分别托起小崽子的膝弯调整姿势,让他的屁股往上翘得更高,冷冷威胁道: “殿下,您再乱动下去说不定真得穿,到时候咱家都没法子。” 陆离上半身窝躺进坏阉人精实的腰腹处,下边的小嘴委屈地绞紧通红透亮的玉笛,听得不敢再动了:“曹岐山……我不动,我不动,你、你小心点。” “要注水了,殿下夹好了,万莫让笛子掉出去。” 曹岐山指尖一挑,引导桶中的油水浮空流入笛管路在外面的端口,连绵不绝地注进小崽子朝天撅着的穴道里面。 “呃唔——慢啊,你慢些……!” 陆离紧张得前额大冒冷汗,乌黑带卷的发丝粘成一缕一缕,蜷曲着紧贴汗湿的面颊脖颈蜿蜒而下。 殿xia真好似一个当啷作响的shui葫芦 736. 眼见得陆离的小腹渐渐鼓起,曹岐山将他的腰臀托得更高,随口问道:“您那串铃铛呢?” “满了……别再灌……什么铃铛?你说小十五送的玛瑙银铃?你想干嘛?”陆离半眯眼质问老阉贼,爪子捂住肚皮难耐扭动,总觉得肚子要被撑爆了: “我送厄狇屠啦,他送了我玉佩,我也没什么好回赠他的所以……” 曹岐山抓住他软弹的肉臀在掌心指间揉捏,冷硬道:“不必送他东西。” 陆离让他弄得屁股又痒又痛,横道:“他都管我叫额济纳了,我为什么不能送他东西?你就跟父皇一样讨厌,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崽……嗯别摇!” “孤只认殿下这一只龙崽子。”曹岐山轻轻摇晃龙崽子的腰臀:“殿下真不害臊,那种东西也送得出手。” 陆离大声嘴硬:“怎么了?早就洗干净了,你还拿笛子戳我屁股呢啊啊! “啊你!啊!啊啊啊!” 曹岐山垫在臭崽子身下的大腿骤然晃震不止,引得越王殿下如骑烈马,红扑扑的小屁股上下翻飞颠出残影。 “啊哈!啊!” 那肚皮里面荡击出“咣当咣当”的剧烈水声,玉笛路出在外的一端甚至飞溅出几滴水。 “唔嗯!嗯!不——不啊!” 曹岐山垂眼欣赏小崽子窘迫的神色,说着风凉话:“殿下真好似一个当啷作响的水葫芦——再夹得紧些,小心喷出去,到时候喷一地,奴才们可不好打扫,说不定私下里嚼舌根说……” “唔嗯!不准再说了!” 肚子里的水震荡上涌,激得陆离禁不住反胃干呕,生出一股水要从喉咙口溢出去的恐惧感,他满面羞红大叫:“啊……停,停!我命令你不要晃啦!” 曹岐山慢悠悠地对他说:“不这么晃,怎能把您脏屁股里的边边角角冲洗干净?是了,殿下四体不勤娇惯得很,从来没亲手洗过什么茶壶茶杯的。” “谁说我没洗过东西,我当然知道要晃……唔——我、我忍不住了,曹岐山我肚子不舒服……我想、想……” 陆离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绕进去了,惨兮兮地浑身发抖,冷汗簌簌。 737. 又熬了臭崽子一会儿,曹岐山才缓慢地从那口红肿的穴孔里抽取出被浸染得莹润的玉笛放到一边,教濒临崩溃的越王殿下自己骑坐在精巧的官房上泄出来。 “哈啊——” 陆离几乎是半爬半趴撑在官房上嘘喘,好容易排尽了肚子里的水,如释负重。 结果没能歇多一会儿,老阉贼竟再次抱起他,又往他可怜兮兮敞路的嫩红穴口里塞进玉笛: “没弄干净呢,咱们还得继续。” 738. “啊你又来!” “不干净。” “行了……” “还脏。” “嗯唔!好酸……涨。” “差一点,殿下忍忍。” “难受、我没劲儿了……曹岐山……” “殿下听话。” 739. 到最后,陆离神智恍惚,根本数不清是第几次被曹岐山灌水,屁股到下半身都酥酥麻麻的,仿佛没了知觉似地飘飘忽忽。 嘘嘘嘘殿xia用小pi眼niaoniao咯 眼看越王殿下已经没力气自己坐到官房上,大发善心的九千岁抱起娇气的小皇子,把尿似地从背后搂着哄他撅着屁股泄进官房里。 总算泄干净了水,精疲力竭的九皇子又被曹岐山重新调成屁股洞朝天的姿势,插进玉笛杆。 陆离全身泛红,手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挣扎抗议了,唯有唉声叹气地哼唧:“曹岐山……不要玩了……别,够了……” 曹岐山不听越王殿下的话,反而再次引水灌注进去,同时缓慢抽动它进出陆离已经微微红肿的小孔摩擦穴道。 “唔嗯不要……” 于是混合的液体便“咕啾咕啾”被笛管带着不断从穴口边缘流淌出来。 可恨的臭阉贼事不关己般坏心眼地调笑道: “嘘嘘嘘——殿下用小屁眼尿尿咯。” 陆离遭异物插穴,又无法自控地往外汩汩冒水,还得被迫听老太监戏谑,咬牙骂人:“曹岐山……你别太过分!” 740. 曹岐山见他上面眼泪鼻涕齐流,下面小嘴水儿直吐,胸腔震起一阵阵闷笑:“殿下定是水做的。” 陆离吸溜鼻涕,恶语相向:“你笑什么笑?!我娘说女人才是水做的,我有它,你没有,你才是水做的。” 说罢,他嚣张地甩一甩自己那根通红的物事炫耀示意。 曹岐山冰冷的视线随之飘过去,手掌揉搓一把越王殿下雄赳赳气昂昂的漂亮性器,“这根宝贝物件儿真真儿像极了您腚眼里的红玉小笛,看着就跟殿下自个儿肉自个儿似的。” 陆离用仅剩的气力吊起眼珠子杀坏阉人的下巴:“曹岐山——你粗鄙你下流!你口出秽言!” 741. “小主子消消气,您误会咱家了,咱家绝无半分笑您的意思。” 曹岐山冷灰的眼底笑意犹存,再次用水将他的肚子灌得饱饱的,不等他排出去就抽出湿淋淋的玉笛,抱着小臭崽令他背对着在自己的怀里靠坐起来,无甚感情地吐出一串恭维话: “咱家这是笑自个儿残生有幸,能得了越王殿下的赏识担当这份洗屁股的差事,真是三生三世都修不来的福报。” “呃嗯……油嘴滑舌的老流氓!你、你……我不许你再说了!” 这老东西怎么说好话也能让人这么不痛快? 陆离听大阉人一番唱念做打妙语连珠,气得七窍生烟,底下的窍也零星地朝外面渗水,赶忙夹紧了生怕漏到地上被待会儿收拾的下人们猜疑。 他伸爪子扯着曹岐山华美的蟒服擤鼻涕,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个架势哪里不太对劲,“等等、你又要干嘛……?” 曹岐山不多话,两条长臂从后圈住陆离收窄的腰腹部:“殿下——夹住了。” “曹岐山,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陆离一脸茫然,还来不及明白大阉人的意思,柔软鼓胀的小肚子就被一双铁腕猛力勒紧挤压。 忽遭压迫的屁股眼难堪重负,乍然一松“嗤——”地往油纸地上喷出一大股清水! 殿xia多大个人了还吐nai “啊嗯!呜……” “臭阉贼……我恨你……!” 742. “怎么,不叫咱家爷爷了?”曹岐山往他爆红的耳朵里吹气: “殿下可曾见过皇上朝清宫里那座金雕龙头?装在浴池前面出温泉水用的。” “老奴今日一见您尊臀这幅美景立即就想到了此物。” “真应当抱您过去,让您这龙崽子跟那座金龙头并排比一比、赛一赛,瞧瞧哪个喷得更远。” 屁股出水的九皇子眼角飞红,小腹痉挛臀瓣抖动,崩溃心死得紧闭褐眸:“曹岐山——住口!” 大阉人仍在说风凉话:“不若以后就唤殿下作‘小喷泉’。” 陆离瞪开眼“嗖嗖”发飞刀,乱踢乱动嚎叫:“闭嘴闭嘴!曹岐山,你实在太过火了……啊!” 曹岐山又一个大力勒腹,勒得陆离双眼翻白剧烈咳嗽,胃部反酸当真呕出水来,“呕——!咕唔……嗬咳……” 好个上下两张小嘴齐喷的绝景。 曹岐山轻描淡写地感慨:“殿下多大个人了还吐奶。” “呕……呕唔……放!放我下来……!” 陆离哪里还有闲心理这恶毒的阉人,想蹬他一脚,却手软脚软跑也跑不开。 “不能放,没弄完呢。” 曹岐山“啪!”地扇一巴掌他大开的屁股缝:“乖——别乱动。” “啊!” 陆离的屁股连同被玩弄得格外脆弱敏感的湿红穴眼都被他不留情地抽着了,一个打挺全身紧绷剧烈打颤。 曹岐山公事公办地肃然评估道:“得排干净些,再来一遍。” 743. 直到确保从内到外彻底洗净,曹岐山才高抬贵手放过奄奄一息的九皇子。 陆离面色惨白,前捂肚子,后捂屁股,虚脱地倒窝在太师椅上,瘫软得好似一滩水。 曹岐山用巾子擦干他湿漉漉软绵绵的身子,去外间端来一个装一半水的碗,从白瓷瓶里剐出透着浓郁血色的药膏在碗中化开。 陆离褐色的眼珠子随着大阉人的身影转过来转过去,气若游丝地从喉咙里飘出声音:“曹岐山……这东西用了真的不会出事吗?” 不一会儿,药膏与半碗清水混合搅拌成淡粉粘液。 曹岐山把碗送到他面前:“不知道,殿下想要继续疼下去可以不用。” “……” 自个儿都被他洗成这幅样子了,箭在弦上哪有不发的道理? 陆离勾着脖子哀怨地瞅他一眼,擤擤鼻子,闻闻药汁的气味。 腥甜微苦中隐隐夹杂几分果味,再仔细嗅嗅还觉得有点好吃。 曹岐山指一指太师椅后的条案,示意臭崽子:“躺到这儿来。” 陆离屁股里面空空的、凉凉的,下半身都难受得很,趴在椅子里艰难撑起身,没精打采地冲大阉人伸出一只手,慵懒道: “小山子——扶哀家——” 曹岐山冷眼“啪”地抽他藕白的胳膊一巴掌,臭着脸拦腰把人整个拖上桌案。 陆离扭动着坐到条案上揉揉发红的前臂,认真纠正: “不对不对,你应该先一掸袖子口应一声‘嗻!’,再伸过来一条胳膊,然后我一只手搭上去,然后你……哎哎哎——” 曹岐山不跟他浪费功夫,猛地推按唠叨烦人崽仰面朝天倒下:“躺好。” 说不准,殿xia是天生yindang 744. 陆离晃悠晃悠悬空的两条小腿:“曹岐山。” “嗯?”曹岐山用手指梳起九皇子的长发拢到一侧。 陆离红着脸酸溜溜地小声问:“你说,我怎么这么容易就那个呀……会不会是因为断情?” “不见得。” 曹岐山抓着半个身体掉出案面外的小崽子往上一送,让他完全躺进条案里,双手再扯住他身上的衣袍边缘,俯下身舔咬那只红通通的小耳朵: “说不准,殿下是——天生淫荡。” 伴随末尾低沉而旖旎的四字落下,九皇子唯一一件蔽体外褂猛地被九千岁抽走,飘飘扬扬抛挂到太师椅之上。 陆离赤身裸体地一下就炸毛了,弹起来要锤他:“大逆不道的老阉贼!一天到晚辱骂皇族,我这回非要治你的罪不可!” “旁人是翻脸不认人,殿下是抬了屁股就不认人,好个最是无情帝王家。” 曹岐山结实的胸膛抵得小主子单薄的后背紧贴案面,高挺的鼻子在他耳边的紫檀木案上嗅了嗅,一字一句郑重叮嘱: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殿下切莫离开这张条案。” 745. 陆离听得愣住了,瞬间将大阉人跟他堂堂越王顶嘴的事抛到脑后:“为什么啊?上这个药还要讲究这种禁忌吗,那万一我不小心下去了会怎么样?” 曹岐山与他四目相对,说得阴森而缓慢:“也许会非常、非常痛吧。” “真的?”陆离叫他眼底的寒意恐吓得毛骨悚然,红嫩的小舌头在半开的双唇间不安地扭来扭去若隐若现。 曹岐山看得火上心头,叼啄一口他柔软的唇瓣:“不知,殿下想亲自一试?” “我才不试这个!我最怕痛了。” 陆离恨不得转身抱住他的木条案生死相依,“我死也不下这张桌子。” “倒也不必。” 曹岐山见达到了威慑效果,直起身从袖袋里抽出一个暗红云纹锦囊,拉开束口,里面装着的是一卷指粗的黑色毛发。 陆离撑起身,探究地望过去:“这是……头发?” “是。”曹岐山抹干湿润的红玉笛,将这簇头发丝压紧一拧一旋纵穿笛管。 陆离半躺半坐在条案上翘起腿,兴味盎然:“谁的呀?你的?” 那黑发由玉笛的另一端穿出一小截,竟就这么制成了一杆毛笔的样式。 曹岐山挑出其中几根发丝在毛束的端口处绕了几圈扎紧,觑他一眼:“太子的。” “太子?!他的头发?”陆离震惊,“你怎么弄到的?” “为太子梳洗的近身太监,每日几根地收着。”曹岐山在掌中转一圈这支“毛笔”握进指间,在陆离粉白的腹侧轻轻一扫。 “唔!” 陆离不禁低哼出声,让他搔挠得腹部抽紧一颤,“……你要它来做什么?” 梳头发每天才能收到多少根,还得避着旁人的耳目,能弄来这么多倒真是一件费心事。 “做笔。” 曹岐山语气里全是明知故问,用笔端的毛发划过陆离的下颌轮廓:“怎么?殿下被太子的头发弄也很舒服?” 谁先chu声谁是小狗 746. “嗯——痒……” 陆离刻意压下嘴角的弧度,一想到大阉人手上这支笔是用总爱对他毛手毛脚的怪皇兄的头发做的,心里就很是怪异:“痒死了,才不是舒服。” “嘴硬的小崽子,我瞧你喜欢得紧。” 曹岐山用毛笔尖由他腹部中线若即若离地游移至小巧的肚脐处,轻巧而缓慢地提着笔尖朝外掸扫,犹如清理一件白玉雕成的稀世珍宝,要将表面细微的灰尘细细地顺着纹理拂下去。 陆离在笔毛下的皮肉痒得颤颤发抖,那痒直直地搔进他心尖尖上,又满满地涨到喉咙口。 “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拼死憋笑:“你为什么要用二皇兄的头发啊?” “太子,承真龙气运者,然未归正位,乃阳中之阴。”曹岐山尽量挑着简单易懂的话说给他听,将毛笔一转带进掌心,拍拍小崽子的脸蛋:“记住,待会儿痒了也不许乱叫。” “还真有这种说法?听着玄玄乎乎的……”陆离一脸茫然,摸摸痒兮兮的下巴和肚子:“等等,我什么时候乱叫过?!叫了又怎么样?” “殿下的声音,恐会招来不祥之物。” 曹岐山审慎地掩实小隔间的几扇窗户,用毛笔在各个窗缝间自上而下地勾画一番。 因为笔没蘸墨,陆离也看不出他在写画什么:“为何会有不祥之物,你要做什么?” “为您上药。” 曹岐山走出隔间,以同样的方式关紧寝间的所有门窗。 陆离坐在条案上拍拍肚皮,慢吞吞地自言自语:“驴头不对马嘴,我问的又不是这个。” 大阉人从刚刚起就油嘴滑舌的,难不成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事? 喔,娘以前和他讲过什么佛曰不可说…… 莫非…… 啊!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去想好啦。 虽然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但是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九皇子暗自点头,眼睛闪闪发光。 747. 检查了一遍屋内的门窗,曹岐山返身回到小隔间内,对陆离说:“从孤落笔开始,到停笔的那一刻,殿下万勿出声,一声也不能出。” 陆离已经无聊地自己躺倒在案上,咕溜着亮闪闪的眼珠子仰面跟大阉人唠嗑:“听起来神神道道的,你这套可不像上药,倒像是做法。” “做法?兴许差不远。” 曹岐山让他双手分开放到身体两侧,调转毛笔用笔杆端挑起他的下颌,再三慎重叮嘱: “殿下最喜欢动不动就胡乱淫叫,等下落了笔,您千万别骚得叫春又乱动掉下案去。” 陆离憋着劲,嘴唇颤抖就是不哼出来:“……你你才喜欢叫春呢,我是怕痒,我刚刚那是没适应,咱们走着瞧,谁先出声谁是小狗。” 我看你个老阉贼能在本王眼前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曹岐山挑眉不置可否,将毛笔浸在碗中蘸取药汁,提笔首先一点陆离额头,接着一笔不断紧贴他的面部起伏由眉心、挺翘的鼻骨鼻尖、柔软的人中嘴唇、下巴脖颈而下,一气直连到锁骨中心才顿笔。 这第一笔,冰凉凉,软酥酥。 陆离眼皮一搭,差一点点就被激得当场破戒叫出来。 曹岐山不执笔的那只手竖起示指放到薄唇前,警告他噤声: 嘘—— 娘 陆离硬生生憋成一脸苦相,心里虽满不在乎,总觉得大阉人是在逗他玩儿,但多少还是感染到一丝半点紧张的气氛,也径自老老实实努力不发出声响。 玩就玩,本王今个儿非要瞧瞧咱们谁先憋不住路陷。 748. 曹岐山待小崽子冷静下来,蘸一笔药汁,笔端连起额前拖下来的那一划在他的锁骨上下翻飞。 那只蕴满红粉药汁的毛笔挥毫泼墨,紧随皮肤包裹骨骼肌肉或凸起、或凹陷的弧度收放有致,一笔轻浮一笔沉实。 陆离仰起下巴,两腿并拢,难耐地小幅度扭动,齿尖咬紧下唇才没痒得哼出来。 曹岐山见毛头崽子这副不行了的躁动模样,一手不停在他锁骨至胸口处勾画,分出另一手按压嶙峋的髋骨大力制住他。 陆离也赶忙配合地抬手咬住自己的手背,眼睛闪闪发光,敛着下巴看大阉人在他的胸口鬼画符分散注意。 粉中透紫的浓稠药汁在藕白的皮肉上反出星点亮光,因为倒着看,即便是大丘字,以这样飞龙舞凤的写法和角度,陆离看也看不出个头绪。 更何况这并非大丘字。 曹岐山落笔飞钩时快时慢,横划斜挑竖贯通,手腕一转以发丝制成的笔毛横掠过挺立的绯色乳首。 “——!” 尖尖的茱萸立刻染上一层莹亮湿润的光泽,勾得人食指大动。 可惜在场二人均无吃点心的闲情雅致。 控制不住的呻吟卡在喉咙口,咬手背已经不顶用了! 陆离眉心纠结,胡乱含咬进自己的一两根手指堵住嘴巴极力克制,又得防着自己扭头摆尾不慎掉下狭窄的条案。 749. 所幸曹岐山及时收笔,再次蘸取小碗里的药汁,给了越王殿下一小会喘息的机会。 陆离胸膛起起伏伏,迫使眼神落到旁的地方解痒,却惊异地发现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阴了下来。 他竖起耳朵,还隐约听见远处传来滚滚闷雷声。 曹岐山神色冷肃运笔如飞,字符从胸膛盘绕延伸至下腹。 陆离刚想跟大阉人说好像突然要下雨了,下一刻想起曹岐山不让他开口,好歹及时止住了话头。 虽然依旧摸不着头脑,但他谨记和曹岐山玩的谁先说话谁小狗的比试,不服输地闭紧嘴巴就是不出声,看看老阉贼究竟能搞出个什么名堂。 750. 曹岐山摁笔,由陆离的下腹部最后一字长而有力地拖画出锋,笔势一顿。 窗外天色应而骤暗。 极远的地方响彻一声悠长诡谲的尖啸。 夜幕在一瞬间降临,仿佛有人在黑夜里吹灭房中最后一根蜡烛。 陆离瞪圆双眼,原本不当一回事,这下亲眼目睹异象,全身汗毛陡然乍立。 分明是朗朗白日,一笔尽了怎么就刚好地黑了? 哪里会撞见这样巧的事? 丝丝缕缕的透骨凉意渗染他的后脊心。 “我要……” “我要你为我梳妆……” 房梁上,低柔中性的女声哼唱悠悠潺潺流淌而下。 陆离掀起眼皮恍惚一瞬,褐眸雾气萦绕,双唇张张合合:娘—— 打狗还得看主人 751. 曹岐山当机立断捂实魂游天外的小崽子的嘴巴,冷厉如箭的视线直入他朦朦胧的眼底。 正逢陆离一个呼喘,嗅进一大口曹岐山掌心里的苦涩腥甜味,双眸顿时恢复清明,凝向大阉人攀上血丝的冷灰眼珠,眨眨眼回应。 曹岐山这才松手,令笔尖在瓷碗内舔足药汁,按牢九皇子的胳膊,从锁骨处的字符顺延手臂内侧划向他左手中指指尖。 一笔终了。 倏而风声大作,雷鸣夹杂凄厉尖啸由极远处推近。 陆离感觉小腹里一团温热膨胀蔓延到四肢百骸,烫得他全身浮现出薄薄一层红。 原本还一头雾水,如今异象陡生,由不得他不信。 曹岐山再挥出同样一笔连向右手指尖。 掩上的窗户开始细微震荡,接连不断地发出“嘣嘣嘣”的沉闷声响。 陆离咽下一口唾沫压惊,心中死死记着大阉人叮嘱他的话——绝对不能出声,不要乱动。 以至于他紧张过头得险些闭息厥过去。 752. 屋外,人声鼎沸。 “啊!怎么好端端地打雷了?” “是旱雷?” “会不会要下雨了啊?” “打雷啦!要下雨啦!” “一个个儿地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收拾东西去!” “是、是!” “快快快!” 753. 后偏房。 “谁知道她第一天来就能做出这种没有廉耻的事呀。” “殿下他……” “主子他可生气了,但那位是宫里的贵妃娘娘用轿子抬进王府的……怎么好当着面发作呢?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屋里飘出断断续续的低语。 不一会儿,柳叶推开门走出来,回头跟弄笛说: “弄笛姐姐,您好生歇着吧,主子叫人了您再去,咱们这位主子事儿少,好伺候。” 弄笛送人到房外,望一眼头顶上的密布乌云:“多谢你,眼看着变天了,您快些回去当心淋着雨。” 小太监弯起柳叶眉笑笑:“一个府里当差伺候主子的,本来就应当互相照应着嘛。” 754. 直到看不见柳叶的身影,弄笛回身,惊见背后多出一道人影:“呀——” “别出声。”那凭空冒出来的男人立刻捂住她的嘴巴,摇摇头。 弄笛睁大眼,脸上的表情从恐惧转为欣喜,引着人进了房里,压低声音问: “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正是龙卫罗堂。 他牵起弄笛的双手说:“我跟着督公来的,看看越王待你好不好。” 弄笛听见此话,一双水眸盈满愁绪:“他待我没什么不好,就是贵妃娘娘今日送了个宫女过来。” 罗堂追问:“怎么了?” 弄笛抱怨:“我方才跟她见过一面,不过是个华安宫的婢女,第一面就不给我好脸色,说话也不客气得很,摆出副女主人的姿态,还没羞没臊地给……咳!不要脸。” 罗堂皱眉,拥她入怀:“我不想你在他府里受委屈,不如我……” “越王殿下很好,我没什么委屈的。”弄笛垂下头叹息:“只是再纳几个这样的进后院,真不知往后该怎么过下去。” “……” 哒哒、哒 755. 越王寝间。 从曹岐山在九皇子下腹部分别勾画出两笔延至他左右两脚尖那一刻起,整个房间便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死寂。 外面的风声、雨声、人声一丝都传不进来。 如此稍憩片晌,陆离闷热不已,额角渗出星点冷汗,蜷曲的长发黏答答地缠在白中透粉的皮肉上。 曹岐山扬手将热烘烘的花崽子翻作背面朝天。 陆离还没来得及调整胳膊手趴好,就被一笔从心口处拖连至脊背中央,好歹他忍住了痒意。 杂乱的声音再次于一墙之外复苏。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哒哒、哒。” “哒哒、哒。” 听着像有很多人正在屋外行走。 陆离悄咪咪背过手将曹岐山柔软的衣袍边角握进掌心,试图以此降低一丁半点没来由的恐慌。 756. 不消一会儿,房内四壁同时响起一连串或高或低、或缓或急的敲击声。 “咚、咚。”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似是因为久久得不到回应,屋外未知造访者的耐心消耗殆尽。 房门与每一扇窗户再次“当当!哐哐!”轰隆大作,脚下的地板也跟着咣咣震动。 整座脆弱的房屋犹如置于摧枯拉朽的强风暴中心。 陆离急促的心跳几乎要与房子的震动频率归于一线,仿佛即将因为无法承受这样天怒降世般的动静而蹦出嗓子眼。 曹岐山在他腰背之间的勾画并未因此而凝滞,反如顺水行舟愈加运笔如飞。 陆离多少从背后与大阉人唯一的笔尖接触间获得些许心有所依的安慰。 757. 小隔间内,透骨的阴气变得更加黏腻厚重。 不知是否是太过紧张造成的幻听,一阵阵像是巨兽呼喘的“嗬嗬”声从无到有,且越发急促地扑洒在陆离的耳畔。 不应该啊? 他身后明明只有曹岐山。 陆离心乱如麻,扯着手里大阉人的衣角,摸摸索索之下碰到什么凉凉的,尖锐的…… 嘶!戳到手了,好痛! 什么东西?! 他鬼使神差地侧过脸转头去找,第一个入眼的就是方才戳痛他的东西—— 指甲。 一只形似利爪的手上长而锋锐的灰黑指甲。 陆离脑中一片空白,明明不想再多看,视线仍然只知道一味地往上挪。 那张分明是老阉贼的面孔青灰,从眼眶向下,皮肤皲裂开如蛛网纹路的干涸深痕,不见流血,嘴里的牙齿和他的指甲一般变长变尖龇出唇外…… “!” 陆离猛地捂紧险些大叫出声的嘴巴,一刹那悚得甩开手就想跑,又记起曹岐山事先的再三叮嘱—— 千万不要离开这张条案。 他五指扣紧案面边沿,阻止自己下意识的躲避行为,思绪电转,莫非……是什么障眼法? 对了对了! 小时候娘讲的那些故事,常常有鬼怪妖魔变幻出各种模样诱使人犯禁的情节。 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自己可不能跟故事里那些笨蛋一样被骗得团团转拖累大阉人。 一定是幻象,是假的。 不乱叫,不乱跑。 不乱叫,不乱跑。 不乱叫,不乱跑…… 眼球 758. 陆离强自抑制,从大阉人面目全非的脸上挪开眼,飘乎乎落向旁边的窗户分一分神。 事不遂人愿,没能等他自我催眠放松下来,他用来打岔的那扇窗便“哐!”地被一股巨力摧拉开来,打在外墙上嘭地弹回。 一阵浓烈的咸腥味冲入口鼻。 陆离捂住嘴憋回窜到喉咙口的惊叫,视线没有一点点防备地坠入窗外那片黑得深不见底的陌生空间。 天黑了? 即便是狂风暴雨亦或深更半夜,天色也不至于这么黑啊。 看不见一丝光亮,太奇怪了…… 简直……简直不像人世间。 他纷乱的心绪陷进某种难以抽脱的漩涡。 失了魂似的空荡褐眸直愣愣地与那片黑暗连成剪不断的一线。 759. “——!” 一声金属质地的低吟惊起。 猝然地,一颗金光流溢的灰蓝巨球占满整面洞开的窗。 巨球中央,一道针状竖立的凹陷黑洞收缩蠕动,周围扭曲纠缠着血红的丝状纹路。 它黑了一下,又放出光芒。 再一黑,又一亮。 一黑…… 一亮…… 陆离僵硬的大脑非常非常缓慢地反应过来——那是眨眼。 这分明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自己正在与那颗眼球的主人对视。 一时间,越王的脑袋里仿佛塞进一锅咕噜煮沸的开水。 此间种种境况已经完全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甚至不知自己双目翻白,皮肉也逐渐干瘪下去。 这几近是在窗口洞开的一息内发生的转变。 760. 曹岐山面色沉滞,执笔在尾椎末梢拖出最后一划,锐齿撕扯咬破另一手指尖的背侧皮肉,往九皇子左右眼皮上一点,冰冷的掌心用力覆下,合紧他睁大的双目。 笔尖提起的一瞬间,他五指成钩,迅疾重将大开的北窗吸阖,骤然飞身掠去,发笔携带残余的浓稠药液从仍轰轰作响的窗缝顶端游龙走凤至底部。 淌血的手指自上而下划穿那一长串勾画的字符。 药血相融,像一滴落于窗框的猩红雨点,缓缓向下滴坠…… 窗外雨声刹那响彻,天色随之恢复光亮。 好像是谁长久地憋了一口气终于松出去。 761. “……” 陆离从口中呼喘出气,挣开迷蒙的眼睛,揉揉脑袋,打个小滚…… “!” 差点掉下条案去! 不乱叫,不乱跑。 不乱叫,不乱跑。 不能乱叫,不能掉下案去! 陆离终于惊醒过来。 他怎么了?! 好像不知何时睡着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啊,头痛…… 陆离在紫檀木条案上艰难支起身,视线寻摸着找到背对他撑坐在太师椅里的大阉人,俄顷目路震惊。 借助透进屋内的朦胧天光,他看见曹岐山原本夜色般漆黑的长发,若干缕竟已褪成霜白,掺杂于乌发之间尤其刺眼。 762. 难道也是幻觉? 陆离用力眨一眨眼,抻长胳膊摸一把大阉人花白的长发,凑过去细瞧。 看着不像假的…… 曹岐山吐息纳气运行周天,才将手中的红玉笛笔远远掷入第三个水桶内,转头睨向一睁眼就闲不住的臭崽子。 “!” 陆离蓦地瞅见大阉人正脸,再次惊悚地瞪圆眼睛,嘴巴半张却不敢发出声—— 曹岐山无血色的面颊布满形似冰裂的细小纹路。 刚刚居然不是幻觉! 今儿教殿xia一个新乐子 陆离急切地指指自个儿憋不住的嘴巴。 曹岐山好似对自己的情况浑然不觉,视线往窗户上飘一圈,倾身到他脸侧耳语:“低点声。” 陆离见识过方才的异状,对曹岐山的话自然深信不疑,手指小心地贴上他皲裂的脸蹭一蹭。 摸也摸不出这些印子的凹陷感,照旧是光滑滑冷冰冰的,倒像是裂纹釉。 他用气音问大阉人: “……你的脸?痛不痛?” 曹岐山灰白的眼睫垂下,启唇碰一碰他的指尖:“无碍。” “能不能长好了?”陆离小声问,揪一揪大阉人苍白的削薄唇瓣。 软软的,跟这老阉贼硬邦邦的气质截然不同嘛。 曹岐山咬他欠登儿的臭爪子一口:“休养几日即可。” 陆离嗖地缩回爪子不给他啃,抓起一把搀了霜白的乌发伸到大阉人眼前:“白了。” “嗯。”曹岐山神色冷淡,并不意外。 763. 陆离无声半晌,坐不住地晃一晃腰胯,扯着大阉人的头发叽咕抱怨木条案:“这个硌屁股。” “娇气。” 曹岐山板着脸训斥一声没用的臭崽子,捻起一方巾子擦净手上的黑血,一弯腰扛起娇气包踏入里间,把人扔麻袋似地丢进卧榻,随后坐下,闭目调息。 陆离在床上打了个轱辘爬起来,把自己放进大阉人怀里,从他垂在身前干枯的长发间钻出小半张脸,美滋滋感叹: “曹岐山,你对我真真真真真好——” “……” 曹岐山鹰眸挑开一线瞰他,危险的眼神飘向小崽子一览无余的下腹部。 陆离仰面捉来几根搔着他脸的白发:“这些过几天也会变回来吗?” 曹岐山摇头,长臂一展,直直抓向他腿间垂头丧气的小肉棍和柔嫩的两颗粉桃。 “不要……不要摸那里!不可以再弄了……再出一回我明儿就爬不起来啦。” 陆离蜷起一条腿,嘴里无力地嚷嚷不要,身子却在别人怀里泥鳅一样拱来拱去。 曹岐山搓揉一把细腻的桃子皮,将腿上享受得喜不自胜的崽子扫按在榻: “今儿教殿下一个新乐子,不用前面出。” 764. “啊?这事儿能不用前面?”陆离仰面躺倒,新奇地注视大阉人的一举一动。 曹岐山张开五指,毛笔从桶中遥遥直飞入他掌心。 陆离见他不出声,寂寞地探出红嫩的舌尖勾一勾凉气,眨眨眼看他。 曹岐山手中的笔仍在往下滴水,余光瞥见他那副模样,径自倾身过去叼住那条红舌吮舔咂摸,像是要吸出什么甘甜的蜜汁。 二人唇舌啧啧抵磨好一会儿功夫。 陆离逐渐皱起眉头,感觉自己的舌头快要肿了破了,再这么下去第二天他不仅爬不起床,话也要说不出口。 他忙伸爪子推挤大阉人胸膛挣扎:“呜!呜!” 曹岐山狠咬一口解气才松开他的嘴巴,手腕一摆,甩去笔杆上的水珠子,用太子的头发丝平扫过九皇子的胸膛,故意贴在他唇边嘶哑地问: “殿下可记得太子的相貌?与当今圣上有九分像呢。” 殿xia莫非是想着皇兄与你那父皇兴奋起来了 “太子?”陆离思绪被他带得情不自禁往人模狗样的二皇兄那一飘,后脑勺尴尬地蹭蹭床褥:“这种时候你提他干嘛。” 臭阉贼哪壶不开提哪壶! 曹岐山一来一回挥舞着太子的头发飒飒鞭笞责罚小崽子胸前的茱萸,冷声逼问: “殿下这会儿想的是太子——还是皇上?” 陆离瞬间涨红脸,难忍得直往后缩,可惜背后就是床板,退无可退,他梗着脖子叫唤:“我想他们做什么啊。” 曹岐山二指夹得皇子的小奶头嘟翘起来,撮弄拧捏得这小巧的红点点更为硬挺突出:“好红,变大了。” 陆离仰起下颌,小腿蜷曲在床褥上磨来蹭去:“轻点儿。” 曹岐山低头朝那颗没用的肉粒轻吹一口气,另一手用毛发尖端细细碾磨乳尖密合的孔洞: “殿下莫非是想着皇兄与你那父皇兴奋起来了?” 765. 胸口凉凉的,又瘙痒又刺痛,陆离不禁喘息着骂骂咧咧:“荒唐……乱七八糟的混账话!” “口是心非,殿下定是想了。” 曹岐山运用毛刷在他瘦可见骨的胸肋上平扫斜掸,又沿勾画的粉紫符文打着圈儿地绕到柔软平坦的腹部。 泛出玉润光泽的小肚皮起起伏伏。 陆离大人不记阉人过,不稀得再骂他,嗅嗅鼻子咕哝:“你这么弄得像刷什么油料,烤鱼烤肉的……” “好啊,咱家待会儿就吃了殿下这条鱼。” 曹岐山手腕带动毛笔滑进小巧凹陷的肚脐眼里戳弄,仿佛里面有什么顽固污渍,须得一遍遍耐心地勾扫出来。 “!” 陆离深深吸气吐气,艳红的双唇开开合合,呻吟卡在喉咙口,直痒得呼不出去。 曹岐山重重压制住骚动的九皇子,毛尖舔扫到腿间,在那红彤彤的小小九附近打转画圈。 一圈…… 又一圈…… 就是不碰到最敏感的那一处。 “呃唔——” 陆离挣脱不开,身子扭来扭去都要拧巴成麻花。 下边半勃的红润性器也一弹一弹打颤,看着好似被坏人欺负得狠了在幽幽抽泣。 765. 曹岐山垂眼悠悠然观赏片刻,忽而让那柔韧的发丝一下顺由侧腹推向挺翘微肿的乳首。 “嗯~” 陆离压抑低呼双腿踢蹬,细窄的腰身果真如鱼一般弹挺而起。 曹岐山大掌摁下他柔软的肚皮,捏揉一把底下秀色可餐的玉柱粉桃,吩咐道:“趴下去,屁股撅起来。” “唔?!”陆离启唇惊叫,头脑混混沌沌,仍陷在方才旖旎的痒意里浮浮沉沉,“你……干什么?” “殿下忘性真大,您这屁股里边儿还没上药呢。”曹岐山善心大发,帮他翻身摆出塌腰翘臀两腿大岔的姿势。 “怎么还要……”陆离被迫高高抬起屁股。 尾骨下方凹陷的穴眼因为此前过度的冲洗扩张,一时半会儿合不拢,一翕一张间微微敞成一个筷尖大小的孔洞。 曹岐山见那肉粉小口极为生嫩勾人,中指朝穴孔里试探一顶——轻易便戳将进湿热的甬道内,心下十分满意。 “哎!” 陆离惊恐地屁股紧绷,肠肉层层吮咬住大阉人粗粝的手指。 曹岐山“啪”地甩他臀尖一巴掌:“松开,真贪玩,要不要上药了?” jiji保健cao “谁贪玩啦!” 恶人先告状!陆离百口莫辩,气得眼睛红了,扭头瞪老阉贼。 “别乱动。” 曹岐山哪里听他叫唤,甩下三个字就起身去往小隔间。 “……” 想着配合老阉货是让自个儿不痛的,陆离也无从撒泼跟他作对,唯有老老实实维持趴姿。 766. 百无聊赖之中,陆离徒自闷闷不乐地晃悠晃悠屁股解闷,无所事事地瞅着腿间悬挂的小小九随之左摇右摆泄愤。 臭阉人! 晃一下。 没鸡鸡! 晃两下。 老流氓! 晃三下。 不要脸! …… 767. 曹岐山终于回到里间,端来只剩一层药液底的小瓷碗,兑水调匀后转过身,正眼却瞧见不要脸的臭崽子在床上发骚扭屁股—— 那团鲜嫩可人的囊袋大喇喇垂落在两条修长瘦削的大腿之间,嚣张至极地摇来荡去。 玉柱顶部的绯红过渡成腿根内侧的莹润白皙,衬得臀丘谷底那口红软肉穴越发娇艳,吸人眼球。 陆离对大阉人欲望浓重的视线毫无所觉,自己逗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不仅左右摇动,还前后耸动。 如果屁股绕圈的幅度不够大,小小九摆动的弧线就不够圆满。 力道和幅度缺一不可! 于是他耷拉下来的性器就跟狂风肆虐下的檐角铃铛一样,顺着转一圈,换个方向,逆着旋一圈…… 768. 曹岐山端着药碗看得急火攻心,单腿重重支跪上榻侧。 那动静好险把醉心钻研鸡鸡保健操的越王殿下吓出魂来! 陆离惊悚扭过脸,望向忽然近在咫尺的老阉货:“你来啦?” “检查检查殿下的屁股洗得干净不干净,再上药。” 曹岐山喉结滚动,按捺下翻滚的澎湃浴火,饱含私心地伸出一指划上包围小穴眼的细褶,以小孔为中心大力揉按一周。 “!” ……大阉人贴得太近了。 陆离甚至能感觉一阵一阵的嘘气拂在他那个私密的地方,被吹得浑身汗毛倒立,不耐道: “屁股是你洗的,又不是我自个儿洗的,干不干净你不清楚?” 曹岐山仔细地把股间那朵小花儿一瓣一瓣拉扯开来,仿佛的确在公事公办检查是否清洁,“殿下长这么大,屁股仍要旁人洗,真不害臊。” 陆离没好气地怒叱油嘴滑舌的老家伙:“我堂堂皇子为什么要自己洗屁股?!” “越王好大的脾气,竟是一句谏言也听不得,往后一步登天了不能开明纳谏可不行。”曹岐山说着猛然拉扯开指下水润润的嫩穴: “看来咱家当下就得教一教殿下如何开、如何纳——” “呜啊!” 陆离来不及张嘴骂人,下半身一凉,打出个哆嗦。 原来曹岐山一手绷开他的肉穴,一手倾斜瓷碗,径自把里头凉滋滋的液体从高处对着他的腰骶部浇灌下来。 透明清凉的粘液在圆滚滚的臀瓣上流淌四散。 有的蔓延至低低趴伏的窄背上。 有的没头没脑地直直滴落进床单。 有的则机灵地钻入臀缝之间凹陷的蜜穴里。 洗得清清白白的润红小孔受到冰冷药液的刺激款款张合,仿佛正主动饮下嘴边的甘泉解渴似的。 呀,殿xianiao床了 陆离小腹急促收缩,不适地挣动裹覆了满满一层粉色药液的屁股。 曹岐山不冷不热地旁敲侧击:“殿下切莫乱动,省得沾湿被子,叫收拾的下人们以为您这么大个人了还尿床呢。” “老混蛋不许再说了!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陆离愤愤龇牙,翻来倒去地骂照旧是老一套翻不出新花样的词儿。 说到底是深宫养出来的皇子,缺少许多市井经历。 仅有的流氓话不是从嚼舌根的宫人那儿听来的,就是偷摸着跟曹岐山与龙卫们学会的。 769. 陆离被大阉人哄得不敢随意挪动,只得任由半稀半粘的药液滑腻腻地侵蚀。 即便如此,他身下的被褥依然不可避免地淋上一星半点湿液。 曹岐山冷如刀锋的眼神飘向晕染开一片深色的床褥。 他用粗粝的手指不急不慢地将到处乱跑的药液刮蹭到紧阖的小穴附近,语调平平地漠然道: “呀,殿下尿床了。” “啊啊啊!住口住口住口!” 陆离干嚎,十指唰唰唰唰揪扯被褥。 “嘘,小声。” 曹岐山故作气音叱他,伸出一根中指垂直坠入那口朝天的松软小穴。 “——!” 陆离记着此前的骇人异象,嘴巴立即乖乖噤声,心中犹有不甘地斜过脸用眼刀“欻欻欻”杀这老阉贼。 臭阉人粗糙的指尖借助药液的润滑,对准越王殿下的屁股洞一上一下、一出一进存了心地戏弄。 而他不争气的小洞竟也一开一合地夹住仇人粗大的手指节,讨好地“啵啵”嘬吮。 叛徒!叛徒! 陆离在心里大声训斥自己的屁股。 770. 不出十几个上下,曹岐山便将小崽子腰臀上的药液充分怼进红嘟嘟的肉穴里头。 陆离齿尖啮咬下唇,感觉被黏液沾染接触过的腰臀、腿根和屁股里面开始变得烧热烧热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曹岐山拾起榻边小几上的红玉笛笔,搔一搔九皇子股间的湿润小穴,笔端柔韧的乌黑毛发一两根、三四根地戳刺进细密的肉褶夹缝内。 “哎啊!” 陆离屁股眼骤然一缩,扭头觑他:“你干什么呀?” “自然是让您把药吃足了、吃净了,这三十三味药人之血总不能平白浪费在您的床单和屁股上。” 曹岐山说得大义凛然,手腕转着玉笛让毛发尖端旋拧成一股,强硬地穿透肉穴小口的屏障,单刀直入逼仄密道 “嗯!” 毛刷钻抵入穴,柔软的顶端无可避免地分叉四散开来,反而更为贴合地扫蹭过甬道内每一寸隐秘嫩肉。 “咿……”陆离脚尖绷直,额角渗出莹亮的汗珠子,感觉肚子里宛如凭空冒出一个大气泡直直涨到喉咙口,痒到心尖尖上,搔到脑仁里边儿。 曹岐山冷不丁闲闲评说:“您吃得真紧,咱家想动都动不了,殿下就这么喜欢太子的头发?” 分明是因为遭这老阉贼入侵,他下边儿才没法自控地咬住笔的! 陆离让黑白颠倒的坏阉人引得脑中不由自主再次浮现出二皇兄那副甜腻讨好的模样,又联想到与太子体貌相近的臭父皇……小小九都要软下去了! 您把pigu掰开来,咱家为您望闻问切好生诊治一番 他红唇半张,气闷地哼哧哼哧: “曹岐山,你能不能别提啊——嗯!”他下身乍然一道痉挛,眼前一阵闪光,“好奇怪……那里再……再顶一下,曹岐山!” 曹岐山上半身覆过去虚心求教:“哪儿?” “旁边、里面……”陆离扭着屁股配合大阉人的手势寻摸刚才突然而至的快感,半要不要地指导: “不、不要了……对,对,再往前——” “嗯!” “……唔!” 771. 床帐内,空气灼热蒸腾。 药液的苦涩清香,混合肉体散发出的独特气味恣肆地蔓延开来。 曹岐山鼻翼翕动嗅了一嗅,吐出二字评语: “真骚。” 陆离在欲海浮沉也不忘顶嘴,迅速丢回去:“你才骚,你最骚。” 曹岐山眉峰一挑,抽出毛笔扔到一旁,扯住嘴硬臭崽子的头发,要他把脑袋拱到自己胯下去:“殿下不信?您自个儿闻闻!跟发情的母猫似的!” “啊啊不要!我不。” 陆离倔强闭息,发根生疼,被迫拱起脖颈脊背让着那股牵拉的力道。 只是体内少了根东西忽然空荡荡的,他一时竟不太适应,细胳膊背到后面摸摸自己的屁股,“难受……” 不能怪他不适,臀缝间的小肉穴无力地收收缩缩,却已经叫玉笔扩成一指宽大小,外面相较冰凉的空气止不住地涌进去。 陆离一边忙着摸索自己屁股的境况,一边跟大阉人抱怨:“曹岐山,我不舒服,肚子冷。” 曹岐山松开桎梏他头发的五指,搓揉一把手底下毛茸茸的脑袋,语调沉稳地关切道: “您把屁股掰开来,咱家为您望、闻、问、切——好生诊治一番。” 772. 陆离的手指尖探到张开一个小孔的穴眼,忧心忡忡地试着往回缩了一缩屁股:“怎么办曹岐山,好像合不拢了?” “乖,合不回去就分开来让咱家看个清楚。”曹岐山不着四六地哄他,俯身低头凑近了观察那口纤毫毕现的微肿蜜穴。 “不要这样看……” 今日的一通折腾拖得太久,不堪大用的越王殿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四肢无力地抬起手放到两边又滑下去、抬起手又滑下去。 心有余而力不足。 “殿下不想好了?” 曹岐山作出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扇他娇嫩的腿根一巴掌。 随后,一双粗糙大手主动托起左右两侧肉呼呼的臀瓣,揉面团一样推挤按压出各式各样的形状。 陆离无力地挺着屁股任人蹂躏,脑门抵住被褥急促喘息:“啊!啊不要揉,疼!” “这么着灌进去的药汁儿才能吸收全了,您可不能讳疾忌医。” 曹岐山有条有理地教训任性的小皇子,粗粝的示指探入他红肿的肉穴,充分地碾摁里面每一寸柔嫩湿润的肠壁: “咱家检查检查您吃干净没有。” 让一根旁人的指头一点点探索剖开隐秘的身体内部,陆离既感到毛骨悚然又羞耻万分。 颅内回响着身后无限放大的“咕啾咕啾”黏腻水声,他耳根通红,细细抽气:“曹岐山……曹岐山你好了没有啊?” 殿xia这张小嘴挑shi得很,竟剩xia许多不肯吃 曹岐山转动手指滚上一圈湿穴内厚厚的药液,递到陆离的鼻尖前面让他看,“殿下这张小嘴挑食得很,竟剩下许多不肯吃。” 陆离被他无端指责得眼角发热,歪着脑袋横:“你说什么昏头昏脑的流氓话,这能怪我吗?!” “流氓?殿下当真不知道咱们这是做什么?”曹岐山分开二指在他穴口细褶上慢条斯理地按揉抻拉。 竖着掰开。 横着拧合。 斜着掰开。 于是越王殿下的屁股孔仿佛成了一张唠唠叨叨的嘴巴,咧出不同形状的口型,开合瘪撅,好像在嘀咕叫嚷什么话。 曹岐山对着眼前这口嘟嘟囔囔的小嘴将最后几个字说得极慢: “您说——这会儿王府里的那些下人们有没有议论他们的主子如何在一个太监身下辗转承欢呢?” 773. “不准再说啦!” 陆离愤恨捶床,本就难捱的屁股让满嘴混话的臭阉人掰扯得更酸楚了。 曹岐山全身倾轧下去裹覆在小崽子背后,咬着他软弹樱红的耳朵训话: “封过王的就是霸道,您自个儿敢骚旁人还说不得了?” 陆离两只爪子挡开他的嘴巴,干脆堵起耳朵摇头晃脑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欠损样,“不听不听,太监念经。” “讨打。”曹岐山扬起宽掌当真给他清脆响亮地来了一下。 “啪!” 朝天高翘的圆润粉屁股顿时晕开一波微小肉浪。 “嗷!” “你这大胆的老太监竟敢殴打本王。”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 陆离撅起屁股,恶狠狠往后一拱! 半点不留情面地冷酷惩戒了一回大逆不道的坏阉贼。 曹岐山让不安分的臭崽子撞蹭得胯下的火直窜胸口,鹰眸半阖,喉间激出一声沉沉闷哼:“……” 774. 陆离久久得不到回应,昂起下巴不甘寂寞地斜眼瞅忽然不作声的老太监:“曹岐山,你知错不知错?” 曹岐山灰眸幽暗,直身而起,张嘴狠咬一口送到眼前的臀尖肉,在一片宣软白嫩上留下一块红紫淤痕: “咱家若是不知,殿下能怎么样?” “嘶——疼!你又咬人。”陆离叱责地拿褐眸飞他。 “孤不光咬,还要吃了你这条烤鱼。” 曹岐山长臂揽过凶崽子瘦窄的腰际,让人扭回身来与自己面对着面,正眼见得越王殿下乌发蜷曲附着在脸侧与汗湿的长颈里,蔓蔓枝枝地似要往他的心窝子里钻。 陆离后脑勺抵着被褥,舔舔嘴,双腿习惯成自然地分开架上曹岐山的挺阔肩头,“哼,死到临头还想着吃?你这顽固不化的老阉贼若还不认错,我就轧死你。” 说罢,腿弯作势用力压两压大阉人迸发紧实的肩背肋肉。 “殿下好狠的心呐。” 曹岐山显是对他轻飘飘的分量不以为意,反而顺水推舟,侧过脸啄吻舔舐小皇子近在咫尺的香嫩腿肉,语调阴森地求饶道: “咱家一心奉主罪不至死啊,愿您看在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大发慈悲网开一面罢。” 殿xiasao得pigu都要上天ding了 “看你表现。” 陆离眼睛晶亮,抬高腰胯凑到大阉人嘴边,期待地荡悠荡悠悬挂的小腿,“舔舔它,伺候得本王舒服了,便暂且放过你这老阉货一回。” “如此老奴定要竭尽全力,不负小主子厚望。” 曹岐山冰冷的唇角漾开一个浅浅的弧度,微微垂下头,嘬一口调皮地摇来晃去的小小九,一手托住九皇子的屁股蛋问:“殿下的肚子还冷么?” 陆离惬意地眯起狐狸眼看大阉人乖乖听话伺候自己,低头揉一揉他的小肚子:“嗯,凉凉的。” 曹岐山漫不经心地用薄唇和舌头逗弄那根挺翘的性器:“咱家方才仔细地帮您瞧了,您这屁股漏了一道缝儿,凉气自然往里头灌。” 陆离让他侍弄得迷迷瞪瞪,檀口絮絮溢出低吟细喘:“唔……我……我就说合不回去了,都怪你,都是你弄的……这下如何是好啊。” 775. “殿下莫怕,咱家这就帮您堵上。” 曹岐山鹰眸睨着他,薄唇轻启,含吮润湿自己结着一层粗糙厚茧的示指与中指,缓慢而细致。 就在越王殿下迷惑大阉人莫名其妙做什么吃手指的功夫,曹岐山另一手揉搓开他的一瓣屁股,强健的上身朝前一扑。 “啊你干什么。” 陆离差点儿没被他猛烈的动作折断小腰,赶忙放下嚣张地翘在大阉人肩上的小腿才堪堪逃过一劫。 曹岐山没有空闲搭他话,躬身亲吻那点凹陷的小巧肚脐,吮吸越王殿下胸膛上挺立的乳尖,所过之处是一道道泛着淋淋水光的红痕。 斑白的干枯长发纷乱地铺散在九皇子的脸上胸前,与蜷曲柔顺的乌发交错纠缠,难分彼此。 “曹岐山……” 陆离胸口起伏,鼠蹊发痒,长腿交错足尖勾起,拿敞开的胯间送上前去磨蹭大阉人的下半身。 “殿下骚得屁股都要上天顶了。” 曹岐山话落,二指已经探入他温热的股间,对准那口微微扩开的软穴—— 径直贯穿进去! “哼唔!” 陆离不设防地全身被他插得朝前急冲,臀瓣猛然缩紧。 有了前面的循序渐进垫底,这一次侵入可称得上十分顺利。 776. 曹岐山骨架宽阔,手掌自然也生得极大。 两根非常人尺寸的手指齐根而入九皇子的销魂洞时,刚巧从头至尾地碾磨过甬道内让主人尖叫的那一小块软肉。 宽大的掌心更是顺势完全贴合地包裹住陆离垂下的柔软囊袋。 一前一后包裹充塞得密密实实,一张大掌好似充当了越王殿下的贴身裤裆。 然而陆离自个儿就没那么舒服了,腿间的性器倒是被大阉人手掌裹揉得温暖安适,屁股洞的涨疼却逼得他想哭。 后穴原本娇嫩紧致的开合处可怜兮兮地牢牢箍在曹岐山的手指根部,穴口一周绷到极致,几乎看不见原本的细褶。 九皇子这会儿仿佛一个人劈成了前后两截,一半风雨一半晴。 骗人的老太监哪里是帮他堵回去,分明是捅得更开了! 不准死,死了孤也给你cao得活过来 777. 不待陆离缓过气,曹岐山俯身挺胯与他浑圆绵软的后臀抵合成一处,中示二指仍深陷于一线谷地当中,“咱家尽力了,您的屁股如何?还漏风么?” “唔……你混蛋。” 陆离被老阉货迎面而来的粗重喘气喷洒得眯起眼睛,自个儿的呼吸却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铺天盖地的侵略感让他有如当头遭遇饥饿凶兽扑食在地,动弹不得,胸口沉闷得像压了一块石头。 “这便‘混蛋’了?给您长长眼,还有更混蛋的。” 曹岐山拇指搓弄一下他肉柱上的湿润铃口,胯下顶住手背在小崽子软弹的双臀间前后耸动,运指狠插穴眼的同时,蒲扇大的手掌“啪啪!啪啪!啪啪!”猛烈击打垂下的两颗脆弱蛋丸。 仅仅几下就打得陆离前头的阴茎顶端溢出了骚汁儿。 “老老老混——蛋哇啊啊!啊啊!”陆离扬起下巴连声叫唤,小虎牙震颤得张张合合。 曹岐山薄衫下呈流线型的苍白背肌隆起,指节顶入陆离的小穴蛮力抽送,抽打得娇嫩股间一片热闹的红彤彤: “孤是老混蛋,你就是小骚货。” “啊啊曹岐山!要死、我要死了……!” 陆离无助地抽泣惊叫,五指痉挛,摸索着扣紧大阉人粗壮的手腕。 甩来甩去的肉棍打得白嫩的肚皮通红,耷拉下来的囊袋也无辜受累,被老阉货的巴掌顺带拍打得针扎一样火辣辣的痛。 热浪般的快感席卷痛意从脊椎涌上脑袋,烫得他闭合双眼溢出泪来。 “不准死,死了孤也给你操得活过来。” 曹岐山暴戾的血脉腾腾翻涌,捉起九皇子的小半张脸,拇指指腹抹去艳红朱砂痣上的泪水,冰冷的嘴唇抵在他颈侧胡乱地吸吮啃咬,下身接连耸动手掌抽插出残影。 “慢——慢!死了要死了……真要被你操死啦……” 密不透风的亲吻蹂躏暴风雨似地打在陆离脸上,叫他来不及喘气。 后穴内连续不断的侵袭亦令他溃不成军,孱弱的心脏在胸腔里轰轰作响。 曹岐山听他叫春听得额角脖颈青肋贲张,粗粝的二指每次贯入都紧咬穴里那点不放,高速冲抵搅出“咕吱咕吱”的响亮水声。 “嗯嗯!唔……唔啊!” 陆离亢奋得双腿夹拧曹岐山坚实的腰身,情不自禁抬起屁股迎合大阉人抽送的粗指,另一手还不忘抚慰甩胳膊甩腿哭闹不停的小小九。 778. 到最后,陆离让他戳弄得肛口麻木,甬道里的液体混合搅出白沫沾湿一大片床褥,恍惚错觉大阉人当真亲自用根蓬勃炙热的肉棒操捯得他死去活来。 曹岐山抓握固定住陆离圆润的肩膀,使得穴内捯插的手指运力更足更快。 肩头白肉被凶狠的老太监捏出赤红青紫的掌印,陆离脚趾蜷缩在半空胡乱踢蹬两下,眼前一片眩闪仿佛将登极乐: “啊!啊嗯……啊!” “嗯!嗯……” 结实的床榻饱经这一老一小摧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声响,扬汤止沸似地一声接一声催得越王的呻吟愈加急促、愈加高亢。 pigupigu它再也合不上了 正此时,曹岐山猛地捂住聒噪崽子的口鼻,强硬截断破空淫叫。 “呃唔!” 大阉人掌心浓郁的苦涩咸腥味直冲脑顶,闻起来真的……好骚。 陆离闷声喘气一张脸顿时红得滴血,小腹剧烈抽搐。 房内的情事如同一根琴弦绷到极点,忽地戛然而止。 779. 陆离做完就虚脱地软倒在红褥之间,抽抽鼻子悲恸道: “屁股……屁股它再也合不上了……” “睡一觉便会好。”曹岐山不咸不淡,指尖刮过九皇子小腹上溅射的白浊,蹭到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另一手掌心贴在他后背运功抚慰。 “睡醒了就能好?你个老骗子!” 陆离抹抹脏脸不满哼声,抬脚踹一点也不贴心的冷酷老阉货,结果反倒扯到自己受伤的屁股孔,嗷呜嗷呜惨叫: “疼!疼……” “好痛好痛……!” “不行不行了,曹岐山,快帮我揉揉。” 曹岐山五指张开,顺着他背后突起的一节节脊椎摩挲而下:“要咱家帮您揉哪儿?” 陆离牵引他的大掌挪到两瓣肉臀挤夹之间的酸软后穴上: “揉。” 曹岐山面色阴沉,手指陷进濡湿的穴口半截。 这贪吃的小嘴立刻嘬住它有节奏地吮个不歇。 他呼气逐渐沉重,肃然训斥:“臭崽子,不害臊。” 陆离若无其事扭转腰身寻摸舒服的姿势,凛然道: “你这老不修动手玩儿的都不害臊,我做什么要害臊?” “……又累又困,睡了睡了。” “你,好好揉,不许偷懒,揉得好了本王记你一功。” 跟九千岁发过号施完令,他就眼皮一搭,打起一连串小呼噜。 曹岐山皲裂的冷脸与陆离假惺惺的睡颜相对无言,手底下插揉着软嫩红肿的穴肉,倒也运起内力当真为这位娇气的臭殿下调理半刻。 叫奴才们进来收拾干净后,他也倒进床榻,将已然人事不省的越王殿下裹入怀中沉沉睡去。 780. 当晚,李府。 李宿折两折手中密信,将其凑到燃着的蜡烛上,火舌飞快舔上信纸一角。 冷夜里,颤动的火光映在他的眼底,虚幻而微弱。 他稳稳持握点燃的信笺,像是感觉不到灼灼升腾的热度。 781. 次日清晨。 陆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大阉人胸口,胳膊还紧紧地搂着他肋肉结实的脖子。 曹岐山仍在沉睡,平日凌厉的一双鹰眸闲适地阖着,一呼一吸轻浅而缓慢,不仔细观察好像他没有呼吸似的。 陆离一时没有动,透过床帐望一眼外头朦胧的天色估摸时辰,报复性地腹诽—— 曹岐山是个睡猪,真能睡。 等这个懒蛋老阉货醒了,自己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陆离如此思量道,视线没着没落地飘到曹岐山铺满一床的霜白长发上,神色复杂。 ……肚子里面不再像过去每一天醒来总是坠痛坠痛的。 原来不疼的感觉这么轻松。 只是曹岐山说这药性尚不全,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陆离低头珍惜地摸索完舒服的心口,又去揉他平坦的小腹,尽情享受不痛的感觉。 他愉悦地扭臀摆腰一下,瞬间皱眉,哪儿哪儿都不疼了,就是屁股疼得厉害,还空荡荡凉飕飕的…… 都怪臭阉人! se崽子,一大早的发什么sao 782. 曹岐山撩开眼皮就看见面目狰狞的越王殿下在不亦乐乎地自己摸自己。 色崽子,一大早的发什么骚。 陆离听见熟悉的阴森冷哼,耳朵动一动,抬起脑袋: “你醒啦,曹岐山,你睡得好熟哦,像头猪。” 如愿以偿骂到恶毒的臭阉人,他满足地扯起嘴角,仿佛占了什么大便宜。 没让九皇子多得意一刻,曹岐山扬起手“啪”地就给了他肿翘的屁股一巴掌:“殿下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啊又打我!” “本来好好的又被你打痛了。” 伤上加伤,陆离弹起小腿惨叫一声,拿鼻头脸颊磨蹭蹂躏大阉人皲裂的粗糙皮肤,张嘴咬咬舔舔洒了糖霜一样的斑白长发,含糊问道: “曹岐山……你的脸和头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是开阵,皮肉伤,过段时日便会愈合。” 曹岐山幽沉的鹰眸嫌恶地凝住被口水粘成一缕一缕的长发,扯回黏糊狗崽子嘴里自己的头发不让他含,目路防范之意: “殿下是身子太虚,得补一补。” “反正我听不明白。”陆离摇头晃脑,依依不舍送别糖霜头发,关切地问:“曹岐山,你呢?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 曹岐山想了想,僵硬地扶上额头,刹那显出几分疲态,低哑道:“很累。” 陆离趴在他胸口往前拱了拱,心生愧疚:“会痛吗。” “不,只是乏得很。”曹岐山垂眸盯上夹在九皇子与他腹部间探头探脑的小小九,顺势探手触上它圆溜溜的可人脑袋。 “哎——又耍流氓!”两个人贴得太近,陆离缩缩肚子想躲他却躲闪不开。 “殿下好生小气,咱家对这宝贝一夜不见思之如狂,您就丝毫不愿以此稍稍慰藉老奴一二?” 曹岐山边说边将觊觎良久的性器彻头彻尾纳入掌心摩挲。 “哼,这副酸言酸语跟多少人说过?你就演吧以为我真看不出来……”陆离打了个哆嗦,觑着老阉货一脸虚弱衰相,到底心有不忍,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地强作大度挺着肉棒子让他摸个够。 “咱家只摸这一根宝贝。”曹岐山见他未再生出愠怒的神色,手底下越发肆意大力。 原本生得如同白玉一般的性器顿时再次又红又肿。 “我看你个老阉贼是只能摸得着我的……嗯——疼!够了够了,不能再捏啦。” 陆离皱眉,抓着他的大掌挪放到自己胀痛的屁股上,“昨天弄得实在太多了,我屁股难受得很,再好好帮我揉揉……曹岐山,你这模样真不会出什么问题?” 曹岐山十指张开抓住他手感极佳的肉臀轻揉慢捻:“不会。” “好啊,你答应我的,不许出事不许丢下我。” 不然我得疼死。 陆离敞开胳膊抱住老阉货任他蹂躏,心里想的是—— 我都让大阉人玩我的屁股了,作为交换我玩一玩他的头发,他就不能生气了。 如此思来想去,越王殿下的贼爪子再次伸向一床无处可藏的斑白长发,他还知道掩耳盗铃地扯闲话调离大阉人的注意力: “你说……你的脸能愈合,可是白头发怎么办。” 我要你ai我,我要你永远不抛xia我,我要你生生世世不离开我 如此思来想去,贼手再次伸向一床无处可藏的斑白长发,他还知道掩耳盗铃地扯闲话: “你说……你的脸能愈合,可是白头发怎么办。” 嘿,摸到了。 干干的,凉凉的,好舒服啊。 曹岐山看透他的小九九,但手掌让他软屁股的独特触感吸着,一时竟也真没管他玩自己头发,只狠狠捏两把手底下的肉臀泄恨,“束起来谁会看?唯有你会盯着。” “唔!我瞧瞧我的假相公怎么了?” 陆离龇牙,蓄意贴上去一寸寸打量变丑的大阉人,咂咂嘴: “啧啧,你这样让人看见了该如何解释?不如这几日先住在我府里吧。” 783. 曹岐山好笑地看着忽然担当起来的男子汉臭崽子:“莫非——越王殿下想要金屋藏娇?” 陆离伸出一根手指探究地按一按他面部细小裂痕的周围皮肤,“本王虽没有金屋,藏娇还是使得的。” 曹岐山一把拧开他凑近的臭脸,嘲弄道:“咱家这副模样可不能见外人,须得殿下亲自照顾,您会吗。” 陆离让他抓得脸蛋嘟嘟,昂起脑袋想一想:“说的也对,但是不会我可以学啊,可您能不回宫管事儿吗?” 曹岐山手痒,刮他翘挺挺的鼻子:“我告假几日。” “这就对啦,这么大一座皇宫没你一个难道就转不成了?” 臭崽子从大阉人嘴里听见满意的答案点一点头,摸摸他缠得乱糟糟的枯燥长发,像模像样地哄道:“小娇娇的头发打结了,本王帮你梳一梳。” 曹岐山没防备被他肉麻到,冷硬地斜他一眼,揶揄:“殿下这没学呢就会了?” “梳头发哪个不会?我从小就会。” 陆离桀骜地丢下一句,翻身出榻。 他披上旁边挂着的薄外褂,低头间打眼发现地板多出一层或深或浅的黑色粉末,前一晚窗户上的血印和符文般的天书却不见了痕迹。 784. “从小?” 曹岐山坐起上身扬声反问,望着他的崽子衣服穿了跟没穿似地踩了鞋子踉跄几步走向梳妆台,“小不点的就会自个儿梳头了?” “你瞧不起谁呢?小时候我天天给我娘梳头发,娘的头发都是我梳的。” 陆离小心翼翼踮着脚不碰到地面上那些奇怪的黑灰,从屉里翻出一把木梳,腰酸背痛地慢腾腾挪回去。 “萧妃。”曹岐山低语一句便收回视线。 “怎么呢?”陆离单腿跪上床侧,敛起大阉人身侧的一束斑白长发梳了起来: “一根。” “两根。” “三根……好多白头发啊,数不清了。” “曹岐山,你不要老得这样快,等等我呀。” 曹岐山半阖上冷灰的眼眸养神,轻飘飘答应他:“好啊。” “你答应我的。”陆离手里握着木梳,敞开胳膊从背后搂住大阉人的脖子,磨蹭着汲取他温热的体温,嘟嘟囔囔: “曹岐山,我要你爱我,我要你永远不抛下我,我要你生生世世不离开我。” “生同衾,死同穴。” 曹岐山温情地爱抚越王殿下的狗头: “孤绝不会让你一个孤零零在人世间。” 小jiaojiao想不想niaoniao 785. 陆离推开房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两手叉腰抬起脑袋,观赏他家王府的新景象—— 龙卫暗卫们在高耸的越王府房顶屋檐上嗖来嗖去忽上忽下。 曹岐山才在他内府呆一天,就有一群人一刻不停地飞檐走壁往来送信。 陆离又扭头望回屋内—— 曹岐山正端坐大厅帘后的主座上,召见一大早从宫里过来通报什么消息的小太监。 嗡嗡嗡苍蝇似地,只一晚上就能冒出来这么多事? 大阉人这哪儿是告假啊,不就是换个地方办公吗。 786. 金屋藏娇的当天下午,宫内太监来越王府传旨。 旨意是——皇九子陆离往后在监理司当值。 陆离听完脑子一懵,紧接着醍醐灌顶。 曹岐山对这安排一无所知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他肯定早早地就知道了。 好啊,这老家伙装可怜装上了瘾,不仅借此骗他鸡鸡摸,还骗他屁股插! 陆离抓起正厅桌上果盘里的桃子一颗,直冲正殿就要家暴藏他金屋里的大阉人。 787. 正殿院内,王府的下人们通通被遣到外头去候着。 曹岐山穿着宽袍大袖的便服,翩翩然地在敞亮的院子里散步。 如墨般漆黑的长发披散身后,夹杂若隐若现的霜白,丝丝缕缕随微风拂动。 若是不看正面,浑然就是一位遗世独立的仙人。 龙卫魏子阳,则很是煞风景地跟于其后,亦步亦趋,絮絮汇报。 在余光瞥见九皇子气势汹汹直入院内之后,他遥遥拱手冲人作一大礼。 陆离还没来及绽开他娘所谓的营业笑脸回礼,只见魏子阳已经飞退十丈远,“嗖”地纵身一跃,不见踪影。 ……又嗖? 788. 陆离仰面目送魏子阳,空荡下来的视线幽愤地飘向曹岐山,看看他黑白相间的头发,再看看他的冰裂纹皮肤,来时的怒气悄然褪却,又下不去手了。 他眼珠一转,后撤一步突突冲刺,一个扑跃挂上大阉人的脖颈,恶狠狠嘬他的丑脸一口: “啵!” 曹岐山疑惑,垂下少情的灰眸瞥他:“殿下去接旨了。” 陆离一只手抓着桃子,酸唧唧道:“哼哼,您可真是‘不出户便知天下,不窥牖能见天道’。” 但他越王大人有大量,心里放下了,也就懒得跟心思不纯的坏阉人计较前嫌。 曹岐山身形挺阔,丝毫不受挂件崽子的影响:“殿下话中有话。” “本王对小娇娇的心思自然是百转千回的。” 陆离从曹岐山身上滑下去,牵着他的糙手一块儿坐到雕花小石凳子上面对着面,径自殷勤地扮演起贴心小丈夫的角色—— 他将手里水灵灵的饱满桃子献给大阉人,迭声关怀: “小娇娇吃桃儿。” “小娇娇渴不渴?” “小娇娇饿不饿?” “小娇娇想不想尿尿?” 图穷匕见。 曹岐山冷冷白他一眼刀,实在不解九皇子怎么会对他下三路这么感兴趣。 色崽子。 789. 弄笛冷眼看着芽儿从昨日就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心想趁此空档自个儿可要抓紧机会进殿去服侍越王。 她莲步轻移,刚走到正殿院外,没成想被小太监柳叶直接拦了下来。 “别进去,弄笛姐姐,那位……”柳叶摇摇头,朝她比出一个手势,“那位在里面呢。” 咱们小主子跟九千岁那关系,他老人家过来不就跟住行gong似的 弄笛即刻意会到他指的是曹公公,毕竟这天下间除了当今圣上之外就只有那位称得上是这个嘛。 奇也怪哉,九千岁?弄笛在心里嘀咕,他不是昨儿来过了吗。 今天一大早的又来? 难不成……难不成一晚上没走? 如此想着,她便问出了口。 柳叶带着弄笛走开几十步离远正殿,谨慎地四下看看,才小声告诉她:“咱们小主子跟九千岁那关系,他老人家过来不就跟住行宫似的?” 弄笛面色古怪,想到此前跟随九皇子在监理司撞到的场面,胆寒不已。 她面上矜持着不敢表路出心底的滔天惊骇,压抑着道:“是、是这样吗,我没听过……” 柳叶撅嘴轻柔地低低说:“嗐,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宫里宫外十个有八个晓得,不过您可别到处嚼舌根,那位不是好惹的,手段狠着呐。” 弄笛讷讷:“这是自然。“ 790. 越王开府没多久,每日登门送礼的访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而越王殿下呢,来者不拒,对那些个礼物也一一笑纳。 最初,大伙儿本是抱着试水的心态来的,结果一看越王这边照单全收的架势,坐窝地一个赛一个来得更殷勤、送得更贵重,生怕落于人后似得前赴后继。 于是一时之间,给越王送礼竟在巍峨皇城内俨然形成了一股风潮。 相比之下,对面门可罗雀的赵王府则愈发显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791. 赵王府内。 杜启扬问赵王陆决:“主子,宫里又来人了,咱们怎么说?” 褚易静坐在一侧,抚须道:“未尝不是一个历练的机会。” “非得到那苦寒之地历练?也没见楚王齐王去啊,左济常可是他们亲外公,轮也轮不到咱们啊。”杜启扬摇头不赞同:“这一去山水迢迢前途未卜,只怕是咸熙宫那位想借机对您……” 陆决抬手打断他的话:“如今之计走一步算一步了。” 褚易也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去留与否已非我们所能左右。” 杜启扬疑惑地望过去:“既如此,惠妃娘娘为何不早早介入呢。” 陆决眉眼阴郁,轻笑一声不答。 ……他那位母妃。 792. “嘿!隔壁真够热闹的啊!” 夏衡声如洪钟,步履匆匆地踏进屋子,合上门:“见了天儿地那么多人来来往往,我看再过几日他正门崭新崭新的门槛都得被踩烂咯。” 陆决语调平和的嗓音略显低沉:“在宫里的时候没瞧着我这位小皇弟多受待见,这一出来,倒有了一番新天地。” 杜启扬笑嘻嘻接话:“还是主子说的那句话,他也不过是阉党在皇城竖起来的一块现成招牌,想讨好那位的自然得上赶着巴结他。” 夏衡恍然:“我倒忘了这里头的关节,敢情他们是隔山打牛啊。” 杜启扬拿话刺他:“隔山打牛?!这叫借花献佛,你会不会说话啊。” “俺又没你们书读得多。”夏衡粗声粗气地吭哧,转头问赵王:“那我们咋办啊还得再去不?你看那些人巴不得每天在越王府里路一回脸的样儿。” 陆决五指微抬,敲了一敲掌下的扶手:“咱们算是表过态了,之后的,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褚易颔首。 我只要额济纳 793. 接连几日,陆离忙得脚不沾地团团转,从皇宫搬入越王府邸的人员调度、财物申领清点搬运以及其他礼仪流程等等费了好大一通事。 其间,还有一群不认识的家伙每天来、每天来地捣乱。 反观曹岐山,窝越王内府里养生,老神在在,时不时指点臭崽子一二,多少使得年纪不大、资历尚浅的越王殿下不至于那么晕头转向。 这样看来,娘讲的“贤内助”一词真是有道理极了。 陆离暗自点头。 王府的下人们对着从天而降的九千岁,一个个不知怎么地也都不以为奇,伺候如常。 794. 等到杂七杂八的烦心事纷纷尘埃落定,越王殿下的屁股总算沾上了自家王府的椅面。 赶巧地,厄狇屠登门亲自送来了一窝热乎乎的小狗崽子,和一头小牛犊! 外院人多口杂,陆离兴冲冲搓着手让厄狇屠先把它们引进正殿院子里边。 于是,厄狇屠左手牵牛,右手同时牵着七八只小狗的狗绳。 低沉的“哞哞”,清脆的“汪汪”,在王府上空交织。 真是热闹极了。 陆离快乐得嘴角要咧到后脑勺,侧过脸问跟着的郝痛:“曹岐山呢?” 郝痛见主子高兴,面上也带着喜庆的笑,躬身答话:“督公在正殿里边儿。” 陆离吩咐:“去,叫他出来。” 郝痛低下头道:“是,主子。” 795. 正殿院内。 旁的下人全被遣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不情愿离开的乐子。 陆离这会儿总算能够仔细地瞧一瞧看一看他新养的小动物们了。 小小的肉团似的狗子们有黄有黑有白,拱来拱去,蹦蹦跳跳。 小牛犊…… 这小牛犊怎么看着和狗似的?飞扬的刘海衬得它呆头呆脑,刘海下面是大眼睛长睫毛,眉清目秀的,还长了一身灰褐色的长毛。 不像牛,倒像一个可爱的巨型毛绒玩偶。 陆离伸出一只手,试探地撸一撸小牛额前飘逸的长毛毛,小牛昂起头乖巧地让他捣腾。 真好摸啊。 他欣喜地下意识去找乐子:“乐子乐子,小时候你说的养牛,就是这样的吗?” 好像跟他印象里见过的牛哪里有些不太一样啊,这么干净这么驯服。 乐子收回观察那雄壮兀人的视线,听见九皇子的问话后摇摇头,又点点头。 厄狇屠为他的额济纳释疑:“这是从北地引进的长毛矮脚牛,皇室贵族新近流行的养龙,它是一批里面品相脾性最好的一头。” 陆离悬起手掌,问:“看着是挺漂亮的,可它能耕地吗?” 小牛踱踱蹄子,不满地顶一顶他离远的手掌心。 厄狇屠犹疑道:“通常是养着玩的,您想要耕牛?我拿回去换……” “不用、不用,不要换啦,我就要这头。” 陆离扼腕半息功夫都不到,又爱不释手地薅起他漂亮的小牛:“厄狇屠,谢谢你送来小牛和小狗,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额济……殿下。”厄狇屠看见越王瞪圆的褐眸当即改口,说:“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额济纳。 他腹诽道。 曹岐山,你好像这touniu啊 额济什么? 乐子余光隐晦地觑着口音不正的北兀人。 这家伙看上去古怪得很,不像是主子说的普通商户。 再三比量这副壮实的身形后,乐子在心中下了定论,不会错的,他就是上回那个抓住芽儿投淫药的“刺客”。 他和小主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离拍拍小牛毛蓬蓬的脑门,对厄狇屠道:“好吧,这样,下回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让人来越王府找我。” 小牛犊撅起下巴,用湿漉漉的鼻子舌头够他竹枝般的手。 厄狇屠应声:“是,殿下。” 796. 曹岐山一出来就放眼望见牛舔人的画面,防备地盯住越王殿下的脏爪子倒退三步。 “督公大人。” 乐子敏锐地捕捉到曹岐山的存在,半跪行礼。 厄狇屠随即后撤下跪。 曹岐山抬手让众人起身:“不在朝堂,毋须多礼。” 陆离不等旁人站直就招呼大阉人道:“曹岐山,看!牛!” 曹岐山驻足之地离他远远的,遥遥送声过去:“殿下请咱家过来只为此事?” “我就是要告诉你,就算你不肯弄牛给我养,我也有法子自个儿弄到。” 陆离嘚瑟地昂起下巴瞅他。 此前他左求右求曹岐山帮他搞一头小牛养养,这老阉货嫌脏左右不答应,搞得他幽愤至极。 明明出宫之前说得好好的! 曹岐山负手问:“您养它做什么?又不是耕牛。” “虽然不能耕地,但可以做别的呀,你看它多可爱、多壮实。” 陆离扭头咨询他心目中的畜牧界专业人士厄狇屠:“我能骑它吗?” 厄狇屠如实答额济纳的话:“不能。” 陆离:“……” 厄狇屠诚恳献策:“牛犊太小,额……殿下与它不熟悉,现在骑不安全,若要骑乘,需调教将养一段时日。” 陆离讪讪:“那算了。” 几年前让大阉人带着骑马吐血的惨痛回忆历历在目,他才不想冒险让自己活受罪。 797. 陆离不甘就此罢休,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可以自己牵着它吗。” 厄狇屠交出绳子。 陆离接过来,欢快地扯一扯。 小牛甩甩头,乖巧地向前踏几步。 陆离由衷赞美:“真听话!” 曹岐山挑这蠢牛的刺:“既不能耕地,也不能骑,要它何用,不如趁着肉嫩烹了。” “我不许你吃它!” “什么都不会才好呢,跟我一样没用。” 陆离兀自高兴地张开胳膊揽住小牛,把自己的脑袋和小牛的脑袋并排挤在一处亲亲昵昵地蹭两蹭: “咱们天生一对。” 毛茸茸,暖呼呼,是出了宫才能享受的养牛自由啊。 小牛也配合地卷出长舌头舔舔新主人的脸蛋。 ? 798. 被牛犊子糊一团口水的越王殿下笑眯眯地抹一抹脸,愉悦的眼神飘向往外冒冷气的曹岐山。 没过去几天时间,大阉人的丑脸就愈合得差不多了。 人若是不凑近细看,已经基本察觉不出他面上原先的细碎裂纹。 陆离看看牛,看看曹岐山,再掰正牛头细细打量,忖度着对大阉人说:“曹岐山,你好像这头牛啊。” 曹岐山灰眸幽邃道:“殿下是意指……咱家乃无用之人了?” 我yang了,我好yang噢你快来教训啊 “你可别妄自菲薄,我没有这意思。不如咱们来给它取个名儿吧。” 陆离牢记朝清宫小喷泉之仇,冷笑着拍一拍无辜小牛的毛脑袋,蓄意道: “以后就叫它——曹牛牛!” “为何?”曹岐山面色如常,不在意臭崽子这点幼稚伎俩。 毕竟,他的本姓不是曹。 越王殿下得意忘形之下竟疏忽此节,实在大意。 “曹岐山,你知道‘牛牛’什么意思吗?” 陆离犹未察觉,自鸣得意地将眼神往大阉人下半身一扫,一字一顿坏笑暗示: “你没、有、的东西哦。” 曹岐山朝前踏半步,欲揍脏崽子又止,冷飕飕地说一句:“殿下皮痒了。” 陆离逞着自个儿脏这洁癖老阉货绝不敢过来打,故意扭头摆尾道: “你来呀!我痒了,我好痒噢~你快来教训啊,你来……” 乐子低下头。 厄狇屠歪歪头。 曹岐山隔空二指一挥:“——” “啊!” 陆离痛呼。 失策! 他忘了大阉人有内力! 这老东西会一阳指,还比裘千尺更狠毒——啊脑门好痛。 “嗷呜呜呜……” 小狗们眨着豆豆眼也不知看明白了什么,一只一只伏地呜咽,夹紧尾巴滚动后撤。 曹岐山搓手指,淡淡低语:“从未听过如此请求。” 799. 厄狇屠看着额济纳捂脑袋冒泪花的可怜模样很想上前安慰一番,但迫于拓跋鸷在场不便出手。 心痒难耐之下,他忍不住摸出用黑棉绳拴起来挂于脖颈间的红玛瑙银铃小链,放在鼻前仔细嗅闻抚藉一二,粗糙暗色的面颊上渐渐泛出一片红光。 曹岐山眼风扫过他掌中的那串银铃链子只觉得十分碍眼,阴阳怪气叱道: “不要脸的臭崽子。” 陆离无辜被骂,忿忿不平:“为什么又骂我?” 曹岐山不理他的嘀嘀咕咕,命令厄狇屠:“拿来。” 陆离这才发现厄狇屠手里正握着他上回送的红玛瑙银铃铛链,恍然明白大阉人刚刚突然骂个什么,理亏地小声说: “让他收着就是了,本来你就不许我戴别人给的玩意儿,这下我正好送厄狇屠,他也喜欢得很,咱们岂不是皆大欢喜?” 厄狇屠也躲闪地抗拒道:“额济纳送,额济纳才能拿。” “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曹岐山锋锐的视线一刹那结成冰,出手就要教训这不听话的奴隶。 陆离冲到大阉人身前,抱他的胳膊阻拦:“曹岐山,你跟他计较这个做什么?他又不懂,而且他不是旁人,他是你的、你的……嗯。” 念及有他人在场,他及时咽下“儿子“两个字。 额济纳……厄狇屠粗大的喉结滚动,两手捧着银链子仿佛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曹岐山嫌被牛舔过的臭崽子脏,即刻顿足甩开他,森然逼问:“你觉得他不懂?” 陆离听着大阉人明显不悦的语气,看看他花白的长发,再看看缩成一团似乎很委屈的大块头,两头为难又于心不忍,软下声调嘟哝: “你不要这么凶啊,你看他多喜欢呀。” 厄狇屠,你快别han着它了,吐chu来啊乖乖 曹岐山根本不听他的,对厄狇屠下最后通牒: “要么交出来,要么扔了。” 这场面看在陆离眼里活生生就像是冷酷大人要抢走小娃娃的冰糖葫芦。 虽然这被欺负的小娃娃无论从年纪还是身板来看,都有些、过于……大了。 800. 三人僵持之中,厄狇屠野兽护食似地攥紧小链子,空茫的视线牢牢锁准拓跋鸷。 蓦地,只见他一把扯下坠在颈间黑棉绳上的玛瑙银铃链,趁人不备飞快塞入嘴中。 “?” “!” 陆离胯下一热,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被冒犯感,怔愣片刻他才迟缓叫阻: “……那是银!不能吞!” 厄狇屠高头大马地跪坐下去捂住嘴,透过指缝含糊嘟囔:“我的。” 陆离小跑过去,推推他宽厚的肩膀,宽解道:“我不抢你的,你快点儿吐出来。” 他一只细瘦的手掌覆上去还盖不全厄狇屠肩头的一片肌肉。 “……”厄狇屠防备的视线越过额济纳直射伫立一旁威势摄人的拓跋鸷。 陆离跟着半蹲下去,焦急地仰头劝诱跪着都比他高一截的厄狇屠: “你含在嘴里不小心咽下去怎么办?吞金会死的,你知道死有多痛吗?非常非常非常痛,痛到你打滚哦。” 疼痛是天下间第一等难忍之事,陆离想起幼年几次濒死的痛楚经历,不禁劝得越发情真意切。 厄狇屠好歹送了他小牛犊和小狗崽,他怎能放任此等悲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呢? 世上果然只有额济纳关心他……厄狇屠感动地与额济纳对视,空洞的灰白眼底再起波澜,似乎又要咕哝什么。 陆离抓耳挠腮,恨不能从他嘴巴里拽出那条链子,但忖着自己力气没厄狇屠大,若是他执意不愿张开嘴,自个儿掰是掰不开的这才作罢,口头哄劝道: “别说话别说话,当心真咽下去……” 哄着哄着,越王殿下垂下头心底那叫一个五味杂陈——他为什么要这副操心老妈子样呀?明明他就不是什么额济纳啊。 一定是厄狇屠老是喊老是喊,喊得他潜移默化地当了真……这一老一小都坏得很! 九皇子脑袋里虽这么转悠的,但嘴里仍一个劲催促笨蛋大块头吐出那条让他浑身难受的链子: “厄狇屠,你快别含着它了,吐出来啊乖乖——” 801. 曹岐山冷眼斜睨这两只蹲成一团情真真意切切,宽袍大袖一拂飒然回殿。 也幸得越王殿下量力而行没做出亲手掏别人嘴的邋遢事,否则今日在九千岁这儿第二顿毒打是免不了了。 厄狇屠机警地盯着拓跋鸷走远几步,总算敢吐出被糟蹋得湿漉漉的玛瑙银链,再把它裹进衣服里囫囵擦干,又呼扇鼻翼嗅一嗅确认气味,才放心地纳入交襟里。 802. 曹岐山甫一挪身,陆离便发觉了,眼看着厄狇屠好赖没了事,于是哄完小的这头又去哄老的那头,简直忙得团团转。 越王殿下溜过去讨好拂袖而去的臭脸大阉人,还不忘牵着他的小牛: “曹岐山,你生什么气嘛,你听没听过‘莫生气、莫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你听一听,多有道理呀。” 魏子yang都听傻了 曹岐山脚下一轻飞退半步,直指口口声声预谋气死他的越王和他那头脏牛警告:“别过来。” 陆离听话地驻足原地,生怕怪脾气的老阉货真被自己气走没了转圜余地。 前几日他用下的药人膏血听着就古怪得很,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没有曹岐山在身旁看着调理可不行。 他还牢牢记着小时候自己痛得要死要活大阉人却远在天边的绝望呢。 九皇子搓揉小牛的毛脑袋,挖空心思回忆曾经父皇讨好母妃用过的手段,温柔小意地低声说: “曹岐山曹岐山曹岐山~我想起一首娘教过我的童谣,很好听哦。” “你想听吗?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越王唱小曲儿给你听,父皇也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曹岐山垂下灰眸回眼睨他:“不嫌大庭广众的丢人您就唱罢,咱家还能拦着越王殿下不成。” “我又丢人了?乐子你评评理,我唱曲儿很难听不成?”陆离转头问他的暗卫。 乐子当然捧小主子的场,不假思索地急促答道: “不、难听。” “?” 这话听着好生奇怪,到底是“不难听”还是“不,难听”…… 陆离晓得乐子口舌不利落对他从来没坏心,却不便再次确认一遍,生怕伤了他家暗卫向来脆弱的脸皮,只得膈应地在心里自我拉扯。 803. 恰此时,飞入院中的魏子阳听到这番对话,也暗自跟着乐子给予肯定。 他虽未曾听过九皇子唱歌,却有幸听过殿下吹笛。 殿下吹起小小一支笛子来都已如龙吟凤鸣振聋发聩。 唱起小曲,那必定也是余音天籁绕梁三日! 曹岐山懒得搭理这对一逗一捧的无聊主仆,示意魏子阳近前禀奏事情。 厄狇屠一面摩挲藏进衣服里的银铃铛,一面默默地竖起耳朵静待额济纳开嗓。 804. 陆离瞅一瞅从天而降的魏子阳,臊着脸摸曹牛牛。 凭空冒出一个人闹得他不好意思开口唱曲儿哄大阉人了。 曹岐山听着魏子阳的汇报,鹰眸斜觑只见新牛笑不见旧人哭的臭崽子,“唱啊,怎么?殿下要出尔反尔了?” 九皇子精明地摆出条件:“那你得答应我,听完就不许生气了。” 否则他岂不是白唱。 曹岐山阴风阵阵道:“咱家哪里敢跟越王殿下置气呢,您又是想寻个台阶反悔罢。” 老阉货这是什么阴阳怪气啊? 显然气没消呢。 陆离咬咬牙,豁出去大声说:“唱就唱,总归我唱完就当你不再生气了。” 805. 九皇子还是头一回当着两位以上的听众演唱,多少有些许怯场,爪子薅曹牛牛的长毛壮胆,清清嗓子哼出小曲: “咳咳——牛儿~牛儿在坡上,田园……” 年代久远,越王忘词了,翻着眼睛随口糊弄着调儿蒙下面的词: “……一方黄土一方天,山又高来水又长~” “哞——” 小牛适时配合地叫一声救场。 陆离感激地拍拍牛背,晃着脑袋继续唱:“牛儿~牛儿为谁忙——” “忙完春耕忙秋粮,风霜雨雪它不怕。” “摇着铃儿……” 魏子阳双眼放空,心思早已飘进九皇子的小曲里,破损的嘴角咧出一道沉醉的弧度。 曹岐山没好气蹬他一脚:“发什么呆?” 魏子阳扭回头告罪:“属下错了。”说罢垂下头接着汇禀赵王之事。 陆离越哼越大声,越唱越自信。 看呀他唱得多动人,魏子阳都听傻了。 你们的心思朕都明白 806. 此时此刻,颍都城门下。 陆离的六皇兄,赵王陆决,辖李宿军队正式踏上镇北的漫漫长路。 身披甲胄的陆决一双小鹿眼幽沉,驾马回望高耸的城门楼、巍峨的皇城。 李宿跟随其后,觑着他的侧脸暗自揣测这位赵王在想些什么心思。 当陆决再次转正脸,昂首挥鞭,那张原本温和的面孔只余下难以莫测的冷峻。 807. 奉和殿。 皇帝刚为赵王送行归来就对上一群联名奏疏的朝臣。 大臣们七嘴八舌,老生常谈朝堂之中有人结党营私云云。 皇帝抿一口茶润润嗓子,随意问道:“这回又是谁啊?”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若有若无往御座上飘。 最终,黄期站出来磕磕巴巴道: “禀、禀奏陛下,微臣们要揭路的这个奸臣是、是卫少昊,他身为肃政台监察,监守自盗,罪、罪大恶极!” 皇帝放下茶盏,状似感兴趣地询问:“哦?他做什么了。” 卫少昊也一脸迷糊地反问:“我怎么了?” 黄期撇过头冲着他嫌恶地说:“你昨天晚上不在家里,在、在哪儿你自己清楚!” 卫少昊再次反问:“大丘有哪条律法规定官员晚上不能不在家?” 黄期对峙道:“当、当然没有这规定,但偏偏在赵王出征前一天晚上,你跟哪位在一块儿密谋什么……” 卫少昊:“你究竟想说谁,明说了吧。” 黄期:“你一向与纪王走得近,谁知道是不是……” 二人你来我往,周渊站在众臣之前,从头到尾垂首不语,好似老僧入定。 808. 皇帝耳朵里是菜市口般闹腾的群臣争论,悠闲地养了会儿神,才抬起手往下压一压。 众人立刻止住口舌之争。 “朕都听明白了。”皇帝面带笑意,“黄期,你是想说纪王和卫少昊大半夜喝茶去了?” 黄期拱手噤声。 皇帝撇头问静候一侧的卓文喜:“纪王呢,昨儿个他人在哪?” 卓文喜低着头答话:“纪王早几日去玄微观为赵王祈平安,至今没回来。” 皇帝闭着眼睛说:“卓文喜,你告诉黄期,卫爱卿昨晚去哪儿、跟谁喝茶了。” 卓文喜如实禀奏:“卫大人昨日通宵都和一位叫采莲的女子呆在付云阁。” 卫少昊脸侧微红,闷闷地干咳一声。 “听清楚了?” 皇帝一手搭在案上对黄期道,虎目又扫向乌泱泱的其他臣子们:“还有什么,一并奏了吧。” “……”黄期擦擦额角的汗。 大臣面面相觑,摇摇头说:“没了。” “嗯,记挂朝纲是好事,你们的心思……朕都明白。”皇帝一手扶额,微微阖眼:“行了,各回各家歇着吧,朕今天也乏了。” 周渊忧心忡忡地劝谏:“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群臣纷纷应和 皇帝嘴角带笑,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好——朕知道啦,一个个啰里啰嗦。” “臣告退。” “臣告退。” 809. 曹岐山说是在陆离的越王内府养生却事事都管,不准他喝酒,不让他睡懒觉,还总盯着他读书参详政务。 ba土豆 正在九皇子满头包地打算背着大阉人去跟乐子密谋偷酒喝的时候,曹岐山他自己离府回了监理司。 真心实意地,陆离松了好长一口气。 他总算明白娘为何说距离产生美了。 从早到晚地面对着面,这搁谁也受不了啊,更何况是对着那个怪脾气的挑剔大阉人。 810. 适逢曹岐山前脚踏出越王府,他的三皇兄纪王陆兴后脚就邀九皇子出来玩,说是恭贺他建府要去兰花苑请他喝酒。 真巧啊,这是轮着来的吗。 陆离心想他人都已经住在宫外了,上街逛逛而已用得着跟那老阉货报备? 话虽如此,陆离左思右想还是遣人提前去跟曹岐山通报了一声。 当然,他这绝非怕大阉人,只是顾虑他的小娇娇会不高兴罢了! 811. 第二日。 陆离带了一个乐子就去兰花苑赴他三皇兄的约。 纪王为他引荐了一屋子不认识的人,跟从地里拔土豆一样一颗接一颗地提溜出来介绍。 这些人的眼神令九皇子不太舒服。 撑着笑脸恍恍惚惚熬到最后一颗土豆,陆离只记得一个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的中年人,叫作卫少昊。 人长得挺精神,说话做事却慢半拍地温温吞吞,不在状态似地。 812. 一番推杯换盏,王金元又叫来几个女人陪酒弹琴,往纪王、越王身边各送了两个侍奉,熟悉的不熟悉的也就聊开了。 哦,王金元就是纪王那位远房表弟,曾经调侃九皇子换女装被陆兴整治了一顿的家伙。 这番相见,王金元客客气气地敬了一杯酒,腆着笑脸向九皇子再次赔礼谢罪。 “越王殿下大人有大量,我这嘴巴,”他大力拍拍自个儿的脸皮,“没长把儿,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您千万甭往心里去。” 清丽的女子挨在越王身边斟酒,身上散发出一股脂粉香气。 “陈年旧事,一些笑话,怎会当真呢。” 九皇子半点不推拒,抬起半满杯盏一饮而尽,心里别提多畅快。 曹岐山那老阉货在他内府呆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沾酒,此时此景恨不得泡进酒坛子里才能解恨。 纪王出言关切道:“九皇弟第一回来这样的地方,不知习惯不习惯?可否满意我的招待?” 九皇子眸光自斜飞的眼尾溜过那望向他的女子,倾身过去嗅了一嗅,惹得女子烟视媚行,才不急不慢地含笑回纪王: “多谢皇兄请客,白吃白喝自然什么都满意的。” “越王殿下真会说笑!” 众人哄然捧场。 王金元垂首饮酒,面上隐晦地流路出几分鄙薄神色。 纪王温雅一笑,与大伙儿介绍一般畅声聊道: “如此便好,九皇弟在宫里吃穿住行就常常跟着曹公公,我还担心你瞧不上这些民间的粗陋酒食呢。” 九皇子抿一口酒水压下胸口乍然而起的阵痛,奇怪,怎么会这样,难道是那股香气……他几不可查地离那女子远了一些,淡淡说: “督公对我照顾有加,我向来十分感激他。” 野ji变凤凰 话落,雅间内此起彼伏的琴声人声恰巧一刹那安静下来。 一人的声音便显得很是突兀地响起: “嚯,听越王的话,仿佛那位传言中的九千岁是个大善——” 这人没说完就被旁座的一位扯了扯衣袖警告,他恍然脸色一变噤了声。 “……” 813. 索性这样尴尬的局面没有陷入多久就被新近赵王镇北的话头缓了过去。 大伙儿也全当做无事发生地侃侃而谈。 814. 酒过三巡。 “你说那赵王到底是急着建功立业……” “……嘻嘻,去哪儿攒军功不可,非去了那等鸟不拉屎的地界,我看啊他是被赶出去的。” 陆离低头皱眉,强自抑制捂心口的动作。 体内血脉剧烈翻涌,闷得他心慌眼花,着实不正常。 “殿下~喝呀~” 侍奉的女人已经面颊微醺,娇笑着直往他身上蹭,厮磨得他浑身不适。 九皇子做出温柔的笑脸,使巧劲轻轻搡开柔弱无骨的女子,慢腾腾挪到三皇兄耳畔低语几句。 纪王勾起桃花眼点点头,目送他这位九皇弟撑了一下桌案后起身步出雅间。 众人仍在觥筹交错,目光却纷纷悄然投转过去。 815. 纪王转悠一圈手中的酒盏,向大家伙儿解释道:“九皇弟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 王金元搂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笑说:“越王第一回来这儿,想必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往后多来几次就顺溜了嘛。” “没想到这越王能说会谈,还挺能喝的。” 眼看九皇子出了雅间,在座的借酒絮絮议论起来。 胆子大的扯到了这位越王殿下的身世缘何那般遭人忌讳。 王金元灌下一口酒才开口接话: “这你们就不晓得了吧,越王的生母啊,本是荣亲王收进府里的舞姬!” “啊?!” “竟有此事!” 众人看见纪王垂眸自饮似是默许,耳朵便挨个支过去: “没听过啊。” “说一说?” 王金元鹅一样把脖子抻出去转悠半圈,“后来,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攀上了皇帝的金枝头——真真儿的野鸡变凤凰。“ 听众探究地说:“原来还有这么个典故,那萧美人跟荣亲王该不会有……” 一人若有所悟:“我倒听人传过那女人很是邪门,会种什么蛊虫因此才能迷住圣上,本以为是个怪谈,如今想来竟有几分意思。” “他那个娘啊非但是胡女,还是个最下贱的舞姬呀,否则宫里的娘娘们、宫外的大臣们怎么都对他们娘俩没好话呢。” 王金元做出讳莫如深的怪笑模样,“只不过这话不好摆在明面上,否则岂不是连带着把上头那位爷……” 有人纳罕咋舌:“嗐,这种宫讳密事你从哪儿听到的?” 另一人神神秘秘道:“噢!所以当初突然就说什么荣亲王造反,是不是当今那位……” 众人越说越热火朝天,声音渐大。 “咚、咚。” 纪王以指节击案,乜向人群中众星拱月的王金元:“王兄喝醉了满口浑话,看样子那回的教训仍是不够的。“ 喂ji姑娘放羊姑娘 “我错了我错了,不说了,咱们不说了。”王金元摇摇手,举杯自罚。 816. 一直自斟自酌的卫少昊与己无关地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站起来与主座的纪王告罪说也出去吹吹风。 纪王一双风流眼睇他:“是想去对面找你那采莲姑娘了吧?” “殿下别拿我寻开心了,哪里还有什么付云阁的采莲呢?如今啊,唯东宫一侍姬耳。” 卫少昊拍拍屁股,跺跺坐麻的脚,“我呢,没那个福分,只能去找喂鸡姑娘放羊姑娘。” 纪王听罢,畅怀大笑。 众人看见东家笑,也跟着一同乐呵呵傻笑。 王金元捏紧了手指,僵硬地勾起嘴角陪笑。 817. 奉和殿。 “看看,都是弹劾你的。” 皇帝垂眼批阅奏章,对候立一旁的曹岐山说着,抬抬下巴示意御案角落堆得如小山高的折子。 “旁人责之,臣难逃其咎。” 曹岐山一拱到底,淡淡地说:“愿自请辞,还朝堂一个清明。” 皇帝让卓文喜把那一沓折子通通收下去,安抚道:“他们胡闹,你也跟着和朕闹?咱们好好谈事儿吧,左济常要粮草要得越发频了。” 曹岐山无可无不可应一声,说:“陛下已令赵王监军,随李宿将军去押送粮草。” 皇帝合上奏折:“非长久之计,左济常张嘴一要,朕就得得从南方州县征调,这年复一年的哪儿来那么多粮喂他的镇北军?换一句话,曹岐山,你说他当真需要那么多粮秣补给吗?” 曹岐山条陈分析:“宜善公主和亲,北境前些年尚且安稳,只是近来侵扰……” …… 818. 兰花苑。 陆离凭栏远眺层楼叠榭的颍都南城,微凉的清风荡涤他胸中的淤浊之气。 乐子跟随在后,暗自盯着眯眼望远的主子。 越王殿下的身形挺拔得像背了块铁板,眼角眉梢着染几分酡红。 本应浓烈的色彩在那张苍白病容上似乎都没那么显了。 额角的鬓发也让渗出的薄汗黏成几缕贴在面颊上蜿蜒。 汗湿了。 乐子出神地思虑,主子不舒服吗? 819. 正待九皇子转身要回雅间,一只黑鸟如箭矢由东南角的木栏下穿梭而过。 他兴味盎然地挑起眼,视线便顺着那方向飘过去—— 院子里的景致不错。 与其回去闷着,不如下楼逛逛。 820. 陆离头脑昏沉心口闷痛,一手扶着栏杆,尽力集中注意小心地踩下最后一级台阶…… “莲儿!” “我的莲儿啊!” 始料未及,一道黑影直直扑将过来。 恰逢是下楼的一个转弯处,乐子卡在九皇子身后,出手已然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险些被那黑影扑倒在地,所幸身后就是一堵墙才没摔一屁墩。 陆离大惊失色,瞪圆一双狐狸眼。 黑影原是一个失魂落魄的瘦削男人,面色惨然,两条胳膊搂着他,还在口口声声叫魂: “莲儿啊!我的莲儿!” 821. 陆离与陌生男人几乎面贴上面,他醉得朦朦胧的眸光直直坠入对方眼底。 吃了霸王餐还想跑! 这男人眉目近乎神经质的尖细,眼白浑浊,茫然无光,一副混沌不清的模样。 等等。 他眼珠子后面……怎么仿佛有东西在动? 一丝一缕钻来钻去的,什么啊? 我喝多了?九皇子用力闭一闭眼,晃晃头。 822. 二人对视虽仅有一交错,周遭空气却恍若凝滞良久。 男子受到蛊惑般支出枯黄的手掌,无声地覆上陆离半阖的眼睛: “……” “主子!” 乐子目路凶光,翻身腾跃把微醺的小主子从登徒子手里解救出来小心放到一边,掌心弹出利刃冲那狗贼扑袭而去。 陆离总算脱离出这团乱七八糟的纠缠,后背倚到墙上长舒一口气,匀出闲心打量这个冒冒失失的生人。 这男子约莫而立之年,身子骨和气魄却立不起来,面颊发黄凹陷枯瘦,活脱脱一副骷髅架子,过分宽松的大褂随便用一根革带扎了束腰,挂在削薄得竹竿似的身上飘飘荡荡不成样子。 男人的眼神还痴痴地黏在越王脸上,挨了结结实实一老拳才抬手慌张抵挡。 但凡体肉身哪里能招架得住来势汹汹的金属锐器? 利刃裹挟真气贯穿衣袖划破他瘦骨嶙峋的前臂,鲜血乍然迸射出来。 “哎啊!” 乐子下手的瞬间就觉察出这厮不过是个全无武功傍身的普通人,可一想起方才的惊险一幕他就怒火横生,第二下倒也收了攻势没下死手,只是猛打他泄愤。 “疼疼疼!啊!” 那家伙也是个有骨气的,遭人压着打仍不放弃闷头挥舞他干瘪的胳膊手还击。 “啊啊别打了!” 混乱中乐子侧脸真被这没用的男人挥到一下,刺痛激得他凶性又起,阴郁的目光锁住被他打得鼻血鼻涕一脸的男人……他疑惑地歪过头。 “呃唔——你、你干什么?!” 男人捂住那张即便不挨揍也没多入眼的脸,畏畏缩缩抱头躲闪乐子向他额际下颌角伸来的手: “来人呐救命啊!” 823. 陆离倚墙休憩一小会儿醉意消退,头脑冷静下来,见二人你来我往,也发觉那冒失鬼分明手无缚鸡之力,弱得很,便生怕他在乐子没轻没重的拳头下死了,闹出人命到时候要连累自家小奴才。 念及此,九皇子赶忙叫停打红了眼的暗卫: “乐子!乐子!好了,别打了,你快放开他。” 乐子果然听话地收回手,退到主子身边,探究的眼神依旧流连在那人半遮半掩的脸上。 824. 越王殿下尚未考虑好应当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一道惊雷乍起: “吃了霸王餐还想跑!” 一个壮硕的汉子从外头飞奔进来大喝一声,扯住那男人干枯的头发将人大力摔出去,声如洪钟: “交钱!” “嗷啊!呜呜别打了别打了啊我没钱我没有……” 已经被乐子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顺势轱辘轱辘飞滚出去,四肢瘫软在地,哭嚎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陆离视线不经意在他袒路出来的面孔上逡巡两三圈。 刹那间,一股说不出的熟系感电闪似地袭面而来。 我的好莲儿啊 奇怪。 怎么会觉得熟悉呢? 不对啊,自个儿一定没见过他。 他也半点不可能像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人。 至于九皇子为何如此肯定,显而易见是这落魄鬼眉眼轮廓尖刻,生得实在是形容猥琐,比起宫里的粗使太监都上不得台面。 壮汉沙包大的拳头砸向男人的脸,砸得“砰砰”作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是吧!老子他妈这就打死你!打死你!” “哎哟!哎哟!啊!疼!疼……” 那倒霉的家伙凄厉惨叫,半张脸被打到畸形,翻了一圈软绵绵倒趴下去。 “啪!” 壮汉提起他的脑袋,怒不可遏地扇过去一个耳刮子,抓着男人一头乱发往外拖:“走!咱们回店里去一笔笔账算清楚!” 数年前郝痛被打嘴巴的一幕与眼前的场景交错,陆离褐眸恍惚一瞬,额角青肋跳动,不禁喝阻道: “住手……你住手!” 825. “妈的!谁啊?想学人当大侠……” 壮汉拎着竹竿儿样的男人转过脸找是哪个不长眼的,定睛一看,出声的是一位锦衣绣服俊美非凡的小公子,瞧这打扮和气度便不似寻常人家。 皇城根脚下最不缺达官显贵,一块招牌掉下来砸中十个,八个是官,更别提还有那些王公贵族们,个顶个不是好得罪的。 故而,他识时务地将凶恶的语气往回收收,音调也不自禁地跟着降下去几度:“怎么的?您要为他出头啊?” “我跟您直说了,他在我家店吃到一半,饭钱没交就撒丫子跑了,前两次也是赊的账,这回又说拿不出钱来。” 他扯拽男子的头发晃一晃那颗不堪入目的脑袋: “这位公子,吃饭花钱天经地义,您要是想当好人啊就替他把饭钱结了,不然您还是少管这沓子闲事儿吧,就算上到官府衙门去,我也是占理的。” 饭……钱? 陆离努力回忆曹岐山说的什么一顿饭五十两一百两,纠结地摸索空荡荡轻飘飘的袖袋,小声问:“他欠了你多少啊?” 壮汉提起这货骂骂咧咧:“几顿饭下来总共赊了足足五两呢!好家伙看着穷嗖嗖,吃起来像个饿死鬼,胡吃海塞的!今个儿我早早地盯上他,这不要脸的果然吃完了就跑,又不给钱!” 被拖在地上的邋遢男人见这位俊美的青年居然有施以援手的意思,枯黄凹陷的面上顿生红晕,目路痴迷,胡乱咕哝疯癫话: “我的……好莲儿啊……莲儿……” 乐子听在耳朵里,拳头捏起又松开、捏起又松开。 他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盯着主子,嘴里不三不四,简直比鼻涕虫更恶心! 826. 正在乐子跃跃欲试再要上去暴打那男人的关头,陆离放弃从自己身上找出钱的想法,转头问道:“乐子,咱们有钱吗?” 乐子摇头:“没带。” 陆离望一望壮汉,又问乐子:“你说他们会不会带银子了?要不咱们问他们借钱?” 他指的自然是他的三皇兄陆兴那伙人。 被那群娘们扒得pi也不剩 壮汉瞧见他这副为难的模样,倒也经历过这类贵公子出来玩忘带钱的状况,见怪不怪地为他出招:“您这会儿若是拿不出钱,可以抵押嘛。” 九皇子反问:“抵押?” 壮汉介绍:“就是您拿出一个值钱的物件儿放在我这,等到弄来钱了交我,我再把抵押的东西原样还给您。” 乐子阻拦:“主子,您不要……” 陆离恍然,上下鼓捣一番,解下腰间佩玉,推推不高兴的乐子让他转交给壮汉鉴定,为难地问:“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做抵押,随后我让管事去你那儿结账。” 壮汉在鱼龙混杂之地呆得久,练出了十足的好眼力,略略一扫那冷面护卫送来的玉佩成色便知绝非凡品。 哪里只值一顿饭钱?就凭这块玉佩恐怕能在他家吃到明年去! 827. “可以可以可以!” 壮汉满口答应,小心地收起玉佩,语气又和善许多: “小公子,您以为我想揍他么,打人多费劲儿啦,只是我今天如果讨不回他的账,掌柜的要扣我工钱的,谁不是讨口饭吃呢,这家伙是个白嫖的老赖啊,您小心着别被他讹了。” “好,我知道了。”陆离问:“你是哪家店的?” “春风阁,我叫王初十,初九初十的初十。” 王初十拍拍胸口恭敬地说,“公子仁义,是个好人,往后赏脸来春风阁就找我,我请您喝酒哈。” 王初十?王厨师? 陆离在心里一转悠,成功逗乐自己,嘴角勾起一个小弧度,语带笑意:“行。” 王初十怔愣瞪眼,心口砰砰直跳。 啊呀,这位小公子相貌如此出众、心地这般善良、为人那么慷慨…… 假若他当真来光顾春风阁,肯定会被那群娘们扒得皮也不剩的。 还是甭到他们这乌七八糟的地方最好。 如此想着,他低头嫌弃地扔开那枯瘦猥琐的丑货: “行了,你滚吧!你今儿算是撞了大运!” 828. 落魄男人一看有人替他解了围瞬间来劲儿,囫囵从地上爬起身掸掸袖子,指着壮汉逞凶: “你一个小小的护院敢在颍都的地界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嘿!还有胆子跟老子提吃?你个吃白食的狗杂种找死是吧?要不是看在这位公子爷的面子上,老子他妈——”王初十骂骂咧咧前冲要打他。 萎靡的男人倒退几步,耸头弓腰往陆离身后躲,仍尖着嗓子叫嚣:“钱、钱都还清了!你还敢打?走啊!有种咱们就上官府!” …… 眼看这架势又要打作一团,陆离压了压笑唇。 乐子目光一直紧随自家小主子,此刻发现他神色有变,当下将那男人从主子身后提溜出来,扬手赏他一耳光:“住嘴!” “啪!” “啊!” 男人噗地喷出一口血。 “乐子。”陆离低声叫阻。 王初十嗤嗤直乐,怀里揣着玉佩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差事,轻快道别:“得嘞,您们管着他吧,我走了。” 你冒汗了,很re吗。 九皇子挂念从刚刚就明显情绪失常的暗卫,心不在焉地向他摇摇手作别:“拜拜。” “?” 王初十整个被唬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手势是什么礼节?跟拱手一个意思? 他是个粗人,心说大概是贵族少爷们的新规矩。 于是,他也抬起黝黑的巴掌,照样学样左右摆一摆,僵硬地咬文嚼字道:“告、告辞。” 九皇子转眼看过去,笑得更灿烂了:“有缘再见。” 829. 邋遢男子拿胆战心惊的余光瞅着护院慌里慌张走没了影,终于敢支棱起自己的腰杆子。 他恋恋不舍地把痴迷的眼神从小公子眼尾的朱砂痣上扯离,矜持地捋一捋满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人模狗样地一辑到底: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还别说,他这一拔腰挺背,看着竟颇具文人隐士之风骨。 ……如果他的视线别时不时偷摸着从眼角往九皇子脸上溜,就更像了。 “谢个什么,是我的人打了你呀……”陆离摸摸鼻子,丢下一句:“咳,你等等。” 他扯一扯执拗地冷眼刀那男人的乐子,拉开走远几步。 等躲到一个拐角后的隐蔽处,陆离方开口征询他的暗卫: “乐子,你有没有感觉他……他不会能听见吧?”说着机警地从墙后探出头望风。 果不其然,枯瘦的男人正勾着脖子,鬼鬼祟祟地眺过来。 九皇子迎面与他笑盈盈对视一眼。 男人尴尬缩头,摁住起伏不定的胸口,站回原地老实等待。 830. 乐子阴沉地斜着那男人,在九皇子耳边道:“不会,他没有,武功,这里,听不到。” 陆离一颗心总算放下来,转回头小声和他说:“那就好,可我总觉得这人哪里怪怪的,还有点儿熟悉。” 乐子附和:“脸。” 陆离拳头“啪”地一击手心,惊疑道:“你也觉得他的脸有问题!难不成跟你的一样是假的?” 乐子挠了挠仍残余一丝钝痒的脸:“可能。” “他那种没武功又没钱的人,其他的更没什么特别的,若真是易容,其中必定大有乾坤。” 陆离摸摸下巴,倾身讨教:“反正我凭眼睛瞧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实实在在地验出他的真假?” “摸这。”乐子示意自己的下颌两侧和额际。 陆离伸出手指捏捏蹭蹭他冰凉的脸皮,摸不出什么,怀疑地反问:“这里?” 乐子让小主子摸得心尖发颤,因着要示范又无法低下头避讳,僵着脖子不好意思地比划,“再、往后,搓一下。” 陆离指尖探进他的发鬓,前后摩挲:“这样?” 哦,搓了搓是感觉到一点脸皮接缝处的微弱起伏。 “……对。”乐子喉结滚动,腿弯发软。 “你冒汗了。”陆离收回手,歪头看看濡湿的指腹,关切地问他的小奴才,“很热吗。” 乐子舌头打绊:“不……是、是,热。” 陆离打量他的衣服,肯定地说: “你们的制服看着是太厚了,刚刚你打人还出了那么大的力气,不热才怪。” “往后啊,遇到这种人,别打得那么凶,意思意思就罢了,打死了怎么办?平白拖累你自个儿。” xia官司徒申有一个不情之请 乐子心绪涌动,嗫嚅:“唔。” 陆离踮脚揉揉他的脑袋:“你最乖了。” 乐子合了一下损毁的眼皮,闷沉沉答应:“……嗯。” 831. 这头越王主仆二人商讨完。 楼梯上,一位剑眉星目的中年人款步走下,出言招呼一声:“司徒申?” 陆离循声望去,是刚刚纪王介绍的那个——啊!卫少昊。 被唤作司徒申的倒霉男人仰面瞅过去:“卫兄?!” 832. “你怎么成这幅模样了。”卫少昊寡淡地问了一句司徒申,话里话外听不出一丝关切之意。 满面凄风苦雨的司徒申伫立原地,局促地错了错脚尖:“呃……这个嗯……我……” 迈下最后一级木阶,卫少昊也不听司徒申在那磕绊什么,悠悠然朝九皇子一颔首:“越王殿下。” 陆离乜一眼那奇奇怪怪的司徒申:“卫大人。你们认识?” 所以这个叫司徒申的窝囊废不是四海为家的无名之辈? 卫少昊语调平平:“嗯,同朝为官。” 官?! 这人穷抠到交不出饭钱居然是当官的? 他这官当得到底是太失败还是太清廉? 不待九皇子做出反应,司徒申倒是率先惊呼一声: “您是越王殿下!” 越王殿下克制住下一刻就要跟他一模一样的震惊脸,勉强维持了天家的派头,偏过头,应了:“是。” 司徒申慌张跪下,由于过分急切,话尾带颤地高声道:“下官司徒申有一个不情之请!” 陆离退后半步,半点都不想答应什么不情之请的:“既然为官,何至于行此大礼,你且站起来说话。” “下官不敢……”司徒申不肯起身,左右瞧一瞧,欲言又止。 “哎,司徒申,起来吧,越王都让你起了,你扭扭捏捏个什么劲,还想抗命不成?”卫少昊揉了揉眼皮,缓下声调招呼众人道: “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付云阁坐下聊罢,正好说一说你这青一块紫一块的是怎么回事。” 833. 付云阁的雅间与兰花苑的相比,装饰更为简单朴素,楼层也挑得更高。 近湖的一侧是敞开的大窗,和风裹挟清新水汽便一阵阵流淌进来。 陆离来之前就喝过一轮,这会儿懒洋洋地倚在案面上,让微凉的小风一拂面,多少清醒了些许。 卫少昊再次为二人正式引荐一番,详解道:“司徒申原本在户部任职,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了东宫被调出户部,不日就要离开颍都去外地赴任。” 九皇子好奇地迭声问:“女人?东宫?既然为官如何会到交不起饭钱的地步?” 司徒申拘谨地捧着茶杯,懊丧诉苦: “什么做官?我拢共只在户部呆了一旬。” “他们就用了个人员调配的由头把我扫地出门,月俸都没给,又说要重新安排职位,结果活活拖了三五个月,逼得我没钱没粮快要靠沿街乞讨为生了。” “多亏有采莲姑娘安慰陪伴,我好赖才熬过这不是人的日子。” 一个婊子,逢场作戏罢了 “原来是这样。”九皇子深思状点点头,追问故事发展:“然后呢?” “听他胡诌。”卫少昊横插一句,说司徒申:“你少去春风阁吃几顿花酒,何至于三餐不继?” “你你、你……我那是我是……” 司徒申面红耳赤,捶胸顿足又发疯病一样嚷嚷:“我难受啊——!我怀才不遇!我壮志难酬!你说说采莲多好的一个女子啊,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 “吵死了。”卫少昊合着眼睛打断他,惬意地享受习习凉风: “一个婊子,逢场作戏罢了,有何特别。” “你怎么能这么说?!”司徒申若不是碍于身份,看样子都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地拍案而起了。 九皇子单手斜支脸侧,一圈又一圈地款运杯盏,垂眼睨着碧绿的茶水在里头贴着白瓷壁转悠。 834. “好啊,你说她是什么,九天圣女?”卫少昊照例是八风不动:“你认识她有三个月吗?就为了个婊子要死要活情根深种了?” “你、你根本不懂得感情!”司徒申和他讲不通,转而找悠哉悠哉玩儿茶的九皇子诉苦: “殿下,前些日子她没声没息地被东宫掳走了,我担心……担心采莲姑娘……” 他边说边打着摆子,掩面抽噎起来。 陆离看一个丑男人哭哭啼啼看得挠头,心里大约对他求自己所为何事有了底。 “司徒申,少在那假惺惺地杞人忧天,你哭的是如此一来你们这些人便玩不到她而已。”卫少昊咂摸一口苦涩回甘的茶水: “当个青楼的婊子,和做东宫的侍妾,你说她更愿意选哪个?” 陆离心说卫少昊看着正派,说出口的话怎么这么流里流气? 我得好好学学。 司徒申粗声粗气脱口而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九皇子含嘴里一口茶差点喷出去,直拍胸口干咳。 835. “更何况哪里是侍妾?对那位而言,不过是个玩物。” 司徒申听见一连串咳嗽声,又苦大仇深地转回来和九皇子讲话:“东宫隔三差五就从青楼楚馆点一些人进去,可坊间从不见有人回来……” 卫少昊顺风飘来一句:“你又晓得了。” 司徒申心急:“本来就是!我是恐怕再晚点她就危险了!” “越王殿下,您与太子是亲兄弟,求您开开金口将采莲姑娘要出来,来生、不!今生为您做牛做马肝脑涂地我绝无半句怨言!” 果不其然是为这事儿。 “我一个小小的越王,和太子要人?” 陆离懒洋洋地撑着下颌,把玩着手里的茶摆件,问了件其他事:“方才你缘何冲我叫那位姑娘的名字?莫非她与我长得很像?” “下官一时昏头唐突了殿下,下官万不敢这么说!” 司徒申畏畏缩缩地一眼、一眼瞟向九皇子,整个人又痴痴地往外冒傻气,羞涩地解释: “其实、其实是有点像……她的眼尾和殿下一样,也有一颗小红痣,而且有些角度……所以我就……” 快啊让我抱抱你 陆离恍然,被他的眼神扫得头皮发麻,记挂着要摸他的脸验真伪,信口糊弄道:“嗯,这般说来也是有缘,我回头想想办法,尽力而为。” “多谢越王殿下!”司徒申站起来扑腾到一旁地上叩谢。 “好了好了,这事儿还没说定呢,别急着谢。”九皇子不耐烦地扬手叫他起来:“来,先陪本王喝几杯。” 他这话轻飘飘一落,司徒申当即跑出去殷勤地叫人来上酒。 836. 乐子守在门外,沉郁的视线与回身的司徒申对个正着。 “!”司徒申没防备让越王护卫一眼吓到冷汗涔涔,下意识捂住被暴揍过的半张惨脸,瘦长的脖子怂回宽大的衣领里边儿,灰溜溜逃进雅间。 837. 司徒申借酒向卫少昊复述一遍遭人打得鼻青脸肿的由来,“全托了越王殿下宅心仁厚仗义相救,我才逃过一劫。” 其中当然略过被宅心仁厚越王殿下的暗卫爆锤的小小插曲。 卫少昊自得其乐斟茶,看对面二人一来一去地对酒:“说起来付云阁、春风阁都是一家的,你那位老舅舅也不留你几分薄面?怎么一家人打一家人了。” “那是多远的亲戚,他没嫌弃我寒酸将我赶走就不错了……”司徒申臊着脸吞下半杯酒。 陆离点了点茶桌问:“这儿跟那个春风阁是一家?” “是啊,一个老板,春风阁的妓子可以带来付云阁玩儿,在付云阁也能叫春风阁的妓子过来。” 卫少昊推一下左边的茶盏,“春风阁是桃红,”又推一下右边的茶盏,“付云阁是柳绿。” “一个下里巴人,一个阳春白雪。” 雅俗通吃,连锁经营,真会赚钱。 九皇子寻摸厄狇屠的永乐坊不知是怎么搞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改日去视察一番。 反正宫里尚未叫他去当值。 838. “喝!哈哈哈哈哈哈,再来喝啊!” 越王揽过司徒申的肩膀往他嘴里咕噜噜灌酒。 司徒申枯黄的面上红紫交加,摇手推拒:“殿下唔……我、我头晕呕——不能再喝,不能……” 越王举着酒盏一个劲往他嘴里塞:“继续啊,司徒申你不行,不能喝你不行呀。” 司徒申悲从中来:“呜呜不喝了……我不要喝呜呜呜……呜呜呜哇哇哇!我的莲儿啊……” 桌子对面。 卫少昊无关风与月,自顾自饮茶吹风,视而不见一笑一哭俩醉鬼。 839. “哈哈哈哈——” 陆离被司徒申的丑样逗笑得四肢乱颤,舔舔嘴唇,两只手顺势往他丑脸上一通乱搓: “看你哭那鸟样儿!” “呜哇哇哇……” 司徒申哭着哭着,悲意催酒意,酒意催悲意,黄脸两坨猴屁股红,居然胆大包天地张开胳膊扑向九皇子: “呜呜我的莲儿啊~莲儿你来啦,快啊让我抱抱你……” “哎哎哎!” 陆离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一把揉了过去。 这家伙看着瘦得弱不禁风,骨架子还真不小,居然轻轻松便将九皇子整个裹进怀里。 “嗝、我的好莲儿啊!” 额济纳不见了 司徒申的嘴里窜出一股酸腐怪味。 九皇子被他熏得直皱眉,“你放……!” “嘭!” 门外的乐子敏锐地捕捉到越王的惊呼声,乍地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冲上前将那臭酒鬼甩到一边,分开二人救出九皇子: “主子?” 陆离大喘一口气总算解脱出来,揉揉难受的鼻子摇头:“我……我没事。” 840. 乐子沏一杯茶让九皇子醒酒,取出帕子擦拭他鬓角额际的汗珠子。 陆离喝了兰花苑付云阁两场,的确醉得头疼,当然主要是被司徒申最后那一口气臭得。 臭到越王殿下的司徒申似乎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自己抱着自己在地板上嘤嘤嘤打滚痛哭,翻来覆去嚎叫: “莲儿!” “我的莲儿!” 841. “我的、莲儿啊!” “莲儿哎……!” “采莲啊~你回来呀——” 酒劲一阵阵返上来,陆离坐定放空片刻,任由乐子整理清爽他的头发衣服又按揉穴位,感觉勉强清醒过来两三分。 他实在不想听司徒申的穿耳魔音,支着桌子摇摇晃晃站直了,对卫少昊说: “我出去转转,卫大人一会儿回兰花苑吗?” “我随后再去。” 卫少昊好似屁股黏住坐垫就是不愿意多动弹,临窗呆着吹冷风没有丝毫起身送一送越王殿下的意思。 九皇子乐得他不多礼,告辞后扬长而去。 842. 付云阁楼高五层,皆雅间。 雕梁画栋的楼阁环绕中央宽阔的天井呈揽怀之势。 天井底层的空地布置出一片闲幽宁静的小园林,取义“景之茶,茶之景,山水中楼,楼中山水”。 九皇子没有置身隐世山水的风雅心思,带着他的暗卫晃悠乱逛,消散酒气。 步行至无人处,他蓦然立定,头也不回低喃一句: “乐子……没有痕迹,我左右摸不出来。” 没痕迹? 紧随其后的乐子听明白他言外之意,皱眉不解,难道他的感觉错了,是个误会? 陆离想要再嘀咕些什么,话头一顿。 冥冥之中,他仰起脸,远远望向隔着一方天井斜对面顶层的一列雅间。 其中一间,窗半开,一身形壮硕的男人临窗而坐,依稀也正回望着他们这里。 乐子半眯眼。 他? 843. 九皇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自言自语嘟囔几句,回过头竖起一根手指对乐子撅撅嘴: “嘘——” 一本正经地嘘完了,他瞄着那雅间的方位转进一侧回廊,脚底打飘地攀着藤萝掩映下的台阶溜达过去。 乐子心头疑惑更甚,却不发一言,跟随酒意未褪走不稳路的小主子一路游移。 那人和主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当真仅仅是个普通商人吗。 844. 额济纳? “啊啊啊——!” 厄狇屠收回飞掠出窗外的空荡眸光。 他的怀里,一个半裸美青年衣衫凌乱,捧住被兀人无意间捏碎的腕骨声嘶力竭地惨叫: “啊!呜呜呜疼!痛哇啊啊!” 厄狇屠一掌搡开扰他分神的噪音源,视线重又调转回楼下那处—— 额济纳不见了。 额济纳不要他,走了 845. 一位白发白髯的老者位居主座,正是付云阁阁主司徒忧,示意仆人将痉挛哭嚎的青年拖出去,免得扫兴。 他敛起下撇的嘴角,作出探究的模样问: “厄狇坊主,如此出神莫非……见着故人了?” 厄狇屠弄丢了他的额济纳,全无心思,把捏在伤痕交错的巨掌中显然小了一号的白瓷茶盏转来转去,哼声: “嗯。” “哦——”到底是蛮子,不知礼数。 司徒忧含笑抚须,故意不往下接话,任由气氛僵冷下去。 对案的黄期识相地没话找话缓和:“呵呵,听说纪王今日请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越王和几位大人正在兰花苑……” “当啷!” 厄狇屠神色黯淡,掷开无趣的瓷杯,手掌用力摁住心口的红玛瑙银铃链,令它在鼓胀的胸肌上深陷出几道印痕。 额济纳……不要他,走了。 “!” 黄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直吓得差点咬断舌头。 这回,房内真正静默下来,无人再愿出声。 846. “这里不能进。” “我找人。” 一个独特的懒散腔调在门外响起。 额济纳。 厄狇屠空茫无神的双目一亮,轰然站起来,也不管同席者如何反应,三步并两步奔到门边。 亏他还记得九皇子叮嘱过的话,粗厚的异族嗓音不甚标准地急呼而出: “小公子。” 九皇子隔着一层门板听见熟悉的声音越发亢奋,攘开怔愣的拦路守卫,咚咚咚上前“砰砰!”拍门: “厄狇屠——厄狇屠!我知道你在里边儿!厄狇屠!你快出来呀!” 越王殿下制造出来的巨大动静,所有在屋子里的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司徒忧捏着长长的白须,布满皱纹的眼皮半搭。 豕交兽畜,世风日下。 又一个粗野小子,与那蛮人一般地无礼。 旁人更是一头雾水,恨不能看穿墙板。 小公子? 这兀人口中的能是哪儿来的小公子? 什么样的公子爷会在这等雅地喧哗叫嚷,好不伤风败俗! 想必是那种“公子爷”……吧? 守在门外的护卫是厄狇屠从永乐坊带来的,他闻二人门里门外一应一答惊诧侧目。 这样气质非凡的俊俏公子当真认识自家坊主? 该不会是……他连忙恭敬地推开门,并退避三步。 847. 九皇子刹不住前冲的趋势,一头撞进厄狇屠硬邦邦的怀里。 他低呼一声捂住发痛的额头,另一条胳膊还在啪啪猛拍厄狇屠鼓胀的胸肌: “厄狇屠开门!厄狇屠开开门!” “嗯。”厄狇屠闷哼,鼻翼翕动两下。 额济纳喝很多酒。 他沉沉唤道:“额济……小公子。” 屋内的客人们一个个迫不及待,歪脖子的歪脖子,斜脑袋的斜脑袋,企图越过魁梧的兀人去找那凭空冒出来的小公子。 848. 司徒忧位居上座,因着角度的关系,门甫一打开他便将那位公子的全相纳入眼底。 老者挑剔地在心里评价—— 这小子看着是个好样貌,可惜野调无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等等。 他是…… 你不听话爸爸就要打你,用鞭子chouchou你pigu 他是……! 司徒忧抚须的手指颤抖,双瞳放大,浑浊的眼睛舍不得眨。 ……真像啊。 太像了…… 是他,一定是他。 849. 其他人拐七扭八也总算见到了真人。 嚯。 这青年身骨颀长削瘦,姿态闲适亲昵,却半点不显得过分轻浮,飞挑的眼尾一点朱砂小痣,流溢出勾得人心痒痒的慵懒笑意。 略略一扫便可知他真正是位出身不凡的矜贵公子爷,绝非烟花地的莺莺草草。 可他若是颍都豪门贵族的公子,不应当如此眼生啊。 瞧这颠颠倒倒的憨态呀,定是喝迷糊了撒酒疯呢。 真是故作风流得可爱,究竟是从哪家来的呢? 不约而同地,他们眼神暧昧地飘向方才怀朱揽翠的厄狇屠。 哎?莫非……这位小少爷是借着酒疯来捉奸的?! 啊——无怪乎前一刻那兀人急急忙忙甩开怀里的小美人,准是撞见了正主心虚! 好个“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那断了手的倒霉妓子与这位贵少两相比较,何止是泥巴与云彩的差别? 黄期下巴合不回去,险些砸了酒盏。 这位……这位不是这会儿该呆在兰苑的越王殿下吗?! 850. 双颊飞红的九皇子仍是不甚清醒,声音控制不住地时高时低,听到厄狇屠似乎在叫自个儿,便下意识大声答应: “哎!” 厄狇屠疑惑,试探地再沉沉唤一声:“小公……额济纳?” 九皇子欢快答应:“哎!” 如愿以偿的厄狇屠又唤:“额济纳。” “嘘——嘘——嘘——”这回九皇子不答应了,态度强硬地指摘他:“不可以叫额济纳。” 厄狇屠眼角耷拉下来,心存侥幸地明知故问:“叫什么?” 陆离拽住厄狇屠的腰带,倾身过去作出说悄悄话的架势,视线平行对准他的心口,大吼: “小公子!” 乐子护在颠三倒四的主子身旁,心中后悔不迭。 刚刚真不该随着殿下的性子让他四处乱走,这走着走着没有散去酒气,反倒更令酒劲上了头,又过来找这蛮子。 851. 所幸厄狇屠是个皮糙肉厚的,一点也没被越王殿下的嗓门震坏耳朵。 大掌放到九皇子窄瘦的肩膀后面将人带远几步,他反过来耐心十足地陪醉醺醺的额济纳说话:“是萧公子。” 陆离脚底板黏住地,不肯再走,大着舌头一本正经教他:“不不不,是‘小、公、子’,你跟我念。” 厄狇屠断然道:“是萧公子。” “不对不对,不是萧公子,你要叫我额济纳!” 这人怎么这么笨? 怎么教都不会! 九皇子急了,扬声威胁:“你不听话、你不听话爸爸就要打你,用鞭子抽……抽你屁股!” 曹岐山他最喜欢用大铁鞭子罚不听话的小孩了! 房内看戏的众人龇牙咧嘴,彼此交换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嘿,没成想这俩人玩儿挺大? 852. 酒劲怒气同上头的九皇子此时却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循着感觉撇过脸望过去—— 雅间的主座上,一个白发白须仙气飘飘的老头子正严厉地瞪视他。 好家伙,一双眼睛眨都不眨。 厄狇屠,你听过chun风阁吗 853. 司徒忧与那青年对视一来回,顿时喉头哽咽,眼底竟情不自禁泪光闪烁。 殿下啊,何曾想过他竟有幸能在此情此景之下…… “?!” 懵懵懂懂的九皇子一下子被那道射出实质性冷光杀气的眼神震慑得酒意半醒。 这老头是跟他有什么血海深仇吗? 这么凶? 简直堪比大阉人! 854. “额济纳喝多了,去休息。” 厄狇屠全然不把九皇子的浑话听进耳朵里,一掌就将他的细胳膊完全纳入掌中抓牢了,同时命令旁边傻眼的自家守卫去开一间房。 “哎!” 被吓唬得清醒了一瞬的陆离听见额济纳三个字,习惯成自然地高声答应,又忙张牙舞爪拒绝: “不不行,我要去……我要去……” 厄狇屠做出护送的姿态,使了巧劲引他下楼,暂且离开人多口杂的地方,调转他注意地诱问道:“额济纳想去哪里?” 为了躲开房间里面怪老头的吃人眼神,陆离半倚半钻进厄狇屠硕大块头的遮蔽下,乖乖地跟着他避开这块凶地: “嗯……哪里?” “去哪儿呢……” 855. “哈啊——” 总算看不见那老家伙,九皇子放松地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揪着厄狇屠的衣服,踮起脚尖勉力凑到他喉结处噘噘嘴。 又一副“说悄悄话”的架势。 厄狇屠颇有前车之鉴地往后稍稍让了让。 856. 结果这一回,陆离当真小小声问他:“厄狇屠,你听过春风阁吗?” 当下,二人已经转到回廊里。 厄狇屠示意一墙之隔的房内主座位置:“春风阁和付云阁,都是司徒忧的。” “司徒忧……那个老头?” 陆离奋力眨一眨惺忪醉眼醒神: “怪不得开的店要叫什么风啊云的,他的头发和胡须就好像风吹云呢,又白又飘呃……嗝!” 酒嗝的后劲冲得他自个儿踉跄退后小半步。 为保持平衡,他挥挥爪子胡乱一把抓住厄狇屠圆木粗的胳膊:“那春风阁在哪儿啊?” 厄狇屠掌心稳当地抵在他的肩背后:“春风阁在付云阁后面一条街上。” 陆离五指大张都握不拢厄狇屠的手腕,吃力地摇晃他的壮胳膊再打听:“那你有没有听过‘采莲’这个人?她似乎是春风阁的姑娘。” 厄狇屠摇头:“没有,额济纳想知道,我这就去查。” “能这样便最好啦。”九皇子大悦,补充几句: “帮我查查那位采莲姑娘的底细,还有,她跟一个叫‘司徒申’的是如何认识的。”说着又详细地与厄狇屠介绍了撞见司徒申的来龙去脉。 厄狇屠听完了,说:“他很奇怪,我会叫人摸清楚。” “是不是?我也觉得十分蹊跷。”陆离握拳愉快地撞一下他厚实的胸膛:“厄狇屠!全看你的了。” 厄狇屠被额济纳的小拳头打得心痒,“嗯”了一声。 857. 陆离脚尖搓搓地板,垂眸咕哝:“可是总让你帮我,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 厄狇屠捂上心口处银铃的一小团凸起,说:“不用。” 松手哦乖乖,妈妈走了 “啊。” 陆离想到个还人情的好法子,仰起脑袋,褐眸亮晶晶地斜看他:“下回我去永乐坊,给你的生意捧捧场,今天唔……不去了,今天喝太多。”他揉一揉胀痛的额角。 “好,记得用玉牌找我。”厄狇屠交代完了劝他:“额济纳醉了,在这里睡一觉再走。” “我随身带着呢。”陆离炫耀地“啪啪”拍衣袋,摇头拒绝他的好意,看似有条有理道: “我没醉、我清醒着呢,不用睡觉,现在不能睡觉。” “我还得回兰花苑瞧瞧,三皇兄他们在……在等我。” 嘴里念叨着,他一根、一根地拨开厄狇屠圈在他肩臂处的手指: “下次再找你玩,松手哦乖乖,妈妈走了。” “拜拜。” 越王妈妈挥挥手,跌跌撞撞迈开大步走了。 跟随在后的乐子:“?” 主子……说了什么? ……妈……妈?! 858. 踏出付云阁。 乐子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快步上前一小段,叫住九皇子:“主子。” 陆离停下慢悠悠的步子,纳罕:“嗯?怎么了?” 乐子难得一回能主动找他说话呢。 稀奇,稀奇。 “……” 乐子干燥的嘴唇抿成一线,戴着皮质手套挠一挠瘙痒的脸侧。 陆离歪头打量他,见他隔了一层手套又一层假脸皮的挠得不痛快,借出一只手帮他抓抓脸: “怎么了?是不是面具戴太久闷得不舒服,要不然我们先……” “‘额济纳’,是什么?”乐子闷葫芦倒水飞快问完。 “先回府——嗯?!” 陆离遭自家暗卫当头棒问,酒气又褪去三分,震惊脸吞吞吐吐:“啊……那是、是……” 脱口而出的一刻,乐子便意识到自己这样质问主子万不合宜。 他见九皇子犹豫,后退半步道: “奴僭越,主子,不须答。” 陆离实在对这个没脸见人的乌龙难以启齿,听他不再追问,大大松一口气:“哦……” 他果真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九皇子……乐子低眉敛目,按捺下翻涌至喉口的躁郁心绪。 二人无言,一前一后朝兰花苑走去。 859. 一步。 两步。 三步。 陆离内心有如天人交战—— 既然乐子难得问了自己一个小小的问题,就算自个儿觉着丢人,告诉他又有何妨? 毕竟他从小就伴着自己,也不是什么需要防着瞒着的外人啊。 想到这里,他驻足对乐子说: “我……” 乐子停步,看向主子。 “九皇弟!” 陆离回头。 一群眼熟的家伙三三两两朝他走过来,他也招呼道:“三皇兄,你们结束了?” 乐子垂下头,贴于身侧的手掌收拢。 纪王扬下巴示意天色:“时辰不早了。” 陆离随他的视线仰望,才发现天际已现红霞:“啊,瞧我,喝糊涂了。” “看你这脸色,是不是刚刚偷跑去别的地方喝了第二场?”纪王与他走成并排,揶揄道:“未曾想九皇弟如此贪杯,咱们散散步走回去吧。” “好啊。” 九皇子眯眼憨笑,一阵热闹的吆喝窜进他耳朵里—— “烟花儿,卖烟花咯!” 我这弟弟就值你一支烟hua啊 “要收摊了啊,最后一批,卖完就没啦,明天没有,后天没有,只有今个儿哈!走过路过您可别错过了嘿,来看看咧——” “……” 越王殿下再走不动道了。 860. 九皇子褐眸放光,脚下不听使唤地就飘了过去。 纪王也兴致勃勃地随这个小皇弟凑过去看热闹。 小摊后的矮个中年男人见有人来了,仰着脖子更卖力地热情推销: “都来看看烟花啊,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您瞧我家的特色桃花红,点了火好似那夭红瓣瓣开。” “您前边的叫鹤衔枝,拿在手上挥着玩儿的冷烟火,家里的小鬼头最喜欢。” “您再看看这个,新出的星河悬,炸开来就是那瀑布落九天呀。” 一通得意的叫卖后,摊主才回神敛目,仔细打量驻足摊前的顾客。 这位小公子,好美啊…… 可他为什么站在那里半晌却一言不发的? ……他真是活人吗?莫非是妖怪? 难道是自个儿太累了出的幻觉? 天啊! 不、不会是逢魔时刻撞鬼吧?! 摊主头皮发麻,居然连屏住呼吸以至于涨红了脸也不自知。 861. 九皇子听得蠢蠢欲动、心痒难耐,无奈在他的再三确认下,自己的袖袋依然空荡,自家的暗卫也照旧没带钱。 他叹息,失落道:“今天没带钱,不买了……明天就没了吗?” 纪王“哗”地震开折扇半遮笑唇,摇摇头。 九皇弟怎能如此天真,竟会被这等浅薄的市井叫卖伎俩哄骗过去? 会说话。 应当是人。 摊主松懈下去,看着俊美的小公子那副窘迫难过的模样于心不忍,随手捡了一根鹤衔枝递给他:“送您的,拿去玩儿,不要钱。” “给我的?” 陆离喜上眉梢,从摊贩手上接过简陋轻飘的火花棒,翻转玩赏爱不释手,“我很喜欢,谢谢你。” “嗐,就是个小玩意儿,您甭跟我谢。”摊主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立于九皇子身侧的纪王粲然一笑,朗声问小摊贩: “我这弟弟就值你一支烟花啊?” 摊主不禁再偷摸瞧那小公子两眼,顿时也跟着窘迫起来,又递出去两根鹤衔枝: “若是要配得上令弟,至少得送上我这样的摊子成百个才行,可那样小人就没法儿吃饭了。” 陆离听罢越发不好意思再要那两支烟花棒:“不用不用,一支足矣,你别听我兄长说笑。” “您就收下吧!”中年摊主愣是硬塞进他的手里,没当心碰到他冰凉滑润的手指还止不住地一颤,鼓胀的面颊更红了。 862. 什么人呀? 堂堂三皇子,纪王殿下,居然讹一个小摊贩,三支烟花都不愿花钱买。 陆离叽咕腹诽,低头寻摸自己腰间。 ……方才抵押给春风阁的“王厨师”一块玉佩,鱼符绝不能随便送出去,看来看去唯有这个白玉镂雕花鸟香囊能送。 多少也值些钱吧。 他取下腰间的香囊,一手交给摊主,一手才握实了三根鹤衔枝:“这个送你,如果要钱,便麻烦你一些拿它去换吧。” 监理司重地,不可擅ru 中年摊主连忙拒绝:“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您这香囊可以买下我摊上的全部烟花啦!” “我可吃不下你这儿所有烟花。”陆离苦恼,他也没法带那么多回去啊。 纪王陆兴轻笑,总算让随从掏了钱给老板,多买下十来根鹤衔枝一并交送九皇弟:“行了行了,兄长替你买。” 九皇子半分不想欠他的人情:“怎能白白用你的钱?那香囊你一定得收下。” 陆兴不和他推来推去,收下九皇子手里送不出去的香囊,回塞给他满手银票:“好罢,这算是找回给你的零钱。” “哪儿有这么多?”九皇子还想拒绝,他府里那么些钱都没处花呢。 纪王便找个理由开解他:“九弟今岁成年开府,这些烟花权当兄长送你的生辰礼物,你别嫌寒酸才是。” 对啊,他十八了。 陆离垂眸掰手指数数,生辰……那大阉人他? 四十了? 今年算是大阉人的整岁生辰呢! 九皇子灵光一闪,迅速开心起来,也不再多作推辞:“那今儿就多谢三哥了!” 纪王伸手勾两勾他薄红的面颊:“与我谢什么。” 863. 进入皇城后,由于住所位置不同,一行人便就地分道扬镳。 864. 乐子一路神色郁郁,但眼看九皇子越走越偏离去王府的方向,以为他酒醉迷了路,不得不闷声出言提醒:“主子,不回府?” 陆离转回头,贼兮兮的眼神落到他脸上,几小步凑过去说:“咱们去监理司。” 乐子:“?” “你看这是什么?”九皇子晃晃一大把鹤衔枝,纸屑扑簌簌往下掉。 乐子有问必答:“烟花。” 陆离笑眯眯告诉他:“我想起来大阉……曹岐山他今年整四十啦,咱们进宫去给他个惊喜。” 说着说着,他赶不及地跌跌冲冲小跑起来:“快点快点,宫门落锁就不好进去了!” 烟花。 惊喜。 ……九千岁。 乐子对主子的话向来言听计从,这会儿也只是沉默地跟了过去。 865. 九皇子用大阉人的墨玉佩顺利从北门混入皇宫。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在最后一道最不该出问题的关口让人卡住了——监理司。 866. 今时此刻值守监理司大门的乃龙卫罗堂,和另一个越王从没见过的青年龙卫。 罗堂上前几步,截住没头没脑企图强闯的九皇子,强硬道: “监理司重地,不可擅入。” 陆离在监理司横着走惯了,从未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拦在门口,还是个见过不知多少回的熟人。 故而,他一脸惊诧地打量罗堂的脸,再抬头验看监理司的匾额,又确认一遍罗堂的长相,满心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认错了人。 九皇子半醉半醒的一双眼微微眯起,余光似不经意地往那眼生龙卫面上一飘,嘴里问道: “罗堂,几天没来你就不认我了?” 陌生龙卫顺而将视线从九皇子那调转向罗堂。 “越王殿下千岁。”罗堂一拱手,不假辞色: “闲杂人等无诏不得擅入监理司是宫规,请殿下遵守。” 殿xia今ri行事为何这般反常 乐子越过主子半步,欲以暗卫的身份令人退开。 “哦,宫规。” 九皇子按住自家小奴才的前臂,不让他上前,对罗堂道: “但我可不是闲杂人等,父皇下的诏,我在这儿当值,你没听说?” 乐子被他推回后面,疑惑地歪歪头。 罗堂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如此烦请殿下出示文书。” “我、没、带。” 陆离弯起狐狸眼,丢出三个字,语气还挺得意。 867. 罗堂运一口气:“那就请殿下……” “我这会儿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那玩意儿啊,你真是~啊,等等,我有样东西。” 陆离转悠转悠褐中泛出幽蓝光泽的眼珠子,摸进怀里不急不忙地掏寻大阉人的墨玉牌。 奇哉,怪哉。 刚刚还拿出来的,跑哪儿去了? 跑哪儿去了呢? 不对,不对。 这是厄狇屠送的金镶玉。 九皇子蹙一蹙眉头,烦恼地嘀咕:“……找不到了。” 罗堂听着便恢复了原先那套说辞:“既然没有凭证,就请殿下速速退开。”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陆离垫垫脚,试图越过紧阖的大门一眼望穿进里面,“我有要事得找曹岐山,你帮我叫他出来。” 罗堂油盐不进:“请您改日再来,不要为难属下。” 陆离一天下来又累又醉醺醺,将手里的烟花棒转了半圈握着,语调拖沓地哼哼:“分明是你为难我在先。” “我在宫里的时候出入监理司,你们也从没问我要过什么凭证啊。” “我就不信了,这才过去多久就不准我进去了?” 乐子越听越迷惘。 明明只要自己亮出暗卫的牌子就能在监理司通行自如,殿下今日行事为何这般反常? 他一头雾水,身形却愈发紧绷得像一张弓,似乎随时要将眼前的挡路石一击毙命。 868. 罗堂不管九皇子如何辩白,照旧是那句不冷不热的话:“属下只是秉公职守,没有胆子敢为难越王殿下。” 陆离还要再说,忽地听见有人叫他。 “是越王殿下呐。” 他转过头。 卓文喜? 卓文喜迈过监理司小侧门的门槛,从里头走出来,客客气气向九皇子问礼:“越王殿下千岁。” 陆离回他一个招呼:“嗯,卓大总管。” 他在监理司倒是不奇怪,毕竟这儿现如今名义上有一半是他管的。 “殿下这是怎么了?” 卓文喜憨实的长相、圆墩墩的身材看着就和善亲人,他关切道:“我在里面就听见您与这位龙卫小兄弟争执,所为何事啊?” 九皇子告状:“他不让我进去。” 罗堂低头禀告:“越王殿下未携带凭证,也无诏书通传。” 卓文喜点点头,转过面对九皇子和顺地笑说:“啊呀,难办呐难办,您瞧瞧这天色已晚将要落锁的时候,您还是早些回府为好,不若第二日将东西全备妥当了再来也不迟啊?” “不行,本王今天非要进去。”九皇子不干: “我进监理司什么时候看过时辰?我看他一个小小的龙卫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故意为难本王!” 曹岐山呀你给我chu来! 卓文喜看着飞扬跋扈的年轻皇子,摇摇头叹气,苦口婆心道: “您当然身份贵重,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否则谁都邀个特权不按规矩行事,这偌大的皇宫早晚得乱了套了不是?” 罗堂也在旁警告:“请殿下守制,速速退开。” 一位好言相劝的大总管,一个忠心值守的龙卫,衬得九皇子十足的愚顽、十足的恶劣,可谓是不讲道理到了极点。 869. 九皇子抱起胳膊作沉吟状,随后妥协道:“好吧~好吧,我退,我退。” 说着,他退后一步、两步、三步…… 五步。 停。 “看,我退了哈。” 罗堂见他退了跟没退似地:“请殿下不要逼属下动手。”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我走还不行吗,我走。” 陆离不经心地截断他的话,倒着又硬邦邦退后数十步,冲罗堂比出一个手势: “够——远——啦——吗——” 罗堂终于满意,刚要回复原位值守,只听越王殿下气运丹田大吼: “曹——岐——山——” “曹岐山啊!” “曹岐山!” “曹岐山呀——你给我出来——!” 卓文喜眼球都要惊出眼眶:“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罗堂冷汗也下来了,厉声告诫:“越王殿下!监理司重地不得高声喧哗!” “我嗓门大——是大了点儿,可又没在监理司门口喧哗,你看看我都站到哪里去了?” 越王殿下吊儿郎当地前臂叉在胸前,用内力顶着嗓子慢腾腾道: “你今儿是看监理司的门,管得着我在皇宫里嚷嚷吗?想要管我,就叫那个管皇宫的出来。” 罗堂象牙白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握紧腰间铁鞭把柄,恨不能当真抓了他以儆效尤。 可是九千岁…… ……九千岁他一定又会对这位九皇子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870. 两方对峙。 卓文喜当老好人出来打圆场:“哎哟,我的越王殿下啊——” 他话未唱完。 监理司紧阖宫门之内,尾调阴柔的低沉男声穿透而出: “何人造次?” 罗堂打了个寒颤,竟未见真人就掀起下摆跪倒在地: “督公。” 871. 高耸而肃穆的监理司正门向东西两侧徐徐打开。 霞光赤红,将其后正中黑长人影倾斜着投渗到干涸血色般的厚重宫门上。 曹岐山鬓发斑白,束高冠、着点翠金蟒纹暗银司服,立于高阶之上,一双冷灰鹰眸审视在场数人。 八龙卫整齐列队在后,对侧排开。 魏子阳站在曹岐山左手边,冲九皇子挤挤眼睛。 陆离被他的媚眼抛得找不着头脑,倒是记起速速放下手,把鹤衔枝藏到身后不让大阉人发现。 卓文喜脸侧咬肌鼓起,暗自顶住当头那阵叫人透不过气的压制感,恭恭敬敬憋出一溜串话: “曹爷,您可算来了,瞧瞧这儿都闹成了什么样子,总归我是管不住咯。” 说罢,两只手抄进袖筒里唏嘘。 872. 陆离把藏鹤衔枝的爪子背背好,眼角朱砂小痣愉悦得熠熠生辉,抬起头兴冲冲叫人: “曹岐山曹岐山,你来得刚好,我正要找你呢。” 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哦,原是越王殿下。” 曹岐山声线森然,却不再理会他,转而问值守的一对龙卫:“罗堂,李骏,你二人未曾劝阻殿下?就这般放任他喧哗禁宫。” 惨遭冷落的越王殿下:“曹岐山,你什么意思?” 罗堂垂着脖子也不管九皇子,伏地答话:“回禀督公,属下劝过数次,殿下不听。” 另一个面生的龙卫,李骏,也一并跪下附和。 “无故喧嚷,不听劝告,实在不该啊。” 曹岐山回视褐眸莹亮仰望他的九皇子,冷峻宣道: “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越王有违宫禁目无法纪——鞭十。” 九皇子再顾不得藏劳什子烟花棒、给臭阉人的四十大寿惊喜,作势不满道:“你再说一遍?你要打我?你敢抽我鞭子!” 曹岐山灰眸阴翳:“冥顽不灵,再加十鞭。” “什么?!”九皇子气冲冲怪叫一声。 乐子再不能忍耐,单膝下跪,急切求道:“是、属下失职,请督公责,莫罪主子。” 小主子年岁渐长,身子骨亦渐弱,哪里能经受得住监理司的二十铁鞭? 督公今日为何如此对主子? 亏得主子还亲自为他办下贺礼…… 曹岐山蔑向阶下的暗卫,仿佛看一只上不得台面的小虫: “真有担当,好啊,与你家主子对半分了这二十鞭罢。” “来人,请越王殿下去刑堂。” 魏子阳与另一龙卫听令出列,下阶走向九皇子。 曹岐山接着道:“罗堂、李骏办事不力,杖三十,咱家亲自监刑。” 李骏面路讶色,但见罗堂默不吭声地跪领了,也唯有跟着认罚。 真他妈倒了十八辈子血霉! 撞到这么个惹是生非的废物皇子,还得一块儿受刑,冤死了! 873. 卓文喜敦实的面上堆出笑,衷心称赞:“曹督公执法严明公正,佩服佩服。” 九皇子斜睨卓文喜,褐眸里幽光涌动,紧了紧掌中一把鹤衔枝,甩下近前欲押送他的龙卫,径直踏上监理司的台阶,大摇大摆朝里面走: “别碰我!本王认路,自己去!” 说着,陆离当真自个儿熟门熟路地冲东堂的方向而去,路过堵在大门口的曹岐山时还伸手推他一把,奈何撼不动这老阉货分毫,更气得秃噜一句: “混账老王八蛋! 他怒而将手里的狗屁鹤衔枝“哗啦”摔到臭阉人脚边。 本就劣质的烟花棒当场合着碎屑散落一地。 曹岐山低头,一根鹤衔枝刚巧搭在他泛出皮革光泽的皂靴上。 什么东西? 不加多虑,他阴沉的灰眸扫向卓文喜:“卓总管,与咱家一同进去监刑?” 卓文喜哪里要真看着皇子被抽鞭子,推拒道:“不了不了,我得去陛下那儿伺候着,就不留了,您请。” 曹岐山冷淡地说:“那便不送总管了。” 卓文喜见此间已有定论,识相地告别离去。 874. 魏子阳望着九皇子与罗堂、李骏都进了监理司,随即抬脚尾随上去,一面沉吟赞叹—— 殿下他竟敢公然打骂九千岁,真是有骨气、有个性。 好个悍不畏死的龙子! 十鞭复十鞭,殿xia小命休矣 他咧起一侧破损的嘴角,进而细细推敲揣摩。 殿下是如何做到认罚的同时又撒了性子——且撒得如此恰到好处? 简直叫人不服不行。 当得上“既知错能改,又不失皇族脾性”! 不信你瞧督公,还没来得及发怒呢,就让九皇子跑没了影……哎? 殿下方才扔地上的这是什么东西? 魏子阳脚步一顿,注意到一根破烂的纸棒子仍搭在督公的暗纹靴面上。 他心道,九千岁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莫非……是在憋殿下的气? 万万不能让督公把火气攒着撒到九皇子头上啊,得赶紧灭火。 否则十鞭复十鞭,殿下小命休矣。 生死攸关,魏子阳俯身就去捡那鹤衔枝。 谁知曹岐山先他一步单膝蹲跪下去,魏子阳哪里敢让他老人家亲自动手,立刻主动请缨:“督公,属下来。” “不必。” 曹岐山扬手,寡情的目光黏在一地五颜六色彩纸包裹的焰火棒上:“你去跟着越王。” “诺。” 魏子阳拱手应道,只得留一袭蟒服的九千岁半跪在大门口一根一根拾拣九皇子随地乱扔的垃圾,暗自艳羡不已。 875. 监理司东堂。 在皇宫里什么都得讲究一个等级尊卑,施刑自然也不例外。 主子可不能与下人们一同受刑。 于是罗堂、李骏与乐子排排靠边站,安静候在一旁让越王先用上刑。 李骏一边悄眼看着一边腹诽,人人都说九皇子和九千岁是一条船上的,如今看来其间另有曲折。 即便之前他二人关系不错,这实实在在的大铁鞭子一旦抽到越王身上,恐怕马上就得离了心。 要说曹岐山是真独啊,对着皇子也说罚就罚,一点情面都不讲。 可越王也是……李骏想不明白,一个废弃不得龙的皇子,他哪儿来的胆量在禁宫里撒野? 九千岁或许是给过他几分薄面,但他还真翘起尾巴拿自己当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看看现在,落得个被众人观刑的窘迫境况。 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活该! 876. 待曹岐山落座后,立于九皇子身后的魏子阳呈禀一声,即刻取鞭掌刑。 一小太监站在旁边计数。 陆离别开头咬紧牙关,理都不想理堂上老神在在的臭屁阉人。 混蛋混蛋混蛋! 居然跟他来真的! “噼啪!” 小太监报数:“第一鞭。” “啊!” 混蛋! 老混账! 老混……嗯? 似乎……不太痛? 怎么跟捶背按摩似的,还有点舒服。 难不成他以前觉得抽鞭子疼是因为太小了? 陆离捉摸其中有鬼,褐眸斜到眼尾偷偷瞅魏子阳。 魏子阳一副铁面无私秉公掌刑的冷酷模样,金属光泽的铁鞭一收一扬,激起令人胆寒的破空之声:“——!” “啪!” 小太监:“第二鞭。” 九皇子犹疑惨叫:“……啊?” “啪!” 小太监:“第三鞭。” 魏子阳:“咳。” “啊!” “好痛——啊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晕了。” “呃啊。” 陆离脖子一歪,软绵绵倒下去。 魏子阳适时扔开黑铁鞭,轻巧接住人呼唤:“殿下殿下!” 小jiaojiao打我,小jiaojiao臭了 曹岐山一手搭在太师椅上,款款起身宣告: “越王殿下身子疲弱,受不住刑,既已稍作惩戒,警示一二,想必下回定不敢再犯,今日就此作罢。” 在场众人谁敢向九千岁提异议,纷纷应和:“是。” 曹岐山又吩咐:“魏子阳,带他下去休息。” “诺!” 魏子阳唱喏,熟练地拖着人直往后院而去。 877. 曹岐山监完了乐子等三人受刑,才不疾不徐步向后院。 878. 西间。 “殿下——” 阴森的低沉男音从屏风外面飘进卧榻上的九皇子耳朵里。 “……” 陆离紧阖双眼假装睡熟,硬邦邦转过身背对臭阉人。 “龙崽子?” 伴随人声渐近,阵阵冷风窜进九皇子后脖领子里。 “……” 陆离缩头捂耳朵,佯作听不见。 “小娘子?” 曹岐山岔开腿坐到床侧,凑在他耳边唤道。 “……” 陆离翻白眼,干脆把脸埋进被褥装死。 曹岐山伸出一只手放在气崽子的后背心为他调息:“小娘子的脸都压扁了,不怕喘不过气?” 陆离眼珠子横过去杀他,闷声闷气:“要你管。” “相公自然是要管小娘子的,”曹岐山总算引得九皇子出了声,慢悠悠往下扯他宽松的外袍,“咱家看看小娘子被打伤了没有。” “啊啊啊你走开,别扒拉我。” 陆离着恼,扭回头跟动手动脚的大阉人搏斗: “老骗子!老骗子!你答应过再不打我的,你说话不算数你是小狗、你是小狗!” 879. “终于稀得理你家相公了。” 曹岐山单手闲闲地对付越王殿下的拳打脚踢,另一手垂在身后: “今日分明是殿下故意上赶着讨打。一天不见就这么急着找咱家?” 陆离撅蹄子蹬他搭在榻边的大腿:“我找打是一回事,你打我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咱们一码归一码。” “如此说来,殿下还真是深明大义,爱憎分明。” 曹岐山不要钱地捧一捧他,问道: “魏子阳可有抽疼你?咱家看……怕是连一丝儿皮都没蹭破罢。” “你怎么知道?”陆离鬼鬼祟祟斜眼瞅他。 曹岐山俯下身在他鼻尖道:“你以为是谁给他的胆子徇私包庇?” “嗨呀,你叫人打我还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嘛?” 陆离找茬挑刺:“魏子阳是魏子阳,罗堂他拦我,你也跟他一块儿欺负我。” “罗堂不过是奉公执法,殿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曹岐山示意一眼窗外天色,由上至下清楚看见臭崽子粉白的脸蛋转瞬变黑,补了一句: “再者,咱家不是替殿下教训他们了?” 陆离仰起脸,曹岐山的灰白鬓发近距离地直直刺入他眼底,弄得他心底更气闷了,愤而踹大阉人的屁股一蹄子:“要你连我一块儿打了?” “啊。”曹岐山面无表情地痛呼一声:“老奴好生冤枉。” “去你的。” 老混账压根没痛觉。 陆离再蹬一脚他的大腿。 紧绷绷,踹不动。 反正他都没感觉。 气死了。 九皇子越想越生气,扭身背冲他:“懒得理你。” “小娇娇打我,小娇娇臭了。” “臭娇娇。” 骂着骂着,他想起一路带进宫的鹤衔枝被自己赌气摔到监理司门口,火气愈加烧心,转身再补上一脚,“嗖”地迅速扭回去: “臭娇娇!” 老洁癖这会儿不嫌脏了 880. “小娘子不要这东西了?” 曹岐山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臭崽子脸侧晃悠。 老阉货骨节粗壮的大掌中赫然是被他一怒之下扔掉的鹤衔枝! 陆离眼睛一亮,像只闻到鱼腥味儿的猫,神采奕奕转身爬起来,又故作臭脸挑剔: “都摔散了,还掉地上脏了。” “脏死了。” 曹岐山用锦绣云纹的袖口擦拭鹤衔枝,递出去让他检查:“干净了。” 陆离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洁癖这会儿不嫌脏了? 881. 曹岐山手握拾掇过的焰火棒挥舞两下有如执剑:“殿下从哪儿捡来的破烂。” “什么捡来的破烂?!这是我自个儿花钱买的。” 九皇子立时忿忿抱不平,小半辈子头一回亲自买的东西遭人嫌弃,难过得他都要哭了,“你怎么说话呢,这是、这是……我买来送你的生日礼物!” 曹岐山歪头细细打量毫无出奇之处的鹤衔枝,反问:“礼物?” 陆离眼神发直,红着脸喃喃:“我算了算今年是你的整岁生辰,从来是你送我礼物,我还没送过你呢,所以想起来就顺手挑了这个。” “哦。”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曹岐山无甚感情地慨叹一句:“殿下出门竟记得带钱。” “没,我忘带了,是三皇兄掏钱买下的烟花,我拿香囊跟他换的。” 上一刻还在生闷气的九皇子情不自禁和大阉人炫耀起今天新学到的抵押之术: “曹岐山,原来东西可以当成钱作抵押呢!” “抵押?纪王收下你的香囊,就让你拿回去这么几支焰火棒,你是——” 曹岐山憋回最后半句话没出口,省得犟脾气的臭崽子当真哄不回来。 陆离心知老阉货想骂自己傻,气鼓鼓地从袖袋里掏出一沓子银票拍在九千岁胸口:“我没亏,你看,三皇兄给我好多钱!” 九千岁不客气地纳了皇子递上来的贿赂,信手一点银票面额:“殿下竟是横赚了,好个傻人有傻福。” “啊?这么说来三皇兄多给了?” 越王殿下从来没有亲自买过东西,不太清楚民间物价,也不知道什么金额是合适的。 他虽不在意钱财多寡,但首次出门就能赚一笔回来,自然是得意的。 “我真厉害。” 喜逐颜开之余,九皇子居然连曹岐山含沙射影骂他傻的话都没听进心里。 882. 曹岐山却由此乍然想起一事,锋锐的视线扫过兀自高兴的九皇子腰间。 果真空荡如也。 他重重地拧起眉头,诘问:“臭崽子,咱家给你的玉佩你也抵出去了?!” “那东西拿去做抵押了我怎么进宫的啊,你真当我傻吗?” “这样重要的令牌我出门当然不会随便挂外面,万一被人扯了抢跑可不行。” 足智多谋的九皇子一连遭大阉人质疑两回一口气上不来,从衣襟里如数家珍地掏出几块牌子: “看这,厄狇屠的。” “你的呢,刚刚就……找到了!墨玉佩,你的对吧。” “……嗯,这个是娘的。” 小娘子小娘子 眼见为实,曹岐山心放下一半,倒不奇怪他为何有萧美人的遗物,只问:“厄狇屠?” 陆离又一块接一块将他的宝贝牌子收回去,解释道:“他说我去永乐坊找他用得着……” 话说到这里,九皇子脑肋一转,又气了回来: “哈!本王出去玩还不忘给你买礼物,火急火燎进宫送你。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打我,还屡屡怀疑我。” “臭娇娇。” 他一边翻不出新花样地骂人,一边捂着胸口的宝贝再次扭头朝里,拿屁股怼臭阉人。 曹岐山扬起眉尾:“小娘子怎地好端端又气上了?” 陆离不稀得理他,晃晃屁股当回应。 “小娘子?” 曹岐山张开手掌,盖住臭崽子一个半浑圆挺翘的屁股,揉一把,唤一声: “小娘子?” “小娘子——” “小娘子小娘子——” “啪!” 陆离背过胳膊扇他手背抗议: “不许学我!” 讨人厌的老阉货干嘛学他叫魂啊。 883. “动真格的了?” 曹岐山灰眸半垂,嘴角衔着一丝假笑,单手扑棱九皇子发毛乱翘的后脑勺作妥协道: “好了,好了——这回全算咱家食言,你想要什么补偿咱家都答应,只求小娘子宽宏大量饶了老奴。” 陆离迷蒙的眼珠子咕溜来咕溜去,总算等到他最想听的话,当下捂头躲开大阉人的巴掌,爬起来脱口而出: “我要你陪我一块儿放烟花,就在皇宫放!” 说完后,他隐约间怅然若失,仿佛忘记了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是什么呢? ……什么呢? 是什么来着…… “禁宫不可私自燃放烟火。” 曹岐山冷冰冰地列出宫规,“殿下为何如此钟情这些小玩意儿,还偏得在宫里放。” “父皇在皇宫给你放过,我就也要在皇宫放。” 陆离耿耿于怀,质疑:“宫里头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我才不信呢。” “殿下是如何得知的?”若是九皇子不提这茬,曹岐山早将那场烟花忘到天边了: “老臣不过是个奴才,哪里敢如殿下这般放肆?” “嚯,老奴才。”九皇子打了一个哈欠,歪着小嘴唧唧歪歪: “十年前父皇给你放的那场焰火令夜如白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884. 曹岐山始终不能理解九皇子莫名其妙的执念,但仅仅点几株小小的烟火棒就能哄住撒脾气的臭崽子,也未尝不可。 故而,他比量两眼手上少得可怜的鹤衔枝,道:“监理司虽不能放,但宫内另有一处可以偷偷地放。” “偷?偷好哇,我就喜欢偷。” “曹岐山,曹岐山你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在哪儿?我出门一天好累啊又困……” 陆离抻出一个大大的懒腰,歪过身子顺势就往九千岁怀里倒: “再拖下去我就要睡过去啦,到时候别怪我不陪你看烟花……” 黑白颠倒的臭崽子,分明是他自己哭着闹着想玩。 曹岐山没好气地一巴掌拍醒狗崽子,为黏在他身上的九皇子套好鞋,利落拖人出门。 曹岐山曹岐山啊 885. 虽是夏日,但皇宫每每入夜便显得比他处更为风凄路重,再加上九皇子本身底子薄,因此也不得不谨慎御寒一二。 曹岐山命魏子阳取来披风,独自带着呵欠连天的九皇子在宫里左转右拐。 待到一个背光处,他轻轻一跃,稳立于琉璃瓦顶之上,眼看旁边的臭崽子站不稳地晃来悠去,不忍直视地叫他赶紧坐下,省得不慎坠落摔折了,自个儿还得费神养他。 困意上头、酒劲仍未退的越王殿下这会儿竟晓得嫌弃起来: “……噫,宫殿顶上面好脏的,我不要坐。” 曹岐山反问:“哪里脏了?殿下仔细看看。” “不脏?”陆离摸摸下巴,很怕掉下去摔疼了自己,手脚并用地弯下腰凑过去,对眼一看—— 琉璃瓦增油瓦亮。 真的很干净啊。 为什么会这么干净呢? 886. 越王殿下细细品鉴一番,始终想不明白屋顶不脏的缘由,只是确认上面果然如大阉人所说没有灰尘鸟屎,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尊臀挪过去。 结果腿脚不慎一滑,他顿时慌里慌张地不知如何才好了,两条胳膊胡乱扑腾得浑若溺水: “哇啊啊我坐不住、救命曹岐山!” “救命我坐不住,曹岐山!啊呀我我往下滑——” “我滑下去了我要掉下去啦曹岐山曹岐山啊——” 曹岐山面无表情,提溜起歪躺在整坡斜瓦面往下出溜的小醉鬼,抓上正脊稳稳当当将人压坐下去。 九皇子的爪子依旧停不下来:“曹岐山、曹岐山你抓着我——我怕我怕。” “闭嘴。” 曹岐山手一扬,用厚重的大氅兜头罩住闷声叫唤的烦人崽子。 887. 陆离总算在正脊面上找到平衡坐稳,拱来拱去把自己的脑袋从大氅的遮盖里路出来。 他四处望望,又不高兴地挑剔起来: “曹岐山,你带我在宫殿顶上放烟花啊,这么高,岂不是让旁人瞧去了便宜?” 烟花棒子十来根这么细这么小,还怕便宜了别人? 曹岐山刺他:“殿下好生小气,你再看看这儿朝的是什么地方。” “我才不是小气。” 陆离驳回去,顺着他的话向下看,眯眼在夜色里打量了一会儿,惊觉眼下熟悉的宫苑布局是小时候他和娘呆过许久的…… “……宝华宫。” 曹岐山淡淡地说:“宝华宫晚上向来是无人的。” 888. 沉默少顷,陆离从曹岐山手里取来三根鹤衔枝,在大阉人眼前晃一晃:“快来放烟花吧我困死了,可是没有火石……怎么点起来呢。” 曹岐山伸出一指,隔空一点。 鹤衔枝应而“滋滋”窜出炫目的金银火花。 “哇啊!” 九皇子惊呼,又连忙阻止:“慢点慢点,别全点了,一根一根地来啊。” 曹岐山再次嘲道:“说你小气你还真小气上了。” “你一个晚上要说我几次小气啊?” 陆离不满,头头是道:“我这不是小气,是你太奢靡,咱们过日子当然要节源开流才能细水流长不是?” 曹岐山面无表情地奉承:“殿下躬行节俭,令老臣汗颜。” 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说得天花乱坠,就是穷抠的。 yin词艳曲 精打细算的越王一手握持鹤衔枝,另一手戳戳老阉贼的肩膀,接着说: “曹岐山,我为你放过焰火了啊,下回换我过生日你也得给我放一个。” 曹岐山比较比较鹤衔枝前边跃动的小火星子,稻草堆都点不着,“殿下为咱家办的这场烟花可谓轰天动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奴荣幸备至铭感在心。” “你再阴阳怪气——算了,本王今天高兴,不跟你一般见识。” 陆离忍气吞声脑袋一别,专注地捧着他的小烟花欣赏。 889. 鹤衔枝顶端,星星点点的火花忽明忽暗,映入九皇子的眼底,让他平日褐黑的双眸透出一抹夺目的幽蓝。 “曹岐山,你看。” 陆离喜逐颜开,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烟花棒赞叹:“好美啊。” 曹岐山斜过灰眸,凝视他被微弱烟火照亮的小半张脸:“嗯。” 890. 烟花燃尽,夜风拂面。 曹岐山夺走九皇子恋恋不舍握在爪子里的光秃杆子,轻巧一捏,便令其全部化成粉末飘飘然散入底下的宝华宫中。 他掸一掸手,再抽出丝帕清洁脏崽子沾染了烟尘的手指头:“放完了,回去。” 陆离拽着他的袖口,赖坐在原地回味:“再陪我待会儿,不想下去。” “吹一晚上风会生病。”曹岐山虽如此教训他,却也没有动。 “不怕生病,反正从来没好过。” 陆离舒舒服服一头栽进大阉人宽敞安全的怀里,再三确认:“曹岐山,你答应我了啊,如果我能活到明年生日……” “会好的,殿下若非要看烟花不可,我为你放个一百回就是了。”曹岐山没好气地打断他的丧气话,拢了拢大氅为碎嘴崽子挡风。 “一年一回。” 陆离高兴了,在他大腿上寻摸一处风水宝地躺好,惬意地轻哼起小曲,随着旋律慢慢回想起词儿,便自我陶醉地演唱起来: “……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念到“情郎”二字,陆离贱爪捏成兰花指,捅一把曹岐山心口窝子,并得意忘形地附赠一枚飞眼: “~?” 曹岐山不慎收到臭崽子怪里怪气的媚眼,当即被恶心地甩他脑门一巴掌: “啪!” 突遭家暴的九皇子捂住额头,化悲愤为力量,干嚎:“啊啊啊我在他乡~被臭阉人打啊啊啊——” 曹岐山:“……” “我要!美丽的衣裳!我要!大大的烟花!” 陆离蓄意恶心没半点浪漫情趣的臭阉人,气势十足地吊起他的小颤音: “这夜色太紧张,时间太~漫~长~” “我滴情郎啊~情郎~~” “情郎啊啊啊~~~” 曹岐山:“……” 真是一晚漫长的折磨。 所幸今夜事先调开了宝华宫附近的暗卫。 他暗想。 891. 直到九皇子实在哼不动了,九千岁冷漠地评价一句:“淫词艳曲。” “你说谁淫呢?” 陆离奋力挣开一只狐狸眼刀刀他,又啪嗒阖回去养神: “……这是小时候我娘每天哄我睡觉哼的歌。” 曹岐山干巴巴道:“哦。” 可恶的老阉贼,罚你一辈子不许离开我 陆离的声音闷闷地从披风下传出来:“曹岐山,活着好累啊……我想我娘了,我想去找她。” 曹岐山大掌裹住披风里臭崽子那只紧握成拳爆出青肋细骨的手:“不准去找。” 九皇子出言不逊,愤恨道:“不准你个大头鬼,一天到晚不准,说来说去都怪你。” 闻言,曹岐山骤然沉下脸。 陆离从大氅里探出爪子,掰过他下巴晃一晃:“可恶的老阉贼,罚你一辈子不许离开我。” 曹岐山冷凝的神色稍缓:“殿下这不是罚,是赏。” “我不管,”陆离用脑袋顶了顶大阉人,嘟囔:“我也答应你,我会努力坐到那个位子,然后再嘶——唔!” 曹岐山无情地捏住他嘚啵嘚啵的小嘴。 “唔唔……!唔撒手,我唔说……我不说还不行吗?小气吧啦。” 陆离一番折腾可算扯开老阉货的桎梏。 893. 九皇子出去厮混整整一天,此刻坐在宫殿顶,盖着温暖的大氅,缩在大阉人怀里,凉飕飕的小风一吹,困意上头,眼皮打架。 他仍意犹未尽地从喉咙里用气音飘出乱七八糟的小调:“我要~” “我要……看着你梳妆……” “……送你、美丽的衣裳……” “看你……对镜贴花黄……” “……时间太漫长……时间太……” “我的姑娘……” “我的姑娘……你在何方……” 曹岐山一动不动,鹰眸幽深睨着九皇子哼哼唧唧逐渐沉入黑甜梦乡。 894. 监理司后堂。 乐子生生受完十铁鞭,独自一人躲在暗处等待九皇子回来,身形佝偻颤颤发抖。 ……痒。 好痒。 从白天开始就很痒…… 他甚至管不上背部的剧痛,而是停不下来地抠挠脸侧,剐破了面部灼伤的皮肤也浑若未觉。 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鼓的。 在动。 他下意识用指腹推挤那处瘙痒的中心。 “噗嗤。” 囤积的血脓混合细长软物迸射在地。 什么东西? 他俯身探查—— 一条虫子。 外壳看似黝黑坚硬,却如毛虫一样蠕动曲扭。 恶心! 乐子直起身,一脚践踏上去,黑虫瞬间与血脓化为一滩深红的粘稠。 碾压数次后,他才指尖颤抖地将面具小心附着回去,一手紧紧捂住痛痒的位置。 我身上怎会长出那种东西? 恶心,恶心,恶心! 如果被主子发现…… 如果被主子发现…… 我真恶心,我真该死! 895. 监理司后堂,西间。 越王殿下这一觉睡得不可谓不沉。 司浴太监们进来一番冲洗折腾都没惊扰到他半分。 曹岐山一身清爽地披上大褂,打横抱起矮凳上的崽子放进卧榻,见他睫毛颤动。 终于转醒了。 “曹岐山……” 陆离虚着眼睛模模糊糊嘀咕,从大阉人怀里抽出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势滚进柔软的床铺,舒服地直咕噜: “曹岐山——出门一天好累啊……” 曹岐山一条腿支上塌侧,垂眼说他:“殿下今日格外得没精打采。” 陆离听罢,立刻愁眉苦脸地跟他抱怨:“三皇兄拉我去兰花苑喝酒嘛,一下子给我介绍一大堆人,什么卫少昊啊,还有他的表弟王什么……” 一ri不见,殿xia就抱上女人了 其他的张三李四,他当然一概记不得,啊对了! 司徒申! 陆离一拍脑袋,顿时龇牙咧嘴:“嘶!” 痛死了! 大阉人屋顶上抽他那一巴掌,结结实实,一点没留情面。 下手没轻没重的老混蛋! 陆离疼得恼怒,蹬他一脚:“臭娇娇!” “又怎么了?”曹岐山好端端接二连三被这臭崽子撅蹄子,满面疑惑。 896. 陆离瞅着老阉贼鹰眸圆瞪,一副傻木木的凶样,火气顿消,但心里仍是哆嗦恶毒大阉人回过神来还手报复他,忙先下手为强地装可怜道: “兰花苑伺候我的女人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儿,我闻见了头晕腹痛……” 说着说着,他斜斜歪倒榻上,表演出一副活灵活现的病恹恹姿态。 曹岐山闻言,蒲扇大的巴掌覆上他的心口运功探查: “一日不见,殿下就抱上女人了。” 提前扑灭大阉人随时可能发作的怒火,陆离才安心地闭回眼皮: “是她往我身上凑的,我躲都躲不开,幸好找到个借口溜出去了。” 897. “无甚大碍。” 曹岐山低语,探着探着,粗粝的指腹隔着一层沾染水汽的半透布料磋磨上那颗夺目的朱红小点,顺延红晕边缘时轻时重勾勒。 “你做什么呢……”不到两三圈,九皇子胸脯上没用的乳珠就硬挺起来,他还在一边想不通地认真回忆: “怎么会没事?我那会儿感觉难受极了,不光头晕腹痛,心头也堵得慌。” “殿下心头堵得慌,咱家这就好好地替殿下疏通一二。” 曹岐山辞严义正,以指尖揪住浑圆的小肉粒漫不经心地拧摁搓弄,肃然道: “烟花之地,想必那侍女身上的香粉多少带些催情效用,又经酒水催发,因而显得格外凶险。” “殿下的身子是半点沾不得那一类玩意儿,往后还是束身自爱为好。” “我是心头不舒服,又不是这个……这个头。” 陆离说得自己红了脸,让他撩拨得浑身不适,捉住他的咸猪蹄,“啪”地赏一巴掌,想起一茬来: “就你还管我洁身自好不自好?你都有那么大个儿子啦,许你生儿子不许我抱女人?断没这个理。” “老奴哪里敢管主子。” 曹岐山让他的细爪子制住动作也不反抗,俯下身薄唇隔着布料“啧”地嘬一口他挺翘的乳尖: “只是——若引得断情再次发作,是会很痛的,到时候您怕是受不住,又要打着滚儿找咱家了。” 陆离轻颤,竖起眉毛:“曹岐山,你好意思提断情?如果发作了就全怪你,到时候我才不忍着痛,我直接——” 曹岐山冰冷的双唇顺小崽子的脖颈而上,猛地啮咬上他娇嫩欲滴的小耳垂泄愤。 “嗯!”陆离痛呼,话都没说完。 曹岐山冲着他的耳洞喷洒热气,着魔般低语: “痛在殿下身,疼在咱家心啊。” 898. “你少来,”陆离被他酸死了,耳朵落下几点红牙印,搡他肌肉迸发的胸膛,“轻点儿,你不怕痛我怕痛啊。” 伺候得舒服了,本王再考虑考虑是否恕了你今ri的冒犯之罪 “小娘子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就喜欢相公疼你。” 曹岐山捏揉小崽子腿间一团软嫩的凸起: “老实告诉相公,是不是这里疼得最舒服?” 陆离今天不知怎地一被他碰到那处,褐眸蓦然腾起一片水雾,挣动一下,他咬住嘴唇隐忍: “唔嗯……” 曹岐山说风凉话:“殿下这宝贝真没用,一点也经不得碰。” “……哦,你就经得起碰了?” 陆离不甘心地弹起上身,迅速往大阉人两腿间空空一捞,无限惋惜地唱念: “哎呀,碰都碰不着呢,我家相公的宝贝去了哪里呀?” 曹岐山双腿徒自大敞,鹰眸阴沉。 陆离还没过瘾,不甘寂寞地抓着老阉货垂在身侧的手掌往小小九上按:“曹岐山,摸摸它,舒服。” 曹岐山五指合拢抓他肉棍一把,从塌边站起身,冷硬道: “发什么骚。” “嗷——!” 陆离惨叫,一点儿没防备被狠心的臭阉人抓个正着,赶忙掀开衣袍,垂头查看惨遭凌虐的小小九——脑袋都红了。 899. 九皇子委屈道: “什么人啊,不爱它也不要伤害它啊,是你先点的火还怪我骚……” 他以指尖试探地点点小小九,又揉了揉它红肿的身子。 嘶—— 疼。 在九皇子心疼他的宝贝根子时,一道利痛忽至胸口: “——!” 好痛! 曹岐山站在三步外,冷眼看小崽子骤然痛苦的神色,将信将疑:“何至于此?” 陆离蹙紧眉头,团起身子忍耐,没闲心说话: “……” 曹岐山见势不对,大步坐回塌边,扯来他细瘦的手腕搭上。 900. 忍过一阵剧烈的痛意,陆离一双褐眸湿漉漉地觑向大阉人,做错事似地憋出几个字: “……心口……突然痛了。” “约莫是旧疾。” 曹岐山运功探查,冷峻的眸光在他惨淡的面上逡巡:“谁准你哭的?殿下忘了咱家的话?” 陆离半笑不笑,扯扯嘴角,“谁哭了?你看见我哭了?” 曹岐山啄一口他淌出血丝的嘴巴,尤为不满臭崽子勉强的苦脸:“是不是要咱家嘴对嘴地教你怎么笑?” 陆离眼底雾蒙蒙,从始至终倒也硬是没落下泪,与大阉人双唇若即若离地吐息:“我看啊……你这老奴才是在蓄意刁难我……本王今日可不惯着你。” “冤枉,咱家哪里敢刁难越王殿下。” 曹岐山隼目一片深邃,低下头腾转角度加深交吻。 “唔……你就是刁难本王……” 陆离含糊咕哝,一条腿曲起,攀挂上大阉人肩头,贼心不死地又拉着曹岐山的手往自己的胯下去: “摸摸,伺候得舒服了,本王再考虑考虑是否恕了你今日的冒犯之罪。” 901. “小色鬼。” 曹岐山拍开他的臭爪子,结一层厚茧的手掌由他的阴茎顶端摩挲抚到底下:“自己别碰,再动咱家就不帮你弄了。” 陆离怕大阉人不帮忙,连忙听话地撒开两只爪子,双腿夹拧指挥:“下面,下面也要……啊对了,曹岐山——” 你这专擅权势的老太监 “嗯?”曹岐山任劳任怨,提起他柔软的桃红囊袋向上裹住半勃的孽棍根部按揉。 “唔……啊……” 陆离让老阉货的新花样取悦得连声喘息,痛意逐渐褪去,也不知是舒服得,还是被大阉人刚刚内力安抚得,“……兰花苑,我出去透气的时候遇到一个怪人。” 曹岐山一手撑在他身侧,俯下头以唇舌抚慰他的小腹胸口,心不在焉地听着:“什么怪人?” 陆离低低抽气,手肘支起上身,端详伺候他的大阉人眉目深邃而专注,简要地介绍了两句司徒申其人,才慢慢说起之后的事: “……他求我向东宫要一个女人,叫采莲,可我怎么都觉得很是蹊跷。” 曹岐山听了,灰眸闪过厉光,却只淡淡反问:“哦?为何。” “他如何会在那个时候……唔!那个地方刚好撞见我,求的又恰巧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呢?” 陆离被大阉人伺候得鼻息急促,眯着眼睛歪过脑袋请教他:“曹岐山,他要我帮他,我该怎么办,当真为他问太子要人?他值得么?” “明臣暗臣各有其所,此子未尝不可一用。” 曹岐山直直地与他四目相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便将这件事交由咱家安排罢。” 九皇子勾一勾曹岐山棱角分明的下颌,和颜悦色的笑颜骤然转冷: “你这专擅权势的老太监……” 曹岐山手握越王的“权柄”面不改色,谦恭地说:“老奴万万不敢与殿下同争日月。” “哼,少跟本王玩儿欲拒还迎那套。” 陆离腿弯一带他坚实的肩臂肌肉: “我一个小小闲散王爷哪里有办法做成‘授人以渔’的事?更何况我才懒得费神呢,你弄你弄,全扔给你弄。” 曹岐山顺着小崽子勾腿的力道倾身倚近,掌中上下亵玩他的权柄,拖长阴冷的尾音应道: “诺——” 902. 陆离下颌微扬,挨在大阉人刀削般的脸侧叹息似地低吟,转念想到好玩的事,翘起嘴角分享道: “司徒申说我像他喜欢的那个采莲,总是偷盯住我看个不停,双眼痴痴的,都看傻了。” 曹岐山粗糙有力的虎口钳制小崽子圆润龟头下娇嫩的沟壑,大力摩挲一把: “一介穷酸腐儒,哪里见过什么皇家气象。” “啊!” 陆离又爽又痛,大叫一声,撒手“嘭”地仰面平躺下去,悠闲地打量大阉人那张臭脸: “说别人穷酸,我瞧曹公公才是京城里最大的制醋坊呢。” 曹岐山不欲和他斗嘴,看他轰然倒下造出的大动静,莫名其妙:“耍什么把戏。” “撑得我手麻了。”陆离揉揉胳膊肘。 曹岐山评说:“不堪大用。” “哈,我的手脚虽没你的有用,可是下边儿保准比你的管用。”越王挺胯暗示,褐眸熠熠,“要不要来试试?” 说罢,他瘾头发作般扯来大阉人的襟口就咬住他的薄唇,猴急地辗转吮吻。 曹岐山眯起眼,反客为主悍然将九皇子压入床铺里,粗厚的长舌舔过他湿润微肿的唇瓣。 你想不想试试gan死本王 “嗯……” 陆离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猛烈攻势,不出片刻脸颊由病态的嫣红转为青紫,眉头紧锁。 曹岐山警觉,掰开他的嘴巴,呵斥:“呼吸!” “嗬……咳咳!” “咳……咳咳咳!” 陆离别过脸咳嗽不断,抽风箱似地嗬嗬喘粗气,干涩地感慨: “……咳咳、真想就这么死掉啊,又快活、又舒服……” 曹岐山二指收拢捏紧他小巧的下巴:“无药可救的小崽子,再敢提一回——” “我再提了你又当如何?打死我?我巴不得呢哈哈哈……” 九皇子咳得嗓子沙哑也挡不住地畅怀大笑,挑开那双雾气朦胧的狐狸眼,在九千岁紧绷的嘴角边落下轻飘飘的一吻: “曹岐山,光是打多没意思,你想不想试试……” 干……死……本……王……? 末尾几字,他未吐出声音,只做出一目了然的夸张口型刺激老阉货。 一晚上遭臭崽子连连挑衅,曹岐山盯住他三息,幽幽转开视线,慢条斯理地从塌边起身,整理衣袖,将一道命令不容置喙地掷到屋外: “魏子阳,拿鞭来。” 陆离听完,得意的神色瞬间凝滞,怒瞪图谋不轨的大阉人: “你要鞭子干嘛?” 不带这样的,说不过就打人?! 903. 曹岐山有条不紊,拨动金钩令床帐垂落遮挡卧榻内的景色,阴嗖嗖道: “殿下不是成日惦记咱家的宝贝么?咱家这便取来与你共赏。” 大阉人怎么这么能记仇啊? 陆离“哗啦”扯开床帘,路出一张凄凄惨惨的小脸: “我才不要那个宝贝呢。” “铁鞭算个什么宝贝啊?” “说好了不打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我,你个言而无信的老阉货,看我休不休了你!” “人鞭是宝贝,铁鞭怎么算不得宝贝了?” 曹岐山退出隔断里间的屏风,不阴不阳地说: “小娘子放心,咱家一定不打你。” 904. 谁信老阉贼的鬼话谁是蠢蛋! 陆离一手撩起床帐,低头急匆匆找鞋穿,高声质问外间的大阉人:“曹岐山,你到底想干嘛啊?” 曹岐山声音不高不低:“叫人进来看殿下发骚。” 陆离干脆一把扯下蔽体单衣,冲外头破口大骂:“去你的,有种你就叫他进来啊?你个大醋缸子!” 曹岐山轻嗤:“不要脸。” 九皇子输人不输场,跟他隔着屏风干嘴仗: “我是主子,我想干甚就干甚,想发骚就发骚,你管得着?” 曹岐山的语调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寡廉鲜耻,咱家的确得代陛下好好管一管你了。” “吱——” 陆离听见开门的动静,总归是扫兴地盖好被子遮羞,闷声嘀咕:“好端端提他,烦人。“ 905. 后堂正厅。 杏仁儿从外面打开屋门。 魏子阳早已侯立一旁,解下腰间的黑铁鞭呈递给曹岐山。 曹岐山迈过门槛,顺势接过他手里的沉沉铁鞭,踏出几步后驻足,昂首仰望。 魏子阳亦步亦趋跟着,悄然觑见九千岁深目高鼻的异族面孔笼罩于清寒的月辉之中冷白如霜。 他满头雾水,一时猜不透督公大晚上地突然要鞭子做什么。 臭阉人不要!你不要碰那 曹岐山遥望月色,不经意想起臭崽子在宝华宫乱哼的小曲儿,轻笑着一拨弄手上的素面玉扳指。 魏子阳见他苍鬓灰眸忽现笑意,反倒不禁猛地打了个激灵。 906. 曹岐山背过手转身回房时,丢下一句: “整理一份越王今日的行程上来,再去仔细查查那个叫司徒申的。” “诺。” 魏子阳躬身拱手,退下前偷瞥一眼安静的西间。 越王……鞭子……不好!督公这是想给九皇子动私刑啊? 罚完剩下的七鞭? 他登时忧心忡忡。 完了完了。 九千岁若是亲自动手,九皇子身子那般单薄,不会被活生生打死吧? 太惨了太惨了。 907. 魏子阳唤来龙卫将指令各自安排下去,仍心神不宁地左思右想。 要不先给九皇子叫个太医备着? 人命关天,以防万一啊。 908. 早已远离监理司去执行公务的魏子阳哪里能听得见越王殿下的哀嚎惨叫呢。 “曹岐山——” “我不要洗屁股!” “臭阉人不要!你不要碰那……” 九皇子撒泼打滚,还是被曹岐山丝毫不费力地按上矮凳亲自从外到内冲洗得干干净净。 909. 事毕。 曹岐山遣人进来收拾小隔间。 “洗来洗去洗来洗去……屁股都要被你折腾坏啦。” 陆离捂住湿漉漉的屁股,连爬带滚进卧榻的角落,软手软脚地搂住被单把自己裹起来,仿佛这道屏障就能抵御大阉人似的: “我本就活不长,再这么下去早晚得死于非命,曹岐山你能不能发发善心给我留个全尸啊?” 曹岐山执起置于条案上的黑铁鞭,绕过屏风,踏入里间:“左右殿下成日里想死,不如趁死之前让咱家顽个通透。”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离惴惴不安,紧盯手持粗长铁鞭的老阉货步步逼近,无力地威胁道:“我告诉你啊,我死也要完完整整地死掉,否则娘在地底下看见了一定不能放过你。” “即便你下去成了鬼,我也有法子操得你活回来。” 曹岐山灰眸冷冽,在半空甩开铁鞭节节,击起一道破空声,慢声说:“今日咱家罚殿下十鞭,尚余七鞭未打呢。” “你少吓唬人。” 陆离被他锋锐的视线锁住打了个激灵,虚张声势地大喝,企图以皇子气势镇住老太监: “好哇,叫人拿鞭子打我没过瘾,这会儿还想自个儿抽我?你当真没完没了?” 曹岐山何曾吃过臭崽子这套? 他从容不迫地试过了手,再将长鞭盘回前臂,落座到塌边:“怎么着?殿下不想看宝贝了?” “这算哪门子宝贝啊,我才不要看,你走开啊你不要过来。” 陆离泛红的脚尖也谨慎地缩回被子里,活像个即将遭大恶人逼良为娼的小少爷,半点不敢放松,牢牢凝住那条蛰伏的大铁鞭。 “好啊,既然如此,咱家便只得请殿下过来了。” 曹岐山手掌一下锁住九皇子藏在锦被底下的细瘦脚踝,将人强行拖拽至身边。 “啊……啊不要、我不要!” 陆离穷途末路,扑腾乱蹬也不敌大阉人的力道,十指大张扒住床被,硬生生在光泽的缎面上刮出数道褶印: “救命啊——杀人啦!” 殿xia真好cha,又jin又shi 曹岐山再伸一手拦腰抱他入怀,准确地摸上越王腿间的宝贝,狞笑: “小娘子跑什么?” 910. “唔!嗯……” 陆离见大势已去反倒沉静下来,心中一番计较,当即调转战术,小心避让开大阉人胳膊上盘绕的铁鞭,主动搂住曹岐山的脖子坐到人大腿上,柔了声线懒洋洋求饶: “曹岐山……好相公,好相公饶了奴家吧——” “饶你?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错之有。” 曹岐山冷灰隼目与臭崽子贼溜溜的褐眸两相对望。 手指呢,却由他纤窄的腰背推挤着柔软丰盈的臀瓣,一路滑至那点湿润软糯的秘处。 刚刚好。 911. “?” 陆离嶙峋的脊背绷直,冥冥之中觉察到大阉人歹念,双手抵住曹岐山的胸膛:“你、你别……” 曹岐山沉静地凝视他的双眸不为所动,粗硬指节利落捅进其间肉穴—— 直捣黄龙,连根没入。 “哇啊!” 陆离未曾想他二话不说插将进来,吓一大跳,屁股连带着紧紧一拢,冷汗瞬间下来:“曹……曹……” 曹岐山另一手扇他屁股一巴掌,接过他的话尾叱责:“别骚。“ “……谁骚了?!分明是你先碰的我屁股,你骚你最骚。” 陆离下面啄咬他的手指不放,难捱地扭来扭去控诉:“……上次搞得它险些合不回去,还玩你还玩!” “咱家就是要弄坏这不听话的尻,替陛下管教管教你。” 曹岐山一入即出,只余半截指尖陷在软糯的肉穴里,第二根手指随后抵开柔软的穴口转旋着再度全根没入: “殿下真好插,又紧又湿。” “呃!嗯……不许说……” 陆离艰难地眯缝起眼睛,红润的肉棍被后穴的饱胀感刺激得勃勃跳动、潺潺冒水,“太多了太多了你出去,我不要……呜。” “口是心非,您上回不也得了趣儿吗?” 曹岐山正襟危坐,冷眼睨小崽子掩饰不住情动痕迹的孽根,借助它溢出来的淫水不疾不徐朝二指缝隙间尝试探入第三根手指。 旁人若是看不见九千岁下面那只陷入越王殿下肉臀里抽戳亵玩的手掌,还以为他在考查询问九皇子朝政公务呢。 912. “啊~啊……撑……疼、不能再进了不能……” 陆离挑出一个高音,扯得曹岐山的衣襟散乱,跟随他肋肉虬结的手臂摸向自己洞开的屁股孔,悲惨地低呼一声: “完蛋了……” 曹岐山第三指勉强入了个尖就再进不去,索性抽手,拉开塌侧抽屉,取出熟悉的黑瓷瓶。 陆离喘过一口气,揉揉酸痛的屁股眼,企图缩回腿躲起来,“难受……” “别乱动!” 曹岐山一手抵开瓷瓶塞口,一手推小崽子倒进卧榻,强硬地掰开他的大腿不准他合拢。 “就知道别这别那……” 陆离被迫敞开屁股,湿透了的腿间正对缠绕大阉人臂膀上的垂落下来的龙卫铁鞭。 又粗又长。 又黑又硬。 为了让执鞭者能抓得稳固,鞭柄上更颇具匠心地设计了贴合手掌握持起伏的繁复纹路。 光是看的就liu了koushui,迫不及待想要吃xia去了 九皇子空望铁鞭发呆:“……” 原来,从小打他打到大的鞭子长这副模样。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过这条监理司龙卫标配的黑铁鞭呢。 不对。 有一回魏子阳让他仔细地看过还要让他摸……啊!魏子阳。 这条鞭子不就是魏子阳的吗?! 913. “殿下?” 曹岐山倒出瓷瓶内的油膏入掌便信手扔到一旁,见褐眸放空的九皇子面颊忽而涨红,伸手搓揉上他温热的性器,一圈一圈地让淫液化开乳白油膏: “臭崽子。” 陆离打颤,紧张地咽一口口水:“嗯!嗯?” 曹岐山将指腹上水乳交融的粘液蹭到小崽子火热的脸蛋上、唇角边,拖划至下巴、脖颈、锁骨,最后一点胸前挺立的乳珠,刻意晃了晃前臂的铁鞭: “光是看的就流了口水,迫不及待想要吃下去了?” 莹亮绵延一线,倒真浑似涎液从九皇子嘴巴流出来邋遢地淌到了胸口。 914. 陆离负气闭上眼皮,歪过脑袋:“我没想……” “不想?” 曹岐山抬眼便见九皇子水光淋淋的股间一口艳红蜜洞半阖半敞,跟随主人的喘息张张合合,欲说还休。 他灰眸阴沉,再不忍耐,一掌掰开一瓣肉臀,朝隐蔽其中的小穴啐一口唾沫,粗指随即顶入,合着油膏磨旋一圈润滑穴周嫩肉。 “嗯——” 陆离转回脸瞪开双眸,小腿踢蹬抗拒:“曹岐山你干什么呀?” “这鞭子欺负得殿下,咱家帮您报仇。” 曹岐山沾满油膏的手掌抹一把鞭柄,将其顶入小崽子臀缝间凹陷,稍作停顿就“噗嗤”插进撅翘着的饥渴小嘴。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殿下快教训它,狠狠地咬它一顿。” “呀啊!” “你……你!” 陆离大叫,瞬间红了眼圈,哪晓得大阉人动作这样迅猛利落,自己来不及抗议就被他持械攻破屏障,好赖此前冲洗扩张充分才未撕裂出血: “曹岐山、曹岐山太奇怪了,脏……弄脏了,这是魏子阳的鞭子你怎么这样……” 曹岐山听臭崽子死到临头不忘担心什么魏子阳,“啪啪”连赏他臀瓣几巴掌: “这档口殿下还有功夫记挂旁的人?” “啊!啊!别——” 陆离腰肢悬空挣扎扭动,眼泪都要被他扇下来,屁股眼叼着铁鞭,伤心呜咽: “魏子阳没有鞭子怎么办啊……” “改明儿制十条新的给他!” 曹岐山没好气,手底下对抗肠肉的阻力再悍然送入半截鞭子,抓捏提起九皇子的一半屁股抻开小穴,静心欣赏这幅樱唇品鞭图—— 穴口肉褶柔软红肿,拢成一圈箍合在黑重鞭柄的梢端。 珍珠粉般光泽的腿根嫩肉亦遍布深浅交加的巴掌红印。 相映成趣。 真好似红梅落雪,灵蛇出洞。 915. “唔啊啊——你到底为什么要拿魏子阳的啊?你自个儿没有吗……喔,你就是没有,真的没有,假的也没有。” 陆离晃头故意气他,屁股蛋就忽遭小心眼的臭阉人大力一拍! “啪!” 坠于肛口的铁鞭也随之左摇右晃,牵拉脆弱的肠肉直往下掉。 他顿时深陷恐慌,极为害怕被狠心的老阉货拖拽破肚肠: “曹岐山你不要、你别乱动啊……” 殿xia神威盖世,竟能以尻xue运鞭 “殿下惯会逞口舌之快,当心祸从口出。” 说着,曹岐山骤地从九皇子的穴口拽出黑铁制祸根,扬起落下地鞭笞他敏感薄弱的会阴与垂下的桃粉囊袋。 “嗯!嗯!疼!” 陆离五指抠挠被褥,髋部情不自禁挺动抽搐,“疼嗯……啊……” 曹岐山拿鞭柄接连惩戒他股间数次又猛然捅入抽插,一面肆意击打他的雪臀冷笑调侃: “殿下神威盖世,竟能以尻穴运鞭。” 916. 狰狞可怖的铁鞭垂坠出穴口,收拢在内侧的锋利刀刃时隐时现,伴随“噼里啪啦”的屁股光子在半空剧烈摇晃,扯得穴周薄薄一层嫩肉充血肿胀。 “不要!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陆离瞪圆狐狸眼急忙认怂,畏惧地盯紧鞭柄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刮蹭他肉做的屁股孔,呼气急促,欲哭无泪: “唔嗯曹岐山我错了……你小心点,会割坏的……快点拿出去啊,我怕疼……” “好。” 曹岐山竟干脆地答应下来,从温热小洞中抽出鞭子,单手提得崽子半躺半坐入怀,令他的后臀穴眼将落不落正悬于竖立的鞭柄上: “你自个儿坐下去,数着抽完剩下七次,咱家今夜便暂且放过你。” “你讲什么浑话呢,这算哪门子抽鞭子啊……” 鞭柄沉重,质感十足,卡在肿痛的穴口要入不入,迫进之势骇得陆离冷汗涔涔,他抱住臭阉人的胳膊直讨饶: “……别玩了,曹岐山别玩了,我不要玩这个。” “撑好,这么吃下去说不得捅穿你的肚子。” 曹岐山大掌托起小崽子翘贴在白皙肚皮上的通红肉棒,连同底下的蛋袋轻巧一掂:“数完了再放你下来。” “嗯……你吓唬人!我才不跟你数。” 陆离忸怩挣扎,但硬是被臭阉人制在怀里不得动弹。 用龙卫铁鞭自渎还要自己数次数,把他的皇家颜面置于何地? 荒唐! 917. “殿下大可试试咱家有没有唬你。” 曹岐山手腕纵鞭朝上“啪”地拍入。 “啊!呃捅到了!” “我为什么嗯啊!要试……” 陆离手脚打颤,浑身簌簌冒冷汗,骨头都被玩软了,撑不住地直向下坐。 于是,股间那口可怜的小嘴只得无奈地启唇裹覆冷酷无情的入侵者,“哔啵哔啵”吞咽服侍。 “七次,不数出声的不算数,得从头来。”曹岐山立规矩,运起鞭柄九浅一深,款款抽插,“不急,咱们弄一个晚上,弄到明天大早,就等着殿下数满这个‘七’。” “不要!我数、我数还不行吗呜……” 陆离红了眼睛,实在受不住疼,心想与其跟犟脾气的老阉货干熬,不如早死早超生,尽快糊弄过去。 否则玩个通宵他的屁股真不能要了。 918. 做足了思想工作,越王殿下横一眼老神在在的臭阉人,委屈地啮咬朱红唇瓣,一点一点抬起屁股,试探着对准了自己朝下坐,酸疼的穴口触到鞭头顶端…… 冷硬滑腻似蛇。 他一个激灵身子一软,空洞的肠道立刻被铁鞭长驱直入充斥拓开。 “嗯唔!啊……” 九皇子眼睫半垂,嘘喘一口气,鼻音浓重地羞臊低哼:“一……” 有本事你就在这张床上tong死我 “听不见。” 曹岐山蓄意刁难,粗糙的手掌爱抚陆离让长鞭顶出一块凸点的柔韧下腹,闲情雅致地为他出谋划策: “不如咱家叫个奴才进来数给您听一听?” “混蛋!你敢!” 最后一丁点皇子的荣耀终究放不下,陆离抽抽鼻子,登时不干: “难受,我不数啦,有本事你就在这张床上捅死我吧!” 越王殿下耍赖撒泼向来个中好手,甩开膀子头一歪当真罢了工。 919. 曹岐山抱起浑崽子一条长腿挂上腰侧,胯下戳顶他弹翘的腚: “殿下妄言,老臣哪儿敢行刺。” 陆离下意识曲腿缠住他精实的狼腰,怒指自己粉白肚皮上被鞭柄全根没入顶出的小突起: “不算行刺?!你都刺进来这么多了。” 曹岐山别开泛出笑意的隼目,手里兀自抽抽插插,低沉地说着委屈话: “今儿你踢了咱家多少下,我说过你一回了?如今我才弄了一次,殿下便如斯介怀。” “啊……啊……啊……我踢你、和你用鞭子欺负我、抵得上、抵得上……一回事儿吗!” 陆离忿忿空悬小腿,直想再给臭阉货一脚,然而进退维谷生怕割坏肠子,着实没胆子随意乱动,只有空打嘴炮: “没种的老奴才,光会欺负我。” 920. “欺负?” 曹岐山捞起臭崽子那团一手便可掌握的桃红鲜嫩的肉棒囊袋,一手揽紧他的腰肢,模拟性交的姿势“噼啪噼啪!”运胯推鞭顶撞皇子,说话间不带一丝停喘: “得趣儿的分明是殿下,您怎能如斯黑白不分、事理不明、冤枉忠臣?” 每蹦出一词便尤为凶悍地向上一挺! “啊!啊!” “啊……!啊你……你忠个屁,一天到晚、嗯!就知道捅我屁股,哪个忠臣追着主子的屁股捅呀啊啊啊!” 下坠的黑重鞭柄跟随曹岐山髋部有力的顶击急速进出穴口摩擦肠肉。 陆离震得坐不稳更说不清话,唯有伸出胳膊盘上曹岐山的脖颈稳住身形,紧挨老阉贼的脸侧无助地颠簸哭泣,颤声乱叫: “哈啊!哈……!” 曹岐山让他贴在耳边一连串破碎的急促淫叫催得热血沸腾。 无处纾解的疯狂化作无穷无尽的施虐欲望涨满胸腔。 九皇子两条苍白病瘦的长臂似藤蔓环绕而来,滋生出蛛网般的嫩芽,抽出枝条,刺入他的皮肤,攀上他的血管,缠进他的心脏。 一根、一根。 一层、一层。 勒紧。 勒得流血。 透不过气。 曹岐山强健的流线型腰腹肌肉一收一展之间酝酿摧毁性力量,他利齿叼合小崽子敞路出的脖颈,沉闷低吼: “——” 陆离双腿岔开到极致,被迫承受汹涌的快感刺激,鞭柄的起伏凸起准确地摩擦刺激他体内敏感的那一点,让他两股战战不能自已,尖锐的虎牙震颤开合,鬼叫一气,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 曹岐山面目狰狞青肋迸发,揽住他腰肢的大掌滑至臀梢,狠抓一把,雪白的臀肉便如刚出炉的宣软馒头从他骨节粗大的指间漫出来。 殿xia饿得很了 陆离左右摆头状若癫狂,拱起腰背胡乱扭动。 蜷曲黑发四散飞舞,在黏腻的白色肉体上弯曲缠绕,在灼热潮湿的腥甜空气中荡出一道道的纷繁错杂的迷乱弧线。 他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抽气呻吟,似泣不成声,又似笑得背过气: “唔啊……唔呵呵呵哈……” 曹岐山神色冷峻,扬手扇臭崽子火热的脸蛋一耳光,接着一把揪起他散漫的长发,堵住那张可憎的小嘴辗转吮吸,咬牙切齿地嘶哑呢喃: “……小疯子。” “唔!嗯……” 九皇子眨一眨水汽弥漫的笑眸,晕得眼角朱红泪痣越发妖艳,直把人看得夺了魂、摄了魄。 他趁机后撤,咬一口大阉人的下巴,弹起小舌头回敬: “老、流、氓……” 921.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九千岁运功护持九皇子心脉,骤然挺身以长鞭狂揍他的屁股,操得不知深浅的九皇子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惨叫。 疯疯癫癫。 乱七八糟。 922. 乐子一手按住仍残余痛痒感的脸,垂首走到门口,敏锐捕捉到里面隐隐约约的奇怪声响,猛地抬头。 守在门外的杏仁儿摇摇头,冲他递眼色。 乐子深吸一口气,十指拢成拳,摩挲得手套咯吱作响,一步一步退到廊下,任由心脏在胸膛内轰隆作响。 923. 里间。 曹岐山从九皇子湿润温热的艳穴内抽出牵连银丝的鞭柄,森冷地命令道: “翻过去,趴着。” 陆离意犹未尽,哀怨地从眼角瞅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翻过去伏在床上: “……又耍什么花招?” 曹岐山运鞭如驱牲赶畜“砰砰”鞭笞皇子淫荡大敞的股间催促: “屁股撅好!” “唔嗯!嗯!疼、别打……” 陆离怕痛,赶忙不再磨蹭地塌下腰身,被蹂躏至红肿的翘臀便自然而然朝老阉货送过去—— 曹岐山冷眼凝住那口绽开的鲜红宝穴,沙哑地沉声评述: “殿下饿得很了。” 话落,他从后附身而上,胯间顶住鞭柄后端,对准饥渴吞吐的穴眼稳打稳扎向前推送。 “嗯——嗯……唔……” 陆离闭起眼睛,被大阉人完全禁锢在底下不留半点动弹的空隙。 他嫣红嘴唇开开合合,舌尖探出,来回舔舐润湿被激烈性事蒸腾干涸的双唇,浅吟低和百转千回,分不清究竟是舒服还是难受…… 渴…… 想要更多,想要……更多…… 不够…… 不够! 曹岐山冰冷的灰眸闪烁血光,又快又准地将鞭柄最后一段啪地打入! “啊!” 陆离痛快地痉挛挣动,穴肉绞紧呈摧枯拉朽攻歼之势的铁鞭,将粗硬鞭柄的每一道雕刻弧线、每一处凹陷凸起如实而细腻地在身体内部勾勒。 曹岐山虎口箍合陆离的后脖颈,胯下暴虐地前后耸动冲击,推挤得鞭柄在肠道内飞速抽送,带得穴肉赤红时隐时现。 “嗯!啊……呃嗯!” 九皇子脚背绷直,脆弱的会阴到囊袋一并红得像要滴出血珠子,被粉白透光的肚皮腿肉衬托得格外娇俏勾人。 曹岐山!我受不住了好痛痛、停xia啊 924. 高声淫叫于床榻内回荡不绝。 陆离的心脏急促地砰砰跳动。 恍惚之间,他甚至错觉那黑铁孽根让大阉人在穴内摩擦得滚烫灼热,似乎随时要燃出火星子点着他的屁股,要戳进肚子里融了他的五脏六腑。 曹岐山重重喘息,然而灰眸一如往常得冷冽,漠然观赏年轻皇子前面的性器“啪嗒!啪嗒!”甩动击打小腹,后穴“咕啾咕啾”水声大作。 白得晃眼的两瓣丰盈肉臀也被拍得青红交加,夹在二人之间中间跳舞一样不知羞耻地弹跳跃动。 “嗯……唔……” 陆离情难自制地痛苦低吼,歪过头用小虎牙撕咬曹岐山贴在他脸侧的薄唇。 肛口酸痛,小腹到胸口也不知何时当真疼了起来,脏腑好像要翻滚灼烧着要从嘴里飞出去。 “嘶疼……疼嗯!” 曹岐山与他唇舌相交,令铁鞭咬准让九皇子崩溃的那一点狂操猛干,操得他体内淫水化作白沫,自红肿的穴口缝隙间溅出,洇湿被褥。 “呃啊啊!曹岐山!我受不住了好痛……痛、停下啊——” 钻心蚀骨之痛下一刻就要在腹中胸口炸裂开来。 陆离崩溃大叫,但剧烈的快感驱使他反弓背脊,屁股更是高高翘起迎合老太监凶悍勇猛的攻势。 曹岐山神色狰狞邪肆,对九皇子的哭求惨叫置若罔闻,钢浇铁铸的五指反倒捂紧他的口鼻,胯下愈加猛烈地冲撞耸动。 陆离窒息得双目翻白,闷闷哀嚎:“唔、唔咳啊……啊……” “啪啪!啪!啪啪!” 曹岐山掐住他的腿根,击打肉臀如疾风骤雨。 “不行了……!疼哇……咳咳咳、咳咳唔啊——呕……” 陆离眉心纠结神色痛苦,无力地抓扯大阉人的手掌,连声闷咳之下竟骤然喷出一大口血,从曹岐山掩住他嘴的指缝间溢射而出: “噗——!” 同一时间,他翘立的阴茎却迸射出一股又一股白浊,汇同黑红血雨纷纷扬扬落于深色床褥。 紧接着,整个人就以腚眼里插着一根大铁鞭的滑稽姿势悲惨地晕厥过去。 曹岐山见九皇子吐血昏死,分毫不见慌张,而是起身取出一张帕子,有条不紊擦拭满手血污,一边冷眼打量越王殿下的小肉棍继勃勃跳动着大射两三道后,淅淅沥沥淌出清透的稀薄淫液。 后继无力。 真没用。 陆离哪里还能知晓老阉货心中奚落嘲弄,眼皮紧闭,睫毛挂着细碎泪珠将落不落。 累累淤青的腿间仍夹住黑铁长鞭,受一波波高潮余韵的影响,时不时无意识地抽动两下。 925. 曹岐山将脏了的帕子放到一边,重新打量起床榻里青紫交加、布满浊液的肉体,眼底是无可消融的寒冰。 仿佛他观察的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物件。 926. 稍事片刻。 曹岐山终于弯下腰,将瘫软的皇子带入怀中,双手分别扣紧他的两条胳膊,缓缓运功少顷,陆离薄薄一层病白肌肤之下隐约浮现出丝丝涌动的青紫管线。 孤倒要看一看你在耍什么把戏 如滴墨坠水,晕出如烟似雾的蒸腾幻景,自曹岐山掌心底下蔓延至陆离的胸膛,最终在心口处凝结集合成凌乱的一大簇紫黑线团。 蓬勃翻滚,腾跃不歇。 曹岐山眸色阴沉,倾身凑近,棱角分明的薄唇含住陆离半张不合沾染红黑血迹的脏嘴,粗舌扣开他闭合的齿关,辗转品尝里面那股浓烈到苦涩的腥甜滋味。 927. 红烛青烟幽浮。 垂帐内,唇舌啧啧水声无限放大。 二人维持着交颈缠绵的姿态,一动不动,宛若两尊铸合的雕塑。 928. 陡然间。 原本昏迷不醒的九皇子身体剧烈颤抖抽搐,纤长的脖颈青肋乍现,凹陷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簇拥而上。 曹岐山目现嗜血凶光,捏开陆离的下颌一把将人推出去,以手掌捂嘴,双颊鼓动,一口吐出嘴里的东西—— 一团缠成乱线的黝黑长虫,生机勃勃,交错缠绕勾尾翻滚。 他五指合拢,黑虫转瞬化为灰尘。 陆离侧身软在被褥里,睫毛颤动,轻哼两声,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曹岐山从小崽子的肿屁股上转回视线,面无表情凝住掌中余烬,捏起方才的帕子一点点擦了,握成一团。 有意思。 孤倒要看一看你在耍什么把戏。 929. 且不提监理司的小太监们如何收拾又一团糟的西间。 颍都南城某处。 “离儿……” 一人披发,独坐于足有厅堂大小的浴池中,两条胳膊大敞倚靠池壁。 裸路的胸膛瘦骨嶙峋,仰起的枯瘦脖颈上攀沿青黑血管。 那张脸正是司徒申。 他似乎在十足惬意地享受浸浴。 然而定睛一看,宽敞的浴池内装的哪里是香花清水? 竟是拥挤攒动的黑虫! 数目之多、程度之密集,令人远远望去就像一池幽深黑水。 “离儿……” 他搓揉手指,神态餍足,语调黏腻幽凉,全然不似白日沙哑难听,枯枝般的手指凭空描摹比划,低语呢喃: “这里小一些……那里再……就会更像……” “啊!!!” 忽地,他从喉头爆出尖厉惨叫,握拳猛捶池壁连声叱骂: “该死!该死!该死!!!” 奈何石制池壁坚实,在他的猛烈锤砸之下依旧纹丝不动。 数条乱跑的无辜黑虫却当即毙命于他掌下。 血浆肉汁迸射,化作黏腻黑灰的一团,残躯仍微微扭动。 930. “……宗主。” 一个布衣书生打扮的青年吃力地拖着一个蒙面人进来,看见自家宗主暴怒的发狂模样愣了一下: “在外面捉住一只贼。” “贼……?” 司徒申神色痛苦狰狞,攀沿池壁踉跄爬出,扯下木架上的丝袍披身,随手以木簪固定起长发,歪歪扭扭走近几步,低头打量蒙面人。 方才被他由池中带出的黑虫从他身上扑簌簌直往下掉,显得十分恶心。 “司徒申。” 潜入探查的暗卫双目圆睁,浑身不能动弹,仅有眼珠可以转、嘴巴可以说话:“你究竟何人。” “啊,是宫里来的客人,你问……我是谁?” 司徒申勾着脖子与他对视,喉咙里发出行将断气似的嗬嗬声,抬脚踹他泄愤: “我是谁?!” 来咯,我的宝贝,吃饭啦 天不遂人愿。他一脚踢出去没站稳,可恨暗卫又躺得太稳,结果反倒让他把自己绊一跤“噗通!”摔砸在地: “哎呀!” “痛痛痛!” 暗卫:“……” 书生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931.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你们忘了我!你们所有人都忘了我!” 司徒申狼狈地爬起来,这回老实了不敢再踹,一边仰起脖颈疯癫嚎叫,一边恼羞成怒地按压挤扁面颊上白日被殴打出的青紫鼓包,黑血脓“噗嗤、噗嗤”糊满整张尖嘴猴腮的丑脸: “为什么没有人看见我!为什么没有人记得我!从来没有!没有!” “看看我!看看我啊!” “看着我!” “?” 暗卫满眼迷惑。 书生照旧见怪不怪地沉默,退让几步。 932. 黑暗的空间里,一束微弱月光自天顶而下,正正照亮司徒申怪异扭曲的脸。 暗卫惊恐地望见司徒申面部到脖颈的皮肤底下有长条状的东西涌动、凸起,如同一根根粗壮青肋喷张搏动。 他的两颗眼球充血,在眼眶内骨碌骨碌翻滚。 “……” 司徒申骤然垂首,双手将脸部的脏污与乱发一并抹到额后。 继而,他缓缓抬起眼,两道幽邪的目光射向暗卫。 暗卫怔愣。 司徒申的脸,变了—— 那张面孔堪称英俊非凡,尤其一双虎目,与陡然威仪凛凛的气质,竟然神似、神似…… 933. 司徒申深吸一口气又慢悠悠呼出去,突然气定神闲起来。 他绽开一个从容的微笑,手直直指向暗卫的眼睛,命令书生:“打开。” 书生收到指示,单膝下跪,扯开暗卫的眼皮强迫他睁大一只眼。 暗卫四肢疲软,奋力冲击肋脉依然徒劳无功:“你们要做什么……” 司徒申对自己头发和胸口的粘液浑然不觉,取下发簪“嗤”地刺入自己前臂、抽出,便见一条黑虫弯弯扭扭盘绕于簪尾。 他勾出舌尖舔过黑虫扬起的脑袋,怜爱道:“我可爱的小宝贝。” 暗卫毛骨悚然:“呃……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徒申一步一摇到他身侧,半蹲下身,垂腕令勾尾蠕动的黑虫降下去,咂嘴啧啧两声,语气亲昵: “来咯,我的宝贝,吃饭啦~” “……” 暗卫冷汗涔涔,被迫大开的眼睛遍布血丝,但他咬牙强忍,死不求饶。 荡悠的虫尾一接触到湿润的眼球表面,就灵活地钻入其与皮肉的间隙,转瞬没了踪影。 只见暗卫的眼珠子奇异地翻滚一周,待再次转回原位时,他已双目失神,再无动静。 934. 司徒申指腹在暗卫眼膜上揩了两下,品尝美味珍馐般舔一舔手指,吩咐书生: “逐云……晋王那蠢货呢,有什么消息?” “晋王那头说太子今夜与莲同房。”名叫逐云的书生唤人进来搬走暗卫,继续道:“春风阁那个叫王初十的护院正候在外头。” “很好。”司徒申眼底青黑,深色嘴唇抿成神经质的一线,恨恨再踹暗卫一脚:“带进来!顺便放这东西回去。” 你打得我好痛啊 逐云道:“是,宗主。” “唔啊……!” 司徒申忽然嘶吼一声,而后旁若无人地将纤长有力的五指探入下体,胯间挺动,体会远自东宫而来的一波一波欢愉。 “啊哈——啊~!” 他半阖虎目,仰起枯瘦的颈项,沙哑的呻吟卡在喉间咕哝: “嗯唔~啊!” 935. 逐云耳边响彻宗主的淫叫,习以为常,不多作停留,步履沉重地拖暗卫出去,又将五花大绑的春风阁护院王初十押进来,这回可轻松多了。 王初十被半拖半拽,一路挣扎扭动:“你们是什么人?不要绑我!你们就算绑架我也没钱啊!你们要做什么啊!” “我们的第二位客人。” 司徒申敞开沾染黑水的双手,晕红邪戾的面上冲他绽开一个诡谲的微笑:“又见面了,你打得我好痛啊~还记得我吗?” 王初十一头雾水:“你?你是……谁啊?” 936. “你要干嘛?那、那是什么!” “呃啊……别过来!” “放开我!” “啊!!!” 937. 暗室重新恢复安宁,唯余池中黑虫蠕动摩挲的细碎声响连绵不绝。 逐云见事毕,引失去神智的王初十向外走。 “逐云。” 司徒申叫住他。 逐云停下:“宗主,有何吩咐?” 司徒申慢慢迫近他,柔声问道:“逐云,我是谁?” 逐云低头回答:“是……是宗主。” 司徒申与他贴身而立,摇摇头,柔情无限地凝视他:“不,不对,我要你说——我是谁。” “宗主……” 逐云强忍住不后退,终于嗫嚅道:“是……姬……苍。” “好孩子。” 姬苍喟叹,温柔地抚摸他的面颊,“我对你最好了,你要乖,不要惹我生气,不要像他们一样……你会像他们那样吗?” 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让他站不稳,逐云立刻摇头否定:“不会!我永远不会背叛宗主!” “乖。” 姬苍拍拍他的脸蛋,倒退着一步、一步回到虫池边沿,四肢大敞,脚跟后撤,“噗嗤”仰倒落入池中。 身形随即浸没在涌动的黑虫里。 逐云愣在原地,不知该去该留:“……” 938. “滚!” “滚——!” 沉闷的怒吼从虫池下传出。 “是、是!宗主!” 逐云吓破了胆,扯着王初十连滚带爬出门。 直到跑得足够远,他才背靠墙壁喘气稍息,以手背用力抹脸。 冰凉黏腻的触感挥之不去,他反胃干呕: “唔恶……” 王初十僵立在一边,木楞的双眼直直对着他。 逐云大骂:“看什么看!转过去!” 王初十生硬地转过身,背对。 “呸!” “恶心……” “呕……” 939. “阿嚏!” “阿嚏!” “阿——嚏!” 第二天,陆离睁开眼就喷嚏不断。 曹岐山听到屏风后九皇子造出的动静,转进里面,只见床上鼓起的一团一震一震的。 他闲闲地扬声讥讽: “晚上吹一会儿风便如此,你这样还想每年看一回烟花?” “……曹岐山,阿嚏!你别想反悔……” 陆离喷嚏打得满眼泪花,暂时没多余精神和大阉人斗嘴,鼻音浓重地问:“昨儿后来发生什么了?我好像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啊……啊、嚏——” 还不是你拿那条大铁鞭欺负了我一晚上 “老臣怎敢食殿下的言。” 曹岐山嫌弃地离他的殿下五步远,垂眸用看笨蛋的眼神看臭崽子: “您昨晚被自个儿的血噎住,厥过去了。” “啊?啊……啊——” 陆离张大嘴,保住了自个儿的烟花权放下心来,浑身一震:“嚏!” 又一个喷嚏。 曹岐山……背对屏风外招招手: “进来。” 杏仁儿端着托盘绕进里间,呈到一脸迷茫的九皇子手边。 “喝了。”曹岐山吩咐。 “什么东西……” 陆离喃喃自语,勾着脖子往托盘上看—— 一碗黑不溜秋的药汤。 他对曹岐山要自己用什么药向来无任何异议,让吃就吃,让喝就喝。 于是九皇子揉一揉堵塞的鼻子,慢吞吞爬坐起来……屁股落定,他乍然惨叫一声: “啊!” 噗通卧倒。 曹岐山上前两步查看:“又闹什么幺蛾子?” 陆离捂住后腰不敢碰屁股,哭诉抱怨: “屁股好痛!不能坐……都怪你、都怪你……!” 那里实在太痛了,痛得发麻,以至于醒过来的时候他居然完全没觉察。 一旁的杏仁儿涨红了脸,捧着托盘手足无措,半分都不想再在这地方待下去,奈何走不开。 940. 曹岐山叠一床被褥垫到麻烦精背后,扶他起来:“靠着。” 陆离小心翼翼地让着疼得快烧起来的屁股,借臭阉人的力斜倚到被褥上,舒一口气。 杏仁儿用木托盘将药碗与勺子呈予他。 陆离不拿那只小银勺,用干杯的架势捧起药碗,咕嘟咕嘟灌进肚子里。 一滴没漏。 瞧着就是酗酒多年练出的好本事。 “阿……阿嚏——!” 越王殿下咽下最后一口药汤,毫无征兆地放出个惊天大喷嚏,索性没手抖摔碗。 杏仁儿赶忙从九皇子手里接过空碗。 陆离解脱了,泥鳅似地滑回温暖的被窝里,又连续不断地打起他的小喷嚏,期期艾艾嘀嘀咕咕: “阿嚏……阿嚏!我要死了……阿嚏我要死了曹岐山你坏,你太坏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说什么我不好,还不是你拿那条大铁鞭欺负了我一晚上?才不是吹风吹的……阿嚏!” 曹岐山不以为意:“您自个儿不也乐在其中?” 陆离红着鼻尖,瓮声瓮气骂人:“乐个屁!” 杏仁儿越听越不对味儿,实在架不住这二位旁若无人的斗嘴,收了碗,寻出门外逃之夭夭。 941. “子阳!” 魏庄妃叫住宫门外经过的一列龙卫。 魏子阳转头,叫停身后的属下,走过去爽朗招呼:“庄妃娘娘——大早上的守在这儿等我呢?” “好好说话。” 庄妃扇他肩膀一下,问:“听闻昨日宫中闹出了大阵仗,曹公公打了越王?”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魏子阳揉肩膀,佯装认输,“殿下那是调皮爱闹被督公稍加教训,我掌的刑,下手知道分寸,没多大事,你放一百个心吧。” “我怎么能放心?子阳,你可不能得罪皇子啊。”庄妃忧心忡忡:“往后这种得罪人的事万莫冲在前头,你多大个人了还不懂这个道理?” 那条黑铁鞭 魏子阳安抚他的操心姐姐:“您别多想,殿下宽宏大量不会记仇的,再者,督公吩咐的我难道抗命不成?” 庄妃拉扯过来他的手,拍了一拍,说:“子阳,无论如何,你得牢记要效忠陛下,不要想乱七八糟的歪心思,也千万不要跟那群拉帮结派的家伙凑热闹。” 魏子阳咧开嘴干笑:“您一会儿说我多大个人,一会儿又当我是懵懂无知的幼童,怪不得纪王殿下两三个月不来找你一回,想那赵王在的时候见他的母妃惠妃见得多勤呐,我看纪王准是烦你了才不愿意进宫的。” “碎嘴。”庄妃恼怒地甩开他的胳膊:“哼,兴儿那么大了还要找娘喝奶不成?我才不要他来看我呢,本宫好得很。” 这回换魏子阳操心了:“姐,您得记着自个儿的名头,端庄点啊,我怎么觉得‘庄’这字儿就是陛下赐了天天提醒您的呢?” “用得着你多管闲事?”魏庄妃踮起脚,一手叉腰一手戳他脑门:“本宫走了,下回再找你算账。” 魏子阳唱道:“恭送庄妃娘娘——” 魏庄妃送他一个青白眼。 942. 药里有安神的成分。 曹岐山看着九皇子再次睡下就匆匆离去。 943. 赖在监理司歇足三天,陆离才堪堪能爬起来走两圈,到处没找着曹岐山,也不知老阉货又去哪儿忙了。 他身体好了大半,闲来无事,想着既然已经进了宫,是应当去华安宫见一见杜贵妃的。 944. “越王殿下!” 魏子阳带队执行公务,正巧碰到往华安宫走的九皇子,兴冲冲跟人问好:“殿下千岁。” “啊——魏、魏子阳!” 陆离猛地望见魏子阳那张脸,顿时心头一虚、屁股一痛,目光小心翼翼地飘向他腰间—— 飘来……飘去…… 飘来……飘去…… 那条黑铁鞭…… 看着…… 挺新的? 应该不是……不会是吧? 魏子阳想不通九皇子为何用一副纠结怪异的神情打量自己,很是在意地询问:“属下有何处不妥?” “没……没有……好!” 陆离做贼心虚,大喝一声,冲魏子阳竖起大拇哥: “好!都好!” 管它那么多呢,先跑再说,越王高声宣告:“我走了!再见!” “那……恭送殿下?” 魏子阳茫茫然目送九皇子僵硬地捂住屁股偕乐子小跑而去。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殿下还是一如往常得憨厚可爱、振奋人心啊! 945. 停留原地的魏子阳低头仔细整一整自己的衣着,又正一正腰间新制的铁鞭。 ……似乎的确未有不妥啊? 难道是这条鞭子不如之前的漂亮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何督公遣工匠重铸了一批黑铁鞭发给他们。 但旧不如新,换成新的总没什么不好。 他回过头,不太自信地征询带领的一队龙卫:“我看起来有没有哪儿不对?” 龙卫们纷纷竖起大拇哥,往前一送: “好!都好!” 魏子阳:“……?” 一个个哪儿学来的臭毛病这是?! 老太监的xia边才是真绝se、罕见货呢 946. 顺着那条黑铁鞭七想八想的九皇子后知后觉,忽然回过味儿来。 嘶。 那天晚上,曹岐山答应他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更紧要的事—— 可不就是扒了那老阉贼的裤子看个真招吗?! 干嘛傻乎乎地跟他要什么破烟花呐? 烟花哪儿哪儿不能蹭着看了? 老太监的下边才是真绝色、罕见货呢! 都是被臭阉人气糊涂了才漏了这茬儿。 然而现今曹岐山早没了影,陆离只得暂且含恨作罢。 下回绝对不能再忘了。 绝不能忘了。 947. 华安宫。 杜贵妃早早收到消息,见了九皇子就上前揽着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又是关切又是嗔怒:“打坏了没有?曹公公怎能如此对你?” “母妃不必忧虑,儿臣一点事儿没有,不信您看。” 九皇子配合得原地转两圈,还蹦了一蹦让她看。 杜贵妃满肚子不信:“十鞭子下去能没事?我听说监理司罚人用的都是实打实的铁鞭子。” 陆离如今听到监理司铁鞭就屁股发痛,含糊地鬼笑一声:“母妃知道的,曹公公素来向着咱们,进了监理司自然是各有各的打法。” 杜贵妃捏他的脸蛋:“平白叫母妃牵肠挂肚了几个晚上!” 九皇子认罪:“是儿臣的错,这不是养了几天便立刻来解母妃之忧了?” 低头侯立的乐子挠一挠脸侧。 杜贵妃又与越王说:“过段时日是你外公的寿辰,我正好借此机会叫兰舟进京,你还记得我那个小侄女兰舟吗?” “儿臣已经等不及要见一见兰舟姑娘了。”九皇子语调轻快,余光掠过乐子。 他的小暗卫这几日似乎格外消沉寡言,还总挠脸。 难道那日替他担责打坏了身子? 或是天气太热,面具闷坏了脸? 杜贵妃笑着点他:“哪儿有你这样猴急?当心唐突了姑娘家,惹人讨厌。” 九皇子无辜讨教:“儿臣不擅与女子相处,得烦劳母妃好生指点一二了。” 杜贵妃飞他一眼:“我看你油嘴滑舌的,还说什么不会。” 948. 宫里欢声笑语,宫外愁云惨雾。 越王府 郝痛听闻宫中传来噩耗,说是九千岁把九皇子打到昏厥了! 主子和九千岁究竟闹了什么别扭?那天之前两人还好好的呢。 他忧心忡忡,紧忙带着几个奴才等在王府门口,迎接可怜遭罪的自家主子,心下觉得不够,又叫了三个大夫一起等。 949. 谁知越王下了轿,哼着小曲,满面春风,摆手叫退一群大夫、奴才,径自到后院看了他的土豆,再去逗一逗小牛小狗,然后才飘飘然回屋。 好不悠闲惬意。 郝痛望着越王与乐子主仆二人的背影,满头雾水。 主子这逍遥滋润的模样哪儿像在监理司被打,倒更像是去青楼楚馆溜达了一圈儿回来。 950. 越王前脚踏进屋,乐子后脚一瘸一拐紧随而入,没成想主子突然转过身,他心不在焉,闷头撞进主子怀里,身体一颤后撤: “殿下赎罪!” 你你嫌我脏! “嗯……乐子,你怎么了?” 陆离忍痛拖住瑟缩的暗卫不让他逃跑,抬手就要揭下那张面具查看。 他的视线一路上频频落到乐子身上,越看越古怪,如今寻得时机,必然得仔细探询一番。 “不……” 乐子却不愿意,十分紧张脸上丑陋的虫蛀疤痕暴路,情急之下一把推开九皇子,不要他碰自己的脸。 “嘭!” “唔!” 陆离撞到茶桌,闷哼一声。 “主子!” 乐子大惊,再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去扶九皇子。 陆离神色痛苦,撇过头,受伤地说:“你推我,你讨厌我了,连你也要抛弃我。” 乐子急得百口莫辩:“不,奴不,不讨厌。” 他怎么会讨厌主子呢?! 主子为何这样说? 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故意找这样的借口…… 主子……厌恶我了。 他是对的,我推了他,我居然推了他,我万恶不赦! 我没有保护好主子,更亲手害他受伤。 我该死! 我该死! 我该死! …… 951. 陆离揉一揉酸疼的后腰,褐眸斜到眼角瞅面目僵冷的乐子,居高临下命令道: “那你抱抱我。” “?” 乐子怔愣。 陆离冲他张开胳膊,理直气壮地说:“你抱抱我,我就相信你没讨厌我。” 乐子睁大眼睛摇头,“奴不、不。” 陆离脑袋撇回去,一副果然如此的口气:“你就是讨厌我。” 乐子尾音颤抖:“不,脏……” 陆离天天被大阉人嫌脏,始料未及终有一日会轮到被自家小奴才嫌弃脏,惨遭重创简直堪比万箭穿心,摆出一张震惊脸失声叫道: “你——你嫌我脏!” 乐子拼命摇头,也要急哭了:“奴脏、脏,主子不。” 陆离敞着胳膊不放下,坚持道:“我不信,除非你抱我。” 乐子犹豫:“奴……” 陆离继续敞着胳膊,不说话也不看他。 “……” 乐子咬咬牙,弯腰向前,万分小心地将锦衣玉袍的小主子圈进怀里,双臂虚虚合拢。 陆离转过头觑见小奴才红透了的耳朵尖,嘴角悄然勾起。 乐子垂首嗅闻主子身上的馨香。 他允许我抱他,我怎么配得上呢…… 唔嗯……痒…… 好痒…… 952. 安抚了一会儿,陆离再次试探着去取乐子的面具,这次没有被抗拒。 他提起乐子的下巴仔细打量。 五官畸形的脸皮血肉翻滚,靠近下颌角处有一块明显的新鲜伤疤,发红,隐隐冒血。 陆离不敢碰,怕弄痛他:“挠伤的?我看你这几日总挠,是不是天气热把脸闷坏了?” “不……没。”乐子眼神闪躲,不要看……不要看了…… 陆离听不见他家暗卫内心的哭求,掰正了他的脸观察。 除了那一处,其他地方都是旧伤。 “别再出去了,没事和我待在房里就不用戴面具了,闷脸。” 他唠唠叨叨地嘱咐,“身上呢?是那天打重了吗,看你走路也走不稳的,都怪我。” 乐子被九皇子专注而忧虑的氤氲眸光盯得阵阵眩晕,眼皮耷拉下去,根本不敢与他对视,虔诚地一字一句道:“奴,甘为主子,分忧。” 离儿我的 陆离看他这模样心里直发软,将人再次捞进怀里,结结实实搂住,闷声说: “可我不要你为我分担,我只要你陪着我就足够了。” 我会陪你,永远陪在你身边。 但你的身边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他们…… 你是我的九皇子,不是他们的,是我一个人的…… 乐子垂头倚在陆离肩膀上,眼眶里黑葡萄似的眼珠异样地滚动三圈,虚合的掌心轻轻贴上陆离腰侧。 一声嘶哑的叹息夹杂模糊的字眼从他喉底断断续续溢出: “离儿……我的……” “嗯?” 九皇子侧过脸疑惑:“乐子,你说什么?” 乐子目光空洞,用力搂紧九皇子: “……” 陆离拍拍乐子后背作为回应。 算了,他的小暗卫说话本来就不利索,不问了。 953. 临近傍晚。 罗堂步入光线昏暗的后堂,望见曹岐山正端坐上位,没有点灯。 照旧一身玄服,银丝蟒纹腾跃而上,在暗处流溢微光,与那双银灰隼目交相映衬。 斑白鬓发近乎严苛地一丝一束盘汇入高高束起的发髻内,错杂于黑发之间。 罗堂愣了三息,才行礼候命:“见过九千岁。” 曹岐山阴戾的目光从泛出细纹的眼角飘向他,“卓文喜那儿如何?” “卓公公十分信任属下。”罗堂言语间不禁透路出几分得意。 曹岐山不置一词,撇过头,拿一双冷灰兽瞳无声地睨着他,分辨不出喜怒。 “……” 罗堂心中邀功的喜悦在他的沉默下逐渐褪为胆怯,翻江倒海也猜不透九千岁此刻究竟转的是什么心思。 954. “九千岁,晋王来访。” 屋外杏仁儿的通传打破了室内诡异的寂静。 “嗯。”曹岐山的声音不高不低:“请晋王殿下进来。” 杏仁儿在外面机灵地答应:“是。” “不该得罪的人别招惹,不该念着的人别惦记,龙卫……哼,还不是天家的一条狗。” 曹岐山轻慢低哼,眼神却不停留在罗堂顿时煞白的脸上,手一挥,淡声吩咐:“滚出去。” “……属下谨记。” 罗堂一跪到底,猛地想起几天前为难越王的事,又想到越王府里的弄笛,心事重重倒退至门外,险些被门槛跘一跤。 955. “九千岁啊。” 大皇子陆丞扫一眼错身而过的冒失龙卫,落下座就忧心忡忡地对曹岐山说: “您听说了没有?太子近来越来越荒诞无稽啦,把一批一批的妓子运进宫里玩乐,实在有违宫禁,我十分忧虑啊。” “晋王殿下千岁。”曹岐山招呼他一声,仍安坐主位,八风不动,“咱家也听闻太子前些日子因一个春风阁的妓子罢黜了一位户部官员。” “太糊涂了,身为一国皇储,他竟玩物丧志到这样的程度。”大皇子痛心疾首地唏嘘:“九千岁,咱们不能任由朝纲因他一己私欲而崩溃毁坏啊。” “的确,被外放的官员名叫司徒申,咱家翻看了他历年的政绩考核,均是上等。” 曹岐山沉吟一声:“想来太子也只是一时义愤才会莽撞行事,您身为太子的兄长,又当值吏部,应辅佐太子即时纠正错误才好。” 还是九千岁想得周到,我是得好好关切关切我这位小皇弟了 晋王心中早有计较,此时老实又怕事地问道:“九千岁的意思是我将他调回来?可这样太子知道了不会生我的气吧?” “忠言何时不逆耳?虽可能令太子一时不悦,然殿下这番操作一则易如反掌,二则可笼络人心——” 曹岐山一顿,侧过脸径直望进他黑沉的眼底: “司徒申仕途失意,得您雪中送炭定会感激肺腑,天下有才能的人也会听见您惜贤爱才的美名,乃至陛下若得知殿下此举,更必将大悦。” “善!我得赶紧帮一帮太子,不能让朝廷失去这样一位能臣啊。” 晋王击掌,心底放下一块大石头,转而倾身笑问: “听说您责罚了越王?我那位九皇弟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曹岐山只应一句:“殿下消息灵通。” “哪里,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晋王憨笑,自说自话道:“不过我料想他那样的,也不敢真和您闹不痛快。” 曹岐山低笑,无可无不可:“贵妃近日就要为越王筹措选妃之事,您身为长兄,也可为之参详一二。” 晋王恍然:“对,对对,还是九千岁想得周到,我是得好好关切关切我这位小皇弟了。” 956. 不出几日,司徒申收到调令,免了流放外地,直接调入吏部。 他到吏部的第一天,晋王更是亲自出面迎接。 至于晋王如何礼贤下士,司徒申如何感激涕零,吏部其他人又是如何另眼相看,此处按下不表。 957. 越王府。 越王殿下的骑牛计划再次流产。 不等他总结失败原因,宫里的太监来传口谕,还拖了三口大箱子。 一条坏消息,两条好消息。 消息好坏自然是越王在心里暗戳戳归的类。 第一条消息,杜贵妃曾跟他提过一嘴。 皇帝明天召他们这些儿子们和臣子们进宫,摆个宴席庆祝边关大捷,以及贺一贺杜锡川杜将军的寿辰。 杜锡川也就是九皇子那位数年不见一面的便宜外公。 宴席虽麻烦,但对越王而言,只有一件事最重要,那就是他又能混到臭父皇的好酒喝了! 所以自然算得上好事一件。 第二条消息,三口大箱子是九千岁让传话太监顺路给他送来的新制的衣服。 好家伙,那颜色、那花式,快赶全了赤橙黄绿蓝靛紫,里衣还都是红色系,也不知道大阉人怎么想的。 郝痛观摩主子背着手神情诡秘地打量那三个敞开口的大箱子,跟着一块儿揣度起来。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九千岁突然送小主子衣服有何用意? 让主子穿件好看的新衣服明日赴宴? 就这么简单?莫非有什么其他深意? 其实陆离也正摸不着头脑呢,寻思难不成是放烟花那晚他跟大阉人随口哼了要漂亮衣裳的小曲儿? 老阉货真放在心上以为自己问他要衣服穿么? 这么说起来,娘还跟父皇唱过呢,父皇倒也送了一堆衣服,最后娘是什么个下场,九皇子十成十地铭刻于心。 如此这般一寻思,越王殿下的脸色更是一言难尽。 搞一堆hua里胡哨的衣服zuo什么 958. 直到太监宣完最后一道旨意,陆离才若有所悟,那大意是明日赴宴结束,他得去监理司报告,要开始历事干活了。 陆离这个锥心啊,快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曹岐山送一堆五颜六色衣服的意思……不会是调侃他一天换一套穿去监理司点卯吧? 越想越有可能。 臭阉人。 959. 第二日,九皇子痛快地睡了个懒觉。 郝痛特意挑出一套九千岁送的外黑里红的衣裳,热切地为主子穿上。 让下人们梳洗一番,陆离便兴冲冲进宫去喝臭父皇的酒了。 他在心里赌咒,定要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去不成监理司才好。 能拖一天是一天。 越王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然而算有遗漏、百密一疏,当日的发展朝他未曾设想的方向一路狂奔,正应了那句“世事不遂人愿”。 960. 往尚春园赴宴途中,陆离刚巧碰到曹岐山。 曹岐山一早望见小崽子黑外褂底下那圈绛色领口,十分满意,嘴上不冷不热道:“越王殿下千岁。” 九皇子左右看一看自己身后的太监,又看一看大阉人后面的龙卫,几步凑过去用挑事的语气小声说这一脸欣慰的臭老头: “曹岐山,你怎么跟我娘似地要我穿红里衣啊,还搞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做什么?” “今日会宴,您来得晚了。”曹岐山走近两步,在他耳边回话:“礼尚往来。殿下今岁成年,你们大丘的习俗说穿红可保命长生。” “迷信。”陆离嘀咕批评他,伸了一个懒腰辩解:“早了晚了都得等他,没迟到不就行了。” 曹岐山睨他那副无可救药的懒样,反问:“迷信?” “哈,你也有不懂的时候啊?” 陆离瞧着老阉货洗耳恭听的模样,得意洋洋地说: “真巧,本王——也不懂。” “宴席结束您别‘忘’了去监理司,若是迟了……” 曹岐山神色不变,对他耍滑偷闲的行径早有预料,森森警告之语未尽,扬手“咚!”地赏他脑门一爆栗,道: “老臣告退。” 利落地率两列龙卫们扬长而去。 “嗷啊!” 九皇子捂头,怒瞪臭阉人的后脑壳和队列里偷笑的魏子阳。 961. 尚春园。 九皇子跟老阉货说话的功夫耽搁了一小会儿,到场的时候人已经七七八八。 场地提前布置过,一边轻纱垂幔遮掩,坐的是嫔妃。 另一边则是皇亲国戚。 看样子是个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大家宴。 可以随意一些。 不过越王殿下什么时候不随意过呢。 陆离找到薄纱垂帘后的杜贵妃,颔首用眼神遥遥与她打个招呼。 嗯?杜贵妃旁边的女子依稀穿得不像是宫中服饰啊。 不会是她的那个小侄女吧……难道要在这儿相亲? 这么仔细一看,左淑妃身后两个姑娘似乎也不是宫女。 陆离脑中转悠着,慢腾腾坐下来。 962. 宴席还未开场,大家伙彼此嘘寒问暖、谈天论地,三五成群地,就是没有找越王搭话的。 九皇子也不瞎凑热闹,叫侍者先给自己倒上酒,偷摸着喝了起来,顺便观察在座的人。 小酒鬼 按坐席顺序,依次有他的大皇兄晋王、三皇兄纪王,和四五皇兄楚王、齐王。 陆决北征找左济常将军去了,不在。 十皇弟这次倒是出席了,居然没有抱恙,还有几个小皇弟…… “东宫驾到——” 太监宣声落,激起又一阵大动静。 九皇子优哉游哉品酒,视线飘向入口处。 四五皇子陆恽、陆悦迎接比九皇子来得更晚的太子陆宣。 太子臭着一张脸一一回应,看见晋王陆丞则干脆理都不理,直到余光掠过闷头自斟自酌的九皇子,面上才路出些许笑意。 九皇子贯彻“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的行为准则,此时懒散地斜支在案上,顺手抄起酒杯敬他,回以一笑: “皇兄,干杯!” “小酒鬼。” 陆宣摇头大笑,不计较他这套没规没矩的问礼,脸色反倒肉眼可见地改善很多。 963. 时辰到,皇帝与皇后入座,讲了一番左将军大捷和杜将军寿辰的话开宴。 镇北军来人还详细汇报了战况,说他们将侵扰虎口关的兀人一路驱赶到雁江之后,并呈上赵王陆决献给陛下的祥瑞。 九皇子听着战报佐酒听得津津有味,倾身望去,似乎是一块莹亮的大石头。 总之父皇看着特别高兴,连声夸赞:“还是老六孝顺,时时刻刻想着朕呢。” 紧接着,他忽然提了一句: “晋王也不错,知人善用,能臣良将都是朝廷的栋梁,要像鸟儿对待自己的翅膀那样爱惜他们。” “陛下圣明!”众人附和。 晋王陆丞谦逊垂首。 太子撇过头,十指紧握。 皇帝话不多说,当场赏了周惠妃。 周惠妃领赏,柔声细语道:“谢陛下,然这回是左将军立了大功,臣妾愧不敢当,应该好好赏赐淑妃才是。” “你说得对。”皇帝顺水推舟,一并赏了左淑妃,又将左家的一对孪生女各自赐婚楚王、齐王。 果真是相亲,只是与他无关。 陆离愉悦闲适地小啜一口,转过眼瞥见杜贵妃频频张望,与平日的稳重端庄大相径庭,很不安的样子。 她在找谁? 964. “谢父皇恩典。” 这两桩婚事此前似乎早有安排,四皇子陆恽面上不见半分惊讶,扯了一把心不在焉的陆悦。 陆悦才站起来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一时间,场内贺喜声纷繁错落。 左淑妃领着两位身形相当的妙龄女子谢恩,谦让地说:“臣妾谢过陛下。周常恩将军屡立战功,惠妃才更当重赏。” 皇帝这回却不应了,半眯虎目,拖长了声音道: “朕赏谁、赏或不赏,何时轮得着你们指手画脚?” 全场霎时寂然。 淑妃慌忙下跪:“臣妾不敢!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周惠妃要为左淑妃说话,远远望见上位的皇后动了一动,随即闭口不言。 皇帝抬手,不耐烦道:“好了,起来,都赏!大喜的日子,嘀嘀咕咕说那么多有的没的。” 淑妃胆战心惊,在两位女子的左右搀扶下起身:“臣妾……臣妾谢过陛下。” “陛下龙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山呼万岁,但再不敢如此前那般随意闲聊。 宴席的气氛一时紧绷到极点。 你就是越王 965. 九皇子置身事外,丝毫不受影响,该吃吃该喝喝。 但在他的余光里,杜贵妃忽然幅度很大地扭过头去。 陆离自然而然地顺着她朝向的方向望去。 入口凭空出现一位女子,和太子一样臭着脸,好像谁欠了她三百万金似的。 她的衣着也十分特别,不是寻常闺阁女子的裙装,而是一身束袖束腰束腿的深黑劲装,仅在边缘处饰以靛蓝花纹,上面甚至沾染了不少显眼的污渍泥点。 众人实在憋不住,纷纷交头议论。 “这谁……” “哪家的女子……” “奇怪……” 966. 那女子目中无人,扫视一圈,蓦地盯准悠闲饮酒的越王,径直而去。 汹汹气势扑面而来,简直像要一梭子捅穿越王的心窝。 奇怪的是竟无侍卫拦她。 陆离已经喝得半醉,整个人稀里糊涂,手里的酒盏呆愣地举在半空,忘记放下。 映入他褐眸的女子呈模糊重影晃晃荡荡,随着人越走越近,那影像也越发清晰—— 一双英气长眉直入鬓角,单马尾以靛青发带高束在脑后,飒踏倜傥。 贴腿肚的皮靴击打地砖,哒哒作响,看着是下一刻就要跟人干仗的架势。 那脸型,那五官……陆离歪过头,连眼睛都不舍得眨。 ……红绡? ……红绡……回来了? 女子骤然在九皇子面前止步,弯下腰,双臂大开撑于案上,眸光凌厉地逼问: “你——就是越王?” 967. “兰儿,不得无礼……!” 对面的杜贵妃终于无法忍耐,扬声喝阻。 原来她才是贵妃要相给自己的杜兰舟。 她和红绡……不一样。 不,她不是红绡。 陆离如梦初醒,发现杜兰舟身后突兀地背负着一个斑驳破旧的布裹。 长条形,足有一臂多长。 不等这位傻痴痴的越王回应,杜兰舟轻蔑的目光落在他手中半满的酒杯上,伸手夺来一饮而尽,冷哼一声,盛气凌人地品鉴道: “难喝,饮之无味,有如白水,瞧你喝得起劲,还以为是什么美酒佳酿呢。” 她的声音并不柔和,偏于中性,更夹杂着一丝砂砾质感: “没用的小鸡仔,这样便醉了?” “?!” 大阉人说他没用他认了,这女人不光抢他的酒喝还骂他没用? 陆离目瞪口呆,这会儿不止如梦初醒,是遭人当头棒喝了。 他活了小二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这就是贵妃口中“贤良淑德”的杜兰舟? 什么红绡? 屁的红绡,她才不是他的红绡! 坏女人。 十五公主陆媛与赵宸妃同坐纱帐内,心急如焚,咬牙切齿,又气又恨。 这女的哪儿来的? 粗蛮无礼,欺负离哥哥,堪比那个杀千刀的兀王! 父皇为何没反应?还不砍下她的脑袋! 五皇子陆悦则与陆媛的反应全然不同,原本心不在焉的,现在跟重活过来似的,兴味盎然地打量越王案前的杜兰舟。 快人快语,率性直爽,好个女中豪杰。 全场陷入了新一轮死寂,都无人敢去偷瞧上座的皇帝是什么反应了。 dong房hua烛夜,一拳一个我 968. “臣妾的小侄女兰舟莽撞鲁直不知礼数,求陛下恕罪!” 越王未率先发作,杜贵妃便急忙向前一刻还发火的皇帝求情。 “……哈哈哈哈哈!” 皇帝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俯视座下各人各异的傻样,笑得停不下来: “小儿女家的事,何罪之有?朕看他二人相处倒是有趣得很。” 众人见圣上一扫阴霾神色愉悦,也跟着陪笑。 杜贵妃松一口气,压低声音呵斥杵在原地的杜兰舟:“还不快过来。” 杜兰舟再瞪没用的越王一眼,扭身走向杜贵妃。 九皇子何其无辜。 瞪他做什么? 是贵妃做主叫她进京拉的郎配啊,又不是自个儿急色。 更何况看杜兰舟那气势,那身板,雄赳赳,气昂昂,别是男扮女装,那么大个胸脯万一是胸肌可怎么办。 万一杜贵妃强许,到时候…… 洞房花烛夜,一拳一个我。 陆离捂脸,倒抽一口冷气。 曹岐山……曹岐山在哪里?救命啊。 969. 想什么来什么。 皇帝轻抚短须,扯家常一般笑言:“贵妃曾多次和朕念叨,说要指婚予你二人。” 杜兰舟停在半途,仰起头一口回绝:“我不同意,我不要嫁他。” “兰儿,不可胡闹。” 杜贵妃哪里能想到这事她与皇帝、越王都谈得好好的,天大的好事竟会在自家小侄女这儿出幺蛾子,心下十分不满。 “哈哈哈,好!有脾气,那朕便不擅自为你们做主了。” 皇帝今日不知吃了什么药,对这个杜兰舟和颜悦色,朝她扬一扬下巴,冲越王使一眼色,谐谑地说: “可怜了小九,道阻且长啊。” 九皇子作势憋红了脸,闷声闷气道:“回父皇,儿臣会努力的!” 皇帝又一阵畅怀大笑。 杜贵妃对于越王接皇帝的台阶搭给她下很感激:“谢陛下开恩,兰儿……?”她睇一眼杜兰舟。 杜兰舟不情不愿,紧随杜贵妃向皇帝恭敬行礼:“小女谢过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止笑,虎下脸指点九皇子:“兰舟初来颍都,这样,小九——” 九皇子接话:“儿臣在。” 皇帝肃然吩咐:“一会儿你就陪她四处逛逛,明白了没有?” 九皇子一拱手,诚恳唱喏:“儿臣谨遵圣命~” “哈哈哈好,好!哈哈哈!” 皇帝听罢,再次呵呵哈哈笑得停下来。 杜锡川笑出一脸褶子,捻须摇头,这越王有点儿意思。 众人亦跟随龙颜大悦的皇帝哄堂大笑。 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一群傻子、笨蛋。 陆离在肚子里嘀咕,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当心呛死你们。 臭父皇。 这酒……真的不好喝? 陆离挑起一点朱砂痣的眼尾,斜觑再次被侍者满上的酒杯,怀疑人生。 他自以为人不知地动动鼻子,嗅一嗅,又暗戳戳举杯衔一口酒,咂咂嘴。 ……很香啊? 坏女人。 唬他。 跟臭父皇合起伙来欺负他。 九皇子愤愤想道,所幸今儿找着理由不必苦哈哈地去监理司报道。 就算作这二人功过相抵了。 他越王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杜兰舟余光瞥见九皇子鬼鬼祟祟的偷酒动作,眼底稍稍流路笑意,又即刻警觉,奋力压制,紧绷回一张凛冽冷脸。 你果然是阉党 970. 宴席结束。 九皇子遵照旨意,挖空心思地盘算该带杜小姐去哪儿溜达。 谁知五皇子陆悦自告奋勇,主动帮他解决难题,装作不经意地望向杜兰舟,邀请道: “我带你们去京郊军营瞧瞧,如何?” 这主意可算得投其所好,杜兰舟惊喜得星眸灿灿,与他对视一眼,一口答应:“好!” 陆悦唰地面红耳赤,扭脸干咳。 陆离乐得省心,无可无不可跟随二人,心里默默念叨—— 去不了监理司不能怪他,这全是贵妃跟父皇的意思啊。 万岁爷的命令和九千岁的相比,当然是长一千岁的优先,他也没办法嘛,绝不是偷懒。 圣命难为啊! 971. “阿悦,父皇是叫九弟陪杜姑娘,你凑这热闹像个什么样?” 四皇子陆恽踱步拦住他们,不赞同地提点陆悦: “咱们还得去找母妃与那两位姑娘说说话呢。” 陆悦含糊其辞:“哥,你去就够了嘛,我……我很久没见九弟,想与他多聊聊!” 陆恽意味深长的眼神飘过杜姑娘:“你不是想和九弟多待一会儿吧?” 陆悦更不敢去看杜兰舟,嘿嘿傻乐。 陆恽拿这个傻弟弟没办法,长叹一息,只得与三人道别,独自去找左淑妃。 972. 三人告别陆恽,刚出园子,再次被人拦下。 “魏子阳?” 陆离讶异,眼神止不住地就出溜到魏子阳腰间,又连忙醒神,拉回来聚焦到他脸上: “你怎么在这儿?刚刚不是跟着曹岐山的么。” 魏子阳一直候在尚春园外守着,意思意思向为首的五皇子打个招呼,就对九皇子解释道: “殿下,督公命属下接您去监理司。” 好啊,老东西果然防着他借故不去监理司呢。 但这回可不能赖他。 陆离朝魏子阳示意一眼器宇轩昂的杜家姑娘,铿锵有力转达圣意: “哦,你替我和曹岐山说一声,父皇叫我陪杜姑娘‘四处逛逛’,我今儿去不成监理司了,明天一定去。” 杜兰舟闻言不禁厌恶地皱起长眉,曹岐山…… 魏子阳早已心知肚明九皇子那点小算盘,冲他挤挤眼睛并不多问,不伦不类地答应道: “好咧,属下明白了。” 973. 走出一段距离,陆悦面色不愉地问九皇子:“曹公公叫你去?” 陆离应道:“嗯,我在监理司当值。” 陆悦想到身在宫中,隐晦地提一句:“你与他走得实在太近了。” “你果然是阉党?” 杜兰舟却直言不讳,质问越王。 “……杜姑娘!” 陆离尚未反应,陆悦首先惊呼一声,转头四处望风。 九皇子挑起眼尾,平静反问:“阉党?” 杜兰舟鄙夷地说:“少装傻,我听说你跟曹岐山是一伙儿的,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 九皇子不以为意:“你说是就是吧。” 杜兰舟两条长眉都竖起来了,怒斥:“狗阉!男不男女不女的腌臜东西!鱼肉乡里,搜刮民脂民膏搞得民不聊生吃不上饭没有田地,山上才会出那许多盗匪!害得我的幼弟……” 他图什么?他图谋的正是你是个一无所有的废wu! “杜姑娘慎言。” 见杜兰舟越骂越大声,陆悦赶忙打圆场,转过头帮她说陆离: “九弟啊,我也一早提醒过你,别和曹公公的关系凑那么近,你现在该知道外面传得有多难听了吧?他们还说你跟曹公公……那个……” 杜兰舟不解:“那个什么?” 陆悦来回看一眼九皇子跟杜兰舟,摆手:“没有,没什么。” 陆离不与他们一般计较,只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局面都是他造成的?你有什么证明吗?难道只是听别人说了几句就相信?” “民间都说他青面獠牙,是个坐地敛财的貔貅,官吏进京必须向他送礼才能行事通畅,那些银钱贿赂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他们在各自管地搜刮百姓得来的?” 杜兰舟横眉冷对: “天下的钱财就像潺潺溪流汇入他一人囊中,你说归根究底是不是他的错误?我非要杀了他为民除害不可!” 九皇子想了想大阉人和坐地吸金的貔貅,两相比较之下,他噗嗤笑出声,笑得浑身颤抖颠颠倒倒:“哈哈哈!哈哈——好、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杀他。” “有什么可笑的?”杜兰舟迷惑不已,盯着他眼角眉梢都笑得飞红、艳丽至极:“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不是阉党吗?” “哈哈哈你杀他、你要杀他——”九皇子边笑边摇头。 “小九,杜姑娘说的多少有些道理,父皇近些年的举措,看着也是要收那阉人的权了,何时下手只是时间问题,他独断朝纲、树敌众多,到时候必然树倒猢狲散,皇兄不想看着你受牵连。” 五皇子陆悦忧虑地低声劝导: “更何况他接近你本就另有所图不安好心,到了那个地步若是利用你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九皇子很是豁达,两手一摊,混不吝地反问:“我这孑然一身的,他贪图我什么?算计我什么?皇兄,你想多了。” 陆悦恨他油盐不进,咬牙道: “他图什么?他图谋的正是你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物!” 杜兰舟若有所思的清亮眸光飘向笑得漫不经心的越王。 说话间,宫门已近,来往者渐多。 陆悦有所顾虑不便再说。 三人神色各异,陷入一阵怪异的沉默。 974. 陆悦早已让下人准备车马候在宫门外,虽然与九皇弟闹了不开心,仍是板着一张黑脸伸手扶他登上马车。 九皇子也全作无事发生地借力而入。 杜兰舟望向缀在旁边的健马,问:“为何不骑马?” 陆悦告诉她:“九弟身子弱,不便骑马。” 杜兰舟不屑的目光上下扫视越王那副高挑瘦削的身板,丢下一道冷哼: “白长那么一张脸和个头,纸糊一样,没劲,我不坐车,骑马跟着你们。” 九皇子笑盈盈得浑不在意,舒舒服服让自己斜坐进车厢软座。 陆悦看杜兰舟翻身上马,哪里再能呆得住,粗声粗气丢下一句: “我也骑马,九弟你老实坐着,不舒服了叫我。” 他在gong里的时候差dian儿偷光父皇的酒! “知道,知道。” 陆离不经心地招招手让他俩骑马玩儿去,乐得一人包场图个清净。 若是叫他全程对着杜兰舟那张冷脸,他还真有点坐立难安。 他才不羡慕那两人能纵马呢。 一点也不羡慕! 975. 京郊大营。 齐王陆悦熟门熟路,引九皇子与杜姑娘进入,一边向杜兰舟说些无关紧要的军旅琐事。 陆离悠闲地四处打量。 这军营跟他来喝酒吃烤羊那回相比,似乎没多大改变……偶然地,他注意到身后几个士兵不远不近跟着,交头接耳,还时不时望过来。 陆悦也很快注意到了,大喊一声问:“梁巍!你们鬼鬼祟祟地搁那儿干什么呢?” “五爷。” 一个军官打扮的方脸汉子为首,带着几人走过来,嘿笑着跟齐王打招呼,接着别别扭扭地瞅一眼隽秀的越王道:“九爷,难得来一回啊。” “你认得我?” 九皇子十分新奇。 大营里竟有能叫得出他是谁的? “那是万万忘不掉啊!九爷您太能喝啦,一晚上把咱们全干趴下了!您是这个!” 梁巍竖大拇指对越王的酒量表示充分的肯定: “九爷今个儿再来喝一回啊?” 说的显然是吃烤羊那次。 “怎么跟越王说话的,像样吗?”陆悦笑骂,冲梁巍示意杜兰舟,“今儿你们九爷有正事呢,可不能跟你们喝。” 梁巍路出你懂我懂的神情:“噢——!那九爷下回再来玩儿啊。” 九皇子丝毫不挂心陆悦一刻前跟他的龃龉,亲昵地笑说:“皇兄若相邀,我定然来,只是他小气得很,生怕我吃光了他的羊、喝光了他的酒。” 众人哄笑,梁巍主动请缨:“九爷莫怕,末将虽穷酸,几坛子酒水还是请得起的。” “恐怕有十个你也不够他喝。”五皇子酸他,“你们是不晓得,他在宫里的时候差点儿偷光父皇的酒!” “啊?有这事儿?” “哈哈哈哈哈——” 杜兰舟在一旁静听几人笑闹,不着痕迹地观察言笑晏晏的越王,暗想—— 看他懒懒散散一身病相,满心以为宴席里饮酒装醉是附庸风雅假把式,想不到这家伙的确是个道行高深的酒鬼。 病歪成那样还喝,也不怕喝死过去,真是人不可貌相。 976. 奉和殿。 “左氏与周氏的关系近些年越发暧昧,等他二家同气连枝之时,这天下恐怕都不知究竟谁姓了。” 皇帝两手背在身后,绕着香炉一步接一步地踱着,轻描淡写道: “左济常,镇守虎口关一线防御北兀,经营数年,在军中威信极高,朕十分担心真到了那一天他的心将忠于谁。” “陛下何必过分忧虑?左将军定是效忠于您的。” 曹岐山侯立在侧,阴冷的语调不疾不徐: “然将军年事已高,驻守边关着实辛苦,是时候召回颍都,颐养天年了;再者,侵扰的兀贼已被逐至雁江之北,天堑阻隔,又有赵王与李宿驻守虎口大营,不愁接替防备之事。” 主子,九千岁来了,在正殿里边儿等您呢 “嗯——静待时机罢。” 皇帝飞快瞥他一眼,耸起嘴角,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哼一句: “李宿和老六就靠得住了?” 曹岐山淡淡接话:“他二人资历尚浅,根基不如左将军深厚,即便不妥,陛下亦可随时变动。” 香炉吐出一缕青烟升腾而起,舔上金碧辉煌的华美天顶。 皇帝凝眸仰视,点了点头。 977. 雁江,虎口关。 无垠荒野,滔滔江水滚滚而下,一线狼烟直冲云霄。 “他们来了。” 左济常眯眼了望,隔岸山脊之间零星异色小点攒动,“唯有推进防线,定下江北之地,方可令兀人难再来犯。” 陆决勒紧马缰,与李宿一同望过雁江。 左济常扬鞭直指,高声号令:“大军随我出击!你二人率左右两翼扫荡,务必拿下此处,加紧筑营。” 陆决欲言又止:“将军……” 李宿打断他,应道:“是!将军。” 陆决铠甲锵锵,调转马头前觑向李宿分兵而出的身影,眼底黝黑尽显防备之色。 978. 走出奉和殿,曹岐山回到监理司。 杏仁儿迎上前,双手捧着一掌大小的木盒,说:“九千岁,晋王殿下送来的,请您赏赏眼。” 魏子阳跟随其后,行礼道:“见过督公。” 曹岐山手掌朝杏仁儿一扬,问魏子阳:“越王何在?” 杏仁儿会意,揭开盒顶盖—— 一枚赤焰蓝血玉盛放其中,竟与由钟云清家抄出的那颗玉珠相差无几,品质甚至更上一等。 魏子阳同时禀告: “九皇子说他今日来不了了,明天一定来。” “哦,他可有说为何?” 臭崽子。 曹岐山提了提云纹袖口,二指将其拈出,对着光把玩欣赏。 通透的赭红间透出丝丝缕缕幽蓝,色泽变幻流转微妙细腻,又装点以墨绳穿连的奇石珍宝,交相辉映,意趣无穷。 魏子阳如实转告:“陛下命他陪杜家姑娘四处逛一逛,据消息是往京郊大营去了。” 曹岐山捏着玉珠不动,自眼角飞他一道森寒眸光。 魏子阳思来想去,忙不迭补救一句:“同行的还有齐王殿下。” “齐王。”曹岐山冷哼一声,挥袖垂手,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魏子阳跟了几步:“督公,您去哪儿?” 曹岐山撇下三个字:“越王府。” 杏仁儿的目光低垂,这会儿正正捕捉到一簇细粉从九千岁收拢的五指间漏出,心里漏跳一拍就听见他吩咐: “着人做个同样的,穗子挑红色,要看着热闹。” “是,是!九千岁。” 杏仁儿诺诺答应,暗自寻味道,九千岁偏好的向来是暗色,要么是素色……热闹? 他当即止住飞转的心思。 979. 在五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撺掇下,陆离无可无不可地带着二人回他的王府做客。 郝痛候在大门外来回踱步,左等右等终于侯到主子回来。 他上前扶着越王殿下走下马车,神色紧张地觑一眼那位面生的妙龄女子,凑到自家主子耳边絮絮道: “主子,九千岁来了,在正殿里边儿等您呢。” 你是不是男人啊?瞧你这pi相,长得比女人还美 陆离手脚一麻。 慌了。 他不过旷一天工,怎么大阉人还亲自过来了? 陆离强自镇定,压低嗓音嘱咐郝痛一句:“知道了,我送走他俩就过去,你跟他说一声。” “是,主子。”郝痛领了话便进去了。 九皇子揉一把脸,转过身引杜兰舟二人有说有笑地绕开通往正殿的大路,由侧廊去看他的小牛和乱跑的狗崽子们。 980. 后院。 出乎意料地,杜兰舟不讨厌惨遭大阉人嫌弃的牛犊小狗,弯下腰摸一摸狗崽子的圆脑袋和毛耳朵逗弄,面上现出温柔的笑意。 忽然,她从眼角发现越王直勾勾盯着自己看还傻痴痴地笑,霎时冷下脸瞪回去: “看什么看?!” 陆离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凶起来了,老老实实说:“我在看小狗啊。” 杜兰舟恼他羞辱自己是狗,大怒:“你、你!” 九皇子迷惑:“啊?啊?” “你!”杜兰舟气急,扬手竟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剑,直刺越王咽喉。 陡生变故,陆悦惊呼: “住手!杜姑娘。” 九皇子与大阉人打闹过招十余年,轻易便看穿这女人出剑只是虚张声势,脚下仍悄然撤后半步,并不想叫她失手戳伤脖子,受冤枉痛。 她那堆破布里包的居然是长剑。 不对。 不对啊,文臣武将,乃至王公贵族都不可携利器入宫,她一寻常女子怎会被允许带剑参宴? 杜兰舟听不进齐王劝说,锐利的目光放肆地打量剑尖所指的越王,虽然没用,倒是个有种的,在人剑下也面不改色。 明媚日光映射到她的剑刃上,晃晃然照亮九皇子的眉眼,衬得那颗朱砂泪痣越发赤红,更令那双浅褐眼珠透出莹莹幽蓝,仿若点点星光坠入秋野…… 杜兰舟恍惚一瞬,以剑尖挑起越王的下巴,冽然反嘲: “你是不是男人啊?瞧你这皮相,长得比女人还美。” “你是不是女人啊?” 越王老神在在,一点没怕,仰起脸拿眼尾乜她,学她的语调嗤道: “生得比男子还俊。” 杜兰舟听第一句垮了脸色,到第二句憋不住飒然而笑,恍如一阵春风融了冬月积雪。 她侧一侧脸敛笑,转回头桀骜地挑眉问他: “你当真与那老阉贼曹岐山是一伙儿的?” 981. 一墙之隔。 阉贼……老阉贼?! 小栗子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在他面前,负手而立的正是杜兰舟话里的老阉贼——九千岁。 曹岐山悠闲漫步,一手垂落,一手背于腰后,下颌微扬,冷灰眸光落在对面院内高高支出来的玉兰树梢上。 那边的人声接连不断,清晰地飘过来: “是又如何?” “我与那狗阉不共戴天!你若是我就——” “杜姑娘快收剑,九皇弟他不是阉党。” 跟随伺候的小栗子手指扣住衣袖颤颤打抖,心里碎碎默念,九千岁听着呢,求求主子们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982. 又问。 又问。 什么阉不阉党不党。 九皇子烦不胜烦。 杜兰舟容不得他再三犹豫,持剑威胁:“你究竟是也不是?” 他要你报的是什么恩你猜不chu?他藏的是一颗什么心你不知dao 九皇子反唇相讥:“我是阉党,你敢杀我?那麻烦你动手快点,得手后也跑快点。” 五皇子陆悦虽对九皇弟混不吝的态度颇有微词,但也看不得亲弟弟在自己眼皮底下真被人宰了,递台阶劝二人的架: “九皇弟他当然不是,他只是被歹人胁迫而已,杜姑娘当心伤着他。” “胁迫?” “胁迫?” 杜兰舟与当事人九皇子异口同音,二脸茫然。 齐王殿下说得入情入理:“我早听闻外面传曹公公拿药吊着你的命,恐怕你若是不听他的,他便不给你药以此胁迫你与他站成一线,不是吗?” “吊命?还有这样的事?” 杜兰舟讶异,扫向九皇子因马车颠簸而病白的脸色以及病歪歪的身子骨,潜移默化信了大半。 原来有这么一层。 忆起儿时,她的幼弟也总是体弱多病……如此作想,她不禁撤下抵在越王喉间的长剑。 983. “我身体不好,曹公公精通药理,对我略有照拂,人尽皆知,不是秘密。” 九皇子脚下松了松,眸光不经意地往杜兰舟面上一飘,稍作解释。 而后他直直望向陆悦,话锋一转,一口否认他的猜测:“但我从未被谁要挟过,皇兄怎么什么胡话都听?” “没有?”陆悦哪里相信,轻嗤一声: “你打小就病弱,且在宫中孤立无依,那人只需用一点小小的恩惠就能将你绑上他的战船,他一向阴邪毒辣,更何况是个兀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不准你这样根本就是遭他暗害的!” 陆离闻言,眼皮跳了跳,浅淡的眸光别向正殿方位,低语:“他是兀人又如何?我娘还是胡人呢,皇兄言下何意?” 杜兰舟对此倒不意外,她从杜贵妃捎来的消息里模糊听说过这事,因而才能在宴上一眼认出样貌殊于众人的越王。 陆悦伸出两手放上九皇子双肩,语重心长道: “小九,这不一样,你我是一脉相承的兄弟,皇兄不会害你,咱们另找神医调理你的病不好吗,莫不成这世间唯那阉人能救你?你何必受制于他?” 还真只有大阉人能救我。 陆离默想,语调轻快地四两拨千斤:“不必劳烦皇兄,我的确未曾遭人胁迫,与曹公公亲近,是感激他雪中送炭,你也晓得,人要知恩图报,假使当年不是他出手相助,我早已是冷宫的一缕幽魂了。” 五皇子按住他的肩膀,急促低吼: “他要你报的是什么恩你猜不出?他藏的是一颗什么心你不知道?就算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也偏和他站一边?那这报恩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我的命难道不比忠孝仁义更重要?” 九皇子任他东西南北风,五指扣紧忍耐心口剧痛,怠懒地玩笑道: “我的皇兄啊,命没了,拿什么谈仁义、谈忠孝啊?” 杜兰舟眸光闪烁,听到越王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竟也未像之前那般暴怒,只是沉默地以指腹摩挲剑柄,不知在思忖什么。 我济苍生,谁人济我 “是那阉人教你的歪理?你怎会变得如此善恶不辨?!” 陆悦直想抓着他的肩膀把这个小皇弟摇醒: “你想过天下吗,你想过被他残害的忠良吗,你想过在他为非作歹下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吗?‘济苍生,安黎元’,圣人之学你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 “苍生?” 九皇子倾身逼近齐王,枯白双唇贴于他耳畔,轻语反问: “你要我济苍生,难道我非苍生?我济苍生,谁人济我?” 984. “君子杀身以成名,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我没想到你不仅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还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陆悦气得急火攻心,对于被教坏的便宜弟弟这些颠倒黑白的昏话痛恨至极,四处寻摸一番。 杜兰舟五指松松地握着剑,仍自心神恍惚。 陆悦二话不说,猛地夺过杜兰舟手中长剑,挑起一个剑花只想捅死这个小皇弟,不要算了: “你——你真是执迷不悟!无药可救!” 九皇子动也不动任他袭来,漫不经心地大笑激他:“我这条命本就无药可救。” 风水轮流转,这回换成杜兰舟愕然疾呼: “齐王不可!” 985. 两道白光交错。 一声惨叫。 “呃啊!” 五皇子摔倒在地,长剑亦脱手而出。 杜兰舟随即飞身接剑,收回背袋,抬眼才发现一位身材高挺、面孔阴邪的异族男人不知何时现身于三人之间。 他穿的是……太监的服饰? “九千岁!九千岁!” 小栗子捯着两条腿,好容易从隔壁院子十万火急地追跑出来,生怕九千岁暴起手屠皇子贵女,结果还是赶不及阻止血案。 ……九千岁。 杜兰舟星眸里燃起滔天怒火,手指一根、一根收拢。 九、千、岁。 986. “曹岐山?” 陆离歪头,心下十分遗憾,差一点他就可以试一试…… “来人!拿下刺客。” 曹岐山厉声号令,毫不留情一皮靴踩上倒伏的刺客脖颈。 齐王脑袋下面的地砖裂纹应而如蛛网蔓开。 骨骼摩擦声嘎吱作响。 “他不是刺客!” 九皇子牙疼,慌张地蹲下/身抱住大阉人钢浇铁铸的腿,嘿咻嘿咻朝上抬,奋力阻止道:“他是五皇兄,齐王,曹岐山你快别伤了他。” “哦,原是齐王在与越王比试?” 曹岐山听罢,觑着身下装模作样的臭崽子,不紧不慢一点一点提起靴尖,歪过头一双冷灰兽瞳居高临下地望向齐王: “齐王殿下安好?老臣护主心切,多有冒犯,得罪了。” 九皇子撅着屁股趴地上打量陆悦,兄友弟恭地迭声关切:“五哥五哥你脖子没事吧,我给你叫太医?” “……” 五皇子额角冒血,面颊青黑,一口气没喘过来险些死过去,哪里有闲心理他。 这边没解决呢。 那头忽地炸起一声: “狗阉纳命来!” 曹岐山打苍蝇似地手一挥。 “呛!” “嘭!” 眨眼间,杜兰舟连人带剑摔飞在十步开外,喷出一大口血:“噗——!” 曹岐山捻了捻手指,不阴不阳地评说:“越王府的贵客好生热情,上赶着与咱家切磋呢。” 九皇子满脸绝望,趴在原地动都不想动了。 曹岐山,你不能丢xia我不guan啊 987. 五皇子陆悦吃一大惊,顾不得自个儿如何,捂住剧痛无匹的脖子,踉跄跑去看重伤的杜兰舟: “杜姑娘?!” “喝——咳!咳咳!”杜兰舟手肘撑地,英朗的长眉都要皱成一团了,愤怒地昂首瞪视曹岐山:“狗……狗……!” 陆悦搓一搓手,小心地隔着袖子扶她:“杜姑娘你怎么样?” 曹岐山退后三步,手指戳一戳重新爬站起来的臭崽子的后腰,余光朝他暗示意味十足地向伏地喘气的杜兰舟飘两飘。 陆离扭脸没好气地拿一点朱砂痣的眼角瞅他。 老混蛋,故意的。 搞得他家里面跟凶案现场似的。 九皇子佯忽着没来得及按照大阉人的意思对杜兰舟表示一二,便看见他热心的五皇兄被半脸血的杜姑娘一掌扫开: “用不着你!” 杜兰舟强撑着跌跌冲冲爬站起来。 只一招她便清楚自己当下绝不是那狗阉的对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想明白这一点,她也不玩玉石俱焚那一套,冲越王和狗阉各飞一眼刀,忿然离去。 “杜姑娘!杜姑娘!” 陆悦心急杜兰舟的身体状况,顾不上跟曹岐山算账,也不及和九皇子招呼一句就皮实地追着杜姑娘出了院子。 988. “他们走远了?” 陆离抻长脖子眺望,鬼鬼祟祟地问身后的大阉人:“听不见了吧?” “嗯。”曹岐山略一感应,凑上前贴到九皇子身后反问:“殿下不去追?” “跑了才好呢。” 陆离听罢整个人放松下来,毫无顾忌地往后一靠,不偏不倚倒进曹岐山怀里,有气无力地虚脱道: “快快……曹岐山,快帮我弄一下,疼,疼得厉害。” “怎么又痛了?” 曹岐山一条胳膊稳稳揽住向下出溜的臭崽子,另一只手伸到前面熟门熟路覆上他的心口。 989. 熨帖的暖意由曹岐山宽大的掌心汇入心头。 连绵不绝的痛意总算稍有纾解。 “杀千刀的马车,颠死我了,我再不出门玩儿了咳、咳……咳!” 陆离歪靠在大阉人怀里指天画地,以手背虚掩嘴唇咳嗽,郁闷至极地说: “咳咳……活受罪,难受的时候真恨不能他们一剑捅死我寻个清净,皆大欢喜。” 曹岐山睨着成日想死的臭崽子,感受他单薄的胸腔因闷咳而起的微弱振动,若有所指道: “殿下向来自食其言,不长记性。” 那副危险的语气立刻激起九皇子关于三根手指的回忆,他吊起眼睛小心观察大阉人阴晴不定的神色,谨慎地辩解: “我这回出去叫魏子阳通知你了啊,而且不是我自己想出去的,是父皇他逼我陪女人。” 曹岐山垂眼打量九皇子惨白的小脸恢复了几分血色,轻飘飘地说:“齐王追女人去了,您不去追,当心贵妃给您备好的鸭子飞进旁人盘里。” “鸭子?她那不是鸭子,是老虎!” 陆离瞪大眼睛,提起一口气跟遭人恨的老阉货告状: “你晓得什么,这女人太厉害了,比陆雪更凶,第一面就可劲儿欺负我,我不喜欢她,不想娶她,曹岐山,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即便你坐拥后gong三千,孤也能cao得你找不了一个 990. 九皇子耳边发梢拂动,响起曹岐山的阴森调笑:“听闻今日宴会上,杜家姑娘把您好一顿奚落,陛下似乎十分高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陆离翻身面朝大阉人,气闷地搡他一把: “你还有闲心调侃我?没听见她口口声声要杀你?待有一日她嫁进越王府,你就等着追悔莫及去吧!” 曹岐山勾住嘴欠崽子的腰带,将人带入臂弯一顿揉搓教训:“殿下嘴里说着不喜,心里却早想到嫁娶之事了。” “什么呀,我那意思是强扭的瓜不会甜的。” 陆离任他蹂躏,自顾自悲痛欲绝地两手一抬,挂上大阉人的宽肩,连声质问: “曹岐山曹岐山,你就半点都不吃味儿吗?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成亲坐视不理吧?难道你忍心放任一场家庭悲剧就这么发生吗?” 曹岐山低下头,冰冷的薄唇贴到小崽子脸侧,一字一句语调阴沉: “即便你坐拥后宫三千,孤也能肉得你找不了一个。” 991. “混球。” 陆离哼哼唧唧,两条胳膊吊起来搂住老混球的脖子黏黏糊糊,泥鳅一样磨来蹭去,唠叨抱怨: “我痛苦——我难受啊——曹岐山,女人真烦。” 念着念着,他的脑肋转到说一不二的搅屎棍父皇上,九皇子又不知死活地补一句: “男人更烦,曹岐山呀——世上只有你最好!” “臭崽子。” 曹岐山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尖锐的齿尖错出三字,扬手不留情面地赏他肉腚一巴掌。 “啪!” 越王殿下一对浑圆挺翘的屁股蛋嚣张至极地弹了两弹。 “嗷!” 陆离哀嚎,委屈地嘶声叫骂: “我都这样了你还忍心打我?你个不解风情的老太监就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么?” 曹岐山嫌弃地说:“您是哪门子的香?哪门子的玉?咱家闻着分明一股酒臭味儿。” “好哇!一而再再而三羞辱越王殿下!” 陆离大受打击,愤而踮起脚,胆大包天地把九千岁的脑袋往自己脖颈胸口塞,企图蓄意熏死他: “本王这回定要让你这老奴才长长记性!” 991. 五皇子追出去后,遍寻不到杜兰舟。 陆悦脑袋里转悠着方才的争吵,横竖不是滋味,自己冲动之中口无遮拦,说了许多伤人的话,故而左思右想,干脆再回去找九皇子。 “九皇弟——” 齐王边叫着人,边挠头想说辞,踏入方才的院子,放眼一看,懵了—— 他细胳膊细腿的九皇弟正垫着脚、挺着胸脯,把人高马大、阴气沉沉的九千岁硬生生往衣服领子里按。 九千岁的高冠卡在九皇子的下巴鼻子上都被顶得歪了。 二人一个赛一个狼狈。 他们俩……在做什么? 五皇子满眼这幅怪诞的画面,不敢多想自家九弟这是在跟九千岁搞什么难以言喻的仪式: “……小九?!” 992. 陆离万没想到齐王会杀个回马枪,也吓得怔住了,手忙脚乱放过黑气缭绕的九千岁,退后三步,强装无事发生问道: “五哥?” 呜呼哀哉,bang打野鸳鸯辽 曹岐山掀起眼皮,阴森的眸光径直杀向莽撞而入的五皇子。 “嗬——” 陆悦喉咙口冷不丁空吸进一大口气,急促呛咳,气声道:“咳!你咳咳!” 陆离眼角犹飞薄红,拍一拍衣袖,扯一扯半敞的领口,再追问一句: “五哥何事?” 五皇子退后退后,着实不知作何反应,下意识觉得走为上计,摇头摇得恨不得赛过拨浪鼓: “没事!你忙,你们忙,我……我去看杜姑娘!” 最后几个字未尽,人便转出院门没了影。 993. “他这回真走了?” 陆离与曹岐山对视一眼,做贼似地摸到院门外,左右眺望,确认人是真溜了,才放心地走回来,到曹岐山跟前唠唠: “五哥真皮实,被你那么踩了一顿还跟没事人一样,我要是那么来一下说不定就得归西了。” “您也不是没被踩过。” 曹岐山仍烦躁地正他的衣冠,见气人崽子毫无防备地自投罗网,越看他越不顺眼,恨极抬起手: “嘭!” 拍头顶心。 “嗒!” 弹脑瓜崩。 “啪!” 扇脸蛋。 “啪!” 抽屁股。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啊!哎!唔!嗯!” 九皇子捂脸抹屁股,连声惨叫,没骨头地踮脚重新挂回九千岁身上: “小娇娇好凶,我死了……我被小娇娇打死了。” 曹岐山巍然而立,耸肩抵开他。 陆离不依,不退反进,恶狠狠缠住大阉人行凶的胳膊不撒手,念念叨叨连声问: “曹岐山,你今儿把他俩打成那样没事吗?五哥会不会跟父皇打小报告啊?最可气的就是臭父皇了。” 他还牢记宴席上惨遭皇帝屡次带头嘲笑的仇呢。 曹岐山乜一眼闷头哼哧的九皇子,淡淡陈说:“杜兰舟那柄剑十分锋利,齐王刺你那招亦未曾留半分情面。” “哦——?” 陆离吊着瞅他的褐眸亮起两束小火苗,一刹那又噗嗤熄灭……可惜老阉货来得太快,害他没能挨上那剑。 哎……时运不济。 哎……命途多舛。 994. 九皇子暗自遗憾,唏嘘不已,爪子仍闲不住地摩挲怀里大阉人的手腕。 曹岐山对他欠登的动作不作反应,凉飕飕道: “反正殿下不喜那位杜小姐,齐王若上告御状,将今日之事捅了出去,你与杜家的婚事想必也得黄了,岂非刚好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哈哈哈那贵妃还不得气死?你是没看见杜兰舟说不愿意嫁我的时候她那脸色哈哈哈哈——” 陆离兀自大笑,笑了小一会儿偷眼见曹岐山鹰眸沉沉不予回应,细细一品大阉人从方才开始就阴阳怪气的调调,豁然开朗,唱念做打道: “哟,我的假相公酸起来了?也是,你听见没有,五哥他们都不让我跟你玩儿呢。” 曹岐山顺着他的话头,委曲求全地说:“谁让老奴如此见不得人,往后唯有这般与殿下私会了。” “嗨呀,谁让你这老阉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丑媳妇见不得公婆,呜呼哀哉,棒打野鸳鸯辽。” 九皇子长叹一口气,腻歪地将大阉人的胳膊捧到脸侧,一下一下顺毛安抚: “要说来,我的四哥五哥对太子真可谓赤胆忠心,拦都拦不住。” 有小娘子如斯,何须在乎旁人chun枪she剑 曹岐山听他的闲扯嗤笑一声:“你当我原先为何叫你别和他们走那么近?” 陆离褪下曹岐山锦绣云纹的袖口路出苍白遒劲的前臂肌肉,百忙之中挑起眼问他: “为什么呀?” 995. “左淑妃跟他俩念叨的从来便是周皇后对他们家的恩德,绝口不提她当初能爬到淑妃的位子,靠的全是自个儿曾与萧妃的情谊,而非什么皇后什么太子。” 曹岐山冷眼观臭崽子倒来倒去在忙个什么,娓娓道: “楚王齐王哪里知晓个中人情曲折,自然跟随淑妃忘恩负义本末颠倒,对你好也只当施舍,还气你怎能不识好歹跟他们一块儿效忠周氏。” 陆离挑起眉梢,耸耸肩,专注而小心地以指腹搔刮大阉人手腕上密集的线状疤痕,轻飘飘地说一句: “趋利避害,人恒为之。” 曹岐山灰眸半垂,紧盯九皇子撩闲的动作,冷硬的唇线绷直,“殿下好生豁达。” “那是,曹公公教得好嘛。” 陆离咧开嘴角,鲜红小舌探出唇间,试探地舔扫过其中一线疤痕,逶迤而出一丝旖旎水痕。 他湿润的唇瓣碰合问道: “曹岐山……他们那么说你,你生气吗?” 曹岐山一双凌厉隼目对上九皇子弯弯的狐狸眼,原本深缓的呼吸乱了一拍,低垂脖颈,下颌搭上他的窄肩,冲他的耳朵吐息: “有小娘子如斯,何须在乎旁人唇枪舌剑?” 陆离勾起舌尖细腻地描勒一线一线的灰白伤口,唇瓣时而覆上啧啧嘬吮,仿佛要透过那片苍白的皮肤吸出里面甘美的血液,含糊呢喃: “……哼嗯,我也是,谁稀罕理他们,嘀嘀咕咕苍蝇似地扰人清净。” 曹岐山重重喘气,侧过脸啄吻嘴边小巧柔软的耳廓,阴沉的声线嘶哑: “只求殿下一人能够体谅老臣一片苦心,老臣便甘之如饴,无怨亦无悔了。” 陆离幽蓝流转的褐眸转到眼尾瞥他,于朱红泪痣的掩映下愈发邪肆淫靡,他戏谑道: “哭惨呢?说得好像你是个什么忠良似的。” 曹岐山长臂捞过九皇子的翘臀大力按向胯下,健腰带动他淫邪地款款挺动: “您又不识那劳什子忠良、苍生,咱家可不愿做那些东西。” “光天化日的,本王不跟你弄。” 陆离忽而神色一变,狡黠地甩开他的胳膊,撅起屁股一顶动不动冲他实施性骚扰的九千岁,撒腿跑开,还不忘扭头嘲讽: “老色胚!” 曹岐山岂能轻易放过这臭崽子,飞身提溜起人的后脖领子直往正殿里掠去,吓得九皇子被吊在半空哇哇乱叫。 小栗子只敢抬头望一眼,便默默唤人过来打扫庭院的狼藉血迹。 主子们的心思不是他们这群奴才可以揣测的…… 996. 东宫。 太子陆宣在宴席上公开遭皇帝指桑骂槐,郁愤难平: “父皇最近是看我越来越不顺眼了。” 阮红玉是个老成持重的中年人样貌,劝解道:“陛下对您寄予厚望,要求自然严格一些。” 九弟好生可怜,未曾抱过女人就摊上这样一个泼妇 陆宣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能臣?贤才?那个什么司徒申算老几?怎么就怪到本宫头上来了,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黄期偷眼觑阮红玉,半掩嘴低声提醒太子: “殿下您贵人多忘事,他和您刚纳的侍姬采莲有些瓜葛,您第一回点采莲的时候,正碰到司徒申不识相占着人不放,您就说了一句让他滚远点,所以……” “采莲?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哈,那扫兴的东西,眼不见心不烦,本宫如此宽宏大度,只是叫他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若非晋王那多管闲事的家伙搅局邀功,父皇又怎会搭理这种芝麻小事?” 陆宣皱起浓眉,手指点一点胀痛的额角。 那贱蹄子纳进来后整日愁眉苦脸爱答不理,如果不是她眼角那颗红痣,那颗红痣……他心浮气躁地来回踱步,命令身后的太监: “给我叫采莲过来!” “是,主子。”太监碎步退下。 阮红玉观太子眼下青黑、脚步虚浮,忧心忡忡谏言:“殿下还是少在这样的事情上耗费精神为好。” 太子不应,半分眼色都懒得奉送,一甩袖袍叫黄期请阮先生出去。 黄期满面为难,冲阮红玉拱一拱手不言语。 阮红玉无可奈何,哪里等得别人真送他,摇摇头自己走了。 997. 晋王府邸。 “贵妃和九弟看来并非一条心,杜氏不少适龄的名媛千金,她偏偏从犄角旮旯翻出个没人要的野丫头老姑娘推给越王,这联姻倒像是敷衍打发的。” 大皇子陆丞转着茶盏,闲聊地说。 逐云接话:“是了,杜兰舟自小离家混迹江湖,根本不是名门调养出的小姐,更像个杀人如麻的疯婆娘。” 陆丞兴味缺缺地随口应付:“哦?此话怎讲。” 逐云问:“您见到她身后背着的一个布包没有?” 那东西与杜兰舟一身衣服相比非常古怪突兀,陆丞道:“嗯,你查出什么来了?” “包裹里是一柄剑,叫血衣剑,削铁如泥。”逐云看一眼晋王。 晋王并无他问,做个手势让他往下讲。 “剑没有出奇之处,然而裹剑的布,是她亡弟的衣服。” 逐云继续道: “他姐弟二人感情深厚,幼时她的弟弟跟她一同离家出去玩,途中被山匪杀害惨死,自此她携带那件血衣从不离身,传言杜兰舟拜师学成后,杀光了那一整个山匪寨子。” 陆丞对她为何能带剑入宫没兴趣,也毫不关心谁死了、怎么死的、死了多少,只做出悲伤貌,无限叹惋: “九弟好生可怜,未曾抱过女人就摊上这样一个泼妇,本王一定得尽兄长的责任带他出来享一享乐。” 逐云立刻说:“小的来办。” 晋王敦厚的面上这时才路出些许笑意,抚掌道:“做得漂亮,重重有赏。” 998. 越王府。 楚王陆恽替他的暴躁老弟陆悦登门赔罪: “九弟,阿悦他从小就是暴脾气,改不掉,但他刀子嘴豆腐心,那天是冲动之下才说出那些不像样的话,他这会儿又拉不下脸再来道歉,所以我……” 咱家去那zhong地方凑什么re闹,看您抱女人 “四哥不必多言。” 九皇子让郝痛收下陆恽送来的礼物,半开玩笑地说: “都是兄弟,一点小打小闹我怎会放在心上?五哥若真有诚意,叫他下回请我喝顿好酒就成了。” 陆恽如释负重,温和地说:“好。” 越王殿下可谓心想事成,说要人请顿好酒,不一会儿果真有人送“一顿好酒”来了。 这回来的是晋王府的管事,说晋王两日后想约他春风阁一聚。 春风阁? 九皇子一直盘算着寻个时机去玩一玩,有人送上门来了那敢情好啊。 于是他想都不想便拍板应下。 管事高兴地回去复命。 陆离满口答应后转头才记起——他每天都得去监理司干活呢! 完了完了。 这才几天啊? 就要他跟曹岐山开口请假,还是去喝酒,不会又被大阉人打得一头包吧? 可是转念一想,他干什么不被大阉人打? 横死竖死都是死,不如奋力一搏。 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请假吗! 999. 次日。 监理司东间,一室寂静。 曹岐山坐在那张宽敞的大桌后批阅公文,面色沉凝。 九皇子伏在桌子另一边,占据一个小角落,手里一份折子颠来倒去,边上来了一堆折子又东摸西摸,时不时瞅一瞅大阉人。 曹岐山余光里看着小崽子从大早上进来就躁动不安,跟屁股长了针一样从左挪到右、从右挪到左,还频频偷眼瞥他。 “啪嗒。” 陆离三心二意地翻来捯去,手中折子终于不慎掉地。 他满脑子转着请假说辞,慢吞吞歪腰去捡,手肘一曲,不慎碰得桌边一大沓文书骤然歪斜。 “噼里啪啦!” 十来本折子全部砸落下去。 其中几本更是报复般地直直击中越王殿下的后背后脑勺。 “啊呀!” “哎哟哎呦。” 陆离捂住满头包的脑袋闷哼。 曹岐山让这臭崽子一刻不消停放鞭炮似的动静吵得烦不胜烦,干脆摔了褶子,阴寒的声线剐向九皇子: “殿下今儿闹的什么猫?” 陆离正为如何开口做心理建设呢,没想到大阉人先一步出声问话。 他磨磨蹭蹭地一本、一本捡起文书放回桌面,忸怩一番,半起身两条胳膊扒上桌面,腆着脸说: “嗯……曹岐山呀,大皇兄请我去春风阁喝酒……” 曹岐山掀起眼皮问他:“什么时候?” 陆离褐眸闪闪发光,暗示意味十足地撇出三个字:“就明天。” 曹岐山偏不如他的意,“哦”一声后就没了下文,目光重新落回摊开的褶子上。 陆离只得再进一步,半个身子全趴上桌,撅着屁股探过去试探地问大阉人: “那我明天不来啦?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玩儿?” 曹岐山拿锋锐的眼梢觑他:“咱家去那种地方凑什么热闹,看您抱女人?” 陆离嘿嘿傻乐,听大阉人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调调知道他是默许了。 他兴高采烈地抻长脖子嘟起嘴,隔空冲九千岁的臭脸“啾咂!”飞一个香啵,终于坐回原位,捧起有意思的文书,一想到明日可以喝个痛快就越读越起劲。 皇兄在这儿预先贺你新婚了 曹岐山没工夫理他,冷冷一哼,翻出下一份褶子,鹰眸于暗中不易察觉地眯起。 晋王。 春风阁。 1000. 第二天。 陆离带着乐子美滋滋赴约春风阁。 晋王那边呼啦啦一众人寒暄一番,纷纷落座。 晋王拖着自家小皇弟与自己比邻而坐。 随后,伺候的、弹琴唱小曲儿的鱼贯入内。 其中一身形粗壮的伙计脚步迟滞,与上座的晋王犹如不经意地对视一眼,又瞥向众侍女中着鹅黄衣裳的一个。 晋王微微点头,很快与他错开视线。 陆离就坐在晋王手侧,也注意到那抬了一下头的伙计,总觉得有些眼熟,试探地叫住人: “厨师……王初十?” 王初十却没有回头看他,仿佛没听见,径直走了出去。 陆丞略显意外:“九弟认识那人?” 陆离心里奇怪,摇了摇头,讷讷道:“兴许是我认错人了。” 陆丞一笑,扬手遥指那鹅黄衣着的女子,吩咐:“还不来伺候越王殿下?” “是。” 女子娇滴滴地做了个礼,躬身跪坐到越王身边斟酒。 1001. 晋王陆丞趁这功夫举杯对陆离说: “转眼间小弟都成人了,我身为大哥一直对你疏于照顾,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还请你原谅我。” 话落,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灼灼回视九皇子,意味鲜明地是要灌他一杯了。 九皇子眼角觑着清亮的酒液自侍女手中银壶潺潺落入杯中,魂魄全牵在那一线玉液上了。 芳香四溢。 “好酒啊……” 他动一动鼻子,心旌摇拽,等侍女倒得半满,迫不及待端起酒盏“咕嘟”直接送进嘴里,低声称赞一句后才说: “大哥太客气了,我怎么会怪罪你呢,你在宫外一年也见不到几面,今日美酒佳人作伴,我还有什么可以介怀的地方?” 陆丞再次冲他举杯,调侃道: “看贵妃的意思,说不定过段时日小九便要抱得美人归,皇兄在这儿预先贺你新婚了。” “哪里哪里,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九皇子欣然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咂咂嘴。 这杯子真小。 不尽兴。 晋王被他迅雷不及掩耳的灌酒速度震了一下,不甘为人后地跟上一杯,说: “然你娶妻以后可就不能如此肆意玩乐咯,咱们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当然!当然!” 九皇子忙不迭连声答应,“咕咚”又一杯下肚。 不醉不归就不必结束后再跑去监理司点卯了,他愉悦至极,干脆叫侍女再拿来两个空杯,一并倒满。 三只酒盏同列于案上。 陆丞面色微变,伸手拦他一下,实在忍不住地反劝道: “小弟、小弟不必如此,喝得太急对身体不好。” 他只想把人灌醉,但绝不敢把九千岁的人灌死在这儿啊。 “不会不会,喝个小酒怎么会不好呢。来啊,大哥祝我,我也祝大哥——我祝你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 九皇子撇开他的手,借着祝词复又掀杯畅饮。 一杯、两杯、三杯。 侍女再满。 一杯、两杯、三杯。 侍女再满。 一杯、两杯、三杯…… 连灌十杯! 小弟与九千岁的关系果真很好啊 晋王怵得头皮发麻,愣是干看着越王左手一杯、右手一杯灌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他虽然大概知道九皇子喜爱美酒,但哪里能想到这三病四痛的小皇弟喝起来是这样癫狂的酒疯子架势? 要了命了! 再这么下去自己没灌倒他,反倒要喝死在这儿了! 1002. 晋王陆丞见势不对,不敢再与九皇子单拼,赶不及抓人缓场:“王金元……王金元!” 王金元望过去,应声:“殿下?” 晋王招手,干笑着打哈哈:“听闻上回纪王为九弟摆宴叫了你一同去的,如此你与越王多少算得上旧识,来来来你们也喝一杯。” “是是是!” 王金元很有眼色地顶上去陪酒。 为越王斟酒的侍女低眉垂眼,施以蔻丹的指甲尖极快地掠过杯口,再接连倒满其他两杯放到越王手边。 她用眼尾小心观察越王柔软湿润的唇瓣抿过杯沿,松一口气。 1003. 宾客在晋王的暗示下找着由头轮番向越王敬酒。 九皇子求之不得,来者不拒,只管放开了喝。 1004. 一轮接一轮的推杯换盏。 那群家伙的叨叨咕咕飘入陆离的耳朵里已然模糊得语不成序,他的身形亦如腾云驾雾,东歪西斜,不一会儿软绵绵地径直倒进一旁晋王的怀里。 “九弟?” 陆丞眼底幽暗,扶住九皇子的手臂,微笑着低头说他: “早让你喝慢点,醉了?” “我哼嗯泥……”九皇子撅起让酒水熏得嫣红的嘴唇半开半合,嘟囔呢喃: “曹岐山……曹……岐山……” “小弟与九千岁的关系果真很好啊,到哪里都惦记着。” 晋王将陆离口中九千岁的名字听得清楚,顺着九皇子的话在他耳边低语: “要说曹公公能坐住那个位子真不容易,经手的总是父皇不便放明面上处理的事儿,做不好就里外不是人,吃力也不讨好,是不是?” “嗯哼——” 九皇子头昏脑涨迷迷瞪瞪,只隐约听见什么“九千岁”、“不是人”、“是不是”,于是拱在晋王胸口非常用力地点点头。 1005. 晋王凑得更近,嘴唇几乎蹭过九皇子的脸颊:“倚仗旁人的权势,虽看着风光,实则危如累卵啊。” “唔……咳嗯……” 陆离胸闷气短,心口烧得慌,微红的肌肤渗出薄薄一层汗,升腾而起的燥热令他辗转不适,宽袍底下以绸带收束出的柔韧腰肢在晋王腿上翻来覆去。 磨得他自己束发散漫。 蹭得旁人衣襟凌乱。 晋王眯眼,嘴角衔笑:“九弟醉得厉害,不如先去歇一歇吧?” “咳……咳!” 陆离蹙眉闷咳,耳中嗡嗡直响,听不清晋王在说个什么,一双半睁半合的朦胧褐眸,空望住场中舞女,轻纱纷飞,如烟似雾…… 如梦似幻……红绡…… 红绡…… 1006. “小弟呛着了?” 陆丞以为九皇子身体虚弱醉起来自然更加厉害些,一指那黄衣侍女,意味深长地吩咐: “你,带越王去上房休息,好生伺候着。” “是,晋王殿下。” 女子应声,搀上越王的胳膊托着人站起来跟她走。 再没有人敢跟九千岁面前放鞭炮扰人安宁了 越王喝得混混沌沌,没头没脑直往人姑娘家身上赖。 虽说他身形瘦削,但个头高挑,骨架子也不小。 侍女险些让他压得再起不能,迭声呼救:“哎?殿下——殿下您醒醒呀——” 晋王看不过眼,叫来一小厮上前帮扶才好歹制住越王。 1007. 谁料三人跌跌撞撞走到场中,大醉的九皇子不知哪来的力气,忽而挣脱二人,一个猛子扎进舞女群,连摔带爬和她们一块儿晃悠腾转。 “殿下!殿下!” 小厮侍女不得已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来转去地追。 整个像极了惠妃养的几只猫窜入花丛捉蝴蝶的情景。 然而越王没猫的耐力,闹了不到三圈就“噗通”摔倒,剧烈咳嗽不止。 “越王殿下!” 侍女不知所措望向晋王。 “还不快扶起来。” 晋王做手势指点,觑一眼九皇弟带来的太监,他仍动也不动伫立原地。 “殿下,起来咯,好咧,慢慢走。” 小厮边哄劝安静下来的越王,边和侍女一同架起他。 乐子黑沉的眸底空洞,一步一步跟随垂头任人摆弄的九皇子走出门外。 1008. 宴席中,方才调笑哄闹的众人不约而同安静了片刻,目光追随越王等人离去的背影。 一个个口干舌燥,一时不知该羡慕谁。 1009. 监理司的东间也非常安静。 比昨天安静。 因为再没有人敢跟九千岁面前放鞭炮扰人安宁了。 曹岐山有如老僧入定,照旧坐在他那张大班桌后,一目十行地阅览公文,只是偶尔,对,偶尔掀起眼皮扫向桌对面。 空荡。 无人。 昨天坐在对面的家伙花天酒地快活去了。 臭崽子。 曹岐山默念,长臂伸展从对侧拿来一本敞开的册子,许是九皇子看到一半没看完放那的。 册子里面夹着一张让墨水划得乱七八糟的废纸。 画的是个什么? 圆不圆方不方。 丑东西。 九千岁在心里评说,就这么盯着丑东西看了半晌,也不知道思考出什么家国大事来。 1010. “督公。” 一道黑影蓦地现于房内。 暗卫。 曹岐山不紧不慢放下手中册子,扬一扬手。 暗卫会意,近前禀报。 “……” 曹岐山面不改色听罢。 暗卫告退。 1011. 曹岐山打开一本折子。 放下。 打开第二本。 放下。 曹岐山起身,踱步到窗边,凭空絮絮低语。 走回桌,坐下。 拿起折子。 扔开折子。 他再次站起来,终于推门而出。 1012. 杏仁儿迎面碰见往外走的九千岁,庆幸自己赶得巧,利落地献上捧手里的木盒:“九千岁,您上回让做的玉珠坠子。” 曹岐山别一眼,亲自打开检查后纳入袖中,吩咐他: “若有人来找,就说咱家出宫办差。” 杏仁儿应声:“是。” 1013. 春风阁。 大醉的九皇子在被二人拖去上房的半途就入了梦。 小厮与侍女抬人抬得各自气喘吁吁,总算把越王伺候到床上。 “别走……” 九皇子用力一抓那片柔软,顺势抱进臂弯。 “呀!” 侍女红唇蹦出一声惊呼,不设防被他拖拽得倒入床帐,压在越王身上。 小厮是个有眼力见的,快步退出,合上房门,对漠然看守在外的太监点了个头便擦身而过。 这zhong人来chun风阁能gan啥啊 1014. “嘭。” 房门的关阖声落。 床帐内光线朦胧。 侍女羞涩不已,只敢偷眼小觑这位越王的神情—— 哪里晓得他压根就没醒! 方才那一下兴许是撒癔。 侍女与越王高热的身体贴成一线,咬一咬牙,手掌放在自己的领口处轻轻一扒,洁白丰满的乳肉随即跳了出来。 她臊得满面红霞,抬眼惊觉原本熟睡的越王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浅褐的眸底泛出点点幽光,直勾勾盯住自己不放。 显得那样地温情且专注。 “……殿下!” 侍女望进那双火热妖异的笑眸,飞挑的眼尾一点朱砂如血泪。 红幔拂动,层层掩映二人重叠纠缠的身形。 她仿若坠入一场迷离而梦幻的梦境,被摄了魂、夺了魄,娇美的手掌大胆地抚上越王的下颌,呵气如兰: “殿下……” 九皇子嘴角带笑,以滚烫的脸颊摩挲她温凉的小手,褐眸一眨,猛地腾转而起,将侍女压于身下。 “啊~” 侍女动情呻吟,仰起脖颈,手指勾住越王的衣襟,纤腰扭动磨蹭。 九皇子目光紧紧锁住她,笑唇微张: “嗯唔……咳咳咳! “咳咳呕——” “噗!” 一口老血喷了面若桃花的侍女一脸。 侍女桃花变染血梨花:“……殿下?!” “殿下!” 1015. 曹岐山一路从禁宫催马直入南城,在春风阁门口翻身而下。 “哟!客官~” 姑娘们看来人气度非凡,纷纷迎上去招呼。 老鸨眼尖,认出他身上是官服,跟过去殷勤道:“爷几位呀?约了人还是自个儿?” 早已等候多时的厄狇屠默然跟上曹岐山,挡开一群烟尘红袖,以兀语低沉禀报: “轿子在后门。” 老鸨不满抱怨那粗使打扮的壮硕兀人:“哎哟喂~!你怎么推人呢?” 曹岐山脚步一顿,视若无人丢下一字: “找。” 厄狇屠越过他上前几步,眼眸灰白,宽厚的鼻翼翕动,转动头颅在一片喧嚷中仔细辨别,而后果断迈步,直上楼梯。 老鸨阻拦这两个没规矩的:“嗨!哎!不能乱走啊!你们干什么呢……” 曹岐山阴戾的鹰眸扫向她,亮出监理司的血龙佩,薄唇轻碰: “滚。” 老鸨眯起眼睛,待看清牌子上的字,骇得半截话卡喉咙口,不敢再招惹是非,退后数十步: “你、您……大爷您随意、您随意!” 1016. 春风阁大厅里宾客纷纭,互相议论这两个古怪的北兀人。 老鸨挥着帕子驱赶看热闹的: “散开啦散开。” 熟客指向远处两道一前一后踏上台阶的高大身影,跟老鸨打听:“欸,吴妈,那俩兀人哪儿来的啊敢在颍都这么嚣张?” 老鸨眼角注意着那位大人物的动向,冲客人使一个讳莫如深的眼色,反问:“您说说哪个兀人能在颍都这般地横?” “谁啊?打什么哑谜……肉!” 熟客脑子一转,大惊失色,上下唇打瓢: “那位?!原来他、他就是——可他为什么……?!” 这种人来春风阁能干啥啊? 老鸨拿帕子半掩自己的嘴,警告他:“想活命就甭多话。” 额济纳chun间接连溢chu煽情至极的chuan息 1017. 天字三号房。 乐子神态木楞,伫立在门外如石雕木塑。 厄狇屠无视他,径自推开房门。 乐子上前阻拦。 落后半步的曹岐山面无表情扬起巴掌,信手扇开挡路的废物。 “嘭!” 乐子像团没分量的破纸球子瞬间被击出回廊,后背骤然撞毁木栏: “哐当!” 轰然坠地,正正砸在楼下一张饭桌上,惊起一片慌乱。 老鸨眼睁睁看着一人从楼上摔下来,浑身一个激灵。 更加打定主意装死到底,就算自家的楼今个儿让那位爷砸烂了、拆了,她也绝不冒头吭声! 嘶……痛! 小主子……小主子呢?! 乐子浑身剧痛,于一片木屑中奋力撑起身,手背抹去嘴上喷出的黑血,揉按额角茫然无措,左右张望……这是哪? 小主子在哪? 1018. 房中,异香扑鼻,浓烈得到了闷人的地步。 厄狇屠嘀咕一句,寻出气味的来源,掀开角落熏炉,徒手按灭引燃的香料后,转头望向里面。 内间,红幔起伏,暖香浮动。 女人尖细的惊喘隐隐传来,夹杂着另一道模糊不清的幽长低吟。 曹岐山大步闯入,无声无息一把扯开床帘。 厄狇屠坠在他身后,空茫无神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落入床榻间—— 两具半裸躯体一上一下,藤蔓似地紧密纠缠。 “呼——嗯——” 额济纳唇间接连溢出煽情至极的喘息,水汽氤氲的双眼眯成一线,面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他衣衫半褪痉挛一般前后晃动,引得湿漉的青丝摇曳,漫布半裸的瘦削上身,在汗涔涔的病白肌肤上划出纷杂冗乱的旖旎弧线。 “呜……救命、大人……” 惊吓过度的侍女叫都叫不出了,满身满脸是血,无助的眼神投向床外二人,瘫在癫狂得犹如妖魔附体的越王身下战栗发抖,仅余破碎的鹅黄纱裙蔽体。 1019. 厄狇屠轻轻嗅闻,告诉拓跋鸷:“药。” 曹岐山面色沉凝,躬身单手掐住侍女的脖子提起她,眸光阴戾,箭矢般穿透她那双眼珠,直入其后的涌动黑丝,一字一顿道: “别让咱家看见你第二次。” 说罢,从床榻里拖拽出惊慌失措的女人甩到地上。 “什么?我、我不知道、奴家什么也没做呀……您大人大量放过奴家吧……您大恩大德……” 侍女一个劲撇清关系,腿软起不来,唯有抖如筛糠地偷偷向外爬,伺机逃走。 厄狇屠抬脚,踩住她的手背。 骨骼作响。 “哼唔!”女子痛呼:“饶命啊!大人饶命!饶了奴家吧!” 曹岐山瞥一眼手上的汗渍血迹,嫌恶得冷脸发黑,提溜起床里面发骚的臭崽子托抱入怀,一巴掌拍在那对翘臀上揩干净手,对身后的厄狇屠布下一道兀语命令。 被药昏了头的越王殿下哪里知道自己的宝贝屁股叫老太监当成了擦手布,只是纠缠侍女时让曹岐山大力一扯加上那一屁股光子着实打得疼了,三魂六魄回归一半倒缓和了不少,瓮声瓮气地在曹岐山怀里扭来扭去不消停: “唔……难受……” 额济纳的味dao和闻起来不一样 厄狇屠收到拓跋鸷的命令,垂首一拍胸膛。 脚下女人的手掌已踩得烂成一滩。 哀哀叫唤不绝于耳。 曹岐山置若罔闻,抛下此间诸事,打横抱起臭崽子出门下楼。 1020. 一路上陆离都不老实,半阖双眼黏糊糊地往曹岐山硬邦邦的胸口拱,嫣红的唇瓣开合,咕嚷不停: “娘……好痛……娘……” “娘……痛……” “娘……” 曹岐山面沉如水,挺胸拔背,一步一步踏下台阶,隼目飘乱认娘的臭崽子一青白眼。 然而九皇子昏着呢,就算他飞一万个眼刀也不得劲。 陆离对自己的处境的确一无所知,鼻音哼唧: “娘……难受……” 一边不知羞地摸向自己下摆大开的隐秘部位。 揉捏、撸动。 喘息、呻吟。 楼梯间的空气蒸腾灼热起来。 “……” 曹岐山搂住九皇子后背的掌心稍稍使力。 但无论陆离如何自助,始终不得释放,急得他又痛又憋闷,胳膊乱挥乱舞,迭声大叫: “娘……!” “娘!疼……” “难受!娘!救救我!” 曹岐山铁腕揽紧不知死活的九皇子,放眼俯瞰楼下。 大厅。 宾客隐约听见上面直叫娘,交头接耳,更甚有不知死活的望将过去。 乐子坐在饭桌一滩碎屑里四顾心茫然,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却因重伤暂时无力爬起,徒自闷哼挣扎。 半裸的臭崽子还在他怀里摸肉棍自娱自乐,得寸进尺地叫唤: “娘呀!娘!难受!难受……我唔!” 曹岐山忍无可忍,一巴掌捂住烦人崽子的嘴巴连带半张脸,脚步一顿,转过身往回走。 陆离浑浑噩噩踢腿挣扎: “唔!嗯!嗯!” 1021. 暖阁内。 “呜呜求您放了奴家吧——” 侍女伏在地上,泪水涔涔地呜咽: “殿下他突然吐血,紧接着便疯了一样,奴家吓坏了,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呀……” 厄狇屠似乎在思索什么,松开踩住她手掌的脚,将人丢到身后,背过身去专注嗅闻起染血的床铺。 “呜……呜呜……” 侍女掀起眼皮,幽暗的视线悄然凝视面前北兀人宽阔雄厚的背脊,眼珠怪异地四向翻滚,面目逐渐扭曲,十指成爪扣在地面,忽地弹身暴起扑向对方! 恰此时,厄狇屠循着熟悉的香甜气味转回头。 侍女尖锐的丹寇指甲正正插向他灰茫的眼珠。 厄狇屠不见慌乱,一只大掌过去抓住她的脸,手掌之大,几乎要把女人的整颗头颅裹进手心。 绝对力量的压制下,这一击便截挡下侍女突然而至的全部攻势。 1022. 侍女仰着梨花带雨一张小脸,透过异族粗壮手指间的缝隙向对方哭诉: “大人饶命呜呜呜……奴家没有要害人,全是晋王指使的,都是他,都是他!奴家是被他胁迫呜呜唔……” 楚楚可怜的模样浑若前一刻的险恶偷袭不曾发生。 厄狇屠沉静地瞄上女人血淋淋的面颊与脖颈,呼哧呼哧扇动鼻翼。 侍女神情畏惧,一个劲凄婉地祈求垂怜: “大人~只要您放过我,奴家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厄狇屠抓着她的脸送到嘴边,探出舌头,粗厚的舌面尝味似地舔舐她皮肤表面的血液,进而辗转嘬吮她透出血腥味的樱唇。 额济纳的味道……和闻起来不一样。 不苦。 很甜。 额济纳的味dao 不够。还不够。 1023. 手指挡住了自己的舌头令厄狇屠不方便舔吸甘液,于是他换一只手掐住侍女脖颈桎梏。 柔弱的女子瑟缩地张开嘴任人蹂躏,甚至探出香舌讨好挑逗,宛如一只虚弱的羔羊被巨熊叼住咽喉。 然而,她的目光清明而阴毒,像一条毒蛇潜伏其内,伺机而动。 纤细的脖颈同时波浪状膨大、缩小、膨大…… 幽暗的喉口处,黑丝团绕窸窸窣窣攀岩粘膜而出。 厄狇屠皱眉,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鸣嘶吼,五指收紧,轻巧一折。 “噶扎。” 他的牙齿正咬住侍女的香软小舌,一时后撤,顺势扯出那长长的一条,还拖拽着一坨肉在半空颇有弹性地一甩。 “啪嗒。” “咯。” 侍女两眼翻白,口中鲜血狂喷,来不及爆发出惨叫便香消玉殒,如同切断连线的木偶,瘫软下去。 厄狇屠一下一下咀嚼吞咽齿间嫩肉,粗大的喉结滚动。 额济纳的味道…… 不够。 还不够。 想要更多! 他如饥似渴地粗喘低吼,大掌旋拧尸首颈椎处,徒手掰下它的头颅。 “嘎吱。” “嗤!嗤——!” 血雨纷纷。 死尸的脖颈截面顿时泉涌,间或夹杂丝丝缕缕黑色杂质。 厄狇屠捏出脓血中的数条黑丝,歪过头打量。 虫子。 死了。 他张嘴,一口送入,与鲜嫩的肉块一并大嚼特嚼,又掀起滴答淌血的脖颈口对准干燥的嘴唇,倾倒血水。 “咕嘟咕嘟……” 1024. 厄狇屠用抓握人头的手背抹过嘴角,而后左右前后晃动,企图倒出更多黑虫,却引得人头的眼睛鼻孔耳朵淌下血水来,越发脏污不堪。 如此摇晃吞食数次,流出的虫尸数量渐少。 他将人头倒置,由脖颈断口向里看,意犹未尽。 “娘……!” “娘啊!” “娘!救救我!” 厄狇屠快速转头望向门口。 原是曹岐山杀个回马枪,满身黑气地挟九皇子推门而入,一眼就瞥见厄狇屠一手头一手躯干,下颌发辫胸膛沾满血脓。 那副痴痴晃动七窍流血人头的模样,真好似个酒鬼恋恋不舍倒腾酒坛,寻摸最后一滴酒液。 ……酒。 想到酒,曹岐山气不打一出来,对厄狇屠没出息的行径也视而不见,兀自扯下房内如烟似雾的红纱垂帐。 他的臂弯里,九皇子仍在张牙舞爪胡乱喊娘:“娘哎——!” 曹岐山将人往铺开的红纱里一丢。 “咚!” “唔!” 厄狇屠提溜人头呆立原地,旁观拓跋鸷裹烤肉卷一样用纱帐将汗津津的额济纳团团卷起,看得他直咽口水。 直到扑腾的臭崽子被捆得无法动弹,曹岐山丝毫不费力地扛人上肩,冲厄狇屠抛下一句兀语再次离去。 1025. 渴…… 厄狇屠在残存催情余香的房内气喘吁吁,提起侍女的头颅,轻嗅仍有余温的口腔。 很香。 他丢开无头尸空出一只手,学曹岐山的动作扯下另一边红纱帐裹住冒血人头,仅留一个小孔,扯开裤带,按住裹红纱的人头置于胯下。 真jin。 壮硕的腰身悍然顶入那张檀香小口,挤开紧窄湿滑的咽喉。 “咯呃。” 势如破竹。 硕大浑圆的紫黑龟头立刻从颈部断面贯穿而出,马眼抵停在绷紧的红纱屏障上汩汩淌汁,晕湿一片。 “嗬呼——” 厄狇屠扬起头,紧闭双眼,另一手牢牢握住胸口的玛瑙银链,鼻腔大股嗅进额济纳的气味。 好甜。 真紧。 面目扭曲的头颅整个串挂于狰狞胯间,厄狇屠遍布疤痕的前臂肋肉虬结,五指扣住它,刻意让齿尖摩挲刮蹭巨根上盘亘搏动的青肋,粗暴耸动撞出残影。 “咯吱!咕叽!咯吱!” 1026. 春风阁大厅。 碎裂木桌边四五步开外,客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摔下来的倒霉鬼。 老鸨吴丑娘推出一个小厮,暗示他去赶人。 小厮壮士断腕地走过去,半途回头瞅一眼吴妈,又向前一步,颤颤巍巍叫人: “喂、哎……你……” “呛!” 乐子指间弹出手刀插进木桌。 小厮吓得一跳! 乐子自顾自以手刀艰难撑起身,踉跄着追随曹岐山与九皇子的身影而去。 吴丑娘急忙挥舞帕子催促傻愣住的小厮: “愣着干什么?快快!快收拾收拾。” 1027. 天字三号房。 厄狇屠手提一个包裹推门而出,拉住经过的伙计,指向晋王包的雅间:“送去。” 伙计忽然被人扯住不明所以,还有几分恼怒,打量那满身狼藉的蛮人递过来的东西—— 外面一层像是他们家床单的布料,缓慢渗出一片一片暗红,在底下汇聚出一滴红水坠入地板。 “哒。” 伙计后知后觉,险些尿裤裆子里! 蛮人猛兽般的身形压迫在前,危急关头保命要紧。 “好!好的!小的马上送去!” 他咽下一大口口水,不敢不从,收下看似轻巧的包裹,结果一接过来差点儿被沉重的分量压得脱手撒开。 厄狇屠伫立原地,目送伙计拎着人头趔趔趄趄走向晋王那处。 1028. “外面刚刚怎么了,动静这么大?” 晋王问敲门而入的伙计。 伙计一路上如芒在背,吃力地两手拎着包裹,战战兢兢走向上座,“……回禀晋王,是……有人坠楼。” 一股腥膻味弥漫开来,且愈发刺鼻。 “坠楼?”晋王皱眉,厌恶地瞪向他:“什么骚味儿?你手上是什么?抖什么抖?” 随行护卫亦按刀警戒。 “有个客人、客人他……!”伙计本就哆嗦不停,被晋王这样一逼问吓得松手丢了包裹: “咚!” 只见那物重重砸在地板上,骨碌骨碌翻滚,包裹在外的布料层层叠叠松散开来,抛出里面脏污的圆球拖着黏腻的毛发滚到王金元身侧。 王金元睁眼看出那物事竟是颗不成样的女人头颅,仔细再一看,有些眼熟,似乎是伺候越王的黄衣侍女! 他登时骇得屁滚尿流,胯间渗出一滩骚烘深黄,下意识奋力一脚踹出人头。 其他人也在这时识清此物。 “主子小心!” 晋王的护卫纷纷抽刀,扑过去押住伙计。 晋王陆丞直身而起,疾声叱问:“大胆狂徒!你究竟何人!” 给我给我! 伙计半边脸压在地上,慌忙辩解:“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没有冒犯的意思!是有位客人他让小的送来的啊!” 一片混乱之中,眼歪口斜的人头高歌猛进,在反光的地板上喷溅出长长一道粘稠的白浊血脓,飞至舞女形状优美的赤足下。 房中寂静一刹。 “啊——啊啊啊!” 随即炸起与前一刻外面仿佛的刺耳尖叫。 可谓内外呼应、此起彼伏。 好不热闹。 晋王不喜欢热闹,气得掀案大怒:“那人是谁?!” 伙计哭冤:“小的着实不敢得罪那人,没有问过,不知他是谁……王爷饶命!饶命!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早先出去探听的护卫归来,凑到晋王耳边一阵低语: “九千岁……越王……” 陆丞听着听着,面色微变,沉声问护卫:“他有没有说什么?” 护卫摇头:“未有,已经走了。” 陆丞吩咐护卫再去细查,心下忐忑,反复推敲曹岐山忽然而至带走九皇弟是何用意,有人送来黄衣侍女的脑袋又是何用意,曹岐山是否与这颗人头有关……莫非…… 莫非…… 请客的主人没了兴致,客人也一个个魂飞魄散。 闹出了这样的血腥惨案,酒是没法继续喝了。 不一会儿,众人便怏怏散去各回各家。 1029. 曹岐山把在他肩上咕呦的越王扔进车厢,自己也跟着坐进去,吩咐一句: “去越王府。” 外头应声:“是,大人。” “嗬……呼……” 呈大红蚕茧状的九皇子挣扎半天累了,现下老实了几分,勉强歪在座上挨着轿壁嘘喘。 层叠包裹的纱帐催得他额头冒汗、浑身燥热,体内火气蒸腾翻涌,内腑好像快被点燃烧着。 曹岐山拔背而坐,鹰眸平视前方,若有所思。 “唔热……” 陆离鼻音咕哝,热得四处寻摸解脱,感觉身旁有个冰凉凉的东西,于是下意识倚过去……果然:“……舒服。” 他慰藉地长吁一口气。 曹岐山满面寒霜,视整个赖自己身上的臭崽子如无物。 “还要……” 陆离闭着眼睛嘀咕,迷迷糊糊地在大冰块上磨来蹭去,试图汲取更多凉意: “给我……给我……!” 曹岐山让他磨得心烦,原本压抑的火气顿起,一掌推开他。 “噗通!” 九皇子四肢被纱帐缠住,蓦地失去平衡滚落在地。 “唔!” 足下传来一声闷哼。 曹岐山闭目养神,看都不看一眼,不稀罕搭理他。 1030. 陆离额前一块红印,横躺在曹岐山皮靴前一小片狭窄的地上扭头摆尾。 突逢轿身摇晃,他没手没脚,随之滚动,又一头撞上座位底下的木板: “咚!” “嗯!” 曹岐山骤然睁开那双杀气腾腾的凶戾灰眸,掀开遮窗的帘子,丢出去一道命令: “稳当些。” “是!是!大人!” 轿夫在外面高声应和。 1031. 靴面一个热烘烘的臭东西压着。 曹岐山沉缓地运三息气,终是看不过眼,垂手拉扯头上两个红包的家伙,一撇脚,腿一岔,将人固定于腿间,省得再撞成瘤头兽。 皇兄不要皇兄轻dian儿 “疼……热……好热啊……” 陆离难耐低吟,拿滚烫的脸颊贴上面前滑溜溜的裤子拱来拱去降温。 曹岐山掌心覆上九皇子杂毛湿漉漉打卷的狗头运功,闲来无事替他缓解一二。 1032. “嗯——” 颠簸中,陆离微微睁开单薄的眼皮,仰起头找寻头顶搭救他的那只手掌是何人的: “……你……” 他晃一晃脑袋,迷茫地挑起眼睛,打量眼前模糊得陌生的北兀人: “你……是谁?” 曹岐山半垂眼,阴冷的隼目睨着小崽子一双褐眸雾气朦胧,睫毛上沾了汗珠,两三根两三根粘成一缕,眼尾缀一点可怜兮兮的小泪痣。 …… 显得十分欠揍。 他置于身侧的五指捏紧。 1033. 一路晃荡加上这一顿折腾,使得缠绕陆离周身的红纱松脱许多。 昏头昏脑的九皇子没嗅到危险的气息,趁机挣出两只手,攀附着曹岐山打蛇随棍上趴到他大腿面上喘气休憩: “呼……” 活像溺水者抱住一块浮木。 两相比较下,曹岐山一边大腿都比九皇子的四五根细胳膊凑一块儿更粗。 但越王殿下向来是不怕死的,遑论如今酒醉又中迷药,他心里分明已经认出了大阉人,却故意刹不住嘴地气他: “你是……大皇兄?你真好呀,皇~兄~” 说着,他秉承记吃不记打的原则,贼心不死挪向老阉货的胯间。 曹岐山牙关紧合,哪里饶他,提起臭崽的衣服领子逼问:“我是谁?” “你是……你是大皇兄呀~” 陆离被他揪得屁股离地,醉陶陶地抓上大阉人的前臂,颠颠倒倒地在他手底下叫唤: “皇兄~不要……皇兄轻点儿~” “皮痒了?” 曹岐山让臭崽子一顿不要命的挑衅,不怒反笑,那张冷脸反倒更显怪异狰狞: “殿下睁着眼都认不出人,想来这双招子是用不着了。” 半醉半醒的陆离这才隐约记起老阉贼说一不二、阴狠毒辣的手段。 这老头子绝对不是好惹的! 九皇子心凉半截,用脑袋顶一顶臭阉人,亡羊补牢地软绵绵讨好: “曹岐山……曹岐山……你最好啦……曹岐山……” 曹岐山轻蔑冷哼,扯着不要脸的臭崽子的衣领拉他回座位上: “起来。” 陆离攀紧他的大腿根,屈腿跪坐,身体窝成一团,赖皮不肯上去,摇摇头,咕哝出三个字: “不舒服。” 曹岐山歪过头观察萎靡不振的小崽子:“何处不适?” 陆离脑袋歪在曹岐山粗壮的大腿上,摸摸自己一团火降不下去的小肚子,虚脱地喘一口气:“这里,热……痛。” 曹岐山肃然蹙眉,牵起他的手腕探查。 一条胳膊吊着递给大阉人,陆离就像棵蔫了吧唧的土豆苗,没精神地歪靠在老太监大腿上,正好面冲他胯下。 闲极无聊,他噘起嘴冲那儿吹一口气: “呼——” 挑起眼睛偷看。 大阉人没反应。 于是,他抬起空出来的那只爪子,伸出一根手指,不甘寂寞地戳戳大阉人大岔的两腿中央。 曹岐山虎口钳紧他的手腕,警告:“老实点。” 陆离抬头看他。 曹岐山低头回视。 一阵焦灼对视。 …… 算一算您这shen子值几个钱 1034. 轿外,喧嚷的人声逐渐远去。 陆离撤回与大阉人对峙的视线,撩闲的手放下了,贼光闪闪的眼神却溜达过去,粘住曹岐山那个神秘的部位不放,甚至着了魔一样凑过去,嗅一嗅。 没怪味。 他浅褐的眼珠转上去观察大阉人。 曹岐山握着臭崽子的五指捏紧,呼吸加重。 陆离将信将疑贴过去,用挺翘的鼻尖拱一拱。 好像……有点什么? 曹岐山肌肉紧绷,双腿岔开一分,按住九皇子躁动的脑袋警告:“别乱动。” 陆离瓮声瓮气,跟他打申请: “看看?” 虽是问句,但他已经着手扒拉起大阉人的裤腰带。 “啪!” 曹岐山一巴掌拍开他的臭爪子。 陆离缩手,有点怕他发脾气,隔裤子指着那儿执拗道:“我要看看!” 曹岐山拿森冷的眼神杀他。 监理司的龙卫和下人们若是看到九千岁这样的神色,早吓得跪倒一排了。 “我不舒服!” 但陆离脸皮赛过城墙脚,不吃大阉人这套,扯开自个儿的衣领呼扇透气,理不直气也壮: “我想看!” 曹岐山望进他衣领里的斑驳红痕,眯起隼目,诱问:“想看?” 陆离斩钉截铁点点头。 曹岐山冷冽的灰眸睨着他说:“不能白看,得付钱。” 九皇子疑惑歪头,跟着他的话头道:“一家人说两家话!还要钱呢,要多少?你开个价。” 听着倒是财大气粗的,很有王爷范儿。 曹岐山反问:“殿下身上带钱了么?” 陆离低下头,认真地寻摸一遍自个儿的袖子、胸口、腰间,摇头:“没有,我没带呀,怎么办啊?” 曹岐山的目光在他脸上脖颈间逡巡: “您前些日子学过抵押之法,今儿就用您的身子抵钱如何?” 九皇子转念一想大阉人总不能生吃了他,抬起头看人,请教道:“好哇,怎么抵?” 1035. “咱家得先算一算您这身子值几个钱。” 曹岐山岔开腿,捏起小崽子的下巴评估: “这脸嘛……一百两吧。” 陆离眯起狐狸眼,非常不高兴这位顾客给出的价儿,哼哼:“就一百两?” “急什么,待咱家再仔细看看。”曹岐山接着指点道:“把舌头伸出来瞧一瞧嫩不嫩、口活怎么样。” “啊——” 九皇子仰起盈满春色的小脸,颇为自满地探出他灵活无匹的口条,故意对着大阉人长长地上下一挑。 曹岐山俯身叼住臭崽子红唇外湿滑的小舌头,“啧啧”亲吻一阵品尝,不以为意地估出个价: “勉强,五十两罢。” 陆离呼气灼热,不满抗议:“才、才五十……!” 就监理司一顿饭的钱! 曹岐山伸手连带着红纱把陆离的衣服扯到胸部以下,讲价道: “看看你的奶子再说。” 陆离咂嘴回味冰凉的舌头,得意地挺起胸脯: “你这回可得看清楚了,别不识货。” 曹岐山看他胸口一片洁白两点樱红,腰间也未见其他痕迹,脸色转暖: “咱家试试手感。” 他探出结了层厚茧的手掌,摸一把越王殿下白中透粉的平滑乳肉,顺势剥鸡蛋似地将红纱与宽袍一同下扯,敞路出一截柔韧的纤腰,夸赞一句: “腰身真细,和奶子一块儿算,五百两。” 陆离扭扭腰,咕哝:“这还差不多。” 接着,曹岐山运脚轻松蹬开遮掩九皇子腿间的松垮布料,隼目半眯。 人是蔫了,下面那根孽棍倒是红光满面,精神得很。 这就是传说中没割gan净的茬儿了 1036. 陆离下腹余火未消,被老太监这番调侃玩赏得愈加燥热难耐,情不自禁挺胯前后厮磨起来。 曹岐山以皮靴比一比待价而沽的粉嫩性器,靴尖拨弄一二发情崽子的肉棍与底下垂挂的柔软囊袋,不冷不热地说: “真生嫩,玩得不多呢,算您九百两。” 陆离细细喘息,让他刺激得上气不接下气,质问光占便宜的老太监: “多少了?够没够呀。” 曹岐山借着由头将醉酒的皇子整个顽了一遍,却落下个结论: “不够,殿下乃无价之宝,抵押不出价格的。” 陆离再不听他鬼话,强行从大阉人的桎梏里抽回手,作势猛攻解他皮带、脱他裤子: “那你就休怪本王今个儿吃霸王餐了!快让我看!” 曹岐山阴阳怪气道:“哪儿来的餐给您吃?” 九皇子没工夫和他斗嘴了。 他从曹岐山掌中轻易挣脱,又见大阉人并不真正出手镇压,知是得了默许,上一刻的虚弱颓靡顿时一扫而空,神采奕奕得浑像个即将挖到宝石的小矿工。 1037. 陆离连拉带扯,呼吸都下意识变轻变缓,生怕吓跑大阉人裤裆里的玩意儿似的。 终于,只差最后一下就能见真章了! 梦寐以求、心驰神往已久的东西近在咫尺,九皇子触景生情,不禁动情地吟唱道: “小娇娇乖~乖~” “把门儿开~开——” 奈何轿内空间狭窄,施展不开,否则曹岐山真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陆离得了便宜还卖乖,郑而重之地隔着层布料做敲门声: “咚、咚、咚。” “请问小小娇在里面吗?” “我可以进来吗?” 曹岐山鹰眸森寒,俯视得意忘形地在他两腿之间作怪的臭崽子。 心底,一个冷酷无情的弑主念头逐渐成型—— 干脆一腿夹断这小混球的脖子算了。 1038. 冥冥之中,九皇子感受到来自上头大阉人的汹汹杀气,决定点到即止。 毕竟天时地利人和,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断不能真惹得大阉人恼羞成怒,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吃亏的可是他自己。 “我进来了哦。” 陆离扯扯嗓子,也不知是跟谁正式通告。 他用激动到颤抖的指尖轻轻扯开大阉人的裤腰带,勾着脖子朝里面望去,跟看笼子里的小动物一样,还发出一声惊叹: “嚯!” 九千岁灰眸半垂,落在臭崽子脑顶心上的眼神越发危险。 1039. 曹岐山被臭流氓越王殿下扯开的裤裆里,紧实的下腹肌肉呈流线型汇入腿间。 那一处皮肤苍白,平滑无毛,前端一柱粗壮凸起,两指节左右的长度,色泽略泛紫黑。 顶部样貌亦迥异于正常男子的那根物事。 这就是传说中没割干净的茬儿了。 仅凭这根部的“腰围”,就能猜想出以前全须全尾的时候有多雄壮,多虎虎生威。 陆离连连咋舌,不忘顺大阉人的毛,说好话: “噢噢~噢,曹岐山,它好可爱啊。” 曹岐山拳头硬了:“……” 九皇子余光注意到大阉人手背上青肋根根乍起,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之下,他连忙一本正经地改口夸赞道: “好粗啊!太厉害啦!它真的很——威武哇!” 曹岐山并不高兴。 ying起来了,变大了,大了 陆离继续向下压曹岐山的裤腰,将其扯得更开,和大阉人的茬儿套近乎: “你好呀,小小娇。” 他伸出手指,按一按小小娇的脑门: “哦哦,硬起来了,变大了,大了。” 他再戳一戳小小娇脑门上的孔洞: “哇——粗了粗了,曹岐山、曹岐山你看啊,你快看。” 曹岐山不想看,撩起下摆把叨个没完的烦人崽子兜头罩住。 眼不见心不烦。 1040. 九皇子眼前一黑,丝毫不减兴致,更伸了爪子去捞,一指、两指、三指、五指齐上,拨动不停。 曹岐山冷眼打量胯下鼓出个小山包的狗头拱来拱去,传出连续不断的惊呼: “动了动了,曹岐山,它动了,它会动哎。” “可以这样动吗?” “喔——” “还可以变大哎,曹岐山你真的不想看看吗?” 曹岐山对九皇子的轮番捣腾无甚感觉,也对自己身上长的东西毫无兴趣,更不想理解臭崽子的独特癖好。 九皇子恨不能把脑袋全塞进大阉人裤裆里去逗弄那截玩意儿。 堪称上下其手、不厌其烦。 曹岐山灰眸半垂,眼皮直跳,按捺脑中翻滚的阴暗念头,不耐烦地催促:“看够了没。” “没呢!” 陆离哪里肯轻易放过这千年等一回的好机会,小二十年的人生头一回欣赏老太监下面,不能不细细品味观察。 那残缺的地界初见显得又陌生又奇特,然而看的时间久了,反而生出一股诡谲的和谐感—— 好像天生就该这么长似的。 1041. 九皇子看茬儿看得心神恍惚,不禁低下头撩开挡在小小九上的红纱,好好温习一遍这物件本来长什么样,才放心大胆地抻长脖子,重新研究起大阉人的东西。 曹岐山耐心告罄,掀了衣服捉臭崽子的狗头,作势收场驱逐:“行了,出来!” “再看会儿!就一会儿。” 陆离不愿意撒手,再不满足于简单目测摸摸碰碰,不过瘾地用虎口圈住大阉人的茬儿丈量,然而圈上去之后,发现他的示指拇指根本没法合拢。 九皇子拔一拔曹岐山的茬儿,保持“O”型的手势挪到自己胯下比划一番小小九,点一点头,再次肯定道: “粗,真粗啊。” 他不甘心地在小小娇身上又是一顿比划,一一放到自己胯间,将个长短粗细各自比较一通。 曹岐山睨着臭崽子卷发乱翘的脑袋忙得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有什么好看……” “!” 一句话没说完,他突地闭眼,闷哼一声。 原来九皇子对这新鲜玩意颇具探究精神,竟亲嘴上阵,舔了那愈合的截面一口。 他浑然未觉大阉人的异样,咂一咂嘴回味: “嗯,没什么味道。” 再仔细嗅一嗅……有点淡淡的木质熏香气息。 臭美的老阉货。 曹岐山面色阴森,额角青肋突突直跳。 1042. 陆离评判完了小小娇的色香味,启唇叼住长大的肉茬儿,更进一步地将舌尖扭转刺入那小孔扫一扫。 唔,稍微有些咸,倒也没腥臊异味。 他“啵”地松开嘴,仰起头征询实验对象:“曹岐山,怎么样,你有感觉吗?什么感觉?” 殿xia吃一kou咱家的东西都能起来 “……没有,您得用些力气。” 曹岐山鹰眸幽暗,胸腔起伏,欲念丛生,靴尖踏入九皇子坦路的腿间,顶弄掂量他晾出的二两肉。 依旧生机勃勃、器宇轩昂呢。 他低沉地嗤笑一声: “殿下吃一口咱家的东西都能起来。” 1043. “什么起不起来啊?就没下去过,我还难受着呢,不许动,再让我玩玩。” 陆离严肃澄清曹岐山话里话外的漏洞,用指腹掌心揉搓触感吸人的小小娇,纳闷地嘟囔: “知道你没感觉,怎么连这儿都迟钝得很……” 曹岐山戴着素面扳指的拇指按揉九皇子湿润的唇瓣,劝诱道: “您张开嘴含一含,咱家兴许就有感觉了。” “不行。”陆离摇摇头,张开嘴巴给大阉人看,又比划比划他那茬儿,认真作答: “你看,太粗啦,我刚量过了,含不进去的。” 曹岐山粗粝的二指抵着皇子的小舌插入温热的口腔啧啧翻搅: “老臣相信您一定吃得下去。” “唔……” 陆离溢出难受的低吟,挣扎着吐出臭阉人的手指,怀疑地瞅他两眼,突尔恍然,脸上绽出一个坏笑: “曹岐山,你想要了?” 1044. 曹岐山另一手抚摸陆离的头毛,尾音绵长地鼓励他: “您姑且就当替老奴试一试吧。” 九皇子最经不住老太监跟他服软。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更何况他素来是个心疼小娇娇的好相公。 “好叭!我尽力,弄不成你也别怪我。” 越王殿下臭爪子一挥,利落应下小娇娇软磨硬泡的请求,细瘦的手臂各攀上曹岐山两侧粗壮坚硬的大腿,脑袋在茬儿的左右上下尝试角度切入。 先舔一舔侧边。 再舔一舔根部。 也不能忘了照顾照顾下边儿残留的陈年伤疤。 最后,陆离勉强从茬儿底下吃力地叼住小半圈,鼻音呢喃地问老阉货: “唔噜……酱——?” “……” 曹岐山喑哑低哼,腹肌抽动,极力克制揪住掌下那头卷翘乌发的暴虐冲动。 陆离初生牛犊不怕虎,眼角斜觑曹岐山隐忍动情那样儿,心说其实大阉人也没用着呢。 他大受鼓舞,再接再厉,撤开一段距离,张嘴“嗷呜”一口叼住断茬前一截空气。 两片唇瓣圆张,腮帮子也鼓鼓囊囊,仿佛当真含住了老太监不复存在的硕大阴茎,吞吞吐吐,时不时作出“啧啾”、“啧啾”的黏腻水声,在摇晃的轿内回响。 原是越王殿下卖力地为他的小娇娇来了一出活灵活现的无实物表演。 曹岐山呼吸深重沉缓,低头观赏年轻的皇子屈尊胯下,使劲浑身解数取悦于他—— 两扇浓密的眼睫半垂,遮扫过那点艳丽的小泪痣。 软嫩的红唇若即若离,青涩地服侍伺候自己残缺不全的性器。 仿佛丝毫不介意它丑陋怪异的形容,也未曾想过那东西关乎主人的尊严或耻辱。 分明是个少经人事、懵懂生嫩的小崽子,玩弄情事的时候还总爱作出技巧纯熟、游刃有余的模样,对身边人隐秘而扭曲的念想一无所知。 这般反差极大的煽情画面,催生出拓跋鸷内心深处见不得光的、龌龊卑劣的野望。 肮脏的血液裹挟无处宣泄的性欲在血管里尖啸奔涌,引得他大腿肋肉不禁愈发兴奋紧绷。 乖吃xia去。 1045. 九皇子演得起劲,捣鼓半天却收不到大阉人的回应,手心底下的腿肉都硬得要变石头了。 硌人得很。 陆离倍感无趣,最后嘬一口小小娇的脑门,故意令唇间与它拖出一道莹亮银丝,挑起狐狸眼观察半晌默不作声的曹岐山。 他舌尖得意一挑,截断那线津液,主动出击,沾沾自喜地询问顾客反馈: “怎么样?怎么样?京中有善口技者!本王是也——” 曹岐山压下灼热吐息,拍他飞红的脸蛋,嗓音阴沉沙哑:“淘气。” “不许说我,再说灭口。” 陆离呲出雪白的小虎牙威慑,一手挟持老阉货的茬儿,低头就大咬一口人质的脑袋。 留下两弯凶狠的牙印。 “嗯!” 曹岐山肋肉虬结的大腿猛地一抽搐。 陆离见大阉人失态,嘴角撇出捉狭的弧度,自以为终于抓住老太监的死穴,全然不知自己危在旦夕,即将玩火自焚。 1046. 曹岐山眼底阴云密布,残虐黑暗的欲望喷薄而出,放在九皇子头顶的大掌转而压住他的后脑勺,命令道: “吞进去。” 陆离以为曹岐山还在跟他闹着玩呢,想要以理服人,挣动抗拒着试图从大阉人腿间脱身: “不行,跟你说过了,太粗啦,吞不下的。” 曹岐山不理,手掌渐次施力,不容拒绝地再声催促:“乖——吃下去。” “你干嘛呀?不要压我!” 陆离总算发现四面禁锢坚如磐石,让他动弹不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 “听话。” 曹岐山强硬地押着小崽子的脸按进胯下。 “唔你……曹岐山你别这样弄,痛!” 陆离被他钢浇铁铸的手指压扯得发根生疼,巴掌胳膊轮番拍打老阉货的大腿,然而曹岐山纹丝不动,他挣不到分毫喘息空间: “曹岐山……!” “曹岐山!” “停轿!” 外面传来一声喝阻,轿身震荡,往下一沉。 九皇子几乎半裸,骇得不轻,四肢僵硬,紧张得炸了毛。 原来玩闹间他们已经抵达城门。 眼生的抬轿一行人随即引来城门守卫盘查。 1047. 轿夫垂着头,支支吾吾应道:“大人、大人……” 守卫瞥一眼轿子,例行询问:“你家大人是谁?哪儿来的?要去哪儿?” 轿夫是永乐坊雇的,不清楚自个儿抬的是什么大人物,说不出个所以然: “呃小的……这是、这去……” 守卫明白进出这个门的通常不好招惹,因此态度算得上恭敬,但这脸生的轿夫半天放不出一个屁让他不得不警觉起来: “请问里面的大人是哪位?” “大人?” “劳烦您路个面?” 他见里面许久没有回应,更加狐疑,越过轿夫,招手让其他守卫围住安静得过了头的轿子,打算自己强行打开轿门: “下官得罪了?” 催促声步步紧逼,穿入灼热的轿厢。 曹岐山镇定自若,撩起下摆盖住腿间的越王殿下,手掌再一用力把不老实的臭崽子按进胯下夹住,省得他一会儿捣乱添事。 “唔!” 陆离涨红的一张小脸“啪叽”拍在他爱不释手的茬儿上。 见过九千岁! 1048. 短时间内平复下呼吸,曹岐山掀开轿窗垂帘,一言不发扫视外面喧闹的众人: “……” “!” 领头守卫与幽暗中那双冷灰隼目对个正着,竟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九千岁?! 多年前禁宫守卫拦截督公的下场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想想那几颗悬挂在城门楼上的脑袋吧。 风吹日晒,皮销肉烂,只余森森白骨! 从此往后,他们这些看门的守卫的哪里还敢为难监理司的人? 更何况是正主?! 1049. 其后跟随的数人看他脸色惨白摔一屁墩儿,各自大惑不解。 两三个脑袋一同凑过来看热闹……霎时全部傻了眼: “……督公大人?” “九千岁?!” “见过九千岁!” “见过九千岁!” “嗯!唔嗯!” 轿子里面飘出模糊不清的奇怪动静。 但这时怎会有人敢胆大包天地近前查验? 纷纷退后让行还赶不及呢! 1050. 陆离口鼻闷在大阉人胯下几近窒息,痛苦难耐中踢腿挣扎,指头把曹岐山的腿根都抠出了道道血痕。 曹岐山依旧面不改色,死死镇压胯下鼓出的躁动小山包,冷厉的鹰眸一一睨过几个不长眼的守城将士。 手掌撤开。 轿帘垂落。 守卫后怕不已揣度道,九千岁的意思是……自己可以退下了吗? 抑或是…… 轿夫面面相觑,一人上前,磕磕绊绊地询问: “那个、军爷……小的们可不可以……?” 将士们恨不得退避三舍,速速送走这尊大佛才好—— 他们可不想步前人之后尘! 出于极端恐惧的情绪,领头守卫居然连带着对轿夫也恭敬起来: “您请!您请——!” 1051. 城门口,哥几位尚未从九千岁带来的震慑中回神,只见远远地又走来一人。 形容狼狈,衣着破烂。 几个将士正郁结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这不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吗? 九千岁得罪不起,咱还不能拿你一破烂乞丐撒气了? 守卫气势凌然、威风凛凛拦住人,厉声呵斥: “停下!什么人!” 那人面目僵冷还沾着血,也不说话,手一摸,亮出腰牌在众人眼前晃过。 哟,这家伙衣衫不整的,没想到还有个牌子呢。 守卫心存不屑,眯起眼睇过去……暗卫。 暗卫?! 领头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心脏砰砰跳,哈腰欠背: “您请!您也请!” 乐子了无生机的黑眼珠朝他一转。 “也”? ……脚步踉跄地飘进皇城。 在监理司的鬼门关前走了两遭的守卫们脑仁嗡嗡响。 今儿什么日子啊。 怎么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一个接一个? 1052. 轿内。 曹岐山靠坐回座位,半阖眼。 “唔……!” 九皇子寻到恶毒阉人松懈下来的时机,立刻掀起他的下裳倒退着出来,急喘咳嗽,憋得是满眼泪花、脸色青黑。 曹岐山不管自己腿上的血印,低头观察小崽子的状况。 陆离抬起脸,红着一双冒水汽的狐狸眼跟企图闷死他的老太监对瞪。 曹岐山见九皇子双目炯炯有神。 生龙活虎。 不错。 你、niao、我! 知无碍,曹岐山轻描淡写关切句: “如何?” 陆离指尖冰凉,微微打颤。 如何? 阉人还意思问如何? 酒醉疼,本就来气,刚刚憋得闷气短,差就要死过去了。 最可气,闷到半结果没能真把死! 害白白受老鼻苦! 九皇越越气,怒火噌噌涨。 哇—— 算看出来了,个老混账从来只在乎自个儿张老脸! 陆离拳握,腔团报复之火熊熊燃烧。 如何? 让知如何! 1053. 九皇底沉沉,嘴角噙起抹冷,息着挨曹岐山,指捉了簇断茬,先探出尖扫,挑起尾观察阉人。 曹岐山无动于衷任掰扯,只心纳闷—— 小混球为何跟猫崽缺似?动动就要叼住边儿吃个没完没了。 瘾怎么? 有么吃? 狼野心九皇才喝,瞅准时机就着嘴边茬儿便咬! “嗷呜!” “哼呃!” 曹岐山闷哼,儿让臭崽突如其来刺激,时松懈竟乍然呈扇形出来。 “嗤——” “唔嗯!” 陆离措手及,唯有闭双。 霎时间,窝、睫沾满黄汤,前发尽。 堂堂越王殿偷成蚀把米,被守住边老太监正靶心溅了脸儿。 真真儿—— 仇得报,反惹。 1054. 两人,坐跪。 人俯视,人仰视。 相顾无言。 唯有千行…… 1055. 麋鹿兴于左而目瞬九千岁人醒过神来,瞳孔骤缩,惶然推开气哄哄越王殿。 陆离懵了,歪倒在。 眉、睫、鼻尖、仍在“嘀嘀答答”向滴。 “…………啊呸!” “呸!” 阵“呸呸呸”,啐开嘴里嘴边黄汤,歪着以谴责神自而欻欻老阉贼: “、、!” 曹岐山勉稳心神,薄张张合合,时怔忡,知该骂还哄,罕见讷言:“孤……” “、、、还、推、!” 落汤九皇字顿往怪味嘴外面蹦。 漉漉乌发凌趴在,悲壮而徒劳用袖抹满黄,结果反倒抹得到都。 “别了,先起来。” 曹岐山伸出手要拉小崽过来安抚番,然而里全副脏样,递出去手犹豫了…… 停在半空。 收了回去。 越王殿睁睁看着老阉货递手又收手回旋臂动作为受伤,直接炸了: “脸还嫌弃脏!什么人啊!” 声爆得直掀轿。 曹岐山再顾得讲究,掌捂住嘴捂得手,恨能闷死,急促快速说:“还您贪玩儿咬?!” 九皇理亏语迟:“唔!!咬…………” “人……个人,小们认路。” 轿夫畏畏缩缩问话飘了来。 真让那东西gan脸上 1056. 九皇撕扒开臭阉人掌,合嘴抹把脸,闻闻手心手背,严肃皱起眉。 曹岐山撩开帘瞥,克制指轿夫: “左转,往前,越王府。” 九皇从红纱堆里爬来,挨着座位边坐去,扭把脸凑到对侧窗。 风。 “!人。” 轿夫从方才守城军爷们反应隐约猜个天人。 各自打起十万分神,无论里面响起什么怪动静,都把轿抬得稳稳当当。 1057. 曹岐山回觑见臭崽已经坐了来,用卷发翘后脑勺怼。 陆离边嘴里小声“呸呸呸”边拿手背脸,面冲另侧小窗。 微风从隙里徐徐,得碎发胡拍黏在张惨淡脸。 曹岐山静心凝神,首先整理自己半敞衣服,用帕掸了掸沾裳,才急慢叫人: “殿?” 殿理,殿两边鬓发还在往滴黄汤呢。 “小崽?” 曹岐山指拧过九皇,追问: “气了?” 臭崽淡褐珠斜到边跟对视,也吭声。 苦仇小模样,显然想搭理老太监陈年把戏。 曹岐山廓邃异族面孔凑过去,视线贴在半黄白面逡巡: “真让东西脸?” 阉人呼打得睛睁开,陆离撇开脑袋,禁臊红了张脸,委屈咕哝叱责: “难闻……别跟靠么近。” 曹岐山掰着陆离颌让人动,打量名副其实“臭”崽张黄白红加小脸,哄劝: “相公怎会嫌弃小娘闻呢?” “……又意思说了?之前谁说本王香,也玉?闻起来还酒臭味儿……!” 阉人说还,提起茬儿陆离就气打来,火气越嘀咕越涨,脆张牙舞爪吼: “言而老太监!而且分明脸!从小到还没人敢脸呢!” 叫什么话? 像谁从小到被人当着脸过回似。 1058. 曹岐山看过副自暴自弃邋遢样,硕掌捂住吧嗒吧嗒小嘴,拿着帕阵猛,浑经心告罪: “老臣冤枉,事儿实难自制,绝非有意为之,求殿宽宏量饶了老回罢——” “饶个嗯嗯!嗷嗯!” 陆离怕被瞎了,得闭起哀嚎: “轻儿!唔……!墙呢!” “谢殿罚之恩,老就知您仁厚贤德、民如,定会饶过老……” 曹岐山话里话外把越王殿往捧,手留把臭崽报复式往死里。 九皇遭折腾得面颊渐红充血,两抹黑,爪扑腾挥打着人: “呃!饶呃嗯!轻嗯!” 1059. “人,到了。” 轿停,九千岁墙工程也圆满结束。 曹岐山心满意足丢开帕,对九皇说: “殿,轿吧。” 陆离着脑袋气,两只爪虚掩火烧样脸嘴,全让杀千刀臭阉人蹂躏得微发红。 更气了—— 没脸见人了! 那也犯不着光着腚见人吧 1060. 郝痛早早便收到九千岁遣人送来消息,领着众人在王府门严阵以待。 群人翘首以盼算等到轿来了,左右却见有人从里来。 候立家仆望、望,互相以神怂恿示意去轿门外请人。 然而,谁都肯当个鸟。 主爷半天声有个两短怎么办? 可……可…… 可位在没在里面来着? 万位也在…… 如果老人家和小主……? 王府门空气时诡异凝滞起来。 1061. 九皇到了家门,受气包般团缩在角落,死活赖着肯去。 曹岐山打量小崽狼狈气闷样,算有人主动捡起红纱,盖住衣衫整越王殿: “穿。” 越王殿心火难平,听见话就冒反骨,肩膀耸撇开蔽轻纱,横竖让老太监碰,个劲说气话: “什么遮遮挡挡?又像九千岁似讲究。” “穿。” “就么去!” 曹岐山拿气话当回事,整了整九皇凌破衣服,弯腰再次拾起掉落红纱,声气说: “气话可么说,您平常最面,会儿当真扔要了?” “要什么脸面呐?反正都家人,平日里看过知多少回了。” 越王殿学着老太监语气怪气通,桀骜翘:“再说了,本王有么见得人吗?” 曹岐山糙掌心覆从摆开叉小半,边替裹衣服挡住乍光,边温言相劝: “也犯着光着腚见人吧?” 陆离黑了张真正意义臭脸,在布料禁锢里躁动挣扎:“呢,呢,就喜,得着吗?” “当心着凉。” 曹岐山悠悠然丢个字,动了动鼻。 崽…… 臭得能要了。 曹岐山打算继续跟酒臭臭九皇在充斥味儿轿厢里耗,手抓牢红纱边缘固定,臂拦腰掀越王殿,扛起来便请轿。 “啊!” “嘛?!” 陆离柔小肚卡在阉人肩,也、也,“啪啪啪”胡拍打曹岐山宽敞壮腰背,两踢蹬。 “啪!” 曹岐山掌扇九皇扭来扭去臭叫老实,扛着人走得平八稳,丝毫受小动静影响。 “哼嗯!” 陆离角余光甫瞅见外面站着么溜人,尽嘴胡嚷嚷,心里还要皇室弟儿脸。 如此来,也敢再跟曹岐山瞎闹腾,赶忙把丑脸挡阉人后背装死。 曹岐山全然顾殿继续折腾还学乖了,也在乎才们什么反应,扬声吩咐: “准备沐浴。” “,九千岁。” 郝痛见怪怪,看到自家主像条鱼样活蹦反倒松气,低眉垂顺次传命去,周全安排。 你帮我nong一xia 1062. 寝间。 在九千岁指导,群逆阉们把挣扎主爷里清洗十来遍。 九皇被洗得踢蹬脚奄奄息,都要脱掉层了。 们还得再用熏香仔细烘去肤、发丝里异味,也敢妄自揣测自家小主为什么会沾味,可心里还忍住嘀咕两句。 主难成……掉……掉什么了? 最终,经过九千岁严格检查,伙儿才敢将香味俱全龙捞来放榻间。 1063. 浑清了,幺蛾断越王殿忽然反常消停来,老僧定般盘坐榻边,默然语,任由老太监亲自用干巾睫、眉、发丝。 看起来,自闭了。 1064. 九皇撇着嘴,余火未消肚和小小九,又摸把自己脸,搓搓指腹嗅嗅。 没臭味儿。 香香回来了。 “阿——嚏!” “阿嚏!” 就香得过了! 曹岐山拭去九皇手腕珠,灰眸专注凝视手心杂月牙疤痕: “受寒了?叫穿衣服还对着风。” 陆离老兴,蹬阉人脚:“才……阿嚏!呛、阿嚏——阿嚏!” 张嘴又被自己味熏得连打嚏,说话。 曹岐山趁机捉住纤细脚腕,拿巾料理两只脚丫。 1065. 陆离打了程嚏才止住,胳膊后撤撑住,垂打量老太监悉心伺候自个儿。 其实火气早已消了半。 究起来,闹么个乌龙全阉人错。 其,自个儿先咬人。 ……虽然曹岐山讨人厌闷在先! 其,隐约听说过太监割了面……确多少有些控制住……咳。 最重要,腹火从风阁路烧回王府,怎样都压去,十分窘迫,只方才在气嗫嚅着知如何开。 如,阉人既然已经搭话让了台阶,九皇也吝于哼哼暗示: “曹岐山……还难受着呢……” “嗯?” 曹岐山明知故问,手也老实,着着便摸了越王副修秀趾骨。 陆离勾勾泛红足尖,曲凑到阉人耳边小声商量: “帮……?” 1066. 曹岐山挑起眉梢,红石榴籽似脚趾: “难受了?叫别去七八糟方逛,回了招晓得利害了?” “得着教训?搞清楚啊,回明明同意了才去,了问题也该负责。” 陆离洗完了澡,脑奇清醒,和臭阉人笔笔秋后算账: “噢~怪得个小肚家伙前天答应得么利落,说怎么回事呢,果然有鬼。” “曹岐山,给本王老实代——早知皇兄会玩儿招,还知报谋害主?” “哦。” 曹岐山照旧从容自若、八风动,结茧指腹搓九皇左脚踝侧,里有颗与主人右尾泪痣遥相呼应小红。 优哉悠哉反问: “若当如此,您打算如何发落咱家?” 小的没您大,小的可不知dao该怎么nong这玩意儿 1067. 陆离叉着随便玩,指指鼓个包小小九,非常说话: “来~小山,帮爷伺候舒服了就饶命~” 曹岐山提起小,弯腰啄足踝惑人朱红,教育: “没没小,跟谁爷呢?” “老正经。” 陆离缩了兮兮脚丫,蹬阉人膛蹄,端起雾气蒙蒙睛,拖着声音懒洋洋教训: “曹岐山,说谁没没小呢?主,当然,就算八十了,也~~” 语毕,还意味自己玩意儿气老阉货。 曹岐山半眯隼目,让也让臭崽绵绵脚劲儿,悍然反扑,掌捂住鼻,沉威胁: “殿,切莫妄言。” 陆离细半边脸顷刻被勒指印,推把狠毒阉人胳膊: “自己说过就准别人说话,霸。” 听见九皇批评词儿,曹岐山半气,没动真格顺势松开手掌,反倒现分洋洋得意神。 陆离指尖抵着厚脸老太监鼻指指: “霸臭!” 劲儿旦来了就难捱得很,陆离脆利落“嘭咚”仰倒在床,两条豪放敞,拍拍自己,着嗓使唤老太监: “曹岐山,本王请呢,别敬酒吃吃罚酒,快。” “说旁人霸,咱家看着越王殿才最霸个。” 曹岐山逡巡目光落在臭崽间粉红讨喜件,慢条斯理用话将军: “小没您,小可知该怎么玩意儿。” “胡说什么呢?会知?” 陆离急了,实在熬住小肚里团火,会儿稀罕再跟臭阉人斗嘴,只顾着速速抚斗志昂扬小小九。 挨挨蹭蹭脸侧曹岐山青迸发手背,句话转个音服: “难受……曹岐山别逗了,帮帮呀。” 九千岁耻问:“要然您教教小?” 陆离瞪没用老才:“摸。” 曹岐山装傻:“摸哪儿呢?” 陆离牙,忍辱负重亲自牵起老阉货掌,放自己烘烘间……打了个激灵,闭起睛百转千回叫声: “啊~” 阉人手果然比自己来得舒服,又糙又宽敞,温得也刚刚。 1068. 陆离挑开迷蒙睛求无动于衷阉人: “继续摸呀……” 曹岐山令动,有如抚摸猫脊背,自而轻抚慢摸手极佳: “如此?” 陆离仰起修脖颈,动,主动蹭手掌心,像王府小犊用树蹭背似,只被曹岐山么真心诚意摸着解气,更难受更急躁了。 “够!得抓住——” 扭摆尾,急得牙,手把手掰开曹岐山骨节手指裹住自己: “啊——嗯!” 曹岐山维持手拿耗姿势,寡隼目冷淡睨着小崽借用自己手掌发,整个得与己无关: “般?” 你算是公的还是母的 陆离悬着运前后磨蹭,后脑勺抵着被单连连,循循然善诱: “对……对,握住——使儿劲儿啊,没吃饭么。” 曹岐山半句没真心:“小怕把您‘’龙抓坏了。” “端端怕什么啊?!” 陆离气得胡瞪睛,尾飞阉人个刀: “胆小鬼老阉唔……!” 曹岐山看没羞没臊臭崽带钩似狐狸,猛七寸,低叱: “狐狸。” “哈啊——!” 陆离红微张,惊声,意犹未尽拖着阉人手来回,边悠悠扬扬,边挑衅: “嗯——也公~狐狸,给爷说说,呢?算公还母?” 1069. 曹岐山咧开冰冷薄似非,毫无征兆甩开手再碰,撇句: “忘了,您会儿能。” “唔……啊?” “为什么啊?!” 陆离正在劲呢,突然让猛打云端,黏黏糊糊缠问: “为什么?曹岐山为什么为什么?难受……难受……帮呀曹岐山。” 曹岐山手支在臭崽脑袋边,低沉说: “咱家方才想到事,药引动您断,者相冲其势汹汹,您再样,老臣怕您到时受住。” “受住?什么叫‘受住’?” 陆离仰视阉人嘴角僵冷怪打个激灵,刹住自抚红玉箫解渴,虚心求教: “难了会怎么样吗?” 曹岐山垂脸咬臭崽鼻尖: “此时若了元,说准往后就全没了。” 1070. “没……了……?” 陆离想了想,惊,当即撒手敢再摸:“‘没了’意思再也能个?!” 曹岐山带了兀语腔调丢个字: “能人。” 陆离雷轰,爬将起来,乌发凌黏在脸侧也来及: “就跟样了?!” 曹岐山黑棱角分明张脸……沉运气。 1071. 九皇失所望,垂首打量昂与对视寂寞小小九,脑再转……对啊,哪儿哪儿都透着对劲。 为什么逗了阉人句“公母”之后,老家伙才恐吓能摸? 陆离“呸呸呸”吐钻嘴里发丝,狐疑质问老阉货: “曹岐山,挟私报复诈吧?再也调戏了还行吗?别闹了,可受了。” 曹岐山让臭崽“调戏”字哽,作势就去摸昂首宝贝: “您信?要么咱们就试试。” “啪!” “别碰!试个嘛。” 陆离拍开手,后怕让。 事儿能随便试吗? 曹岐山收回手,和九皇确认:“了?” “……憋着……” 陆离觉得老太监在唬自己,斜着睛睇,甘心咕哝: “……行……行憋住……来难受死了,肚都疼了,曹岐山想想有没有其办法呀,能么熬去吧?” 往后咱家不在您shen边的时候,您还不得活生生sao死 曹岐山鹰眸半阖,作沉思貌,缓缓说:“咱家倒有个法。” 陆离褐眸亮起,两手撑过去连声问阉人:“什么什么?” 曹岐山答话,兀自站起。 陆离牵住阉人衣摆让走:“什么去?” “取个宝贝送您。” 曹岐山掸开爪,转离去。 1072. 曹岐山去而复返,只见陆离半个探出来挂在床边透气,半磨蹭蠕动,发散,发尾都快拖扫到去了。 “曹岐山……慢死了。” 陆离了无趣吊着狐狸望着阉人回来,视线飘向明显持左手: “要送本王什么东西?” 曹岐山走过去落座塌边,低看着谑:“动动就发,您真刻也离了咱家,往后咱家在您边时候,您还得活死?” “会在?” 陆离奇神黏在手,漫经心搭话: “在就去找别人。” 曹岐山收拢指,用力抓把要脸臭崽间认人玩意儿,森冷说: “如此老臣只有时刻把您别腰带了。” “嗷~!” 陆离让老阉货拿得又疼又舒服,却敢再步撩拨,唯恐受刺激了什么元再起能,于问话打岔: “到底拿什么?” 曹岐山摊开手掌让看—— 只透蓝玉珠,用红绳串着,饰以指尖小镂空玉铃铛数只。 原来出去拿外袍里串赤焰蓝血玉坠了。 1073. “真漂亮。” 看着别致,只九皇浑燥,心在此,草草敷衍句回应阉人心意: “蛮看,然后呢?” 指指自己斗志昂扬宝贝暗示。 “咱家送您玉坠尚有其妙用呢。” 曹岐山糙指腹越王殿玉,献计: “用绑住儿,您再怎么着都出去了。” 陆离打:“又来!” 老阉货绕来绕去说半天,说到底就想绑东西! 什么怪癖啊? “理个理,可话从嘴里说出来怎么哪儿哪儿都对?” 陆离听着对味,细想似乎又么回事,狐疑: “到时候出来了还怎么快活呀?” 曹岐山灰眸邃:“自然有办法。” 陆离歪:“什么?” 曹岐山雪白面团:“用后面。” 陆离怔愣:“啊?” 曹岐山弯腰覆在九皇反问:“忘了您前回怎么舒服?” “唔——” 曹岐山材,压迫极,陆离被轧得低哼,嘴回味次翻云覆雨滋味,晃来晃去即发。 怕着慎跟老太监般从此能人,放心再嘱咐: “小心些个,别再像之前样痛了,轻儿,慢儿。” 曹岐山得了令,只手探小崽间,掌握住孽,耳垂低语: “咱家定轻、轻、。” 说着,单手拿着玉坠红绳翻飞,利落将其缠绕臭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