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主丫鬟后我躺平了》 第1节 《穿成女主丫鬟后我躺平了》 作者:将月去 简介: 姜棠穿进一本宅斗文,成了里面人生赢家女主的陪嫁丫鬟。 按照原书剧情,女主有孕,她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勾引男主,却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发配到庄子,凄惨地冻死在一个冬日。 而据姜棠所知,这本书的女主陆锦瑶是个锦鲤运爆棚的宅斗高手,只要老老实实跟着她,就能飞黄腾达鸡犬升天,吃香喝辣指日可待。 姜棠以为她拿的是躺赢剧本,每天窝在茶水房吃喝玩乐顺便磕磕男女主的cp,日子就能快活地过下去,然而女主有孕茶饭不思,男主扬言要把她们全都赶出去。 姜棠:? 姜棠:嗑到了又没完全嗑到。 侯府的丫鬟是个高薪职业,定点上班,月中发钱,不定期有高额奖金,退休就能凭借薄产成为一方地主。 姜棠立志做个好丫鬟。 只是这丫鬟做着做着不小心就成了女主的妯娌。 排雷:非大女主爽文,想看女主推翻统治的不要点进来,慢热,女主最后会赎身,躺平指随遇而安,所以没用咸鱼二字,看过文案再决定入不入坑,防盗80%,弃文勿告,请不要在文下提别的作者的文,请勿ky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棠顾见山 ┃ 配角:陆锦瑶顾见舟 ┃ 其它:完结文《穿成科举文男主的童养媳》《女配在婆媳综艺爆红了》《穿成替身文里的白月光》 一句话简介:躺平?不,躺赢了 立意:人在逆境,向阳而生 第1章 当丫鬟的第一天 每日定时定点上班下班,又有高薪加打赏,朝阳宿舍,安安稳稳混到退休,肯定能攒下不少钱。 夜凉如水,宴几堂院子里的杏树落了一地花瓣,窗前的竹子还带着夜露,夜风打在身上泛起一丝凉意。 正房前人来人往,等送走了大夫,露竹把宴几堂所有的丫鬟婆子叫到一起敲打一遍。 “大娘子有孕是喜事,只是月份尚浅,谁也不许往外瞎嚼舌根,不然我撕了谁的嘴。”露竹看着不过二十岁,面目柔和,可脸上半分笑都没有,“当然,你们小心伺候,等小公子出生,定少不了你们的功劳。” 这是给一棍子再赏个甜枣。 看台阶下站着的丫鬟们鹌鹑似的点头,露竹满意地露出一个笑,“行了,各忙各的去。” 一群丫鬟很快散了个干净。 姜棠站在最后面,低着头去正房门口当门神。 她也没想到,一夜之间,就穿到了一本书里,还是本宅斗文。 她没穿成锦鲤命格大杀四方的女主,也没穿成戏份贼费力蹦跶的女配,而是穿成一个空有美貌,致力在男女主之间添堵的炮灰丫鬟。 原身是女主陆锦瑶的陪嫁。 陆锦瑶母亲陈氏的意思是,等陆锦瑶有孕,就可以把原身给顾见舟做妾。 陪嫁好拿捏,再说原身貌美,见之难忘。 陈氏觉得男人都一个样,与其让顾见舟自己提,还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若是以后姜棠有了孩子,还能抱到身边抚养。 但陆锦瑶心里自有成算。新婚之后两人柔情蜜意,虽然仍住在永宁侯府,但是宴几堂关上院门,就是过自己的日子,让顾见舟纳妾反倒失了夫妻情分。 而顾见舟对陆锦瑶是一百个上心,除了公事,心里只有陆锦瑶一人。直到最后,顾见舟都履行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原身充其量算个炮灰,趁女主有孕爬床却被男主送去庄子上自生自灭,冻死在一个冬天。 姜棠可不想去庄子,当丫鬟的被捏着卖身契,不能轻易赎身,还任由主家打骂,被赶出去的没一个好下场。 里,陆锦瑶不是善茬,但是她善待下人,当然,只是听话的下人。 既然已经知道陆锦瑶会一路到侯府主母,姜棠就不想奋斗了,老老实实在宴几堂当个丫鬟比什么都强。 顺便还能磕男女主的cp,里都那么甜了,这可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可顾见舟心里眼里只有陆锦瑶一个,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姜棠没来这里之前大学还没毕业,平时做自媒体,做做甜品学学菜再探探店,假期的时候就全国各地旅游,这种躺平的生活再适合她不过。 只要不给陆锦瑶添堵,她就能长命百岁。 至于借着送甜汤的由头爬床,姜棠是决计不会做的,以后遇见顾见舟她绝对绕路走。永宁侯府的丫鬟每晚都是回下人房,只留两个守夜,夜里勾引更不可能,她就安安静静当门神就好了。 宴几堂上空飘荡着喜意,姜棠是三等丫鬟,还轮不着她进屋伺候。 宴几堂除了看门洒扫婆子,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 管事的是陆锦瑶的奶娘高嬷嬷。 平日在陆锦瑶身边伺候的是露竹怀兮,姜棠是三等丫鬟,就做些打扫洗衣的活计。 二等三等丫鬟还要守夜,两人一组,四日轮一次。 今天不该姜棠守夜,一会儿等亥时到了陆锦瑶顾见舟睡下她就能回去了。 今天是四月初六,离月中发月银还有不到十天。 原身的银子都拿来买胭脂水粉漂亮衣裳了,姜棠美滋滋地想,等月钱下来,她就先弄个小炉子,再慢慢攒些食材,日子总不会太差。 五钱月银,虽然比不上一等二等丫鬟,但在这个一斤米十几文的时代,五钱银子可不算少。 卖身契轻易消不掉。做丫鬟,虽然是下人,但把丫鬟当成职业,每日定时定点上班下班,又有高薪加打赏,朝阳宿舍,安安稳稳混到退休,肯定能攒下不少钱。 姜棠微低着头神游天外,过来给陆锦瑶送点心的露竹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露竹也是陆锦瑶的陪嫁。 四个陪嫁丫鬟,怀兮伶俐能干,白薇机灵机敏,唯独姜棠是陈氏费心找来准备给顾见舟做妾的。 这点她们四人心知肚明。 露竹觉得,若是真有一日姜棠被抬妾,那也是宴几堂的半个主子,现在不能轻易得罪了去。 只是姜棠的行事做派令人不齿,大娘子抬举是抬举,若是她自己上赶着勾引,那是背主求荣的事。 只是就算不喜欢姜棠,露竹还是得承认,眼前这个人美的过分。 肤如凝脂,比杏花还要白,平时也做粗活,可皮肤细腻,恍若牛乳一般。一双翦瞳长着钩子,鼻尖小巧,口若含丹,头发乌黑茂密。哪怕穿着下人的衣裳,哪怕她就只是簪了根银钗,可在这夜里,比天上的月辉还要夺目几分。 本来姜棠就自命不凡,如今大娘子有孕她怕是要变本加厉了。 怀胎十月,宴几堂没有姨娘,难道真要把姜棠送上四爷的床吗。 姜棠可不知露竹都想了什么,只是露竹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太久,想忽视都难,她抬起头,见露竹还盯着她,问道:“露竹姐姐?” 露竹晃过神,道:“马上就亥时了,今天不该你守夜,早些回去,这儿有我呢。” 不管大娘子怎么想,现在还是让姜棠少出现在四爷眼皮子底下为妙。 伺候又不缺姜棠一个。 姜棠眼睛一亮,这还能早退! “谢谢露竹姐姐!” 姜棠福了福礼,心想这可不要太自在,欢欢喜喜就退下了。 露竹:“……”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她摇了摇头,掀开帘子一角,端着盘子弯腰进屋。 屋内,烛光晃动。 陆锦瑶捧着温水慢慢喝着,她打扮得简单,雪青色绣着玉兰花的袄裙,发髻上就攒了根玉簪,早春夜凉,外面披了件短坎肩。 明艳大方的打扮,眉间因有孕多了两分柔色蜜意。 一旁顾见舟眼睛发亮,赶紧站起身把点心接过来,“快看看想吃什么,有芙蓉糕、牛乳糕、桂花糕……我刚才问了大夫,说绿豆性凉,咱们就先不吃绿豆糕了。” 顾见舟拿起一块就要喂,陆锦瑶把茶杯放下,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陆锦瑶就是因为近来食欲不振,才请大夫来诊脉,她十六岁嫁给顾见舟,进门两年一直未有身孕,谁知道突然就有了。 高兴是高兴,可头胎终究是忐忑。 顾见舟当即站起来,“五香居现在应该开着,想吃什么我去买。” 陆锦瑶拽住他的袖子,“晚膳也用过了,现在不饿,你陪我说说话。” 露竹低下头,悄悄退了出去。 等人出去,顾见舟握住陆锦瑶的手,“你别担心,明日我就去请大夫,隔三日诊一次脉,以后想吃什么就和我说,若是宴几堂的月例不够,我这儿有钱……” 说着说着,顾见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儿也没什么钱。” 除了必要花销,家里铺子田产庄子,都是陆锦瑶管着。 陆锦瑶没忍住笑出声,“我知道,定不会苦着自己,就是有一事要和你商量。” 顾见舟拉着陆锦瑶的手坐下,“你我之间,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陆锦瑶道:“年初母亲生病,上个月才好利索,虽说大好,但大夫说还得静养。现在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了大嫂,我和二嫂三嫂从旁协助。如今我有孕,按理说应该好好养胎,但……” 顾见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永宁侯府二爷三爷都是庶子,日后不出意外,侯府的爵位该由大爷继承。 顾见舟是天盛二十一年的进士,在翰林院上职,为官不过两年。 府里的下人又是看菜下碟的,若不争一争,日子也不好过。 管家的事分给她的很少,但在府中,总归是有几分威严。 陆锦瑶不想把这事给丢下。 孩子才一个月,临生产还有大半年。等孩子生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第2节 顾见舟自然是希望陆锦瑶好好养胎,把孩子生下来,成了亲的兄长都有孩子,只有他没有,说不在乎是假的。 但陆锦瑶更重要…… 顾见舟拍了拍她的手,道:“听你的。” 陆锦瑶诧异道:“我想继续管事,你也听我的?” 顾见舟:“这些事我也不懂,但是知道你辛苦,你想这么做肯定有自己你的缘由,但你是为了咱们家,我自然听你的。” 陆锦瑶心中泛起一丝甜意,“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胡来的。” 夫妻二人对着烛光说了会儿话,而姜棠已经回到了下人房。 三等丫鬟四人一间,姜棠和宴几堂的几个住一块,房间朝阳,总共摆了四张床。姜棠的床靠窗,床边有一个比人还高红木柜子,和旁边床之间隔了一面木制屏风,还有张小桌子,一把椅子。 这是她的全部家当。 今天静默守夜,陆英和佩兰还没回来,早退的只有她。 有屏风隔着,她就相当于有自己的空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只要等到月中,她就能买个小炉子,然后自己煮东西吃。 怀揣着美梦,姜棠睡得无比香甜,连陆英佩兰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次日寅时,下人房的丫鬟小厮们就起床收拾,去各院伺候。 姜棠只管打扫院子,正值早春,她就负责扫地上的花瓣。院前不能有水,各种小石子也要清理干净。 过了寅时,陆英佩兰带着烧好的热水在门口候着,伺候完顾见舟陆锦瑶梳洗露竹带着人把饭菜端进去。 等里面的人吃完收拾好,才轮得到她们。 相较于主子五花八门的饭食,丫鬟吃的就简单多了,一碗白粥一个馒头,还有炖的大锅菜。 如果主子饭菜吃不下,也会分给下人,都是没有动过的,有肉有虾,像小包子、蒸饺之类的。 只不过姜棠是三等丫鬟,这种事根本轮不到她。 姜棠打扫完院子去耳房等着,可等了半天都没人回来,她掀开帘子向外看,却见陆英一脸焦急。 同房的几个丫鬟,也不怎么说话。 她同三人打招呼,都爱答不理的,索性姜棠就不主动说了。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姜棠决定不问,然而陆英却不想放过她。 陆英站在姜棠身后,道:“你倒是开心了,不过,就算我们受罚,也轮不到你往上爬。” 第2章 当丫鬟的第二天 在她看来小厨房可比打扫院子好得多。一来小厨房油水多,做饭剩下的边角料也是好东西。二来厨房采买,肯定可以出门。 姜棠回过头,陆英眼眶微红,瘪着嘴,一副气哭了的样子。 怎么就哭了。 在她印象里,陆英是个很“硬气”的人。 如果宴几堂的丫鬟有派别之分,那陆英肯定是“保舟派”的。她原本就是宴几堂的人,还是个二等丫鬟。 顾见舟不喜太多人伺候,陆锦瑶没嫁进来前,宴几堂只有六个丫鬟。 后来陆锦瑶进门,陆英就从二等丫鬟变成了三等丫鬟。 说她是保舟派也不是说她喜欢顾见舟,而是一切以顾见舟的利益为先,在她心里顾见舟才是她的主子。 姜棠见不得女孩子哭,拿出帕子递过去,“别哭了别哭了,正房离得这么近,若是被听见,免不了受罚。” 陆英接过帕子,哭得更厉害了,“下人就不是人了吗!” 她声音断断续续,“早上月云半夏进去伺候大娘子四爷用早膳,大娘子害喜没胃口……四爷就说我们没用,还说大娘子要是再吃不下,就把我们全赶出去。” 姜棠微张着嘴…… 顾见舟完全就是霸总本霸,眼里心里只有陆锦瑶一个,这魄力,这感情!他有什么错,错只错在太爱陆锦瑶了。 神仙爱情又磕到了。 等等。 她好像也是“我们”中的一个。 姜棠立马就笑不出来了,她往陆英身边凑了凑,“总不至于全赶出去,有孕害喜之人十之五六,又不是咱们的过错,少爷和大娘子一向宽厚,你快别哭了。” 陆英道:“谁让咱们是丫鬟……是不至于全赶出去,大娘子离不开露竹怀兮,月云和半夏有人求情,被赶出去的还能是谁!” 该不会是她吧。 姜棠仰头望天,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陆英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主子不好,受罚的是我们,今儿是头天,爷能揭过,等下回你我进去伺候,那就说不准了。” 姜棠觉得露竹不会轻易让她进去伺候,可想想原身凄惨的下场,万一被赶出去,她八成也得冻死。 她咳了一声,同仇敌忾道:“那不行,怎么也得让大娘子用些。” 陆英要是有办法也不至于在这儿哭了,“小厨房做的都是那个味道,四爷让人去大厨房拿饭,也不知道大娘子能不能用一点。” 人是铁饭是钢,一般人一顿不吃还饿得前胸贴后背呢,更何况陆锦瑶可是一人吃两人用。 姜棠道:“要不我试试,以前我也会做几道菜,如果大娘子能用自然好,不用再想别的办法。” 陆英狐疑地看着姜棠,“你不会是想害大娘子吧!” 姜棠以前总往四爷跟前转悠,也就这两天消停点。现在大娘子怀孕了,怕是有什么坏念头。 姜棠语重心长道:“我做菜,大娘子要是吃出什么事,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我。” 陆英把姜棠上下打量了几遍,最终想让陆锦瑶吃东西的心思占了大头,“你可以试试,但我会盯着你的。” 姜棠也只是试一试,她不是专业厨子,做饭也只是比一般人好吃一点。 宴几堂的早饭光主食就五六样,猪肉小葱馅儿的包子、虾仁儿蒸饺、虾仁儿玉米馅儿的锅贴、洒了芝麻虾米的小馄饨…… 还有各种各样的粥。 这些都是赵大娘的拿手菜,以前陆锦瑶也挺爱吃的。 可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光闻味道就想吐。 赵大娘虽然不会被罚,但在小厨房干活油水多,一直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四爷要换新厨子。 姜棠不一样,她是宴几堂的人,等日后大娘子胃口好了,姜棠还得当丫鬟, 赵大娘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姜棠做菜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其实就算姜棠什么都不做,陆锦瑶这一胎也不会出事,就是折腾一点,等孩子生下来也会有锦鲤命格。 但能让她好受一点肯定比现在强。 闻着想吐估计是有腥味没去干净,去腥最重要。现在也赶不及做复杂吃食了,姜棠看厨房有米有面有鱼有肉,蔬菜也不少。 洗干净手,姜棠找面盆活了一碗面,面里打了一个鸡蛋清,又把菜刀和锅给刷干净。 油也不用猪油了,而是用菜籽油,同面和在一起弄了个小油酥。 猪肉剁干净,加了不少的葱段姜片,又点了白醋黄酒,因陆锦瑶有孕,黄酒姜棠也不敢多放。 虾肉挑了虾线剥干净剁碎,也是用同样的法子去腥。 揉好面里的放一点油酥,然后舀一勺猪肉馅一勺虾肉,包好之后擀薄,锅底刷薄薄一层油,再把两个巴掌大的面饼放进去,就能听见油花兹拉兹拉的响声。 眼看饼皮一点点变金黄,中间慢慢鼓起来,姜棠也没闲着,找了个干净碗打了个鸡蛋,小厨房东西倒是不少,姜棠还见到了胡椒。 弄了一点磨成粉,再加上葱花调了碗鸡蛋液,等饼皮鼓得老高在上面戳了个洞,眼疾手快地把鸡蛋液倒进去。 赵大娘还从未见过这种做法,脖子伸得老长,眼睛连眨都不眨。 灌好鸡蛋液立马翻面,刹那间,肉的香味和饼香混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吞口水。 饼还要再烙一会儿,姜棠转过身对陆英道:“粥就要白粥,记着一道菜一道菜地上,千万别串了味道。还有露竹姐姐那儿……” 饭做好了,能不能端上去还是个事儿。 陆英道:“这你就别管了。” 等饼烙好,姜棠拿洗干净的菜刀一切两半,里面橙色的虾肉深色的猪肉和金色的蛋饼叠在一起,光看着的确让人食欲大增。 只是陆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看什么都好吃,大娘子向来吃的精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下去。 时间紧迫,陆英端着托盘去正厅,正赶上月云端着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出来。 大厨房食材多,厨子也是淮扬一带的名厨,但取来的饭菜都冷了,陆锦瑶不过尝了两口,就让端下去了。 陆英道:“这是姜棠做的,看着不错,兴许大娘子愿意吃。” 月云面露迟疑,姜棠做的,能吃吗? “陆英,四爷正在气头上,若是送过去,难免受牵连。” “她做的我送的,被罚谁也逃不掉。”陆英偏过头道,“我是看不惯她,但也不会无故害她。” 月云侧过身,“那你进去吧。” ———— 姜棠在小厨房等着,肚子咕咕直叫,还有点面,也不能浪费,她又烙了块饼。 等饼烙熟陆英还没回来,姜棠担心她是不是被罚了。 倒是赵大娘心宽,“没回来是好事,兴许已经吃完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姜棠觉得好笑,又有点心酸。 在古代,主子和下人天生就是不一样的,做下人的要担心主子发火,要担心被打被骂。 奴籍的后代还是奴籍,姜棠今年十五,已经及笄了,按照古代这种制度,还是不要嫁人的好。 又等了半刻钟,陆英端着空盘子回来了。 她嘴角还有点油光,“大娘子吃了,没全吃完,剩下一块多四爷吃的。” 陆英先试的菜,看着好吃,但总得尝尝能不能入口。 第3节 原本四爷是不想把这个给大娘子用,但大娘子闻着不恶心。 吃完饼又喝了小碗白粥,四爷看着高兴,赏了二两银子。 陆英把荷包给姜棠,“爷赏的,还说以后你就在小厨房帮忙。姜棠,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姜棠直直盯着荷包,这是她来这儿之后第一次见到钱。 姜棠把会做菜的事淡淡揭过,“都是些家乡小吃。” 陆英顿时说不出话了。 姜棠和她们不一样。 她是家生子,爹娘都是永宁侯府的奴才。而姜棠是陆家买来的,是陆夫人看着她好看才……才当上陪嫁丫鬟,为的是给四爷做妾。 正经人谁愿意做妾,姜棠也是可怜。 陆英不自在地嗯了一声,“爷让你在小厨房也是因为大娘子,你可别胡思乱想,老实待着!” 陆英不哭的时候还真挺凶的。 姜棠道:“我一定会好好做的,待在小厨房不出去。” 她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升了职。 在她看来小厨房可比打扫院子好得多。一来小厨房油水多,做饭剩下的边角料也是好东西。二来厨房采买,肯定可以出门。三来在厨房帮忙,只要陆锦瑶吃得开心,就能得到赏赐。 三等丫鬟月钱才五钱银子,但一次得到的赏赐就有二两银子,姜棠可以早点去买炉子和锅。 就是…… 姜棠看了眼赵大娘,赵大娘是小厨房的厨娘,她若是来了,那赵大娘怎么办。 赵大娘笑着道:“那以后还得让姜棠姑娘多帮忙,我也得多学着点。” 赵大娘虽然不太愿意多个人进小厨房,但是多一个人总比来个人把她顶下去强。 怎么说姜棠都是宴几堂的人。 等孩子生下来姜棠估计还是该干啥干啥去。 姜棠道:“那以后就多麻烦大娘了,还有就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陆英,赏银分你……” 陆英白了姜棠一眼,“自己留着吧。” 宴几堂的丫鬟多多少少都能拿到赏银,也就是姜棠,总是把银子花在胭脂水粉和衣服首饰上。 既然陆英不要,姜棠也就不客气了,“锅里还有饼,你要不要吃点。” 早饭陆锦瑶没吃多少,剩下的东西估计被丫鬟们分个七七八八,今天剩的多,三等丫鬟也能分到。 陆英觉得饼更好吃,她诚实道:“要!不过我说的话你也得放心上,照顾好大娘子,听到了没。” 姜棠表示知道了。 她把银子拿出来看了又看,总算不是身无分文了。 陆锦瑶用了早饭,顾见舟放心地去上职了。 唯一让陆锦瑶诧异的是,这是姜棠做的。姜棠的心思她知道,但绝不可能成全。 至于顾见舟一高兴赏了她,陆锦瑶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陆锦瑶对高嬷嬷道:“姜棠那边还劳嬷嬷盯着点。” 高嬷嬷是陆锦瑶的奶娘,看着陆锦瑶长大的,一直把陆锦瑶当作亲生女儿,陆锦瑶有孕,她比谁都高兴。 高嬷嬷一张菊花脸立马捋平,“大娘子放心就是。” 高嬷嬷奉命盯着姜棠,但她待在小厨房就没出来过。唯一一次出门还是第二天跟着怀兮出去采买。 宴几堂负责采买的是怀兮,除此之外,怀兮还管着陆锦瑶的嫁妆铺子。 一般丫鬟轻易出不了门,姜棠借口做菜的东西不全才能出来一次。 怀兮和露竹同岁,丹凤眼柳叶眉,人显得娇小,她给姜棠了一面斗笠,“戴上。” 御朝女子没有那么多古板限制,连未出阁的女子都能出门。 怀兮只是觉得姜棠相貌太过惹眼,“一会儿买完东西我还有别的事,两刻钟后在永安布庄门口汇合。” 怀兮出门不单为采买这一件事。 和别的院子不同,在宴几堂,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其余时间是可以干些零碎活的。陆英她们就在空闲时间绣帕子荷包,然后由怀兮带出府卖掉。 一个月也能有二钱银子。 除了姜棠,几乎人人都做这些活。 现在就算让姜棠绣她也绣不出来,她一门心思都在怀兮说的两刻钟上,两刻钟就是半小时,她得把自己东西置办齐了。 怀兮好像知道她想出门。 如果放在现代,陆锦瑶是女总裁,那怀兮就是总裁秘书。 她给下面的职工接外快,除了办事利落雷厉风行,还很和善。 采买还没花上半个时辰,姜棠要了几味香料,还在杂货铺买了点干货。 怀兮是看什么新鲜买什么,庄子没有的羊肉,五香居的点心和酸梅干,买完东西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两刻钟后,怀兮在永安布庄等着,姜棠没有迟到,但是背着大包小包。 第3章 当丫鬟的第三天 顾见山想笑,分明是他差点被撞到,结果他还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哪个 怀兮常帮姜棠带东西,多是胭脂水粉,有时还会带时兴布料。 但这次出来,姜棠并没有穿那些衣裳,而是穿宴几堂丫鬟穿的衣裳。 三等丫鬟穿的是湖水蓝的袄裙,腰上一条深蓝色的系带,没有任何花纹绣样,样式再简单不过了。 别人穿着都是土里土气,但在她身上就是清水出芙蓉,还能压压她艳丽的相貌。 怀兮以为她这大包小包又是胭脂水粉,想劝劝她多攒点钱别乱花,思来想去又忍住了,以前又不是没劝过。 怀兮收回目光,“没别的事就回去了。” 姜棠忙不迭点头。 怀兮两手空空,东西都由侯府的小厮带回去,她得自己背。 姜棠今天买了个小炉子,两个巴掌大,冬天可以暖和一点。一个马铁壶,不仅能烧水可以在里面煮东西。 还有一个小砂锅,既能煲汤又能蒸饭。 这边的锅都是大炒锅,姜棠又花了一两银子订了一口平底的煎锅。 三日后来拿。 剩下的是碗筷木桶碳块,锅铲勺子,还有买的米面调料。 买得都不多,肉更是没敢多买,就要了半斤五花肉。 在这儿不能单独买鸡腿鸡肉,一只鸡姜棠要不了,虽然眼馋,但也只能看看了。 鸡蛋要了五颗,怀兮两日就出来采买一次,姜棠觉得不可能每回都带着她,但四日应该能出来一次。 银子就剩五钱,不过再等几天就发月银了。 哪个打工人不盼着发工资! 姜棠都想好发钱之后买什么了。 回到永宁侯府,姜棠先把买的东西放回去,然后立马回到宴几堂,去小厨房准备中午饭。 赵大娘问姜棠中午做什么。 平日陆锦瑶的分例是六菜一汤,四荤两素。 怀孕之后分例应该往上提一点。 昨儿中午姜棠只做了酸汤面,陆锦瑶是吃了,但每天光吃酸汤面肯定不行。 六菜一汤的分例摆在那儿呢。 有时顾见舟中午也会回来,总不能让顾见舟也跟着吃酸汤面吧。 赵大娘愁道:“每天菜色都不同,今天中午吃什么……这可不能马虎,昨儿才吃的酸汤面,今天可不能再端碗酸汤面上去了。” 姜棠明白赵大娘是什么意思了。 一碗面太寒酸。 陆锦瑶什么都不吃的时候顾见舟会想办法让她吃,中午吃了顾见舟又会担心吃的不好。 今天早饭是猪肉虾肉蛋饼,若是中午还吃酸汤面,顾见舟估计又要把她赶出去了。 姜棠去看厨房都有什么,正院送来的鱼和虾,庄子送的排骨猪肉,两只鸡,一只鸭,四月份还没水果呢,但是厨房有一篮苹果一篓橘子。 虽然露竹三令五申不能把陆锦瑶怀孕的消息往外说,但是一知道陆锦瑶有孕,顾见舟就告诉正院了。 顾夫人郑氏高兴坏了。 顾见舟成亲两载才有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是喜事。 各种好东西不要钱地往宴几堂送,名贵药材,燕窝鱼翅,全堆到了宴几堂的库房。 正因为看重,所以在吃食上面千万不能马虎。 六菜一汤…… 姜棠很快就琢磨出什么菜什么汤了。 ———— 中午,顾见舟从翰林院赶回来,还没到夏日,可驾马回来跑了一头汗。 陆锦瑶看着心疼,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快喝点茶,明儿中午就在翰林院吃点,吃完睡一觉。” 顾见舟把帕子拿了过来,“我自己来,不怎么热,回来我高兴。” 第4节 从翰林院回永宁侯府要两刻钟,来回半个时辰。陆锦瑶想着要是在翰林院吃,还能在那儿睡会儿。 顾见舟就是想回来,“我乐意回来,好了,你饿不饿,白日都做了什么。” 陆锦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说还不觉得,一说就觉得饿了……上午看了半天账本,下午想出去看看铺子。” 顾见舟立刻让丫鬟传饭,“铺子倒是不急,等我休沐陪你去。” 陆锦瑶点了点头,“先转转,一时半会儿也转不完。” 宴几堂用饭的正厅看着分外雅致,八仙桌,紫檀木的椅子,旁边多宝阁柜子摆着各种瓶子,最边上的格子还放了两支粉白的杏花。 陆锦瑶坐在顾见舟旁边,无意识地摸摸小腹。 她觉得饿,又怕一会儿菜端上来,闻着恶心,一顿饭都吃不下去。 她吃不下,顾见舟也不吃。 这顿饭就搅和没了。 很快,菜就端上来了。 先上来的是两道凉菜,一道摆的好看的西红柿,总共五个。还有一道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酸味辣味扑面而来,细白的肉丝被酱汁染成褐色,陆锦瑶第一筷子伸向了肉丝。 竟然是鸡肉。 入口筋道不软烂,舌尖裹着麻辣味,酸好像不单单是醋的酸,好像还有点果香。 菜里还有黄瓜丝,不像炖鸡那么腻,特别地勾人馋虫,开胃爽口。 陆锦瑶道:“夫君,这味道不错,你尝尝。” 顾见舟依言夹了一口,中肯道:“是不错。” 顾见舟给陆锦瑶夹了一块西红柿,“尝尝这个。” 单看和普通的柿子没什么区别,但吃到嘴里就觉出不同来。 陆锦瑶瞪大眼睛道:“里面是苹果丁和核桃仁儿!” 味道是甜的,核桃仁儿特别香,像是十月份下来的青核桃一样。 甜也不是齁甜,苹果清甜,核桃仁儿香甜,柿子有些酸,正好中和了甜味。 不过顾见舟更喜欢吃麻辣鸡丝,爽口又过瘾,辣在舌尖,却上头。 看陆锦瑶吃了两道菜,顾见舟赶紧看第三道。 不知道什么炒的河虾。 虾都是半个手指大,颜色金黄,配菜是青菜和萝卜条。 看着颜色重,这道菜不是辣的,相反有点甜,甜不是腻人的甜,大概是先炸过,河虾特别酥,几乎一口一个。 陆锦瑶觉得这个也好吃,没想到姜棠还会做这些。 剩下三道菜一道糖醋排骨,一道酸菜鱼,还有一盘清炒黄瓜。 糖醋排骨软烂脱骨,酸菜鱼酸辣下饭,黄瓜清爽解腻。 这是陆锦瑶有孕以来吃的最多的一回。 汤是萝卜羊肉汤,但膻味不重,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顾见舟原本就是为了陪陆锦瑶吃顿饭,结果这顿饭吃得越来越痛快,比平时还多用半碗饭。 吃过饭陆锦瑶把露竹叫过来,“全是姜棠做的?” 露竹道:“赵大娘给打的下手。” 陆锦瑶道:“把我妆匣最下面的海棠花银簪给她。” 姜棠长得好,适合海棠。 露竹取了海棠花簪子就悄悄退下。等下人把桌子收拾好,陆锦瑶轻声道:“我瞧着她变了不少,我如今能吃下饭,都是她的功劳。” 顾见舟一头雾水,“那就赏,你的丫鬟,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对顾见舟来说,姜棠是陆锦瑶的陪嫁丫鬟。至于相貌让人过目不忘……顾见舟觉得最好看的是他的妻子。 他这一生只有一个妻子,再无其他。 几个成了亲的兄长也有妾室,但顾见舟不喜欢那样。他的妻子是他钟爱之人,这就足够了。 陆锦瑶从不吝啬赏赐,做主子的,越是有前途,下人才越是死心塌地。 她这么说也是试探,姜棠的样貌她一个女子都见之难忘,更何况男人。 顾见舟平日是呆了点,在这方面倒是让人放心。 只要姜棠安守本分,陆锦瑶肯定不会亏待她。 陆锦瑶:“对了,过几天五弟回来,母亲的意思是大办一场,也有给五弟相看的意思。” 这事顾见舟也知道,后宅的事他一向不懂,但陆锦瑶和他说了,他就得跟着说几句,“那,可有中意的人家?” 陆锦瑶心里倒是有几家姑娘,顾见山是顾见舟的嫡亲弟弟,又在京北军营,前途无量。 几个嫂子也劺足劲给他相看人家,陆锦瑶选的自然是好之又好的小娘子。 从模样到性情再到家世无一不出挑。 陆锦瑶道:“我看中燕国公的嫡女,你的弟弟,我自然放在心上。” 顾见舟挠了挠头,他也不懂这些,“你看的人,我也放心。” ———— 露竹匆匆去小厨房给姜棠送赏赐,姜棠没想到做一顿中午饭,又能拿赏钱。 银簪的簪头是朵海棠花,花蕊是金色的,旁边还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除了好看,簪子也特别有份量,得有一两多银子。 姜棠欢欢喜喜就收下了,“谢过夫人,夫人有孕要养着,我就不过去谢恩打扰了。” 露竹满意姜棠的明事理。 就算她能做菜,能让夫人吃下饭,但还是不能去四爷眼皮子底下晃悠。 露竹道:“你只需照顾好夫人的饮食起居,以后守夜不用你。” 姜棠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细想也对,守夜的丫鬟次日上午不必过来,她还要给陆锦瑶做早饭午饭,要是守夜岂不是得耽误两顿。 她做菜的时候赵大娘就在一旁看着,做厨娘的总能学到一点,要是哪天赵大娘把菜全学会了,这份工作也做到头了。 在厨房工作不用值夜班,还有高额外快。姜棠刚刚找了份工作,可不想这么快就面临失业危机。 得好好在老板面前好好表现。 姜棠道:“露竹姐姐放心,我肯定本本分分,除了照顾夫人饮食起居,其他事一概不想。” 露竹又趁机敲打两句,“若是照顾不好夫人,有你好果子吃。入口的东西给是最要紧的,千万要小心知道吗。” 姜棠:“知道,夫人就是我的命,我不懂的问赵大娘,再不行就问你。” 露竹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是难得的轻省时候,活上午都做完了,晚饭还得等两个时辰才做。 陆英她们就窝在耳房绣帕子做荷包,姜棠跟露竹说了声,回了一趟下人房。 在永宁侯府,丫鬟都是吃大锅饭,厨房剩什么做什么。 中午吃的米饭排骨汤炖土豆。 姜棠就吃了半碗。 现在肚子又饿了。 她想把砂锅和炉子带过来,这样就能煮饭,她在厨房干活,吃不完的肉和菜也能分一点。 姜棠到了下人房,收拾好砂锅炉子碳块,又带了米小捧、鸡蛋两颗、五花肉一块,准备一起搬到宴几堂。 下午,太阳正晒,从下人房到宴几堂要走半刻钟。 姜棠低着头走,省着被太阳晒到。 走着走着,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姜棠听见手的主人说:“姜棠姑娘,我送你到后院吧。” 姜棠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长襟的男子,头发用布巾包着,模样清秀,耳朵在阳光下红的像玛瑙。 这人她上午出府碰见了一次,是侯府的账房先生。 好像姓许。 下人房在前院和后院中间,毕竟还有小厮要住。在这儿碰见别人也不奇怪,帮忙倒是不用,姜棠自己就能带过去。 姜棠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别人帮忙,虽然没帮到,那也得说声谢谢。 “谢谢你呀,许先生。” 账房先生面色涨红,“姜棠姑娘……我……我姓韩。” 韩余清挠了挠头,看一眼姜棠立马把脑袋低下,“看着沉,还是我来吧。” 他把炉子和砂锅接了过来,阳光把韩余清的耳朵照的赤红,姜棠只剩怀里的一点东西。 姜棠不是傻子,她明白这个韩先生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是喜欢原身的人。 姜棠没办法说出口,她已经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了。 “韩先生……” 韩余清殷切道:“姜棠姑娘想说什么。” 平心而论,韩先生清秀好看,个子也足够。 她现在是奴籍。 姜棠没想过给谁做妾,如果要嫁人,她就嫁一个心里只有她一个的。 第5节 世家公子谁会娶一个奴籍出身的人。 姜棠问:“我记不太清了……以前你也帮过我吗。” 韩余清眼睛亮亮的,看了姜棠一眼立马摇了摇头,“以前听别人提过……今日上午见你出府,想帮忙却不敢上前。” 他是鼓足勇气才敢和姜棠说话的。 男人的话不能全信,姜棠不认识别人,就算不深入发展,多结识一个人也是好的。 “那多谢你。” 韩余清说不必客气。 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偏头看姜棠,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就在长廊拐弯处,迎面过来一行人,要不是姜棠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他都要撞上去了。 姜棠不敢抬头,她就瞥见一角墨色袍子,鞋子也干干净净,怕不是哪个院子的主子。 姜棠跪在地上,“奴婢无状,冲撞了贵人。” 韩余清脸上的热气散尽,跟着跪在地上,“见过五公子,只是今日实属我一人之过,与姜姑娘无关。” 顾见山想笑,分明是他差点被撞到,结果他还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哪个院子的。” 第4章 当丫鬟的第四天 问她在哪个院子……难道他还要把这事告诉顾见舟,怎么还爱打小报告。 五公子。 姜棠心里一紧,永宁侯府的五公子叫顾见山,是顾夫人的幼子。少时随父参军,一直在京北军营,鲜少回来。 书里对他着墨不多,姜棠对他的了解还没有消息灵敏的白薇多。 问她在哪个院子……难道他还要把这事告诉顾见舟,怎么还爱打小报告。 韩余清抬起头,“小人是账房……” 顾见山:“没问你。” 姜棠认命道:“奴婢是宴几堂的丫鬟。” 顾见山的脚动了一下,说道:“退下吧。” 姜棠和韩余清老实退到了一边,低着头,等顾见山脚步声没了才敢抬起头。 姜棠松了口气。 韩余清眼含歉意,“都怪我,真是对不住姜姑娘。” 姜棠摇摇头,“两人走路相撞,不能怪你一个人,再说,又没撞上。” 她往身后看了眼,刚才都不敢抬头,也不知道顾见山长什么样。当丫鬟的,抬头看眼主子都是大不敬。 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吧。” 韩余清眉头还未舒展开“若是四娘子要罚你,你只管说是我撞的,若不是我要送你,也不会……” 姜棠摇头说不会,“四娘子最是仁善。” 而且她现在管着宴几堂的小厨房,只要不是什么大事,陆锦瑶定不会罚她。 ———— 韩余清把姜棠送到内院的圆拱门前,“我就在账房,要是需要帮忙就去那里找我。” 姜棠又道了声谢,韩余清脸又红了,小声道:“那我走了。” 韩余清恨不得一步三回头,姜棠看着他离开才回宴几堂。 到了耳房,陆英把手里的绣棚一放,挑眉道:“呦,在院门和谁说话说那么长时间。” 话音一落,耳房静的落针可闻,几个丫鬟齐齐抬头看着姜棠,眼睛都亮晶晶的,满脸透着八卦的气息。 姜棠有些不自在,抿了下唇,这种感觉就像在学校,路上和男生说了句话,回去被舍友拷问。 白薇咳了一声,解释道:“陆英想去找找你,看见你在院门那儿……” 姜棠大大方方道:“是账房的韩先生,在外院门口看见了,帮我搬了一趟东西。” 这回屋里更静了。 白薇一向消息灵通,“韩余清……他做了两年账房先生了,很得夫人器重。我同他说过几次话,为人温和谦逊。今年十七岁,父亲是韩管家。” 陆英脸色古怪,不止是陆英,其他人的脸色也古怪,唯独静墨和往常一样,只是静墨一向不爱说话,根本看出在想什么。 姜棠把东西放下,正好她也想找机会说清楚。 原身总往顾见舟身边凑,陆锦瑶母亲又一直想给把她给顾见舟做妾。 现在陆锦瑶有孕,宴几堂的丫鬟总防着她,虽然不太明显,但姜棠能感觉出来。 不出意外姜棠还要在这里生活几年,“是韩余清,其他的我不是很了解,就是想着过了今年生辰就十六了,夫人说过不会留着咱们成老姑娘,若是出嫁还会备一份嫁妆。” 想着爬床的丫鬟是少数,大部分丫鬟都是这么想的。 到了年岁就嫁给府上的管事、小厮,给主子打理外面的铺子、庄子。 得主子青眼的还会消去奴籍。 陆英也是这么想的,以前还觉得姜棠想给四爷做妾是痴心妄想,可抬头看姜棠的脸,又觉得不是不可能、 单这份相貌就已经是得天独厚,她做饭还那么好吃,韩余清…… 不太行。 陆英把绣棚又拿起来,“十六怎么了,那个韩余清为什么送你,无非是看你长得好看……怎么这么好骗。” 姜棠觉得,韩余清在顾见山面前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还是有些男子担当的。 白薇道:“这倒是不急,今日才见了一次,别的我再去打听打听。听说喜欢韩余清的姑娘不少,可别是个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 白薇觉得姜棠能想清楚也好,韩余清做账房先生,以后没准会做侯府的管家。 佩兰插了一嘴,“你拿的啥呀?” 姜棠道:“炉子和砂锅,晚上咱们又吃粥吧,我怕吃不饱。” 一点米,一颗蛋,还有点猪肉。 五花肉肥肉能煸出油来,剩下的肉切成丁做煲仔饭。 佩兰咽咽口水,本来三等丫鬟就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现在姜棠去了小厨房,夫人和四爷剩的就更少了。 中午糖醋排骨就剩了两块,酸菜鱼一点汤,西红柿一个没有,小河虾也没了…… 佩兰馋的很。 “姜棠,你能不能多做点,我这有银子……”佩兰今天早上吃了小块肉虾蛋饼,还是陆英分的,味道现在还记得。 宴几堂的丫鬟,除了陆锦瑶的陪嫁,剩下都是永宁侯府的家生子。 就像月云半夏她们,爹娘兄弟都是侯府的奴才,有马房的,有门房的,还有管大院采买的。 平日里也不缺银子。 姜棠下意识看白薇。 白薇道:“既然姜棠是凭自己本事进的小厨房,咱们就不能眼红。如果姜棠愿意受累多做一点,咱们也不能白吃,你们说对不对。” 姜棠进小厨房对她们来说是好事。 小厨房每天剩的东西不少,原都是由赵大娘带回去,她儿子女儿在正院,赵大娘一家比别人圆润好多。 而姜棠是陈氏买来的,家人早就断绝关系了,想贴补也没办法,若是放坏了,岂不是糟践东西,还不如做好了卖出去。 再说,宴几堂现在最穷的丫鬟就是姜棠。 佩兰一点问题都没有,陆英道:“我可不差那点钱。” 月云半夏对视一眼,“那晚上多做一点吧,要是做的多,我们还能给卖到别的院子去。” 这事就说定了。 姜棠觉得一个人吃也是吃,一群人吃也是吃,还能赚钱何乐不为。 小厨房油水多,还能私下赚外快,真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职业了。 就算陆锦瑶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要她照顾好陆锦瑶的“吃”,其他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棠要去准备晚饭,却被告知陆锦瑶顾见舟今晚去正院,不用准备了。 应该是家宴。 姜棠想起下午在回廊碰见的人,书里对顾见山虽然着墨不多,但是这位小公子真真切切是顾夫人的心头肉。 他回来了,要先去正院。 姜棠问赵大娘,“要不咱们在这儿准备着,若是夫人在正院用不下,回来也不会饿着。” 赵大娘也是这个意思,要是陆锦瑶回来不吃,就便宜她们了。 姜棠从水缸里捞出条鱼,准备做鱼肉虾仁馅儿的小馄饨。 鱼肉不是用刀剁的,而是细心把鱼刺剔出来,再用木棍慢慢拍打上劲,做出的鱼肉馅儿不松散,还有弹性。 河鱼腥味没那么重,要保留鱼鲜还要去掉腥味,馅儿是用干贝粉和葱花拌的,一个馄饨一个虾仁儿,馄饨皮薄,煮出来颜色透亮。 馄饨的形状也好看,像银元宝一样,煮馄饨的汤也有讲究,用的是下午现熬的酸菜鱼汤。 姜棠是看陆锦瑶爱吃酸的。 要是没在正院吃饭,烧汤现煮就行,方便还快。 —— 陆锦瑶下午才知道顾见山回来,等顾见舟下职,立马去了正院。 从宴几堂到正院,要一刻钟,再加上陆锦瑶有孕走得慢,太阳落山了才到。 在墙外都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可进了正厅,却没见到这位五公子,陆锦瑶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她成亲。 匆匆一面,那会儿顾见山才十五,少年意气,像一把没有出鞘的利刃。 第6节 这都两年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陆锦瑶去给顾夫人行了礼,郑氏脸色苍白,都四月了,还穿着夹棉的袄,人比去年冬天瘦了一圈。 陆锦瑶有孕之后就不再来正院请安,这也才几日没见。 大房大娘子韩氏端了碗褐色的药汤进来,“娘,先把药喝了。” 郑氏皱着眉喝完药,陆锦瑶递了条帕子给郑氏擦嘴,“这病怎么一直反复,可请大夫看过?” 韩氏温声道:“犯困吃不下饭,人就不精神。这回五弟回来,人逢喜事,娘这病兴许就大好了。” 郑氏按了按眉心,“快别提他了……你现在可还害喜。” 几个儿媳里,郑氏最喜欢的就是陆锦瑶。 模样是长辈喜欢的端庄大气的长相,性子柔中带刚,郑氏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妖妖艳艳的女子。 陆锦瑶道:“我那儿有个丫鬟,做得一手好菜,吃她做的饭别说害喜了,比平日吃的还多呢。娘,您也尝尝她做的菜……” 郑氏:“我这是老毛病,她照顾好你我就放心了。” 和几个妯娌说了会子话,又过了一刻钟,陆锦瑶才见顾见舟带着一个身穿墨色袍子的少年进来。 少年眉如利剑眼如寒星,渐渐和她印象中喜宴上的那个人重合。 比两年前更高了,也更瘦了。 这回回来该订亲了吧。 郑氏扶着韩氏的手站起来,“人都到了就开饭吧。” 二爷顾见水在外任职,只有妻子许氏在。你招呼着我,我叫着她,这么一顿兵荒马乱,才入席。 入席之后正院的大丫鬟南香进来传菜。 陆锦瑶原本肚子饿得直打鼓,可等饭菜端上来,胃里直泛酸,恶心的感觉就如滔滔江水。 陆锦瑶一边怀念姜棠做的酸菜鱼小河虾,一边快步离席,扶着院子里的银杏树吐得天昏地暗。 一旁坐着的三房大娘子云氏吓了一跳,“弟妹怎么害喜害成这样。” 韩氏刚想起身去瞧瞧,顾见舟就站起来了,“以前也这样,这两日才有所好转,大家先用,我过去看看。” 陆锦瑶缓了一会儿才好,这正院菜式多,各种味道混在一起闻着实在恶心。她让顾见舟回去,“我在外面待一会儿就好了。” 顾见舟道:“我先送你回去。” 陆锦瑶脸色并不好,“胡话,五弟才回来,这是家宴,你怎能缺席。” 若是平日提前离席也就罢了,今天顾见山回来,当哥哥的提前离席像什么样子。 陆锦瑶想了想,“不然叫姜棠过来,我看娘这几天胃口也不好。” 顾见舟道:“也好,我让露竹去,你先去旁边屋里坐会儿。” 陆锦瑶拉住顾见舟的袖子,“过来了多做一点,让母亲尝尝,若是能用的下,就把姜棠留下,宴几堂离正院又不远,两处跑也成。” 顾见舟诚心实意道:“阿瑶,谢谢你。” ———— 姜棠就说提前备着准没错,她和赵大娘包了四十多只馄饨,再带上酸菜鱼汤,直接就能过去。 姜棠还没去过正院呢。 永宁侯府极大,占地十几亩,其他几处院子四散分部,正院在最中间,呈众星捧月之姿。 姜棠抱着馄饨,露竹端着鱼汤,两人快步往正院赶,到了厨房立马煮汤煮馄饨。 从露竹离开正院到陆锦瑶吃上还没用上两刻钟。 总共四十多只馄饨,给陆锦瑶盛了十五只,剩下的按照顾见舟的吩咐端到了正厅。 白色的碗,里面盛着澄亮的薄皮馄饨。 顾见舟道:“阿瑶想让母亲尝尝,她的丫鬟做菜的确有一手。” 郑氏闻着味道是有点食欲,等韩氏给她盛了之后道:“你们也都尝尝。” 一旁的云氏笑着道:“我也尝尝,到底是什么神仙滋味,让弟妹离了这个小厨娘饭都吃不下了。” 馄饨离她最近,云氏用汤匙舀了一个,元宝型的馄饨,皮煮的透亮,还能看见里面的虾仁儿,汤是奶白色,上面飘了点淡绿色的油花。 闻着有股酸辣味,嘴里都觉得酸酸的。 云氏小小咬了一口,馅儿却是一点都不干,紧实弹牙,再有汤汁灌进去,鲜而不腥,恨不得把舌头吞进去。 吃过猪肉馅儿的馄饨,鱼肉馅儿的却没吃过。 而且这酸味盖掉了腥味,一个下肚,感觉才刚刚开胃。 只不过这饭是给婆婆的,云氏不好多吃,她莞尔一笑,“的确好吃。” 说好吃,但没人往这碗馄饨上动筷子,郑氏吃了六个,就吃不下了,“是不错,你们快都尝尝。” 馄饨皮薄馅儿大,她吃六个就饱了。也是因为这阵子吃的少,再好吃的东西一下子也不能吃太猛,要不还能再吃几个。 顾见舟想起和陆锦瑶商量的事,“母亲,阿瑶记挂您,所以想让这丫鬟多跑两趟。” 郑氏刚想拒绝,顾见舟就道:“这也是阿瑶的一片孝心。” 郑氏不再推拒,肚子里有了东西,脸色看着都好了,“也好,都吃饭吧。” 顾见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顿饭极其丰盛。 姜棠在正院的小厨房等着,若是一会儿没事了她就回去了。 等了差不多两刻钟,露竹进来把她叫到一边道:“夫人这阵子胃口不好,你就多跑几趟。想着你来回辛苦,大娘子把你的月钱提到了二等丫鬟的份例,若是这边有打赏,自己收着。但做任何事前都要记着,你是宴几堂的人。” 第5章 当丫鬟的第五天 刚才还觉得清冽好听的声音现在只觉得像无常索命,姜棠要是知道后面的人 又升职了。 姜棠脑子里浮现出这四个大字。 虽然还没变成二等丫鬟,但是月钱和二等丫鬟的一样。 而且这是赶在月中发钱之前说的,也就是说到月中她就能拿一两银子。 姜棠道:“露竹姐姐,我一定不给宴几堂丢人的。” 露竹稍微放心了点,姜棠知道她代表的是宴几堂就行。正院和宴几堂不一样,规矩多。若是犯了错,大娘子也没法求情。 陆锦瑶吃了一碗馄饨,一时半会儿饿不了。夫人晚饭只用了六只馄饨,姜棠在守一会儿,等没什么事了再回去。 姜棠等了两刻钟,顾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南雪提了一匣子点心出来,“姜棠姑娘先回去吧。” 姜棠接过点心,“谢过夫人,夫人可有什么忌口的,我明早过来。” 南雪道:“夫人不爱吃辣,喜欢清淡的。” 姜棠福了一礼,抱着泛着香甜味道的点心离开。 夜色已深,从正院到宴几堂要一刻钟。 临近院子灯光点点,可有院墙,也照不到这边,路两边都是花丛树枝,尤其到夜里,鼻尖都是浓郁的花香。今晚的月亮还藏着,姜棠没有灯笼,只能摸着黑往回走。 姜棠前后瞅了瞅,前面没人,但后面有一个,就是离得远看不清面容,她可以慢点走,蹭个灯笼。 姜棠放慢脚步,等后面等灯光打过来她再加快步伐,离远了就放慢一点,一刻钟过的也快,很快就到了宴几堂。 看着宴几堂的院门,姜棠心里火热热的。 宴几堂院门前挂着两个大灯笼,照的前面一片路都是亮的。姜棠刚松了口气,就听身后一道略微有些熟悉还很好听的声音,“这灯笼如何。” 姜棠下意识答道:“挺好的。” 说完,她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墨色长袍的人,上面的金线云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面容极好,看着十六七岁,如果今晚有星星,他的眼睛应该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光看打扮应该是哪个院子的主子。 如今二爷顾见水在外任职,顾见风马上而立,三房的宴方堂在正院西面,只有五公子住的宴回堂在宴几堂的东面。 姜棠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五公子。” 顾见山眯了一下眼睛,“你是今天下午那个丫鬟。” 刚才还觉得清冽好听的声音现在只觉得像无常索命,姜棠要是知道后面的人是顾见山,她就算一头栽死也不敢蹭他的灯笼。 在内院少见小厮,除非有急事,顾见山身边又没丫鬟,只能自己打灯笼。 姜棠支支吾吾道:“……是奴婢。” 顾见山抬了抬手,“起来吧。” 姜棠赶紧站好谢恩,做丫鬟的,最怕的就是被主子为难。 姜棠退到一旁低着头等顾见山离开,态度恭恭敬敬,任谁都挑不出半分不是来。 可顾见山把灯笼往前一递,姜棠迟疑地抬起头,“五公子?” 难道要把灯笼给她? 顾见山:“打着,给你打了一路了。” 姜棠哦了一声,赶紧把灯笼接过来,她一手提着点心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给顾见山引路。 宴回堂和宴几堂离得并不远,走路用不了一刻钟。 只是和宴几堂不同,宴回堂院门的灯笼都是暗淡无光的,门口只有两个守门的婆子。 姜棠把灯笼交给守门婆子,顾见山挥挥手,“灯笼拿走。” 姜棠明白了,世家子弟都有洁癖,别人碰过的灯笼不会要。 以防万一,姜棠还是问了句,“明日奴婢再把灯笼送过来?” 顾见山一眼瞥过来,眼神有点吓人。姜棠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福身行礼,“奴婢告退。” 提着灯笼,前面的一角路都被照亮了。回去的路上一个人没有,但有灯笼,姜棠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第7节 晚上,除了在屋门口守着的半夏佩兰,其余人都在耳房。 见姜棠回来,陆英急冲冲就站起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姜棠笑着道:“路上黑,走得慢了点。夫人赏的点心,你们饿不饿,一块儿吃吧。” 早就饿了。 晚上陆锦瑶和顾见舟去正院吃的,赵大娘给做了白粥和大锅菜,正好来点心了。 陆英眼睛一亮,“还是五香居的!这儿的点心最便宜的还一两银子呢。” 姜棠道:“夫人近来胃口不好,大娘子就让我早中晚各过去一趟。因为这个,还把我月银提到了二等丫鬟的份例。” 白薇托着下巴道:“正院离这儿也就一刻钟,来回跑是辛苦一些,不过月银多了。夫人身边大丫鬟是南雪南香,都是和善的人,其他人你也不用多理会,毕竟你是咱们宴几堂出去的人。” 就算姜棠是三等丫鬟,但代表的也是大娘子的一片孝心。 白薇一向消息灵通,“夫人不爱吃辣的,口味清淡,在正院做菜虽说是给夫人做,但侯爷在的话也会吃一些。多备着点肯定不会出错,侯爷没什么忌口的,口味重些,喜欢肉菜。” 永宁侯早年在西北打仗,现在天下太平,但还保留着行军打仗的习惯,最爱喝酒吃肉。 要是姜棠自己,肯定不会想到这些。 白薇拿了块点心放嘴里咬了一口,五香居的绿豆糕是好吃,“长房那边常去正院,不过这些人你不用理会,自然也不会让你帮着做什么东西。要是找你帮忙,借口咱们大娘子有孩子耽误不了。” 姜棠点点头,月云几人本来就是宴几堂的丫鬟,对这儿了解最多。 月云道:“管采买的是张管事,马房账房、各院的丫鬟管事也要记清了。姜棠,去正院是好事。” 也就是姜棠有做饭的手艺,才有这种运道。 反正陆英是觉得挺好,她把嘴里的蝴蝶酥咽下去,“需要帮忙就叫我,总不能白吃你点心。” 姜棠笑着说好,当丫鬟虽然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但是看着宴几堂的丫鬟,没有勾心斗角,感觉也挺自在的。 姜棠道:“你们先吃,我去小厨房看看,也不知大娘子还吃不吃东西。” 月云道:“从前你没来小厨房的时候,剩什么东西都是赵大娘自己处置,既然你来了,那些理应有你一份。” 怀兮隔两日就出府采买一次,庄子管事隔五日会过来送一趟菜和肉,还有正院时不时就送些时令蔬果鱼虾。 但宴几堂只有两个主子,这些根本吃不完。 很多东西都禁不住久放,尤其天气越来越热,鸡鸭鱼还能养着,猪肉羊肉放个一两天就会坏。 当然吃不了的东西不会做给丫鬟吃,都是赵大娘带走,要不怎么说小厨房油水多。 现在姜棠在小厨房,还是主厨,就算赵大娘是老人,那也能拿一些。 假如姜棠愿意做,她们可以从姜棠这儿买,这种事大娘子也不会管,再多的,还能帮忙卖到别的院子去。 当丫鬟的本来吃得就简单,光白粥大锅菜怎么可能吃得饱,无论怎么说,姜棠去小厨房对她们都是大好事。 陆英:“一份……你至少能分一半!” 姜棠也希望能分一半,到了小厨房,没等她主动提,赵大娘就说道:“姜棠姑娘,你看这点肉放了一天多了,再放下去就坏了,咱们分分也省着扔了。” 看姜棠没说话,赵大娘继续道:“还有一斤多羊肉,半斤猪肉,两根猪脊骨,一尾鱼。羊肉价贵些……你看看喜欢什么。” 姜棠初来乍到,既然赵大娘说了羊肉价贵,那她拿猪肉好了。 “我要猪肉和猪蹄吧,羊肉和鱼您拿着。” 赵大娘四十多岁,孙子都有了,儿子儿媳也是府里的下人。 她笑眯眯道:“正好,我儿媳妇刚生孩子,炖点鱼汤补补。” 在小厨房就是有这个好处,赵大娘一家比府里的其他丫鬟都胖些。 姜棠笑着说好,“我再做些吃的,大娘子想吃就直接煮好了。” 有丫鬟守夜,就做些简单方便的。 水缸里还有一尾活蹦乱跳的鱼,今天早上送来的新鲜猪肉猪蹄,姜棠打算把猪蹄和猪皮单独弄出来做猪皮冻,多做几只灌汤包。 幸而现在没那么热,如果陆锦瑶不吃,明早白薇她们分着吃也好。 赵大娘平日没什么事就回去了,看姜棠又要做吃的,也不走了,搬了个小板凳在一旁看着,想把姜棠做饭的步骤全记下。 姜棠见状也不藏私,要是赵大娘问什么,她还会告诉。 熬猪皮冻的时候姜棠也没闲着,把下午带过来的米洗了,猪肉和猪骨先炖一会儿,等会儿做锅煲仔饭。 又从厨房找了袋黄豆,准备一早磨豆浆。 等到亥时,灌汤包才包好,赵大娘看完,拍拍屁股走了。 姜棠等煲仔饭凉一点,端去耳房。 今天该半夏、佩兰守夜,其他人还没走,姜棠招呼她们过来吃煲仔饭。 佩兰脸圆,脸颊上两个酒窝,一笑起来特别甜,十五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晚饭都没吃饱。 一砂锅的煲仔饭够一人一碗,还能分一块猪脊骨红烧肉。也不知是怎么炖的,红烧肉颜色红的透亮,肥肉莹润剔透,肥瘦相间,连着脊骨都是香味。 煲仔饭的酱汁就是红烧肉汁,姜棠买的米不是什么特别贵的米,但是最下面的一层锅巴颜色金黄。 这么香的饭,佩兰觉得就算守夜也值了。 佩兰道:“姜棠,你要是不当丫鬟,出去支个铺子也成的,这碗我给你十文行吗。” 姜棠有些犹豫,佩兰她们也帮了她不少,她不好意思要钱。 但是以后常做吃的,总不能一文不收就给她们吃,毕竟米调料这些也是姜棠自己买的。 白薇先吃了一大口肉,“钱你就收下,刚还吃了你的点心,你要是不收我们以后不好意思吃的。大不了对我们你少收点,等以后把吃的卖给别的院子,我们帮你找买家,卖的贵一点就行了。” 这碗都吃上了,白薇反正是不会给姜棠。 佩兰点点头,“对的!” 陆英还没动筷子,也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 月云柔声道:“今天这顿一人五文钱如何?” 外面素包子一文钱一个,肉包子两文一个,猪肉十二文一斤,米十文一斤。 总共七个丫鬟,一人五文钱,也赚不了多少。 姜棠点了下头,小声道:“那行,我刚才给大娘子做灌汤包,多包了一些,放一晚不会坏,明早可以吃。” 众人眼一亮,那岂不是明早还能吃灌汤包,搁以前赵大娘可不会这样。 晚上有红烧肉,明早还有包子,想想都觉得高兴。 姜棠其实还有件事想问,“你们说,我要不要给韩先生送些吃的。” 在古代婚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分之差更如同天堑,不嫁人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但她刚十五,万一遇见合适的人呢。 陆英嚼了两口饭,“你给我吃吧,我啥都给你干了。” 姜棠没开玩笑,“真的,我也不太懂。” 陆英实话实说,“你就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白薇赞同地点了点头,“送东西倒是不急,人还没打听清楚呢。” 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是,这种事得顺其自然。 吃了饭,姜棠连碗都不用刷,佩兰就给包揽了。 提着灯笼往回走,陆英疑惑地看着灯笼,“哪儿的灯笼啊,我记得你以前没有。” 第6章 当丫鬟的第六天 姜棠想了想早晨收下的大银镯子,“……那五公子可有什么忌口。” 姜棠是没灯笼,前几日都是结伴回去,人多又不害怕,根本用不到灯笼。 这柄灯笼很好看,不知道是什么木头雕刻的柄,上面还有花纹。灯笼面是半透明的纱布,还描了画,很是雅致。 是顾见山的灯笼。 姜棠道:“夫人院里的。” 陆英哎了一声,不是男人的,那就没问的必要了。 “有个灯笼是方便。” 姜棠觉得也是,不然她也不会蹭顾见山的灯笼,想想还是后怕,以后行事更要小心。 回到下人房,姜棠简单梳洗一番上床了,旁边是陆英静墨浅浅的呼吸声。 姜棠小心翻了个身,明天就要去正院,起的只能比平日更早。就当加班,累是累,但赚得多。 今天多赚了三十五文,要是每天都能赚这么多,一个月下来比月钱还多。 如果还有赏钱……那就更多了。 佩兰说那匣子点心就值一两银子,她也会做点心,味道不比这个差。 姜棠揉揉脸,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就得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次日,姜棠比平时早醒半个时辰,蹑手蹑脚下床,悄悄收拾好出门,直接去了宴几堂。 露竹说的没错,她是宴几堂的丫鬟,卖身契在陆锦瑶手里。 多一份工作是多一份,但不能本末倒置。 天还黑着,放现代也就凌晨四点多。旁边几间屋子都没亮着灯,从下人房到宴几堂的一条路都是黑的。 到了宴几堂,赵大娘还没来,佩兰打着哈欠从耳房出来,“这么早,昨晚大娘子用了一笼包子。” 姜棠冲佩兰笑了一下,匆忙进小厨房准备早饭。 佩兰愣了一下,这也太好看了。 姜棠先检查了一下黄豆,豆子已经泡发了,各个圆润饱满。昨晚陆锦瑶用了饭,又是灌汤包,早上大概想吃清淡一些的。 过了一夜估计会想吃甜食,就做点豆花。 浇头可以多调几碗,甜的咸的都得有。 第8节 甜的有红糖枣汁的,糯米圆子的。咸的有猪肉丁油辣椒的,酸菜鱼片的,黄豆蹄花三种。 陆锦瑶吃这些能吃饱,但还有顾见舟,男子饭量大,姜棠还得准备别的。 磨豆子,煮豆浆,点豆花,这就花了半个多时辰。姜棠觉得配豆花最好的就是油条酥饼。 油条得发面是来不及了,姜棠就烙了几块葱花饼。 等卯时赵大娘过来,姜棠交代好怎么吃,这才拎着装满豆浆的食盒去正院。 晨起风有些凉,到了正院,姜棠直接去了小厨房。 正院小厨房有两位厨娘,一位姓李,三十多岁,瘦一些,看着特别干练。另一位姓孙,四十多岁,人有点胖,面相和善。 两人对姜棠的态度很是客气,锅在哪儿调料在哪儿,厨房都有什么食材,一一说明了。 “姜棠姑娘看缺什么东西,我去告诉采买的管事,上午一准备齐了。”孙大娘一脸福相,“我俩就给你打下手,你呀千万别客气。” 这善意也不是无缘无故来的,姜棠是宴几堂的人,代表着四娘子的孝心。就算她做的东西再好吃,夫人也不可能把人要过来。 既然如此,她们为什么要为难姜棠。 唯一令两人诧异就是姜棠太年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而且眉眼精致的像幅画。 姜棠先问了夫人和永宁侯的忌口,虽然提前打听了,但还是问一问为好。 两位厨娘的回答和南雪白薇一样,姜棠道:“早饭吃嫩豆花吧,我多调几样卤,让夫人多尝尝。” 两位厨娘都没意见,围在一旁看姜棠怎么做。 看了一会儿,还真能看出点门道来。 一般厨子做菜会讲刀工火候,姜棠做菜没那么多考究,看着是干净利落赏心悦目,要是用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少了匠气,多了灵气。 怎么好吃怎么来。 不过刀工也能看得过去。 豆浆下锅煮,再用盐水点豆花。 胃口不好之人最爱酸的,姜棠看大厨房没有酸菜,但是有醋,就用木耳丝黄瓜丝青菜丝鸡肉丝炒了卤,又用红薯粉勾芡。 但一种卤肯定是不够,大厨房东西多,鱼虾肉都有。姜棠想着顾夫人一直胃口不好,先吃好消化的,就剁了鱼茸,用的醋和香油调味。 给永宁侯做的和顾见舟差不多,葱花千层饼,猪肉丁油辣子的浇头。 做好之后南香就带着丫鬟来传菜,姜棠道:“一碗豆花三勺卤,多的话会味道会重。葱花千层饼可以撕成小块泡在豆花里吃,一定要撕,这样才能把味道浸到饼里。” 这回姜棠没有第一天给陆锦瑶做饭紧张,就算顾夫人和永宁侯不爱吃,她也不会面临失业的风险。 南香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还得劳姜棠姑娘等一会儿。” 孙大娘给姜棠搬了把椅子,做菜也是累活,再说姜棠还要管宴几堂的饭食,估计还没吃饭呢。 南香也想到这点了,“孙大娘,你们看厨房有什么,给姜棠姑娘做点吃的。” 这怎么好意思,姜棠刚要拒绝,南香就道:“在这儿歇歇,想吃什么就说。” 四娘子一片孝心把人送过来,正院不能糟蹋这份心,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说完,南香领着丫鬟们去传菜。 顾夫人郑氏今年四十四岁,人保养的得体,就是初春一场病,让人瘦了一圈。因为这个,一连几个月,永宁侯都是歇在正院。 早上也是和郑氏一起用饭。 永宁侯人高马大,人有点黑,国字脸,看着有点怵人。在郑氏旁边坐着,把人衬得更瘦弱了。 看着妻子一脸病态,永宁侯忧心道:“今日可有胃口。” 郑氏无奈一笑,“胃口又不是说有就有的。” 很快菜就全部摆上桌。 桌上摆着豆浆豆花还有各种小料,永宁侯道:“这是豆腐脑?” 郑氏仔细一瞧还真是,这东西算不上多名贵,晨起街边的小巷子里就有卖的。 家里吃的多是玲珑小巧的包子、蒸饺、水晶烧麦这些。 南香:“姜棠姑娘说是,卤汁有三种口味。” 南香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做主子的很少吃这些,她却吃过几次。比起外面的,这个豆花嫩得像水,在勺子里不会稳稳地待着,好像里面包着水,轻轻一戳就破了。 一碗三勺卤,永宁侯爱吃辣的,就盛的猪肉丁油辣子的,郑氏先盛的醋香鱼茸卤。 千层饼也用筷子给撕好,做好这些,就退到一边候着了。 鼻尖是萦萦绕绕的香味,刺人胃口的酸辣味,丫鬟过来伺候一早不会用饭,南香南雪肚子也饿了。 永宁侯对郑氏道:“尝尝。” 郑氏用勺子舀了小口,豆花入口即化,有豆香味却没豆腥味。看着永宁侯把饼泡进去,郑氏也泡了一块。 大户人家吃东西讲究,几乎不泡东西吃。但是永宁侯早年行军打仗,都是馒头米饭泡着菜汤吃,饭吃完了,菜也吃完了。 那叫一个香,今天吃早饭,永宁侯竟还找回几分从前的感觉,“不错。” 郑氏吃着饼片,最外面一圈泡软了,里面还是焦黄酥脆,汤汁在饼里,味道也好,一点都不油腻。 吃完一碗南香立刻盛第二碗,后面给郑氏盛的都是半碗,本来正院的碗还没手大,一碗也没多少。 吃着酸味,胃口算是彻底打开了,郑氏指着猪肉丁油辣子的,“给我盛一碗这个。” 她是看永宁侯吃的大汗淋漓,脸都吃红了。他都吃了三碗了,就是这个卤,都没要过别的。 永宁侯:“这个太辣,你先尝尝能不能吃。” 郑氏就舀了小勺肉丁油辣椒,吃得直呛嗓子,“不了不了,这也太辣了,要是没那么辣还能吃点。” 永宁侯吃得痛快,大笑道:“下回给你做个不那么辣的,要不你少放一点,两样卤拌着吃。” 郑氏点了点头,她是看永宁侯吃得开心,不知不觉就多吃了点。 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吃,快吃完了,在外面候着的南雪进来道:“侯爷,夫人,五公子过来了。” 郑氏放下筷子,南雪也就比顾见山快两步,话音刚落人就进来了。 顾见山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冲二人行了个礼,就道:“父亲,来找你商量一下军营的事。” 郑氏皱了下眉,“饭都让人吃不立省,什么事有这么急,先等一会儿……吃了吗。” 顾见山:“还没。” 郑氏看了眼桌子,永宁侯饭量大,桌上就剩一点豆腐脑,两块葱花饼。 郑氏吩咐南香,“看看厨房还有什么,把我妆匣最上面那层的莲花银镯子给姜棠,让她早点回去。” 顾见山眼睫颤了一下。 原来她叫姜棠。 —————————— 厨房孙大娘和李大娘在请教姜棠豆花怎么做,还有浇头都有什么讲究。 姜棠都一一告诉了,孙大娘也没闲着,拿了半斤猪肉,给姜棠包了一大碗猪肉馅儿饺子。 总共十六个,皮薄馅儿大。这两人也不愧是正院的厨子,饺子味道好极了。 姜棠顺手调了碗蒜蓉醋碟,“要是有芝麻酱,蘸碟的味道比这还好。” 孙大娘:“可是磨香油的那个酱。” 姜棠道:“就是那个。” 孙大娘道:“这个好说,上午让陆管事给买来。” 正院的小厨房是专门给郑氏永宁侯做吃食的,侯府还有个大厨房,负责侯府宴客。 姜棠又说了几样东西,提鲜用的干贝干虾、各种干货、蘑菇、不同种类的辣椒。 等一会儿南香过来,没什么事姜棠就可以回去了,只不过,中午还要过来。 姜棠把饺子吃完,刚放下碗筷南香就掀帘子进来了。 南香冲姜棠笑了一下,递给姜棠一个用蓝色帕子包着的东西,“辛苦你走这遭,这是夫人赏的,早些回去。” 姜棠现在都能颠出来赏的东西有多重。 怎么也得小二两,份量也太足了,难怪人人都想往上走。就拿丫鬟来说,正院的丫鬟穿的就比别的院子的体面。 顾见舟顾见风是嫡子,他们院子的丫鬟也比宴明堂、宴方堂的有底气些。 侯府里面的道道还有的学。 姜棠:“请南香姐姐替我谢过夫人,我就不去夫人面前打搅了。我家大娘子要是知道夫人能用下饭,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南香道:“你看中午想做什么,缺什么就和孙大娘李大娘说。对了,豆花还有吗,五公子过来了。” 本来能早点下班,可姜棠又烙了一张饼才走。 虽然下班迟了,但是多了一对镯子。镯子很精致,镯子是莲茎,莲花和莲藕开在上面。 这一对镯子可不能按银子的钱算,要是去当铺,应该值不少钱。 等哪天周转不开了,就给卖了。 回到宴几堂,姜棠和露竹说了在正院做了什么,虽然没亲眼看夫人吃下去,但看南香还有得到的赏赐,夫人应该是满意的,“夫人赏了我一对莲花镯子。” 露竹:“赏你的就自己收下。早上的豆花大娘子和四爷也很喜欢。” 大娘子有孕,只吃得下姜棠做的饭,露竹现在只怕别的院子的人私下找姜棠。 这般貌美,而且又会做菜,万一心大了…… 姜棠道:“喜欢就好啊,露竹姐姐,那明日怀兮姐姐出去采买,我能去吗。” 露竹:“……去吧。” 她看人也算准,要么姜棠真不想着四爷了,要么就是城府极深,另有谋算。 早起加上忙了一个多时辰,姜棠困得很,去耳房眯了会儿又开始准备午膳。做好的放锅里温着,然后提着食盒去正院。 南香还给姜棠端了杯茶,“五公子也在,中午在正院用饭。” 顾见山常在军营,永宁侯府的院子里就属宴回堂最冷清。连个丫鬟都没有,只有两个负责打扫的婆子。 第9节 宴回堂没厨娘,估计以后都来正院吃。 姜棠想了想早晨收下的大银镯子,“……那五公子可有忌口。” 南香为难道:“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得问五公子身边的小厮。” 第7章 当丫鬟的第七天 想打听公子的喜好,哼,门都没有。 顾见山身边的小厮…… 姜棠点了点头,做丫鬟的,一件事做的好是本分,做不好就是没用。 南香只需要把顾见山在正院告诉她,其他的事只能她自己来。 姜棠道:“多谢南香姐姐提点。” 顾见山也是,为什么不从自己的院子吃,她还要多做一个人的饭。还不单单是饭,在宴几堂两个人都要六菜一汤,顾见山来了起码要多做两道菜。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把这两道菜交给孙大娘她们做。 她们在正院的时间长,对顾见山肯定比她了解得多。 孙大娘两人有点愿意,又不是那么愿意。 姜棠在正院负责夫人和侯爷的饭食,她们做的菜,万一不好吃,岂不是就剩这两道菜了。 那多下面子。 姜棠主厨,她们轻巧不说,月钱还和原来一个样。 李大娘推托道:“姜棠姑娘,我们还是给你打下手吧。” 姜棠叹了口气,有人打下手也是好的,那今日就先多炒两道菜,按照永宁侯的口味来。等回去了再托白薇打听一下顾见山的小厮是哪个。 今天顾见舟没回来,给陆锦瑶做了四菜一汤。 汤是蹄花汤,在那边炖了一大锅,带来了一大碗。 两边跑很多菜都做不了,像炖菜一炖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就赶不及了。只能在宴几堂多做点,再用食盒带过来。 除了蹄花汤,还有给永宁侯准备的肉菜——梅菜扣肉。 姜棠上次跟怀兮出去,买了不少干货,其中就有梅菜干。 像梅菜干豇豆干这些干菜,最适合和肉在一起做,沾上肉味就会变得无比美味。 扣肉用的是炖五花肉,先切成手掌大小的方块,小火慢炖,把里面的油脂全熬出去。 姜棠带的整块肉,她刀工不如孙大娘她们,肉让孙大娘切的。 肉片不过两毫米,片片均匀,铺在碗底就像颜色鲜艳的玉石,最上面再盖上一层梅干菜。只需放在锅里蒸一刻钟,肉味就会渗到菜里。 给郑氏准备的还是以酸味为主。酸味除了有酸菜、醋,还有各种腌菜。 还是酸菜鱼的汤,点上少许辣味,不过这回炖的是鱼头。 鱼片去腥之后裹了面糊下锅炸,用花椒辣椒碾成细粉做蘸料。 鸭子做了一锅萝卜老鸭汤,味道也是酸的,上回给陆锦瑶做的凉拌鸡丝也是用醋调的味,当凉菜下酒应该不错。 早上磨的豆浆还剩点做了豆腐,麻婆豆腐再加上两道清爽脆甜的炒青菜,一共八菜一汤。 主食有三样,米饭、葱花饼、馒头。 正院的米比宴几堂的要好,碧粳米,颜色有些透亮,蒸出来的饭有点黏性还粒粒分明。 把饭做好,孙大娘二人收拾收拾准备做丫鬟们吃的饭。无论是正院还是宴几堂,丫鬟吃的都有定例。 早上白粥大馒头,中午米饭大锅菜,晚上白粥大锅菜。 若是主子有吃不完的,丫鬟们多少能分一些。也就厨娘吃的好点,姜棠不知道正院吃不完的肉和菜有没有她的份。 孙大娘拉着李大娘出去嘀咕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把剩下的边角料收拾出来一份,用油纸包上。 还有没吃完的碧粳米饭,也给盛了两碗。 怎么说姜棠都是宴几堂的丫鬟,宴几堂给发月银,饭是不能在这儿吃的。这些边角料也是好东西,回去了姜棠想做些什么都成,比吃大锅饭强。 姜棠笑着接过来,“那我晚上再过来。” 回到宴几堂,姜棠已是前胸贴后背。 她看了看边角料,有两块脊骨、小块猪肉、一块羊肉,给的都是干净的东西。米饭走一路已经凉了,闻着还有一股香甜的米香。 冷饭做炒饭最好。 姜棠有炉子,切了点羊肉,她上回订的锅一直没时间取,明日出府可算能把炒锅取了。 没有炒锅就先用砂锅凑活一下,猪肉先炒出油来,再把羊肉丁炒熟,再来个鸡蛋,炒出漂亮的蛋碎,最后两碗饭倒进去,撒点葱花就能出锅。 闻着喷香喷香,饭里有猪油味,羊肉丁香味徐徐,再加上饿了这么久,一锅炒饭姜棠全吃完了。 吃完饭已经到了未时,丫鬟是没有午睡的,顶多偷懒去耳房眯会儿。 姜棠去找白薇,打听顾见山的小厮是哪个。 白薇一边想一边道:“五公子身边有两个小厮,一个叫春台,一个叫明朝,也是住在下人房。不过宴回堂的小厮……啧啧……” 光后面的两个字就足够姜棠脑补出这两人多么难相处了。 白薇看姜棠脸都吓白了,连忙补救道:“他们也不是不好,你也知道,宴回堂除了两个四十多岁看门的婆子,就没个年轻点的丫鬟……除了与五公子不常回来住有关,还因为以前总有丫鬟往宴回堂跑。” 丫鬟做到头还是丫鬟,体面些的被主家放了卖身契。不体面的一辈子都是奴籍。 但要是被主子看上,那就不一样了,虽是妾,那也是半个主子。 永宁侯府其他主子都成亲了,有大娘子盯着,爬床的丫鬟能有什么好下场。 就剩一个五公子。 若是赶在嫡妻进门前做个通房丫鬟,多熬几年也是条出路。 可是五公子久不在府中,偶尔回来一趟春台明朝又严防死守,久而久之就没丫鬟爱往宴回堂跑了。 姜棠心里唏嘘,怪不得宴回堂那么冷清。 姜棠:“五公子现在在正院用饭,我想找他身边小厮打听打听他的口味。至于别的,我是不会想的。” 白薇也怕姜棠又走弯路,“五公子看着就凶,一看就不是会疼人的。” 姜棠:“要不这样,我买些点心送过去。正好给韩先生送一点,拿东西才好办事。” 白薇:“点心?什么点心?” 感情这一句话你就听见了两个字啊。 姜棠道:“本来想自己做的,但时间赶不及了,就出去买点。” 反正为了公事,怀兮应该会让她出去。 姜棠还得找怀兮一趟,出门买点东西。 怀兮问她要买什么,姜棠说了原委,“买些点心,不然我怕人不告诉我。” 怀兮看姜棠这两天活干的不错,想了想就同意了。取了腰牌和一两银子给她,“半个时辰,早些回来。” 对姜棠来说,半个时辰就够了。 永宁侯府在盛京城南,前面是燕国公府,后面是安康伯府。 出门一条街就是遇安街,五香居、永安布庄都在这儿。只不过姜棠囊中羞涩,不可能花一两银子去买点心,就去了价格稍微便宜一点的,买了三包。 等忙活完正院和宴几堂的晚饭,终于熬到亥时,姜棠和陆英打了个招呼,把点心带上,给白薇她们留了一包,一包准备给顾见山的小厮,剩下一包想给韩余清。 下人房的小厮那么多,姜棠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去院门前等。 她先去了账房,先找韩余清,再让韩余清喊春台出来。 也是巧了,韩余清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账房总共三位先生,管着府内公中、下头各个铺子的账。 韩余清今年十七岁,是账房先生里最年轻的一个。 账房是个好去处,相较于门房、马房、采买,在账房只需要对账做账,一坐就是一天。 一个月二两月银,和一等丫鬟一样。 看见姜棠韩余清眼睛一亮,连带着耳朵也红了,又惊又喜道:“姜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姜棠道:“有事请你帮忙。” 账房不止有韩余清一人,见韩余清有人找,还是个姑娘,眼里含着打趣。 韩余清咳了一声,他不能让姜棠被人说闲话,“想来是四娘子有事要问,我们出去说。” 从账房出去,姜棠把油纸包的点心给韩余清,“这是玉芳斋的点心……我过来是想托你一件事,能不能帮我去下人房喊一下五公子身边的小厮春台。我现在去正院做饭了,有时五公子会在那儿留饭,我想打听一下五公子有没有忌口。” 韩余清愣愣地看着姜棠,却没伸手接点心,“姜姑娘,就算你不给我点心我也会帮你喊的。既然说了有事来账房找我就不会食言。” 姜棠笑了一下,把点心递给韩余清,“不好让你白帮忙,你就拿着吧,这次赶时间,不然就自己做了。” 韩余清抱着点心,“那我先把点心放回去,再去喊春台,谢谢姜姑娘的点心。” 丫鬟和小厮住的院子就隔着一道墙,院门还是挨着的。有点像以前学校的宿舍,院门还有人守着,寻常是进不去的。 姜棠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韩余清领着一个看着十六七岁的人出来了。 人挺白,模样透着两分机灵,瞧着像是从哪儿都能混的开的。 姜棠说明来意,她只是打听忌口,而非喜好,应该不至于被误会成想攀龙附凤的人。 但对春台来说,像姜棠这种打着乱七八糟旗号接近他们家公子的人他见多了。 还宴几堂的,去正院了…… 长这么好看怎么说胡话呢。 韩余清也是傻,不知道姜棠借着他接近五公子吗。 说什么都信。 第10节 春台道:“公子最爱吃甜的,不吃辣的。” 春台加重了“最”字,想打听公子的喜好,哼,门都没有。 第8章 当丫鬟的第八天 甜的。 怪不得早上有糖三角蒸米糕,中午有糖醋鱼八宝饭。 不爱吃辣喜欢甜的,顾见山的口味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郑氏喜欢酸的,永宁侯爱吃辣的,顾见山竟然一个都没遗传到。 不过,怎么说都打听到顾见山忌口了,喜好是买一送一,以后做饭给他做一两道甜口的菜就好了。 姜棠道:“多谢,这份点心是从玉芳斋买的,你拿回去吃。” 春台根本不信,“给我的?不是给我家公子的?” 姜棠道:“就是给你的,为了感谢你帮忙。” 春台伸手接了过来,按理说他不该收,但是,除了让这些丫鬟人财两失,不然她们是不会长记性的。 春台道:“不用客气,都是我该做的。” 姜棠点了一下头,等春台拎着点心钻进院子,她对韩余清道:“我先回去了。” 韩余清想送姜棠,其实没几步路,他就是想看着姜棠走,可又怕惹人闲话,她是姑娘家。 姜棠不知道在这短短一瞬韩余清都想了些什么,她对韩余清笑了一下,“今日谢谢你。” 韩余清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两处院子有人来来往往,说话声嬉笑声交织在一起,但韩余清什么都听不见,姜棠都走了,他又喊了一声,“姜姑娘……” 姜棠回过头,“怎么了?” 韩余清道:“回去的时候看着脚下,当心些。” 姜棠:“嗯,你也快点回去吧。” 夜风拂过,韩余清无意识地笑了笑,反正天黑,谁也看不见,就算笑一下也没什么。 回到屋里,陆英她们已经把点心分了,一共八块,给露竹怀兮送了两块,最后一块给姜棠留着呢。 佩兰看着点心直咽口水,“我吃的是枣泥的,甜丝丝的可好吃了。” 陆英摊开手:“我早就说什么事我帮你干,还非要找那个韩余清。” 姜棠捧着脸道:“你去旁边院子把春台喊出来。” 陆英:“那倒是不行。” 侯府规矩多,再说还有婆子守着,怎么可能来回串着走。不过她可以找人!一包点心还找不出一个人来吗! 姜棠把最后一块点心吃了,也是枣泥的,外面的酥皮很薄,里面的枣泥细腻绵密,就是太甜了,有些腻。 没有五香居的好吃。 姜棠觉得五香居的点心没她做的好吃。 如果在枣泥里加点桂花,玫瑰花,味道应该会更好。而且,陆锦瑶有孕,不能吃这么甜的点心。 古代医疗水平没有现代先进,什么妊娠糖尿病之类的总得小心。 其实陆锦瑶就算不吃这些也会很好,但在其位谋其职,姜棠想把小厨房的事做好。 五香居的点心多是绿豆、红豆、凤梨、枣泥馅儿的,但像绿豆红豆这些,非要加很多糖才好吃。 糖贵,点心也就贵了。 然而有些东西本身就有甜味,像红薯芋头,少一点糖就很好吃了。最重要的是,这两样东西便宜。 明日就能出府,可以多买点,她还能给自己买些,做点心做吃的。 当主子的打赏下人用金子银子,当下人的疏通关系只能用吃的喝的,多做些肯定有用。 既然打听到顾见山的口味,明天做饭就可以照顾一点,反正对姜棠来说,顾见山和郑氏永宁侯他们没什么区别。 她现在除了原身有的东西,总共有三钱银子,一支海棠花簪子,一对莲花缠枝镯子。 还有几天就月中了,到时候会进账一两银子。 虽然算不上身价不菲,但是,姜棠总不用担心有一天冻死饿死了。 就算离开永宁侯府,她也有安身立命的能力。 只要把丫鬟当成工作,好好干,兴许就有跳槽的一天。 次日一早,姜棠摸着黑起来,照例先去宴几堂。做好陆锦瑶顾见舟的早饭,然后去了正院。 天灰蒙蒙的,只在东边一角染了点红色,要是再等一会儿就能看见一颗完整的咸鸭蛋。 姜棠加快脚步,咸鸭蛋什么时候都能看,她得赚钱。 李大娘孙大娘已经来了,问姜棠早饭都做什么。 姜棠道:“夫人现在胃口好了点,可以吃些肉食面食。侯爷要上职,得做顶饿的,再做点甜口的吧。” 单独给顾见山。 今天就做广式早茶,种类丰富,想吃什么吃什么,粥可以做点咸粥,姜棠看侯府甜粥吃得多。 依永宁侯的口味,大约是爱吃咸粥的。 小厨房有松花蛋咸鸭蛋,姜棠打算做皮蛋瘦肉粥,皮蛋切成碎块,再备上小葱花、黄酒去腥。 瘦肉选的是猪里脊,用鸡蛋清软一软,再放点葱丝姜丝去腥,等米煮开花,再把皮蛋和瘦肉丝一起放进去。 主食是千层饼、猪肉大葱馅儿饼,给顾见山准备的糖三角甜米糕。 小菜的样式多,足足八样,也有顾见山喜欢的甜口。 ———— 顾见山赶着饭点来的,郑氏几个儿子,包括庶子,都是十六七就成亲了。 唯独顾见山,亲都没订。再看看别的院子都关着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宴回堂连火都升不起来,还要来正院吃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顾见山也才回来几天而已,郑氏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郑氏:“姜棠是你四嫂一片孝心,见我没胃口才让来正院的。你可倒好!” 顾见山道:“既然我在这儿吃饭,那把宴回堂厨娘的月钱给她……” 郑氏怒道:“胡闹,那是你四嫂院中的丫鬟,我怎能做主给她月银……你看看你,连这些都不懂,院中又没个体己的人,叫我如何放心。” 顾见山见南香带丫鬟传菜,笑道:“母亲,快用早膳吧。” 永宁侯这时插了句嘴,“快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郑氏叹了口气,心里越发憋闷,看儿子一肚子气,饭都吃不下了。 永宁侯给郑氏加了一块米粉蒸肉,上头好像淋了香醋,闻着酸酸的。 “尝尝合不合胃口。” 郑氏胃口立刻被吊起来了,吃了肉,又吃了菜,南雪还给盛了粥。皮蛋瘦肉粥的味道闻着有点怪,郑氏不爱咸粥,若是以往,定是碰都不会碰。 可吃了几天姜棠做的菜,对她有种难以言说的信任,就舀了小勺。 软烂的米,皮蛋煮过反而没有那种涩味,吃起来香软绵绵。肉丝咸香有味,真是彻底地开胃了。 一碗粥半块饼,郑氏吃得津津有味,等吃完抬头一看,一瓷盆的粥,两块猪肉饼一块千层饼,全让这父子俩吃了。 就剩一只小巧的糖三角和一块白净的米糕。 郑氏刚要说话,就见顾见山把糖三角和米糕夹到碗里,“换换口味。” 郑氏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对着南香招招手,“我妆匣第二层有一个匣子,里面有金瓜子,你抓一把给姜棠。” 这是郑氏找人打的,专门给小辈,好图个吉利。 实心的金瓜子,一两金子能打二十五颗,抓一把十几颗,看着好看些。 ———— 姜棠觉得郑氏实在是太太太大方了,她数了,总共十六颗金瓜子,六钱的金子,一两金十两银,也就是说六两多的银子。 而且瓜子上面没雕花,不像簪子镯子,可以直接花出去。 这是半年的月钱。 她来这儿还没吃到炒瓜子,就已经拿到金瓜子了。 她要在正院再做十年的饭! 正好今天上午要出门,可以多买点东西。 姜棠到的时候怀兮已经在侯府南边的角门等着了,这回不用她说,姜棠自己就带了斗笠。 “怀兮姐姐,这回我要芋头、红薯、牛乳,红薯芋头可以久放,多来一点,牛乳一桶就够了。” 除了给小厨房采买,姜棠自己还要一份。 怀兮疑惑道:“要这些做什么……大娘子和四爷可不吃这些。” 在御朝,红薯芋头是穷苦人家吃不起米面,当主食的。 姜棠道:“用来做点心。” 厨房的事怀兮不懂,便不再过问,反正这两样也便宜,三文钱一斤,也就牛乳贵一些,一桶一钱银子。 等到怀兮去办事,姜棠去铁匠铺子取了锅。御朝的蒸锅都是竹编的,杂货铺子就有卖的。买了蒸锅,又买点吃的用的,这一出门,又花了半两银子。 回到宴几堂,时辰已经不早了。 中午顾见舟回来,总得是六菜一汤。 姜棠看小厨房的食材多了不少,鸡就有四只,其中一只是黑羽乌鸡。 排骨、猪大腿、羊肉、鸭子、鱼虾应有尽有。 除了这些,还有两坛黄酒、一袋碧粳米、两袋面、一匣子燕窝、不少药材。 第11节 赵大娘说道:“都是正院送来的,嘿,还是咱们宴几堂得夫人看重。” 姜棠想起自己往正院拎了一回汤一回肉,郑氏大约是不好意思吃儿媳的东西。 光这些东西就得几两银子了,各院每月月例才二十两,丫鬟小厮的月钱也包含其中。 除去吃喝,还有四季的衣服首饰,出门打点,二十两银子远远不够。 像陆锦瑶出身好,娘家是平阳侯府,十里红妆嫁进来,又有铺子庄子,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进来,日子就宽松。 而其他几房……长房的韩氏是左都御史的女儿,清流之家,嫁妆没陆锦瑶丰厚。二房许氏是安定侯府的庶女,嫁妆没有越过韩氏。三房云氏虽是安康伯府的嫡次女,但安康伯府已经没落。 永宁侯府,就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其他几房是树枝,都在劺足劲往上长。 姜棠叹了口气,“东西多我看着做,一会儿还要去正院呢。” 陆锦瑶这几日吃的好,气色好了许多。 姜棠去正院,她没问过,更没借着姜棠的嘴打听正院的事。 姜棠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少说多做,不该问的别问。 做好宴几堂的饭,姜棠拎着食盒去正院。在院子门口,姜棠看见了春台。 内院少有小厮,但也不是一个没有,因为昨晚见过,姜棠冲春台点了个头。 春台看见姜棠也很诧异,府里最漂亮的丫鬟就她一个,春台早就知道她是宴几堂的人。 春台张张嘴,眼看着姜棠进了小厨房,也不知道再告诉她公子不爱吃甜的还来得及不。 一个中午,春台都神思不属,生怕公子一怒之下,责罚姜棠。 但细想一桌子菜,总不可能都是甜的,还有夫人和侯爷呢。 公子又不是傻子,总能挑自己喜欢的吃,再不济,行军打仗时干馒头都吃,公子肯定能吃饱。 等顾见山出来,春台小心翼翼观察着顾见山的脸色。 顾见山瞥了他一眼,“有事?” 春台:“没事,小的就想问问公子午膳用的可好?” 顾见山示意春台继续说。 这种事春台不敢瞒着,“昨晚宴几堂的丫鬟来找我打听公子的喜好。” 顾见山眉头一皱,“哪个丫鬟。” 春台倒吸一口凉气,“姜棠……公子兴许不知道,但这都不重要。姜姑娘说她在正院小厨房,怕公子吃不好所以想打听一下您的口味,小的还以为她胡说八道的,就告诉她您喜欢吃甜的。” 甜的。 怪不得早上有糖三角蒸米糕,中午有糖醋鱼八宝饭。 第9章 当丫鬟的第九天 “姜棠,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做丫鬟的,万 春台小心看着顾见山的脸色。 但是顾见山神色不明,根本看不出喜怒。 当下人的,就得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意。 春台小跑两步跟上,“公子,姜棠姑娘就是在正院干活,您又去正院吃饭,想伺候好您,绝无别的念头。” 顾见山语气平淡,“是吗。” 春台:“那是自然,再说了,我昨晚还见姜棠姑娘和韩余清一起,她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我想多了。” 顾见山没再说话,春台小心翼翼道:“那要不要小的去和她说一声,公子不爱吃甜的……” 顾见山冷声道:“不必。” 既然不是专门打听,爱吃甜的爱吃辣的又有什么必要。 ———— 姜棠下午没什么事,就窝在小厨房里专心做点心。 赵大娘不会这个,侯府有专门做点心的师傅,也轮不到她。只不过陆锦瑶连侯府点心师傅做的都不吃,能吃姜棠做的? “这能行吗。”赵大娘看姜棠用的还是红薯、芋头,更不放心了。 姜棠道:“这样我先做出来,你帮忙试试,若是好吃再给大娘子端去。” 赵大娘觉得这样也行,就在一旁给姜棠打下手。 姜棠负责外面的那层酥皮,赵大娘负责蒸红薯芋头。 把芋头红薯去皮切成小块,上锅蒸熟,等熟了再把香甜的红薯块和芋头块分别捣碎。红薯甜味重,根本不用加糖,只加牛乳就成。芋头要多加点糖,牛乳也要多放点。 最难的是酥皮。 做酥皮的油还得是用猪油,和好的面擀薄,抹一层猪油,对折之后再擀薄。如此数次,烤出来才会起层层叠叠的皮。 有点像蝴蝶酥,但蝴蝶酥是炸出来的,外面里面都硬,烤出来的点心就不会这样,外面是酥的,里面软软的。 酥皮放的油多,内陷就得是淡口。 只加了牛乳的红薯馅儿还有放了糖的牛乳芋头馅儿,饼皮摊开,舀上多多的馅儿,给包起来再轻轻压一下。 一个圆圆鼓鼓的点心就出来了。 姜棠没有模具,做的就是普通的圆形点心,上面用做巧果的红汁描了字,写着“芋”的是芋头馅儿,写着“薯”的是红薯馅儿。 小厨房没有烤箱,就用的姜棠的平底铁锅,锅底刷一层薄油,点心上头刷层鸡蛋液,一锅也就放九个,盖上盖子,小火慢烤,三刻钟一锅。 赵大娘是亲眼看姜棠做的,放进去前还不显什么,觉得平平无奇。慢慢地香气就飘出来了,勾人得很。 主子不吃红薯芋头,但她吃过,空气里有点味道,但闻着可别比煮着吃甜多了。 除了甜味,还有股奶香。 时间一到,姜棠就把锅盖揭开。 入目一个个颜色金黄的圆球,上面一层已经变成了橙色,一见风,又慢慢塌下去了。 赵大娘道:“这要是也放豆沙、枣泥,做出来肯定好吃。” 姜棠用筷子捡出来一个,“您先尝尝,当心烫。” 赵大娘吹了几下,她这个是红薯馅儿的,几层酥皮经过高温炙烤已经层层分离,咬开外皮,就是橙黄色的馅儿,吃起来不单单是红薯的甜,还有牛乳的香气,入口软糯,又带着点绵意。 赵大娘也是有幸吃过几回五香居的点心,相比之下这个可不落下乘。 再说五香居几块点心就一两银子,一斤红薯才多少钱。 赵大娘道:“放凉些好给大娘子送去。” 姜棠赶紧做下一锅。 等着的间隙,姜棠尝了一个芋头的,在现代,她最喜欢的就是芋泥,喝奶茶要加,吃蛋糕也喜欢芋泥盒子。 因为没有奶油,这个馅儿有点软,下回把牛乳里面的水分熬出来,应该会更好吃。 要是搭一个面包窑,做出来颜色会比这个漂亮。 在姜棠看,这锅点心下面颜色比上面深,上色不均,和以前做的还差得远呢。 一会儿拿着点心去问问露竹,看能不能在小厨房搭一个面包窑,面包窑可是个好东西,做出来也就半个月,做好了除了能做面包蛋糕,还可以做烤鸡烤鸭。 一窑多用。 第二锅点心烤好,姜棠就给露竹让她送进去。 等第三锅烤好,宴几堂的晚饭也做好了。 姜棠把剩下的点心交给赵大娘,好给大伙分分,带着一匣子芋泥糕红薯糕和下午炖的乌鸡汤去了正院。 ———— 正院晚上吃的打卤面。 鸡蛋和的面条,煮出来颜色透亮,粗细均匀,光卤就有六种。 豇豆肉丁卤、油辣椒羊肉卤、炸酱卤、梅干菜肉丝卤、酸豆角肉丁卤,除了这五种要么咸要么辣要么酸的,还有一个吃着有点甜味的西红柿鸡蛋卤。 旁边摆着细细的黄瓜丝、萝卜丝、葱丝,吃的话三勺卤一把蔬菜丝。 顾见山看着西红柿鸡蛋卤愣了片刻,犹豫再三还是舀了几勺。 永宁侯和郑氏也尝了尝,味道也凑活,就是吃不惯甜的,吃着没有其他的好吃。就像酸豆角肉丁,吃着酸辣爽口,郑氏都吃两碗面了。 永宁侯嫌小碗不过瘾,让南雪换了大碗,“这丫鬟倒是啥都能做点。” 郑氏:“我看我胃口好了不少,过几天就让她回去吧,来回跑也怪累的。老四媳妇是个体恤下人的,我怕她心疼这孩子。” 听南香说,姜棠今年才十五,这要是搁普通人家,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娘子。 永宁侯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这都依你。” 话是这么说,不过默默加快了干饭的速度。 顾见山吃完西红柿鸡蛋卤,才吃别的。 知道了姜棠去打听他的口味,就免不了多心。这碗卤是单独给他准备的,他若不吃就没人吃。 顾见山吃惯了觉得甜味没那么不可接受,至少姜棠做的很好吃。 他觉得春台说的话不可尽信。 这一顿饭吃到天黑。 等丫鬟们把碗筷收下去,南雪又端进来一壶花茶一盘点心。 “夫人,这是姜棠做的点心,您尝尝。” 顾见山刚要走,闻言又坐下了。 郑氏刚吃过饭,现在还吃不下,就让南雪先放下。 顾见山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和西红柿鸡蛋卤一样,点心也是甜的。 第12节 薄薄的酥皮,柔软的芋头馅儿,甜味很淡。 见顾见山吃,永宁侯也拿了块,才咬一口就笑了,“夫人,你猜这是什么馅儿的。” 郑氏疑惑道:“什么馅儿?” 永宁侯:“红薯。” 世家权贵不吃这些,早年永宁侯打仗的时候吃过,军粮不足,就煮的红薯、芋头,啃着吃,连菜都没有。 这回吃红薯馅的点心,倒是忆苦思甜了。 郑氏闻言掰了半块,轻轻咬了一口,她以为姜棠做的,就算再好吃也比不上五香居的,可吃到嘴里却是别样的滋味。 尤其是点心皮,像是炸的却又不是…… 郑氏常年打理府上大大小小的事,直到今年初春病了,才把管家权交到大儿媳韩氏手里。 但侯府的铺子庄子还是她管着。 姜棠做菜好吃只是自己吃着舒心,可能做点心……侯府的点心师傅做的,郑氏也吃过,远比不上这个。 想想五香居,盛京最好的点心铺子,最便宜的点心还要一两银子,倘若把这些点心拿去卖,郑氏不信没人买。 她就算不吃红薯也知道红薯比绿豆红豆便宜,若是点心再卖的便宜些,既不会影响五香居的生意,自己还能赚钱。 永宁侯府虽然不缺小钱,可是个人都希望钱多。 姜棠是老四媳妇的丫鬟,郑氏是做婆母的,不能占儿媳妇的便宜。她活了四十多年,不至于被小利糊了眼睛。 姜棠虽是丫鬟,但点心是她做的,日后真要开铺子,千万不能委屈了她。 有舍有得,方能长久。 这是郑氏一直信奉的道理。 若是老大媳妇她们眼红,那就眼红吧,反正人是宴几堂的。 吃点心这么会儿功夫,郑氏就想了许多。 她笑着道:“能把红薯做成这样倒也不易。” 永宁侯道:“不单是不容易,吃的东西,没有高低贵贱一说。想当年打仗,什么都吃,如今皇上厉行节俭,反对铺张浪费,府上做的就很好。” 郑氏神色温柔,“侯爷说的是。” 顾见山吃完一块又拿了一块,还没等吃,窗外忽然白光一闪,紧接着一阵轰鸣,然后就是雨打树叶的声音。 南香南雪赶紧去关门窗,郑氏站起来,往门外望了一眼,“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她对顾见山道:“你赶紧回去。南香,你去给五公子拿把伞。” ———— 姜棠也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就下雨了。 孙大娘说道:“趁着雨还没下大快回去,夫人这边有我们呢。这儿有伞,你拿着。” 李大娘把伞找出来,姜棠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明儿我给你们带点心。” 李大娘:“快回去,回去喝碗姜汤。” 姜棠笑着挥挥手,“知道啦。” 小厨房门前一片珠帘雨幕,姜棠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伞。从听见雷声到出门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门前那块石砖就已经打湿了,空气里全是潮湿的泥土味。 姜棠拔腿就往前跑,与其一会儿下大了踩水坑,还不如跑快点。 姜棠感觉自己跑的飞快,周围的花坛树木都有重影了。 平时要有一刻钟的路,今天半刻钟就跑回来了。 也就右边肩膀湿了一点。 陆英去小厨房煮姜汤了,白薇给姜棠披了件外裳,“先换一身,烤烤火。” 姜棠看也没湿太多,“不用换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对了,点心你们吃了吗。” 白薇笑道:“都吃了,夫人也用了。我吃着比上回五香居的点心还好呢,玉芳斋的更不能比,我看建窑的事能成。” 耳房都是自己人,白薇也不避讳,“大娘子吃完点心想叫你去问话的,但你去了正院,想等你回来,可雨下大了,等明日你再去回话。” 白薇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事,但能猜出几分来,八成与点心有关,她们都从姜棠这里买吃的,大娘子就想不到吗。 “姜棠,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做丫鬟的,万般由不了自己。” 第10章 当丫鬟的第十天 陆锦瑶不会觉得她狮子大开口吧。 姜棠一开始还想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看着白薇的眼睛,一下子就明白了。 在这里,丫鬟和庄子、铺子一样,都是物件,有 “契”在的,就算被打死也没人说什么。 既然丫鬟都是物件了,那丫鬟做出来的东西,理应是主子的。 是最底层被剥削的打工人,姜棠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姜棠冲白薇笑了一下,“白薇姐姐,我都明白的。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做些吃的备着,省着大娘子晚上又饿了。” 姜棠觉得,以陆锦瑶的为人,就算把点心方子要去也不会委屈她。白拿是拿,给了银子也是拿,陆锦瑶是个聪明人,为了以后源源不断的点心方子也不会薄待她。 既然如此,那还担心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算有朝一日拿了卖身契,想自己摆摊卖吃的,也得开的下去呀。姜棠摸摸自己的脸,白薇说的也不单单是点心。 到了小厨房,赵大娘已经走了。 姜棠找了个碗,打了三个鸡蛋清,又把白糖找出来。 离亥时还有半个多时辰呢,手动搅鸡蛋清最消磨时间。鸡蛋清分三次加白糖,用筷子往一个方向搅,姜棠手都酸了,鸡蛋清才出了一个小勾。 没有打蛋器,这样已经是姜棠的极限了。把鸡蛋清放在一边,再把蛋黄里倒上一点点面粉,面糊就会变成金黄色。 金黄的面糊和蛋清糊拌在一块,搅匀之后用小勺子一勺一勺放进平底锅里,稍微焖一会儿小蛋饼就煎好了。 外皮金黄,里面软软的,在中间夹点芋泥、红薯馅儿,这样的小圆饼,姜棠两口就能吃一个。 牛乳煮一遍,加点杏仁儿去腥,有孕之人要喝牛奶,再加上今天下雨,喝点热的睡得好。 陆锦瑶也就吃一盘小点心,剩下的放到明天就坏了,姜棠把剩下的点心,还有边角料,一起装到食盒里带走。 都走到门口了,姜棠又回去把铁锅和炉子带上,万一晚上饿了,还能做吃的。 伞是正院的伞,姜棠明日还要还回去。 今晚该陆英月云守夜,姜棠把小点心给她们留了两块,剩下的回下人房再分。 回去的一路,佩兰都在说点心有多好吃,到了下人房还不忘给姜棠钱。 佩兰:“算上露竹姐姐怀兮姐姐的,一共是九十文,你可别嫌少。” 姜棠愣了愣,无奈笑道:“这又是哪儿的钱。” 佩兰:“下午的点心钱呀!后来赵大娘又烤了一锅,我们一人吃了两个呢。这点心去外面买指不定要多少钱,我们还少给你了呢。” 姜棠捏了捏佩兰的脸,“钱我就收下,我去切肉,佩兰帮忙和面。” 她看边角料有半斤多猪肉、一点羊肉、两棵蔫巴了的葱,今天回来早点,晚上加顿夜宵,就吃个大饼卷肉吧。 佩兰眼睛一亮,姜棠人又好看做菜又好吃,这也太好了。 “要吃好吃的了吗,又要吃吗!” 姜棠:“一斤红薯才几文钱,一锅点心也用不了两斤红薯,这些肉再放就坏了,吃了吧。” 静默看没自己的事,默默去烧热水,晚上梳洗要用。 姜棠买的面还剩不少,用热水和面,这样和出来的面软一点。 烙饼就用平底铁锅,幸好把锅带回来了。 明儿也不用带过去,今天点心是平底锅做的,姜棠相信明天小厨房肯定出现平底锅。 面和好了就分成八个大小均匀的小剂子,尽量擀薄一些,锅底一层油,等下面那层烙的金黄再翻面。 饼烙好了得放砂锅里软软,这样才好卷肉。 猪肉切丝羊肉切片,三两颗大葱只留葱白,切成细丝。 先炒的猪肉,炒完留了一锅底的猪油,正好炒羊肉。 羊肉本身就有自己的香味,用葱白炒膻味没那么重,再加上酱油豆瓣酱调味,肉片都染了酱赤色。 羊肉炒好之后和猪肉混在一起,一个饼里多放些肉,卷的圆圆滚滚。 姜棠吹了吹手指,“这五个给露竹白薇她们送过去。” 至于陆英和月云,反正谁都有守夜的时候,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锅碗都不用姜棠刷,姜棠坐在床边吃自己的那块卷饼。 饼没有刚出锅那么酥,里面的肉混着葱丝,一口下去,总算实现了吃肉自由。 里面都是实实在在的肉,最适合佩兰这种肚子里没什么油水的。 佩兰嘴里塞的满满的,“就是没油纸,不然用油纸裹着吃,那吃起来才叫爽快呢。姜棠,你要是去开间铺子,肯定能赚不少钱。也不知道香味飘出去了吗,她们肯定馋的肚子咕咕叫。” 姜棠笑了一下,“谁都和你一样呀,快吃吧。” 外面雨还在下,雨打树叶声不绝于耳,姜棠吃完卷饼,打了热水去梳洗。 下人房外,韩余清拿着伞往内院那边走,也不敢走太深,等了一刻钟迟迟没见姜棠。 过了亥时,回来的人渐渐少了,韩余清想姜棠应该回去了,就转身往回走。、 ———— 次日一早,天放晴,阳光刺目。微风里透着凉意,舒服得不得了。 姜棠从正院做完早饭,就急忙回宴几堂。 第13节 露竹也在等姜棠,她让姜棠在门口等一会儿,掀开帘子进去通禀,很快就出来了。 露竹昨儿才吃了姜棠做的芋泥糕、小点心、肉丝卷饼,味道记忆犹新。吃人嘴短,她小声道:“进去了大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吗。” 姜棠已经想清楚了,“我都知道。” 这是姜棠来这里之后第一次见陆锦瑶。 她一直窝在小厨房,有什么赏赐都是露竹来送,偶尔陆锦瑶出门,姜棠也都是低着头。 姜棠低着头进去。 宴几堂正房装潢以深木色为主,菱纱做的帘子,桌上摆着新折的杏花,旁边正是昨天姜棠做的点心。 姜棠一直往前走,直到看见一双漂亮的鞋尖才停下。 刚要跪下,就听陆锦瑶道:“不必行礼了,叫你过来是想问问,夫人近来胃口可好些了。” 姜棠低着头道:“夫人胃口好多了,每日三餐都能用些,昨日送的点心也用了。” 陆锦瑶笑了一下,“不用那么紧张,你坐下说,旁边就有凳子。” 陆锦瑶也有十多天没见姜棠了,再见依然会被她的容貌震住,她长得的确是好看,好看到让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姜棠这样的人,光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如今做的一手好菜,越来越让人喜欢。 姜棠就坐了半个屁股,“夫人能吃得下奴婢做的,但还没试过孙大娘李大娘做的。” 陆锦瑶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做的点心的确好吃。” 姜棠拍了个马匹,“大娘子爱吃,那是奴婢之幸。” 陆锦瑶道:“我爱吃只能说你手艺好,代表不了旁的。” 陆锦瑶也不和姜棠绕弯子,“你做的点心五香居都没有,若是出去卖,一定能赚不少钱。点心是你做的,姜棠,我想买你的点心方子,你觉得多少银子合适。” 姜棠:“啊?” 陆锦瑶道:“五香居一匣子点心有六块,最便宜的要一两银子,你这是红薯芋头做的,卖不了这么贵的价钱。” 姜棠伸手比了个五,“五两……” 五两银子她就知足了,她还会做别的点心,也能卖给陆锦瑶的。 积少成多。 陆锦瑶不会觉得她狮子大开口吧。 陆锦瑶:“十五两银子吧,一会儿让怀兮把银子给你。听露竹说还要建什么窑,那个窑十两银子如何?” 盖面包窑也有钱! 姜棠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陆锦瑶神色温柔,“点心是你做出来的,这些钱还少了呢……” 姜棠忙说不少,二十五两银子,是两年的月银。 也不是说陆锦瑶有一点点好她就感激涕零,毕竟她是丫鬟,卖身契在人手里。 把丫鬟当成职业,她是研发人员,后面的成本运营都需要陆锦瑶负责。二十五两银子是奖金,这么想,就有奔头多了! 陆锦瑶看姜棠笑起来比不笑时还好看,“我该多看看你,听人说,多看好看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也好看。” 姜棠被这话绕了一圈,“……大娘子也好看,生出来的小公子肯定也好看的。” 陆锦瑶:“那就借你吉言了。” 姜棠一下子拿了两年的月钱,今天光和陆锦瑶说话都成,保准给她哄得开开心心的。 陆锦瑶倒是还有别的事,开间铺子不是小事,这事也得去正院说一声。 今日正院人多,好像不约而同都这天来了。 陆锦瑶有孕之后就免了晨昏定省,晨起韩氏几个儿媳妇会过来,请安之后就回去。有时韩氏也会过来问管家的事,比如各府送来的帖子怎么处理,账本上的账哪里不对。 长房的媳妇,做的是兢兢业业。 韩氏有一子一女,长子十岁,幼女三岁,还有两个庶女。别看是长房,日子过的最是紧巴。 管家之后韩氏才知道什么是好处,什么是权力。 昨天夜里,正院的徐青说,宴几堂的丫鬟姜棠送来了点心,给夫人屋里端了一盘,孙大娘李大娘一人吃了一块,都赞不绝口。 说是比五香居的还好吃。 第11章 当丫鬟的第十一天 就顾见风都快而立的人了,在这个时代都能当她爹了,让她给顾见风做妾! 韩氏常吃五香居的点心,她觉得东西贵自然有它贵的道理,五香居的点心就是好吃。 比五香居的还要好,那得是什么滋味。 韩氏又记起顾见山回来那天的家宴,她吃了姜棠做的馄饨,就吃了一个,薄薄的皮,弹牙的馅儿,好吃的不得了。 永宁侯府没有酒楼,自然不需要姜棠去做厨子。 点心铺子不一样。 韩氏虽然不知道五香居一个月有多少盈利,但是,里面就三四个点心师傅,铺面也不大,侯府完全可以开一间。 公中的铺子,她管着,若是铺子赚得多,自然也有大房的好处。 韩氏不会白用陆锦瑶的丫鬟,铺子盈利可以给她两成。 正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既不用陆锦瑶管铺子,还能分银子,多好的事。 韩氏同郑氏说了自己的打算,郑氏头疼地按着眉心,“这个念头你就此打住,姜棠是老四媳妇的陪嫁丫鬟,是她顾虑我身体才送到正院。你可倒好,竟然还打她丫鬟的主意!” 只差说韩氏心思不正。 韩氏面红耳赤地告了退,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陆锦瑶。她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陆锦瑶穿着一身报春红的蜀锦曳地袄裙,手护着小腹,头上的金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由内而外地光彩夺目。 她身后的丫鬟除了脸熟的露竹,还有一个脸生的。 那个脸生的尤为好看,长得跟个仙女似的,就穿着丫鬟们穿的袄裙,头上一支素银簪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韩氏愣了好一会儿。 陆锦瑶有孕,不必对韩氏见礼。 露竹姜棠在后面行了礼,韩氏迟迟没说话,陆锦瑶道:“大嫂刚见过母亲吗,我正好有事。” 韩氏像被刺到一样,猛地回过神,“嗯,母亲就在房里。” 陆锦瑶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丫鬟进去。韩氏回头看了一眼,后知后觉,那个长得跟仙女似的丫鬟,应该就是姜棠。 早就知道陆锦瑶有个特别漂亮的陪嫁,是准备给顾见舟做妾的。 她还觉得陆锦瑶可怜,有这么漂亮的妾室,以后有苦头吃。现在看来,说不出是苦口还是福报,怎么陆锦瑶就这么命好。 ———— 陆锦瑶今日带姜棠过来见见郑氏,顺便把开铺子的事说一下。 郑氏对铺子没什么意见,她身体不好,只叫陆锦瑶小心些。对姜棠郑氏也没多说什么,赏了银子,没问什么话。 姜棠和郑氏想的不太一样。 郑氏还以为姜棠是个胖胖乎乎,有两个酒窝,笑起来甜甜的姑娘,结果是个打扮朴素,却难掩姿色的美人。 这样的丫鬟放在身边怎能放心。 郑氏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女子。 但一想姜棠从早到晚待在小厨房,她早上还吃了姜棠做的菜,不仅早上吃了,昨天、前天、大前天都吃了,那点不喜也烟消云散了。 是个本分的。 老四媳妇看着也不会亏待她。 开铺子的事还得从长计议,陆锦瑶只是心里有这么个想法罢了。 中午饭她就在正院用了,也省着姜棠来回跑做两次饭。 姜棠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数赏钱。 二两银子! 寻常打赏也就一两银子,这是看在陆锦瑶的面子上。 姜棠现在总共有二两二钱银子、六钱金子,还有一根海棠花的银簪子,一对莲花缠枝镯子。马上进账二十五两银子,一两月钱。 也算小有资产。 孙大娘和李大娘都看出姜棠今天高兴来了,“什么好事儿啊?” 姜棠不好把点心铺子的事往外说,就道:“我家大娘子带我见夫人来着,夫人又赏了我银子,过两天不是要发月钱吗。” 那还真是喜事。 话说,姜棠来了之后,孙大娘和李大娘就没拿过赏钱。 姜棠笑了笑,“等下午空闲了,我多做点点心,你们都尝尝。今儿我家大娘子在正院用饭,我就不用再回宴几堂了。” 孙大娘觉得自己这么大人了,还和姜棠比,实在不体面,“那看看都用我俩做啥。” 都是厨子,看姜棠做了好几天,孙大娘李大娘不是什么都没学到,像炖菜炒菜两人都能做。 中午算上顾见舟,总共五个人,得十二个菜。 凉菜四道,热菜八道,再加一道汤。 姜棠只做过八个菜,这回多加四道菜,还要顾及到所有人的口味,可不容易。 别的人都好说,就是顾见山爱吃甜的,不吃辣的,估计也不爱酸的,得做一个纯甜口的菜。 姜棠想到了一道好菜,火山飘雪。 再来一道双皮奶,这么多人有两道甜的就行了。 上回做的梅菜扣肉永宁侯爱吃,这个孙大娘也会做,交给她们就行。凉菜再加一道凉拌笋丝,一道油炸小黄鱼就成了。 炖菜是咸鸭蛋黄狮子头,最里面是一整个鸭蛋黄,外头是猪肉馅儿。肉馅儿也有讲究,可不单单是猪肉。瘦猪肉和芋头拌在一起,芋泥软糯,用瘦肉不会那么油腻,攒好丸子之后先下锅过油炸,炸的金黄再红烧。 第14节 红烧的时候不忘放一块猪头肉,几个鸡蛋,再来两根小辣椒,正好猪头肉一会儿做凉菜。 孙大娘觉得这菜准好吃,用的都是好东西,又是炸又是炖的,一会儿她们可以用这个汤拌饭吃。 鱼做的是醋熘鱼片,酸咸口的,底味是醋和酸豆角煨出来的酸味,鱼让李大娘切成薄片,裹上生粉,烫一下就成。 这样鱼片最嫩滑,送过来的清江鱼肉多刺少,剩下的鱼骨和鱼头留下炖汤。 虾做的是油焖大虾,虾背打开挑出虾线,也是先炸过,虾脚都炸酥了,再一焖,小火慢慢煨着,里里外外都入味。 再加两道陆锦瑶爱吃的菜,谁让陆锦瑶是她顶头上司。陆锦瑶还是爱吃酸的,醋溜白菜和酸豆角炒蘑菇丁,都是下饭菜。 还得来两道郑氏爱吃的,谁让郑氏出手最大方,巧的是郑氏也爱吃酸的,不过得弄些软烂的。 姜棠蒸了鸡蛋羹,这个最好做,想要嫩一点滑一点就用温水,再倒点牛奶。不想那么多泡就用细纱布过滤一遍。 鸡蛋羹不是重点,重点是浇头。 干贝肉和酸豆角丁,前者有嚼劲,后者能调味,正好中和了鸡蛋羹的嫩。 郑氏也爱吃鱼,虽然酸菜鱼做过两次,但爱吃好吃就行。 一桌菜就备齐了。 一共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菜上了桌,姜棠才得闲歇一会儿。 梅菜扣肉、凉拌西红柿、拌笋丝、酸菜鱼都是孙大娘她俩做的,算起来姜棠做的还是八道菜,今天不用再回宴几堂,比平日省了半个多时辰。 鱼骨猪大骨熬了汤,姜棠就带回去一锅汤,打算回去煮面条吃。 今儿陆锦瑶和顾见舟在正院吃的,赵大娘就蒸了米饭,炒了一大锅白菜,白薇还没吃呢,就一脸菜色。 姜棠把骨头汤倒锅里,“咱们吃骨头汤面吧,我这儿还有面,鸡蛋。现在这天也不热,吃面汤正好。” 白薇道:“那米饭留着一会儿泡着骨头汤吃。” 佩兰倒是自觉,去和面了。面刚活到一半,陆英进来道:“姜棠,一个叫静安的丫鬟来找你,这谁啊,你认识吗。” 姜棠就认识宴几堂的丫鬟,还有正院的孙大娘她们,勉强加上韩余清和春台,“不知道。” 白薇想了片刻,“好像是晏安堂的丫鬟。” 晏安堂是长房住的院子,姜棠不知道原身和晏安堂的丫鬟有没有交集,“我出去看看。” 白薇道:“静安好像是三等丫鬟,以前也没见你和她说过话,姜棠,会不会是长房的大娘子找你问话。” 姜棠:“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薇让姜棠小心一点。 静安是个特别不起眼的小姑娘,低着头,说话声音细细的,“我家大娘子想见见你。” 姜棠道:“这怕是不成,我家大娘子有孕,我实在脱不开身。若是有事,你直接告诉我就成,可是你家大娘子胃口不好?” 静安支支吾吾道:“不是……姜棠,我们去一边说。” 静安拉着姜棠去小花园的假山边上,这边安静,少有人来。 姜棠问:“那是什么事,我偷偷出来,得赶快回去。” 静安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姑娘的才貌性情,完全可以值得更好的。就是姑娘做菜做点心的手艺,就无人能及,只是迫于无奈,才困于小小的宴几堂。” 静安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她迅速把荷包打开,是一对颜色黄亮的金镯子。 怕是有一两多。 静安:“这是我家大娘子的诚意。” 姜棠虽然才来这里几天,但是耳濡目染,也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收。 尤其是有记号的,若是哪天突然翻脸不认人,这就是赃物。 再者,姜棠也没明白静安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把她要过去……去晏安堂做丫鬟? 她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离开陆锦瑶,要知道,最后成为侯府主母的可是陆锦瑶。 姜棠道:“我生是宴几堂的人,死是宴几堂的鬼,静安姑娘请回吧。” 静安忙拉住姜棠的手,“姑娘误会了,我家大娘子只是觉得姑娘做丫鬟委屈了,姑娘可明白我的意思,以姑娘的相貌……合该当主子的。” 姜棠把手抽出来。 不做丫鬟,做小妾吗。 且不说姜棠根本不愿意做妾,就顾见风都快而立的人了,在这个时代都能当她爹了,让她给顾见风做妾!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 姜棠道:“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过,我还没吃饭呢,就先回去了。” 第12章 当丫鬟的第十二天 顾见山走在前面,她就在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这种事姜棠也不是头一回 回去之后陆英问静安过来有什么事,姜棠道:“大娘子胃口不好,问我做什么吃食好。我又不是宴安堂的丫鬟,几句话给打发走了。” 陆英:“咋那么大脸呢,明知道咱们大娘子有身孕,你还要去正院,还过来问。” 姜棠心道,就是啊,怎么那么大的脸呢。 白薇道:“陆英,谨言慎行。” 当丫鬟的,不能说主子的不是。 陆英瘪瘪嘴巴,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白薇无奈道:“如今是长房管家,倒也还好,咱们关门,谁也管不着。” 为何说长房管家倒也还好,是因为管家有油水。正院的采买、各院月例、冬日的炭火夏日的冰敬、还有各院主子一年四季每季三套衣裳、丫鬟小厮的衣裳……都有油水可捞。 下人都是看菜下碟的,就算不能明着贪墨,但是哪个院子多些哪个院子少些,做衣裳的布给谁的好给谁的差,这种小事就算吃亏了也不会闹到郑氏那里去。 韩氏管家,自然是长房的好处。 韩氏是荆州御史的女儿,清流之家,嫁妆不丰,全靠顾见风的俸禄和侯府的月例,自然不好过。 韩氏没管家的时候羡慕陆锦瑶,管家之后长房日子越来越好就没时间盯着宴几堂了。 里很多内容姜棠都不记得了,就记得长房后来出了事,最后做主母的是陆锦瑶。 后来顾见舟官运亨通,两人延续了侯府的百年基业。 姜棠出神地想着,韩氏能忙中抽闲找她无非是为了点心,一个点心方子也至于这样。 让她给顾见风做妾,顾见风可知道此事。 兴许韩氏还觉这是天大的好事,抬举她呢。 姜棠摇了摇头,不管长房怎么想,都和她无关。她是不会给人做妾的,哪怕一辈子不嫁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陆锦瑶和顾见舟从正院回来。 路上她和顾见舟说了点心铺子的事,顾见舟不懂这些,问了许多没有头脑的问题。 陆锦瑶觉得好笑,“我信姜棠的手艺,有平阳侯府和永宁侯府,铺子肯定能安稳开下去。点心的价钱我想过,不宜过高。如今宫中厉行节俭,我们也当效仿。在本钱高上两三成就够了。” 顾见舟心想,就算高上二三成,也未必人人吃得起。穷苦人家光是过日子就耗尽心力,哪里会花钱买点心吃,但做生意不是救济。 顾见舟问:“那何时去看铺子,点心师傅也得请两个。姜棠你是打算……” 听顾见舟提起姜棠,陆锦瑶心里并无别扭之意,“姜棠我暂时不打算让她去外面,我吃惯了她做的菜,怕她走了又害喜。点心师傅看看能不能从家生子里挑几个,慢慢学着。方子是从姜棠那里买的,给了十五两,还有一个做点心的窑,给了十两银子。虽说不多,但太多了我也怕……” 顾见舟明白陆锦瑶话里的意思,少了会不知足,多了会生异心。 陆锦瑶道:“今儿上午过来看母亲,还见了大嫂,不知她和母亲说了什么。但母亲私下告诉我,要我看着点她。” 后宅阴私,陆锦瑶不欲多和顾见舟说。姜棠称得上绝美,陆锦瑶怕她受欺负,在内院还好些,就怕韩氏使什么阴损手段。 顾见舟一头雾水,“看着点什么,为何要看着?” 陆锦瑶心道,果然是读书人,真是什么都不懂,还不如姜棠聪明。 罢了罢了。 陆锦瑶:“没什么,快回去吧,太阳晒得很。” 顾见舟一头雾水,“那我用袖子给你挡着点?” 陆锦瑶:“……” —————— 下午没事姜棠去宴几堂的书房画面包窑的图纸。 总共上中下三层,最下面是烧火的地方,和灶台有些像。中间是沙子和瓦片堆在一起的导热板,把下面的热度传上去。最上面就是窑,留一个出烟口,再留一个门,方便烤制。 其他的倒是都好,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姜棠画的有点丑。 陆锦瑶看着图纸还愣了一下,她拿着帕子在嘴角按了一下,掩住笑意,问姜棠:“下面的灶台要多高?” 姜棠道:“两尺半足矣。” “中间这层呢。” 姜棠道:“一尺。” 陆锦瑶又问了中间的导热层都用什么,要不要打地基,还有上面的窑身用什么泥,什么砖,最后指着窑身上头的两个耳朵问:“这是做什么的,也是烟囱吗。” 姜棠:“这倒不是,就是看着可爱一点。” 陆锦瑶忍俊不禁,“确实可爱了点。” 陆锦瑶拿笔蘸墨,重新画了一张图纸,等图纸画好后,又写了文书,分别是点心方子和面包窑的。 陆锦瑶问:“可识字写字?” 姜棠勉强能认识几个和简体字长得像的,她摇了摇头,“不认得。” 陆锦瑶心里觉得可惜,“那我念给你听,天盛二十三年,姜棠将芋泥糕、红薯糕的方子转卖给陆锦瑶,卖出后,三年内不得事与芋泥糕、红薯糕有关的行业,不得将方子再卖他人。三年后陆锦瑶不得再用点心方子,否则须按十倍赔偿银钱。” 陆锦瑶指着左下角的字说道:“这是我的名字。” 陆锦瑶的字很好看,簪花小楷,又带了两分英气。 第15节 姜棠疑惑道:“才三年?” 陆锦瑶道:“十五两银子买三年算得上合算,就算三年后我自己学会了做点心,也不能用这个做生意,到时候再签文书,还有哪里不懂我告诉你。” 姜棠没什么疑惑了,“那就签字画押吧。” “姜棠”这两个字还是陆锦瑶先写下来,姜棠照着描的,然后印了红手印。 文书都是一式三份,需要去官府存根的。 签好文书之后陆锦瑶让怀兮去给她拿银子,“两张十两的银票,还有五两的碎银。若自己拿着不放心,可以存到银庄去。” 姜棠点点头,“奴婢谢过大娘子。” 没什么事的话,她就去拿银子去啦! ———— 怀兮看着姜棠高兴地都快飞起来了,忍不住提醒两句,“财不外露,少和咱们院子的丫鬟说,在外更不可透露自己有多少银子。” 二十五两银子,是二等丫鬟两年的月例,三等丫鬟要存四年,还得是一文钱不花慢慢攒着。 便是怀兮,也没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银子过。 姜棠道:“多谢怀兮姐姐提点!” 有道是听人劝吃饱饭,姜棠最听人劝了,不过银子是银子,宴几堂的小姑娘们都很好,姜棠一朝暴富,也得请她们吃点东西。 姜棠:“那怀兮姐姐,明儿采买,带上我吧,明天晚上咱们吃一顿!” 怀兮无奈道:“刚和你说了财不外露。” 姜棠:“吃又花不了多少钱……想吃什么,要不咱们吃小锅子吧。” 怀兮:“……好。” 姜棠晚上还要去正院做一回儿饭,郑氏给了二两银子,别说去做晚饭,就是十回都行。 因为郑氏的打赏,姜棠愿意给顾见山多做点甜食,不过纯甜口的菜不多。 晚上姜棠多做了一道糖醋里脊,醋味少,甜味重,猪里脊炸过之后再淋上糖醋汁,下锅大火翻炒,让金黄的炸里脊每一面都裹上,颜色金黄。 给正院做完饭,姜棠就能回去了,她不必在这边守着。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姜棠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剩下的边角料。 晚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姜棠觉得今天的风有点怪,风吹树叶声混合在一起,好像还夹杂着脚步声。 姜棠回了好几次头,后面都是一片漆黑。 虽说在内院最是安全稳妥,但下午静安来找过她一次,防人之心不可无,明日得带个铁锅,再等等顾见山也成。 这位五公子只是每日到点过来用饭,吃完就走,跟着他一起回去还安全些。 姜棠小跑了几步,回到耳房气喘吁吁。 陆英问她怎么跑成这样。 姜棠:“今天刮了好大一阵妖风,我心里害怕,就快点跑。” 陆英拿了条帕子,“快擦擦汗,喝点水。 姜棠觉得打两份工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来回一趟两刻钟,一天三趟,光路上花的时间就快一个时辰了。 姜棠喝了一大杯水,“我先去小厨房看看。” 现在晚上陆锦瑶要吃东西的,做的东西得是方便速食的,姜棠通常是包些包子饺子放着。 陆锦瑶饿了,让守夜的丫鬟做就成了。 有时顾见舟也会跟着吃一碗,姜棠很少见到顾见舟,晚上回下人房的时候瞥见了一眼,感觉人胖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爱情会使人发胖。 第二天,姜棠上午跟着怀兮出去采买,然后从中午一直忙活到晚上。 晚上做好饭她没急着离开,等顾见山走了她才走。 顾见山走在前面,她就在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这种事姜棠也不是头一回做,驾轻就熟。 路过花园的时候,有一段小路,就在假山旁边,大概有两丈。 花园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鼻尖全是花香,这是姜棠最害怕的路,眼见顾见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姜棠快走几步,谁知假山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 姜棠想喊,顾见山没走远,肯定能听见。但背后的手拿着手帕捂着她的嘴。 姜棠挣扎了几下,手里的平底锅也掉到了地上。力量悬殊之下,什么准备都没有用。 ———— 顾见山刚走过假山,突然停住脚步。 春台差点撞上去,他摇摇脑袋,把瞌睡晃走,“公子?” 顾见山道:“你去宴几堂,见四娘子,说姜棠在这边。” 说完,顾见山快步往假山后面走。 春台拔腿往宴几堂走,姜棠……哪来的姜棠? 自始至终,春台都不知道姜棠跟在他们后面。 第13章 当丫鬟的第十三天 宅斗高手不是浪得虚名,主子说你偷了你就是偷了,平底锅挺好的,下回别 春台跑到宴几堂,一说是五公子的小厮,洒扫婆子立马进去通秉了。 很快,露竹就出来把春台领了进去。 陆锦瑶问五公子可是有事找顾见舟。 春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摇摇头,指着正院的方向,一边喘一边道:“我家公子说,说姜棠在花园假山那边。” 露竹疑惑地看向春台,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姜棠出事了,那为何碰见五公子。 陆锦瑶神情有片刻的凝滞,很快,她就从手上摘下一枚绿宝石戒指给露竹,“露竹,我戒指丢了,想来是在中午从正院回来的路上丢的,你带着丫鬟去那条路上找。” 春台冲陆锦瑶扣了两个头,露竹赶紧带着人去找戒指了。 陆锦瑶不放心,一旁顾见舟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锦瑶不希望是什么不好的事,从正院回来也就一刻钟而已,怎么可能出事,她想起昨日郑氏的提点,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很多画面。 最后定格在韩氏那张脸上。 不是飞来横祸,是因为她。 陆锦瑶道:“戒指是母亲给我的,绝对不能丢了,我得亲自去看看。” 顾见舟可是亲眼看见陆锦瑶把戒指摘下来,但既然陆锦瑶这么说,必然有她自己的道理,他道:“我和你一起去。” ———————— 夜色笼罩着这片土地,姜棠屏住呼吸,她不确定这个帕子上有什么要人命的东西,对于身后的人是谁,她也不知道。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背后的人才放开她。姜棠顺着假山石滑倒在地,手正好搭在了平底锅的柄上。 夜色朦胧,姜棠看不太清,只觉得从背后绕过来的人有点黑,有点高。 不等她反应,那柄铁锅就被拿走了。 “啧,果然是个小厨娘,带把破锅有什么用。” 这人把锅拿在手里颠了两下,可还不等颠第三下,身子就软了下去。 姜棠渐渐能看清,那个人后面的是顾见山。 到底是来救她的,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顾见山下了狠劲,这人他见过,是前院的管事。一个手刀,就跟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顾见山看向姜棠,姜棠眼里还有惧意,明晃晃的害怕。 顾见山蹲了下来,他把锅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塞到姜棠的手里,“能不能说话,可有受伤。” 姜棠点点头又摇摇头,“能,奴婢没事。” 顾见山道:“我知会了你家大娘子,你先理理衣服。” 假山下面就是泥,前天刚下过雨。姜棠现在狼狈的很,眼睛红红的,一幅被人欺负狠了的样子。 姜棠扶着假山蹲下,拍拍身上的泥土,又把脸擦了擦,“五,五公子,今日多……” 顾见山打断道:“害怕就别说话。” 姜棠把灯笼也捡了起来,今天天特别黑,连月亮都没有,灯笼还是顾见山的。 姜棠看顾见山额头出了点汗,脸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似乎是怕她不自在,离得有些远。 姜棠不敢多看,又瞥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那个,默默往旁边移了两步。 顾见山和姜棠蹲了片刻,听远处传来动静,道:“应该是宴几堂的人找来了。” 姜棠抬起头道:“五公子,今日多谢你。” 如果顾见山没过来,姜棠大概会等那个人放松警惕,拿簪子刺过去。就算被占点便宜也无妨,什么都没命重要。 顾见山真是个活菩萨。 顾见山道:“感谢的话以后再说吧。” 假山那面传来露竹的声音,“也不知道大娘子的戒指丢到了哪里,快好好找找,边边角角都不能放过。” 接着就是一群人的脚步声。 顾见山看了姜棠一眼,和读书人不一样,顾见山上阵杀敌,目光好像有实质性。 他眼睛很黑,有点像昨天在书房见到的墨汁。 “从这儿出去,就说找到你家大娘子的戒指了。”顾见山顿了顿,抬手把姜棠鬓角的头发撩到她耳后,“什么事都不会有。” 第16节 姜棠吸吸鼻子,“改日再来谢过五公子。” 顾见山摆了摆手,让姜棠快点出去,他不能和姜棠一起,一个是丫鬟,一个是公子,被人看见了指不定说三道四。 看着姜棠从假山出去,顾见山才拍拍身上的尘灰站起来。 陆锦瑶是个聪明人,比他那个笨蛋兄长聪明多了。 偷盗主子的东西,绝对会被卖出去,只要出了府,这人早晚都会落到他手里。 ———— 姜棠提着灯笼出去,朝着宴几堂方向的那条路上有好几个人,熟悉的露竹、怀兮她们,还有小厨房的赵大娘。 姜棠在夜色里快走几步,一到,就听见露竹问:“姜棠,找到大娘子的戒指了吗。” “找到了。” 陆英等人还在诧异怎么这么巧,露竹便道:“姜棠,赶紧把戒指给大娘子送回去。其余人也回去吧,离亥时还有一会儿,自己的事情做好。” 姜棠点了点头,错身的时候,露竹把戒指给了姜棠,姜棠偷着看了一眼,一个特别大的绿宝石戒指,戒身是黄金镂空的雕花。 做工精致,戒指还大,陆锦瑶也太够意思了! 姜棠在半路上遇见了陆锦瑶,还有同行而来的顾见舟。 姜棠把戒指还回去,陆锦瑶松了口气,“找到就好,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处置偷戒指的贼人。” 是在假山后挟持她的人。 姜棠没有动,半响,她抬起头道:“大娘子,奴婢也想去看看。” 陆锦瑶以前总觉得,姜棠这么漂亮的人,适合养在后宅,做一朵菟丝花。 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陆锦瑶的声音清凌凌的,“那就跟着。” 贼人就在假山后面,只有从他胸口起伏来看,他还活着。 是正院负责采买的张管事。 正院采买负责采买的管事有三个,厨房、衣裳首饰、各种杂物的。 张管事管着厨房的采买。 陆锦瑶道:“露竹,让他清醒清醒。” 一瓢冷水泼下去,张管事打了一个激灵。 他身边围了一圈人,最前面的是四娘子,四娘子旁边是四爷顾见舟。 四娘子后面有几个丫鬟,有一个容貌称得上绝美,就是他刚刚用手帕捂着拽进假山的姜棠。 陆锦瑶:“张管事私进内院,偷拿戒指。先押到柴房,明儿禀明夫人,再做处置。” 张管事捂着后颈爬起来,“四娘子,什么叫私进内院偷拿戒指……” 陆锦瑶转着手上的戒指道:“我的戒指丢了,从你身上搜出来的。至于私进内院……若不是偷偷进来,你拿的是谁的腰牌,怎敢行偷盗之事?” 这种事,一旦事发就能把人攀咬出来。 陆锦瑶不信韩氏会给张管事进内院的腰牌。 果然,张管事脸色变了,“四娘子,我进内院是有急事,这戒指我碰都没碰过……” 陆锦瑶懒得听他废话,“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和夫人说去吧。” 张管事死死盯着陆锦瑶后面的姜棠,姜棠给瞪了回去。 很快张管事就被塞了抹布五花大绑带走了,陆锦瑶对顾见舟说道:“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顾见舟握紧陆锦瑶的手,“大房的人?” 陆锦瑶点了点头,“回去再说。” 经此一事,姜棠又明白了一些道理。 宅斗高手不是浪得虚名,主子说你偷了你就是偷了,平底锅挺好的,下回别带了。 回到宴几堂,陆英愤愤道:“准是大房叫来的人,不知道私谋什么事……姜棠,你衣服后面怎么这么多泥啊。” 姜棠道:“摔了一跤。” 陆英:“还是在正院回宴几堂这条路,幸好你回来的晚,不然还得碰上这种偷鸡摸狗的人。” 姜棠笑道:“万幸。不过那个张管事以后会怎么样……” 白薇道:“私进内院就是大错,还偷主子的东西,估计会打一顿发卖出去。以后怕是也无人敢用他了。” 一个被赶出去的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姜棠点了下头,这人也是活该,“我去小厨房看看,别忘了晚上咱们吃锅子啊。” 陆英是绝对不会忘的。 姜棠上午买了几斤羊肉,托赵大娘片成了薄片。今晚还剩些边角料,一只猪肘子、两斤排骨、半只鸡、一条三斤多重的鲤鱼。 姜棠要了排骨和鸡,打算一会儿用砂锅煲个汤,做个火锅汤底。 赵大娘没啥意见,肘子和鲤鱼可是好东西,够一家人好好吃一顿了。 晚上陆锦瑶要吃东西,姜棠准备了麻酱馄饨。 麻酱是上午采买买回来的,咸香浓稠,兑水拌一拌,再调个料,蘸什么都好吃。 准备好夜宵,姜棠等陆英她们下职一起回下人房。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天晚上一定好好吃一顿。上午采买姜棠买了不少东西,羊肉、鸡蛋、各种干菜、蔬菜。 把四个人的桌子拼成一个大桌,桌上摆满了羊肉和菜。 今晚该箐湘静墨守夜,给她们留些菜,明天早上回来再吃。 蘸料是麻酱蒜泥打底,要是吃着不错,明儿可以给陆锦瑶摆上一桌。 其实,今天若不是陆锦瑶,她回来肯定会有许多风言风语。 还有顾见山。 要不是顾见山回来一趟,姜棠也料不到最后会发生什么事。 顾见山说感谢的话以后再说。 她一定会好好谢谢顾见山的,再也不因为顾见山过来要多吃两个菜而草草应对了。爱吃甜的怎么了,甜的好吃呀。 至于顾见山为什么会回来,姜棠还没想到这层上。 倒是陆锦瑶,回来之后在房里转了好几圈。 张管事八成是大房的人,明日再处置也不迟,这会儿,大房的人急得该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一道点心后面还有几十几百道点心,姜棠让她在正院得脸,这怕是韩氏最想要的。 只是因为这个就想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实在恶毒。 但为何是春台来报信。 顾见山怎么就这么巧碰见姜棠了。 究竟是恰巧碰见还是别有用意。 姜棠的确好看,美得惊心动魄。她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好看,若顾见山喜欢,那也不奇怪。 弄清这个也不难,陆锦瑶坐下,顾见舟忙递上一杯水,“渴了吧,累不累,我给你捏捏。” 陆锦瑶:“不累,我问你一件事。” 顾见舟稍稍坐直了些,“何事。” 陆锦瑶道:“五弟平日对女子,可会多加照看,盛京的小娘子里,可有他心仪之人?” 顾见舟诚实地摇摇头,“哪儿有,母亲还急呢。依我看,这事急不得,我不也是十七才娶你吗。” 第14章 当丫鬟的第十四天 虽不了解顾见山,但在陆锦瑶看来,这不是什么好姻缘。 这就是了。 依顾见山的性子,哪里会特意去护着一个丫鬟,还这般小心翼翼。 倘若把张管事直接交到正院,姜棠名声必会受损,若到时张管事再攀咬几句,就是想不嫁给他都难。 给张管事扣上偷东西的罪名是最稳妥的法子。 嫁进侯府这两年,陆锦瑶更明白什么叫做无利不起早。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和突发的善心,所做必有所图。 顾见山能图什么,图姜棠是个丫鬟还是图她做菜好吃?他让春台跑一趟,除了宴几堂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只要姜棠自己知道是顾见山救的她。 陆锦瑶不知道这份喜欢是好事还是坏事。 侯门公子该配高门贵女,顾见山若是成亲,郑氏定会给他选一个从相貌到家世样样都相配的人。 姜棠有什么。 让好好的一个姑娘去做妾,这是天打雷劈的事。 陆锦瑶不希望顾见舟纳妾,更知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愿意给人做妾。 虽不了解顾见山,但在陆锦瑶看来,这不是什么好姻缘。 顾见舟目光灼灼,满目柔情,“还有什么要问的。” 陆锦瑶心凉下来一半,她冷声道:“没了,我饿了,你让露竹把宵夜端进来。”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也许顾见山是突发善心,图姜棠做菜好吃呢。 顾见舟也不知为何陆锦瑶突然就不高兴了,他出去让露竹煮宵夜,很快,露竹就端进来一碗麻酱馄饨。 一碗足足二十个,和以前的馄饨不一样,汤和馄饨是分着端进来的。馄饨上面淋了一层酱,陆锦瑶不知道是什么酱,但有一点芝麻油的香味。 她用筷子蘸了一点,“好香。” 第17节 顾见舟把碗往前推了推,“快趁热吃。” 裹着麻酱馄饨里面是陆锦瑶爱吃的虾仁儿,馄饨皮是咸甜的芝麻酱。少许的辣味,没有酸味陆锦瑶也能吃下去,还能吃好几个。 陆锦瑶吃完两个放下筷子,“你也尝尝。” 这么好的手艺,干什么给人做妾。 顾见舟道:“你吃不完我再吃。” 听他这么说,陆锦瑶也不着急了,细嚼慢咽吃饱,剩下六个,全进了顾见舟的肚子。 等露竹进来收拾碗筷,陆锦瑶突然问:“这两日可有长房的人过来?” 露竹道:“前天中午大娘子去正院的时候长房的静安过来,单独把姜棠叫了出去。姜棠说是因为大房大娘子胃口不好,问她做什么吃食,让姜棠给打发走了。” 陆锦瑶让露竹下去。 关上门,陆锦瑶才道:“估计许了什么好处,姜棠没答应,所以才想出阴损下毒的法子。” 顾见舟看陆锦瑶还冷着脸,忙道:“你说的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陆锦瑶又道:“她想要姜棠做的点心,我偏一块都不给她,我开铺子赚的盆满钵满,跟她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顾见舟:“那自然是没关系的,虽说还未分家,但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和她有什么关系。” 陆锦瑶:“我就是扔了也不会给她!” 顾见舟耐心劝道:“作何扔了,给谁都好,给我也行啊。” “好啊,顾见舟,你是不是觉得给你的钱太少了……” 顾见舟真是冤枉,“那你多给我一两银子,我明儿去城南给你买那家特别好吃的烧鸡。” 陆锦瑶这才笑了,“那还行,好了,今日无事发生便是好事,咱们早点休息。” 怕是有人觉都睡不着了。 不到亥时,陆锦瑶和顾见舟睡下。留下守夜的丫鬟,其他人收拾收拾便回去了。 姜棠跟着陆英她们一块儿回的,带着熬好的火锅汤底,没有铜锅用砂锅也成,回去再切点面条,火锅面也好吃。 陆英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佩兰只听有多少菜多少肉,心里盘算着她能吃几碗。 露竹和怀兮走在最后,满眼无奈。到了下人房,陆英佩兰把四个人的桌子搬到一起,拼成了一个大桌。 有人去洗菜,姜棠负责切肉,虽然没有孙大娘那样的刀工,但切出来的肉也是薄厚均匀。 碳炉煮汤慢,先烧炭慢慢煮着。宴几堂的丫鬟多少都能吃点辣,姜棠往汤锅里放了几颗红辣椒。 四斤羊肉,菜有白萝卜、小白菜、豆腐条、红薯粉、红薯片、芋头块。 蘸料就是最简单的麻酱蒜泥蘸料。 只要等锅一开就能下肉了,先煮肉再煮菜,吃不饱的下点面条。一群人围着碳炉,尤其是佩兰,眼巴巴盯着汤锅和鲜切的羊肉。 “姜棠呀,啥时候可以下锅啊。”佩兰没吃过热锅子,以往也就年夜饭有这么多肉过。 姜棠:“开了就能下,肉下进去煮再等水开就能吃了。” 佩兰捧着脸道:“那我就再等等。” 没一会儿,姜棠就听见了不约而同咽口水的声音。 饭桌上几乎没人说话,露竹怀兮是一等丫鬟,平时吃饭睡觉不和她们一起。除了月银不同,一等丫鬟还管着宴几堂大大小小的事。 算是姜棠她们的上级。 极少坐在一块吃饭。 不过两个人一个温和一个能干,只要不惹事,都是极好说话的人。 看锅开了,露竹问姜棠:“这就能放肉了吗?” 姜棠赶紧点点头,“多放点,咱们人多,一人几口就吃没了。” 两盘肉放进去,锅立马就不冒泡了,转而飘出勾人的香气,佩兰急得直跺脚,“快熟啊,快熟啊。” 白薇笑着道:“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也吃不了没煮熟的羊肉。” 这么一逗,一群人都笑了。 等锅一开,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吃羊肉,原以为这个和炖羊肉一个味道,吃到嘴里才觉得不同。 羊肉片切的薄,煮一会儿就熟了。肉里有骨汤的味道,麻酱又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辣味,一口肉吃进去,胃里暖洋洋的。 蒜泥和麻酱裹着肉片,单就这个酱,煮面条都好吃,更别说蘸着肉吃了。 锅小人多,又下了几次肉,把萝卜青菜全放进去慢慢煮着,一顿饭吃到了子时,若不是明日还要去伺候,估计要闹到很晚。 姜棠原以为出了事会睡不着,但这一晚上睡得极踏实。 次日一早,露竹告诉她不必做早饭,“大娘子要去正院。” 露竹想想还觉得后怕,若是昨晚出了什么事,好好的人就毁了。 左右没人,露竹又叮嘱几句,“张管事偷了大娘子的戒指,戒指是你找到的,可还记得。” 姜棠使劲点点头。 露竹又问:“那为何找到张管事的时候他在假山后面,可是因为他昨日吃了酒,在假山边上跌倒了,恰巧被你碰见了?” 姜棠:“是。” 露竹道:“人赃并获,你别怕,一切有大娘子呢。” 姜棠道了声谢,露竹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快过去,别耽误伺候主子。” 姜棠飞快赶去正院,大约因为昨晚出了事,正院的丫鬟各个神色肃穆。 姜棠还看见韩氏赶了过来,见主子要行礼,姜棠低着头,等韩氏进了屋才进小厨房。 没过一会儿,南雪过来道:“四娘子和四爷在这儿留饭。” 没有韩氏的,不知道是不是郑氏不给她饭吃。 姜棠希望这样,脑海里打了韩氏八百顿,面上恭恭敬敬应了好,“多谢南雪姐姐,那我多做几样。” 小厨房的丫鬟是不能进正屋伺候的,姜棠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但她记得露竹说的话,一切有陆锦瑶。 ———— 韩氏一早过来,她昨夜辗转难眠,脸上扑了厚重的粉。听说张管事被关到柴房了,她早上让思瑕去看,思瑕回来说柴房门口有不少人看着,不敢靠太近。 韩氏怕张管事咬出她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昨夜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清楚,子时思瑕才过来通秉说张管事没回去。 思瑕亥时回去的时候,在路上看见姜棠了,神色轻松,和人说说笑笑,好像无事发生。 韩氏这才急了。 一面怕事情败露,一面又恨起姜棠和陆锦瑶来。陆锦瑶也是个傻的,姜棠那么漂亮的丫鬟,竟然放心放在身边。姜棠就是不识抬举,不想做妾,那嫁给管事做正头娘子,有什么不乐意的。 到了正院,韩氏在正厅等着,没一会儿南雪就出来道:“夫人还没起,大娘子等等吧。” 过了两刻钟,陆锦瑶和顾见舟过来了。 相隔不到半刻钟,顾见山也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顾见山没来一会儿,郑氏就出来了。 韩氏心里虚的很,只慢了一步,就被陆锦瑶抢了先。 “母亲,儿媳有一事要说。昨日儿媳戒指丢了,偷戒指的贼人是正院的张管事。是姜棠昨晚从正院回来的路上发现的,就在花园假山的边上,发现的时候正酩酊大醉,呼噜声震天响呢。”陆锦瑶看了眼韩氏,慢条斯理道,“泼醒了才知道,连腰牌都没有。” 郑氏问人现在何处,陆锦瑶道:“关到柴房了。” 看郑氏皱起眉,韩氏忙道:“母亲,这事不能武断,弟妹说戒指丢了,兴许是张管事捡到了,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陆锦瑶笑道:“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就算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也有丫鬟进来通秉,何至于偷偷摸摸进内院。还是在正院和宴几堂这条路上。” 韩氏张张嘴刚要说话,陆锦瑶又道:“便是有急事也该去宴明堂呀。我虽协助大嫂管家,但不管采买之事。对了,那条路还通往宴回堂,五弟,你昨夜可有召张管事说话。” 顾见山摇摇头,“未曾。” 韩氏还想说话,郑氏不耐地看了她一眼,“侯府断容不得这种偷鸡摸狗的奴才,打一顿,发卖了。如今正院厨房缺一采买管事,阿瑶,你觉得谁合适。” 韩氏瞪大双眼,现在管家的是她啊。 陆锦瑶道:“母亲,我看账房韩余清不错,他做事稳妥,经手的账从未错过。” “那就他了。”郑氏看长媳愈发头疼,“没什么事就散了吧,老四媳妇有身孕,别折腾了,早饭在这儿用吧。” 第15章 当丫鬟的第十五天 顾见山也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姜棠都会被气笑,“我是活不到明天了吗,非要你来世再报恩。” 韩氏告了退。 南香立刻下去传菜,陆锦瑶扶郑氏坐下,谁都没提刚才的事。 陆锦瑶也没想过把韩氏的管家之权夺过来,她怀着身孕,精力不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毕竟是长房的媳妇,郑氏不会因为一件事就让她没脸。 虽说韩氏今日就很没脸了。 顾见风没来,当着两个小叔子和弟媳被下了面子,已经够丢脸的了。 至于让她选管事,陆锦瑶才不会推拒。韩余清现在还不是四房的人,不代表以后不是,提携之恩总该回报一二。 陆锦瑶笑着和郑氏说这两日发生的趣事,把郑氏哄得直笑。 顾见山皱了皱眉,他看了眼顾见舟。顾见舟眼里带笑,一直看着陆锦瑶,目光紧随,看起来是由衷地高兴。 …… 不一会儿,早饭就摆满了一桌子。 吃过几回,也能看出姜棠做菜的习惯。个人口味都打听清楚,比如郑氏和陆锦瑶爱吃酸的,永宁侯嗜辣。 南香传菜的时候也会注意这些,把喜欢的摆到各自面前。 今日桌上甜口的格外多,许多还是以前没见过的。 第18节 南雪在旁一一介绍道:“这是奶黄包,鸡蛋牛乳馅儿的。这是豆沙包,这是芋泥南瓜粥。这屉包子是酸豆角肉丁馅儿的,这屉是酸萝卜条粉丝馅儿的,还有梅菜酱肉包。” 除了包子,还有蒸的虎皮风爪、豆豉排骨、清蒸鲈鱼,除了芋泥南瓜粥,还有三种,分别是皮蛋瘦肉粥、鲜贝鱼片粥、八宝粥。 还有一小盆加了醋和香油的疙瘩汤,用西红柿做的,闻着有股淡淡的酸味,光看着就忍不住咽口水。 郑氏原本因为早上的事失了胃口,可看着菜突然又想吃了,陆锦瑶先给她盛了碗疙瘩汤,“母亲,先喝点热汤垫垫。” 顾见山看着面前的菜笑了一下,这也太明显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给他做的。 往常桌上也就一两道甜口的吃食,今日一下多了三样。 全是甜的,本来他就不爱吃甜口,真是甜死他算了。 这是谢礼? 顾见山倒未觉得简单,夹起一个奶黄包咬了一口,这一咬顾见山差点出丑,只因里面的馅儿是奶黄色的流沙,甜味很淡,吃起来并不腻,味道倒是不错。 豆沙包的甜味也不重,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比以前吃过的豆沙包吃起来绵软。 芋头南瓜粥没放糖,应该是加了红薯,甜味不重。 奶黄包和豆沙包吃完,顾见山也就打了个底,然后放心地吃酸豆角肉丝包和梅菜酱肉包。 他最喜欢梅菜酱肉的,也有股甜味,肉是卤肉,肥瘦相间。美中不足的是包子太小,顾见山喜欢吃大的。 饭桌上,郑氏彻底把不开心的事抛到脑后,转而和陆锦瑶说起话来,“天彻底暖和了,咱们小花园的花开得正好,你不是说要开点心铺子吗,也把各家的夫人请过来品鉴一二。” 陆锦瑶下意识看了眼顾见山,顾见山神色如常,好像这句话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所谓各种宴会,无不是打着赏花、品诗的幌子行相看之事,顾见山要娶妻了。 陆锦瑶点了头,“那儿媳选个好日子。” ———— 今日正院虽然用饭的人多,但是做的也多,剩了不少东西。姜棠吃了两个梅菜酱肉包,一个酸豆角肉丝包,又喝了碗芋头南瓜粥才回来。 回去之后看陆英她们欢欢喜喜的,全聚在院子里。 姜棠:“这是怎么了?” 陆英道:“傻了,今天发月钱呀!” 姜棠:“发月钱!” 姜棠都把这事给忘了,每月月中发月例银子,她现在和二等丫鬟一样,能拿一两。 月中是宴几堂丫鬟们最高兴的时候,高嬷嬷发钱,怀兮记账。 领月钱的丫鬟先在账本上按一个手印,再从高嬷嬷那里拿钱。 月钱装在荷包里,姜棠颠了颠,还挺沉的。 佩兰已经盘算好买什么吃的了,“城北有一家炒松子特别好吃,等我买了分你们吃。” 总吃姜棠的吃的,她不好意思。 寻常丫鬟不能出府,就等怀兮采买的时候托她带,只要不是特别难带的东西,怀兮都会帮忙的。 陆英:“我想做一套新衣裳,这回月假了回去看看。” 宴几堂的丫鬟每月有一日的假,不过需要提前和露竹说,不能都请在一日。 姜棠点点头,竟然还有一天的假。那她可以去街上转转,回来好好睡一觉。她现在有二十八两银子,六钱的金子,中午去酒楼吃一顿也能吃起,再说谁不喜欢漂亮衣裳。 马上就入夏了,姜棠还想买个木桶,夏日洗澡用。她不会做衣裳鞋子,就买成衣好了,还有被子,也得买两床。 发完月钱,怀兮道:“各忙各的去,姜棠,过来。” 姜棠把月钱塞进怀里,跟着怀兮进了正屋。 今儿天好,屋子里暖融融的,陆锦瑶月份不大,尚未显怀,但人看着温温柔柔的,特别好看。 见姜棠进来,她把账本合上,道:“还有半个多月就是端午,夫人想在府中办一场春日宴,这事交给了我。” 若是办得好,四房在府中更好立足。 姜棠很快就明白陆锦瑶话里的意思,“大娘子,奴婢还会做很多种点心。” “若是开铺子,自然还在你这儿买方子,这你大可放心。”陆锦瑶突然想起春日宴背后的用意,怕就怕姜棠对顾见山动了心,“姜棠,春日宴事关五公子议亲,万不可搞砸了。” 春日宴越重要,办好就能得到越多的奖金,姜棠不可能给弄砸了,“大娘子放心,奴婢绝不会搞砸的!” 屋里只有她们二人,说话不用避讳,陆锦瑶温声道:“姜棠,这回多亏了五公子,礼不可废。” 姜棠:“奴婢省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婢来世一定给五公子当牛做马。” 姜棠说的极为真诚,陆锦瑶放心好了,她只讲来世不讲今生,这辈子她一定把丫鬟这职业干到退休。 陆锦瑶可算放了点心,“好了,下去吧。” 既然陆锦瑶说了春日宴的事,姜棠得早点准备起来。 她正想做些点心给顾见山送去,他爱吃甜的,点心最合适不过了。就像陆锦瑶说的,礼不可废。 这两天已经有泥瓦匠来小厨房门口砌面包窑了,过几天窑就能用。 下午没什么事,姜棠就在小厨房做点心,没有烤箱,姜棠想先做两个千层蛋糕。 千层蛋糕是少有的不用烤箱的点心,饼皮用平底锅就能煎,难得是奶油。没有淡奶油只能自己做,别的都还好,就是有点费丫鬟。 往牛乳中放些煮化开的鱼胶,砂糖不用太多,和鸡蛋清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搅便成了, 姜棠把碗和筷子交给陆英,“顺着一个方向打就行。” 陆英:“我来?” 佩兰:“姜棠让我帮忙吧,做出来的点心给我多吃一口就行!” 陆英立马把碗接过来,“我来就我来。” 一群丫鬟轮换着来,赶到去正院做饭前,姜棠总算做好了两个千层蛋糕。并不大,六寸的样子,一个能切八小块,给陆锦瑶送去两小块,剩下吃不完的陆英她们再分。 另一块一分为二装进两个食盒,一个送去正院,另一个姜棠打算转交给春台。 在这里主仆有别,没有哪个丫鬟能去主子面前晃悠。听陆锦瑶的意思,顾见山马上就成亲了,等他订亲了,就不用再送了。 去了正院看春台不在,姜棠就把食盒放在小厨房,先准备晚膳。 今儿郑氏晚膳没用多,因为饭前吃了两块小蛋糕。 郑氏从没吃过这样的点心,一吃就停不下来了,里面夹着的酱不知是怎么做的,甜而不腻,入口绵密。 若不是永宁侯开口让她少吃点,省着用不下晚饭,郑氏还能再吃一块。 晚膳做的是鲜虾猪蹄煲,里面还放了四只上午炖汤剩下的鸡爪。辣味为主,加上猪蹄和鸡爪满满的胶质,猪蹄一抿骨头就掉了,虾也不用费心剥壳,炸过再炖壳又酥又软,就连平日根本不会上桌的鸡爪也别有一番滋味。 舀一勺汤汁拌着米饭,再喝一口烈酒,永宁侯已经在吃第三碗了。 肉多菜少,最合永宁侯的口味,“夫人,你不吃真是可惜了。” 郑氏是真的吃不下,“明儿再做不就成了,你们慢点吃。” 她看顾见山埋头苦吃,温声细语道:“四月二十五是个好日子,花园的海棠花开的正好,我的病也大好了,请了燕国公夫人和安王妃来赏花。明儿让南雪给你量量尺寸,做两身衣裳,别整日不是黑的就是黑的。” 听郑氏说起海棠花,顾见山想到了一个人。 怕成那样,也没喊没叫。为了谢他做好多他不爱吃的吃食。 顾见山抬起头道:“你想请人赏花就赏花,我在家里最多待半个月,五月初就走。” 郑氏:“你这!那何时回来?不然遇见喜欢的,等你回来人都订亲了。” 顾见山道:“……归期不定,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姜棠没见到春台,听说张管事被打了三十个板子,是被抬出去的。 这么一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打她主意了。 姜棠没等顾见山,提着灯笼和食盒到了宴回堂的院门。 别的院子热热闹闹,宴回堂冷清地像鬼屋。 姜棠原本想把蛋糕给看门的婆子,但看门的婆子不在,她也进不去。 既然这样,那明儿再来感谢顾见山,这里面的蛋糕放到明天就坏了,她就先吃了吧。 做好的蛋糕她可是一口都没吃呢。 姜棠抱着食盒往回走,转头见拱门前立了一个人。本来穿的就黑,在夜色中就一个脑袋是白的。 姜棠往后退了两步,弯腰行礼,“奴婢见,见过五公子。” 顾见山看了眼食盒,“给我的。” 姜棠道:“奴婢谢五公子昨儿出手相救,本想交给春台,但春台没进内院。所以就贸然送了过来。” 姜棠头都没抬,“五公子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来世一定做牛做马回报公子的恩情。” 顾见山也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姜棠都会被气笑,“我是活不到明天了吗,非要你来世再报恩。” 第16章 当丫鬟的第十六天 顾见山道:“我说看得上……我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不用给我祝寿,盒 姜棠立刻说了一串吉祥话,“五公子一定长命百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福寿绵延。只是奴婢是宴几堂的丫鬟,公子如日月星辰不染尘埃,怕是看不上奴婢的谢礼。” 顾见山:“看的上。” 姜棠:“啊?” 顾见山道:“我说看得上……我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不用给我祝寿,盒子里是什么。” 姜棠老实答道:“是点心。” 当主子的大概都不喜欢别人打听自己的喜好,但也不喜欢下人多话,总而言之难伺候。 姜棠说完就闭紧嘴巴,低着头,等顾见山发话。 顾见山把点心接了过来,“行了,谢礼我收下了。” 姜棠冲着顾见山行了一礼,“若有别的谢礼,奴婢再交给春台。若无其它事,奴婢就退下了。” 第19节 救命之恩,肯定不能凭一盒点心就抵消。顾见山不是要议亲吗,她绝对把各家的小娘子招待得好好的。 顾见山挥手让姜棠回去,进屋之后他把烛灯点上,盒子里点心是切成小块的,总共四块。 和正院的一样。 顾见山咬了一口。 回到宴几堂,姜棠松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怕陆锦瑶饿,姜棠赶紧去小厨房。 赵大娘说晚上不用再费心做别的,“大娘子爱吃新做的点心,说晚上饿了就吃那个。” 姜棠道:“那我煮点喝的。” 光吃千层蛋糕难免腻得慌,喝酸甜可口清爽解腻的果茶最合适。 姜棠看小厨房都有什么水果,还是月初送来的苹果、橘子呢,没到秋上,只有去年冬天储存的水果。 这两样不够,姜棠又找了一把蜜饯,一把乌梅。 宴几堂有不少好茶,夜里喝红茶最好,姜棠也不认得是什么茶,问过赵大娘后就舀了小撮,和苹果片、橘子瓣、蜜饯乌梅一块用细纱布包上,放在茶壶里煮。 因为蜜饯是糖腌的,煮果茶连糖都不用放。 茶煮好之后姜棠尝了小杯,味道不错,茶香和果味掺杂在一起,再辅以梅子的酸,蜜饯的甜,生津解渴。 姜棠把茶交给白薇让她送进去,没一会儿白薇就出来了,“大娘子倒了一杯,说是好闻。” 宴几堂的丫鬟隐约知道四房要开点心铺子,多间铺子就多一份银子,兴许她们能去帮忙,月例银子还会涨呢。 白薇拉着姜棠去耳房,压着声音道:“张管事被打了三十个板子,一声没吭就被抬出去了。” 不止被打的时候没吭声,更没说是受谁指使。 姜棠心想,既然受罚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陆英直说活该,“拿谁的东西不好拿咱大娘子的,这是没出事,若是冲撞了主子,打死都是轻的。” 白薇:“他老娘也被赶出去了,听说静安偷着给他老娘塞了银子。” 陆英心直口快道:“怎么又是静安!这还和大房有关啊。” 白薇咳了一声,示意陆英小声些,“到底是不是不能下定论,不过以后小心着点大房的人准没错,万事有大娘子在。” 一众丫鬟使劲点了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白薇这话更像是敲打,当下人的犯了错,会连累家人。跟对主子比什么都强,张管事出了事,韩氏半点法子都没有,只能让静安偷偷塞银子。 姜棠也跟着点头,白薇说的没错,有陆锦瑶什么都不用怕,她是尚方宝剑,肚子里的孩子是免死令牌。 只要混成上司面前的红人,那她还怕谁。 姜棠又明白了一些道理,忠心是最要紧的,把陆锦瑶哄开心了比什么都重要。 —————— 次日,来修面包窑的泥瓦匠抹上最后一块泥,面包窑暂且算是搭好了。 里面的泥还没干透,为了让它快点干,姜棠直接烧灶,用火的热度把泥坯烘干。 等到下午面包窑干透,姜棠往里面放了两只早就腌好的鸡。 鸡杀好拔毛,往肚子里塞香料包、黄酒、酱油、苹果片、橘子皮腌制入味。 最外面一层用这个料汁抓上一刻钟,再刷上一层白醋,直接放窑子烤就成。窑子盖的大,那么多地方光烤两只鸡太浪费了。 白薇她们纷纷交上了自己攒的红薯、花生。 姜棠没去小厨房的时候,她们就靠这些打嘴,有时会让怀兮在外面带吃的,十几文钱还成,再贵的就舍不得了。 姜棠只干放些红薯花生,要是放肉进去烤,准得串味。 两只烧鸡,正院、宴几堂各一只。 今儿正院开饭有些晚,永宁侯性子急,让南香出去催了两次。 不等南香出门,南雪就带人进来传饭了。 饭菜还没上桌,永宁侯就闻到一阵焦香。不是糊味,而是肉烧焦了的味道,像早年间他打仗时吃的烤野鸡。 当时饿得很了,野鸡吃着也香,这个味道直接冲散了永宁侯脑海里的记忆。 郑氏也闻到味道了,只是没像永宁侯那般。她端坐着,等菜全端上来,才矜持地看了一眼。 只见桌子最中间摆着一只色泽金黄,形状漂亮,还冒着热气的鸡。 郑氏看向南雪,南雪立刻解释道:“这是烤鸡,用各种香料腌制后熏烤的。” 郑氏也看出来这和烧鸡不一样了,永宁侯等不急,给郑氏撕了一个鸡腿,只听咔嚓一声,皮酥的直响。 他又撕了一个鸡腿,咬了一口,皮已经烤的焦香,吃起来半点都不腻,里面肉不柴,满是鲜甜的肉汁。 鸡经过半个时辰的烘烤,油脂已经全烤出去了,肉里带着淡淡的甜味,还有少许辣味,不知为何,竟然还有果香。 咬下一口,皮酥肉嫩,连里面都有滋有味的。 就拿烧鸡来说,鸡腿和鸡胸难免干柴没味,这只就不一样。 桌上还有其他菜,但三人就盯准了烤鸡。 一只鸡三斤多重,顾见山吃的最多,半只鸡都进他肚子里了,另外半只是郑氏和永宁侯分的。 因为只有三个人,又是一家人,没有箸不过三的规矩。烧鸡全剩骨头,其他菜只动了几筷子。 郑氏赏了下人,“对了,你从我妆匣抓把金花生给姜棠。” 剩四道菜,一道凉拌鸡丝,一道酸豆角扣肉,还有炝炒黄瓜和酸菜鱼,回锅热一下就能吃。 饭是好吃的碧粳米,姜棠和南香她们一块儿吃的,吃完饭,南香给了她一把花生,和寻常花生不太一样,这个是金的。 一共六颗,只不过是空心的,但看着实在好看,壳微微开口,露出里面饱满的花生来。 颠着也有半两重。 除了金花生,姜棠还从正院带了点边角料回去。 她要了半只鸡,和一条鱼,回去腌一腌直接放面包窑里。她弄得面包窑和烤鸡,自己还一口没吃上呢。 烤鱼烤鱼……明儿陆锦瑶的中午饭有了。 回来的时候露竹给了姜棠一个荷包,“大娘子吃得高兴。” 还是头一回,姜棠一天得两次赏钱。 颠着有一两多银子,若不是总吃一种容易吃腻,姜棠明儿也给她们做烤鸡。 宴几堂的丫鬟们晚上闻着烤鸡的香味喝了碗白粥,还记得窑门打开的时候,香味从后头都能闻到。 姜棠带回来半只鸡一条鱼,可算解了这群人的馋虫,佩兰去找柴火,陆英挨个收钱。 姜棠把自己的香料包翻出来,烤鸡还是按照下午那样腌,鱼四斤多重,收拾干净之后顺着脊背切开,用葱姜水腌制。 烤料姜棠调了个辣味的,辣椒花椒蒜蓉拌在一起,用热油呛一下,把鱼里里外外抹一遍,再放进面包窑里。 一边放鱼一边放鸡,等上半个时辰也就够了。 烤好了差不多就到亥时了,正好带回去吃。 佩兰没忍住,路上啃了个鸡翅,沾了一手油。 吃完她意犹未尽道:“比烧鸡好吃多了,要是能吃一整只就好了。” 姜棠记得鸡肉才十文一斤,一只鸡没杀之前四五斤重,也就是四十多文钱,哪儿至于这么想吃。 佩兰:“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买回来了要炖,我炖的又不好吃,烧鸡又贵……偶尔吃一次还成,次数多了哪儿还吃得起。” 陆英敲了一下佩兰的脑袋,“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姜棠没买过烧鸡,“烧鸡多少钱一只?” 佩兰:“最好吃的那家要一两银子,我从没买过,但是去年中秋大娘子赏了,那是真好吃。别的一钱银子的有,两钱的也有,味道不一样价钱就不一样喽。” 佩兰能把盛京城所有的吃食铺子价钱记住。 陆英:“一样的是你都买不起。” 姜棠扑哧笑出了声,佩兰追着陆英打了一路,回到下人房烤鸡和烤鱼,姜棠梳洗完就躺下了。 如果芋泥糕能卖十五两银子,那千层蛋糕也可以,烤鸡也可以。 姜棠想多攒些银子再赎身,毕竟正经工作比自由职业强。 当丫鬟有员工宿舍,月薪奖金,听佩兰的意思,逢年过节还有补贴,最重要的是跟着陆锦瑶,能赚更多的钱。 自己摆摊起早贪黑不说,还要风雨兼程,她长得又好看,若是遇见地痞流氓躲都没处躲去。 姜棠怀揣着升职加薪的美梦,次日一早,露竹拿了一个特别漂亮的盒子过来,“大娘子给你的。” 姜棠打开一看,是一对珍珠耳坠,珍珠有指尖大,形状圆润,颜色漂亮,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芒。 耳坠是银制的,样式大方好看。 姜棠虽不识货,但潜意识觉得这对耳坠比上回的海棠花簪子贵,珍珠首饰的价值不能用银子衡量。 当然想要知道值多少钱,得去当铺。 今儿什么都没干呢陆锦瑶就赏东西,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第17章 当丫鬟的第十七天 春台:“就是公子不让收。” 陆锦瑶早上梳妆的时候看见这对耳坠觉得适合姜棠,就让露竹给她拿了过去。 姜棠戴这个一定好看,这么年轻的姑娘,不必每日穿的那么素净。 闲暇了陆锦瑶也会琢磨铺子的事。 昨儿吃烤鸡的时候陆锦瑶想过要不要也拿出去卖,可姜棠会做的吃的太多了,无论哪个都能做生意。可饭要一碗一碗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陆锦瑶想先把点心铺子给弄好。 第20节 她有六间嫁妆铺子,有做布匹生意、胭脂水粉生意、杂货生意的……每月盈利二十两到五十两银子不等。 都是赚钱的铺子,用哪间铺子让陆锦瑶犯了难。 上午,陆锦瑶带着高嬷嬷和怀兮出府。 马车吱吱呦呦,隔着一方车帷,外面人声鼎沸。 街道宽敞,车水马龙。街边有卖糖葫芦、泥人的小贩,两边铺子最是热闹。 陆锦瑶去的第一间铺子是卖胭脂水粉的。 就在城南,铺子看起来不大,门面还不到半分地,后头带个小院子。虽说不在城中心,但在寸土寸金的盛京,这间铺子也值几千两银子。 铺面很干净,门前是掌柜算账的柜子,上头摆着一壶茶,一个算盘,桌上还有笔架笔洗…… 柜子旁边就是两排摆柜,里面有两尺宽可过人的通道,尽头有一个挂着锁的小门。 看着宽敞明亮,后院也干净,有一口井,地方足够能修面包窑。厨房不大不小,开酒楼不够,但开点心铺子绰绰有余,美中不足的是离闹市太远。 这个铺子是陆锦瑶嫁妆铺子里赚的最多的。 自己的铺子不用租金,若是去租,地段好一些的每月租金也得几十两银子。 几乎是这铺子每月盈利的一半。 看了半天陆锦瑶都不满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赌一把。 下午,陆锦瑶就和人签了契书,租的铺子在城南闹市,铺子并不大,但每月租金要三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三百六十两。 铺子的装潢也要花心思花银子,幸好陆锦瑶家底颇丰,不然还真禁不住这般花销。 出去转了一天,回来之后陆锦瑶哪儿都疲累,恹恹的没有味口,和害喜还不一样。 她吩咐露竹,“晚饭做清淡些。” 露竹出去传话,回来的时候端了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个白瓷盘子,盘中间摆着一块颜色淡绿的点心,闻着竟然有股茶香。 露竹道:“姜棠听说大娘子胃口不好,就送来这块点心,说先垫垫,晚上再吃热乎的。这个点心甜味没那么重,用茶叶做的。” 陆锦瑶诧异道:“茶叶还能做点心?” 露竹:“奴婢也不清楚,大娘子尝尝合不合胃口。” 点心占的地方并不大,形状很漂亮,上面一层墨绿色的细粉,旁边摆着银制小勺,光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陆锦瑶放下书,舀了小块,放进嘴里。 和前天吃的千层蛋糕不同,那个口感绵密软滑,入口即化,这个却是蓬松绵软,仔细看,像发面馒头一样,有很多的孔洞。 清淡的茶香混合着少许的甜味,上面那层细粉也是茶味的。 陆锦瑶还没吃过这种点心,别说以前没吃过,见都没见过。 五香居点心种类不少,除了红豆糕、绿豆糕,还有芸豆卷豌豆黄驴打滚等,那些点心味道也不错,但陆锦瑶敢肯定,绝对没有这种。 御朝人人饮茶,茶味的点心不仅不难吃,而且味道新奇淡雅。陆锦瑶就喜欢这种味道。 陆锦瑶仔细想了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才不能一下全露出来。 一开始做点心不必有太多种类,两三样打头阵,日后每隔几月就多一种,久而久之,她的点心铺子才能长久地在盛京立足下去。 为了不和五香居抢生意,她也不会卖绿豆糕这些。 铺子的装潢还有点心的样子再问问姜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想到姜棠,陆锦瑶叹了口气,把她放在小厨房可惜了。 她不光是会做菜会做点心,而且蕙质兰心,身上有一股韧劲儿。 别样地光彩照人。 半个多月,陆锦瑶已经不害喜了,郑氏的胃口在慢慢恢复,赵大娘她们也学会了几样姜棠的拿手菜。 再过几日,姜棠就不必去正院了。既然闲下来,陆锦瑶想让她接触别的事。 姜棠不识字,账本都不会看,想让她和怀兮一样打理生意都不行,先得认字。 她愿意的话陆锦瑶愿意找人教她读书识字,不愿意陆锦瑶也不会勉强。 在深宅内院,便是再好的女子也蹉跎了。 白薇说佩兰记得盛京大小吃食铺子的位置和价钱,陆锦瑶不怕下面丫鬟拔尖,只怕她们毫无用处。 很快陆锦瑶就把小点心吃完了,蛋糕还没有手掌大,吃完之后她好好端详着装点心的盘子。 若是把这块点心放青花瓷里,就没这么好看了。 宴几堂有不少瓷器,这个盘子是白瓷,没有花纹,胜在朴素大方。 美中不足的是盘子有些大,若是再小一点就更好了。 看来用不同的盘子装点心也会影响胃口。 离二十五日还有几天,还得订几套瓷器。 开点心铺子是心血来潮,真要做起来就得面面俱到。铺子的确是她的,那也要让郑氏看铺子开的红红火火,如此才能放心让她管家。 自从张管事被换掉,韩氏就觉得哪儿都不得劲,明明陆锦瑶并未插手管家之事。 而且遇事无论大小事无巨细,韩余清都会问她,他做事游刃有余,从未出过错乱,相比张管事,他好像更适合做这个采买管事。 只是,他是陆锦瑶举荐的,韩余清好……就好像陆锦瑶的眼光比她好一样。 这么想,韩氏心里呕得慌。 她没办法挑错处,这个管事只能由韩余清先当着。 对姜棠来说,韩余清做管事之后的最大区别就是,送到宴几堂的东西更多了。 本来陆锦瑶有孕之后正院就常往宴几堂送东西,猪腿鲜鱼,虫草燕窝,什么都有。 自打张管事不做帐房先生了,送到宴几堂的东西不说翻了一倍,单看质量,就比之前好了不少。 鱼有五六斤重,虾活蹦乱跳,各个比手指还长。盛京在御朝南面,地势处于平原,但是姜棠看见了海货,扇贝十几个,鲍鱼有一筐子,吃不完可以晒成干。 送到正院的食材也很新鲜,晚上姜棠吃了一个鲍鱼两只大虾一碗海鲜粥,肚子吃的溜圆。 从正院回来后,天已经黑透了。 姜棠装好抹茶味的小蛋糕,准备一会儿交给春台。顾见山爱吃甜的,烤鸡就没往他那儿送,说好了要报恩,不能半途而废。 春台住在下人房,在门口托人叫一声就成,说起来她还得感谢春台呢,要不是他,姜棠都不知道顾见山的口味。 等准备好陆锦瑶的宵夜,姜棠带着木制饭盒回下人房。 她回来的早,这会儿别人都在主子跟前伺候,下人房尤其安静。 今日春台没跟着顾见山,应该在下人房。 姜棠想找个人传话,意外看见了韩余清,外院小厮姜棠只认识韩余清,刚想打招呼让韩余清帮忙喊人,就见韩余清朝着她快步走了过来。 韩余清穿着深蓝色的袍子,发髻用布巾包着,脸上有淡淡月华,眼睛里满是笑意,离得近了,姜棠甚至能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韩余清在姜棠身前两步的地方停下,“姜姑娘,我正想找你。” 韩余清从背后拿出来一个木匣子,“看,五香居的点心。” 姜棠眨了眨眼,听韩余清继续道:“我当上了管事,每月月银有二两银子。前两天发月银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你应该是爱吃点心的,就在五香居买了,是芸豆糕和驴打滚。” 韩余清说的小心翼翼,“你尝尝爱不爱吃,不爱吃我下次再买别的。” 姜棠知道五香居的点心贵,最便宜的还要一两银子,这一匣子,怕是韩余清一个月的月钱。 “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从来都是我找你帮忙!”姜棠摆摆手道,“你自己吃吧。” 韩余清:“上次你送我的点心我全吃了,怎能白吃你的,就收下吧。” 姜棠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收下了,“那改日我做别的点心给你吃。” 她手上这盒是准备给顾见山的,救命之恩和送点心,当然是救命之恩大些,“正好你过来了,能不能帮我喊一声春台,前阵子在正院遇见了点麻烦事,五公子帮了忙,我就做了些点心。” 韩余清:“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姜棠点点头,很快,韩余清就回来了,“姜姑娘,春台明朝都不在里面。” 人不在姜棠也没办法,“那我改日再送。” 姜棠冲韩余清挥了挥手,点心送不出去,那回去和陆英她们分了吧。 只是,明明晚膳的时候没见春台在外面等着,怎么也没在下人房呢。 回去不过十几步路,姜棠提着两个点心盒子,五香居的盒子好看得多,除了各种各样得镂空雕花,上面还刻着五香居三个字。 看来点心贵不单单是因为点心好吃,光这个盒子就值半两银子。 姜棠都快进院子了,脚又迈了回来,再等一会儿,兴许春台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不消片刻,姜棠就看见春台从路口往下人房这边走。 还好没走。 姜棠忙跑过去,“春台,这是新做的点心,劳烦交给五公子。” 春台叹了口气,“姑娘拿回去吧,我家公子不让我收这些东西。” 姜棠:“我前日问过五公子,他说转交给你。” 春台:“就是公子不让收。” 第18章 当丫鬟的第十八天 等日后她出府,有自己宅子了,她就给顾见山塑个金身,每日上香,祈祷他加官进爵,早日成亲。再去寺里给他点盏长明灯,保佑他长命百岁。 姜棠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她手捏着点心盒子,久久没说话。 看姜棠这么好看的姑娘这副样子,春台于心不忍,“姜姑娘,快回去吧。” 姜棠回过神,道:“嗯,我明白了,多谢。” 顾见山不用她报恩了。 他不是不要丫鬟们送的东西,而是不要她送的。对他而言,救她不过是顺手为之,可能和随手救下一只小猫、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第21节 尽管那日顾见山的顺手为之对她而言是千钧一发,是救她于水火。 不送也好,等日后她出府,有自己宅子了,她就给顾见山塑个金身,每日上香,祈祷他加官进爵,早日成亲。再去寺里给他点盏长明灯,保佑他长命百岁。 姜棠低头看了看点心,既然顾见山不要,那就回去分了吧,辛苦做了一下午,她还没吃两口呢。 春台看着姜棠笑着拎了两个点心盒子进去。 怎么还笑了,别是傻了吧。 说实话,让他拒绝姜棠是一件难事,要不是跟着公子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还真不好拒绝。 也不知道点心好不好吃。 但当下人的要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思,公子说不要,那就是真的不要。 春台就没见过公子收过哪个小娘子的东西,更别说是个小丫鬟了。 至于为什么远远看见姜棠和韩余清说话就冷下脸,大约是不喜欢侯府的小厮丫鬟私下说话吧。 公子不通男女之情,大概想让别人和他一样, 这就那什么了,丫鬟小厮也是人,侯府又不是和尚庙。 公子也真是的。 今天该陆英守夜,盒子里点心不多,总共四块,给陆英留一块,剩下的三人分了。 韩余清送的点心有八块,芸豆卷和驴打滚各四块,正好屋子里四个人。佩兰一心只有点心,静墨话少,谁都没问点心的来路,这让姜棠稍稍放下了心。 姜棠吃了块驴打滚,外面是香甜的黄豆面,裹在软糯的糯米皮外面,里面是甜甜的豆沙。 黄豆面…… 下回可以试试豆乳盒子。 她做的小蛋糕也好吃,按照戚风蛋糕的做法做的。先用茶叶做好抹茶粉,然后打好蛋清糊,蛋黄糊里放抹茶粉,想要味道重些就多放点,味道轻就少放点。 姜棠怕第一次陆锦瑶吃不惯,就少放了点,吃起来软软的,很是香甜。 给正院送了四块,剩下四块是姜棠用自己的东西做的,茶叶还是斥巨资托怀兮带的,顾见山竟然不要。 不要也好。 吃着小蛋糕和点心,有佩兰分的松子和松子糖,姜棠心情好了不少。 连晚上做的梦都格外香甜。 大约是好事都往一块儿赶,次日一早,露竹告诉她以后不必去正院了。 “夫人胃口恢复了,日后做新鲜吃食了给正院送一份,那就是大娘子的孝心了。” 姜棠高兴地点点头,不去正院意味着不必早起,不用来回跑,每日能省下两个时辰。不过也意味着她再也拿不到郑氏的打赏,郑氏多大方啊,打赏都是金子起步。 想起侯府马上就要办春日宴了,姜棠问了句,“大娘子是不是有别的事吩咐我。” 春日宴人多,应该会需要很多种点心。 露竹笑着点了点头,她把姜棠叫到耳房,拿出来两本书。不是菜谱,而是稚童启蒙用的书,一本《三字经》,一本《弟子规》。 姜棠疑惑地看着露竹,“给我的?” “大娘子让我闲暇之余教你读书识字。”露竹微微加重了语气,“让你读书识字是看重你,万不可辜负大娘子的一番心意。” 宴几堂的丫鬟多少都能认些字,怀兮能认能写,所以可以帮陆锦瑶管账管铺子。 这不仅仅是认字,更意味着重用。倘若姜棠偷懒不认真,大娘子也会失望。 露竹希望姜棠能认真些,也不是人人都有这种机会。 姜棠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书页有些泛黄,不知是谁用过的。在御朝,纸贵书更贵,这一本书就得一两多银子。 姜棠把书抱紧,“请露竹姐姐替我谢过大娘子,我一定好好用功。” 露竹:“我上午没什么事,你做过早饭就过来。” 姜棠就差发誓了,“露竹姐姐,我定会好好学的,万不辜负大娘子的苦心。” 怎么说她也是接受过大学教育的,虽说大学学的是理科,但把认字捡起来应该不难。陆锦瑶让她学识字,正好不必去正院了,时间多的是。 读书,认字,陆锦瑶可真好。 ———— 正院早饭是孙大娘和李大娘准备的,做的是郑氏爱吃的酸汤馄饨,给永宁侯准备的是梅菜酱肉包,还有六七种小菜,三种粥。 就连糖三角豆沙包都有。 但顾见山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姜棠做的。 姜棠捏的糖三角,三面一样宽,豆沙包上面放一粒红豆,酱肉包上会放梅干菜。 和那日芋头馅儿的点心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里面是什么馅儿。 不过,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是对一个小丫鬟好奇而已,既然她心有所属,他才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人。 顾见山夹了一个酱肉包,一口咬了一半,倒也还好,就是味道也差些。 一顿饭吃完,郑氏用的和平日差不多,永宁侯也吃不出有什么区别来。毕竟怎么调馅儿都是姜棠教的,只是品相上有些差别。 郑氏看顾见山用的不多,问了句,“怎么,身体不舒服?” 顾见山:“没有,只是没胃口。父亲母亲你们先用,军营有事,我去看看。” 郑氏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好在是饭后说的,不然胃口都倒尽了。 她指着顾见山的背影对永宁侯道:“你看看你的好儿子!” 永宁侯:“消消气,再吃个酱肉包?” 吃什么吃,郑氏看着就心烦。 但一想为了这些事不吃饭,也不值得,等永宁侯又让了一遍,郑氏接过吃了。 那日之后,顾见山很少着家,晚上回来的晚,回来都已经亥时了。早上走的又早,不到卯时就出门。 郑氏想和他说说春日宴的事都找不着人。 府里的绣娘已经把衣裳已经做好了,一套月白色,一套竹青色,但顾见山试都没试一次。 眼看四月二十五就到了,郑氏还没和顾见山说上三句话。 四月二十三上午,陆锦瑶带着姜棠来正院和郑氏商量春日宴的事。 郑氏面色发苦,心道真是冤孽,生个儿子是讨债来的。 陆锦瑶尚不知发生了何事,把带来的点心、瓷器……这些给郑氏看看。 点心准备了三样,带馅儿的点心有千层和起酥点心,每样都有三种味道,芋泥,抹茶,还有什么都不加的。 郑氏拿了一块芋泥糕慢慢吃着,心情逐渐明朗,开始专心致志地听陆锦瑶说。 陆锦瑶:“瓷器打了三样,第一套叫浮光跃金,第二套叫做雪光,第三套叫杏花雨。” 陆锦瑶一说完,姜棠就从箱子里把瓷盘拿出来给郑氏看。白瓷盘子里面撒了金箔,星星点点,用来放芋泥糕的。第二套颜色乍一看是白色,仔细看微微发蓝,用来装千层。第三套颜色粉黄,干干净净,看着赏心悦目。 三套瓷器除了配以不同的勺子、杯盏、碟子,形状也有些许不同。放芋泥糕的口要小些,放千层的口大些。 总而言之,无一不美。 放在手里,像是不易得的宝物。 郑氏啧啧称奇,“真是巧妙,哪家的瓷窑能烧出这么精美的物件来。” 陆锦瑶看了眼姜棠,笑道:“这都是姜棠的功劳。瓷器的样子是她想的,媳妇只是找人照着样子烧出来。” 郑氏诧异道:“都是姜棠想出来的,这点心也是她做的,瓷器也是她想出来的样子?” 姜棠忙道:“奴婢不敢居功。” 陆锦瑶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若不是有姜棠,这铺子媳妇也开不下去。母亲,姜棠还认字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儿媳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这么快就识字读书。” 陆锦瑶和郑氏说姜棠一夜就读了《三字经》,每日五张大字,进步神速,“见舟都说她才学难得一见。” 姜棠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她不过是仗着以前学过,有先机,哪儿有陆锦瑶说的那么厉害。 陆锦瑶也太会夸人了,七分真三分夸大,她都要信以为真了。 郑氏道:“你愿意教她是她的福气,有她帮忙也轻快不少。这个孩子前头折腾,如今安安稳稳的,我也放心了。” 郑氏想起那日韩氏说的话,不说别的,长媳眼光还是不错的。 陆锦瑶:“是啊,还有两日就是春日宴,我只盼着一切都好。” 郑氏把盘子放下,笑容也收起来,伸手够了一块点心,“提起这事我就头疼,也不知道成天忙什么,这是我的事吗,是他的事!别人家的郎君要么成亲要么定亲,偏就他,成日在军营,一点都不知道急。” 郑氏越说越气,虽是生气,但看起来精神极好。 看来病是真的大好了。 陆锦瑶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姜棠更是不能插话。 说起来,郑氏很像以前的家长,而顾见山就是放假在家的大学生。第一天还乍看欢喜,后面就相看两厌了。 郑氏这回请了安王妃和燕国公夫人,还有几家熟识的夫人作陪。 嘉阳郡主今年十七岁,还未定亲,安王妃想多留女儿两年。燕国公的小女儿燕茗双今年刚十五,后半年及笄,是个明艳开朗的小娘子。 后日过来赏花,郑氏想让他们见见。 侯府花园有面湖泊,这会儿荷花虽然没开,但是荷叶碧绿,荷风荡漾,很是好看。 帖子是陆锦瑶亲自写的,用的是杏花笺。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燕国公府和安王府了。 陆锦瑶听郑氏说顾见山最近早出晚归不回来,多留了一个心眼,“兴许见见就喜欢了。” 郑氏心道,连姜棠这么漂亮的丫鬟都不多看一眼,他能喜欢什么,喜欢,喜欢铁剑,还是喜欢他那匹亲儿子似的宝贝马! 第19章 当丫鬟的第十九天 在陆锦瑶看来,顾见山不是良人。府上年轻的管事,只有韩余清一个。 第22节 不管郑氏说什么气话,陆锦瑶都能哄好。临走,点心留在了正院。 回去的路上姜棠走在后面,遇见不平的路,会提醒陆锦瑶小心一点。 陆锦瑶道:“不必这么提心吊胆的,我也看着路呢。” 姜棠应了声好,但还是紧紧盯着。在这里,陆锦瑶是主子她是丫鬟,虽然陆锦瑶有锦鲤命格不可能摔,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若是摔了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她。 陆锦瑶不再劝,她今年十八,算起来,姜棠比她还要小三岁,她家中的庶妹也是这般年纪。若不是姜棠被卖到平阳侯府,这会儿该准备议亲出嫁了。倘若家里条件再好些,也会让她读书识字。 陆锦瑶温声问:“平日读书识字累不累?” 姜棠摇头说不累,她还收着呢,要不是怕吓到露竹,她还能更快。 每日花在认字写字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就是现在写的难看些。 陆锦瑶又问:“那平日几时睡几时起。” 姜棠答道:“亥时过半睡,卯时起。” 陆锦瑶算了算,三个多时辰,略少些。 回去的一路,问了姜棠吃得如何,睡得如何,有没有心仪的郎君,姜棠摇了摇头,还趁机表了个忠心,“奴婢只想照顾大娘子,等小公子出生了再照顾小公子。” 陆锦瑶笑道:“我倒巴不得这样。” 姜棠这姑娘,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她做菜好吃,还能帮她照顾生意,只是,姜棠到底要成亲嫁人。以前她围着顾见舟,如今看着成亲的心思的倒是淡了。 在陆锦瑶看来,顾见山不是良人。府上年轻的管事,只有韩余清一个。 韩余清这人陆锦瑶并不了解,单看做事,很是稳妥。 这事本来就急不得,且走且看吧。 回到宴几堂,陆锦瑶进屋看春日宴还有什么缺处,姜棠去小厨房准备中午饭。 一时半会,小厨房的活丢不了。 天越来越热,姜棠看陆锦瑶这几日胃口不太好,中午吃酸辣味的烤鱼好了。 一道烤鱼,再来几道凉菜,米饭吃杂粮芋头饭好了,再配以清热的果茶。 姜棠早就想做烤鱼,但是前阵子送来的都是鲤鱼草鱼,鱼是鲜嫩,但刺多。做出来烤鱼还要费心挑刺,万一卡了嗓子,又是她的过错。 今儿正院送来了两条清江鱼,说是从鄂省送来的,肉质细嫩不说,还没有刺。一条三斤多重,一条四斤多重。 面包窑地方大,两条鱼清洗干净,从中间切开,脊背剩一层薄皮相连。腌制的时候只用葱姜蒜和黄酒,这样烤出来的鱼还保留着最原本的鲜味。 把鱼烤的两面金黄,鱼皮都焦香了,下面才是做烤鱼最重要的一步。 烧。 香料和酱汁能赋予烤鱼其他味道,以前姜棠吃过各种味道的烤鱼,什么蒜香香辣酸辣的,还有加各种水果的。 烤鱼吃的也不单单是鱼,还可以辅以各种蔬菜。 姜棠用鲤鱼攒了鱼肉丸子,又做了虾丸,和小白菜、萝卜片、芋头片一起铺在下面。 鱼斤称不多,杀了之后就剩两片肉,想了想姜棠又往下面铺了一层饼。鱼汤配泡饼,滋味绝美。 锅用的是平底锅,下面放碳炉。汤是酸辣味的酱骨汤,上面飘着不少红彤彤的辣椒和花椒,闻着是焦香的酸辣味。 做的时候赵大娘就频频张望,她学会不少菜了,姜棠做的点心她也会做了,兴许大娘子会让她去新铺子帮忙。 去铺子帮忙月银兴许多些,总之是个好去处。 多学着点肯定有用,之前赵大娘还觉得姜棠太年轻,这副样貌难免轻看她,现在看是有本事在的,不然大娘子怎么爱吃她做的饭。 平底锅连着碳炉一起端进屋,白薇带人传菜,六道凉菜一道山药排骨汤,摆了一桌。另外一条鱼连汤带炉子一起送去了正院。 顾见舟先给陆锦瑶夹了鱼肚子那块肉,那里的肉最嫩,蘸了汤汁的鱼肉是酱赤色,外面的鱼皮烤过再煮呈漂亮的虎皮状。陆锦瑶觉得这道菜有些像糖醋鱼,先把鱼炸一遍,再炖,可吃起来却不一样。 烤过的鱼有股焦香,而且没有外面的那层面糊,一口下去全是肉。这鱼还少刺,鱼的鲜味合着酸辣味,若是泡着饼子吃,肯定极好。 顾见舟问味道如何。 陆锦瑶:“特别好吃,你别顾着我了,快吃吧。” 顾见舟笑道:“一起吃,还有别的菜,这下面还有小白菜、萝卜……怎么还有饼?” 陆锦瑶眼睛一亮,“我正想着要是有饼就好了,还真有!” 顾见舟又给陆锦瑶夹了饼片,本来饼烙的就酥,泡过汤汁之后更是酥酥软软。他捡鱼尾巴上的肉吃,细细品尝后道:“味道是不错,好香。” 陆锦瑶:“应是烤过再用汤炖的,你看,碳炉子还烧着呢。怎么姜棠就能想出这种稀奇古怪又好吃的法子来。” 顾见舟跟着夸,“就是,她做的什么你都爱吃,可真厉害。我就不行了,买的烧鸡你也不爱吃了。” 陆锦瑶噗嗤一笑,“都多少天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 顾见舟:“怎么不记得,你就吃了一口,还骗我说好吃。” 陆锦瑶:“得得得,那我说好吃不行,说不好吃也不行,真是难伺候。话说回来,姜棠做的烤鸡是比烧鸡好吃,你那日不也才吃两口烧鸡吗。” 论说,顾见舟永远都说不过陆锦瑶,“我认输,你再尝尝芋头,这个煮着吃也好吃。” 姜棠中午吃的是麻酱鸡丝拌面,天越来越热,明明才四月下旬,就已经热成这样了,也可能因为她穿的多,里里外外好几层。 拌面吃起来凉快,几口一碗下肚。里面鸡丝又多又嫩,黄瓜丝清爽解腻,芝麻酱里还放了花生酱,吃起来更加香甜,为此姜棠还入手了一个小磨盘。 宴几堂丫鬟人手一碗,赵大娘不做饭乐的清闲自在,也从姜棠那儿买了一碗。 一碗面五文钱,算是贵的,毕竟外面一碗素面才卖一文。 但白薇觉得值,这里加了很多肉,而且就是好吃啊。那炭火不要钱吗,姜棠不用辛苦的吗。 姜棠现在不用去正院了,点心铺子的事也慢慢定下来了,除了要认字,每日只要负责宴几堂主子的一日三餐。 更不用她守夜,她缺的那日露竹怀兮轮番替了,那就更闲了。 白薇悄悄问姜棠,“想不想赚点快钱?” 姜棠:“嗯?” 什么叫快钱。 白薇道:“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剩下的边角料现在就不好放了,等入夏,一晚上全坏了。就算出去买些,做出来拿出去卖也是赚的。” 姜棠细想这事儿的可能性,陆锦瑶看重她,对她的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学好认字,剩下的时间就能做别的事。 就像白薇她们,空闲时也能绣帕子补贴家用。 做她是能做,姜棠问:“可做好了我卖给谁啊。” 白薇道:“你可知咱们宴几堂有多少丫鬟?除却常见到露竹姐姐陆英她们,还有在外给大娘子管着铺子、庄子的。再加上赵大娘,看门的婆子,跟着四爷的小厮,宴几堂的下人就二十多个。其他院子的下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数,二爷三爷的小娘都在,伺候的丫鬟更多。” 二爷顾见水的小娘吴氏,三爷顾见海的小娘是沈氏,这两人姜棠从未见过。想想也是,孙子都有了,谁还有心思争宠,多是避在院子不出。 但也不是哪个院子的丫鬟都多。 姜棠道:“宴回堂就两个看门的婆子。” “差点把宴回堂忘了,不过等新妇进门,也会热闹起来吧。”白薇接着道,“正院的丫鬟更多,还有外院伺候的,大厨房、花房、针线房、绣房……里里外外算上得二百多人。” 下人房的丫鬟很多,对姜棠来说都是生面孔,平日话都不说。 照这么说的确很有赚头。 姜棠:“可洒扫婆子和三等丫鬟一个月才五钱月钱,哪儿会花钱吃小灶。” 白薇道:“五钱月钱不算少,还有打赏呢。你想想佩兰她们,不也吃吗。实话和你说了吧,有人夜里闻着咱们屋子味道太香,专门问我能不能托你做。我认识的丫鬟多。这样,卖一份分我一文钱,我管送,如何?” 姜棠心里佩服,宴几堂的这些丫鬟真是各有本事。 姜棠:“等过了春日宴吧,明儿就该忙起来了。” 白薇:“行,就这么说定了。物以稀为贵,咱们也不能接太多,更不能卖便宜了,怎么也得比给我们的贵上几文钱,不然怎们显出咱们关系好来。” 姜棠笑道:“放心,给你们的绝对是最便宜的。” 姜棠说得不错,第二天,永宁侯府上上下下就忙起来了。 花房的丫鬟小厮修剪侯府各处的草木花丛,外院的搬着梯子在门口擦擦扫扫,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的碎石头全捡干净了。 侯府上下,焕然一新。 姜棠从下午开始就忙着做点心。 和面,做抹茶粉,芋泥馅儿,准备好明早备用。 陆锦瑶对这件事也上心,这一天都没闲着。 郑氏让针线房的丫鬟去宴回堂,除了两个看门的婆子在,里面空空如也。 一问,五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什么都准备好了,该来的人不来。 郑氏板着脸让三房顾见海去军营传话,“若是不回来,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第20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天 顾见海亲眼看见,那位燕家小娘子落水时,顾见山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宴几 四月二十五 烈日当头,蓝天上飘着几缕云丝,还未到夏至,就已经闻到暑热的气息。 几辆华美的马车停在永宁侯府的正门。 大理石铺成的石阶干干净净,门口两座石狮子擦得锃光瓦亮。朱红色大门大敞,上头石雕门匾刻着“永宁侯府”四个大字,檐下挂着大红灯笼,一派喜意。 从马车上下来数个身穿华服的人,绿云堆髻,珠钗和首饰熠熠生辉。 门口候着小厮,殷切地牵过马车绕到西南角的小门。 走在前头的是安王妃,墨绿色的袄裙,头上一支翡翠簪子,人看着温雅柔和。一旁的安阳郡主瞧着瘦弱,脸上透出些许病态的苍白,和前阵子郑氏的有些像。 燕国公夫人一身玫红色,身边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穿了赤红色的袄裙,头上的珍珠步摇分外夺目,便是燕国公的幼女燕茗双。 陆锦瑶来接待贵客,寒暄过后,把人往府中领。 安阳郡主从前就和陆锦瑶交好,柔柔地喊了声陆姐姐。燕茗双也不怕生,也跟着喊了声姐姐。 第23节 陆锦瑶道:“郡主还似从前那般文静,瞧着茗双长高了不少。” 安阳掩着帕子点了点头,安王妃眼中流出一丝怜惜,“前阵子病了,一直反复。我想着出来走走兴许好些,这不,听说府上的海棠花开了,过来看看。” 陆锦瑶道:“这话说的在理,心情好了,什么病都没有了。” 一群人说笑着往花园走,陆锦瑶把露竹留下,一会儿还有贵客登门。 燕国公夫人瞧着文静,但身上有股韧劲。燕茗双肖母,一路上都在说侯府的花啊树啊好看。 燕国公夫人冲陆锦瑶无奈笑笑,“就是个皮猴子,在哪儿都闲不住。” 大抵为人父母,都希望子女平安喜乐,安王妃眼中有几分倾羡,“这样最好,我倒巴不得安阳也如此呢。” 燕茗双瞧着是天真浪漫的性子,一看就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这可是大实话,母亲巴不得让郡主当女儿呢!我是变不了了,安阳郡主,你看这儿哪儿都好看,一看就是费心打理的。陆姐姐说湖里有荷花花苞了,我想摘一朵呢。” 陆锦瑶道:“那燕妹妹一会儿可得好好找。” 在陆锦瑶看来,安阳郡主体弱,安王妃怕是舍不得女儿嫁过来。一来顾见山常在军营,聚少离多。二来,她估计想给女儿找个温文尔雅的女婿。 燕茗双性子活泼,很得长辈们喜欢,嫁进侯府不会吃亏。只是还未及笄,不过燕国公府就在永宁侯府前面一条街,两家本就离得近,嫁进来以后也能常走动。 虽然郑氏还没见到两位小娘子,但陆锦瑶猜郑氏的心思,应是中意燕家的这位。 正巧顾见山五月初还回军营,等年后燕小娘子及笄定亲,明年再成亲,倒也安排的开。 韩氏在花园陪着郑氏,她未经手春日宴,但作为管家的大娘子,必得出席这种场合。 永宁侯府的花园极大,过了假山和灿烂海棠花丛,直直往西南走,就是一面碧色的湖。湖中心一座八角亭子,从湖边去湖心亭的长廊里凉风阵阵。 姜棠还是头一次来这儿,这种地方都是主子们闲心解闷的,当丫鬟的不能在附近闲逛。 湖边停着两艘小船,可以泛舟湖上采莲叶。 荷花才开了几朵,得细心去寻。 对假山姜棠还有阴影,不过看花园景色秀美,那点阴影就烟消云散了。 姜棠带着宴几堂的丫鬟在凉亭中布置,花茶早就泡好了,放凉等着备用。正院的南香过来帮忙,看大房的丫鬟也想搭把手,四两拨千斤给推了。 南香对姜棠耳语,“今儿都是贵客,小心伺候。安阳郡主体弱,给备着个小毯子,湖心风凉。燕小娘子活泼好动,仔细看着,万不能出一丝差错。” 姜棠知道这是好意,“多谢南香姐姐提点,等宴会结束,我给姐姐送点心去。” 南香笑着说好。 郑氏在湖心亭等着,大约等了一刻钟多,陆锦瑶才带着人过来。 姜棠候在远处,她还要看着面包窑里的点心,等一开窑,就赶紧送过来。 郑氏和安王妃、燕国公夫人见了礼,又好好把安阳郡主燕小娘子夸了遍,见安阳气色不好,细细问吃得如何,睡得如何。 安阳声音柔柔的,“大约是天热了,总用不下饭,等秋日了就该好些,老毛病了。看着这么好看的景色,我心里轻快了不少。” 燕茗双没有这种烦恼,她眼睛尖,看见一个特别漂亮的丫鬟带着人过来,手里不知端了什么东西。 世家贵女,就算看见什么,在别人家也不会大张旗鼓地问,哪怕是丫鬟,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盯着。燕茗双偷偷看了好几眼,直到陆锦瑶开口才把心神拉回来。 桌上摆了不少点心,每人面前放了一杯淡粉色的水。 陆锦瑶笑着道:“那正好尝尝点心合不合胃口,虽不是五香居的,但胜在味道新奇。还有这茶,也是新口味。” 韩氏看着姜棠摆了一石桌的点心,好多都是她未曾见过的。一个盘子只有一小块,也就两口的量。 听陆锦瑶笑着解释,哪块是芋泥糕,哪块是千层,哪块点心是什么味道,韩氏笑得脸都僵了。 当日若是事成,今日在这儿办春日宴的就是她了。 安阳郡主看千层形状可爱,就拿了一块,闻着清淡的茶香,倒也吃得下去, 安王妃本不愿女儿在外面吃这些,眼睛紧紧盯着,看安阳吃下一口,连忙追问:“如何?” 安阳:“母亲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燕茗双已经吃第二块了,“王妃娘娘,您也尝尝吧,可好吃了。五香居的点心都没有这个好吃呢。香香软软的,里面的馅儿也甜甜的。” 安王妃推辞不过,就拿了一个和安阳一样的,浅浅尝了口。 她抿了抿,神色诧异。 郑氏笑道:“也就吃个新奇。” 燕国公夫人心道,哪里是新奇,若不是极好吃,便不可能摆上桌。海棠花尚不及人好看,这点心才是最要紧的吧。 燕茗双一连尝了好几样,哪个都说好吃。 韩氏在一旁听着一连串的夸赞的话,从夸点心到夸陆锦瑶,再夸郑氏有个好儿媳,人有些麻木。 燕茗双把所有点心都吃了个遍,哪个都喜欢,吃完点心她也闲不住,“郡主,要不要去摘荷花,你看那朵开的多好看。” 湖面一片碧绿,只有星星点点的荷花,多是含苞待放,盛开的也就那几朵罢了。 燕国公夫人正嫌女儿吃得多,让她去动动也好,“你玩你的,叫着郡主作甚,摘了荷花送郡主一支便好了。” 安阳歉然道:“妹妹去吧,万万当心。” 燕茗双带着丫鬟去坐船,陆锦瑶不放心,让怀兮也跟着。 郑氏喜欢燕茗双的性子,毫不扭捏,大方得体。嘱咐了几句,又和燕国公夫人说起话来。 有示好结亲之意。 郑氏觉得谁都好,只是安阳郡主身子不太好,王府门第高,永宁侯府怕是高攀不起,哪怕顾见山算得上年少有为,安王妃怕是舍不得女儿嫁进来。 安阳在一旁静静听着,她身后就是荷叶,亭子也用纱帐围上,吹也吹不到。透过纱帐看湖中景色一片朦胧,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况且除了美景还有美人,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郑氏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巧了不是,我这幼子来了,月初才回来的,成日在军营,得圣上好几回夸赞呢。” 郑氏手一指,燕国公夫人顺着就看见了顾见山。旁边还有个稍年长些的,大约是他兄长。 看起来年纪很轻,听说永宁侯府的五公子十几岁就去军营了,现如今已是军中副将,前途不可限量。 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远看着身姿挺拔,就是常在军营,燕国公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女儿去西北受苦,若是成亲以后留在盛京难免聚少离多,这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不行不行。 燕国公夫人和安王妃顺着夸了几句。 而顾见山和顾见海去了假山那边的凉亭。 顾见海比顾见山年长八岁,当年成亲也是什么不懂,如今女儿都有了,“母亲心急,想早点定下来,你若喜欢哪家的小娘子,母亲定会为你求亲。” 顾见山不喜欢,也不会去求娶。 顾见海以兄长之姿劝道:“你十七岁了,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 顾见山:“我心里有数。” 顾见海心道,怎么就油盐不进呢,燕国公安王府,当年他根本够不着这两家,顾见山还不乐意了。 再说燕国公夫人,虽然在心底把这件婚事否了,但又怕女儿一眼看中,弄什么非君不嫁的戏码。 燕茗双玩得正开心,身边丫鬟的提醒她只一耳朵听一耳朵冒,“那边那边,那边还有朵荷花!” 怀兮一直提心吊胆的,“燕小娘子千万小心,这湖深得很呐。” 燕茗双道:“没事,你们不必如此担心,快向那边滑,那里还有朵荷花呢。” 燕茗双的贴身丫鬟和怀兮认命地划桨,总算摘了荷花,燕茗双终于发话道:“回去吧!” 怀兮高悬的心这才放到地上。 小船荡开层层绿波,眼看就够着河岸了。燕茗双又看见了一支荷花,她起身欲伸手够,谁知船一个不稳,就朝她那边翻去。 怀兮心猛地一跳,“燕小娘子莫动,越动船越不稳!” 燕茗双哪里听得进去,她手里还握着荷花,根茎有些刺手,另一只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只听一道重重地噗通声,湖心亭里的人就看见船上少了个穿红衣的人。 燕国公夫人大惊失色,“双儿!来人……快救人啊!” 陆锦瑶也吓了一跳,当即是该救人,可燕茗双是女娘,哪儿能让小厮下去救。 船上的几个更不会水,燕茗双的贴身丫鬟吓得脸都白了,怀兮朝着燕茗双伸手,可燕茗双越扑腾越远。 紧急间,陆锦瑶身后有人跳了下去,淡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回头一看,白薇她们都在,就姜棠不见了,“姜棠!” 姜棠会水,就是普通人落水了她也会救。 她游得很快,本来离得也近,游到燕茗双身边先抓住了她的手,“燕小娘子别怕,你抱住我的腰,我带你上岸。” 燕茗双头发也湿了,衣裙被水一浸,一直往下坠,她呛了几口水,脸上不知是水还是眼泪。 她好像要死了,突然有人朝着她伸出一只手。 她抱住姜棠的腰,死也不放手,她仰头看了眼,不知道是梦还是自己已经淹死在湖里,这是仙女姐姐吗。 燕茗双抱着她,姜棠游得更费劲了。水凉,衣服也重,幸好怀兮也往这边滑,才把燕茗双带上岸。 燕国公夫人心焦,看女儿这般眼泪都急出来了,“可有事,你这孩子!” 郑氏和安王妃也围在一旁,一群人围着燕茗双,姜棠坐在草地上把湿了的头发拧了拧。 还不如在湖里泡着,上岸之后被风一吹更冷。 郑氏韩氏还有一群丫鬟都围着燕茗双,只姜棠孤零零一个人。陆锦瑶迈向燕茗双的脚步收了回来,她蹲下来抱住姜棠,“怀兮,你送燕小娘子去宴几堂。白薇,你先回去烧热水,煮姜汤,快些。” 假山那边的凉亭,顾见海拉住顾见山的手腕,“人已经救上来了,这时候你过去作何。” 顾见海亲眼看见,那位燕家小娘子落水时,顾见山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宴几堂那个漂亮丫鬟跳下去,脸色刹那间变了,若不是他拉住,人已经过去了。 顾见山脸色极为骇人。 姓燕的自己找死,拖别人下水。姜棠救了人,却要一个人在一旁,若不是陆锦瑶,怕是没人看她一眼。 顾见山把顾见海的手甩开,“我还有事。” 好好的宴会因燕茗双落水弄得鸡飞狗跳,白薇去请府医,陆锦瑶跟着白薇去了下人房,倒是韩氏带人照顾燕茗双,极有大娘子的风范。 顾见山快步往外走,他把腰牌给春台,“进宫请李太医。先……先给燕国公的诊治,然后去看姜棠。快点。” 第21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一天 第24节 长这么大,陆锦瑶还是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燕茗双抓着燕国公夫人的手, 双目紧闭,嘴里嗫喏着,燕国公夫人俯下身去听, 一直喊什么姐姐。 她忧女心切,来不及细想, 带着女儿去了离得最近的正院。 燕茗双浑身都湿了,上岸还醒着, 到了正院就人事不知了,一摸,手脚冰凉。 就算天热, 湖里的水也是凉的,还没进五月, 若因此落下病根,燕国公夫人得恨自己一辈子。这事怨不得永宁侯府,是自己女儿贪玩, 燕国公夫人只怕像安阳郡主一样, 早知道这样,说什么都不让她摘荷花。 一群人簇拥着去了正院。 安阳郡主回过头, 担忧地看了姜棠一眼。她看起来比燕茗双好些, 没有晕过去,但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头上,蹲在地上发抖。 姜棠一直和陆锦瑶说没事。 陆锦瑶握紧姜棠的手,湖水浸过, 在这么暖的天摸着冰凉。怎么可能没事。 陆锦瑶神色很冷, 她冲着安阳点了下头, 就和丫鬟们拥着姜棠去了下人房。 安阳又看了往正院赶的乌泱泱一片人, 那里用不到她。 她和安王妃说了声,“母亲,我去看看救燕小娘子的丫鬟。” ———— 到了下人房,白薇已经找了换洗衣裳了,陆英去烧热水,佩兰去煮姜汤。 云月半夏还得看顾着陆锦瑶,生怕她出什么事。 姜棠把衣服换了,裹着厚被子,“大娘子,我真没事。” 陆锦瑶用布巾给姜棠擦头发,“闭嘴别说话。” 姜棠当真听话地闭上嘴,陆锦瑶又觉得生气,“女子本就要小心这些,那水多冷,她丫鬟都没下去救,你跳下去做什么!我让你下去了么,再不济还有小厮,用得着你下去。” 陆锦瑶想说,你救了人,人记得你的好吗。 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看都不看一眼,燕国公的女儿是金贵,那她的人就不是命了? 若是姜棠因为这件事落下毛病,那又该如何。本就是燕茗双贪玩落水,连怀兮都怪不到,就算折没了性命也是她活该。 姜棠:“可是……” 陆锦瑶:“没让你说话!白薇,府医呢,何时能过来!” 白薇已经叫静墨去请了,但是没空过来,“府医在正院,还在给燕小娘子诊治。” 姜棠皱着眉道:“大娘子,奴婢头皮疼……” 陆锦瑶哪儿干过伺候人得活计,姜棠吸了吸气,人命关天,她当时没想那么多,谁知道救个人那么费劲。 她现在胳膊腿还酸胀着,燕茗双看着瘦,但不怎么好拉。 陆锦瑶放轻了动作,她就是心里涩得慌。 她叹了口气,把布巾给白薇,“白薇,你来。再去请,实在不行说我受惊身子不适。” 没一会儿佩兰端进来一大碗姜汤,放了好大一堆姜丝,辛辣味扑鼻而来,“全给喝了,我还放了红糖,闻着辣喝着甜,趁热。” 陆锦瑶问道:“可用喂你。” 姜棠忙说不用,她接过来自己捧着喝,喝了几口,停下道:“大娘子,奴婢没事了,您去看看燕小娘子,她是在侯府出的事……” 又是陆锦瑶办的春日宴,现在所有人都去了正院,只有陆锦瑶来看她了。 陆锦瑶道:“那么多人看着她能出什么事,等大夫看过你我再走。” 陆锦瑶伸手摸了摸姜棠的额头,又比比自己的,把白薇陆英挨个摸了一遍,“好像有些热。怎么还这般慢,白薇,你拿我的腰牌,出去请大夫。” 等了一刻钟多,大夫才到。 不是府医,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头发胡须发白,就背着一个药箱。 给姜棠诊了脉,说是风邪入体,“姑娘落水,烧起来难免,好生养着没什么事。老夫开几副药,慢慢喝着。若是扎几针好的快些。” 陆锦瑶二话不说就让大夫扎了针。 扎过针,老大夫又嘱咐了几句,“夜里若是烧起来,喝这副退烧的方子,用药酒擦擦。” 陆锦瑶忙说好,陆英眼尖,立马给老大夫封了五两银子。 老大夫愣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等把人送走,又过了好一会儿,府医才过来。 陆锦瑶:“让他回去回话,这边已经请过大夫了。顺便把药给抓了,这儿有煎药的炉子吗。” 陆英说有,话还没说完,白薇就气喘吁吁地回来,“大娘子,我请来大夫了。” 大夫很年轻,抱着一个药箱,累得脸红脖子粗,“病人在何处?” 陆英疑惑地看着白薇和她身后的大夫,指了指门口,“刚刚的大夫……白薇,你不是已经请了大夫吗?” 陆锦瑶也愣了一下,刚才白薇确实不在,只有大夫进来了。一般人进不了侯府,侯府也没有这么上了年纪的人,况且,刚才那位身上确实有淡淡的药味。 扎过针,姜棠就睡熟了。 陆锦瑶赶紧把刚才大夫开的两张药方拿给新来的大夫看,“方子可有问题?” “是驱寒退热的方子,用量很是巧妙,既然已有大夫看过那我也不必忧心了。”大夫笑了笑,眼睛还盯着方子,他们仁和堂的方子尚没这个好。 虽心里疑惑,但陆锦瑶只能让白薇把人送回去。下人房比宴几堂的屋子狭小得多,一间屋子还要住四个人。她走进屏风看,姜棠闭着眼睛,脸上一圈淡淡的红晕,一摸,手是还凉的。 陆锦瑶低声吩咐,“再去搬一床被子,好好看着她。” 陆英应了一声,“大娘子,您去忙吧,这儿有奴婢呢。” 陆锦瑶:“姜棠若是醒了就把药喝了,跟她说说话解解闷。若是问起,就说燕小娘子无事,府医已经看过了。” 长这么大,陆锦瑶还是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她是永宁侯府的儿媳,就得以侯府的利益为先。她是顾见舟的娘子,燕国公官位更高,就得捧着敬着。她是平阳侯府的女儿,做什么事都得为娘家考虑。 她是春日宴的主人,还有过来的贵客没见,宴会弄成这样,她得去致歉。最后才是宴几堂的主人,可连自己的人因救人落水,都不能讨个说法。 燕茗双自己贪玩落水,连累姜棠发高热,可她是在侯府出的事,燕国公在朝中地位比顾见舟高,便得她去道歉。 谁会说是燕茗双贪玩才落水的呢。 还是说,就因为姜棠是丫鬟,活该她去救人。 陆锦瑶:“好好照顾姜棠,让赵大娘炖些鸡汤鱼汤。” 陆锦瑶带着月云半夏去正院,出门遇见了坐在长廊的安阳郡主。她敛了脸上的神色,对安阳道:“郡主怎么在这儿。” 安阳看了看身后的丫鬟,起身道:“那边人太多,我帮不上什么忙,想看看姜姑娘……可是姓姜,在凉亭时听见你这样叫她,她现在如何了?” 安阳道:“在水里待了那么久,得好好养着,不然像我一样便不好了。” 陆锦瑶是值得敬佩的,那种时候不去看燕茗双,而是看自己的丫鬟。 陆锦瑶:“大夫开了药方,她已经睡下了。” 安阳点点头,“那就好。” 陆锦瑶突然想到一件事,安阳坐的地方离外院进,什么人进来应该能看见。 “郡主,刚刚可看见一个上了年纪提着药箱的老大夫进来。” 安阳回忆一番:“陆姐姐是说李太医?刚是跟着一个年轻小厮过来的。” 陆锦瑶心思一转,“嗯,应是从正院过来顺路看看的,府上还有客人,一会儿我再去看燕小娘子。” 安阳想看看姜棠的,既然陆锦瑶都说她睡下了,就不好再打扰,“我同陆姐姐一起吧,事出有因,我还能帮着解释。” 陆锦瑶道:“那再好不过了。” 一边往正院走,陆锦瑶一边想刚才过来的老大夫,那人竟然是宫里的太医。安阳郡主因为年幼体弱,父亲又是当朝王爷才得以请太医来看病。 李太医是谁请来的,难道是燕国公夫人,且不说她能不能请到太医,就连府医都得先去正院,太医怎么可能先来这边。 陆锦瑶想不通,李太医不可能是燕国公夫人请来的。 那又会是谁呢。 陆锦瑶猛然想起在凉亭瞥见的顾见海和顾见山,上次在假山,也是顾见山救得姜棠,难道是五公子? 顾见山常年在军营,身上定然有沉疴旧疾,能请到太医并不意外。 可陆锦瑶并没有觉得多惊喜,反而惊了一头汗,千万别是五公子。若是郑氏知道,姜棠不会有好果子。 陆锦瑶眼下还有要紧事,这事只能搁置一边。两位夫人已经到了,露竹给呈了点心花茶,在外院的见客厅倒也自在,陆锦瑶亲自过去致歉,一人送了一盒点心。 有安阳郡主在,两位夫人说了一堆好话,便提着点心离去了。 陆锦瑶这才去正院。 怀兮和燕茗双的丫鬟在正院门前的石板路上跪着,怀兮低着头,神色还算淡然。燕茗双的丫鬟脸色青白,活像丢了魂。 燕茗双还没醒,府医诊治是受惊过度导致的晕厥,有点发热,开了退热压惊的方子。 韩氏在一旁直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说侯府的船年久失修,又说丫鬟没有看顾好,“真是连累令爱了,可怜见的,可是受苦了。” 陆锦瑶皮笑肉不笑道:“……没出事就是万幸,大嫂也不必过度自责。露竹,你让怀兮去抓药。” 陆锦瑶本就气燕国公只顾爱女,救命恩人连看一眼都没有,这时候怎么可能像韩氏一样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像这种忘恩负义之辈,她也不稀罕在这儿虚与委蛇。 燕国公夫人看着陆锦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恍然道:“你那丫鬟可有事?人在哪儿,怎么样了。” 陆锦瑶故意说得严重些,“大夫看过,起了高热,如今已经昏睡过去了。” 风寒高热本就不好治,不然为何郑氏初春一场病,到现在才好。安阳郡主就是每年早春入冬都会病一场,才这么瘦弱。 这是在王府侯府,有好药吊着,若是普通百姓家,兴许人早就没了。 燕国公夫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我过去看看吧,她是为了救双儿才这样。无论什么药材和补品,全算到国公府的头上。真是多亏了她,双儿昏迷不醒,我这儿才走不开的,该早些去的……” 燕国公夫人的歉意不像作假,陆锦瑶叹了口气,“先等燕妹妹醒过来,那边已经安顿好了。” 事已至此,只能让燕国公府多送些药材补品给姜棠。可怜她的怀兮,平白跪了这么长时间。 燕茗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掉进水里,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仙女救的她,把她拉上了岸。 摆脱梦里溺水的窒息感,燕茗双陡然惊醒,“仙女姐姐!” 第25节 看女儿终于醒了,燕国公夫人当场落下泪来,“可算醒了,要不要喝水,一会儿把药喝了。” 燕茗双觉得浑身都疼,脚凉手也凉,她看着头顶的床帏,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母亲,我落水了?” 燕国公夫人怒道:“谁叫你非去摘荷花!” 燕茗双觉得她是喝湖水喝多了,嗓子也疼,她掀开被子要下床,“我要看看救我的仙女姐姐。” 燕国公夫人心道,不过是一个丫鬟,也值当你去看。主子是主子,丫鬟是丫鬟,丫鬟救主子那是忠心立功,理所应当的。 但不是国公府的丫鬟,她也不好说什么,“她已经请过大夫了,大夫说没事。你这样怎么去看,先把身体养好,来,快把药喝了。” 燕茗双摇了摇头,执拗道:“我也没事……我想先去看她。” 燕国公夫人劝不动,脸上浮现一丝愠怒。 陆锦瑶道:“燕妹妹,先喝药吧,省着你母亲忧心,她一直守你到现在。” 燕茗双这才点了点头。 等喝完药,燕茗双又昏睡过去,燕国公夫人见没有大碍,就带着她回国公府了。临走她对郑氏和陆锦瑶道:“改日再来看那个丫鬟,今日多亏了她。” 郑氏关切道:“回去好好养着,别的事倒是不急的。” 安王妃看燕国公夫人走了,也告辞了。安阳郡主冲陆锦瑶道:“陆姐姐,若是有事就给王府送帖子,但凡我能帮忙的,绝不推辞。” 安阳想起在长廊见到的李太医,又想起昏睡过去的燕茗双,微微垂下眸子。有些事,不该问的。 陆锦瑶道:“嗯,你也早些回去,在湖边吹了风,回去喝些姜茶。” 等人走后,郑氏问:“姜棠怎么样了,可有大碍,用什么药材就从府上拿,缺了让管事出去买。” 她还记着姜棠给她做了好多天的饭,挺漂亮的丫头,心地仁善,谁都没跳下去,她却下去救人了。 陆锦瑶脑子还乱糟糟的,敷衍答道:“大夫看过,已经睡下了,儿媳先去看看怀兮。” 韩氏闷声没说话,郑氏也是心累,挥挥手让韩氏退下。 韩氏行了礼,对陆锦瑶道:“我那儿有药膏,一会儿让人给送过来。” 也是可怜,大丫鬟罚跪受伤,姜棠落水。 陆锦瑶:“谢过大嫂。” 回到宴几堂,喝了两口水陆锦瑶就去了下人房,怀兮跪了小半个时辰,膝盖一片青紫。 见了陆锦瑶还要跪,被陆锦瑶喝住了,“腿不要了?” 怀兮一脸内疚,“的确是奴婢没看顾好燕小娘子。” 陆锦瑶不想跟她分辨这个,“先请大夫看看,认错留着以后。” 怀兮:“奴婢谢大娘子。” 屋里没外人,陆锦瑶低声问:“除了府医,可有别的大夫去正院?” 怀兮摇了摇头,“没有,府医在里待了两刻钟才走。” 只有府医,陆锦瑶轻轻地嗯了一声,“好好养伤吧。” 宴几堂伺候的丫鬟一下少了两个,赵大娘从操旧业,认真负责地炖汤煮饭。 姜棠不在,她还挺想的,姜棠做饭好吃,做什么都会让她尝第一口,各种各样的点心她吃了不少。 大娘子让她给姜棠怀兮炖补汤,她得多炖些时候。 按理说姜棠不在,她管着小厨房给大娘子四爷做菜该高兴才是,可她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鸡汤一炖好,就托陆英姑娘给送去,用小火温着,醒了就能喝。 姜棠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一醒天都黑了。 桌上烛光闪烁,她身上压了两床被子,额头有些湿粘,像是刚出过汗。 额头冰凉,手脚是暖和的,嗓子也难受了。 陆英在旁边看得直打盹,见姜棠醒了什么瞌睡都没了,她学着陆锦瑶的样子摸摸姜棠的额头,老老实实松了一口气,“可算不怎么热了,大娘子过来看了你两回。你先把药喝了,喝完药再喝鸡汤,饿的话还有吃的呢。” 姜棠嗓子有点干,“我……” 陆英说话劈里啪啦倒豆子似的,“那位燕小娘子已经没事了,她回燕国公府了。安王妃和安阳郡主也回去了。你呀,可真吓人,嗖一下就跳下去了,我都吓坏了。” 姜棠坐起来,“我没事。” 陆英哼了一声,起身先给姜棠拿了杯温水,“没事没事,你睡着的时候热起来两次,是我给你擦身子。你瞎逞什么能……” 她出去拿药,声音越来越远,“你看你,在床上躺了半天吧……” 陆英端着药碗进来,盯着姜棠全喝完,然后把鸡汤端过来,“大夫说得养着,千万不能再着寒气。大娘子让你好好养病,小厨房有赵大娘,其他事有我们呢。” 姜棠点了点头,一口一口喝着鸡汤,“我好了。” 陆英见状又气又心疼,“你下回可不能这样了,又不是大娘子,用得着你费心救啊……若是救了人什么事都没有也就罢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姜棠:“我知道了,陆老妈子。” 陆英虎着脸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姜棠笑着看了陆英一眼,“就算是别人,那种时候我也会救。我会水,不是瞎逞能,若不会水,打死我也不敢下去。” 不会水,下去也是添乱。 姜棠又喝了两口鸡汤,赵大娘的手艺很好,鸡汤最上面的黄油已经撇掉了,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闻起来很香。 鸡肉炖的酥烂,一夹骨头和肉就分开了。 这算是工伤员工餐吗。 姜棠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听陆英絮絮叨叨,“大娘子说让你歇几天,不好全了不许去伺候,你就该吃吃该喝喝,甭管别的。大娘子的意思事药钱和补品都是宴几堂出,你好好养病就是了。” 姜棠眼睛一亮。 除了工伤员工餐还有病假,吃饭药钱全报销。一想原身冻死在庄子的结局,姜棠觉得自己终于摆脱命运的桎梏。 陆英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姜棠:“因祸得福,高兴。” “这值当高兴?这幸亏是在宴几堂,搁别的院子,生了病谁会给你请大夫,有银子还好,没有就等死吧。”原本越说越气,可到最后陆英叹了口气,“谁让咱们命贱呢……” 主子受伤丫鬟受罚,丫鬟死了无人在意。 这就是命。 姜棠捧着鸡汤,她想起来这儿之后陆英第一次哭,就是怕被赶出去。别人她管不了,但在陆锦瑶这儿,不用担心平白无故被赶出去。 姜棠拉拉陆英的袖子,“鸡汤我喝不完,你帮我喝点吧,放到明天又坏了。” 陆英正伤感着,姜棠非要说吃说喝,“你先喝!实在喝不完等佩兰她们回来了再说。还想吃什么,我去小厨房给你拿。” 姜棠光喝鸡汤就饱了,但是…… “啥都想吃,你多拿点回来。对了,怀兮姐姐她怎么样了?” 陆英平日里大大咧咧,说话不会带刺的。 微黄的烛光下,陆英偏过头,轻声道:“怀兮姐姐受罚,膝盖跪肿了,大娘子让她好好养着。若不是你跳下去,怀兮姐姐怕是……” 和燕茗双的丫鬟一样,活不成了。 姜棠抱着碗,愣了好一会儿。 受罚不是因为那是怀兮的错,而是因为当时她在燕茗双旁边。 陆英又怕姜棠多想,她也突然难过那么一会儿,“我这次算是看出来了,咱们大娘子是顶好的。你可别瞎想,老实躺着,我去拿饭。” 等陆英一走,屋里又恢复寂静。 姜棠又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时代讲同气连枝,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为陆锦瑶打工,只有陆锦瑶好她们才能好。 到了亥时,陆锦瑶又来看了一次,先是摸摸她额头热不热,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棠摇摇头,“已经好了。” 陆锦瑶揉揉姜棠的脑袋,“好了就好。赵大娘学你做菜有两手,味道极好。” 要不是因为李太医过来给姜棠诊治,估计还得烧着。 陆锦瑶犹豫要不要把顾见山请太医的事告诉姜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不说。在她看来,顾见山打点的是不错,私下请太医,从侧门进的,临了还去正院绕了一圈,可万一被发现,他是侯府公子,什么事都不会有。 但姜棠不一样。 姜棠在陆锦瑶手心蹭了两下,“奴婢还会做别的。” 赵大娘只是学会了几道菜,她还会很多。 陆锦瑶:“那也得等好了再说。给你拿了盒蜜饯,喝药的时候吃。燕国公府上送来了不少药材,还有阿胶、燕窝,我也给你带过来了。燕小娘子想登门致谢,让我给拦住了,什么事都得等你好了再说。还有安阳郡主,也送了药材过来。” 虽然多少是看在她的份上,但大部分原因在姜棠身上。 倘若顾见山真的……那姜棠与安阳郡主燕小娘子交好只有好处。 陆锦瑶道:“姜棠,你救了燕小娘子,这救命之恩她必然是要还的,得用到刀尖上知道吗。” 姜棠不懂这些,她可以教。 姜棠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过姜棠,陆锦瑶才去看怀兮,“看看你膝盖。” 怀兮捂着被子,“奴婢膝盖丑得很,大娘子别看了。” 陆锦瑶:“我看看好知道伤势如何。” 怀兮这才把被子掀开,她膝盖青紫肿得老高,已经抹了药,光看着都疼。 陆锦瑶看着心疼,“我都没罚过你……” 怀兮:“奴婢受的不过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姜棠她怎么样了,还好吗。” 若她不主动认罚,燕国公夫人心里还会怪罪大娘子。还有姜棠,她下水救人,也是救她,不能因为她保护不利抵了救命得恩情。 “她已经醒了,你好好养着,等伤好了去看看她。” 怀兮道:“奴婢听大娘子的。” 第26节 一天劳心劳力,回到宴几堂,陆锦瑶呆坐了好一会儿。 顾见舟见状给陆锦瑶捏肩捶背,对他来说只要陆锦瑶没事就行,“你有身孕,万事别逞强。” 就是因为她不够强,才让姜棠怀兮她们受苦。陆锦瑶转身抱住顾见舟的腰,“我心里有数。” 顾见舟手拍了拍陆锦瑶的后背,“……阿瑶,上峰对我看重有加,我一定为你挣诰命回来。” 无品无封的叫娘子,只有受了诰封的才能被叫夫人、淑人…… 顾见舟如今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翰林院本就是熬资历的地方,要想更进一步只能下放。 原本顾见舟是舍不得陆锦瑶,可比起让她受委屈,舍不得也不算什么。 陆锦瑶抱得紧了些,顾见舟知道上进最好,她还能省些心。 她才不会说没有诰命也行这种话呢。 陆锦瑶:“我等着。” 宴回堂今夜亮着灯,都到亥时了春台还没回去。 不是他不想回,是公子不发话,没法回。 他望着窗外的随风晃动的树叶,只觉山雨欲来。这会儿,明朝该呼呼大睡了吧。不像他,他命不好,要看公子的冷脸。 公子不说去睡,他就不敢走。 春台伸手拍拍脸,白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是怎么拿着公子的腰牌进宫请太医,是如何驮着李太医快马加鞭赶回来,又是怎么从侧门进来,先去的下人房。 现在想,还胆颤心惊呢。 他只是想不通,为何公子要请太医为姜棠姑娘诊治,公子对姜棠也太好了吧。 “想什么呢。”顾见山问道。 春台早就神游天外了,闻言下意识答道:“想公子为何请李太医给姜棠姑娘诊治……” “你说为何。” 当下人的,主子一句话都要反复琢磨。 春台迟疑道:“肯定是小的听错了,您是让小的请李太医给燕小娘子诊治……” 顾见山脸顷刻间就冷了下来,“春台。” 春台当即跪到地上,他伏在地上跪了一会儿,冒死谏言道:“公子,您可别吓小的,您若是喜欢姜棠姑娘,冲四娘子打个招呼,让她来宴回堂做丫鬟。等日后大娘子进门,您护着姜棠姑娘一些就行,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春台觉得可怕,这哪里相配了?姜棠姑娘是长得好看,是做菜好,可她能为公子做什么,对公子的仕途有什么助益。把她弄到宴回堂做丫鬟,看顾着些还不够吗。 这要是被夫人发现,公子受罚不说,姜棠姑娘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事顾见山也想过。 但因为她身份卑微,就要做妾吗。 就算姜棠愿意,他也不愿意,“我不愿意。” 一主一仆,一坐一跪。 顾见山道:“春台,你不愿意在宴回堂伺候,我会向夫人说。但你胆敢往外……” 春台连磕了几个头,“奴才生是宴回堂的人,死是宴回堂的鬼。必定守口如瓶,绝不往外透露半字!可是……” 顾见山:“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从上午到晚上,顾见山想了很多事。拿腰牌让春台去请太医是一时意气。他气姜棠什么都不考虑,更气她救人之后孤零零一个人蹲在那儿。 但如果给他时间想清楚,他还会这么做。 他还记得那一刹那被牵动心神的滋味。除了担忧,难过,可笑的是,还有点无能为力。 除了看着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顾见山不想以后很多次,还像今天这样。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有些人天生就是侯府公子,有人天生就是侯府下人。若是她不愿意呢,他又当如何? 姜棠喜欢的是前院那个管事,她会好颜好色地和韩余清说话,韩余清送她的点心会欢天喜地地收下,她会和韩余清肩并肩一路走…… 和他就不会这样。 姜棠只会怕他,就算救了她,说不报恩就不报恩了。 来世……他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来世没准投生畜生道。 姜棠来世能认得他就怪了。 顾见山攥紧拳头,告诉春台不必如此紧张,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天知地知,除了顾见海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但顾见海是个聪明人,不会乱说。 春台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一会儿是顾见山不去正院用饭,一会儿是看见姜棠姑娘和韩余清说话后的冷脸,他一直想错了啊,他一直揣摩错了公子的心思啊。 回到下人房春台还浑浑噩噩的,往床上一躺,还没躺片刻,就听韩余清叫他。 一睁眼,韩余清就在床头。 韩余清听说出了事,他不知道问谁,只能问春台。 不知为何,春台目光带着点敌意。 韩余清不明所以,“春台……你知道上午出了什么事吗,我没认识的丫鬟,只能来问你。怎么有人看着四娘子来了这边,是不是姜棠姑娘……” 春台:“我不知道。” 韩余清蓦地被打断,呆呆地愣在那儿,“什么?” 春台道:“我上哪儿知道去,你别瞎打听了,在这儿能出什么事。” 韩余清就是担心姜棠出事,怕她受罚。既然春台不知道,他还是托别人打听吧,道了谢,韩余清快步走了。 打听内院的事就花了半天时间,第二天早上,韩余清发现宴几堂负责采买的丫鬟换了,一问才知道出了事。 韩余清脱口而出问了姜棠如何,宴几堂的露竹说:“姜棠昨日救了落水的燕家小娘子,请了大夫诊治,好多了。” 韩余清表情立刻变得非常紧张,好像落水的是他一样。他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那我想给她带些东西,可否转交于她。” 露竹道:“东西可在这儿,要是没在下午我还来正院一趟,下午给我吧。” 韩余清连忙说好。 姜棠休了来这儿以来的第一个病假。 早上有三四样早膳可以吃。中午一份炖汤,两荤两素。下午有小点心,听说晚上是一荤两素一蛊炖汤。 姜棠就昨日下午烧了,后来睡了一觉,晚上没烧起来,今天早上精神就恢复了。只是陆锦瑶觉得要养着,非要她歇够五日,算上她这月还没用的月假,总共可以休六天。 燕国公送了不少药材,里面多半是补药,其中还有一支上了年份的人参。 落水那日晚上送了阿胶燕窝,今儿早上送了一篮苹果、一篓鸭梨、两匣五香居最贵的点心。陆锦瑶一样没留,全送到姜棠这儿来了。 苹果和鸭梨是姜棠头一回吃,她想分给陆英她们,陆英才不要呢。 她是馋了点,那也不会和病人抢吃的。 最后好说歹说,一群丫鬟分了一个苹果一个鸭梨,一人一口尝尝味道。 姜棠觉得给她看病的大夫称得上是妙手回春,昨儿下午冷得浑身发抖,睡一觉就好了,喝了药发了汗,今儿早上神清气爽。 听说燕小娘子夜里魇住了,又请了大夫,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在床上躺半日是觉得舒爽,可一直躺着,人都要躺发霉了。 下午陆英她们不在,姜棠收拾了柜子。里面除了衣物还有练字用的纸,一床冬天盖的厚被子。银子和银票她全给放进小匣子里,打开锁,里面两张十两的银票,好几个荷包。黄色的小荷包装着一把金瓜子一把金花生,差不多有一两金子。白色的荷包里有八两多的碎银,铜钱三百来个。 这些药材也能换成银子,还有一对镯子一支海棠花的簪子一对珍珠耳坠,都值不 少钱。 算是小有薄产。 就算让她现在出府也不慌。只不过赎身要花不少银子,总不能出府之后喝西北风。至少得攒够一套宅子的钱,还有做生意的本钱。 姜棠深吸一口气,从里面拿出一两银子,该省省该花花,没有花钱的欲望,赚钱还有什么意思! 明儿看还不发烧的话就出府转转。 下午,露竹回了一趟下人房,先给怀兮送了药,又把韩余清托她带的东西给姜棠。 “韩管事托我带给你的。”露竹只管送东西,不管别的,看姜棠活蹦乱跳没什么事,她也好和大娘子回去复命。 姜棠没想到韩余清还会给她带东西,露竹在这儿她不好打开看,就是有件事着急想问,“露竹姐姐,我能出府吗。” 露竹道:“晚上不烧明儿就能出去。” 姜棠:“我肯定好好喝药!” 露竹脸上带了点笑意,“既然闲得无聊,就去隔壁让怀兮教你读书,你们二人正好作伴。”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姜棠觉得露竹说的也有道理,等露竹离开,她立刻打开包袱看韩余清给她带了什么。 两本带插画的话本子,一包松子,一包糖炒栗子。 可以和怀兮一起看。 姜棠翻了两页话本子,突然放下,然后从柜子里拿了银子就出门了。 下人房院前的树下,韩余清刚要走。 见到姜棠,他眼睛一亮,“我寻思在这儿等等,你就真的出来了。” 姜棠是想道声谢,“多谢你给我带话本子,那些一共多少钱。” 姜棠记得纸贵书贵,怕是花了不少钱,她带了二两银子,不知道够不够。 韩余清忙摆手说不用,“我就是觉得你会无聊,才买来给你解闷儿的,没花多少钱。松子和炒栗子可以看话本的时候吃。姜姑娘,若是抓药我也可以去。” 姜棠:“谢谢你买这些东西,但银子得给你,你我非亲非故,我不能白拿你东西。” 韩余清把手背到身后,道:“知道姑娘落水,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希望有朝一日娶姑娘为妻,护姑娘周全。” 他也知今日唐突,可忍不住说了,“姑娘嫁于我,便不用在宴几堂当丫鬟受累了。我会赚很多银子,姑娘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外头的风凉丝丝的,但韩余清脸很红。 第27节 姜棠张了张嘴,往后退了一步,才道:“韩管事,多谢你送的话本子,这里面是二两银子,你先收着。上次你才给我送了点心,我不能总是要你东西。” 韩余清脸上红晕退的一干二净,他以为姜棠会愿意,可…… 韩余清手足无措道:“姜姑娘,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姜棠知道韩余清很好,他也没有说错什么,大约就是想的不太一样。韩余清想娶她,嫁给他就不用做丫鬟了。可她宁愿在宴几堂赚钱赎身,也不想早些嫁人成亲困在一方后院。 她更想跟着陆锦瑶做生意,见世面。 姜棠道:“没有,就像我喜欢一朵花,但我更喜欢她挂在枝头。” 第22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二天 就算是镀金的,那也得不少金子吧。 姜棠把荷包塞到韩余清手里, “谢谢你的话本子,我就先回去了。” 姜棠也不知道韩余清喜欢她什么。他们不过匆匆见了三面而已,每次见面说话不超过十句, 难道喜欢她长得好看,还是喜欢她做的点心。 韩余清说赚钱养她, 那以后她不好看了,不能做点心了, 又该怎么办。 她不用别人养。 韩余清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哑声道:“姜姑娘,是不是因为我今日唐突, 没有三书六聘你才……” 姜棠抬起头道:“不全是,而且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 谁都想做摘花的那个人, 没人想当一朵被为所欲为的花的。 韩余清还是没明白姜棠的意思,不等他深想,姜棠就道:“韩管事, 我先走了。” 韩余清心里闷闷的, 他就是不想姜棠受委屈,这也有错吗, 什么叫做喜欢枝头的花。 是不是他把这句话想清楚了, 就还有机会。 韩余清咬了咬牙,姜棠愿意和他说话就已经很好了,今天也是他太过唐突,若是什么都不说,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回到下人房, 姜棠翻了翻话本子, 并不厚, 上面大多数字她都认得了。第一本是游记故事, 有点像神农尝百草。另一本写的去各地品尝菜肴,带着插画,讲做的菜有多好吃。 没一会儿姜棠就给翻完了。 两包干果也好吃,松子是炒的,皮薄仁儿大,有丝丝甜香味。糖炒栗子壳儿上裹着一圈薄薄的糖浆,栗子仁儿软软糯糯。 姜棠尝了几个,把剩下的一样分了一半,带着去了怀兮的屋子。 正是下午,太阳西斜,屋里金灿灿的。 一等丫鬟的屋子比她们的要小一些,不过只住两个人。 一东一西各放了两张床,中间用屏风隔开。屋子很干净,怀兮这边靠墙一张柜子,柜子旁摆了一张红木桌子,桌面一个青花瓷笔架,放了好几本书。 怀兮靠坐着,手边有两本书,见姜棠来了往里面挪了挪,让姜棠坐她旁边。 瞧着姜棠神色不错,怀兮倒是放了心,就是语气有些无奈,“下回可别这么莽撞了。” 姜棠哎了一声,“怀兮姐姐,这儿有松子和糖炒栗子,咱们一边吃一边说话。你的膝盖怎么样了?” 怀兮:“好多了,每日热敷,青紫快消下去了。你来了正好,我正觉着无聊呢。露竹教你认字写字,学得如何了。” 姜棠默默把松子栗子往怀兮那边推了推,坐的都比刚才工整了,“《三字经》和《弟子规》全都会认了,写还有些生疏。” 怀兮抽出来一本书,“你来的晚,我和露竹白薇都是识字的,大娘子觉得多读书可以明事明理。正好你养病不用去伺候,多看看书。我教你。” 姜棠轻轻说了声谢谢,古人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怀兮愿意教她读书,她自然要好好学。 怀兮讲书,她就在一旁剥松子剥栗子,不时给怀兮喂一个。 看书看到傍晚,怀兮嫌屋里烛光太弱,就让姜棠回去,“明儿上午再过来。” 明儿上午她来不了。 姜棠嘿嘿笑了两声,“怀兮姐姐,明天上午怕是不行,我要和露竹姐姐出门采买。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姜棠长得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怀兮点了点头,她虽然没问,但心里就是觉得,那日落水的若是她,姜棠也会去救人。 次日一早,姜棠就跟着露竹出府了。 还是从西南角的侧门出去的。 露竹不仅要采买,还要去新装潢的点心铺子,她让姜棠两个时辰后在永安布庄门口等她。 露竹:“你若是早早逛完,直接回去就好,不必等我。”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也得多转转。 从前出门只有两刻钟,紧赶慢赶的,今天姜棠走得极慢,左看看右看看。 五香居离侯府很近,这条街上门庭若市,商贩支着摊子生意红火,街边的屋舍鳞次栉比,没一会儿身边就驶过一辆精美的马车。 街上轩轩嚷嚷,各种声音交织在一块儿,热闹非凡。 这还只是一条街。 姜棠先去了杂货铺,这里有卖浴桶的.实木做的,半人高,下面侧壁上有个木塞,能把水放出去。 木桶倒是不贵,一百五十个铜钱,再加一文钱可以送到侯府。既然管送姜棠就多买点,还买了澡豆和香胰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加一块儿总共花了两钱银子。 从杂货铺出来姜棠就去了布庄。夜里凉,她现在盖的被子有些薄,再加上天越来越热,还得买床薄被。 一般人都是买棉花和布回去自己去做,但姜棠不会针线活,只能买做好的。做好的被子要贵些,一床薄被两床厚被再加一床褥子就花了五钱银子。 要买衣裳得去成衣铺,价钱不便宜,但胜在料子舒服样式好看。两身夏装两双布鞋,又是五钱银子下去。 东西置办齐全,姜棠看时辰尚早兜里还有余钱,转身就进了一家装潢大气的酒楼。 不仅装潢大气,酒楼名字也大气,叫做“赢天下”。 进去就有小二引着入座,座位之间用珠帘隔着。 小二肩膀挂着一条布巾,“小娘子想吃些什么?” 姜棠头一回出来吃,隔着珠帘看别的桌都是这样,问:“都有什么?” 小二报菜名跟说相声似的,“我们酒楼最好吃的是蟹粉狮子头,取得的安丰湖的蟹,帮厨用蟹八件一点一点挖出来的。小娘子一个人来用饭,两道菜就够了,不如再来一道红烧乳鸽,都是精心喂养,每日飞够一里地,肉质才这么紧实。” 姜棠今天带了五两银子出来,不怕吃不起,“那就要蟹粉狮子头和红烧乳鸽。” 小二记下菜,又问:“小娘子可要酒,我们这儿都是陈酿。” 虽然嘴馋,但姜棠前日落水,还是不喝为妙,“不要酒,就这两道菜,再加两碗饭,快些上。” 小二:“好嘞。” 过了大约一刻钟,小儿就把蟹粉狮子头端上来了,只一小盅,里面一个拳头大微微染着酱色的狮子头,上面点了橙黄色的蟹黄。旁边两缕青菜,汤色清寡。 姜棠闻了闻,还挺香的。 米饭是和狮子头一起上来的,碗也就手掌大,姜棠庆幸自己要了两碗饭。 她夹了小口狮子头放嘴里细细品尝,和她做的红烧狮子头不一样,这个肉质软而不松,咬下一口汁水充盈,肥嫩却不油腻,除了猪肉的味道还有鲜美的螃蟹味,入口各种味道好像在舌尖上跳舞。 上头点的蟹黄都渗出油来了,什么都好,就是太少了。 吃了半个狮子头,另外一道菜也上来了。 红烧乳鸽皮特别劲道,红烧汁味道带着点甜味,里面的鸽肉软烂入味,一抿即化。往米饭里舀两勺红烧汤,拌上红烧鸽子肉和狮子头,一口下去既有猪肉又有鸽子肉。 可真好吃。 两道菜两碗饭姜棠吃了两刻钟,连汤都没剩下,吃完她喊小二结账。 店小二:“诚惠一两八钱银子。” 姜棠看了看面前的空盘子和鸽子骨头,又问了一遍,“……多少?” 店小二笑着道:“小娘子,总共一两八钱。” 一两八钱,将近二两银子,那就是两个月月钱……猪肉才十文钱一斤。 姜棠抬起头,和店小二四目相对,店小二笑得越发和善,“小娘子?” 除了太小,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太贵。好不容易出个门,还能遇见刺客。 姜棠肉疼地从荷包里数了一两五钱零三百个铜板,去五香居买点心还能一天一块吃好几天。这下可好,一顿全吃了。 出来一趟就花了三两银子,花了钱就想把银子赚回来。 姜棠记得白薇说做了吃食可以卖给府上的丫鬟小厮,她又买了米面肉菜,柴火和炭火也买了不少,这才回侯府。 这两天陆锦瑶一天去三四次下人房,其余时间一直盯着点心铺子。 铺子的装潢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姜棠教的点心师傅现在能顺利把芋泥糕、千层、戚风蛋糕这三样点心做出来了。 这三样点心帮了不小的忙。 安阳郡主那日送来了药材,陆锦瑶回了一盒点心作为谢礼。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喜欢来,但今早上陆锦瑶又差人送了一盒,安王府下午立刻回了礼。 另外几家也派人递了帖子,关系维系地尚好。 姜棠没出事,怀兮膝盖上的青紫慢慢消下去,对陆锦瑶来说这就是最好的事。 也算是因祸得福,安阳郡主常打发人问姜棠的状况。陆锦瑶和安阳熟识,如今更显着交好了。 那日听安王妃说安阳胃口差用不下饭,陆锦瑶还让赵大娘去安王府一趟。 赵大娘带回来不浅的回礼和打赏,回礼给陆锦瑶的,一把金瓜子是给她的。这打赏在陆锦瑶的面子上,也看在她和姜棠学的那些菜上。 冲着金瓜子,赵大娘也得把姜棠喂的白白胖胖。 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陆锦瑶慢慢舒展了眉头,相比之下,正院就没那么舒心了。 郑氏连吃点心的心思都没有了。 虽未挑明,但郑氏知道,顾见山的婚事怕是泡汤了。 安阳郡主体弱,安王妃不会把掌上明珠嫁过来。而燕茗双,弄出这样的事更不可能嫁过来。 说起来郑氏心里也有气,到这儿赏个花还弄得鸡飞狗跳的。她还挺喜欢姜棠的,这是没出什么事,要是出了事……郑氏也觉得心疼。 郑氏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都远嫁。 第28节 她喜欢陆锦瑶是因为陆锦瑶有做主母的风范和气度。喜欢姜棠是因为姜棠用心就像女儿在身边孝顺一样。 选儿媳妇还是得陆锦瑶这种撑得住场面的,燕家的小娘子不行。 下午陆锦瑶去正院,郑氏让陆锦瑶看看还有哪家的小娘子适为新妇,“就算看怕也赶不及了,你五弟月底就要走了。” 算着就还有两三天。 听郑氏提起顾见山,陆锦瑶神色不变,“那儿媳细心留意着。” 郑氏满意地点点头,话音一转关心起陆锦瑶的身体来,“这几天连番折腾,你身体怎么样?” 陆锦瑶笑着答道:“府医诊了脉,说是一切都好。” 只有月初那几天折腾,后来每天吃得好,就没有不适了。这两日虽繁忙,但也就多走几步,只要不磕了碰了就不会出事。 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就要到饭点了,陆锦瑶适时告了退。 回去的路上陆锦瑶忍不住想,顾见山要走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猜李太医是顾见山请的,但姜棠至今还不知道。 顾见山这个人,陆锦瑶想试上一试。 姜棠一直在下人房。 下人房院子极大,一到晚上更显寂静。 姜棠晚上又喝了一盅鸡汤,她躺了快三天了,晚上闲着没事,就在屋里写写画画。 她上午上街,想了一些关于点心铺子的点子,就先写下来。 反正是陆锦瑶的铺子,若是觉得有用自然最好,若是没用就当打发时间了。 上午在酒楼吃饭,都不知道价钱,吃完才后悔没早点问问。 五香居也是这样,人人都知点心贵,穷人望而却步,但贵的点心还分三六九等,根本不知道哪个价高。 只要店家给称了,那买了东西的人就算没吃没掏银子,也不好意思拒绝。 第一回 是能多赚钱,但长此以往,来买东西的人自然会少。 一样东西一样价钱,都给标好了,不识字的人看见牌子也会问。买东西的方便卖东西的也方便。 还有就是些讨巧的主意,比如制卡充值,充值的人买点心每样都便宜一些,一次充多少钱可以送盒点心,若是好吃觉得值,大多数人都会往里面放银子的。 其他比如买点心送小东西啦……姜棠写了一张纸。 写完,姜棠把纸吹了吹,叠好就去了正院。 正院灯火通明,白薇说大娘子和四爷正在用饭,“你怎么过来了,夜里风凉也不怕头疼。” 姜棠道:“我有事想见大娘子,一会儿你进去帮我通传一声。白薇,我买了米面,你一会儿算算有多少人要从我这儿买吃食,晚上我就做。” 白薇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姜棠去耳房等陆锦瑶用完饭,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白薇才来叫她。 白薇:“大娘子让你去书房。” 姜棠跟着白薇去了书房,路上,白薇一边走一边道:“大娘子这两天胃口尚可,昨儿赵大娘去了一趟安王府,得了赏赐,回来可高兴了。你那天也看见了,安阳郡主身体不好。我听说夫人这两天又用不下饭了……” 白薇知道只有这么多,全告诉姜棠了。 姜棠想起安阳郡主送给她的药,不知她是不是和郑氏的症状一样。 姜棠:“我知道了,多谢。” 姜棠低着头进屋,到陆锦瑶身边才抬头看了眼。 露竹在一旁伺候笔墨,姜棠先是行礼,才把自己写的东西拿出来,“这是奴婢下午想的,请大娘子看看有没有用处。” 陆锦瑶微微叹了口气,“让你好好养病,怎就不听。” 姜棠:“奴婢已经大好了。” 听姜棠大好了,陆锦瑶没再说别的,摇了摇头就看起姜棠写的东西。 上回看姜棠写字还是签文书,写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才几日,字写得就比原先好看了。 陆锦瑶从头到尾看下来,越看越心惊。她上面写的东西第一眼让人诧异,可细想想,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陆锦瑶把纸放下,“上午出府了?” 姜棠点了点头,“奴婢去赢天下吃了一顿,事先不知道价钱,吃完才知道多贵。但吃都吃了,肉疼也得把钱付了。” 陆锦瑶莞尔,赢天下是好吃,但她更喜欢姜棠做菜,胜在味道新奇。 不过,就算做菜也有不想做的时候,出去吃倒也不奇怪。 陆锦瑶道:“去那里点几道菜就要几两银子。我看你写的……也是因为这个吧。牌子做成什么样的,要挂起来吗?” 姜棠道:“挂起来好看些,上面写点心的名字,下面写价钱。还有这是入口的东西,不是买菜可以挑挑拣拣,最好用琉璃做一个隔断。” 有些点心便宜,直接摆在那里难免有人想用手碰。 琉璃价贵,价钱越贵的越通透。还是前几年兴起的,寻常百姓家用不到,只有谁家盖暖房才在棚顶用几块。安王府的正院就是琉璃窗,屋子特别敞亮。用琉璃做隔断,是好看些。 如果不是姜棠,陆锦瑶想不到这些,她从姜棠那里买的点心方子,也给了银子。 按理说应该银货两讫,但是二十五两银子算得了什么,兴许铺子一个月的利润就比点心方子的钱多。 姜棠是她的丫鬟,别人或许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她买了方子就已经是人善大度,可想到那日姜棠从湖里上来的样子,总觉得心里亏欠。 如果姜棠不是丫鬟,就不用这么委屈。 想到姜棠难免想到顾见山,陆锦瑶敛眸把纸收好,温声道:“我明日找工匠师傅,看看能不能打出来。你按时喝药,早些把身子养好。” 姜棠应了声好,“那奴婢告退。” 从书房出来,姜棠呼出一口气,白薇冲她招招手,等姜棠过来,她兴奋道:“不拘你做什么,宴几堂就有九个丫鬟。” 宴几堂当值的丫鬟算上姜棠总共十个。 姜棠:“……还有别人吗。” 白薇道:“宴明堂的丫鬟有三个,还有两个宴方堂的。” 宴明堂是二房的院子,二爷顾见水在外地任职,二房只有大娘子许氏、二少爷瑜郎住。 丫鬟是不少,但因为二房的小厨房做菜只给两个主子做,分例到不了六菜一汤,中饭也就四个菜,分到丫鬟嘴里的自然就少了,所以丫鬟才想打牙祭。 三房住宴方堂,三爷顾见海是武官,虽是庶子,但日子还算松泛,那两个丫鬟纯粹是银子多嘴馋。 白薇期待地搓了搓手,“价钱我已经商量好了,荤菜十五文钱一份,素的八文。我提一文钱,你留大头。我去送东西的时候还能顺便说说话。” 十五文钱不便宜,但是又不是日日这么吃。送吃的的时候还能顺便说说话,消息不就是这么打听出来的嘛。 白薇小声道:“听说二爷快要回来了,五公子马上就走了……哎,晚上吃荤的还是素的?” 顾见水只比大爷顾见风小一岁,外派已有三年,留了许氏在京。顾见风官居五品,顾见水回来之后也会升迁。 关于二房的事姜棠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顾见水回来的时候好像带了个外室。 但姜棠也不能和白薇说二爷会带个外室回来。 顾见山要走了,走就走吧。 姜棠今天上午买了五斤五花肉,香料也补齐了,面也有,她问:“肉夹馍吃过没。” 没吃过,一听就很好吃。 白薇道:“说没吃过会不会显得我没见过世面。” 姜棠忍笑道:“那就吃肉夹馍吧,咱们宴几堂的丫鬟都能吃辣,她们能不能吃辣。” 白薇:“没有忌口,啥都吃。” 姜棠回下人房炖肉去了,以前买肉夹馍的时候总嫌肉少,自己做肯定要做肉多的。 五花肉挑的好,肥瘦均匀。炖肉用的砂锅,先把猪肉洗干净,切成方正的小块,焯水过后再炒糖色。 蜂蜜冰糖混在一起炒,炒出来的是漂亮的琥珀色。 肉上色的时候油花乱飞,姜棠躲远了点,糖色上好立马放水和香料包,等水开连肉带汤一起放砂锅里慢慢炖。 肉夹馍的馍有发面和酥皮的,姜棠以前吃的老潼关肉夹馍就酥皮的,一碰就掉渣,夹肉的时候放点红烧肉的汤汁,又酥又软,好吃的不得了。 做酥饼的关键是和面,猪油和面,一层一层地铺,最后擀成一个长条,团成小剂子,压扁烙就成。 其实用烤箱最好,但是面包窑在小厨房,姜棠一时过不去,只能平底锅慢慢煎了。 陆英她们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一股馋人的肉香。 其中夹杂些许辣味,闻着忍不住想咽口水。 佩兰拉着陆英的手使劲摇摇,“肯定是咱们院子!” 今儿静墨守夜,一会儿陆英要给静墨箐湘送肉夹馍,但她已经忍不住了。 拉着佩兰往回跑,谁知道佩兰跑的比她还快。 “谁第一个到就吃第一个!” 姜棠已经摆好肉夹馍摊子了,饼摞了十多个,用刀一碰,声音脆响。 一砂锅的肉,汤汁没收太干,除了红烧肉,里面还有好多个鸡蛋。 佩兰数着铜板拍桌上,“我要一个大的!” 十文钱一个肉夹馍,自然多放肉。一大勺颤颤巍巍的红烧肉,挑一个炖的有点烂的小辣椒,卤鸡蛋拍扁切碎,一块儿放到饼中间。 佩兰眼看姜棠把饼塞满了,又舀了一勺肉汤,“棠棠,这个看着就好好吃啊!” 姜棠笑了笑,往肉夹馍上包了油纸,“热着呢等会儿再吃。” 两刻钟后姜棠一边吃肉夹馍一边数钱。 卖给外面的一共是七十文,给陆英她们的一共是九十文钱。 炖了五斤五花肉还剩小半锅,鸡蛋一文钱一个,算上香料、面、油还用不上五十文,净赚一钱多。 虽不比上打赏,但还是有不少赚头。养病能待到月底,姜棠想多攒点钱。 想多攒钱不全是因为出去吃了一顿。没钱没势,偿还不了顾见山的救命之恩,要想着怎么才能在一群合适的人里选个最合适的,姜棠不想以后过这种日子。 第29节 她最无力的时候,是春台和她说,就是公子不让收的时候。 还想给顾见山塑个金身呢,没钱怎么行。 就算是镀金的,那也得不少金子吧。 第23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三天 顾见山:“你说的入股分红一事,我想再考虑考虑。” 还剩小半锅肉, 姜棠打算给南香南雪送些去。 在正院的时候两人帮了她不少,以后她不去了,投桃报李送些吃的也好。 还剩四个饼, 做好四个肉夹馍装进食盒里,姜棠提着食盒就去了两人的屋子。 各院的丫鬟都是住一块儿, 就像宴几堂,姜棠屋子左边住的是白薇她们, 再左边是露竹怀兮的屋子。 正院的丫鬟住在最前面,这会儿南香南雪也是刚回来。 两人见到姜棠又惊又喜,“正想着明儿去看看你, 身子可大好了?” 能出来走动想来应是好了。 姜棠点点头,“已经好了, 不过我们大娘子让我多养几日。对了,我做了肉夹馍,给你们送点过来。” 姜棠把食盒放下, 盖子一打开, 香味顺着就钻出来了。 肉夹馍还温着,现在吃正好。 南香诧异道:“院子这么香, 原来是你做吃的呢!吃的我就收下了, 我们这儿没什么好东西送你,原想明天再给你,正好你来了,一并带回去。” 给姜棠的东西是早准备好的,一篮子苹果, 两双布鞋。鞋是两人亲手做的。 东西不贵重, 胜在心意。 姜棠试了试, 竟然正合适, “你们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这可比她昨天买的鞋子舒服多了。 南雪笑着道:“做的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穿多大的鞋子。” 姜棠还挺喜欢的,“谢谢你们。” 本来过来送吃的,结果还带着礼物回去。 姜棠回去,南香才好好看盒子里面装的肉夹馍,瞧着就好看,外壳金黄,里面夹了满满的肉。 每个都有手掌大,姜棠放的肉多,鼓鼓囊囊的。 两人都是吃过晚饭的,一人两个也吃不完呐。 天热放着又怕放坏,另外两块肉夹馍给谁让两人犯了难。 南香南雪是正院的大丫鬟,和下头的丫鬟相交甚浅。若是送给其他院子的丫鬟,更不合适。 南香道:“不然给春台送去。” 侯府几个院子的小厮,就春台明朝年轻。明朝在外,春台总跟着五公子去正院,还算熟识。 南雪没意见,两块肉夹馍就送去了隔壁院子。 春台没想到这种好事还能落他头上,狼吞虎咽吃完一个之后,他打了个嗝,准备把另一个也吃了。 这也太香了,辣得他满头大汗,油纸渗出油花和酱汁,比吃大口大口得红烧肉还过瘾。 两个肉夹馍对他来说绰绰有余,春台刚要把第二个的油纸剥开,里面的肉更多更满,他张开嘴,肉夹馍快到嘴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不知道南香从哪儿买的肉夹馍啊,送来的时候放下就走了,也没说。 这么晚,应该不是从外头买的,难道是正院小厨房的厨娘做的。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就闻着隔壁院子有香味,跟这味道一模一样。各院的厨娘都嫁人了,不住在这边的院子。 难道是哪个丫鬟做的? 春台认识的丫鬟中唯一一个做菜好吃的就是姜棠。 该不会真是姜棠吧。 春台看着肉夹馍犹豫是吃还是不吃。 他可以当不知道,三四口吃完,公子也不会发现。 可是,公子肯定想吃。 春台把肉夹馍放好,去隔壁院子门口托人把南香叫了出来,“南香姐姐,跟你打听个事儿,刚才的肉夹馍谁做的?” 南香笑着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还真是府上的人做的。 春台道:“嘴馋呗,又不好冲你开口,谁做的我买还不行。” “不知你认不认识,是宴几堂的丫鬟姜棠。她呀现在是四娘子身边的红人,还来正院小厨房当过值。这么说还不知道的话……所有丫鬟里最好看的那个,就是她了。” ———— 天乌漆嘛黑,从下人房到各院的路上隔几步就挂着盏灯笼。春台提着食盒跑回了宴回堂。 幸好他张嘴问了问,不然得全吃了。像他吃了一个这种事就不用告诉公子,对他对公子都好。 近来京郊军营事务繁忙,顾见山早出晚归,今晚就对付了一口。 忙起来,反倒不会想姜棠。 那天他问自己,若是她不愿意,他又该如何。 顾见山自己也不知道该当如何。 他可以把人抢回来,冲她要救命之恩,她既然没有回报的能力,就把自己抵给他好了。 可顾见山做不出坏人姻缘的事。 不去正院,见不到她,心里的悸动反而没那么大了。马上就回西北,兴许过不了多久他就把姜棠忘了。 顾见山火力旺,晚上书房的门就大敞四开。 春台跑了一头汗,再加上刚刚吃了辣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公子!您还没睡呀!” 顾见山掀起眼皮,头都没抬,“有事进来说话。” 春台献宝似的把食盒放书桌上,“猜猜小的给您带什么来了。” 顾见山瞥了一眼,道:“我说过,书房不是吃东西的地方。” 春台弯着腰,悄悄道:“姜棠姑娘做的,小的要是说谎,把里面的倒立吃了。” 顾见山放下书,目光紧紧盯着食盒。 春台真是该罚,他下月初一就走,刚才还想不见她心里的悸动就没了,春台还胆敢把她做的东西拿过来。 顾见山抬眉问:“什么吃的。” 春台笑嘻嘻道:“叫做肉夹馍,可好吃了!” 顾见山:“你吃来着?” 春台愣了片刻,一边否认一边拍马屁,“小的没吃。公子,姜棠姑娘可以做吃的了,那就说明她身体痊愈了,不愧是公子请的太医,医术就是高超。” 顾见山嘴唇动了动,伸手把木盒的盖子取下来。 送到南香那边的时候肉夹馍就已经是温的了,又等春台吃完,从下人房到宴回堂,早就凉了。 顾见山就着油纸把肉夹馍拿起来,低头咬了一口,虽然凉了但味道尚可。 总算不是甜的了。 春台站在一旁傻笑,“我问南香能不能买,说是行,小的打听打听,保准公子回回都能吃上。” 吃上又如何,他要去军营,还能吃几天。 才刚痊愈就做这些…… 顾见山道:“她若是真卖,你就多买些。” 春台一个人能吃两个,算上公子明朝也才六个,宴几堂没有伺候的丫鬟,买的多就吃不完了。“公子……” 顾见山道:“让你多买就多买。” 卖这个怕是缺银子,顾见山又不能过去给她银子。 春台嘿嘿一笑,“小的听公子的。公子对姜姑娘可真好,姜姑娘只要眼睛好使就不会看不见公子的好。现在韩余清已经不足为虑,公子可以高枕无忧了。” 顾见山肉夹馍吃到一半又放下,“韩余清?” 春台道:“就是韩管事,从前在账房,后来张管事走了,他就成了采买管事。前天他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八成和姜姑娘有关。” 顾见山咬咬牙问:“前天你怎么不说。” 春台缩缩脖子,“公子您也没问啊。” 顾见山没有再说话,春台问:“公子,还买吗?” 顾见山没有犹豫,“买。” 多卖一份她就多赚一分钱,他也不白吃,为何不买。 ———— 姜棠可以待到月初,药也是喝到月初的,一日喝三次。 除了认字练字,就剩做吃的了。 白薇这回订了十人份,“宴方堂宴明堂各两份,正院六份。” 姜棠诧异道:“正院也有?” 白薇点了点头,“是南香和南雪,大概还帮别人买了,所以要的多些。” 白薇倒不担心卖这个被主子怪罪,一来给主子做吃的都得经由小厨房,采买的东西比这些好上许多,这些东西主子也看不上。二来既然大娘子允许姜棠养病,那姜棠做什么都行。 白薇:“佩兰要一份,我也要一份。” 第30节 吃一顿也得花钱,宴几堂的丫鬟也不是顿顿都吃舍得吃。 姜棠说好,“中午吃锅包肉,你吃过吗。” 白薇已经不怕姜棠觉得她没见过世面了,她摇摇头,诚实道:“没吃过,那是什么。” “做出来你就知道了。”姜棠来这儿之后还没吃过锅包肉,她道,“我托露竹姐姐买的肉,中午做好,你给大娘子送一份。” 陆锦瑶对她照顾良多,落水那日,是陆锦瑶带着丫鬟把她送回来的。 锅包肉和别的菜不一样,肉要用里脊肉,切的更要薄厚均匀,太薄容易炸过,太厚吃起来口感就不好。 切好的肉片腌过之后用土豆淀粉的面糊裹一圈,再下油锅炸。 温度时间要刚刚好,外酥里嫩才好吃。 光炸出来的肉就已经香味十足,让人垂涎欲滴了。 金黄的壳,用筷子一敲就能听见清脆的声响。 姜棠尝了小块,外壳薄且酥,里面的肉极嫩,带着少许清甜的腌料味。趁着刚出锅,用调好的糖醋汁大火翻炒,让每一面都裹上金色的糖衣,再放葱丝和萝卜丝点缀,这才算烧好了。 姜棠一连炒了三锅,价钱还是十五文钱一份,每份装十多块,闻着就甜丝丝的。 中午姜棠吃的就是锅包肉,还有一道辣口的尖椒炒鸡蛋,最是下饭不过。 顾见山中午去宴几堂用的饭,兄长说有事和他商量。 饭桌上,顾见山又看见一盘锅包肉。 不用想都知道出自谁手。 顾见山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兄长找我什么事。” 顾见舟给他夹了一块肉,先看了眼陆锦瑶才道:“说来话长,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昨天晚上他和陆锦瑶说话,才知道点心铺子用来周转的银子不够。 琉璃太贵了。 所以想朝顾见山借些银子。 陆锦瑶说,如果顾见山觉得铺子能赚钱,也可以入股。 能带着自己弟弟赚钱,顾见舟乐意之至。 一晚上没睡踏实,中午叫顾见山过来吃饭,也是为了这事。 只是入股,又不用他打理铺子,每月坐等分红,若不是顾见山是他亲弟弟,阿瑶怎么会带着他赚钱。 这种天大的好事,若是他定然立刻点头。 顾见舟道:“你四嫂想开间点心铺子,但是周转的银子差些,你手头若有空余,能否先借我一些。铺子卖的点心是极好吃的,一会儿你尝尝,你若觉得这门生意能赚钱,也可以算做入股。” 碍于陆锦瑶还在这儿,顾见舟微微压低了声音,“也就你是我亲弟弟,才找你的。” 顾见山看向陆锦瑶,陆锦瑶淡淡一笑,“点心的味道五弟不必担心,是我丫鬟姜棠做的,母亲也喜欢的紧,味道不输五香居。只是想做一个琉璃柜台,花销才大一些。” 银子的确是差一点,琉璃价贵,要打一排柜子少说也得五百两,再加上米面油这些成本,是个不小的数字。 除此之外,陆锦瑶也存了试探的心思,宴几堂和他的交集不深,他若真的心仪姜棠,怕是会入股。 顾见山低头看了眼,顾见舟一直扯他袖子,还直冲他递眼色。 “入股吧,真能赚钱。”顾见舟觉得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入股。 顾见山本不爱掺和别人的家事,就算是兄长,那也成亲了。 顾见舟被陆锦瑶牵着鼻子走他管不着,但他不会。 也就是顾见舟被迷的五迷三道,找不到北,陆锦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琉璃价贵,却不是一块值千金,陆锦瑶会没有几百两银子?如果是顾见风找他借钱,他是信的。 所以,既然不缺银子,那陆锦瑶为什么提这件事。 顾见山突然想到一个人。 姜棠。 不管是不是,顾见山也不想冒这个险。虽然那天姜棠落水,只有陆锦瑶守在姜棠身边,但越少人知道越好。 顾见山道:“入股分成就算了,差多少,打张欠条就行。” 顾见舟着急地拽着他袖子,“你再想想,虽然入股自负盈亏,但这个点心铺子,一看就是赚钱的。因为你是我的亲弟弟阿瑶才想着你……” 要不然怎么不和大房二房他们合伙。 顾见山:“……不必。” 顾见舟还想再劝,陆锦瑶道:“我想先借五百两银子,等周转开立马还给你,利息就按银庄的利息。” 顾见山:“行。” 顾见舟叹了口气,他这弟弟在军营呆久了,也呆傻了,连这笔账都算不清楚。 陆锦瑶笑道:“那吃饭吧,不知合不合五弟口味。” 看起来顾见山地回答是没有问题,但假如她问韩氏,韩氏会如何说呢。 若是真能赚钱,韩氏定会往里面投钱,若是觉得赚不了,必然不会借钱。 有借无还的买卖谁会做。 顾见山却同意借钱了。 当真是因为顾见舟是他兄长才借的吗,五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顾见山还未娶亲,永宁侯府的规矩是等府上公子成亲了再置办产业。顾见山手里没有庄子铺子,能一口气拿出五百两银子不算少。 顾见山又夹了口锅包肉,和春台拿给他的一个味道。 姜棠做的。 他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陆锦瑶不缺银子,他不借就是了,借了算什么。 倒腾一遍再还回来? 谁也别想猜他的心思。 “四嫂。” 陆锦瑶挑了一下眉,“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顾见山:“你说的入股分红一事,我想再考虑考虑。” 第24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四天 听到这句话最高兴的要属顾见舟了, 他道:“我一直都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回信了吧。” 陆锦瑶见状笑了笑,暗地扯了扯顾见舟的袖子, “又说胡话,五弟是为了解咱们的燃眉之急, 哪里是为了赚银子。” 就是亲兄弟之间说话也要注意这些。 顾见舟差点忘了初衷,是因为他们缺银子周转不开才向顾见山开口。 “是是是!这次真是多亏了五弟, 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好。”顾见舟道,“五弟你多吃些,来都尝尝。” 顾见舟给弟弟夹了菜不忘给陆锦瑶夹, 他给陆锦瑶夹了锅包肉,“阿瑶你也多吃点。” 陆锦瑶心疼道:“别光顾着给我夹菜了, 你快吃。你看你都瘦了……” 顾见山在军营待了一年多才回来,兄长比上次见高些,胖些。 哪里瘦了。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 顾见舟竟然还真信了。 两个小夫妻甜甜蜜蜜, 气氛融合,顾见山却食不知味, 他总觉得陆锦瑶话里有话,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可以反悔一次,却不能反悔第二次,不然显得太过可疑。 吃过饭,露竹端上来一壶淡粉色的茶水, 顾见舟兴致勃勃道:“这叫果茶, 你看里面还有苹果片和橘子瓣。喝起来涩味浅, 有很清新的酸甜味。” 顾见山没有心思喝茶, 更何况是甜的。他拿起一杯,就抿了小口,便把杯子放下了,“事不宜迟,还是先把文书签了,开铺子到底是怎样的章程,我拿银子入股,占几分了利,这些一一说清比较好。” 陆锦瑶自从吃过饭后就频频出神,走到现在她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她有七成把握顾见山是喜欢姜棠的。 花园里的相救维护,在姜棠落水的时候,请了太医过来。若不喜欢,哪个当主子的会这么对一个小丫鬟。 那又有什么用呢,陆锦瑶不希望姜棠做妾。不说顾见山和姜棠有天壤之别,这件事一旦被正院发现,姜棠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好一点的被要到宴回堂,可能当一辈子的通房丫鬟,也可能到后面抬了妾。却会因为这事等未来新妇进门后受尽磋磨。 结果差一点,正院会认定姜棠勾引主子,要么发卖到庄子,要么打发卖给人牙子。 以姜棠的相貌,出了永宁侯府,她有什么下场。 兴许被哪个贵人看重要了去,也可能流落到烟花柳巷。 偏偏从姜棠那边看,她是没这个心思的。 总不能一个侯府公子先招惹的却怪丫鬟勾引,这又是什么道理。 陆锦瑶有一瞬间甚至想问问,若他有这样的心思该早早打消。可问了,顾见山又不愿意放手,陆锦瑶也没办法。 陆锦瑶面色有些许复杂,她试探道:“听母亲说你月初就离开盛京,是该把这事定下来。” 顾见山:“初二就走。” 陆锦瑶道:“那我把账本拿给你看。” 陆锦瑶让露竹去取账本,等着的空闲她道:“开铺子到如今,租金每月三十两,押一付三,共花了一百四十两。装潢二十两,木材工钱各种摆饰的钱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点心师傅三个,每月月钱一两银子。点心方子从我贴身丫鬟姜棠手里买的,是她家里的方子,给了二十五两银子,方子十五两,烤点心的窑十两银子。现在还有两个方子没买过来。明面上的支出就这些,总共是一百八十八两银子。” 顾见山:“一个方子才十五两银子?” 陆锦瑶点了点头,“方子签的是三年的。只在三年内才能用这方子做生意。” 等露竹取来账本,陆锦瑶又让她去取文书。 第31节 顾见山一边听一边翻看,在文书最下面看见了姜棠的名字。 他目光在上面停了片刻,这字还真是……别具一格。 陆锦瑶说的半点不差,账都对的上。 陆锦瑶道:“分成不能全按银子分。” 如今花了一百八十八两银子,顾见山能拿出五百两,可是铺子是陆锦瑶找的,顾见山只拿五百两,后面的租金也有二百多两,还有铺子大大小小的事,这些都得陆锦瑶来。 所以不能谁出钱多谁拿的利润多。 顾见山马上就回军营,那才是真正的甩手掌柜。 真要算起来,陆锦瑶占的利该多些。 陆锦瑶道:“利润我六你四,如何?” 顾见山没意见,“行。” 陆锦瑶松了口气,“那多谢五弟了。日后有新做的点心了会先往宴回堂送一份,作为东家,虽不能直接拿,但可以给成本价。” 开了铺子就不一样了,东家也不能从铺子里拿东西,生意好坏陆锦瑶先不管,但这账不能出一点错。 其他的事陆锦瑶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说。 顾见山把文书放了回去,“一会儿让春台把银子送过来,别的事用得到我的说一声便是,我不在盛京,春台在。” 陆锦瑶记得上次顾见山去军营,两个小厮都带走了。 顾见舟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你我是亲兄弟,当然不会和你客气。” 顾见舟是读书人,虽然每日早起都练五禽戏,但怎么都比不上顾见山这种自小习武的人。 顾见山巍然不动,“若无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阿瑶,我出去送送五弟。”顾见舟不忘嘱咐道,“你在屋里走一走,太阳晒就别出去了。” 陆锦瑶看着两人出去,等人从石板路上消失,她对露竹说,“让姜棠过来一趟……还是晚些吧,等我睡过午觉。” 现在去叫兴许撞上顾见山。 露竹福了一礼,“奴婢记着。” 怀兮伤了膝盖,这几日都是她在跑点心铺子的事。她也是才知道,铺子的方子是从姜棠那儿买来的。 这也才一个月,从之前的游手好闲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人只要长进,就是好的。 下午,姜棠从下人房过来。 陆锦瑶拿出来两份文书,给姜棠之后就慢慢喝茶了,“先自己看看,有不认识的字再问我。” 文书上的字姜棠大部分都认得,一份千层卖十五两银子,戚风蛋糕也是十五两。方子仍然只能用三年,三年之后陆锦瑶不能再用方子做生意。 在这三年之内,姜棠不能拿点心去卖,更不可把点心方子再卖给别人。 按姜棠理解的意思就是不能从事营利性的活动,如果做出来自己吃或是送人那是行的。 文书姜棠能看懂,没什么意见,“大娘子,奴婢看完了,现在签字按手印吗。” 陆锦瑶笑着摇了摇头,“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铺子还没开业,能不能赚钱尚且不清楚。若是以后赚钱多了,方子能值更多的钱。” 姜棠相信自己,更相信陆锦瑶,她做生意就是稳赚不赔。 “大娘子开铺子,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陆锦瑶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并非陆锦瑶夸大,自小到大,她遇见的小事可能磕磕绊绊,但大事上就没有不顺心的时候。在闺中的时候学管家,身边的丫鬟各个顶用,除了姜棠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嫁给顾见舟算是门当户对,尽管婚后没有立刻有孕,但顾见舟对她极好。 有了孩子她害喜害得厉害,全靠姜棠,现在吃什么都香,不觉得难受了。 总是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姜棠也跟着笑了,“奴婢还有一个点子,这不马上就端午节了嘛,粽子不贵,买点心可以送粽子。” 糯米粽子多好吃,蜜枣的、豆沙的、咸鸭蛋黄的…… 姜棠想想都咽口水了。 粽子人人都会包,是份讨巧的心意罢了。陆锦瑶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买多少米,多少粽叶……直接去找露竹。” 姜棠应下,这才跟着露竹去领银子。 总共三十两,露竹给了两张十两的银票,十两的碎银。 姜棠比她小许多,露竹忍不住提醒几句,“钱别乱花,留着总有大用处的。闷声发大财知道吗,赚钱的事不许往外乱说,尤其是其他院子。” 提醒之后露竹又道:“但是有钱了,多打扮打扮也好,对了,外院的韩管事……” 露竹忘了是听谁说的,外院的韩余清对姜棠有那么点意思。后来韩余清还托她给姜棠带了东西。 韩余清是大娘子举荐当管事的,姜棠又是宴几堂的丫鬟,光看相貌,韩余清文质彬彬。若说能力,他做事有条理,是个能当事的。 姜棠默了一下,一半真一半假地说了,“韩管事很好,但我想多赚点钱,就不耽误人家了。” 露竹道:“总要嫁人的,你成了亲也能在大娘子这边当差……” 姜棠摇了摇头,“那不一样,成了亲都是柴米油盐的小事,说不准还要为他洗衣做饭,一辈子就那样了。” 姜棠冲露竹笑笑,“我还想赚银子,想跟大娘子学做生意,学为人处世,不想那么早就嫁人。” 露竹二十出头,至今还没嫁人。以前想过嫁人的事,后来拖到现在,心思也就淡了。她现在是想给陆锦瑶做一辈子的丫鬟,等小公子出生,去照顾小公子。 姜棠那么想也没错,只是难免觉得可惜。 她要是在姜棠这个年纪遇上这么合适的人,肯定会嫁人的。 露竹道:“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以后韩管事再托我带东西,我不管帮他带了。” 姜棠道了声谢,“那晚上做好吃的给大家吃。” 露竹:“才说了省着花又不听了。” 姜棠是要省着花,可这是高兴的事儿,花出去一点才能赚的更多,“不做多了,正好试试新菜式。” 算上明天姜棠还能待两天,陆锦瑶让她待五天,但明天就是初一了。 每月的月假不能留到下个月,姜棠今早 去府医那儿看了,已经大好了。 待了五天,赚了半两多银子,算起来不少了。 姜棠打算明早就去小厨房,该做什么还做什么。“露竹姐姐,我要五斤糯米,二十个咸鸭蛋,五斤五花肉,若是能买到火腿就更好了。” 大枣和红豆小厨房都有,就不用去买了。 露竹问:“这也是包粽子的?” 姜棠:“你没吃过咸口的粽子吗,就放鸭蛋黄和肉,味道有点像荷叶饭,咸咸香香可好吃了。” 露竹摇摇头,“好像再往南边一点才吃咸的,咱们都吃蜜枣豆沙的。” 姜棠道:“我每样包几个,那你出去采买的时候给我也带些糯米吧,五斤就够了。” 宴几堂是宴几堂的,姜棠想多吃得自己花钱买。 露竹笑道:“不用你买,你忘了,咱们端午的节礼就是每人两斤糯米、两斤猪肉、半吊钱。” 每逢过节宴几堂都会发节礼,若说贵自然不贵,猪肉一斤十文钱,糯米一斤六文钱。 最贵的要数半吊钱,是三等丫鬟半个月的月钱。 除了端午节,还有中秋、春节、上元。中秋的月饼上元的元宵,节礼不算在宴几堂的月例中,都是陆锦瑶自己掏银子。 各个院子的节礼不同,但都不差,当主子的不差这些钱,为的是讨个好彩头,让下面的人高兴高兴。 两斤糯米不少呢,宴几堂这么多丫鬟,谁想吃粽子了和姜棠一起包。 姜棠:“那也好,有糯米就不用买了。明儿一早我就包粽子去。” 露竹:“明儿你过去怕是得早点了,初一,夫人和大娘子她们要去普陀寺上香,中午在那边用素斋,赶不回来。” 露竹要跟着去,不知道怀兮去不去。 她好的差不多了,昨日就回来当值了。 兴许大娘子会带着姜棠去。 普陀寺在盛京北边的万象山上,香火旺盛,每月初一十五,各家的夫人娘子都会去上香。 上香,捐香油钱,吃素斋。 这两日人特别多。 直到晚上,陆锦瑶才指了要带谁去。 露竹白薇,静墨姜棠。 怀兮虽然养好了腿,但还是别上山的好。白薇机灵,静墨稳重。至于为何带着姜棠……陆锦瑶只是潜意识觉得该带着她。 里的剧情姜棠忘得差不多了,永宁侯府的人去寺庙的次数太多了,的确是有在去寺庙遇险的时候,不过受伤的都是别人,姜棠已经不记得是哪次了。 这相当于出公差,放现代普陀寺就是名胜古迹。姜棠来这儿之后就没出过远门,出去看看也好。 明天去普陀寺也阻挡不了姜棠想吃一顿的心,她晚上想吃麻酱宽粉。 赵大娘给她做了五天的炖汤,生着病姜棠不敢吃辣的,这回好了,怎么也得过过瘾。 她让露竹买了不少红薯宽粉,打算吃顿麻酱酸辣宽粉。 要吃那种辣的,裹着芝麻酱,酸爽可口软糯弹牙的粉条。要是光吃酸辣粉,细粉丝就行,但加上麻酱,还得是宽粉好,煮久一点,吃起来软耙耙的。 芝麻酱是陆英她们帮忙磨的,稍微加点花生酱,味道更甜些。若是做出来觉得好吃,可以做给陆锦瑶吃。 买的是地地道道的农家红薯粉,汤是熬了一下午的猪骨汤,加上辣椒油和醋调了味儿,再熬半个时辰。 趁着这空炒盘花生米。 浓汤煮粉,煮好之后盛出来,淋上一勺酱汁,稍微拌一拌,多放点花生米。 炸黄豆也行,没这个味道就不对。 寻常吃粉丝都是做在菜里,佩兰还是头一回这么吃。 第32节 她最爱吃肉,现在觉得不吃肉也不是不行。 夜里天还凉,佩兰还吃了一头汗,吃完,辣得呼呼喘气。 麻酱酸辣宽粉姜棠一共卖了十碗,一碗八文钱。不过粉条须得趁热吃,凉了不仅坨一块,再热还没有第一次那么劲道的口感了。 春台买了就快马加鞭往宴回堂赶,也就一刻钟,实在想不通粉条为何就成这样了。 刚到手里的时候春台还看了眼,本来麻酱和油辣子均匀地裹在宽粉周围,光看着就想快点吃,现在看着没什么食欲。 着实算不上好看。 春台硬着头皮道:“公子,要不别吃了。” 顾见山:“一餐一食当思来之不易,边关将士有多少吃不饱饭的,我为副将军,不做表率也就罢了,怎能奢侈浪费。” 顾见山拿起筷子,费劲挑出来一根吃,看着不行,吃着倒还好。 春台见状也赶紧往嘴里扒,香是真香,一口麻辣味和芝麻酱的甜香味,就是有点噎得慌。 “公子要不要水。” “拿杯茶水过来。”顾见山嘴里干,还辣,嘴唇麻麻的,脸上出了层薄汗。 里面花生米泡的时间长,外面软里面酥,一口一个香的很。 吃一碗酸辣麻酱宽粉,顾见山喝了三杯水。吃完,春台把碗筷收下去,然后颠颠地进来,“公子,明儿就是下月初一了。夫人要去寺里,您去不。” 自古以来求神拜佛都是为了许愿,郑氏最近正愁着,她觉得是佛祖觉得她许久没上香,心不诚,所以在惩罚她。 郑氏病了许久,这月才好利索,所以想下月去一趟。 一是还愿,陆锦瑶有孕,她得还愿。二是为了祈求佛祖和老天爷,给她的儿子顾见山一段美满的姻缘。 郑氏原想叫顾见山一起,但顾见山根本不去。 只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才会祈求老天爷。 求己不成不求人,反倒求老天爷。 多可笑。 天底下有多少佛寺,每日又有多少人许愿,老天爷看得到吗。 顾见山对这种事一向嗤之以鼻,“不去。” 春台劝道:“要不去吧,公子,明儿四娘子也去。” 顾见山抬起眉。 陆锦瑶去,按春台话里的意思,姜棠也会去。 那他去不去。 不该去,他很容易被姜棠扰乱心神。 想得好好的,不见心就不会瞎跳了,结果去了一趟宴几堂,吃了顿饭心又乱了。 他马上就要走了,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再回来,会是什么光景。 春台看顾见山一脸烦躁,“公子不去也好,万象山很高的,普陀寺又在山顶……” 顾见山:“别人都能爬我爬不了?” 兴许他这次死在战场了,多看一眼是一眼。 —————— 次日,阴天微风。 姜棠昨晚收拾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有花茶包,冰糖,两条手帕,一身换洗的衣服。 这是出门必备。 早饭是她和赵大娘一起做的,做完,赵大娘跟姜棠说她去安王府得赏的事儿。先是把安王府夸了一遍,高门大院,要走多久才能到,府上有多少好东西。然后才说给安阳郡主做了菜,得了五两银子的赏钱。 “郡主让我教厨子几道拿手菜,我说了这是你教的。要是没你我也拿不了,这赏钱该分你一些的。”赵大娘都把荷包准备好了。 赵大娘拿的是二等丫鬟的月例,陆锦瑶从前常赏她,她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和姜棠共事,她是拿好处的。 赏钱分一半出去,以后好学做菜。 再说,她去安王府谁都知道,姜棠能不知道?还不如自己说了。 姜棠把手背到身后,“大娘你这就是见外了,我能痊愈多亏了你。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我也没教什么,你能会做也是你自己厉害,这赏钱是你自己凭本事拿的。” 她养病这些天,是赵大娘一日三顿地炖汤,给她做饭。 赵大娘是宴几堂的厨娘,只负责陆锦瑶顾见舟的饭食,给她炖汤就多用几个时辰。 赵大娘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哎,那有事就和我说啊,千万别客气。你这……大娘其实有个侄子,是个读书人,在外头赢天下酒楼做掌柜。” 姜棠长得好看,还有门好手艺,赵大娘还觉得自己的掌柜侄子高攀了。 先说和说和,万一成了呢。 姜棠忍俊不禁,“大娘想谢我不必把亲侄子搭上,大娘子那边快好了,我先去等着了。” 赵大娘觉得可惜,但没纠缠,“行,你快去吧,去上香大娘子吃素斋,你带点吃的,省着路上饿。” 永宁侯府离万象山二十里远,坐马车要一个多时辰。 陆锦瑶有孕,马车上得多铺几层垫子。 临出行,露竹嘱咐了三人几句,“在外不比宴几堂,去普陀寺上香的都是贵人,万不能随处乱跑。咱们只管照顾好大娘子,万事小心。若出了事,谁都救不了你们。” 三人齐声应了好。 姜棠绝不会乱跑,除了陆锦瑶身边,哪儿都不去。 初一,更显出人多来。 街上好多马车,前面那条街住的是燕国公府,马车更是精美。 燕茗双已经大好了,初一被母亲拉着上山还愿,是佛祖保佑她。 燕茗双人来了,但她知道,救她的不是佛祖,而是顾家四娘子身边的丫鬟。 是仙女姐姐救了她。 第25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五天 天气阴凉, 看不见太阳。 燕国公府的马车到万象山时,山脚下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往山上望去,除了王公贵族, 还有平民百姓,都拾阶而上。平民百姓见到仆从成群的世家夫人会低下头避让, 等人过去才好奇地张望。 燕茗双身后跟着两个丫鬟,那个跟她去永宁侯府叫银粟的, 已经不见了。 她不知道银粟去哪儿了,兴许在国公府的洗衣房,做最辛苦的粗实活计, 也许被卖了,又或许打发到庄子……她问别的丫鬟, 一个个都摇头说不知道。 燕茗双去求情,她母亲说,伺候不好留着无用, 万幸没出事, 但凡燕茗双落下一点病根,银粟都万死难辞其咎。 原想过去开开心心地玩, 现在燕茗双是真的后悔了。 当时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出事, 是她连累了别人,银粟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她好了两日,早想去永宁侯府看她的救命恩人,但她母亲说,已经送了药材和补品, 若还记挂着, 以后多和陆锦瑶走动就是了。 不必为一个小丫鬟费心。 怎么可以这样, 救她的人该是谁就是谁。 燕茗双不知道今日陆锦瑶会不会来, 若是来了,会不会带着她的恩人。 燕茗双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直到登顶,也没见永宁侯府的人。倒是看见安王妃和安阳郡主了。 安王妃拉着燕茗双仔细瞧了瞧,“真是佛祖保佑。我也来还愿,安阳近日身子好了不少。” 燕国公夫人笑着道:“我瞧着安阳气色是好了。” 听燕国公夫人这么说,安王妃甚是高兴,“可不是,每日用饭都比平日多些,又请太医看过,说是没有大碍。我过来也是为了还愿。” 安阳站在一旁,模样娴静。燕茗双自从落水之后就没从前那么活泼了,气质和安阳很像。 两个大人在那边说话,燕茗双觉得烦,就到一旁透气。 两个丫鬟紧跟着,燕茗双斥道:“别跟着我,我去和郡主说会儿话。” 以前燕茗双觉得安阳柔弱,说话也慢吞吞的,让人提不起劲来。现在她也快成这个样子了。 不能打闹,马上及笄了,性子该稳重些。更不能成日贪玩,该学的管家刺绣也该学起来。 这些话都是她母亲说的。 怎么那般迂腐势利。 燕茗双气鼓鼓的,安阳莞尔一笑,“她们一直都是那样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兴许你母亲未和你说……我派人去永宁侯府看过了,姜棠姑娘已经痊愈,陆姐姐对她不错,修养了四五日,已然大好。” 燕茗双攥紧手,原来她叫姜棠。 “我就是心里憋屈,明明是……” 安阳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她能好也和姜棠有些关系,陆锦瑶让她院子的厨子过来做菜,她一高兴,就赏了厨娘五两银子。 那个厨娘就跟倒豆子似的,把她从哪儿学的菜都说了。 后来还教她院子的厨子怎么做。 结果她母亲偏觉得是佛祖保佑,这不来上香还愿了。 若是佛祖保佑,她的病早就好了。 安阳道:“茗双妹妹,你若不想为她招来祸端,万不可再在你母亲面前提及此事。救命之恩,你心里记得就好了。今儿寺里人多,你别乱跑,你出事了……连累的是别人。” 燕茗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突然想起了银粟…… 第33节 燕茗双的目光黯淡下来,“我听安阳姐姐的。” 安阳郡主道:“若是她来了,我想办法带你去谢她,如何?” 燕茗双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但是看完就走。”安阳伸手摸了摸燕茗双的脑袋,“你也别太放心上,憋着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燕茗双道:“我知道。” 永宁侯府的马车到山脚下时已经快到正午了。 陆锦瑶有孕,故而马车驶得慢些。 露竹和白薇和陆锦瑶坐一间马车,姜棠静墨和别的院子几个丫鬟坐在后面的马车一块过来的。 下车之后,姜棠总算见到了古代版的人山人海。山脚下一群做小生意的商贩,什么卖糖葫芦的,卖素面,卖包子,卖泥人,卖香的,每个摊铺前都围了好多人。 有权有势的人家上山吃素斋,普通人可不就得下山吃素面。 上山的路是一条一丈宽的石阶,上山的走在右边,下山的顺着左边走。 永宁侯府的来的晚,现在已经上山少下山多了。 今儿韩氏没来,她都是十五上香,初一府上事多,离不开人。 二房的许氏也没来,自从顾二爷下派之后,许氏就很少出门。三娘子云氏站得离陆锦瑶近,她是过来人,能照看一二。 今天凉风阵阵,陆锦瑶和云氏走在前面,一众丫鬟小心跟在后头。 云氏性子爽利,她只有一个女儿,这回上山是想求子。 顾见海是庶子,日后分家必然能分到一些产业,夫妻俩不求侯府爵位,日子倒也自在。 日后未来谁做的永宁侯,顾见海都是他的兄弟,两边不得罪才好。 一路上,云氏都在说有孕该注意的事,台阶高了,她还会出声提醒。 陆锦瑶是头胎,这才两个月,是最该小心的时候。她想等过三个月再告诉平阳侯府,云氏说这些对她用处极大。 投桃报李,陆锦瑶也该做些什么。 如今永宁侯府厨房采买虽不是她在管,但韩余清是宴几堂的人,照顾一下宴方堂倒也容易。 慢悠悠走着,走了将近两刻钟,这才登顶。 郑氏带着两个儿媳进寺上香,丫鬟们就侯在外头。 一路提心吊胆,姜棠可算能松了口气了,她看了看周围,万象山不高,山中林木茂盛草木繁多,不时传来鸟叫,倒也悦耳。 姜棠想等这月月假过来看看,顺便打听一下长明灯多少钱一盏。 顾见山好像也来了,姜棠刚才看见春台了。 春日宴弄成那样,也不知道顾见山的亲事定下来没。 又是两刻钟,郑氏她们从寺里出来,姜棠赶紧低下头。 郑氏喜笑颜开,她进去摇了一签,是上上签。佛祖告诉她顺其自然就行,肯定会有结果的。 郑氏还让顾见山摇了一支,顾见山原本不愿意,后来鬼使神差地拿了支签,竟然也是支上签。 郑氏更是深信不疑了,弄得顾见山怀疑,签筒里面是不是都是上签。 顾见山求的是姻缘,解签还花了二两银子,说时来运转,必有好事发生。 本来他还不想解,现在看还挺值,反正听着舒坦。怪不得都说心诚则灵。 郑氏道:“让你来还不听,我就说来是对的。” 云氏说了句漂亮话,“五弟此行必定平安无忧,母亲,您就别再担心了。” 顾见山手一直把玩着木签,陆锦瑶不由多看了两眼。她求得自然是孩子,也是支上签。 就是没想到,顾见山真去求姻缘了…… 很快,她就见顾见山把签扔在了解签的桌子上。 “既然求完了,那我回去了。” 郑氏:“回什么回,吃完素斋再走。” 当主子的去吃素斋,做丫鬟的只能在门外候着。 幸好姜棠早有准备。 赵大娘说爬山得带上吃的,姜棠就多带了好几样,背了一路早就凉了,不过她带的是凉着吃热着吃都行的。 别人要么拿出饼子,要么拿个包子,只有姜棠,把包袱打开,好几个油纸包。 有猪肉碎、花生碎、辣椒酱拌匀之后攒的饭团子,一个半个拳头大,总共四个。 用香料和茶叶熬的卤汤煮的茶叶蛋,也煮了四个。茶叶是上回给顾见山做千层蛋糕的剩的,只不过蛋糕进了她的肚子。 时间赶,为了让茶叶蛋更入味,先把鸡蛋煮熟,磕碎滚了一圈。 还有用面包窑烤的红薯和芋头,这一路姜棠肯定饿不着。 露竹她们带的就是干饼子和馒头,一人多带了枚鸡蛋。看姜棠带了这么多,白薇惊道:“怪不得你包袱比我们的大那么多。” 姜棠笑了笑,“咱们四个分着吃吧,反正带的也多。” 露竹摇头说不要,虽然姜棠带的多,但那也是辛苦做的。 白薇道:“要不我拿鸡蛋换你一个烤红薯吧,我想吃那个。” 姜棠:“红薯和芋头又不值钱,给你。” 四个巴掌大的烤红薯,包了一路,肯定没有刚出锅的时候好吃。但凉了有种别样的滋味,吃起来甜丝丝的。 吃个烤红薯就能填饱半个肚子,等烤红薯吃完,姜棠又吃了一个茶叶蛋,吃起来还算入味。 上次姜棠出去,街上什么都有,不过没卖茶叶蛋的。茶叶价贵,寻常人吃不起。茶叶蛋没有煮鸡蛋的腥味,剥开,原本雪白的鸡蛋清上多了一圈裂纹。咬上一口,是卤料和茶叶的清香味。蛋黄并不噎人,还有浅淡的咸香味,有点像那会儿姜棠做红烧肉里的鸡蛋,但多了份茶香。 吃着饭,露竹看那边有分汤的,一人领了一热碗。就着饭团子,吃起来正正好。 今儿没太阳,天还阴,估摸着时辰大约过午时了。但还不能走,主子们吃过斋饭还得在厢房歇一会儿。姜棠就在树下眯了会儿。 还没半刻钟,就被露竹喊醒了。 姜棠迷迷瞪瞪的,“露竹姐姐,怎么了?” 露竹道:“天色不对劲,你看这会儿天都阴黄了,还起了风。” 她不放心道:“我去问问大娘子,得早些走。” 佛寺不留人过夜,万一一会儿真下雨了更不好走。 很快露竹就跑回来了,“收拾东西,马上回府。” 一行人才下了山,豆大的雨珠就落了下来。 这是姜棠来这儿之后下的第二场雨。 许是好久不下,雨势极大,抬头看天,是昏黄色。狂风骤起,风卷着尘土,路旁的树叶哗哗作响,只听啪的一声,就有树枝被风吹断了。 幸好侯府的马车牢固,但在外头驾车的车夫就遭了罪。 马车摇摇晃晃,并不安慰。 静墨一向沉得住气,握着姜棠的手道:“别怕,老天爷脸色说变就变,一会儿雨就停了。” 静墨话音刚落,姜棠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响声。 紧接着时一道厉声尖叫,然后马车就停了下来。 雨声吵闹声不绝于耳,姜棠觉得雨好像比刚才还大了,她道:“要不下去看看……” 静墨道:“四娘子那边有露竹白薇,你过去也帮不上忙。” 姜棠一手抱着包袱,另一只手拉着车帘挡外面的雨,“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静墨:“放心,不会出大事的。” 姜棠点了点头,车厢里的几个丫鬟挤作一团,虽进了五月,但一下雨,天立马就冷了下来。 马车停下,车夫披上蓑衣去前头看了看,前头更吵闹,一辆辆马车停着,光永宁侯府的就有四辆。 车夫还看见跟着过来的五公子,他是骑马来的,这会儿衣裳已经湿透了。 他还要往前走,就被五公子身边的春台拉住,春台挥挥手让他回去,“没大事儿,前头的树被吹断了,倒下来两棵,压死了匹马,别大惊小怪的。一会儿把树抬走就能走。” 顾见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去前面看看,你在这儿盯着。” 春台:“小的跟您一块儿去。” 顾见山:“让你盯着你就盯着,别让人浑水摸鱼。” 顾见山往前走,经过陆锦瑶马车的时候马车帘子掀开了,露竹探出一个脑袋,“五公子,我家大娘子说别去前面看了,这个天树都能吹倒,这边又是山路,怕出什么事,先等雨停了再走吧!我家大娘子附近有一个庄子,先去那儿避避雨。” 顾见山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露竹道:“还请五公子去前面说一声,一同去庄子避雨。” 很快,马车掉头,去了陆锦瑶的陪嫁庄子。 庄户是宴几堂的人,是高嬷嬷的儿子和儿媳妇。 一同过来的还有安王府和定北侯府的马车。 安王府来的是安王妃和安阳郡主,定北侯府是世子周辰远陪着定北侯夫人来的。 陆锦瑶让人收拾出几间屋子,又让姜棠去煮红糖姜水,“一屋送去一壶,你们也喝点。” 雨还在下,姜棠倒是没淋到雨,庄子里什么都有。 高嬷嬷的儿子和儿媳妇是极本分的人,带着姜棠就去了厨房。 找来了姜块和红糖,“姑娘还要什么?” 姜棠道:“再拿些鸡蛋吧。” 给陆锦瑶做一碗红糖鸡蛋水,一碗红糖姜茶,其他人喝红糖姜茶就好了。 姜茶煮的快,煮完姜茶,和静墨一屋一屋的送。 先送的永宁侯府的,郑氏,云氏还有陆锦瑶。 第34节 顾见山那边,姜棠让静墨送的。 她倒了壶茶去给旁边的定北侯夫人送。 定北侯夫人是个极其英气的人,少有女子是剑眉,虽英气,但说话也和善,和姜棠说了好几句。 没一会儿,姜棠就见定北侯世子周辰远进来了,只看了一眼,姜棠立马低下头。 周辰远肖似其母,见到姜棠恍地愣了一下,“你是永宁侯府四娘子身边的丫鬟吧。” 周辰远上山的时候就见到了,惊鸿一瞥。 姜棠行了一礼,“见过世子,奴婢是四娘子的丫鬟。” 周辰远笑了笑,“这姜汤是你煮的,你叫什么名字。” 定北侯夫人皱了皱眉,“你又胡闹什么,她还要回去伺候,快走吧。” 姜棠刚想谢礼,但周辰远又道:“急什么,我只是和她说说话。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为何不说话。” 姜棠低着头,她能感觉到周辰远肆无忌惮的打量和审视,那种带着点兴趣和玩味的语调,只把她当个物件,而不是一个人。 姜棠:“奴婢……” 姜棠看自己身前笼住一片影子,有人说道:“还在这儿愣着作什么,没见本公子的衣服湿了,去庄子找一件。” 是顾见山的声音,以前她觉得顾见山的声音是无常索命,但其实没有比他声音更动听的了。 姜棠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赶忙道:“奴婢这就去。” 周辰远不悦地皱了皱眉,可抬头一看,顾见山衣角还在滴水。 到底是别人的庄子,这人又是顾见山,周辰远道:“顾兄别误会,我是看她干活辛苦,随口一问。” 顾见山冷笑道:“如此最好,我便不打搅伯母休息了。” 定北侯夫人点了点头,想说什么但拉不下一个当长辈的脸。等顾见山一走,她训斥道:“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周辰远笑着道:“母亲别生气,我只是随口说说,问个名字而已。” 姜棠从定北侯夫人的屋子出来立马跑回了厨房,她缓了一会儿,对庄子的管事说,“五公子淋了雨,劳烦找身干净的衣裳。” 找来衣服,姜棠拍了拍还在狂跳的胸口,抹了把眼角。这是陆锦瑶的庄子,没人能乱来的。 她带着衣服去了顾见山屋门口,不等抬手敲门,里面的人就说进来。 算起来,顾见山又救了她一次。 她推门进去,把衣服放在门口的凳子上。 庄子的客房简单,一张床一把桌子两把椅子。 顾见山就坐在椅子上。 姜棠:“奴婢见过五公子,这是庄户的衣服,看着旧但是干净的,若无其他事奴婢就退下了。” 顾见山看着姜棠的眼睛,眼尾有点红,好像哭过一样。外面雨声仿若战鼓,明明是白天,可屋里还得点烛灯。 顾见山偏过头,攥紧拳头道:“不是你的错,是他行事张扬无度,唐突冒犯。” 姜棠抬起头,可顾见山并没有看她。 姜棠道:“多谢五公子,奴婢先退下了,天凉,五公子早些把湿衣换下,姜茶也记得喝……今日五公子出手相救,奴婢感激不尽!” 顾见山难得说了句玩笑话,“怎么,又要来世给我当牛做马。” 姜棠觉得顾见山板着脸开玩笑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笑,但她还是笑了一下。 第26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六天 姜棠笑完摇了摇头, “没,奴婢想今生就报答公子。” 庄子的东西是陆锦瑶的,她不能拿。姜棠只剩三个茶叶蛋, 三个饭团了。 “奴婢还有些吃的,一会儿就给公子送过来。”姜棠怕顾见山不要, “虽是冷的,但味道不错。” 顾见山本不想要, 他想说救她不过举手之劳,不是为了让她报答。 但这话他自己听着都亏心。 他又不是多管闲事仗义执言的好人。 他有所求。 顾见山道:“拿过来吧。” 姜棠使劲点点头,她心底那股伤心劲儿彻底过去了, “奴婢这就去!” 姜棠回到厨房,给她自己留了烤芋头, 饭团和茶叶蛋全带上了。 到了顾见山的房门前时,姜棠抬手敲了敲。 “等着。” 没一会儿,顾见山从里面出来, 他已经换了衣服, 是姜棠冲陈管事借来的粗布衣。 浅灰色的衣服,没有任何绣样和花纹, 穿着有些短, 袖子露出一大截。 姜棠低着头把东西递了过去,“是饭团和茶叶蛋,公子屋里有碳炉,可以热热再吃。” 顾见山没那么讲究,把东西接了过来, 开口道:“行了, 你回去吧。” 从过来到离开, 姜棠都没抬头。这样反倒方便顾见山, 看着人走了才进去。 给各屋送了姜汤和热水,姜棠和静墨这才一人倒了碗,露竹和白薇在里面伺候,她们两个坐在灶台边喝。 姜的辛辣味直冲天灵盖,甜味在里面显得极为奇怪,闷头喝了大半碗,姜棠咧了咧嘴,“明明姜炖肉吃那么好吃,煮在红糖水里,就像那什么……” 静墨笑了笑,她觉得姜棠就像这姜汤一样,甜里带辣,“全给喝完,省着受寒。” 姜棠把最后两口喝完,她看静墨早就喝光了,“要不再给你盛一碗,还有好多呢。” 静墨摇摇头,“一碗就够了。对了,我看雨还在下,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再去送饭,我送定北侯世子那屋。” 姜棠一怔,她把碗放到一边,抱着膝盖,轻声道:“你都看见了啊……” 静墨摸摸姜棠的脑袋,“那种人仗着出身好,满口胡言,咱们当丫鬟的,人微言轻,只能躲着点。幸好刚才五公子在,要不我打算去找大娘子的。” 其实顾见山不来,定北侯世子也不会做什么,这是陆锦瑶的庄子,顶多占几句口头便宜。 姜棠揉揉脸,“我还以为世家公子都像四爷和五公子那样。” 当丫鬟就是这样,被人轻贱,还不能反抗。有的人还会把丫鬟小厮送人,不过是转手卖身契的事。 像周辰远这种人,强抢民女的事估计也干得出来。 姜棠怕周辰远对静墨做什么,静墨道:“我没事,他那种人估计还看不上我呢,送了饭我就出来。没事,别害怕。” 周辰远那样还不是因为姜棠长得好看,静墨觉得自己虽然不难看,但绝对入不了周辰远的眼。 静墨:“你帮忙盯着点,有变故就去找大娘子,五公子也行。” 姜棠点点头,“静墨谢谢你。” 静墨不在意地摆摆手,她吃姜棠那么多吃的也不是白吃的。她还长姜棠几岁,照顾着点应该的。“你先靠着我眯会儿,要是雨不停,估计要在庄子住一晚,还得你做菜。” 姜棠抱着静墨的胳膊,外面风雨交加,还未过申时,天就像傍晚一样沉。 庄子外停了八辆马车,永宁侯府的车夫去回去的那条路上看了,回来的时候人差点被风掀翻。 车夫去回话,郑氏、云氏都在陆锦瑶的屋子。 天冷还下着雨,一块儿说说话总能心安些。 陆锦瑶也想早点回去,晚上赶不回去,顾见舟又该着急了。 “怎么样,把树挪走能过人吗。” 车夫摇摇头,“回四娘子,小的去前头看了,有山石滑下来了,恰巧挡住了路。小的看的时候还不时有碎石块往下掉,过去太危险,得等雨停了慢慢把路清出来才能过人。” 只是雨势很大,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 外头已经积水了,到脚踝那儿。 幸好掉头来庄子了,不然就不是树砸马,而是山石砸马了,兴许还会伤人。 郑氏一阵后怕,“真是万幸,那便在庄子住一晚。客人也安顿好了?” 露竹回道:“已经送去了姜汤和热水,庄子简陋,只能委屈先住一晚。” 照顾再好也比不上盛京。 郑氏:“嗯,好好招待贵客。” 都狼狈着,等收拾好过去见见。 陆锦瑶:“媳妇知道。” 云氏笑着说:“也就避避雨,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家,就算哪里不周到不会多说什么。对了,受惊的可是安王府的人?” 陆锦瑶:“嗯,是安王妃和安阳郡主,伤了马人没事,这里也没大夫,只能等天晴了再说。” 王府的人便要捧着敬着,若是雨一直不停,还要送饭食好好供着。 安阳郡主体弱,若是出了事,难免受牵连。 郑氏自然是吃不惯农家饭,“幸好你那丫鬟过来了,若是回不去就让姜棠煮菜。我先去看看,阿瑶你歇着吧,婉榕和我去。” 云氏递给陆锦瑶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郑氏去了旁边的屋子。 喝完姜汤,安王妃和安阳郡主的脸红红的,手热脚热,额头冰凉,一切都好。 也是安阳身子好些,赶着以前,这种天气又要病上一场。 安王妃向郑氏道了谢,“等回去了我再亲自登门致谢。” 郑氏道:“小事一桩,庄子简陋,王妃莫要嫌弃。” 安王妃:“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 看完安王妃郑氏又去看定北侯夫人。 虽然永宁侯和定北侯都是军功挣得爵位,但郑氏是世家小姐,定北侯夫人是乡野女子。平日不爱看戏不会,相交不多。 第35节 在郑氏看来,定北侯夫人脾气古怪孤僻,也不乐意多和她说话。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郑氏就回去了。 郑氏一直等雨停,可睡了一觉,雨不仅不停,俨然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她记挂着顾见山明日要走,怕一直待下去耽误正事,打算让车夫先把他送回去。 顾见山:“路堵着马车过不去,等雨小了我骑马回去。” 郑氏看雨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就让姜棠准备晚饭。 庄子里什么都有,就是过来的人多些。都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这儿的菜。 丫鬟的菜简单烧些就成,姜棠只需准备安王妃和安阳郡主、定北侯夫人和世子的饭菜,再有就是永宁侯府的四个主子的饭食。 这么多人,又不是一个府上的,自然不可能坐在一起吃。 姜棠给安王妃和安阳郡主做四道菜一道汤,定北侯府也是,永宁侯府多做两道菜好了,毕竟人多。 庄户东西倒是齐全,庄子有个池塘,里面养了鱼虾。菜地里蔬菜正是茂盛的时候,豇豆长了老长,黄瓜三个手指粗,嫩生生的。 茄子西红柿还有萝卜,长势极好。 庄户的陈管事冒雨杀了三只鸡一头猪,又抓了三条鱼,陈家娘子捡了一筐鸡蛋,然后撸起袖子给姜棠打下手。 静墨默不作声,安静地在一旁洗菜切菜。 别的都不缺,就是调料极少,只有盐糖和酱油。 两只鸡姜棠直接炖汤了,在里面加了鱼骨和猪骨,用炖出来的汤炒菜,味道会鲜美。 时间赶,就不一道菜一道菜炒了,直接炒出一锅分成三份。再给陆锦瑶做两道她爱吃的。至于顾见山,姜棠想自己报答他,不想借花献佛。 恩多不愁,既然不等来世再报,总得弄些他现在能用得着的。 行军打仗最缺的就是粮草,回去再慢慢想吧。 茄子炸个茄盒,炸好的茄盒和排骨一起炖,盖上盖子就不必管了。陆锦瑶爱吃酸的,就做糖醋口的。 陈管事捞上来的鱼是胖头鱼,直接做成鱼头泡饼。剩下的鱼肉和面一起做成鱼饼,贴在铁锅上,保准出锅的时候壳儿都酥了。 饼烙的是葱花饼,庄子的小葱又新鲜又嫩,烙好之后切成菱形的小块,一块饼里藏着好几层,饼瓤还嵌着嫩葱花,连着鱼肉和鱼骨一起吃,最是入味不过。 雨天寒气重,虾做成麻辣口的油焖大虾。虾开背挑出虾线,用刀背拍几下,这样更方便入味,鸡汤调的汤底,辣椒多放些。 剩下的虾剥壳去虾线之后裹上鸡蛋面糊,下锅油炸,炸得颜色金黄才行,听捞出来时虾与虾互相碰撞的咔嚓声,就知道一定炸酥了。 空气里交织着肉香,陈娘子吸了吸鼻子,然后在一旁看姜棠做西红柿蛋花汤。她也做过这个,就是普通的农家菜,但也不知道姜棠怎么弄的,打了三个鸡蛋,蛋花又细腻又多,好像真的开花了一样。 另外两道菜姜棠照顾陆锦瑶的口味,酸口的,一道是酸菜五花肉炖粉条,酸菜是陈娘子自己腌的。和做酸菜鱼的酸菜不同,这个是白菜腌的,一直放在地窖,现在也没坏。 五花肉切成半指厚的薄片,用肉汤炖,炖的时候油脂融进酸菜中,,小火咕嘟了两刻钟,粉条变得软烂粘稠。 这是地地道道的农家菜,算是“入乡随俗”,但比直接炖要香得多,光泡着汤吃饭,陈娘子都觉得自己能吃下好几碗饭。 还有一道就是酸豆角炒肉末,陆锦瑶爱吃这个。饭闷的柴火饭,时间稍微长些,一掀盖子,最底下那层已经变成金黄色的锅巴了。 锅巴铲出来,也可以泡着鱼汤和肉汤吃。 菜做好,姜棠静墨还有宴方堂的两个丫鬟一起去上菜。 姜棠带人去的安王府那边,静墨去给定北侯府送饭。 这一路颠簸劳累,早就饥肠辘辘。 安王妃气定神闲坐得住,安阳郡主是有些坐不住了。 坐着坐着,她肚子就叫了一声,这一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引人注意,安阳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安王妃掩唇笑道:“再等一会儿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好听利落的声音,“王妃,郡主,奴婢来送晚饭。” 丫鬟打开门,把托盘接了过去。 姜棠还得拿一趟,“姑娘等一等,还有几道菜。” 后头的丫鬟端着菜等着,安王府的丫鬟不紧不慢地传菜。 安王府规矩也多,尤其在别人家,更要规矩些。菜没上齐,安王妃和安阳郡主就坐在桌旁等着。 很快,丫鬟把另外三道菜也端了上来,总共四道菜,一道汤,外加两碗香喷喷的柴火饭。 丫鬟把菜上的盖子都揭开,这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香味更浓郁了。 安阳最先注意到的是油焖大虾,上面洒了鲜红的辣椒圈。虾都弓着身子,虾背打开,露出染上橙色辣椒油的虾肉。汤汁浓稠,一股子鲜辣味,安阳极少吃辣,以前不敢吃,现在身子好了,倒想试试。 丫鬟要过来布菜,安阳道:“母亲,今儿就咱们两个,安安静静吃就好了。” 安王妃矜持道:“也好。” 和安阳一样,安王妃第一筷子也夹了只大虾。 平日都有人把虾剥好,这回自己来。不想沾手,安王妃轻轻咬了小口,什么都没咬到,却嘬到了香辣的酱汁。 安王妃平日吃的也清淡,这一瞬间,一股麻辣味顺着舌尖爬了上去,辣度刚刚好,不会辣的人难受。 一边吃虾一边吐虾壳儿,慢悠悠吃完才吃别的。 金黄色的炸虾只露出橙红色的虾尾巴,咬一口外壳酥脆。排骨和炸茄盒一起炖,茄盒是炸过的,外边还是脆的,鲜嫩的茄子夹着软软的肉馅儿,咬一口肉汁直往嘴里流。炖的排骨轻松就能脱骨了,鱼头泡饼光吃鱼头和泡软的饼子就下饭得不行。 盖因几道菜分量都不大,安王妃和安阳郡主两人差不多吃完了。 出门在外又是别人的地方,难免不自在,可两人都吃好了。在庄子里竟然能吃到这些,也算难得的美味。 安阳道:“若不是陆姐姐的厨子,真想要过来呢。” 别人家的厨子自然不能要。 安王妃道:“你怎么知道是娘子的厨子。” 安阳一愣,然后笑着道:“这是陆姐姐的庄子,自然是她的厨子了。母亲,这顿饭难得吃的高兴。” 安王妃明白女儿的意思,她从头上摸下来一支金钗,“拿去赏给厨娘。” 安王妃不缺银子,对下人一向大方,这种首饰她多的是。 姜棠收到钗子的时候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给我的?” 安王妃身边的丫鬟笑着道:“王妃和郡主吃得高兴,这就是你应得的。” 就是姜棠看着年轻漂亮,不过王妃只说是给厨子的,既然是她做的菜,就不用管她漂不漂亮。 金钗美轮美奂,用的是掐丝工艺,花瓣叠了数层,花蕊用的是一颗极大的珠贝,不仅花好看,连花叶都是栩栩如生。 上头也没有宫中敕造的字样,能卖出去,也能自己戴。 姜棠道:“请姑娘替我谢过王妃和郡主。” 安王府的丫鬟走后,姜棠招呼静墨过来看簪子,“好像是金的,要不咬一下。” “傻啊你,咬了就有牙印了。”静墨跟着姜棠一起笑,“可真好看。” 姜棠估摸着这支金钗有半两重,不管别的,拿到钱总会觉得开心,而且这种首饰不能按重量算,这么好看的金钗应该值不少银子。 更何况这是安王妃给的。 姜棠抬头看静墨,静墨大方一笑,“快收好。” 得赏是做菜好吃,又不是因为她帮忙了。 姜棠:“哎。那边有露竹姐姐她们,咱们也吃饭吧。” 吃不了那些菜,剩的肉汤、鱼汤泡饭吃也好。 陈娘子得给丫鬟们做菜,剩下的肉汤炖豇豆。她眼中有倾羡,在庄子,一年半载也赚不了一根金钗的钱,姜棠做了一顿饭就拿到了。 羡慕归羡慕,毕竟是人凭自己本事拿到的,谁让她做的酸菜猪肉炖粉条都比她做的香呢。 陈娘子以为就算这菜好吃,当主子的也吃不惯,因为酸菜是普通百姓家冬日吃不起菜,才腌便宜的大白菜。 开春有菜了,陈娘子就不吃酸菜了,这才放在地窖里。 但收拾碗筷的时候,这盆菜已经空了。 郑氏觉得这道菜甚是可口,别的都没怎么吃。酸菜有股香味,五花肉晶莹剔透,羊脂玉一样的肥肉,淡粉色的瘦肉,吃起来一点都不腻。 粉条软糯,和酸豆角炒肉丁一起吃,那才叫下饭。 顾见山饭前吃了一个饭团三个茶叶蛋,晚上还吃了三碗饭呢,大半盆酸菜炖粉条,有一半是进了他的肚子里。 云氏是第二次吃姜棠做的菜,难怪去正院做了几日的饭菜,新奇不说味道也好。 吃过饭,外头雨势小了些。 顾见山得回去了。 郑氏忧心道:“要不明早一起走,你院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我回去给你收拾些东西。” 顾见山:“带两套衣服就行。” 郑氏心里舍不得,虽然两个儿子常在身边,但女儿远嫁,小儿子又上战场,连下回能不能见到都不知道,她怎能高兴得起来。 陆锦瑶和云氏在郑氏左右安慰着,顾见山道:“又不是不回来了。” 陆锦瑶道:“母亲,五弟此行为国为民,便是走得仓促,咱们也能给他寄东西的。” 郑氏擦掉眼泪,“务必要小心。” 顾见山点了点头,回屋把门合上,“我回侯府,你留下。” 明朝这次没跟来,但明儿他是要和顾见山走的。 春台:“公子,你这就走了啊。” 顾见山:“不然呢。” 他留下做什么。 春台张张嘴,当然是和姜棠姑娘多说几句话多待一会儿了。 顾见山嘱咐了春台几句,“盯着定北侯世子,有事拿我的腰牌进宫请太医,就说给四娘子诊脉。平日别往她身边凑,更不可胡说什么。她若议亲嫁人,就……就随她去吧。” 带兵打仗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他上战场以来,看见战死的不在少数。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他。 第36节 春台表情比哭了还难看,他怎么感觉自家公子这么冤呢。 顾见山:“我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得记在心里,你重复一遍。” 春台:“啊?” 顾见山肯定道:“让你重复一遍。” 第二天一早,天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地上有很多水坑,积的雨水映照着蓝色的天空。 被风一吹,水洼荡起浅浅的涟漪。庄子一片碧绿,远处青山迭起,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姜棠看见春台了,心说等会去烤点肉干菜干,给顾见山路上带着。 但到了永宁侯府,姜棠没见顾见山的人影,这才知道他昨晚就回去了。 第27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七天 被顾见山搭救的两次, 一次在花园的假山后,一次在庄子,也随着他的离开深埋于脑海。 顾见山是侯府的公子, 姜棠不过是个小丫鬟,就算被搭救也不能往外说。 身分之差, 犹如鸿沟。 这就是古代。 回到永宁侯府,陆锦瑶就立刻回宴几堂歇息了。虽然昨儿在庄子住了一晚, 伴随着雨声睡得也好,但来回颠簸,须得好好休息。 顾见舟还没上职, 昨儿担心了一晚上,还是夜里顾见山回来, 说路上雨太大,就在庄子落个脚。 顾见舟一脸心疼,“你睡会儿, 我让小厨房备着吃食, 醒了就能吃。” 躺了还没半刻钟,陆锦瑶又坐起来, 她喊顾见舟进来, “夫君,五弟是不是今日点兵整军,明日才领兵去西北驻军。” 陆锦瑶父亲是平阳侯,带兵打过仗,故而了解一二。 顾见舟道:“是要整军, 但不知要几日, 怎么了?” 陆锦瑶道:“不是昨儿五弟就回府了吗, 今早走得又匆忙, 宴回堂连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估计就自己胡乱收拾的。” 顾见山入了铺子的股份,又是顾见舟的亲弟弟,于情于理她这个做嫂子的都应该照看一二。 顾见舟皱了皱眉,不解道:“他一男子,需要收拾什么?” 一个男子,为何还要丫鬟伺候。 陆锦瑶不想和顾见舟分辨这个问题,但她知道顾见山是郑氏的心头肉,她这个当嫂子的对顾见山好一点,日后说话也能多些分量。 “你说收拾什么,路上的衣裳、冬日要的棉衣棉被、干粮药品,哪个不需要。” 再说了,陆锦瑶昨日在郑氏面前还说着,要给顾见山寄些东西。 便是在军中日子艰苦,路上也能多带些东西,轻松好过些。 顾见舟觉得陆锦瑶说的有理,“那你帮忙收拾,我晚上下职回来托人送到军营去。” 陆锦瑶伸手抱了顾见舟一下,“等你回来再检查一遍,送去军营的东西务必小心。估计娘和大嫂也准备东西了,一起寄过去。” 陆锦瑶能想到的只有路上换洗的衣裳、防寒的衣物被子、药品、吃食。路上的换洗衣裳顾见山定然带了,被子带两套厚的,棉衣多带几身就行了。 药得带着防治风寒和治跌打损伤的,人参带两支救命用。 上次顾见山走还是陆锦瑶刚嫁过来时,新妇入门,她忙着在侯府站稳脚跟,不知道要做这些。估计韩氏那边也准备了东西,不管东西多少,尽一份心意就好了。 陆锦瑶让露竹把姜棠叫了过来,论做吃的姜棠肯定比她懂得多。现在天热,很多东西都不能久放,她本来想让点心师傅多做些点心在路上带着,但是这东西太容易坏了。 点心放过一夜,味道就不对了,陆锦瑶想着铺子开业的时候少做一些,这些点心现做也赶趟的。 碍于顾见山对姜棠朦朦胧胧的意思,陆锦瑶没特意指出是谁,只问什么吃食不易坏,还方便带着。 姜棠想了想,道:“锅巴。” 陆锦瑶疑惑道:“锅巴?” 那是什么。 姜棠道:“回大娘子,就是昨儿在庄子上桌上摆着的,挨着鱼头泡饼,颜色金灿灿的那个。” 听姜棠这么说,陆锦瑶就想起来了,那是薄薄的一片,颜色金黄,干吃特别脆,嚼久了甜甜的,还有一股焦香。泡在鱼汤里吃就没那么硬了,别有一番风味。 干硬的东西,应是能路上带着的。 陆锦瑶爱吃鱼头泡饼,故而锅巴也吃了好几口,味道不差,倒也合适。 “那做这个时间长不长,今儿傍晚之前能做好吗。” 姜棠点点头,“肯定能做好,除了锅巴,还有锅盔,用梅干菜做,也能多放些日子。” 锅盔陆锦瑶没听过,但姜棠说行,那九成是没问题的。她道:“那就这两样吧,一样做二十斤,中午饭让赵大娘做,你专心做这个就好了,需要什么和怀兮说。” 怀兮腿好了,采买一事又交到了她手里。 姜棠笑了一下,道:“奴婢肯定把这事做好。” 从正屋出来,姜棠立刻回了小厨房,检查缺什么东西。 这些吃的,应该是给顾见山的吧。侯府里只有他要去军营,四十斤而已,肯定能做完。 米面小厨房是不缺的,大米小米都有。肉有前腿肉,做梅干菜肉丁锅盔五花肉更好吃些,梅干菜剩的不多了,就让怀兮买了这两样。 锅巴可以做大米和小米的,味道多来几样。顾见山路上若是赶不及烧热水煮菜泡着吃,干吃也是好吃的。 五香味、香辣味……姜棠记得顾见山爱吃甜的,那就再做一个甜口的好了。 甜口的锅巴姜棠倒是想到一个,糯米糍粑锅巴。 只不过小厨房没糯米,姜棠那会儿嘴馋想吃粽子,端午又还有几天,自己买了点,拿来应急好了。 米饭先蒸上,等东西一送过来,姜棠就立刻把五花肉用盐腌上,咸一点的东西能久放。梅干菜多泡点,留着一会儿用,弄好这两样,姜棠就开始做锅巴了。 大锅蒸米饭火烧大了会出来锅巴,但只有一层,剩下的剩米饭一分为二,放到旁边晾凉。小米饭和糯米饭也是这样弄,不过也有区别。 大米、小米锅巴要把饭铺平用平底锅煎,糯米做的需要把糯米饭捣成糍粑,然后把锅烧热,用糍粑团在锅边蹭一下,锅巴就出来了。 大米、小米锅巴要做两种口味。 五香味的锅巴好做,用盐、五香、桂皮、陈皮、草果这些香料熬出五香味的酱汁,往里头加上两把白芝麻,因为米饭蒸熟之后还有些粘性,想要把剩饭和五香酱拌匀废了好大劲。 姜棠刚来这儿的时候力气不大,后来颠勺练的,力气都比原来大了不少。 香辣酱味道不能太辣,为了好吃,姜棠还往香辣酱里加了炸过的猪肉丁和炒酥了的花生碎。 两大盆拌剩饭,看着并不好看,闻着味道也有些呛。但给平底锅刷层薄油,然后把拌饭用力压成半个手指厚的薄片,只需等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 大米变焦之后的锅巴香,香料被油和热气煎熟的香味,时不时看看下头那面,等颜色金黄了翻个面,两面全煎成金黄色,这么大块锅巴才算做熟了。 盛出来的时候就硬硬的,用刀给切成四面见方的小块,放在一边晾凉,等凉透了更脆。 姜棠做的时候赵大娘就在一旁看着,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吃法。她尝了小块,热气熏着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咬一口,只听嘎巴一声,锅巴出现断层。 做菜味道调的好这才就成功了一半,锅巴特别脆,香气十足,慢慢嚼还品出米粒的甜来。 赵大娘三两口把脆锅巴吃完,“我跟你一块儿做,好快一点。” 从早到晚,姜棠和赵大娘都在小厨房,香气也在宴几堂的院子上方盘旋了一天。 从小厨房门口经过的丫鬟总是忍不住往里面看一眼。 都不知在做什么吃的。 白日陆锦瑶饿了,露竹端进来一个攒盒,摆在贵妃榻前的小几上。 一共八个格子,左边两个分别放着五香味和香辣味的锅巴,锅巴切的更小了,用银签子用力一插就能吃。 往右看是切成小块的锅盔,在陆锦瑶看来有点像烧饼,但要比烧饼薄得多。再往右是两个白饼皮裹着内馅儿,没吃之前也看不出是什么馅儿。 剩下四个格子放着花生碎、红糖汁、黑芝麻芽儿和葡萄干。 陆锦瑶这会儿正饿着,高嬷嬷问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露竹道:“大娘子,这个叫糍粑锅巴。奴婢给您弄一个,好尝尝合不合口味。” 露竹手脚利落地拿了一个,姜棠教的好,听一遍就能学会了。把糯米皮打开,里面是捣过的糯米饭,软软糯糯,往里头加上四样小料,再卷起来,便能吃了。 陆锦瑶先咬了一小口,先是脆后是粘,里面又香又甜,尤其是黑芝麻芽儿,好像是黑芝麻捣碎加上白糖炒的,无比香甜。陆锦瑶的眸子微微瞪大,惊讶于这么一个小点心竟然有三种味道。 露竹在一旁道:“这个姜棠做的少,因为里面的糍粑是糯米做的,久放会坏。五公子前两日吃还行,不能多拿。锅巴和锅盔各做了二十多斤,小厨房还有些,大娘子若是爱吃,可以当零嘴儿。” 陆锦瑶当然爱吃了,这多好吃啊。总是吃包子饺子的她也吃够了。 姜棠不会让她失望,这事做的不错。 高嬷嬷一听是糯米做的,忙道:“糯米不易克化,这个得少吃些。” 露竹:“姜棠是说了,这个不能多吃,所以就拿了两个。” 陆锦瑶是个听劝的人,她又尝了锅巴和锅盔,竟然没法儿从中选出一个最爱吃的。 “露竹,你去妆匣上头那层拿个金生肖给她,姜棠是属什么的来着。” 露竹:“属兔的。” 陆锦瑶道:“那就拿个兔子的好了。” 那是陆锦瑶找工匠打的生肖属相小把玩,虽是空心的,但做工极好,是她留着逢年过节给小辈的。 露竹应了声好,等她拿了东西出去,陆锦瑶又吃起小吃来了。 她把攒盒往高嬷嬷那儿推了推,“嬷嬷也尝尝。” 高嬷嬷拿了块锅巴,陆锦瑶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说一就是一,不会跟你客套。 高嬷嬷微微眯起眼,“老奴盯着姜棠,她没再往四爷身前凑过。” 基本上看不见,快一个月,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撞见了低头避过去,根本看不出是哪个丫鬟。 陆锦瑶顿了一下,她把签子放下,“以后不必盯着她了,她那相貌对她来说是祸端,平日你多留意着点,人不在宴几堂太长时间让人出去寻寻。别大张旗鼓的,就说我首饰丢了。” “大娘子真是心善。” 陆锦瑶不置可否,又拿起银签插了块锅盔。 第37节 心善,那不过是因为姜棠是她的人,那般相貌,不护着些难免受欺负。 傍晚,顾见舟回来,陆锦瑶把收拾好的东西给他看。棉衣棉被占地方,其他的倒是还好。 药品一小盒,有金疮药、防治风寒药丸子。人参包好塞在了棉衣里,吃的装了两大包,里面又用油纸分成了小包,一包吃一天。顾见山饭量大,估计够吃三十多天。 顾见舟检查了一遍,没有忌讳的东西,“我先把东西送过去,饿了你先吃,不必等我。” 陆锦瑶笑道:“今儿还真不饿,我等你回来。” 顾见舟点了点头,“很快。” 还有正院和宴明堂帮忙收拾的东西,顾见舟一起送了过去。东西不必他亲自送到京郊军营,托人带过去的,他不过转个手罢了。 包袱里面还夹了一张纸条,就在棉被缝里,写了送去的东西,送到了之后顾见山自己再检查一遍。 现在天黑的晚了,顾见舟回来的时候外面还有亮光,陆锦瑶等着他用饭,又把白日吃的小吃让顾见舟吃。 宴几堂不在陆锦瑶跟前伺候的丫鬟也去吃饭了,姜棠坐在外头吃的。 昨儿下了一天的雨,今儿地上就干透了,宴几堂院子里的杏树结了不小的果子,小小一个,颜色和杏树叶子一样。 浅绿色,充满生机。 姜棠仰头看了会儿杏树,低头喝了碗白粥,晚饭是大米粥就锅巴,泡一泡可好吃了。 也不知道顾见山有没有吃上。 大米小米都是宴几堂的,唯有糯米是姜棠自己买的,她馋粽子,就提前买了点,想回来就包。她想报恩,总得拿自己的东西报恩。 借花献佛,那也不是她的花。 顾见山到半夜才得空,他用凉水简单洗了洗,这才回营帐。 大将军在西北,京郊只有顾见山一个副将,整军一日,然后出发。 回到营帐,顾见山看地上放了一个大包袱。 包袱是明朝带进来的,他主动说:“是四爷托骁骑尉送来的,侯府给公子收拾的东西。” 顾见山怕里面有吃的容易坏,便让明朝打开看看。 一个大包袱里还有三个小的,包袱都差不多大。第一个里面有几身衣裳、两匣子五香居的点心还有一盒药,是正院送来的。 第二个包袱里有不少肉干,衣物药材也有。里面还有两个小包,装了人参,是长房送的。另外两个小包是宴明堂和宴方堂带的药材。 第三个最重,打开一看,除了被子衣物药材,还有吃的。总共三大包,不像肉干,因为明朝一使劲,就听见咔嚓一声。 顾见山站了起来,挥挥手道:“一边儿去,我自己来。” 他蹲在地上检查,包袱里是一块一块的,他拿起一个尝了口,不说味道,口感和昨儿在庄子吃到的一样。 宴几堂送来的东西,是姜棠做的。 顾见山有点想笑,但他也不知道要笑什么。 就是高兴,心里觉得高兴。 除了锅巴,还有一张张摞在一块儿的饼,饼不是圆形的,而是长方形。最后一个木盒子,一打开就钻出来一股甜味儿。 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好多个白色的卷,顾见山拿起来一个,剥开瞅了瞅。 有葡萄干,有红糖浆,还有花生碎,里面黑色的是什么,咬了一口才尝出是芝麻。 裹了糖的芝麻。 顾见山就咬了一口,然后迟迟未动。这应该是姜棠的谢礼,谢他出手相救。 难为她还记得他爱吃甜的。 顾见山道:“点心留一盒,肉干留一袋,剩下的给分了。” 明朝拎着锅巴和锅盔就往外走,顾见山把人喝住,“干什么,我说的是那个包袱里的。” 这里面的看着能放,他可以多吃些时日。 这个卷还挺好吃的。 ———— 五月初四,顾见山带领三万大军驻军西北,边境有战事,但御朝还未打过败仗。 同五月初四,城南的锦棠居点心铺子开张了。 最开始知道点心铺子的名字,姜棠害怕自己想多了。陆锦瑶说她名字中的锦字好,但带见、带舟都不好听,就取了棠字。 “你不用多想。”陆锦瑶温声说道,“这两日你可以和怀兮去铺子里看看,生意如何,哪样点心卖得多,卖得好……这些记着点,以后就多做哪几样。” 做生意不是简单说说就行的,什么成本、利润,客人喜欢什么,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的。 姜棠可以经常去铺子里看看,多学学是有益处的。 姜棠应下了,然后跟着陆锦瑶去剪彩。 开业要放鞭炮剪彩的。 如今点心铺子已经彻底换了一副面貌。门匾上盖着红布,一进去是一片宽敞的空地,柜台绕着墙摆的,木制的柜子,上头是透明的琉璃窗。 点心摆了一部分,有芋泥糕、红薯糕,三十文钱一斤,净利润有四成。 旁边放的是奶油千层,口味有三种,原味的五十文钱一斤,芋泥口味的六十文一斤,抹茶口味的一斤要半两银子,净利润差不多有三成。 为何抹茶口味的贵,一是因为茶贵,二是因为用的都是好茶。 第三面柜子里放的是小蛋糕,也是三种口味,原味、芋泥和抹茶,价钱分别是四十文、五十文、半两银子。 都是按斤卖,利润也是三成余。 定价比不上五香居,最贵的是抹茶味的点心。怕买的人少,所以做的也少。 三个点心师傅分别负责三样点心。 铺面极其干净,除了点心师傅,还有两个负责擦柜台打扫的婆子,除了打扫,还干点刷碗洗锅的活计。 后院也干净,库房放着鸡蛋、牛乳、芋头、红薯这些。外头总共三个面包窑,露天放着。 再里面是一排平底锅,大锅有两口这会儿正煮着粽子,一锅蜜枣豆沙的,一锅咸肉鸭蛋黄的。 粽子不大,半个手掌大小,来买点心的过半两银子赠两个,过五两银子赠四个。 因为总共有三个柜台,所以掌柜的请了两个,还有三个称点心的帮工。 掌柜月钱一两,帮工月钱四钱。 每个月月钱就得下去七两银子。 姜棠心里也紧张,若是点心卖的好,她还能卖给陆锦瑶方子,若是卖的不好,她这份赚钱的路子算是走不通了。 巳时,铺子开业。 两挂鞭炮噼里啪啦震天响,周围围了不少人。陆锦瑶站在铺子门口,等鞭炮放完,用挑杆把门匾上的红布挑开。 锦棠居三个字露了出来。 凑热闹的人使劲儿鼓掌,陆锦瑶道:“今儿锦棠居点心铺子开业,在里面买点心还能拿粽子,口味多种多样。便是不买也进去看看。” 和五香居不一样,蒸出来的点心只刚出锅时闻着香甜。但是面包窑烤的点心,香味久久不散,一进点心铺子,那甜香的味道就勾人馋虫。 像糖的味道,又好像泡进蜜罐子里了。 店里装潢的颜色很干净,看着敞亮。柜台是琉璃制的,都知道这是贵东西,所以没人敢故意去碰去晃。 柜台顶头挂着好多木牌子,浅棕色的木牌用墨写了字。 有人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芋泥糕,三十文一斤。红薯糕,三十文一斤……” 点心里都会加猪油和糖,便宜些的也有十几文一斤,差不多是一斤猪肉的价钱。三十文钱买点心,还真不贵。 光看样子,也好看。 金黄色的小圆点心圆鼓鼓的,上头写着字,有识字的能认出来,是个芋字,旁边的写的是红。 “伙计,给我来一斤芋泥糕,一斤红薯糕。” 称点心,用印着锦棠居的油纸给包起来,掌柜的在一旁收钱。 有人还在观望着,有人已经付了银子拎到手上了。 千层和戚风蛋糕还是贵些,不少人仍在观望。但有一个长得胖些的挤过人群,“要五斤抹茶味的千层,五斤抹茶味的小蛋糕。” 这一买,就是五两银子。 店里伙计还愣了一下,倒是掌柜的率先反应过来,“楞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称点心。” 人来人往,多多少少都会买些,姜棠没在前头,就从后院过铺子的帘子那儿掀了条小缝看。 生意好的出乎意料,晚上得赚多少银子啊。 第28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八天 姜棠和露竹说, “今儿生意肯定好。” 露竹没答话,反而给姜棠指,“那个有些胖, 要了十斤点心的是淮阳侯府的管事,淮阳侯夫人和几个手帕交那日来咱们府上, 但是因为燕家小娘子落水,败兴而归。大娘子给他们每家都送了点心。” 当时看着是花钱了, 但这不就来照顾铺子的生意了吗。 十斤点心五两银子,价钱比五香居最便宜的还要便宜一半,普通人家虽买不起, 但这些大户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 府上人多, 一个院子送两斤,十斤点心都不知够不够分。 出手是阔绰,但是锦棠居卖出的第一份贵点心却是照顾生意来的。 很快, 那日送点心的几家的管事都来买了。那几家的夫人和陆锦瑶交好, 也就小半个时辰,拿的多是小蛋糕和千层, 味道以抹茶味居多, 每家买十斤十五斤不等。 怕生意不好,这两样点心没准备多,点心师傅这会儿正加紧做呢,但做的还是不多。 露竹有意提点道:“各家管事都得眼熟,以免犯了忌讳。从这开始, 才是咱们要记的, 哪样点心卖得多, 哪样点心卖得少。看客人的衣着和打扮, 你看,各府的管事丫鬟穿的都比普通百姓好得多。” 露竹说的不错,刚才那个胖管事衣服的料子极好,应该是绸缎。看都没看芋泥糕一眼,直接去买了最贵的。 露竹:“铺子才开,等慢慢运作起来,可以请两个跑堂。” 看来人就知道会买什么点心,然后把人样哪边的柜台上引。 第38节 还有照顾生意的人情,都得记下来,以后是要还的。 大娘子想教姜棠做生意,露竹就尽心尽力教,反正姜棠刚还小,慢慢学就是了。露竹也是跟着陆锦瑶几年才能独当一面,姜棠长得好看,若没有厉害的本事,迟早被人欺负了去。 姜棠点点头,“还是芋泥糕和红薯糕卖的最多。它们价钱便宜,尝尝鲜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若是好吃会再来买,还得半个多时辰。” 这两样虽然便宜,但有四成利润,和四五十文一斤的点心净利润差不多 露竹有些疑惑,“什么半个多时辰。” 姜棠道:“等生意彻底好起来。” 因为只有这两天送粽子。虽然买过五两银子只比半两银子多赠两个粽子,但是多赠的是咸粽。 咸鸭蛋黄粽子和咸肉粽,姜棠虽然没做过生意,但也知道卖吃食最重要的是味道,所以粽子的料放得足。 粽子露竹她们也尝过,都可喜欢了。 不喜欢吃咸粽子的怎么都不爱吃,但喜欢的尝过之后会觉得很好吃。 点心日后还能花钱买,粽子就不行了。 况且点心好吃必会回购。 锦棠居的客人不少,多数还在观望,看见有人买了千层,便想着买一点尝尝。 要不了一斤的就要半斤,称重收钱时多少给抹点零头,不管拿没拿到粽子的,都是一脸喜意。 做生意就是要大方,不能小气。 人来人往,人挤着人,过了两刻钟多,铺子里的人才慢慢少了。 掌柜的一边理账一边看剩下的点心,将近半个时辰,一共卖出了近四十斤的芋泥糕,红薯糕二十多斤,其他的少,加起来还不够五十斤。 就在露竹想要出去看看的时候,淮阳侯府的管事又来了。 他长得胖,姜棠看一眼就记住了。 “掌柜的,能分开买不。” 管事笑起来眯着眼睛,像弥勒佛一样,一脸和善。 但人不可貌相,看着和善,能成为一府管事,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掌柜的笑着道:“分开买行是行,不过得提前跟你说好了。赠的这个粽子啊,买够半两赠的是蜜枣豆沙的,买够五两多赠的两个是咸鸭蛋黄和咸肉的,四种口味一样一个。您想要什么点心,这就给您装。” 味道还不一样,哪儿有这么做生意的,真奸。 “……那算了,就三斤抹茶味的千层,三斤抹茶的蛋糕,别的看着装点,给我凑够五两银子。”管事心里还有点憋屈,做生意的就是心精,还寻思着能钻空子占便宜呢。 “好嘞客官您稍等!” 自打淮阳府的管事一回来,客人渐渐多了。 买什么的都有,大多数会咬咬牙凑够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可不少,是姜棠半个月的月钱。 她和露竹在铺子盯着,陆锦瑶有孕,受不了疲累,早早就回去了。 姜棠跟着露竹待了一个多时辰,也回去了。出来一趟不是白出来的,学了不少东西。 * 露竹是天黑透了才回来,点心铺子关门晚,再加上理账盘点,收拾东西,一耽搁天都黑了。 回来之后露竹连口水都没顾得喝上,直接去了正屋。 陆锦瑶坐在灯下看书,就是在等着露竹呢,瞧露竹眼中的喜意都要溢出来了,便能猜到生意不错。 露竹把脸上表情收了收,道:“大娘子,这是账本。” 点心半斤八两买的人都有,小账来不及记,只要大账对的上就行。 她把账本递给陆锦瑶,“今儿总共卖了一百三十五斤的芋头糕和红薯糕,抹茶味的千层和蛋糕卖了七十三斤……” 陆锦瑶一边听一边看,原味和芋泥口味的千层分别是十斤、十五斤,这两种口味的蛋糕分别卖了八斤、十三斤。 御朝人爱饮茶,点心的味道好,抹茶口味的卖得是最好的。 总的流水是四十二两九百二十文钱。 按三成利算的话,今儿赚了近十三两银子。 一点都不少,陆锦瑶的嫁妆铺子里赚的最多的每月也就六十多两,看来还是做吃的最赚钱。 但今儿还送了粽子,抛去这个,也就十两银子的利润。 这不是她一人的铺子,还有顾见山的一部分。 陆锦瑶知道开业当天生意最好,后头生意慢慢就冷清下来,估摸着还得往下降降,把成本收回来得些时日。 但其实已经出乎陆锦瑶的预料了。 露竹道:“今儿有一个称点心的帮工把点心打翻,是两斤芋泥糕。大娘子,这……” 陆锦瑶道:“赏是赏罚是罚,谁弄掉的就从谁的月银里扣。” 露竹:“是。” 陆锦瑶:“点心师傅也是一样,做事小心些。” 露竹:“是……今儿还剩了几块点心,但没生意了。奴婢不知别人家的点心铺子是怎么着的,但放到明儿应该坏不了。” 露竹的意思是,明儿继续卖好了。 陆锦瑶脸上有片刻迟疑,就算明儿再拿出去卖,也没人看得出来。放了一个晚上而已,别的点心铺子剩下的点心总不会全带回去自己吃。 点心价钱并不便宜,给铺子里的点心师傅……剩一两块还行,若赶上下雨剩的多了,或者点心师傅故意多做怎么办。 陆锦瑶道:“把姜棠叫来。” 姜棠心思活络,她兴许能想出办法来。 等姜棠进屋,陆锦瑶就让姜棠坐下。 姜棠虽没上回坐的局促,但仍是小心翼翼的。 陆锦瑶忍俊不禁,心想怎么坐就怎么坐吧。 “你看看点心铺子的账本,你心里也有个数,等三年后方子续约,要多少银子合适。” 趁着姜棠看账本的功夫,陆锦瑶说道:“铺子生意不错,就是白日做的点心卖不完。按理说过夜的点心不该第二日再卖,但只放一夜,若是尝着味道没变……” 这不是小事,做吃食最重要的就是味道,隔夜的点心绝对不能卖。 若是实在心疼,可以降价。 姜棠道:“大娘子,过夜的点心可以卖,但不能按照原来的价钱卖。” 姜棠一说,陆锦瑶就明白了。 看剩的少了,把点心挑出来放到一堆,按原来价钱的一半或是更低,那些想吃贵点心却舍不得银子的就会来买。 姜棠:“还有做点心切出来的边角料,也可包在一起便宜卖。” 为了让点心摆出来好看,小蛋糕都是切成四方的块,旁边棱棱角角都不要了。 陆锦瑶笑着点了点头,是她想窄了。 从正屋出去,姜棠还想着账本上看到的银子。 看别人做生意赚钱,尤其用的还是自己的方子,会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开铺子应该也会赚不少钱。 但是,开铺子也花银子,光是里头的琉璃柜台,请的点心师傅和帮工,就是姜棠承受不起的。 为了新鲜的牛乳陆锦瑶会寻最好的乳源,鸡蛋、面粉都得找人,要是她自己做生意,估计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还是卖方子省心,一劳永逸,更不用她去铺子里做。 她跟着露竹学做生意,等以后攒下买宅子的钱,做个小本生意,就不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懂了。 第二天就是端午节。 姜棠没去铺子,不过露竹去了。 今儿丫鬟们起的都特别早。 这回姜棠记得,端午节发节礼。 怀兮一大早就出门采买去了,宴几堂的丫鬟们都在院子里等着。 和月钱不同,节礼不管是几等丫鬟都是一样的。 两斤猪肉、两斤糯米、半两银子。 从早晨到现在,这群丫鬟的心就没安下来。 陆英一直往院门口看,“怀兮姐姐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佩兰道:“再等等,中午咱们也能吃上肉了。” 逢年过节,除了有节礼,丫鬟们中午的饭食也比平日好,三道菜,两荤一素。 以前都是赵大娘做,今儿是姜棠做。 佩兰可不想吃那种花里胡哨的菜肴,她想吃大口的肉,全是肉的最好。 最好是红烧肉,烧肘子,连骨头都不要有。 姜棠捏了捏佩兰的脸,这还是她卖小吃之后呢,佩兰就没断过夜里的小吃。 姜棠隔两天卖一回,宴几堂的丫鬟,就数佩兰买的次数最多。 反正佩兰就是嘴馋,若不是发的节礼想带给爹娘,那两斤五花肉也想托姜棠给炖了。 过了半个时辰,怀兮才回来,后面跟着一个小厮,叫林啸,是宴几堂的小厮。 负责把东西送过来。 节礼不仅丫鬟有,前院的小厮们也有。 怀兮回来了,高嬷嬷从书房拿了账本出来,和发月钱一样,谁领了东西就按个手印。 看见高嬷嬷出来,丫鬟们自发地排好了队。 姜棠站在陆英后面,来这儿这么多天,对陆英她们了解更深。 第39节 陆英爹娘都是永宁侯的下人,每月月钱会贴补家里一部分。佩兰的爹娘也是,像露竹她们,家人都在平阳侯府。 除了她,其余丫鬟都是家生子。 家生子用着放心,顾及着家人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姜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原身是被买到平阳侯府的,她就算以后赎身了,也不会去原身的家中。 能卖女儿,回去免不了再卖几回。 很快就轮到姜棠领节礼,猪肉有肥有瘦,姜棠喜欢吃瘦的,就挑了一条瘦肉多的的。 剁馅吃正好。 今儿中午姜棠不用准备陆锦瑶顾见舟的饭菜,端午节家宴,两人中午去正院用饭。 如今陆锦瑶害喜之症没那么严重,不用去哪儿都带着姜棠,便带了怀兮和白薇,让剩下的丫头在宴几堂自己聚一聚。 小厨房的肉菜随意取用,锅里还煮了粽子,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姜棠琢磨做什么荤菜好。 厨房里有羊肉猪肉,鱼有两条,但陆英她们一致决定不吃鱼,吃鱼要吐刺,哪儿有吃肉来的过瘾。 姜棠:“那做一个炙烤羊肉,再来一道炖肘子,怎么样?” 佩兰心道,当然好啊,光听着菜名都要流口水了,“就吃这个!用我做啥,我们给你打下手。” 陆英闻言撸起了袖子,“我也能帮忙,我飘过好了。” 厨房总共那么大,哪儿用得着这么多人,姜棠笑道:“佩兰帮忙就成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怀兮白薇跟着去了正院,宴几堂就剩七个丫鬟外加一个高嬷嬷。 两个猪肘子足够吃,还要给露竹她们三个留饭。 东坡肘子好吃,再给陆锦瑶留一个,炖三个好了。 羊肉切成小块,做孜然香辣味儿的。 咸辣都有,素菜吃清淡些,赵大娘来做。 赵大娘就用姜棠那会儿拌鸡丝的料汁拌了一大盆黄瓜。 肘子姜棠做的东坡肘子,这个费时间,但一想做出来有多好吃,费时间也值了。 陆锦瑶早早就去了正院,端午节,各院的都过来了。 韩氏来的最早,带了丰厚的节礼,一直在一旁陪着郑氏说话。 郑氏对这个长媳还是满意的,虽然有时候糊涂些,但大事上拎的清就成。三言两语,因为姜棠生的那点芥蒂就烟消云散了。 二房的许氏和三房的云氏坐在韩氏下手,时不时搭几句话。 郑氏是嫡母,逢年过节只能来嫡母这儿孝敬。 吴小娘今日称了病,沈小娘也没过来。 因为赶上端午节,书院放假,今儿在外上学的大少爷顾宁远也回来,几个小的正在花园里疯玩。 顾宁远是长房嫡孙,书念的极好,韩氏知道郑氏喜欢孙子,便一直说顾宁远在书院的事。 陆锦瑶插不上嘴,低声吩咐怀兮先把点心摆上。 没一会儿,南香和怀兮就端着点心上来了,过来带的多,人人面前都有一盘。 郑氏有两日没吃了,陆锦瑶倒是总往正院送,但这点心不光她爱吃,永宁侯也爱吃。送过来没两日就吃完,她做婆婆的哪儿好意思朝儿媳妇张口。 姜棠走了不如姜棠在这儿吃的舒心,今天陆锦瑶没带姜棠过来,郑氏心里还有些失望。 看见点心,心情又明朗了。 郑氏端起碟子慢慢吃着,突然想起陆锦瑶的点心铺子开业,就问了一嘴,“你那点心铺子生意怎么样?” 韩氏不再说话,也如郑氏一般吃起点心。 陆锦瑶道:“昨儿生意倒是不错,不过大家也就吃个新奇,等过几日就冷清了。” 郑氏夸赞道:“你做生意我是放心的,若是需要家里帮忙,别不好开口。” 陆锦瑶笑着说好。 郑氏又问起陆锦瑶这几日吃得如何睡得如何,陆锦瑶一一答了,“也是因为儿媳身边有姜棠在,不然不能这么顺心的。这几日她为铺子奔波,前儿还给五弟准备路上带的干粮,我就留她在宴几堂了。” 郑氏一听还为顾见山准备路上带的干粮,顿时就笑了,“她做的东西好吃,你也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 韩氏默不作声,心里有气也不知道往哪边撒。上回张管事出事,她战战兢兢老实了好久,这才让郑氏在心里把这事过去。 如今哪儿敢再做什么。 就是姜棠,韩氏还是觉得可惜。 若是姜棠识趣些,铺子不就是她的了。还眼高于顶,不知以后能嫁个什么人。 韩氏暗自打量着陆锦瑶的肚子,还未显怀,看不出是男是女。倒是爱吃酸的,酸儿辣女,怕是个男孩。 顾见风都快而立了,还未被立为世子,别的府上,长子又是嫡子,谁不是世子。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临近中午,顾宁远从书院回来,立刻来正院拜见郑氏。很快永宁侯他们下职,一番收拾才落座吃饭。 三世同堂,言笑晏晏,但相较而言,宴几堂吃饭更自在。 九个人坐了一桌,高嬷嬷坐了前首。 高嬷嬷是陆锦瑶的奶娘,平日都是照顾陆锦瑶的衣食起居,夜里不去下人房,而是睡在宴几堂的西厢房。 虽然被陆锦瑶优待,但从不恃宠而骄,更不会僭越。 在姜棠看来,是一个本分,存在感低,但有手段的老人。在书里,她就是陆锦瑶的左膀右臂。 她还有一双火眼金睛,但凡有什么对陆锦瑶不利的东西,她看一看闻一闻就能找出来。 平日姜棠很少见到高嬷嬷,但白薇说过,她很是和善,只要不犯错,就不会为难人。 高嬷嬷话少,就说了一句大家多吃点,然后筷子就去叨肘子上面最软最耙的那块皮了。 有句老话,叫吃肘子先叨皮,一辈子不着急。 眼看着高嬷嬷夹了最大的一块,陆英她们就坐不住了,纷纷去夹肘子皮,和红烧肉不一样,肘子皮更厚,更软,放在嘴里抿一抿就化了,香味直冲天灵盖。 这香味不会让人觉得腻,反而解了犯的馋瘾,又把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 一群人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直接埋头干饭。 这两个肘子姜棠炖了有两个时辰,东坡肘子除了必不可少的香料,炖的时间也比一般的肘子要长。 先得炖够半个时辰,然后另起一高锅,把肘子连着炖汤一起倒进去。一边小火慢炖,一边用勺子舀着汤汁往肘子上浇,才得到肉皮软烂,内里十足入味的东坡肘子。 骨头只需轻轻一抽,立马和肘子肉分开,肘子肉早已入了味,每一根肉丝都是香软的。除了肘子皮和肘子肉,这道菜还有一样东西好吃,那就是骨髓。挖出来拌在米饭中,再加一片肘子肉,一块孜然羊肉,用肘子皮慢慢裹起来,再放到嘴里。 那才叫一个香。 有凉拌黄瓜丝吃起来也不会腻,一顿饭除了给露竹三人留的,剩下的连汤都不剩。 佩兰今天吃了三碗,最后一碗泡汤吃的。 就连高嬷嬷这种上了年纪平日只吃一碗的,今儿都多吃了碗。 陆锦瑶回来得晚,吃过饭又说了会儿话,她在正院吃得不多,回来走了一路,肚子又饿了。 一问小厨房有什么吃的,才知道姜棠炖了肘子。 顾见舟:“那切成薄片,端过来,再来一碗饭。” 陆锦瑶:“你会不会吃呀,不用切,直接端上来,肘子自己扒着吃才香。” 顾见舟转头吩咐月云:“那不切了,来两碗饭。” 月云看了眼陆锦瑶。 顾见舟不好意思地冲陆锦瑶笑了笑,“我也饿了。” 省着一会儿再去盛饭让丫鬟多跑一趟,他看陆锦瑶吃,肯定会馋的。 第29章 当丫鬟的第二十九天 顾见舟在正院没吃好, 兄弟三个喝了酒,推杯换盏间说了许多朝中的事。他心思不在酒上也不在朝堂之事上,就草草吃了几口。 倒不是说正院的饭菜不好吃, 就是人多,没一个人的心思在吃饭上。长兄话里话外打听他在翰林院的差事, 顾见海左右周旋,同笑面虎一般。 没有他和陆锦瑶两个人吃自在。 这样多好。 就他们两个人, 不,如今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 很快箐湘就把肘子和凉拌黄瓜丝端了上来,一人盛了半碗多的饭, 怕吃多了胃里难受。 陆锦瑶倾下身子闻了闻,鬓间的步摇微微晃动, 流光溢彩。 她道:“闻着就香,你快给我夹一块。” 顾见舟夹了一块肘子皮放陆锦瑶的碗里,转手又夹了黄瓜丝, “菜也吃些。” 陆锦瑶:“你也快吃吧。” 顾见舟在正院没吃好, 她能看出来。官场上的事她也是一知半解,只知大爷顾见风少时学问就不好, 如今二十八岁, 在鸿胪寺任职,是为正五品鸿胪寺寺丞。 虽官职不低,但鸿胪寺主管招待外宾。相比起大理寺翰林院……还差得远呢。 陆锦瑶觉得,永宁侯迟迟未请立世子,除了因为永宁侯身体尚好年富力强, 与这个也有关系。 顾见风学问不好, 而顾见舟是天盛二十一年的进士, 状元及第, 虽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但前途不可限量。 其实论学识,顾见水都比顾见风强,长房,也就占了个长字。 陆锦瑶给顾见舟夹了一大块肉,“以后若是在正院吃的不痛快,你就悄悄拉我一下,我就说我难受,咱们回来吃。哪怕吃两碗素面都比那儿强,更何况还有炖肘子呢。” 顾见舟嗯了一声。 陆锦瑶:“官场的事我虽不懂,但也知道要做好官,做清官。便是你的兄长,不该说的就是不能说,你做你想做的事,母亲那边若是又说道,我去劝。” 顾见舟笑了笑,“不用,这点小事哪儿用得着你。你要管铺子,还要帮着大嫂管家,初十二哥回来你还要帮忙筹备家宴,这就已经够累的了。” 第40节 这回的家宴同顾见山回来那次像,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坐在一起吃,一桌子菜是有讲究的。 郑氏没全交给韩氏,而是让陆锦瑶帮忙。 陆锦瑶身边有姜棠,办一场家宴是不怵的,保准弄得又新奇又好看。 她还听说,顾见水这回回来,官升了一级。听来的话做不得真,陆锦瑶就没和顾见舟说。 夫妻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吃肘子。陆锦瑶把半碗饭吃完就不再添了,顾见舟又添了半碗。 晚上,两个人吃了粽子,顾见舟受不住咸粽子,只吃了蜜枣的,倒是陆锦瑶吃了半个咸蛋黄的,半个咸肉的。 剩下的粽子,全赏给丫鬟们了。 端午节过后,第二天一早,陆锦瑶便去了宴明堂,和韩氏商量家宴的菜品。 几菜几汤,几荤几素。有些汤需要提前炖,买什么东西、家宴喝什么酒、喝什么果饮都得提前敲定好了。 而不是等当日顾见水回来了,让大厨房去现准备。 哪怕是个小小的家宴,也考验当家主母的能力。上次顾见山回来,菜色是二十六道菜两例汤。顾见水是庶子,却是顾见山的兄长,不好越过,故而还是二十六道菜,两道汤。 韩氏不想被陆锦瑶比下去,所以对这件事极其上心。但陆锦瑶身边有个姜棠,就跟去科考打小抄似的。韩氏哪儿懂得做菜,订菜单还不是什么好吃就订什么。 姜棠跟在陆锦瑶后面,还说得头头是道,就好像……陆锦瑶多长了张嘴。 韩氏也没办法,管家这事向来是能者居之。若不是郑氏护着大房的颜面,无论如何她都比不过陆锦瑶。 最后只得让姜棠去大厨房帮忙,韩氏身边的思瑕在一旁盯着,以免出了错漏。 陆锦瑶这厢让姜棠去大厨房,姜棠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怎么想这都是件好事,和让她跟露竹去看铺子一样,也是一种历练。 至于大厨房的师傅们有没有怨言,有自然是有。大厨房和各院的小厨房不一样,顾及着内院的主子,小厨房都是厨娘掌勺。 大师傅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厨娘的本事没他们多。一个姑娘家,来掺和做饭的事儿,搁谁谁都不乐意。 但这是在永宁侯府,不乐意也得憋着。 上头的才是主子,在侯府里干活,不比资历,只比谁做的菜主子们爱吃。光这点,谁也比不过姜棠。别人没本事让郑氏、陆锦瑶用饭,姜棠有本事。 换句话说,姜棠是宴几堂的丫鬟,办完家宴之后还得回宴几堂伺候,如果真能跟姜棠学些本事那定然受益匪浅。 活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 姜棠也是这么想的,做了几十年菜的厨子功力肯定比她深厚,她不过是仗着多的二十年记忆,把现代的东西带了过来。跟大厨们学习,定能让她获益良多。 从五月初六开始,姜棠就总往前院的大厨房跑。 跟内院各院的小厨房相比,大厨房不仅大,东西还多。 总共四个大师傅,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一人占着一个灶。每人有两个学徒,学徒要从案板功夫练起,如今还处在切土豆丝萝卜丝的阶段。 别看短时间内不能上灶,但四个大师傅的学徒还是要争抢的。 拜师,端茶,当亲爹一样供着。 一个大厨房,姜棠是唯一的女子。 姜棠想过的刁难、轻蔑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而是开门见山,直接开始商定家宴的菜式。 各自介绍了自己的拿手菜,还把二十六道菜分了。 姜棠松了一口气。 是她想多了,就算有人瞧不起她,都是在侯府待了几十年的老人,不至于把不喜摆在脸上,顶多在心里背后说她。 只要不当面说,姜棠都可以当作不知道,还管得了谁心里在想什么。她来这儿是办家宴的,好好做事比什么都强。 说到底还是看在郑氏和陆锦瑶的面子上。 姜棠明白了几个道理,本事是最重要的,要喜怒不形于色,让别人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就会觉得你高深莫测。 思及此,姜棠就淡然地和大师傅们商量起菜式了。 家宴算上吴小娘沈小娘和几位小公子小娘子,总共十六人,这种场合宴明堂等三个院子的妾室是不能出席的。 吴小娘和沈小娘是因为儿子长大成家了,虽是妾室,但等以后分家,她们可以跟着出府受儿子的供养。 换句话说,儿子长大,终于熬出头了。 而其他的妾室,说难听点,不过是个玩意罢了。 在下人眼中是半个主子,在主子眼中就是个奴才。在御朝,真正宠妾灭妻的少有。 故而对吴小娘沈小娘与郑氏的态度,要大有不同。 这么正经的家宴姜棠还是头一回操办,十六个人,二十六道菜两道汤,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为陆锦瑶和郑氏做菜。 在这二十六道菜中,又分八道凉菜,十八道热菜。 凉菜有四荤四素,热菜四道大菜,指的是鸡鸭鱼肉,剩下便是各院主子们爱吃的小炒、蒸菜了。 一个上午,菜单便拟好了。四个大师傅各做五道菜,姜棠做六道。两道凉菜分别是小酥肉、凉拌莴笋丝,四道热菜分别是京酱肉丝、烤鸭、番茄炖虾滑,还有一个酸甜口的糖醋里脊。 其他的菜倒还好说,就是这烤鸭,姜棠得好好练练,许久不做,手早就生了。 做菜倒是好说,但还有一个难题,就是这二十六道菜无论怎么摆,都只能夹到自己面前的菜肴。便是有丫鬟在一旁布菜,也不会绕半个桌子去夹别人面前的。 以往这种场合要么分桌,要么挤着。 分桌也不合适,永宁侯府的只有顾宁远、顾宁瑜还有二房三房两个小娘子四个幼童,不能单独把孩子放在一桌。 而男女分席而坐,就少了家宴的气氛。 姜棠倒是想到了一个桌子,下面一张大桌,上头是一片可以转动玻璃台面。谁想吃什么就转一下,便什么菜都能吃到了。 这里琉璃极贵,用木板做也成。 下面的桌子就是普通的桌子,又可以顾及所有人的口味,摆各自爱吃的菜肴。 姜棠如今跟着大厨房的人一同负责家宴,背后又是陆锦瑶,说话有不轻的分量。先请示陆锦瑶能不能做这样的桌子出来,陆锦瑶同意之后,便拿着她的腰牌去前院负责采买的管事那里订桌子就行。 前院负责大厨房采买的管事是韩余清。 看见韩余清,姜棠愣了一下,但还记着喜怒不形于色,和他说了要买什么东西。 韩余清目光极为复杂。 想好好看看姜棠,又不敢。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姜棠了,他知道姜棠是三等丫鬟,没想到她除了能去正院做菜,还能去大厨房准备家宴。 第一次见时她还搬着东西往内院走,见到五公子时怕得很,如今,摇身一变,经办家宴了。 他心里高兴,可更多的是涩味,就好像姜棠离他越来越远了。 韩余清想明白姜棠那日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但她一个女子,又是这般招人的相貌,出门在外,难免招人眼。 韩余清并不是说成亲之后就不让姜棠来四娘子这边,他们以后可以跟着四爷,他努努力当上大管事,姜棠做四娘子身边的大丫鬟。 这样不也很好吗。 “韩管事?”姜棠喊了一声,“你看看最快什么时候能打出来。” 韩余清回过神,他认真看了图纸,不清楚的地方仔细问了,“两日便能打出一张这样的桌子来,初九之前我把桌子送过来。” 姜棠道:“这儿还有一份采买的单子,是家宴上能用到的食材。鸽子、鸡鸭……这些明儿就要用,其余的鱼虾蔬菜要新鲜的,初九晚上送来,直接送到大厨房。还要一个大的铁炉子,得找铁匠铺子打,最好明儿送过来,送到宴几堂。” 韩余清:“好。” 姜棠道:“韩管事先忙,我这就回去了。” 韩余清点了一下头,他其实想叫住姜棠说会儿话的,但是不知为何,不敢开口。 在他眼里姜棠以前就很好看,如今更是光彩照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就是感觉她和以前不一样了。看着姜棠离开的脚步极快,怕是大厨房那里还有事。 等以后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 上赶着说话,会让人讨厌。 回到宴几堂,姜棠先去了小厨房,她从前院回来饭还没吃,看看小厨房还剩什么。 若是没剩饭,她那儿还有菜和肉呢,昨儿分的两斤。 赵大娘可算把姜棠盼回来了,她火急火燎地把姜棠拉到角落里,战战兢兢道:“你可回来了,唉,中午你不在,大娘子饭都没用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四爷又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姜棠:“又害喜了?” “白薇说,大娘子没有犯恶心,是不是我手艺差了,咋又吃不下饭了。” 姜棠想了一会儿,道:“那是不是热的。” 端午一过,太阳就开始炙烤。好像一夜之间就热的。姜棠从前院回来,饭都没吃,出了一头汗,饿是饿,但没胃口。 只不过陆锦瑶不吃,有一个小厨房等着给她做饭。姜棠不吃,只能自己偷偷做,要么就饿着。 赵大娘一琢磨,还真兴是太热了。 各院的冰敬六月份才发,一直用到八月中旬。 这刚进五月,便是用冰也得等到六月份。 赵大娘急道:“那可如何是好,这会儿正是长孩子的时候啊。” 姜棠道:“不然做点凉拌菜,用麻酱拌,试试大娘子吃不吃。” 像醋和麻酱,最能勾人胃口。以前夏天的时候姜棠学校旁边总有卖凉拌菜的,叫麻辣拌。一份凉拌菜,两个小馒头,就是午饭。麻辣拌和和单纯的拌鸡丝不一样,里面什么菜都有,酱汁也更讲究。 毕竟吃水煮菜,料汁最重要。天气热,吃这个最合适。 给陆锦瑶做的,不能马虎,里面东西种类要多。 什么鱼丸虾丸都放一点。 再用面包窑做点烧烤,弄一杯被井水冰过的果饮,天是热,应该能吃得下去。 热是热,但天热了有天热的好处,送到宴几堂的水果多了不少。 一股子浓郁的果香。 姜棠看小厨房有一篓油桃,半筐李子,一篮子枇杷一篮杨梅。 给弄成果酱,小蛋糕都能多做几样。 枇杷还可以做成枇杷膏,其他的可以做成果茶。这会儿应该有荔枝的,但荔枝孕妇吃不得,宴几堂就没看见。 第41节 宴几堂的杏儿也熟了,但味道还有些酸。不过陆锦瑶爱吃酸的,。 再给正院别的院子送些,分给丫鬟们一点,树上的杏儿早已经摘完了,现在就剩茂密的叶子。 姜棠做菜,赵大娘自然说好,帮着择菜洗菜,炖鱼茸做猪皮冻。 赵大娘问猪皮冻是做什么的。 姜棠道:“做丸子的,能爆汁的肉丸子。” * 陆锦瑶现在就靠酸杏过日子,吃得牙都软了还停不住。 高嬷嬷不敢给她多吃,急忙给收起来,“大娘子,这可不兴多吃啊。” 陆锦瑶回忆着酸味,“嬷嬷,我没觉得多酸。” 就是牙有点软。 高嬷嬷道:“那也不能多吃,老奴看看小厨房都有什么,给大娘子端点过来。要是实在想吃酸的,吃点酸梅干,一片多含一会儿。” 陆锦瑶想说不饿,但她是该吃些东西。过去只是自己,不吃也就罢了,但她有孩子。 别人都急,觉得她嫁进来两年还没孩子,但她觉得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倘若嫁进来就有孩子,她肯定无暇他顾。 现在在侯府也站住脚跟了,和顾见舟的感情越来越好,让她觉得生这个孩子不是单纯为了给顾家生个孙子,这是她和她喜欢的人生下的孩子。 高嬷嬷去了小厨房,很快,就带着月云箐湘端了吃食进来。 陆锦瑶坐了起来,吸吸鼻子,“这是什么?” 高嬷嬷:“姜棠说这个麻辣拌,知道大娘子爱吃酸的,做了酸口的。还有五小串烤羊肉,两个烤鸡翅。这个茶啊是用水果做的,在井水里冰了冰。” 陆锦瑶道:“我先喝口茶。” 高嬷嬷把茶递了过去,只一口,陆锦瑶就尝出里头有酸杏和杨梅的味道,再看麻辣拌,看着极其漂亮。 红彤彤的辣椒油,酱黄色的麻酱汁,里面不知是什么,好像是丸子。 高嬷嬷道:“姜棠说吃得时候要小心,这丸子里面有汤汁。” 陆锦瑶只听过灌汤包,却没听过灌汤丸子。 既然这么说了,陆锦瑶就想尝尝,她夹了一个,多蘸了点麻酱辣椒油和醋汁,轻轻咬了一口。 咬的时候就觉得比以前的丸子弹牙,里面好像是空心的。尽管高嬷嬷提前说了,但这一口咬下去,陆锦瑶还是躲不及时,汤汁飞出来,弄衣服上了一些。 不过倒是不烫,丸子是鱼肉的,里面的汤汁应该是猪皮冻混着猪肉的。 高嬷嬷道:“先换身衣服吧。” 腥味是不重的,细腻软滑。 陆锦瑶看了眼衣服,笑道:“先吃饭,一会儿再换好了。” 因为陆锦瑶,姜棠吃的也是麻辣拌。 但没陆锦瑶的费事,她是想到吃什么就放什么。 自己切两把面条,宽粉来一点,豆腐干豆皮,青菜放得少。除此之外,还炸了两根油条和一点猪肉丸子和萝卜丝面丸子。 吃麻辣拌,姜棠喜欢的从来都是这些,清水煮开,然后麻辣骨汤再煮,煮的时候留一点汤。 再浇上醋和麻酱,只要慢慢拌一拌,就可以吃了。 姜棠最喜欢吃的是里面的面丸子和油条,这样炸过又煮,丸子和油条里面孔又多,早就吸饱了汤汁,再在麻酱里滚一圈,就这么一小口,给人的满足感就非同寻常。 豆皮又麻又辣,青菜则是最吸辣的,本来就热,辣的让人想喷火。 面条不能最后吃,不然就坨掉了。 面条不再劲道,吃的就是香软劲儿,一抿就断,好像再放一会儿就化了,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越吃越多越吃越多。 吃过麻辣拌,姜棠精气神恢复了一大半,准备调烤鸭用的酱汁。 她做的六道菜中唯一难的就是这个,以前是做过,但不知道在这儿没有烧烤炉,能不能成。 烤鸭得提前多做几只,有把握了才能端上桌。 不仅姜棠在忙活家宴的事,大厨房的四个师傅也在忙活。 几十年的看家本事若是比不过一个半路出身的丫鬟,那该让人笑掉大牙了。 第30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天 大师傅们都卯足了劲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离家宴还有四天呢, 便练了起来。 姜棠这几日上午都在大厨房,四个大师傅见识到了小酥肉、凉拌莴笋丝、京酱肉丝和西红柿虾滑。 看着看着就有点明白为何姜棠做的菜主子们爱吃了。 就拿小酥肉来说,虽是简简单单过油炸的, 但是,裹肉的挂糊里除了各种调料, 竟然还有花椒。 这花椒是炖肉用的呀,就算炖肉还得用纱布包好, 肉汤有滤网再捋一遍呢,生怕被主子们不小心吃到。 结果姜棠就敢直接放在菜里,直接入嘴吃。 花椒大师傅们吃过, 味道一言难尽。但放在这个酥肉里,竟然出奇地好, 斯文点说就是相得益彰。 至于肉又是腌又是用刀背拍散,还加了鸡蛋清生粉抓过,不嫩都难。 这小酥肉吃起来呀, 是酥中带着点麻意, 麻中还有肉香,切的是细条, 这么一腌一裹一炸, 一口一个,不知不觉就能吃大半碗。 其他菜式更是别具一格,好像知道一样菜适合怎么做,是煮还是炖,怎么搭配着好吃, 姜棠做的菜, 吃起来舒服。 唯一一道还未亮相的是烤鸭, 城北有酱板鸭, 熏鸭,不知这烤鸭味道如何。 姜棠也犯愁呢。 烤鸭难做,主要是这边鸭子都太瘦了,一烤就容易干。干巴巴的鸭子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但烤鸭吃的就是油脂香,得要入口即化的感觉,要那种用春饼裹上甜面酱、葱丝、黄瓜丝一咬下去又香又甜的味道。 如果找不来肥鸭,这道菜只能换掉。 肥鸭韩余清初九晚上才找来,一共买了四只。 姜棠试着烤了一只,味道这才试的差不多。烤了的鸭子先给陆锦瑶吃了一顿,这菜新鲜,陆锦瑶虽然苦夏但也吃了不少。 一只鸭子只有连着皮的的能片下去,剩下的鸭骨正好做鸭架酸萝卜汤。二十六道菜两道汤,这顿家宴才算齐了。 从初六到初九,姜棠都在忙活。夜里有时卖些小吃,除却花掉的银子,终于让自己存钱过了五十两银子。 还有一两多金子,是金瓜子和金花生,加上一只金兔子。 兔子是空心的,称着有两钱,最是好看不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是银子但能卖钱的东西。一支海棠花簪子,一对莲花缠枝手镯,一副珍珠耳坠,一支掐丝玫瑰花金钗。 这些要是卖出去,最起码能值五十两银子,那她加起来就有一百两银子了。 但一百两银子,还不够租三个月像样点的铺子。 姜棠把银子收起来,攒钱是攒钱,但不能总往上比,她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就拿侯府的丫鬟来说,有几个能拿她这么多赏钱的。 慢慢攒着就是了,这不也才一个多月。 而另一边,御朝大军已经驶出一百六十多里。 顾见山领军,顺路剿了两窝匪。大军有时白日行军,有时夜里行军,安营扎寨时,军中的火头军会负责三万大军的饭食。 前几日将士们还有带干粮,但才两日就吃完了。 一来带的不多,二来怕天热馊了,就快些吃完。 这几日火头军都是蒸馒头,煮大锅菜。肉腥是少,但不是打仗,没有必要吃那么好。 顾见山带的吃的多,这几日一直在吃锅巴和锅盔。 他已经把那个白色的小块的又脆又糯的吃完了,就剩锅盔和锅巴。 颠着挺沉,但占地不大,挺压秤的。 若是永宁侯府的其他公子爷,日日吃一样东西准会吃腻。但顾见山不一样,打仗粮草不够时他什么都吃过,更何况这个脆脆的还挺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不要馒头,打一碗菜汤,就用菜汤泡着吃。 五香味的里面没肉,就是细嚼慢咽的那种香。辣味的里头有肉丁,顾见山看一时半会儿坏不了,想留到后头再吃。锅盔里面也有肉,油没有锅巴放的多,一日吃一块,好像有四十多块,还剩不少呢。 别人带的干粮要么吃完了,要么馊了,就顾见山的还没坏。 他吃明朝也吃,明朝也觉得奇怪,又怕是调料放的多尝不出坏的味道,但两人谁也没拉肚子。 看来是真能放,就是越放越干,吃起来有点费牙。 明朝吃的时候费劲嚼了两口,实在嚼不动就放菜汤里了,“越来越干了。” 顾见山道:“越放越干那不是正好,更坏不了了。” 他看着汤里的饼,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些能不能打仗的时候吃。 打仗最困扰的问题就是粮草,难运是一说,有那山匪不长眼,粮草都敢劫。行军打仗,不是什么地方都方便做饭,若是有一些吃起来方便味道尚可的东西,火头军可以利用闲暇之余可先做出来,到时直接煮点热汤,一顿饭就成了。 运这个也好,不怕压不怕坏,像肉和青菜,这个季节最容易坏了。 哪怕放的很干,热汤煮煮也能泡软。 就是不知道做一块锅巴需要多少米,这锅巴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如果不只用米用面,其他粮食能不能做。 顾见山能吃出来里面有大米、小米,要是往里面放更便宜的芋头、红薯,就不会那么贵了。 能不能把菜也放里面,将士们久不吃菜会生病。不仅菜得吃,肉也得吃。这个锅巴哪儿都好,就是里面没菜。 顾见山拿了几块给明朝,“你给下头都尉分几块,让他们尝尝,还有这个锅盔。” 顾见山这回不小气了,拿出来不少。 明朝嘴里还含了块锅巴,说话含含糊糊,“属下领命。” 第42节 大军在林中安营扎寨,大锅菜熟了,蒸馒头还要等一会儿。 见有干粮,二话不说就接过来吃了。 给顾见山带着路上吃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放的油也多肉也多,香料什么都捡好的用。吃起来又香又脆,嘎嘣嘎嘣的。 除了顾见山,下头的都尉都是穷苦出身,好东西见得少,这回驻军西北带的也是油饼,有鲁城的还带了大葱,大饼卷大葱吃,味道也好。 吃着锅巴还有顾见山先头分的肉干,再来一碗菜汤,饥肠辘辘的肚子总算得以抚慰。 都快吃完这群大老粗才记起来问:“哎,明朝,问问顾小将军,这东西家里带的啊,放了四天了吧,一来就是这个味儿?” 明朝道:“这是我家将军的兄长送来的,一来就是这个味儿。” 行军打仗不仅要想着怎么打胜仗,还要为吃的发愁。和下头都尉还有火头军商量过,顾见山就提笔给家中写了封信。 内容大意是已经行军几日,寄来的东西都已收到,你收到信时我差不多到西岭了。又问了永宁侯和郑氏的身体,这才说明写信的用意。 ——山有事相托,四嫂带的干粮已储存了数日,可否用白菜、萝卜、豆子、红薯……这些做干粮,耐于存储…… 写到最后,顾见山顿了一下,笔尖融下一滴墨。 他知道这些东西是姜棠做的,日后这个若能用得上,朝廷的嘉奖只会给陆锦瑶,给永宁侯府,而不是给姜棠。 这和抢又有何异。 顾见山看了眼捧着碗吃饭的士兵,他们就是毛头小子,一股劲儿往前冲,谁也不知道此去还能不能回来。 姜棠在永宁侯府,又何尝不和这些士兵一样,费劲拿到的功劳,大头只给上边。 何其难。 这封信的最后,顾见山又加了一句,此事关系重大,如若能成,请替山重谢厨子。 他写厨子,陆锦瑶应该就猜不出他知道做吃食的是姜棠了。 陆锦瑶就是个人精,倘若是他四哥看,什么都不会想。 信顾见山让人快马加鞭送回盛京,在林子里安营扎寨歇过一晚,第二日踏着晨露启程。正是五月初十,有军队赶往西北,有人坐着马车回京。 从西南湘城回来的马车停在了永宁侯府正门前。 侯府的小厮一早守在了城门口,在马车进城时就快马赶回来通禀。郑氏一行人收拾好了就在门口等着,二娘子许氏和韩氏一左一右站在郑氏身边,许氏极少出门,为了等顾见水回来特意盛装。 陆锦瑶有孕,加上筹备家宴,人现在正院。云氏也在正院帮忙,菜式、点心、茶水、酒水……方方面面都要准备齐全。 原本上回顾见山回来也这么准备了一遭,但是顾见山提前回来了一日,就晚上一块儿用了饭。 在门口等了约半刻钟,两辆马车就从街头驶了进来。 驾车的车夫还是侯府的,另一个是顾见水的小厮。 两辆马车慢悠悠停下,小厮先跳下来,然后搬了踩凳摆好,“二爷,到了,夫人和二娘子她们都在等着。” 车帘掀开,顾见水先从车上下来,笑着朝许氏看了一眼,然后朝里伸出了一只手。 众人还沉浸在顾见水回来的喜悦中,然后就看见顾见水拉住一只细白的手,从车中接下来一个美妇人。 梳着妇人髻,鬓边一根白玉钗,细眉长眼,身材纤细,皮肤极白。 后头跟了个丫鬟,领着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公子。 不过一岁多点,刚会走路,歪歪扭扭地跟着顾见水和美妇人身后。 许氏怔了好一会儿,直到顾见水带着妇人上前行礼的时候才回过神。 她下意识看向顾见水,只觉得这个枕边人已经陌生的让人认不得了。 她脑子嗡嗡的,求助似的看向郑氏,郑氏一时之间也没反映过来。 顾见水跪在地上,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母亲,儿子在外,不能尽孝,今儿带月娘和睿哥儿来请罪。” 郑氏道:“你先起来,南香,你带着这两位从侧门进去,别让人看了笑话。” 郑氏抬了抬下巴,目光在顾见水身边跪着的两个人身上扫过。 月娘搂着顾宁睿,脸更白了。顾宁睿吓得,先前教他喊的祖母早已经忘了一干二净。 许氏松了口气,扶着郑氏的手紧了些,“母亲,外头热,我们回去吧。” 顾见水还要说话,郑氏冷下脸,“你若想和她们一起从侧门进,没人拦你。” 月娘扯了扯顾见水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 顾见水一回来,便有小厮把消息带到正院。 白薇打听得一清二楚,全都说给陆锦瑶听,“二爷回来了,还带了个外室,领着一个一岁大点的男娃。二娘子脸色很差,夫人让那两个从侧门进的。” 家宴一共是十六人,以往府上的小公子,就算在襁褓中也有奶娘抱着。 这个都算不上是小公子。 陆锦瑶:“吩咐下去,家宴照常。” 既然是从侧门进的,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就不用给好脸。顾见水既然没跟着一块儿从侧门进,那在他心里,自然还是侯府重要一些。 家宴照常就行。 陆锦瑶扶了扶鬓间的簪子,觉得顾见水这人真是蠢透了。至于许氏为这事担心忌惮,陆锦瑶觉得真心不至于。 连妾都算不上的玩意,她的儿子族谱都上不了,有什么好忌惮的。 不过,怕是也要伤心。 顾见水进府之后先回宴明堂梳洗,收拾妥当了才去正院。月娘和顾宁睿被安置在正院的厢房里,根本没往宴明堂领。 顾见水虽然心里记挂,但也分得清轻重。到了正院,就一直陪郑氏说话,“儿子一走就是两年多,无法在母亲身边尽孝,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儿子接到调令,日后在户部任职。” 想了又想,顾见水还是把心里想求的事说了,“月娘是我在榆中县任职时遇见的,当时病了,是月娘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才有了我今日。求母亲给月娘和睿哥儿一个名分。” 正厅一下变得极为寂静。 韩氏手拂了下茶盏,摸着不烫了才递给郑氏。读书有用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蠢的,顾见水有今日是因为侯府,还能是因为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许氏神色已比刚见那两人时好看多了,她往点心上插了根银签子,“母亲尝尝点心,四弟妹铺子新出的口味,樱桃味儿的。” 郑氏接过点心,却没急着吃,她慢条斯理道:“你去湘城赴任,把你媳妇留在家中替你尽孝。年初我病了,是奉玲衣不解带地照顾我。说到底怪我,心疼瑜哥儿年纪小,路上不能奔波,又离不开亲娘,这才把奉玲留下。” 郑氏佯装叹了口气,“这么着吧,孩子没错,把睿哥儿留下,让你小娘养着,在族谱上记上名,就说他小娘没了。那个月娘就寻一处庄子,给打发走吧。” 顾见水撩开袍子跪在地上,“母亲,月娘救了我,我怎能忘恩负义……” 郑氏把点心放嘴里,“你说她救了你,给多少银子合适和奉玲商量就行。你回来是高兴事儿,别因为什么不值当的人弄得饭都吃不下了。” 郑氏心道,庶子就是庶子。 这种事,不先好好安慰自己娘子,竟然找她这个嫡母求情。 在外赴任,正头娘子留在家中,自己却养了个外室。 外室,连妾都算不上。郑氏不缺孙子,长孙顾宁远读书好,许奉玲生的顾宁瑜是个开心果,陆锦瑶也有孕了,她还缺孙子承欢膝下?一个外室生的,算什么东西。 顾见水以为他把人带回来,好好求求情,看在孩子的份上,郑氏会心软的。 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许氏,许氏道:“她救了你,又是湘城人,一个人在盛京孤苦无依,多给些银子吧。” 郑氏赞同地点了点头,“南雪,你去门口看看,侯爷他们回来没有,回来了就传饭。对了,老二的救命恩人不能薄待了,说出去外人得说侯府没规矩了,送些吃的。” 郑氏心里还记挂着家宴,她都好久没吃姜棠做的菜了,馋的很了,一会儿定要多吃点。 她又插了块小蛋糕,樱桃竟然也能做馅儿,吃起来酸酸甜甜,蛋糕无比软,甜味适中,和抹茶味的不相上下,最适合她这么大年纪的人吃了。 看顾见水还在地上跪着,许氏也不管求情,想跪就跪吧。她拿了根小签子,跟着吃点心了。 对她来说,顾见水的小娘靠不上,畏畏缩缩半分气度都没有。该孝敬的还是郑氏,顾见水不靠谱没事,她嫁的不仅仅是顾见水这个人。 郑氏给她做主就好。 过了一个时辰,永宁侯和儿子们回来,家宴照常。 南雪一直记着郑氏的话,去正院厢房里给月娘送了顿饭。 月娘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看起来是极美的。但南雪美人见得多了,最美的都见过,哪里会放在心上。 “夫人说了,吃过饭就送你去庄子。你的儿子留下交给二爷的小娘教养,平日不会去打扰二娘子。这事儿二爷也是允了的。” 永宁侯回来,并不知顾见水带回来一个外室。 这种事,郑氏也不想说出来扫兴,“可算回来了,你们先去梳洗,一会儿就开饭。” 永宁侯今儿早上特意留了肚子,“我这就去。” 就他们梳洗的功夫,凉菜已经上桌了。 有大师傅们拿手的油炸小黄鱼、白灼虾、凉拌三丝……还有姜棠做的小酥肉和凉拌莴笋。 热菜还没上,需等人坐齐了才能上。 南香已经给永宁侯几人的酒杯就倒好了酒,上菜时也会顾及各自的口味。 一出来,永宁侯一眼就注意到摆在正厅的新桌子了。 黄花梨木的圆桌,上头竟然还有一层。 郑氏看了眼陆锦瑶,笑着道:“这上头的一层,是能转的。老四媳妇想出来的,这样吃饭方便。” 陆锦瑶站在顾见舟身旁,笑着道:“儿媳可不敢居功,这是儿媳身边的丫鬟姜棠想出来的桌子。说是只要转动上面的那层,无论坐在哪边的人都能夹到菜。儿媳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就赶紧让韩管事找人做一张,省着耽误家宴。” 永宁侯直说不错,“都坐,都坐。” “今日老二回来,大家好好吃一顿。你们兄弟之间相互扶持,光耀门楣。”永宁侯是个粗人,说了几句之后就让大家吃饭。 第一筷子,他也不知道下哪儿,就悄悄给郑氏递了个眼神。 郑氏先夹了一口小酥肉,永宁侯也跟着夹了口小酥肉。 一咬,永宁侯就吃到了颗花椒。 本来想吐了,但越嚼越过瘾,再来一口烧酒,那滋味,绝了。 郑氏看过菜单,拟好了之后陆锦瑶就拿给她了。 虽然没有写明哪道菜是哪个师傅做,但郑氏掌家三十年,哪个大师傅有什么拿手菜早就心如明镜。 也就永宁侯这种粗人不清楚。 小酥肉,莴笋丝,再来些白灼虾调调口味。 第43节 吃了一会儿,热菜就上来了。 什么爆炒羊肉、佛跳墙、各种各样的炖菜蒸菜,郑氏早就吃腻了。 等京酱肉丝和西红柿虾滑一上来,便让南香盛了米饭。 酸口的汤汁拌饭吃最香,从前,郑氏总嫌永宁侯不够斯文,现在觉得,不斯文也挺好的。 郑氏老早就把烦心事儿给忘了,专心致志地吃饭。 许氏跟着婆婆,郑氏吃什么她就吃什么,除了多了一个心不在焉的顾见水,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大约是因为这两年,总是一个人,今儿顾见水带了人回来,又被婆婆赶出去。她心里不为那个外室伤心,反而因为顾见水神思不属而痛快。 很快,菜就摆满了一桌。 陆锦瑶见桌上还没上烤鸭,让露竹去后面催催。 不等露竹出门,南香就端着一个白瓷长盘进来,后面还跟着人。 有端春饼黄瓜丝葱丝的,有端甜面酱和白糖的,还有端酸萝卜老鸭汤的。 南香把摆桌上,才慢悠悠道:“夫人,侯爷,这道菜是烤鸭,最上面的一层要蘸着白糖吃。” 总共几片而已,还不够一人一片的,只能一个院子分一片。 郑氏按照南香说的蘸了点白糖,放进嘴里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入口即化。 一股香甜的汁水。 喉头一滚,就咽了下去。 陆锦瑶把分到的那块给了顾见舟,这个她已经吃过两回了。 不仅这块好吃,烤鸭别的地方也好吃。 陆锦瑶夹了张卷饼,铺上黄瓜丝和葱丝,又放了两片鸭肉,抹上酱汁。 从头卷到尾,两口就能吃完一个。 饼皮很软,薄的能透光,烤鸭的油脂和里面嫩的出汁的肉裹上甜酱,既缓解了腻,又把让鸭肉多了甜味。 正应了那句话,肥而不腻。 陆锦瑶吃大师傅做的菜,也比平日里好吃。 看来什么事都得比着来。 这顿家宴,看似无人说话,气氛僵硬,实则都顾着吃饭,偶尔说几句都让人心里熨贴。 唯一食不下咽的应该只有顾见水一人。 第31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一天 吃过饭, 永宁侯留顾见水还有几个兄弟说话,一行人去了书房。 郑氏让陆锦瑶先回去,这场家宴谁都爱吃, 那就是陆锦瑶的功劳,虽有一点不愉快, 但吃上饭就高兴了。 “你有孕,回去好好歇着。” 陆锦瑶点了点头, “若是用得到我的地方,让丫鬟过去传话。” 等陆锦瑶走后,郑氏道:“让丫鬟们把远哥儿瑜哥儿他们送回去。吴氏留下, 沈氏先回吧。” 大人的事,孩子们没必要知道, 孩子们不在了,这回可以说了。 郑氏对韩氏道:“云姝,你带人去厢房看看。把老二带回来的外室之子抱到旁边的屋子里, 跟月娘说清楚缘由, 等吴氏回去了一道领回去,日后就由你教养了。” 吴氏一脸惶恐, “夫人, 我怎么能教养府上的公子。” 吴氏是顾见水的小娘,顾见水越大,她越发收敛守礼。顾宁瑜抱都没抱过几次,每日就在小佛堂礼佛。 郑氏道:“你养着最合适,平日别带到奉玲面前碍眼。” “等过阵子把亲娘忘了, 再想让他读书的事。”郑氏是打心底不愿意这样的孩子跟着侯府的孩子一起长大。 若说孩子无辜, 那可是一点都不无辜, 顾见水都二十七了, 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傻子才信他没成过家。 顾宁睿是那月娘子进侯府的依仗,都一岁多了,怕是到湘城就养着了。 没有敬过主母茶的那就是外室,到了盛京,更不能让顾见水在外置个宅子养她。侯府的公子爷养外室,说出去让人笑话。 郑氏觉着这事不能让许氏沾手,以免影响了夫妻情分,还是她来最合适。 “给二十两银子,找两个嬷嬷照顾她,到庄子之后就说是府上管事的远房亲戚,病了,在庄子住着。”郑氏想想还有什么缺漏没有,“她若是不走,就把那个孩子跟她一块儿赶出去。对了,她身边的丫鬟可是老二离开时带的丫鬟?” 许氏点了点头。 郑氏:“发卖了,去吧,千万记着从侧门走,动作快些。” 韩氏应了一声,带着丫鬟办事去了。 吴小娘默不作声,许氏挤出一个笑,“谢谢娘。” 郑氏吃过妾室的亏,顾见水和顾见海虽是庶子,但长大之后本分守礼,她是主母,庶子也得照顾。后来吴小娘和沈小娘避着不出门,永宁侯年纪大了,没心思在这些莺莺燕燕上。 幸好许氏和云氏很是孝顺。 郑氏拍拍许氏的手,笑着道:“行了,这事就过去了。” 白薇没跟着陆锦瑶回去,她是过了两刻钟才回来的。 先去正屋回了话,然后和丫鬟们在耳房咬耳朵,“已经送走了,二爷的面都没见着,那个孩子抱到宴明堂了,让吴小娘养着。” 什么人能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二爷敢在外任职的时候养个外室,但大爷四爷就不会。 这孩子日后若养的熟,也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养不熟,没人会多花心思在他身上。 指着顾见水,那更指望不上。月娘不也指望他来着,最后呢,去庄子了。 姜棠以为这事至少得拉扯几天,什么顾见水以死相逼,月娘一直抱着孩子哭,但脚还没在永宁侯府的地上踩热乎,就被赶出去了。 原书里这个月娘到底进没进府她已经忘了,但这回只能说,顾见水在郑氏面前不堪一击。 内宅的手段多的是,被送去庄子之后,究竟能活几日也不知道。 兴许就如野草,自生自灭了。 那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个未知数。顾见水要上职,没了美娇娘,便是最开始有愧疚,到后头,顾及许氏也把月娘和睿哥儿忘到脑后了。 真是薄幸。 佩兰惊道:“二爷不是被侯爷叫去说话了吗,若是知道了怎么办?” 白薇:“傻啊你,二爷要是有不回来的心思,早就带着月娘出去住了。” 白薇心想,成了亲的公子爷会分铺子和庄子,都是当家主母打理。 做官一个月的月俸才有多少银子,去两趟酒楼就花没了。说到底还不是拿侯府的钱养外室,夫人能乐意才怪。既没银子,又舍不得侯府二爷的身份,自然什么都不会说了。 陆英啧啧称奇,“男人的话,就当是个屁好了。” 白薇忍俊不禁道:“好了好了,当丫鬟的哪儿能背后妄议主子的不是,咱们在外头,多长个心眼。” 就像白薇说的,下午,顾二爷没有闹起来,连去庄子看看月娘都没提。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和许氏相敬如宾了。 这些,和姜棠没有什么关系。 永宁侯府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哪个枝桠乱了,修剪一下就好了。姜棠在侯府就像一个树根下的小石子,不会因为她来自现代,会做几道菜,这个石子就多光彩照人。 在这里生存,还是得更加谨言慎行才好。 过了五月初十,永宁侯府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各院有自己生活,无事不去正院吃饭,虽未分家,但关上门就是自己的小日子。 姜棠负责陆锦瑶和顾见舟的一日三餐、白日小食、夜里宵夜,下午还和露竹去看了点心铺子。 生意还不错。 回来的时候,见院子里有两个绣娘,正拿着尺给院子里的丫鬟们量尺寸。 要做新夏衣了。 永宁侯府的定例是一年四季每季主子们四套衣裳,下人们两套衣裳。 当然,下人们的衣裳料子不可和主子们的一样,给主子做的衣裳是先量尺寸,然后拿来布匹挑,这才缝制,做好了之后再拿过试衣,若是不合适再改。 丫鬟们量完尺寸把衣服做好,不合适的自己改。为有区分,各院丫鬟们穿的颜色还不一样。 宴几堂丫鬟们穿的是湖蓝色,不同的丫鬟配不同颜色的络子。一等丫鬟是紫色,二等丫鬟是绿色,三等丫鬟是深蓝色。 这会儿就能显出哪个院子最得脸了,侯府的绣房只有十几个绣娘,再怎么赶也不可能一日把衣服都赶完。 先做哪个院子的衣服后做哪个院子的都有讲究。 如今韩氏管家,必然先给宴安堂做。后面的两个院子的衣服排到了宴几堂的后面。 五月十一来量的尺寸,五月十二给陆锦瑶和顾见舟的衣服就已经做好了,试过之后再回去改,很快就能送回来。 五月十三,丫鬟们的衣服也送过来了。 先头量了尺寸,每身衣服上都系了布条,就像以前领校服一样。 拿好了衣服再去拿络子,全都拿完了在自己名字后头按个手印。 宴几堂的络子是一枚如意结,下头是流苏穗子。 新络子是两条,原本该给她的是深蓝色的,但高嬷嬷却给了她两条浅绿色的。 草芽一样的新绿,络子打的极为巧妙,下头流苏极为顺滑,挂在腰间肯定好看。 但不是她的颜色啊。 姜棠道:“嬷嬷,我应该拿蓝色的。” 高嬷嬷道:“没拿错,就是浅绿色的。” 高嬷嬷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姜棠从她话里听出来,她好像升职了。 从三等丫鬟变成了二等丫鬟。 高嬷嬷就着这会儿人都在便和直接说了,“姜棠拿二等丫鬟的分例有些日子了,从今儿起,她就是二等丫鬟了。” 第44节 “宴几堂现在五个二等丫鬟,三个三等丫鬟。下人房那头没有合适屋子,姜棠还住原来那屋。”高嬷嬷趁机敲打道,“大家好好做事,就能涨分例银子,若是寻思别的,洗衣房还有空缺。” 姜棠握着络子,“奴婢谢大娘子。” 她升职也是陆锦瑶的意思。 陆英一个熊抱挂她身上了,“你成二等丫鬟了,还不用搬出去,好事成双,不来顿好吃的说不过去了!” 佩兰站在静墨身边偷笑,盘算着要吃什么。 静墨也笑了一下,苦尽甘来,姜棠早就拿二等丫鬟的月例了,升上来是迟早的事。 姜棠去正院了一些时日,那时候是最忙最累的时候。后来又帮大娘子弄点心铺子,春日宴、家宴都是她准备的。 变成二等丫鬟是早晚的事而已。 不过不搬出去倒是挺好的。 静墨觉得以前的姜棠行事独来独往,影响不了她。现在的姜棠不像姜汤了,反而像姜糖,就是城南铺子卖的那个。 明事理又少事,跟她住一块儿,那才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她们三个先吃到。 有点心也是先给她们分,若是连姜棠成了二等丫鬟都要嫉妒,那她们三个成什么人了。 白薇比姜棠还高兴,“我们屋子大,挪一挪也能挪出一个床的地方来,直接搬过来好了!” 高嬷嬷笑骂了句胡闹,“好了,该谁领衣服了,陆英,到你了,赶紧从姜棠身上下来。” 陆英嘿嘿一笑,过去拿了衣服和络子。 有了新衣,旧衣不必扔,可以替换着穿。 姜棠把衣服放到了耳房,觉得晚上应该好好吃一顿,升职了,加薪指日可待。她近日都在忙,早出晚归,私下做的小生意也断了。今儿就吃一顿好的,再赚点外快。 如今宴几堂负责采买的还是怀兮,姜棠托她带了五斤鲜虾、几个西红柿、大包干豆皮,还有一大块五花肉。 姜棠打算做五花肉卷虾滑,再用西红柿炖,若是做出来好吃,就可以出现在陆锦瑶的桌上。 做完晚饭,再准备好宵夜,姜棠看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了。 亥时过后,不用值夜的丫鬟们也回来了。 累了一天,早已经筋疲力尽。 还没到下人房,佩兰就闻到飘荡在空气中的酸甜味,隐隐还能闻到肉香,就是那种被烤焦了的味道。 那一瞬间,她好像变成了一只兔子,前头拴着一根萝卜。 别的屋子的丫鬟兴许不知道这是哪个屋飘出来的香味,到亥时早已饿得不行,闻着味道就忍不住咽口水,然后就看见身边嗖嗖过去几个人。 宴几堂的丫鬟早就习以为常了,一个个脚步飞快,而早早在白薇那儿订了饭的也加快了速度。 各个健步如飞。 佩兰走得最快,一开门,香味更浓郁了,“姜棠,做的什么呀!” 姜棠捂着鼻子,“西红柿炖五花肉卷虾滑,还炖了炸豆皮,快过来帮忙,帮我扇着风,烟也太呛了。” 古代没有抽烟机,在屋里做饭一不小心就弄得哪儿都是烟。她们屋的衣服全放柜子里,打扫也要勤快,不然过不了几天就弄得哪儿都是油渍。 吃过饭还得通好一会儿的风,味道才能散尽。 姜棠说的全是佩兰爱吃的,立马蹲在一旁打扇子,一边打一边冲姜棠笑,“棠棠,什么时候好呀。” 锅里是还没收尽的西红柿汁,咕噜咕噜冒泡的时候汤汁就起起伏伏,正好把里面煎的金黄的五花肉卷露出来。 真的好多肉卷,佩兰都没见豆皮,“豆皮呢?” 姜棠:“一会儿就熟了,豆皮在最下面呢,把碗拿来,马上好了” 姜棠往锅里撒了把小葱花,这就能出锅了。 佩兰端了四只碗过来,通常都是姜棠做饭,她们三个轮流刷碗。今儿箐湘和静墨值夜,一会儿白薇出去送吃的时候一道给送过去。 姜棠做的多,一人给盛了五个肉卷,炸豆皮一碗里放了三小张。卖出去的一碗里面四个肉卷两张炖豆皮。 定出去了四份,正院两份,宴方堂两份。 正院那两份是南香和南雪订的,姜棠记得她们以前都是订四份。 宴安堂没在她这儿买过菜,宴明堂刚出了事,丫鬟们行事谨慎了些。 四份还有给箐湘静墨的被白薇一起带走了,临走白薇还不忘嘱咐,“我的给我留着,放锅里,多泡点汤好吃!” 佩兰:“就你会吃,知道了知道了。” 姜棠往自己碗里捡了五个,晚上吃的白粥,这会儿也饿了。 五花肉切的薄,又把油脂给煎出来,吃起来肥而不腻。西红柿是酸的,最能缓解油腻,一口咬下去,里面还包裹着白菜叶,再里面,是橙色的虾滑。 姜棠喜欢吃有颗粒感的,故而虾滑没那么碎,西红柿汁煮的虾滑,酸鲜爽口,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缺碗米饭。 炸豆皮味道也好,软软的吸饱了汤汁,这样吃正好。 佩兰:“这个无论是来碗米饭还是来碗面条都好吃的!” 陆英道:“你看看你的下巴和肚子,再夜里吃米饭,下巴和肚子还能多几层。” 佩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前她也只是买点肉包子点心解馋,自从姜棠做这个,她次次都跟着吃。吃过了就睡,可不就胖了吗。 佩兰揉揉自己的脸,“那我以后隔一天吃一次好了。” 她也想像姜棠那么好看,脸已经这样了,至少苗条一些。 瞧佩兰那委屈的样子,把一屋人都逗笑了。 姜棠看着剩下的半锅番茄汁,倒是想到一个主意。 陆锦瑶爱吃酸的,这西红柿不也是酸的吗,这里的西红柿又大又红还出沙,无论是炒菜还是煮面条都好吃。 最好吃的还不是这个,番茄味的火锅肯定没吃过,西红柿炖牛肉也是极好吃的。 但是这里的牛肉是耕牛,除了老死的,不可宰杀。想吃牛肉火锅,得遇见牛肉才行。 可遇不可求,怀兮不一定能买得到,得让韩余清去。 夜里,陆锦瑶又吃了顿夜宵,顾见舟看着馋,把陆锦瑶没吃完的全给吃了。 吃过,他给陆锦瑶看了封信,“五弟写来的,有事求你,你若是不方便我就回绝了。” 陆锦瑶笑道:“总得看看是什么事,若是现在让我给他家世品性样样都好的小娘子,我也办不到呀。” 陆锦瑶把信打开,烛光的影子在信纸上跳跃,她一目十行,明白了顾见山写信的用意。 是她没考虑周全,只想着让姜棠做些得用的吃食,却没想到能这么得用。 “能不能做出来我不敢保证,你也知道,这是姜棠做的。”陆锦瑶对做菜是一窍不通,不能替姜棠打包票。 万一做不出来呢。 顾见舟道:“他信中只说一试,若是能成你赏姜棠不就行了。” 陆锦瑶心道,那是说赏就赏的吗。 做好了自然能赏,但姜棠一个丫鬟,担得起这份赏赐吗。 对陆锦瑶来说,是她的功劳不会让,不是她的功劳也不会去抢。 “有关粮草,兹事体大。若是成了,这事必经过朝廷。我是不懂朝中之事,但你说,让姜棠一个小丫鬟顶在前面……倒是应了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上若是想见见她怎么办,你再想想姜棠的相貌……给她弄到宫中又怎么办?” 顾见舟没陆锦瑶考虑得多,他只是觉得,这是好事,如果能为百姓做些事,赴汤蹈火他也愿意。 若是永宁侯府想出这个主意来,这个主意还有用,圣上会龙颜大悦,赏下一堆东西。 若是说这是府上丫鬟想出来的,圣上兴许突然兴起,想要见见姜棠。 好像侯府的人想出这种法子就是理所应当,姜棠想出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顾见舟没想到这一层,但听陆锦瑶说,也觉得不对劲了。 见了姜棠之后呢,到时就说不准了。 陆锦瑶把信放桌上,上面白纸黑字,顾见山说重谢厨子,怕是也知道这是姜棠做的。 只提重谢,却没提别的,他心中早就有决断了。 陆锦瑶道:“不问最好,若是问起就这样说。就说母亲身体不适,府上厨娘做饭时出了锅巴,干干脆脆,很是好吃,又禁得住放,这才让厨子想能不能做出来。” 圣上若想看,找一个厨子应付过去就行了。 这么说的话那点子还是姜棠想的。 这是陆锦瑶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了。 顾见舟觉得这个法子行。 陆锦瑶道:“这事还得和父亲母亲说一声,还是先别说了,等东西做出来再说。” 陆锦瑶心里正愁着,看顾见舟还笑,忍不住嗔道:“你可是有群好兄弟。” 顾见风中庸却不安分。顾见水看着聪明,人却是个蠢的。顾见海看着老实,但一肚子坏水。 而顾见山,陆锦瑶看不透。 大约是因为很早就进了军营,才磨成了这样的性子。他是杀过人,见过生死的。 顾见舟说好,“用的到我的地方直接吩咐,若是做不出来,也没事。” 次日一早,才吃过饭,陆锦瑶就把姜棠叫了进来。 她把目光放在姜棠的新络子上,展心一笑。 原想着那日吃到的樱桃味蛋糕好吃,想让姜棠看看能不能在铺子里卖,但是事有轻重缓急。 陆锦瑶叹了口气道:“上回让你做的锅巴和锅盔,你还不知道是给谁的。” 姜棠知道,是给五公子的。 第32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二天 姜棠知道, 但陆锦瑶不知道她清楚这是给顾见山的。 思及此,姜棠摇了摇头。 第45节 陆锦瑶解释道:“那日做的东西全送到了军营,本想给五公子路上带着做干粮, 不知怎的他又想到了军粮上面去了。写信回来问能不能把红薯、芋头、青菜这些加进去,做出吃得起还能久存的干粮。” 陆锦瑶觉得, 这个东西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平日里还是火头军做饭,毕竟什么东西再好吃, 也不能总吃。 “你先试试,做出来最好,做不出来也不用勉强。”陆锦瑶道, “缺什么和怀兮说,怀兮买不到的再让韩余清去找。” 姜棠点了点头, “奴婢愿尽全力一试。” 不仅因为这是给军营的,还因为顾见山。 她正愁没法报恩,这不是来瞌睡有人递枕头吗。 顾见山不愧是副将军, 别人吃着干粮, 兴许只会觉得好吃,他却能想能不能让更多人吃。 这样的人为军为民, 和定北侯世子那样的纨绔不一样。 陆锦瑶嘱咐道:“这事儿急迫些, 小厨房的事先交给赵大娘,你专心弄这个。” 陆锦瑶清楚丫鬟们私下的小动作。比如露竹白薇她们闲暇时会做针线活赚银子,姜棠偶尔会做些吃食卖,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宴几堂只有两个主子,伺候的丫鬟和婆子却有十多个, 她又不是手脚不能动, 哪儿用得了这么多人。再说了, 有时算账看书, 陆锦瑶不喜欢屋里有人站着,只要不耽误正事,这种事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东西是姜棠做,白薇拿去卖。白薇最擅于打探消息,对宴几堂也有益处。 姜棠哎了一声,“那奴婢先行告退。” 陆锦瑶挥了挥手,姜棠便悄悄退了下去。 姜棠大约知道顾见山想要的是什么了,他想要的是压缩饼干。 在现代,压缩饼干不是人人必需的,姜棠就更喜欢吃黄油饼干。很多压缩饼干都是“军工厂”制作,成了军资。 压缩饼干比锅巴锅盔还顶饿,吃起来也方便,干吃泡水都行。可姜棠根本没做过,不知道配方配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没有精密仪器,怎么知道做成什么样才能满足将士一日的需求。 看似只是做“锅巴”,其实比做锅巴难多了。 宴几堂消息最灵通的是白薇,姜棠向她打听军营的事,白薇含糊说了几句。 “我也不太清楚,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外头和侯府不同,其他城和盛京不同。别看咱们有吃有穿,但有的是穷人。将士们吃饭只求吃饱,窝窝头红薯芋头是常有的事儿。你看咱们宴几堂的丫鬟,每日能吃上米饭大锅菜还觉得不好吃呢……戍边卫国的将士,可能连这个都吃不上。” 侯府的五位公子爷,就数五公子最瘦,为何瘦,还不是因为吃的油水少。 看大爷二爷他们,二爷去了一趟湘城,回来都能胖一圈,还带着外室和私生子,可见在外过的不错。 姜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 这样的话,要优先考虑的就不是味道而是成本了,难怪陆锦瑶说能不能用红薯芋头做。 既然做饼干,那就得用面包窑,也不能用米了,面最好。 压缩饼干一共四个字,前面是压缩,后头才是饼干。得先用重物压,然后再烘干。 除了要便于运输,还要顶饿,一块儿就得够吃一顿。 姜棠想的法子是先把红薯、芋头、青菜烘干,然后磨成粉,用油和调料拌匀,尝好味道了再送进面包窑。 陆锦瑶说用红薯,但没说不能用肉,就算西北艰苦,那也能吃到肉。 肉就不磨成粉了,切成小丁,看得见吃得着那种,在那种地方心里还能多点慰藉。 给顾见山压缩饼干做的姜棠打算按这个路子,既然做饼干了,还是试着做,一个面包窑还能剩好大的地方,少不了做些别的,什么黄油饼干,黄油曲奇…… 不过这里没有黄油,也得自己动手做,上回做了淡奶油,打发之后继续打,直到打出黄油结块才行。 姜棠没工夫打黄油,就把这活交给了陆英。 陆英:“怎么又是我!” 姜棠央求着道:“做出来第一块让你尝!这回不用筷子了,给你用这个。” 陆英低头一看,好像棍子上长了个鸡蛋。上头是一个竹柄,下头是向外弯的细竹条扎成的筛子。 她拿过来试了试,还真是,马上就起泡泡了。 “这个好,比筷子省劲儿多了。”陆英飞快地转了几下,泡泡越来越多。 几个人轮换着来就快了,泡泡变得又密又多。 姜棠想打算做点抹茶味的,再做点原味的。 黄油饼干的酥劲儿和这儿的有一样点心很像,就是桃酥。桃酥也是极好吃的,酥酥甜甜,咬一口直掉渣的,上面还撒了黑芝麻和果仁儿。不过做桃酥用的是猪油,没有黄油饼干那股奶香味儿。 这回轮番打,很快陆英就弄出姜棠要的那种效果了,盆里结了淡黄色的硬块。 用井水一冰再打,看硬块儿越来越多,陆英急忙把黄油给姜棠送过去。 面粉中筛点生粉,揉进黄油,最好揉成起沙的程度,再用重物压平。用井水冰一下定个型,切成薄片,跟着“压缩饼干”一起送到面包窑中慢慢烤。 隔着面包窑的门,都能听见油兹拉兹拉渗出来的声音。 姜棠一直在面包窑跟前,一是怕烤糊了,二是怕火候不够。 要是想做压缩饼干,这个面包窑也得交给朝廷。不过姜棠已经拿了三年的买断银子,这就是陆锦瑶的事情了。 姜棠一盯就是一个中午。 中午,陆锦瑶吃的是赵大娘做的酸菜鱼,难得用了一碗饭。吃过饭,她坐在窗边,问露竹,“姜棠又在做什么,好香呀,好像小蛋糕的味道。” 露竹也不清楚,“奴婢这就出去看看。” 有黄油和糖的香味掩盖,压缩饼干到底弄成什么样姜棠也不知道。虽然香味出来了,但还得再烤一会儿。 露竹来问,姜棠便直说了,“五香居卖的桃酥是用猪油做的,再炸过才那么好吃。我想试试能不能做成牛乳味儿的。” 露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慢慢做。” 不用嘱咐,姜棠也会把做出来的第一锅送到正屋。 这味道甜得让人魂牵梦绕,点心一时半会儿做不好,陆锦瑶只能去睡午觉。醒来时床边的小木桌上就摆着一盘子点心。 左边是淡黄色的,右边是浅绿色。是小巧的圆形,看着很是可爱。 露竹半跪着服侍陆锦瑶穿衣穿鞋,“一做好就送过来了,这个点心也是两个味道,姜棠说和桃酥的口感很像,大娘子尝尝。” “姜棠没敢多放糖,里面的油也烤出去了,这个能多吃两块。”露竹先端了杯茶过来,“大娘子润润嗓子再吃。” 给陆锦瑶请脉的府医说,过甜过油的东西该少吃,平日里得注意些。 陆锦瑶有些日子没吃小蛋糕了,现在正馋的紧,赶紧吃了一块。 咬下去和桃酥一样又不太一样,直掉渣,是那种面面的酥。甜味的确不重,吃起来多了股很浓郁的奶香味。 没桃酥吃起来那么腻。 五香居的桃酥是卖的最便宜的点心,一斤要一两银子。 不过做桃酥用的油多,一斤点心就一大包,比其他点心便宜得多。 陆锦瑶做生意,一直有意避着五香居。五香居卖的点心锦棠居一样都不卖,毕竟把芋泥糕的馅儿换成豆沙、枣泥就成了豆沙糕和枣泥糕。 可若把这个拿出去卖,就相当于和五香居打擂台了。 陆锦瑶倒是不惧怕对上,做生意本就是你来我往,什么都怕,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不过,月初铺子才开业,现在刚月中,怎么也得过两个月铺子在盛京站稳脚跟再说。 吃着点心,陆锦瑶突然想起让姜棠做的锅巴,“姜棠只做了这一样吗?” 露竹摇了一下头,难以启齿道:“还有一样,分给我们尝了,只不过,咬都咬不动。那么大一个,像石砖。” 露竹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有一个手掌大,一指厚。 陆锦瑶用帕子遮了遮嘴角的笑,道:“告诉她不必急,交代她的事慢慢做就好。” 露竹哎了一声。 姜棠正发愁呢,没做过的东西必不可少要经过翻车这一步,她按照以前见过的压缩饼干的大小烤,烤出来的能磕鸡蛋。 好不容易切下来一块儿,尝着味道还行,和没烤制前相差不大,吃起来挺香的,但就是嚼不动。 有点像磨牙棒。 便是佩兰这等贪吃的,吃的时候也得迟疑一下是吃重要还是牙重要。 幸好烤的不多,不然全浪费了。 佩兰道:“这个也不要扔啦,慢慢啃着,还挺顶饿的,留着夜里吃。” 她啃了几口,本来中午吃过饭,隔了半个多时辰,肚子又有点饿,吃过几口这个,现在已经不怎么饿了。 听佩兰这么说,至少姜棠做这给饼干的初衷没变。 顶饿。 姜棠:“那先放那儿,可千万要小心牙。” 佩兰点点头,烤的一锅饼干全给了她。“谁要饿了就找我拿去,别忘了。” 陆英一脸拒绝地点了点头,拿肯定是不会拿的。大晚上啃这个,牙还要不要了。 姜棠想若是切薄一点,再掌控着火候,就不会烤这么硬了。 但切薄估计行不通,饼干的硬度绝对得足,这样远途运输才不会碎。 饼干高上占地方,长和宽占的地方就少了。 弄成这么硬,估计和里面加的东西有关,红薯本来就有粘性,芋头也是。烘烤不仅把吃的烤熟,还把里面的水分烤了出去,吃起来自然就硬。 这里面加的东西还得慢慢调。露竹过来说这事不用急,陆锦瑶让她慢慢来。 姜棠就沉下心来,从前给陆锦瑶做的东西都是她以前本就会的,做起来自然轻而易举。 而压缩饼干是从未做过的,一次未成实属正常,毕竟她以前做吃的也没少翻车。 不能只吃老本。 姜棠把袖子挽起来,又试了两次,要么一烤就散了,要么邦邦硬能当砖头。这带去战场有什么用,当武器吗,遇见敌人扔一块儿? 姜棠自己都觉得荒谬,只是夜深,她得回下人房了。 屋里,佩兰少有的什么都没吃。 “棠棠,你给我的那个饼,吃完之后再喝点水,就好一会儿不会饿。” 陆英不信,也吃了两口,倒是真如佩兰所言,当丫鬟的没那么讲究,可以填饱肚子就行。 况且这个只是硬,味道还不错。 第46节 吃起来甜滋滋的,里头藏着的肉丁特别好吃,一小块慢慢啃,吃到嘴里的是很香很香的粮食香气。 面、红薯、芋头…… 姜棠还在里面放了白菜粉和萝卜粉,这两样东西一烘干,就剩一小条,这么一块儿饼吃下去,可不就饱了吗。 姜棠道:“我再试试,你也少吃点这个,或是泡着粥吃。” 泡一泡总比干吃强。 佩兰眼睛一亮。“是哎,我怎么没想到呢!” 佩兰心里惦记着吃的,次日一早带了一块儿,吃早饭的时候就泡在了粥里,只不过,这块饼干一泡,泡了好大一碗糊糊。 佩兰吃不动,央着姜棠陆英她们帮忙吃完的。 今儿是十五,又到了发月钱的时候。 姜棠现在是正经的二等丫鬟,领二等丫鬟的月例。 在名册上,姜棠看见自己的名字在箐湘后面陆英前面。 原来是在陆英后面的。 从露竹那儿拿了银子,在高嬷嬷那儿按下手印。 这是来这儿之后第二次拿到工资。 年薪十二两银子,若是能成一等丫鬟,年薪就能番一倍。 若是上个月,露竹没准能看出来姜棠“觊觎”她的位子,但如今姜棠心里想什么,脸上都一片平静。 自然而然地就看不出来了。 不过换句话说,就算知道了,露竹也不会多怪罪。大娘子身边一向是能者居之。她和怀兮不过是因为占个陪嫁丫鬟的名头才当了大丫鬟,若是没用,大娘子不会放着她们领大丫鬟的月银。 至于几个二等丫鬟,若是有用,自然不会动。 * 很快,姜棠拿月银的喜悦就被冲淡,一门心思弄压缩饼干。 做这个的时候她好像突然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像饼一样,却是干的。 从早到晚换了七八样配料,每换一次就用纸笔记下,快到亥时,最后一锅终于出炉了。 今儿就算做不出来姜棠也得回去了,亥时陆锦瑶和顾见舟休息,这边不能有动静打搅他们。 佩兰一众丫鬟已经试了一堆饼干了,一锅啃两口,也够啃撑了。 一共弄了六锅,味道各有千秋。 一锅比较软的,有红薯的甘甜和芋头的糯甜,肉丁也是微甜的,瘦肉很硬,肥肉已经烤成透明色,咬下去掉渣,特别好吃。 还有一个特别好吃的是香葱味儿的,那才是真的香,又酥又香,还特别脆。 这葱啊蒜啊原本都是当调料的,原来能好吃成这样。 姜棠觉得软的不行,路上带不了,香葱味儿的倒是可以再精进精进。 她把这两样饼干送到正屋,陆锦瑶也爱吃。 知道这里面都是红薯芋头,倒没过于惊讶,“总之什么东西在你的手里,都能变得好吃。” 满打满算姜棠弄了两日,弄成这样已是不易。 “这样能送过去吗?”陆锦瑶道,“送到军营,得把方子写下来,军饷一向由朝廷发放。这件事,我没法做主给你银子。” 姜棠道:“不用银子,五公子护卫天下百姓,而奴婢虽是一个小女子,也是受五公子恩惠的。既受了恩惠,那理应报答。日后所有能用的到奴婢的地方,定万死不辞。” 陆锦瑶没想到姜棠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属实难得,“那上头若有赏赐,日后再告诉你。这两日你把这个……你做的东西你来起名字。” 姜棠道:“这个就叫饼干吧。” 名字也不是她起的,但姜棠给的解释是,做法有点像烙饼,做出来很干。 陆锦瑶觉得还挺有道理,点点头便同意了,“那这两日你把这个再做做,让宴几堂的人都尝尝,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再精进。” 姜棠应下,“奴婢明白。” 陆锦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姜棠,这话她若是能听明白就听,若是觉得拦了她的好前程,陆锦瑶以后再不白费这个心思。 “这事儿事关军饷,非同小可,必然得过圣上的眼。你是女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以你的容貌,极易招致祸端。”陆锦瑶并不是说这是姜棠的错,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陆锦瑶看姜棠听得认真,接着道:“所以想着把你一句带过,圣上问起就说是你想出了锅巴,饼干是府上大厨子和你一起做出来的。见也是见厨子,你意下如何?” 如果姜棠不愿意,陆锦瑶也不会勉强。 姜棠想了片刻,道:“奴婢愿意。” 陆锦瑶也是为了她好。来这儿之后这幅样貌的确招了祸端,但也是极好看的。凡事都有两面性,怎能光想好看呢。 陆锦瑶松了口气,姜棠这么说就表明她想清楚了,倒是聪明,没说什么似是而非的话,没说全凭大娘子做主…… 陆锦瑶:“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下去吧。” 姜棠哎了一声,“那奴婢先告退了。” 本来她做这个也没想得赏赐,这回能帮顾见山一次,那就只欠一回恩情了。 很快就能还清。 不过话说回来,便是顾见舟出头写奏折呈表,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因为顾见舟人在翰林院,翰林院不管此事。 说的好听那是顾见舟心系百姓,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僭越,显得办这事儿的人没本事吃闲饭。 最后这事儿轮到了顾见海头上。原本永宁侯也行,但是他一想自己年纪大了,还不如让小辈们来。 顾见海是武将,是目前最为合适的人选。 此事若能成,顾见海应会升职受赏赐,纯属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顾见海知道这是谁做出来的,那日在花园边,看见顾见山那般失态,他没说是对的。 这事儿他连云氏都没说过。 顾见海觉得他别的可能不行,但混饭吃的本事不小。 跟着永宁侯,混到了正六品的校尉,一直安安稳稳到今天。 如今跟着顾见舟顾见山两个弟弟,混了这么一个拿赏赐的差事。 如此一来,顾见海便不再觉得谁当永宁侯他都是兄弟了。 兄弟还有落魄显贵之分呢,谁不想往上爬。 第33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三天 庶子, 就得本分。 顾见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这么想,好像是小时候。要听从教诲,要让着两个弟弟, 要知道什么是安分守己。永宁侯府的爵位顾见海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对他来说, 根本没有争的机会,这从一出生就决定了。 顾见风虽才学比不上其他人, 但长子嫡子,一直得永宁侯看重。老二顾见水读书也好,自己有本事。顾见舟和顾见山更不必说, 一个是文状元,一个是武状元, 日后必能光耀门楣。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顾见风死了,爵位都轮不着他。 那还不如混吃等死呢, 跟着谁混都是混。 现在顾见海明白其中的分别了, 不是跟着谁混都是混,混得还不一样。 以顾见风的资历, 就算承爵, 也就是个平阳侯,日后子孙成器可光耀门楣,不成器,爵位会一削再削。 鸿胪寺能有什么前程。 但顾见舟和顾见山,前途不可限量。 单看这事儿, 顾见舟在翰林院没法办, 顾见山在路上回不来, 就落到他头上了。 他必定会记得这份恩情。 顾见海让云氏准备两份礼物, 一份给宴几堂送去,另一份先收着,等顾见山回来了再交给他。 自己则收拾妥当,写了一封折子,交给永宁侯,由永宁侯递呈上去。 顾见海只是个六品校尉,不能上朝,做好这些,他就和府里的大厨子候着宫里的传召。 奏折送去半日,宫中一直没有消息,顾见海没见过皇上,心里自然着急,火急火燎地去找顾见舟。 顾见舟殿试时曾窥见过天颜,但只看了一眼,和没见过圣上没有区别,他道:“圣上一日要看多少折子呢,事分轻重缓急。咱们这事看着急,但还有更急的,不可能折子一递上去,就看见。” 顾见海觉得这事最急了,“还有别的事?什么事啊!” 顾见舟:“三兄有所不知,滇南一带大水,朝廷正焦头烂额。” 听说勤政殿门口候着不少大臣,还能听到摔打瓷器的声音,不管什么官,都是难当的。 顾见舟只是小小的翰林修撰,每日在翰林院就喝茶编书,未曾体会过民生疾苦,也出不上什么力。若是可以,顾见舟更愿意去赈灾,但如今赈灾大臣还未选出来。 这件事顾见海的确不知道,就像顾见舟说的,事有轻重缓急,人命关天,肯定比军粮一事更重要。 能怎么办,只能干等着。 比起顾见海那么着急,陆锦瑶是一点都不急。 如果用得着,那就是用得着,早晚无甚干系,她让露竹告诉姜棠,别的不必管,只等着宫里的消息。 五月十八这天下午,宫中太监来永宁侯府传旨,召顾见海入宫觐见。 悬在永宁侯府上方这口气又往上提了提。 顾见海过了晌午去的,傍晚了还没回来,郑氏心里七上八下的,倒是永宁侯坐得住,“别转了,转得我头晕。” 郑氏:“你应该跟着一起去的。” 永宁侯道:“圣上召见的是老三,我去像什么话。” 郑氏其实更愿意让顾见风做这个事,毕竟老大老四老五才是她亲儿子。奈何顾见风在鸿胪寺任职,更沾不上边。既然永宁侯都这么说了,郑氏就不再着急了,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 “还是老四媳妇娶得好,一个陪嫁丫鬟都比别人的得用。” 第47节 永宁侯点了点头,“既然老四媳妇和你说了其中的利害,那在外就把她那丫鬟一嘴带过。这事虽算不上欺君,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老大老二那边也是这个说法。” 那算起来这事也只有他们两个,顾见海,还有顾见舟夫妻俩知道。 几个大厨那边也是这么说的。 稳妥些。 郑氏忧心道:“见风那儿都不说吗。” 永宁侯:“不能说。” 这种事郑氏一向听永宁侯的,不说是好的,说了平白惹大房二房不痛快。 有句话说得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说了这两房怕是有意见。 顾见风尚且通透,但韩氏是个心气高的。二房那边还因为月娘的事生了嫌隙,不说是对的。 顾见海是过了晌午从永宁侯府出去的,天黑了才出宫门。 随着天越来越热,日头也越来越长,回到永宁侯府时,已经过了戌时。下马车的时候,是小厮扶着他下的,迈向门前台阶时,顾见海的腿还在发抖。 看着熟悉的灯笼和门匾,顾见海才松了口气。 可算回来了。 他挣开小厮,“你去宴方堂传个话,告诉大娘子我等会儿才回去,先把饭热上,来碗汤面就成。” 这会儿顾见海得去正院。 正院亮着灯,院前的紫荆竹随风摇动,南香南雪守在门口,远见顾见海进了院门立马进屋通禀,“侯爷,夫人,三爷回来了。” 永宁侯立刻放下茶盏,“赶紧让他进来。” 顾见海是空着手回来的,圣上没有传召厨子,他带着压缩饼干去,什么赏赐都没拿就回来了。 去过一次勤政殿,顾见海也不求拿什么赏赐,脑袋还在就行了。 不等永宁侯问,顾见海就道:“圣上说能不能做军饷,要试。儿子就和圣上说,滇南一带水患,灾民流离失所,朝廷要赈灾,不如在这上试一试。” 如能缓解灾情,也算大功一件。 还是顾见舟告诉他的滇南水患,不然顾见海还想不到这方面上来。 真是正正好,就是这么巧,他命也太好了。 “圣上怎么说?”永宁侯急得都站起来了。 郑氏拽了拽永宁侯的袖子,心道,还说她急,转得他头昏,这下可看出来谁更急了。 “南雪,你先给三爷倒杯茶。你们都坐下,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吗。” 顾见海依言坐下,道:“圣上应允了,这东西别人不会做,得把府上的厨子借几日。” 皇上说借,那是赏识是恩典,顾见海哪儿有不谢恩的道理。 又问了很多问题,顾见海当时手忙脚乱,早就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 他生怕自己说错话,心一直提着,更怕说漏嘴,从勤政殿出来,出了一身冷汗,后背全湿了。 那就是掌管着生杀大权天下疆土的皇上,顾见海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窥视天颜。 还是顾见舟,虽然年纪小,但愣头青,什么都敢。 南雪端来凉茶,顾见海一饮而尽,“等做出饼干,朝廷去滇南赈灾,不需太多时日,就能看出这东西好不好用。不过滇南正大雨连连,饼干是淋不得雨的。” 除了需要大量的人做饼干,还需要大量的油纸。 永宁侯挥挥手,“这都是小事,圣上可说赈灾大臣是谁?” 顾见海摇头道:“未曾说过。” 这种事哪里会和他说,顾见海不了解朝堂中事,猜也猜不到。 永宁侯道:“那你就不要再想了,本本分分在军营待着,万不可对外声张。” 什么事没有定论之前,都不能说,有句话怎么说的,闷声发大财。 顾见海:“父亲的教诲,儿子都记下了。” “行了,你回去吧,早些休息。”永宁侯觉得,就算军中用不上饼干,若能为受灾的百姓造福,也是极好的。 赈灾得些时日,且看看再说吧。 顾见海去宫中并未在永宁侯府掀起什么水花,甚至而言,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顾见海去了宫中。 不过,在永宁侯府传开了的——大厨房走了三个厨子六个帮徒,只剩一个大师傅支撑局面。幸好近日没有大的宴席,各院都是在小厨房用的多,一个大师傅也够用。 这些,都是姜棠从白薇嘴里听出来的。 白薇道:“这阵子天热,主子们都不怎么爱吃饭,盛京不下雨,反倒滇南泛滥成灾,唉。” 水患的消息慢慢传到了盛京,却没起什么波澜,南方几乎年年水患,只要不是在盛京,对名门望族来说就没什么关系。高门大族根本不会在意水患死了多少人,更不会在意因为水患,南方的良田淹没多少,对盛京到底有没有影响…… 姜棠跟着叹了口气,听说压缩饼干会作为赈灾粮,比下发赈灾银要好得多。 饼干里面的红薯芋头极为便宜,能做出许多来。而赈灾银可不是朝廷拨多少,下面百姓就收着多少,这个饼干,里面很多红薯芋头,那些大官估计也看不上。 姜棠道:“总为这些事发愁可不行,饭还是得吃的,试试今天的饭大娘子爱不爱吃。” 早上怀兮出去采买,碰见牛肉了。 她去的早,买回来六斤牛肉,又买了两斤新鲜羊肉,绝对够两个主子吃。 牛肉的颜色比羊肉红,不是纯瘦肉,还有两斤多的肥肉。 肥肉可以熬成牛油,油可以久放,等入秋了再吃一顿牛油火锅。 这顿牛肉买的才是值。 最近天热,就吃骨汤番茄锅好了。汤是猪骨鸡鸭炖的高汤,炖好之后先把去了皮的番茄丁炒出沙,然后把高汤往里一浇,再炖上小半个时辰,滋味才浓郁。 羊肉这会儿是不宜多吃的,吃多了上火,故而羊肉只切了一斤,牛肉切了一斤多。剩下的直接送去了正院。 因为耕牛老死的,肉质比较老,得用生粉和鸡蛋清裹一裹,再用清水洗掉,涮的肉吃起来才不柴。 剩下的就是鱼丸虾丸、各种蔬菜,还有豆皮木耳,摆了一桌,看着极为丰盛。 姜棠早就想让陆锦瑶吃上番茄火锅,有新鲜吃食往正院送上一份也是惯例。 但今日顾见舟下职极晚,陆锦瑶先吃了点东西垫了垫,“可是翰林院有事,怎么这般晚,天都黑了。” 顾见舟摇了摇头,“不是……没事。” 他笑着扶住陆锦瑶的手,“你饿不饿,咱们先吃饭吧。” 顾见舟的目光里有快要溢出来的温润,陆锦瑶动作顿了顿,“嗯,有点饿了,先吃饭吧。今儿小厨房做了锅子,汤是番茄味儿的,给父亲母亲送去了一份。这个不辣,吃起来不会热。” 顾见舟点点头,笑了一下,“是啊,一看就很好吃。等锅开了再放肉,府医说羊肉大热,你不能多吃。哎,竟然还有牛肉……” 陆锦瑶道:“是啊,怀兮一早出去碰见的,寻常还吃不到呢。” 等锅里汤开了,顾见舟就往里面放肉,和吃别的不一样,吃锅子要等着,得煮熟了才能吃。 这等的过程极为漫长。 看着热气一股一股地往外冒,锅开了放了肉还要再等。顾见舟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平日在饭桌上夫妻俩也会说话,今儿倒是相顾无言。 陆锦瑶一早就看出来顾见舟心里藏着事,谁让他是一个心里藏了事,脸上藏不住的人。 在别人面前还好,到了她这儿,恨不得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陆锦瑶怕他憋着连饭都用不好,就道:“你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 顾见舟正盯着锅什么时候开呢,闻言猛地抬起头,“阿瑶,你怎么知道的啊。” 陆锦瑶道:“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猜就猜到了,说吧,是什么事。” 她倒不怕顾见舟和顾见风一样,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顾见舟又把头低下了,“滇南水患,圣上派人赈灾,我主动请缨,和户部尚书等人一同前去。” 若非永宁侯府拿出了压缩饼干,这事还轮不到顾见舟。 赈灾虽然凶险,但也是实打实的历练。 永宁侯该派一人去,那个人就是他。 顾见舟觉得,他既不能像五弟一样上战场保家卫国,也不能像父母官一样做青天大老爷为百姓做主。能去赈灾救人,是他目前能做的最大的事。 只是当时时间紧急,来不及回来再和陆锦瑶商量,他就自己做主了。 那日顾见舟想过,要外放,做一个好官,给陆锦瑶挣个诰命回来。 这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 可……阿瑶才有孕,还不到三个月,他不该走的。 顾见舟一脸内疚,锅开了都没反应。 陆锦瑶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羊肉,道:“可说了何时走,你头一回儿出远门,东西得备齐了。同行的还有哪些官员,若是有相识相熟的可以互相照看着。” 倘若有平阳侯府永宁侯府的远亲,那一路同行还方便些。 顾见舟急道::“阿瑶,我是说我要去滇南赈灾。” 陆锦瑶道:“我知道,刚才不就说了,所以我才问你何时出发。” 顾见舟扭过头,那一瞬间的愧疚和被理解冲上头脑,他道:“圣上已经派人去建窑炉了,一定得用面包窑,做烧饼的窑也行。窑炉建好,先做出一部分压缩饼干再出发。” 至于做多少,顾见舟也不知道,只能自己估摸个数。 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五十万两,命滇省各地开粮仓赈灾。这些银子不会全用了,大约拿出三分之一,从各地收购红薯芋头蔬菜。 按往年的例子,全是买米面粮食,每户再发放赈灾银。 今年有所不同。 收购是极快的,不消两日就能把这些收购齐全,再运往滇南。 两日后,顾见舟会随赈灾大臣一同前往滇南。 陆锦瑶点点头,“两日足够了,给你带些药材、干粮、换洗衣物就行了。” 顾见舟点了点头,大约是因为陆锦瑶表现太过自然,他心里反而更不好受了。他给陆锦瑶夹了肉,“你多吃点牛肉。” 第48节 这顿饭味道极好,若是没说这事儿,顾见舟肯定吃不下去。但啥话都说出来,心里松快,自然把剩下的全吃了。 微酸的口味,肉泡在里面酸香可口,不带一点辣味吃起来也不热,把桌上的菜吃干净下把手切面,这一顿才齐活。 陆锦瑶一直笑着,吃过饭便去给顾见舟收拾东西了。 顾见舟看不下书,就去跟着陆锦瑶。 原本她一直背对着顾见舟收拾,顾见舟看不上她的表情,等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陆锦瑶眼中有泪光。 她把顾见舟推开,“我没事。” 顾见舟拉住陆锦瑶的手,“我会早些回来。” 次日一早,整个永宁侯府都知道顾见舟要去滇南赈灾了。 上回给顾见山准备了干粮,这回要给顾见舟准备。 姜棠以为陆锦瑶会亲历亲为,但奈何陆锦瑶什么菜都不会做,就在屋里给顾见舟缝了两身衣裳。 给顾见舟带的干粮和顾见山的一般无二。 只不过因为他是去赈灾的,带的干粮并不多,而是以药品居多。 姜棠记得古代水患之后会发瘟疫,进正屋送东西时多说了两句,“可以再带些药酒、醋、石灰粉,奴婢以前家中有鸡鸭死去,怕别的鸡鸭染上病症,就用石灰粉水把鸡圈熏一遍。” 这个陆锦瑶还真不清楚,她点了点头,“那让怀兮去打两壶烈酒,两包石灰粉。干粮再少带些。” 去赈灾不可能单独给顾见舟一辆马车,东西不能多带。 姜棠:“奴婢出去就告诉怀兮姐姐。” 陆锦瑶:“圣上的意思是试试饼干好不好用,我觉得过不了几天,便能把方子用上。” 至于军粮从哪儿买从哪儿运,是做好了送过去还是把粮饷送过去再做,陆锦瑶就不清楚了。 那中间的这些时日,唯有等了。 五月二十一这日天还没亮,顾见舟就背着行李去城门口了。 陆锦瑶是舍不得,但过了两日,这份不舍就淡了。 她要忙铺子的事,要准备新口味的点心,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铺子满打满算开了二十日,净利润二百二十一两银子,想要回本还得等些时日。 铺子里的点心以芋泥糕、抹茶口味的蛋糕千层卖的最多,剩下的点心第二日以半价再卖。各种点心做出来切剩下的边角料最便宜,但可遇不可求,这个得抢。 陆锦瑶今儿带了怀兮和姜棠出来,她一向从后门进,经过前头那条街的时候看见燕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铺子门口。 陆锦瑶恍然一愣。 自从春日宴过后,同燕国公就再没联系过,唯一的交情便是燕国公府给姜棠送了药材,她回了两匣子点心做回礼。 燕国公夫人并未登门感谢救了她女儿的人。 后来在庄子遇见安阳郡主,也就是搭把手帮个忙。 陆锦瑶把车帘放下,吩咐前头车夫,“从后门绕。” 进了后院,陆锦瑶没往前头铺子去,怀兮和姜棠去前头帮忙了。 和开业那几日不一样,这会儿客人多,穿什么衣服的都有。 怀兮帮忙捡蛋糕,姜棠负责结账收银子。 两个漂亮丫鬟在这儿卖东西,来这边排的人都多了。 算了几个人,姜棠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姑娘,十四五岁大,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 第34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四天 姜棠轻声道:“见过燕小娘子。” 燕茗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声音压得极低,“姐姐,是我是我, 那日姐姐救了我,我都没来得及说谢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燕茗双回头看了眼排队的客人, 牢记着安阳郡主的话,不能惹麻烦, 不能在她母亲面前再提这事,所以知道这铺子是娘子的,就日日过来。 在她母亲那儿只说嘴馋, 心里闷得慌,这才想出来玩的, 未曾透露过半分。 她日日过来看,可算见着了。 燕茗双飞快指了几样,“我要这个还有这个……那日你做的点心可真好吃。” 铺子是娘子的铺子, 谁救的她就向谁报恩, 她不必照顾陆锦瑶的生意,少买几样就成。 怀兮麻溜捡了点心, 眼观鼻鼻观耳地称重, 姜棠这边算钱收银子。 姜棠笑着道:“你身体康复了就好,下回在水边可得小心些。总共一两四钱银子。” 燕茗双的眼神特别像姜棠以前看过的小动物,水汪汪的,“我听姐姐的,以后不去了, 改日再来看姐姐。” 燕茗双买了点心, 也不挡着后头的人, 让门口守着的车夫把马车挪远一点, 别影响铺子生意。 自己带着丫鬟去了后门,走到门口,燕茗双道:“你在门口守着,我进去四娘子商量生意。” 陆锦瑶就在后院,检查了后厨干不干净,现在看着还行,开业不到一个月,自然哪儿都干净。 她敲打道:“角落容易藏污纳垢,用过的碗盆都要清洗干净,万不可因为想省事就偷懒。一旦被发现,你们自己想想后果。” 三个点心师傅和两个帮工婆子齐声应了好,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敲门声。 婆子忙开门去看,是一个穿着华丽相貌精致的小娘子。 燕茗双道:“我是燕国公府的小娘子,四娘子可在,我想进去商量一门生意。” 婆子听陆锦瑶在里面道:“让她进来。” 就把人请进来了。 在门口看见燕国公马车时陆锦瑶心里就隐约有猜测,不是别人,是燕茗双。 她把燕茗双请进后院的厢房里,并未客套,直接问道:“燕小娘子想商量什么生意?” 燕茗双从荷包里拿出五十两银票,她本想从陆锦瑶这儿把姜棠买了去,以后好好对她,若日后姜棠不想当丫鬟了,再给她赎身也不迟。 但是她连自己的丫鬟都护不住。 银粟没了,被她母亲打了二十板子赶去庄子,又没请大夫,就死在那儿了。 燕茗双觉得把姜棠买过来不成,她还未出嫁,连个宅子都没有,母亲怕她出事,总是盯着她。把姜棠带去燕国公府,并不是个好去处。 姜棠在陆锦瑶这里,还算好过。 思来想去,姜棠最缺的应该是银子。 “陆姐姐,劳烦你把这个交给她,”燕茗双道,“给银子不是觉得银子就能买救命之恩,只是觉得给了她银子她能买自己想买的东西,那日也谢谢陆姐姐。” 是陆锦瑶一直照顾姜棠的。 陆锦瑶点了下头,脸上露出一点笑,“她救你并非图你报答,当时那样危及,她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了。” 燕茗双:“我知道。没别的事的话,陆姐姐我就告辞了。” 陆锦瑶把燕茗双送了出去。 她心里想着,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落水这事儿之后,燕茗双也长大了。 但是,不是所有的道理都需经过生死才能明白。 不管是自己的命,还是别人的命。 在这儿待了一上午,姜棠认出了各府的丫鬟小厮,偶尔也有穿着华丽的贵女过来。 帮了一个时辰的忙,姜棠去五香居对面的茶坊要了一壶茶,坐了两刻钟。 做生意要知己知彼。 不愧是盛京城最大的点心铺子,生意就是红火。 一条街上都飘着淡淡的点心香气,不是霸道的奶香,而是微微勾人的甜意。 像是熬好的凤梨馅儿、桃子酱……闻着好像睡在了暖融融的春意之中。 西式点心有西式点心的好,中式点心也有中式点心的美味。 光看客流,五香居每日的利润得是锦棠居的倍。 看着太好吃,姜棠没忍住进去了一趟,出来的时候荷包里就少了三两银子。 回到锦棠居,怀兮忍不住笑她,“你呀,还真是……五香居这是出新点心了?” 姜棠道:“是条头糕和蜜枣酥。” 蜜枣酥和枣泥半点关系都没有,而是和酥皮,做成枣子的形状。 怀兮:“我去给大娘子买些。” 蜜枣酥精致,条头糕甜嘴,这个好吃。 等怀兮一走,陆锦瑶就把她叫到后院的厢房。 陆锦瑶让姜棠把门关上,待门关好后,她把银票往姜棠面前推了推,“刚刚燕小娘子来过,这是她留下的。她说给你银子并不是觉得银子能买下救命之恩,只是觉得你现在缺银子。” 姜棠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奖金,没想到是燕茗双给她的。 其实燕国公府送来药材过。 她救人也没想过拿多少钱。 陆锦瑶:“给你的你就收下,但切莫和外人说你救了燕小娘子的事。” 这也是为了姜棠好,燕国公府门第显赫,姜棠只是一个丫鬟。自己关上门说也就罢了,在外拿救命之恩说事,会被人说协恩图报。 姜棠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陆锦瑶道:“那等怀兮回来就回去吧。” 出来半日,陆锦瑶也累了。 * 饼干陆锦瑶想等六月初再卖,正好一个月,生意差不多稳定了。 算起来也就还有十来日。 第49节 这事儿自然得听陆锦瑶的,夜里回下人房休息,姜棠数了数自己的银子。 已经有一百两了,算上值钱的首饰和药材,估计能凑够二百两。 等攒够一千两,或是再多一点,就能赎身了。 到时候买间小宅子,小一点没关系,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 想着手里的银子,心里至少有盼头。 五月二十六,赈灾大臣抵达滇南,二十七那日,就已把烤好的压缩饼干分给滇南的难民。 不过一日的量,一人一块。 刚分下去,也不知吃着如何,得等难民吃完再说。 场面触目惊心。 江河两岸的庄子田地已经被大水淹了个干净。水是黄色的,高山上搭着简易的棚子,老百姓就在这里避难。 最开始吃的是逃难时从家里带的干粮,雨是五月初下的,这都快一个月了,早就吃完了,现在才吃到正经的干粮。 烧点热水,泡着吃,滋味还不错。 天气阴沉,顾见舟顶着雨跑了一趟又一趟,送干粮,送干净的水, 顾见舟看了百姓住的地方,潮湿,破旧,杂物都乱堆着。 从小长在永宁侯府,这些景象是顾见舟从未见过的。倒不是嫌地方脏乱,只是心疼这些百姓。 除了忍饥挨饿的,还有病了的,脸色苍白,一直高热,但这边连大夫都没有。随行带的药物分出去了大半,顾见舟只留了应急用的。 顾见舟想救更多的人,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以他的资历,见一眼赈灾大臣都难。 赈灾大臣是户部尚书,连着几日都在和下面的官员议事,滇省的知守,各地的知府知县也都在此。 顾见舟只是一个翰林修撰,这种事还轮不到他。 仅仅因为他是翰林修撰,也有部分原因是他是永宁侯府的公子。 权贵和寒流一向泾渭分明。就算中了状元也无用。 寒门子弟只会以为他是靠着家中才当的状元。 顾见舟把脑子里这些事抛之脑后,既然那边用不到他,他就去帮百姓做些事好了。 挑水劈柴,煮石灰水把棚子里角角落落都撒一遍,烧热水给老人和孩子喝。除此之外,顾见舟还去河边看了看,河水已经涨过河岸,处处都是泥黄色的水。 顾见舟看的书多,有关水利的看过几本,现在不是疏通河道的时候,只能等雨停。 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太过渺小。 五月二十八日,吃过饼干的灾民状态恢复了一些,晚上,饿极了的灾民已经能下来走动了。 户部尚书立刻给盛京写了封信,言明滇南的情况,又着重写了压缩饼干的利处。 ——每人只吃一块就可一日不饿,可用在军粮上。 这封信百里加急送回了盛京。 五月三十日,安庆帝下旨,命人从各地收购红薯芋头白菜,送往离西北最近的寮城。 同时有二十个宫廷御厨与运粮车同行。 彼时,京郊三万大军已到西北。 顾见山这阵子忙的脚不沾地。 离得太远,他根本不知道任何和盛京有关的消息。把干粮的事和徐将军禀明,徐将军给了一个字,等。 还把锅巴锅盔拿走了一半。 锅巴只剩两斤,锅盔已经吃完了,剩下的锅巴硬的像石头一样。 顾见山就当磨牙用。 他以为能忘记的。 但离开盛京快一个月,每回吃锅巴都能想起她,身上添了两处伤,有时疼的厉害,脑子里就不停地想。 顾见山觉得,把东西都吃完就不会想起来了,但就剩两斤,舍不得吃。 明知道姜棠不会想起他,但还是忍不住想,她做这些东西的时候,有想过是给他做的吗。 肯定想过,不然怎么有甜的。 想过又怎么样呢,她只是想报救命之恩。 而他,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回事。 顾见山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从前他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也没想过,死在战场上也好,胡人常来犯,他得守住这片土地。 现在,他除了想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还想活着回去,这里的将士,最好都能活着回去。 进了六月,西北还没热起来。 向远处眺望,高山上还有积雪,早晚尚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就还剩两斤锅巴,顾见山收起来不再吃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算着,就算那边有消息,到西北也得半月后了。 徐将军说得不错,唯有等。 六月初,宣礼太监直接来到永宁侯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信校尉顾见海于社稷有功,授武略将军。赏赐绸缎十匹、翡翠如意一对、红珊瑚一盆、玉观音一柄……” 顾见海还在军营,家中的男子都在上职,郑氏替顾见海接的旨。 让南雪给了宣礼太监辛苦钱,郑氏妥妥贴贴地把人送出去,这才带着圣旨回了正院。从始至终,云氏都低着头,态度分外谦和。 韩氏和许氏不明所以,待人散了回自己的院子了。三房升官,跟他们有点关系,可关系不大。 赏赐郑氏让小厮送到了宴方堂,赏赐是不少,但郑氏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圣上赏给顾见海的,那就是三房的。 至于这些赏赐是云氏自己留着,还是私下分一部分给四房,那得看云氏自己的眼皮子是深是浅了。 得知顾见海升职,还是升成了从五品的武略将军,陆锦瑶还有些诧异。 按常例来说,顾见海应该升成承信校尉,毕竟做官的多,都是一点一点往上爬的。一下升了一级,看来圣上是真的满意。 陆锦瑶回到宴几堂没一会儿,露竹就过来说三娘子来了。 陆锦瑶:“快请进来。” 云氏带着贴身丫鬟过来的,两个丫鬟,每人怀里都抱着不少东西。 尤其一个丫鬟抱着的还是今儿早上刚见到的绸缎。 云氏笑着走进来,“过来看看你。顺道把我给未来侄子做的小衣裳送过来。” 云氏一个眼色,丫鬟就把怀里的东西交给露竹。 云氏道:“这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做了不少小衣裳,瞧你爱吃酸的,生下来的应该是个小公子。” 陆锦瑶看着小衣服应是几个月孩童穿的,大大小小的都有,光看着衣服就能想到孩子穿上有多可爱。 这些衣服自然不是云氏闲着做的,每日看账本管家都忙不过来呢,哪儿有闲心干别的。是因为上个月月底她家三爷受了四房的好处,云氏就想准备点礼物。 送礼是有讲究的,得送合乎对方心意的。 论缺什么,陆锦瑶自然是不缺的。平阳侯府的嫡女,十里红妆嫁进来,连韩氏都不用避讳。 这等身份只有令人羡慕的份。 陆锦瑶不缺什么,云氏只能投其所好。陆锦瑶头胎没有经验,云氏就做小衣裳,虎头鞋,虎头帽。她的针线活好,应该能帮到陆锦瑶。 还有就是今儿圣上的赏赐。 绸缎十匹,云氏给正院送了四匹花色大气稳重的,给陆锦瑶送了四匹颜色鲜亮的,剩下两匹云氏自己留着了。 宫中赏的玉如意也给拿过来了,摆着好看,就希望陆锦瑶事事如意。 观音送去正院了,宫里的赏赐,云氏并没有留多少。 赏赐只有布匹、摆饰,也是因为如今滇南水患,朝廷赈灾,国库空虚。自然不会赏下银子,偏偏云氏最缺的就是银子。 但能升官拿赏赐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陆锦瑶把小衣裳仔细看了看,针脚细密,不比府上绣娘做得差。 “多谢三嫂,可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云氏知道陆锦瑶说的是场面话,孩子还有六个多月在生产,哪里算得上是燃眉之急。 她没提赏赐的事,只放在了桌上,待了一刻钟,云氏就告辞了。 等云氏走了,陆锦瑶翻看一番云氏带来的东西。绸缎都是时兴颜色,有淡茜红、竹绿、云山蓝和一匹玉色的。 这些东西应给姜棠的,但财物招人眼,便是同一个院子的丫鬟也得小心这个。 三爷得宫中赏赐的事都传遍了,陆锦瑶打算先给姜棠点银子。 陆锦瑶道:“东西收到库房里,单独整理出一个匣子来放着。” 露竹:“奴婢这就去。” 各院与各院虽离得远,但丫鬟们哪个院子的都一块儿说话,故而宴方堂得了什么赏赐,又给了谁,其他院子一清二楚。 许氏倒是没多在意,给谁与她无关,宴明堂还一箩筐事忙不过来呢。 自打月娘走了,顾见水就常去吴小娘那儿看睿哥儿。 虽看不惯这个庶子,许氏还真狠不下心对一个孩子做什么,就按照庶子的分例来养着。 听下人说,月娘在庄子过得并不好,没人磋磨她,硬生生自己把自己折腾病了。 请了大夫,只说郁结于心,怕也是想借此叫顾见水过去,可是顾见水硬是没去过一回。 这几日顾见水也不总去吴小娘那边,听说睿哥儿总是哭,吴小娘又哄不好,大概是心里生厌了。 这会儿记起来有个嫡子,就去辅导瑜哥儿的功课。 第50节 许氏不觉得顾见水是回心转意,反而觉得他薄幸。 月娘撑不了太久,对陪伴他两年的女子都能这般,对她这个正头娘子,又有几分真情。 许氏今年都二十五岁了,长女都八岁了,儿女双全,她也不盼着别的,只盼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 再说,本来就是盲婚哑嫁,许氏对顾见水并没有多少情分在。 这样就很好了。 许氏不在意,但韩氏在意。 怎么三房就突然之间升官了,问顾见风,顾见风也不知道。 “你的亲弟弟你不知道!” 顾见风含糊道:“好像是想出来一个干粮,益于赈灾行军打仗,圣上满意,不就升职了……” 韩氏道:“我说府上大厨房怎么少了三个大师傅,现在连去大厨房拿饭种类都少了!既然是大师傅做的,那也不是他的功劳。” 顾见风打着哈哈道:“父亲的意思,你就别多言了。” 韩氏抱怨道:“明明你是长子……这算什么事。” 顾见风默了片刻,才道:“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妇人不懂就不要插嘴。事关军营,我在鸿胪寺如何插得上手。” 韩氏:“……插不上插不上,什么都指望不上。” 韩氏觉得,靠永宁侯府还不如靠她父亲,只是顾见风才华平平,想要往上走,难呐。 正是六月初,韩氏气的直起燥热。 天眼看越来越热,一到下午,院子里的石板砖都能烤羊肉串了。其他的院还没用上冰,宴几堂已经用了。 不过只在中午吃饭和午后最热的时候用,当然只有陆锦瑶用,丫鬟是用不到冰的。这会儿谁都愿意去屋里伺候,因为屋里凉快。 姜棠还是愿意在小厨房待着,尽管小厨房里热,尤其做饭的时候,脸都能熏红了。 赵大娘热得晃着一个大蒲扇,“你咋不去屋里待着,这儿多热。” 去里面不仅要端茶送水,只能规规矩矩站着,半点声都不能喘的,在小厨房多自在。 姜棠道:“这儿热是热了点,但自在。” 赵大娘道:“是,想坐着就坐着,想站着就站着……那晚上大娘子吃啥呀。” 陆锦瑶近来用的又少,看得出是没胃口,除了因为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顾见舟不在。但知道自己有孩子,又不害喜,多少都会吃些。 赵大娘有两道拿手菜,一道是蒜泥白肉,这菜顾见舟爱吃。还有一道是地锅鸡,这是她的家乡菜。 “要不晚上做这两样,我来做,你在旁边看着,尝尝味道,能做新奇点更好。” 赵大娘是想把这两道拿手菜教给姜棠。 她跟姜棠学了不少本事,怎么弄麻酱,那不光光是把芝麻酱兑水放盐就行,里面道道多着呢,要放点花生酱、糖、酱油……各种调味料。 什么芝麻酱、怎么让肉更嫩更滑、怎么去腥、蘸菜板都好吃的凉拌菜调料……都是从姜棠这儿学的。 那句话怎么说,投桃报李,她能教给姜棠的只有刀工和这两道拿手菜。 姜棠道:“好呀,那晚上就吃粥吧,白粥,配咸鸭蛋,来几个葱香味的小花卷。天热,再加个凉拌菜吧。” 顾见舟不在,陆锦瑶一顿三四个菜就成,古代忌讳多,四不好听,通常都是三个菜。 赵大娘笑着说好。 一边炖肉,她一边和姜棠说闲话,“咱们侯府,就数咱们院子和五公子院子最清闲。咱们爷和大娘子仁善,五公子一看就是个心善的。” 姜棠凑近了点道:“怎么就能看出来五公子心善呢。” 赵大娘道:“五公子在边关,保家卫国,不是心善之人哪会为百姓做这些事。” 姜棠道:“那不是有传言说带兵打战之人一身煞气,凶神恶煞,能止三岁小儿夜啼嘛。” 赵大娘:“胡说八道,五公子这等救百姓于水火之人,就算无常来了,也得作个揖再走!” 第35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五天 是啊, 这样的人怎么会止小儿夜啼。 孩子的爹娘提起他,也会说这是御朝的英雄。 姜棠冲赵大娘笑了笑,“五公子的确是英雄。” 赵大娘往灶台里添了把柴火, 也跟着笑,“那可不, 咱们侯府肯定能越来越兴旺,别人都没咱们这么好的福气, 能在侯府做事的,你看码头那些小工,一日才几个铜板。” 在赵大娘心里, 能在侯府做事,跟着陆锦瑶顾见舟这么好的主子是天大的福气。每月的月银就够普通老百姓一家用一年的, 还有赏钱和油水可捞,一年怎么都得有二十两银子到怀里。 天下哪儿还有这么好的事。 她呀,得在侯府干一辈子, 绝不会干糊涂事。赎身更是没想过, 她的儿子儿媳妇也是侯府的下人,以后吃喝不愁, 谁会想着赎身。 卖身给永宁侯府意味着安稳, 只要小心不做错事,不会被轻易发卖了去。 姜棠能理解赵大娘的想法,只是,永宁侯府日渐辉煌,可能保证几十年如一日吗。卖身为奴后代都是下人, 不能科举, 为人奴仆。 侯府是一把保护伞, 可也是一个牢笼。 姜棠觉得赎身这事儿不能和别人说, 说了别人也不一定能明白,可能还觉得她心比天高不知所谓。 小心点才能办成大事。 “大娘说的是。”姜棠附和着,“大娘子和四爷都是仁善之人。” 对待自己人如春风一般温暖,对待敌人就如寒风一样冷冽,有手段又护犊子。 赵大娘笑呵呵道:“小棠啊,你真不见见我那侄儿呀。” 她觉得她侄子和姜棠还挺相配的,女子嘛,免不了要嫁人的。姜棠这么好看,还是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日子才能和美过的下去。真想攀高枝,摔都不知道怎么摔死的。 姜棠婉拒道:“大娘子这边还用得着我,还是不见了。” “哎,不见就不见吧,兴许过阵子我侄子就议亲了。”赵大娘开始讲蒜泥白肉的做法,“这道菜最讲究的刀工,还有蒜泥这蘸汁。你做菜虽然好吃,但刀工还有的练呢。” “肉要切的极薄,从后面看能透过手指,肉用的不是五花肉,上肥下瘦,炖的时候可不能上糖色。蒜泥蘸料里可不仅仅有蒜泥,还得放醋青红小辣椒。”等肉煮熟,赵大娘给姜棠切肉,菜刀平而稳,慢慢地走过去,这就成了。 姜棠感叹,这刀功,去牛肉拉面的馆子肯定能被老板看上。 做好之后赵大娘先让姜棠尝了,“这肉吃法也有讲究,用筷子卷住一边,轻轻一甩,肉就卷上来了,然后再蘸蒜泥汁。” 按赵大娘的说法这么吃,一口下去果然肥而不腻,蒜泥香味和醋更中和了白肉的腻,正因为是白肉才没那么多香料的味道,不愧是拿手菜。 赵大娘期待地看着姜棠,“怎么样!” “好吃呀!软而不散,香而不腻。再加一点糖就好了,好像少了点甜味儿。” 赵大娘试了试加糖的蘸汁,舀出来一点尝了尝,“味道是好了一点。” 地锅鸡姜棠也尝了,炖鸡上头贴饼子,饼子是玉米面的,和鱼头泡饼的味道不一样,全是柴火炖肉的香味,走出去老远都能闻到。 鸡皮的胶质包裹着鸡肉的爽弹,肉的颜色是棕褐色的,里头还放了干蘑菇和土豆,若是给样一碗饭再盛上小勺汤,往里放上面乎乎的土豆和吸满汤汁的蘑菇,姜棠能吃两碗。 赵大娘道:“做这个记得往里头放五花肉,光炖鸡可不成。” 怪不得吃起来这么香,这个汤拌面吃都好吃的。 姜棠诚心实意道:“谢谢大娘。” 赵大娘把菜盛出来在一旁晾着,如今天热了,太热的菜送过去不能吃的。 姜棠把花卷和白粥盛出来,又拌了凉菜,等了一会儿露竹才过来传菜。 比起做菜,传菜好像更辛苦。眼睛看着哪个都好吃,可哪个都吃不到。 咸鸭蛋一切为二,金黄色的油直往外流。 地锅鸡蒜泥白肉和凉拌黄瓜丝一起端了过去,没一会儿露竹就回来了,给赵大娘和姜棠一人一个荷包,“大娘子今儿吃的高兴。” 这个荷包比以往的都要沉,里面最起码有五两银子。 赵大娘老道,一颠就感觉出来了,嘴咧的老大。“老奴谢大娘子,谢大娘子。” 姜棠道:“请露竹姐姐替奴婢谢过大娘子。” 等露竹出去,赵大娘忙打开荷包,“有五两多银子呢!” 两人的赏钱加起来就有十两银子,应该不是因为今儿的饭,姜棠觉得和压缩饼干有关,前头三爷得赏府里已经传遍了。 钱是多是少没关系,压缩饼干有用就行。怀璧其罪,若是在别的地方,她兴许被锁在小屋里,每日光做,不做就打。 真好,她能帮到顾见山。 姜棠眼睛都笑弯了,“是呀,五两多银子呢。” 赵大娘是真的高兴,五两银子就是五个月的月钱,小半年的月银可不少呢。 姜棠高兴的是压缩饼干能送到西北去,她还能想别的东西,再来一回就能把恩情还清了。 怎么能不高兴。 直到晚上,姜棠脸上都带着笑。今儿露竹替她,屋里四个谁也不用去守夜。 每个人手里捧着一份炸鸡。 油纸折的小盒子,用木签戳着吃,炸鸡有辣味,里面汁水特别多,外头还特别地脆,一屋吃炸鸡的声音。 佩兰吃的一嘴油,“棠棠,怎么又给我们做好吃的啊。” 静默安安静静地,能为什么,肯定因为心里高兴。 只要姜棠一高兴,就会做很多好吃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兴。 陆英翻了一个白眼,“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还能为什么,因为跟咱们好呗。姜棠怎么不给晏明堂的丫鬟做吃的。” 佩兰咯咯直笑,“还是你聪明。” 姜棠道:“你们看傍晚乌云密布,明儿兴许下雨,热了这么多天,总算凉快了一点。听说滇南的雨也停了,西北一直打胜仗,那四爷和五公子也快回来了。” 佩兰:“四爷早点回来,大娘子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屋里黑,姜棠把包着油纸的炸鸡放到一边。她怎么说起顾见山了,她现在是宴几堂的丫鬟,就算说也该说顾见舟。 第51节 幸好佩兰她们没说别的。 吃过炸鸡,一屋子人很快睡熟了。 姜棠热的把被子踢开,侧过身看着窗外,今天没有月亮,月初,就算没云彩挡着也是弯弯一角。 天底下所有的人看见的月亮都是同一个,西北的月亮应该挺亮的吧。 次日,晨起下了雨,雨不大,淅淅沥沥下了一宿,清早就停了,倒是比往日凉爽的多。 陆锦瑶收拾妥当之后就带着怀兮姜棠出门了。 她今儿穿的衣裳比较宽松,怀孕三个月,已经有些显怀了。 府医说过了三个月就稳当了,不必像头三月那么小心。 陆锦瑶让露竹去平阳侯府报了个信,把她有孕的消息告诉母亲。明儿侯府大概会来人,她母亲定会派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过来。 高嬷嬷是她的奶嬷嬷,但没照顾过有孕之人。请嬷嬷找稳婆,陆锦瑶还是放心娘家的人。 露竹去了平阳侯府,到中午就能知道消息了。 虽然顾见舟不在,但能见到母亲,陆锦瑶心里也是高兴的。 到了锦棠居,陆锦瑶先去后院看饼干烤的怎么样。一回生两回熟,她没有铺子开张那日紧张。 院子里已经晾了两炉饼干了,五香居的桃酥里放了核桃仁儿碎,锦棠居做的饼干里放了葡萄干。 烤出来的味道格外香甜。 饼干分两种口味,原味的三钱银子一斤,抹茶味儿的一两银子一斤。 因为面粉牛乳用的多,所以比蛋糕千层卖的都要贵。 今儿是头一天卖这个,先做了三十斤的饼干,还留出来一斤切成了小块儿给客人们尝。 只有尝过了才会觉得好吃,觉得好吃了才会买。 吃惯了锦棠居点心的客人觉得今儿铺子里的味道格外香甜,进来一看,才知道出了新的样式。 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也会吃腻,总是吃这几样就会觉得锦棠居的点心没五香居样数多,没五香居的好吃。想缓几日再过来,没想出就出了新样式。 有人连尝都没尝就买了两斤,“这是什么,给我来两斤,一样味道一斤。” 掌柜道:“这个叫饼干,抹茶味和牛乳味儿的,里面放的是葡萄干儿。” 上头挂着的牌子写着原味的三钱银子一斤,抹茶的一两银子一斤,价钱可不算便宜。 “那就这两样。” “诚惠一两三钱。” 更多的人会尝尝,尤其是那些极少来买点心的人。总怕花了钱买到不好吃的东西,尝了一口之后点点头,也就掏钱买了。 多数都要半斤,也有称几块儿的。 三十斤饼干卖的倒是快。 姜棠和陆锦瑶说,饼干不同于蛋糕,压缩饼干就能久放,饼干也行。虽然放不了压缩饼干那么长时间,但在夏天放个七八天不成问题。 铺子里人来人往,隔一条街五香居的掌柜的打发伙计去买了两斤饼干。 吃起来味道的确和他们卖的桃酥不一样,但一咬下去,同样酥得掉渣。 别的点心铺子没有五香居生意好是因为味道没他们的好,这个锦棠居可不能小瞧了。 饼干没有那么甜,但葡萄干往里面增加了甜度,或许桃酥里也可以放点葡萄干。 说实话,和他们卖的桃酥不一样。 桃酥是炸的,吃多了觉得油,这个倒是不会。 但钱比桃酥便宜,只抹茶味儿的和桃酥一个价儿,那也是因为御朝茶贵。 这么一来五香居也没什么办法,盛京那么多点心铺子,五香居生意好是因为味道好,种类多。 怕是以后没办法一枝独秀了。 锦棠居背后是永宁侯府,五香居的老板只是商人,惹又惹不起,只能作罢。 倒是因为点心好吃,又打发伙计去买了两斤。 今儿生意是真不错,点心师傅紧赶慢赶,面包窑就没闲着的时候,烤出来的点心晾凉立马补上,要是有碎的就和蛋糕点心的边角料一起低价卖出去。 姜棠还以为点心得剩一些,但一直是师傅在赶做,看那边做的着急,她也过去帮忙了。 送到铺子的都是打好的黄油,按照方子称面粉,做饼干,比她在宴几堂小厨房做快得多。 也幸好送打好的黄油,不然点心师傅一天光打黄油和奶油了。 手动打这些费时又费力,要么找木匠师傅想想办法,做个上发条的机器也成。要么就请两个小工专门做这些。 姜棠帮忙烤饼干,管做抹茶千层的师傅瞧瞧拉了姜棠一下,面带为难道:“姜姑娘,我这儿有点事儿想和你说。” 姜棠手上还有面,她道:“我先去洗把手。” ———— 等姜棠洗完手回来,点心师傅才道:“是这样,有人私下问我抹茶粉怎么做,也不知道是哪个点心铺子的人。” 钱师傅不自在地扯着袖子,“所以我想告诉姜姑娘一声,提醒大娘子小心一点。” 锦棠居三个点心师傅分别负责三种点心,为的就是把三种方子分开。而淡奶油、黄油、抹茶粉这些比较重要的食材都是直接送过来,具体怎么做点心师傅们并不清楚。 做抹茶粉用的也不是一般的茶叶,而是春茶嫩叶,蒸汽杀青后烘干,再用石磨碾碎,才能既有茶香,又能保持原本茶叶的颜色。 其他茶叶虽有茶味,但颜色偏深为褐绿色,自然没有抹茶粉做出来的点心颜色清雅好看。 点心师傅要么是宴几堂的丫鬟,要么是永宁侯府、平阳侯府的家生子,自然不会把这个往外说。 陆锦瑶生性谨慎,连掌柜帮工选的都是信任之人。 出言提醒不是觉得有人会背主,而是有人盯上锦棠居了。 姜棠莞尔一笑,道:“这事儿还得亏你说了,要不然出了事真是措手不及,我会向大娘子禀明的。” 点心师傅笑着道:“那有劳姜姑娘了。” 看着姜棠走远,她松了口气。听说姜棠是二等丫鬟,就能跟着大娘子看铺子做生意,长得也是顶顶好看,跟仙女似的,这里的点心她都会做,真是叫人羡慕。 姜棠转头就把这事儿给说了,陆锦瑶道:“咱们方子是不会泄露出去,就怕有人使下三滥的手段。按理说咱们的铺子妨碍不到其他卖点心的,怕就怕有人眼红,再让咱们以为是五香居做的。” 姜棠:“想要鹬蚌相争,好渔翁得利?” 陆锦瑶道:“没错,咱们生意照五香居还差得远,和掌柜的说,卖出去的点心务必多检查几遍,还有帮工的头发必须包好。” 姜棠:“大娘子,其实可以在包点心的油纸上印上饼干是哪日做的,放到哪日会坏。” 陆锦瑶觉得这个主意好,印上哪日做的,省着有人拿了放坏的点心找事,蛋糕点心饼干放坏的时间各不相同,买的时候提醒有人转头就忘了。 找人刻个印章,用可以吃的菜汁印就成。 开点心铺子得一步一步来,这法子不都慢慢想出来的吗。 陆锦瑶今儿在铺子待了一天,中午让怀兮去外头酒楼买的饭菜,用食盒装着送了过来。 陆锦瑶吃着,还没有姜棠做的合乎口味,潦草吃了几口,就给铺子里的师傅掌柜们分了。 下午生意也是红火,等晚上把点心和饼干卖完,掌柜关上门算账盘点。 点心师傅和婆子们去后院洗刷打扫,两个掌柜的一个记账一个数钱。 饼干总共卖了一百零三斤,七十八斤原味的,二十五斤抹茶口味的,流水四十八两银子,按四成利算,纯利润有十九两银子。加上今儿卖点心赚的十五两银子,净利润有三十五两。 能把一个月的租金挣出来。 账本和后院的米面花销都对的上,记好账,掌柜的把账本拿给陆锦瑶看,“大娘子,您看看。” 陆锦瑶看完之后就把账本合上了,“怀兮。” 怀兮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大娘子的一点心意,你们两位掌柜一人一两银子,三个点心师傅也是一样的,剩下的帮工一人半钱银子。” 陆锦瑶:“我不常过来,这里有劳你们费心。若是有要紧事就去永宁侯府,万事有我,不必害怕惹麻烦。若有人惹了事,还不禀明,事后等着我去收拾烂摊子,这种人不用也罢。其他人不在,这些话劳两位掌柜转达。” 两个掌柜低着头,连忙应是。 陆锦瑶抿唇一笑,“行了,忙活一天,都早些休息。” 外头天已经黑透了,姜棠跟着陆锦瑶坐上回侯府的马车,赵大娘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夜宵,她不必再费心弄。 看了一天的铺子,先前头卖了点心,又在后头帮了忙。 姜棠觉得做生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口才要好,顾虑得多。还得有背景,在这儿普通人摆个小摊位还成,想要开铺子,得提防“有心之人”。 她要是去摆摊,若是相貌普通一点还成,这幅相貌怕是不成。 还是先攒钱吧。 太早回下人房也没意思,姜棠在小厨房和赵大娘说话,还没说一会儿,露竹就过来了。 露竹:“大娘子有事叫你。” 露竹瞧着特别高兴,姜棠猜是有喜事儿,平日里不好打听这些事,既然高兴问一问也无妨,“露竹姐姐,大娘子找我什么事呀。” 露竹笑着道:“明儿平阳侯府来人。” 永宁侯府在城南,平阳侯府在城北,都在盛京城,但坐马车要一个多时辰。 平阳侯府是陆锦瑶的娘家,她和顾见舟这门亲事,是门当户对。 同在盛京,但嫁了人的女子不能常回娘家,只逢年过节登门送节礼。端午节因为陆锦瑶有孕,就推脱有事没去,但节礼是有送的。 陆锦瑶在永宁侯府能挺直腰杆,也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可以倚仗的娘家。 应是陆锦瑶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平阳侯府了,所以明儿平阳侯府的人才会来登门拜访。 来的不是别人,大概率是平阳侯夫人。 陆锦瑶叫她,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是中午吃饭的事。 平阳侯府来人,不能把人请到宴几堂吃饭,得请到正院,由郑氏、韩氏作陪,这才全了礼数。 大厨房做饭,但大厨房就剩一个大师傅,明儿姜棠怕是要去大厨房帮忙了。 姜棠道:“那可太好了,我先去大娘子那儿。” 进了正屋,果不其然。 第52节 陆锦瑶道:“明儿平阳侯府来人,我母亲过来。明日一早你就去大厨房帮忙,我母亲爱吃甜口的,不喜姜的味道。我会和夫人说,让正院的孙大娘、李大娘一同过去。你看着做,你办事我一向满意的。” 别的倒是没什么,陆锦瑶就怕她母亲又说起给顾见舟纳妾的事。当初让姜棠做她的陪嫁就是为了这事,有孕之后为了笼络夫君,才把自己房里人提成妾。 陆锦瑶不想顾见舟纳妾,姜棠现在在小厨房做活,平日见顾见舟都躲着走。 顾见舟又是个一根筋的,纳妾这事不用再提。 陆锦瑶笑了笑,“没别的事了,明日要起早,你早些回去吧。这事马虎不得,若需要帮忙,找怀兮,采买的事找前院的韩管事。” 姜棠福了福身,道:“奴婢省的,那奴婢告退。” 对陆锦瑶来说,明儿的宴会是重中之重,菜色代表了永宁侯府对她的看重,可不是简简单单娘家人和婆家人吃顿饭。 潜台词,如果做的好,就有奖赏。 上回家宴,长房那边还派人盯着。这回是宴请平阳侯府的人,韩氏连插人的机会都没有,一大早,姜棠就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只剩一个大师傅,另外三个跟着去了西北,不知何时回来。 厨子知道姜棠是四娘子身边的红人,故而十分客气,“姜姑娘,你看着菜单拟哪几样,咱们府上的亲家过来一向是二十六道菜,八道凉菜,十八道热菜,三道汤。” 和家宴一样的分例,但细想比家宴要丰盛。 家宴总共十六人,这回来的只有平阳侯夫人,加上郑氏韩氏作陪,算起来只有四个人。 厨子叫陈二,他为难道:“姜姑娘,咱们才两个人,哪儿能做完二十六道菜。” 上回家宴,足足提前了五日就准备,拟菜谱采买,这才半日,陈二生怕搞砸了。就算他有两个徒弟帮忙也不成。 姜棠笑着道:“夫人体恤,把正院小厨房的孙大娘和李大娘叫过来帮忙,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 第36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六天 陈二恍然, 原来李大娘和孙大娘也来帮忙。 永宁侯府,就属大厨房东西最齐全,平日各院若是在大厨房吃, 就派丫鬟告诉一声,然后到了饭点过来提饭。不过大多主子嫌提过去的饭凉了串味了, 都是自己在小厨房开火。 各院小厨房就数孙大娘李大娘厨艺最好,能把她俩请来也不容易。算上宴几堂的姜棠, 准备一场家宴正合适。 起码找不到比这还合适的人了。 姜棠道:“茶水和点心先备上,咱们四个人,一人做六道菜, 陈二哥和我多做一道,搭配着来。三道汤要两道甜汤, 清热解暑的最好。每道菜的菜量可以少一些,但摆盘一定要精致。” 姜棠找来纸笔,“等孙大娘李大娘过来就拟菜单。” 陈二这会儿都听姜棠的。 他以为, 正院的厨娘来的会晚些, 但等了没一会儿,这俩人就到了。 每个人还带了用惯了的调料和酱汁。见到姜棠, 没叫名字, 而是叫小棠,实在让陈二有些诧异。 待了一会儿才明白,正院的李大娘孙大娘和姜棠的关系不错。 小小年纪,在哪儿倒是都混的开。 * 平阳侯夫人来的早,先去正院见的郑氏。 郑氏今儿着的盛装, 一来表示对平阳候夫人陈氏的重视, 二来彼此都是夫人, 陈氏过来肯定盛装, 郑氏可不想被比下去。 虽然天热,但也里三层外三层地比穿着。 韩氏一早就过来了,她管着家,自然管招待客人。 这不仅仅是顾见舟的岳家,还是平阳侯府的夫人,自然要慎重。 这么一来她就免不了想起当初她有孕时娘家来人有没有这种场面。只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无从比较。 韩氏吩咐丫鬟小厮把府中打扫干净,门庭、正院、花园的角落亲自盯了一遍。今儿二房三房不过来,只有她才有资格同平阳侯夫人一同用饭。 韩氏现在只想让婆母知道,她是一个合格的主母。 茶水是韩氏准备的,听说平阳候夫人喜欢红茶,放的都是时兴瓜果,点心是从五香居锦棠居买的,都是新款式。 这些点心隔两日就往正院送一次,但其他院子是没有的。兴许有,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韩氏听说三房的云氏去了陆锦瑶那儿,送了不少东西,作为长媳,她最怕的就是这个。 她抬头看了眼婆婆,郑氏正端坐着品茶,静候平阳侯夫人登门。 终有一日,她也会像婆婆这般。 韩氏也端坐着,端起一盏茶,慢慢喝着,一盏茶的功夫后,南香进来传话,“夫人,大娘子,平阳候夫人到了。” 郑氏把茶放下,撩了一下手,“快请进来。” 很快,南香就引着一个衣着华美的夫人进来了。 她后头还跟着两个丫鬟一个老嬷嬷,丫鬟怀里抱了东西,直接转交给南香南雪。 陈氏穿的很华丽,夏日,脸上的妆容也是清新淡雅一丝不苟。她先跟郑氏见了礼,“许久不见,总想着过来。阿瑶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诉我。” 郑氏赔笑道:“这不怪阿瑶,是我不让她说的。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万不可惊动送子娘娘,故而谁都没说。亲家母千万别怪罪。” “这是喜事,怎么会怪罪,现在知道也省着我担惊受怕了。”陈氏年纪大了,但保养得极好。 从陆锦瑶身上就能看到她的影子。 一番寒暄过后,陈氏把目光放在韩氏身上,温声道:“也是许久未见,远哥儿可还好。” 这不是韩氏第一次见平阳候夫人,顾见舟议亲、成亲时各见过一次。 平阳候夫人是一个看着大方和善的人,眉眼含笑,气质温和。只不过,有陆锦瑶这样的女儿,又给陆锦瑶四个能顾及方方面面的陪嫁丫鬟,怎么可能是和善之人。 韩氏福了一礼,“有劳伯母记挂,远哥儿一切都好。” 郑氏笑着道:“阿瑶的嫂子都是有经验的,你且放心就好。想你也惦记阿瑶,这样,你先去看阿瑶,回来咱们老姐妹再好好说说话。” 正合陈氏心意。 上回见女儿,还是上元节。 跟着丫鬟去了宴几堂,郑氏在院门口看见了怀兮和白薇。 怀兮和白薇齐齐行了礼,“见过夫人。” 陈氏道:“起来吧。” 不消她多说,怀兮两人就领着她进了院子。 宴几堂看起来比上回她来规整多了,杏树郁郁葱葱,院子干净整洁。 进了屋,怀兮白薇还有屋里伺候的露竹就悄悄退了出去。 陆锦瑶把门关上,行了一个大礼,“女儿见过母亲。” 陈氏把陆锦瑶扶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个遍,“倒是没瘦,快坐下说话……听说你夫君去了滇南。” 陆锦瑶忍不住抱怨道:“对,五月下旬走的,至今都没回过信。” 她是往那边写过信的,连收到没有都不知道。顾见舟是何状况也不清楚,赈灾的都是朝中官员,公爹更是插不上手。 陈氏无奈地看了眼女儿,道:“去滇南也好,你是他娘子,男子知道建功立业是好事,你合该为他处理好家中的事,让他无后顾之忧才对。” 虽然也觉得顾见舟这种时候去滇南不该,但滇南水患,又岂是说不去就不去的。这孩子盼了许久,也不知来的是巧还是不巧。 陆锦瑶不过是说说,这种事不能和郑氏说,不能和丫鬟说,只能自己的母亲说。 大的道理她都明白的。 就是心里总会不好受。 平日里有什么委屈心里想想也就忘了,可见到她母亲,总觉得难受,才说了一句话眼睛就红了。 陈氏伸手刮了一下陆锦瑶的鼻子,“你呀,真叫我说什么好。” 陆锦瑶抱住陈氏的手,“那母亲就什么都不要说了。” 陈氏拉着陆锦瑶坐下,“不说了不说了。快和娘说说,近来可好,日子可如意,你我是母女,什么话和别人不能说,和娘能说的。” 陆锦瑶破涕为笑,“母亲别担心,我过的是真的好,瞧我都胖了呢。只在一个多月的时候害喜吃不下饭,后头就好了。夫君虽然去了滇南,但也有部分原因在我。” 顾见舟想的事,陆锦瑶都知道,他才为官,以翰林修撰的身份去滇南,怕也吃不少苦。顾见舟都不怕这些,她又有何惧。 陈氏道:“去滇南倒还好,你父亲说滇南那边雨已经停了,永宁侯府在赈灾粮上立了功,但是挡了不少人的路,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朝廷便是这样,拉帮结派各自站队,利益冲突不可避免。 不过永宁侯府有永宁侯坐镇,还有顾见山守着西北,应该不会出事。 陆锦瑶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她一开始都没想到这些,到底是年轻,顾虑不周全。 又问了些别的,陈氏才把话锋转到姜棠身上,“来的时候看见露竹怀兮白薇了,怎么不见姜棠?” 陆锦瑶手动了一下,笑着道:“姜棠去正院帮忙了,母亲有所不知,她现在是二等丫鬟了。四月份我害喜得厉害,是姜棠做了家乡菜才有所缓解。” 陈氏脸色微变,“二等丫鬟?她做了什么菜这么合你口味。” 陆锦瑶:“不仅合我口味,也和我婆母的口味,侯府大厨房三个大师傅跟着去了西北,姜棠就去那边帮忙了。” 陈氏皱了皱眉,“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害喜我找个嬷嬷照顾你,陈嬷嬷是你外祖家的老人,用起来放心。稳婆娘也给找好了,等你月份大些了就住进来。” “至于姜棠,你如今有孕,娘觉得还是按照以前的意思,从你有孕到生子恢复,要一年余。姜棠貌美,人又蠢笨,哪儿有这么合乎心意的人。” 陆锦瑶急忙握住陈氏的手,“娘,我同夫君感情甚笃,他说过不会纳妾的。就算日后心意变了,我也能坦然接受,有孩子,便不会为他伤心。姜棠……的确合我的心意。” 知进退,也聪慧,她学起东西来很快。 单认字来说,有哪个人能那么快就会认字写字的。 论起性格,和露竹怀兮她们是不太一样,但人与人本来就不一样。 屋里装潢雅致,陈氏心里却有些沉重,“你若心意已决,那姜棠我就带回去,放在你这边,我怕她生了什么歹心。我曾经和她说过,你有孕之后就……如今不想了,怕她还有这心思。以她的姿容,有哪个男子拒绝得了。不能让她成了你们夫妻间的嫌隙。” 空气静默,陆锦瑶把手覆在陈氏手心上,“娘,姜棠不是那样的人,她也没这样的心思。” 虽然以前总往顾见舟身边凑,但顾见舟看都不看。如今姜棠见到顾见舟躲着走,陆锦瑶看人还算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陈氏温声道:“你还年轻,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她现在没这心思,保准以后没有吗。” 她摸了摸陆锦瑶的脑袋,“你若不想女婿纳妾,就让娘把她带回去。” 第53节 陈氏觉得这是最保险的法子了,没人愿意放着这么漂亮的人在身边的。 “其实是女儿离不开她。”陆锦瑶顿了顿,道,“刚也和娘说了,四月初的的时候害喜,是姜棠变着法子做吃食。我月份越来越大,再加上天热,也是她绞尽脑汁地想菜式。母亲把她带走,我以后可怎么办。” 什么离开她就活不了,陈氏以为姜棠做的家乡菜不过是乡间小吃,吃一次两次尚可,吃着新奇,那还能有多好吃。 简直是夸大其词。 陈氏刚要说话,陆锦瑶就撒娇道:“一会儿母亲尝尝不就成了,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就算一开始是尝着新鲜,但她在小厨房大厨房学着,极有天分。母亲还不知道,我开的锦棠居里面卖的点心,方子还是从姜棠那里买的。” “你的丫鬟,哪里用买!”陈氏越听越觉得不像话,拍着桌子道,“你也是个傻的,还从她那儿买,可不怕把她心养大了。” 锦棠居陈氏知道,端午节礼里面就有锦棠居的点心。原以为是买的,结果却是陆锦瑶的铺子。 锦……棠……这铺子的名字都不合规矩。一个丫鬟的名字,怎么配和主子出现在一块儿。 真是荒唐。 陈氏一脸的不赞同,可照这么说,她还真的不能把姜棠带走了。吃食、点心铺子都用得着她。 “你让我说什么好!” 陆锦瑶抿了一下唇,她只有在陈氏身边才会这么无所顾忌,“娘,你不信姜棠也得信我的运气呀,从小到大,都是否极泰来。我有预感,姜棠在我身边只会给我助益,就像露竹怀兮她们一样。况且,以她的相貌,去别的地方我不放心。再说,并非貌美的丫鬟才会勾引主子。” 陆锦瑶把当初大房做的事,还有当初燕国公府的小娘子落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她一个丫鬟,本就不容易。娘,我亦是女子。” 陈氏看着陆锦瑶坚定的样子,恍惚想起以前的自己,那时自己也是这般天真浪漫。 那时自己也是,前人告诉她不能走弯路,她还是一头撞上去。 “那你可拿好她的卖身契,别让她生出异心。其他丫鬟也是,你有身孕,难免疏漏。” 只要捏着姜棠的卖身契,也不怕有什么坏心思。 有句话倒是没错。 不是长得貌美的丫鬟才有心思爬床。 陈氏笑了一下,“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奖罚得当,这是娘教你的。” 从姜棠那里买方子就买了,奖罚得当就是这么用的。 怎么御下,让下人死心塌地,都得慢慢学着。 来这儿一趟,陈氏明白了,陆锦瑶在这儿过的是不错,怀孕三个多月,看着都胖了些。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悄悄话,陈氏看时间差不多了,“陈嬷嬷经验丰富,知道怎么保养怎么恢复,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陆锦瑶道:“谢谢娘。” 陈氏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我母女,还需要说谢吗。” 陆锦瑶在永宁侯府过得好好,平阳侯府也会受益。 这才是门当户对,互相帮衬,息息相关之道。 还未到中午,陆锦瑶就和陈氏去了正院。 吃着点心喝着热茶,女人之间说的无非是衣裳首饰。郑氏韩氏陪客,一时间宾尽主欢。 到了饭点,郑氏让南香去传饭。 陈氏正想看看陆锦瑶说的“佳肴”是什么样子,不过,虽然心里好奇,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模样极其温和,说话间头上的步摇动都不动一下的。 郑氏对陆锦瑶向来满意,与其说对陆锦瑶满意,不如说相信姜棠。上回家宴办的就不错,如果这回也不错,那去大厨房帮忙的孙大娘李大娘也给她长脸了不是。 丫鬟们鱼贯而入,菜慢慢传上来,先是八道凉菜。 陈氏就低头瞄了一眼,什么菜都有,有吃过的蒜泥白肉、炸春卷、白灼虾……还有没见过的菜,一盘金黄色的不知是什么。拌菜也有,闻着酸香扑鼻,好像还有芝麻油的香味。 桌子也神奇,上面一层下面一层。 更巧妙的是上面的一层竟然可以转动,轻轻转一下,桌子上摆着的菜肴就能转到自己面前。 可真是个好东西? 郑氏给韩氏使了个眼色,韩氏站起来为两人一人斟了一杯酒,“伯母您尝尝。” 丫鬟给陆锦瑶倒了杯果茶。 “只是果酒,大喜的事的薄饮两杯。”郑氏道,“阿瑶就别喝酒了,一会儿喝过酒了也尝尝这个,那个酸甜口的果饮,比酸梅汤要好喝的。行了,快吃菜吧,饭菜简单招待不周,还望亲家母海涵。” 陈氏端起酒杯敬了郑氏一杯,“多谢亲家母替我照顾阿瑶,她小孩子脾气,待人赤诚,是把你当做亲娘的。” 轮着敬了几杯酒,这才动筷子吃菜。 陈氏吃了一口蒜泥白肉,吃完用清水漱了口,这才吃别的菜。 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出哪道菜好吃哪道菜难吃。 等吃到金色的银丝卷和干虾之后,陈氏的表情才有些松动。 这银丝卷里头竟然是甜的,奶香奶香,好像还有芋头的香味。一口咬下去,汁水直流。真真是甜到人心坎儿里去了。 不过因为放凉了,才不至于烫到舌尖。 清甜的味道,吃起来恰到好处。 在外头吃饭不比家中,要食不过三,一道菜不能夹过三次。但这道菜陈氏还是忍不住又加了两筷子。 也太酥了,里面竟然还有馅儿。 也不知道是炸的还是烤的,因为锦棠居烤的点心也是这么酥。 另一道虾看着就比白灼虾好吃,因为颜色橙黄,外头一层浅浅的油光。 而白灼虾的颜色是橙粉色,看着有一股水汽。 这个虾看着就好吃,应该有股子甘甜的香味。 这种带壳的吃食向来是丫鬟剥好她再吃的,但看陆锦瑶,一口就把虾脑袋咬掉了,陈氏还听见了一声极其巧妙的脆响。 既然陆锦瑶都没用丫鬟,她也不必用。 陈氏也咬了一口虾脑袋,没有别的怪味,反而是浓郁的鲜味。好像早上还活蹦乱跳,然后就给烹饪了。 虾头可太脆了,虾脚酥得要命,陈氏觉得这比水煮虾好吃十倍百倍。 连虾壳儿都能吃。 韩氏同平阳候夫人一样,是头一回吃。但陆锦瑶和郑氏吃过。 第一次吃的时候也想剥壳,但看永宁侯一口一个,也就不剥壳了。 几口下去就能吃一个,这虾凉着吃能吃一盘。 陆锦瑶喜欢吃脆脆的,若是在宴几堂没别人,她一定一只一只慢慢啃着吃,那样才好吃。 凉菜吃着,热菜慢慢就上来了。 大约是因为吃东西的时候是最容易放松的时候,陈氏脸上笑容越来越放松。 蒜香排骨比平日吃的都香,上头裹着的好像是鸭蛋黄,吃起来有细沙的口感。还有一道颜色酱褐色的,陈氏夹了一个轻轻咬了一小口,原来是鸡蛋。 煎出来的鸡蛋,成元宝大小,外面是虎皮,里面被汤汁一浸,已经软了。 鸡蛋黄吃起来也不噎得慌,味道还是陈氏最喜欢的酸甜口。 就是普普通通的鸡蛋而已,吃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陈氏大约明白陆锦瑶说的,什么叫好吃的家常菜了。 难怪合乎口味,这菜也合她的口味。 大约不全是姜棠做的,有些菜味道虽好,但她在平阳侯府也吃过,无甚新意。 但有几道新菜式在前面,加上能转动的桌子,陈氏这顿吃的还算满意。 * 吃过饭,陈氏喝了一杯茶,简单梳洗过后就回平阳侯府了。 陈嬷嬷被她留在了宴几堂,同样留下的还有带来的礼物。 多是给郑氏的,名贵药材,各种补品。 陆锦瑶送陈氏出府,陈氏一边走一边道:“银丝卷、干虾、还有那个鸡蛋都是姜棠做的吧。” 陆锦瑶点了点头,“排骨凉拌菜也是,母亲爱喝的甜汤也是她做的,这些,女儿全都吃过。” 陈氏忍不住笑了一下,“难怪瞧着气色好了不少。” “女儿没说谎,这回母亲总该信了吧。” “信,何时不信你说的话了。” 到了门口,陈氏拍拍陆锦瑶的手,“就送到这儿吧,娘先回去了。” 陆锦瑶眼有不舍,她道:“替女儿向父兄姊妹问好。” 陈氏点了点头,“嗯,早些回去吧。” 陆锦瑶带着丫鬟回去,过了两刻钟才到宴几堂。 陈嬷嬷是个寡言的,来之后就和高嬷嬷待在一块儿了,一同照顾起陆锦瑶的饮食起居。 陆锦瑶问姜棠呢,露竹道:“还在前院。” * 二十六道菜,四个人无论如何都吃不完。 这种场合上吃饭都用公筷,故而剩下的菜品,在大厨房帮忙的几人就全给分了。 姜棠拿了小半只白切鸡,两块酱板鸭,七只虾,一个四喜丸子,两大勺红烧肉…… 汤拿了山药排骨汤,是李大娘的拿手好菜。 她做的糖醋金钱蛋蒜香排骨和干虾这些,就剩了一点点,陈二他们还想尝尝,姜棠就没再拿。 她分到的东西属实不少。 姜棠今儿是有意做的简单东西,做鸡蛋排骨这些人人都会做的。 原身是平阳侯夫人买来的,买来的丫鬟多少了解几分,若是做太出格的东西,怕是出事。 第54节 陈氏过来,兴许还想把她带回平阳侯府,到了平阳侯府,等着她的可就不是高薪奖金员工宿舍了。 对陈氏没了用的丫鬟,八成给分配到庄子去。 她留下来了。 难在把简单的东西做美味。 今儿没见平阳候夫人,一会儿象征性地请个罪。 姜棠不知道在陆锦瑶心里这场宴会如何,但在她心里,已经是极好的了。 第37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七天 回到宴几堂, 姜棠把两个食盒放到了小厨房,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了白薇。 白薇道:“大娘子叫你过去回话。” 白薇今儿跟着陆锦瑶去了正院, 就在正厅外头守着,和丫鬟们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夫人过来留下了陈嬷嬷, 陈嬷嬷性子憨厚老实,只管照顾大娘子不会管别的, 和高嬷嬷一般。夫人是满意中午菜肴的,再加上大娘子有孕,瞧着可高兴了, 回去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做丫鬟的可不就要懂得察言观色。 白薇还担心着,当初四个陪嫁丫鬟, 她们三人心知肚明。阴差阳错,姜棠去了小厨房,白薇怕夫人把姜棠带回去。 现在尘埃落定, 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姜棠:“多谢。” 白薇无奈一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姜棠低声道:“我从大厨房带回来了不少吃的呢, 你们还没吃饭呢吧,一会儿一块吃。” 她去了前院的大厨房, 白薇三人跟着陆锦瑶去了正院, 都是才回来。 白薇:“可不是,那我去叫露竹怀兮姐姐。” 她来永宁侯府两年,还没吃过大厨房的菜呢,这回沾姜棠的光了?不过,姜棠去大厨房帮忙, 菜不也是她做的, 吃不吃都没差。 姜棠赶紧去正屋。 正是最热的时候, 屋里墙角下摆着两盆冰。因为是刚摆上去的, 冰块还剩许多,墙角的地砖上一片水雾,的确比外面凉快不少。 陆锦瑶面前放着一杯果茶,淡紫的颜色,里面加了桑葚和青梅,酸甜的味道比以前更加醇厚。 姜棠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大娘子,奴婢未曾拜见夫人,请大娘子赎罪。” 陆锦瑶眼中含笑,“你在大厨房,哪里过得来,也算拜见了,夫人对你的手艺极其满意。” 姜棠:“夫人满意是奴婢之幸。” 陆锦瑶喊了一声露竹,露竹拿了一个荷包过来。 陆锦瑶:“今儿的宴会不错。” 能给她长脸的自然算作不错,有奖有罚,做好了陆锦瑶从不吝啬奖赏。 到目前为止,姜棠还未做过什么让她责罚的事。 姜棠接过荷包,里头很轻,有碰撞出来的脆响,应该不是银子。这种时候不能打开看,她按捺住想看的心思,“谢大娘子赏。” 这好像还是头一回把姜棠叫进屋里赏东西,以前只是让露竹怀兮把东西送过去。 陆锦瑶道:“这是你该得的,你虽是二等丫鬟,但做事已经有模有样了。好好做事,以后只会更多。” 更多指的自然是奖赏。 她说这些的时候没有避讳露竹怀兮,也有敲打的意思,“行了,没别的事你们就退下吧。” 姜棠退出去准备吃饭了。 早上匆匆吃了几口,现在都过午时了,早就饿了。 露竹她们也没吃,三人出来,进去伺候的人换成了月云半夏。 三人一块儿去了小厨房,白薇已经盛好饭了,菜也都热好了。 露竹:“这是带回来了多少东西,怎么这么香。” 姜棠道:“菜多人少,剩下的菜我们四个分了。” 带回来的可不就不少吗。 拿回来已经有些冷了,白薇一道一道给热了,看上去和新做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换换新口味吧,这是大厨房的陈厨子还有正院孙大娘李大娘做的。”姜棠喜欢蒜泥白肉,还是学的赵大娘的拿手菜,就是剩的不多,只带回来四片。 正好一人一片。 露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这也太香了。” 大厨房的碧粳米拌着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咬下一口软烂多汁的狮子头,整个胃都舒服了。 白薇快速扒了口饭,道:“这才叫吃饭,端午节也只有三个菜,我都快饿死了。” 露竹:“什么死不死的,一点都不忌讳!” 白薇捂着嘴笑了笑,“该打该打,我不该瞎说的,咱们都长命百岁。” 怀兮嗔道:“好了,别贫了,快吃饭。” 露竹:“我们只会越来越好的,今非昔比,咱们宴几堂算是彻底站起来了。” 从陆锦瑶有孕开始,什么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开铺子,永宁侯府在朝堂上立了功,听说滇南雨已经停了,赈灾大臣们不日就回来。 开了铺子,姜棠在大厨房站稳了脚跟,对她们也有裨益,便是做丫鬟,也是高兴的。 怀兮道:“现在要做的就是护着大娘子和小公子,好好地等四爷回来。” 她们四个原本就是陆锦瑶的陪嫁,恰恰碰着这么个机会一块儿吃顿饭,自然要齐心协力。 姜棠觉得这个可以放心,以陆锦瑶的命格,万事可以逢凶化吉。但不能因为锦鲤运就以身犯险,平日的确要小心。 对她来说,陆锦瑶好意味着能够升职加薪,早点攒够银子。 “我听怀兮姐姐的。”姜棠快速往嘴里划拉了两口饭,“你们再不快点吃可就什么都没了,快尝尝这虾,烤干的,可香了呢。” 只用料酒和葱姜水腌了,剩下的就是虾的鲜味。 虾线挑了,直接吃就成。 白薇眼疾手快夹了一个,一口咬掉虾脑袋,“是好吃。” 吃过饭,白薇把碗筷刷了,露竹怀兮去屋里当值。 姜棠在耳房眯了一会儿,醒来已经日薄西山了。 陆英在一旁绣帕子,“醒啦,晚饭赵大娘做。” 大娘子吩咐的,说是姜棠忙碌一上午辛苦。 姜棠揉了揉眼睛,“那好,我一会儿过去帮忙。” 姜棠伸手捏了捏放在袖袋里的荷包,她还没机会打开看看,摸着圆圆的,好像是什么珠子,一会儿出去的时候看看好了。 姜棠在一旁看陆英绣帕子。 几个丫鬟里,她的针线活最差,陆英比她强一些,绣的歪歪扭扭,勉强能看。 陆英还拉着姜棠看她绣的鸳鸯,“你看怎么样,做成荷包能卖五文钱吗。” 姜棠:“绣的是烤鸭吗。” “什么烤鸭,你怎么光想着吃!”陆英急的直跳,“这是鸳鸯,我娘想给我议亲,我绣鸳鸯练练手。” 陆英今年已经十六了,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女子还是绣工好些吃得开,以后自己成亲过日子,哪儿能事事指着别人? 现在想临阵磨枪,好好练练。 姜棠:“议亲,你不刚十六吗。” 陆英把绣架放下,“是不急,我娘说先相看着,从前院找一个体面点的小厮,最好是四爷身边的。” 有时候做下人的更懂得看风向,四爷去滇南,也是去积累资历了,回来之后肯定会往高处走。 在四爷身边当小厮是不能再体面的活计了。 姜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陆英,嫁人的事是一生中的大事,要好好看。” 陆英:“知道啦知道啦。” 这就是古代丫鬟的一生。 在主子身边当丫鬟,然后嫁给男主子的小厮,生下来的孩子还是下人。 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去小厨房看看。” 从耳房出来,姜棠找了一个隐蔽角落把荷包打开,她原以为是珍珠,没想到是十多颗穿好孔半个小指甲盖大的玉珠子。 碧绿的颜色,拿起来可以透过细微的光。 她不懂玉石,但也觉得这些可真好看,要是做首饰可以当流苏,用银链子一串,做耳坠肯定也好看。 姜棠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上头只有两根素银钗。 摸了两下,姜棠把手放下,把荷包妥帖收好,转身去了小厨房。 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赵大娘正炖汤呢,陈嬷嬷给的方子,养身子用的,里面加了好几种药材,这里面一样一样的东西陈嬷嬷都看过了,得小心再小心,赵大娘一直看着,都不敢离眼。 晚饭赵大娘想做打卤面,煮出来的面用凉水过一遍,吃起来凉爽劲道。 卤多调几个,晚上吃正好,还是姜棠教的呢。 正好天热,吃这个凉快。问姜棠行不,姜棠说行。 姜棠:“大娘,面换种花样和吧,做点彩色的。” 赵大娘:“什么彩色的?” 姜棠:“用蔬菜汁和果汁和面,做出来的面条不就有颜色了吗。” 第55节 赵大娘眼睛一亮,“哎,那我试试,你从旁边看着就成。” 等太阳落山,天彻底黑了,繁忙的一天才慢慢归于平静。 到了亥时姜棠和佩兰她们一块儿下职,回去之后跟着一群丫鬟去外头水井打水,然后回来烧水梳洗,这才累倒在床上。 珠子已经和她的家当放在一块儿了,累也是值的。姜棠现在能拎动好几斤重的大铁锅,再像陈师傅那样颠勺快炒,耍的虎虎生威。 虽然看着还是瘦,但手臂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肌肉线条,还挺好看的。 要是现在再遇见张管事,姜棠至少能给他两下。 佩兰她们今儿轻巧,也不困,就在旁边说悄悄话。 议亲,前院哪个小厮好…… 姜棠开始还插几句,后来慢慢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姜棠是被雨声吵醒的。 昨儿没关窗,幸好没潲雨。 又是新的一天。 姜棠把窗户关上,叫其他人起床,“佩兰静墨,醒醒,该起了。” 下雨的时候是丫鬟们最轻巧的时候了。 留两个人在屋里伺候,剩下的都窝在耳房。要是冬日下雪也好,主子不乐意出门,丫鬟就在耳房烤火。 原以为这雨也就下一天,结果第二天早上还在下。 这里到七八月份天就凉快了。 也就再热一个月。 而西北也进了酷暑。 将士们穿的厚,更热,一到夜里,就有一群兵去河里洗澡。 回来也不穿上衣,各个身上带伤,六块腹肌。 顾见山也热,热也没法儿,不过西北凉快的快,七月份就起秋风了。 热是热了点,但他盼了许久的干粮终于运过来了,从写信回去到现在,都一个月了。 朝廷办事就是慢。 一件事一群人上议附议,来来回回折腾几天。 送来的干粮不多,也就够十万大军吃三日的量,剩下的粮食和宫中来的御厨都在寮城。 顾见山派了半队的火头军过去,然后带了两块干粮去了徐桢南的营帐。 营帐的北角立着一个架子,上面西北边防图,桌上摆着一个巨大的大沙盘,御朝和胡人的几个要塞都插了旗子。 其余地方看着有些许杂乱,兵书看完不合上,衣服随意一丢,顾见山脚步顿了顿,扒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叠好,才把饼干拿给徐将军看。 “运粮官下午送来的,王监军在那边盯着。叫饼干,连着建窑的方子一块儿送过来的,朝廷派了二十个御厨来教,我派了一半火头军去了寮城。” 军营重地,闲人免进。 顾见山把方子拿给徐桢南看,用什么做,怎么做,上面都写的一清二楚。 徐桢南今年四十二岁,是正一品的护国大将军。 皮肤黝黑,个子极高,一身的腱子肉。 天热,他也没穿衣服,看着顾见山穿的整齐,还嘁了一声。 他先看的方子,又听顾见山道:“这个可以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平日里吃也可以调剂一下,那边说吃一块能顶一日,咱们军营里人吃的多,一块儿怎么也能顶大半天。” 徐将军:“单就一块儿?” 顾见山慎重地点了点头,“就一块。” 徐将军把方子放下,拿起饼干掰了一块儿。 他力气大,掰这个得用劲,手上的感觉就是实诚。有点像他没参军时帮村里人盖房子时摔的泥砖。 他把掰下来的饼干全扔嘴里,手上的面不在意地在身上擦了擦。 论好吃的,自然是酒楼里的菜好吃,但他们吃不到酒楼里的菜肴。 徐将军对压缩饼干抱着最低的期待,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军饷有限,想要吃饱味道不可能好。那自然想要吃好的,就吃不饱。 这个尝起来竟然是香葱肉干味儿的,哪怕只看见一丁点肉那也是肉。 肉不论多小。 在徐桢南的印象中,葱是炝锅炖肉用的,除了葱花饼,他还是第一回 吃到这种完完全全葱香味的东西。 徐将军就爱吃烙饼,甭管是大饼肉饼都爱吃,饼干也带了个饼字不是。 顾见山双眼紧紧盯着徐桢南,不等他咽下去就问:“如何。” 徐桢南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朝顾见山伸过去,“水水水,噎着了!” 顾见山倒吸一口气,去床边把徐桢南的水壶拿过来。 喝了水,徐桢南才不紧不慢道:“不难吃,就是有点噎得慌。” 顾见山忙道:“这里面有红薯芋头,占的分量还不小。菜也有,比军粮便宜。虽然肯定不比热乎饭吃起来顺心,但一人带几块,就省了打仗时火头军起火烧饭的时间,于我们大有助益。” 战场上一时半刻都极其重要,甚至能决定生死成败。 徐将军点了点头,“这是你家里人弄出来的?” 他是听说永宁侯府立了功。 顾见山盘腿坐下,“家里厨子琢磨出来的,上回那个锅巴也是,将军不是尝过。不过那个是米做的,咱们军营哪儿有那么多的米,还是红薯芋头好。” 徐桢南笑了一下,他笑起来透着一股憨厚劲儿。 “不错。” 他拍了拍顾见山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不错。” 他是穷苦出身,不知道被人伺候是什么滋味。在他眼里,世家公子都细皮嫩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便是有永宁侯这样的爹也是如此。 看定北侯的儿子,接不下他一拳。 顾见山不错。 顾见山把方子和干粮留下,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他的营帐,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几本兵书,柜子里有衣裳被子。 跟着运粮车送来的还有两封家书,一封郑氏写的,一封他三哥写的。 郑氏写的信同往常一样,说了家中一切都好,又问他好不好,上头的话顾见山都能背下来。 以前顾见海并未给他写过信,信里写什么顾见山也能猜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做饼干的始末,为何这么久才送到。 最后顾见海一连几个惭愧——厨子已答谢,五弟请放心。 多此一举,答不答谢,他才不在意。 顾见山妥帖把信折好,然后点火烧掉。 火光映着他的脸,信很快被火苗舔舐了个干净。 顾见山拍了拍手,来龙去脉他知道就行,其他人就没有必要了。 盛京的雨一连下了三天,雨停那日,天边云彩退散开,一早看见一片耀眼的彩霞。 没有云彩的地方天色极蓝,仿佛真的被水洗过。 永宁侯府的小厮从街上快跑回来,进了门房猛喘了几口气,立马就去找管事了。 “魏管事,我们三爷说……赈灾大臣们在城外五十里,马上就能到盛京……” 管事听他说完,匆匆忙忙去了正院,等丫鬟通禀之后,立刻和郑氏说:“夫人,三爷传话回来,说滇南赈灾大臣们已经到了盛京城五十里外的地方了。” 郑氏:“当真?!” 管事道:“小的不敢说假话。” 郑氏挥手让管事下去,有条不紊地吩咐道:“南雪,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四娘子。南香,你去大厨房,吩咐准备午膳,让孙大娘李大娘过去帮忙。” 这才早晨,到中午人肯定能回来。 郑氏这些日子担惊受怕,顾见舟是她亲子,怎能不担心。 永宁侯都不知道的消息顾见海都能打听到,看来在军营吃得开。 南香南雪应了是,一人朝着宴几堂的方向,一人去了小厨房。 顾见舟五月下旬去的滇南,现在已经六月初十,去了二十天,总算回来了。 除去路上的时间,在滇南待的时间有半个月。 陆锦瑶听到消息时正坐着看书,她缓了一会儿,把书合上,这才扶着露竹的手慢慢站起来。 “那我这边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去正院。月云,你送南雪姑娘出门。”陆锦瑶把书放好,去梳妆台前换了一支钗子,想了想又把衣服换了。 二十天不见,心里岂止是思念。 她对着镜子,怎么看都不觉得满意,转头问露竹,“我这一身如何?有没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 露竹道:“大娘子哪里都妥当,只怕四爷回来见了您,高兴地昏过去。” “胡说。” 陆锦瑶一高兴差点给忘了,顾见舟回来第一顿饭必然要在正院吃,现在正院只有一个大厨,“你让赵大娘去正院帮忙,姜棠留下。” 不能总让姜棠去,机会都是给的,赵大娘在宴几堂小厨房待了两年,她也是极满意的。 陆锦瑶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她突然想起上个月这天顾见水回来,从湘城带回来一个外室和一个孩子。 纵使相信顾见舟不会办出来这种事,但还是怕,“露竹和姜棠跟我去正院吧,怀兮看着院子。” 反正姜棠在她身边,她安心。 第56节 兴许是因为喜欢看漂亮姑娘,光看着就觉得心里舒服,心里舒服了,做什么事都会顺心。 收拾妥当之后姜棠露竹就跟着陆锦瑶去了正院。 到了之后,郑氏就招呼陆锦瑶坐下,姜棠和露竹像两个门神一样站在陆锦瑶身后。 郑氏吩咐道:“南雪,你把冰盆摆上。” 正院还没用上冰,郑氏是怕陆锦瑶热。 正厅正北边摆着两张太师椅,椅子中间是张方正的小桌子。 陆锦瑶坐在下手,后头架子上摆着两只开的极大的荷花,令人心旷神怡。 郑氏道:“这回也算出去见见世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为官,更要体察民心,知道百姓疾苦,你多担待些。” 她怕陆锦瑶心里有怨气,头胎,又是头三个月这么要紧的时候,顾见舟不在,便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陆锦瑶笑着道:“怎会,夫君为国事公事奔波,媳妇应该在家中孝敬婆母公爹,让夫君无后顾之忧。我虽有孕,可母亲还有几位嫂子都对我照顾有加,这是我的福气,高兴还来不及呢。” 姜棠低着头,觉得陆锦瑶这话说的极其漂亮。 果然,郑氏脸色愈来愈好,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都过了晌午,看人还没回来,郑氏和陆锦瑶先用了点饭。 过了未时,顾见海才带着一人回来。 守在正厅外头的丫鬟进来通禀,郑氏让人赶紧进来,千盼万盼,可算把顾见舟盼回来了。 姜棠暗自抬起头,偷看了一眼,只见三爷顾见海身边是一个身姿修长,看着干瘦,胡子拉碴的男子。 看轮廓,依稀有几分顾见舟从前的样子。 这,是顾见舟? 别看姜棠愣了,连陆锦瑶都愣了好一会儿。 郑氏捏着帕子,想站起来却没站稳,她看了顾见海一眼,“老四,你可算回来了……你……” 已经瘦了一大圈的顾见舟跪在地上,“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第38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八天 郑氏起身把顾见舟扶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想说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 但觉得这话十分不合适,到嘴边才改过来。 郑氏回头看了陆锦瑶一眼, 陆锦瑶眼眶微红,想着她怀孕, 太过伤心了不好,急忙补救道:“这看着多精神,看着精神多了。” 顾见舟看向陆锦瑶, 冲她点头笑了一下。 陆锦瑶别开头,快速抹掉眼角的泪珠, 看见顾见舟的一瞬间还是心疼多一些,不过,能平安回来就好。 她嘴角弯了弯, “瘦些好, 瘦了那是在那边做事了。” 姜棠立在后头,她心道, 这还无意之中内涵了顾见水一把。想顾见水回来的时候马车小厮, 身边还有一个美娇娘。 顾见舟活像逃难回来的。 原书中是没有这段剧情的,姜棠也不知道为什么顾见舟去赈灾了,也许有小部分原因在陆锦瑶身上。 他们两个,一直都是互相成就的。 顾见舟理解陆锦瑶的为难,明白她的独立, 陆锦瑶也知道顾见舟的不易, 这才在水深火热的侯府相互扶持走到了最后。 顾见海道:“母亲弟妹不必担心, 滇南灾情得到了控制, 当地知守知府知县已能独自应对。钦差大臣进宫面圣,其余人都回来了。弟妹说的没错,四弟在滇南立了功。” 顾见舟走到陆锦瑶身边,他看着瘦了,其实是结实了,“不是立功,是因为阿瑶。” 他离开时陆锦瑶为他收拾的行李,除了衣服和干粮,还带了醋和生石灰。 那时钦差大臣在议事,只有他无事可做,他就帮灾民挑水分发干粮。 除此之外,把灾民住的地方角角落落撒了石灰水和醋。 顾见舟以前不懂这些,也只是按照陆锦瑶说的做了,他带的东西不多,只洒了几个灾民帐篷。 然后,那里人就生了疫病。 幸好随行有太医,可太医也无济于事,有人治好有人又病了,反反复复,找不到根源那就是治标不治本。 后来细查的时候才发现有几间灾民帐篷没出事,一问才知是顾见舟洒了石灰水和醋。 这回一边用石灰水和醋消毒,一边治病,双管齐下,疫情才得以延缓。 他们离开滇南时,大部分灾民都已经恢复正常。 顾见舟立了一功,而且这个法子对以后的疫情也有裨益,治病救人光通风透气不够,用石灰水撒一撒更有效用。 虽不知其中的缘由,但有用就成。 陆锦瑶动作一顿,她眼角余光瞥了眼姜棠,姜棠低着头,和露竹的姿势一样。 这是姜棠告诉她的。 赈灾粮就是姜棠的主意,这个也是。 陆锦瑶心里犹豫不决,还是没有说。 顾见海因为此事立功,他只知道这法子是四房给的。 顾见舟能不能立功圣上还没说,郑氏若是知道这些主意全是姜棠想出来的,是何想法不得而知。 觉得她聪明?还是觉得她一个丫鬟太过聪明。 这里有顾见海在。 陆锦瑶笑了笑,“这也是我从别处听来的,可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不过既然对百姓有益,那就是好法子。” “对,不在功劳多少,能救百姓才是真的。”顾见舟笑了一下,当着母亲和兄长的面,他不好做什么,只是暗自勾了一下陆锦瑶的手腕,轻轻碰了一下就快速放开。 郑氏笑得眼角出现细纹,两个儿子都得圣上看重,这下可是光宗耀祖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为国为民,你看你这幅样子,南香,快传饭。”郑氏知道顾见舟这幅样子,一定是在滇南吃了不少苦。 怎么可能不吃苦,那边没有丫鬟伺候,也没有现成的饭菜,他是朝中官员,但有官阶更大的。 不过没给永宁侯府丢人。 露竹留在里面布菜,姜棠去外面守着,很快,大房二房三房也来人了,除了顾见山,一家人都在正院。 屋里热热闹闹,丫鬟们去了耳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姜棠一直好奇白薇是怎么从别的丫鬟那儿打听消息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回明白了。 一开始姜棠只静静地听,几个丫鬟说的不外乎是胭脂水粉,哪家的口脂好用,哪家的胭脂最好看。 直到有人问姜棠,“你平日里都用什么呀?哪种最好用。” 永宁侯府,就算算上主子们,最好看的也是姜棠。 其他院子的丫鬟没少偷偷看她,真的像仙女一样。哪怕和别人穿着一样的衣裳,也能一下就注意到她。 无论是动还是静,都能让人感觉到不同的风采来。 姜棠张张嘴,这种时候不该说什么都不用,我本来就长这么好看。 她笑了一下,“我平日睡得早,多喝花茶,多喝水。胭脂水粉不用抹太多,就在脸颊这里轻轻蹭一点点就行了,口脂也是,点一点抿一下就行了。” 有人带了胭脂水粉,当场试了试,果然比以前看着好看许多。 姜棠:“还有珍珠霜,早晚涂一层就好了,平日走阴凉的地方,千万别被太阳晒到。” “哇,原来是这样吗!”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然后就闲聊了起来。 哪家的公子又养了外室,谁家被参了一本,各家的私密事,这群丫鬟知道的门清。 消息最灵通的往往不是各院的大丫鬟,而是常往外跑的。别的府上的事说的再起劲,也不会说自己主子半句。 也许有关系还不到的原因。 宴方堂的丫鬟道:“还有你们屋子每天都那么香,都做什么吃的了,我能不能从你那儿买呀。” 姜棠笑着道:“这个你找白薇吧。” 她偶尔打听一下消息还行,久了就不行了,宴几堂的丫鬟,各自有各自的用处。 从正院回去,姜棠去了小厨房,赵大娘给她们留了饭,是米饭和炒小白菜,用猪油炒的,清甜可口。 偶尔吃一顿清淡的也挺好。 另一边,陆锦瑶两人回来之后,她先让顾见舟去梳洗,顾见舟道:“等会儿,让我……抱一下你。” 那里疫病太严重,顾见舟曾一度以为自己回不来。 他那时常想起陆锦瑶,想起他们的孩子,有时也会想起顾见山。 想他一个人在西北是不是也这样孤独无依。 他知道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就是想抱一下,在正院的时候就想这样了。 “阿瑶,我终于回来了。” 顾见舟下午不必上职,再上职应该也不是去翰林院了。 顾见舟在,屋里连伺候的丫鬟都不必留,怕打搅两个主子,门口都不留人,全在耳房待着。 陆英继续绣帕子,打算绣好之后做个荷包,第一个她想给姜棠,装银钱用。 姜棠好不容易得了空,准备做点吃的往外卖。 白薇比姜棠还要急,“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找我从你这儿买东西!” 除了正院和三房,还有晏明堂晏安堂,大房二房的丫鬟也过来了。 看来各院都慢慢安稳下来了,主子安稳,下头的丫鬟就松快。 加起来有十四个人,每人她提一文钱,那还有十四文钱,就能在姜棠那里多吃一顿肉了。 白薇觉得有钱不赚是傻子,就算这事捅到前面去,大房二房的只会不痛不痒地刺两句。 第57节 这日子是有多差,都自己寻摸着赚钱了。 大娘子估计会四两拨千斤,是呀,吃的是有多差,自己院子的饭菜还吃不饱吗。 一想就觉得痛快。 宴几堂体面,她们做丫鬟的也体面。 佩兰:“要不做点甜甜的东西卖吧,夏日吃甜的东西最好了。” 陆英道:“我看是你想吃甜的吧。” 姜棠觉得做甜品也行,她问道:“咱们从哪儿能弄到冰?” 一直静静听着的露竹抬起头,把绣棚上的针别起来,“咱们哪里能用到冰,冰就不是咱们能用的上的。” 顶多在大娘子用冰时去屋里伺候。 “没有卖的吗。” 露竹:“有是有,可谁花那么多钱买冰用,井水也凉快的,实在热了买个凉席,睡前用井水擦一遍。” 姜棠是想做吃的,这么热的天,不吃冰多难受。可没冰用就做不成,她就记得以前上学时学过怎么制冰,用硝石做。 但就算会制冰她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只有贵族用的起冰,不仅因为贵,更像是身份的象征。其他东西只是可有可无的吃食,而冰意味着钱和权利。 硝石能制冰,但也只是听说而已。 以前有冰箱,谁会自己做冰。姜棠暗自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扔掉,有些东西可以做,有些不行。 就像那日随口和陆锦瑶说的石灰水和醋可以消毒,明明是以前人人都知道的事,但这里没人知道。 幸好陆锦瑶没说是她说的,不然问她怎么知道,姜棠也说不上来。 没冰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做冰粉,用井水冰一下,做出来也是凉的。 明儿怀兮出府采买,姜棠可以跟着一块儿去,她看看有没有卖魔芋的,到时候做红糖凉粉。 今儿看来是不成了。 姜棠:“明儿吧,得等把东西买齐了。” 白薇:“什么东西?” 上个月月底姜棠请了月假,出来添置了点东西。这月的月假还没请,可以留到月底。 出来采买也就半个多时辰,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 姜棠道:“魔芋,芋头的一种,不知道这边有没有。” 丫鬟们就数怀兮出去的次数多,但怀兮不会做饭,出来买的最多的就是羊肉和新鲜鱼虾,很多食材听都没听过。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箐湘道:“这个得去医馆买,魔芋主治痈疮、肿毒,医馆肯定有卖的。” 这群丫鬟中,姜棠和箐湘相处的最少,她和静墨一样话少,再加上不住一间屋,她最不了解的就是箐湘。 原来懂医理。 能在侯府做丫鬟,都不是简单人。 姜棠笑着道:“那正好了,明儿我去医馆看看。” 次日,姜棠和怀兮从西南角的侧门出去,怀兮去买羊肉,看铺子,说半个时辰后在永安布庄门前回合。 姜棠直接去了医馆,果然有魔芋。 她直接买了两份。 给宴几堂买的,还有自己留用的。 医馆的魔芋是炮制晒干的,价钱不按斤卖,按两卖,幸好平日开这个药的少,姜棠可以多买一些。 姜棠没买多,一来怕干魔芋做不成魔芋粉,二来觉得价钱贵,准备到时候去下头村子问问,毕竟医馆的药材也是从别处收的。 如果冰粉能做出来,陆锦瑶吃着好吃的话,根本不用她去找,就能把魔芋给弄来。 除了魔芋,还有葡萄干、花生米、瓜子仁儿、桂花蜜、山楂片,能做小圆子最好,味道好的酒酿可以锦上添花。这些东西置办齐,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姜棠就抱着东西去永安布庄门口等了。 等了一会儿,怀兮从南面的街赶回来,两人这才一道回府。 回去之后,姜棠就开始弄魔芋粉。 做法和红薯粉差不多,其实像红薯土豆莲藕这种主吃根茎的植物,都能做粉。 木薯可以搓小圆子,红薯粉可以做调料,各种豆类磨成的粉可以做凉粉,放点醋和辣椒,拌一拌贼好吃。 魔芋做出来的粉没有奇奇怪怪的味道,浇上红糖汁,再撒上葡萄干儿和其他各种小料,夏日吃一碗,晚上觉都比平日舒服。 第一碗是赵大娘尝的,姜棠眼巴巴盯着,不等赵大娘咽下去就问:“如何?” 赵大娘嚼了嚼,口感说不上来的奇怪,看姜棠做的时候感觉像在做粉坨子,可比粉坨子脆。 红薯粉有种粘稠感,吃起来有些钝,这个却没有。 红糖汁粘稠,花生泡了一下,有些软。葡萄干和山楂片一甜一酸,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这么吃甜而不腻,清爽解暑。 “挺好吃呀,冰冰的还,无论是饭前吃一碗还是饭后吃一碗都成。”赵大娘觉得这个东西,喜欢吃粉坨的肯定爱吃,喜欢甜口的也爱吃,“小棠,你说放点那个拌料,当凉菜也成吧。” 把这个做成粉条不就是凉拌魔芋丝了。 姜棠道:“肯定成,若是给大娘子吃,就不能放山楂糕了,酸的东西……放酸杏干也成。” 赵大娘又试了放酸杏干的,味道也不错。 尝着哪里都合适之后,这才用白瓷小碗盛出来一碗,上面撒好花生碎等小料,再淋上一勺粘稠的红糖汁,摆上配套的白瓷小勺子,这才往正屋送去。 姜棠自己买的东西做了十来碗,这东西也就做粉时费事儿,弄好之后就是往里面放各种小料。 因为里面的魔芋贵,所以冰粉不能按素菜算,还是十六钱一碗。 佩兰也觉得有点贵,可又抵挡不住馋意,心里想着我就尝尝,不好吃下次不买就是了。 结果吃完之后又从姜棠那儿要了一碗,幸好跟她们收的钱比其他院子丫鬟便宜些,不然一天的工钱真全花吃上了。 姜棠道:“这个别多吃,不顶饿,吃完待一会儿就饿了。” 佩兰揉揉肚子,“嗯,我不多吃。” 姜棠总共卖了十六份,宴几堂四份,其他院子十二份。总共拿了二百二十个铜钱,抛去成本,赚的有八十多个铜钱。 才把钱串好,月云就过来传话,“大娘子叫你过去说话。” 冰粉陆锦瑶吃了大半,白瓷碗摆在一旁的小几上,阳光洒进来,上面一片细碎的光。 姜棠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大娘子。” 陆锦瑶抬了抬手,“坐吧。” 她一直说做生意要一步一步来,像烤鸡烤鸭这些,她觉得好吃,若是真拿出去卖也能赚钱。但开铺子意味着租铺面,请掌柜帮工大师傅,这么一来没半个月弄不好。 铺子越多越费心神,所以陆锦瑶一直拖着。 但有的东西能拖,有的不行。 就像这个,虽好吃,但只有夏日炎热的时候才有人买,等入秋天凉了就吃不得了,满打满算也就卖一个多月。 再加上是甜口的,放在锦棠居卖就成,不用单独再租个铺面。 陆锦瑶叫姜棠过来想问问成本如何,能不能做生意。 做生意,想的自然是赚钱。 陆锦瑶道:“这下面的粉是什么东西做的?” 姜棠道:“是魔芋,从外头医馆买的,这东西能入药,绕了几个地方只有医馆有。” 陆锦瑶道:“价钱可贵?” 姜棠:“这个在医馆按两卖,五文钱一两。” 也就是五十文一斤,但因为医馆的魔芋是炮制好的,所以比湿的价贵,贵个五六倍吧。 五斤的干魔芋能出一斤粉,一斤粉能做几十碗冰粉,姜棠卖的也贵,总的来说是赚钱的。 除了这个冰粉,其他的东西陆锦瑶都知道价钱。 卖是能卖,只是这个做出来用什么装呀,这个是湿的,不像点心一样油纸一包就行。铺面就那么大,客人多的时候转身都费劲,根本没地方堂食。 这么一来就犯了难。 “这个做好了怎么卖……” 姜棠听陆锦瑶这么说就是想做生意,只要想做,什么事的都不是难处。 这个时代也没有塑料,连纸都没有那么厚的,放在纸盒里也不成。 姜棠试探着道:“大娘子,晨起巷子里有卖豆浆的,那老伯支一个小摊位,旁边四五个小马扎。能在那儿喝,也可以自己带碗去盛。” 碗虽不同,但盛豆浆的勺子一样。 陆锦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笑道:“行,我再琢磨一下,你先回去。” 姜棠行礼告退,她这冰粉,怕是只能卖白日那一回了。 傍晚,露竹叫她去书房,陆锦瑶已经把文书写好了,“你看看,因为这个只能卖一个多月,故而没点心方子那么贵。” 陆锦瑶想给十两银子,姜棠如果觉得合适,就签。还是三年,三年之后,陆锦瑶不能再用这个方子做生意。 姜棠要想靠卖冰粉赚够十两银子,得卖两千多碗,还不算自己做冰粉花的时间,把方子卖给陆锦瑶,虽然以后她不能拿这个做生意,但一劳永逸。 姜棠点了头,“大娘子,奴婢已经看过了,这就把方子写下来。” 除了怎么做冰粉,还有各种小料,都一同写了下来。 陆锦瑶看姜棠字越来越好,不由一笑,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方子之后姜棠签上名字按上手印,就能跟着露竹拿银子了。 这回直接给的银票,姜棠现在都有不少张银票了,都锁在了柜子里。 露竹嘱咐了两句,“财不外露,省着些花。” 她估摸着姜棠现在存了不少钱了,单是赏钱存不下这么多,但不全是上头给的赏钱,还有卖方子的钱。 露竹倒没觉得嫉妒,各人有各自的命。要说嫉妒,锦棠居每月都能赚几百两银子,当丫鬟的不就是这样。 第58节 像姜棠这般也挺好的。 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姜棠攒钱另有它用。 姜棠拿了银票就放袖袋里了,短时间陆锦瑶应该不会再买别的东西,怕是得等入秋之后再看别的点心。 陆锦瑶这人谨慎小心,一件事没十足的把握不会去做。 姜棠不能再卖给侯府的丫鬟,剩下的冰粉就自己做来吃吧。 好快点把暑热熬过去。 没错,就是熬。 除了等雨,就是等傍晚,夜里在院子坐着还凉快些。 宴几堂的丫鬟人手一把蒲扇,就这么过了两日,天还没凉快下来,顾见舟准备上职了。 陆锦瑶以为顾见舟能歇个四五日,这才两天而已。 顾见舟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怎能一直闲在家中。” 他穿原来的衣服不太合身,这身夏衣是府中绣娘赶制的,一共两身,一身月白,一身草青色。 陆锦瑶道:“夫君说的是,那你去上职,我去铺子看看,现在天热,姜棠做了一种新吃食,能消暑,我看看能不能在铺子里卖。” 顾见舟拉住陆锦瑶,“我是说如果,如果朝廷派我去滇南治水,几个月不回来,你会不会怪我。” 陆锦瑶:“不会,你若真去治水,能解滇南百姓之危,那只能说明那里的百姓比我和孩子更需要你。” 顾见舟是她的夫君,也是朝廷官员。 顾见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等晨起太阳出来,姜棠还有箐湘就跟着陆锦瑶去了锦棠居。 天越来越热,铺子的盈利每日都往下点银子。 佩兰说街上的铺子就数春秋两季生意最好。 天热嫌太阳大不愿意出来,天冷的时候又嫌太冷。 这都是佩兰买吃的时总结出来的经验,尽管一年也就出来十几次,但这十几次就不一样。 除了严寒酷暑,天气差的时候生意也不好。 六月下了几场雨,那几天的流水才几两银子而已。 抛开成本人工和租金,相当于……没赚钱。 第39章 当丫鬟的第三十九天 在这里, 几乎所有活动都受天气影响。 只有油纸伞蓑衣马车的时代,没人愿意顶着狂风骤雨出门。 在姜棠看来,生意有好有差都是正常的, 毕竟像农桑河运这样的大事都有天气息息相关,做生意不可能不受影响。 掌柜的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给陆锦瑶看的只有账本而已,她能看到的, 只是生意跌了。 十天下了四天的雨,算上铺子的人工和租金,若是天气一直如此, 这铺子便开不下去了。 陆锦瑶低头看账本,掌柜的在旁边胆战心惊。 五月初开铺子, 一月有余,卖饼干那两日生意最好。 这下雨的几日生意最差,昨儿和前天生意好了些, 但和预想还差许多, 不知卖了冰粉能不能好。 掌柜的一开始还心里兴奋,觉得能赚很多钱, 想锦棠居能成为第二个五香居, 现在那点心思已经被这几场雨浇灭了。 十天的生意,账本也就几页而已,陆锦瑶很快就翻完了,“五香居生意好吗,在这些天里。” 掌柜答道:“下雨那几天不太好, 这几天尚可。” 陆锦瑶把账本合上, “姜棠, 你怎么看?” 姜棠道:“奴婢觉得做生意都这样, 五香居一开始也不是就生意红火门庭若市的。在外面摆摊的小贩雨天连出摊都不能,锦棠居好歹有生意做。除了雨天,总归是赚钱的。五香居虽然卖的贵,但无论是谁,一有钱了总想着去买五香居的点心,而不是去别的铺子的,咱们铺子胜在独一无二。” 五香居可能是最早的品牌效应,人人都以吃五香居的点心为荣。 锦棠居才开张一个多月,自然不可能达到。 陆锦瑶:“没错,我有时也会让怀兮去五香居买点心。” 这样想就宽心不少。 姜棠:“奴婢觉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咱们铺子卖的点心,太少了。” 习惯吃各种绿豆糕红豆糕的人,吃这个只能算作尝鲜,虽然只有锦棠居有这样的点心,但尝尝鲜之后,又去买红豆糕绿豆糕了。 再说了,点心又不能当饭吃。 而陆锦瑶行事谨慎,在没有回本前是不会在她这里买大量的点心方子的。 姜棠想靠卖方子快点攒钱赎身行不通,锦棠居也不可能一直生意稳定。 陆锦瑶笑了一下,她也是期望太高,但无论如何,哪怕一个月有半月下雨,那锦棠居的生意也比胭脂水粉铺子的生意好。 陆锦瑶道:“张掌柜不必担心,更不用自责,生意我心里有数。冰粉中午就开始卖,牌子挂上价钱写好。” 她想的不就是赚钱吗,锦棠居才开业一个月而已,以后还有无数可能。 冰粉的定价是两钱一碗,各种小料都加。 陆锦瑶能弄来冰,做出来的冰粉比姜棠做的更凉爽。 中午开始卖,下午天热时应该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卖冰粉能带动别的生意,也是一举多得。 这样锦棠居就有五样吃食了,并不算少。 平日,陆锦瑶肯定留半日,看生意如何,等稳妥了再回去。 今儿她把事情交代清楚就离开了,生意有掌柜照看,她留在这儿又不能帮忙,反而心乱。 姜棠和箐湘就一同跟着回了永宁侯府。 中午,姜棠和赵大娘一起做了中午饭,顾见舟回来,又恢复了六菜一汤。 顾见舟连着在家里吃了两日饭,看着终于好了些,去一趟滇南是瘦了,但陆锦瑶有信心让他胖回来。顾见舟吃的也多,每天中午都不会剩饭剩菜,什么红烧肉炖肘子烤鸡烤鸭,他都爱吃。 有时,陆锦瑶吃不完的饭顾见舟也会全部吃完。 这两天顾见舟胃口都不错,唯独今天,看着菜迟迟没有动筷子。 陆锦瑶给他夹了一只干虾,“快吃呀。” 顾见舟早上去了翰林院,临近中午才回来。他把放在翰林院的书籍都拿了回来,零零散散的东西加起来也有一筐。 他以后不用再去翰林院了。 顾见舟伸手按住陆锦瑶的手腕,“阿瑶,我有话想说。” 陆锦瑶把筷子放下,另一只手覆在顾见舟手背上,“你说吧,是调任的事吧,可说了去哪儿?是去户部还是哪里,圣上让你跟着去治水……” 顾见舟从来都不说废话,早上既然问了,那就是已经定下了,只是上头还没下旨而已。 朝廷的事陆锦瑶不会多问,对她来说顾见舟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了也是支吾着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可惜,回来不过三天而已。 又要走了。 顾见舟久久没说话。 他坐到陆锦瑶旁边,一直拉着她的手。 “阿瑶,圣上调我去了工部,命工部尚书前往滇南治水,我同去。” 户部主管赈灾,工部主管屯田水利,顾见舟原以为他会去户部,但顾见水在户部任职,他们兄弟俩不可能都进户部。 工部对他来说正合适。 圣上派工部去滇南整修水利,五到九月份是汛期,五六月份是主汛期,顾见舟至少要待到九月份。 而修建水利,要等明年五月份汛期到了,才知修建的效果如何。 陆锦瑶是一月份的产期,顾见舟都不知能不能看见孩子出生。 他现在根本不敢说,说他何时才能回来,心里牵挂越多,越舍不得。 盛京有他的爹娘,有陆锦瑶,有孩子。 他无法想象当初顾见山那般年纪就离开家中,去战场上厮杀…… 陆锦瑶点了点头,“那没几天了,这回要在滇南常住吧,不能像上回一样了,得多收拾些东西。先吃饭吧,不是明儿走吧,不是明儿就不急。” 顾见舟鼻子发酸,“我……” 陆锦瑶目光温柔,“你什么你,早上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是你娘子,你是我夫君,这种事不都是商量着来吗。” 姜棠都知道,为国为民之事不求回报,那样的方子说给就给了,她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透。 她该学姜棠的,姜棠身上有很多别人没有的品质,大方无畏,少计较。 顾见舟:“大后天走。” 陆锦瑶:“好了,吃饭吧。” 顾见舟其实想说,让陆锦瑶和他一起去滇南,但是滇南他也去过了,没有盛京繁华,涝灾过后,处处荒凉。 陆锦瑶和他去就是受苦,况且,还有孩子。 再有,爹娘都在盛京,他们夫妻二人不可能都去滇南,铺子庄子也都在这边,陆锦瑶走不开。 他尽量早些回来。 吃过中午饭,顾见舟就去工部应卯了。 陆锦瑶没睡午觉,先去了正院,她把顾见舟调到工部的事说了,“历来也没有人在翰林院待两年就去工部的。” 顾见水熬了四年,又去湘城待了两年,才得以去户部,官职尚且不如顾见舟。 第59节 郑氏大喜,“那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还好月初去了普陀寺。” 郑氏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这大喜的事,咱们一家人合该好好聚一聚。” 两个儿子升职,都出息,郑氏哪儿能不高兴。顾见海虽是庶子,那自小也是她教导的,要一碗水端平,那就一同庆贺。 其实顾见水也该庆贺一番,但他做的事太不着调,一看见他郑氏就想起那个月娘,一想起月娘就想起吴小娘,心里能高兴得起来吗。 陆锦瑶:“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那明儿聚一聚吧,上头下了调令,工部尚书奉旨去滇南治水,四爷同去,大后天出发。” 郑氏看着陆锦瑶,笑容僵在脸上,“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锦瑶挑着要紧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道:“圣上这是看重四爷。” 郑氏捂住胸口,为人父母,不仅希望孩子能为国效力,更希望子孙可以承欢膝下。顾见山去西北是不可为而为之,她一共生了三个孩子,难道只能留一个在身边。 陆锦瑶道:“四爷去滇南,媳妇留在家中照顾您和公爹。等滇南那边好了,四爷就回来了。” 陆锦瑶为顾见舟离开做了很多思想建设,没想到的是,最接受不了的竟然是郑氏。 郑氏又病了。 来势汹汹。 陆锦瑶回宴几堂不过一个时辰,南香就来传话,说夫人烧了起来,昏在床上人事不知。 府医看过,说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心,至于哪来的火,他也说不上来。 各院的大娘子都来了正院,屋外围着一群人。 韩氏质问陆锦瑶:“你都和母亲说了什么,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病了。” 陆锦瑶道:“四爷要去滇南治水,说完这事母亲便让我回去,然后南香就过来了。” 韩氏不解道:“四弟在翰林院,怎么能去治水。” 治水一向是工部管,顾见舟一个翰林修撰,不去编书,治什么水! 出了这等事,陆锦瑶更不能瞒着了,“四爷被调去了工部。” 韩氏也差点急火攻心,她张张嘴,指着贴身丫鬟思瑕道:“再去外面请个大夫,怎么就急火攻心了,这父亲回来了我怎么交代。” 陆锦瑶:“已经请了大夫了。” 她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为何突然就急火攻心了,但韩氏说的不错,好端端的人突然就病了,永宁侯回来的确无法交代。 就是顾见舟那边,她也没法交代。 这当口病了,就是他们宴几堂的过错。 后日顾见舟还要去滇南,陆锦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韩氏:“现在也不是归责的时候,多请几个大夫。让小厮给父亲那边传个话,这事闹的……你先回去,别在这边过了病气。” 若是陆锦瑶再出什么事,那还成她这个当嫂子的不是了。 陆锦瑶没动,云氏小声劝道:“你有身孕,当以孩子为重,母亲这边有我们呢。” 陆锦瑶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让姜棠过来,母亲一病,怕是胃口不好,姜棠在这边我好放心些。” 云氏安抚地拍了拍陆锦瑶的胳膊,“一有什么消息,我就让人往宴几堂传话。” 事发突然,若不是郑氏是上一届的宅斗高手,姜棠甚至怀疑有人暗自下药。 姜棠赶忙去了正院,丫鬟们都忧心忡忡。 李大娘和孙大娘跟着姜棠清点了小厨房剩的东西,“开春的时候就是这么病的,突然就病倒了,用不下饭,人瘦了一大圈。” 她们两个也急,在小厨房干活,管的就是主子们的吃食。 吃不下饭就是她们的过错。 说起来也是有钱闲的,夫人整日什么都不干,不吹风不淋雨,好端端坐着都能生病。看她们,什么活都干,反而好好的,没病没灾的。 但这话俩人只敢心里想想,私下说说,对着姜棠都不敢说,更不敢把心里想的显现在脸上。 姜棠道:“病着的人嘴里苦,就煮点白粥吧,弄两个咸鸭蛋,再来一叠干虾皮,别的就不必弄了。炖点热汤,蒸点馒头,夫人不吃饭,侯爷回来还是要用的。” 都说是因为陆锦瑶去了正院,和郑氏说顾见舟要走了,这才病的,姜棠倒觉得不仅仅因为顾见舟。 姜棠突然就想起顾见山了,中对他的着墨不多,不是在西北,就是在军营。 幼时参军,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 且不是离开了就一定能回来,顾见山兴许回不来,郑氏根本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久别重逢,还是天人永隔。 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许也是闲出病来的。 现在韩氏管家,陆锦瑶从中协助。陆锦瑶有多能干姜棠又不是不知道,郑氏不就无事可做了,人一旦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姜棠刚来的时候夜里睡不好,总梦见哪天被赶到庄子里去,后来忙起来就好了。直到顾见水带着月娘回来她也没做过那样的梦。 傍晚,郑氏醒了一回,姜棠端着粥进去,南香想伺候郑氏喝粥,郑氏挥挥手,翻了个身,给众人留了一个后背。 南香看了姜棠一眼,面露为难。 这会儿永宁侯他们还没回来,除了陆锦瑶,其他几房的大娘子都在。 韩氏端过碗,“母亲,先喝点粥垫垫吧。” 郑氏气若游丝道:“我不饿,拿走。” 韩氏坐在床边,“这是现熬的粥,闻着可香了,您尝尝。” 郑氏依旧不动。 许氏和云氏立在一旁,像两块木头,韩氏使了个眼色,这俩人齐齐摇了摇头。 以往侍疾也是丫鬟伺候,根本不用她们做什么,她们哪里会伺候人。 韩氏又把碗放了回去,“都出去吧,一群人挤在这儿闷得慌。” 中午用过饭,兴许现在不饿。 姜棠跟着出去,到门口,她道:“大娘子,要不让奴婢试试。” 韩氏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实在不吃就算了,中午才用过饭,不吃就再等等。” 姜棠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姜棠端着托盘悄悄进去,她把粥放到小桌子上,咸鸭蛋的蛋黄一点点拌在粥里,又撒上虾皮,然后端着碗蹲在床边。 “夫人,这个咸鸭蛋是红泥腌的,一颗颗精挑细选的好鸭蛋,煮熟之后轻轻一嗑,里面的油就流出来了。不是沙沙的口感,而是绵软的,光看着就好吃。还有这个虾皮子,是东边渔民晒的,都是小虾,最是鲜嫩,拌着……” 郑氏忍无可忍道:“出去!” 姜棠把没说完的话说完,“……粥吃最香了。” 郑氏身子颤了颤,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枕头洇湿一大片。 她抿了抿唇,伸手把眼泪擦干净,这才慢慢支着身子坐起来,“他哪里会想着我……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又走了。” 这话本不该跟姜棠一个丫鬟说,但郑氏不知道和谁说。 以前同永宁侯说过,但他说男儿志在四方,为国效力别人还巴不得呢。永宁侯以顾见山为荣,觉得五个儿子中,顾见山最像他。 根本不在乎他吃了多少苦。 同韩氏他们更说不得,这几个儿子里,最出息的就是顾见山,所有人都巴不得她一碗水端平,又怎会体会她为幼子担惊受怕的心思。 儿媳只是儿媳,孝顺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丫鬟们也说不得,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两个女儿早已经嫁人了,一个远嫁,一个虽在盛京,但不常见面。 今年过年顾见山没回来,去年也没有。 春节那会儿走亲戚,开始是高高兴兴的,后来就总想起来远在西北的幼子,想的次数多了,就成宿地睡不着觉。 郑氏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病,可不能和别人说。 她是永宁侯的夫人,是顾见山的母亲,不能有丝毫怨言,这种话要让外人听见,只会扯顾见山的后腿。 顾见舟去滇南,顶多是苦一点累一点,那顾见山呢。 郑氏苦笑道:“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姜棠垂下眸子,一字一顿道:“夫人,五公子去西北,不单单是为了御朝,他护着的,也不单单是御朝百姓。” 心中有想守护的人,才能那般无私无畏。 郑氏嘴微微张着,像是在出神想什么,这一刻,在姜棠眼里,郑氏不是什么侯夫人,只是为孩子担心的母亲。 姜棠赶紧舀了一勺粥,“啊——” 郑氏低头看了眼点缀着橙白色的小虾米还有黄澄澄的鸭蛋黄的粥,就像姜棠说的一样,看着就好吃。 她何时让人这么哄着吃过饭,只有稚童才这样。 郑氏的几个孩子,都没这般过。 姜棠道:“尝一口吧,肯定好吃。” 郑氏看着姜棠的脸,她曾从这个角度看过永宁侯,那张老脸……看着就堵心。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看着看着,郑氏就吃了一口。 等喝了大半碗粥,姜棠用帕子给郑氏擦了擦嘴,“夫人,奴婢知道您念着五公子,五公子也念着您呢。您好好的,等着五公子回来。” 道理郑氏都明白,就是不想听罢了,“你出去吧。” 姜棠哎了一声,收起碗筷,“奴婢告退。” 出屋里出来,姜棠又把门带上了。 韩氏看碗空了,遂放下心,“好了,你下去吧,小厨房备着饭菜。” 能用下饭就是好事,吃好喝好,慢慢人就好了。 傍晚永宁侯回来,看了郑氏之后又出来了,顾见舟下职后立马去了正院,但郑氏不见人。 永宁侯在屋外走了几步,“都回去吧。” 顾见舟:“母亲是因为我才……” 他想多守一会儿。 永宁侯道:“你是厨子还是大夫,这里用得着你,说什么是因为你,说话要过脑子,难道你想给侯府招祸?” 第60节 这种话绝对不能乱说。 顾见舟执拗道:“那我等母亲用过药再回去。” 永宁侯对顾见舟还是满意的,就是性子淳厚,未经过打磨。顾见山都比他成熟稳重的多,他一生戎马天下,幸好有人继承衣钵。 “罢了,你想守着就守着吧。” 顾见舟守到了半夜,回去的时候其他丫鬟都已经回去了,就白薇在门口守着,“四爷,大娘子已经睡下了,您可用了饭,小厨房温着包子和粥……” 顾见舟:“我不饿,你下去吧。” 他推开门进屋,屋里亮着一盏烛灯,烛火一闪一闪的,他走到床边坐下,陆锦瑶的睡得很踏实。他不知道当初接着压缩饼干的功劳请命去滇南是对是错,若不去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初五弟离开时,都承受了什么,那时顾见山才多大。 次日一早,陆锦瑶为顾见舟收拾东西,她打算让露竹和箐湘跟着顾见舟去滇南,虽然平日顾见舟用不着丫鬟伺候,但有丫鬟跟着能方便得多。 露竹行事稳妥,箐湘略通医术,她现在有陈嬷嬷,暂时用不着箐湘,其余人,跟她守在宴几堂。 郑氏病了,但顾见舟是非走不可。 原本就因为离开的事弄得谁心里都不好受,现在郑氏一病,更不好受。顾见舟觉得自己为人子未能尽孝,为人夫不能为之遮风挡雨。 若是以前,这些心事肯定逃不掉陆锦瑶的眼睛,如今,顾见舟学会了隐藏。 给顾见舟收拾了一些路上带的东西,陆锦瑶道:“去正院吧。” 陆锦瑶以为,郑氏能吃下饭就没事了,却不想晨起时郑氏突然高热,昏迷不醒。 在外请了府医无计可施,最后永宁侯拿着自己的腰牌去宫中请太医。 宫中来的是李太医,陆锦瑶曾有幸见过一次。 诊过脉后,永宁侯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太医道:“像是热症,却又不是,倒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尊夫人近来可受了什么刺激?” 永宁侯看了眼床上的郑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头发被汗打了个精湿,嘴里一直喊着顾见山的名字。 “未曾受什么刺激。” 李太医道:“那先开些压惊镇定的药。” 第40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天 等南香送李太医离开, 永宁侯坐到床边,他握住郑氏的手,轻声道:“见山吉人自有天相, 从小到大,从未让你我担心过, 你不必过于忧心。” 郑氏还在梦中,不知梦到什么, 眼泪顺着鬓发流下来,枕头上一片濡湿。 永宁侯叹了口气,就算知道病的根结在何处, 也不能把顾见山叫回来,军中将士, 未得传召不得回京,军令如山。 这世上不止有郑氏思念儿子,所有的母亲都思念儿子。若是人人都以病情为由把在外军人叫回来, 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退一万步说, 就算他和郑氏今天死了,顾见山也不能回来奔丧。 永宁侯觉得郑氏太过柔弱了些, 这点事都受不住。 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郑氏只昨晚喝了半碗多的粥,一早还未用饭。 韩氏试过,端着碗坐在床边,但郑氏眼皮都不抬,没办法只能姜棠来。 韩氏心底还不想做这些事呢, 谁愿意做伺候人的活计, 她又不是下人。 “好歹喂一些, 实在吃不下就算了。” 姜棠把干虾皮和酸豇豆炒梅干菜也多端了进来。 “夫人, 醒醒,用饭了。今儿还喝白粥,这粥熬了两个时辰,都熬出米油了。虾皮拌的多,换换口味儿,今儿不吃咸鸭蛋了,尝尝梅干菜炒酸豇豆,里头加了肉末,最是下饭不过了。” 郑氏这才睁开眼吃几口。 韩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事要让她做,一日还成,回回这么喂,早就烦了。 就喂了半碗多的粥,郑氏又睡下了。这也是姜棠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 她落水时只捂着被子睡了一觉,就又活蹦乱跳了,根本没有濒临死亡的感觉。 看郑氏,才一日连床都下不来。在这里除了要小心算计,还要当心生病。 虽然这里的人生而就不平等,但面对生死,还是平等的。 韩氏让姜棠隔一个时辰过来一次。 过了一个时辰姜棠又进来,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屋里的窗户虽然只开了个小缝,但墙角摆了冰盆,屋里并不热。 因为关着窗子,所以桌上摆着烛台。 她把托盘放到桌上,走到床边,轻轻晃了晃郑氏的手,“夫人,醒醒,醒醒。” 见人不醒,姜棠又喊了两声,郑氏这才睁开眼睛。 她目光有些涣散,眼中还有泪光。 褪去妆粉,人比平日显得老态得多,眼睛也比平日红肿。 郑氏看是姜棠,使劲抓住她的手,“我梦见……梦见……” 她梦见顾见山死在战场了。 他一个人,孤身去敌军军营,杀了敌军的将领,自己却没回来,六月的天,被扔在了雪山里,就那么一个人。 郑氏从未去过西北,永宁侯更未说过打仗的事,她怎么能把梦记得那么清楚,什么敌军,雪山,怎么可能那么清楚。 这些话郑氏不敢和永宁侯说,他会生气,会觉得她胡思乱想,会说大战在即不吉利。但姜棠不会,她连说出去都不敢。 郑氏声嘶力竭道:“是不是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了是不是见山出什么事了,你们都瞒着我!是不是……” 姜棠用力抱住郑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奴婢以性命起誓,绝对没有。您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所以才会想到这些。若是出了什么事,人就能梦到,那根本不用飞鸽传书,直接托梦就好了。” “夫人,梦都是相反的,信则有,不信则无。五公子没事,您别害怕。”姜棠也有些心慌,但她觉得顾见山不会死,她记得里顾见山也没死。 是围绕陆锦瑶展开的,当家主母,除了举办各种宴会,维系人际关系,还有就是操持侯府的喜事丧事。 没有和顾见山有关的丧事,那就证明他没死。 私心,姜棠也不希望他死。 就像赵大娘说的,无常见了他都得作个揖再走,这样的人怎么会死。 郑氏伏在姜棠怀里呜咽地哭,这么多年,这都是她的一块心病。永宁侯不理解她,别人又说不得,姜棠定会守口如瓶,她要是敢往外说一个字,她有的是法子。 做惯了主母,郑氏还未尝试着攀着别人的肩膀。 若是南香南雪这样做,郑氏一定觉得她们僭越,不懂尊卑。但姜棠,就好像在她落水之时把她往上拽了一把,很让她信服,什么话全往她心坎儿里说。 就拿喂汤来说,别人只会说夫人吃一些吧,不吃侯爷又该担心了。 而姜棠说的,只是让她吃饭而已,不是为了别人,单是让她吃,就像哄孩子一般。 便是脾气再差的人,对着她也很难有脾气。 郑氏道:“可……” 姜棠道:“您渴了奴婢就去拿水,喝点水就不渴了。您呀,就好好养病,只有活着才能做事,您都躺了一天了,今儿天极好,您都没有出去走走。” 郑氏把伸出去的手放下,姜棠说的不无道理。 “刚我同你说的话,不许和第三人说。” 姜棠:“奴婢省的。” 在这里,嘴严的人才能活得久。 郑氏露出一个寡淡的笑,“我先吃些东西。” 姜棠把粥端过来,“我喂您。” 郑氏张开嘴,一边喝粥,她一边想梦中的事,想他们吃了什么,穿的什么。 吃着吃着,郑氏就叹了口气。 “姜棠,你说西北的将士们吃的都是什么。” “现在应该吃上压缩饼干了吧。”姜棠轻轻笑了一下。 世上过苦日子的人很多,郑氏没病的时候,也是日日摆好几个菜,穿着绫罗绸缎。这里的阶级观念深入人心,他们觉得任何事都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觉得人有高低贵贱,所以有些人的命就不是命。 让别人冲锋陷阵不觉得不对,什么事只有轮到自己才深有体会。 滇南大水,不知民生疾苦,若是出事的是盛京,早就难安了。 郑氏神色恍然,压缩饼干还是姜棠做的,她帮了顾见山一个大忙。 她只喝了小半碗粥就喝不下了,然后又浑浑噩噩睡下去。 等姜棠出去,韩氏看粥碗下去了一些,遂问姜棠郑氏都说了什么,“人如何,可说了什么。” 姜棠道:“夫人说胃口不好,实在是吃不下了。” 倘若说郑氏什么都没说,这群人未必会信,兴许陆锦瑶也会问她。她的卖身契在陆锦瑶那儿,若是陆锦瑶问起,姜棠也不知道说还是不说。 还不如找一个理由。 姜棠端着托盘,“大娘子,可用再进去?” 韩氏挥手让姜棠下去,她转头对陆锦瑶说,“母亲现在只能喝白粥,这个孙大娘便会做,我看这里用不着姜棠。” 永宁侯府的几个院子,就正院最难插人,现在宴几堂的人堂而皇之地在这儿,并不合适。 若是郑氏真出了什么事,韩氏怕应接不暇。 陆锦瑶道:“大嫂,我离不开姜棠,自然愿意她回来,可你也看见了,两顿饭都是她服侍母亲吃,连南香南雪都不用。” 韩氏一噎,只能作罢。 白日,郑氏卧床一天。 南香南雪服侍她梳洗,姜棠只管喂饭,郑氏只在吃饭的时候清醒一阵。 回到宴几堂,陆锦瑶叫姜棠过去,问她都郑氏都说了什么。答话的话,姜棠已经在脑海里排演了无数遍。 第61节 “夫人触景生情,一想四爷要去滇南,想起五公子了。” 这话是真的,只是母亲对孩子的思念。 陆锦瑶现在因为顾见舟离开的事烦心,实在无暇他顾,“夫人那边你多看着点,一定要好好照看,无论如何,都别忘了你是宴几堂的人。” 顾见舟后日就要走,陆锦瑶还得给平阳侯府传个信。 露竹是她的陪嫁,可箐湘原本就是宴几堂的丫鬟,得好好敲打一番。 因为正院和宴几堂的事,这两日,丫鬟们都很消停。 姜棠私下做的生意被迫停止,另外两个屋子里,露竹和箐湘也在收拾去滇南的行李。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穷车富路,多带些东西总比不带的强。 这么一来,宴几堂就只剩八个丫鬟了。 露竹是最不放心的,她不在,只有怀兮能当事。现在又是要紧的时候,大娘子有孕,什么都得小心。 其他人更放心不下,白薇虽然能打探消息,但性子不够沉稳,月云半夏原本就是宴几堂的人,顾及大娘子行事一向看着她和怀兮来。 说好听就是进退有度,难听点就是没主见。 陆英她们几个更不用想,所以露竹找上了姜棠。 “我不在,宴几堂只有一个一等丫鬟了,你现在是二等丫鬟。” 说的再多,都不如给个甜枣强,姜棠愿意往前走,才会尽心护着大娘子。 姜棠立刻明白露竹的意思,一等丫鬟每月月银是二两银子,而且住的是双人间。除了这明面上的好处,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好处。 比如,怀兮每两日就能出一次府,能去铺子管账,不用守夜不用干粗活。 虽然姜棠现在也可以,但那样可以更名正言顺些。 她道:“露竹姐姐放心。” 露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我平日里管着下头的丫鬟,大娘子的私库,各府的帖子应酬。有时也会帮大娘子出去做事,你只管听吩咐。” 姜棠:“我知道。” 露竹拍了拍姜棠的肩膀,“那等年关再见。” 今儿是六月十四,十六早上走。 这两日不会陆锦瑶给露竹箐湘派活,一切先让白薇接手,等她们两个把手头上的事交代清楚就可以回家里看看了。 露竹的家人在平阳侯府,箐湘的家人就在永宁侯府,里里外外嘱托一番,这才放心离开。 六月十六一早,陆锦瑶从永宁侯府的正门把顾见舟送走,然后就去了正院。 韩氏守了几日,人跟着憔悴了不少。她一直觉得能吃下饭就代表病情有所好转,但事实是郑氏连床都下不了。 她想责问小厨房的人,但是郑氏又能吃下饭,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各个都摇头说无能为力,韩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宫中御医都请过,医术再高超能有御医高超? 要是一直这么下去,真得准备棺材了。 郑氏这是心病,除了见到顾见山,没有别的办法能医治。 但顾见山回不来,军中将领,除了皇上调令,不得擅自离开军营。 皇上根本不可能放着西北军事不管,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让顾见山回来。 有时看着卧床不起的婆母,韩氏会想起在书院读书的儿子,然后幽幽叹口气,心里会无比庆幸,幸好远哥儿学问好,日后考科举,不会离家太远。 姜棠能做的就是让郑氏开心一些。 往屋里摆上花花草草,给郑氏说一说饭菜怎么做,食材来自哪里,郑氏很爱听这些。 跟她说周围的趣事,什么好玩,什么能逗闷子。 过了四五天,郑氏的精神好了一些,能扶着人下床走一走了。 她喜欢和姜棠说话,如果姜棠不是陆锦瑶的陪嫁,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人调到正院来。 郑氏觉得,姜棠比她的儿女更像自己的女儿,其他人对她的孝顺更像是尊敬,尊着敬着,不敢亲近。若是年轻时,郑氏喜欢这种感觉,现在却不喜欢。 就是她的孙子孙女也是一板一眼的。 姜棠很鲜活。 她以前也不喜欢相貌太过美丽艳丽的人,觉得妩媚勾人,让人不学好,但现在明白什么叫相由心生。 相可不单单指相貌,姜棠的眼睛纯净,光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姜棠:“等您好了奴婢和您下跳棋,打叶子牌,玩麻将,还能去外头踢毽子。” 郑氏:“毽子?” 如果郑氏生在现代一定会喜欢上广场舞,可是养在深宅大院中,连鸡毛毽子都没玩过。 “就是鸡毛做的,下头用铁片固定住,轻轻一踢,就飞上天了,然后还能落下来,再使个十八般武艺接住,看谁接的次数多!”姜棠笑盈盈说道,“还有可多好玩的呢,夫人喜欢赏花喝茶,可我们丫鬟翻花绳打手背说悄悄话,什么都玩。” 郑氏在心里道,她不喜欢那些。 那些不过是必须的应酬。 男人在外上职应酬,女人除了要打点好府中上上下下,还要和男人交好的官员娘子们联络感情,怎么联络感情,就坐在一块儿说话。 因为嫁给永宁侯,郑氏连闺中的手帕交都不往来了。 一个在盛京,一个远嫁,怎么往来。 坐在一起就是这个花好看这个首饰好看,话里话外还要互相恭维,无趣至极。 这场病让郑氏明白,她和其他人一样。 同样要面对生死,为孩子忧心。而这些道理,顾见山十几岁就明白了。 郑氏虽然能下床走动,但一天还是躺着的时间多,六月二十五,郑氏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又做梦了,她看见了顾见山。 这样的梦她做过很多次,有时是顾见山坐在她床边,跟她说,娘,我走了。 她伸手一碰,人就不见了。 这次活生生的人,好好地坐在她面前。 郑氏拽着顾见山的手痛哭出声,“你可算回来了。” 姜棠看见正院门外的春台时,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她已经许久没见春台了,春台也看见她了,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姜棠还没反应过来,然后见一人掀着珠帘从正屋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顾见山。 这个时候顾见山怎么会回来,难道是因为郑氏。 来不及多想,姜棠远远对着人行了一礼,侯府的规矩,下人见到主子要行礼避让,哪怕隔着很远,主子并未看见。 顾见山为何回来不关她的事,姜棠低着头,直到面前笼罩了一片漆黑的人影。 顾见山站在姜棠面前,正好把阳光挡住,“这些日子,都是你伺候夫人用饭的。” 姜棠:“回五公子的话,是奴婢。” 刚才离得远,现在低着头,姜棠不知顾见山现在是什么样子,只是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哑。 顾见山问了郑氏吃的如何,这才挥挥手让姜棠下去。 姜棠立刻回了小厨房,她把顾见山回来的消息说给孙大娘李大娘听,“五公子回来了,夫人的病约莫就快好了,不知五公子中午在这儿用不用饭,咱们多备一些。” 孙大娘李大娘俱是欢喜,嘴里嘟囔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是好事,这回夫人的病马上就好了,侯爷也不必忧心了。” 姜棠以为顾见山中午肯定来正院用饭,因为白薇说过,宴几堂没有伺候的丫鬟,那边小厨房也不开火,从大厨房拿饭回去走一路菜就冷了,但是中午顾见山并未过来。 郑氏自然而然地以为顾见山有事,他一回来,郑氏无药而医,光看脸色都比前阵子好了五六分。 这回不用姜棠喂,自己都能吃下去。 但她喜欢姜棠坐在旁边,若不是不合规矩,她更愿意看着姜棠吃,这样好看的姑娘吃起东西肯定也好看。 顾见山一回来,各院立马知道消息了。 韩氏彻底松了口气,忍不住和顾见风抱怨,“我可没见母亲何时为你忧心成这样。” 顾见风道:“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在鸿胪寺能出什么事。” “你也知道自己在鸿胪寺,你的几个弟弟一个比一个出息,三房的升官了,四房的去了工部,你的好弟弟回来不知又立了什么功劳,谁想过你这个当大哥的。”韩氏一顿数落,“这回五弟回来了,母亲哪里记得我这个当儿媳的夜以继日的照顾,怕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五弟身上。” 顾见风打着哈哈道:“五弟自幼离家,母亲就算偏心些那也是人之常情。” 韩氏觉得自己就是对牛弹琴,根本就说不通。 “你就是个糊涂蛋!” 另外两房亦是松了口气,郑氏出了事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而早就暗地里站了队的三房还盼着顾见山平安回来呢。 陆锦瑶知道顾见山回来之后叫姜棠来问话,听郑氏病情好转,能自己用饭了,满意地笑了笑,“这回是你的功劳,夫人那边说什么照做就是,不必再来问我的意见。不过,说话做事前,多在脑子里转几遍。” 陆锦瑶更希望姜棠做什么之前偶而和郑氏提一下,是她的意思,这样,就算她不在正院,也与在无异。 但这话若是她亲口提,就不合适了。 姜棠没听出弦外之音,只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陆锦瑶道:“你这阵子还是留在正院,等夫人病好全了,再做打算。” 宴几堂这边有赵大娘,一时用不着姜棠。 就算她害喜吃不下饭,也不能和长辈抢人,尽管这是她的人。 陆锦瑶现在更希望分家,爵位不出意外是长房的,这么几家兄弟住在一起,还不如早早分家的好。 在侯府里,就算是主子,也有千般万般的不如意。 姜棠离开后,陆锦瑶让月云过来,“收拾些东西,给宴回堂送去。” 顾见山才回来,院子里肯定缺东少西的,还有锦棠居的账本,也得让他过目。 卖了冰粉之后生意又好了,一连数日,每日的利润都有四十多两银子。 正好顾见山回来,先分一笔红。 月云原本就是侯府的丫鬟,对侯府了解多,她去最合适。 第62节 姜棠又匆匆回了正院,听说是让春台去大厨房提的饭。 姜棠有些想不通,晚上顾见山也没来正院用饭,而是等天黑了才过来。 她隐隐觉得不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看小厨房没什么活了,姜棠提着灯笼回宴几堂了。 经过花园的时候,姜棠听见身后噗通一声,这里离湖面近,姜棠怕有人落水,赶忙提着灯笼往回走。 没走多远,她就看见假山的入口那露出一块袍角,看颜色,上午才见过。 姜棠往后退了半步,把灯笼往前照了照,“五公子?” 没人说话,姜棠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五公子,奴婢是宴几堂的丫鬟……” “别过来。” 这声音和姜棠上午听见的完全不一样,上午的声音虽然哑,却平稳,现在连声音都在发颤。 姜棠把灯笼里的蜡烛吹了,这条路是通向宴几堂宴回堂的,这个时辰除了她没人回去,但保不准。 顾见山曾救过她,于情于理,她也不能放任不管。 姜棠走了过去,今晚月牙高悬,月光像碎银子一样洒在地上。 顾见山的脸色和上午完全不同,一片惨白,额头鬓角渗出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流。 他右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抓着假山上的石头,看见姜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都说了,别过来。” 那一刹那,姜棠明白了,顾见山因何回来。 第41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一天 姜棠蹲下来, 朝着顾见山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但顾见山睁开眼,对着她摇了摇头, “没事,我能起来。” 顾见山左手扶着旁边的假山石慢慢站了起来, 虽然狼狈,但好歹是站起来了。 他平地缓了一会儿, 回头看了眼自己摔倒的地方,一片狼藉。 “把这儿收拾好,刚才的事, 不许告诉任何人。” 姜棠点了点头,“奴婢送您回去。” 顾见山摇了摇头, 不要姜棠送。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有帕子吗。” 姜棠赶紧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她的帕子还是从布庄买的, 她不会做这些。 顾见山接过来擦了擦手, 又擦擦头上的汗,想还给姜棠又觉得不合适, 直接塞进了袖袋里。 他冲着姜棠点了下头, 然后往宴回堂的方向走,可还没走两步,便身子一软。 姜棠站在顾见山的左边,她连忙扶住顾见山的左手,“五公子……” 顾见山的脸色比刚才还白, 他咬了咬牙, “把我放这儿, 去下人房叫春台。” 姜棠没有犹豫, 先扶着顾见山坐下,然后把他的衣角塞好,省着路过的人看见。 最后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儿包着油纸的麦芽糖。 这是佩兰给她的,留着在正院饿了吃。 “五公子等一等,很快。” 姜棠捡起灯笼拔腿就跑。 顾见山受了伤,可还是来正院看郑氏了,天黑了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 她得去找春台,绝不能自作主张叫人来。 郑氏病情才有所好转,若是知道顾见山受伤…… 平日一刻钟才能走到的路,姜棠只用半刻钟就跑回来了。 她现在常在正院和宴几堂走动,认识的小厮比以前多,很快就把春台叫来了,“春台,五公子叫你去花园假山回话,时间紧,你得快些去。” 春台愣了一下,虽不明白为何是姜棠来的,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姜棠停在原地喘气,她以前跑八百米也没有这么快过,只希望这会儿顾见山好好的,千万别出事。 她不是大夫不懂医理,一个男子,扶一下还成,不可能把人背回宴回堂。 难怪突然回来了。 原来是受伤了,并不是因为别的。 姜棠心里有一丝后怕。 到底是多重的伤才被准许回京疗养,他都这样了,还要拖着病体去看郑氏,怪不得白天不过来,得等天黑了才来。 他的脸色,白日看怕是像鬼一样。 姜棠这回慢悠悠地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并未看见春台他们。 她又去了一趟花园,把假山那处的土弄平整。 到了小厨房,便和赵大娘一起准备陆锦瑶的夜宵。陆锦瑶现在有四个多月的身孕,正是长孩子的时候,一天要吃七八次,夜里都要吃两次。 她一个人吃,不必做的太过繁复,做些包子饺子面食就成。 有时姜棠会做个炒饭炒饼,这些陆锦瑶也爱吃。 赵大娘都打听到顾见山回来了,“今儿是没来得及准备,明儿还不得准备家宴,这是双喜临门,你看,夫人病情也有所好转了。” 打听着大厨房的几个厨子也回来了。府上除了顾见舟不在,其他人都在。上回顾见山回来时老二顾见水不在,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礼数不能丢。 家宴怕是吃不到一起了。 姜棠记得赵大娘一直都在宴几堂干活,她问:“兴许吧,大娘,五公子是何时进军营的。” 赵大娘回想了一番,“忘了是十一岁还是十二岁,这都好几个年头了。” 都这么久了。 春台一边哭一边给顾见山上药,“公子,您上午不是好好的吗。” 明朝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顾见山烦不胜烦,忍无可忍道:“闭嘴。” 顾见山:“快点上药,不行我自己来。” 顾见山身上有几处伤看着触目惊心,一道胸口,伤口三指宽。 一道右手手臂,一处左腿,还有一处下腹,伤口还未愈合,上药的时候还在往外渗血。 其他的小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朝接过春台的活,把上好药的伤口用纱布缠好,“公子,太医说伤要静养,尤其手臂那处。” 他就煎个药的功夫,就出了这种事。 顾见山看了眼右手,伤在小臂,当初能看见骨头,现在伤口在愈合,可是右手拿不动东西了。 是该静养,他差点死在假山那儿。 可母亲病重,他既然回来了,不去看于理不合。 春台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一幅天要塌了的模样。 顾见山:“姜棠去找你的。” 春台点了点头。 顾见山道:“这事不能有第五个人知道。” 他连永宁侯都没说,外人只以为他奉令回京,他右手受伤,太医说兴许以后拿不动枪了,胸口那处伤虽然没伤及肺腑,但当初失血过多。 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以他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顾见山怀疑军中有内鬼。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还被姜棠看见了。 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被她扶着,还有坐在假山后面喘着气,站起来都费劲……这些样子,都被她看见了。 顾见山抬起左手按了按眉心,“没什么大事,在西北受了点伤,怕夫人担心,就没往外说。回来这一路上,没遇见别人吧。” 春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姜棠姑娘那边……” 顾见山:“她不会往外说。” 幸好当时没慌慌张张地大喊大叫,不然他的心思全白费了。 其实姜棠也不是那样的人,当时被张管事拖到假山后面,被他救了不也没有吓得大喊大叫,说起来,他们二人和假山当真有缘分。 明朝把染血的纱布收好,又把煎好的药拿了进来,煎药的时候得去后院,不然两个婆子会看见。 春台吸吸鼻子,“早知道小的就和公子一起去西北了。” 顾见山动了动手腕,“我又没死,伤又不是好不了了,你这样,还以为给我奔丧呢。” 春台朝着自己脸就是两巴掌,“呸呸呸,公子别说丧气话。” 顾见山目光在右手手腕上停了一会儿,大夫说他伤在腕骨,以后这只手可能都动不得。 不是动了会疼,而是拿不动枪和剑。 以前无往不利的枪法以后只能拖他后腿,没了这只手,他靠什么上战场。 圣上让他静养,先把伤养好再说。 刚醒来的时候他和春台一样,后来觉得,只是手腕不能动,命还在。 手废了不代表他人也废了。 那时,他还梦见了母亲和姜棠。 梦见小时候的一些事,梦见姜棠喊他的名字,让他醒醒。 他能走能动,侥幸捡回来一条命,又怎能自暴自弃。 还有姜棠。 第63节 顾见山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糖纸,好像嘴里甜了,就没那么疼了。 把纸又塞回去,顾见山神色一凛,道:“嘴严一些,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就去领八十军棍。” 八十军棍得下一条命。 春台使劲点点头,“小的记着了。” 等上了药,顾见山把衣服穿好,抬手间扯到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春台都恨不得代为受过。 顾见山:“还有,姜棠若是问起,就说我没有大碍,小伤而已。” 也不一定会问。 春台心道,都这样了,都是抬回来的,还说小伤,有这样的小伤吗。 这种时候还逞什么强。 春台:“知道了。” 顾见山不想让姜棠看见他这副样子,受伤流血引人同情,他不要同情。 次日。 姜棠一早就去了正院,今儿阴天小雨,比往常凉快。 知道顾见山不可能来正院用饭,姜棠也不费心做甜食了。郑氏的病真的大好了,早上用了小碗豆腐脑,两只小笼包,还喝了半碗牛乳。 吃过饭,叫南香把柜子打开,琢磨穿哪件衣裳晒太阳。 选好衣服之后,郑氏又好好看了遍妆匣,最后指着最底层的一套珍珠头面,“把这个拿出来。” 南香微怔,还以为郑氏今天要戴这套。 这套头面郑氏刚成亲那会儿戴的,珠子不大,但显着圆润可爱。到现在这个岁数,郑氏该戴更贵重的翡翠点翠首饰。 就算首饰上用珍珠,也是比指甲盖还大的,这样才压得住气质。 她把头面一件一件取出来,“夫人。” 郑氏:“用匣子装上,给姜棠。” 南香这回是真愣住了,这套头面少说也得值一百多两银子,赏给一个丫鬟,并不合适。 说句不好听的,当丫鬟的命贱,受不住这么贵重的首饰。 “夫人,您赏给姜棠,四娘子那边怕是……”南香还是想劝一劝,她道,“您顾及着四娘子也不该赏姜棠这么贵重的东西。” 就算对姜棠这些天满意,那也该记在四娘子头上,姜棠过来是四娘子的孝心。 郑氏道:“那大房二房的哪个没孝心,我顾及她们的话,各个都得赏。” 南香竟然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当丫鬟的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奴婢一会儿就给姜棠送去。” 郑氏笑了一下,“我这儿已经大好了,告诉姜棠,中午晚上过来一次,其余时间不必在正院守着。” 等过两日她彻底好了,就不必过来了。 南香说的没错,姜棠是陆锦瑶的丫鬟,该在宴几堂还要在宴几堂。 郑氏现在好些了,也能管管府上的事,“你去宴回堂问问什么时候有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家人该聚聚。” 一块吃顿饭,热热闹闹的多好。 老二回来之后,这兄弟俩也没见过,郑氏自然愿意为顾见山铺路,又是亲兄弟,理应互相帮衬照看着。 她也不怕被人说偏心,谁不偏心。 南香行了一礼,“奴婢这就去。” 她先给姜棠送了头面,这才赶去宴回堂。 姜棠没当着孙大娘李大娘的面打开,而是等回到宴几堂之后,在耳房无人的时候悄悄打开看了看。 里面的首饰华美的直闪眼睛。 三支发梳,一对发钗,一对步摇,还有好几件姜棠没见过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东西。 看了一眼,姜棠立刻就给合上了。 这套首饰,得值不少银子吧,就这么给她了,陆锦瑶知道吗。 人在屋檐下,还是和陆锦瑶说一声。 从前,陆锦瑶也说过,正院给了赏就自己拿着,应该不会食言而肥。 陆锦瑶看见头面时愣了愣,她没见郑氏戴过,应是年轻时的。东西对姜棠来说太贵重了,由此也能看出来郑氏心里是极其满意的。 只不过满意的是姜棠不是她。 陆锦瑶收起神色,她这些日子做的不好,不该因为顾见舟一走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孝顺不是说说,姜棠去伺候,但并不是她的功劳。 当主子的嘴皮一碰什么事都有人代劳,但不是事事都能让别人代劳。 她这些天去的的确少。 顾见舟去滇南,她留在家中照顾二老,不能光嘴上说说。 给姜棠的赏赐未尝不是给自己的敲打。 陆锦瑶笑着道:“既然给你了你就收着,这些天辛苦你了。夫人看重你是好事,别因为得赏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后面一句,也是陆锦瑶对自己说的。 姜棠:“大娘子的教诲,奴婢都记着呢。” 这么说,头面是她的了。 姜棠根本不知道这套头面的价值多少,以前顶多戴个几千块钱的铂金项链,她也不能问陆锦瑶这套首饰值多少钱。 除了去当铺问。 前头那些首饰,姜棠想过去当铺当了,现在想想是她想的简单了,没准去了当铺,被当成肥羊宰。掌柜的也许会怀疑是她偷来的,到时报个官,再让永宁侯府的人知道。 那就不美妙了。 姜棠按捺住雀跃的心思,郑氏一向大方,出手阔绰。 这回高额奖金,不仅仅因为她照顾了十日,还有部分原因在顾见山身上。 郑氏以为顾见山平安回来了,才那么高兴,若是知道顾见山受伤,肯定心神不宁,大喜大悲之下怕是又病了。 她要做的是帮忙瞒着郑氏,让顾见山快点好起来。 治病有大夫,她能做的只是送个饭而已,送饭也不保险,被人发现了有的是说道。 姜棠想到了一个主意,她不是做吃食卖给其他院子的丫鬟吗,要是能恰好卖给春台就好了。 这还得从长计议。 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脑海里全是昨晚顾见山从地上费力起来的模样,他受了伤,还要强撑着去看郑氏。 既然他只能夜里去,那她以后晚上回宴几堂就慢点走。 南香去了趟宴回堂,问五公子何时有空。 白日顾见山不去正院,南香还以为顾见山不在府中。没想到问看门婆子,五公子在里面。 南香等婆子通禀了才进去。 宴回堂在永宁侯府的东北角,院子并不小,里面还有一个小花园。 院子里种的最多的是松柏,已长了十几年,郁郁葱葱。 不见花草,走过石拱门,再走一段路,就能看见正屋。 正屋前一大片空地,用鹅卵石铺着,旁边一个木架子,上头摆着刀、剑、带着红缨的,是顾见山晨起练功的地方。 春台在门口守着,嘴甜地喊了声姐姐,又苦着脸道:“公子今儿心情不好,姐姐当心些。” 南香点了点头,自然不会多嘴问顾见山为何心情不好。 她敲门进去,头一直低着,根本不敢抬,“五公子,夫人差奴婢来问问,公子何时空闲,好一家人一块儿吃个饭。五月上旬二爷回来的,五公子这回回来许还没见过二爷。” 便是住在一个府中,因为不同时下职,不住一个院子,也不常见面的。 南香说完,低着头静静等着顾见山说话。 “最近军营事杂,过阵子吧。” 南香:“那奴婢告退。” 从始至终,南香看的都是脚前的一块地。 等南香走了,春台进去把窗子开小点,他使劲嗅了嗅,屋子里没什么药味。 春台和正院的丫鬟打交道最多,南香南雪心细如发,指不定怎么就发现了。 顾见山扶着椅子站起来,慢慢挪到床边躺下。 春台想过去扶一把,顾见山摆摆手,“不用,用过的纱布立马烧了,药渣也烧了,出去抓药的时候小心点。” 春台哎了一声,“小的都记在心里呢,绝不给公子扯后腿。公子,昨儿宴几堂的月云来了,把锦棠居的账本送了过来,还有三十两银子的分红。除此之外,还送来了一些点心吃的。” 顾见山强撑着点了点头,“你看着办,从库房挑些东西回礼,我睡一会儿。” 春台看着顾见山,咬了咬牙,抬手擦擦眼角,按顾见山的吩咐选礼物回礼。 中午明朝去大厨房提饭,带回来一看又凉了。 菜都是好菜,要了鸡汤、蒜泥白肉、山药排骨,溜猪肝和炒菠菜,就是没一个热的。 这还是明朝提着气快走回来的呢。 春台道:“我去给热热。” 明朝道:“要不明儿从外头酒楼买饭。” “你傻啊,外头买回来的就是热的了?”春台翻了个白眼,“我来想法子。” 明朝:“你不会想找姜棠吧。” 他虽在军营,但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偶尔听到的名字,公子不时发呆出神,还有现在还剩下的锅巴,都显而易见地指向一个人。 明朝还知道压缩饼干的主意是姜棠想出来的,不过,这不是他猜的,是公子说的。 第64节 只有姜棠会做吃食,还知道公子受伤的事。 春台道:“姜棠姑娘虽然是宴几堂的丫鬟,但是她帮了公子不少忙。你可别因为她是丫鬟就……” 明朝冷眼道:“用得着你说。” 他就是穷苦出身,怎么可能会瞧不起丫鬟。 春台道:“公子没回军营前,就是从姜棠姑娘那儿买吃食的。托正院的南香南雪买,我跟她说一声,就买两份,按你我的人头买。” 明朝:“我不吃,给公子。” 春台也不吃,他们两个只是幌子罢了。 春台道:“我先去把饭菜热了,然后去打听打听。” 饭菜再热一遍味道不如原来好,但比起在西北吃的,还要好上数倍。 春台想着,公子吃了姜棠做的吃食,兴许会好受些。 顾见山吃的不多,吃完就又躺下了。 明朝去煎药,春台去正院找南香,谁知南香不在,没法他又找南雪。 “好姐姐求你件事儿呗。”春台厚着脸皮把买来的糖炒栗子给南雪,“我那好兄弟刚从西北回来,嘴上馋得慌,四月份不是能买东西吃吗,现在还成不,姐姐帮忙牵个线。” 南雪道:“你有买糖炒栗子的钱,什么买不着。” 春台笑嘻嘻道:“这甜口的东西,姐姐们爱吃。明朝军营出身,爱吃肉,最好给补补。钱不成问题,若是事成,姐姐以后的糖炒栗子我包了。” 南雪哪里会惦记那点糖炒栗子,春台是顾见山的小厮,帮个忙而已,“行了,帮你还不成。” 春台:“就知道姐姐心地好,改日有啥好吃的点心保准给姐姐送来。对了,南香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南香上午从宴回堂出来,春台打听一下,省着坏事。 不妨碍到正院的事南雪会酌情告诉,在丫鬟这儿叫互通有无。 她道:“大厨房的厨子回来了,夫人念着他们辛苦,允了两日假。” 除此之外还多给了一个月的月钱,大厨房的大师傅月银与一等丫鬟相同,每月二两银子。 像春台这样的贴身小厮的月钱也是二两银子。 南香按照吩咐传话去了,故而不在正院。 春台点了点头,那几个大师傅不是跟公子一路回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拜托姐姐了,我那兄弟爱吃酸辣的,但也别太辣,一点点辣就成,不吃腥的,再来点清淡的补身子的,钱不是问题。” “多大点事,放心吧。” 南雪找上姜棠的时候,说宴回堂的小厮想订些东西,姜棠立刻就想到了顾见山。 南雪还是以姜棠的意思为主,她两边跑,难免忙不过来,“你最近要是缺银子可以把这活接下。” 姜棠问:“那有什么喜好忌口吗。” 南雪道:“不吃腥味重的,鱼肉羊肉都不成。喜欢辣的,但别太辣了。剩下的来些清淡补身子的,中午之前送过来,一个人的量就成。” 养伤不能吃腥味重的,这个姜棠知道。补身子要炖汤,怎么还要辣的,别太辣…… 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南雪也觉得要求多了些,不过给的银子多,一顿饭都顶一个月的月钱。 “你觉得如何,不过事先说好,可不能耽误正事。”南雪先把话放着,姜棠得夫人看重,便不会在意私下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但有前提,别妨碍正事。 不过,过两天姜棠就不必来了,也不会耽误什么。 姜棠道:“我能应付过来。” 辣的……可顾见山不是喜欢甜的吗。 第42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二天 顾见山喜欢甜的是春台亲口告诉她的。 要么这份饭不是给顾见山的, 要么,当初春台说的是假话,诓她的。 在姜棠看来,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姜棠不可能去找春台对峙,更不该在这里纠结他是不是说了假话。 说了便说了, 自然有他的缘由。 在春台眼里,她是想攀高枝, 所以才故意打探顾见山的喜好。 而事实如何并不重要。 顾见山也许早就知道她问过春台,一个甜的一个辣的,不爱吃的东西就算收下, 也不会吃下去。 在正院,她竟然多做甜口的菜。 什么锅包肉糖醋里脊, 她都做过。 可是即使猜到那是顾见山,知道他喜欢吃的不是甜的而是辣的,又有什么用。 顾见山的喜好, 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姜棠啊姜棠, 别忘了你的初心是想报恩,不是起别的心思。 姜棠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南雪姐姐。” 下午姜棠没事, 和怀兮请了个假,花了两刻钟出去买东西。 猪骨猪肝,两只鸡,准备做锅猪杂粥,再煲一锅猪骨鸡汤。 剩下一只鸡姜棠打算做黄焖鸡, 有钱不赚是傻子, 管他是不是顾见山, 全当不是来算。 姜棠做黄焖鸡的时候往里面放了半根辣椒, 只做调味用,不仔细尝,根本尝不出辣味来。 鸡肉选的整块的,骨头少,吃到嘴里的是大块大块的肉。放了一点土豆块,这个煮软了拌饭吃最好。 做好的黄焖鸡颜色金黄,汤汁浓稠,剩下一点骨头多的一会儿可以和佩兰她们分着吃。 一道鸡汤一道黄焖鸡,两碗米饭,应该够一个人吃。 菜快做好的时候,姜棠给正院丫鬟传个话,等饭菜煮好人就在宴几堂门口等着,姜棠只管做菜,不管别的。 那丫鬟真的拿了一两银子,姜棠只收了 一钱,“不是什么贵东西,用不了那么多。” 卖给别人的菜也就十几文,这个用料多,一钱银子她也有得赚。 既然知道是给顾见山的,她更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了。 春台早就在路口等着,拿了饭跟正院的丫鬟道了好几声谢,这才匆匆回宴回堂。 他可怕路上耽误太多时间,饭菜都凉了。 进了屋,春台把窗户开大些,在床边轻喊了两声公子。 顾见山睁开眼睛,“什么事。” 春台轻声道:“小的拿饭来了,公子多少吃两口。” 顾见山干咳两声,嘴里一股血腥味,他道:“先放一边。” 春台:“您吃几口吧,多吃点病才能快点好,夫人也不会担心了。小的拿的是新做的菜,小的扶您起来。” 春台说的也没错,多吃点病才能好。 顾见山自己撑着坐起来了,“支个小桌子,就在这儿吃。” 若是能下床,公子肯定下来。 春台心里一紧,赶紧把小桌子摆上,然后去提饭盒,饭盒比一般的要大一些,一打开,里面竟然围着一圈薄棉絮。 一共三层,层层都围着,盘子正稳稳地摆在里面。 春台看着饭盒愣了片刻,才手脚麻利地把饭菜端上桌。 “公子尝尝,合不合胃口。” 顾见山用左手拿勺子,往嘴里舀了一口粥。 猪杂粥,他只在正院吃过。 白粥煮开了花,猪肝应该腌过,就在粥里滚了两圈。 再吃鸡块和猪骨汤,骨汤里面也有肉,但做的清淡。烧的鸡块有微乎其微的辣味,顾见舟现在嘴巴苦,这点辣味正好开开胃,只不过若不仔细尝根本察觉不出来。 顾见舟看着桌上的菜,问春台,“都是哪儿来的。” 春台:“赢天下订的,给的钱多,送的快。” 顾见山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哪儿来的。” “赢……” 顾见山把筷子放下,沉声道:“春台。” 春台:“是我托南雪姐姐……从姜棠姑娘那儿买的。但小的给了钱,她也不知道这是给公子做的。” 而且,他上次还说公子喜欢甜的,这次说了辣的。 微微辣。 姜棠肯定发现不了。 顾见山胸口又疼了。 春台到底有没有脑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昨天晚上姜棠还看见他那样坐在假山后头,今天过去拿饭,还是这种一看就是清淡滋补的。 “那为何有辣味。” 春台:“您不是吃辣的吗,说吃辣的,只放一点点,既不耽误养伤,还不会让姜棠姑娘知道是您。” 春台这么做是有自己道理的,他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第65节 顾见山垂下眸子,他不信姜棠不知道。 可既然猜到是他,那为何没有往里面放甜的,昨天还给了他一块糖。 猜到却装作不知道,意思是止步于此,在军中多年,顾见山习惯了多想深想,昨天为何给他糖,看他可怜吗。 顾见山拿起筷子,右手一点劲都提不上来,他认命地换成左手,也许她只是不知道。 春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顾见山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公子,您趁热吃啊。” 顾见山道:“以后不必再从姜棠那里买东西,我什么都能吃。” 春台张张嘴,“哎。” 他当然知道公子什么都吃,可是这又不是在西北,非得啃干粮啃饼干。 看其他院子的,一道菜费几个时辰,一只鸡就取个鸡舌,十几只鸡才吃一道菜,那才是奢靡浪费。 公子吃点好的怎么了。 虽然顾见山说什么都能吃,但春台觉得这顿饭,是公子从今天早上开始吃的最多的一顿。 伤在胸口,怕是连咽东西都疼,却全给吃完了。 一顿饭的功夫,顾见山又出了一身汗,他又折腾着换药擦身,躺在床上半点力气都不剩了。 “我睡一会儿,天黑了叫我。” 春台收拾好东西就退了下去,他一个人把饭盒刷干净,想等空闲了再还回去,刷好这些,就守在正屋门口。 跟个门神一样。 公子现在还能在屋里躺着,若是等到不得不出现的时候,还是得强撑着起来。 那得多疼多难受。 等天黑,春台进屋叫顾见山起来,根本不用他多喊,只一声顾见山就起来了。 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顾见山换好衣服,喝了药,又把嘴里的药味漱干净,这才去正院。 他先过来两次,不然郑氏会多想。 那阵子郑氏病情来势汹汹,才有所好转,他看看也能放心。 郑氏想着顾见山晚上会过来,早早就备好了点心和茶水。 “怎么回来了还这么忙,得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郑氏殷切地道,“这回回来可说了什么时候走。” 若是留的时间长,可以把议亲的事提一提。 郑氏知道顾见山不爱听给他议亲的事,这才回来,她是不会说的。 起码等个五六天。 顾见山道:“圣上下令就走。” 郑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用不用给你派几个丫鬟,宴回堂太过冷清,你住着也不舒服,有个丫鬟来回传话方便些。” 小厮天黑了很少有在后院待着的,后院的主子丫鬟多,待着怕冲撞了。 再加上张管事的事儿,夜里更不留小厮了。 顾见山道:“不用,我习惯安静,有人在外头心里不踏实。” 那可怎么办才好,那还不成亲了,枕边人总得习惯。 烛光下,郑氏露出一个柔和的笑,“你不愿意那就罢了……行了,娘看着你好好的就放心了,缺什么直接去找管事,若是想要丫鬟不用不好意思开口。” 顾见山:“嗯,那儿子回去了。” 郑氏往外送了两步,从正屋出来,顾见山缓了两口气,叫上春台往回走。 “一会儿你直接回去。” 正院通向晏回堂的路走到一半,就是去下人房的路。 顾见山自己能回去,不用春台跟着。 春台小心翼翼道:“小的遵命。” 夜里没白日那般闷热,春台在前头看路,不时回头看看,以免有人看不清冲撞了。 过了假山,再过一长廊就是岔路口,到了之后春台就先行离开了。 顾见山停下缓了一会儿,刚想抬起腿,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看见一个提着灯笼,穿着湖水蓝色袄裙的人。 夏衣轻薄,夜风吹过衣袂飘飘。 是姜棠。 这条路他走过很多次。以前没挂灯笼,一条路都黑漆漆的。后来挂上了灯笼,他回来常能看见姜棠,她都跟兔子似的,连走带跑,好像后面有狼撵着。 好像是头一回,姜棠走在他后面。 倒是巧。 姜棠提着灯笼,在顾见山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住,见他看过来,福身行了个礼。 等顾见山走了,她才继续走。 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过了宴几堂,姜棠又往那边走了一段路,从正院到宴几堂的路,隔一段就挂着一只灯笼,唯独这段路上没灯。 姜棠往前走了小段,站了一会儿,这才回去。 回到宴几堂姜棠又钻进了小厨房。 刚待了一会儿,怀兮就进来了,“大娘子叫你过去,应是给你安排了新活儿。” 露竹一走,宴几堂有一半的事都没人做。 怀兮独木难支,其他几个丫鬟不成气候,也就姜棠慢慢能顶事了。 这些日子姜棠去正院,院子里很多该露竹做的事都是白薇做。 白薇一个人忙不过来,再不分些出去,院子就得乱套了。 陆锦瑶有自己的考量,姜棠比其他人学东西快,胆子也大。 怀兮要管她嫁妆铺子和庄子,一间铺子一个月去两次,七间铺子加上庄子,就忙不过来了。 露竹以前负责筛选各府的帖子,以及和各府的人情往来,除此之外,还管着她私库的钥匙。 陆锦瑶不想让姜棠一直待在小厨房。 私库钥匙让白薇管着,以后各府的人情往来交给姜棠做。 小厨房的事就先做着。 陆锦瑶让怀兮把近两年来各府的帖子和节礼年礼的单子都拿了过来,“帖子你先看着,对照着单子一起看,就知道怎么走动了。” 里面有平阳侯府那边的亲戚,永宁侯府这边的,还有顾见舟的同僚老师。 算下来也有不少人。 怎么送节礼,怎么写帖子,不同的人用什么纸,怎么措辞都有讲究。 陆锦瑶道:“帖子送过来后,你先选一遍,然后选出来的给我看。等我看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写回帖了。” 姜棠:“奴婢明白。” 陆锦瑶满意地点点头,“露竹不在,不懂的地方可以去正院问南香和南雪。” 南香南雪跟了郑氏数年,这些事比别人更游刃有余,她尚且不及。 让姜棠去正院问南香他们,也有陆锦瑶的私心。和正院打好关系比什么都强,既然姜棠有这个便利,为何不利用起来。 姜棠点点头,“奴婢省的。” 陆锦瑶:“还是那句话,做错了事及时说,尚且还能补救,但别等真出了事,让我收拾烂摊子。” 姜棠:“奴婢知道的。” 陆锦瑶挥挥手,“没别的事就下去吧。” 姜棠把帖子和礼单一起带下去了,各府的帖子都不一样,颜色各异,大小不一。 比如安王府给的帖子,是烫金的,上面的字也是金粉写的。 送帖子的日子在四月份,上面写了几句问候的话。 礼单是一堆名贵药材。 姜棠还看见了燕国公府的帖子,也是这两日,礼单有药材、阿胶燕窝、水果、五香居的点心。 这两张礼单上的药材加起来,正是给她的那些。 原来不仅有燕国公府,安阳郡主也送了药材,陆锦瑶一样都没留。 其他的帖子有端午节走动的,再远就是上元和春节。还有便是邀请陆锦瑶参加各种宴会的。 除了给长辈师长送礼,其他人的都是有来有回。 送的最多的就是五香居的点心,光看这些帖子就能看出不止这几家送,大约是都送的。 这么看那五香居的利润还得高上两成。 各家的人情往来在五两银子到十两银子不等,是姜棠大半年的月钱。 但这些都是来回转一圈。 就比方说谁家成亲满月酒,随礼了还会还回来,算起来并不亏。 陆锦瑶让她看这些帖子也许不光是看帖子。 往来的节礼年礼或许可以换换,把成本控制在一个比较低的范围内。 做到既省了银子,对方还满意了。 至于陆锦瑶说的筛选,是把不需要走动的帖子过滤掉。 比如,求着顾见舟办事的下面官员娘子递的帖子,还有想攀永宁侯府关系的帖子。 具体怎么筛选,一看官职,二看帖子上写的是什么。 第66节 比如,地位相近的人相交大多邀请陆锦瑶参加各种宴会。 就像四月份的春日宴,借着赏花赏景品鉴诗画的名头约人出来。 少有同为官员娘子,却上赶着登门拜访的,以后陆锦瑶做事也是这么个章程。 还有不能确定的,多张嘴问,以免出错漏。 近日的帖子姜棠选出来三份,一个是安阳郡主邀约赏荷花。 在六月三十日,就在后天。 一个是诚康伯夫人办的品诗会,在七月初,正巧和安阳郡主的宴会错开。姜棠记得三娘子云氏是诚康伯府的嫡次女,依如今三房四房的关系,这个肯定要去。 最后一张是邀请陆锦瑶看七夕灯会,是陆锦瑶的手帕交定北侯府的二娘子送来的帖子。 大约是想着顾见舟不在,约陆锦瑶一块儿解闷。 姜棠把这三份帖子送到书房,陆锦瑶一一看过,“这种帖子,如果去的话就不必回帖,若是去不成,想个得体的借口。” 陆锦瑶把三份帖子收好,“先去荷花宴,品诗会等去过荷花宴再说。宴会上的装束你看着安排,衣服首饰,不懂的问怀兮。” 姜棠头一回做这种事,怕做错,可不做兴许以后都没机会了。 一等丫鬟不仅意味着高薪,更意味着能接触上面的世界,决定了以后她铺子里的吃食能卖给谁,对她以后绝对有益处。 姜棠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陆锦瑶每次出门穿的衣服不会有人记录,出门最重要的是合规矩,比如参加宴会,不能抢主人的风头。 而陆锦瑶的衣服大多都是雪青、玉色,这种颜色的衣服极少出错。 首饰选低调奢华的戴,姜棠管这叫增加容错率。衣服首饰搭配好,姜棠先问过怀兮,怀兮点头了,这才给陆锦瑶看。 直到陆锦瑶也点头了,这关才算过了。 陆锦瑶发现,姜棠搭配的衣服要比露竹配的好看些。 颜色看着顺眼,饰品不多,全按着颜色深浅来。 不说别的,光看着是让人舒心的。 荷花宴在后日,正是六月三十日。 陆锦瑶想带着姜棠和月云去,月云能够沉心静气,行事稳妥。 至于姜棠……是因为安阳郡主问过几次。 这种宴会除了有各家娘子,也有公子在湖边赏花吟诗。 这事就算敲定下来了,其余时间,姜棠要么看帖子,要么在小厨房做吃食。 总的来说还算清闲。 陆英等人日子依旧,除了等着陆锦瑶吩咐干活,剩下的时间就在耳房绣帕子。 知道姜棠现在得陆锦瑶看重,心里是有那么点不自在。但姜棠受看重并非因为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往上送东西走后门,而是因为她自己。 姜棠会那些东西,所以才有了今天,她们不会,自然得不到。 羡慕归羡慕,但不能嫉妒。 毕竟姜棠炖了鸡还是给她们吃。 佩兰啃了一只大鸡腿,“棠棠,今天怎么又做这么多好吃的!” 不是那种香料堆起来的香,每道菜都不辣,味道清淡,就是食材本身的味道,香得清甜。 还给人一种吃这些不会长肉的错觉。 陆英以前说过,姜棠高兴了才会做这些吃的,可现在看她,一点都不像高兴的样子。 那为什么做。 佩兰想问,又觉得不该问。 现在热,但是吃点面条发发汗,别提多舒服,吃完泡个澡,或是打点热水擦擦,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但姜棠只吃了一小半。 鸡汤却炖了一大锅,能留到明天早上,也可以煮面吃。 自然好吃,里面放了鱼骨、牛骨、一只鸡半只鸭子,从杂货铺买的干海参鲍鱼也放了不少,还有燕国公府和安阳郡主送的药材。 药材不敢乱放,放之前姜棠问过府医。 她想着提前做了,正院那边来人就可以直接拿走。 但等到亥时了,那边还没人过来,姜棠就端着鸡汤回下人房了。 撒了一把面条,一人碗里分几块肉,就这样吃了一碗高汤面。 正院没来人,姜棠心里有些许失落,她晚上远远跟着顾见山走回来的,走了一路。 明明那天在假山旁边他连站起来都费劲,现在又步履轻松,恍若无事。 南雪告诉她明日不用去正院了,估计以后都见不到了。 顾见山曾经在假山救了她一命,她在假山帮了他一次。 顾见山在庄子帮她说话,她做了压缩饼干,也算帮了顾见山。 两两相抵,以后谁也不欠谁。 姜棠抿唇笑了一下,“是因为高兴,你们都多吃点。” 无债一身轻,能不高兴吗。 静墨张了张嘴,姜棠可以把心事和她们说说,说出来就好受了。 吃到一半,房门被敲了敲,佩兰翘头看了眼,“谁呀。” “我是正院的蔷薇,我找姜棠姐姐。”说话的是个圆脸姑娘,笑起来的模样特别甜,姜棠站起来,“我是,有什么事。” 蔷薇道:“我肚子太饿了,想借点东西吃,有吗。” 丫鬟们私下买卖都说借,不然容易落人口舌。 姜棠看了眼砂锅,里面还有半锅鸡汤,“只有鸡汤了,行吗。” 蔷薇道:“行,当然行,那鸡汤我就拿走了。” 姜棠:“我这儿还有点手切面,你一块儿拿走吧,用鸡汤煮煮就能吃。” 蔷薇留了一百个铜钱,把鸡汤连着锅一起端走了,“我明儿再把锅还回来。” 锅端走了,饭还得继续吃。姜棠飞快吃了两口面条,抬起头时,佩兰静墨都看着她,佩兰面条还没咬断,就挂在碗上头。 姜棠:“怎么了?” 佩兰虽然贪吃些,但相较于其他人,更能感觉到主子们的心情,是高兴,还是生气。 若是生气,她绝对不往前凑。 刚才姜棠还不高兴呢,怎么一下就高兴了。 静墨摊摊手,“看你好看多看两眼。” 佩兰:“我是吃着太好吃了,所以才愣住了。” 陆英今天值夜,静墨和佩兰都不是话多的人,姜棠无奈一笑,“刚才怎么没见你们愣住,行了快吃吧,再不吃该凉了。” 另一头,蔷薇端着还温热的砂锅,用棉毯子包上,往下人房外走出一段距离,把砂锅交给了春台。 春台千恩万谢,“多谢蔷薇姐姐,要是没你我今天准得饿死在这儿。” “少贫嘴,快去吧。” 春台抱着砂锅往晏回堂赶,回去之后刷锅生火煮面条,煮完又给顾见山端屋里去。 “公子,吃饭。” 顾见山听着很像以前读过的一篇文章里的一句话。 嗟,来食。 第43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三天 顾见山抬头看了春台一眼, 春台浑然不觉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快吃啊,再不吃该凉了。” 顾见山动了一下右手, 然后用左手拿起筷子,别扭地夹了块鸡肉。 上次吃的是猪杂粥, 用勺子吃就行。 大厨房提的菜里,吃的是米饭, 用勺子也成。唯独今天,吃的是面。 春台看了半响,迟疑道:“要不, 小的喂您。” 顾见山:“……不用,你下去, 一会儿进来收拾。” 春台不敢违逆顾见山的意思,自从昨儿被发现撒谎之后,他就再也不敢了。 下回若是再说谎, 不被发现还好, 若是被公子知道了,少不了一顿军棍。 以后公子说什么, 他就听什么。 再也不擅作主张。 春台把饭菜往顾见山那边摆了摆, 就悄悄退出去了。 顾见山连鸡肉都夹不起来,更何况是面条。 左手用筷子,比他想的要难得多。 这种时候,即使被春台看见,顾见山都不愿意。 手上的伤口愈合之后, 跟着太医针灸恢复, 肯定会好起来。 顾见山用勺子把面条切断, 鸡肉就等放凉用手拿着吃, 活人难道还能被这个难死。 至于为何又从姜棠这儿拿吃的了,是因为昨天晚上从正院回来的时候,就在去前院的岔路口,他回头时又看见姜棠了。 姜棠冲他行了一礼,他不动,她也没动。 第67节 顾见山不认为有这种巧合。 等他的手好了,至少要等他的伤好全了。 顾见山不想在姜棠眼里当一个废人,不想被可怜。 吃又如何,只要给钱,那姜棠也能赚钱。他吃姜棠做的菜高兴,忍着疼也会全给吃完,多吃点才能好得快。 春台不是什么用都没有,至少他说的有些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春台都知道,他没必要强撑着,死要那点面子。 用左手吃饭怎么都别扭,顾见山吃得慢,两刻钟才让春台进来收拾。 要知道在军营,几口就能啃完一个馒头,哪像现在这般,还要细嚼慢咽。 春台默默把只剩点汤的碗端下去,然后又把药端上来。 闻着都苦的黑褐色药汤顾见山眼睛都不眨就喝进去了,要不是只有一碗,春台都怀疑他能再喝几碗。 换药擦药,折腾下来已经过了亥时。 顾见山让春台在旁边西厢房凑活一晚,宴回堂布置简单,西厢房只有一床板子,反正天热,不盖被也没事。 春台兢兢业业守到半夜,这才去熬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次日,春台是被雨声吵醒的。 昨天夜里嫌热,他把床挪到窗边去了。雨滴从屋檐下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还有几滴险些落在他脸上了。 光看天色不知什么时辰,不管什么时辰,他都该起了。 他家公子醒的比他还早,一早就坐在窗前看书。 春台忍不住劝了两句,“您该多睡会儿的,本来伤就没好,更该多休息。您这伤太医都说了,要静养,躺着才算。” 下着雨,今儿又不用去正院,起这么早干嘛。 春台想着肯定得多劝几句,谁知才说了两句,他家公子就把书放下,回床上躺着去了。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怪不得呢,原来今天没出太阳。 姜棠今儿不用去正院,下雨天丫鬟们事少,她就坐在耳房的窗前看帖子。 一边看一边记,闲时多写几张大字,她认字写字虽快,但再快也不能像写了十几年字的人一样,笔走龙蛇游刃有余。 好的书法要靠勤学苦练,没有捷径可走。 跟赵大娘一块儿给陆锦瑶做了早饭,练了半个多时辰的字,正院的蔷薇又过来了。理由都和昨天的一模一样,“姜棠,我肚子饿的厉害,有没有吃的能借我一点,我拿别的跟你换。” 蔷薇来还砂锅,顺道来买些吃食。 砂锅已经刷干净了,她还摸了摸肚子,仿佛真饿的不行。 若是有东西可卖,姜棠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 今儿不行。 她瞅了眼天色,道:“外头没人出摊,买不来东西,我这儿没存货,你去问问别人吧。” 佩兰那儿好像还有压缩饼干。 没有的话也不用强求,况且,她想歇一天。 赚钱也得有时有饷的,她也不想天天做,谁不想歇着。 若不是顾见山来买,她没必要非得赚那一钱银子。若是顾见山,更没有必要了,欠的债都还清了。 她怕顾见山出事还跟了两回,去宴回堂那条路上没灯笼,黑漆漆的,怕顾见山摔了,她告诉怀兮了,想必昨天晚上灯笼就挂上了。 大约是因为说话有分量了,她说的怀兮会听,而且因为宴几堂慢慢立起来,前院的小厮办事格外利索。 蔷薇无奈一笑,“那好吧,既然没有我就回去了,昨儿谢谢你呀。” 姜棠笑了一下,“没事儿,改日还过来呀。” 和蔷薇说了话,姜棠就继续看帖子了,多看看不会出错,若是明儿雨还下,荷花宴就去不成了。 按照惯例,这种时候主家得送帖子致歉,然后另约时间。还得打听别人家有没有宴会,不管家世如何,都得避开。 是为礼也。 不过像是同时想着办宴会又不小心撞上的,那就没办法了。 次日,天公作美,碧空如洗。 姜棠和月云跟着陆锦瑶去了盛京城外的碧水湖。 和永宁侯府的人工湖相比,碧水湖更大,一望无际。莲叶接着天边,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光在马车上,姜棠就看见了好几种荷花。 不过,她不是来赏荷花的,陆锦瑶有孕在身,虽然过了前三个月危险期,但出门还是得多加小心。 湖边少去,想要荷花,姜棠和月云给她摘来,她只需跟安阳郡主等人说话就成了。 下了马车,远远就看见安阳过来迎人,“陆姐姐安好。” 陆锦瑶:“郡主安好。” 安阳看了眼陆锦瑶身后的姜棠,莞尔一笑,“许久未见陆姐姐了,今天这一身可真好看。咱们去那边坐,一边吃点心一边说话。” 上回见还是五月初,在陆锦瑶的庄子上。若不是陆锦瑶出手相助,她和母亲都得困在那儿。 兴许还会被山上的泥石砸了。 惊了马,但有惊无险。 陆锦瑶道:“是许久未见了,看你气色好多了,可是请了名医?” 和上次见,安阳大不相同了。 春日宴那次,好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了。上个月初一去寺里上香,安阳看着精神些了,但仍然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这回脸色气色都好,脸颊微红,人精神灵动了几分,看着明媚张扬多了。 安阳把碎发拢到耳后,笑着道:“宫中太医看过,再加上近来胃口好了,双管齐下。以往夏天最是难熬,今年倒还不错。” 安王府不愁用冰,既凉快又吃得下饭,可不就慢慢好了,还有闲心来这边赏花。 “陆姐姐,今儿凉快,咱们多说会儿话。” 因为燕茗双,安阳不敢离湖面太近,就让下人在湖心亭挂了纱帐珠帘,摆了点心茶水,那里的景致最好,风景美不胜收。 她没给太多人下帖子,只请了几个交好的,她还带了厨子,中午在这儿野炊,吃荷花宴。 陆锦瑶跟着安阳去了湖心亭,一路上有说有笑。 安阳道:“这次还多亏了陆姐姐。” 赵大娘陆锦瑶送来的,纵使有几分姜棠的关系,那也是因为陆锦瑶有心。 安阳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姜棠,就什么都算她头上,一码归一码。 御朝男女边防并不严,郎君们就在岸边品诗,但念的都是些歪诗,酸得很。 现在这回正是荷花开的时候,来碧水湖的不止她这一拨。 安阳虽为郡主,可正因为她是郡主才不能让人把这里围起来,只供她一人赏玩。 “那边有定北侯世子的人,咱们在这边别冲撞了。”安阳的声音并不小,是为了给这边的小娘子提个醒。 除了陆锦瑶,剩下的都未嫁人。 定北候世子是何为人都有所耳闻,避着点没坏处。 陆锦瑶点了点头,同一个爹生的,品性也不尽相同。 她的手帕交楚晗玉嫁给了定北侯府的二公子周辰风,比起周辰远,更显得人品高洁。 相较而言,周辰远这个长子的行径反倒令人不齿。 有妻室,却好美色。 离远点是对的。 姜棠走在陆锦瑶的后面,心思跟着转了转。她给定北侯夫人送过饭,见过周辰远一次。 既然安阳走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乱走。 到了湖心亭,安阳拉着陆锦瑶落座。 在湖心亭看见的景色更好,荷风荡漾,远处青山延绵不绝,晨起云雾阵阵,被风一吹,好似仙子飘带,腾空而起。 陆锦瑶这阵子心情不好,见如此景色,心里松快了不少。 有人泛舟湖上,有人站在船头横笛奏萧,不时穿插着几句诗文。 当如《赤壁赋》所言,还真有人饮酒乐甚,扣弦而歌之,“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单听这歌没什么问题,但这句唱完,陆锦瑶还听见了一群哄笑。 安阳脸色稍冷,打发丫鬟去摘荷花,“你们去摘两朵荷花,留着中午做荷花宴,记着别走远了。” 看安阳如此,其他几人也想让丫鬟去。 陆锦瑶转头吩咐道:“你们也去吧。” 安阳手指轻叩桌子,“她们全走了,咱们也不方便。” 她指着姜棠道:“那边小翁里有冰好的吃食,你家大娘子吃不得太凉的,先拿出来温温。” 姜棠福了一礼,去旁边把小翁打开,一看,竟然是锦棠居卖的红糖冰粉。 冰粉切成了小块,像水晶一样晶莹透亮,上面浇了几大勺红糖汁,还有葡萄干花生碎等物。 唯独不见山楂糕,应是顾及陆锦瑶有孕,特意没放。 跟安阳郡主交好的人要么身份极其贵重,其中有一位文文静静的,是长公主的幼女,和安阳是堂妹,也是郡主之尊。 也有身份普通的,哪个府上的庶女,姜棠看帖子的时候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大约是以安阳的身份,不需要顾及这些。 所以说在这里,身份地位并非重中之重,与人相交,最看重的仍然是品性。 安阳能记着陆锦瑶不能吃山楂,光这点,就够人心生好感了。 安王府带来的瓷器,颜色清透,甚至于能透光。 第68节 乳白色的小碗装冰粉恰到好处。 这会儿太阳刚刚升起,碗被太阳一照,好看的紧。 一碗一碗冰粉盛出来,看的众人一愣。最先愣住的是陆锦瑶,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还能不知道么。 安阳笑了笑,“这个我每天都得吃两碗。陆姐姐肯定吃过,不知你们吃过没有。” 安宁郡主摇了摇头。 安阳:“快尝尝,夏日解暑最好。我母亲开始还觉得吃这个不好,尝过之后每日也要一碗,就是得早早去买,真等天热了再去,什么都没有了。” 听说有厨子做菜往里面放罂.粟,怕是这里面也放,还特地找太医看过。 结果闹出来笑话一场。 安宁郡主舀了一小口,眼睛咻地一下就亮了,“我好像吃过,好像府上厨子做的粉冻,但吃着是脆的。” 陆锦瑶适时开口,“你们爱吃就好,下次不必让人去排队等着了,我让铺子里伙计送过去。” 安阳:“陆姐姐的铺子,那可方便多了,以后天天都能吃上了。” 陆锦瑶道:“一些新鲜吃食,你们爱吃就好。” 这么一来,倒是无形中给锦棠居宣传了一番。 等那边丫鬟们回来,安阳挑了支荷花觉得喜欢的很,“听说荷叶可以炸着吃,这边还有莲蓬,中午咱们喝莲子粥,吃荷花酥,荷叶鸡。” 自从身体好了,安阳对吃的东西比其他的要感兴趣的多,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吃一遍。 她们做主子的什么都不用管,只需吩咐下去,就有人代劳。 而其他人是客,自然不需要陆锦瑶她们的丫鬟在这儿做事。 安阳出来的时候带了厨子。 她让小厮去周边看看有没有卖鱼虾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附近应该有渔民。 买来了鱼虾,正好可以烤着吃。 姜棠站在陆锦瑶身后一边看一边记,办宴会都要做什么,要怎么招待客人。 陆锦瑶不发话,她不可能主动去帮忙做饭,在外她是陆锦瑶的丫鬟,而非安阳郡主的厨娘。 不过,看着湖里的荷叶,姜棠也想吃荷叶鸡荷叶饭了。 用荷叶一裹一蒸,鸡的汁水肯定全在里面。 月云多折了几片荷叶,荷花也折了不少,要了瓶子把花叶插上。 姜棠小声道:“一会儿再多折点,回去做荷叶饭荷叶鸡去。” 一听有好吃的,月云赶紧把话记着,她没吃过这两样,不过吃过姜棠做的菜。 准没差。 姜棠和月云在后头咬耳朵,陆锦瑶听见了也没管,无论姜棠做什么,最好吃的那份必定是给她端去的。 这湖里的心鱼虾应该比别处的新鲜,回去也买一些。 月云还摘了几朵莲蓬,那边准备着吃食,姜棠和月云就在后头给陆锦瑶剥莲蓬。 剥出来的莲蓬子这几人一人分几个,吃了几粒,陆锦瑶便摇头不要了。 “你们剥着吃吧,你们不常出府,这里景色好,自己看看。” 寻常丫鬟每月只有一日的月假,出门去哪儿全看主子的意思。 陆锦瑶好生生在这儿坐着,又不会出事,姜棠月云不必两双眼睛都放在她身上。 想着安阳的话,陆锦瑶又嘱咐了一句,“别走远了。” 姜棠月云齐齐行礼应了声好,不过,只在亭子里看了看。 安阳等人也吃着莲子,她总忍不住看姜棠,但这种行为不合时宜。 就是觉得她好看,无论是动是静都好看。 这样的人就该好好的在这儿,让周辰远那样的人看一眼都可惜。 只不过,月云回来了,安阳她们几个的丫鬟还没回来。 安阳指了一个小厮,“去寻寻,别走远了。” 小厮走了不过片刻,又过来四个小厮,不是安王府的装扮,抬着几篓子鱼虾,还有好几瓮荷花荷叶,“我们世子知道郡主和娘子在这儿,特意送过来的,谢当日四娘子在庄子收留救助之恩。” 陆锦瑶知道这是哪个府上的小厮了。 定北侯府的。 当日收留,是看着楚晗玉的份上,而且不得不救。 事情都过去两个月了,想要谢,早该登门。 这样光明正大地把东西送过来其实并不唐突,只想到周辰远的为人,让陆锦瑶心里有些膈应。 陆锦瑶道:“当日事出紧急,我与周夫人有过几面之缘,又和府上的二娘子交好,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 三言两语,就把这话挡过去了。 总而言之不是因为周辰远。 那小厮却没走,赔着笑道:“那日世子得府上一丫鬟相助,想亲自感谢,还请四娘子行个方便。” 周辰远想见姜棠,那日顾见山坏事,话都没说几句。 后来他有心寻,可是死活找不到。 知道那是永宁侯府的丫鬟,他也不能大摇大摆去永宁侯府找人。 今天可算碰见了,说什么都得说几句话。 姜棠后知后觉。 那天的事陆锦瑶并不知情,只有顾见山静墨看见了,她心里一紧,头低着,连抬都没抬。 这话说的好听,可落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当丫鬟的不检点。 谁让周辰远是世子。 倘若不是顾见山,恐怕真能被他说出个花来。 看他“丰神俊逸”,所以投怀送抱。分明是他出言调戏,到他嘴里,还成一段佳话了。 陆锦瑶的第一反应就是姜棠,大约是见过像张管事那样的臭虫,竟也不觉得意外。 她不信姜棠会做什么,只怕周辰远看了一眼,他就起了什么恶臭的心思。 不该让他说出来是哪个丫鬟。 可不等陆锦瑶说话,安阳便道:“堂堂侯府世子,被一丫鬟相助竟然还要亲自感谢。明明四娘子的收留之恩就打发你们几个过来,怎么,在他眼中,就是真的分辨恩情的。” 安阳说话不紧不慢,“我看你家世子的谢恩之心并不诚,这些臭鱼烂虾赶紧拿走。” 湖心亭的几位小娘子掩着帕子低笑,跪在地上的小厮神色讪讪,一下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若是这种人,以后不帮也罢。那日我也见你家世子了,这都两个月了,若不是今儿见到四娘子,恐怕谢恩的心思早抛之脑后了。”安阳声音一凛,道,“不必跪着了,滚回去,把本郡主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你家世子。” 一个郡主,另一个不过是侯府世子,谁的话有分量都不用想。 跪着的四个小厮麻溜滚了。 安阳冲几人笑笑,“真是对不住,也不知道抽什么疯,上这儿发癫来。” 她弄的荷花宴,出了这样的事,实在让人心情烦躁。 姜棠以为,安阳是个柔弱的女子,大约因为长年累月生着病,性子也是柔和的。 其实不然。 身为郡主,怎么可能没点脾气。 姜棠想的是,以后怎么办。 周辰远显然不会记恨安阳,没准怀恨在心派人堵她。 不能独自一人出门之外,最好只跟着陆锦瑶出来,身上带着点防身的东西,比如辣椒面。 上回在假山遇见张管事,她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不必想着跟男子比力气。 出其不意才能制敌。 辣椒面和花椒面混在一起,多过几遍筛。 在碧水湖边吃过中午饭,一群人才相继离开。临走,陆锦瑶让月云去摘了荷叶,又从渔民那儿买了鱼虾,这才回府。 马车走到半路,花了半个多时辰,忽然间车夫使劲勒了马,若不是姜棠月云一直看着,陆锦瑶差点从车座上跌出去。 有惊无险。 月云给陆锦瑶倒了杯温水,“大娘子先压压惊。” 姜棠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声音发颤道:“小的刚刚好像眼花了,看见一匹马发了疯似的冲撞过来,小的赶紧拉缰绳躲开,然后前头的连车带马都跌进沟子了。” 姜棠问:“谁家的马车?” 车夫惊惶不定道:“好像是定北侯府的。” 他看见马车上有一个北字。 姜棠下意识看了眼陆锦瑶。 第44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四天 姜棠对陆锦瑶的锦鲤运有了一个更清醒的认知。 哪怕想害的不是她, 只要会波及到她,不等冲过来自己就倒下了。 就好像老天爷的亲闺女,天上时时刻刻有双眼睛在盯着。 车夫怕被陆锦瑶怪罪, 飞快地把事情撇干净了,“小的好好驾着车, 谁知旁边突然有一马车冲了过来,直直朝着车缘。小的躲避不急, 只好拉紧缰绳,结果那辆车从车旁蹭了过去。幸好大娘子没事,不然小的真是……真是……” 第69节 姜棠顺着车夫指的方向看去, 离这儿两三丈的地方翻了一辆车,车顶朝下车板朝上, 车轱辘还在滴溜溜地转。 车夫在车翻之前跳了车,现正抱着腿龇牙咧嘴。 车里还没动静,姜棠往下压了压嘴角, 把听见的话一五一十和陆锦瑶重复一遍, 最后道:“马车里的好像是定北侯世子。” 从盛京城到京郊的只是一条土路,修的稍微平整些。 路两边有山, 还有土沟。 昨儿刚下的雨, 土沟变成了泥沟,车顶陷在里面很难。里面差不多有四五个人,这么多人撞一下,估计人都撞晕了。 陆锦瑶把茶水喝完,定了定神道:“可挡了咱们的路。” 姜棠道:“未曾。” 陆锦瑶把茶杯放下, 说道:“咱们一车人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让车夫留下点银子, 到时候人出来了也好搭车回去。” 若是别人, 陆锦瑶说不定就管了,在盛京,出门没准就碰上一个世家子弟,帮个忙以后就能多条路。 可谁让这是定北侯府的马车,里面的人有九成可能是定北侯世子。 帮这种人陆锦瑶嫌脏了自己的手。 想了想永宁侯府和定北侯府在朝中的关系,单一个顾见山就比周辰远强八百倍,陆锦瑶觉得不必惧怕,就心安理得地吩咐下去了。 车夫赶紧撂下二两银子,又和后头被堵着的马车车夫们说了一声,这才打道回府。 永宁侯府的马车走后,陆陆续续又过去好几辆马车。 车夫在路边瘸着腿求人,这才有人停下车救人。 也不知这儿的土为何这么黏,把周辰远救出来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他人还清醒着,大约碍于身份,并没有喊疼发脾气。 他腿伤了,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出来的时候袍子蹭上了泥土,狼狈的不成样子。 看这幅样子,虽然狼狈,但还顺眼些。 周辰远忍着疼隔着马车向救他的人道谢,“多谢救命之恩,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安阳郡主姣好的面容。周辰远呼吸一滞,听见安阳慢条斯理道:“登门拜访就不必了,难为周世子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周辰远听出了淡淡的嘲讽意味。 可安阳是安王幼女,他不过是个官职品阶不高的世子。 调戏一个小丫鬟还成,对着安阳,需得礼遇有加。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安阳勾唇笑了笑,抬头看了眼阳光刺目的天,“不劳烦世子记着了,不过不该有的心思最好收一收,别人兴许不知道,但老天知道。” 然后安阳把目光落在周辰远姿态歪扭的腿上,轻点着下巴想该怎么做。 她是宴会的主人,要留在最后,把什么都收拾好了才能走。 听下人说定北侯世子的马车惊了,还奇怪是怎么回事。 这条路并不窄,过两辆车绰绰有余。 可别是故意撞上去,好搭个话吧。 那惊了马也是活该。 周辰远额头渗出几滴冷汗,“郡主的恩情周某改日再谢,只是,马车翻了,周某不知如何回去,还请郡主借周某一辆马车。” 安阳今日出来带了不少东西。 她坐的,厨子小厮坐的,还有装锅碗瓢盆各种东西。 总共三辆车。 安阳大方道:“那世子坐最后面那辆吧,就是东西多,辛苦世子挤一挤了。” 周辰远哪敢说辛苦,咬着牙,扶着小厮的手钻进了马车。 同样受伤的几个小厮和车夫却没有这般命,只能现在这儿等着,等定北侯府的人来接才行。兴许回去之后还被治一个照看不严的罪名,倒也是罪有应得。 身边是盆盆碗碗,只有一角可供容身。周辰远的脸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他不过是吩咐车夫轻轻刮蹭一下永宁侯府的车,结果弄得人仰马翻。 真是邪门。 他伤了腿,没有三个月好不了,出来一趟,美人没见到,真是晦气。 路上颠簸,周辰远听着叮呤当啷的声音听了一路,不时还有锅碗瓢盆撞他一下。等他忍着疼熬到一半的时候,陆锦瑶的马车已经从东南角的侧门进府了。 姜棠下车之后立刻去请府医,一番诊治下来,府医说安然无事,胎象脉象都正常,宴几堂丫鬟们的心才稳稳落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陆锦瑶出了事,宴几堂的丫鬟一个都跑不掉。 陆锦瑶也觉得没事,不过是突然停下,被前头声音吓了一跳,知道那是周辰远心里还痛快着,能出什么事。 怀兮把事情经过跟姜棠问清楚,得知定北侯府的马车翻了,自家的安然无事,松了口气。 “也是活该,怎么这么不长眼。”怀兮倒也没疑惑马车为何突然冲撞了过来,只道:“这种事防不胜防,大娘子安然无恙便好,我去看看车夫,多嘱咐几句。” 姜棠点了点头,她觉得,还是应该和陆锦瑶说一声。 那次在庄子,是因为没出事。 这次差点出事,倘若真因为她害了陆锦瑶,她良心上过不去。 姜棠便进屋把事情始末都说了,包括顾见山出手相助。 陆锦瑶当时就想,怕是因为姜棠。 虽说这事儿是姜棠惹出来的,但实在怪不到姜棠头上。长成这样也不是姜棠能决定的,平日里,因为这般相貌被多看几眼也就罢了,怪也只能怪周辰远色迷心窍胆大包天。 陆锦瑶道:“恶人自有天收,下回遇上这种事先和我说。” 也省着她突然知道手忙脚乱的。 姜棠是她的丫鬟,既然她从姜棠这儿拿了不少好处,合该为她提供庇护,所有丫鬟皆是如此。 姜棠诚心实意道:“多谢大娘子。” 陆锦瑶是因为马车突然停下再加上前头动静大才吓了一跳,她的孩子没有那么脆弱。 反正周辰远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若是他的因此受个伤瘸了拐了,这个世子怕也做到头了。 虽然被他恶心了一遭,但要是因此断了他的世子之位,想想倒也挺值的。 陆锦瑶:“这种人以后躲着点,一会儿让白薇去打听打听,周家怎么样了。不是带回来荷叶和鱼虾吗,我晚上想吃你说的荷叶饭。” 姜棠眼睛一弯,冲陆锦瑶露出一个笑来,“奴婢这就去做。” 白薇奉命出去打听消息,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太阳落山,外头巷口围着坐了一群说闲话的大爷大娘,别看世家权贵表面风光,但在老百姓口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白薇用两把瓜子换来了一个可靠的消息。 定北侯府世子不慎从马车上跌下来,伤了右腿,定北侯府的管事几乎把整个盛京的大夫都请过去了。 然后那群大夫又全被赶了出来。 大夫只是大夫,那又不是神仙,没办法把周辰远的断腿变好。 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没个三四个月,好不了。 那只能慢慢养着呗。 “而且,还是坐安王府马车回来的,安阳郡主心善,单独给周世子了一辆车,听说到侯府时人已经疼晕了过去。”这是白薇和陆锦瑶禀告之后悄悄和姜棠说的。 大娘子不会无缘无故让她打探消息,肯定事出有因。 估计在碧水湖发生了什么事。 听白薇说周辰远三四个月下不了床姜棠就放心了。 天热不好养伤,也不知能不能好利索。 天热不好养伤,顾见山也受着伤呢。 姜棠在忙活荷叶鸡,这个做出来的鸡肉嫩,特别好吃。她昨儿托怀兮带了两只鸡,就养在笼子里,正好杀了吃了。 除了给陆锦瑶做的,自己能做两只,若是正院蔷薇来问,就给她匀一只。 今儿高兴,剩下一只,和佩兰她们分着吃了。 今天陆锦瑶出门,宴几堂的丫鬟只用把里外收拾干净,其他事一律不用做。 怀兮上午去采买,白薇她们就在耳房里说闲话绣帕子。 姜棠问:“正院的蔷薇来过吗。” 白薇猛地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蔷薇早上来的,但你已经跟着大娘子出门了,不过也没让她空着手回去。” 姜棠:“?” 白薇自得道:“你那会儿不是做了很多饼干吗,佩兰拿了半斤给她。虽然硬了些,但总比饿肚子强,对吧。” 她得意地看着姜棠,心想你就夸我吧。 姜棠若是做黄油饼干,保准一抢而空,稍微好吃一点能咬的动的饼干也都吃完了,就剩这个干巴巴跟砖头似的,无论如何都嚼不动。 不过放了这么久,竟然没坏,也是神奇。 佩兰给她们一人一块磨牙用,但实在不太好啃。 就给蔷薇了半斤,半斤,起码够吃十天。 就是不好吃了还能再来买别的,也不耽误。 姜棠干笑两声:“也,也对。” 啃这个也不知道牙有没有事,既然过来了那不耽误她赚钱,一只鸡买来才六十文钱,今儿这顿用了一整只鸡,可以卖两钱银子。 顾见山并非只吃姜棠做的菜,别人做的也吃,就是不怎么爱吃。 昨儿姜棠说下雨买不到东西,蔷薇自然空着手回来的,和春台也是这么说的。所以顾见山吃的大厨房提的菜,拿回来热热,也挺好吃。 春台说可以拿着鸡鸭送过去,这样做直接给姜棠工钱,别人出府不方便,但他有顾见山的腰牌,随意出府。 第70节 也省着姜棠再去外头买东西,这样还方便些。 顾见山没让。 本来就是托正院的丫鬟帮忙买,不能这么大张旗鼓。 况且,顾见山觉得姜棠知道是他。 若是直接拿东西过去,姜棠很可能直接不卖了。 少吃一天两天的又如何。 今天早晨,春台又去问,他以为不下雨了总该能行,但今日姜棠出府了。 正院的蔷薇给了春台一小包点心,说这个也能解馋。她闻着很香的,路上馋的直流口水,有点像以前吃过的葱花饼。 顾见山从春台手里结果这件“宝贝”,打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样子和军营里吃的压缩饼干差不多,压得实诚的一小块,闻着味道也相似,是葱香味。 顾见山咬了一口,却没咬动,只在饼干上面留了一排牙印。 春台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这是什么东西,咬都咬不动,小的马上给收下去。” 春台怀疑蔷薇是不是耍他。 顾见山道:“放着别动。” 他知道这些是什么了,做压缩饼干不是一下子就做成的,这不是压缩饼干,而是送去军营那些能吃能用的压缩饼干的前身。 顾见山甚至能想象到,姜棠看着这么一锅饼干吃惊的样子。 他知道做出来没那么简单,但没想过这么难。 也不知道究竟做了多少遍。 那时他传信回来,在西北只能干等着,他还嫌慢。 顾见山不让动,春台立马把手放好不敢再动。 顾见山道:“去大厨房提锅鸡汤,我泡着吃。” 然后顾见山早上中午吃的都是鸡汤泡饼干,晚上,春台托蔷薇又去了一趟,拿回来一包荷叶饭,一只荷叶鸡。 荷叶经过蒸制,颜色已经发褐了,闻着倒是有一股清香。看着,有点像顾见山在野外烤的叫花鸡,也是这么圆滚滚,不过最外面是一层泥巴。 把荷叶剥开更香,热气徐徐,顾见山不怕热,直接用手撕着吃。 他给春台撕了只鸡腿,吃到一半,才发现鸡肚子里还有东西,不少菌菇,也被蒸熟了,吃起来有鸡肉的味道。还有芋头和土豆,跟着鸡肉一起蒸味道带了几分清甜。 鸡肉非常软,尤其和压缩饼干一比,软的过分。 大概是事先腌过,味道不咸不淡,比炖鸡好吃,而且,特别方便吃。 根本不用拿筷子。 荷叶饭里面是切成小丁的咸肉和糯米,还有萝卜豇豆和菌菇丁。包的有拳头大,咬下去,一口黏牙,咸香咸香的。 糯米做的东西顾见山只吃过粽子,今年粽子也没吃着,端午节他尚在赶路。 萝卜丁外面一层有些干,但在唇齿间一嚼,爆出鲜甜的汁水。菌菇特别有韧劲,给糯米和豇豆增添了不一样的味道。这饭团子吃起来好吃的不得了。 这顿饭,顾见山吃的不仅心里舒服,胃里舒服,手还舒服。 吃过饭洗干净手,春台不紧不慢地把他打听来的消息说给顾见山听。这种事应该丫鬟干,但谁让宴回堂没有丫鬟。 就落到春台头上了。 春台道:“今儿四娘子应邀去了碧水湖,定北侯世子也去了,但在回来的路上马惊了,连人带马车全翻沟里去了,腿还摔断了。” 至于在碧水湖发生了什么,传的五花八门。 “有说定北侯世子对四娘子出言不逊,有说对安阳郡主不尊不敬,还有人说,周辰远有礼有度,谢四娘子救命之恩但运道不对,这才翻了车。”春台也不知道该信哪一个。 他说这些是想让公子分分心,心里松快些。 但顾见山听完眉头一皱,“周辰远?” 春台并不知顾见山在陆锦瑶庄子里和周辰远有过过节,更不知是因姜棠,只把自己打听来的事说了,“对,公子总在西北不知道,这定北侯府世子常流连花街柳巷,还养了两个外室,哎,街上都传遍了。” 养外室并不光彩,无论是谁都是偷偷摸摸的,就周辰远张扬,家里小妾还有好几个。 顾见山还真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你叫明朝过来。” 春台愣了一下,“小的这就去。” 永宁侯府的事,几乎都是春台办,外头的事,有明朝。 两人各司其职。 春台不乱打听别的事,只把明朝从正院叫了过来,具体说了什么,他便不得而知了。 入夜,顾见山去了一趟正院,明儿是七月初一,郑氏要去普陀寺上香,想问问顾见山去不去。 顾见山回来也有几日了,他刚回来那几天,郑氏想的厉害,觉得只要他回来了就什么都好。 但总在家中,也不像回事儿。 亲事还是得看着,燕国公府的小娘子不合适,安阳郡主听说身子好了,但门第太高,也不合适。 郑氏打算再看看其他小娘子。 和顾见山说也是想他也看看,选一个合心意的。 以后他去西北,娘子自然也跟着去。 毕竟不像顾见水顾见舟他们,去个一年半载就能回来。相守一辈子的人,郑氏还是希望顾见山喜欢。 “明日娘去普陀寺上个香,你若无事就一同去吧,再求个签,请大师解解。”郑氏语气温柔,目光也温柔,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的人心里一暖。 顾见山道:“明儿我就不去了,母亲去吧。” 别说他现在身体有恙上不得山,就算能去,他也不想去。 他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他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见山也想郑氏点头。 郑氏慢慢点了点头,不说军中有事,那就是不想去了,连个借口都懒得找。 她不愿在顾见山面前说自己病的有多严重,更不想借此逼他成亲,本来他就事务繁忙,何必忙上加烦。 “不去就不去,天色已晚,你早点回去。你忙,不必日日过来。”郑氏看他这样,有时心里也有气,为人父母,都希望子女能成家立业。 郑氏接着道:“府上下人不懂事,从宴几堂到宴回堂那条路上连灯笼都没挂,我已经训斥过了,回去的时候看着点路。” 顾见山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多了几盏灯笼,缺少了后面跟着的人,顾见山走着走着就会回头看看,可是除了侯府的石子路、灯、周边的花草树木,什么都没有。 那两天看见的姜棠,好像是他臆想出来的。 次日,七月初一。 郑氏带着几个儿媳去普陀寺上香。 除了在家打点事务的韩氏,其他三个都来了。 陆锦瑶是想着等肚子大了不好出门,刚四个月就多来几次,况且,万象山不高,多走动走动对孩子也好。 二房的许氏在顾见水回来之前不爱出门走动,这阵子倒是总出来,看着也不像因为顾见水,反而是自己看开了。 云氏本来就信这个,顾见海官途顺畅,她总觉得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护着三房,所以多捐点香火钱。上山的时候她还是走在陆锦瑶身边,方便照看。 陆锦瑶今儿出门带的是白薇和半夏,姜棠跟着怀兮去了陆锦瑶的嫁妆铺子们。 若是周辰远没出事,她还不敢出来,谁让他摔了腿,自顾不暇呢。 月初这天得查账,查上月的账本,还有铺子的经营情况。 姜棠头一回接触这些,都是怀兮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怀兮查账时也会和掌柜有选择地交换信息。 比如说说陆锦瑶的心情如何,打算何时来铺子看看,省着让掌柜措手不及。 掌柜说的,无外乎是各府发生的事,百姓说的是闲话,他能打听到的更深更广,因为各个铺子掌柜的和各家管事走得最近。 管事说:“定北侯好像要请废世子了。” 这也是他听来的,说是定北侯世子养了好几个外室,正头娘子的娘家闹过来了。 养外室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数,只要不闹到明面上,谁管这些。说来也奇怪,顾及着世子之位,也不敢深闹,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怀兮道:“不是才摔伤了腿吗。” 掌柜的:“可不是,这是撞上衰神了。你说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还不是由着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他能干什么。” 怀兮也很诧异,但掌柜的说的也有道理,这动都动不了,几个外室还被捅了出来,世子马上就做到头了,可不是撞上衰神了。 姜棠和怀兮的表情一模一样,那这么说,她以后不必担心周辰远这个人了? 那还是得小心些,可别走了个周辰远,再来个赵辰远王辰远。 谨慎点总不会差。 难怪她当时看时那么爽,陆锦瑶不仅聪明,而且锦鲤运爆棚,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周辰远蹦跶了一下,结果摔断了腿,丢了世子之位。 就是可怜他娘子,跟了这么一个人。 掌柜的晃着蒲扇,“对了,听说他娘子已经回娘家住去了。” 得,娘子也跑了。 第45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五天 御朝许和离, 但世家嫌和离丢人,再者男子和离再娶容易,女子再嫁难, 顾及着孩子,只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 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盲婚哑嫁,就像许氏, 尽管夫君在外面领了一个外室回来,她也没有提出和离。 她嫁的不仅仅是顾见水,还有永宁侯府。只要永宁侯府不出事, 娘家是不会允许她和离的。 而周辰远世子之位都要保不住了,再加上伤了腿有好几个外室, 他的娘子想要和离实属正常。 这些都是掌柜的听来的,不知是真是假,反正都传的神乎其神。 但很快这事就印证了。 第71节 七月初安定侯夫人举办的品诗会, 陆锦瑶和二房许氏一同去的, 安定侯夫人亲口告诉许氏周辰远世子被废。 从前不走动就没事,若是有走动, 趁早撇干净。 不过三四日的功夫。 定北侯倒是没急着立新世子, 但这爵位恐怕落到二公子周辰风的头上。 两人是嫡亲兄弟,理应友爱互助,但从此之后怕是要生分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亲兄弟又如何,越是高门的亲兄弟, 越是明算账。 陆锦瑶心里唏嘘, 但也只感叹事发突然。 她心里还是觉得周辰远是咎由自取。 陆锦瑶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但永宁侯递了请立世子的折子。 这个行为就像一颗石子, 在永宁侯府激起千层浪。 早该立世子。 对永宁侯来说,顾见风要做为继承人,忠厚有余,但能力不足。他希望子子孙孙能光耀门楣,而不是等他百年之后把爵位丢了。 三个儿子他最属意顾见山,顾见山最像他。 永宁侯试过顾见山的口风。 可顾见山说他想要爵位可以自己挣,想要家宅安宁,当早立世子。 “兄长为人忠厚,他马上而立,他就算现在不在意,时间久了也会在意。”这是顾见山的原话。 永宁侯叹了口气,若是顾见风像老五一样,他何至于发愁。 但顾见山说的没错,想要家宅安宁,当早立世子。 而且,顾见风虽然不长进,但韩氏生了一个好儿子。顾宁远是他亲孙子,读书好,以后肯定有大作为。 所以和郑氏商量过后,就往上递折子了。 郑氏从没想过长子不继承爵位,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况且,自从她病了,都是韩氏管家。 已然是默认韩氏是未来的主母。 韩氏小事上出过几次错漏,但大事上从没让郑氏忧心过。虽然有时眼皮子浅些,但人无完人,大体上郑氏还是满意的。 请立世子之后也没有什么变化。只要永宁侯还在,还能走动上职,就不会分家。 故而仍然是韩氏管家,其他三房从旁协助,毕竟以后分家了,也得管自己的小家,现在不熟练上手,真等分家的时候就手忙脚乱了。 但这件事对侯府几房来说,无异于平地一惊雷。 韩氏自然是高兴的,顾见风也高兴,脸上笑容特别憨厚,“早跟你说过这是早晚的事,非不信。” 韩氏嗔道:“那也该早些的,你看远哥儿都多大了。” 顾见风拍拍韩氏的手,由衷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韩氏也是为了这个家。现在尘埃落定,她就不用担心了。 对二房许氏来说,立谁为世子都不可能立顾见水。许氏管着小家,妥当地选了几样礼物,打算等圣旨下来了,就把礼物送过去。 顾见水大抵是有些气不过,晚上喝了半斤酒,敏酊大醉。 顾见风是他兄长,可这个兄长并无才干,不过是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才有这么好的命。若他是嫡子,又有家中打点,肯定不会这么辛苦。 “大哥在鸿胪寺享清福,我呢,去湘城的破地方,鸟都不拉屎……” 听顾见水抱怨,许氏也只是笑笑。 四房老五哪个不是嫡子,哪个不辛苦。 顾见舟去滇南,顾见山去西北。都是侯府的公子,只有他去了湘城,带着丫鬟小厮,还在这里抱怨命运不公,投胎不好。 真是笑话。 许氏就这么静静看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顾见水趴在桌上,嘴里一直喊奉玲奉玲,那是许氏的闺名。 她其实羡慕周辰远的娘子有决心有勇气和离,最重要的是有靠得住的娘家人。 她想和离,娘家第一个不答应。 其实也不是没有回旋的可能。若是顾见水向她道歉认个错,许氏兴许就原谅了,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顾见水是她孩子的父亲。 可顾见水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不觉得去湘城任职,她在家中侍奉双亲他却养了一个外室有错。 看着顾见水这样,许氏让丫鬟过来伺候,自己回屋歇着了。 三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是诧异。家里大事都是听顾见海的,云氏问以后怎么办。 顾见海升职的时候夫妻俩商量好了,以后跟着四房五房混。为次,云氏还经常和四房走动。 可到头来爵位是大房的,那他们忙活一通岂不是没有意义。 顾见海道:“无论如何我的官职是因为四弟五弟来的,人不能忘本。” 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这样是好,但不诚心相待,谁又会诚心待他。顾见舟又不是傻子,他两边都扒着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几个兄弟只有顾见山是武将,想要更进一步,只能靠顾见山。 他也想靠自己,但顾见海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他没那个本事。 云氏叹了口气,“这圣旨一下来,就得去贺礼了,看你的意思,我好准备。” 若是投诚,礼物得丰厚些。 也得问问二房和四房,大家差不多才行。 顾见海想了又想,“大哥被请封世子,但说实话,和我没什么关系。” 以顾见风的职位,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就算侄子顾宁远学问好,等他长大也得几年,顾见海借不着侄子的光。 所以还是得跟着两个弟弟。 不承爵的子弟分的家产少,以后分家,长房占六成,其他几房各占一成,顾见海想为孩子多置办些。 虽然只有一个女儿,那也是他的心头肉。 “你问问老四媳妇,准备什么样的贺礼。我找老五说说,他还没成婚,不懂这些。” 给长房的贺礼是姜棠对照以往礼单操持着准备的。 总共有烧酒两壶,烤鸡两只,本来是烧鸡,但陆锦瑶觉得烤鸡更好吃,就把这两样给换了。 五香居的点心两包,姜棠倒是想用锦棠居的点心,但锦棠居的点心现在还不如五香居的拿得出手。 三样礼,加起来有七两银子,并不算薄。 里也有这段,只是没出周辰远的事,立世子还要晚些。永宁侯请立世子,各房送礼,这时陆锦瑶还没想过争爵位,只是后来长房犯了错,爵位才落到四房头上。 凭心而论,陆锦瑶比韩氏更适合做主母,顾见舟也比顾见风更适合光耀门楣。 顾见舟是二十一年的状元,而老大顾见风的官位是永宁侯托人找的。只是古代讲究立长立嫡,只要顾见风不犯错,爵位就是他的,跑都跑不掉。 姜棠有些明白为何永宁侯在这个档口请立世子了,周辰远被废,最不安心的就是大房。世子都能被废,更何况永宁侯府还未请立世子。 永宁侯是想让大房安心。 宴几堂的丫鬟们从没想过爵位,便是本来就是永宁侯府的丫鬟,想的也是日后分家,跟着陆锦瑶一起走。 顾见舟就更没想过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爵位是兄长的,不能染指。 唯一有过这个念头的人是陆锦瑶。 她以为永宁侯久不立世子是对长房不满。论才华,顾见风连顾见水都比不过,更何论两个嫡出弟弟,或许是有不满,但嫡长子……到底是看重的。 陆锦瑶心里有些许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若是郑氏知道有人对立世子不满,只会对这个人更不满。 说一千道一万,这个爵位是永宁侯的,承爵的事,她想也没用。 陆锦瑶为人处事的原则便是,若是没人害她,她就不会出手。倘若有人把手伸到宴几堂来,那就别怪她。 其实,成婚两年多,新婚的时候让她相信顾见舟能为她挣一个诰命,那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她信。 陆锦瑶才明白顾见舟的心思。 去滇南不全是因为抱负和百姓,也有一部分原因在她。 就算没有爵位,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既然如此,那还总想着这事儿做什么。 顾见舟没说过这些,是陆锦瑶自己感觉到的。 顾见舟离开已经半个月了,早就到滇南了。陆锦瑶给他写了封家书,又去正院问郑氏有没有要捎带的东西,一并寄过去。 郑氏想自己的孩子,写了一封信,又亲自准备了吃食衣物。 这些陆锦瑶都有准备,但这是郑氏的心意,她不会扫兴。 收拾好东西,郑氏拉着陆锦瑶坐下,细细问了她近来的饮食,“可用再给你一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宴几堂现在只有八个丫鬟,应该再来两个的。” 陆锦瑶摇头道:“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丫鬟。” 八个丫鬟已经足够了,现在姜棠和白薇也能顶事,其他丫鬟都不是冒失的性子。知道顾见舟不在,各个严防死守。 郑氏是觉得走了一个一等丫鬟和一个二等丫鬟,陆锦瑶这儿没得用的人。 便想把南香或是南雪拨过去,再从府上调一个小丫鬟跑腿干杂事。 没想到陆锦瑶不用。 “南香能顶事,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陆锦瑶知道郑氏是为她好,但真的用不着,而且,郑氏身边就两个大丫鬟。 她当儿媳妇的哪儿能要婆婆的丫鬟。 “那母亲给我一个嬷嬷吧,年纪大的人经验多。”陆锦瑶冲郑氏笑了笑,这样她安心郑氏也安心。 “那好。”郑氏还想说说顾见舟的事,但顾见舟不在,怕是越说陆锦瑶越是伤心。 郑氏:“平日里缺什么想吃什么直接让丫鬟去找管事,回去的时候你带点燕窝阿胶。” 第72节 这两样东西能补身子,慢慢吃着对身子好。 还有核桃松子,吃着生下来的孩子聪明。 永宁侯带回来的葡萄贡桃带回去些,她这儿东西多,吃不完。 陆锦瑶点了点头,“谢谢母亲。” “这哪儿用得着谢,你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和你大嫂说。”郑氏让南香去库房取燕窝阿胶,一会儿送到宴几堂去。 郑氏让杨嬷嬷跟着陆锦瑶过去,然后吩咐南雪去寻一个稳妥的稳婆,先在永宁侯府住着,人还能去别处接生,只在永宁侯府住就成。 平阳侯夫人也准备了,但那边是那边的。 陆锦瑶是永宁侯府的媳妇,她不拦着平阳侯府,但稳婆奶娘都该她来找。 本来是不急的,但那边都准备了,她也该抓紧点。 至于立顾见风为世子,郑氏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多解释只会助长野心。虽然郑氏也觉得陆锦瑶比韩氏更适合做当家主母……可说来说去都是命。 谁让顾见风是长子,虽然偏疼幼子,但对长子,也是心疼的。 不过等立世子的圣旨下来,该办一场宴会。韩氏肯定会请大房这边的亲朋好友,大房办的宴会,就不必陆锦瑶多操持。 于情于理,这场宴会都应该是韩氏自己来。 从此就等永宁侯年纪大了,顾见风承爵的那日,就是侯府分家的时候。 七月初四,立世子的旨意下来。 韩氏打算把宴会安排在七月中旬,留了十天准备。 正好月中书院放假一日,顾宁远也能赶回来。 到时陆锦瑶过去吃个饭,顺便把给正院的贺礼送去。 郑氏以为立不立世子都和原来一样,其实不然。下人最会看菜下碟,永宁侯府的各种权利在肉眼可见地向大房靠拢。 有什么好东西先可着正院和大房送。再拿管家来说,从前大房四房做到五三分,其他两房拿二。现在大房独占六分,宴几堂只占两分,甚至还不到两分。 等日后分家,前院的丫鬟小厮还留在永宁侯府,家产大房占大头,自然听韩氏的话。 佩兰今儿去前院拿冰,只拿回来了往日一半的冰,还全是碎的,只够用半日。 平日里都比定例多,今儿竟然比定例少了! 管事说她来得晚,只剩这么多了。 这还只有陆锦瑶一个主子,丫鬟们都不用冰呢。 这才刚请立世子,就开始针对宴几堂了。 怕是以后春夏秋冬四套衣裳,冬天的炭火,出府做个马车都得仰仗大房鼻息了。 这么着过日子,还不如早早分家算了。 唯一没变的就是前院采买。 负责采买的管事是韩余清,会给各院送柴火和各种新鲜吃食。 反正今儿早上送来的没有少,还有两斤顶新鲜顶大,活蹦乱跳的鱼虾。 佩兰把这事儿和怀兮说了,怀兮道:“别拿这事儿烦大娘子,我一会儿再去问问。” 佩兰只是个小丫鬟,怀兮是宴几堂的大丫鬟,说话兴许更有分量。 下头丫鬟打定主意瞒着陆锦瑶,谁知半个时辰后,晏安堂的一等丫鬟思瑕提着一个篮子过来,上头用布盖着,说是要送东西。 二等丫鬟三等丫鬟怀兮就能接待,但韩氏身边的人,得带着去见陆锦瑶。 怀兮不疑有他,通禀之后就带着思瑕进去了。 进去之后,思瑕把篮子放地上,冲陆锦瑶行了一个规整的礼,才道:“四娘子,今儿早上佩兰去拿冰,管事不长眼,只给了平日一半的量。大娘子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这才知道。” 怀兮脸色微变,但按捺着没抬头。 这本是她想瞒着的事。 陆锦瑶点了点下巴,示意思瑕继续说。 “大娘子已经惩治了管事,命奴婢立马把冰送过来。”思瑕说得不紧不慢,前因后果都讲明白了,然后蹲下把布掀开,里面大块大块的冰直冒凉气。 陆锦瑶放下茶盏,“嗯,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家大娘子。” 思瑕笑着道:“奴婢记着,那奴婢先行告退。” 她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心里却想着,四娘子倒真沉得住气。 等思瑕走后,陆锦瑶看着一篮子冰久久没说话。 怀兮跪在地上,“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拦着佩兰不许她说。” 陆锦瑶:“你起来,不关你们的事。” 与其说是来送冰,不如说是立威风,好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以后的主人。 一篮子冰而已。 前头因为姜棠出事被四房压了一头,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补回来。 怀兮从地上起来,看着冰不知如何处理,用心里膈应,不用,天又热。 陆锦瑶道:“把冰摆上,让姜棠过来。” 陆锦瑶可以不争这个世子之位,但嫁进永宁侯府,顾见舟又不在,绝不能被轻视。 她想好好过日子,更何况,宴几堂不只有她一个人。 丫鬟也是她的丫鬟,她若是受冷眼,下头丫鬟不定遭什么罪。 杨嬷嬷是正院的人,但这种事绝不会多嘴。顾见风现在只是世子,还不是侯爷呢。 整个永宁侯府,当家做主的还是郑氏。 郑氏对几个儿媳妇向来是一碗水端平,没有大的错处,便不会甩脸子。 也没见多喜欢谁,儿媳是儿媳,当不成女儿。 但陆锦瑶记得,郑氏曾给过姜棠一套珍珠头面。 她们几个儿媳,就从未得到过。 陆锦瑶倒不是嫉妒,对她来说感情都是相互的,婆婆就是婆婆,也成不了她的母亲。 但姜棠对郑氏不一样,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知道郑氏有没有给过南香南雪头面,反正陆锦瑶没给过露竹怀兮这么贵重的东西。 姜棠进来之后陆锦瑶没有废话,直接道:“夫人近来身体好了,就没让你去正院。但我担心等五公子离开之后,夫人郁结在心。你脑子活络,有没有办法。” 姜棠当时在正院的时候说等郑氏好了就带她打牌踢毽子。 但是郑氏好了之后她就回宴几堂了,各院有各院的规矩,不能总去正院跑。 郑氏是心病,陆锦瑶说的没错,若是等顾见山走了,估计又该难受了。 只不过,这事儿早没说晚没说,偏偏这个时候说。 姜棠想起今早上的冰还有过来说话的思瑕。 在这儿待了三个月,姜棠对后宅的事不是一窍不通。这里的人,恨不得一句话拐十八个弯再说。 而且,在这里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单单指大家,还指小家。 就比如说,陆锦瑶过得好,她们才能过得好。 倘若陆锦瑶过得不好,姜棠能拿的估计只有每月的月例银子,何时才能攒够一千两。 至于为何陆锦瑶嫁妆颇丰,还在乎侯府这些好处,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永宁侯府的媳妇。 是她的东西凭什么不能争,如果不争,就得看人脸色。 以旁观者的心态看,韩氏做事太心急。 顾见风才被立为世子,就拿四房开刀。威严是竖起来了,告诉陆锦瑶,在这侯府中,小到一块儿冰,都得由她做主。 陆锦瑶尚且如此,她们更不必说。 姜棠道:“奴婢想到了一种牌,一共五十二张,用竹片做,薄薄一张,有不同的玩法。还有麻将、键子,也能玩。” 陆锦瑶:“麻酱怎么玩,不是吃的吗。” 键子她倒是玩过,不过在小时候。郑氏都四十多岁了,哪里还踢的了键子。 姜棠道:“奴婢说的麻将不是吃的,好像是苏杭那边传来的,不过得用石头做,夏日在手里,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做这些要找工匠,也得花不少银子。 姜棠舍不得花钱,她平日里事多,练字的时间都不够,哪儿有空玩儿。 听用石头做,陆锦瑶皱了皱眉,“玉石玛瑙也行吧,送去正院的东西,用石头不太好。” 玉石玛瑙。 姜棠道:“……那自然是行。” 原来陆锦瑶不仅有锦鲤运,还有钞能力。 有陆锦瑶出面,牌和麻将两天就做好了。 匠人功夫了得,半个巴掌大的牌,牌面干净,边边角角的竹刺都打磨光滑了。还包浆了,方便把玩。 麻将就更精巧了,用了一大块翡翠原石,虽然水头不太好,但拿出这么一块也及其不容易。 飘绿的那面是背面,正面绿色少,刻的各种字,还用彩墨描了。 做好一拿来,陆锦瑶都爱不释手。 还有两天就乞巧节,陆锦瑶想快点把这个给郑氏送去。 姜棠却道不急,“大娘子,这个送去了,夫人总得会玩儿呀,不会玩光摸也解不了闷儿。” 陆锦瑶:“那这怎么玩儿?” 姜棠把白薇和月云叫来了,一边讲一边玩儿。 第73节 陆锦瑶平时亥时就睡,今儿晚上都快到子时了。 最后还是陆英小声提醒,陆锦瑶才收手不玩了。 她学的快,再加上姜棠月云给喂牌,赢多输少,自然玩的痛快。 若不是太晚了,陆锦瑶肯定吩咐怀兮再去订一套。 这样她闲着无事的时候也能玩。 陆锦瑶道:“行了,姜棠早点回去吧。” 月云和陆英要留下来守夜,这也晚了,快点回去吧。 姜棠留下把麻将和牌收好,不仅麻将做的巧妙,装它的盒子也巧妙。 上头的镂空雕花美不胜收,很拿得出手。 姜棠觉得郑氏应该会喜欢。 她收好麻将就回去了,七月份是最热的时候,不过晚上还有点凉风。 明儿去正院送麻将,后天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回到下人房,佩兰和静墨还没睡,睁着大眼睛等姜棠回来。 姜棠:“你们快睡呀。” 佩兰道:“睡不着。” 姜棠:“肚子饿?我这儿还有几块饼干,我给你拿去。” 佩兰蹭的一下坐起来,“我不饿,就是睡不着。” 静墨躺在最里面的床上,小声道:“她今儿一天都这样。” 不等姜棠开口,佩兰就道:“你快去梳洗,回来咱们一块儿说话。” 姜棠笑了一下,端着盆子去梳洗了。 半刻钟后,她从外头回来,佩兰还特别精神,姜棠问:“到底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佩兰:“后天可就是乞巧节了!” 姜棠知道呀,“乞巧节怎么了?” 佩兰猛地一拍床铺,“大娘子去赴灯会,咱们能溜出去一个时辰,早点回来就成。” 这姜棠还真不知道。 每逢乞巧节,心意相通的男男女女就出行同游,便是没有心仪的人,也会出来看灯会。 猜灯谜,放河灯,吟诗作画…… 不仅仅高门的小娘子们出来,普通人家的小娘子也会出来。 基本上侯府的主子们都不在府上。 一年就一回乞巧节,不会非拘着留在府里。丫鬟小厮们出门是主子默许的,赶在亥时之前回来就成。 像郑氏那种年纪大的,不爱出门,也会打发丫鬟们出去,身边有嬷嬷使唤。 这一个时辰还不算在月假里。 到时候河岸两边全是灯笼,再加上万家灯火,照的盛京城恍若白昼。 各种街边卖艺卖灯笼的,还有巧果剪纸。 只不过巧果不好拿出来卖,这都是姑娘们做出来祈求姻缘的,都是自己做,哪儿有用别人卖的东西的。 佩兰道:“后天晚上咱们一块儿出去呀。你可缝了荷包做了巧果,可别给忘了到时候赶不及。” 这边习俗姜棠还是了解一些的,她不祈求姻缘,没必要做那个。 可佩兰比她还着急,“这个得做,就算不送出去寓意也好。” 姜棠实话实说,“我针线活不好,还是不做了。” 静墨觉得佩兰说的对,就算不送出去,寓意也是好的。“你动手缝两针,哪怕在帕子上绣个花也成。” 姜棠:“那我就绣朵花吧。” 至于绣出来是不是花,那得看运气。 天色太晚,对着烛灯伤眼睛,姜棠打算明天带着帕子去耳房绣。 佩兰在床上直笑,“街上肯定有很多俊逸的小郎君,多看看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姜棠听了也忍不住笑,可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少了条帕子。 第46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六天 本来梳洗过后凉凉快快, 但因为找帕子一下变得特别燥热。 姜棠心里急得不行,她忘了放哪儿去了。 幸好她针线活差,帕子上没绣东西, 要是像佩兰她们一样,在帕子上绣个名字再绣几朵花, 帕子丢了准得完蛋。 在古代,这种贴身之物最容易被拿出来做文章, 拿着一个帕子就好像两相欢好了一样。 女子送男子条帕子络子就算表明心意了。 帕子丢了是要紧事,姜棠拍拍脑袋,她怎么就给弄丢了。 佩兰问姜棠在找什么。 姜棠:“……饼干, 我记着还有饼干的,结果没找到, 是我记错了。” 佩兰急道:“我真的不吃!我娘都说我胖了,马上就乞巧节了,我得瘦一些。” 纵然做丫鬟找夫君就在永宁侯府小厮们这一个圈子里, 但谁都想要一个如意郎君。 姜棠把柜子关上, “那我不找了。” 左右她帕子上没绣名字,就算被谁捡到了也没事。明儿绣花样也得绣些简单常见的, 千万不能绣字, 带她名字的花也不成。 姜棠上床准备睡觉,打了大半天麻将,她躺下很快就睡熟,佩兰和静墨还在说悄悄话。 伴随着细碎的声音,姜棠进入梦乡。 梦里没有光怪陆离的事, 一夜踏实无梦。 早上起来, 姜棠又从柜子里拿了两条帕子, 准备按佩兰说的绣朵花啊草啊的, 一来大众,二来简单,她的绣工还不足以支撑她绣难的东西。 不过佩兰她们绣的是真的好看,什么并蒂莲合欢花,各个栩栩如生的。 姜棠带上帕子和针线准备闲时再绣,今儿陆锦瑶肯定要去正院,以后宴几堂能不能有足够的分例就看今日了。 吃过早饭,姜棠就和月云一块儿,跟着陆锦瑶去正院了。 陆锦瑶怀孕四月有余,小腹微凸,加上夏日衣衫薄,更加明显。比起刚来的时候,她脸上多了柔和的光辉,虽然顾见舟离开让她消沉了几日,很快就又恢复精神了。 姜棠抱着麻将和竹牌,月云看着陆锦瑶,以免她脚滑跌了。 别看麻将一块一块不大,抱起来可沉着呢,幸好姜棠现在手上劲儿大,才能抱得动。 终于到了正院,陆锦瑶见了南香,没用通禀就进了正屋。 陆锦瑶行了一礼,“儿媳给母亲送两样东西。” 郑氏还奇怪呢,怎么前两日陆锦瑶刚来过,今儿又过来了。天热陆锦瑶肚子沉,难免走得慢,郑氏就免了她晨昏定省。 “什么东西让丫鬟跑一趟就行了,还用得着你过来。” 陆锦瑶道:“其实是儿媳的不是,前两天姜棠过来,哭着求媳妇让她来正院一趟。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一问才知道,母亲病的那几日,这丫头说要做竹牌麻将给母亲解闷。可她连去哪儿找匠人都不知道,儿媳怜她一片忠心,就赶紧按她的说法找工匠做了一套,做完就巴巴地送过来了。” 郑氏不知其中缘由,但姜棠过来那阵子的确每日喂饭,陪她溜达解闷,还说要打牌踢毽子翻花绳。 病刚好的的时候郑氏是记着这事,因为除了去花园散步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可慢慢地就忘了。毕竟姜棠是宴几堂的丫鬟,她当婆婆的不好叫姜棠来正院。 姜棠低着头,神色更诧异,也幸好低着头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什么时候哭来着,不过陆锦瑶这么说,确实要好一些。有时不过分的夸大是善意的谎言。 姜棠自然不会拆陆锦瑶的台,赶紧福了一礼,“夫人赏奴婢头面,奴婢还没过来谢恩呢。” 郑氏轻抚胸口,动容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些事,快让我瞧瞧。” 郑氏会打叶子牌,但时间久了,难免觉得无趣。 姜棠快步走过去,把匣子打开,竹牌是淡黄色,麻将一面青一面白,触手温凉,正适合夏日把玩。 “这个怎么玩?”郑氏头一回见,光看样子就觉得喜欢。 她现在年纪大了,偏爱玉石翡翠珍珠,年轻时倒是喜欢金银宝石。 陆锦瑶道:“姜棠会这个,光两个人可不行,母亲喊一个丫鬟吧,也省着到时嫌我使诈欺负人。” 郑氏无奈一笑,把南香叫来了。这种时候便不在乎规矩不规矩的了,主子说的就是规矩。 姜棠讲解,陆锦瑶略懂些,南香一边顾着郑氏一边听,很快就上手了。 这一玩就到了中午,陆锦瑶看着时间起身告退,郑氏意犹未尽道:“还回去作甚,左右老四不在家中,你就在这儿吃,吃完饭睡一觉再回去。” 以往在正院吃饭,从没有在这儿午休的先例,毕竟两处院子离得又不远。郑氏开口,陆锦瑶不会拒绝。 她微微低了头,“那就听母亲的。” 作为永宁侯府的女主人,也是侯府金字塔的顶端。,郑氏手里的东西远比看起来丰厚。宫里的赏赐,各种名贵头面和首饰,珍贵的药材,以及永宁侯府的铺子庄子。 顾见风等几个兄弟成亲时,给的见面礼就是庄子和铺子,自己管着经营,不必依靠每月的月例。 宴几堂也分到了,成亲后敬茶的见面礼就是一个庄子一间铺子,现在陆锦瑶管着。 四个儿子成亲,就分出去四个庄子四间铺子,这还只是不动产,可想而知,永宁侯府的基业到底有多丰厚。 日后分家,世子分六成,其他兄弟各分一成,这一成还有水分,嫡子分的肯定要多些。 如此一来,各院都盯着爵位也情有可原。 便是庶子没有继承权,也早早想着站个队,日后多拿些好处。 姜棠中午不必去小厨房帮忙,不过还跟回家一样去看了看。 第74节 李大娘和孙大娘招呼姜棠坐下,又是给她拿糖炒栗子,又是拿猪肉脯的,还有自己做的鱼干儿蜜饯,直直装了一大包。 这都是她们自己的东西,就是给姜棠留着的。 因为姜棠,两人轻松了不少。姜棠总是在夫人生病食不下咽的时候过来,等夫人病好了再回宴几堂。虽然在正院她也拿了不少赏赐,但说句实在的,该是她的功劳便拿,不是她的功劳也不会抢。 让两人无比踏实自在。 李大娘实诚,“以后有啥要帮忙的,直接跟大娘说!” 在侯府干了十多年的活,怎么可能半点人脉都没有。在夫人面前提提宴几堂,又或者缺什么东西了,她们还是能说得上话。 孙大娘道:“不管啥事只管说,就是让大娘给你寻摸一个如意郎君,都能办得到。” 这不乞巧节了吗,以前也想给姜棠说和,可觉得她长得好看,做菜又好吃,为人通情达理进退有度,一般的小厮恐怕看不上。 还得往上挑挑。 姜棠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用不用,我这儿可不着急,四娘子有孕,怎么也得等小公子平安生下来。” 孙大娘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她也知道郑氏一直把陆锦瑶的身孕放在心上,就多打听了几句,“宴几堂可缺什么,四娘子可想吃什么东西。” 宴几堂不好弄来的,正院小厨房采买肯定能弄来。 姜棠脑袋一转,“天热,四娘子苦夏,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孙大娘和李大娘寻思着当主子的有冰用,哪里会热,“天热,多用点冰就不热了。” 就算有孕之人不能碰冰,但摆在墙角,只要不贪凉,吃冰就成。 姜棠不自在地笑了笑,“府上主子多,四娘子有孕,总不能可着一人用。” 李大娘和孙大娘这回不说话了。 这四娘子不用谁还用,其他院子里除了主子,还有小主子,这四爷是不在,难道用冰还发愁? 这管事都怎么办事的。 中午陆锦瑶在正院用的饭,姜棠和月云跟着正院丫鬟们一块儿吃的。 米饭大锅菜,菜里还有五花肉,大锅菜炖的够时辰,连菜带汤拌在饭里,吃着特别香。 吃过饭陆锦瑶在正院的厢房睡了一觉,下午梳洗过后,跟郑氏打了两局麻将,临走带了不少官燕阿胶回去。光从正院拿的燕窝阿胶,就够陆锦瑶吃到明年去了。 再加上娘家送的,一箱箱都堆在库房里。 郑氏赏东西陆锦瑶从不拒绝,因为她觉得既然开口了,那就是诚心给的,总是推脱并不好,故而欣然收下。 郑氏今天是真的高兴,以往半天要好好消磨,今天眨眼就过去了。看着姜棠脑袋一热,直接给了一把金豆子。 但陆锦瑶不仅带了姜棠,月云也打了两局。郑氏怕光赏姜棠月云心里委屈,就连着她一并赏了,一人一把金豆子。 月云能得赏完全看在姜棠和陆锦瑶的份上,她自己心里门清。 小声地冲姜棠道了声谢。 除此之外,还抬了一箱子冰。 只不过,郑氏并未处置前院负责给各院送冰的管事。韩氏处置过一次,若再处置,便是打韩氏的脸。 郑氏希望几房和睦。 到底是因为韩氏的疏忽有意放任还是因为下人见风使舵,她也不敢断定,倘若是前者,那韩氏眼皮子也太浅了, 这才被立了世子,就搞这些,再说,她还没死呢。 郑氏心里对长媳有些不满,但并未表现出来,不过,因为陆锦瑶在正院用了饭,跟着回去送东西的丫鬟就有两个,总算解了宴几堂的窘境。 后头每日送来的冰都是足的,因着顾见舟不在,以前没有顾见舟那份,现在反而会多送些。 用不完的冰,陆锦瑶让人放在耳房,虽然只够用半日,但总比没有的强。 傍晚,陆锦瑶叫怀兮和白薇过来,让她俩明日跟着她去看灯会。其余丫鬟可以出府转转,但不准回来太晚。 知道这个消息后,佩兰高兴地在耳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圈,“终于能出去玩喽!” 陆英也高兴,她娘帮忙相看的小厮就在正院上职,乞巧节也能出来。 可以一起去看灯会。 得知陆英佳人有约,耳房的丫鬟们一阵起哄,弄得陆英脸红的跟苹果似的,“哎,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可别乱说。” 白薇道:“出去肯定不乱说,这不是在宴几堂吗。可打听了家里如何,人品如何?” 陆英叹了口气,“这种事,别人自然说哪儿都好,还得自己打听。他爹和他娘是门房的,不过不是管事,就是跑腿的。他在前院侯爷跟前伺候,还算体面。” 白薇问了这人姓甚名谁,“我私下里打听打听。” 陆英:“……要不还是别问了,被他知道了不好。” “放心好了,我打听事儿你还不放心,不可能让他知道的。” 白薇拍着胸口保证,“包在我身上。” 陆英抓着白薇的手,“那你问问他喝不喝酒,打不打人,脾气怎么样。” 白薇笑着调侃,“还有花钱大手大脚不,爱不爱招呗姑娘家!” 陆英又是羞又是怒,“你看你,嘴上一点都不饶人!真是坏透了。” 姜棠就看着她们闹,跟她们在一块儿待着,总忍不住笑。 乞巧节,便是家里没有相看议亲的也忍不住憧憬。除了怀兮年纪大些,其他丫鬟都不到二十岁,姑娘家,怎么可能一点不想,反正前院哪个小厮长得俊,她们都一清二楚。 话头不知怎么就转到姜棠这儿,佩兰问:“你的帕子绣好了吗!” 姜棠摸摸鼻子道:“绣好了。” 佩兰道:“给我看看!” 姜棠不得已才掏了出来,然后帕子就跟什么稀奇宝物一样,被一个一个传看了一遍。 陆英看了帕子笑得停不下来,“你这还好意思取笑我绣的像烤鸭!” 帕子传了一圈,谁看谁笑,被这么多人取笑姜棠自然也难为情,“好了好了,我针线活本来就不好,而且也没想着送人。” 帕子的角上姜棠绣了几根草,照陆英看,有点像鸡窝。 半夏压了压嘴角的笑,“哎,其实也不在乎好不好看,只要是喜欢你,你送的东西,哪怕是从路边捡的草都欢喜。” 不喜欢的,价值千金的宝物,白送都不要。 大家没问韩余清的事,怀兮曾嘱咐过,别拿这事打趣。而且,韩余清对宴几堂帮助良多,老拿这种事说笑对他也不好。 不过,陆英小声问了句:“你有没有心仪的人呀。” 姜棠这么好看,人又好,她看中的人是什么样的。 姜棠把帕子收起来,“没有。我现在只想攒银子,不该想的事一律不想。” 看众人盯着自己看,姜棠泄气道:“真没有。” 陆英比姜棠更泄气,“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呀,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找。” 姜棠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首先相貌要过得去,然后为人正直。要尊重我敬爱我,有话好好说,不能对我大喊大叫,更不能因为他还有他家里人让我受委屈。” 让她伺候公婆伺候一大家子不行,妈宝男也不成。 还有一点她没说,得是她喜欢的人。 过一辈子,如果不是喜欢的人,就搭伙过日子,那得多难受。 陆英刚想说这样的好找,可听着是容易,但仔细想想,有几个这样的。这世上委屈的事儿多了,就拿她娘来说,有时还偷偷抹眼泪呢,就连大娘子还会受委屈呢。 见众人不说话,姜棠得寸进尺,“倒是帮我找呀!” 陆英转头问白薇:“你喜欢什么样的?” 姜棠得意大笑。 不过姜棠要求多些白薇等人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她长得好看,若不是她是丫鬟,什么人都能嫁得。但除了前院的韩余清,她们还没见哪个小厮和姜棠走得近。 其他人见到姜棠也只是看一眼,就立马跑开了。 左右姜棠年纪不大,婚姻大事,小心谨慎些好。 次日是阴天,天下着蒙蒙细雨。 姜棠还以为今天会是个大晴天呢,“这怎么出门?” 静墨道:“往年这天也这样,相传牛郎织女会面,低声哭泣,所以地上才会下小雨。这雨下不大,就是这样的景色晚上看着才好看呢。” 细雨朦胧,灯火相映,就好像给大地套了层薄纱,那些灯笼看着特别温柔。 姜棠自然不会扫兴说天上的牛郎星织女星相距很远,她甚至觉得静墨说的很浪漫,“原来这样啊。” 静墨又道:“晚上出门别带太多银子,人多街上乱。要是带银子,贴身收好。” 姜棠点点头,把话都记在心里,她就带一百个铜板,在街上逛逛,买点小吃就行了。 下着雨,陆锦瑶没出门,换了两个丫鬟带去正院和郑氏打牌。 不是陆锦瑶主动去的,是郑氏派南香来请的。 中午就在正院用的饭,下午才回来。 回来之后就收拾打扮准备去看灯会,自然,陆锦瑶看的灯会不是像她们一样挤着人群看。 她赴约去盛京城最高的水榭亭,下面就是盛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在上头一遍喝茶一边看。 收拾了一会儿,陆锦瑶就带着怀兮白薇出门了。等她一走,宴几堂的丫鬟们迅速回了下人房,只留了高嬷嬷三人还有两个看门的婆子。 回下人房不是为了拿钱,而是为了换衣裳。出去玩,可不能穿着永宁侯府下人的衣裳乱逛。 姜棠不懂这些,就跟着换了衣裳。 是她买的成衣,鹅黄色,不过衣襟和裙子都是杏仁白,穿着像走在暖春三月里。 买回来这么久,今天是头一回儿穿。等都换好衣服再一看,原来湖水蓝的颜色现在什么样的都有。 陆英穿的最好看,搭配着衣服重新挽了发髻,脸上还涂了胭脂,“一会儿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哎呀快走吧,谁想跟着你呀。” 等陆英出去,没过一会儿人齐了,姜棠她们也出府了。 还是从东南角侧门走的,只隔着一道高墙,就和墙里是两个世界。 第75节 外面是亮的,巷口就是暖黄色的光,不时有裙摆晃动着过去,姜棠还看见了舞动着飘过的龙头。 舞龙舞狮,可真热闹。 姜棠头一回见这样的场景,而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 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一边说笑一边朝着巷口走。 姜棠以为乞巧节男男女女在一条街上就好了,可是连永宁侯府前头的这条街的上空都挂起了灯笼。 南北各拉了一条线,然后又就着这两条线从东南拉起条条竖线,一排一排挂满了灯笼,照的夜市恍若白昼。 街边全是小摊,看的人眼花缭乱,卖糖人糖画的,还有各种花,闻着一阵清香。 天上飘着细密的雨丝,有些落在了姜棠脸上,见街上有人带面巾,她也带了一个。 人多,五个人不可能并排走,才走了半条街,就各自逛各自的去了。 分开前月云千叮咛万嘱咐,“记得亥时回去。” 姜棠牢牢记在心里,在侯府生活,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惹事。 她这回出门带的东西齐全,一有不对就马上回去。 姜棠没敢走太远,街边有卖小吃的,什么糖炒栗子烤红薯烧饼肉包子,她没忍住一样买了点,留着晚上当夜宵吃。 人多的地方不挤,没去过的地方不去,这样麻烦就不会找上她。 可走着走着,姜棠身边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回神一看,左手拎着的糖炒栗子已经不见了。 抢钱的?可是干嘛抢她的糖炒栗子,一包才十文钱。 很快,后头又有人追上来,也是个姑娘,跑的气喘吁吁,“姑娘,我的玉佩被那个人抢了,能不能帮我追一下。” 姜棠看她穿的普通,属于那种扔在人群里都找不到的,实在不像有玉佩的人。 况且,东西丢了不应该赶紧去找吗,为何跟她说,难不成她看起来跑的很快? 姜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就丢了糖炒栗子,你自己追吧,实在追不上就报官。” 姜棠转身欲走,谁知这个姑娘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紧紧箍着,更是做出一副亲密样子,“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回去吧。” 姜棠一把给甩开,那人蓦地一愣,显然诧异姜棠为何一下就把她甩开了。 姜棠掉头就跑,什么丢了玉佩的娘子,分明是个人贩子,还好她劲儿大。 可人是跑了,周围的人却一团围了上来。 七八个男人冲着姜棠围了过来,大约是想她是个弱女子,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不急不慢,还有的带着瘆人的笑。 姜棠从袖袋里摸出一瓶辣椒面,冲着这些人一撒,原本着的男子顿时抱着脸蹲在地上嚎叫,姜棠赶紧往人多的地方跑。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突然间撞到一个人,姜棠疑是人贩子的同伙,抬手就想撒辣椒面,谁知手腕被攥住。 她的手一天之内被攥了两次,姜棠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只听见头顶一阵稍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我。” 姜棠抬起头,竟然是顾见山。 细雨如丝如雾,顾见山的头发有些湿,姜棠立马把手收回来,却没收动,想要行礼,顾见山先开口道:“这是在外面。” 不用行礼。 第47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七天 左右人潮涌动, 姜棠回头看了眼身后,见没人追上来忽的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被抓着的手腕,顾见山立刻松手放开。 姜棠把装辣椒粉的瓶子放回袖袋里, 道:“那边有人贩子,估计还拐了别的姑娘, 你快去看看。” 不可能只挑她一个人下手,她是跑出来了, 别人呢。 顾见山道:“已经让明朝去了。” 他伤还没好全,跑不动,明朝抓了人会交给羽林军, 羽林军负责皇城安危。 姜棠把手背到身后,小心地揉了揉, “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是不敢再逛了,这才出来一会儿, 就遇见这种事, 还是早点回去安全些。也是晦气,这才多大一会儿啊, 栗子还被偷了, 就算找回来姜棠也不敢吃了,一会儿再去买一包。 顾见山道:“不再待一会儿?” 姜棠才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姜棠摇了摇头,“不了,公……你伤还没好, 也早点回去吧。” 顾见山皱了皱眉, 如果他说他跟在后面, 不用担心危险, 姜棠肯定不愿意。就今天这么一次,出来总得尽兴。 他开口道:“我一直闷着,今天想出来转转,但明朝春台不在身边,你跟着我。” 姜棠刚想说她是宴几堂的丫鬟,跟着并不合适,但她其实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的。 在永宁侯府,很难看见外面的景色,就算出来采买,也是匆匆买完匆匆回去。平日月假,要补觉要收拾东西要洗衣服,很少有机会能这么闲逛。 姜棠喜欢热闹,不想闷在永宁侯府里。 再说街上的灯火多好看,今天下雨,天也不热。相比之下,永宁侯府就像个笼子。 但姜棠顾及多,若是被人看见她和顾见山一起,顾见山啥事没有,能抽身而退,她保不齐戴上一个勾引主子的罪名。 但很快,顾见山就从旁边摊位买了两个面具,等摊主找了零钱之后给了姜棠一个,“嗯。” 一个脸谱面具,鼻子下头有两个洞,只露出眼睛嘴巴,能把脸给遮住。姜棠伸手接过,瞄了眼顾见山的,跟她的差不多。 姜棠迅速把面巾摘掉换上面具,透过两个黑洞看顾见山觉得特别滑稽。 顾见山道:“这回行了,走吧……哪里好玩些?” 今儿这日子,戴面具也不奇怪。 姜棠反正觉得哪儿人多哪儿热闹,她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卖吃的。” 姜棠没问顾见山伤势如何,他回来那天是六月二十三,今天都初七了,伤势就算没全好,但肯定已经恢复了些,至少不会像那天一样走几步倒在地上。 人虽然多,可能逛的街也多,不会人挤着人。 姜棠走在前面带路,隔着的一条街更热闹,各种热气腾腾的香味,顾见山问她哪个好吃。 姜棠道:“应该都挺好吃的吧。” 顾见山拿出一个荷包,“先买包糖炒栗子,其他的你看着买。” 荷包很沉,里面有铜板碎银子和金豆子。 姜棠在心里抱怨,出来玩还得给永宁侯府的人干活。可买了东西,顾见山太辣的不吃,腥的不吃,几乎什么都不吃。以至于大半东西都进了姜棠的肚子,好像就是给她买的一样,要是这样,出来玩也挺开心的。 等到了五香居门口,顾见山又停住,姜棠意会,钻进去买点心。 这里的点心贵,但好吃,顾见山不爱吃甜的,那还不全给她吃了。 她又不是顾见山的丫鬟,不拿晏回堂的月钱,出来当导游,自然得多吃点才能赚回本,怎么能白白给人带路。 姜棠买了半斤自己觉得最好吃蜜枣酥,还有两块水晶糯米糕。 递给顾见山时,顾见山竟然伸手拿了一个蜜枣酥。 看姜棠眼光诧异,顾见山问:“怎么了?” “你喜欢吃甜的吗。”姜棠都弄混了,她也不知道顾见山到底喜不喜欢吃甜的。 若是在永宁侯府,她肯定不会问。 可在街上,就好像她不是丫鬟,顾见山不是公子了一样。有些话,就能无所顾忌地问出来。 顾见山定定地看了姜棠一会儿,道:“以前不喜欢。” 那就是现在喜欢了。 他们才走过两条街。 姜棠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特意做的甜品和甜口的菜。 顾见山一样只吃了一块就不再动了,那个时候他不喜欢吃甜的,后来慢慢习惯,又慢慢喜欢。 和对姜棠一样。 并不讨厌,到慢慢习惯,又慢慢喜欢。 今天是乞巧节,顾见山本来想就在姜棠后面跟着,可是人多,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终于找到人了,顾见山就舍不得走了,他能见到姜棠的机会少而又少,为数不多的几次要么他出状况,要么姜棠出状况,更何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说话。 对他来说,这样一起走在人群中,都好像借来的。 姜棠回过神,不再看顾见山,而是专心看路。 她一边走一边吃点心,跟着顾见山绕了一条街又一条街。 这条街上卖花的多,有卖栀子的、一簸箕雪白的茉莉、大把大把的月季…… 小娘子可以买来簪头上,那才是人比花娇。 姜棠揉了揉手腕,拿自己的钱要了一个茉莉花串,直接戴在手上。 被那个人拽了一下,沙沙地疼。 回去之后被陆英她们看见了免不了被问,不如戴上这个挡上,还挺好看的。 卖茉莉花的婆婆说这个过会儿能开,现在是花骨朵,一会儿就是花环了。 姜棠给佩兰她们一人带了一串,用手帕包着,省着压坏了。 顾见山一直看着姜棠,从摊位离开,他掏出一小瓶药,“刚刚对不住。” 姜棠道:“不是你弄的,是刚才被人贩子拉了一下。” 她今天挺开心的。 今天是乞巧节,街上人都成双成对的,虽然没有拉着手,但也是并肩而行。如果不是顾见山,她就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还可能被拐卖了。 结果侥幸逃出来,还遇见了顾见山,吃了这么多的好吃的,光银子就花了好几两。以前没机会舍不得吃的东西今天都吃到了。 第76节 看见了各种各样的灯笼,听见小孩子说灯谜,这就够了 这里笼罩了一层雨雾,有时睫毛上沾了一点雨滴,看这些灯火就带了光圈,看起来就像梦一样,也的确是个梦。 顾见山太好了,越是这样的人,姜棠就希望他越来越好。 不该牵扯过甚。 她其实不相信顾见山一个侯府公子连个带他认路逛街的丫鬟都找不到。 为何能在街上碰巧遇见,还让她带路,买这么多东西几乎一口不吃,全进了她的肚子里。 今天是乞巧节。 她其实更愿意相信顾见山的心意,相信顾见山是喜欢她才做这些。但不可能,这里的人要现实的多。 充其量觉得她好看,想要了做妾。 姜棠不愿意做妾,皇帝的都不行。 反正也就这一晚,回到侯府,他还是五公子。 也就放纵一个时辰。 “那边有放河灯的,你要不要放一盏。” 姜棠抬起头问顾见山。 路过的男男女女在她的眼中褪色,顾见山戴着面具,露出来一双眼睛和浅色的唇。 大约是因为看不到别的,这双眼睛看起来格外深情。 顾见山道:“先涂药,一会儿再去放河灯。” 姜棠无奈把药接过来,蹭了小点涂在手腕上,刚要说话,就听顾见山道:“我去买河灯。” 顾见山买了两荷花灯盏,也就手掌大小,他一手托了一个。花瓣是用纸做的,花心是一小段蜡烛,莹莹灯火,比不上街上的灯会,但零零散散飘在河岸里,就好像洒了一片星光一样。 顾见山递给姜棠一盏,看着身边人都合手许愿,姜棠也许了个愿。 她不贪心,就许一个。 就希望她早点攒够钱,这样才能早点赎身。 姜棠把河灯送入水中,一旁顾见山也把灯送了出去。 两盏灯相携顺水飘走,直到姜棠看不见了花芯的蜡烛也没被细雨吹灭。 出来快半个时辰了。 姜棠问顾见山,“你什么时候回去。” 顾见山道:“现在吧,回去差不多就亥时了。” 姜棠点点头,从人堆里往外挤。 河岸两边围了很多人,雨丝打在护城河面上,溅起数道涟漪。正是热闹的时候,谁都想着多逛一会儿,几乎没有人逆着人潮走。 都是顺着河岸边的台阶下去,就算放了河灯,也会在河岸看一会儿,姜棠和顾见山是为数不多往外挤的。 终于从人堆里挤出来,姜棠松了口气,把面具扶了扶,这才按照原路返回。 回去的一路,两人没买东西,也没说过话。 快到永宁侯府的时候,顾见山突然开口,“姜棠。” 姜棠一个激灵,换了只手抱没吃完的吃的,“对了,公子,你的钱袋忘了给你。” 顾见山被打断,但也只能先把钱袋收起来。 再想开口时,姜棠又问:“公子,那些人贩子抓到了怎么办啊。” 顾见山先回答姜棠的问题,“先关押收监,视情况再做定夺。” 严重者处以绞刑,情节轻的在牢里关个几年,再在脸上印上字,这才能放出去。 印上字之后碰见的人就会小心,只不过,人贩子也做不成什么事了。 姜棠点了点头,“那就好。” 顾见山看她不再问了,这才开口道:“姜棠。” 姜棠拍了拍脑袋,道:“差点忘了,那饼干有用吗,好用吗。” 顾见山低下头,声线有些抖,“好用,也有用。因为这个,打了两场胜仗。”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在假山还有庄子帮我,今天也是。”姜棠笑了笑,这回不等顾见山说话,她就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公子是从正门进吧,我得从东南角的那个侧门进。” 姜棠觉得自己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一个正门,一个侧门,门都不能走同一个,根本就是两路人。 只要顾见山不是傻子,就能听出来。 顾见山听得出来,但为什么姜棠不能信他一次。他身上有军功,这次抓到奸细了也能立功。 皇上论功行赏时他从未要过什么,伤好了还能再打仗,右手不行还有左手,他不会让姜棠受委屈。 可为什么不等他说就急着……为什么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姜棠……” 姜棠低着头道:“今天的灯会挺好看,一年也就这么一次,让我高兴到明天早上吧。你别说什么扫兴的话了,我是不会给你做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不想跟顾见山废话了,福了个身转头就跑了。进了侯府的侧门,姜棠松了口气,把面具摘下来,又看了看身上的东西,收拾妥当了才往下人房走。 高兴是高兴,谁跟着一个又高又帅还给你买吃的人逛街不高兴。但想让她做妾门都没有,就一点吃的,一个公子的身份,就能收买她? 做梦去吧。 姜棠跑回院子,在下人房的门口,她看见了韩余清。 姜棠远远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那次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恢复成普普通通的同事关系了。 韩余清是大厨房采买的管事,她常去大厨房,有时会托他买一些难买的东西。 自然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 她点了一下头,韩余清也点了一下头,但没有过来的意思。 姜棠往下人房走,路过韩余清的时候,他开口道:“能不能帮我叫一下宴方堂的竹影。” 姜棠点点头,“行呀,你等会儿。” 很快,姜棠就把竹影叫了出来,竹影是宴方堂的丫鬟,相貌秀丽。 还从姜棠这儿买过吃的。 看姜棠走了,竹影对韩余清道:“哥,你叫我有什么事?” 韩余清:“没事,我回去了。” 姜棠回来之后先换了身衣服,外头雨不大,但是待久了衣服潮乎乎的。 陆锦瑶说回来之后除了守夜的丫鬟,不用去伺候了。姜棠算回来早的,屋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 姜棠把没吃完的点心小吃放好,等人回来一分,就不用担心放到明天坏了。 最早回来的是陆英,脸比出去的时候还红,看来是满意的。 而后佩兰跟静墨一块儿回来,佩兰拿了不少吃的,见姜棠桌上也摆了一堆,就都放一块儿,“哇,你买到了糖炒栗子!我去的时候都卖没了。” 静墨还要去守夜,换了衣服就匆匆忙忙回宴几堂了。 佩兰拽着陆英的手打听,出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都买了什么吃的。 陆英一五一十都说了,“我多看一眼他就会买,看着还算大方。别的暂且不知道……哎呀别问了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佩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来问姜棠,“你都去哪儿了,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 姜棠干巴巴道:“看着好吃就买了……” 佩兰剥了个栗子,“这可真快,过阵子,兴许陆英就不在这儿了。” 陆英心里中意,双方长辈点头,过不了多久男方就来提亲,除了问过陆英爹娘,还得问过陆锦瑶。 陆锦瑶点头之后会备上一份嫁妆,到时候陆英很大几率不能在宴几堂干活了。 成了亲的人要管着家中,要怀孕生子。而且两口子,若是一个在正院一个在宴几堂,难免外人会说道。 陆英兴许也调到正院去。 梳洗过后,姜棠躺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 她想,无论如何,也得赎身,不能当一辈子丫鬟。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妾,谁的都不行,这个绝对不能商量。 她可不是小姑娘,休想花言巧语骗她。 顾见山回去之后先换了药,然后换了身衣服。 春台一直在宴回堂放风,他知道公子今天出门了,可回来没见多高兴。 难道没碰见姜姑娘,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但春台不敢问,他现在已经不敢揣摩公子的心思了,揣摩不对了,公子总生气。 顾见山换好衣服,按了按右手的伤口,“叫明朝进来。” 明朝奉命去抓人贩子,总共抓到十二人,九男三女,救出来的小娘子有十六人,其中还有一位是工部尚书家的。 有的是今晚被拐的,有的已经走丢好几日。 丢的都是女子,家中发现丢了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不然传出去,风言风语,一辈子就毁了。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十二个人应该还有同伙,等审问过后再定罪。 得亏姜棠留了个心眼,不然,得遭一番罪。光是这点,就够明朝高看一眼了。 知道提防人,不是傻的,也没非等公子去救,自己能跑出来。 就算公子没来,姜姑娘也有能力自保。 那几个人贩子的眼睛,现在还睁不开呢,不仅睁不开,一个个肿的跟核桃似的。 人贩子被收押,羽林军在城内搜寻,明朝不是羽林军的人,顶多抓抓人贩子,其余的事做不了。 “人都送回去了,不会走漏什么风声,外头还热闹着,已经加大搜查力度。”明朝没多嘴问别的,禀告完,就跟一块木头似的站着。 顾见山脸色不太好,问了几句人贩子的事就让明朝下去。 第77节 屋里就剩他一个人,顾见山肩膀微塌,倒吸了两口凉气。出去一趟耗费精力,但是,很高兴,就是最后那会儿他话还没说完,姜棠就跑了。 姜棠说让他死了这条心,可他根本没想过纳妾的事。 为何要纳妾,极委屈姜棠,又耽误别人。一辈子就这么短,一颗心就那么大,剩下半辈子他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不够吗。 但姜棠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顾见山拿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盯着帕子瞧了一会儿,姜棠是不信他,而非厌恶他。 情有可原。 顾见山觉得,至少要等他把什么都打理好,再谈心意。捧着的叫心意,可让人先同他盟誓,许下一堆靠不住的诺言,给一场空梦,那叫骗子。 正门与侧门。 她说的也没错,不管结果如何,该他把路扫清,而不是让姜棠和他一起走这条路。 哪怕他受罚吃苦,那也是他的事,波及不到姜棠。 顾见山妥帖把帕子收好,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雨还在下,地面一片湿润。 顾见山想,想娶一个人得对她好才行,对一个人不是光嘴上说说。 谁没长嘴。 陆锦瑶回来的晚,她看了一晚上灯会,听到了许多别人的“家事”。 比如周辰远不好好养病,定北侯下令让他反省,三个月不能出屋。那几个外室已经打发了,有一个还生了孩子,但是连母带子,一并处置了。 过不了几天,就该写和离书了。 楚晗玉看着并不欢喜,定北侯府的嫡子只剩一个裴辰风,他当世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就是太突然,跟做梦一样。 陆锦瑶也觉得突然,只能说,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缝。 楚晗玉嫁进来也有几年了,见的后宅阴私不少,她提醒陆锦瑶小心,她婆母对二房态度并不好,话里话外,好像她做的一样。 天地可鉴,那种人渣,要是楚晗玉有这个本事,还等今天。 因为陆锦瑶有孕,楚晗玉多绕了点路,把人送到永宁侯府才回去。 陆锦瑶有些累,打算梳洗一番就歇下,谁知高嬷嬷说滇南来信了,“大娘子,是傍晚送到的,总共两封,这儿一封正院一封。” 陆锦瑶一听,立马精神了,“快拿给我。” 顾见舟六月十六出发的,这都二十天了。信上说他早就到了滇南,但那边环境不好,现在才安顿下来。 陆锦瑶推算日子,赴任不必像治水那般日夜兼程,路上耽搁十天,在那边收拾了四五天。 信上写了顾见舟的近况,又写治水是如何让人头疼,最后说一切都好,问了她在家中好不好,孩子可曾听话,盼早日归来。 陆锦瑶看完倒是没抹眼泪,她哪儿有不好的,在家中享清福能有什么不好。 知道顾见舟在那边安顿下来就好,这乞巧节他虽然不在,但有他的信,陆锦瑶心里还宽慰些。 次日是个晴天,陆锦瑶没去正院,而是趁着天气好看了看几间铺子。 中午直接在外头吃的,下午一回来,看院子里摆了很多藤条篓子。一看,是绿宝石一样一串一串的葡萄,还有条纹妆的蜜瓜、鸭梨。 陆锦瑶惊异于哪来的这么多水果,还不是盛京产的,这葡萄和蜜瓜好像只有西北风沙之地才有。 怀兮道:“是五公子派人送来的,几个院子都有。” 不单单是宴几堂,正院晏安堂……都有。 至于有多少怀兮不知道,总而言之不会少。 说是东西多,五公子一个人吃不完,就各院都送了些。 陆锦瑶也就一个人,夏天热,这么多东西她得吃半个月,半个月,早就放坏了。 “送到小厨房去,让赵大娘看着分。”陆锦瑶不是那种宁可吃不了坏了也不给丫鬟们分的人,“沾五公子的福气,解解暑热。怀兮,你看看小厨房还有什么,给晏回堂送些过去。” 第48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八天 陆锦瑶的吩咐下来, 陆英等人欢天喜地地把瓜果送到小厨房。给陆锦瑶端过去的瓜果得切好摆盘,切水果也在小厨房切。 赵大娘诧异地呦了一声,“哪来的这么多, 这要怎么着。” 陆英笑嘻嘻道:“五公子差人送来的,每个院子都有, 夏天久放就坏了,大娘子说剩下的给咱们分了, 谁都有。” 算上嬷嬷们和看门洗衣的婆子,宴几堂下人总共有十四个。 带条纹的蜜瓜两个,西瓜一大个, 葡萄有两筐,鸭梨一筐。 像西瓜蜜瓜, 只要切开就不好放了。陆锦瑶一个人,也就吃一些尝尝鲜,府医叮嘱过什么东西都不可多吃, 再新鲜好吃, 她也只能吃几口。 赵大娘明白这意思了,就是给大娘子送一些, 剩下分给丫鬟。 不过这瓜可以一天切一个, 另外的冰在井里明天再吃,不必非今天吃了。 葡萄放久了会长小飞虫,鸭梨一人一个尝尝鲜,剩下半篓子放着。 赵大娘来分,自然可着好的给自己和姜棠留。便是一串葡萄, 也有大小之分, 瓜也不可能块块一般大。 分完东西, 赵大娘笑着对姜棠道:“五公子得圣上看重, 能弄到好东西,这一回来,全府都跟着沾光。” 这就是不分家的好处,啥都能想着家里人。连她们都能沾点光,这葡萄蜜瓜一看就不是本地的,听说贵得很呢。 姜棠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出神。 赵大娘伸手在姜棠眼前挥了挥,“快吃啊,想啥呢。” 赵大娘拿了一大块蜜瓜,蹲在地上咬了口尖,可真甜呐,跟抹了蜜似的,尤其尖那儿,都有点齁嗓子。她有儿子孙子,葡萄和梨打算带回去,这成家了就这样,心里有牵挂。 姜棠回过神,冲着赵大娘摇了摇头,“没想啥,是啊,咱们都跟着沾光了。” 赵大娘直说这真好吃。 她又啃了一口蜜瓜,这东西新鲜,赵大娘头一回吃。根本不是本地产的东西,甜是极甜的,产自西北。寻常人别说买了,见都见不到。 在赵大娘印象里,这种好东西,只有高门世家才吃的到。 西北冷是真冷,但那是因为地处高原。而稍往西南一带,地势平缓没有雪山,而是成片成片的黄沙,一到夏天,热也是真热。 所以才有这些极甜的瓜果。 路途遥远运输不便,就导致这些瓜果价钱极高。 听人说郑氏爱吃这个,但也不常买。 可今儿她们都吃到了,赵大娘忍不住念叨,“五公子可真是个大好人。” 姜棠又啃了一口,跟着点了点头,“……是大好人。” 她不能多想,永宁侯府有郑氏,有顾见山的兄长子侄,送这些是因为孝顺友爱,不可能是因为她。 人人都有的东西,她也吃,就没什么。 姜棠确信顾见山只是一时兴趣,她长得这么好看,做菜又好吃,陆英她们也挺喜欢她的,顾见山喜欢她很正常。 但昨儿都说的那么清楚了,她又是宴几堂的人,顾见山只要有点脑子就知道该怎么办。 他又不是傻子。 在这里身份大于天,他怎么可能娶一个丫鬟,就算他现在因为一两分的新鲜感对她好,那等正妻进门,谁会喜欢小妾。 姜棠更不想插足别人受那委屈。 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打发到庄子上。 她赚钱存银子,不就是为了不去庄子吗,真要跟着顾见山,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了。 她才不干呢。 这么想,姜棠就咬了一大口。 这瓜是好,最下面的挨着皮的地方也是甜的。 不仅瓜好吃,连着葡萄鸭梨都好吃,吃多了水果,姜棠晚上饭都少吃了半碗。 昨儿刚下过的雨,今天凉快,坐在外头吹风好不惬意。 因为顾见山送的瓜果,整个永宁侯府都喜气洋洋的。 韩氏正犯愁呢,这四房的常往正院跑,一回去了就带不少东西,下人看着,越发不敢在小事上为难四房。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韩氏也没想多为难,就是敲打一下。结果弄到最后成了郑氏敲打她,弄得她胆战心惊了好几日。 可事情做都做了,后悔也没用。 这回五弟送了不少东西,韩氏觉得婆婆应该把事情给忘了,这么多东西看着就让人舒心。 韩氏吩咐道:“给远哥儿留一些,再给大爷留点,剩下的分一分吧。” 顾宁远月中才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到那时候。 韩氏话锋一转,“别的院子都送去了多少?” 思瑕道:“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是晏回堂的小厮抬来的,各院送的应该都一样。” 反正正院是两筐葡萄,一筐鸭梨,两个蜜瓜一个西瓜。 韩氏自然不希望一样多,顾见风是长兄。长兄如父,能和其他兄弟一样吗。 不过,问不出来,只能作罢。 其他院子的事轻易打听不到。 收买一个丫鬟很难,各院丫鬟的卖身契都是主子捏着,一旦出了事,还会连累家里人,谁会和前程过不去。 也顶多是舍些好处,打听点无伤大雅的东西。 韩氏就高兴了那么一会儿,就挥挥手让丫鬟下去,这两日忙着置办宴席下帖子,她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还不能赶这天办宴席,所以定在了十六这天。 这种大事一向是大厨房操持,她只用看过宴席菜品单子就行了。 韩氏现在仍然对张管事的事儿耿耿于怀,当日若是事成,姜棠现在不就是晏安堂的人了。 既能赚银子,厨艺还好,又能帮着置办宴席,还能哄她婆婆开心。这么得用的人上哪儿找去。 第78节 听说婆婆很喜欢姜棠,经常赏东西,要是有姜棠,韩氏就什么都不愁了。 可宴几堂的人,她实在没办法。 因为张管事的事儿,婆婆已经不满了,若是再来一回,她这个长媳就别当了。 韩氏有时候是糊涂些,但明知道会惹郑氏不快的事绝对不会做。一而再再而三,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人就得长记性,短时间内,她不会再找陆锦瑶的麻烦。 毕竟,顾见风才是世子。 现在只要风风光光的宴请宾客,告诉所有人顾见风是未来的永宁侯,这就够了。 “你去挑些好东西给晏回堂送去。”韩氏心底还是希望顾见山能拉扯他大哥一把,不说侯府,往上再数几辈,算上汝林顾家,顾见山也是最出息的。 年纪轻轻,就是正三品的将军了。 想了想,韩氏决定亲自准备回礼,直接拿了库房里的药材,别的东西,顾见山也用不到。 其他两房的瓜果也是这个数,许氏和云氏分别准备了回礼,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顾见山能用得上。 大约是因为顾见山送了新鲜瓜果,以至于侯府几个小孩子都心心念念着小叔叔。 送给正院的瓜果和其他院子的差不多,顾见山既然做了,就不会让人揪出错处。 郑氏爱吃这些,吃完又嫌顾见山乱花钱,这各院都送了,这得花了不少银子吧,“还没成家呢,就这般乱花……” 其他儿子成家了有分的庄子铺子,顾见山什么都没有。 一点都不知道过日子。 南雪顺势道:“五公子孝顺,您爱吃,花多少钱都是值的。” 郑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其他院子也送了吧。” 这东西一个院子送两斤尝尝鲜得了,哪儿用得着送这么多。郑氏一向宽厚,可还是免不了心疼银子。她吃不完的,又怕坏了,只能分给下人。 南雪道:“当弟弟,都记挂着兄长。五公子不常在家中,难免更牵挂些。况且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郑氏叹了口气,“他手里头没银子,在家里又没个进项。你从我钱匣子里拿五百两银票出来,给送过去。” 这些钱并不是公中的钱,郑氏出身名门,嫁妆颇丰。虽然这些年有贴补侯府,但自己是极有钱的,不然也不会说给姜棠一套头面就给套头面。 别的院子打赏都是给银子,郑氏总是给金子。 她自己的银子,自然想贴补哪个儿子就贴补哪个儿子。 只不过这钱送去了,南雪又带着这些银票回来了。 “五公子说不用挂念他。” 郑氏愣了片刻的神,南雪抿了下唇,宽慰道:“夫人不必忧心,等成亲了自然就有人打点这些了。五公子也是不想您费心,就着这些瓜果,也该为五公子接风洗尘,这事儿都拖了多久了。” 顾见山早就回来了,可一直忙。 再有马上就要置大办立世子的宴席,若不抓点紧,就撞到一处了。 郑氏道:“这事儿不急,他又没说要走,给他钱还不要,不要就算了,左右没钱花了会想办法,大不了不花。” 郑氏让南雪出去,自己一个人待了会儿。她当娘的,只知道儿子辛苦,其他事一概不知。 问永宁侯,他只会说朝中的事少打听。郑氏觉得是永宁侯压根就不知道,所以才找借口推辞。 郑氏只能靠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可得到的微乎其微。 问门房的,说他不常出去,光在府里待着,能忙什么。 有时,郑氏甚至怀疑,顾见山是不是受伤了,起都起不来,这才得在晏回堂待着。 可近日没见他看过府医,也没往外带药渣,还来正院过好几次。问南香南雪,晏回堂连药味都没有。 郑氏怕顾见山真受伤又不告诉她,晚上都不让他过来了。 索性现在有陆锦瑶陪她打麻将打竹牌,郑氏放在这上面的心思还少些。 况且马上府里就置办宴席,郑氏没太多心思想这些。 立世子是大事,除了请顾见风的同僚,还有平日里走动多的人家。 继承爵位不仅意味着继承家产,还有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就算顾见风在仕途上不顺心,也有曾经和侯府相交甚好的长辈照看着。 韩氏一早过来和郑氏商量宴请客人的名单,大房常往来的已经定下来了,主要是郑氏和永宁侯这边常走动的。“汝林老家已经派人送信了,过几日祖父祖母就会过来。” 郑氏:“这些你看着安排,你祖父祖母年纪大了,派人去接。” “儿媳省的,是派了舒服的马车去接。” 韩氏已经给汝林老家写了信,跟着马车一块送过去。顾家大伯是汝林知府,永宁侯非长子,并不需要赡养二老。 故而只有这边有大事了顾家二老才会来盛京住上一段时间。 顾家大伯有公事走不开,应该不会过来。但这种大事,肯定让夫人过来,再加上表弟表妹们,还有路上服侍的丫鬟小厮,得不少人呢,韩氏让人打扫了寿安堂给顾家人住。 “两位姑奶奶儿媳也送了帖子,舜华离得远着,也许久不曾回来,这回来应该会带着外甥外甥女们过来。儿媳就把舜华未出嫁时住的院子打扫出来,方便住。” 永宁侯府的大姑奶奶顾舜华远嫁,所以韩氏早早送了帖子。 来了自然不能吃过饭就走,起码要住上个几日。 二姑奶奶就在盛京,当日过来就成。 这些韩氏都安排妥当了。 一桌十人,宴席先订下了十六桌。 韩氏不好意思地冲郑氏笑了笑,欲言又止,不知怎么开口。 郑氏一看她就知道寻摸什么事,“说吧,还有什么事。” 韩氏忙道:“宴席请的人多,儿媳怕大厨房的师傅们忙不过来,就想着让各院的厨娘们也过去搭把手。” 十六桌,就算提前准备,但很多菜都要现炒,不能马虎了。 大厨房算上帮厨有十二人,加上厨娘们就足够了。 韩氏虽然管家,但不能插手各院的事。 郑氏道:“这个好说,你让人知会一声就行了。” 韩氏:“还有……四弟妹身边的丫鬟姜棠手艺好,儿媳也想让她过来帮忙。” 韩氏原以为婆婆会像刚才一样,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结果竟然犹豫了好一会儿。 说实话,郑氏不咋乐意。 帮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来回跑,又累又辛苦。有那空儿,还不如多陪她打几回牌。 再说了,陆锦瑶的人,她都不好意思总使唤,大厨房的人是吃干饭的吗,离了姜棠宴席就置办不了了? 以前的宴席不也有模有样的吗。 可郑氏刚也说了,想让厨娘帮忙,就知会一声。 说到底立世子是侯府的事,陆锦瑶是侯府的儿媳妇,姜棠自然也是侯府的人。 郑氏沉吟道:“平白多做这么多活,总不能让她们白过来帮忙,过来帮忙的人多给两个月月钱吧。” 大厨房和小厨房一向泾渭分明,本来就不是份内的事,既然做了一点好处都不舍,下头人肯定有怨言。 韩氏抿了下唇,“听母亲的。” 算上正院的两个厨娘和姜棠,总共七个厨娘,厨娘月钱一两银子,给两个月的,加起来就是十四两。 给大房帮忙,钱该大房出。 韩氏话都说出去了,也不能再计较这点银子。从正院出来之后就让思瑕告知各院一声,明儿就来大厨房帮忙。 到了做饭的点,再回去。 姜棠一听还多两个月月钱,忙不迭点头。 赵大娘也乐意,且不说拿钱办事,去大厨房能观摩大师傅做菜,多多少少能学点本事。 陆锦瑶没什么意见,其他人都去,宴几堂的也得去,就是多嘱咐了两人了几句,“这回席面不同以往,好好做事,别掐尖。” 不同于春日宴只有点心,不同于家宴一家人吃饭,也不同于上回平阳侯夫人过来只几个人,这回是实打实的大场面。 真出了错陆锦瑶也不好插手。 “多学多看,别揽活,做事尽量和别人一块儿。”陆锦瑶能嘱咐的也就这么多,“过阵子汝林老家的亲戚也过来,别乱走动,小心冲撞了。两位老人要吃软烂好克化的,菜不能太辣。” 这种大事老家的人肯定过来,陆锦瑶其实也没见过几次,成亲时见过一次,过年回家祭祖两次,对其了解不深,也帮不上什么。 过年回去,等清明节,都是派顾见风回去扫墓祭祖。 其他时间,舟车劳顿,连永宁侯都不常回去。 过节都是准备节礼,派人一道送回去,这回过来,又是夏日,应是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往往来小住的必然带上小辈,陆锦瑶记得汝林大伯家有一个快及笄的妹妹,还有一个堂弟要准备明年会试。 既然在盛京考怕是要直接住到明年了,应是留在这边温习功课。 若是顾见舟在家,还能指导一番,可惜顾见舟不在。 陆锦瑶暗自松了口气,这世子位子看着光鲜,可当大娘子的,就要处理这些琐事。 哪里安顿不好了,都有说道。 看事不能只看好处,也得看好处背后的难处。 立世子是月初下来的旨意,现在汝林老家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韩氏这两日都快忙疯了,送帖子,定菜单,还有打扫府里上上下下。 偏偏这个时候,陆锦瑶不是去正院打麻将就是去外面巡视铺子,清闲的要死。 下午,思瑕把宴席果盘单子给韩氏看,韩氏无论如何都不能满意,都是应季水果,桃子,当地葡萄…… 吃过晏回堂送的瓜果,再吃别的,就“除却巫山不是云”了。 韩氏道:“你去问问,五公子这些瓜果从哪儿弄来的,我想买一些。” 韩氏觉得,她既然张口问了,顾见山就能低价送一些过来。 谁知,思瑕回来回话,说葡萄一两银子一斤,蜜瓜西瓜更贵。 第79节 韩氏捂着胸口,“算了,还是按这个单子吧。” 谁知道这么贵,一斤一两银子,她也不好意思占顾见山的便宜。 “行了,传饭吧。”韩氏忙活一天,也饿了。 思瑕道:“王大娘刚从大厨房回来,这会儿饭菜还没做好,要不大娘子先吃点点心垫垫。” 韩氏:“……拿过来吧,” 这府上的厨娘去大厨房帮忙,这边饭菜就不能按时做。 不仅厨娘忙,韩余清也忙着采买,弄来的都是好东西。 西南的松茸,沿海的海参鲍鱼,从岘泱湖运来的银鱼大闸蟹,好东西堆满了库房。 高汤从七月初八就开始吊,门口笼子还养了十几只叽叽喳喳的鸽子。大厨房打算做佛跳墙,什么鱼胶花胶干贝早早就开始选了。 这忙忙碌碌的场景给姜棠一种感觉,重要的并非立世子宴客,而是汝林老家来人。 私下问赵大娘,赵大娘给了肯定答复,“没错,准备两回席面,汝林老家来人也得置办。” 到底置办几桌端看到时候来多少人了。 从初八晚上,大厨房的香气就飘散不断,不说飘香十里,反正附近路过的丫鬟小厮都香得迷迷糊糊的。 最开始,是长房的丫鬟来这儿提饭,直接让厨娘不必回去了。 这一上午都在试菜,根本没有空闲做别的菜,所以就送了两份鲍鱼捞饭过去。 然后,各院都开始从大厨房提饭了,海参煲、煨乳鸽、开水白菜……反正是大厨房做什么,各院提什么。 宴几堂的不用再来丫鬟提,都是姜棠多跑一趟送回去。不过姜棠眼尖,她帮忙试菜,知道大师傅哪道菜做的好吃,所以陆锦瑶吃的,比其他人吃的要好上那么一点。 比如,下午做了一道龙井虾仁儿,味道清甜可口,一点腥味都不带。另加了一蛊扬州狮子头,和红烧的味道可不一样,姜棠尝着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连汤汁都十分鲜美。 这两样加上上午蒸的小花卷,里面是碎肉末和葱花,热气腾腾,闻着香的不得了。 拎着食盒从大厨房出来的时候,姜棠碰见春台了。 春台也拎着个食盒,见着姜棠眼睛咻地一下亮起来了,“姜姑娘,你也提饭呀。” 姜棠点了点头,“给四娘子提饭。” 春台不好意思道:“我给我家公子提饭,今儿啥菜好吃。” 宴回堂没丫鬟,故而每回知道消息都比别的院子慢一步,春台一个小厮,除了求人办事,基本不跟丫鬟多说话。 别的院子昨天就开始提菜了,春台昨天晚上才知道,今儿才过来。 跟姜棠说话是因为,他家公子说了,越是避嫌,越惹人猜疑,还不如大大方方的。 还有一个原因。 公子说他做这些,就是为了姜棠知道,如果不知道,他岂不是做无用功。 想对姜棠好,得让她知道,不然他做这些图什么。 本来就有所图谋,还装作什么都不在乎,那太假了。 他就是想让姜棠吃,所以各院都送了。各院都送是不想给姜棠惹麻烦,但这并不能违背顾见山的本意。 所以错身的时候,春台以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姑娘还想吃啥?” 姜棠饭盒差点没拎住。 第49章 当丫鬟的第四十九天 尽管春台声音低, 但姜棠还是吓了一跳,什么叫还想吃什么。幸好在这儿待得时间长,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那些瓜果是为了她。 姜棠心飞快跳了几下, 又很快按捺住,“赶紧去提饭吧, 再晚饭菜就凉了。” 有这么一个人为她做这些事,自然心里觉得欢喜, 但欢喜又如何,也别想着她被这点糖衣炮弹腐蚀。 姜棠自己又不是没钱,她已经攒了不少钱了, 露竹怀兮都不一定有她有钱。别人的始终都是别的人,自己的才永远是自己的。 春台瞥了眼里面, 看里头人多,笑着道:“刚问姑娘啥菜好吃,姑娘还没说呢。姑娘行个方便, 知会一声。” 姜棠说了龙井虾仁和狮子头, 就匆匆走了。 春台进去提菜,帮厨一看是五公子身边的春台, 态度极好。这五公子保家卫国, 是英雄,和别人自是不同的。 “这边有豉油蒸鱼、龙井虾仁儿、狮子头……” 不等人说完,春台直接道:“就要龙井虾仁儿和狮子头,狮子头来两个,有没有馒头, 再来两个馒头。” 帮厨一听乐了, “问的姜棠姐姐吧, 今儿就属这两样好吃。还真巧了, 宴几堂也要的花卷,这是姜棠姐姐的手艺,可香了。” 跟着姜棠拿菜准没错,他们吃饭也是抢宴几堂的菜样。 春台得意一笑,“那可不,打好关系才好给主子办事。花卷多来几个吧,我家公子饭量重。” 帮厨一下捡了六个花卷,虾仁儿盛了一大盘,狮子头也捡大的,“别的还要吗,这个豉油蒸鱼也好吃。” “不要了不要了……嘶,来一条吧那。” 春台咽咽口水,吃不了的他还可以吃呢。 因为春台今天办事得利,顾见山分了他两个花卷一个狮子头,鱼也给他了。 春台假意推脱不要,顾见山抬起头,“不要算了。” 春台:“要!嘿嘿嘿,公子,大厨房帮厨也说今天最好吃的菜是龙井虾仁和狮子头,花卷还是姜姑娘做的。您看,您手也不方便,正好方便吃。” 虾仁儿和狮子头都能用勺子舀着吃,多省事。 顾见山道:“她去大厨房做事,别把什么事都算在我头上。” 姜棠根本不知道他手受伤,所以根本不会顾及他做这些方便吃的东西。 春台:“什么算在您头上?” 顾见山抿直唇,开口道:“没什么,快吃吧。” 春台捧着花卷咬了一口,“是好吃,不过小的问姜姑娘还想吃什么,姜姑娘什么都没说。” 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从脸上根本看不出来。 顾见山也不知道,他就是想给姜棠他觉得好的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以后总会慢慢知道的。 现在看喜欢糖炒栗子,小吃,顾见山只能从吃的上下功夫了。 “下次不必再问了。”顾见山咬了口花卷,道,“你把明朝叫来,有些事你办不了。” 明朝在军营待得时间长,对于侦测敌情规避危险比春台强得多。顾见山也不能总买一府人的吃的,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明朝可以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送过去。 不过,今天这两道菜是好吃。 现在各院都从大厨房提饭,姜棠是轻巧些,就是丫鬟们的饭食不好解决。 以往赵大娘做,现在都是蒸好饭,菜等着姜棠回来再炒。 有时姜棠还能从大厨房拿些菜回来,一群人在一块儿吃的香喷喷的。 今儿是七月初十一,大厨房饭菜一直准备着,就等人来了。 陆锦瑶估摸着今天汝林老家的人就能到,去时快马加鞭,过来拖得时间长,七.八天足够了。 果然,傍晚的时候,门房小厮跑到正院传话,说是老家的马车已经到了城外了。 郑氏让丫鬟去各院传话,然后收拾妥当了这才领着一大家子去正门迎人。 这回和顾见水回来那次不同,除了未下职的永宁侯、顾见海,离京赴任的顾见舟,还有几位妾室,其他人无论年龄大小,都得出来等着。 郑氏多看了眼顾见山,看他神色如常,心里微微放下心,刚说的到城门了,再等一刻钟差不多就到了。 郑氏沉得住气,问陆锦瑶身子可受的住。 陆锦瑶道:“儿媳无事。” 听她说无事,郑氏不再过问,而是专心致志地等着老家的马车。 巷口的灯笼红彤彤的,颜色与晚霞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等了约有半刻钟,一匹青骢马先驶进巷口,马拉着一辆青色盖顶的车,然后,便是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慢悠悠驶进来。 马车行的并不快,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永宁侯府门口。 驾车的车夫正是韩氏派去的那个,下了车之后先冲郑氏行礼,“小的把老爷子和老夫人接来了。” 车夫搬下矮凳,先下来的是个嬷嬷,也是韩氏派去的。然后下来几个年轻丫鬟,先是扶着顾老爷子下车,又把顾家老夫人扶了下来。 天色已暗,盖因门口灯笼亮才能把人看的一清二楚。 顾老夫人一头银发,头上戴着墨绿色的抹额,人看着极其有福气,面目祥和,慈眉善目。 后头马车上下来的是郑氏的大嫂宁氏,还有侄子侄女。 等郑氏带着小辈们跟顾老夫人和宁氏见了礼,宁氏招呼顾见轩和顾湘珺过来,“快来见过你二叔母和兄长嫂子们。” 顾见轩才十六岁,脸上还有稚气。顾湘珺就更小了,过了年才十四,见生人不好意思,红着脸挨个把人叫了一遍。 宁氏感叹,“上回见还是老四成亲,这都两年了,老五都这般玉树临风,怎么没见老四……这是阿瑶吧,是有身孕了吧,那可是大喜事。” 陆锦瑶已经显怀了,尽管穿着宽松的衣服,但是仔细看看就能看出来。 她点了点头,柔声道:“已经四个多月了,夫君去了滇南赴任,最早也要九月份才回来。孙媳替夫君给祖父祖母请安。” 顾老夫人闻言大喜,“有了身孕好,不必多礼,快进去,进去再说话。” 后头还跟着一群丫鬟小厮,还有宁氏给小辈们带的礼物,给永宁侯夫妇带的东西,足足装了一马车。 侯府的小厮牵着马车从侧门进去,在那边卸货更方便些。 郑氏等人拥着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进府,比起汝林老家,永宁侯府要更恢宏大气。 便是夜里,从正门到前厅这条路上也是灯火通明。 顾湘珺还是两年前来的呢,那时她才十一岁,那会儿的事儿都差不多忘光了。再有这两年侯府变了许多,跟那会儿也有不同之处,她觉得自己不记得很正常。 第80节 母亲临行前叮嘱过,去别人家要懂得分寸,识大体。不能耍脾气,更不能乱动乱看。 所以顾湘珺只用眼角余光瞅瞅四周,可真好看,比家中大上许多。 顾见轩行事更加板正,走路的姿势笔直,只是走着走着就到顾见山身边了,“五哥。” 顾见山点了下头,稍微放慢了脚步,两人慢慢坠在人群后头了。 顾见轩小声道:“五哥好,五哥这阵子总在家中吗,四哥不在,我能去找你说话吗。” 堂兄弟离得又远,跟顾见山相交更少,但顾见轩对他有种天然的亲近之情。知道顾见山保家卫国驻守西北之后这种感情更甚。 顾见山道:“可以。” 顾见轩:“那真是太好了,听我母亲说,五哥功课也极好,只是去参军了。” 顾见山垂眸,术业有专攻,他学的东西,早就就着西北的风沙喝了,现在只看兵书。 “都是以前的事。” 两人说话的功夫,前面人已经走远。 老家一行人被安顿在了寿安堂,舟车劳顿,等梳洗过后再去正厅用饭。 一路上,顾老夫人都在和郑氏还有几个孙媳妇说话,老一辈人只希望子孙满堂,团团圆圆,就没别的要求了。 长子为官清正,为人子孝顺。老二有本事,打仗挣下的军功,其他的儿女如今也好,孙子孙女们也都出息,她就光享福好了。 这边慢慢悠悠地说着家常,另一边大厨房有条不紊地传菜备菜。 姜棠在大厨房多了一个灶台,赵大娘给她打下手。孙大娘李大娘两人占一个,其他的厨娘就做些切菜备菜的活计。 算上老家来人,上桌用饭的总共二十一人,故而今天准备了两桌菜。男一桌女一桌,分席而坐。 一桌二十六道菜,凉菜率先传上去,有大师傅拿手的卤牛肉,牛肉不易得,听说顾老爷子好吃这一口,就费劲巴拉买了牛肉。还有姜棠做的干虾,一个个酥脆的直掉渣。 反正各显身手。 热菜有前两天试的龙井虾仁儿、佛跳墙、清炒鳝鱼、扒肘子、清炖乳鸽、花胶鸡……姜棠记着陆锦瑶说两位老人家年纪大,得吃容易克化的东西,就做了一道红豆沙姜撞奶。 这个不费牙,用小勺子舀进嘴里,一抿就化。 而像小酥肉这种本来带了花椒粒的,怕忌口,就没敢往上放。 顾老夫人一行人是酉时进门的,酉时过半开饭,到了戌时所有菜才传上去。 忙活完之后,主厨的陈师傅去后头洗了把脸,夏天热,厨房里头更热,闷得更蒸笼似的。 陈大道:“都歇会儿,饿了自己找吃的。” 他随手拿了根黄瓜啃,这个吃着最解渴。 忙活一天,动都懒得动,姜棠晃着把蒲扇,她还得快点回去呢,一会儿大厨房还要做丫鬟小厮们吃的饭,宴几堂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羊羔。 姜棠道:“陈师傅,都自己带回去做吧。不然再生火,这儿可真就成蒸笼了。” 都是来帮忙的,剩下的边角料拿多拿少也能拿些。 越是赶上大宴席剩的东西越多,这也是厨子们捞油水的好机会。 就比方说,姜棠做鱼丸,一条鱼除了鱼头不要,其他的肉都能用上。而大厨房做鱼丸,只取鱼肚子那里最嫩的肉,其余的都不要。剩下的这些自然也不会拿来炖汤,大师傅们炖汤只会拿更好的肉来保证口感。 而其他的排骨鸡肉,只会找规整好看的那些肉。 姜棠最喜欢大席面,等十六那天,剩的肯定更多。 她今天还做了一道虎皮凤爪,她早就想做了,但这会儿不单独卖鸡爪,所以这道菜一直搁置。 但看大师傅做菜,有时一道菜只用一小部分,姜棠看了自然不会多此一举说大师傅奢靡浪费,反正剩下的东西又不是扔了,有什么可浪费的。 所以就杀了十几只鸡做了鸡翅煲和虎皮鸡爪,剩下的可都是好的鸡肉。 陈大道:“那也成,自己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回去做吧。” 他也累了,一会儿帮厨还要开火管小厮丫鬟的饭食,早点回去他也轻省。 大厨房以陈大为首,其他院子的厨娘来帮忙的,尽管他这么说,但都不敢多拿。 一人拿了只鸡,一点鱼就走了。 等轮到姜棠,陈大开口道:“多拿点,还有那么多呢。” 除了鸡鸭鱼肉,还有蔬菜,泡发的没用上的干菜。留到明天味道就不对了,今天就得吃完。 有时,陈大也会有意多弄些,不然光靠月银,养活一家人,可没这么体面。 既然都这么说了,姜棠就不客气了。 她拿了一只鸡,半只鸭子,两条切剩下的鱼,还有三只海参两头鲍鱼三只大闸蟹。 泡发的干菜也拿了一点,拿完东西客客气气道:“陈师傅,我明早再过来帮忙。” 陈大也客气,“姜姑娘慢点走。” 赵大娘没敢多拿,也是一只鸡半条鱼,看着姜棠满满的手,心道可真有本事。 有本事的人到哪儿都吃香。 那个虎皮鸡爪,试菜的时候她也尝了,真是入口即化,鲜辣有度,还有胶质感,跟吃猪蹄似的,一点都不像以前烧鸡里瘦瘦巴巴的小爪子。 姜棠:“回去炒几个菜,把这些都做了吧,不然放到明天也不新鲜了。” 赵大娘乐呵呵道:“成,这鸡还有鱼能炖一大锅,其他的我来炒,来几天我是学到不少东西,就看陈师傅颠勺的手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获益匪浅!” 姜棠大大方方地把这些东西做了,她也不能小气,今天就不往家拿了,一会儿多干点活。 宴几堂的羊羔们望眼欲穿,看见姜棠和赵大娘,跑过去就是围着两人,“可回来了,都想死你们了!” 院子里的厨娘一出去帮忙,丫鬟们就得等着,不等也行,可以自己烧火做。但陆英自己做的,还没赵大娘做的好吃。 所以等也心甘情愿。 姜棠:“我看是饿死了吧,先把鸡和排骨切块儿,其他的菜分一分,米饭做好了吗。” 佩兰点点头,“早就做好了,怀兮姐姐和白薇跟着大娘子出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姜棠道:“那给她们留着饭。” 她不在宴几堂的时候,无论多晚回来,锅里总有饭。 姜棠去洗了把脸,然后和赵大娘一起进了小厨房。 有陆英她们打下手,做的极快,这边吃上饭了,正厅那边也才刚吃上一会儿。 男女分席而坐,除了二房的顾宁瑜年纪太小不能饮酒,其他人都能喝点。 这种日子,就得喝酒。 永宁侯极其高兴,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可惜大哥没来,不然定能不醉不归。” 顾老爷子也是满头银发,但胜在身子骨好,六十多岁还精神抖擞。 他道:“你大哥公事繁忙离不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顾家大伯从文,永宁侯从武,下头的孩子也是各有千秋,各个成才,顾老爷子十分满意。 顾见风作为长房,理应先敬酒,他亲自给顾老爷子倒上,“祖父繁忙之中抽空过来,孙儿喜不自胜,先敬祖父一杯。” 顾老爷子拍着顾见风的肩膀嘱咐了几句,然后把酒一饮而尽,“别辜负你父亲的期盼,要做好官。” 几个孙儿轮着敬酒,顾见山行五,是最后一个。 等轮到他,身后丫鬟斟了满满一杯酒。 顾见山端起酒杯,他身上有伤,太医说不能饮酒,但这种场合,他想不出理由拒绝。 可刚拿起酒杯,隔着珠帘坐在另一桌的郑氏就道:“老五别喝了,一会儿还有事让你办。” 顾见山不知道是什么事,永宁侯有些诧异,顾老爷子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喝酒误事,一家人不在乎这些虚礼,你就别喝了。” 顾见山把酒杯放下了,“那孙儿以茶代酒,敬祖父一杯。” 丫鬟立刻换上茶杯,他端着茶水一饮而尽,顾老爷子笑呵呵地把酒喝了。 这种场合,男人就是喝酒吃肉,女人那桌喝的是果茶,酸甜口的,还冰镇过,开胃解暑。 宁氏无非是打听侯府这群小辈的情况,知道几个侄子升官的升官,得器重的得其中,心里十分宽慰,“这般一家人齐心协力,府上基业会越来越鼎盛。” 这侯府比汝林顾家要大得多,伺候的丫鬟,还有来往的仆从都不是小地方能比的。 光看家宴,也盛老家一筹。 这更坚定了宁氏把女儿留在盛京的念头。 宁氏的前头几个儿子已经成家了,只剩顾见轩和顾湘珺一儿一女亲事还没定下来。 顾见轩要准备春闱,是不急的,按理说顾湘珺才十三也不急,但早相看早挑,不然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遇上合适的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 吃过饭,又说了两刻钟的话,郑氏见陆锦瑶有些困乏,就让她先回去了。 其他几个儿媳妇也相继离开。 小辈都走了,宁氏能无顾及地说话了。 宁氏语气带了几分倾羡,“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还是走出来好。汝林是安定,可见轩明年参加春闱,应是要留在盛京的,湘珺这边……想托你给她订门亲事。” 顾老夫人说话更圆滑些,“这孩子还小,亲事上不急,若有合适的,你帮忙撮合撮合,没有也不强求。” 托人办事,得拿出托人办事的态度来。 顾老夫人虽是长辈,但不能颐指气使,来亲戚家做客本来就是添麻烦的事儿,不行的话就回汝林。 顾老夫人觉得亲上加亲可以,多在郑氏那边还有几个孙媳妇的娘家看看。 但就像陆锦瑶,出身高,恐怕家中也不乐意。 她看女儿自然乖巧可爱,可盛京有更好的姑娘,两家门第差的也多。宁氏是想找合适的,而非高攀。 郑氏试探着问道:“那想要什么样的,我好打听打听。” 宁氏道:“家风清正,人品端正的,其他的,和我家里差不多就行。” 郑氏心里松了口气,这样还好,不然那哪儿是求人办事,那是对着佛祖许愿。 既然宁氏诚心,郑氏也不推脱,“我看还是先看着,等见轩春闱过后再订,这样还能再挑挑。” 有一个进士兄长,就算家住汝林,也能多分底气。 第81节 宁氏自然说好,那这么一来,开始只打算让顾见轩在这儿住到明年,现在女儿也得留下了。 郑氏觉得无妨,这么大一个侯府,还养不起一个小娘子吗。 只要顾湘珺不惹事,乖巧听话,自然是想住多久住多久,再说这是韩氏费心的事儿。 顾湘珺年纪尚小,有些话并不明白,神情懵懂。 等几人说完话,郑氏让南雪送她们回寿安堂,自己闭着眼睛养身。 眯了片刻,南香悄声进来,“夫人,五公子身边的春台还在外候着呢。” 吃饭时,郑氏说有事让顾见山办,顾见山就没饮酒。饭菜撤了之后,顾见山看她们还在说话,就留春台在这儿,自己先回去了。 郑氏把这事儿都忘了。 她是不想顾见山饮酒,哪儿有什么要紧事。 “算了,天色已晚,明儿我让别人去。”郑氏挥了挥手让南香下去,南香走到门口她又把人叫住,“慢着,你把春台叫进来。” 郑氏有事问他。 郑氏不愿意私下问各院的小厮丫鬟话,孩子都大了,早不在他们的羽翼之下,而且,除了顾见山,其他人都成家了。 成家就代表有自己的小家,她更不该插手家事。 问春台话,是头一次。 春台进来的时候一脸懵,先行了礼,然后小心翼翼道:“夫人您有事问小的啊。” 郑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都知道了,你还敢瞒替他瞒着!” 春台脸色变都没变,“小的瞒什么了。” 郑氏看一诈不行,继续诈他,“他若不是受伤了,何故从西北回来,回来之后又闭门不出,你可真是好样的!连这种事都敢瞒!” 第50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天 春台愣愣道:“公子什么时候受伤了, 小的怎么不知道。” 郑氏坐在太师椅上,观察着春台的神色,春台疑惑的样子不似作假, 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郑氏不说阅人无数,但也见过不少人, 不至于连撒没撒谎都看不出来。春台进来之前她笃定顾见山瞒着他,现在她都怀疑, 顾见山到底有没有受伤。 郑氏:“你能不知道?” 春台见郑氏语气有所缓和,支支吾吾道:“小的只知道公子这回回来是为公事,与送到军中的军饷有关, 其他的一概不知。” 说谎也得真假掺半着说,光是真话光是假话夫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压缩饼干的事和永宁侯府有关, 又和军饷相关。军中的事和朝堂关联,郑氏不会多打听的。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 郑氏果然没有再往下问。 倘若顾见山有心瞒着,身边小厮也不会告诉。朝堂的事她不好多打听, 春台的话又模棱两可。 “罢了, 你回去吧,今晚的事儿不许向第二个人提起, 不然, 仔细你的皮子。”郑氏声音严厉,除了问春台,她没有别的办法。 就算是儿子,也不能让他脱了衣服看,府医的那边, 顾见山从不用府医。左右顾见山稳重, 做事自己有数就成。没病没灾那是最好, 郑氏也希望顾见山平平安安。 春台忙不迭行礼告退。 从正院出去, 春台神色亦是如常,等到了宴回堂,进了屋,关上门,春台才拍拍胸口。 明朝帮着顾见山换药,伤口虽然已经在愈合了,但看着仍然狰狞。 不过,顾见山年轻,用的又是太医院配的好药,恢复的要比旁人快些。 春台道:“没别的事吩咐。夫人疑心您受伤,传小的过去问话,小的给糊弄过去了。您回来数日,一直在家中,外头人也会有所疑虑。” 怪不得。 顾见山在家中待了快二十天了,不上朝,光养病。 上一个这样的还是断了腿的前定北侯世子。 顾见山也想上朝,但心有余。他晚上躲了杯酒,下回未见得能躲得过去。 他的伤若是不好好养,会影响寿数,现在硬撑着得不偿失,又不是离了他御朝就不成了。 春台说的也没错,到现在为止,顾见山才知道,姜棠做出来的压缩饼干动了“别人”的东西。 换句话说,是永宁侯府,动了别人的东西。 滇南水患,永宁侯府立了功,因此抓了六名贪官污吏,下头的官员也在逐一核查肃清。但那些上头的,有胆子贪赈灾银的,像老鼠一样躲在后面,根本不知道哪个是清官,哪个是贪官。 除了赈灾银,还有军饷。 表面看着一片平和,但内里……顾见山以前根本不知道军饷还有这么多的漏洞可钻。 将士拿命在打仗,竟然还有人打军饷的主意。顾见山手里有一份账本,记着如今的军饷能做多少饼干,供多少将士吃。 一比较,就知道有人贪了银子。 现在寮城制作饼干的人皆是顾见山的人,而徐将军兵法虽神,但于人心算计上略逊一筹,顾见山不知道自己死了,又换成谁管军饷,然后拿着姜棠的方子牟利。 没人知道他是因为伤重回来,外人看,只以为他奉皇命回京,恰巧,顾家又立了功,估计早就坐不住了。 等他们狐狸尾巴露出来。 顾见山道:“先养伤,夫人再问起,就还拿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姜棠那边不会说。 顾见山转头问明朝,“那个茉莉花的手串做好了吗。” 乞巧节那天晚上,姜棠从卖花的摊子上买了茉莉花手串,就是用线把开的花苞穿起来,藏在袖口若隐若现,在夜里仿若有流光,甚是好看。只是摘下来的茉莉花苞花期短,过一晚上估计就谢了。 所以顾见山想找师傅打一个玉的。 他正好有一块羊脂玉,就是上头碧绿色的花蒂不好弄,也不知道做出来是什么样子。 明朝道:“下午小的去看过,师傅让我明早儿再去拿。” 顾见山点点头,“嗯,先给我看看,一会儿把药渣和纱布带出去烧,做事隐蔽点。” 春台使劲点点头,“小的明白,嘿嘿嘿,公子。” 顾见山从衣服里翻出两个荷包,给明朝春台一人一个,“拿去吃酒。” 春台:“嘿嘿嘿,谢谢公子。” 明朝:“谢公子。” 陆锦瑶回来的晚,一到宴几堂,怀兮和白薇就钻进了小厨房,换月云和半夏进屋伺候。 怀兮和白薇饿得急了,看还给她们留了好多肉,眼睛都放光。 “这么多好吃的呀。”白薇先扒了一大口饭,等胃里空空的感觉没那么重了,才细嚼慢咽,“你们听我说,今天正院人贼多,丫鬟都站了一院子。” 白薇道:“老家来的人安顿在寿安堂,只有老爷子和老夫人、大夫人、堂公子堂小姐来了。老爷子和老夫人应该是待到二十再走,大夫人也跟着回去,堂公子和堂小姐要待到明年三月份,等春闱过后再走。” 现在七月份,这一待就是大半年,过年也是在这边过。 顾见轩带了一个小厮,顾湘珺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估计到时候还得拨人过去。 到时候未见得还住寿安堂,应该会再分派两个小院子。 怀兮一边吃一边道:“这都是长房的事,对咱们院子没什么影响。你们只需注意别冲撞了,不过,老夫人待在这儿的这段日子,应该还得安置个小厨房,派个厨娘过去。” 后院和前院还不同,为了方便,肯定得再来个厨娘。 除了正院小厨房有两个厨娘,就她们宴几堂多一个姜棠。 派正院的好像不合适,姜棠讶然,“难不成还把我派过去?” 白薇觉得让姜棠过去的可能性最大,毕竟送东西也捡好的送,厨娘当然挑做菜新奇又好吃的了去,“现找来不及,你过去得顶几天。况且这事是长房安排,巴不得你去呢。” 韩氏不大可能让正院的厨娘过去,又巴不得宴几堂不好,肯定就是姜棠了。 姜棠道:“可现在不都去大厨房提菜吗,那么多新鲜菜式,一天两三样也吃不完呐。” 寿安堂也去大厨房提菜不就行了。 怀兮不太清楚大厨房的规矩,但菜都试的差不多了,应该不用一直往大厨房跑了。直等七月十六前两天再过去就成了,不然,主子们这边也不好交代。 “你明儿等着看看,还用去大厨房不。” 姜棠还挺爱往大厨房跑的,学做菜,待一天。 她不太希望去寿安堂,但如果有高额奖金,那就另当别论了。 次日,姜棠和赵大娘再去大厨房,陈大给了一人二两银子,“等十四下午再过来,这两天不用来了。” 姜棠应了一声,“那陈师傅,我们后天再过来。” 没想到韩氏还挺大方,先把银子给了。 回到宴几堂,姜棠就被告知,这两天先去寿安堂,不必在宴几堂伺候了。 不是陆锦瑶的意思,是韩氏的意思。 说是两位老人远道而来,吃些新鲜的东西,姜棠过去宴几堂还有赵大娘。被孝字压着,陆锦瑶不好拒绝。 姜棠道:“那我一会儿就收拾东西过去。” 可还没等姜棠收拾好,正院的思瑕又过来了,说是找到厨娘了。 怀兮多问了一句,“找到了?哪儿的厨娘。” 思瑕笑着道:“是五公子找来的,说是擅长做淮扬菜,还有一位擅长本邦菜的,老人家年纪大了,吃些清淡的最好。” 一共找来了两个厨娘,因为远道而来,就选了这两个地方的厨娘。郑氏尝过,味道不错,直接越过韩氏带去寿安堂了,思瑕也是才知道。 知道了立刻来了宴几堂,省着姜棠再跑过去。 等两位老人离开,这两个厨娘一个跟着顾见轩一个跟着顾湘珺,安排的妥妥当当。 怀兮道:“这样也好,那我告诉四娘子一声去。” 怀兮把思瑕送走,就去屋里和陆锦瑶禀告此事,陆锦瑶道:“正好省着姜棠去了那边来回跑,哪来的厨娘?” 第82节 侯府的厨娘一向有数,客人不常来,过来也就小住几日,不会花那么多钱多养几个厨娘。 怀兮道:“是五公子找来的,总共两位,擅长淮扬菜和本邦菜。应是念着老爷子和老夫人年纪大,口味清淡,才特意寻来的。” 陆锦瑶若有所思。 韩氏这次办事不讲究,厨娘该早找的。兴许她也想到了,只是算计宴几堂才迟迟没动作。正巧顾见山把厨娘带过来了,韩氏就没理由再从宴几堂要人。 只是,这厨娘是顾见山找的,让陆锦瑶忍不住多想。 孝心肯定是孝心,但是……偏偏又和姜棠有关。 陆锦瑶又想起顾见山往各院送的葡萄和蜜瓜,这些就算卖也能卖上好价钱,没道理一个院子送这么多。多了吃不完,吃不完只能分给下面的人。 这样的话所有人才能吃到。 若非她早有察觉,今天也不会深想。 顾见山五月初去的西北,六月底才回来,时隔一个多月,陆锦瑶都快把他对姜棠的心思忘了。今儿怀兮提起厨娘的事,陆锦瑶这才又想起来了。 但这些不过是她的猜测,顾见山这阵子鲜少去正院,到底是什么心思,陆锦瑶也摸不准。假如她猜的都是真的,顾见山这般小心翼翼顾全大局,还真不像是冒然起的心思。 陆锦瑶到:“你去告诉姜棠,不用去寿安堂了,和以前一样,有什么新鲜吃食差人送过去一份。” 顾见舟不在,她得顾全这份孝心。 怀兮福了福身,悄悄退了出去。 姜棠乐得不两处跑呢,她多问了句,“哪来的厨娘呀,不是没合适的吗。” 怀兮道:“五公子一片孝心,特地寻来的,你就不用过去了。大娘子说了,要是有新鲜吃食,送过去一份就行了。” 听见是顾见山,姜棠微怔,她哎了一声,“我记得了。” 又是顾见山。 这回总不能也是因为她。 姜棠深吸一口气,刚要走,怀兮又把她叫住,无奈道:“你呀,别去了大厨房几天就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忘了,露竹不在,很多事都该你做。” 厨房的事,只是姜棠闲来无事才做的事,现在露竹不在,姜棠该做的是管人际人情往来。 姜棠冲怀兮笑了笑,“谢怀兮姐姐提点。” 她这阵子只有晚上才能看看帖子,送帖子的不少,大多是想登门拜访,这种帖子就不必给陆锦瑶看。 今儿有一张,是汝林顾家写的,落款是顾四娘。 顾四娘也是顾湘珺,尽管同在一府,但行事有礼,想过来还写了帖子。 帖子上写着想登门拜访,姜棠赶紧把这张帖子给陆锦瑶送过去。 顾湘珺初到盛京,人生地不熟,永宁侯府又无同龄的小娘子,和她年龄最相近的竟然是陆锦瑶这个嫂子。 可算一算,陆锦瑶还要比她大五岁呢。 在陆锦瑶眼里,这就是个小孩儿。 陆锦瑶道:“你去寿安堂问问,顾四娘可有空闲,若是得空,就把人请过来坐一会儿。和那边说好,就说我一个人,中午就在这儿用饭好了。” 姜棠行了一礼,“奴婢这就去。” 从宴几堂到寿安堂,要走一刻钟多。 路歪歪扭扭,两边都是草木,穿过一个拱门又是一个拱门。花园里花房的小厮丫鬟正殷勤地修建花树,有从姜棠这儿买过东西的,还会抬头打招呼。 终于到了寿安堂,先等看门的婆子进去通禀,而后姜棠才跟着宁氏身边的丫鬟进去。 说明来意后,宁氏便让顾湘珺进屋收拾一番,让丫鬟带上礼物,然后痛快地放人去宴几堂了。 永宁侯府的几个儿媳,陆锦瑶是出身最好的,宁氏乐意女儿常和她走动。 临走时她不放心又叮嘱两句,“你四嫂有身孕,你乖巧些,不要跑闹。” 顾湘珺糯糯应了,“女儿知道了。” 出门的时候顾湘珺还目不斜视,步履稳重轻盈,等从寿安堂出来,她就眼巴巴地看着在前头带路的姜棠。 这人与人当真是不同,她的相貌最多算小家碧玉。可这个前头带路的姐姐就生的跟仙女一样,顾湘珺觉得,兴许是她见识短,盛京的姑娘其实都这般好看的。 就算不是人人如此,那十个里头,肯定能有一个这样的。 在侯府不仅景色好看,连人都好看。 但很快顾湘珺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一路上遇见不少的丫鬟,虽然人人都模样周正,但整个永宁侯府算上几位嫂子侄女,像带路这个这么好看的,只有一个。 不仅好看,说话也好听。 经过什么地方姜棠会放慢脚步,“这是府上的大花园,那边是湖心亭,现在荷花开的最好。就是现在天热,小娘子可以等傍晚再过来,那时夕阳余晖洒在湖面上,就好像给湖面镀了层金。” 顾湘珺听着就心生神往,“那肯定很好看,到时候你会带我去看荷花吗?” 姜棠回头道:“宴几堂无事,奴婢才能带着小娘子过来。” 顾湘珺心里一阵懊恼,做丫鬟平日忙都忙不完,哪儿有空闲带她看荷花呀,她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那你忙你的事,我自己也能看的。” 姜棠继续领着人往前走,“这边是秋海棠,那便是木芙蓉,最前面有两棵合欢花,现在也开着呢。还有蔷薇和月季,这个时节就属月季蔷薇开的最好。” 穿过假山,就是一大片蔷薇花围成的花墙,颜色鲜艳,让人眼前一亮。月季的颜色也不是随意种的,一片是一种颜色,打理的极好。 当然好,花房的普通小厮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和二等丫鬟一样。 光搭理花园的小厮丫鬟,顾湘珺就看见了六个。 只是花草,就伺候的这般精心。 上回来的记忆已经久远,现在才慢慢鲜活起来。永宁侯府家大业大,有湖,有花园,一草一木都精致好看,可这是别人家,顾湘珺不能在这里常住的。 终于到了宴几堂,顾湘珺神色更加腼腆,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陆锦瑶招呼她坐到身边来,“快过来,这一路过来也是热的,先喝口果茶,尝尝点心。” 顾湘珺让丫鬟吧:“见过四嫂,这是汝林的一些特产,怀孕也能吃的。” 过来做客不能空着手来。 陆锦瑶喜欢顾湘珺的懂礼数,“我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趣,你常过来走动。” 陆锦瑶给顾湘珺拿了一块抹了桃子奶油酱的千层,“尝尝喜不喜欢。” 桌上摆了不少东西,用井水冰过的水果,还有点心和果茶。 盖因现在什么水果都有,今天的茶不是酸甜口的果茶,而是白桃乌龙茶。 从前,陆锦瑶根本想不到桃子和乌龙茶能配在一起喝,而且是直接做成茶包,冲泡极其方便,她打算把茶包也放到锦棠居去卖。 锦棠居现在的生意稳定,主要是买冰粉的人多。 过来买冰粉,看到别的点心也会买一些。每天的流水有一百多两银子,纯利润五十多两。 铺子陆锦瑶占六成,她拿三十两也不少呢。 锦棠居现在是她最赚钱的铺子,再从姜棠这儿买白桃乌龙的方子,生意应该更好一成。 陆锦瑶打算等下个月,再开间铺子,也就是分店。 铺子弄大一些,现在的铺子一个月租金三十两,但铺面小,只够卖点心。 姜棠说可以像酒楼一样弄成雅间,约着吃东西说话,再不济,还能来铺子里打牌玩麻将。 陆锦瑶深以为这是个好主意。 麻将和竹牌有多好玩,打半天都停不下来,若是客人来这儿打牌,半天都是少说的。 这些人好面子,自然不好意思光坐着,但时候在盘子叉子上头下功夫,既好吃,又体面。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在铺子里吃,就按照姜棠说的,先充钱再记账,充了多少多少钱的才能在免费打竹牌和麻将。 这个月先好好琢磨,算上茶包竹牌麻将,要从姜棠那里买的东西还真不少。 这种开分店的大事还得和顾见山商量一下,倘若顾见山不在家中,那她可以自己做主,既然人在家里,这种大事必须商量着来。 因为赚的钱多,陆锦瑶对下头人也大方。 七月刚过十几天,宴几堂的丫鬟有四个都拿到“奖金”了。 姜棠这阵子一直在大厨房,没拿到奖金,但赚了二两银子的外快。 晚上没什么事,姜棠就提前回去了。下人房没人,她把屋门关严实,然后打开柜子的锁,把钱匣子拿了出来。 钱匣子上头也有一把锁,里面是姜棠的全部家当。 大到银票金豆子,小到铜板,什么都有。 碎银子银子加上银票有一百一十四两,金子总共一两六钱,是郑氏给的金花生、金瓜子、金豆子还有陆锦瑶给的金兔子。 首饰不少,海棠花的簪子,莲花缠枝的对镯,掐丝金钗,珍珠耳坠,还有一套珍珠头面,十几颗玉珠子。 这些拿出去当,应该能换二百多两。 药材给顾见山用了一些,但还剩下不少。 也能换几十两银子,不过姜棠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兴许能换更多。 全加起来应该能凑够五百两银子了。姜棠出去的时候打听过,在相当于以前五环六环的地方,买下一处带小院的三间房,差不多要一千两银子。 有一半了。 原身是姜家卖到永宁侯府的,就卖了二十两银子。 这二十两银子,够姜家为两个儿子娶媳妇。姜家并不在盛京,姜棠打听着是在青阳县。那以后赎身了可得离这个地方远点,绕着走。 姜棠把钱匣子收好,放在衣柜的角落里,然后又把柜子锁好。 她先去打水烧热水,这会儿人都还没回来,早点把水打了一会儿就省着排队了。 打了两桶水,姜棠就躺床上等着陆英她们回来。 这床铺姜棠铺了层被子,比以前软,但今儿有点硌人,姜棠怕钻进虫子,赶紧翻开被子,却看见一串开的正好的茉莉花; 形态逼真,雪白的颜色躺在杏黄的被子上,若不是刚刚觉得这儿硌得慌,姜棠就以为这是真的茉莉花了。 这茉莉花她认识,也熟悉。 乞巧节那天晚上在摊子上买了四串茉莉花,一串也不贵,才一文钱。 到晚上的时候花骨朵全开了,屋子里全是茉莉花的香气。 后来慢慢蔫巴了,但余香还在,姜棠把那串挂在衣柜里了,给衣裳熏香。 第83节 那天只有顾见山跟她一起,除了陆英她们三个,只有顾见山见过她戴茉莉花。 葡萄和厨娘姜棠不确定是不是顾见山所为,但这手串,一定是他。 这些东西,好像顾见山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很认真。 第51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一天 姜棠不否认想到这是顾见山送的时候, 心里有一丝甜意。 这东西应该是特地找人做的,和她那天戴的手串一样。 她没买过首饰,但从白薇她们口中, 知道珍珠首饰比金饰贵,宝石的又比珍珠的贵, 最贵的应属玉饰,越是一大块越贵。 茉莉花她数着有十几朵, 朵朵莹润,不见丝毫杂质,花梗的地方打了小洞, 用红绳串起来的。 兴许比她这些东西加起来都值钱。 若问喜欢吗,姜棠当然喜欢, 没人不喜欢这些。 可这不仅值钱,也是顾见山的心意,越是知道这是心意, 越得谨慎对待, 不能糟践了。 这东西她不能收。 想要,也不能收。 姜棠连试都没试, 就用手帕把手串包上放在柜子里了。 她想等有机会再还回去。 她现在不去正院了, 大厨房也不去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见春台。 佩兰今天回来发现姜棠又不高兴了,不爱说话,光躺在床上发呆了。大约因为白天在宴几堂做事要小心谨慎,很少能说闹, 在屋里是她们最放松的时候。 想说什么就说, 想干什么就干。 她不知道姜棠有什么烦心事, 如果她能长姜棠这样, 再有一身本事,估计做梦都能笑死。 笑死,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佩兰:“怎么了,有啥心事和我们说说。” 陆英刚见完人,脸上红扑扑的,“我有事说!那边已经准备提亲了,彩礼十两银子,成亲之后先住侯府,以后再搬出去。” 侯府的下人也不全住在府上,成了亲的,大多是派到庄子去。 佩兰的心思马上就到了陆英身上,“这么快啊,说了什么时候成亲了吗!” 陆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九月份吧,先定亲,打算明年开春成亲。” 她性子活泼,一向大大咧咧,头一回儿这么害羞,连说话都轻言细语的,眉眼间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用佩兰的话说,就是走到陆英身边,她周围的风都是甜的。、 佩兰:“这也太好了吧!” 姜棠心道,是啊,这可真好。 能遇见喜欢的,合适的,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她遇见的,要么是自己不喜欢,要么是不合适的。 姜棠没从觉得自己配不上顾见山,顾见山有家世,她有手艺,她能解边关之急,有何配不上的。 只不过,是这里的人觉得她配不上罢了。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她竹门都算不上,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只是想要嫁给顾见山,就得翻越一座又一座的山。 翻不过去,兴许就摔死了。 就算顾见山现在认真,那等他翻山越岭够了的时候,因为她的身份被别人轻视的时候,因为她和永宁侯郑氏闹得不可开交身心俱疲的时候。 喜欢和认真,又能维持多久。 姜棠来到这里没有对抗封建思想,对抗阶级对抗统治的心思。 她就想好好活下去。 于她而言,只要不被赶出去,冻死在庄子里,就知足了。 顾见山是她想要好好活下去路上的绊脚石,姜棠都能想到,若是那串茉莉花手串被郑氏发现,她的亲儿子会什么事都没有。 而她,则会以勾引公子之名,打发到某个庄子。 就像顾见水带回来的月娘一样,活着的时候没有轰轰烈烈,死的时候悄无声息。 陆英转头看向姜棠,“棠棠,你能不能教我做两道菜呀,他总是送我东西,我也想送他一些,用不着多贵重,亲手做的才能显现出心意。” 姜棠不再想那些事,而是打趣道:“你绣的‘鸳鸯’可送给他了?” 陆英脸瞬间就红了,作势要挠姜棠的痒痒肉,“你真是坏透了!” 姜棠哈哈直笑,“好了好了!你还想不想我教你,别的一时半会也学不会,我教你们做点简单的家常菜。” 佩兰也凑过来了,“什么菜?好吃吗。” 姜棠道:“西红柿炒鸡蛋还有酸辣土豆丝,明儿教你们。” 超级下饭菜怎么能少得了这两个,况且这两道菜最好做几乎有手就行。 想什么顾见山,多攒点银子,不比什么都强。 次日,姜棠上午就忙着看帖子,有两家陆锦瑶不去的要写回帖,姜棠字勉强能看,放在帖子上就显得不规整,不符合宴几堂的气质。 就去找陆锦瑶,让怀兮帮着写。 陆锦瑶看了觉得字还能入眼,总不写总不行。 她道:“那就多练几遍,练好了再写上去。帖子写完了再过来一趟,有事同你商量。” 但凡陆锦瑶用到商量这两个字的,无一不与锦棠居有关。 姜棠沉下心,“那奴婢先去回帖子,一会儿再过来。” 这帖子一回就是半天,下午姜棠才去书房见陆锦瑶。 陆锦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招呼姜棠坐下。 “卖了冰粉之后锦棠居的生意一直很稳定,我是想问问你,还会做别的吗?”陆锦瑶不清楚姜棠都会什么。 她觉得姜棠应该有所保留,不能把会的东西全放到明面上。 有时她也觉得诧异,姜棠竟然能做出这么多好吃的来,很多还都是她从没吃过的,新奇不说,味道上也挑不出毛病来。 但想想就能想通了,多学多看,什么东西学不会。自己再多花点心思琢磨,举一反三,会的东西自然就多了。姜棠认字识字也快,学这些应该也容易。 姜棠沉思片刻,简单一点的她可以做大福,还能把生日蛋糕带过来。 再有一个多月就八月十五了,还能做月饼。 在陆锦瑶面前,姜棠不能打包票。 只说回去试试,先做出来,陆锦瑶要是觉得好吃再买方子也不迟。 陆锦瑶:“那也好,做出来给正院和寿安堂送去一份。对了,我打算把你做的白桃乌龙茶先放到铺子里卖,这个给你三十两银子,方子仍是用三年,你意下如何?” 点心方子一样十五两,冰粉便宜五两银子,没想到做的果茶茶包,竟然能翻一倍。 姜棠哎了一声,心道可能因为这是喝的茶叶,御朝人又爱饮茶才得以价高。 并非人人都吃点心,但几乎人人饮茶。 哪怕寻常百姓家,也会备着凉茶叶子茶。 姜棠最喜欢的就是陆锦瑶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她不懂而故意欺瞒,少给她银子。陆锦瑶说出来的,是她觉得合适的。 当然姜棠也没讲过价,在她心里差不多就行,毕竟从陆锦瑶这儿赚钱。 而且,陆锦瑶帮过她不少,教了她不少东西,姜棠觉得,她可以赠送一个葡萄乌龙茶的方子。 其实这些东西容易举一反三,算是卖陆锦瑶一个好。 很快,陆锦瑶就把文书写好,签了字就可以找怀兮拿银子了。 三十两银子,怀兮给了姜棠三张十两的银票。 给了银子,在账本上按下手印,就没别的事了。 怀兮见这段时间姜棠花钱有数,就没说让她省着点花的话。说到底她是外人,提点是提点,别的事终究是别人的事。 她比姜棠长几岁,就像看着姜棠长大一样。 这也才几个月而已,就从原来的三等丫鬟变成了二等丫鬟,最重要的是慢慢能独当一面了。 不仅在宴几堂体面,在正院那边也能说得上话。 怀兮道:“无论在宴几堂还是正院,多学多看。” 姜棠:“我知道的,别人给的永远都是别人的,自己学了才是自己的。” 怀兮笑了笑。 姜棠自己也清醒,这很好。 这回拿了银子,姜棠直接贴身放好,没有想好好吃一顿。 吃东西也花钱,再说这几天吃的并不差,该省则省。 把帖子都处理好,姜棠这才去小厨房。 她泡了盆糯米,打算明天早上用。 明天就做大福,这个应该也好卖,因为名字里带福字,卖相好看,圆圆滚滚的。御朝人信这个,到时候定价可以稍微高一点。 这个什么时候都能卖,陆锦瑶尝过,觉得不错的话,又是十五两银子到手。 明天还发月钱,这个月才过了一半,姜棠就赚了快五十两银子了。 泡好糯米,姜棠问赵大娘以前做过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不。 第84节 赵大娘道:“四爷和大娘子不咋吃土豆,西红柿炒鸡蛋倒是吃过。” 像土豆芋头红薯这些,采买的不会买,赵大娘也不会做。 家常菜,鲜少摆上桌。 也就是姜棠来小厨房之后,把芋头做成点心,陆锦瑶才吃几口。 西红炒鸡蛋也是姜棠做的,咸口的,拌凉面吃,金黄色的鸡蛋碎和红色的西红柿汁,裹着面条,陆锦瑶爱吃。 但也只吃了三次。 姜棠:“那晚上咱们吃的菜我来炒吧,就炒土豆丝。” 赵大娘:“行啊,我切丝。” 姜棠道:“我来切丝吧,看能不能像大娘切的一样好。” 赵大娘乐得清闲,“那我把粥煮上。” 姜棠让陆英进来“帮忙”。 “切好的土豆丝用水多泡一会儿,这样炒出来的才会脆。泡出来的水别扔,一会儿留着勾芡。”姜棠切丝也练了一阵儿,永宁侯府刀工最好的要数大厨房的陈大,他会做文思豆腐。 姜棠也就有他三成功力,但切出来的土豆丝已经十分纤细好看了。 做酸辣土豆丝最重要的就是脆,酸辣爽口,吃着脆才能下饭。 “油稍微多放点,但别太多,先放葱丝再放辣椒。”姜棠喜欢每根土豆丝都裹上辣椒油,她道,“盐和醋看你放了多少土豆丝,慢慢尝着来,记住了吗。” 葱蒜下锅,再来点辣椒,香味一下就爆出来了,再把土豆丝往里面一倒,浓烟滚滚。 姜棠没听见陆英说话,分神看了她一眼,只见陆英微微弯着腰,还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好香啊。” 这做菜也挺好的,她给心上人做吃的,做一点还能尝一点。 姜棠:“……行了行了,以后再问我吧。醋多放点,炒熟了勾芡,这土豆丝切的细,一会儿就能盛出来。” 大抵是因为土豆丝和辣椒醋是最精妙绝伦的搭配,哪怕没有肉,依旧勾人馋虫。 纤细的土豆丝颜色亮黄,上头裹了橙红色的辣椒油,绿色的葱丝和辣椒丝掺杂在一起,还有亮红色的辣椒圈,闻着是酸辣的味道,从外头都能闻见,只等粥熟了就能开饭了。 赵大娘那边已经把给陆锦瑶的晚饭做好了,等饭菜传上去,两个丫鬟进屋伺候,她们这边也能开饭了。 只是还没等饭菜传完,白薇就钻进了小厨房,“闻着香味特别重的是什么菜,桌上怎么没有?” 赵大娘指了指灶台上的两盆土豆丝,“这是丫鬟们……吃的。” 白薇:“给大娘子盛出一小盘来。” 赵大娘心道,这咋能给大娘子吃呢。 她话还没说,姜棠就手脚麻利地找出一个漂亮盘子盛了小盘,“这是酸辣土豆丝,若是大娘子爱吃,赶明儿还做。” 土豆可是个好东西,炸薯条、土豆粉、炖土豆、土豆泥…… 既然好吃,还是给人吃的东西,那何必分是给丫鬟吃的还是给主子吃的。而且谁都没动过,有什么不能吃的。 人分三六九等也就算了,吃的也分。 白薇赶紧端着土豆丝进屋,等了一会儿没别的吩咐,姜棠招呼大家吃饭了。 一碗白粥,一大盆土豆丝,盆里还放这个勺子,谁吃谁舀上一大勺,就不费事分公筷。 姜棠尝了一口,还是原来的味道,因为侯府用的东西好,辣椒不仅辣还香,陈醋酸味重,吃着酸辣开胃。 粥做的慢,现在土豆丝已经凉了,若是热着吃没准出一身汗,现在吃正好。 姜棠想问问这道菜怎么样,抬头的时候看见各个埋头吃饭。 看起来不错。 白薇伺候完陆锦瑶用晚膳,也不能说是伺候,她就立在一旁看着,以免陆锦瑶有身孕突然出什么事。 桌上的几道菜,加起来还没一盘土豆丝香味霸道。 就着白粥,全给吃完了。 剩下的菜基本没动几口,就赏给她和月云了。 白薇吃饭的时候对姜棠说:“大娘子说,明儿早上还来一道酸辣土豆丝,再给正院和寿安堂各送一份。” 赵大娘道:“这也不是啥好东西,还值当送啊。” 佩兰今天喝了两碗粥,还是大碗的,土豆丝从头吃到尾,“多好吃啊,怎么不是好东西了,非得大鱼大肉海参鲍鱼才是好东西啊,管它是什么,好吃就行呗。” 家常菜也能好吃啊,佩兰反正是觉得,酸辣土豆丝比炖大白菜好吃。 姜棠:“大娘子说送自然要送,大娘子兴许觉得这些菜合乎老人家胃口。” 陆锦瑶都这么吩咐了,赵大娘也不好说什么。 次日一早,就往正院和寿安堂,各送了小盘土豆丝。 光送这个不好看,饭盒里还放了一壶白桃乌龙茶,一盘桃子味和抹茶味的大福点心。 送东西的是白薇和月云,去了没多说别的,只说这是四娘子的一片心意,吃着新鲜,这才送过来让大家都尝尝鲜。 正是各院用早饭的时候,不过是添道菜的事儿。 郑氏喜欢宴几堂的菜,估摸着又是姜棠做的,直接就让南香给摆上了。 正院今儿吃的是粥,青菜粥、猪杂粥……加起来有四五样,小菜也不少,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肉菜鱼都有,一盘清寡的土豆丝显得格格不入。 永宁侯看了一眼,“这是……土豆切的?” 南香道:“说是土豆丝,这点心是糯米做的,里面是桃子酱和抹茶酱。茶您闻闻,有淡淡的桃子香味,名字也好听,叫白桃乌龙。” 永宁侯偏爱浓茶,对甜的敬谢不敏,他尝了口土豆丝,中肯道:“酸辣爽口,不错。” 吃多了大鱼大肉,吃些素菜也不错。 郑氏笑了笑,“别看菜普通,阿瑶若不觉得好吃,是不会送过来的。阿瑶孝顺,父亲母亲那边肯定也送去了。” 郑氏出身名门,而汝林顾家是后来慢慢才起来的。 顾家长子读书考功名,慢慢历练,这才做了一府知府。 次子从军,经历了生死,年纪轻轻就封侯。 两子光耀门楣,顾老爷子常说,这辈子都无憾了。 其他的孩子虽是普普通通,但胜在自己心里有数,不是那种不懂事的穷亲戚。当然,也和两位老人有关系。管着下头的孩子,就不会惹是生非,家里才能和睦。 永宁侯是吃过苦的。 有句话说得好,纵使是高门,往前数几代,也是土里刨食的。 顾老爷子和老夫人节俭惯了,应该也喜欢吃这些。 陆锦瑶做事考虑的周到,知道送什么能送到人心坎儿里。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反而更显孝心。 郑氏想的没错,顾老爷子喜欢这道菜。 看着油并不多,很清淡,吃着开胃,老夫妻俩就着粥全给吃完了。 连着顾见轩和顾湘珺都爱吃。 顾湘珺喝了一大碗粥,还吃了三个小包子,吃完看看盒子里的点心也想吃。 宁氏怕吃多了不克化,“这个摸着有点凉呢,要不等一会儿再吃。” 大早上的吃凉的,也不好,而且,顾湘珺早饭吃的并不少。 顾湘珺央求道:“我就尝一个,母亲。” 宁氏无奈道:“觉得新鲜就尝尝,那儿不是还有温茶吗,闻着也不错。” 顾湘珺用小碟子盛了一只,没想到下头还垫着油纸,一动,竟然颤了两下。 外皮是淡粉色,用小勺子拍了一下,又跟着晃荡两下,好像会跳舞一样。 轻咬一口,微甜黏牙的口感,和驴打滚像,但是有一股清新的桃子味。 里面嫩嫩滑滑的也是桃子味的,微微一抿就要化开。 和前儿在宴几堂吃过的点心夹心一样。 顾湘珺吃东西的样子很文雅,咬一小口,放在嘴里细品。觉得好吃了眼睛都是亮的,好像在发光。 “祖母,母亲,你们也尝尝吧,这个好吃的紧呢,你们绝对想不出这是什么味道的!”顾湘珺眉飞色舞,“桃子味道的,那个绿色的应该是茶味的,四嫂说这是抹茶……盛京真好,还能有这么稀奇好吃的点心。” 宁氏神色温柔,“见轩也尝尝。” 顾见轩不喜甜食,摇了摇头,“妹妹吃吧,我去温书了。” 虽然宴几堂就送来一点小东西,但宁氏心里不落意。起身找了十几朵漂亮的绢花,用精巧的盒子装上,顾老夫人跟着道:“阿瑶孝顺懂事,带来的药材再给她拿一盒。” 约是觉得这些不够,顾老夫人又对顾湘珺道:“你也会做点心,做给你嫂子们尝尝。” 顾老夫人喜欢有来有往的,探亲又不是上门打秋风。盛京的东西是新奇,但汝林的东西也有自己的好。 陆锦瑶也喜欢这样。 等中午做了西红柿炒鸡蛋,又给两处院子送了一份。 不过是顺手的事,陆锦瑶也没放心上,收到的回礼看了一眼,随手给了姜棠两支,“你年轻,不必这么素净,以后多打扮打扮,我爱看。” 宴几堂里,别看姜棠的模样最好,可打扮的却是最素净的。其他人有的还会簪朵花,戴个漂亮的钗子,就姜棠,脑袋上只有一根光秃秃的银钗。 姜棠愣了愣,陆锦瑶让她低下头,“过来。” 姜棠依言过去,陆锦瑶伸手给她簪了支绢花,她神色温柔,“好了,出去的时候打扮素净些,以防小人,在宴几堂,这样不算出格。” 陆锦瑶这人护犊子,宴几堂的人总希望能好好的,她这两天也愁。 一方面觉得顾见山什么都敢想,若是真有那种心思,受苦的一定是姜棠。 另一方面又觉得,姜棠只差在出身上,平心而论,除了出身,姜棠什么都不差。 可世家姻亲,偏偏最看重的就是出身。 倘若顾见舟不是永宁侯府的嫡子,她的爹娘绝不会让她嫁进来。 陆锦瑶现在怕就怕姜棠对顾见山有别的心思。 她和顾见舟成亲之前面都没见过,直到洞房的时候陆锦瑶才知道顾见舟是何模样。婚后种种出乎她的意料,她也没想过,若是顾见舟买一堆人的东西只为了她能吃一口,费劲寻厨子,只为她能轻省,她会是什么感觉。 第85节 估计心里也会一跳。 动心,受苦的只会是女子。 陆锦瑶道:“你可知道五公子入股了锦棠居,这个铺子,他占四成。” 姜棠摇摇头,“奴婢不知。”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打算明儿跟五公子提一提开分店的事,你和我一起去,你把开分店的事宜写下来,到时候给五公子看。”陆锦瑶看着姜棠的神色,提起顾见山时,与平日并无不同,“你收拾好这几个月的账本和买方子的文书,再去外头茶楼订个位置,然后给宴回堂送份帖子。” 写帖子,还有铺子的事,该姜棠做。 陆锦瑶不会因为对方是顾见山就换人来做,况且,她也想看看。 姜棠:“奴婢知道了。” 正好,把手串还回去。 第52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二天 姜棠要整理锦棠居开业以来所有的账本、文书。 陆锦瑶说, 还要写一份和开分店事宜相关的文书,这不就是企划书吗。 只不过,企划书姜棠也没写过, 只能把她想到的东西一条一条罗列好,然后再整理誊抄一遍。 下午说的事, 姜棠先去怀兮那儿要出府的腰牌,紧赶慢赶到茶馆订了间雅间, 名字留的顾四娘子。 然后回去给晏回堂写了张帖子,写完就送了过去。 晚上没什么事姜棠就先回去了,点着烛灯, 坐在桌子前写文书。 开始就是写写画画,开什么样的铺子、哪里卖点心哪里打牌、最好有几层楼、大约要花多少银子、新铺子开业之后卖什么东西, 还有怎么弄雅间,怎么弄桌子椅子,这些姜棠全给写上了。 字写的比平时认真, 花了半个多时辰写完, 写完之后又用了一刻钟誊抄。 姜棠把还湮湿的墨迹吹干。 帖子送去了,茶楼雅间也订好了, 明天跟着陆锦瑶去就成。 姜棠把写好的文书放下, 然后从柜子里把茉莉花手串拿出来,明儿得还给顾见山。 就算没机会和顾见山说话,春台肯定跟着他一起去,总有机会还回去。 姜棠深吸一口气,把手串放进明儿穿的衣裳的袖袋里。 做好这些, 她又拿出一本书看。 闲着也是闲着, 还不如看看书, 明天谈事情, 估计不用她说话,若是能听着,就看陆锦瑶怎么说,她学着点。 姜棠这几天都没做东西卖,一来时间不够,二来小本生意赚的少。 她也该想想赎身之后做什么。 卖炸鸡不错,还能顺带卖薯条,但是炸鸡用的油多,为了保证健康,一锅油只能用两次,这个成本太高。 她一个人,摆摊也不方便,可以做些速食冷食的东西,在杂货铺寄卖。 比方说鱼丸,好吃的汤包料包,给杂货铺老板抽成,这样既能赚钱了,她也不用出面。 自己一个人不比在永宁侯府,外头鱼龙混杂,她长得好看,更得小心。可以养两条大狗,给她作伴。 想到要离开这儿,姜棠高兴是高兴,但心里也有不舍。 舍不得陆锦瑶,舍不得陆英她们,也舍不得那天看过的灯会。 姜棠觉得,聚散终有时,不能因为舍不得,就忘掉自己的本心。另一边晏回堂里,顾见山已经把帖子来回看了几遍了。 陆锦瑶让他去茶馆商量开新铺子的事。 他该去。 只不过,当初没想过开铺子后面还有这么多麻烦事,像他卖水果,直接从西北拿货,然后高价卖给附近的走商,走商再往各地运,根本不用管后面的事。 顾见山可以让春台替他去,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 但他怕万一姜棠去了,他却没去,从七月初七到今天,有六七日了。 他想见姜棠。 宴几堂那么多的丫鬟,陆锦瑶不一定会带姜棠。 可顾见山想的是,万一她去了呢。 好歹能看一眼,而且,铺子的点心都是她做出来的,顾见山想慎重点。 顾见山起身,从柜子里找了件深色的衣裳,又让春台开私库,看有没有小巧精致的东西,方便带着的。 私库里的东西大多数是皇上赏的。 顾见山立的军功多,又年轻,加上出身好,官职不能升的太快。国库空虚不会赏银子,所以赏赐多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宝物,哪怕顾见山没有成亲,里头也有料子和首饰。 也不知道姜棠都喜欢什么。 镶着宝石的西洋镜应该喜欢,就巴掌大,照人比铜镜清楚。 还有一个红玉做的九曲连环,这个还凑活,他一只手就能攥过来,姜棠应该没见过,留着解着玩。 还有一个空心的金佛像,顾见山不信佛,这些都没摆过,上头没官印和宫印,熔了应该值钱。 春台:“这个小的可真带不上了。” 顾见山未见得能和姜棠说上话,这些东西得让春台带着,“你塞怀里不成吗。” 春台:“真不成。” 顾见山又挑了几样他觉得好看的首饰,别的东西要么太大要么太沉,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宫里赏的东西,顾见山看都不看就让人放进库房,这还是头一回这么细致地看。 随意摆放的东西,在他脑子里慢慢泾渭分明起来。 姜棠喜欢的,一般喜欢的,有点喜欢的,不喜欢的。 库房里还剩一大块羊脂玉的料子,以后还能打别的首饰。 顾见山对着春台交代了几句话,最后道:“明日行事稳妥些,别露出什么马脚。” 春台正了正神色。“小的办事您就放心吧,夫人那边都没露出马脚。” 春台不说帮多大忙,但绝对不给公子扯后腿。 像是看见姜姑娘和四娘子一起走,故意跟姜姑娘说话挤眉弄眼,这种事他绝对不会做。 就当不知道这事,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 顾见山还是不放心,“我刚说的话,你重复一遍。” 春台:“……” 次日,七月十五,也是中元节。 御朝素来敬鬼神,这天有祭亲人的,夜里也不会出门。 故而什么事都是赶着白天干。 十五也是宴几堂发月钱的日子。 除了去滇南的露竹箐湘,剩下的嬷嬷丫鬟婆子都排着队领月钱,虽然赶上中元节了,但一个个眉眼间洋溢着喜意。 再有一个月就是中秋节,中秋也有节礼。 而不等中秋,再过个十多天,天气就慢慢凉快下来了,终于不用这么热了。 估计过两天,绣房的丫鬟们就会过来给主子丫鬟们量尺寸,赶做秋衣。 寿安堂那边顾见轩和顾湘珺要久住,也得做四身秋衣。 姜棠领完月钱,就和半夏一块儿跟着陆锦瑶出门了。 怀兮今儿有事,除了陆锦瑶的几个陪嫁丫鬟,其余丫鬟对铺子的事了解的少之又少。 像半夏她们,根本不知道陆锦瑶有几间嫁妆铺子,几个庄子。 她们心知肚明,陆锦瑶对她们几个并不是完全信任。而且也能看出来,陆锦瑶对陪嫁丫鬟和对原本就是宴几堂的并不一样。 不过,半夏她们也不求一模一样。 一路上,陆锦瑶都在闭目养神,她不说话,姜棠和半夏自然不会多嘴,一路稳稳当当到了订好的茶楼。 订的是雅间,姜棠报了名字之后,店小二直接带着人上三楼,把人引到了屋子门口,“已经有位公子过来了,茶水已经备好了,娘子想吃什么茶点,直接吩咐就好。” 上了三楼,姜棠就看见春台了。 春台跟个门神似的站着门口,见到陆锦瑶行了一个规矩的礼,“小的见过四娘子,五公子在屋里等着。” 顾见山来的早,出来带了两个小厮。春台在外面守着,明朝在里面沏茶倒水。 陆锦瑶点了点头,春台弯腰把门给打开。 里面极其敞亮,装潢是清新典雅,窗户极大,靠窗一张喝茶的方桌,桌上是一方山水茶盘,旁边放着煮茶的碳炉和各种茶点。 顾见山原是坐着的,见陆锦瑶进来站起身道:“见过四嫂。” 陆锦瑶点头以作回礼,“五弟,就直接说正事吧,姜棠,先让五公子看看账本和文书,再把你写的东西给五公子看看。” 姜棠便把和铺子有关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在了顾见山面前,放完之后,就悄悄退到了陆锦瑶身后。 站了没一会儿,店小二进来上茶点,应是外头春台点的。 陆锦瑶拿了一个尝了尝,味道不错,但没锦棠居的好吃。 陆锦瑶吃东西的时候顾见山低着头看文书,他看的极慢,好半天不见翻页。 有一部分账本曾给宴回堂送过,看着样子,陆锦瑶估摸着,顾见山压根没看。 又等了半刻钟,顾见山还没看完,陆锦瑶让姜棠半夏都下去,一会儿要商量事,陆锦瑶不希望她们知道。 顾见山抬起头对明朝道:“你也下去吧。” 从屋里出去,姜棠呼了一口气。 春台道:“主子们谈事情,咱们就别在门口守着了,一会儿我告诉小二一声,别去里面打搅。咱们干站着也是站着,两位姐姐,我在旁边定了间屋子,请两位姐姐喝茶。” 第86节 春台嘴甜,说话时有分寸,不会让人讨厌。 半夏看了眼姜棠,用眼神询问姜棠的意思。到底是在门口守着,还是去旁边屋子待着。 姜棠想把半夏支开,遂道:“门口不能离人,你先去旁边待一会儿,然后再换我。” 半夏觉得这个主意好,“那行,一会儿我过来替你。” 明朝挑了挑眉,跟半夏去旁边屋子坐着了。 门吱一声关上,春台干笑两声,别看他脸上一片风平浪静,心里早已经乱七八糟了。他一直在门口守着,刚才四娘子过来他多看一眼都不敢。 公子交代了他几句话,他得告诉姜棠。 只是不知道里面什么时候谈好,他又没有机会去旁边屋子“歇歇”。 其实,公子还给他纸条了,若是实在找不着机会,就把这纸递给姜棠,姜棠看过,自然明白公子的心意。 隔着一扇门,里面的声音听不太清。 姜棠环顾四周,看左右没别人,从袖袋里拿出一个手帕包,飞快打开,然后朝春台递了过去。 姜棠没说话,顾见山能让人悄无声息地把东西塞她被子下面,他的小厮肯定知道。 春台眸子瞪大,然后疑惑地看着姜棠,“嗯?” 姜棠不管春台怎么装傻充愣,这东西肯定是要还的。 她压低声音道:“这是你家公子的,现在物归原主。” 春台不可能把这个带回去,他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姜姑娘先别急,公子有话要我转达给姑娘,这个我不能收,这里不方便,等一会儿进屋再说。这个,姑娘请先收起来。” 姜棠看着手心的茉莉花手串,刚想说话,春台又道:“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姑娘就算不要,也得等听完话之后再做决定。” 姜棠后知后觉,春台说的大概不是她出来一趟不容易,而是顾见山。 随即,她就听春台小声道:“公子伤还没好呢……” 顾见山不会在姜棠面前示弱,哪怕下一刻要疼死,也得撑着口气等姜棠转过身再喊疼。但春台不在乎这个,一来,那不是他的脸面,二来,反正公子不知道。 果然,姜棠把手串重新放回袖袋里,只不过没问公子伤势如何。 等了大约半刻钟,半夏和明朝从屋里出来,“你们进去坐会儿吧。” 姜棠点了点头,旁边屋子也不小,两只用过的茶杯放到了一旁,从这间屋子听不到那边说话,很是安静。 春台连水都没喝,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公子让小的问姑娘,打算何时赎身?赎身之后可有去处?若是银子不够,公子可以先借给姑娘。” 这事儿不能马虎,若是顾见山替姜棠赎身,那姜棠就成了顾见山的丫鬟。 若是赎身之后给安置在顾见山的宅院里,那就成了顾见山的外室,这两个法子都不好,所以只能姜棠自己想办法赎身。 赎身之后,才能说别的。 姜棠现在是陆锦瑶的丫鬟,只要还是一天丫鬟,谈那些事就过于早了。 顾见山自然愿意直接拿银子出来,但他怕姜棠不乐意,才说借与她。 他不知道姜棠有没有想过赎身的事,可他想过。 春台道:“公子说,赎身之后就不必当丫鬟了,做什么都自在。就算到时候姑娘仍然不愿意,自己也有退路。公子还说,只要姑娘还在侯府一天,他就断不会给姑娘添麻烦,让你为难。” 春台凝着眉从怀里掏了掏,先拿出一个西洋镜,又掏出一个九曲连环,放桌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是公子的心意,还有别的,只不过不方便带出来。”春台挠了挠头,“姜姑娘,刚才我说的就是公子要说的话,还有一句……” 春台说得急,好像生怕自己忘了,“那日姑娘走得太快,他有话没说,姑娘说的,他从未想过。公子并非玩笑之人,所思甚多,也希望姑娘别把手串再给公子了。” 顾见山交代了春台许多话,大约是想过很久,连停顿都没有。 他说:“那日她走得太快,我有话没说,她说的那些我没想过。” 春台问哪些,顾见山黑了脸,“不该问的别问。” 所以,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姜棠那天说,我是不会给你做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应该是这句。 顾见山没说一定会娶她,也没有山盟海誓和漂亮话,其实姜棠也不信那些。他只是说先赎身,现在没银子,他能拿出来。 姜棠是头一回知道,有人比她还在意赎身这件事。 袖袋里的手串并不重,但姜棠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下坠的重量。 春台道:“我嘴笨,有些话兴许没说清楚,姑娘哪里没听明白,我再回去问公子。” 姜棠觉得,春台嘴可比顾见山的厉害多了。 顾见山打消了她最深的顾虑,怕被发现,怕惹事上身,然后被赶出庄子。 如果等到赎身之后,姜棠愿意试一试。 就算不试,反正她那时已经赎身了,以顾见山的为人,不会做强取豪夺的事,那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姜棠道:“我能自己赎身,只是想多攒点银子,不用借钱。” 借钱也不会和顾见山借。 春台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那晏回堂可以照顾姑娘生意,只不过晏回堂人太少,加起来就三个。” 春台也希望多点人。 姜棠从袖袋里把手串拿出来,她低头看了两眼,“这个……你替我给他。” 春台:“姜姑娘……” 姜棠道:“先放在他那儿,以后有机会我再去拿,别的我也不要。” 春台无奈收下,“那姑娘可别反悔,得言而有信,只是暂且放在公子那儿。姑娘以后想要什么,可以去找蔷薇,那是公子的人。” 春台飞快地把东西收好,“姜姑娘,你喝点茶,一会儿出去把明朝半夏换进来。” 也就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姜棠找杯子倒了半杯,喝完才出去。 明朝话少,半夏话也不多,两人守在门外一句话都没说。 屋里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也不知谈到哪一步了。 顾见山看文书就看了一刻钟多,开分店意味着租新的铺子,现在锦棠居的铺面三十两银子一个月。想找好的,又得是大的,要雅间估计还得要二层小楼。 价钱就不止翻一倍了。 文书上写的很清楚,新铺子主要卖什么,到时候要请多少点心师傅,顾见山估算着,应该能赚不少钱。 现在铺子一个月能赚小一千两,也才两个多月。新铺子就算租金贵,那也有的赚。 顾见山道:“可还缺本钱?” 陆锦瑶:“那倒不缺,就是问问你的意思,若是开新铺子,分成应该会断几个月。” 租金、装潢、请人、制竹牌麻、买方子……上个铺子赚的钱全得投进去。 “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说清楚,别看现在锦棠居生意好,新铺子未见得能有多少生意。”陆锦瑶自然也希望铺子赚钱,但做生意,一向有赚有赔,顾见山入股,他的银子,别到时候赔了钱扯皮,这些得先说好。 别像顾见舟一样,觉得是亲弟弟就什么话都说,觉得稳赚不赔。铺子还没开呢,大话就先放出去了。 若到时候真赔了怎么办? 顾见山:“我知道,最近我都在盛京,有事随时让人去宴回堂找我,我不在找春台,其他用得到的地方,知会一声。铺面我可以找人带着看,别的就帮不上什么了。” 于点心这一块,顾见山只会吃,别的一窍不通。 做生意陆锦瑶来,他只拿了五百两银子,其他的不好插手。 说到底,陆锦瑶才是铺子的东家,他就出了银子,不能指手画脚。 陆锦瑶淡淡地点了点头,“嗯,那先找合适的铺面吧。” 铺子的事就说完了。 陆锦瑶收回目光,放在桌上的茶水上,窗边有微风吹过,茶杯里都起淡淡的涟漪,有些事。 她想开诚布公地跟顾见山谈一谈。 姜棠是她的人,不是顾见山想招惹就招惹的。他是侯府的公子,常驻西北,哪一天皇上令下,他就得马不停蹄地离开。说句不好听的,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 当然,陆锦瑶是盼着顾见山平平安安的。 可姜棠就是个小丫鬟,哪怕赎身了,她在永宁侯府做过丫鬟这事也改变不了。顾见山随口一吩咐,他的小厮就能弄来各种新鲜东西,别人却要因为这些小恩小惠欢喜。 这哪里是人干的事。 顾见山觉得陆锦瑶停顿的时间太长,“若无……” 陆锦瑶抬起头道:“还有事,不知五弟这次回来何时回去?” 顾见山打起精神,“尚未定。” 陆锦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事儿本不该我操心,但母亲嘱咐过,就不得不放在心上了。” 也不是没人跟她打听过顾见山。 十七岁,军功赫赫,难得的英年才俊。就是常去西北,离家太远,许多人家并不愿意。陆锦瑶是顾见山的嫂子,永宁侯府的儿媳,自然要为顾见山打算。 家世不合、性格不合的,就不做考虑了。 后头剩下的也没两个了。 大约是平日看惯了姜棠,其他人的相貌陆锦瑶怎么看怎么觉得寡淡。 世家小娘子,性子都养成一个样,温和有礼,撑得住大场面,全按照当家主母的标准养。哪怕活泼如燕茗双,现在也慢慢成了这种性子。 顾见山喜欢的,应该是姜棠,行事不慌不乱,还带着机灵劲儿的。别说男子了,就是陆锦瑶自己,看着姜棠也觉得舒心。 陆锦瑶接着道:“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中意什么样的。” 打陆锦瑶说第一句话时,顾见山的眉头就往中间夹了。 他大约知道陆锦瑶想干什么了。 回来之后去了几趟正院,母亲都未同他说议亲的事,又怎么会让陆锦瑶帮忙相看。 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 是试探? 第87节 顾见山扫了眼桌上的文书,有几张最下面写的是姜棠二字。 她字迹变化很大,慢慢看才能发觉,昨儿的帖子他都没意识到是姜棠写的,这才多久。 顾见山笑了一下,然后慢慢把笑容收起。 陆锦瑶手在桌下,暗自握紧。 顾见山和别人不一样,他杀过人,面无表情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极强。顾见舟给人的感觉是温和,顾见山比他小两岁,却全然不同。 看着顾见山的眼睛,有一瞬间,陆锦瑶后悔问了这些。 顾见山的回答模棱两可,“我以为四嫂知道。” 他想确定一件事,陆锦瑶是站在哪边的。 第53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三天 郑氏想让顾见山快点娶妻生子。 顾见山十五岁去西北, 今年四月份回来,那时就提过数次,这回尚未提, 估计也躲不掉。 他怕是要让母亲失望了,他没办法做到心里有人的同时还和另一个人相敬如宾。好好的姑娘, 何必把一生耽误在他身上。 但顾见山既不希望陆锦瑶站在他母亲那边,也不希望站在他这边。 他希望陆锦瑶站在姜棠那边。 就算以后他不在, 还有陆锦瑶能护着姜棠。 顾见山看见陆锦瑶眼中隐忍的怒气,明白她是哪边的人了。 这人笑着的时候可以装哭,哭了能装作笑, 欢喜和悲伤可以藏在心里,但生气不好装, 就算忍着怒意笑,那看着也怪怪的。 陆锦瑶皮笑肉不笑道:“五弟真是说笑了,我哪里知道。” 顾见山喝了口茶水, 慢条斯理道:“母亲应该说过, 她喜欢什么样的。” 陆锦瑶脱口而出,“你娶亲, 重要的是你喜欢, 又不是母亲喜欢。成亲是大事,那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我问的是你中意的人。” 怎么,顾见山还想娶个贵女,然后坐享齐人之福? 顾见山笑了笑, 语气温和中带着点敬意, “四嫂这么说, 我就放心了。” 陆锦瑶:“?” 顾见山放下杯子, 静静等着陆锦瑶说话。 陆锦瑶明白顾见山放心什么了,放心知道他娶妻娶的是中意之人,而非郑氏看重之人。 他中意的人只是没明说罢了。 可真是顾见舟的好弟弟。 她是着急了才问这个,不该这么急的。 顾见山只说了这一句话,见陆锦瑶没说话的意思,便继续低头喝茶了。 点到为止。 更深的话不能说,事关姜棠,顾见山不会全托盘而出,在陆锦瑶这儿,顾见山根本不会提姜棠的名字。 陆锦瑶更不会,她既然能猜到,又屡次试探,姜棠在她心里有分量。 事关姜棠,陆锦瑶做事有章法。 陆锦瑶的确不会,那会儿她甚至拦着姜棠,有去宴回堂的活都让别人去。现在知道顾见山的意思,连开诚布公地谈都免了。 顾见山想娶喜欢的人,喜欢的人是姜棠。 陆锦瑶也不知道如何抉择。 这事首先不能告诉郑氏,不仅不能告诉,还得好好瞒着。若是被发现,就算是她的人,也免不了被打发到庄子去。 姜棠那边,怕是早就知道顾见山的心思了。 这种事,姜棠更不能说。 陆锦瑶按了按眉心,“五弟,若是没别的事,那就回去吧,你的事,我留意着。” 顾见山点了下头,“多谢四嫂。” 他站起来,先行离开。推开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姜棠。 大约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姜棠的神态很放松。 看见他之后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眸子,又和平常一样板着,跟半夏一块儿行了个礼,“五公子。” 顾见山移开目光,“嗯,回去吧。” 后面这句是对着春台明朝说的。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楼梯拐角,姜棠和半夏进屋伺候。 姜棠把文书和账本收好,“大娘子,东西都整理齐全了。” 陆锦瑶道:“这些茶点就吃了一块儿,带回去吧,账结了吗?” 姜棠到:“是五公子身边的春台结的。” 一笔小钱没必要在乎这么多,陆锦瑶道:“那回去吧。” 半夏去找店小二要了油纸,三盘茶点包好,这才回侯府。 姜棠今天还得去大厨房帮忙,因为明儿就是侯府立世子宴客。 本来昨儿就该去,但是昨儿实在忙不开,就让赵大娘跟大厨房的说了一声。 这上午刚过了一半,过去帮忙正好。 大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前几天侯府嫁出去的大姑奶奶顾舜华回来了,安顿在了宴归堂。 宴归堂是顾舜华未出嫁时就住的院子,出嫁之后未曾让别人住,一直留着。 只不过,因为顾舜华是出嫁了的姑奶奶,这回又是独自回来,并未在永宁侯府掀起什么风浪。也没有像老家来人,顾见水回来那样,一大家子去门口等着。 顾舜华不掺和侯府的事,回来的几天总去正院陪郑氏说话。对侯府的几个大娘子从不指手画脚多,懂得分寸,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在郑氏面前更从不挑嫂子和弟媳的毛病。 以至于,几个院子的人对顾舜华也是十分客气。 现在整个侯府上下最忙的要数晏安堂和大厨房了。 韩氏除了晨昏定省就忙宴席和府上的事,大厨房忙着备菜宴客。 菜单是早就定好的,韩氏也看过。 佛跳墙、高汤、一部分凉菜是提前一晚上做好的,用纱布罩子罩着。 按照送出去的帖子,总共打算摆二十桌,一桌十人。 府上没这么大的屋子,不过,这种宴席都是露天摆放,就在前厅前面的空地上。 酒水、茶水、点心韩氏看了三遍,门房也敲打了一遍,除此之外,还要安排记礼金的人。 这个不仅脑子好使,字还要好看,毕竟要往礼单上写。韩氏选来选去,最后让韩余清去了。 韩余清以前是账房的,字迹过得去,而且,这人虽是陆锦瑶举荐的,但是做事并不偏颇。 加上韩余清相貌俊秀,在门口坐着也算代表侯府的颜面。 因为韩氏太过繁忙,姜棠去的晚她也没过问。上午,韩氏还让府里的管事出去采买料子,马上天就凉了,得做秋装,过了十六就得去各院量尺寸。 一般来说从夏到秋尺寸变化不会太大,顶多因为暑热清减些。但像陆锦瑶这种怀有身孕的,原来的衣服就穿不得了。而其他人,就算有了新衣,旧衣也不是直接扔了。 主子们做衣服用的料子好,样式简单大方,不易过时,再穿也是成的。 但这回要给顾见轩、顾湘珺、两人的丫鬟小厮也做上,韩氏吩咐道:“先紧着宴几堂,那边有孕了,先做也无妨。” 况且天一时半会儿冷不下来,慢慢做着。 思瑕应了一声,然后道:“夫人,宴明堂那边还有位小少爷,还用特地过去吗。” 思瑕说的是二爷带回来的外室之子,已经上了族谱,记作妾生子。现在养在吴小娘那儿,几次家宴,都没见过。 那孩子已经能走了,按理说这么大的孩子,早该来这种场合,就算不能走,奶娘抱着也会过来。 韩氏琢磨了一会儿,道:“不用特地过去了,给吴小娘做衣服的时候看看,她若把孩子抱出来,就顺道量了,没抱来也不用特意去问。” 一个孩子,侯府还养得起。 再说,这是二房的事,韩氏也不好插手,看许氏的吧。 过了明儿就得准备中秋家宴,顾见山回来也没一块儿吃过饭,韩氏还得问问婆婆的意思。 郑氏现在不操闲心,她快活得很。 顾舜华回来了,一直陪她说话,再叫上丫鬟们一块儿打牌,一打就是一上午。只不过,南香南雪她们玩的时候会给她喂牌,一开始还赢得高兴,后来就觉得没意思了。 郑氏就把平日里走动多的几家夫人叫过来,玩个半天,正好到中午吃饭。 今天是中元节,郑氏没组局,跟顾舜华打了几局之后,有丫鬟进来通禀,“夫人,五公子来了。” 顾舜华识趣道:“女儿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郑氏道:“嗯,你们请五公子进来。” 顾见山有阵子没来了,进屋之后,郑氏先看他脸色,与常人无异。 或许春台说的是真的。 顾见山行礼道:“见过母亲,刚才见过大姐了。” 他看了眼桌上的“麻将”,漫不经心地把目光收回来,“早上出去了一趟,和四嫂谈了点生意。” 郑氏:“你四嫂?” 顾见山长话短说,把入股陆锦瑶铺子的事说给郑氏听。 郑氏诧异道:“合着跟你四嫂做生意呢,难怪给你银子都不要。” 顾见山:“四哥照顾我,才找的我。” 郑氏看也不全因为老四。 第88节 韩氏一直有那个意思,可阿瑶不理会她,偏偏无心插柳的柳成荫了。 郑氏以为顾见山总在西北,不懂这些,就多嘱咐了两句,“你四嫂带着你做生意,可不能指手画脚,你不常在盛京,生意上的事都是她来操持,利润分成也没必要那么仔细。一家人,情分最重要。” 说实话,陆锦瑶能带着顾见山,就已经出乎郑氏的预料了。 顾见山:“儿子知道。” 郑氏目光温柔,“这事别和你大哥他们说,不然又起矛盾。” 少说就少事,说到底,这事还是看陆锦瑶的意思,只是,郑氏也不知道为何就带着顾见山了。要说是因为顾见舟坚持,郑氏是不信的。 估计是陆锦瑶提的,想着顾见山不在盛京,省事省心。 这种事郑氏连女儿都不会说,又不是她的银子,陆锦瑶想带谁就带谁,谁都不带郑氏也没意见。 郑氏没问铺子盈利多少,倒是顾见山提了一句要开分店的事,她估摸着生意应该不错。 从正院出来,顾见山直接回了宴回堂。 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换药。 换了药,顾见山让明朝出去,屋里就留了一个春台。 顾见山问:“交代你的话可都说了?” 春台叹了口气,从怀里把西洋镜掏出来,接着是九曲连环,然后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是茉莉花手串。 春台低下头道:“小的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 顾见山许久没说话。 这个结果,他有想过。 他既不是金子又不是银子,怎么可能人人喜欢,就算有那么丁点好感,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望而却步。 这和上战场打仗不一样,不是杀的多的人就赢。 况且,打仗还有输的时候。 不论输赢,姜棠只是单纯地不愿意罢了。 顾见山深吸两口气,缓了缓道:“她有说别的了吗。” 春台道:“姜姑娘说,她能自己赎身,只是想多攒点银子,不用借钱。” 顾见山眉峰动了动,嘴微张着,似乎想问春台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台抬起一张笑脸,“姜姑娘还让小的把手串给公子,说,先放在公子这儿,以后有机会再去拿,别的她也不要。” 春台:“应是先放在公子这儿,日后再拿回去,小的办事不利,没劝动姜姑娘,只能先把这个带回来。” 顾见山看着茉莉花手串,起身给拿了过来,攥在右手手心里。 真是……他还以为…… 出去一趟为了看一眼,为了这句话,伤口裂开也值了。 春台还假惺惺地道:“请公子责罚。” 这哪儿是请罚,分明是讨赏。 顾见山从荷包里拿出两块碎银子,春台立刻道:“今儿茶馆的茶水和点心一共花了二两银子。” 顾见山又拿出来两块,“辛苦了,去喝茶吃酒。” 春台高兴地说了好几遍谢谢公子,顾见山都被带出了几分笑意,“那几样东西先放回库房,以后再说吧。” 顾见山明白姜棠的意思,她想以后再说,现在是不行,也好。 这个该他亲自送过去。 顾见山起身把手串放到枕头下面,“平日好好守着院子,帖子烧掉。” 他以前根本不留帖子,被发现了容易落人话柄,烧掉最省心。 顾见山想了想还有什么忽视掉的,“蔷薇那边……” 春台:“蔷薇只知道小的常去姜姑娘那边买东西,其他的一概不知。小的还说是因为这边饭菜好吃,有事帮扶一把,多个朋友条路。” 蔷薇特别想和姜棠做朋友。 顾见山:“没别的事就先下去吧。” 他得躺一会儿。 春台带着东西悄悄退了出去,公子幸好没问别的,他今天也就多了一句嘴,说公子受伤了,这话公子嘱咐过不让说。 但他既没有夸大也没有骗人,说两句实话而已,既然是实话,那有何不能说的。 脸面也没那么重要不是。 中午,春台又去大厨房提菜。 顾见山什么都吃,春台就点一些易于伤情恢复的。 在大厨房,他看见姜棠了,姜棠应该也看见他了,只视线扫过,又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春台还是找了相熟的帮厨,“今儿都有什么好吃的?” 帮厨道:“熘肝尖好吃,别看这菜不辣,但一点都不比爆炒的差,味道不腥不臭,肉入口滑嫩,大师傅们新研究的做法。” 吃肝能补血,不是辣的能养伤。 春台道:“要一盘这个,还有别的吗。” “蒸肉也好吃,给你半只八宝鸭,排骨山药汤也来一碗吧。”帮厨麻溜地拣菜,小声和春台说,“这三样是今天最好吃的。” 别人不懂其中的关窍,但他一直看着大师傅那边,姜棠跟着大师傅们尝菜,好吃的菜她会提一份回宴几堂。 春台没多问:“还是拿花卷吧,公子这阵子不爱吃米饭。” 帮厨道:“拿什么花卷,今天有肉龙。” 春台:“肉龙?” 帮厨直接切了三块,这个切出来和花卷差不多,但里面夹的是肉。而且是一整个放锅里蒸,肉馅裹得足,里面还有芋头,这才叫好吃呢。 春台拍拍帮厨的肩膀,“好兄弟,等忙过明天,请你吃酒去,我也不瞒你,刚得了赏。” “那好说,我带点花生米,再带只烧鸡。” 两人好兄弟长好兄弟短的叫了一通,春台才回去。 而姜棠回去送了趟饭,又回大厨房了。 一忙就又是大半天。 回宴几堂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姜棠在大厨房喝的鱼片粥,陈大的手艺。薄薄的鱼片用玉米粉、胡椒粉抓过之后,往白粥里一滚,再放上干贝,光这样就鲜的不行。 今儿没带边角料,得明儿宴席结束再说。明儿事情多,一大早就得过去,且有的忙呢。 赵大娘忙了两天,累的腰酸背疼。 她是发现了,年纪大和年纪小就是不一样,姜棠也成天忙,也没见喊累过,这二两银子赚的可真不容易。 平日也就早中晚三顿饭,有时陆锦瑶不在宴几堂用饭,她更轻巧。 其实姜棠也累,她这几天没闲着,但学会了写文书,能写帖子了,还学了几道新菜。 以后再写这些东西也不会发怵,再加上了却一桩心事,人轻快了不少,累也高兴。 到了宴几堂,姜棠一头钻进耳房。 陆英她们围在一块说话呢,姜棠看少了两个人,月云和静墨不在。 一问才知道,两人被调到前院去了,估计得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白薇道:“明儿是大事,事关永宁侯府的颜面,各院都调了人过去。” 总共摆了二十桌,算着二百个客人,这还是按照发的帖子估算的,若来的多了还要添桌子。 要看顾着客人,大老远过来不能让人干坐着,有要梳洗的、赏景的,须得礼数周到,不能怠慢了人家。 姜棠点了点头,这也是一门学问。 佩兰打量了姜棠一会儿,“今儿怎么这么开心呐。” 白薇搭话道:“今天发月钱,能不开心吗。” 佩兰觉得不是因为月钱,昨儿回去,姜棠没说两句话,陆英不在,静墨也不爱说话,她一个人都要憋死了。 今儿就和昨天不一样,姜棠看着更好看了。 不高兴的时候就发苦,高兴的时候笑都是甜的。 姜棠:“哪有。” 她就是想通了一些事。 现在想情情爱爱的事为时尚早,赎身才是最要紧的。顾见山也知道,只要不妨碍她,那多一个人喜欢她没什么不好。 倘若以后她下定决心和顾见山在一起,该面对的事还得面对,她也不必害怕。 总不能即想嫁给他,又把他和他的家里完全割裂开。 顾见山是永宁侯府的嫡子,她赎身之后也比不上侯府,身份之差如鸿沟。以后不会容易,她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不过,这是以后要想的事。 现在轻易碰不到面,手串她也还回去了,她心里轻快不少。 这些事想通之后脑子都比平日清醒,今儿做的肉龙,明儿应该有剩,她能带回来一些。 佩兰啧啧两声,“哪有哪有我看就有。” 姜棠:“哎呀,真没什么事,有事会和你们说的,我不会自己闷在心里了。明儿回来了,我应该能带东西,咱们也吃点好的。” 这吃席和别处不一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不会把剩菜剩饭带回去。 而且,姜棠在大厨房能说得上话,她可以带没做完的肉和菜。 佩兰一听有吃的,顿时什么都给抛到脑后了,上回家宴,姜棠回来的时候就带了好多东西,可好吃了。 几个丫鬟也来了兴致,“那明儿先把米饭蒸好,等你和赵大娘回来。” 第89节 姜棠点了点头,这事忙过了估计要忙锦棠居的事了。 锦棠居要开分店,陆锦瑶应该是打算从她这儿买大福的方子,到时应该还有二十两银子的进项。 若是生意好,还能买别的,比她自己出去摆摊容易。 姜棠在耳房待到亥时,跟着陆英一块儿回去,今天该佩兰和白薇守夜。 静墨晚两刻钟才回来的,明儿也有的忙,过去帮忙的给了半两银子,也算心甘情愿。 姜棠明早卯时就得过去,故而睡得早。 次日一早,其他院子还在寂静中,唯独大厨房烟囱里冒着浓烟。 陈大煮了一锅粥,蒸了一锅肉包子,今儿一干就是大半天,他们得先吃一顿,吃饱了才有力气。 姜棠坐在院子里吃的,宴客的炒菜都是大锅菜,炒一大锅,分盘装好再端上去。 只是因为厨子们练的久了,便是大锅炒的,也要好吃许多。 而其他的炖菜,是提前一晚上炖好,在锅里煨着。 十人一桌,一桌十六道菜,六凉十热,然后还有一甜一咸两道汤。 韩氏还请了戏班子,在后院花园搭了戏台子,点心全都送到那儿去。 茶水是酸甜口的果茶,点心有五香居的,也有锦棠居的,虽然没有张灯结彩,但各处也能显出几分喜庆来。 天将破晓,东边露出一边红日,然后慢慢地往上爬,朝霞万丈。 今天是韩氏特意找人算过的日子,大晴天,是各种事都合时宜的好日子。 姜棠仰头看了眼朝霞,书里永宁侯请立世子之后,韩氏也消停过一阵。 只是后来随着顾见舟在官途上顺风顺水,节节攀升,对顾见风越发地不满,开始钻营顾见风的官位。 打点官员,托关系找人,终于把顾见风从鸿胪寺弄到了别的地方去,却因为后来党派之争,顾见风获罪被贬,这才丢了世子之位。 那时顾见舟羽翼已丰,陆锦瑶有当家主母的风范,顾见舟做了世子,然后做了永宁侯。 现在顾见舟在滇南,比书里升官还要快,不知对以后有没有影响。 第54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四天 兴许有的, 要么看顾见舟升官太快,心里攀比。要么攀比攀比就放弃了,觉得守着夫君和爵位就很好了。 姜棠倒是没想过偷偷提醒, 一来她在宴几堂,自然希望陆锦瑶好。二来, 韩氏曾让张管事毁她清白,算计她, 她闲得慌才去提醒韩氏。 还有便是……各自有各自的命数,她去找韩氏说,以后顾见风会因为她丢了世子之位, 韩氏估计以为她是疯子。 没准还找个道士给她抓起来。 姜棠可不想那把火烧到她什么,再说那个时候, 她早就不在永宁侯府了吧。 单依她来看,这也不全是因陆锦瑶的锦鲤运。 做人还是知足些好,月满则亏。 吃过早饭, 大厨房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先做的凉菜, 还是大师傅们的拿手菜,这种场合做菜有讲究, 不能有骨头、做鱼刺不能多、虾不能带壳, 不然一群女眷坐在一块儿吐骨头挑刺剥壳显得不雅观。 还有味道不能重,像蒜、韭菜、羊肉这种味道大的最好不要摆上桌。 因为吃过饭要说话,不能让别人闻到嘴里的味道,有些味道光靠漱口是弄不干净的。 一桌上酸甜咸辣都得有,来客不同口味也不同。 姜棠分了三道菜, 一凉两热。 凉菜是煎虾饼, 虾仁打成茸, 用香料拌了腌制的, 然后做成一口下嘴的形状,平底锅慢慢煎。 因为虾放凉了有些许腥味,所以又煮了西红柿酱。 酸甜口的,蘸着吃。 这锅酱姜棠昨天熬了一下午,陈大尝了,直说不错,“不光沾这个吃好吃,煮菜放一些也好。” 酸的开胃,吃开胃的东西就容易吃得多,就是这道菜费工,虾要剥壳儿去虾线,然后再捣成茸,切的还不行,口感没有捣出来的好。 幸好有赵大娘和帮厨们,不至于全姜棠自己来。 热菜姜棠做的是菠萝咕噜肉。 菠萝是新鲜水果,从海外传来的,价钱也贵,但韩氏试过菜,就把这菜给定下来了。 菠萝前天送到大厨房,一早帮厨忙着削皮切块。 这道菜最考验火候,肉要炸得外焦里嫩,料汁得调好,大锅做饭,一炒就是好几桌的,最不容易把控火候。 还有一道菜是烤鸭,这是韩氏点的。 二十只鸭子可不好烤,烤完还要片片摆盘,烙面饼切葱丝,做甜酱。单看着是三道菜,但工作量比三道菜多得多。 其余的菜有佛跳墙、龙井虾仁……都是前几天试过的菜。 大厨房只管做菜,传菜是韩氏安排的丫鬟,光传菜的丫鬟就有十多个。 从前院到后院花园都有丫鬟守着,各处打扫得都无比干净。 顾见风今儿还要上职,临走时和韩氏说了好一会儿话,说这阵子辛苦她了,他会好好上职,教养孩子用功读书,绝不出去乱来。 顾见风知道自己功课不行,论才华比不上四弟,论功夫比不上五弟。甚至说,都比不上家中的两位庶弟,但既然承爵了,他也有自己该做的事。 守着侯府,教养好孩子。 他也知道妻子对他并不满意,但他这个人就这样了,鸿胪寺的官职来之不易,但对他来说,一眼能望到头。 韩氏点了点头,柔声道:“嗯,中午早点回来。今儿远哥儿放假,我让人去书院接了,回来之后你们父子多说说话。” 顾见风拍拍韩氏的肩膀,“那我走了。” 顾家的男子都要上职,宴请的宾客有为官者也得中午下了职再过来。 来的早的都是女眷。 先进门,然后拿着帖子,去门厅那儿上礼。 寻常人情走动,亲近的带两瓶酒,包上点心吃食,都是精挑细选的。大部分随礼的都是直接随银子,六两或是八两银子,单看韩氏当时人情走动时随了多少,数字听着也吉利。 这若靠着俸禄,人情往来都走动不起。 宴几堂的礼也是在这头走的,等宴几堂送了礼后,其他几个院子的礼也到了,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来的最早的是永宁侯府的二姑奶奶,叫做顾舜英,上了礼之后就去见郑氏和老家来的的祖父祖母了。 然后,韩氏的娘家人才来。 韩家属于清流,上的礼并不重。韩夫人气质大方得体,韩氏的嫂子模样温和,让丫鬟带着她在永宁侯府转了转,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了小姑子和婆婆。 其他客人便是永宁侯那边的,以及同郑氏交好的夫人娘子们。 因为永宁侯的原因,这两拨人大多重合。 官场上便是如此,当家主母管打点人情往来,都是熟识。 过来的夫人娘子有丫鬟带着去花园看戏,一家不止来一人。这种场合很多人愿意带着自己的儿女过来,不单单是为了吃顿饭,就是带着出来见见人,也让大家知道自家有一个适龄的孩子。 除了看戏,还有点心和水果。 点心有五香居锦棠居的,光这些就得不少银子,单看这个,宴席就置办的不错。 韩氏和母亲待了一会儿,就出来见客了。 来回说些祝贺客气的话,再有就是问各家孩子的事,顾宁远今年才十岁,韩氏的两个女儿也年幼,不着急商定亲事,多是过问功课。 顾宁远这个儿子,韩氏是极其满意的,听人夸赞,面上三分笑也成了五分。 而看硕大的永宁侯府,各家夫人锦衣华服,身后跟着一两个丫鬟,或坐或立,或赏花或看景,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好不惬意。 韩氏游刃有余地同她们说话,论气度不输任何人。 许氏云氏也过来帮忙招待客人,男客并不多,顾见风不在,是顾见山和顾见轩一块招待的。 陆锦瑶有孕,待客的事轮不到她。 她过来的晚,直接去见了顾老爷子和老夫人,又同两位姐姐说了会儿话。 这一说话,就到了中午。 永宁侯几个下职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不少永宁侯顾见风的同僚,寒暄一番就直接落座入席了。 因为这和大房关系大,陆锦瑶只带了张嘴去。她是顾家的儿媳,自然同顾家人坐一桌。 首座是顾老爷子和老夫人,郑氏永宁侯陪坐在两侧,其余人按照长幼落座。 韩氏和顾见风今儿要敬酒陪客,所以不入席。 今儿天是真的好,天极蓝,云朵看着软绵绵的,前厅这一片空地宽敞,还有微风吹过。 按二百人准备的宴席,坐了十八桌,空的两桌就给撤了下去。 等到开席之后,永宁侯起身带着顾见风韩氏一桌一桌地敬酒,以告众人,日后由长子继承侯府。 敬完酒后,顾见风举杯道:“各位远道而来,府上备了薄酒小菜,大家吃好喝好。” 桌上凉菜已经齐了,大菜上了数道,粗略一看,有佛跳墙、水晶肘子……皆是大菜,摆盘颜色皆有讲究,虽然还未品尝,但起码做到了色和味两全。 这种宴席,很多菜都是中看不中吃,看着好看,吃起来却不行。要么提前做的,要么冷的。 不过大家也不是为了吃饭来的,便没报那么大的期望。 不知谁先动了筷子,夹了一口龙井虾仁儿,清爽弹牙,回味甘甜。 而后上的烤鸭热气腾腾,沾着白糖吃入口即化。 黄瓜丝清爽可口,用春饼一裹,连着鸭肉和葱丝,黄瓜丝的清爽中和了鸭肉的油脂,别看鸭子肥,却是一点都不腻的。 这桌子也比平日里用的强,上下两层,轻轻一拨,就能转动。 除了佛跳墙是一人一例,其余的菜都是整盘的,十个人,自是不能站起来去夹对面的菜,这样哪道菜都能吃到了。 桌上便有夫人问起这桌子,韩氏笑着道:“这桌子是我弟妹叫人做的,到时我帮你问问。” 第90节 韩氏虽然叫人一口气打了二十张桌子,但是照着陆锦瑶给正院做的那个仿制的。东西不是她做的,她不会占这个功劳。 等吃过了蘸着酸甜酱汁的虾饼,再吃酸甜口的菠萝咕噜肉,金黄色的酱汁金黄色的脆皮,里面的肉嫩的流汁。 没哪个厨子把水果放到菜里,偏着菠萝做熟之后,酸甜味更重。 在座的夫人娘子都爱吃这道菜。 陆锦瑶尝一尝,就知道哪道菜是姜棠做的。 烤鸭大师傅都把握不好火候,整个侯府,只有姜棠会。而别人光会吃老本,这个酸甜口的炸肉,姜棠就做过三种。 今天的最好吃。 男人喝酒,女人喝果茶。 等十六道菜上齐了,看哪道菜快吃完,就有丫鬟默默换上新的。 宴客不能空盘,哪怕菜好吃,空了也会让人觉得招待不周。 姜棠又炒了一锅菠萝咕噜肉,她一人炒,大厨房的人围在后头看,因为陈大几个大师傅指点过她,她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地让她们看。 陈大看完若有所思,“别的水果是不是也能做成菜,蜜瓜桃子成吗?” 随便和别的炒一炒,这水果也能吃,咋就不能做到菜里呢,他以前怎么没想到。 姜棠笑了一下,“师傅可以试试,兴许就好吃呢。” 她知道做烤鱼加点水果好吃,像菠萝荔枝这种,而且熏肉烧烤放果皮味道会更香浓,吃起来不油腻。 又炒了一大锅菜,姜棠把手里的铁锨放下。 大锅菜用铲子可炒不起来,铁锨才行。 陈大让自己徒弟把菜盛出来,一盘一盘端出去,他心里也是诧异,别看姜棠一个姑娘,长得也不壮实,颠锅轮铲子全不在话下。 “行了,怪热的,你也歇会儿。一会儿看看还传菜不,不忙了咱们也吃饭。” 先备的菜都是按照二十桌炒的,结果只来了十八桌,大部分还有剩。 他们就一块吃个饭,剩下的边角料一会儿再分。 姜棠也就试菜的时候尝过一小口,这是头一回正经吃佛跳墙。 是小盅浓汤,里面有鲍鱼、海参、干贝、花胶……光闻味道就已经鲜的不行了,一小盅,里面食材就有样,把里面的东西吃完了还能拌饭吃。 在大厨房吃饭不是摆一桌围着吃,而是一人端个碗,然后把菜盛里面。 菜样太多,姜棠没有全要,就要了老鸭炖竹笋,茄子酿肉。肘子皮要了一小块,在不缺肉的时候,姜棠更喜欢吃这些,费时费工还好吃的。 吃过饭,前厅那边还没人要菜,估摸着时间那头也吃完了,陈大才让他们拿边角料。 姜棠拿了许多没做熟的鱼和肉,还有半成品、没吃完的成品。 回到宴几堂,又是一群嗷嗷待哺的羔羊。 陆锦瑶还没回来,怀兮半夏跟她去了前院,月云静墨去前院帮忙了,院子只剩三个丫鬟。 姜棠和赵大娘吃过回来的,白薇说等她们回来再吃。 那做饭就不着急了。 陆锦瑶回来的晚,未时才回来,进屋之后就梳洗午睡了。怀兮半夏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姜棠道:“饭早就好了,月云和静墨的饭留出来了,你们先吃。” 虽然给留了饭,但月云两人已在前院用了饭,用了饭人还不能走。 宴客用的锅碗瓢盆不能让大师傅来刷,还有各走走动弄乱弄脏的地面也要清洗。 有些屋子有客人换了衣服用过,里头的东西一应要换过才行。 两人傍晚才回来,这半两银子真是难赚,唯一庆幸的是,还算圆满。 反正客人离开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也有夫人和韩氏打听菜品点心的事,韩氏不懂这些,陆锦瑶帮着应付了几句,顺道提了锦棠居。 同是侯府的人,哪怕陆锦瑶并不喜欢这个大嫂,但在外人面前,那也是和和气气的妯娌。不过陆锦瑶也不会白演戏,有夫人跟郑氏玩了麻将,离开时意犹未尽,她恰到好处提起锦棠居的新铺子就能玩这个,大概下个月开业,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等到傍晚,太阳西落,有燕子从彩霞中飞过,伴随着鸟叫和虫鸣,侯府重新归为平静。 陆锦瑶这一觉睡到了天将黑,醒的时候高嬷嬷给她好好按了按,才没那么疲惫。 月份越大,肚子越大,陆锦瑶现在能感受到胎动,既新奇又疲累。 高嬷嬷一边按一边道:“大娘子一会儿走动走动,四爷寄了东西,好几包,您一会儿去看看。” 陆锦瑶道:“东西?他寄东西回来了!可在滇南,能寄什么回来。” 滇南并非西蜀江南富庶之地,百姓穷苦,顾见舟过去带了银子,需要上下打点,一向都是从这儿往那边寄衣服行礼和吃食,陆锦瑶根本没想过他还能寄东西回来。 再说那边水患,庄稼都被淹了,陆锦瑶时常担心他吃不上饭。 不管是什么,顾见舟肯定写信回来了。 隔半个月一封信,是夫妻俩现在唯一的联系。 陆锦瑶等不及,挥手让高嬷嬷不必按了,着急地下床穿鞋子,“先去看看是什么。” 她想看的不是东西,而是那封信。 东西的确不少,用布袋包裹地很严实。看着有一麻袋,陆锦瑶试着拎了拎,并不重。 高嬷嬷把袋子打开吗,蓦地闻见一股有些呛人的香味,和香菇干的味道相似。 陆锦瑶有身孕,带味道的东西都得小心。 “大娘子,您先离远点,老奴看看里头是什么东西。”高嬷嬷小心翼翼地翻着,打开一个个防水的油纸包,里头竟然是一堆干巴巴的小丁,虽然是干,但勉强能看出是蘑菇的样子。 干蘑菇? 四爷怎么会寄这老些蘑菇干过来。 高嬷嬷看了陆锦瑶一眼,“大娘子,是蘑菇干。” 她一连拆开几包,都是蘑菇干。看来不是寄错的,就是想给家中寄蘑菇干。 除了蘑菇干,还有封信,高嬷嬷给陆锦瑶拿了过去,“这些东西老奴一样拿一点给府医看看去,您能不能吃。” 从滇南来的,又是入嘴的东西,务必小心。 陆锦瑶点了点头,等高嬷嬷出去了,才坐下来看信。 信纸很厚,才看到见字如晤四个字时,陆锦瑶眼眶就红了。 顾见舟都离开一个月了。 顾见舟信里说他治水有进度了,就是那里的百姓依然苦,朝廷救急不救穷,赈灾粮帮不了他们一辈子。 男子以工代赈,修水库以代工钱,女子厨艺好的做大锅饭,跟着朝廷修水库,其余人……是大把人吃饭都成问题。 庄稼被洪水冲垮了,今年秋天肯定颗粒无收,人不能光等着饿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已经有百姓上山谋生了。 滇南山多林多,山上有不少蘑菇,吃不上饭就吃蘑菇。然而有百姓因为误食有毒的中毒,再加上水煮蘑菇并不是很好吃,渐渐就没人吃了。 顾见舟想帮他们,但不能直接给银子,就和当地人买了一点,自己放宽油炒了一盘。 与清流不同,顾见舟是治水大臣中唯一一个世家公子,吃的好东西多,嘴也叼,知道炒菜要想好吃,油不能少。 然后顾见舟就惊为天人,这菜也太好吃了,和常吃的香菇榛蘑不一样,这个香味浓郁,在他看来,比肉好吃。 顾见舟没无知到问百姓为何不多放点油炒,这里百姓连肉都吃不起,最起码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何谈多放油把菜炒好吃了。 何不食肉糜。 于是顾见舟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滇南的人吃不起好吃的炒蘑菇,但其他地方的人吃得起,这样两全其美。 他便从滇南百姓那里买了蘑菇,晒成干,给陆锦瑶寄了过来,若是觉得好吃,他还能往家里寄。 信里,顾见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炒熟才能吃,蘑菇都得请府医看过,陆锦瑶千万不能乱吃。 最后,顾见舟又问了陆锦瑶的近况。还说,等回来了做给她吃,望她多多写信,他想看陆锦瑶的信。 家信报喜不报忧,各种辛苦,并未提及。 陆锦瑶也能想到,顾见舟去问蘑菇的价钱,自己从未做过饭,炒菜时候的样子。 看着信仿佛能亲眼看见这些事。 陆锦瑶看完信,收起来放到了柜子里,然后喊高嬷嬷进来,“这个,拿小厨房去吧。四爷可给正院写信,可有寄东西?” 高嬷嬷道:“只给正院拿了信,其他东西是没有的。” 陆锦瑶:“那先让姜棠看看,做出来看看好不好吃,再给各院拿。” 姜棠看着一袋子干蘑菇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她以前去过云南,吃过菌菇宴,这是滇南来的菌菇大礼包。 从晒干的样子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姜棠一样拿了一点,用温水泡开。 晚饭是等不及吃的,陆锦瑶中午吃的不少,吩咐晚膳简单点。 过了晚膳,又等了半个时辰,这蘑菇才泡开。 姜棠看见了美味牛肝菌、见手青等好几种,盖因是寄到这边来的,各个菌菇除了因为泡涨的有点蔫巴外,形状完好,连蘑菇腿都是好看的。 府医说这个有孕之人也能吃,姜棠做了碗干巴菌炒饭,还有一个辣椒尖椒炒牛肝菌。 和别的食材不一样,蘑菇的香味霸道且外露。 这是晚上,各院都收拾梳洗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连陆锦瑶都梳洗好了,散了头发侧卧在榻上看话本。 然后有香味徐徐飘进来,然后她就听见姜棠在门外问:“大娘子,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锦瑶支起身,她晚上没吃多,这会儿还真有点饿。这还是顾见舟从滇南带回来的,陆锦瑶想吃一点。 最主要的是,隔着一扇门,光是从窗户飘进来的味道就很香了。还是从没吃过的东西,陆锦瑶想试试,“进来吧。” 姜棠端着饭进来,冲陆锦瑶笑了一下,“高嬷嬷嘱咐要炒熟了,奴婢先试了试,大娘可以吃。” 陆锦瑶也跟着笑了笑,“这怎么这么香,就是用蘑菇炒的?” 姜棠:“哪能啊,炒饭里还放了火腿丁干贝虾仁儿,还有青豆粒。” 别看就一小碗,但放的东西可不少。 再说了,这么一个大锅,怎么可能只炒一小碗的,两碗饭放的东西多,炒出来就三碗了。 若是白日,肯定就送到正院去,但天色已晚,一会儿就进她肚子吧。 第91节 陆锦瑶尝了小口炒蘑菇,脆嫩中还有种厚重感,大概是因为炒的时间长,边上有些焦了,看着油多,吃着却不腻 “这个好吃,好像肉的味道。”陆锦瑶吃第一口是辣味,后头是蘑菇本身的香甜味。 等她吃炒饭,连话都没顾得说。 吃完意犹未尽道:“还有吗?” 姜棠:“还有呢,您还要吃吗,奴婢去盛。” 陆锦瑶摇了摇头,“不了,你做的,好好尝尝,不必放到明日。明早多做些,给各院都送去。” 各院指的是包括正院到寿安堂所有院子,顾老爷子和老夫人还没回去,自然得送去一份。 姜棠记着蘑菇是发物,受伤之人吃不得。 第55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五天(含1w营养液加更) 受伤之人不能吃发物, 像羊肉、蘑菇都是。吃了也不是说马上要命,但会影响伤口恢复。 陆锦瑶应是不知道顾见山受伤的,不然也不会说这个。 别人是不知道, 但自己的身体顾见山自己不清楚吗,非要重口腹之欲吃这一口, 那不是闲的没事干吗。 姜棠福了福身退下去,把剩下的炒饭跟佩兰她们分了, 不得不说,这饭是真的香。 两碗饭,好几个丫鬟分, 一人也就两小口。 姜棠做的,佩兰她们也不好意思使劲吃, 好歹给姜棠匀出一碗来。 饭抢着吃才香,吃完之后佩兰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道:“四爷寄回来的还是好东西, 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好吃的东西肯定贵。 姜棠:“那不见得。” 滇南那边正是灾后, 百姓连吃都吃不饱。 这些菌菇是好吃,那全看是怎么做的, 要是光用水煮, 再好吃的东西也没了滋味。姜棠是用那么一大勺油下去,炒熟之后盛出来,再放油炒尖椒辣椒,来回炒了两遍,才得以好吃。 那碗干巴菌炒饭, 除了干巴菌, 光配的东西就有六七样, 其中最便宜的是冷饭。 而滇南的百姓现在连米都吃不起, 更何论用一堆东西做一碗炒饭。顾见舟买这些,按米面的价钱都是高的,估计还要低上一半。 湿的菌菇估计也就四五文钱一斤,晒干的要贵些,兴许比姜棠想的还要便宜。 怀兮跟着点了点头,道:“在那边买应该不贵的,就是寄这么一大包东西过来也不容易。” 使的银子都比这些东西值钱。 姜棠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边买不贵,但这边可以高价卖,这样的饭和炒菜应该不少人想吃吧。 价钱能翻好几倍。 最好吃的还不是这些,若是吊一锅汤,煮菌菇火锅,可着菌菇吃,那味道更香更浓,那得多好吃。 姜棠觉得这个完全可以拿来做生意。 既能帮助滇南百姓,还能赚钱。这个利润高,从那边拿菌子不用压价太低。 至于为何说不直接拿银子去救助灾民,首先姜棠连自己都管不过来,她就是个小丫鬟,更不能劝别人把你的钱拿去赈灾。其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洪灾过后,那些人总得想办法生活。 姜棠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看着宴几堂没什么事了,就先回下人房了,回去把烛灯点上,伏在桌子上写文书。 写的也不多,就是把菌菇锅子的主意写了下来。 不过她只吃过却没有做过,能不能做成还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做成了,铺子既能卖各种各样的炒菌菇,还有菌菇锅子,光靠味道,就能吸引很多人来吃。 姜棠把风险也写上了,吃这个做不熟会中毒,不能保证食客的安全,每个蘑菇都得仔细辨认,有的长得像但却不是同一品种。有些蘑菇可不止做不熟会中毒,本身带毒性的吃了人就没了,得小心辨认。 不同蘑菇的做法还有待挖掘,姜棠吃的不多,她得慢慢试菜。 当然,姜棠也罗列了不少好处,比如,这个菜除了盛京别的地方都没有,香味重,便宜和贵的菜式都有,成本没那么高。 而像烤鸡烤鸭这些,其实还没有烧鸡酱板鸭好卖。 这两样吃的就是脆,烤制的时间很长成本太高,一炉子烤多了的话,卖不出去味道就不好了,若是一炉子只烤一两只,等的时间太长,再有客人过来都没东西卖。 姜棠后来想了想,觉得陆锦瑶也是因为这些才没考虑烤鸡生意。 但是开小饭馆能点菜,配着米饭吃,这个能吃饱,味道还好,比别的生意靠谱一些。 写了好几页纸,姜棠才把笔放下,这个若是能行,陆锦瑶大概还会从她这儿买方子,兴许她能早一点离开永宁侯府。 等陆英她们回来,三个人又说了一阵话,这才吹灯睡觉。 夜风微凉,姜棠身上搭了条小毯子,她今儿忙了一天,睡得极快,一夜安然无梦。 陆英睡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静墨睡姿最老实,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睡得也极快。 次日一早,下人房就开始有劈里啪啦的动静,天刚亮,永宁侯府的丫鬟小厮们就开始起床梳洗,准备去各院干活了。 姜棠今天起的早一点。 平日里有赵大娘,早饭并不用她做,她都是和陆英她们一块儿过来。 到了宴几堂,她先去小厨房看看菌子泡成了什么样儿,这回没泡干巴菌,这个最好吃,而且在以后,这个卖的最贵。 寄来的并不多,还是给陆锦瑶留着晚上炒米饭吧。 一锅炒菌菇,一院分一盘。光一盘这个看着有些少,姜棠还做了地三鲜,这个是甜口的,但甜味不重,早上吃也没事。 这两样,装进食盒里,宴几堂的丫鬟分别给几个院子送过去。 姜棠其实希望顾见山能吃到她做的菜,炒菌菇不能吃,酸辣土豆丝太辣也不成,吃几口地三鲜也行的。 各院并不顺路,光送菜的丫鬟就有三个。 姜棠盛菜的时候多说了两句,“说清楚是什么做的,省着有忌口的。菌菇是用辣椒炒的,别看颜色浅,但辣味重。地三鲜是甜口的,里面是土豆、豆角和茄子,别的东西没放。” 这些都说清楚,就不会有人明知不能吃还吃了。 郑氏已经习惯了宴几堂时不时送菜过来,往桌上一摆就添一道菜,还是新鲜没吃过的东西。 丫鬟说这个菌菇做的,还特意提了是从滇南寄来的。郑氏昨儿看了顾见舟寄回来的信,信中说他在滇南有所长进,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信里也说了菌菇的事,怕这边做不好,就全放宴几堂了。 郑氏更放心姜棠。 这不才一个晚上,就做好给送过来了。 郑氏随手给了赏钱,然后让丫鬟下去,才拎起筷子夹了一块蘑菇片吃。 永宁侯问:“味道如何?” 郑氏没说话,而是又夹了一片。 永宁侯无奈一笑,这回也不问了,专心吃起菜来。没吃过的东西新奇,味道又好,难免吃的多了些。 地三鲜味道也不错,但永宁侯和郑氏都不爱吃甜口的菜,配着粥喝就没菌菇好吃了。 一顿饭,菌菇全吃完了,而地三鲜还剩一半。 各院都送了菜,宴回堂离宴几堂最近,月云去的,她先说好这是什么,“蘑菇是四爷从滇南寄回来的,尝个新鲜,里面放了辣椒。另一道菜叫地三鲜,里面是土豆茄子和豆角,是甜口的,别的东西就没放了。” 春台了然,笑着接过沉甸甸的食盒,“辛苦月云姐姐跑一趟,劳请替我家公子谢过四娘子。” 月云笑道:“这才多大点功夫,行了,菜送到了,我先回去了。” 春台看人走了才拎着食盒往回走,心里算盘叭叭响,这隔着食盒都能闻到香味儿,这蘑菇怕不是灵芝吧。 应该不是灵芝,蘑菇就是蘑菇,再好吃也是蘑菇,这等大发物,公子可吃不得。 春台拎着食盒走得飞快,各院都是用早膳的时候,顾见山也在吃饭。 早膳是从大厨房提的肉龙和猪肝粥,两道小青菜,顾见山直接用左手拿着吃的。 右手伤势好多了,但不能用力,除了在外面,顾见山一贯用左手吃饭。 吃肉和猪肝有利于伤口恢复,顾见山每天吃的都不带变的.早上猪肝粥两个肉龙两盘青菜,中午三个肉龙一碗排骨汤随便两个菜,晚上随便什么粥加上肉龙。 他就喜欢吃这个,肉多还好吃,几口就能吃完一个,最重要的是方便。 春台悄悄推把门推开一条缝,然后从门缝挤进来,“公子,四娘子送来的吃食,一道尖椒炒菌菇,一道地三鲜,地三鲜是甜口的。” 顾见山神色微动,他并不知道姜棠每天都做了什么,宴回堂没丫鬟,顾见山不好比较。 姜棠会做菜,但不止会做菜。 既然能跟着陆锦瑶出门,能写文书,能写帖子……自然没道理成日待在小厨房。 顾见山并不知道这是谁做的,只是听到这是宴几堂送的时候心里颤了颤。 顾见山:“尖椒炒菌菇拿下去,地三鲜留下。” 春台哎了一声,麻溜打开食盒把炒蘑菇拿下去,乍一看这颜色可真好看,颜色金黄,最外面一圈焦褐色,上头点缀着尖椒,光看着就好吃。 而且这味道霸道,把旁边的菜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然,春台也没说旁边的不好吃,他笑着把地三鲜摆桌上,“公子慢慢吃。” 春台偷偷看着顾见山的表情,公子是怎能忍住这么香的味道却看都不看的,公子不愧是公子,竟然真的去夹地三鲜。地三鲜不仅是甜口的,还是素菜,一点肉都没有,能爱吃就怪了,也就是那边送过来的,怎样都得吃几口。 果然,春台看顾见山吃第一口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然后……便一口肉龙一口地三鲜地吃,等这道菜全吃完才吃别的。 春台不太懂,又似乎明白了一点,等顾见山快吃完的时候,问:“公子,真不吃这道菜吗?” 应该也是姜姑娘做的。 顾见山摇了摇头,“发物,对伤口恢复不利,你拿下去吃吧。” 他得好好养伤,伤好了才能想其他事,别做些让人瞎担心的事。 大早晨,哪有吃甜菜的,那时在正院,桌上摆糖三角,父亲母亲看都不看。 顾见山这顿吃的特别饱,梳洗干净,他吩咐道:“以后拿菜别光拿这几样,辣的腥的都拿,也不必光拿清淡的。” 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春台:“小的知道了。” 第92节 那他可就拿两道他爱吃的了。 顾见山换了药,先去寿安堂请安,然后去正院露了个脸,不经意提了句早上的菜不错。 郑氏道:“你四嫂心地好,什么都想着咱们。你四哥这么远,还给家里寄东西呢,这些事,都不能忘了。” 顾见山点点头,“那没别的事儿子就先回了。” 宁氏和顾舜华也在正院,等顾见山走了,宁氏好奇地问了句,“老五还没议亲吗?” 顾见轩也到年岁了,还有一个养在闺中的女儿,宁氏对这种事最上心。 她过几日就回汝林了,那日立世子宴,见了不少人,也有适龄的公子和小娘子,但总觉得这是和侯府走动的人家,必然家世显赫高攀不起。 顾见山不同,他就是侯府的公子,出身摆在这儿,也十七了吧,怎么都不见郑氏着急的。 郑氏摇了摇头,“还未定下来,这事也得看缘分,缘分不到,急也急不得。” 郑氏和宁氏说了春日宴的事,“这世家的小娘子也未见得看得上咱们不是,又不是香饽饽,而且,老五常去西北,你别看他如今在家中,前两年面都着不到。” 谁舍得娇养的女儿去西北受苦,可不去西北,就得留在盛京分居两地。 郑氏也是有女儿的人,将心比心,也能明白几分。 顾舜华劝慰道:“五弟也是为了天下百姓,母亲切放宽心。” 郑氏现在也没什么不宽心的,少胡思乱想,就不会成日连觉都睡不着了。想也没用,自己还难受。 对顾见山,郑氏也没以前那么多心思了。 他是武将,娶妻这边不好相看,军功越高,就越不能娶家世显赫的,以免党派之争,惹圣上猜忌。 郑氏现在也懒得看,她觉得顾见山好好活着就很好了。 用不着想别的。 宁氏在心里叹了口气,顾见轩今年十六,还未离开家过。这几日一直在屋子里温书,从不让她费心。他留在盛京,宁氏也会挂念的。 既然郑氏说不急,宁氏不会自讨没趣还提这事儿,别人家的事管那么多作甚。 说完顾见山,宁氏又提起早膳的炒蘑菇和地三鲜,“阿瑶真是个孝顺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这边。” 郑氏:“她是孝顺,你不知道,她身边有个丫鬟,那才叫心思灵巧。早上的菜约摸就是她做的。” 宁氏从郑氏口中听出几分喜欢来,还是对着一个丫鬟,“这倒是难得了。” 郑氏并没有说怎么难得,顾舜华还在这边,也是女儿,说的多了她难免会多想。 等到中午,宴几堂又送来一份菜,但这饭菜和往日不同,连锅带菜,一块送来的。 汤还温热,锅是从前吃锅子用的铜锅。 菜除了常见的青菜,还有一盘蘑菇,全都切成了片,还什么颜色都有。 陆锦瑶怕吃出事,就让姜棠过来盯着了。 寿安堂那边没送,也是怕年纪大的人吃不好这些,若吃出什么事,她难辞其咎。 姜棠不在的时候陆锦瑶不敢吃,毕竟顾见舟在信里说,这个吃不好了会中毒。 赵大娘更不敢托大,除了姜棠,这些菌菇谁也不敢动,更没往别的院子送过。 都是姜棠做的。 姜棠对郑氏道:“夫人,这些是四爷寄回来的菌菇,味道虽好,但四爷在信里说,这个得做熟了才能吃。” 涮锅子有时心急,姜棠帮着涮菜,煮熟了再给捞出来。 除了菌菇,其他的东西是能自己放的。 这吃锅子一向是自己吃,今儿永宁侯没回来,郑氏开始还觉得姜棠立在一旁不自在,可吃着吃着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个汤比辣的锅底、清汤锅底还要好吃。汤好像也是蘑菇炖的,无比鲜美。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像蘑菇这么好吃的东西,有的嫩,有的脆,有的有韧劲,有的还带着肉味。 蘑菇带来的并不多,除了蘑菇,还有羊肉卷,牛肉卷。 郑氏饭量不重,这个年纪吃饭一向克制,今儿却不小心吃多了。 吃到最后,郑氏问道:“你琢磨出来的?” 姜棠道:“奴婢试了小半天,觉得这个味道最好。” 复刻出原来的味道不容易,只能往差不多靠。陆锦瑶吃着觉得不错了,才会送到正院来。 郑氏点了点头,“站了一中午,辛苦你了,南香。” 郑氏喊了南香的名字,南香就识趣地拿过来一个荷包。 姜棠没有推辞,双手接过收好,“谢夫人。” 郑氏道:“难得吃着舒心,行了,你早些回去吧。” 从正院出来,姜棠把荷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把金黄豆,掂着有半两重,果然,整个永宁侯府,最大方的要数郑氏了。 当然,陆锦瑶也大方。 回到宴几堂,姜棠问白薇大娘子在做什么,白薇道:“刚躺下,你若找大娘子有事,一个时辰后再来。” 春困夏乏,再加上有身孕,陆锦瑶每日睡的越发的多。 幸好府医诊脉说无事,不然,整个宴几堂的心都得提着。 白薇道:“上午大娘子出去了,估计睡得要比平日多些,你晚点再过来。” 陆锦瑶上午出门了,带着怀兮和月云去的,具体做了什么,白薇只是猜测和新铺子有关,别的就不知道。 姜棠:“行。” 陆锦瑶应该也快找她了,刚和顾见山商量完开新铺子的事,陆锦瑶做事雷厉风行,估计上去看铺子了。 具体猜的没错,陆锦瑶今天上午的确是为了这点事。铺子地段没得挑,在城北的闹市,位置比现在锦棠居好上许多。总共两层,下面一层做铺面,上面做雅间。带一个后院。后院有两间正房三小间厢房,正房一间是厨房,另一间留着住。另外的厢房摆面包窑也做仓库。 光看一楼铺面的横断,是比现在锦棠居大的,纵向看也长一些,若是打上柜子,要宽敞许多。后院有一口井,厨房比屋子大,屋子里摆两张床,留两个婆子看门,勉强够住。 好是好,就是贵了点。 一个月租金一百一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一千三百二十两。 这还是陆锦瑶谈了之后的价钱,本来要一百二十两,软磨硬泡,才少了十两银子。 后续铺子的装潢要大改,跟锦棠居现在的差不多,就包给原来的工匠了。 半个多月差不多就能弄好,正好这半个月时间能培养出几个点心师傅来。在下月初选个合适的日子,铺子就能开业了。 一天铺子是一天租金,陆锦瑶巴不得早点开业。想开业她就得姜棠这儿买东西,各种点心,加上竹牌麻将,算下来有好几样呢。 姜棠估摸着陆锦瑶这两天也会找她,她犹豫要不要和陆锦瑶说菌子的事,她没法做这个生意,因为菌子是滇南来的,姜棠连怎么去滇南都不知道,更别提从那边买东西了。 她自己也没法开铺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方子卖给陆锦瑶,只是这么着急地想卖方子,显着不好。 姜棠决定还是先沉住气,等陆锦瑶找她了好好观察观察,若是问起了再细说。 傍晚的时候,白薇过来传话道:“大娘子叫你去书房说话,看大娘子的样子,应该是好事。” 姜棠:“我这就过去。” 她什么都没拿,敲门进去之后,看屋里烛灯点了数盏,陆锦瑶正坐在灯下看什么东西。 姜棠福了一礼,“大娘子。” 陆锦瑶招呼姜棠过来,“你来看看这个装潢的图纸,上头到底该怎么弄。” 铺面好说,按照原来的来就行了,可上面呢。 陆锦瑶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适合玩麻将和竹牌,像茶馆一样清幽的?还是酒楼雅间那种雅致的,其实陆锦瑶喜欢那种环境,就是乌漆嘛黑的小屋子,一玩玩上大半天,那多爽快。 图纸上画的乱七八糟,姜棠分辨了一会儿,道:“大娘子,奴婢觉得舒服的最好,装潢舒服,颜色也舒服,里面坐着的椅子也舒服。麻将和竹牌玩了就有输赢,有输赢的东西就容易拿来赌。咱们和赌场不一样,就是聚在一起打发时间说说话。 装潢以舒适为主,让客人觉得比在自己家中待着还安逸。一间屋子不必太大,桌子大一些,找些遮光的布做帘子,多摆点花草。除了点心还可以放些瓜子花生卖,然后找两个会按肩膀的丫鬟候着。” 陆锦瑶还疑惑,找会按肩膀的丫鬟做什么,但一想久坐容易累,来个人按一按也好。 陆锦瑶道:“铺子装潢的时候你去盯一盯,对了,我想从你这儿买麻将竹牌还有大福的方子。” 新铺子得有吸引人的东西,除了点心冰粉,就是这些了。 大福的味道有很多种,点心们也是,随着应季的水果不一样,里头的夹心不一样。现在就有桃子,四五月份那会儿草莓,陆锦瑶还得记着趁现在桃子多,多做点果酱存着,省着入秋了什么都没有。 其他的水果也试过,做出来的点心并不好吃,陆锦瑶就作罢了。 陆锦瑶:“大福的价钱是三十两,比别的点心多了十两银子,也是因为现在生意好。麻将和竹牌……我得跟你好好说说。” 这两样不是吃的东西,所以陆锦瑶不知道怎么给价钱,昨儿有人问过,这个怎么玩从哪儿做的。 陆锦瑶不会白白拿这个东西做顺水人情去,而且,一副麻将的成本太高了,铺子顶多用几副。 若是卖给别人,兴许会贵一些。 竹牌倒是可以便宜些卖,这个能卖很多。和吃食不一样,竹牌的成本很低,陆锦瑶就想,要不给姜棠分成。 卖的越多拿的越多,但开始可能没有直接按三年来拿的钱多,这个是共担风险的,一副牌卖不出去可能就一文钱就拿不到。 所以陆锦瑶才问姜棠的意思,“你若是觉得按照以前的三年买断好,竹牌给你十五两银子,麻将二十两。若是觉得按分成好,就给你二成利。” 假如竹牌一副卖十几文,二成利也就几文钱,那得卖几千副才行,陆锦瑶都不敢保证能卖这么多。 和顾见山说的一样,陆锦瑶把不保赚也跟姜棠说了,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签了这个,最多不赚钱,肯定不会赔钱。 姜棠其实更想要银子,她现在什么都算上家当也就有五百出头,若是今天的文书签了,就是六十五两银子,离赎身又进了一步。 但陆锦瑶做生意就没有赔的,而且这些最差也只是不赚钱,万一能赚呢。 只要卖的多了,分成就不会少。 姜棠想赌一把,“大娘子,奴婢选分成。” 陆锦瑶松了一口气,“那也好。” 她现在开新铺子,也没那么多的现钱,装潢请师傅哪儿哪儿都要用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签了文书,陆锦瑶又道:“寄来的蘑菇还剩多少?” 姜棠:“还剩不少呢,这些就和木耳那些干货一样,稍微泡一点就有不少。” 陆锦瑶是有心事做这个生意,但银子都在新铺子里了,她也没那个精力。 第93节 不过,倒是可以少拿点钱,让顾见舟再寄一些回来,都爱吃这个。 陆锦瑶没说别的,姜棠也没问,“若无其他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陆锦瑶:“嗯,今儿戴的耳坠果然好看。” 珍珠在烛光下光泽莹润,加上姜棠长得好看,互相映衬。 姜棠笑了一下,“谢大娘子。” 这就是陆锦瑶给她的,一直没戴过。 等晚上回了下人房,姜棠把匣子里的东西又收拾了一遍,她银子加起来有一百七十五两,金子二两多,算上其他东西,保守估算有五百七十两。 若是药材能多卖点钱,还能更多。 姜棠看着钱匣子笑得特别开心,光看着里面钱就有盼头。 坐在床上,姜棠感觉下面又有点硌,翻开被子一看,是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纸。 上面写着一句话。 ——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要信,有什么疑虑问过我再说。 留字是顾见山。 第56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六天 姜棠是第一次看见顾见山的字迹。 并不好看, 甚至可以说有点丑,陆锦瑶的字光滑平整,行云流水, 顾见山的,就好像刚学写字人写的。 偏他这个人如松如柏, 刚硬不折,可见字如其人并不属实。 只是这字虽不好看, 但写的却认真,姜棠多看了几眼,便把纸条给烧掉了。 这个留着多事, 盒子是普通的盒子,就是做工巧妙些。 这没留着的必要, 姜棠也给烧了。 顾见山说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要信,有什么疑虑问过他再说。 是不是府上要出什么事了。 如果府上要出事,顾见山应该不会告诉她, 那就是和他有关的事, 顾见山受伤她是知道的,想来是婚事吧。 具体是什么姜棠也猜不出来, 她打开窗子把屋里烧纸之后的烟味散掉, 既然顾见山这么说了,那她信他。 但姜棠并未听到什么动静。 七月十九,顾舜华拜别父母长辈回肃中,两处离得远,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送别的时候郑氏红了眼眶, 顾舜华直道:“等些日子女儿再回来看您。” 顾老爷子和老夫人对这个孙女感情不深, 只叮嘱了几句, 让她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友爱兄弟。等顾舜华一走, 寿安堂的也准备收拾回去的行礼了,顾老爷子打算明日走。 七月十一来的,待一阵子也够了。 盛京繁华,来这儿十天,什么地方都去了,顾老夫人年纪大,更喜欢汝林的安定,她今年六十七岁,已然算是高寿,再过两年,就算想来盛京怕是也来不了了。 做长辈的,希望子孙满堂承欢膝下,顾老夫人和郑氏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然后又把顾见轩顾湘珺叫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 “在你叔父家,要安分守己,行事稳妥,别给你叔母添麻烦。见轩明年春闱,你爹娘不在,要懂得约束自己,以你兄长们为榜样。要记得你来盛京是为了什么,绝对不许出去胡作非为花天酒地。” 盛京子弟有像顾见舟顾见山这般上进的,顾老夫人出门时也看见了当街策马,进赌场进青楼的,皆是锦衣华服。 顾见轩来盛京,会去松山书院读书,遇见的人良莠不齐。她是怕顾见轩和那种人混在一起,好的不学坏的学,最后书没念好,人却学坏了。 顾见轩行了一个揖礼,“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顾老夫人道:“有事问你兄长们,不可善专。” 顾见轩:“不能任性妄为,不能惹祸,有事先问过叔父兄长们再说。祖母,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顾湘珺忍不住一笑,见顾老夫人无奈看过来,忙道:“孙女也记着,要懂得避让,有礼有度,若是兄长们见客,要知道避嫌,孙女的耳朵也快起茧子了。” 顾老夫人道:“罢了罢了,嫌烦我就不念叨了,你们自己记着就好。” 这些话顾老夫人说了,宁氏就不再说了。 她给顾见轩顾湘珺一人五百两银子,顾家没永宁侯府富裕,拿出这么多也不容易。她本来想给郑氏,两个孩子拿这么多钱不安全。 但郑氏没要,顾见轩两人是她的侄子侄女,这钱若是拿了永宁侯定然不会乐意。再说了,亲戚来小住,哪儿能要钱呢。 宁氏无法,只能给顾见轩和顾湘珺。 出门在外,身上没钱怎么行。 宁氏没说让两人省着花的话,“若是觉得在这边不痛快,写信回来,万事有娘呢。” 郑氏应该不会给两个孩子气受,过几天顾见轩去书院,只有顾湘珺留在这儿。陆锦瑶是个好脾气的,对顾湘珺也好。 宁氏就怕其他贵女觉得她女儿是小地方来的,说她是土包子,排挤她。一个人在这儿,找个诉苦的人都找不到,那还不如回汝林。 顾湘珺点点头,眼眶微红,“女儿记着呢。” 宁氏要嘱咐的就这么多了,别的只看两人的造化。 七月二十,顾老爷子老夫人宁氏带着仆从和郑氏准备的礼物回汝林,永宁侯府上上下下都去正门送行,等马车驶走,侯府又重新归于寂静。 等到汝林,就差不多七月底了,再过半个多月,就是八月十五中秋。 人离开后,顾湘珺没急着去新院子,而是一直跟着陆锦瑶,跟条小尾巴似的。 她只和陆锦瑶熟悉,其他嫂嫂都是见面点个头的关系,再说,四嫂嫂这边有姜棠,她喜欢和姜棠说话。 顾湘珺要搬到别的院子去,郑氏给拨了六个丫鬟,加上她自己的两个,总共八个,还有自己的小厨房,住着很是舒服。 顾见轩后日就去书院了,他不习惯丫鬟伺候,就先留在寿安堂。 送走人之后,顾湘珺跟着陆锦瑶回内院,她心里不太好受,总觉得空落落的。陆锦瑶见状对她道:“中午跟我一块儿吃吧,你四哥不在,我一个人也没意思,以后常过来。” 顾湘珺赶紧点了点头,“谢四嫂。” 宴几堂多了个顾湘珺,对日子没什么影响,单从姜棠来看,顾湘珺温柔可爱,也懂分寸,这样的客人谁都喜欢。 只不过那天收到纸条后,府上一直风平浪静,也没听说顾见山要议亲。 既然什么事都没有,顾见山何故那样说。 直到二十三日晚上,丫鬟都空闲聚在一块儿说话的时候,白薇道:“听说圣上要给五公子赐婚,是明国公府的小娘子。” 明国公是当今四皇子的母家,四皇子母妃就是明国公府小娘子的姑母。而顾见山是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赐婚给皇子的母家,有人揣测,皇上是不是有立四皇子为储君的意思。 皇后故去,并未立太子。 几个皇子都到了年纪,皇上日渐年长,怕是风向要变了。 寻常丫鬟,哪里清楚这些事。白薇也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你们说明家小娘子的姑姑是宫中的明贵妃,四皇子又是明家小娘子的表兄,那以后五公子也得喊四皇子一声表兄了。” 朝堂中的事白薇是不懂,但她这么说也没错吧。 佩兰哇了一声,“那可是真的皇亲国戚呀,也不知道明家小娘子长什么样。” “听说明贵妃很好看,她肯定差不了。” 姜棠不知道明家的小娘子什么样,但是,她知道最后坐上皇位的不是四皇子,而是六皇子。 顾见舟后面会登上六皇子的“船”,顾见舟是男主,又有陆锦瑶的锦鲤运加持,一路顺风顺水。 其实,就算顾见山不留那张纸条,姜棠也能想明白。 顾见山这回回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养伤,还为别的事要做。 丫鬟们对这种皇家秘辛最感兴趣,最后连皇上怎么宠爱明贵妃怎么疼爱四皇子的话都出来了。 姜棠时不时插一句嘴,既然知道这是假的她也不必担心什么。 顾见山既然说了,姜棠就不会胡思乱想。 没她什么事就依然如往常一样,看铺子,练字看帖子,想办法给菌菇做好吃。 倒是陆锦瑶,心里已经把顾见山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了。 空穴不来风,若是皇上不想赐婚,怎么会传出这种话来。这男人都一个德行,顾见水去湘城还能带回来个外室,顾见山前脚说自己喜欢的最重要,后脚就有皇上赐婚,可真是张口一句话,半句都不能信。 这男人怎么能这样,幸好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姜棠没吃亏,不然陆锦瑶心里更呕得慌。 若是郑氏想给顾见山相看,陆锦瑶还能去打听打听,但圣旨不可违抗,陆锦瑶不信顾见山会为了姜棠抗旨。 可想想也不能怪他,侯府的公子该配世家女,可怎么会是明家的小娘子呢。陆锦瑶手帕交是楚晗玉,她同安阳也交好,后来又结识了安宁郡主,单这几个人的圈子,就没有明小娘子。 人以群分,陆锦瑶见过明颜舒两次,只能说不是一类人,想到和她做妯娌,陆锦瑶头都疼。 圣上赐婚,再怎么抬举也不该是明家人,这不是故意给人看,他属意四皇子吗。 也不是故意给人看,而是放出个风声,到底赐不赐婚还另说,让人去猜。 陆锦瑶觉得不会赐婚,像顾见山这种握兵权的人,圣上怎么可能让他和几位皇子有牵扯。 倘若赐婚是假的,那这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又是为了什么。 陆锦瑶想了半天,只能模模糊糊摸到一点边,第二天一早让怀兮给平阳侯府送个信,别和四皇子牵扯太深。家中若是有人和四皇子一党相交甚密,在家里安分几日,观望观望再说。 怀兮把信贴身收好,“奴婢这就去。” 陆锦瑶把人叫住,“你敲打一番下头丫鬟们,别乱嚼舌根。这事儿谁也不许再提,尤其是白薇。” 白薇擅于打听消息,可什么消息都打听也不好。 陆锦瑶没法和姜棠说这事,只能让下头丫鬟们少说,况且,若是圣上真赐婚,拦也拦不住,左右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看着点姜棠,别做什么傻事。 陆锦瑶心里挂念这事,但姜棠与平日无异,做事干脆利落,新铺子的装潢已经盯了小半了,再有十天,就能装出来,开新铺子了。 倒是郑氏,没坐住。 郑氏很少来宴几堂,也很少去其他院子。平日里几个儿媳晨昏定省,有什么事顺道就说了,但陆锦瑶有孕,肚子也大起来了,不方便走动,郑氏就自己过来了。 郑氏愁眉不展,屏退了丫鬟们,才问陆锦瑶,“你可熟识明国公府的小娘子?我怎么听说分外……好像是十七还是十八了……” 陆锦瑶看郑氏嘴边起了两个大火泡,人也干干巴巴的,脸色发黄,怕是又一宿没睡,“母亲,你先别急,喝点茶。” 第94节 陆锦瑶起身出门,让白薇把桌上的果茶换成菊花茶,等茶上来,给郑氏倒了一杯,这才慢慢说起话来。 陆锦瑶垂下头:“我同明颜舒相交甚少,一向敬而远之。只是听别人说,她爱拔尖,脾气也不太好。” 盛京少有这样的小娘子,陆锦瑶也不喜欢这样的性子,说好听点是拔尖,不好听就是跋扈。 姑母是当朝贵妃,表兄是皇子,父亲在朝中又有实权,这等身份,是可望不可及。 陆锦瑶都觉得,这出身没得挑。只是这样女娘做永宁侯府的儿媳妇,并不合适。 郑氏看起来也不愿意。 郑氏当然不愿意了,燕茗双还能说作活泼可爱,性情纯真,但明颜舒……都说嫁人要高嫁,娶妻要取低,这可怎么办才好。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郑氏都喘不上来气。 陆锦瑶道:“圣上还未下旨,只是一些风言风语,母亲别因为这些话烦忧。儿媳觉得,这事成不了。” 陆锦瑶还想过,要不直接和郑氏说,要想圣上不赐婚,先给顾见山定门亲事就行了。 而且赶在赐婚之前说已有亲事,没哪家愿意对抗四皇子一脉,到时候趁机提一提姜棠,郑氏病急乱投医,没准也会答应。 但这个法子并不稳妥,娶亲是大事,陆锦瑶明知这事是假的,还这样说,等这事过去,郑氏不仅不会感激姜棠,很可能翻脸不认人。 这种事,陆锦瑶见得多了。 难怪顾见山那天说,四嫂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况且,顾见山那边,什么都没说。 恐怕没想到这一层面上。 所以,陆锦瑶现在只能尽量安抚住郑氏。多说说明颜舒嫁进来的之后事,让郑氏觉得,并非高门贵女也也可以。 郑氏:“怎么成不了!皇上真有心事,随口一提就是圣旨,定然是问过老五,不然不会传出这些话来……” 陆锦瑶面露为难,“可是,圣上真下旨,咱们也拦不住。娶妻并非两人结亲,还有宁国公府和永宁侯府。嫁谁娶谁,自己也做不了主。明小娘子只是如今这般性情,嫁过来后您一阵子,兴许能改好。” 郑氏摇摇欲坠,陆锦瑶不敢说太多,急忙又给郑氏倒上茶水。她说的也没错,真想赐婚,什么样的儿媳妇都得受着。 可郑氏怕的就是明家家世太高,若日后四皇子出了事,明家第一个被收拾,出嫁女虽然与娘家无关,可怎么都连累永宁侯府…… “可别吓我,你刚说的,这事成不了,为何这么说?” 陆锦瑶把自己的想法跟郑氏说了一遍,“就是因为只有谣言没有别的,所以更做不得数,母亲若是着急,可以去问问五弟。” 问了顾见山,一切不就知道了,兴许问不出来,若是问不出来,那更证明什么事都没有。 夏风吹的郑氏一身燥热,她相信陆锦瑶,“我还是别给他添乱了,这几日他早出晚归,我的心都揪着。” 有时郑氏宁愿顾见山在西北,四个儿媳妇,郑氏觉得陆锦瑶运道最好,她打算明天去普陀寺上个香,求求佛祖。 郑氏在陆锦瑶这儿坐了小半日,又问了她身子如何,陆锦瑶就实话实说了,“有时觉得累,晚上腿会抽筋。孩子会动了,只是见舟不在,也不知道。” 看肚子的时候陆锦瑶一脸柔和。 郑氏握住陆锦瑶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若是想回娘家看看,就看看,想小住些日子,母亲让南香和管事送你过去,住几日再接你回来。” 陆锦瑶道:“谢谢母亲,我是想月底回去看看。” 若能小住几日,就再好不过了。 陆锦瑶投桃报李,“明家的事儿媳再让人打听打听,儿媳觉得,五弟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皇上是不会让功臣寒心。左右咱们家与四皇子一党没有交集,且放宽心吧。” 听陆锦瑶这么说,郑氏心渐渐踏实下来了。 回到正院之后,她把韩氏叫来说了一会儿话,韩氏惩治了几个嚼舌根的,就再没有丫鬟议论这个。 七月二十三晚上回去的时候,姜棠又在床下看见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 ——假的,当心 最下面写的是顾见山留字。 姜棠把纸条烧干净,又跑回宴几堂,这会儿还没下职,宴几堂丫鬟很多。晚上陆英值夜,但她今天肚子疼,央求佩兰替她一晚。 姜棠:“佩兰昨儿刚值的,这样吧,我替你。” 姜棠来这儿就没值过夜,箐湘还在的时候几个人轮换,基本赶不上月事,今儿赶巧了,陆英这个月的月假还用了。 她守着宴几堂,怕晚上出什么事。她力气比陆英她们大,铁锅菜刀都能拿动。 陆英答应的痛快,跟姜棠交代了现在守夜干什么,就放心地回去了。 一同守夜的是月云,姜棠给陆锦瑶做了夜宵,商量好她守前半夜,月云欣然答应了。 宴几堂的院门锁着,坐在耳房门口能看见外头微黄的灯光。 姜棠小心着外头的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东北角有动静。 东北角正是晏回堂。 姜棠不放心,去正屋外头听了听,屋里安安静静,她又走到院门前偷着门缝偷偷看了一眼。 外面树影打在地上,晚风静谧和煦,就在姜棠松了口气打算回去的时候,东北角传来一阵刀戟碰撞的声音,紧接着火光映彻天边,整个永宁侯府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 姜棠把门栓插紧,然后去正屋瞅了瞅,陆锦瑶还没醒,她去耳房把月云叫起来,“醒醒,好像出事了,宴回堂那边有动静。” 月云才刚睡着,揉着眼睛,听那头劈里啪啦的,“五公子那边?可要咱们出去看看。” 姜棠道:“出去做什么,咱们弱女子,出去是能拿剑还是能拿刀,好好守着四娘子吧。” 姜棠去小厨房找了把菜刀,“我在门口守着,别有人狗急跳墙,你别害怕,守在门口就行,若有人闯进来,进屋把门插上。” 外面动静极大,宴回堂灯火通明,屋内除了有顾见山,还有几位意外之客,一位是明国公,一位是四皇子。 两人都穿着黑衣,身后带了数个仆从,是过来和顾见山“议事”的。 能让顾见山做女婿,正合明国公的心意,顾见山手里是有兵权,但明国公估计着,三四万顶天了,徐帧南在,顾见山一个毛头小子能顶多大事。 但是他贵在年轻。 是把将将开刃的好刀。 若是四皇子能得顾见山助力,再加上他兄长,将大有把握。 明国公也疑心过,可四皇子平日上进,从不花天酒地,于政事上颇有建树,立储理应考虑四皇子。 和其他人不同,别人只是听说这事,明国公是亲口听圣上说的,他家孙女适龄,与顾见山郎才女貌,颇为相配。 虽没有亲口指婚,但确实是这个意思。 再加上后来有人传这个,明国公觉得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只是一连过了几日,也没有圣旨下来,明国公想让顾见山去求圣上赐婚,这样一来还能顾全明国公府的颜面。 而四皇子是想问军中之事,顾见山回京有段日子了,四皇子折了几个人,顾见山却安然无恙。 若是顾见山能入他麾下,四皇子乐意之至。 没什么关系比姻亲关系更牢固了。 两人连夜过来,也偷偷给顾见山递了消息,这种事,白日商量不稳妥,只能夜里偷偷的来。 顾见山欣然应允了。 明国公就带着四皇子和随从过来了,两人不敢托大,随从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过来之后和顾见山相谈甚欢。 甚至说,顾见山还暗示,他喜欢相貌明艳性情独立之人。 明贵妃就是出了名的好相貌,不然也不会入宫为妃。 明颜舒是明贵妃的侄女,样貌明艳动人,顾见山喜欢也不为怪。 谈到军营的事时,四皇子问的极其隐晦,但顾见山说了许多,足见其诚意。 直到最后,四皇子忍不住细问了一句,“既然你管着军饷,那你回京之后,这差事岂不是又空闲,你觉得郑大人可合适?” 顾见山道:“郑大人也是四皇子的人?” 四皇子一笑,“有他在,行事方便些。你要知道,将士们出生入死不容易,总是打胜仗,父皇便不觉得胜仗有多不容易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见山目光微寒,他并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赢。 他受伤这事果然有猫腻。 皇上本来就疑心,若是提过之后明国公知道什么是分寸,应该会主动拒绝赐婚,若是不知道,分寸,大约会找上门来。 顾见山还怀疑过,只要细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明国公怎么会上套。 庆安帝说会,“朕今年五十六岁,几位皇子最年长的已经三十多了。你父亲立世子,斟酌了几十年,有人愿意等,有人等不及。” 顾见山对四皇子道:“这话,殿下留着和圣上说吧。” 四皇子神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第57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七天 四皇子敢来, 是因为顾见山透过口信,有意结亲。 况且,他自认为做的比其他几位皇子好, 滇南水患,他从皇子府拿了十万两白银, 各地出事,他献计献策。正是因为这些, 他才觉得父皇属意他为储君。 父皇年事已高,该立储了,不然这皇位还要坐到什么时候。 就是因为这些, 赵构才觉得,顾见山有这个诚意。 而且, 父皇怎么会害他。 明国公给顾见山递信的时候,他也怀疑过,但去的是永宁侯府, 府上女眷多, 又是深夜,街上无人, 这更像是一种诚意。 赵构转了一圈手指上的扳指, 沉下心又问了一遍,“顾见山,你什么意思。” 顾见山并不废话,“春台明朝。” 两人没有进来,而是手起刀落放倒了四皇子的两个随侍。 总共八个随侍, 转眼间就剩了五个。 顾见山右手放在剑柄上, 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 “微臣奉命, 请四皇子协查西北战败一事。四皇子,还请跟微臣走一趟。” 四皇子嘴角抖了抖,好样的,真是好样的。他的亲生父亲合着别人,算计他这个亲儿子。“不必你请,我自己去。” 顾见山可真是一把好刀,若是别人,他或许还可以拼一把,但顾见山武功高强,他根本没机会。 第95节 朝中几位皇子,俱是文武双全,四皇子功夫不错,但对上顾见山一丝胜算都没有。 他借口自己去,还能留一线生机,先想办法出去再说。 明国公亦是脸色大变,但很快他就做出了抉择。他拔出佩剑朝着顾见山刺去,扭头对着赵构大喊,“殿下快走。” 顾见山没拔剑,而是起身躲了两招,他没管明国公,先拦赵构。 “殿下思量清楚,别让微臣难做。” 赵构脸上没有半分犹疑,现在走还来得及,他有亲兵,只要起兵逼宫,那还有一线生机,不然,明家和母妃全得死。 最好是挟持一个人,从永宁侯府出去。 他转身踢开屋门,顾见山想拦,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喊道:“明朝拦人。” 明国公一心同顾见山痴缠,恨不得把他脑袋给斩下来,可顾见山连剑都没拔,只一味地躲招。 明国公脑子嗡嗡的,连带着过来被骗的怒气,招招下了死手。 顾见山还不了手,但是能躲,明国公年事已高,在他眼里这些招式极慢,他一个快步,就到了明国公身后,剑鞘打在明国公后颈,明国公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不干地滑倒在地。 顾见山找来绳子把人捆起来。 外面已经制服了六人,有两个护着赵构离开,明朝已经带着人去追了。 春台道:“一个伤在左肩,一个伤在胸口,四皇子往东南角方走了,公子您没事吧。” 顾见山摇了摇头,“我去看看。” 离这儿最近的是宴几堂,顾见舟不在,院子里只有陆锦瑶和守夜的丫鬟。顾见山不放心,若是因为这事儿让他嫂子出事,他没办法和兄长交代。 “里面的人绑好,下巴全给卸了,你留人在这儿守着。”顾见山快速吩咐完,就往宴几堂的方向赶去。 永宁侯府的灯笼明明暗暗,恍若鬼影。 永宁侯府的路很绕,几乎各府都是如此,所谓曲径通幽,抄手回廊,花园旁边有数条小路。 来时赵构仔细看过,一直往南走,在前院有个小门。 但后面追着的人太多,两名随侍都受了伤,赵构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在永宁侯府,迟早被人追上。他只想过若被人看见,顾见山只能跟他绑在一块,却没想过这些。 赵构想搏一搏,府上有女眷,无论是顾见山的母亲还是嫂子,都能助他离开。 眼看前面有一个小院,院墙还不够一人高,赵构低声道:“先进去。” 赵构先爬的墙,里面黑黝黝的,看什么都不真切。他看看左右,从墙头跳下去,只是人刚下来,后脑就一阵剧痛,紧接着两眼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还未下来的两个随侍身上有伤,坐在墙上喊了一声四皇子,见无人应答,心里有些急,对视一眼就一起跳了下去。 姜棠能用刀背把赵构拍晕,纯靠巧合。 她一个女子,力气再大也打不过两个男人,但她听见刚刚墙上的两个人喊晕的这个四皇子。 姜棠一把闪亮亮的菜刀横在赵构的脖子前,赵构如烂泥般毫无知觉。 姜棠:“别乱动。” 经常剁骨头切肉的刀闪着寒光,与今晚的月色外面的灯光交映在一起,蓦地让人心寒。 两个随侍浑身戒备,心道,顾见山怎么可能毫无准备,这怕是一个功夫了得的小娘子。 两人从芙蓉面色中硬生生看出两分蛇蝎心肠来。 一方面想把赵构带走,另一方面又怕刀剑无眼,真伤了四皇子。 其中一人想动,但姜棠毫不犹豫地把刀逼近半分,“说了别动。” 姜棠拽着赵构的衣领,等了大约半刻钟,东北方又传来动静。姜棠大声喊道:“人在这儿!” 明朝从墙上翻下来,看见姜棠委实愣了一下,然后眼疾手快地把四皇子的随侍打晕捆了起来。 又把赵构绑结实,然后问了句,“四娘子可有受惊?” 姜棠摇了摇头,“四娘子在屋里,不知道醒没醒。”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睡熟也该醒了。 明朝道:“劳烦姑娘把院门打开,人我得带出去。” 姜棠去耳房拿钥匙,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把钥匙取来了。 院门一打开,明朝先提着四皇子出去,外头的人进来把另外两个也带上。 明朝:“劳烦姜姑娘替小的向四娘子告罪,今晚多有得罪。” 姜棠:“嗯,对了,五……我们这边没事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贼人,其他院子也得看看。” 姜棠想问问顾见山有没有事来着,又觉得人太多,她问不合适,就把话咽了下去。 明朝拱了拱手,“嗯,姜姑娘回去吧。” 姜棠关门的时候向着宴回堂的方向看了眼,那条小路上,有人正快步往这边走,她刚要关门,那人就喊了声明朝。 明朝看了眼姜棠,才道:“公子,四皇子已经抓住了,八名随侍均以抓获。” 是顾见山。 几十步而已,顾见山很快就过来了,他先看了看赵构,然后才问姜棠,“有没有事?” 姜棠摇了摇头,“大娘子在屋里,安然无恙。” 顾见山问的是姜棠。 他把姜棠打量了一遍,道:“把院门关好,听到任何动静都别出来。明朝,你在门口守着,我去别处看看。” 这人来的匆匆,走得也匆匆。 姜棠重新把院门锁好,然后把低上的刀捡起来,她走到正屋门口,轻轻敲了敲,“月云?” 月云从里面打开门闩,“大娘子醒了,这究竟出了什么了,你有没有事呀?” 姜棠道:“我什么事都没有,这说来话长,我进去说吧。” 陆锦瑶披着头发坐在床上,看见姜棠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在睡梦中醒的,醒的时候见月云守在床边,手里还拿了把小刀。 只不过月云最多拿刀削个果皮,人直发抖。 一问才知道,宴回堂那边出事了。 陆锦瑶那时不放心,就要下床,“我出去看看,今儿谁守夜,另一个人呢?” 月云道:“本来该陆英,但今儿她肚子疼,和姜棠换了。姜棠说让奴婢在里面守着,她在外面,您就别出去了。” 陆锦瑶说了声胡闹,但也没拿自己开玩笑,等外面动静小了,屋门被敲响,一听是姜棠的声音。 主仆两人的心才落下。 夜里还有些冷,姜棠冲陆锦瑶笑了笑,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五公子已经带着人走了,明朝在院门口守着,大娘子可以继续睡了。” 陆锦瑶隐约觉得姜棠可能提前知道什么,不然不会这么巧就替陆英值夜。 她一个姑娘,就算力气大,那也太危险了。 这是没出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陆锦瑶道:“你们两个别去耳房了,就在榻上将就一晚,门锁好,把菜刀都拿进来。” 顾见山说没事了,但她仍旧不放心。 姜棠哎了一声,这回陆锦瑶在内室睡觉,她和月云在外头守着,还是她前半夜,后半夜月云来。 前半夜安安稳稳,后半夜姜棠在睡梦中,没听见什么动静。 再醒的时候外面天已经由黑色变成了灰雾色。 月云也困得不行,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可算把这夜过去了。” 若是她和陆英,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姜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我出去看看。” 一会儿赵大娘她们就要过来了,得把院门打开。 姜棠上午不用来,等人过来了就可以直接回下人房了,顾见山那边,应该没什么事了。 光看着还好,但也只是看着。 宴几堂还算消停,但其他院子一晚上都点着灯。 正院那边知道消息之后,郑氏把前因后果捋了捋,她问永宁侯事先知道不,永宁侯摇头,“我哪里会知道,应是皇上同老五说的。” 郑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会儿都快卯时了,顾见山还没回来。 她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不然你去看看,你托人打听打听。” 永宁侯道:“这种事我哪里方便去看,安心等着吧,既然是圣上的意思,就不用太过担心。我看这天要变了,家里的人你好生敲打一番,咱们府上出的事,别乱嚼舌根子。” 也不知四皇子做了什么事,要圣上这般绕路子。永宁侯以前甚至以为,四皇子会是未来的储君。 现在看,四皇子与皇位无缘了,明贵妃宠冠后宫多年,怕也没多少时日了。 大皇子曾领兵受伤,伤的是腿,如今四十多岁,已经封了陈王驻守封地,不可能继承皇位。二皇子三皇子幼时夭折,其母妃在宫中没有什么存在感。 下头的几位皇子已经出宫建府,四皇子出事,其他几位皇子应该会消停一阵。 永宁侯心里感叹,只是一侯府爵位他都要思来想去,更何况是皇位。皇上这么做肯定有皇上的道理,只是他早就不领兵打仗,对朝中事了解的还没儿子多。 但无论几个皇子怎么争储君之位,永宁侯府只侍奉朝廷。 见郑氏愁眉不展,永宁侯开了个玩笑,“这下你也不用担心老五会娶明国公府的女儿了,该高兴才是。” 郑氏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啊,也算个好消息。” 这孩子嘴也是严,害她白白担心了那么久,果然,孩子都是爹娘的孽障,真是不让人省心。这么大的事,瞒着一家子,离他院子最近的就是宴几堂,这要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郑氏守了一夜,天亮前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永宁侯今早要上职,等丫鬟进来伺候,他吩咐别把郑氏吵醒,“小厨房备着饭,前院盯着点,若是五公子回来了,让人给我送个信儿。” 还有一事,永宁侯得吩咐好。 “各院加大人手,丫鬟小厮无要紧事一律不许出门。”永宁侯想,先度过这一段日子,小心行事。 第96节 可别殃及池鱼了。 南香按照吩咐去各院传话,昨天夜里那边动静虽然大,但晏安堂几个院子离的太远,其实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只是看正院那边亮了灯,一问才知道出了事,就没敢睡。 韩氏问南香,到底出了什么事。 南香道:“奴婢也不清楚,夫人一夜没睡,这刚刚躺下,大娘子还是等夫人醒了去问夫人吧。侯爷吩咐,这两日丫鬟小厮没要紧事不要出门,奴婢只是过来传话,其他一概不知。” 韩氏点了点头,“我让下头人紧着点嘴。” 她只是知道和宴回堂有关,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顾见风还没上职,韩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见风说不出什么来,“五弟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 韩氏皱着眉道:“兴许和前几日传的消息有关,不是说圣上要给他赐婚吗。让人打听打听明国公府和四皇子府有没有事就行了。” 可惜晏回堂离得太远,当时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就宴回堂的小厮昨晚过来说没事了,可以安心睡下了。 韩氏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顾见风在朝中能顶事,兴许不用打听就知道这些事。 顾见风:“父亲说了别出府,就安心待着,别给五弟添乱。” 韩氏心道,不给添乱,他怎么不想想别的事,那么晚在府上,若是不小心伤了哪个,又该怎么办。 怎么能拿着一府的人冒险。 可这话说了顾见风肯定不爱听,估计还会说顾见山身上多少多少伤,他心里有数……韩氏就识趣地没说。 普通老百姓不清楚这些,只知道出事了。 最先出事的是郑府,半夜就有官差过来,把府上的人,不论老少男女,主子偶从,全部戴上镣铐带走了。 府上各个院子皆贴上封条,又留下几名官差把守,一夜之间一人不剩。 然后,明国公府的门房夜里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门口是数名官差。 他上前笑着攀谈,但对着他的只有闪着银光的刀锋,刀剑无眼,门房管事还没说上话就被抓了。紧接着官兵入府,连着书房卧室数个地方被翻了个一团糟。 半个时辰不到,府上就乱成了一锅粥。 四皇子府亦是如此。 消息传到宫中已经是第二天了,晨起,明贵妃披散着头发想去求情,但她发现连宫门都出不去了,宫里就剩两个丫鬟了。再回想最近数月,皇上很少来她宫中,似乎那时就看见端倪了。 明家完了,她也完了。 顾见山在大理寺待了一晚上,最后熬不住,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 大理寺的官员也熬了一个晚上,大理寺寺卿名叫邓延恺,先审的明国公,但这老头子一口咬定污蔑。 抓人可以凭嫌疑,定罪得讲证据。 当日设计军情之人为防止走路风声已经被顾见山杀了,两个人咬死不认,甚至反咬一口说顾见山想贿赂不成,这才伤人。 而且,赵构一直说要见皇上。 顾见山这一晚上待得脑壳疼,“我先回宫复命,人给你带到了,皇上未见得想见他。” 邓延恺叹了口气,“先等搜查的人回来再说。” 只要有一点证据,都能定罪。 且看能不能搜出证据来,既然这是皇帝的意思,那他知道怎么做了。 不想见四皇子,那意味着随意审问,天皇贵胄是不假,但其他人的命也是命。 以将士的命保手下升官,这种事,天怒人怨。 顾见山赶着天露出鱼肚白进宫,御前太监李德顺小声道:“皇上一晚上没睡,这边已经请了太医候着,一会儿顾将军出来时请太医好好看看。” 顾见山并未受伤,就是有旧伤熬不住。 明国公年事已高,四皇子跑得是快,结果被姜棠拍晕了。赵构后颈那里肿了老高,人在花坛滚了一圈,十分狼狈。 顾见山进了勤政殿,庆安帝让李德顺搬了把椅子。庆安帝也希望赵构没有找上顾见山,可惜了,他也给过机会,是明家没有珍惜。 事已至此,再说别的也没用,只等证据确凿再做惩论。 顾见山禀告道:“明国公府和四皇子府已经派人看守起来了。” 庆安帝除了派人守着四皇子府和明国公府,其党羽连着家人全收押进天牢,一晚上,天牢就多了不少人。只是顾见山不在盛京,并不清楚这些。 “嗯,你身上的伤请太医看看,这阵子,辛苦你了。” 顾见山:“都是微臣该做的。” 庆安帝记挂着顾见山的伤势,顾见山是死里逃生,侥幸留的一命,那么多好儿郎,连尸骨都不能回来。庆安帝道:“下面的事你若想看看,就跟着去大理寺看看,不想看就养伤。太医说你伤了右手,朕不想你再回西北了。” 顾见山没说话,安庆帝无奈道:“先让太医看看吧。” 顾见山从勤政殿出来,李德顺带着他去偏殿看太医,然后又在这儿吃了早饭。 他知道皇上是愧疚,愧疚于那么多人的命。可四皇子不单这一桩罪行,若是因为顾念父子之情,从轻发落,是谁都会寒心。 吃完饭已经太阳升起来了,太医说的话无非还是那些,伤口恢复的还不错,好好养着,日后兴许还能提重物。 说话留三分,兴许提不起来。 回到永宁侯府天已经大亮,门房去给永宁侯递信,顾见山去了趟正院。 等从正院离开,南香南雪又去各院传话,该做什么做什么,少说闲话,不必太紧张。 陆锦瑶问道:“五公子那边可还好?” 南香道:“没事儿,都好好着呢。” 陆锦瑶让怀兮送南香出去,等人走了,这才拍了拍胸口。顾见山的胆子也忒大了,真是什么事都敢干。 不过她猜的也没错。 四皇子这边出事,连带着明国公府十几家家都得出事,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本来打算这阵子回平阳侯府小住,现在看还是老实待着吧。 有些事,百姓敢议论,有些事,只敢偷偷的说。 什么四皇子的罪状,明国公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事,党羽又有多少,私下早就传开了,至于是谁传出来的消息,那就不得而知了。 兴许是抓捕的时候走漏了风声,也许是其他的皇子。 赵构入狱,明家出事,最开心的莫过于其他几位皇子了。天家兄弟,哪里有什么真感情。 但赵构还能不能回来,这事是不是有隐情,尚且不知。 八月初,这事终于有了结果。 郑将军一家被处死,明国公一家三族以内秋后问斩,三族以外,男子发配岭南,女子充入教坊司。府上财产,皆入国库,数十年的辉煌顷刻湮灭。 其他几家亦是如此。 宫中明贵妃剥夺贵妃服制,打入冷宫,赐了毒酒一杯。 四皇子还在大理寺,但也难逃一死。 陆锦瑶想想,现在还心有余悸,她把姜棠说了一顿,“你是力气大,但这种事光力气大有什么用,万一对方来十个,一百个呢,你怎么办?” 姜棠低着头道:“是奴婢的错。” 她是信顾见山,也信陆锦瑶,陆锦瑶根本不可能出事。 陆锦瑶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不是怪你,就是……” 有几分心疼,有几分感激。 那次燕茗双落水,也是这样,这是没出事,若出事了呢。 没有别人,陆锦瑶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姜棠,下次再有消息,可以提前和我说。别人你不信,但我你总该信的。” 姜棠心里一紧,陆锦瑶说的好像不是这一件事,她在说顾见山。 第58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八天 姜棠抬头看了陆锦瑶一眼, 不知道该不该信。 书里陆锦瑶有锦鲤运加持,一生顺风顺水。她对自己人很好,除非别人主动招惹她, 否则绝不惹事。而来到这里四个月,陆锦瑶慢慢地从一个纸片人变成了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 不仅仅是有逆天气运的大女主, 而且有仁心,有善心。 那会在假山出事, 陆锦瑶二话不说就过来。救燕茗双之后,也只有陆锦瑶来看她。教她写字,带她看账本, 告诉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在姜棠心里,陆锦瑶不是朋友, 但已然能算是半个老师。 顾见山救她两次她一直记着,陆锦瑶亦是,平心而论, 陆锦瑶帮她的更多。 单这些方子, 若是韩氏,估计就直接拿了。当然姜棠也不否认, 陆锦瑶有自己的私心和考量。 但这份私心包括她吗。 顾见山能喜欢她, 在外人看就够离经叛道的了。 一个是侯府公子,一个丫鬟,这事要传出去,对她对顾见山都不好。最主要的是对她不好,顾见山可能什么事都不会有, 可她不一样。 她现在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 任人随便打发。 人牙子、庄子……兴许都是她的去处。 陆锦瑶会告诉郑氏吗。 姜棠不敢赌, 无论如何, 她都不能亲口说任何和顾见山有牵扯的话。 这回陆锦瑶并没有问关于顾见山的任何事,只是提醒。若她以后知道什么事,可以提前说,以免真出了事来不及。 姜棠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她事先知道消息。 但陆锦瑶若是问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姜棠会说是正院蔷薇那儿,蔷薇和春台熟。 陆锦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姜棠如何知道的,无非是顾见山告诉的。 至于怎么告诉的,她也不问了,以后两人心里都有数就行。 “这回多亏了你,若是夫人那边问起,就说我让你换到晚上值夜的,人是五公子那边小厮打晕的。”陆锦瑶手指点了点桌子,“应该也不会特意来问,你记着点就行。” 姜棠点了下头,“奴婢记得。” 陆锦瑶无奈一笑,“下回别这么莽撞了。” 第97节 她冲姜棠招了招手,“过来,把这个你戴上。” 陆锦瑶从旁边桌上拿了个小盒子,打开是一支梅花簪子。 做工很精致,陆锦瑶买了还没戴过。 她感激姜棠,知道可能出事守在了宴几堂,她一个人守在外面,留她和月云在里面,这份情她记在心里的。 姜棠迟疑地走过去,按照陆锦瑶的手势低下头。陆锦瑶把簪子戴姜棠头上,满意地笑了笑。 这般相貌可谓是得天独厚,连头发丝都比别人好看。 陆锦瑶:“我记着你那儿有安阳郡主和燕国公府送来的药材,还有没有?” 姜棠道:“有的。” 陆锦瑶莞尔一笑,“正好我这儿缺几样,你看着留点,剩下的我按市价给你银子,你看如何?” 陆锦瑶心里估摸了一番,姜棠手里差不多有一百多两银子了,算上首饰和那点药材,约摸有六百两。 她赎身的银子早该够了,现在没赎身应该是想等出府之后有个去处。 陆锦瑶不会给姜棠钱,毕竟她的钱是她的,救急不救穷。 但其他地方能帮忙她愿意帮。 药材姜棠应该会卖了,与其等姜棠自己去卖,兴许被人诓骗,还不如卖给她。 药材久放也不会坏,况且安阳郡主送来的,都是好药,卖到外面去可惜了。 陆锦瑶这儿还有四匹好料子,一柄玉如意,是当初做压缩饼干皇上赏的。 玉如意和料子是宫制的,卖不了。 这些东西她都没动过,一直给姜棠留着。 她以为姜棠至少待到年后等她孩子生下来,现在看,年前就得走。 没人想做下人,谁都想做人上人。 不管是姜棠还是别的丫鬟,谁想赎身,陆锦瑶都不会拦着。 得力的丫鬟还能找,在这儿深宅内院少耽误一年是一年。 但对顾见山,她仍旧不看好。 身份之差犹如鸿沟,哪怕姜棠做出了压缩饼干,但功劳不属于她。 顾见山也是一样的道理。 姜棠正想把那些药材卖了,陆锦瑶买当然好,还省事了呢。 至于会不会骗她,姜棠觉得不会。她当时根本不知道燕国公府和安阳郡主送药材过来,陆锦瑶明明可以直接拿不让她知道,何必现在绕这么大的圈子。 姜棠捣蒜似的点了点头,“好呀好呀,一会儿奴婢去收拾收拾。” 陆锦瑶没别的事了,挥手让姜棠下去。 出门之后,姜棠摸了摸头发上的发钗,刚才都没仔细看,一会儿回去仔细看看,应该特别好看。 姜棠先回下人房收拾药材,安阳郡主送来的药材不少,燕国公府也是。姜棠当时用了一小部分,还剩一大半。 人参燕国公府送了两支,安阳送了一支,还有许多她认都不认得的药材。 姜棠留了支人参,这是救命用的,留一支应急用。 剩下的,姜棠全带宴几堂去了。 怀兮抱着药材去府医那儿,姜棠就安心等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府医把这些药材的价钱算清楚,总共一百六十三两银子,两支人参价高,加起来就一百二十两银子,其余的药材都是上乘的,给的价钱也不低。 每样药材的价钱都列了单子,陆锦瑶把单子给姜棠,“看看,若是愿意,就跟怀兮去拿银子吧。” 其他的东西陆锦瑶没法换,像各种首饰,总不能给姜棠的东西自己再花钱买回来吧。 药材一样一样写的清楚,姜棠看没什么问题就跟着怀兮去拿银子,这回全都是银票。 怀兮并不清楚陆锦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宴几堂的库房里药材还不少呢,府上又没人生病,买药材做什么。 但姜棠隐隐能感觉出来,陆锦瑶在帮她赎身。 药材再珍贵,那也不是太医院的药,陆锦瑶自己不可能没有,没必要费这些心思从她这儿拿。 说不感激是假的,若是以后出府了,她能帮得上,绝不含糊。 怀兮不放心,又嘱咐了两句,“这回钱可不少,你还是存银庄去吧,不说别的,每个月还能拿点利息。” 姜棠知道怀兮是好意,但她的钱马上就花出去了,存别处不放心,再说她隔段时间就数一次,不会乱花的。 “怀兮姐姐,我肯定不乱花,你就放心吧。”姜棠冲怀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钱我还有用处,就不请大家吃好吃的了。” 怀兮脸上笑容有些无奈,“谁都有钱,想吃什么自己买就是。” 本来就不是应当的,再说,自从姜棠进了小厨房,后来又去大厨房,带回来的吃的还少吗。 以前赵大娘一个人在小厨房的时候,除了逢年过节,她们几乎不吃肉的。 指着主子们剩的菜,根本没指望。 姜棠来了之后,隔三岔五就能吃一顿。 还有宴席剩的菜和边角料,姜棠哪次不是带回来,那些也没要过银子呀。 投桃报李,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怀兮觉得宴几堂好就好在丫鬟们不掐尖,自己做自己的事,想的都是吃喝玩乐,比别的院子强太多了。 姜棠笑了笑,刚要说话,又听怀兮道:“若是遇见难事,就和我们说,我们帮不了的,还有大娘子呢。” 姜棠道:“我知道。” 只是陆锦瑶已经帮了很多了,赎身是她自己的事,应该自己来。 姜棠也不想出去之后还背一身的债,等这月月假,她出去看看宅子,了解一下行情。 拿了银票,怀兮记上账,这就没别的事了。 姜棠道:“新铺子那边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大娘子一直没去看,这两日可以过去,然后选个好日子开业。点心师傅那边都能上手了,新掌柜从锦棠居调过去了一个,帮工调去了两个,城南那边新请的人。” 除了点心师傅,掌柜帮工两间铺子都是一半新人一半旧人。 也有提点之意。 铺子不可能只有一家,若是做的好,以后能去新铺子当掌柜。 新请的掌柜自然没有老人上手快,去新铺子了自然是他们说话顶用。 怀兮没管这些事,半个多月,姜棠就全给办妥了。 怀兮:“行,我告诉大娘子,新铺子开业后大娘子应该要回平阳侯府住上几日,赶中秋回来。” 姜棠:“也不知道带谁去。” 怀兮也不知道,宴几堂肯定得留人,带谁去,全凭陆锦瑶的心意。 这正赶上收秋,还得让几个人去庄子盯着呢。 姜棠拿了银子就回小厨房了,这阵子她总去新铺子,宴几堂的饭食都是赵大娘来的。 小厨房干活就是这个好处,除了早中晚饭点,其余时间都很清闲。 从前赵大娘都是坐着打盹,现在她也研究研究菜式,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吃不完的给丫鬟们一分,日子很是充实。 姜棠看桶里有鱼,便道:“中午吃馄饨吧,大娘炖锅骨汤,留着煮馄饨吃。” 赵大娘:“行啊,大娘子有好几日没吃馄饨了,估计也想了。” 姜棠道:“弄三种馅儿,猪肉鱼肉和菌菇馅儿的,菌菇馅儿的我来调,另外两个大娘来吧。” 包馄饨赵大娘熟,她现在包的又大又好看,跟小元宝似的。 只不过姜棠没和面,而是挑了块瘦猪肉,又拎了条六七斤重的鱼上来,片下精薄的肉片,一片一片沾过玉米粉叠起来,然后用擀面杖一下一下地锤。 赵大娘眼睁睁地看着肉片越来越薄越来越宽,最后成了馄饨皮的大小。 肉做皮,肉做馅儿,这馄饨再难吃能难吃到哪儿去。 可真是啥法子都能想出来。 赵大娘在心里啧啧两声,然后烧火去炖汤,然后跟着姜棠一块儿调馅包馄饨。 再来两三道小菜,中午饭就够了。 姜棠包了二十个馄饨,洗了手出去看看,顾湘珺有时过来用午饭,今儿要过来的话,得准备两人份的。 往正屋门口一瞅,顾湘珺的丫鬟正在门口守着,姜棠又回去包馄饨了。 顾湘珺过来的时候给陆锦瑶带了些小东西,都是汝林的特产,看个乐子罢了。 陆锦瑶倒是挺喜欢这个妹妹,渐渐也把她的婚事放在心上,过阵子她回平阳侯府,可以多留意。 嫁人是大事,更是一辈子的事,还是得看顾湘珺的意思。 顾湘珺其实不好意思提这个,但陆锦瑶不是外人,也就半推半就地说了,“母亲说不看重家世,只要人上进,家里简单就好了。” 陆锦瑶问:“那你呢?” 顾湘珺嘿嘿一笑,“我呀,喜欢好看的,然后还要对我好。左右我还小,要等哥哥们都成亲了才轮得到我呢。” 陆锦瑶想想也是,先在侯府养着,越是年纪小,性格越天真浪漫,“成日在府里闷着也不好,下午带你出去转转。” 看看新铺子,没什么问题陆锦瑶想明儿就开业。 每日的租金、请人的工钱就好几两银子,有钱也不带这么花的。 姑嫂俩说着话,就到饭点了。 顾湘珺眼睛发亮,她总觉得四嫂这里的菜比别处的好吃。 全是新奇没吃过的。 汝林地处西南,那边湿热,菜辣的多,宴几堂的菜什么口味都有。 顾湘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能吃两碗饭。 陆锦瑶看她吃的香,自己也能多用些。 第98节 两人等着上菜,先是凉菜,有顾湘珺爱吃的双皮奶、糯米糕。 还有酸爽开胃的凉拌菜、卤牛肉。 最后端上来的是两个大汤碗。 闻着就有一股浓郁的骨汤香气,一看,是馄饨。顾湘珺试着把头往下探了探,这碗比她脸都大啊。 旁边还有小碟子,是油辣子和酸萝卜丝,想吃辣的和酸的就往里放好了。 顾湘珺能吃辣,她先尝尝到底有多辣,然后一股脑儿全倒进去了,连着酸萝卜丝也是。 陆锦瑶道:“你倒是能吃辣。” “我们那儿的辣椒比这个辣的多,嫂子要想吃辣的,我写信让那边寄一点过来。”顾湘珺冲陆锦瑶笑笑,又道,“那才是又香又辣,可好吃了呢。” 陆锦瑶心道,各地的吃食各不相同,连带着这些小东西也各有各的风味。 像滇南的菌菇……若以后想开吃食铺子,光做的好吃还不够,真的让人去御朝各地去寻好吃的食材,味道上才能更胜一筹。 这样就算有人想模仿,那也模仿不来。 而食材、方子这些都是铺子的机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顾湘珺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什么好吃,想给陆锦瑶带一份,辣椒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从汝林寄过来,还没有路上花的银子多。 她见陆锦瑶动筷子了,也夹了一个,汤烫,顾湘珺吃的很小心,但第一口只咬下一层馄饨皮。 和以前吃过的馄饨不太一样,味道不一样。 再尝尝肉馅,整只馄饨都鲜美的只让人想立马大快朵颐 就是太烫了。 从小教导的礼仪没有说能一边吃一边吹的,只能慢慢等着馄饨放凉。顾湘珺吃了一口酸萝卜丝,然后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冲陆锦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一鼓作气咬了半个。 真烫,可也是真鲜。 可里面的蘑菇丁裹在猪肉里,吃着有种艮艮的感觉,形状也好看,外面的皮晶莹剔透,透过皮看的内陷儿又大又满。 看的人都舍不得吃了。 顾湘珺尝第二个,是鱼肉的,但是外皮裹着并没有腥味。 顾湘珺眼睛带着亮光,“四嫂,这个馄饨真的比我以前吃的馄饨都好吃!” 陆锦瑶也觉得好吃,从馄饨皮看里面的馅儿颜色各不相同,好像连馄饨皮都有细微的差别。 街头卖的肉馅儿馄饨六文钱一碗,里面的馅儿也是各大饱满,但完全及不上这个。 陆锦瑶道:“这个馄饨皮是什么做的,怎么和以前吃的不太一样。” 顾湘珺捧着脸,道:“只有肉做的才能这么美味吧。” 陆锦瑶忍俊不禁,“你呀,光想吃肉了。” 陆锦瑶吩咐伺候的白薇,“这馄饨给正院送一份去,今日中午侯爷是不是没回来?” 白薇点了点头,“是没回来。” 陆锦瑶道:“直接送生的吧,多拿些。” 到了正院,想分给谁就分给谁。 这一碗馄饨吃的人浑身上下都舒坦,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还有几天便是立秋,陆锦瑶感觉现在天气就慢慢凉快下来了,不用冰,穿着夏衣正合适。 立秋之后得换秋衣了,赶上庄子秋收,也得派人去盯着。往年都过去小住几日,但顾见舟不在,她肚子大了,受不住颠簸,今年就不过去了。 陆锦瑶打算铺子开业之后就回平阳侯府,姜棠怀兮去盯着庄子,她带白薇和月云回娘家。 高嬷嬷跟着一同回去,剩下的丫鬟有两个跟着怀兮她们去庄子,其余人就留在宴几堂。 八月初五新铺子开业,陆锦瑶并没有露脸,而是约了几位玩的好的,去二楼玩竹牌打麻将。 连郑氏都来了,为的就是给陆锦瑶拉生意。 这玩法新奇,铺子里吃的喝的也新奇。 有人爱喝乌龙茶,这儿就有两种,白桃乌龙和葡萄乌龙,不仅有茶的清新还有桃子葡萄的香甜味,搭配起来相得益彰。 点心样数也多了,有人习惯吃五香居的,但也有人慢慢习惯锦棠居了。 论绵软细腻,五香居任何一点心都比不过锦棠居的奶油,还有各种各样的味道,开了三个月就开了第一家分店,是在盛京算站得住脚了。 而且,除了芋泥糕和红薯糕,其他的点心没人能做得出来,而这两样锦棠居卖的很便宜,况且味道更胜一筹,何必去别处买。 新铺子开业,陆锦瑶在铺子里坐了一天,跟着打麻将打牌。 一开始是陪着楚晗玉安阳她们玩,后来劲儿上来了走都不想走。 幸好姜棠有先见之明,有专门给按肩膀的丫鬟。 安阳头一回见这种牌,比叶子牌好玩,还有麻将,最开始没上手的时候光闹笑话了,后来才觉得好玩。 “陆姐姐,这个你还有多的吗,匀我一副成不成?”安阳不缺银子,也不怕欠人情。 陆锦瑶让白薇拿了一副,安阳问多少钱,陆锦瑶道:“这个还真不值多少钱,我给你拿两副,若是觉着好玩帮忙引荐给别人。” 一副竹牌的成本也就十几文钱,用的还是侯府的木匠师傅。 陆锦瑶打算一副卖半钱银子,利润能有六成。 陆锦瑶:“麻将是难做了些……” 安阳道:“这个倒是不急,来这儿也能玩。放心好了,这个既然能卖,买的人定然多的。” 她也是看竹牌是用竹子做的,才问陆锦瑶能不能卖。锦棠居的麻将是玉石的,光看着就花了不少功夫,和陆锦瑶关系再好安阳也不会问她要麻将上的花样自己找人做。 安阳下楼的时候看了看四周,装潢很好看,清新雅致,和其他铺子不同的是铺子里很多花花草草,看着就舒心。 安阳多看了几眼,状似地不经意提起,“姜棠今儿不在吗。” 陆锦瑶淡笑道:“马上就秋收了,我让她去庄子盯着了。” 陆锦瑶有两个陪嫁的庄子,嫁过来之后敬茶的见面礼也有一个庄子。成亲两年陆锦瑶还置办了一个小的,有钱她不会存到银庄,多是买田买地。 安阳点了点头,“是要秋收了。” 秋收是御朝头等大事,不仅百姓重视,朝廷也重视。 除了滇南,其他地方都是风调雨顺,盛京五六月份虽然雨少,但七月份时不时就来场雨,想来今年收成不错。 陆锦瑶的庄子在盛京城郊,这阵子整个侯府都忙,因为正赶上秋收。 到中秋前后,差不多就能忙完。 姜棠早上坐马车去的庄子,收拾了几身衣服,带了几两银子。同行的是静墨,陆锦瑶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就让静墨也来了。 到这里主要是盯着秋收,顾见舟是进士出身,陆锦瑶的庄子并不用上税,给农户一部分佣金就成。 这一片都是庄子,一望无际金色的农田,远远能看见几间小屋子,姜棠上午来的,快中午才到。 她问静墨:“这边都是谁的庄子?” 静墨道:“应该是咱们侯府其他几位爷的,这个庄子是四爷和大娘子成亲时侯爷和夫人给的,我听白薇说,府上庄子都在这一片。” 地界宽,有河流和湖泊,自家人好说话,也省着因为处在上下流去别的庄子借水。 姜棠点了点头,路过隔壁庄子,她看见院子里一闪而过个人影,好像是春台。 若那是顾见山的庄子,春台在这儿也不奇怪。 第59章 当丫鬟的第五十九天 姜棠看了一眼, 就迅速把车帘放下了。 不管顾见山来没来,跟她关系不大,她过来是办正事的。 她和静墨两人以前都没来过庄子, 但知道庄子占地多少亩,里面有几多少农户, 按照往年和御朝的亩产,能估算出今年的收成。 自然是高于亩产的好。 总共六十八亩七分地, 农户十六家,一家四口到十二口人不等。管事那家的姓刘,一家八口人。 御朝土地小麦亩产二百多斤, 水稻亩产将近三百斤,南方略高, 北方及西北略低些。陆锦瑶庄子的农户是一亩地分三成粮食,收成越好分的越多,当然, 家里十几口的有五六个壮劳力, 种的地也比四口人家里要多得多。 庄子里的农户都是府上的下人。 别看永宁侯府伺候的丫鬟下人多,但是还有一些不识字、样貌普通的, 只能种地来养家糊口。 犯了错的下人, 也是打发到庄子。 只不过这种人来庄子后,基本活不了多长时间。 到了庄子,姜棠和静墨从马车上下来,和盛京完全不同,这里人烟稀少, 目之所及都是田地。 庄子上九成地种的是麦子和水稻, 剩下的一分为二, 一半种菜另一半牲畜。 还有个小池塘, 里面有鱼虾,也供旱年储水供水用。 除了送到侯府的,自己也能养点补贴家用。 庄子里的农户给两人准备好了房间,两人里住一间屋子。 还张罗了一桌子菜,也是希望姜棠静墨能在陆锦瑶面前多说好话。 “今年收成不错,大娘子大可放心,前两天开始秋收的,收了的粮食晒在前头的院子,晒干之后能称重。”刘管事把该干的事和两人说了,“除此之外河里的鱼虾都肥了,也能吃,姑娘们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别的没有,但是庄稼地里和山里的东西多的是。秋收事忙,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姜棠和静墨不用做农活,只需盯着他们干活,要是有蛀虫敢中饱私囊的,先记下,回去告诉陆锦瑶再作处置。 陆锦瑶叮嘱过,实在过分别吱声,到时再派人过来惩治,不过分的由他们去就成了。 盛京地处御朝东南方,土地富饶,历年来收成都不错。 农户们也会做假,毕竟谁都想多得一些粮食。对他们来说,孩子多,能下地干活的少,吃饱饭都是难事。 但也不敢太过乱来,像亩产二百多却只斤报一百斤,这种是不敢的。 陆锦瑶怕姜棠静墨两个姑娘在这儿受欺负,这里男人多,尽管捏着卖身契,但人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姜棠谨记陆锦瑶的嘱咐。 第99节 “大伯不必劳心照顾我们,看有啥用帮忙的,知会一声,我们也能干。”姜棠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样子看着极好说话,“千万别客气,我们也是大娘子身边的丫鬟,咱们都是为大娘子做事。” 给个甜枣再来个棒子,这招姜棠也学会了,把陆锦瑶搬出来,比说什么都有用。 管事憨笑道:“是这么回事,反正缺啥直接说,我们这儿都是实在人。” 等人走后,姜棠和静墨没闲着,把屋里收拾了一番。 她们俩要在这儿住几天,庄子东西多,吃喝不愁。姜棠带了两个碳炉子,她们自己烧火做饭,味道好些,也省着给农户添麻烦。 农忙时期得贴补油水,庄子里杀了一头猪,给姜棠她们拿了两块肉,一大块瘦排骨,还有一小块五花肉,都是捡最好的拿的。连带着送了米面,还有一些鸡蛋蔬菜。 肉是管事拿过来的,姜棠没客气,关上门问静墨想吃啥。 其实丫鬟们都不愿意来庄子,而且这回陆锦瑶回平阳侯府,半夏和陆英留在宴几堂,留在侯府没人管,不用伺候,那多自在呀。 静墨这回不羡慕陆英了,跟着姜棠出来好像秋游野炊来的。 静墨道:“吃什么都行,我给你打下手。” 姜棠:“做好了给管事送去一碗,咱们在这儿也方便。过两日我问问这边秋收谁做饭,是各家吃各家的还是一起吃。” 静墨诧异道:“你要给他们做饭?” 姜棠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可以教她们做,口头说几句话的事,还能讨个好。” 静墨点了点头,“那倒还行,总不能出来了还给一群人做饭。” 姜棠看看还缺啥,“我去借点调料,一会儿也有借口送吃的。” 调料姜棠带了,出去一趟再回来,就拿了几颗葱几头大蒜。 肉做红烧肉,排骨跟着一块给炖了,再放土豆茄子,锅边贴玉米子,这样吃最好吃不过。 姜棠觉得来这儿住挺好,因为书里“姜棠”的结局,她挺怕庄子的。 来庄子就意味着赶出来,但其实这里极大,比永宁侯府还大。 有个庄子雇人种地,还有住的地方,也很好。 就是不如盛京繁华。 “静墨,这儿的地多少钱一亩呀。”姜棠觉得,她买个小庄子也成。 静墨道:“二十多两吧,若是好的水田价钱更高。” 姜棠心道,那她的钱也只够买二十多亩地,而且跟以前买房子一样,是个人都想从盛京买,越靠近皇城价钱越高,因为天子脚下,什么都有。 庄子太偏,想置办田地还是等以后有钱了再说吧。 陆锦瑶教会了她一个道理,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就拿锦棠居来说,也是一步一步慢慢来的,不可能一开始就开两个店。 等肉炖好,姜棠给刘管事家端了一大碗。 开门的是刘管事的媳妇,一直说不要,姜棠硬塞的,“我们到这儿也添麻烦,你别客气了,用我们干啥直说就成。” 刘家娘子这才把菜端进屋,“姜姑娘等会儿再走!” 刘家娘子进屋端了一盘卤猪头,“这个你拿回去,自家卤的,味道没你这个好。缺啥跟我说,想吃鱼和螃蟹的话也有,我让我家小的去捞。” 姜棠真没客气,问道:“有没有猪大肠?” 这个还真有,杀猪剩的,中午大家伙一块儿吃,刘管事说话顶事,她就把这个留下了。 洗了几遍,还没动,姜棠要给她好了。 姜棠用一碗红烧肉换了猪大肠,这个静墨还真没吃过。 姜棠道:“等晚上着,你看这儿还有大葱,做个烤肠,绝对比中午菜好吃。” 静墨厨艺不好,只能给姜棠打下手,自然是姜棠做什么她吃什么。 下午两人看田里看了看,又去晒粮食的谷场转了一圈。 傍晚,姜棠先用草木灰把大肠洗干净,然后又用面搓了一遍,静墨深吸一口气,屏着呼吸跟着姜棠一块儿洗。 “这个真的好吃吗。”静墨虽是丫鬟,但在宴几堂从没吃过下水。 也没人送这些。 姜棠:“真好吃,就是不好收拾,还有鸭肠鸭血,这些只要收拾干净了都好吃的。” 静墨洗的认真,等洗干净了一半用大蒜炒,另一半在中间中间串上葱,撒着香料,用炭火慢慢烤。 烤熟之后姜棠递给静墨一串,“尝尝看。” 葱能去腥,烤过之后没那么辣,反而有股清甜味儿。 肥肠把油脂都切掉了,再经过炭火反复燎烤,吃起来只觉得又酥又香。 姜棠:“你瞅着吧,这地方虽然偏,但好吃的也不少。应该有鱼干灌肠火腿,我寻摸寻摸,给大娘子带回去一些。” 静墨这回是真信了,“行,我跟着你。” 两人在这边吃着饭,天一凉快,这样烤火很是暖和,姜棠往碳炉里埋了两个红薯,香甜的味立马出来了。 等大蒜炒肠快熟的时候,刘家娘子在门外喊了一声,“姜姑娘!外头有人找你,说是叫春台,问大娘子在不在。” 刘家娘子说不在,然后春台说找姜棠也成。 静墨没说话,用目光询问姜棠。 姜棠道:“我出去看看,大娘子不在,那是府上五公子身边的小厮,怕有什么要紧事。” 刘家娘子也不懂侯府有多少公子,愣愣地点了点头,“有啥事招呼我一声。” 这做的菜可真香啊,从屋外都能闻见,姜棠长得也好看,刘家娘子以为姜棠不食人间烟火,结果做菜好吃,说话也通情达理。 姜棠去庄户门口,春台提着两个大篮子等着,看见姜棠晃了晃脑袋,往上蹦了几下,“姜姑娘,这边这边!” 姜棠道:“四娘子不在,回平阳侯府了,若有事给平阳侯府递个信。” 春台连道可惜,“没啥要紧事,这是庄子里的螃蟹和虾,既然都拿来了,我就不带回去了,你们吃吧。 对了,姜姑娘,我这儿还有一事相求。我刚在院门口就闻到香味了,五公子是前两天过来的,这儿的饭菜不太好,不利于公子养伤……咳……就想问问姜姑娘,能否受累帮忙,肯定不让你白帮。” 姜棠本来不想答应,可她想到了顾见山身上的伤。 那天之后,才过了十多天而已。 顾见山来庄子,应该不是为了秋收,而是养病。 姜棠道:“能帮着做菜,早中晚三顿,到时间静墨会送过去,你不必过来拿。” 虽然庄子人烟稀少,但附近也有人,况且,不止顾见山和陆锦瑶的庄子在这儿。 春台明白姜棠的意思,公子做事小心,不会让人说闲话的。 他道:“这些东西,各个庄子我都送了,姜姑娘大可放心。” 那姜棠没别的事了,比起在侯府,庄子肯定更自在些。 而且都是永宁侯府的,见到了说个话也没什么。 她看了眼螃蟹,里面除了挥舞着大钳子的螃蟹,还有一个熟悉的小盒子。 姜棠不动声色把小盒子塞袖袋里。 她提着河蟹和虾回去,然后给春台端来一盘大蒜炒大肠,里面还有两根烤肠,“今儿没别的,凑合吃吧。五公子若想从这儿拿饭,除了工钱,还得带食材过来。” 春台笑着道:“这都好说,劳姑娘受累。” 等回到屋里,静墨拿着筷子扒拉螃蟹的钳子,“下午刘家娘子的儿子也去抓螃蟹了,个头不小,但没这些大。” 总共十只,六母四公,还有一筐活虾,看着极其新鲜。 姜棠和静墨蒸了六只,还有煮了一锅白灼虾,剩下的,给刘家娘子送去了,做个顺水人情。 刘家娘子还感叹,这侯府真有人情味。 一盘炒肥肠,一人一根大葱烤肠,再加上螃蟹和虾,姜棠和静墨吃了一个时辰。 剥螃蟹费时费力,但也是真好吃,现蒸出来的螃蟹鲜美无比,蟹黄饱满,蟹肉鲜嫩,把蟹腿掰下来,就带下来一大块肉。 姜棠舒服地叹了口气,“若是大娘子能吃就好了,可以做蟹黄包灌汤包,肯定好吃。” 陆锦瑶怀孕,而螃蟹性寒,现在吃不得。 静墨道:“咱们也别吃太多,解解馋就行。” 什么东西吃多了,对身体都不好。 姜棠赞同道:“明儿就不吃了,趁着新鲜才好吃嘛。对了,五公子在旁边庄子,那边做的菜味道不好,春台就托我做,给工钱。反正也是多做点的事儿,咱们俩吃的还能好一点。” 静墨点了点头,吃人嘴短,更何况那是五公子,她们虽是宴几堂的人,但若不愿意,告到夫人面前她们没好果子吃。 只是提起五公子,静墨就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次庄子,姜棠被定北侯为难,是五公子出面说话。 还有,有时正院的蔷薇会过来找她们说话,说着说着总是不经意间转到姜棠那边。 静墨盯得紧,看她什么都没做就没说。 蔷薇好像和春台走得近。 静墨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她总觉得五公子对姜棠和对别的丫鬟不同。 这次又特意过来问。 说是找大娘子,可大娘子明明没来。 总不能看见姜棠了却没看见陆锦瑶。 不过,姜棠确实和寻常丫鬟也不同。 静墨就是怕她受骗。 左右她也在庄子,能多留个心眼。 多个心眼准没错。 庄子的农户一直干到天黑才收工,明早天刚亮就得起来继续干。 刘家娘子给刘管事留了一大碗肉,姜棠送来后,只给几个孩子和婆婆分了几块,剩下的都给自家男人留着呢。 “你尝尝,姜姑娘送来的,味道好吃的不得了。而且都是好肉,这姑娘做事板正的不得了。” 刘家娘子还给刘管事打了二两烧酒,喝酒吃肉,一天的烦劳瞬间消失不见了。 第100节 刘管事尝着是好吃,虽然热了一遍,那也是滋味十足。 “说到底也是大娘子的恩情,姜姑娘这是提点呢。”刘管事闷了一盅酒,道,“今年秋收仔细点,大娘子给的分成并不少,虽然大娘子不在乎那几百斤粮食,但得按照规矩来,别让两个姑娘难做。” 在庄子干活辛苦,但踏实。 陆锦瑶给的分成多,他们虽然没地,但鸡鸭猪随便养。 陆锦瑶不指望牲畜卖钱,就隔段时间杀猪了送肉去就成。 送也不必全送,一只猪送小半扇,剩下的他们几家分了。 而且,鸡蛋鸭蛋就没缺过。 不能仗着主子仁义就胡作非为,不是自己的地,若是陆锦瑶不乐意他们种,能把他们赶出去。 “还有,有啥好东西给两位姑娘拿,我看长得俊的那个说话有份量,把她俩哄好了比送再多东西都强。” 刘家娘子:“咱们有啥好东西?侯府的人能缺啥?” “肉干腊肉腊肠,去年灌的那些。”刘管事道,“别舍不得。” 刘家娘子哎了一声,“对了,旁边的庄子是府上公子爷的,还给姜姑娘送了吃的,这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到庄子上都有人送吃的。” 刘管事道:“瞎琢磨啥呢,你在外头别乱嚼舌根子,你管送谁的,螃蟹你没吃啊。” “我也就说说……这种事我敢乱说吗,吃你的吧。” 入夜后天上一角弯月,庄子比永宁侯府要吵闹的多,外面有虫鸣和蛙叫。 永宁侯府最多有知了,但怕吵到主子,要被抓了个一干二净。 姜棠睡不着,看一旁静墨睡得熟,就起来去屋门口坐了一会儿。 她没想到顾见山也在这边,乞巧节那天可以说顾见山跟着她,但这回纯是碰巧了。 她过来是为了庄子的事儿,并非为了顾见山。 男人,你飞黄腾达的时候才能锦上添花,虽然顾见山也送过炭,但在庄子,绝对不能私下约见说话。 幸好顾见山也没有,盒子里纸条只问了,明日想吃什么。 让姜棠心里的满意又多了一层。 虽然说不上话,但有人记挂着你想吃什么,也挺好的。 姜棠睡得晚,次日起的比往常晚半个多时辰。 准备好饭之后托静墨给那边送去,静墨从顾见山庄子带回来鱼和肉,留着中午做饭的。 姜棠把东西放好,在屋里闲不住,便道:“我去田里转转,有事喊我。” 这边有水田,姜棠想看看有没有新鲜吃食。 田里应该有田螺,爆炒田螺螺蛳粉哪个不好吃。 田间的小东西其实最鲜美好吃不过,只不过觉得上不得台面,从没往侯府送过。 顺着田埂往外走,姜棠看农户的孩子们也没闲着。 跟着捡麦穗搬东西,越是穷人家的孩子越早当家。 走到河边,姜棠蹲下往河里看了看,除了小鱼小虾,河里还躺着一个个田螺,拿起来看,是活的,就给扔进竹篮里。 一边捡一边往前走,姜棠看见前头一双沾着泥巴的布鞋,抬头一看,是顾见山。 顾见山穿着粗布短打,头发束起,手里拿着把镰刀。 “眼看你头也不抬,埋着头走,一会儿别跌河沟里去。” 顾见山看了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姜棠埋着头捡什么呢。 姜棠站起来刚要说话,就听顾见山道:“这里不是侯府。” 姜棠点了下头,看顾见山左手拿镰刀右手背在身后。 她往后退了两步,大大方方道:“四娘子让我和静墨过来盯着庄子秋收,秋收完了回去,你何时回去?” 顾见山道:“秋收完。” 姜棠又问:“那些人都抓起来了吧,没出别的事吧。” 顾见山摇头道:“抓起来了,秋后问斩,没别的事。” 姜棠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个问题,“那你庄子今年秋收能收多少,亩产多少?” 她许久没见顾见山了,上次见只说了一句话。 从认识他到现在,好像也没说过多少话。 就像两条线,相交之后立马岔开。 顾见山道:“还没收完,不知道亩产多少。姜棠,你可以问我些别的。” 不是这种事,和亩产庄稼无关,好不容易见一次,就没别的话说吗。 姜棠愣了愣,她问道:“你伤好了吗?春台说你伤重,我有点担心。” 这样看着顾见山什么事都没有,可若没事,当初在假山那里也不至于站都站不起来。 顾见山闻言皱了皱眉,“他说什么了?” 姜棠也忘了,就记得有两次,提了顾见山受伤。 看来顾见山不知道春台说这些,姜棠把这话岔开,“没说什么,你怎么样了,那天有没有受伤?” 顾见山摇了摇头,“我没再受伤,但是从西北回来,伤了右手,现在还没好全。” 他本来想瞒着的,等伤好了再和姜棠说,到那时候只需要一句带过。 以前受过伤,现在已经好利索了。 姜棠也不至于太担心。 但现在,能不能好还不知道。顾见山试过左手拿剑,他用左手写字都难,换只手一时很难改过来。 姜棠该知道这些。 顾见山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姜棠看着顾见山的眼睛,没有最开始他时那么亮。比起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最让人痛心惋惜的恐怕是年华正好,却被迫折断。 说什么以后会好的,都是枉然,顾见山很可能好不了。 姜棠坐在田埂上,两边水稻茂密,正好挡住了头。 顾见山坐在了姜棠对面,“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博取同情,这事我也想了很久,你是我心仪之人,该知道这些。” 顾见山问过太医,李太医不敢说太满,只说慢慢恢复以后能好。 顾见山让他实话实说,他自己的手,应当知道实情。 李太医叹着气说:“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好好恢复的确能好,但受过伤的和不受伤的肯定有所不同。将军是拿剑的,兴许能感觉出来,但平日里吃饭写字提重物是无碍的。” 这是李太医的原话。 上午,太阳打在身上有一股暖意,偏偏顾见山看起来有些落寞。 姜棠一字一顿道:“等以后伤好了,再去西北,试试看还能上阵杀敌吗。就算杀不了,也有退路。行军打仗又不是只有将军和士兵,还有军师、火头军、侦察兵……不能因为他们没有上阵杀敌就不算他们的功劳。” 顾见山明白姜棠的意思了,尽全力之后若还没办法,也只能认命了。 “那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 不愿意了。 姜棠:“我也没因为你是侯府的公子就答应过什么呀。” 第60章 当丫鬟的第六十天 姜棠没因为顾见山的身份答应过什么, 也不会因为顾见山的手嫌弃什么。 况且,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 顾见山无奈一笑,“你说的对。” 两边稻田稻浪滚滚, 姜棠又从河里挖了个田螺出来。鸡汤这东西都是说给人听的,但自己喝着不定是什么滋味。劝人的话姜棠也不想说, 说什么以后都会好,没有右手还有左手, 那些话说的容易。 姜棠:“当务之急是先养好伤,太医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别逞强。夫人那边还不知道吧, 你没回来的时候,夫人大病一场, 夫人一直很担心你。” 姜棠觉得,郑氏应该知道。 无论顾见山病了还是好了,那都是她的儿子, 这事儿不该瞒着。 就是因为瞒了太多事, 什么都不知道,郑氏才会胡思乱想。 倘若什么都告诉, 哪怕知道顾见山受伤, 也只是担心,而不会瞎想。 谁知道顾见山不在的时候去做什么了,什么都不说,不想才怪。 这男人总是自以为是,以为瞒住就好了。 殊不知一点蛛丝马迹女人都能发现。 顾见山这么做是情有可原, 但为人母总会担心, 不管顾见山过的好还是不好。 姜棠不想答应顾见山也有郑氏的原因。 郑氏大概率不会愿意的, 姜棠不想顾见山为难, 更不想自己因为这些事什么都不要了。一开始还能为了感情,但以后呢。 人心最算不准了,姜棠觉得感情禁不住消磨。 顾见山道:“我知道,找机会我会说的。姜棠,这个你今天要吗。” 他从怀里把茉莉花手串拿出来,自从姜棠还给他之后,他就一直带着。 睡觉的时候也压枕头下面。 姜棠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要。” 顾见山没再问什么,而是把手串收了起来。 下次见了再问好了,总有一天姜棠会要的。 第101节 他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坐在姜棠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心里都是欢喜的。 欢喜极了。 会想以后的种种,会什么都想说。 “这个庄子现在是我的,总共72亩三分,种的是水稻麦子,还有三间铺子,两个庄子,都是皇上赏的……” 姜棠忍俊不禁,“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顾见山也忍不住笑了,“就想让你知道,你要捡田螺吗,我跟你一块儿。” 因为他觉得总有一天,姜棠会知道。 姜棠点了点头,继续顺着河沟捡,她一边捡一边道:“吐干净沙能做爆炒田螺,但你不能吃,这个是辣的。” 顾见山:“你能吃就行。” 顾见山用的是左手,姜棠这回总算知道他为什么写的字那么难看了。 右手用不了,左手写字,怎么可能好看。 能写成那样已经不容易了。 姜棠道:“那你爱吃什么?” 顾见山嘴动了动,姜棠飞快道:“除了甜的。” 她并不了解顾见山,爱吃甜的还是闹的乌龙。顾见山到底喜欢吃什么,姜棠根本不知道。 她想知道顾见山喜欢什么。 顾见山:“酸的辣的都吃,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你做的那个炸肉我喜欢,还有大哥立世子的宴会上,那个酸酸甜甜的,也喜欢。” 姜棠记在心里,“还有吗?” 顾见山觉得两样就够了,他不想姜棠太费心,“没了。” 姜棠:“真没了?” 顾见山肯定地摇了摇头。 姜棠没别的事了,她田螺也捡够了,不能跟顾见山在这儿待太长时间,“时候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顾见山往姜棠竹篮里扔了几个田螺,他道:“等等,这个问题是我先问的。” 姜棠疑惑地歪了下头,忽然后知后觉,盒子里的纸条问的就是她喜欢什么。 姜棠道:“现在最喜欢香辣蟹。” 清蒸螃蟹她吃过了,香辣的还没有,还有蟹肉煲,姜棠这回一定要吃个够。 庄子也有螃蟹,不用顾见山送,她和静墨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 顾见山道:“那我给你带点茶,螃蟹性寒,配着热茶吃好。” 马上就是中秋节了,顾见山想送点东西给姜棠,还有几日,能慢慢想。 姜棠点了点头,既然顾见山给她带茶叶,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准备回礼,但做菜帮忙还是得要工钱,一码归一码。 况且,就算以后真能在一起,姜棠也不想每天围着灶台转,光照顾顾见山吃饭。 她还想赚钱呢,凭什么她做菜好吃就该做呀。 姜棠没急着回去,又顺着河沟转了转,最后去了刘家娘子家里。 刘家娘子白天也下地,但比男人们回来早,她得跟着一块儿准备中午饭。见到姜棠就笑着迎了上来,“姜姑娘!” 姜棠道:“看着风景秀丽,忍不住多转了一会儿,我看河里还有田螺,就捡了点。” 刘家娘子道:“你们还吃这个呀,要是想要,我让我们家小的捡,给你送过去,这个田里多的是,就是牙碜。” 庄子里的孩子可没那么多点心零嘴吃,就捡田螺抓青蛙抓蚂蚱。 只不过肉少,渐渐都不吃了。 姜棠道:“这个味道不错,多放点辣椒,不过做之前得先放清水里吐半天沙,就不会有沙子了。” 刘家娘子不好意地笑笑,“这样啊,对了,你们两个姑娘,我给你拿点咸鸭蛋和腊肠,都是自己腌的,晚上放锅里一蒸,省着炒菜费事。” 她记得自家男人说的话,也没啥舍不得的。 等姜棠两人回去了,再给大娘子带些火腿咸鱼。 姜棠道:“那多谢婶子。” 回到小屋,姜棠找了盆,把田螺放里面吐沙,又撒了点盐,这样吐沙快一点。 静墨道:“这是田螺?” 姜棠点了点头,“放心,这个也好吃。” 静墨自然是放心,“上面有泥巴,我来刷好了,隔一个时辰再换次水,晚上是不是就能吃上了?” 姜棠道:“今天睡觉前肯定让你吃上。” 中午饭姜棠做了锅包肉和猪骨汤,静墨给送去的,回来的时候给姜棠了一个荷包。 “春台说给你的工钱,这几日的。” 静墨掂着差不多二两银子,毕竟是宴几堂的人,多给点也是应该的。 姜棠从里面拿了一小块碎银子,“你也帮了不少忙……” 静墨连忙摆手,“你这是做什么,好像我没吃你做的饭一样,你做菜好吃,五公子让人来买,你做菜他给钱那是应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就洗个菜,刷个锅碗,也是因为姜棠做饭她不能光吃什么都不干。 静墨:“你快收起来吧。” 姜棠笑了笑,就把银子收起来了,“等晚上吃炒田螺,这个可好吃了。” 姜棠来这儿吃的并不错,但也想这些小东西吃,像火锅串串还能自己做,有些碰都碰不见。 其实静墨不太重口腹之欲,宴几堂丫鬟中最爱吃的是佩兰,临走的时候佩兰还哭喊着要换,如果真换了肯定合她心意。 “行呀。” 在姜棠看来,大鱼大肉满汉全席好吃,街边小吃也好吃。 把田螺尾巴剪掉,油锅放干辣椒和蒜末,大火爆炒。 静墨在一旁添柴,被辣味呛得直咳嗦,只不过在呛人的辣味里闻到一股香味,而田螺早被她刷的干干净净,上面布满了辣椒和蒜末。 静墨看着锅里的田螺,心道,这样炒,石头都能好吃吧。 一大盆田螺给刘家娘子送去了一碗,剩下的姜棠和静墨一人拿了个小竹签,慢慢吃。 先舔最外面的壳,吃炒香炒辣的蒜末,然后吃丁点大的螺肉,两人吃的手指上都是辣油,嘴巴都被辣红了。 静墨低头浅笑,“这回回去,人都得胖一圈。” 她看秋收已经过半了,只要老天爷赏脸,这一边收一边晒,很快的。 只不过天上突然打了个亮闪。 姜棠手里的螺肉差点吓掉,“是闪电吧,这是要下雨?咱们出去看看,别把粮食浇了。” 粮食浇了容易发霉,发了霉的粮食和好粮不仅口味不同,还卖不上价。 姜棠和静墨急忙跑出去,漆黑的穹空又是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乍响。 庄子里的人全都从家里跑出来,无论老少,都去谷场那边装收粮食,然后由男人抗进家。 没有脱壳的稻谷小麦用铁锨和簸箕往麻袋里装,姜棠和静墨帮着收,虽然天上下雨动作快,但他们的动作更快。 赶在第一滴雨落下之前就把谷场的粮食全收了。 倘若收不完,还可以盖帆布,但今儿没用上帆布。 姜棠和静墨累得气喘吁吁,这真是跟老天爷抢粮呀。 万幸粮食都收回去了,最后一关,熬过了两个季度,最后这么一下可不能出事。 姜棠:“还没吃完呢,我给回锅热一热。也不知道这雨下到什么时候,若是明天晴了,还能下地秋收。” 静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姜棠:“希望雨早点停吧。” 这雨哗啦啦下了一晚上,次日一早,刘家娘子穿着斗笠顶着大雨给两人送了吃的和柴火,“姜姑娘,雨不小,今儿就别出门了。” 这下么大的雨肯定没法下地了,就算雨停了也得等地里的泥土干干,不然踩进去走都没法走。 姜棠点了点头,“行,婶子不用担心我们俩。” 不能秋收,又下着雨,两人也只能窝在屋子里干坐着。 姜棠和静墨初五来的,今天初七,也不知道中秋前能不能把粮食晒干。 这雨一下就是两天,初八上午,雨才停。 碧空如洗,天上挂着一弯彩虹,空气里蛮是雨后的泥土味,树叶都比以往绿了。 只不过再过一阵,就得变黄。 河里水位上涨,这会儿还下不了地,而是把谷场的积水扫干净,地一干就把粮食铺地上。 姜棠去地里转了一圈,的确不好走,只能等雨水往地底下渗渗。 雨一停春台就过来送菜了,姜棠做了中午饭,下午看天气不像要下雨的样子,等到晚上,刘管事留了人守在谷场,一旦下雨就把庄子里的人都叫你起来。 这一晚安然无事。 但因为下雨,田里的粮食浸了水,得多晒些日子才能称重。 姜棠还想赶着中秋节回去做些月饼,这回真是回不去了。 静墨问道:“能不能从这儿烤呀,托春台买东西过来。” 春台好像回盛京,因为有时候带的菜和肉是这边没有的。 姜棠:“那也成。” 烤月饼没必要非用面包窑,普通的炉子也成,毕竟有几千年做月饼的历史,都是用炉子做。 锦棠居没卖月饼,姜棠就想做着自己吃,还有给顾见山一份,给陆锦瑶一份。 第102节 就做蛋黄莲蓉馅儿的,姜棠最爱吃这个。 还得是双黄,姜棠觉得蛋黄莲蓉的比其他馅儿的都好吃。 姜棠托春台买了材料,初九下午就送到了,她又搭了个简单的烤炉,一天到晚就忙着做月饼了。 这个做的快,明儿就能给送过去。 陆锦瑶的确没打算卖月饼,因为中秋节,一年只吃一次,到头也吃不了两块。她给顾见舟寄了银子,就安心在平阳侯府养胎了。 府上风景好,她住的还是未出阁时的院子。 家中嫂子时常关心,几个兄弟照顾有加,幼妹乖巧可爱,陆锦瑶没什么不顺心的。 陈氏是过来人,知道怎么照顾有孕之人,上回见陆锦瑶还是两个月前,许久不见,看陆锦瑶气色好,想必在永宁侯府没受过委屈。 陆锦瑶也是实话实说,“夫君虽不在,但我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现在每天光打麻将,也没什么烦心事。汝林那边来的堂妹堂弟虽然年纪小,但是极有分寸,母亲帮着留意有没有适龄的公子。” 至于唯一不怎么对劲的韩氏,陆锦瑶没说。 再不对劲也是嫂子,再说韩氏这阵子还算通情达理。 陈氏拍了拍陆锦瑶的手,“这个好说,她不是才十三吗,也不急,等她兄长春闱,好亲事有的是。对了,见舟何时能回来,他现在在工部,治水可还顺利?” 对陆锦瑶,陈氏没什么不放心的,锦棠居生意好,陆锦瑶应该赚了不少银子,过的应该很滋润。 但陈氏还是希望陆锦瑶能拉扯家里。 陆锦瑶是平阳侯府嫁出去的女儿,几个兄弟都有官职,但比不上顾见舟,兄妹是最亲的,该帮还是帮。 陆锦瑶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是这么想的,不出格的事,肯定会帮。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希望娘家蒸蒸日上,日渐繁荣。 可帮不了的,陆锦瑶也不会朝顾见舟开口。 “相隔甚远,半个多月写封信,那边的事他不会和我说。”陆锦瑶轻叹道,“露竹和箐湘同他去的滇南,我也见不到,估计若是顺利的话,九月能回来一趟。” 陈氏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了个话头道:“那姜棠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陆锦瑶道:“我让她去庄子了,她现在是二等丫鬟,过阵子,我打算将她提成一等丫鬟。” 这是陆锦瑶的私事,陈氏并不想过问太多,她细心叮嘱道:“卖身契你可得好好捏着,别让她生了野心。你说锦棠居的方子都从她那儿买的,方子也得收好,小心提防,还有铺子赚了多少钱,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若是知道赚多少钱,那还了得。 其实陆锦瑶早就说过了,她道:“放心,不会的。” 对姜棠,她直觉可信,虽然说相信直觉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点好笑,但从小到大,陆锦瑶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姜棠是个好姑娘,就是性子单纯了些,这性格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左右还有她呢,能帮着看着点。 月云半夏几人虽是侯府的人,但相处两年之久,也生出几分情谊来。 顾见舟不在,月云她们更小心,生怕她出什么事。 宴几堂丫鬟们嘴严,陆锦瑶还没发现哪个背主的。 陆锦瑶知道陈氏是为了她好,但这事儿上她心里有数。 她这回回平阳侯府,带了不少点心,直接从铺子拿的,记她账上。 除了芋泥糕几样,其他的卖的也不便宜。 给陈氏拿了两罐茶叶,给平阳侯拿的是酒和茶叶,其余几位兄长嫂嫂拿的是茶叶和点心。 礼数周全。 正当母女俩说着话,月云进来通禀,说是府上二小姐来了。 没一会儿,陆锦瑶的幼妹捧着木匣子进来,“阿姐!永宁侯府送东西过来了。” 陆锦月不过八岁,跟着丫鬟进来,丫鬟怀里还抱着一个匣子。 陆锦瑶也不知是什么,估计是新鲜吃的,才这么急着送过来。 她把匣子接过来,甫一打开,就闻到一股甜香。 陈氏瞥了一眼,竟然是月饼。 和五香居的点心匣子有点像,里面六个孔,每个孔上放着一块月饼,下头还铺了层油纸。 月饼皮看着十分油润,颜色金黄,上头印着四个字,蛋黄莲蓉。 陆锦瑶看了两眼,道:“不是侯府寄来的,而是姜棠。这个呀,一看就是她做的。” 还有封信,也是姜棠写的。 上面写了前两日下雨,秋收耽误了两天,然后月饼是蛋黄莲蓉馅儿的,托五公子身边的春台送过来,并未经过他手。 只写了这些,并没有别的。 陈氏奇道:“蛋黄莲蓉是什么馅儿?” 五香居的月饼馅儿多,五仁、枣泥、豆沙、凤梨……吃着也好吃。 一旁陆锦月眼睛紧巴巴地盯着匣子,就差把想吃写到脸上。 陆锦瑶摸摸她的脑袋,“先去洗手,月云,找盘子来,把月饼切开。” 月云按吩咐去切月饼,这一切开才觉得不妙。 因为一切开,就有鸭蛋黄的油流出来了。 而且,月云并不知道里面什么样,还以为就是普通的月饼,但里面有两个蛋黄。 这样一切,蛋黄也不在一块,有的大有的小,显得十分的不好看。 无奈之下,月云只能重新切了一块,这块等没人的时候再给陆锦瑶端过去。 摆上银叉子和解腻的果茶,怀兮把月饼端了上去。 陆锦月眯着眼睛道:“还是阿姐回来好,有许多好吃的,好多都是我没吃过的。” 陆锦月年纪小,还嘴馋呢,先吃了小块,一入口她神情就愣住了。 陈氏没以为不好吃,姜棠做的点心都拿去卖了,不可能不好吃,再说拿到这儿来,肯定试过,只是这得好吃成什么样。 陆锦月贪吃却不护食,把自己的月饼吃完,就不吃了,“母亲阿姐也吃呀,我还从没吃过这样的月饼呢。” 外面的油皮一点也不干,吃着是香甜绵软的感觉,不比五香居的月饼差。里面的莲蓉馅儿甜而不腻,还有些许的颗粒感,最好吃的就是油润的咸蛋黄了,陆锦月自己吃,能全给吃了。 陈氏也尝了,几口便吃完了,她没陆锦月那般咋呼,只是道:“味道是不错,和一般的月饼不同。” 她知道滇南那边也有咸味的月饼,但本地吃的还是甜口的居多。 这个蛋黄莲蓉的也是甜的,但里面咸蛋黄恰到好处。 陆锦瑶把月饼吃完,“母亲有所不知,这蛋黄馅儿的姜棠已经做过一次了,包的是咸粽子,味道也不错。” 只不过这样的月饼陆锦瑶是头一次吃,她喜欢这种味道,一共六块,陆锦瑶让月云把剩下的几块送去各院尝尝。 等送走陈氏和陆锦月,她一个人坐着想事情。 没人不想赚钱的。 这月饼别处没有,锦棠居现在也有自己的老顾客,咸蛋黄好说,莲蓉馅若不是上头写着,陆锦瑶也吃不出来。 只不过姜棠在庄子,早知道就让月云去庄子了。 今天都初十了,离中秋不过五天,去哪儿打盒子找材料。 还得让点心师傅现学。 但月饼只卖中秋这几天,一家是只吃一两块,可送礼的,兴许比别的东西卖几个月赚的还多。 陆锦瑶吩咐道:“月云,你去城北的庄子,把姜棠接回来,让半夏过去替她。白薇,你收拾东西,咱们准备回去。” 从平阳侯侯府不好办事,毕竟是娘家。 陆锦瑶和陈氏辞行,说过两日再过来。 陈氏哪儿知道还能不能过来,嘴上把人训斥了一番,还是吩咐人把陆锦瑶送了回去。 八月初十,天气晴朗,秋收已经接近尾声。 姜棠临走的时候把庄子里的咸鸭蛋和干莲子全收了,静墨留在庄子里,姜棠道:“别忘了火腿腊肠田螺,还有刘家娘子她们腌的菜。” 静墨道:“知道了,肯定不会忘。” 月云这边来得突然,姜棠没机会去隔壁庄子。 “春台那儿你帮我把这一两银子给他,也没做过几次饭。”姜棠只收一半银子就好了,给了春台银子,顾见山就知道她回侯府了。 幸好昨天把月饼给顾见山了。 第61章 当丫鬟的第六十一天 匣子和模具是姜棠找庄子里的人做的, 庄子有木匠,匣子一个五十文钱,模具十文钱一个。 做月饼要和油皮, 还得做里面的内陷儿。 庄子里腌的咸鸭蛋又大又润,姜棠最开始只往里头放一个蛋黄, 也是怕做坏了浪费食材。 果不其然烤坏了两锅,要么就是火太大, 下面烤糊了,要么就是上面着色不均匀。 姜棠以前用的都是烤箱,炉子掌握不好火候, 等到第三锅就像模像样了。 这两锅,她和静墨一人一半分了, 味道还好,就是卖相不行。 一锅六块,后头烤的就颜色金黄, 外皮油润。 烤了四锅, 除了给顾见山陆锦瑶的,姜棠分给静墨两块, 其余的用油纸包上, 给正院南香南雪一人两块。 剩下带回去和陆英她们分着吃。 烤月饼的模具姜棠一块儿带走了,回去还得继续用。 她这几天估计就要住锦棠居了,得交点心师傅做月饼,得卖,才四天的空儿。 这头来接人, 姜棠收拾好东西就上马车走了, 隔壁并不清楚, 还是等到下午静墨过来送银子的时候春台才知道的。 春台也没表现的多诧异, 只道:“姜姑娘走了,那你们这边秋收谁盯着,用不用我过去帮忙?” 同一府上的,过去帮个忙并不算僭越。 第103节 静墨道:“半夏姐姐过来了,这边粮食已经收完了,就剩最后的晒干称重,也不着急。五公子那边需要我们做事吩咐就好了,看我们能帮得上什么。” 春台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 春台一副全是因为四娘子的样子,把静墨送走,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去屋里回禀顾见山。 “公子,姜姑娘回府了,说是午后回去的。静墨那头不好打听,小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春台挠了挠头,见顾见山还盯着月饼看,道,“公子?” 顾见山道:“她有自己的事,回去就回去吧。” 应该是为了锦棠居,不然不至于前脚刚送的月饼,后脚就过来接人。 本来姜棠也不是为了他来庄子的,自然也不是因为他留下。这点顾见山比姜棠还清楚,陆锦瑶那边有事,姜棠就得过去,这没什么。 他不也一样,皇上有令,他就得马不停蹄地赶到西北。 道理谁都懂,还是觉得舍不得。 在庄子比永宁侯府见得多,但大多时候都是在田地里碰见,远远看见,远远点个头。 姜棠目光并不会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就好像他是稻草人一样。 可是,姜棠给他送了月饼,除了陆锦瑶,其他人都没有,所以,还是有些不同的。 月饼顾见山吃了两块,这个顶饿,他当早饭吃的。 还剩四块。 他分给春台了一块,剩下的打算都自己吃。 春台问顾见山:“公子,咱们要不要也回去?” 姜姑娘都不在这儿了,还在庄子里作什么。 顾见山摇了摇头,“不回,我是来养伤的,在这里没人打扰恢复的好,等十五再回去。” 朝中无事,他回永宁侯府也无事可做。 姜棠回去是为了铺子的事,他去了既帮不上忙还让姜棠分心,图什么。 还不如好好在这边养伤,伤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秋后明家郑家问斩,他要去看看。 顾见山道:“你问问隔壁庄子的管事娘子能不能做饭,她做也成。” 春台哎了一声,“小的这就去办。” 顾见山挥手让春台站住,“先别走,让你弄得虾蛄弄来了吗?” 春台:“公子,从东海那边运过来是需要时日的,小的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给你变出来吧。” 顾见山本来想送姜棠首饰,他还有玉,找师傅打就成。 但是手串姜棠就没要,既然不要那打首饰还有什么用, 顾见山想到的只有吃的。 姜棠说喜欢螃蟹,东海那边有渔民卖螃蟹和虾蛄,跟这边的螃蟹虾长得不太一样。 顾见山就想着弄点过来。 不过这回他没想各院都送,而是等中秋灯会的时候找人摆摊,能碰巧遇见姜棠。 “中秋能到就行,你下去吧。” 这边姜棠回了宴几堂,陆锦瑶跟她交代后头要做的事,“这几天别的点心生意一般,五香居都卖了十多天了,咱们能做多少做多少,卖不出去的我拿着送人。今年的中秋节礼简单一点,一家一匣子月饼,加上一篮子新鲜水果,你就不用费心想了,让白薇去送。” 陆锦瑶除了要交代这个,还有月饼的方子,方子只有买了才能用。 月饼跟冰粉一样,都是应季的。 卖不了多长时间,价钱和别的点心不一样。 陆锦瑶道:“方子我想的是跟竹牌一样,给你二成利,你觉得怎么样?” 八月初新铺子开业,竹牌定价五十文,总共卖出去了二百来副,一天二十多副的样子。 利润有一半,姜棠拿二成就是五文钱,十天分红是一两多银子。 这才十天而已。 买断是三年,按分成就是这辈子,只要姜棠和她还活着,就不能把方子卖给别人。 对陆锦瑶来说,分成没买断赚钱多,但她想到了以后。若是姜棠真的赎身了,那这些方子她也可以卖给别人,并不是非她不可。 倘若卖给五香居,那锦棠居的生意定然会受到影响。 兴许有人出更高的价钱,一个方子有人出十五两,有人出五十两,那卖给谁? 五十两其实也不多,开铺子一两天就能赚回来。 能保准姜棠不心动吗。 与其卖给别人,不如卖给她。 虽然陆锦瑶潜意识觉得姜棠不会同意,但留个心眼没错。 姜棠眨了眨眼睛,“奴婢愿意。” 屋里没别人,陆锦瑶说话没那么多忌讳,她道:“你先别答应得太快,按分成走还有个前提,下一个方子你得优先卖给我。” 姜棠愣了愣,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做菜的本事都是从视频里从别人那儿学来的。但在这里,手艺和方子很重要。 现在她的方子只能卖给陆锦瑶,但以后赎身了不是。 所以陆锦瑶才会这么说。 一张方子陆锦瑶给她十五两银子,也有十两三十两的。其实点心铺子赚的远不止这些,但姜棠以前就告诉过自己,开铺子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开的,准备资金投入缺一不可,在盛京开铺子,还得有关系和背景,陆锦瑶能赚钱靠的是她自己的本事。 方子只是其中一方面而已。 她卖给陆锦瑶不全是因为这些,说实话,她的钱几乎全是从陆锦瑶这儿赚的,饮水不忘挖井人,就算以后有什么方子,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陆锦瑶。 姜棠:“奴婢愿意。” 陆锦瑶松了口气,“那签文书吧,然后你去铺子里教点心师傅,坐马车去,不怕晚上回来晚。” 按分成来不用去拿钱,都是等月末盘点时再清算。 姜棠痛快地哎了一声,“那奴婢过去了。” 相比端午节,御朝人更看重中秋节。 合家团聚,坐在一块儿赏月吃月饼,晚上再同游灯会,热闹非凡。 吃月饼、吃螃蟹、赏菊花、喝菊花茶……都是中秋这天该做的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吃月饼,哪怕家境不好的,中秋这天也会割肉买月饼,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其他点心铺子早就开始卖上月饼了,提前半个多月卖,各家走亲访友送的也是月饼。 五香居的掌柜知道锦棠居没卖月饼的时候还有些失望,“咋能不卖呢,五仁枣泥豆沙凤梨,这是正正当当的馅儿,我可不信她们不会做,肯定憋着大招呢。” 这可是赚钱的好时候。 卖月饼赚钱,锦棠居最便宜的月饼都比平日里最便宜的点心贵,其他铺子也是如此。 所以说月饼赚钱,还不像汤圆粽子,很多人家,自己就会做汤圆包粽子。 掌柜的一心等着,等到八月十一下午,锦棠居的柜台才上了第一摞月饼。 不是五仁,不是枣泥,而是双黄莲蓉,听都没听过的馅儿,一斤月饼一两银子。 这是锦棠居的定价。 第一个买月饼的不是别人,而是五香居的跑腿,给掌柜的买的。 一斤六块,用匣子装的,模样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双黄指的是什么。 掌柜的也没切,直接上嘴咬了一口,他咬的大,一下就咬到里面的咸蛋黄了。 鸭蛋黄比鸡蛋大,也更香更容易出油,油润香甜的感觉瞬间从舌尖到喉口,除了因为头回吃有点不适应外,脑袋里只剩下好吃两个字。 掌柜动作只顿了一下,然后几口就把一块月饼吃完了。 “你再去买五盒,我找点心师傅研究研究。”掌柜的把剩下月饼收起来,神情多了两分慎重,看伙计还愣着,骂了一声,“傻愣着干嘛呢还不快过去!” 一两银子的价钱不便宜,但比起五香居的月饼绝对算不上贵。 吃惯了的老顾客看柜台上月饼了,想也没想就要了一盒,又听是新口味,里面放了蛋黄和莲蓉,吃起来没那么甜,又多要了两盒。 月饼做的不多,一边烤一边上。 烤完还得放凉,一开始只放了二十盒,谁也没想到很快就卖完了,再想买只能等着。 新铺子的月饼卖的更快,光安阳郡主就要了六盒。 现在的点心就是纯手工做的,没有防腐剂,就算天气凉快也放不了太久。而且,放久了的月饼口感不好。 姜棠道:“这个月饼放久了会坏的,而且没吃过的人不一定喜欢。” 哪儿有做生意的希望客人少买的。 安阳笑着道:“我多买些留着送人的。” 那姜棠没事了,“得快些吃,五天之内吃完。小叉子和小刀都放里面了,还有别的点心,也可以看看。” 冰粉再卖半个多月就差不多了,其他的点心能卖久一点。 安阳指了一样点心:“那再要两个这个,还有大福和千层,一样来三块吧。” 等点心装好,安阳痛快地付了银子,一共八两,等着包点心的时候安阳说了两句闲话,“今天怎么你在这里,这几日都在吗?” 姜棠道:“过来教她们做点心,中秋前就回去了。” 安阳道:“那我明儿还过来,上头给我留一间屋子吧。你会打麻将吗,能跟着一块儿玩吗?” 有时人不够,铺子的丫鬟会凑数。 姜棠冲安阳比了个手势,“会一点。” 安阳挺喜欢姜棠的,也不知道她买的多姜棠能不能拿到钱。若是能她还可以再买一些,这个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不仅好看,性子也好。 真真让人喜欢。 姜棠笑着目送安阳离开,她算过了,一盒月饼卖一两银子,纯利润能有六成,一盒月饼她就能赚一钱多银子。 第104节 安阳买了六盒,姜棠能赚七钱银子。 这比直接买断方子好多了。 这几天姜棠愿意哪也不去,就留在这儿做月饼卖月饼,狠狠赚一大笔银子。 有面包窑,做的还快,一锅能做十几个,咸鸭蛋不够,姜棠就直接用盐和面粉腌鸭蛋黄,比裹泥巴腌省时间。 八月十一中午开始卖的,卖了小半个时辰就售罄了,原本等着的也不多,但后来,在铺子里排着的渐渐多起来,直到晚上要快打烊了还有一个人等着。 姜棠把最后一锅拿出来,道:“得放凉再盖盖子,里面蛋黄流油的,卖的时候记得嘱咐一句,切的时候小心些。” 这边吃月饼都是一家人分一块,也有团圆美满之意。 一锅月饼能装三盒,做完今天就不做了,除了这个不知是哪个府的管事,也没人等着了。 铺子还要盘点擦洗,没姜棠的事,她便回了侯府。 陆锦瑶今天给府上各院都送了月饼,她还想到顾见舟了,但顾见舟远在滇南,送过去怕坏了,只能等回来再做。 晚上姜棠回来,陆锦瑶简单问了几句生意如何,看姜棠眼中有掩饰不掉的疲累,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从十一到十四,姜棠都在锦棠居。 陆锦瑶有时也想说,既然点心师傅会做,那姜棠不去也成,但一想卖月饼给姜棠分成,卖的越多她分的越多,也就由她去了。 铺子生意好,陆锦瑶赚的也多。 陆锦瑶给各院都送了月饼,郑氏觉得好吃,也有照顾陆锦瑶生意的意思,各家节礼就都从锦棠居拿的月饼。 现在这月饼难买,她却好买。 她是陆锦瑶的婆婆,只用说一声,把银子给了,月饼就到手了,根本不用让人去排队买。 虽然花钱了,郑氏花的也高兴。 陆锦瑶自然也高兴,除去铺子里摆着卖的月饼,像楚晗玉等玩的好的,都是从她这儿订。 这个月饼味道新鲜,也不仅仅是新鲜,吃着也好吃。 咸味并非盐的咸,而是腌透了的鸭蛋黄,咸香咸香的,连不爱吃甜食的永宁侯今天都吃了一块半月饼。 郑氏道:“虽然没说,但估摸着也是姜棠想出来的,你说这人和人怎么就不一样呢,这个是比五仁的好吃吧。” 五仁月饼,郑氏都吃几十年了。 永宁侯不置可否,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姜棠的确擅厨艺。 说实话,永宁侯心里还有几分感激她,做出压缩饼干来。 他虽不带兵了,但以前的记忆还在。 该感谢姜棠。 双黄莲蓉馅儿的月饼大部分人都吃得惯,韩氏也觉得好吃,她没觉得掉脸面,笑着也找陆锦瑶订了几匣子,准备送给娘家还有顾见风的上峰。 反正给陆锦瑶银子,韩氏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她也觉得这个好吃。 只不过,每每锦棠居出了什么新东西,她就能想起姜棠来,心里就酸胀。 陆锦瑶肯定没少赚银子吧,这都开分店了。 月饼一直卖到八月十五,姜棠数着一共卖了八百九十三盒。 一盒她能分一钱多银子,那将近九百盒就是……一百多两? 姜棠觉得算的不对,又在心里重新算了一遍。 结果还是一百多两银子。 她这么短的天就赚了一百多两银子! 除了卖药材,姜棠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加上她攒的银子,就有七百多两了。 而且这才上午,还没到晚上,兴许能卖够一千盒。 姜棠又高兴又后悔,后悔没早点卖月饼,若是早一点,兴许赚的还能翻一倍。 姜棠现在还没拿到银子呢,只是看的账本,多少食材做了多少月饼,这个是有数的。 姜棠看竹牌这两天也卖了不少,麻将还没卖出去,她终于从小丫鬟变成小股东了。 哪怕只有竹牌和月饼的分成。 月饼只在中秋节卖,过了中秋节,不管哪家点心铺子,连月饼影子都找不到。 想吃只能赶在中秋之前买。 姜棠跟着一块儿做月饼,面包窑就没闲下来的时候,点心铺子三个面包窑,后来嫌不够用,又找师傅搭了两个烤炉。 从早上忙到傍晚,姜棠看铺子里的人渐渐少了,这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外面的天是墨蓝色,天边还有几分未染尽的天白。 明月好像挂在树枝上,姜棠看了两眼,搓搓有些冷的手臂,对车夫道:“回吧。” 永宁侯府今儿热闹非凡。 正院准备了家宴,邀着一大家子赏月看菊花吃螃蟹。 韩氏请了戏班子,在花园假山旁的空地唱戏,吃完饭就能过去看,还准备了点心果酒,可小酌几杯。 月中顾见轩顾宁远也放假了,府中除了顾见舟在滇南,其余人都在。 郑氏让陆锦瑶坐她身边,先是打听了打听顾见舟,然后又问起陆锦瑶母亲的近况,宴席上不时和陆锦瑶说话,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今儿家宴是大厨房准备的,郑氏没见姜棠,多嘴问了句。 陆锦瑶低着头道:“铺子新上月饼,她过去帮忙了。” 哪怕其他人学会了,但做的没有姜棠快,也没有姜棠好。 而且今儿是中秋,陆锦瑶估计在正院待到很晚才回去,过来就带了月云和白薇,其他丫鬟看没什么事就放了会儿假,能回去和家里人吃个团圆饭。 但姜棠不一样,她是买回来的,就算家里人还在,可不在盛京也回不去。 况且,被卖来的,和家里早就断了。 陆锦瑶想,与其一个人留在宴几堂,还不如在铺子里。 至少人多热闹。 郑氏没有再细问,而是让大家多吃点,孩子长大了,一年到头没几次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永宁侯今儿也高兴,跟着几个儿子喝酒。 顾见山借口一会儿还有事,没法喝酒。 顾见水道:“今儿中秋,喝两杯也醉不了,耽误不了正事。” 说着,就要往顾见山的杯子里倒酒。 郑氏解围道:“别喝了,时常聚在一起不在乎一杯两杯的。” 顾见水立刻把酒壶放下,用公筷给顾见山夹了一个虾仁儿,“母亲说的也是,那多吃点菜。” 陆锦瑶笑了笑,“母亲也多吃些。” 正院宴会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宴几堂的丫鬟收拾得差不多了,留了佩兰等着姜棠,其余人已经回家了。 佩兰道:“中秋节礼给你放到耳房了,大娘子发了月饼,还有两斤肉半两银子。月饼是锦棠居的,棠棠,这个可真好吃。大娘子还说今儿可以回家吃顿团圆饭,你要不跟我回去吧,我爹娘肯定喜欢你这样的女儿。” 宴几堂空荡荡,除了守门的两个婆子,连高嬷嬷她们都回去和家人团聚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佩兰想她要走了,宴几堂不就只剩姜棠一个丫鬟了,还是中秋,那多孤单呀。 跟她回去正好,一块儿吃个饭,到时候再一块儿回来。 姜棠笑着道:“不了,我想出去看看灯会,你们早点回来。” 佩兰看劝不动,也不再深劝,“那我走啦。”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真不去啊!” 姜棠:“真的,一会儿去街上,你没准还能看见我,快回去吧。” 姜棠回耳房歇了一会儿,然后回下人房换了身衣裳出门去看灯会。 她先买了个面具,然后才顺着街边闲逛。 今天的灯会比乞巧节那天好看,灯笼有圆月形状的,有兔子灯,一片灯火把长街照的如同白昼。 街边还有演皮影戏的,讲的是嫦娥奔月的故事,姜棠驻足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从荷包里抠抠索索拿了两文钱,放在收钱的小姑娘的铁盘里。 她其实有点想家,平时还不觉得,就是这会儿大家都在吃团圆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就出奇地想。 来到这儿要想赎身,想赚钱,想怎么活下去,很少像今天一样完完全全地想家里。 姜棠看完皮影戏,又去看喷火杂耍,沿着街边走了个遍,最后转到糖炒栗子的摊铺前。 她从荷包里拿出六文钱,“要半斤糖炒栗子。” “半斤糖炒栗子。” 第62章 当丫鬟的第六十二天 姜棠掏钱的动作一顿, 抬起头,也是一张面具。 面具很熟悉,是上次乞巧节顾见山戴的也是这个, 黑色脸谱。 是顾见山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正院用家宴,和郑氏他们在一块, 享阖家之欢,不该在这儿的。 他怎么在这里。 姜棠又看了两眼, 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世上身形声音相像的有千千万,她转过头继续掏钱, 就听旁边的人说,“姜姑娘, 是我。” 就是顾见山。 那一瞬间,姜棠脑子里闪过千千万万个念头,连心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第105节 她想, 就算今天见不到亲人, 能看一看顾见山,也挺好的。 姜棠把钱递给摊主, 拿了一小袋糖炒栗子。 顾见山也跟着掏了钱, 从摊位离开后,就默默跟在姜棠半步远的位置。 七夕那天还有些燥热,今儿不一样,风吹在身上显得特别凉快。姜棠走过一个又一个小摊子,最后被顾见山叫住, “先别走了, 有卖这个的, 好像是螃蟹, 你不是说喜欢吃螃蟹吗。” 顾见山指着一个小摊,就在街头,旁边的烟火喧嚣,这个摊子却分外冷清。 姜棠闻见了淡淡的腥味,仔细一看,地上摆着一盆梭子蟹和皮皮虾,大约是觉得这些长得怪,摊前一个人都没有。里面还支了一个棚子,上头挂着竹帘,里面是四方的桌子和椅子,竹帘下留了半人高的空地。 顾见山上前问道:“能做吗。” “能,但客官得等一会儿,这个要现蒸的。二位可以去里头坐着等。” 顾见山回过头对姜棠道:“要等吗?” 大螃蟹。 姜棠在心里把这两个字来来回回嚼了个透,然后点了点头。 她看着顾见山,神情有些恍惚。 好像顾见山并不意味着麻烦,还有归属。 别看生意冷清,但摊子有一个老板,两个帮工。 然后一块儿帮着蒸螃蟹剥虾。 帮工在一旁道:“这是东海那边运过来的,肉质鲜美,就是这边人不吃,所以不太好卖,二位还给我们开张了。” 梭子蟹和皮皮虾经过几天运输,哪怕箱子里放了海水也坏了不少,也是为何这边很少海货的原因。 街上能看见的海货都是干货,干贝干菜,鲜少能见活的。 姜棠道:“都多少钱一斤,旁边的是虾吗?” 摊主道:“生的一钱银子一斤,价钱一样,熟的也是这个数,可以在这儿吃。” 姜棠道:“那一样来两斤。” 海鲜壳儿重,两斤也没多少肉。 和摊主说完后姜棠对顾见山道:“要不再去买点别的?这个太腥了,你也吃不了。” 一会儿总不能让顾见山光看着她吃吧,就算他在侯府吃了,那多少也能再吃点,不然她也吃不下去。 顾见山点了点头,说好。 街上的小吃,姜棠吃过的没吃过的都买了一遍,这边有卖烤肉串的,烟火气很浓,还卖了羊杂汤小包子和卤菜,把小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两人主食吃的是小笼包,软乎乎的皮,汤汁把包子皮浸透了。里面的肉馅颗粒清晰可见,还能看见切成小段的葱。 烤羊肉串颜色金黄,肉块切的可大了,上面的香料也好闻。肥瘦相间,一口咬下去油脂立即在嘴里爆开。 可真香。 姜棠给顾见山买的猪肉串,“你吃这几个,这是你能吃的。” 两人都把面具摘下来了,顾见山看着姜棠的眼睛,又看了看桌上给他分好的吃的,忍不住一笑,“这几个吗?” 姜棠点了点头,“因为我点了羊肉包子,羊肉馅儿比猪肉嫩。但你还不能吃……什么时候能吃再告诉我。” 什么时候伤好了,再告诉姜棠。 顾见山回来还不够一个月,但受伤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除了手臂和胸口的伤太深没好全,其他地方的差不多都好利索了。 他身体本来就比别人好,再加上这阵子没受累奔波,恢复的就快。上午他去了趟太医院,太医也说恢复得要比想象中要好。 他也和郑氏说了,他母亲倒没说别的,就让他好好养着,然后让南香悄悄送来了一大堆药材。 比想象中要顺利的多。 顾见山一口一个包子,看了眼姜棠,又变成一口咬一半,省着太粗鲁。 姜棠没忍住笑了一下,“还有烤地瓜和小馄饨,也都能吃。” 等螃蟹上来,姜棠自顾自剥螃蟹剥虾,顾见山右手伤了,又吃不得腥的,这些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螃蟹是好吃的,海鲜有股嫩味,入口鲜甜,而皮皮虾里面还有虾籽,金黄色一长条。 就是清蒸的,才最鲜美最好吃。 姜棠从铺子回来,还没吃上饭,今天这顿,勉强能算团圆饭了。 她以为今天就她一个人过了,还对着月亮伤感了老半天。 街上也很热闹,一热闹,她就不容易乱想,今天有顾见山在,很开心。 吃了一大半,姜棠问顾见山:“你一会儿得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顾见山道:“不急,先吃月饼。”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月饼,这是从五香居买的,顾见山不知道什么样的好吃,但想着姜棠自己就会做,蛋黄莲蓉的应该吃够了,就买了别的口味。 玫瑰豆沙。 也不知道姜棠喜不喜欢。 月饼不大,尤其顾见山手拿着,就更显小了。 月饼一分为二,姜棠分了小半块。 她啃了一口,眼睛咻地一亮,“好吃。” 顾见山:“好吃就行。” 姜棠笑了一下,“今天谢谢你呀,还要谢谢你的月饼……对了,还有螃蟹和虾。” 不至于一个人过中秋节。 顾见山心道,该说谢谢的是他。 他透过竹帘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人流攒动,他以前不喜欢热闹,这样是头一回,跟姜棠在一块,既热闹,又让他觉得无比踏实自在,“我自己也开心,有什么好谢的。” 顾见山把桌上剩下的几个小包子吃干净,“除了螃蟹,你还喜欢什么。” 姜棠心道,怎么总问吃的,好像除了吃,她就不会干别的了。 但来这儿之后好像的确没做过别的事。 不过她也确实不喜欢看书写字。 姜棠道:“喜欢热闹,你还喜欢什么?” 顾见山道:“闲时在营帐看兵书,不喜欢喝酒。” 这些喜好微不足道,但也能让姜棠对顾见山了解深一点。 姜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出来不过半个时辰,姜棠也玩够了,累了好几天,回去洗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她现在身上全是饭菜的味道。 正院那边还得一会儿才散席,姜棠从下人房都能听见婉转的调子。 陆英她们回来的也很晚。 陆英这边男方已经准备下聘礼了,九月初订亲,明年开春成亲。 其实今年成亲也赶得上,但陆英今年十六,想在家里多留一年。而且,她觉得在宴几堂很好,最起码吃得好还自在。 去了别的院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她其实有点羡慕姜棠,她总是乍乍呼呼的,什么事都不过脑子。姜棠以前也是三等丫鬟,现在变成了二等,月钱也翻了个番儿,而且学的东西多。她会办宴会,知道怎么回帖子,知道该怎么人情走动。 就算她学不到姜棠这样,起码也能学三分,以后去新的院子也有自己的立足之本。 所以陆英才没急着结婚。 佩兰捧着脸听陆英说订亲的事,她家里也没说过这事儿,有时她自己想过,但还是觉得在宴几堂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挺好。 今天节礼发的就是锦棠居月饼,佩兰拿回去了三块,自己留了三块,这个真心好吃,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月饼。 别的院子可没这么丰厚的节礼。 陆英叹了口气,“我拿回家的给那边送去四块。” 成亲之后就这点不好,什么事都要考虑两家。 姜棠道:“我这儿还有呢,想吃过来拿。” 三人从家里回来给姜棠带了吃的,只不过她在外面吃饱了,现在一点都不饿。 陆英在床上打了个滚, “那我可不客气。” 今儿静墨值夜,屋里就她们三个人。 姜棠犹豫了一番,跟两人说了自己以后的打算,这些事她早就想过,只是没说而已。 她其实也想过当丫鬟干到退休,但要时刻担心被卖被处置。 而且,不能当一辈子丫鬟,连自由都没有。 姜棠:“我跟你说个事儿。” 她不想等赎身那天,陆英她们才知道这件事。 陆英竖起耳朵,“先别说,让我猜猜,你也要嫁人了?” 姜棠都做好心里准备了,被陆英这么一打岔,顿时就泄气了,“……不是!” 陆英:“那你说吧。” 姜棠深吸一口气,“我想赎身,以后不当丫鬟了,不在永宁侯府了。” 陆英和佩兰好半天都没出声,赎身……这是她们从未设想过的可能。 好像从小就有人告诉她们,以后长大了给小主子当丫鬟。主子的孩子是主子,她们的孩子是奴才。 御朝可以赎身,只要主家放人。 但是当丫鬟有月银,老百姓种地做生意,一年到头还没当奴才一个月赚的多呢,还有赏钱和节礼,寻常百姓哪儿有。像一等丫鬟、管事娘子、小主子的奶娘都是极其体面的活计。 比当普通老百姓还好呢。 姜棠怎么会想赎身? 第106节 陆英想,赎身之后,以后子子孙孙,就不是奴才了。 佩兰压根没想过赎身的事儿,因为在宴几堂好,有月银有赏银。陆锦瑶对她们也好,这么好的日子不过,要出去自己过。 想赎身不是背主,但赎身之后做什么呢。 姜棠有手艺,出去也能养活自己,她怕是不行的。 兴许等以后她有本事了,也能赎身。 佩兰道:“那你赎身之后住哪儿啊?” 姜棠往床上一躺,“我想看看宅子,租一个或是买一个。先找个安身落脚的地方,然后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想。” 陆英道:“那你缺不缺钱呀,我这儿有十两多银子,两年多存的,可以先借给你。” 陆英也存了不少银子呢,她是三等丫鬟,每月月银五钱,两年十二两银子。 再加上打赏和节礼,才存下这么多。 姜棠心里一暖,“暂时还不用呢,用的话跟你说。” 陆英轻轻叹了口气,“我既觉得你赎身好,又觉得没那好,我也好好想想,以前都没想过这些事。” 最主要的是姜棠一个人,无牵无挂,但她爹娘都在这边。 姜棠道:“我看什么时候攒够银子,再跟大娘子提。我先睡了,明早还得去铺子呢。” 姜棠要赎身在意料之外,好像也在意料之中。 她们之中只有姜棠在一直往前走,其他人里露竹怀兮两个姐姐一直都是一等丫鬟,她们也从没变过。 在侯府只要安分守己,就能好好活下去,但也像一潭死水。 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陆英马上就订亲了,难道她真要当一辈子丫鬟吗。 中秋节就在欢声笑语中过去,中秋之后,永宁侯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次日,姜棠跟着陆锦瑶去铺子。 铺子里剩了些月饼,陆锦瑶让几个点心师傅分了。 昨儿两间铺子加起来卖了一千一百二十三盒,其中,有七十多盒是陆锦瑶这边直接拿的,记在她的账上。 剩下的都是铺子里客人买的,一人买一两盒,多的也有,零零散散从早卖到晚,就卖出了这么多。 一千一百二十三盒,远远比不上五香居卖出的月饼,那也是因为锦棠居刚开。 但一千一百二十三盒的纯利润就有将近七百两,而锦棠居现在一个月的利润也才一千多两银子。 卖了五天月饼,赶得上铺子半个月的利润。 陆锦瑶不得不感叹,卖月饼是真赚钱,还好她从平阳侯府回来了。 虽然只在家中待了两天,但是,赚了不少银子。 姜棠能从里面拿到将近一百四十两银子,不过这得月底盘点之后再给她。 她不入股,所以不算铺子的股东,只分卖月饼的钱。这些银子每月一结,直接给她,而不是像给顾见山的分成一样,有一部分还要留作开新铺子的资金。 陆锦瑶把账本给姜棠看,“你看看,这个账得等月底算。” 姜棠大致看了一眼,“奴婢看完了。” 她看着陆锦瑶欲言又止,陆锦瑶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姜棠是尝到甜头了,她道:“奴婢是觉得,咸蛋黄好吃,也许不仅能做月饼,其他点心也能做。” 陆锦瑶若有所思。 姜棠做的月饼是蛋黄莲蓉馅儿的。 五香居也有卖莲蓉馅儿的点心,谁也没想过这两样能搭配得如此相得益彰。 像奶油、蛋糕这些陆锦瑶敢保证少有人能做出来,但莲蓉蛋黄馅儿她不敢保证。 厉害的点心师傅琢磨琢磨兴许就能琢磨出来了。 月饼是不卖了,但这馅儿稍微改一改就能做成别的点心。 这也不是偷学锦棠居的方子,就算市面上有卖的,陆锦瑶也没办法。若是姜棠能做出蛋黄馅儿的点心最好不过,不然靠月饼积攒的顾客全得到别人那儿去。 陆锦瑶道:“回去再说。” 若真有方子,还真可以试一试。 姜棠还会做蛋黄酥,这个也是咸蛋黄的,只不过,不同的是月饼是油皮,蛋黄酥是酥皮。 其实最擅长最酥皮的不是她,而是五香居的师傅,五香居就有很多酥皮点心,像蜜枣酥千层酥蝴蝶酥,样样都可好吃了。 回去的路上姜棠把思绪理了理,到了书房和陆锦瑶说了蛋黄酥,但没说自己会做,只说觉得这样弄肯定很好吃。 陆锦瑶笑着道:“论吃还是你会吃。” 咸蛋黄是好吃,没那么咸,也没那么腻,入口油润绵软。 而且,一般的咸鸭蛋都是蛋清咸,把蛋黄吃了蛋清就剩下了。 锦棠居做点心剩的蛋清让点心师傅混上鸡蛋,炒了五天鸡蛋吃。 但直接用面和盐混着腌的蛋黄,蛋清就不用那么咸了,也不至于浪费了。 酥皮姜棠也能做,锦棠居的点心很多酥皮点心,但大多都是炸的,还有少部分蒸的。 蛋黄酥,听着不错。 陆锦瑶有时都敬佩自己的先见之明,她买断姜棠的方子自然可以多留她些时日,但是看这蛋黄酥,陆锦瑶自己是想不出来。 倘若五香居的酥皮师傅做蛋黄酥,八成比她们做的更好。 陆锦瑶道:“行,你去做做看,若是可以就放到铺子里卖,方子还是按分成算,半个月能做出来吗?” 姜棠其实一天多就能给做出来,但是为了显得方子难做一点,还是说道:“奴婢试试,做出来先给大娘子尝尝。” 陆锦瑶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外头的确有点心铺子在琢磨双黄莲蓉月饼怎么做。 因为有的客人买月饼的时候问,有没有双黄莲蓉馅儿的。 只能实话实说没有,就显得他们铺子东西少。 但这月饼确实好吃,双黄吉利,就算锦棠居是对家,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月饼难吃。 做生意都是想赚钱的。 莲蓉和蛋黄,谁都能做。 五香居的点心师傅花了五天时间把月饼复刻了出来,但过了中秋,没法再卖了。 所以想办法把这馅儿放到别的饼皮里,但总做总觉得味道不对。 后来又试了几种法子,才慢慢琢磨出门道来。 但锦棠居已经卖上新点心了,名叫蛋黄酥。 依旧是一两银子一斤,但一斤月饼有六块,一斤蛋黄酥能称八个。 模样精致小巧,上面十几粒黑芝麻。 外表好看,内有乾坤。 外皮颜色金黄,吃起来却不软,咬开是数层酥皮,然后是一层软糯的糯米皮,紧接着一层细腻的豆沙,最后才是流油的咸蛋黄。 论工艺,可比蛋黄莲蓉月饼复杂得多。 蛋黄酥的生意很好,也许是因为蛋黄月饼的热度还没下去,每间铺子一天都能卖出五六十斤,成本比莲蓉月饼高一点,而且更费人力。 而等其他点心铺子摆出蛋黄馅儿的点心,哪怕价钱便宜,客人也觉得没锦棠居的好吃。 况且做得再像也有细微之处的不同,比如豆沙没有锦棠居的细腻,糯米那层不够弹牙。 当然,去别的铺子买“蛋黄酥”的也不在少数,其中有的铺子蛋黄很小,姜棠尝过,是鸡蛋黄做的。 而鸭蛋比鸡蛋一斤贵一文钱。 姜棠抽空找了铺子里负责采买的管事,仔细叮嘱了一番,“一定要用鸭蛋,鸡蛋不行,豆子不能干瘪带虫眼,糯米也是。” 用的东西好才能保证味道好。 其实大部分人吃不出来细微的差别,但总有些人嘴巴叼。 姜棠忙活蛋黄酥的事忙活到月底,过了秋分之后,天又凉了几分。 绣房的绣娘把秋衣送了过来,陆锦瑶四身衣服,丫鬟和嬷嬷们一人两身。 姜棠把屋里的被子也换了,晚上温度还要低几度,她床靠窗边,夜里窗户留缝,还是有些冷的。 月底忙的要死,又帖子要处理,各个铺子都得算账清账,姜棠趁着月底假还没用,在二十七这天去外头看了看宅子。 以前她来看过两次。 那时她没钱,就远远看看,朝掮客打听打听价钱。那些地方离永宁侯府远着呢,坐马车都要一个多时辰,价钱也不便宜。 像永宁侯府和其附近的宅子都是皇上赏的,一座宅院就要几万两银子,还是有价无市。 也就是说就算有人买得起,有这个钱,但是没有卖的。 姜棠有时也想,难怪人人都盯着爵位,光是这么个宅子,都比许多人住着舒服了。而且,侯府只有侯爷以及府上主人的后代可以住。 一旦分家,其他子弟都得从府中搬出来,是不可能还住这么大的院子的。 而越靠近城外的地方,价钱越便宜。 比如靠近永宁侯府,热闹的地方宅子两进两出带小院的要上万两,小的大几千两。 锦棠居两处铺面,要是想买,也得要上万两银子。 姜棠自然是没钱去那种地方买房子。 她看的是地段不太好,但周边住着的人都比较安分的宅子。 一个人住不拘多大,够住就行。 最重要的是安全。 姜棠一个人出来看房子,也怕被骗。 她买的是好几手房了,还得打听清楚对方是因为什么才想卖的,里面有没有死过人,价钱合不合适。 第107节 姜棠没买过宅子也没租过,这方面经验不多,所以问了问陆锦瑶。 陆锦瑶听完说道:“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靠谱的掮客,让他带着你去看。姜棠,你能想到我,我很高兴。不过,我还是得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吗?” 第63章 独自生活的第一天 陆锦瑶问这话没别的意思。 当丫鬟固然有条条框框限制着, 可人活在世,谁没有限制。就是她们这群主子看着光鲜亮丽,也得孝敬婆母, 端着大娘子的架子。 世家贵女,走路不能迈太大的步子, 行动间步摇不能晃。 都是规矩。 赎身之后固然自由,但离开永宁侯府, 也少了一道屏障。 姜棠相貌可谓得天独厚,好像老天都格外钟爱她。在永宁侯府,陆锦瑶还能护着点, 等到了外头,少不了像张管事那样的人。 还有顾见山那边, 陆锦瑶就怕姜棠赎身之后全心全意依靠顾见山,倘若一个女人只会依靠男人…… 陆锦瑶不敢说没有什么好下场,但这样的女子只会成为金丝雀, 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 她不知道顾见山是不是说了什么哄骗的话, 才让姜棠这么执意地赎身,离开侯府。 是不能把所有世家公子一棒子打死。 有人像周辰远那般荒淫花心, 也有人像顾见水那样招惹旁人不会规束自身, 自然也有如顾见舟这种。 对顾见山,陆锦瑶还是不放心。 她没法要求顾见山做什么,也没办法把这事捅到郑氏跟前。 对姜棠,她是欣赏满意的,这快五个月了, 她的变化可谓脱胎换骨。 若真想给顾见山做小或是做他的外室, 在陆锦瑶看来, 那才是无药可救。 有些话, 没必要说的太明白,点到为止。 至少置办宅院这事儿姜棠没去找顾见山,这让陆锦瑶十分欣慰。 姜棠道:“我想清楚了,这月分成下来,银子兴许还不太够,我就再攒攒。” 这件事她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陆锦瑶莞尔一笑,低头摸了摸肚子。 她道:“我以前觉得正院的韩余清和你相配,起过撮合的心思,后来看你没这个意思,就没跟你提。现在我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我说这个没别的意思,是希望你想好赎身之后的路,你过年才十六,十六岁的姑娘有几个像你这样的,有本事给自己赎身的。” 光赎身还不是本事,能靠自己活下去。 姜棠张了张嘴,顾见山对她好,但从没问过这种事,而陆锦瑶就像一个姐姐一样,和她说以后。 姜棠道:“奴婢想过,以后可以卖吃食,放到杂货铺寄卖,肯定能维持生计。” 而且,她现在每月都有锦棠居的分红,月饼不卖了但蛋黄酥还在卖,也算本钱,能拿来做生意。 她什么生意都想过,但以后绝对不会去卖点心的。 既然已经有了锦棠居,就没有赵棠居李棠居。她打算卖馄饨,用鱼肉猪肉做皮,而且天马上凉了,可以卖冻馄饨。 街上有卖馄饨的,她一个人做生意不方便,想找个人合伙。得等铺子生意有起色了再拉人入伙。 到时候会问陆锦瑶,如果她不愿意再找别人。 她也想歇半个月,把家里收拾妥当,毕竟在宴几堂干活也很累。 陆锦瑶看姜棠眼睛明亮,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不由一笑,“先去看看宅子吧,遇见合适的先定下来,等赎身之后再回去买。” 不能出去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姜棠手里的应该够付定金的。 至于借姜棠钱,陆锦瑶还是没考虑过,赎身是姜棠自己的事,若安家都要借银子,那还不如先留在宴几堂。 姜棠冲陆锦瑶露出一个巨大的笑脸,“多谢大娘子。” 有陆锦瑶介绍的掮客,简直事半功倍,半日功夫就找到了三处院子。 第一处两进两出,带个小院,旁边住着的是一家五口,要一千三百两银子。 这间院子是东家急着用钱,以前是自己住的,里面干净平整,还有用过的家具,架子床和桌椅。 第二处比第一处小,院子小大半,院子里有口井。 价钱一千一百两,左右邻居是普通百姓,男女都有,也有老人。 东家不是本地人,马上就离京了,所以才想把宅子卖了。 还有一处是一进的宅子,不带院子。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院子只有角落两个菜畦,院子里也打了井。 就带个特别小的后院,做如厕用,这间要八百两,因为地段好些。 反正越靠近皇城越热闹,也越安全。 越是靠近城门越乱,宵小越多。 姜棠算了算自己的银子,她现在现银三百三十六两,差不多二两七钱的金子,换成银子有二十多两,就先算银子三百六十三两。 剩下的都是首饰,有郑氏给她的珍珠头面、莲花缠枝的镯子,陆锦瑶给的珍珠耳坠海棠花和梅花的簪子,还有安王妃给她的金钗,最后是陆锦瑶给她的玉珠子。 这些东西姜棠没找人看过,但珍珠头面应该就有一百多两银子,是她最值钱的首饰。 其余的首饰做工精湛,尤其是安王妃给的金钗。 应该能换二百多两银子。 月饼卖了一千一百二十三盒,蛋黄酥卖了五百多斤,姜棠月初能拿二百多两银子。 二百两出点头,买这个一进的宅子将将够。 姜棠原本想买个大一点的,但是她一个人,大的住着也害怕。 而且有水井,打水方便,附近住着的人都是一大家子,也热闹。 姜棠很快就做了决定,“就这个一进的吧,我先付定金,签个文书。下个月最迟月中,就能来买了。” 八月底,九月初,九月中。 快的话九月初姜棠就能把房子买下来。 只不过离开永宁侯府不是收拾好东西就能走,宴几堂的事还有铺子的事都得找到能接替的人,交接好了才能离开。 姜棠最迟九月中就能来买房子。 掮客和陆锦瑶有交情,看在姜棠是陆锦瑶介绍过来的份上,道:“等东家来了,我帮你谈谈价钱,能便宜点就便宜点。” 东家也急用钱,估计能便宜个二十两三十两的银子。 姜棠笑了笑,“行。” 她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里面很干净,菜畦用砖头围起来了,院子里没什么花呀树呀的,论环境还比不上下人房,但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姜棠希望赎身能顺顺利利的,反正陆锦瑶答应了放她走,应该没什么难事。 看过房子,姜棠就回侯府了。 她要离开,手里的活计得交给别人做。宴几堂的丫鬟只有怀兮能扛事,其他人还差点劲儿。 一想离开这儿,姜棠心里确实有不放心的地方。 月底这两天,姜棠就带着静默陆英她们处理帖子。 原以为几个人会喊累,说学不会,但学的都很认真。 陆英记了好多东西,什么哪家夫人娘子和陆锦瑶关系近,哪家关系一般,谁和陆锦瑶不对付……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陆英头都大了。 陆英道:“这些你都怎么背下来的,还有各家的喜好和忌讳……” 怎么都需要记。 姜棠是从七月下旬开始背的,也就一个多月。 “记清喜好以免送礼的时候出错,”姜棠用拼音法弄了本简易字典,按照顺序记也好翻,但是这边好像没有韵母之类的,所以没法交给陆英她们。 姜棠道:“背不下来多翻翻,礼物千万不能送错了,不然就是结仇了。” 除了姜棠,剩下的丫鬟都想做这个活,处理帖子打理人情往来既能出去见人体面,又能学到东西。 姜棠不知道陆锦瑶最后把这事交给谁做,但她看是静墨学的最快。 学得快,心也细。 除了人情往来这边,还有陆锦瑶的穿衣打扮,见什么客穿什么衣裳,这些也是有讲究,不能乱来的。 其余的事都是怀兮在管,但姜棠跟着她看过铺子,去过庄子,打点过生意,总而言之,在永宁侯府学了不少东西。 姜棠要赎身,只有宴几堂的人知道。 陆锦瑶让怀兮敲打过,都紧着点嘴皮子,谁都不许往外说。 赵大娘心里不太好受,要是姜棠走了,就剩她一个了。 虽然姜棠刚来的时候她就想过姜棠呆不久,但真走了,还挺舍不得的。小厨房又是她做主了,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陆锦瑶现在肚子更大,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预产期在年后。虽说怀胎十月,但大多产妇都怀不够十个月,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是重中之重,怕是以后不常出门,安心待在家里养胎。 三个月过的也快,姜棠会做的赵大娘差不多都学会了。 陆锦瑶想吃什么,赵大娘都能做。 姜棠以后做了新鲜吃的,也会想办法给陆锦瑶送来。 至于郑氏那边,姜棠反正也不去正院,自然就不用告诉了。 她一个小丫鬟,郑氏应该不会过多在意。顾见山那也没说,从中秋那天见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不见也好,她安安心心赎身搬家。 陆锦瑶也没和郑氏说,倘若姜棠原本就是永宁侯府的丫鬟,她该告诉郑氏,但姜棠是她的陪嫁丫鬟,卖身契在她手里,这点主她还是能做的。 八月三十,跨过这一天就进九月了。 明显能感觉到天凉,陆锦瑶晨起等着府医诊脉,府医说胎像很好。 第108节 陆锦瑶问:“现在这个月份可能诊出男女来?” 她的孩子,无论男女她都喜爱。 但她嫁进来两年才有孕,自然还是希望第一胎是个小公子。 府医道:“老夫不敢保准,但看胎像似乎是位小公子。” 府医是位有经验的老大夫,每月除了各院请脉的诊银,还有月银,而且没有卖身契。 算是府中最让人尊敬的人。 陆锦瑶微微放了心,又问府医可用喝安胎药什么的,郑氏派过来的嬷嬷说韩氏她们喝过。 养身补气,有安胎之效。 府医:“这不用,四娘子三日请一次脉,若觉得不适就让丫鬟过来,老夫再过来看。” 陆锦瑶点了点头,“月云。” 月云意会,拿了个荷包,送老大夫出宴几堂。 陆锦瑶摸了摸肚子,心道,孩子呀孩子,你长这么大了,你父亲却还在滇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从六月中旬到八月底,顾见舟走了两个多月。 在路上耽误半个多月,在滇南治水已有月余。陆锦瑶记得顾见舟说过,九月份汛期结束,滇南这边有所好转的话,能回来一阵子。 她也不知道顾见舟说话做不做数。 隔半个月一封信,一点东西,陆锦瑶写信让顾见山多寄回点干菌子,这个好吃,而且还能帮滇南老百姓活命,何乐而不为。 以后多的,要么开铺子去卖,要么包好送人,都是使得的。 顾见舟走了,这回姜棠也要走了。 看外面树上叶子前几天还绿油油的,这两天就不住地往下掉,陆锦瑶忍不住对着窗外的黄叶子叹了口气。 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姜棠最后做的是教赵大娘炒菌子,这个得大火爆炒,万一没炒熟真得出事,赵大娘自然不敢马虎。 试了几次味道不错,但做这个仍旧胆战心惊的,生怕不小心吃出什么事来。 赵大娘道:“你要是走了,我还是不做了。” 真吃出什么事,她也担待不起。 姜棠:“……那先上锅蒸熟,再炒,这样总行的,这个多好吃,干放着就放坏了。” 先蒸再炒,赵大娘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做出来的味道虽然没有爆炒的好,但总归是保险一些。 而且菌菇还能炖汤,不光可以炒着吃。实在不行裹上面糊过油炸,吃起来咯嘣脆。 怀兮这边总算明白为何姜棠说钱有急用,原来是为了赎身。 这下就全都明白了。 怀兮比姜棠年长几岁,打算一直给陆锦瑶做丫鬟,以后不嫁人不成亲。 她突然觉得攒钱赎身也不错。 作为大丫鬟,这两年拿的赏银和月钱加起来也有近百两银子,姜棠银子应该不少,但全靠方子。 其实,怀兮也不知道该羡慕谁,羡慕姜棠拿的钱多?可大娘子靠方子赚的银子更多。羡慕陆锦瑶的话更谈不上了,本来就是主子,拿多拿少都是应该的。 就是姜棠一走,露竹又不在,好不容易规整的宴几堂又得一团乱。 姜棠也不太好意思,但是若是一直为了宴几堂,她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她定下了宅子,一共七百八十两银子。 离永宁侯府有半个多时辰的车程,这边若是有事,可以去找她。像是陆锦瑶不爱吃饭了,侯府有什么事需要她做,姜棠不会推拒。 都到最后一步了,姜棠也想好聚好散。 日后永宁侯府会慢慢由繁荣走向衰落,然后再由顾见舟带着一步一步重回顶峰。 或许是因为顾见山,也许因为陆锦瑶,姜棠有种虽然马上离开侯府,但以后还会有千丝万缕关联的感觉。 不过,就算有也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离开侯府。 九月初,锦棠居算账盘点。 这月纯利润比上个月多了一倍,两个铺子,新铺子开业不足一个月,点心的利润就有一千多两银子,买点心的多是世家娘子。 在这儿搓麻将搓半天,饿了渴了就要点心和吃的。光玩的时候吃的就有一两多银子,毕竟都比着,没几个人点最便宜的芋泥糕吃,除非真想吃了。现在铺子里点心卖的最好的是蛋黄酥,据说连宫里的娘娘都喜欢。 这话可不是瞎说的,是安阳郡主身边的丫鬟说的。 那日安阳郡主身边的丫鬟排着队买点心,说是给宫里娘娘送去。后来这话传的五花八门,不过到底是哪个娘娘喜欢吃,谁也不知道。 可见点心有多少吃。 但冰粉生意下个月就停了,有蛋黄酥带着,入秋生意差不了。 铺子利润多,但除了铺子租金、师傅掌柜们的工钱、上交的税费……赚的银子不全是陆锦瑶一个人的。 月饼和蛋黄酥有姜棠的分成,所有的点心都有顾见山的分成。 除了留一部分钱做周转采买,剩下的陆锦瑶全做分红了。 给姜棠了二百一十三两,给顾见山八百多两银子,陆锦瑶拿了一千二百两。 银子就直接让怀兮给宴回堂送去了。 这么多银子,陆锦瑶给顾见舟寄了五百两过去,顾见舟在那边用钱的地方多。 姜棠拿了银子,在账本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记下她拿过钱,以免日后出现什么纠纷。 钱到手了,姜棠想把首饰当了凑钱。 九月初二,姜棠冲陆锦瑶告了半日假,带着那些首饰去了当铺。当铺是怀兮告诉她的,怀兮以前在这儿卖过东西,算是盛京城里最公道的当铺。 当铺管二手买卖,卖东西的多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卖。 若是卖了什么传家宝贝,会和当铺的掌柜说一声,日后再来赎,但卖和买的价钱肯定不一样,都是低价卖出去再高价买回来。 当然也有掌柜的把东西卖给别人,毕竟价高者得,没人会一直给你留着一样东西。 姜棠先给掌柜看的零散首饰。 陆锦瑶她们的东西,做工材质肯定是不差的,不能单以重量论价钱。 掌柜的戴着一个琉璃镜仔细地看,然后狐疑道:“这些东西姑娘都是哪儿来的?” 有大户人家的丫鬟偷主子东西出来变卖,掌柜的看姜棠目光清亮,倒是不像会偷东西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能光看表面。 这些事都得问清楚了,不然到时候再找上来,铺子惹麻烦。 姜棠道:“这些是干活时主子们赏的。” 掌柜的点了点头,“做工是不错,金钗可以给你三十两银子。” 因为是掐金的,上头也没有划痕,看着特别新。 “海棠花还有这个梅花簪子,可以给你十两银子。”掌柜的仔细看了看,银没金值钱,而且这两个簪子加起来还没一两银子重,十两不少了。 其余的莲花缠枝镯子珍珠耳坠加起来十五两银子,玉珠子掌柜的仔细看了看,价钱没给特别高,“水色不好,只能做流苏,五两银子吧。” 卖给当铺的首饰不好的会拿回去融了重新打,好的当铺会摆上,也有人问。 一共六十两银子。 姜棠道:“那劳烦掌柜的再看看这套头面。” 郑氏给了她,她从没戴过,连陆英她们都不知道。 看见珍珠头面,掌柜的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 珍珠圆润,显贵气,最难的是的找来这么多大小合适珠形一样的。 而且,首饰是镀金做的,看起来才叫做珠光宝气。 掌柜的小心用丝巾托着,一样一样看过,“这套首饰我给你一百八十两银子吧。” 珍珠莹润,若不是镀金做的,还能卖上更高的价钱。 掌柜的擦了擦琉璃镜,慢悠悠道:“现在很少能找到这么好看的珍珠了,姑娘若想现在就当,可以等以后有钱了再来赎。” 姜棠没接触过首饰,原以为也就一百五十两银子,没想过这套头面能值这么多钱。 卖肯定是要卖的,不卖买不起房子。 一百八十两,加上那些首饰,一共是二百四十两。 她自己银票金子加起来还有五百七十两,凑一块八百一十两银子,但赎身要二十两银子,御朝买方子还有各种税费,去官府办房契还要钱。 宅子七百八十两银子,算是税费七百八十五两,她还有几两银子的余钱添置东西。 姜棠张了张嘴,“能不能再多给点呀,这套首饰我也舍不得,若不是真急着用钱,不会卖的。” 掌柜的咬紧价钱不放,“姑娘可以去别的铺子打听打听,看看给什么价钱。” 货比三家,就知道他们铺子好了。 姜棠只犹豫了片刻,就点了头,“我当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掌柜的把各样首饰都记好,给姜棠写了票据。 拿了银子,姜棠终于松了口气。 这点银子也是将将够用,实在不行搬出去之后省着点吃用,等到下月蛋黄酥分红了她还能拿到钱。 回到宴几堂,姜棠就去找陆锦瑶赎身了。 赎身并非撕了卖身契这么简单,要拿着卖身契跟主家去官府,然后拿新的户籍。 拿到户籍之后,才算真真正正赎身了。 只不过姜棠现在还没买宅子,只能宅子过户之后再把户籍上的地址补齐了。 陆锦瑶让怀兮跟着姜棠去的,官府办事很利索,用了半个时辰,姜棠就把卖身契消了。 第109节 好像无形之中,去掉了一道枷锁。 怀兮一边走一边道:“大娘子说等你找到落脚的地方再搬出去,这个是不急的。” 姜棠点了点头,“今日也谢谢你。” 怀兮摇头说不用,越是没人做过的事,越觉得难能可贵。 希望姜棠和她们以后都好好的。 到了永宁侯府,还没坐上半刻钟,正院就来人了。 通禀的时候南香道:“夫人让四娘子和姜棠去一趟正院。” 姜棠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南香的神情并不好看,南香对陆锦瑶道:“大娘子去了一趟正院,然后夫人就让奴婢过来了。” 第64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天 韩氏去正院的时候带了几个丫鬟, 还屏退了她们,南香也不知道韩氏究竟在里面说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为了席面?过来找四娘子和姜棠帮忙的。 这种事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过, 南香看夫人脸色尚可,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四娘子慢些,奴婢看没什么大事, 您有身孕,当心身子。” 陆锦瑶还有身孕呢,虽然让她大老远过去一趟, 但看在陆锦瑶有身孕的份上,就算姜棠犯了什么错, 也不会太过为难。 若是因为这件事,让陆锦瑶动了胎气,连着她、姜棠……谁都别想好过。 主子出事, 丫鬟受罚。 陆锦瑶没急, 她看了眼姜棠,“一会儿过去了你什么都不用说。” 应该不是因为她的事, 若是因为她, 看在她怀孕的份上,也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那就是因为姜棠了。 因为姜棠,那是什么事。 难道宴几堂的丫鬟不小心说漏了嘴,知道姜棠要赎身了。 不应该的,姜棠以前是她的丫鬟, 就算赎身也是她说了算的, 关韩氏什么事。那是为了什么……难道是那些首饰? 既然都给姜棠了, 那怎么处置是戴着还是卖了都由她说了算的, 还值当去正院一趟? 陆锦瑶又想到郑氏给姜棠的头面,的确贵重,但赏了人的东西,却由不得人做主,那何必赏。 陆锦瑶能想到最坏的结果是韩氏发现顾见山和姜棠私交甚密,陆锦瑶不信两人私下没接触过。御朝民风开放,除了要联姻的公子小娘子婚前不见面,其他人可不是这样。 姜棠心里也紧张,她道:“大娘子,我……” 陆锦瑶笑了笑,拍了拍姜棠的手,“你现在是我请过来做客的,不必那么紧张。” 姜棠现在已经不是宴几堂的丫鬟了,只要没偷没抢,就算这边是永宁侯府,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这就是下人和人的区别。 丫鬟随便打骂发卖,但她是一个有户籍的人,只要不犯法,明面上就是安稳的。 姜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陆锦瑶微微一笑,“这就对了,甭管是什么事,都不是大事,咱们过去一趟,想来是大嫂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南香道:“四娘子所言极是,况且,夫人一向喜爱姜棠。” 南香不知道请来做客是什么意思,她现在也只能尽力宽慰。 一刻钟的功夫,三人到了正院。 院子里的银杏树落了一地的叶子,南雪守在门外,也没通禀,就带着陆锦瑶和姜棠进去了。 正是下午,屋里光线有些暗。 韩氏笑着陪郑氏说话,不知说了什么,郑氏脸上表情一直淡淡的。 姜棠以前做丫鬟,当丫鬟是不能直视主子的。她和韩氏见的又少,这是头一回,看清楚韩氏的样貌。 柳眉细眼,中规中矩的相貌,韩氏今年才二十七岁,正是年轻的好时候,再加上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养着,贵气自成。 陆锦瑶喊了声母亲大嫂,姜棠冲着郑氏行了个礼,“见过夫人。” 郑氏招呼陆锦瑶坐下,然后转头对韩氏说,“云姝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你四弟妹过来一趟也不容易。” 韩氏和她说这事得当着陆锦瑶的面说,不然就是她这个做大嫂的不是。 郑氏只能让南香去请人。 韩氏垂眉一笑,“请四弟妹过来也是为了侯府和弟妹的声誉着想。” 陆锦瑶也笑着,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大嫂就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还非要姜棠也过来,难不成和姜棠也有关系?” 看韩氏的样子,应该不是因为顾见山。 那陆锦瑶就放心了。 郑氏除了那两句话,就没再说话,而是捧着盏热茶慢慢喝着。 味道有几分桃子的香味,是陆锦瑶送来的白桃乌龙。 “这事说来也巧,昨儿我出门办事,恰巧再街上看见弟妹身边的姜棠了。”韩氏无奈道:“这好巧不巧的,见姜棠从当铺出来。我寻思侯府每月都有月银,怕是真有什么走投无路的要紧事,就去当铺里问了问。” 韩氏停顿下来,不好意思地朝陆锦瑶看了一眼。 做丫鬟的,无论本事再大,只要犯了一点错,那就无药可救了。 尤其容不下手脚不干净的。 韩氏慢条斯理道:“一问才知道,姜棠去当铺当首饰,当了二百多两银子。她一个二等丫鬟,每月月银一两银子,那些钱够姜棠不吃不喝干二十年了,她哪儿来的贵重首饰。” 多体面的活计,有些人就是贪心不足,一两银子的月例还嫌不够,还要去偷主子的首饰。 郑氏皱了皱眉,陆锦瑶开口道:“大嫂,你这管的未必有些宽了。主子们赏的首饰,丫鬟们戴着不合规矩,都是去当铺换银子。” 只能说什么样的人,心里就会想什么东西。 当铺又不是只能当东西。 韩氏还没说完呢,“金银首饰,有点也不奇怪,但我在当铺里看见了一套珍珠镀金的头面,这套首饰不是弟妹你的吧,我记着是母亲的。不管她是怎么得来的,但手脚不干净的丫鬟,我们侯府绝对留不得。我管家,不仅要管府上人的吃穿用度,也得管丫鬟小厮。这人虽是你宴几堂的,但对侯府不利,我也绝不能姑息。” 这套头面韩氏曾见过一次,毕竟她嫁进来也有十年了。 她婆婆的首饰多,头面就十几套,这还不算家中两个妹妹出嫁陪嫁的首饰。 韩氏没从郑氏这儿拿过,陆锦瑶也没有,她自信,婆婆绝对不会把这么贵重的首饰赏给一个丫鬟。 韩氏让丫鬟把头面拿来,匣子一打开,漂亮的十几件首饰就露在人们眼前。 的确好看,珠光宝气。 这是韩氏花一百九十两银子赎回来的。 郑氏一直没说话,陆锦瑶道:“大嫂说的这套的确不是我的。” 韩氏刚要点头,就听一旁的婆婆道:“是我给姜棠的。” 韩氏:“?” 郑氏记得这套头面,是因为当时她病重,几个儿媳妇没一个人亲自照顾,只让丫鬟喂饭喂药,她吃不下,是姜棠衣不解带,喂她喝药吃饭,哄她逗她,跟央小孩子一样央着,病情才慢慢好转。 她身体痊愈确实因为顾见山回来,但病情缓和同姜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有姜棠,兴许她等不到儿子。 想给姜棠银子,但没哪个主子一下赏给丫鬟一百两二百两的。 所以才选了一套头面。 郑氏记得这套头面她戴的次数不多,适合姜棠这么年轻好看的姑娘,而且头面也值些钱,所以才做主赏了她。 贵重的首饰丫鬟戴不出去,更不论这种了,郑氏也没想过姜棠能戴几次。 这套首饰要么留着,要么卖了用钱。 她给姜棠是因为自己感激,后头姜棠愿意怎么处置这套首饰就和她没什么干系了。想卖就卖,想留就留。 总不能把首饰赏人了,还要求人留着供着。 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 况且这套头面在郑氏眼里并不值钱。 姜棠把首饰卖了在她的意料之中。 唯一出乎人意料的是人竟然被韩氏看见了。 这样的首饰郑氏从没给过其他几个儿媳妇,韩氏性子上有点小家子气,估计又得胡思乱想。 韩氏这回可谓是目瞪口呆,摇着头不可置信道:“母亲赏她的……可她竟然给卖了。” 陆锦瑶:“大嫂,母亲赏给姜棠,姜棠自是感激不尽,所以宴几堂做什么好吃的都会往正院送一份。还有,大嫂也不问问因何赏的。” 不管是陆锦瑶想到的还是她没想到的,只要是新鲜的,她吃过的,郑氏必然吃过。 真要拿着一件卖出去的首饰给人定罪,那才叫让人笑掉了大牙。 韩氏并不傻,转而就想到郑氏病重那次。 可丫鬟不就做这些的,事事都要主子亲历亲为,那要丫鬟还有什么用。 郑氏按了按眉心,“行了,这事就算过去了,误会一场。” 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责罚韩氏,那也不可能。 郑氏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说别的话。 韩氏脸色不太好,她是真没想过婆婆能把首饰赏给姜棠。 “儿媳还有一事要说,也事关姜棠。我知道弟妹喜欢这个丫鬟,但是,也惯的忒无法无天了,这套头面我拿一百九十两赎回来的,还有其他的首饰。这么多的银子,让其他丫鬟见了该怎么想,还有做丫鬟的,进门之后并未向我行礼……” 郑氏一直觉得长媳小家子气,一场误会是落不下面子,但说一声错怪了,那也就没事了。 非要抓错立个威。 第110节 郑氏刚想开口,就听陆锦瑶道:“其他丫鬟怎么想我不管,但宴几堂容不得妒嫉使坏之人,姜棠能拿到赏钱是她的本事,至于未向大嫂行礼是事出有因。” 陆锦瑶扭过头看了眼姜棠,又对郑氏笑了笑,“娘,我做主让姜棠赎身了。” 丫鬟不向主子行礼,那自然该罚,但姜棠已经不是丫鬟了。 给郑氏行礼是因为她有诰命在身,韩氏虽能被称作世子夫人,但身上并无诰命,与常人无异。 陆锦瑶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姜棠是十三岁的时候被卖到平阳侯府的,一共卖了二十两银子。她母亲为了给两个兄长娶媳妇,就把唯一的女儿给卖了。别看姜棠相貌好,手艺好,可以前吃过不少苦。” 陆锦瑶一边叹气一边道:“我两年前嫁进来的,姜棠也是两年前跟我进府的,那么一个小姑娘,和妹妹也没什么分别。媳妇心疼她身世,又因为姜棠为锦棠居出了不少力,所以做主让她赎身了。” 这些话真假产半,陆锦瑶以前并不喜欢姜棠,哪怕她年纪小,模样好看也没喜欢起来。 是后来才慢慢喜欢的。 郑氏眼中也有几分动容,卖进来的丫鬟被爹娘抛弃,心里指定不好受。 姜棠适时低下头,“大娘子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的。” 陆锦瑶无奈道:“这都是相互的,夫人也不会平白无故给你东西,你有自己的好。” 这话是说给韩氏听的。 韩云姝扯着嘴皮干笑两声,“弟妹说的是。” 这事就算结了,郑氏让南香把陆锦瑶送回去,屋里就剩婆媳两个人,韩氏想把头面留下,“母亲的东西,留作念想也是好的。” 郑氏挥挥手让韩氏把东西带回去,“你若不提,我都给忘了.我知道你是管家心切,但凡事在脑子里转一转,正院这么多丫鬟,你是说姜棠手脚不干净还是说我院子里的丫鬟手脚不干净。” 韩氏低着头听训,“儿媳不敢。” “你花的银子,自己留着吧。”郑氏让南雪送客,自己闭上眼睛养神。 韩氏让思瑕把头面收起来。 这回陆锦瑶什么都没失去,还平白讲了姜棠凄惨身世。她呢,多花了十两银子,总共花了一百九十两赎了一个根本不会戴出去的头面。 相当于她从姜棠那儿买的。 她去当铺的时候威逼利诱,才知道姜棠当了什么东西,几件首饰,还有一套头面。 首饰也不便宜,但有几样她在陆锦瑶身上见过,就只把头面赎了回来。 她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 韩氏想一百八十两赎,但掌柜死咬一百九十两银子。 他是想宰人,也想把这个麻烦推出去,因为这位夫人一口咬定这东西是刚才那位姑娘偷的。 白拿回去肯定不行,当铺不能亏钱。 再说了,开了这么多年的当铺,什么样的贵客没见过,难缠的客人大有人在,最后掌柜的说,“要不你还是去报官吧。” 家丑不可外扬,于是,韩氏花了一百九十两把头面赎了回来。 但已经没用了。 姜棠现在不是丫鬟,除了真正位高权重目无法纪的人,没人敢对一个老百姓做什么。更何况刚惹了郑氏不快,韩氏好一阵都不敢做什么。 而另一边姜棠和陆锦瑶回了宴几堂。 南香把人送到之后就向陆锦瑶告辞,陆锦瑶让姜棠送送,临走南香冲姜棠笑了笑,“恭喜。” 姜棠:“多谢。” 南香是真心恭喜的,她刚才也很担心姜棠,不但没出事,还知道她赎身的消息。 等陆锦瑶进屋之后,南香问姜棠什么时候搬出去,姜棠道:“大娘子许我在这儿住几天,最迟月中就搬走了。” 南香道:“到时候我帮你一块儿搬。” 姜棠的东西还不少,原身的衣服首饰多,她来这儿之后也置办了不少。除了衣服被子锅碗瓢盆,还有各种调料,基本上能用到的她都有。 搬出去也得费不少事。 姜棠:“那到时候请你吃温锅饭。” 等南香走了,姜棠去正屋和陆锦瑶说话,今儿她是真的感谢陆锦瑶。 同样的话,以陆锦瑶的身份,说出来就比她有分量多了。 陆锦瑶笑着摇了摇头,“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凭什么怪罪到姜棠身上, 姜棠道:“虽然知道大娘子刚刚是迫于夫人在说的,但我现在是真心拿您当姐姐。只要是日后用到我的地方,姜棠绝不推辞。” 陆锦瑶伸手摸了摸姜棠的头,她的幼妹年纪还小,没姜棠懂得多。与人相处,总会付出真心,若是怀兮她们背叛她,她也会伤心。 姜棠能对得起她的对待就好,她也是。 陆锦瑶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先定好房子,然后我让马车送你出去。” 姜棠的钱已经够了,除去买房子的钱,还剩八两银子。 半年多的月钱,她不需要添置什么东西,足够应付日常的开销。 普通百姓,只要不买五香居的点心,不去买特别贵的烧鸡,八两银子够花许久的了。 这月的月钱她就不领了,也就半个多月。 姜棠道:“房子定下来之后要打扫通风,也就两三日的功夫。” 离开也挺舍不得的,但姜棠还是想走。 她攒的银子也不少,离开永宁侯府虽然没有打赏和月银了,但是自己会自在的多。 姜棠想尽快搬出去,毕竟她不是侯府的丫鬟了,还住在下人房这边不合适。 九月初四,姜棠把房子买了下来,去官府那儿换了房契,顺便把户籍落在了房子上。 这下算是彻底逃离了书里原身的结局。 不当丫鬟就不必被赶出去,虽然存的钱没有了,但掮客说这个地段不错,以后房子好出手。 花了两天,姜棠把屋子收拾干净,然后把永宁侯府的东西搬了出来。 除了当丫鬟穿的衣服配的络子,其余的东西,姜棠都能带走。 佩兰直抹泪儿,“你走了,屋子里就剩三个人了,要是赶上谁值夜,屋里就剩两个人了。” 姜棠这几天没活,还是带人做事。 陆锦瑶打算把处理帖子的事交给静墨,她也是觉得静墨细心,而且论性子,佩兰单纯,陆英跳脱,月云半夏中规中矩,静墨虽不爱说话,但性子是最合适的。 其余的穿衣打扮,交给了月云。 月云半夏也在逐渐接触铺子的事,好像一夕之间就立起来了,好像姜棠不走,她们就什么都不敢做。 陆英眼眶微红,她劝佩兰,“又不是见不到了,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样子。” 佩兰吸吸鼻子,“就是舍不得嘛,姜棠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宵夜和小吃了,我钱都不知道往哪儿花了。” 姜棠忍俊不禁,“好了,离得也不远,以后还能见到的。” 静墨把手搭在佩兰的肩膀上,“我们三个一人凑了半两银子,给你温锅。宴几堂有事,现在还缺人,我们不好过去吃饭,等以后有空了再说。这钱你一定得收下,是我们三个的心意。” 半两银子是一个月的月银,委实不算少。姜棠没推辞,把钱给收下了,这些也是人情往来,以后静墨她们搬家成亲,她也要随礼的。 姜棠挨个把她们抱了一遍,这群丫鬟,她和同屋的三个关系最好。 过了一会儿,白薇三人也过来了,同样一人半两银子的随礼。 白薇是真舍不得,她还准备跟着姜棠大干一场呢,结果,还没卖几天姜棠就走了。 白薇把近来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姜棠,“听说四爷好像要回来了,但这消息做不得真,我不敢跟大娘子说。宴安堂那边很消停,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看那边一出事,就跟乌龟一样缩起来。” 姜棠觉得这个比喻恰当,“一些误会,后来解开了,但那边觉得没脸,估计要消停一阵子。” 白薇:“现在世子已立,等侯爷退了爵位,也要分家了。我们肯定是跟着大娘子的,不过,也得几年。” 永宁侯今年四十八岁,把爵位给顾见风怎么也得六七年后。 六七年后,就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姜棠道:“大房那边不必太在意,只要护着大娘子,宴几堂就不会出事。” 陆锦瑶有锦鲤命格,可以逢凶化吉。 白薇点了点头,她道:“有时真的有点希望回到三四个月前,那会儿露竹姐姐和箐湘还没去滇南,你也没离开,那时候多好啊。” 如今,宴几堂必定会进新人,新人如何还不知道呢。 白薇:“大房那边想给宴几堂拨人,但是夫人不让,新丫鬟是夫人自己做主选的。” 而且,姜棠赎身,平阳侯府那边还不知道呢。 姜棠道:“新丫鬟过来别让接触膳食,还有香料也得小心。” 白薇抱了抱姜棠,“你赎身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在外面保护好自己,最好养两条大狗,晚上少出门,枕头下面要放上防身的刀。一定要好好的。” 姜棠告别完宴几堂的人,又去正院告别了南香南雪。 丫鬟不能轻易告假,姜棠跟着宴几堂的车夫一块儿搬的,车夫她也熟识,把姜棠东西全搬进新家才离开。 “姜姑娘有事就给大娘子递信,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姜棠给车夫包了一两银子的红封,“辛苦小哥走一遭,拿去吃茶。” 等车夫走了,姜棠看自己的小家。 进门之后一片空地,地上堆着行礼和杂物。 姜棠撸起袖子,准备收拾东西。 这回可算有自己的家了。 第65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天 屋子里有架子床和柜子, 不是特别好的家具,跟永宁侯府的紫檀木梨花木家具比不了,但这个时候家具都是实木打的, 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虽然样子不太好看,但胜在结实。先用着, 等以后慢慢往里面添置东西,至少等有钱了。 第111节 姜棠在永宁侯府用的床桌椅和柜子一律不能带走, 以后再有丫鬟住进去会接着用。 她自己有被子,正好天气凉了下来,就把被褥全换上厚的了。 衣服放在柜子里, 秋衣她买了两身,冬衣过阵子再买。 姜棠往衣柜里挂了一个驱虫的药包, 省着小虫子进来把衣服咬坏了。存钱的匣子里只剩一些碎银子,还有原身的首饰。这首饰姜棠不想卖了,留着当个念想。 收拾好屋子, 姜棠推开后窗。 买的房子没有后院, 只有一道到胸口的高墙,她记着宴几堂的院子人就能随意翻进来。她住在这屋子里, 就算晚上关着窗户睡, 但木头窗子,一层薄薄的窗纸,也不安全。 得弄点琉璃碎片,抹上泥浆,密密麻麻地铺一层, 尖头朝上, 这样能防小人。 姜棠还想养两条大狗, 白薇说养两只狗好一点, 听人劝不吃亏,枕头下面也得放两把刀,防身用。 姜棠往里面放一把开了刃的锋利菜刀,还有一把刀刃生锈了的。 她力气再大,也打不过好几个。既然武力值不够,那就来把破伤风之刃,保命最重要。 碎琉璃不值什么钱,陆锦瑶当时订柜子就是用的琉璃,地方她也知道,这个姜棠能自己去买。 再请一个泥瓦工,把琉璃碎片尖头朝上铺好就行了。 狗姜棠想去乡下找,抱两只小奶狗。 自己慢慢安定下来。 宅子虽然小,但这是属于她自己的。 姜棠收拾好屋里的东西,又把锅碗瓢盆搬进厨房。 三间正房,厨房就在两间屋子的中间。 比屋子小一点,左右各两口大锅,上头还有烟囱。厨房除了锅还有一个碗柜,姜棠把碳炉子和其他的锅碗瓢盆搬进来,这才像了点样子。 早上搬的家,快到中午才收拾好。 姜棠擦擦汗,正准备做饭时,在厨房听见了敲门声。 她跑过去开门,一看,是陆锦瑶。 陆锦瑶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两眼,屋前的空地已经没东西了,看来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笑着道:“怎么还傻了呢,我估算着时间过来,给你温锅的。” 姜棠又惊又喜,“大娘子!” 还有白薇和陆英。 陆英吐了吐舌头,怀里抱着一个匣子,白薇则是扛着几匹布。 陆锦瑶道:“在外面就不用喊我大娘子了,东西不少呢,先给搬进去。” 姜棠打开门让人进来,“地方有点小,但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中午在这儿留饭吧。” 菜是在永宁侯府的时候买的,没吃完,姜棠就给带过来了。 肉不够的话出去买一点,走两条街就是集市。 陆锦瑶摇了摇头,“你都收拾半天了,还张罗什么饭,改日再过来吃饭。这回过来主要是为了给你送东西。” 陆锦瑶看宅子收拾的很干净,没种菜的地方,两个小菜畦可以种点花草,前头的空地算不上院子,摆张小桌子,夏日可以坐这儿喝茶。 她来给姜棠送宫里的赏赐,这些东西都留了好久了。从前,姜棠是丫鬟,贵重东西不方便给她,现在她自己住了,也有自己的家了,就自己经管着。 陆锦瑶带着白薇她们进屋,一边走一边道:“你兴许忘了,当初做压缩饼干的时候皇上不是赏了三房官位吗,除了这个,还有十匹绸缎,一柄玉如意和一座红珊瑚。因为是三爷递的折子,所以这些明面上是赏给三房的。” “三娘子往宴几堂送了四匹绸缎,正院送了四匹,玉如意给了这边,红珊瑚给的正院。姜棠,我虽然不能把功劳给你,但这些赏赐是你该得的。”陆锦瑶当初,的确是为姜棠考虑,但也有自己的私心。 所有人都受益了,只有姜棠没有。 顾见舟因为此事去滇南赈灾,后来又因为姜棠的法子立了功,才调去的工部。这回回来,估计又能升职。 就算姜棠赎身了,也不能再跟皇上说,压缩饼干是她想出来的。 陆锦瑶也不会让姜棠去说。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她能做的只是把赏赐给姜棠。 应该全是她的,但三房留下的还有送去正院的,没办法要回来。 顾见海顾见舟升职是因为姜棠,所以陆锦瑶才记着姜棠的好,“绸缎都是鲜亮的颜色,四匹布能做不少衣裳呢。玉如意上头有宫中印制,这个不能变卖,卖了也没人敢收。” 陆锦瑶觉得,这些东西都比一般的好,还是留着自己用。 姑娘家,总得有几身好衣裳。 玉如意压箱底放着就好了,这个东西不好往外摆的。 姜棠想了想,还是道:“既然是赏给三爷的,那不必给我。” 她当时做这个是为了回报顾见山的救命之恩,不是为了赏赐。 陆锦瑶道:“不用推辞,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收着就是了。” 陆锦瑶不打算继续说这个事,她还带了别的,“这是上回工匠做琉璃窗剩下的碎琉璃,我给你带过来了,找个泥瓦匠抹在院墙上。这个你自己弄也成,注意一点,别伤了自己。” 陆锦瑶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毕竟这里离永宁侯府还是远些,有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真到了危急时刻,她也没办法。 还得姜棠自己护着自己。 她那天晚上能拿着刀护着宴几堂,自己应该没问题。 姜棠道:“我知道。” 她正打算去找碎琉璃,陆锦瑶送来更好,现下只用买两只狗了。 说这些的时候陆锦瑶并没有避讳白薇和陆英,压缩饼干的事宴几堂的人都知道,姜棠做的,但功劳没到姜棠身上。 陆锦瑶也是想借她们的口告诉宴几堂的丫鬟,她并非贪墨丫鬟赏赐之人,这些东西都是姜棠该得的,也并无偏心。 陆锦瑶摸了摸姜棠的头,“还有温锅一事,和怀兮她们一样,我也随半两银子的礼,等我的孩子出世,你还得过来喝满月酒呢。” 随礼是凑热闹,不是救济。 陆锦瑶走礼,也得考虑姜棠回不回得起。 姜棠把银子收下了,“到时候我一定去。” 陆锦瑶不方便久留,送了东西就离开了。姜棠看着绸缎和玉如意,全给放到了柜子里。 她一时半会儿用不到这些,小心别被虫子蛀了就行。 下午去买个箱子,然后给大门和屋门都换上新锁。 西头的那间屋子姜棠准备当客房,有人过来住方便些。东西两边的厢房先做库房,她以后还要买菜买粮食,留着做生意放东西用。 姜棠自己简单吃了个饭,就上街采买了。 自己住的时候可以多买些米面,囤粮食只要小心别长虫就成。肉和菜不需买多了,像土豆芋头这样的蔬菜可以多囤点,其他的赶哪天上集买也不耽误。 最重要的就是锁,一定要好。 买完锁,姜棠就请了个泥瓦工,把院墙抹了一遍。 这些东西做好,已经到了傍晚。 院墙上的琉璃闪着七彩的光,姜棠推开门出去,想从外头的院墙看看,一开门,却看见了顾见山。 上回见顾见山还是八月十五。 顾见山左边的臂窝里抱了两只小黑狗,眼睛湿漉漉的,右手受过伤,不方便敲门,想把狗放下,又怕跑了,正犹豫要不要用肩膀撞一下的时候,门开了。 顾见山冲姜棠笑了一下,“恭喜乔迁。” 顾见山上午才知道的,这阵子他不在家中,宴几堂消息瞒得紧,连春台都不知道姜棠赎身的事。 而且,赎身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传出去容易让别的院子心浮气躁。 再加上韩氏在正院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就敲打下头丫鬟不能议论。 春台今儿才打听到,已经赎身了,上午就搬出去了。 春台赶紧把这事告诉顾见山了。 搬家是大事,顾见山想了一中午姜棠缺什么,一个女子,独自住在外面,并不安全。 所以,顾见山找了两条小狗,养一两个月,就顶事儿了。 小狗是大理寺的大狗下的,顾见山抱了两只灵透的,狗通人性,这两只爹妈就大,长大能有三尺多。 两只大抓人,管探案,非同寻常。两只小的虽然没被练过,但虎父无犬子,应该也差不了。 别的东西,姜棠未见得会要。这两个小东西,她应该会喜欢。 顾见山又笑了一下,“我过来送贺礼。” 姜棠没和顾见山说赎身的事,她也没机会说。从前她是丫鬟,顾见山是侯府公子,两人之间隔着一堵高墙。 顾见山怀里的小狗崽呜汪呜汪地叫着,看得姜棠心里软的不行。 她赶紧接过来一只,“你抓的小狗呀,我正想找两只呢,长的可真好看!” 是黑狗,长得虎头虎脑的。 窝在姜棠怀里也不乱动,就左右嗅了嗅,然后乖乖就躺下了。 顾见山笑了笑,“这狗还小,长大了得有半人那么长,可凶着呢。你养可得小心,别被他咬了,大一点了我过来帮你训训。” 顾见山:“眉心有金点的是狗哥哥,没有的是狗弟弟,狗得吃肉,我一会儿找木匠过来打两个狗窝。” 顾见山就不进去了,姜棠自己的家,他一个男子,进去不方便。 而且左邻右舍,容易说三道四。 知道姜棠住在哪儿就行了,以后找人方便。 姜棠把小狗抱进屋,“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出来。” 她以前养过狗,知道怎么喂,两只小狗既能给她作伴,她不在的时候自己也有伴。 比养一只强。 姜棠把小狗放进了屋,回来同顾见山道:“谢谢礼物,我会好好养着。左邻右舍要问起你,我就说你是我的兄长,落难过来找了个院子住,四娘子那边是我姐姐。” 顾见山觉得这个说法不错,“嗯。” 姜棠道:“我一会儿要去送点东西,就不留你了。没告诉你赎身的事儿是因为这阵子有点忙,我也不好去找春台。” 第112节 顾见山和她并不是全无关系,将心比心,她也不希望顾见山瞒着她什么事。有些事嘴上就能说清楚的,姜棠不想让顾见山瞎想。 顾见山嗯了一声,“我能猜到,你若有急事,去右手边第三家敲门。” 那边住着的是顾见山的亲信,已经打点过了。 姜棠眼睛特别亮,有熟人在这边自然好,就是不知道是本来就住在这儿还是特意搬过来的。 若是本来就住在这儿,以后多走动。若是特意搬过来的,姜棠想多送点吃的和东西,“好呀,今儿时间太仓促,等过阵子我请你吃温锅饭。” 虽然这是顾见山,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往家里领。 顾见山往后退了半步,“我也该回去了。” 他隔着袖子抓住姜棠的手腕,往里面放了张小条。 等顾见山走了,姜棠打开看了看,顾见山说,知道她赎身之后,他很高兴。 姜棠把纸条看了两遍,带回去直接扔灶台里烧掉。 她也高兴。 姜棠趁着天还没黑炖了一大锅肉,这个时代普通人家不是顿顿能吃肉的。家里孩子多,只有一份收入,日子照样过得紧巴巴。 姜棠以前在永宁侯府,有月银,有赏赐,在小厨房干活还有油水可拿,比一般丫鬟过的自在多了。 比起普通人,过的就更好了。 她不能因为刚搬出来,日子没侯府好,就觉得以前当丫鬟好。万事开头难,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炖好了肉,姜棠盛在小碗里端出去挨个敲门。 都住一条巷子,姜棠过来看房子、把房子定下、来收拾两天、今儿又搬家,这些他们都知道。 这么好看的一个姑娘,又是一个人,搬过来连爹娘都没看见,别是哪个大户人家公子养的外室。 外室屡见不鲜,多的是。 好好的姑娘,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成,非当外室去。 他们最烦的就是外室,到时候正头娘子找过来,闹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 对姜棠这个人,所有人都小心观望着,谁知道到了傍晚,这个姑娘竟然自己找上门了。 各家烟囱里都冒了烟,也不能装没听见,打开门后,刘家娘子对着姜棠的脸愣了一会儿。 姜棠道:“我是隔壁新搬过来的主户,叫姜棠。也不知道你们做没做饭,过来送点吃食,这是我自己做的,味道虽然一般,但胜在干净。” 还热乎的红烧肉朝着她递过来,香味就在鼻尖,她做饭的时候还想呢,谁家再炖肉,原来是新搬来这家。 刘家嫂子冷硬的表情顿时没挂住。 姜棠长得好看,没去过高门大院的,也没见过什么世家贵女,刘家娘子觉得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就是姜棠了。 天都快黑了,这么朦胧的夜色,还能看出这姑娘哪儿都好看。 穿着打扮很朴素,头上一支素银钗,脸上也没扑粉,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有皂荚的香气,还有点红烧肉的香味。 一小碗肉七八块,还有两块炖土豆。 吃人嘴短,而且,光看着是个好姑娘。 “我夫君姓刘,我也是,你叫我刘大嫂就成了,过来招呼一声的事儿,你还拿什么东西。”刘大嫂拍了拍大腿,“你等会儿!” 刘大嫂把碗接过来,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碗里多了金黄的炒鸡蛋,已经炒出黄皮了,上面绿叶点点,不知道是小葱还是韭菜。 “我炒的,你回去添个菜。”刘大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肯定比不上红烧肉,但是不能白要姜棠的东西。 姜棠也没客气,“那大嫂需要帮忙了就过去找我。” 姜棠都那么说了,刘大嫂就更不好意思了,她点了点头,道:“你刚过来,要是缺啥东西跟我说,邻里邻间的不必那么客气。” 她看姜棠谈吐也好,眼神清清亮亮,长得好看但打扮不出格,这才菜也好吃,是个会过日子的。 回去之后刘捕快道:“你快坐下,好吃的很。” 这边住着的都是盛京城的小官小户,靠着家里男人的俸禄过日子。 刘大嫂道:“看着不像啥坏人,得再接触看看。我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出来了,你看这菜,一般人哪儿做得出来。” 刘大嫂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块。 又给婆婆和公公夹了肉,自己夹的则是土豆子。 人多,住的地方小,吃的也得分着。 刘大嫂咬了口土豆,已经炖出沙了,又面又软,肉汁混在土豆里,把这平平无奇的菜都做的无比好吃。 可比她的厨艺好多了,真是谦虚。 她低头一看,三个不大的孩子狼吞虎咽,公婆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婆婆道:“软的很,你也吃一块,别啥吃的都紧着孩子。明儿给送点葱和蒜,别白拿人东西。” “就是,你吃吧。” “娘你快吃吧,真的好吃!” 刘捕快和几个孩子也跟着说。 刘大嫂一笑,看着婆婆把剩的最后一块夹到自己碗里。 她咬了小口,皮软而不散,选的还是肥肉相间的五花肉,香而不腻。 这一晚,住在这一片的家里都摆上了一碗红烧肉,姜棠桌上添了炒鸡蛋,鸡蛋羹,一碗小鲫鱼炖豆腐,还有小葱拌豆腐。 都是家常菜,但看着就很丰盛。 顾见山说的那家也没表现出什么来,一家住了六口。 陈大嫂看着快四十岁了,孩子有四个,公婆也住在这边。这里的人家普遍住在一块儿,家里孩子也多。 姜棠打算歇两天,等月中的时候做生意。 她跟了陆锦瑶这么久,怎么开铺子也都知道,自然不可能自己去支摊子去买。 姜棠想找人合伙。 她现在不想找陆锦瑶,虽然陆锦瑶有钱,随便投点钱就够她做生意的了。 但是,姜棠觉得那样的话愧对陆锦瑶。 做生意谁想的都是赚钱,但不一定能赚。 她做菜是好吃,但不一定卖的出去,总得让人看到她的本事才成。 这碗红烧肉就是敲门砖。 这里的人家都是盛京人,靠着男人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女人最多种点菜绣绣帕子来补贴家用。 一大家子呢,谁不想孩子吃好点。 姜棠可以做,然后由她们出去卖,按照分成给,先请一两个人,看看生意能不能行,再想以后的事。 她有八两多银子,加上温锅的随礼,一共是十三两银子。 这十三两可不算少。 姜棠歇到了九月中旬。 每天就睡到自然醒,去街上转转,看看都有什么生意,和邻居聊聊天,然后喂喂小狗,试着训一训。 日子过的也快。 在永宁侯府的日子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了,做丫鬟,赚钱,跟着陆锦瑶开铺子,还有遇见顾见山,发生的很多事,都好像过去了许久。 但对于永宁侯府的人来说,姜棠也才走几日而已。 宴几堂的是最不习惯的。 陆锦瑶有时经过小厨房会下意识往那边看一眼,静墨送帖子的时候会下意识喊姜棠的名字。 静墨等人也不习惯。 屋里新搬进来一个丫鬟,叫严夏,是个很安静憨厚的姑娘,不过从三等丫鬟做起。 她们三个人仍然是三等丫鬟,有时候看着靠窗的位子,也会想起姜棠。 赵大娘有时也会想起,突然就少了个人,自然不习惯。 而且,没有新鲜吃食,很多菜都是做过的。 姜棠和正院、大厨房的人最熟,郑氏还问了问南香,姜棠何时走的。 南香道:“初六那天搬的家,已经好几天了,奴婢随了礼,也不知道她在外头过的好不好。” 那天陆锦瑶说姜棠以前过的苦,郑氏有点心疼。 虽说有不少像姜棠一样被卖的人,她心疼不过来,但姜棠和她有点关系。 人相处了难免有感情。 郑氏:“行,过阵子你再去看看,若是过得不好,帮帮也是成的。” 南香给郑氏端了杯白桃乌龙茶,“夫人放心吧,姜姑娘她会做菜,养活自己肯定不成问题。而且呀,她在四娘子身边,学了不少本事,咱们侯府出去的人,怎么可能过的不好。” 第66章 独自生活的第四天 郑氏想想, 也是这个道理。 侯府出去的,至少见过大世面,不至于轻易被花言巧语骗了。姜棠跟着陆锦瑶学过管家、打理铺子、做生意, 什么人都打过交道,自己手艺又好, 凭借手艺过日子,养活自己定然是不成问题的。 她是瞎操心了。 郑氏淡淡一笑, “行了,各人有各自的命数。” 自己选的路,就算难走也得走下去。 郑氏信命, 这月月初又去普陀寺上香了。她希望佛祖和菩萨可以保佑她的儿子,保佑他长命百岁。 后来知道顾见山受伤, 郑氏心里已经没那么发慌了。 顾见山说无论是士兵还是将领都会受伤,受伤了还能养好,他伤好的差不多了。 第113节 顾见山说他保证以后会多加小心。 永宁侯还不知道, 作为父亲, 他更关心的是儿子们的前途。 有没有升官,事情做的好不好, 有没有得到皇上的赏识。 说了也没用。 郑氏让人给宴回堂送了不少药材, 没有再提给顾见山议亲的事。 郑氏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她嫁给永宁侯时,永宁侯还只是个小将军,出身汝林顾家,名不见经传。 永宁侯那时总上战场,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孩子, 等他回来。 就那么一直等, 不知道传回来的是捷报还是他战死的消息。 心总是悬着, 每一刻安定下来的时候。 郑氏想, 等顾见山定下来再管亲事吧。 前头几个儿子都成亲了,孩子都满地跑了,郑氏也不盼着抱孙子。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话说的并不差。 她也想过让顾见山早点成亲,留下血脉,就算以后出了事,也有个念想。可没丈夫的妻子带着没爹的孩子,只会徒增伤心罢了。 她是有念想了,那姑娘和孩子岂不无辜。 郑氏让南香下去,自己披了条毯子闭目养神。 就这么着吧。 春困秋乏,南香去小厨房让李大娘孙大娘炖点补汤给夫人喝。补汤、燕窝……轮番喝着,秋日得好好补补的。 过了九月十五,天就越来越凉了。 天冷最适合吃些热乎的,姜棠给两只小狗喂了煮鸡肝和猪肝,自己包了碗馄饨吃。 热乎乎的馄饨一下肚,全身都暖和下来了。 街上的鲜肉馄饨五文钱一碗,但只有猪肉馅儿的,姜棠大约能尝出来是怎么做的,猪五花剁碎,多放葱白,用香油煨着,撒上盐和酱油,味道就很不错了。 卖馄饨的摊子也不多,姜棠打算先卖馄饨试试水。 其他吃食她想过鸡蛋灌饼、煎饼之类的,先做一样试试看。一步一步慢慢来,若是馄饨生意好,姜棠可以考虑做别的。 而且姜棠现在不想太累。 她有自己的家了,哪怕小,也是自己的地方,没必要追银子追那么紧。 在永宁侯府干活,卯时就起,过了亥时才回去。自己做事不就是为了自由嘛,还那么累和在侯府有什么区别。 还有,她不打算自己去卖。 她想找隔壁的刘大嫂合伙,就按陆锦瑶给她的分成算,她出方子,找各种肉和菜的供应商,刘大嫂帮着做和卖。 在这儿住了几天,姜棠对隔壁也有几分了解。 刘家有四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二岁。 但十二岁的孩子已经能干活做事了,刘家靠的是刘捕快的俸禄,一家人日子过的紧巴巴。 如果刘大嫂愿意,就给她算分成,签文书。 姜棠没打算直接卖猪肉鱼肉做皮包的馄饨,这个成本太高,好吃是好吃,但她吃街头的鲜肉馄饨也不错,没有余钱的人未见得会买更贵的。 先从小生意做起,如果卖的不好,再想别的生意,卖的好的话就可以把这门生意全权交给刘大嫂,她琢磨别的。 卖吃的得按照春夏秋冬的季节来,秋冬卖热乎的汤食,夏日就卖方便吃还凉快的菜样。 至于陈家嫂子那边,姜棠想过阵子再说。 顾见山说的是有事去那边敲门,在姜棠看,应该非急事不敲门。 陈家那边去提合伙肯定点头,但姜棠想自己试试。反正她还年轻,什么事都不急在一时,就算没成功她每月还有蛋黄酥的分成,日子不至于过不下去。 若是没有蛋黄酥分成,姜棠可能会等几个月再赎身。万一她出去了赚的不多呢,但有分成就不同了,哪怕做生意赔了她还有退路。 姜棠估摸着隔壁快吃完的时候,盛了碗馄饨过去敲门。 这回开门的是个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梳成一个小髻,只簪了根木钗。 穿的很普通,袖边还有补丁,但十分整洁。 见着姜棠明晃晃一愣,眯着眼睛问:“你是……” 姜棠笑着道:“您是刘家婶子吧,我是隔壁姜棠,中午做馄饨做多了,送过来一碗。” 刘大娘又是一愣,前几天才吃过姜棠送的红烧肉,今儿又送了馄饨。 送东西都是可着好的送,看颜色还是肉馅儿的。 刘大娘忙摆手推拒,“不了不了,家里都吃了饭了。” 就是吃了饭才送的,姜棠道:“一碗没几个,吃了也不顶什么的。” 她没急着说做生意的事,离晚饭还有半天时间呢,足够刘家人慢慢想。 送东西肯定会想东想西,刘家人实在,送了碗红烧肉,回了碗炒鸡蛋。估摸着晚上做饭,会送些东西过来。 就算不送也没事,晚上再来一趟就成了。 刘大娘虽然年纪大,但还真说不过姜棠,迷迷糊糊就把馄饨端进屋了。 刘家已经吃过了中午饭了,蒸二米饭,炖茄子土豆。 刘家的宅子和姜棠的一样大,格局都一样,刘大嫂和公婆住两间正屋,三个孩子住厢房。 还有个小女儿,才一岁多,跟刘大嫂睡。 刘家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老大十二岁,还有三四年就要议亲了,要给儿子娶媳妇,这么大的宅子肯定不够住。 刘大嫂是个过日子的人,家里十天吃次肉,几个孩子总是馋的跟狼似的,还以为没给他们吃饭呢,但说实话,这已经比许多人家强多了。 她问婆婆是谁,刘大娘道:“隔壁刚搬过来的姑娘,送了碗馄饨。” 说完她又把孙子孙女招呼出来吃馄饨,还狐疑道:“咋一直给咱家送东西,也不知道是光咱们有的,还是几家邻居都有。” 刘大嫂正刷碗呢,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去屋里看了看,一碗馄饨就剩三个了。 刘大郎:“娘,还有呢!你吃!” 刘大嫂哪儿舍得,“你们吃吧,娘不爱吃这个。” 一小碗总共六个馄饨,三个孩子一人两个,全给吃了。 连着馄饨汤都喝得精光。 问好不好吃,各个眼睛亮的跟灯笼似的,“好吃死了!比街头卖的馄饨还好吃!” 刘大嫂呸了两声,“晦气,说什么死不死的。” 刘大嫂的女儿抱着她的腰,“娘,真的好吃,比过年吃的饺子还好吃呢。” 空气里只剩馄饨的香味,刘大嫂心道,这么好吃,到时候送啥回去。 肉是好东西,还贵,一斤肉十几文,总要人家的肉刘大嫂可不好意思。她婆婆直说晚上做什么送点过去,刘家最好的东西就是鸡蛋了。 家里还养了几只鸡,但是得留着过年吃,现在也舍不得杀。 只不过,几个孩子的馋瘾被这碗馄饨勾出来了,吵着闹着要吃肉。 刘大嫂没法儿,还是杀了只不怎么下蛋了的母鸡,炖了一锅,晚上给姜棠捡好鸡肉送去了一碗,“家里也没啥好东西,正赶上杀鸡,给你送点过来。” 姜棠道:“谢谢嫂子,要不进来坐会儿?” 刘大嫂一下午也没干别的事儿,一边想姜棠哪儿来的,怎么这么多钱,隔三岔五就吃肉。一边回味那天的红烧肉,觉得姜棠的手艺是真不错。 姜棠说话也不畏畏缩缩的,很是大气,像高门大院出来的人。 刘大嫂心里还有些怵,想想还是跟着姜棠进屋了。 她家就在隔壁,她怕啥。 姜棠走在前面,道:“我也正吃饭,嫂子要不跟着吃点。” 刘大嫂摆摆手,“我就不吃了……” 姜棠:“还是吃点吧,添双筷子的事,以后住在这儿少不了麻烦嫂子,隔着墙说一声就行了。” 这就是住的近的方便之处,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了。 刘大嫂隔着院墙喊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了墙上露着尖的碎琉璃。 没站一会儿,屋里又钻出来两条小狗,汪汪直叫。 姜棠对着小狗道:“乌金点金,不是坏人。” 她给两只狗起了名字,眼睛上有金毛的叫点金,狗弟弟就叫乌金。金子值钱,寓意好,而且,两只小狗虽然小,但特别警醒,一有动静就竖起耳朵。 刘大嫂哎了一声,“你这儿挺好,养两只狗不错,还有院墙那儿,我家人多,你一个人是得注意点。” 刘大嫂和家里说了不回去吃饭,在姜棠这边吃两口,顺便说说话。 姜棠:“嗯,盛京的亲戚给我弄的,一个人是不安心。嫂子先坐,饭马上好。” 姜棠做了鱼肉馄饨,几道小咸菜。 “嫂子能吃辣吗?” 刘大嫂道:“能吃。” 姜棠给刘大嫂碗里放了一勺油辣子,“嫂子尝尝我的手艺。” 这碗比送去那碗多,一碗十只馄饨,皮薄馅儿大,都能看见里面肉的颜色。 刘大嫂只吃了一个,“妹子手艺是没得说。” 姜棠:“嫂子爱吃就成,我初来乍到,身上是有点余钱,但是光花不赚,早晚有一天坐吃山空了。我做饭还成,想过摆摊卖吃食,但我长得太容易招惹麻烦。” 刘大嫂赞同地点了点头,长成这样,又去做生意,难免被泼皮无赖缠上,“妹子是想……” 姜棠道:“我想请嫂子帮帮忙,帮着我摆摊卖吃食。方子和锅碗瓢盆都我出,当然也不会让嫂子白帮我,到时候分嫂子家里二成利润。” 见刘大嫂愣愣的,姜棠也没催的太紧,“嫂子要不带回去吃,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这一口一个嫂子的,刘大嫂人都迷糊了。 第114节 她端着馄饨回家吃,吃人嘴短,一碗馄饨家里人一人一个给分了,到底跟不跟姜棠做生意,刘大嫂心里也没主意。 但看几个孩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她心里隐隐有几分心疼。 几个孩子都瘦瘦巴巴的,在盛京,这套宅子是值几百两,但家里住又不会卖出去,两个儿子,还要嫁女儿,家里的存银也就十几两。 怎么够。 刘捕快一个人养活一家人,吃力的很。 吃完馄饨和炖鸡,一家人盯着昏暗的烛光默默不语,刘大嫂支支吾吾道:“我看姜妹子不像骗人的,她家就在这儿,我就去帮忙,生意不好也是她亏本。” 刘捕快问爹娘,“要不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和你爹在家带小囡囡。”刘大娘把小孙子搂在怀里,“先试几天,给人干活,别让她揪出错漏,手脚也干净点。要是用我帮忙也成,大郎不小了,大妮也十岁了,带着妹妹跟你出去都成。” 一家子就把这事儿给商量下来了。 刘大嫂一晚上没睡着觉,半夜,她看小闺女睡着,把刘捕快捅咕醒,“你说姜妹子为啥说给分成啊,明明一天给我多少工钱就行了。” 她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酒楼请帮工也是给工钱。给分成,那是合伙,是小东家。 姜棠做的多好吃啊,卖多买少肯定能卖出去,何必给分成呢。 刘捕快半睡半醒,他揉揉眼睛,“万一你把人方子泄露出去咋整,你又不是她的下人,凭啥给她守着方子。” 刘大嫂:“我是那样的人吗!” 跟人合伙做生意,还背地里使阴招,多损呐。 不过她是第一回 做生意,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刘捕快睡着,她还是睡不着,迷迷瞪瞪天就亮了。 刘大嫂还要张罗一家人的早饭,忙活一早上,才清闲下来。 这才把从姜家拿来的碗里装上一串紫葡萄,一个人过去了。 刘捕快早起要去衙门,刘家起的早,刘大嫂没想到姜棠起的也早。 敲开门,她道:“我过来还碗,你尝尝这葡萄。” 姜棠拉着刘大嫂的手进来,大约是在侯府待得久了,姜棠做事之前总会在脑子里转一转。 包括和刘家谈生意,也是来来回回送东西。 左邻右舍的见刘家跟她走动,也不会太忌讳她一个人独居的事。而且人一旦拿了好处,就会情不自禁地帮人说好话,别人看刘家赚钱,哪儿能不眼红。 好处和走心,这样关系才牢固。 姜棠冲刘大嫂笑了笑,“我正想买些葡萄呢,嫂子先进来。” 刘大嫂不好意思地跟姜棠进去。 跟晚上过来还不一样,早上太阳一照,屋子前头的空地洒了水,院子里还挂着几件衣裳,看着十分规整。 点金和乌金一点盯着她,但没叫。 姜棠写了三份文书,给刘大嫂了一份,“嫂子不认字的话我念给你听。” 姜棠签过几份文书,知道上头该写什么,她出方子,两人合伙做生意,赚的利润二八分成,但在做生意的期间,刘大嫂不能把方子给别人做盈利目的,当然,以后不做生意了就更不能泄露方子。 方子是姜棠的,这份文书和同陆锦瑶签的也有区别。 叫卖的活辛苦,又是刘大嫂一个人去,所以姜棠给了两成。 若是想多赚点,就叫家里的人帮忙,赚的越多分的越多。 刘大嫂直保证,“这手艺我肯定不偷学,更不可能告诉别人。” 姜棠:“嫂子要想做给孩子吃,那自然是成的,就怕周围人打听,嫂子抹不开面子。” 刘大嫂大手一挥,“放心吧,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大妹子,你就放心好了,我嘴严,知道啥该说啥不该说。不打紧的事街坊说说也就说说了,但要紧事我分得清轻重。” 姜棠点了点头,接着道:“这边支摊子得交摊位费,还有买推车、炭火、米面肉,这些都算在成本里的。账可以一日一结,但每日的一半利润咱们分成,另一半补成本。等摊子回本了,四成利润做运转资金,六成留着你我两家分成。” 做生意需要成本,不能把全部的利润分了,不然摊子就开不下去了。 一日一分是想让刘大嫂见着钱,有根萝卜在前头吊着,做事才有劲儿。 这些事都得说好。 什么算到成本里,不仅仅是每日用的面和肉,还有推车、铁锅、碗筷这些…… 假如一碗馄饨卖八文钱,能有六成的利润,一天卖二百碗的话,是九百六十文钱。 而刘大嫂能分到九十六文。 等姜棠把这个方子教给刘大嫂,那会儿差不多能回本了,那她这一天基本上就不会管这个生意了。 到时候她可以做别的生意,等这些生意慢慢有起色了,在盘铺子开饭馆开酒楼。 也省着刘大嫂她们在外面风餐露宿摆摊做生意。 姜棠是这般打算的,两成利润并不低,毕竟方子是她的,开始做生意的成本也是她的。刘大嫂干的都是体力活,无论在哪个时代,做体力活赚的都是最少的。 而刘家平日里靠着刘捕快的俸禄过日子,姜棠在宴几堂的时候也见过白薇她们绣帕子,一天绣三五条帕子,一条帕子卖一文钱,一天才赚几文,一个月下来还没有做生意一天赚的多。 哪怕累一点,姜棠相信刘大嫂也是愿意的。 刘大嫂当然愿意,她不出钱只出力气,就算卖不出去顶多白忙活一遍,力气她有的是。 姜棠道:“嫂子把文书拿回去看看,没啥事就签字按手印。到时候去官府存一份,你我都放心些。” 刘大嫂说好。 又坐了一会儿,她就揣着文书回家了。 刘捕快上职了,家里只有刘大郎认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来,下午,刘大嫂就去签文书了。 姜棠:“东西一两天就能置办好,我先教嫂子包馄饨,嫂子在家里慢慢练着。” 做吃食最重要的是味道,味道好了生意差不了,馄饨大小得一样,形状得好看,就算在街边卖,也得和五文钱的不一样才能卖上高价。 不然这三文钱怎么来的。 刘大嫂自然说好,“成,这都好说。” 去街头卖馄饨,得有推车,锅是一口特别深的铁锅,姜棠找铁匠铺子打的,光这锅就二两银子。 一百斤的面,六文钱一斤,总共六钱银子。 每天的猪肉鱼肉各十五斤,两种馅儿,香蕈猪肉和酸菜鱼肉的,混着菜一斤肉能包六七十个馄饨。 猪肉馅儿的馄饨十文钱一碗,鱼肉的八文。 汤并非盐巴紫菜调的热汤,而是熬的骨汤和鱼头汤。 馄饨摊子的小料就有好几种,油辣子、香醋、糖醋蒜、麻酱…… 刘大嫂偷偷跟婆婆嘀咕,“姜妹子是哪儿的人呀,吃东西可真讲究。” 刘大娘道:“净胡说八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好好干。” “哎,娘,我知道,就和你说道说道。”刘大嫂讪讪道,“和外人我肯定不说。” 刘大娘:“你不说,可孩子呢,他们小不懂事你大人也不懂事?” 这回刘大嫂什么都不说了。 东西置办的极快,卖了推车了锅灶,姜棠带着刘大嫂去订肉和菜。 香蕈是干,从杂货铺订,肉和菜都是熟悉的摊贩那儿,价钱实惠还新鲜,等以后要的多了会管送。 别看刘大嫂比姜棠大二十岁,但买东西都是跟姜棠后面。 肉都是一斤两斤的买,家里吃面是玉米面和白面混着吃,姜棠看着会讲价,游刃有余。 等买好了东西,姜棠提了小半,刘大嫂提了大半。 摊子就摆在隔壁两条街那儿,姜棠交了半两银子的摊位费,早中晚都能去。置办这些东西姜棠就花了三两多银子。 头两天,姜棠打算跟着刘大嫂去。 摆摊做生意的事她没做过,但凡事都有第一次。 九月十八的早晨,天还没亮。 姜棠和刘大嫂就推着板车去街上了,板车上东西不少,两锅汤,两盆馅儿,还有和好的面团和柴火。 早秋晨起雾气蒙蒙,街上已经有人推着车去街上了。 慢慢地,晨雾散开,变成了淡淡的烟火味。 第67章 独自生活的第五天 行人来来往往, 行色匆匆。 有人会在小吃摊前驻足一会儿,走的时候拿一个油纸包的包子,或是在摊铺上买块儿饼, 一边走一边吃。 这会儿天还没亮透,街上人就不少了。 盛京除了本地人, 还有外地来的商人、工人,而且属这些人居多。盛京繁华, 来这儿做事赚的钱多,但远走意味着漂泊,离父母妻儿极远, 早中晚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 几个男人合伙租个院子,但就是个落脚的地方。 男人嫌做饭麻烦, 就在外面对付一顿,随便吃点包子、烧饼、面汤……早饭就吃过了。 姜棠一到这里就在永宁侯府,见的都是世家娘子夫人吃茶赴宴。 早起慢悠悠地收拾, 梳妆打扮, 去正院请安问好,当然陆锦瑶因为有身孕不必请安, 但姜棠在正院那段日子, 见韩氏三人日日过来。 赴宴、看账本、打理府中内务…… 姜棠有时甚至以为,那才是盛京人生活的常态。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生活才是常态。 盛京为官者并不多,多的是捕快羽林军,各种领着皇家饭但并不多的人。 紧赶着干活, 怕耽误时间。在摊位面前跺着脚, 时不时搓下手, 等包子拿好, 立马付钱走人。 街上最便宜的是素包子,白菜馅儿的,一文钱两个。 肉包子一文钱一个,煮鸡蛋也是一文钱。 第115节 姜棠早上来过两次,就在街上走走看看。 有人舍不得花钱,吃最便宜的素包子。但也有人舍得,坐在摊位上喝碗豆腐脑,吃碗阳春面,再来屉小笼包,十文钱就花进去了。 在古代一文钱的购买力并不低,十文钱能买很多东西。 姜棠订的价钱,猪肉馅儿的馄饨价钱最高,就是十文一碗。 到了摊位,刘大嫂一把抓住姜棠的手,“妹子,我一个人不成的呀。” 来的路上姜棠说了,刘大嫂先一个人卖,她在暗处看着。 早晚一天刘大嫂得自己卖,先试着,不行姜棠再过来。 馄饨提前包好了二百个,来了客人直接煮就行了,刘大嫂还有功夫再包。 姜棠不管卖馄饨,这也是一早就说好的。但刘大嫂就是犯怵,她没卖过东西。 刘大嫂这辈子都没做过生意,街上的卖吃食的摊子都很少光顾,今儿真的是头一回。谁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哪怕不是她的摊子,刘大嫂心里还是希望可以多赚点钱。 姜棠赚得多,她赚的就多。 左右都是小吃摊子,已经有生意上门了。 姜棠安慰道:“没事儿,嫂子你一个人也成的,就算卖不出去亏得也是我的钱,不关嫂子的事。” 好说歹说,刘大嫂总算点头了,一个人一边烧水一边包馄饨。 她打扮的干净,头发用布巾包着,板车上的小桌子放了不少调料,锅碗瓢盆都锃亮,再加上都是新的东西,很快就有客人来问,但一听十文钱一碗,摇着头就走了。 鱼肉馄饨还八文钱一碗,八文钱,再加点就能买一条两斤重的鱼了。 刘大嫂心里急的恨不得降价卖。 摆摊有一刻钟,一个客人都没有,锅里的汤都开了几回了。 刘大嫂在心里长吁短叹,怎么就没人买呢,别的摊子都卖出去好几份了,她想跟别的摊主一样吆喝,又张不开嘴,等着人来问价,听见价钱就全走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远远看见姜棠走过来,原以为姜棠是帮着卖馄饨的,谁知一开口竟然问起了价钱。 姜棠道:“这馄饨都是什么馅儿的。” 刘大嫂直结巴,“我……鱼肉的八文钱一碗,猪肉的十文钱一碗。” 姜棠道:“那有什么区别吗,为何你家馄饨比别处的贵。” 其他客人听见价钱就走了,没问过为什么。 刘大嫂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反应过来姜棠干什么来了,“因为我家馄饨用料好呀,早上天还黑着就拿猪肉和鱼,姑娘你看看这煮馄饨的汤,鱼汤和骨头汤,喝了养身体。还有这些小料,油辣子、香醋、麻酱……别看价钱贵,但味道也比别处的好吃实惠呢。” 姜棠身后多了些人,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然后道:“那给我来一碗鱼肉馄饨吧,钱我放进匣子里了。” 只听叮铃铃一串响,空荡荡的钱匣子里就多了八枚铜钱。 刘大嫂赶紧煮馄饨,然后姜棠又看着小料问:“这些都能加吗?” 刘大嫂道:“都行都行!红色的是油辣子,褐色的是醋,棕黄色的是麻酱,还有这个是糖蒜和辣白菜,都是自己做的!” 刘大嫂一股脑儿介绍开来,然后冲姜棠笑笑,“只不过我们这汤就很鲜美了,放太多调料就不好吃了。” 姜棠这回不说话了,就站在摊子前等馄饨煮好。 刘大嫂这个人平日说话做事很麻利,但没做过生意或是很少出门的,卖东西就会害怕。 不敢叫卖不敢喊。 但吃食,又不是香味特别大的,在这一片摊子里埋着,更不是金子银子,谁知道你家的好不好吃。 姜棠当一回托,也不必说馄饨多好吃,就让刘大嫂把馄饨是什么做的,汤是怎么煮的说出来。 买一文钱两个素包子的人多,花十文钱吃一顿早饭的也多。 价钱定的贵,也是为了过滤掉一部分客人。 卖得越便宜,买的人就多,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 大约是因为有人过来买了,摊子煮了馄饨,汤的香味混着热气腾腾的烟飘进人群中。 包好的馄饨各个馅大肚圆,锅里的随着汤汁起伏,摆的小料看着也好吃。 等姜棠的那碗馄饨煮好,又有两个客人点了馄饨。 一份猪肉的一份鱼肉的。 煮馄饨的锅是高腰大铁锅,里面还有几个竹子编的大漏勺,用绳子拴着,就挂在锅边的钩子上。 一勺一碗馄饨,也不会跟别人的混了。 姜棠的馄饨煮好,她往里面放了勺油辣子,还有一筷子辣白菜。 没有桌子,就坐个小板凳在旁边的空地上吃。 姜棠也没急着吃,捧着碗先把馄饨夹开一半,露出里面白嫩的鱼茸来,鱼肉里面放了点虾仁儿,增加口感,吃着有嚼劲,不至于那么嫩。 沾着鱼汤和油辣子,看着滋味别提多鲜美了。 摊子前头的人翘首以盼,又有人掏了钱,“我要一碗鱼肉的!八文钱是吧,我给放匣子里了。” 刘大嫂立刻停下手里的活,盯着收钱。 钱的事儿可不能马虎,数着铜板把钱收了,这才继续包馄饨。 姜棠吃完馄饨,就把碗放簸箕里了。 带过来五十只碗,早上卖完回去收拾东西中午再过来,勉强能够用。 刘大嫂偷偷给姜棠递了个眼神,这比她早上张罗一大家子的饭菜轻巧多了,姜棠直接走吧,她能行了。 姜棠看看没事就离开了,一个人在街上转了转。 看刚才生意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一会儿什么样。 她打算先这么慢慢做下去,等这边回本了再找人投别的生意。 赎身之后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现在九月下旬,马上十月份了,再冷一点估计就下雪了。 现在把生意稳定下来,一个多月,下雪就能猫冬了。 租铺子倒是不急,像位置好的铺子,一个月租金就几十两,押一付三,没个一百多两银子还真租不下来。姜棠就算有钱,也不可能刚做生意就把钱全投到租房子上。 这样做生意不用她自己出面,一个月能有十几两银子的进账。一个摊子是十几两银子,那五个摊子十个摊子呢。 那她只管把着方子,采买肉菜,把着大方向没问题就行了。 也不必跟别人的生意比,自己把自己的做好就行了。 至于锦棠居那边,姜棠算上个月的蛋黄酥利润,有几十两银子。 过了第一个月,利润肯定没那么高了,但一个月四五十两银子的利润也是有的。 但看陆锦瑶的意思,这阵子应该不打算上新点心,她刚从自己这儿买了药材,也花了不少银子呢。 对姜棠来说,药材留个保命的就行了,她更希望自己这辈子都用不到。至于那些首饰,姜棠没有那么喜欢,有了是高兴,毕竟能换银子。大约是以前的社会没人满头珠翠,她不太习惯戴。 姜棠打算找泥瓦匠盖一个面包窑,做点心做菜都方便。 到时候自己吃也好送人也好,比去买强。 而且面包窑,不做面包还叫面包窑吗。 她试着做做面包,等做好了,姜棠想给陆锦瑶郑氏和顾见山送一份。 陆锦瑶对她很好,关系常走动才能维系,顾见山那边就是想送。 这样的话锦棠居的分成可以存下置办田产。 有庄子了就可以自己养猪养鸡养鱼,地里还能种菜,到时候庄子产的菜就能供上吃。 粗略算下来她每月赚的钱比在侯府拿月银多。 没了高额奖金,但自己赚的也不少,能养活自己,还有大笔余钱。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捋一捋,姜棠心里松快多了。 脚步加快,就去找工匠打了面包窑。 面包窑一天还弄不好,干完今天的活师傅就走了。 姜棠去隔壁院子看了一眼,发现刘大嫂还没回来呢。 姜棠不太放心,出门找了一圈。 刘大嫂还在原来的地方,正笑着给客人煮馄饨呢。就一个客人,她一边煮一边包,一会儿功夫又包了好几个。 姜棠跑过去,“嫂子。” 刘大嫂眼睛一亮,对着客人道:“我妹子过来了!” 姜棠道:“嫂子怎么没回去,做生意也有时有晌的,别太累了。” 刘大嫂一个人做这么多活,姜棠也不放心。 “我这卖着卖着就忘了啥时候了。”刘大嫂嘿嘿笑了两声,要不是客人在这儿,她指定告诉姜棠卖了多少碗。 早上那会儿人最多,后来客人渐渐少了,刘大嫂是想收拾东西回去。 但隔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买馄饨。 要是给她一天十几文工钱,她指定不卖了。 但多卖一碗她就多拿一文钱,那可不得卖吗,多卖一碗都是赚的? “你妹子可真心疼你。”客人笑着道。 客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婶子,早上她夫君买了碗,带家里去了,孩子非要闹着吃。 她就过来看看。 家里有公婆,又不能只给孩子买,她就要了两碗。 还是自己带碗过来的。 姜棠看碗已经用完了,都在簸箕里等着洗。 刘大嫂嘿嘿一笑,“那可不,行了,你的煮好了,没给你盛太多汤,小心点端。小料自己加,油辣子辣,家里孩子多的话别吃太辣的。” 第116节 等客人走了,姜棠跟着刘大嫂一块儿收拾东西。 刘大嫂一个劲儿说不用,“我自己来就成,妹子你扶着车。” 姜棠:“过来摆摊辛苦,我力气大,跟你一块儿推着。” “这才哪到哪儿呀。”刘大嫂把东西收拾好,两人推车,很快就到巷口了。 姜棠去刘家喊人搬东西,刘大嫂的几个孩子一窝蜂冲了出来。 刘大嫂往里卸东西,一边卸一边道:“妹子你看看要不再买点鱼和肉,我看不太够卖呢。这边不用你了,我去刷碗包馄饨。” 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刘大嫂能把这儿好好收拾一下。 姜棠也没拦着,“成,我再去一样买几斤。卖不出去也没事,我家里也吃肉。” 刘大嫂高兴地嘿嘿直笑,小声和姜棠道:“上午卖了七十碗呢,中午晚上指定更多!” 把东西推进家里,刘大娘问:“都卖出去了?生意咋样?” 刘大嫂伸手嘘了一声,“进屋说进屋说……” 她住姜棠家的左手边,左边还有人家呢。 刘大娘立刻捂住嘴,看这意思是卖了不少。 啥生意能这么赚钱呀。 婆媳俩进了屋,让几个孩子自己去玩儿。 刘大嫂看了眼小闺女,笑得更开心了。 她把钱匣子给婆婆看。 一底的铜板,估摸着得有好几百文。 刘大嫂小声道:“卖了三十四碗猪肉的,四十五碗鱼肉的。好几个人都是两碗两碗过来买,生意不是特别好,但一直都有人。” 刘大娘算数慢,这么多钱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那得有多少钱。” 刘大嫂也紧张,“应该有七百文,娘你数数,别差钱。” 差钱得和姜棠说,一回两回是没事儿,谁都有疏漏的时候,但次数多了肯定不成。 刘大娘手哆嗦了一下,“一个早上七百文?那咱家能分多少?” 刘大嫂一边数钱一边串,一百文串一串,“除去一半成本,剩下的就是利润,利里有一半填成本买菜,剩下的我能拿二成。” 刘大嫂在心里算了半天,迟疑道:“得有三十多文钱吧。” 这还只是一半,等回本了,还能翻个倍呢。 三十五文钱,跟刘大嫂今儿经手的钱一比,小巫见大巫。 但这是她自己的钱。 盛京有护城河,码头的工人一天也就十文钱,还有盖房子的,一天也就几文钱,没一个顶上她的。 她一个女人,赚的比男人多多了。 就连刘捕快的俸禄都比不上她。 三十五文钱,那可是三斤肉。 “这就一个早上,就这么多钱了!”刘大娘根本不敢信,钱哪儿有那么好赚。 刘大嫂:“还多亏了姜妹子,开始我都不敢卖,她装成客人买了第一份。” 后头她就敢了。 刘大娘还懵着,“这么多钱,一天下来不得一钱银子。” 一钱银子,足够养孩子了。 刘大嫂把钱全放匣子里,“那可不是,姜妹子可帮了咱一个大忙。娘,我想好了,就跟姜妹子干,以后忙了你跟我一块儿去,要么让大郎跟着去。我拿分红,卖的越多赚的越多。” 刘大娘拍拍心口,“那肯定的,我看她也不像普通人,好好干,别贪心。这么多钱咱家就够了,没她咱家啥都没有。” 有一瞬间婆媳俩想,要是自己做生意,一天就是一两多的银子。但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没姜棠,他们啥都不是,再说,姜棠指不定有啥背景,可得罪不起。 婆媳俩数完钱就去刷碗刷锅包馄饨了。 高汤得换,煮了一个早上馄饨,汤里全是面。 剩下的汤姜棠不要,刘家自己留着喝了。 到了中午,刘大嫂又去出摊,这一天忙忙碌碌,晚上东西卖完了才回来。 姜棠又带了七斤多的馅儿,今儿卖了二百大几碗。 要问刘大嫂累不累,当然累,但她也是真的高兴。 等晚上分了钱,明儿就能给孩子买只烧鸡吃。 她的小闺女生下来之后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干干瘦瘦的,也得补补。 姜棠跟着刘大嫂的儿子过来接人,三人一道回去的。 姜棠:“嫂子,以后看着天色晚了就别卖了,戌时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你带回去给侄子侄女们吃。” 刘大嫂不愿意,都是卖钱的东西,自己吃哪儿成。 姜棠又劝:“身体最重要,等以后生意好了,赚的更多,难不成觉都不睡了?” 刘大嫂道:“妹子说的也对,我尽量给卖完。” 刘大郎使劲推着车,姜棠也跟着使劲儿。 刘大嫂:“明儿让我夫君来接,妹子你就不用来了。” 姜棠点了点头:“我早上去买肉和菜,一早给嫂子送过来,嫂子多睡会儿。” 等过几天生意稳定了,知道每天要多少了,姜棠想找人买,或是让肉铺老板送。 刘大嫂没争这个,“成。” 姜棠看着力气大,几十斤的东西不在话下。 到了巷子,三人把车推进刘家,刘大嫂抱着钱匣子去姜家了。 一共卖了二百多碗,具体多少刘大嫂也记不清了。姜棠总共买了三十八斤肉,也差不多三百碗的馄饨。 一天的流水有两千四百六十文,成本算五成,一半填置办东西的成本,填够四两银子为止。 按照这个势头,没几天就能回本。 分给刘大嫂的是一百二十三文钱,姜棠数了一遍,又让刘大嫂数一遍。 对数了才给她。 刘大嫂也不知道说啥好,“那明儿我早起剁馅儿包馄饨。” 姜棠:“嫂子等会儿,今儿买肉,肉摊老板多给了两块骨头一副猪肝,给你一半,回头给孩子们吃。” 姜棠去厨房拿东西,刘大嫂怔怔地接过,“我咋好意思总要你东西,你还给我钱呢。” 姜棠:“做生意是一码事,咱们是邻居,那是另外一码事。嫂子也帮了我不少,邻居间不就是这样吗。” 刘大嫂看着姜棠,眼睛里有光芒闪烁,“那倒也是,妹子我先回去了。你明早去买东西,我让我婆婆还有大郎跟你去,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姜棠哎了一声,然后和两只小狗把刘大嫂送到门口,一直摇尾巴。 等人走后,她把门锁好,又看看墙角的老鼠夹。 赚的不少,挺出乎她的意料的。 就是小本生意,容易被人盯上。这上姜棠自己没法子,只能托陆锦瑶顾见山。 以她的经验,能安稳卖上半个月。 跟着刘大娘出门,好歹有个伴儿。刘家是体面的人家,但与人相交,除非真的信任,否则不能全盘托出。 抛去成本,今儿一共赚了一两二钱银子,不算少的。 这是她赎身之后赚的第一笔钱,完全靠自己还能赚钱那就证明她可以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以后找人谈生意也有底气。 书里的结局离她已经很远了。 次日一早,姜棠赶着天还没亮就去订肉。 刘大娘和刘大郎跟着一块儿去的。 刘大郎说:“我也有劲儿,能背东西。” 他昨天吃了炒猪肝,有劲儿,要是赚钱天天有肉吃,他啥都乐意干。 刘大娘道:“别看老婆子年纪大了,但身子骨好着呢,今儿这孩子跟他娘一块儿去卖。” 姜棠摸摸他的头,“你可真是你娘的好儿子,弟弟妹妹们的好哥哥。” 早起肉摊人很多,都是来买肉的。 姜棠昨儿来只有一个肉摊,今儿又多了一个。旁边的肉摊老板声音莫名熟悉,她分神看了一眼,切肉的是春台。 在一旁看着两大扇猪的是穿着短打的顾见山。 顾见山原本是坐着的,见状站了起来。 春台吆喝着,“卖肉了!猪肉十文一斤,比街上便宜两文钱,鸡鸭五文一斤,还有鸡蛋鸭蛋,咱这儿啥都有!” 第68章 独自生活的第六天 春台吆喝地比谁都起劲儿, “十文一斤,上好的五花肉十文一斤,错过就没有啦!新鲜的鸡鸭管杀管拔毛!走过路过, 千万别错过!” 姜棠看着一旁的顾见山看了好一会儿。 她从没有哪次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顾见山看。 最开始是惊讶,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他, 后来是从他身上找以前的样子,只觉得顾见山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在于他还是他, 陌生于在他身上看不见以前的影子。 侯府公子装成卖肉的小商贩也不显得突兀,他衣角有血迹,鞋子上沾了泥巴, 脸上还带着了点脏污。 第117节 他除了眉眼比其他卖肉商贩周正,姜棠看不出其他区别。 活脱脱一个寡言少语的卖肉小哥。 春台就显得话多些, 挥着手招呼左右客人来买肉。 商贩进菜都从早市这边,菜不仅新鲜还便宜,比集市上大约便宜个一两文。几十斤几十斤的买, 摊贩方便, 买家也省钱。 但春台摆的摊子,算得上最便宜的了。 刘大娘当即道:“去这家买这家买!” 姜棠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刘大娘拉去了摊子前, 刘大娘看肉不错,颜色十分新鲜,满意地问:“五花肉十文一斤,多买给便宜不?” 春台笑呵呵道:“大娘,我们这儿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买的多给你们大骨头、猪大肠、猪肝!大娘您来的早, 正巧我们这摊子刚摆上, 后头来买的可没这么多东西了。对了, 买的多我这儿小哥能给你们送家去,远不远啊,省着大娘和小娘子拎着东西了。” 姜棠心道,哪儿有那么多的正巧。 刘大娘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小哥,觉得这人真高,长得也俊,就是一声不吭不爱说话,眼睛还不时朝姜棠看两眼。 虽然不明显,但刘大娘觉得这目光直勾勾的。 刘大娘也只是问问,做主的还是姜棠,“咱从他家买吗?” 姜棠快速回过神,“要十五斤猪五花,一只鸡,两斤排骨,有没有鱼?” 猪肉和鱼留着包馄饨,鸡肉和大骨头炖汤用。 姜棠看案板上都是肉,旁边的笼子里养着鸡和鸭子,鸡蛋鸭蛋也有,唯独没鱼。 春台:“有呀,在后头呢,姑娘以后就从我这儿买吧,这儿啥都有,还有香蕈干儿、活虾、干贝。” 刘大娘觉得这地方可真好,省着到处跑了。 春台麻溜地割了十五斤猪肉,称重的时候多了半两也没往下弄,切好肉,他又称了排骨,称完扔给顾见山,“给这位姑娘剁成小块。” 姜棠没来得及拦,就见顾见山手起刀落,一条排骨就剁成了小块儿。 春台又从笼子里挑了两只鸡,称完也扔给顾见山,“小山,你再把鸡杀了。” 姜棠道:“鸡要活的,东西给送回去就行了,再要二十斤的黑鱼,帮忙杀了。” 春台叫上顾见山去后头杀鱼,姜棠三人在摊子前等着。 远远近近的客人买肉离开,数着对面过了三个客人,这两人才出来。 带着一身血腥味。 零零散散的东西有一箩筐,顾见山直接背在了身上。 “姑娘还要买别的吗?” 顾见山的手应该是好了,身体也大好了。 姜棠松了口气,摇摇头道:“东西送到了再结账,走吧。” 顾见山跟在姜棠后面。 刘大娘带着孙子走在姜棠旁边。 这样走也没什么,毕竟姜棠掏钱,肯定跟在主家后头。 可刘大娘突然就不敢说话了,她扶着她孙子的手,一边走一边朝着旁边的两个人看,心里觉得怪异地很。 姜棠这一路都抑制着没回头看,晨起路过的都是进菜的商贩,就是因为太早了,天还没亮透,显得雾蒙蒙的。 她自己来过两次,因为街上人多,不觉得害怕。 但唯独今日顾见山跟着让她觉得安心。 不用害怕回头。 刘大娘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一路上一直盯着顾见山,这小子可别是看姜棠长得好看起歹心。幸好一路上顾见山都很规矩,这才让刘大娘稍微安了心。 回去的路也不远,走路两刻钟。 到了刘家顾见山直接就把筐子卸下来了,肉和鱼刘大嫂要用,先把馅儿剁了,一会儿就能去出摊了。 顾见山脸不红气不喘,又跟着姜棠去姜家结账。 姜棠回头看了顾见山一眼,“在院子里等会儿,钱不够,我进屋拿。” 大门开着,顾见山站在院子里,静静等着姜棠。 乌金和点金围着他的脚嗅呀嗅,时不时呲个牙,模样十分凶狠。顾见山蹲下一把按住乌金的脑袋,手就挨点金咬了一口。 只不过小奶狗,牙还没尖,咬在手上不疼不痒的。 见人就咬,这样挺好。 顾见山治不住两只小狗,冲着里面喊了声,“姑娘你家的狗一直咬我。” 姜棠匆匆从里面跑出来,“乌金点金,这个不是坏人。” 说完,两只小家伙就摇着尾巴围着顾见山转悠了。 四目相对间,顾见山点了一下头。 姜棠:“我进屋拿钱,小哥再等一会儿。” 只是这钱拿的未免也太久了,过了好一会儿姜棠才出来,手里拿了一个杯子,杯子里热气腾腾,看着是杯温水。 姜棠道:“辛苦了,喝杯水吧。” 顾见山看了眼姜棠才接过杯子,“多谢。” 水是温热的,一点都不烫,偏偏顾见山一口一口喝的极慢。 姜棠看了看左右,院墙都是过头顶的,没人看得见,她问:“顾见山,你怎么又卖上肉了。” 去过街上卖螃蟹,又能捣鼓一堆葡萄,怎么又卖上肉了。 顾见山:“不管卖肉,只管送过来。” 送也就送姜棠这一个。 他知道姜棠会过来,所以才等着的。 姜棠笑了一下,又问:“你们做生意,会不会影响到别人?” 早市便宜一两文钱,但各个摊位都一样的价钱,就是防止有人压价,让别人生意做不下去。 卖肉的那几家摊主都是身高体壮,顾见山把春台留在那儿,春台不会被打吧。 姜棠怕顾见山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 顾见山道:“没事儿,我现在闲着没事,按皇上的意思做生意,赚的钱都换成肉,送到西北,那边几个商贩都是我的人。我伤好了,再修养一阵子就能好全。” 姜棠松了口气,顾见山是将领,总在盛京待着也不是事儿,她也没想过顾见山为了她留在盛京。 她不能为顾见山放弃赚钱做生意,也不想顾见山为她放弃什么。 这样就很好。 姜棠压着声音道:“那就好……顾见山,你都不知道我昨天赚了多少钱,我赚了一两二钱银子!” 只可惜她一个人住,喜悦都没人分享。 顾见山看姜棠眼睛亮亮的,手上直比划,心情好的都快飞起来了,自己也忍不住跟着高兴,“这么多。” 姜棠:“那可不,开始没人买,我就去还当了托儿,别人看我来买也就跟着买了,馄饨好吃,买的人就越来越多。” 顾见山道:“那一个月有几十两银子,真不少。” 一杯水迟迟不啃喝完,姜棠忍不住笑了一下,“要不我再进去给你倒一杯水?你手真没事了吗,别是骗人的。” 她是高兴,不仅仅因为生意,还有顾见山的伤。 就算顾见山明儿去西北,只要他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顾见山伸出右手,隔着衣服握着姜棠的手腕,力气不轻不重,“你看好多了,我试着拿剑,也能拿起来……” 自然是比不得没未受伤时,但恢复总要时间。 太医说恢复成这样已经出乎意料了。 顾见山话还没说完,隔壁刘家就传来刘大嫂的声音,“姜妹子!你这鸡还在我这儿呢!妹子,你在家不,我给你送过去!” 刘大嫂掐着时间的,就怕顾见山起歹心。 姜棠回了一声,又压着声音道:“是跟我合伙做生意的刘大嫂,怕是你是坏人。” 顾见山一口气把水全喝了,“那我走了,我不是每天都能过来,但我会尽量过来。” 他想见见姜棠,在府中没机会,出了府不同的。 “有事找右手边第三家,别逞强。” 姜棠嗯了一声,“我送你出去。” 她给了顾见山三钱二十文,全放在一个小荷包里,“你数数。” 顾见山直接放怀里收好,“那我走了。” 等顾见山走后,刘大嫂提着东西过来,“这个忘我家了,送东西的小哥走了?你一个姑娘家,可别放男的进来。” 姜棠知道刘大嫂是好心,点了点头道:“嫂子说的是,我记着。” 这会儿天刚亮,刘大嫂刚把馅儿剁好,她家人多,婆婆也能跟着剁馅儿,按照姜棠教的调馅儿,到那边也就煨好了,直接擀皮包就成了。 刘大嫂道:“今儿让我婆婆跟我一块儿去。” 孩子就留给公公带,她想过了,卖的越多赚的越多,多个人帮忙好一点。等她家男人下职了,回家做饭带孩子,婆婆跟她做生意。 白天孩子就公公带。 刘捕快是不咋乐意,但是刘大嫂把钱放桌子上了。 一多个铜板,响当当的,这声音直接响在刘捕快的心里。 昨儿夜里,刘大嫂带了猪肝和猪棒骨回去,几个孩子连瞌睡都不打了。 大妮十岁,是个瘦巴巴的小姑娘,看着猪肝舔嘴唇,二郎眼巴巴地看着,问什么时候吃,大郎懂事虽然没问,但神情也是想吃的。 没办法刘大嫂就拖着疲惫的身躯把猪肝炒了,就着煮馄饨剩下的汤一人吃了一碗。 少肉的时候,猪肝也是好吃的,三个孩子吃的喷香。 第118节 小囡囡还小,吃不了猪肝,但喝了小碗馄饨汤。 剩下的汤明早煮面条吃,比她做的面条好吃多了。 看见这些,刘捕快没话说了。 带孩子也没啥,再说了,这也是他的孩子。 别看刘大嫂干活的时候不喊累,但卖了一天馄饨,虽然没站一天,但是晚上躺床上立马就睡着了。 还有细微的鼾声。 刘捕快看着心里揪的慌。 他每月俸禄还不够一两银子,一年六两出头,他娘子赚的多,他就多带孩子好了。 等晚上下职他也去帮忙,毕竟肉是真的好吃。 刘大嫂跟婆婆去卖馄饨,刘家分成仍然是分二成,但有刘大娘帮忙,卖馄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快了起来,卖得也多了。 第二天生意也不错,弄得馅儿将将卖完,就剩几个馄饨。 夜里冷风吹着,刘大嫂想煮了给婆婆吃,但刘大娘舍不得,“快点回去算钱,剩下几个给大郎他们吃吧。” 两人中午晚上吃的就是馄饨,毕竟时间紧赶不回去。 不过,这都算成本里,吃也就吃了,反正比买着便宜,她们吃的都是成本价。 刘大娘觉得这是真好吃,只不过让她花银子买,是打死都不会买的。 她紧赶着回家,但刘大嫂道:“娘你等会儿,我去街上买点东西。” 等到晚上,各家摊子剩的东西都会便宜卖,锦棠居有打折卖的点心,但价钱也不便宜,离得又远,刘大嫂不考虑那些,而是去熟食摊子买了一斤猪头肉,一共花了八文钱。 “没卖烧鸡的了,娘,我想着赚了钱之后,咱家里吃点好的,然后剩下的存着。”刘大嫂觉得现在日子有奔头,以前的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 一天一钱多的银子,几个孩子都馋的跟什么似的,刘大嫂起早贪黑赚钱不就是为了孩子能吃好点吗。 刘大娘没啥意见,她也乐意孙子孙女多吃点。 对她来说还是更疼孙子,孙女也疼,就是没那么喜欢罢了。 家里孩子多,刘大娘希望老头子、儿子孙子都能吃上好的,赚点存点,这样也成。 一斤猪头肉,一家子分,一人还能好几片呢。 外头卤的肉香的很,没人嫌腻,吃完梦里都是肉香。 刘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再加上婆媳俩去街上卖馄饨,街坊邻居都能看见。有时从摊位上经过,刘大嫂还大大方方地招呼人买馄饨。 但没人愿意花八文十文钱买一碗馄饨,她们只想打听刘家为什么突然做生意了,生意赚不赚钱,一天能赚多少。 刘大嫂以前跟街坊邻居处的不错,平日里聊聊天唠唠嗑,但自从卖馄饨之后,她忙的脚不沾地,已经有三天没跟她们聚在一块说闲话了。 她现在都习惯了大老早起来,然后从姜棠那儿拿肉剁馅儿,再装上炖好的汤,出摊卖馄饨。 但九月二十一这天晨起下雨了,雨势还不小,没办法出摊。 干啥都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就算冒着雨出摊,也得看有没有客人。 姜棠也没去买肉,一早撑着伞过来跟刘大嫂说今儿歇一天,不干了。 刘大嫂天天卖馄饨,也得歇歇管管家里事儿。 刘大嫂还觉得可惜,少干一天就少拿一天钱,要是等下午不下雨了,还能出摊卖馄饨去。 从十七卖到二十,一共卖了四天。刘大嫂一共拿了五百二十六文钱,半两银子,是刘捕快一个月的月钱。 大妮问她是不是以后天天都能吃肉,刘大嫂没有迟疑就点头了,十文钱一斤肉,她能买五十多斤,可以吃个够。 大妮捧着脸道:“娘,吃肉真好。” 那可不,一个月多了三两多银子,可不仅仅是吃肉,能给儿子娶媳妇,给闺女攒嫁妆,一家子都能过上好日子。 钱多了送大郎再读两年书,这孩子愿意读书,以前是因为家里没钱。把二郎也送去,如果大妮也能认字就好了。 看姜棠,能写字,多好。 刘大嫂抱着几个孩子好一阵亲热,他们家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刘大嫂原打算等雨停了就出去摆摊,但这雨一直下个没完。她把昨儿姜棠分给她的大骨头炖了汤,带肉的那块盛出来给姜棠送去了。 等出来的时候隔壁许氏招呼她去房檐下避雨。 刘大嫂搓搓手,迟疑了片刻,还是过去了。 许氏递过来一把瓜子,一双眼睛滴溜滴溜地转,“这天气还忙呢,三天两头不见你人,干啥去了?这家是月初搬过来的吧,这才几天,你和她关系就这好了,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语气又是埋怨又是酸,“可没少吃肉吧。” 刘大嫂就磕了一个瓜子,就收起来不吃了。 说起来,姜棠过来住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一个姑娘家,又是那么漂亮的姑娘,哪怕什么都不干,就光站在那儿,都容易招惹风言风语。 说一句两句是不打紧,但刘大嫂都三十多了,又是四个孩子的娘,别人说她她能骂回去。可是姜棠年轻,脸皮薄。 巷子里都是三四十岁的嫂子,还有五六十岁的大娘,聚在一块说的就是各家的事。 刘大嫂没少被说过,也没少跟她们说过别人。 她以前不觉得有啥不对。 说谁都行,就姜棠不行,她家吃的肉是姜棠给的,赚的钱也是,小囡囡脸圆乎了,为了这些她也得向着姜棠。 刘大嫂道:“咋就穿一条裤子了。” “还说没有,刚才还给她送肉了。” 刘大嫂:“那么一点肉,我把她哄好了能拿到的肉多着呢。” 这话一出,屋檐下安静了好一会儿,都在脑子里琢磨刘大嫂是啥意思。 很快,一群人围着刘大嫂一个,争先恐后地打听到底咋回事。 刘大嫂挑拣着说了,“我跟着她做生意,姜妹子有一手好手艺,做的菜好吃的不得了。刚来那天不是给各家送肉吗,你们没吃呀?” “是好吃……” “真是她做的,她出手忒大方了点,都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刘大嫂哼了一声,“有本事的人干啥不能赚钱,你们看我啥都不会,大字不识一个,还能跟着做生意赚钱呢。” 她去卖馄饨的事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但没人知道是因为姜棠才去的,更不知道她赚了多少钱。 简单几句话,在这群人眼里,姜棠已经从不知道哪儿来的脏钱变成了一个有本事赚钱的人了。 等人问赚了多少,为啥能赚刘大嫂这回不说了。 有人不信,“就一个小姑娘,她有十七吗,还赚钱。” 刘大嫂道:“嘿这事儿谁信谁能赚,反正谁带我赚钱,我就把她供着,谁敢说姜姑娘的坏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刘大嫂说的是真是假。 真能赚钱的话,谁还会说姜棠的闲话。刘大嫂最后那句不错,谁要能带着赚钱,就把她供着。 刘大嫂又抓了一把瓜子,“我不跟你们闲唠了,我婆婆买了两斤肉,今儿打算炖肉吃。” 住在巷子里的人们家里都有七八口,大大小小一堆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就散了。 今儿下雨,姜棠也没往外跑,在屋檐下摆了个小炉子,搓着手赏雨烤栗子。 烤栗子之前她每个都剪开了一个小口,这样烤的话不会崩开。 炉子上头烧着热水,一旁还烤着鸡肉和猪肉干。 姜棠揉了个面团,准备中午吃面。 她今天想吃热干面,来这儿这么久还没吃过呢。 平日里肉吃的多,但面食带来的满足感是不一样的,一小碗热干面,煮熟之后不过凉水,还热气腾腾的。 再浇上麻酱和香料调出来的酱汁,撒上一把炸黄豆,一勺油辣子,最好再来两大勺肉臊子,搅匀拌开了,趁热才好吃。 每根面都裹着酱汁,酱汁里藏着酸豆角和萝卜丁,夹一小柱面,什么都有了。 真的是又香又辣,吃完再喝口面汤,浑身上下都暖和下来了。 姜棠看乌金点金馋的直叫,把炉子上的烤肉干给两只小狗一人一条。这个好吃还能磨牙,姜棠就指望它们看家护院了。 姜棠望着细密的雨幕,也不知道这雨何时能停。刘大嫂那边卖了三天,总共赚了五两二钱,除去刘大嫂分成分走的五钱银子,这边已经回本了。 就是自己还没拿到钱罢了。 她带过来的十三两银子又回来了。 日后摊子有刘大嫂看着,她把着大致上的方向,就不用投入太多心力了。唯一要紧的是维持和刘家的关系,虽然文书上约束很多,但刘家真要毁约离开盛京,姜棠也没处找人去。 这边银子回来了,她可以想想新的生意。这回,姜棠可以去送吃的,但做生意,她得等着别人找上门。 她的方子是多,但做生意有前有后,越早做赚的就越多。 看刘家,现在已经赚了快一钱银子了。 再过个三四天把成本填上,刘大嫂拿的银子还能翻一倍。 街坊邻居知道刘家做生意,指定会想,然后找上来。 到时候她就轻省了。 姜棠其实也庆幸自己在侯府待了五个多月,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然,可能真就起早贪黑,走街串巷叫卖了。 第69章 独自生活的第七天 因为跟着陆锦瑶看的多了, 姜棠的经验也多了。怎么做生意、定价几何、利润多少……这些姜棠自己心里就能估算出来。 不同的东西卖给不同的人,商品的定位要搞清楚。 就比方说馄饨好吃,但去靠近皇城的朱雀街是卖不出去的, 还会有护城军把你把你赶出去。像锦棠居的大多数点心,只卖给有钱有势的世家贵族, 在她住的街上是卖不出去的,哪怕是最便宜的点心。 第119节 像刘大嫂就舍不得花三十文钱买一斤芋头糕吃。 而码头、工地的人, 干的都是力气活,一天十几个大钱,自然不会花十文钱买一碗馄饨。 对他们来说不仅仅因为贵, 还吃不饱。 姜棠卖的馄饨个大,但对于做苦力的成年男子来说仍旧不够吃, 他们会吃更充饥的面饼和馒头。 但吃这些春夏还好,天暖和的时候就着水就吃了,但一场秋雨一场寒, 过了今儿, 恐怕更冷。 吃馒头和烧饼,不光硬嚼不动, 而且顶着冷风吃, 很难下咽。 吃了的确能填饱肚子,但没什么味道,不解馋。 姜棠觉得面条最好,能做的种类多。哪怕最开始只卖一种,后头也能慢慢多起来。 一斤面能做一斤四两的面条, 吃得多的人一顿也就吃二三两面, 那一斤面就能卖六七碗。一斤白面五文钱, 一碗面的成本不到一文钱, 加上芝麻酱酸豆角这些,不到两文。 街上的素面一碗一文钱,但里面绝对没有二两面。 要去码头做生意,价钱不能定高了。两文钱一碗可能还会有人想着热乎好吃买一碗,但要三文一碗,若她有一家老小等着吃饭,自己背井离乡过来抗重物卸货,她宁愿吃馒头也不会吃面。 两文钱一碗面,利润有三四成,已经不少了。 只不过,由谁来卖能让她以后最省心是个难题,姜棠来这儿十多天了,对附近邻居的了解并不深。 送过两次东西,每家都有回礼,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各家各户的格局跟她家差不多,没有大院子,多少显得有点杂乱,有的人家里的东西都堆到外头去了。 光看外面看不出什么来,事关品性,姜棠打算问问刘大嫂去。 雨还没停,姜棠撑了把伞,又端了一大碗热干面,去隔壁刘大嫂家。 刘家正在做中午饭,早上的肉汤炖土豆和白菜,院子里零星飘着点肉味,还没姜棠带过来的热干面香气浓郁。 刘大郎正擦卖馄饨的板车,做吃食难免给上头溅上油点和面汤,看着很不干净。时间久了就不好擦了,趁着今天没出摊,他直接借着雨水把车擦擦。 刘大郎只比姜棠小四岁,看见姜棠过来挠挠头不知道喊啥,喊姐姐差了辈分,喊姨和婶子也不太合适,就腼腆地笑了笑。 姜棠敲了两下门,“你娘在家吗,我做了点吃的送过来。” 刘大郎道:“在的,就在屋里,你直接进去就好了。” 姜棠把碗给刘大郎,自己进了屋。 下着雨,屋里黑漆漆的,刘大嫂从厨房出来,不由地一笑,“妹子过来了,咋又带东西……你吃了不,家里刚做上饭,不是啥好菜,你不嫌弃就一块吃点。” 刘大嫂在外头说的婆婆买了两斤肉是说着玩的,下雨天出摊的都少,哪儿有卖肉的呀。 刘大嫂跟姜棠相处时间长了,也知道几分姜棠的为人。年纪不大,不跟那些嫂子婶子一样,拿眼缝看人,也不爱说人的闲话。 看着单纯,但也不单纯。 脸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但到底在没在笑,刘大嫂也不知道。 这也是为何她觉得姜棠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气度和普通人不一样。 姜棠:“我在家里吃过了,吃的面条,觉得味道还不错就给嫂子带过来一碗。” 刘大嫂擦擦手,“你来屋里坐会儿,我让我婆婆做饭。” 刘大嫂去隔壁屋喊了一声,这才带着姜棠进屋。 因为屋里太黑,她还点上了油灯。 屋里打扫的很干净,但姜棠没细看,眼神规规矩矩的,刘大嫂给姜棠找了把椅子坐,又去倒水找东西吃。 对她来说姜棠不仅仅是邻居,还是东家,是带她赚钱的人。 姜棠坐下后直接说明了来意,“我过来是想跟嫂子打听打听附近这几家。我初来乍到,对这边也不怎么了解,就怕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犯了别人的忌讳。” 刘大嫂心里估摸着,姜棠可能是想做别的生意,才这么问,不然谁闲着没事儿打听别人家的事。 而且姜棠也不是多事的人。 馄饨生意不错,刘大嫂知道有多赚钱,若不是她没那个精力再支一个摊子,她肯定跟姜棠毛什么荐自己。 只不过再摆摊子,要卖什么呢,难道还是馄饨。 刘大嫂顺了顺思绪道:“我家左边的那家姓许,家里有十口人。他家人多,有两个外地的侄子,还有三个闺女一个儿子。” 刘大嫂和许王氏关系不错,但不建议姜棠跟他家合伙做生意,“他家人多,但是婆婆忒掐尖。你隔壁那家看着干净,但是主家有点邋遢。” 刘大嫂也不是说人坏话,做吃食最重要的就是干净,东西不干净,也不放心往外卖不是。她家隔壁许家的老太太把外地的孙子都接了过来,方子给了他家,最后还不知道是给谁呢。 “你右手边第二家第三家人好还和善,第二家人口少,第三家的男人有本事,在护城军,是个不小的官,陈娘子温柔大方。不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寻常家里过日子,为着柴米油盐发愁,还有各种亲戚朋友的走动,总之什么人都有。 刘大嫂有时觉得,自己婆婆偏疼孙子还是不错的,至少疼的还是自家人。 像许家那样的,看着就心里堵的慌。 姜棠认真听着,她觉得找人合伙最好从身边找,重在人品,其他次之,不然给摊子惹了事,最后连累的还是她。 邋遢的那个就算了,刘大嫂做吃食都是包着头发,连板车都擦的干干净净。收钱和刘大娘分着来,碰过铜钱的手绝对不沾馄饨。 如果客人吃出了事儿,最后找的还是她。 许家姜棠是有留意过,因为他家孩子太多。两个胖一点的,其余三个小姑娘,看着干瘦。 许家娘子王氏是个很瘦小,看着极其温柔的人。目光像水一样,就是常被婆婆骂,一个人拉扯着六个孩子,估计也忙不过来。 这家也不成,有这么个婆婆就不成。 姜棠笑着道:“那多谢婶子了,我也是想着馄饨摊子赚了钱,钱在身上放着不踏实,就想把这钱投到别的生意上去。” 刘大嫂挠挠头,惋惜道:“我这是一个人不能掰成两半,要不然我肯定是第一个跟着妹子做生意的。” 这是刘大嫂的真心话,其实她也会想新的生意会不会赚更多的钱,万一别人赚的比她家多,日子比她家的好怎么办。 心里肯定不服气,明明她才是第一个跟姜棠做生意的人。 但说到底这是姜棠的生意,她不能因为姜棠不怎么管就把摊子当成自己的。 姜棠半带为难道:“我也是把嫂子当成我的亲姐姐,才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我一个人在这边,除了银钱,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但银钱多了,更容易招惹豺狼,所以才不知如何是好。这选人上才更要慎重些。” 刘大嫂握住姜棠的手,心里怜惜更甚,“你要是做生意,右手边第三家成,第二家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家里是缺钱,但孩子咋办?你别带着人做生意好心帮他们,最后却结了仇。” 刘大嫂也是自己慢慢想才想明白的,姜棠找人做生意,找谁都成,不是非她不可。以后她把生意做好了,姜棠兴许愿意带她干别的。她要图现在这个小生意,直接跟姜棠闹掰了,以后的好日子也不会等着她。 这些想通了,再想好好做事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钱帛动人心,但刘大嫂觉得,是自己的注定是自己的,不是的注定不是。 姜棠点了点头,“谢谢嫂子,这些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请人那边我自己回去也再斟酌斟酌,没别的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 刘大嫂送姜棠出去,把人送到屋门口,她才紧张道:“妹子这回要卖啥,不会也是馄饨吧?” 要是卖馄饨,跟她摆一条街,她岂不是卖不了那么多了。 刘大嫂心里就不希望姜棠卖馄饨,方子是姜棠的,她想卖啥就卖啥。 姜棠摇了摇头,“不是,是给嫂子带过来的热干面。嫂子尝尝去,看看还行吗,不过这会儿应该坨了,味道没刚出锅好。” 刘大嫂听了这句话,这半天的心才安定下来。 等姜棠走后,刘大嫂才去看所谓的热干面。 三个孩子分着吃了半碗,还剩半碗,给她留的。半碗面,面条上面裹着褐色的酱汁,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香气十分浓郁。 刘大郎吃的少,大妮和二郎吃的多,嘴上都沾了酱汁,跟花猫似的。 刘大嫂:“赶紧去洗洗,别蹭的哪儿都是。” 刘大妮道:“娘,这个可好吃了,比你做的肉丝面肉包子都好吃。” 几个孩子生辰的前一天,刘大嫂会买小块肉,切丝做碗肉丝面,算作长寿面,保佑几个孩子长命百岁。 而且卖馄饨的这几天,按天结账,刘大嫂每天晚上回去了都会带吃的回去。 有时候是卤味,有时候是肉包子,有时晨起买一斤肉,一家人包顿饺子吃。 比那个还好吃,刘大嫂弯腰吃了一口…… 已经放了好一会儿了,再加上今天下雨天格外地凉,面已经凉透了。 麻辣咸香,尽在一碗面里。 单就一碗面,就比放肉放鸡蛋的都好吃。 辣味很香,舌尖都麻了,吃的心里头暖融融的。吃到嘴里的时候酱香混着面香,一嚼是酸豆角和酸萝卜干,吃着酸辣爽口。 最好吃的是里面酥脆的炸黄豆,嘎嘣嘎嘣脆,这一碗面别看没肉,但是真的好吃。 刘大嫂把几根面吃完,剩下的没舍得吃,想给刘捕快留着。她心道,跟着姜棠做事是没错的,就这些吃食,去哪儿做生意都能赚钱。 一下午,刘大嫂收拾屋子趁着空闲把衣服洗了,晒不干但明天能继续晾。 而姜棠接待了好几波客人。 第一个来的就是刘大嫂隔壁许家娘子王氏和她婆婆,搓着手,坐在姜家浑身不自在。 红着脸,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来,还是她婆婆倒豆子似的,打听刘家生意的事儿,最后拉着她儿媳妇问:“你看我们成不?” 姜棠:“婶子,跟着我做生意也成,只不过要求多些。做生意和别的不一样,不能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说好话,讲情面。你跟我做生意,过来帮忙,每日卯时起亥时回去,做什么别多嘴问,按照我的要求来,一天给能你八文钱的工钱。” “才八文……”许家的老太太喃喃道。 这也太少了,看刘家也不像拿八文钱的。再说了,地主家的驴都没这么干的。 码头的小工一天还十文的,都不用卯时起。 姜棠笑着道:“我初来乍到,婶子愿意过来帮我我感激不尽,我一个人,也没什么银钱,给的是少了点,但咱们都是邻居,相信嫂子一定不会介意。” 许家老太太道:“什么邻居,你这姑娘,刚才还说不能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说好话讲情面,转头就给忘了。这个忙我们帮不了你,这也太少了,亏刘家的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咱走了!” 她拉起王氏的手就走,但王氏面带挣扎,她婆婆拉她都没拉动。 “干啥坐这儿,还不走,快走!” 王氏红着脖子道:“我愿意干,一天八文也愿意!” 姜棠默默地喝了口热茶,不同的人不能以同样手段对待,若是真做生意,许家不能按照分成来,姜棠也不想用许家的人。 就像刘大嫂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家这个老太太当家做主,王氏是儿媳妇,她若能做主,想着自己的孩子,以后自然还有赚钱的机会。 若是做不了主,就算赚了钱也进别人口袋里。 第120节 姜棠做小本生意,不想把自己的生意掺和到别人的家事里。最好的法子就是给的少,让许家人自己都不乐意干。 “不成!一天八文钱,家里几个孩子不用你照顾?谁管他们吃饭!” 王氏一脸隐忍,只能眼含歉意地看着姜棠,无论她说什么,许家老太太都不愿意,最后被她婆婆带走了。 姜棠没那个闲心管别人的家事,等人走后,又接待了两家客人。 生意的事也差不多定下来了。 选的陈家。 但对王氏,她没把话说死,只说有生意来了会想着大家,不同家里是不同的话术,这种事,是没人会凑在一块儿把家里怎么赚钱怎么分成告诉别人的。 不过到了傍晚,姜棠听见雨声里夹杂着几声敲门声。 她过去开门,是下午来过的王氏。 王氏眼睛红肿,后头站着一个汉子,男人老实巴交地站着,一手领着一个女娃。 王氏手上拉扯着一个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她哽咽道:“姜姑娘,我自己能做主,一天八文钱,我能干。” 王氏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瘦。 站着的是三个女儿,背着的是儿子,相比于姜棠看见的她的两个侄子,瘦得多。 姜棠让了半步道:“你带着小的进来,其他人在门口等着。” 入夜了,姜棠不敢把人全放进来。 王氏吸吸鼻子,背着小儿子进门。进屋之后姜棠给她倒了杯热水,“先喝点热水。” 王氏把孩子放怀里,屁股只坐了半个。 这让姜棠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她最开始坐在陆锦瑶面前,也只敢坐半个屁股。 但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该怎么来还怎么来。 王氏磕磕巴巴道:“我现在能做主了,打算把两个侄子送回老家。我家就我男人一个赚钱,以前家里两个老人在老家,前几年搬过来,说是一块儿享清福……” 如果说刘大娘是懂事明理的婆婆,那许家的就是个恶毒老太太,专门盯着大儿子一家吸血。 王氏三个女儿,儿子才一岁多,以前老人家对孙女不好,把孙子接过来住,还能解释为老人家想要孙子,不喜欢孙女,可生了儿子之后仍然偏疼她侄子。 现在连赚钱都要管。 王氏看刘家日子好起来,心里疼的难受。 她的孩子她疼,她和夫君商量了,过阵子把两个侄子送回去,婆婆要是舍不得,就把两个老的一块儿送走。 孝顺是孝顺,但不能苦着她的孩子。 本来她夫君不乐意,王氏拿和离逼的。 她夫君是疼孩子的,就是太过愚孝。 王氏绣帕子的钱都自己攒着,还有一部分俸禄,大不了她和离之后出去租房子住。 “姜姑娘,一天八文钱,卯时起,亥时归,我愿意做。”王氏语气诚恳,不像作假,但姜棠已经找了人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赚钱你不来,有的是人做。 姜棠:“说实话,我不乐意请嫂子做工。” 王氏脸色一变,“姜姑娘,我一天少钱也成的……” 女子不容易找活干,要么去酒楼刷碗,一天赚的比这还少。 王氏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赚钱,根本容不下别的。 姜棠:“嫂子听我说完,我做的是吃食生意,不仅苦还累,嫂子孩子多,你婆婆不管带,家里还不安宁,容易影响到生意。做生意是想赚钱的,总不能因为你的家事耽误我的生意。” 王氏张着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姜棠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嫂子先处理自己的家事,这边有别的生意了再说。都是街坊邻居,什么事都好商量。” 王氏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姜妹子。” 姜棠把人送出去,乌金和点金跟着她送人,两只小狗盯着一家六口,人走了才放松警惕,但一有声音就把耳朵竖起来。 外头冷,姜棠舍不得让两个小家伙睡外头,就在屋里给他们找了个毯子。 于她而言,王氏的确可怜,有四个孩子养,都很瘦弱。可家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断干净的,姜棠想帮,但有心无力。 若是等许家家事处理干净,她可以让王氏跟着做生意,现在还是别了。 人还没送走,结果家里又欢天喜地和好了,到时候她的方子还是不是她都不知道。 热干面的生意姜棠给了陈家。 就是顾见山介绍的那个陈家,陈家娘子自己找上门的,分成和刘家的一样。等明儿去铁匠铺子那儿订个锅,买好东西,过两天就能去码头那边摆摊了。 姜棠想,并非所有人家都如刘家一般,以后想做生意,得托相熟之人介绍,哪怕远点也成。也得小心背后之人捅刀子,小心谨慎,方子是最重要的,捏紧才好。 做馄饨调馅儿姜棠一个人忙不过来,但热干面的酱汁她可以自己弄。 提前一晚上弄好,然后给送到陈家去。 一条巷子,陈家是第二家跟着姜棠做生意的。 九月二十四,一大早就推着跟刘家一样的推车,去码头摆摊卖热干面去了。 陈家娘子就在码头摆摊,这里摊贩多,热干面的生意还不错,从早上卖到了中午,客人都说好吃。 码头比街上还热闹,开来往往的商船靠着码头卸货,还有往来的客船。 客船上都是到京的游客, 陈家娘子远远看见一人,长身玉立,从客船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一行人卸了一车东西,然后才坐马车往城内赶。 陈家娘子摇了摇头,这里贵公子多的是,她还是老老实实摆摊卖面吧。 她夫君说,姜家的姑娘是他上峰的亲戚,要多加照看,现在看来不是她照顾人家,反而是姜姑娘照顾他们。 另一边,一顶马车往城内走。陈家娘子看过就忘的公子正是从滇南回来的顾见舟。 六月十六离开,九月二十四才回来。 走了三月有余。 第70章 独自生活的第八天 永宁侯府几日前就收到了顾见舟写的信, 这几日马车都在码头等着。 就是顾见舟去时走得陆路,回来时竟然走了水路。 让郑氏担心了数日。 因为水路不安全,赶上暴雨天, 翻船都是可能的,人掉进江里, 又是这么冷的天,很难生活。但相比于坐马车翻山越岭, 走水路明显要快得多,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坐马车要近十日的路程, 水路三日也就到了。 郑氏带着一家人来正门门口等着,右边是长媳韩氏, 左边是翘首以盼的陆锦瑶。除了去上职的男人们和去书院念书的顾见轩顾宁远不在,一家人都在等着。 陆锦瑶今儿还涂了胭脂和口脂,头发也梳了一个和往常不一样的发髻, 一身明艳又好看。 她早早就换上了秋装, 因为肚子大显得有几分臃肿,身后是怀兮月云两个丫鬟, 比任何人都要警醒。 郑氏本来说让陆锦瑶在宴几堂等着, 顾见舟回来了直接过去,但陆锦瑶想早点见到顾见舟。 一别三个月,有太多太多的事顾见舟没参与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动了,有时夜里腿会抽筋, 肚子也越来越沉……她头一次有孕, 有时看着高高的肚子也会害怕, 有时孩子长时间不动她都会心惊胆战。 有时陆锦瑶也会想, 若是顾见舟在就好了。 现在好了,人终于回来了。 今儿天气极好,万里无云,也没风,阳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站在外头一点都不冷。 陆锦瑶的视线一直在巷口,大约等了半刻钟,才听见哒哒的马蹄声。 两辆马车慢悠悠驶过来,看着也不慢,好像是到巷口才减缓了速度。 等马车停下,车夫还没往下搬踩凳,顾见舟就已经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下来了。 仅三月不见,郑氏就觉得顾见舟变了许多,更沉稳了,像及冠的人,更像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在滇南待了三个月,人黑了也结实了,好像还长高了些许,身姿看着分在挺拔。 顾见舟第一眼看的就是陆锦瑶,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晃过神,跪下冲着郑氏磕头叩首,“儿子不孝,如今才回来。” 郑氏赶紧扶顾见舟起来,“回来就好,进去说话。” 可算回来了,看着是没以前养尊处优好看,但男子多历练,也是应该的。想顾见水回来的时候人胖了一圈,顾见舟虽然瘦了,但气质与以往不同。 见顾见舟又看了眼陆锦瑶,郑氏哪儿还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思,“你先回去梳洗一番,中午家宴,再带着你媳妇过来。” 顾见舟过去扶着陆锦瑶,夫妻俩对着郑氏点头行礼之后,这才相携往宴几堂走。 从正门到宴几堂,要经过前院的花厅,走半刻钟还多。 顾见舟握着陆锦瑶的手,心里又是酸又是胀,“你有身孕,在宴几堂等着我就好了,我不会在这边耽误太久,你看你手都是凉的。” 陆锦瑶心想,哪里是她手凉,分明是顾见舟手太热了,也就三个月没见,他手心里就多了好几个茧子。 硬的硌人。 顾见舟也发现了,陆锦瑶的手是软的,可想松开他又舍不得,但自己的手现在又硬又丑,“我……” 陆锦瑶紧紧握住互顾见舟的手,小心地往前走,“这两天一下子就冷了,你走水路回来的,冷不冷……给我暖暖手。” 这回顾见舟握的更紧了,温笑着摇摇头,“我不冷。” 他一想马上就回来了,心里就满是雀跃,恨不得一下子就回来,“我给你带了许多东西,这边客船的老板说船上鱼龙混杂,没准有扒手,我就买了不少当地的特产。不全是菌菇,还有月饼和鲜花饼……各种各样的吃的。” 顾见舟觉得陆锦瑶一定会喜欢鲜花饼的。 陆锦瑶回回给顾见舟写信都寄钱,顾见舟往回寄了三次菌菇。 剩下的银钱顾见舟就贴身放着,在船上也不怎么敢睡觉,一路妥帖带回来的。 至于为何走水路,不仅仅因为水路快,还有一层原因,从滇南通往省城有条新修的河道,顾见舟坐船过来的。 第121节 也是想试试治水到底有没有效用。 滇南汛期已过,顾见舟明年三四月份再过去,暂时不急着回去。 从滇南带过来不少东西,露竹和箐湘忙着卸货记单子。出去三个月,她们两个也清减了不少。 去滇南自然比不上在侯府,无论是吃喝用度还是别的,但至少跟着四爷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带回来的东西不少,有布匹绸缎、吃食用具,清点好这些,按照顾见舟的吩咐给各院送去,两人才回宴几堂。 六月份走的,那时宴几堂院子里的杏树还一片绿叶,现在只剩光秃秃的树杈了。 正屋门口陆英和静墨守着,院门那儿两个守门的婆子,冷风一吹,院子更显清冷,两人去了耳房,等陆锦瑶跟顾见舟说完话后再吩咐她们日后做什么事,却不想看见了个生面孔。 长相清秀,笑起来有点憨厚,跟着佩兰一块儿绣帕子。 见着露竹和箐湘起身喊了声姐姐,就站在那儿不知道做什么了。 露竹看了一圈,也没见姜棠人影。 怀兮拉着她的手从耳房出去,在树下小声道:“姜棠赎身离开侯府了,具体的就说来话长了,晚上再和你说。正院就又送了一个丫鬟过来,来了有半个多月了,性子还算安分,只让她做粗活,没在大娘子眼前露过几次脸。” 让一个生人伺候陆锦瑶,怀兮也不放心,三等丫鬟,先找粗活做着,日后看看品性,能不能得用。 姜棠一直带着静墨等人做事,慢慢都能上手了,等日后更熟练些,也能升成二等丫鬟。 露竹有些诧异,她还担心姜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原来是赎身了。 只不过她当丫鬟当了这么多年,还没见哪个丫鬟赎身呢。 露竹:“她本来就是卖到侯府的,想赎身也在情理之中,是她家里人给赎身的吗。” 怀兮摇了摇头,“哪里见过什么家人,是自己存了银子,攒钱赎身的,因为这事儿还闹到正院去了。这事儿说起来就话就长了,晚上再和你细说。” 露竹笑了一下,“我等着吩咐,看回来做什么。” 她和箐湘去滇南,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四爷总是忙,她们就收拾屋子,有事也不直接找四爷,而是找四爷身边的小厮松林。 人情往来的事都是露竹在打点,箐湘略通医术,跟着救过两次人。 倒也没白去。 怀兮道:“你俩回来了去绣房量个尺寸,秋装还没做呢。” 露竹和箐湘穿的是自己做的衣裳,出了盛京才知道,哪儿都不如盛京好。 露竹点了点头。 怀兮又道:“还有姜棠那边,她搬了新家,我们都有随礼,你和箐湘不在,我没私自做主,我们这边一人半两银子。” 姜棠和锦棠居有生意往来,关系轻易断不了。以前姜棠做过不少吃的,合该随礼。 露竹道:“我应该还有几天假,这两天过去看看。” * 等和顾见舟说完话,陆锦瑶叫露竹进去。 人情往来的事还是交给露竹,小事可以让静墨来。 露竹回来,宴几堂能慢慢恢复正常。 “你和箐湘先歇三日,回去看看你们父母。”陆锦瑶道,“对了,姜棠赎身了,你可要去看看?” 露竹:“奴婢从怀兮那儿听说姜棠赎身了,是打算这两天去看看。” 陆锦瑶道:“她现在住在杼原街第四户,正好我有事找她,你去的时候请她二十七那天上午去锦棠居一趟,新铺子那里。” 马上就十月份了,铺子也得上新点心,陆锦瑶想问问姜棠的意思。 还有,姜棠出来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露竹福了个礼,“奴婢省的。” 她心道,赎身到底是不一样了,不再是宴几堂的丫鬟,跟大娘子合伙,是另一种看重法儿。 没别的事陆锦瑶就让露竹下去了。 对陆锦瑶来说,顾见舟回来意味着安心。 现在锦棠居生意好,韩氏消停不找事,孩子还有两三个月就要出生了,一切都顺当。 她最近两个月要专心养胎,天冷骨头脆,少出门的好,尽早把铺子的事打点清楚。 露竹下午就和箐湘去看姜棠了。 杼原街离得还有些远,坐马车半个多时辰才到。 说是进巷子第四家,两人摸到门口,就听见好几声狗叫,吓得两人瞬间就不敢动了。 姜棠寻着狗叫声出来看,隔着门缝,一看是三个月没见的人,打开门诧异道:“露竹姐姐!箐湘姐姐!” 看见这两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从滇南回来了。 露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道:“知道你搬出来了,过来看看,给你从滇南带了点东西。” 姜棠笑着道:“这是我养的两只狗,带金毛的叫点金,不带毛的叫乌金。你们两个中午可要在这儿吃,若是拒绝可就不拿我当自己人了。” 露竹道:“本来也打算在你这儿吃,现在就你这儿方便,我们以后肯定是要常来的。” 宅子是小了点,但一个人足够住了。 姜棠带着人进屋,然后找吃的倒水,“我这儿早上弄到了两斤牛肉,中午是吃羊杂汤和牛肉馅饼,还是吃锅子?” 涮牛肉也是顶好吃的,只不过以前弄到一点牛肉都给陆锦瑶做了吃,她们能吃到的极少。 露竹箐湘对视一眼,不好意思道:“只要是肉就成,出去三个月,最想的就是你做的饭。” 在滇南,可是什么都吃不到。 顾见舟节省,百姓吃啥他吃啥,露竹箐湘自然不会是特例。那边慢慢恢复着,今年秋天颗粒无收,两人吃的都是杂粮。 从两人口中,姜棠得知顾见舟这次回来又要升官,板上钉钉的事儿。 应该是在治水一事上有所建树。 再等两年,兴许还没继承侯府的爵位,就给陆锦瑶挣个诰命回来。 姜棠有片刻的出神,最后拍手道:“那就牛肉馅儿饼吧,喝羊杂汤,我去做饭,你俩看着转转玩玩。” 最后两个人去帮忙了,跟着姜棠一块儿剁馅儿和面,目光少不得带了几分倾羡。 看姜棠脸上好像多了层光,人也比在侯府的时候欢快得多,露竹忍不住问:“你现在靠什么维持生计,光花攒的银子,早晚有一天花光的。” 姜棠一边和面一边道:“我呀自己弄了两个小吃摊子,一个卖馄饨,一个卖热干面,赚的还行。跟隔壁的邻居合伙做的,她们卖,拿小部分的分成,我拿大头的。” 姜棠本来打算中午看看热干面的生意,等吃完中午饭去吧,再给陈家嫂子送点饭。 听姜棠这么说露竹就放心了,“你自己一个人住,万事都留个心眼。” 这话姜棠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你看我不是养了两只狗,院墙上头都粘了碎琉璃。放心吧,我一个人会努力过很好的。” 露竹道:“嗯,有什么事给侯府递信儿。别嫌麻烦,兴许我以后还得问你呢。” 姜棠怔了怔,这话的意思是露竹也想赎身? 箐湘诧异地看了露竹一眼,不动声色把话题带过去,“好了,这是喜事,就算不在侯府以后也别生分了。” 露竹:“那是自然,对了,大娘子请你大后日上午去锦棠居一趟,新铺子那边。” 赎身了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姜棠现在不是锦棠居的丫鬟,而是客人。以前的情分是情分,那也得注意分寸。 姜棠道:“我正想这几日去侯府一趟呢,正好你们来了,我收拾了东西,你们走得时候带上。” 姜棠的面包窑做好了,她烤了面包,有黄油味儿的,还有蒜香味的。 前儿在街上看见卖椰子的,个大还不贵,是从琼州那边运过来的,说是那里到处都是,姜棠就熬了点椰油,做了半斤多的椰蓉。 椰蓉味的面包最好吃。 椰香味和奶香味混在一起,姜棠一个人就能吃一大个。 而且面包的软同蛋糕的软还不一样,面包软的像棉花。 露竹和箐湘在这儿没留太久,两人还带了不少东西回去。 装盒子里的是给陆锦瑶和郑氏的,里面东西不多但精致好看。 给露竹她们带回去的直接用油纸包着,样子虽然不好看,但多。反正现在天凉一时也放不坏,多带一点慢慢吃着。 露竹不太放心地嘱咐了两句,“跟别人可不能总给这么多东西,你就大手大脚的。” 姜棠:“知道了知道了,有空常过来,” 姜棠伸手抱住两人,拍拍她们的肩膀,“不用担心我,大娘子那边身子重,若是胃口不好就和我说,我可以回去的。” 她还问了问严夏的事,听到人安分守己就放心了。 做丫鬟,最重要的就是安分守己。她做丫鬟是亦是如此,可以不立功,但绝不能惹事。 等送走了露竹和箐湘,姜棠提着篮子去码头看陈家嫂子。 中午卖吃食的摊子并不少,姜棠来的有些晚,码头的人已经上工了,这些人一天上工的时间远超过四个时辰,但一天只有十文钱拿。 就算是两文钱一碗的热干面,也不是天天都舍得吃的。 姜棠从人群中寻找陈家嫂子的身影,好一会儿才找到人。 陈家娘子刚卖完一份,小心翼翼地在心里估算着钱,生怕少收了。她忙了一中午,饭还没吃,锅里煮的是卖剩下的碎面。她舍不得煮好面吃,就煮碎面头,早上也是这么吃的。 见摊子前站着个人,她头也没抬,熟练地问:“要面是不,两文钱二两面,管饱的。” 姜棠道:“嫂子是我。” 陈家娘子有点着急,想告诉姜棠生意如何,但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 姜棠笑了笑,“我过来看看要不要帮忙,顺便给嫂子送点饭。” 她把篮子上的碎花布打开,露出里面颜色金黄的牛肉馅儿饼。刚烙出来的,哪怕走了两刻钟,仍然带着点余温。 姜棠给带了三块,羊杂汤不方便带,就着面汤喝吧。 陈家娘子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我吃面就成了,哪儿用妹子特意给我送饭呢。” 姜棠:“顺便就过来了,嫂子尝尝,我顶嫂子一会儿。” 第122节 陈家娘子蹲在一旁吃,她早就饿了,直接咬了一大口,饱满的肉馅儿混着葱白,一咬下去,都流汁儿。 卖的牛肉都是老死的牛,可姜棠做的一点都不柴,可真好吃。 她一口气把三块饼全吃了,也没想着给家里孩子留。 她出来干活赚钱,合该多吃点。 “下午让我儿子跟我一块儿来。”陈家娘子道,“这边远了点,但生意好,咱们卖这个不抢别人的生意,就算利润少,多卖点也赚回来了。” 吃完牛肉饼,陈家娘子又喝了碗面汤。 这会儿人都在码头上工,没人过来了,她就跟姜棠推着车回去了。 一个早上加一个中午,总共卖了七十多斤面。 面是一边活一边切,多少带点碎面头,差不多有五百多碗,一碗两文钱,一个早上加一个中午利润有四百多文。 陈家娘子没数,但觉得应该差不多。 四百多文钱,除去填成本的,她能拿四十文。晚上还过来卖呢,看生意的势头,起码得翻一倍。 卖吃食累是累,但也是真的赚钱。 陈家娘子对姜棠的态度极其客气,回去的路上根本没用姜棠推车,自己靠吃完牛肉馅饼恢复的力气把车推了回去。 让姜棠极其省心。 尽管热干面的定价低,可一天利润竟然能和馄饨差不多。 照这个势头下去,回本指日可待。 姜棠没忘记生意好了容易招事儿,正好陈家的男人是护城军的,不尽管当街纵马打架斗殴的事,还管惹事闹事的人。 尤其是收保护费这种。 有护城军不时巡查,两个摊子都没出什么事。陈家也乐意干这事儿,毕竟也是自家的生意。 等到九月二十七这天,姜棠收拾好东西去了趟锦棠居。 陆锦瑶还没到,但锦棠居的点心师傅和活计姜棠都熟,待着也不会不自在。 大约过了两刻钟,陆锦瑶才从后门进来。 是顾见舟跟着一块儿过来的。 顾见舟知道姜棠赎身之后没什么反应,家里的事都是陆锦瑶做主,他没有任何意见。 把陆锦瑶送过来顾见舟没有多待,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中午过来接你。” 在姜棠看来,顾见舟回来之后陆锦瑶开心多了,顾见舟不在的时候,什么事都自己扛,神情都冷硬几分,现在看着分外柔和。 陆锦瑶看姜棠盯着自己看,不由一笑,“怎么了,我脸上可有东西。” 姜棠摇摇头,“看你开心。” 陆锦瑶用帕子遮了遮嘴角,“我是开心,咱们去楼上说。” 楼上有雅间,两人坐下之后就有人端上热茶和点心。 陆锦瑶没急着说生意的事,而是从头到脚把姜棠看了个遍,“倒是没瘦,露竹说你过的不错,现在我是信了。” 姜棠不好意思一笑,陆锦瑶对她更像一个姐姐,现在像是姐姐看着不放心的妹妹。 姜棠道:“我找邻居合伙摆了两个小吃摊,我出方子和成本,她们去外面摆摊卖,大头我拿小头她们拿,等生意稳定了,一天也有二两银子。” 做生意赚钱,但容易被人看不起。 士农工商,商人最受轻贱。 但对陆锦瑶来说,世上就一种道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看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了。况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生意,姜棠很有天分。 陆锦瑶问:“你就一直这么摆摊吗,以后还有什么打算。” 姜棠道:“我想等有能力和别人谈生意的时候再拉人入伙,盖一个专门卖各种吃食的楼,里面什么都有,把我的小吃摊全囊括进去。” 在古代没有商场一说,都是一条街挨着一条街,卖各种各样吃食的首饰的,按照客人的不同,分布在不同街上。 姜棠想拥有一栋什么都吃到的楼,到时候不仅仅有自己的小吃摊,天南地北的吃食都有。 第71章 独自生活的第九天 到时候不仅有她的小吃摊, 其他摊贩也能在小吃城里租摊位。有吃食、衣服、首饰……总之什么都有,汇集了天南地北的吃食,兴许还能再开到天南地北去。 姜棠目前是这样想的, 不过想这些太远了,她现在只有两个小吃摊, 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开不下去了。 姜棠道:“现在嘛,就多攒点钱, 也盘个铺子,在铺子里做生意。” 摆摊容易受天气影响,不仅下雨不能出摊, 赶上大风大雪也做不成生意,一个月也就能做二十多天生意。 但对姜棠来说租铺子的投入太大, 一个摊子一个月也就赚二三十两银子,位置差一点的地方租金虽然要不了三十两,那也得十几两, 还是先攒攒钱再说。 而且她还想买地, 处处都要钱。 在侯府的时候钱能攒下来,但是出来一个人, 什么都想置办。 陆锦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你留一部分钱急用,别把钱全投进去,你还年轻,也别怕亏本,就算亏钱了还有蛋黄酥和竹牌的分成。” 赚钱最好, 赚不成也别气馁, 凡事留条退路。 姜棠点了点头, 她暂时不会找人合伙。 分成不是乱订的, 得看投入占比如何。 像锦棠居,顾见山投了五百两银子占了四成,姜棠拿一个点心方子只占蛋黄酥利润的两成,只能说明方子虽重要,但看的主要是资金和做生意的手段。 而给刘家陈家的分成也是因为她们只管做和卖不管别的,才略低一些。 找人合伙不能光看关系,得有足够的底气才能谈,不然最后生意都不是她的了。 所以,姜棠现在不会跟陆锦瑶谈合伙的事。 陆锦瑶随便拿点钱就能盘下一间铺子,若是合伙,自然她占大头,好不容易从侯府出来了,姜棠不想再给别人打工。 点心的方子可以给陆锦瑶,但对于别人,让姜棠把各种小吃的方子卖了,自己拿两成的分成,她做不到。 姜棠:“先看看攒多少钱吧,离过年还有三个月呢。” 陆锦瑶点了点头,“你一向心里有数,这次请你来不单单为了打听你的近况,还想商量一下新点心,你那天让露竹带回来的叫什么,可真好吃。” 样子比蛋糕大,外头是金黄色,鼓鼓的,手指一按下去,没一会儿就鼓起来了。咬开之后是白色的,有点像馒头,但味道比馒头好多了。 什么都不加的是纯纯的奶香味儿,吃在嘴里泛着丝丝绵绵的甜。另外一个的味道陆锦瑶没吃过,里面还有金黄色的碎末,露竹说是椰蓉。 蒜香味的好吃是好吃,但陆锦瑶嫌味道大,顾见舟爱吃这个,但吃完得梳洗干净才成。 这次送来的点心真的又香又软,跟棉花一样。 给郑氏的陆锦瑶让还怀兮送过去了,特意提了是姜棠做的。怀兮回来时说夫人并没有说什么,也在陆锦瑶的意料之内。婆婆虽然喜欢姜棠,但分寸还是有的,总不会收到点东西就欢喜得不成样子。 再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但这些心意,婆婆绝对会记在心里。 马上就是郑氏的生辰,陆锦瑶也是希望送去的东西有所回报。 姜棠道:“这个叫面包吧,也是用面做的,不过做的时候得发面。最简单的就是什么都不放的,奶香味,吃起来有些甜。其余的可以加各种东西,像葡萄干、豆沙、芋泥,都可以往里面放。” 还有肉松,姜棠觉得肉松面包也好吃。 见陆锦瑶听得认真,姜棠继续道:“刚烤出来的面包热乎,秋冬吃一块最舒服不过。卖的话可以先一两样地往外放,然后再慢慢加别的口味的。” 端看客人喜欢什么口味的。 锦棠居现在点心样数不少,但天冷之后很多点心都不好卖了,如今卖得最好的是蛋黄酥。 陆锦瑶托着下巴道:“这倒也是,回去嫌冷的话放炉子上烤烤,味道也不差。那咱们还是按分成走,面包的方子给你二成利,不拘里面是什么馅儿,如何?” 二成利,其实不少了。 若不在锦棠居卖,根本卖不了那么多,价钱也不能这么高。 姜棠欣然同意,道:“那我这两天过来教她们做面包。” 陆锦瑶点了点头,“你挑两个师傅专门做面包,你平日多往城内转转,看看吃食铺子都什么样儿,定价多少,以后开铺子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姜棠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陆姐姐。” 陆锦瑶喜欢这声姐姐,她文书已经写好了,只用签字画押,按分成的话,都是月初结算。 面包下个月摆上,姜棠要等十一月份才能拿到钱。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事陆锦瑶得和姜棠说。 “下月初六是夫人的生辰,虽说不是几十大寿不用大办,但也会请一部分亲朋好友。” 郑氏今年四十四岁,下头那么多孩子孙子孙女,怎么都会摆几桌。 陆锦瑶觉得,正院那边应该会给姜棠帖子,就算不给,冲着以往的情分,郑氏又是长辈,姜棠也该准备贺礼。 以前姜棠是个小丫鬟,现在赎身了,这些人情往来都得记着。 陆锦瑶接着道:“你看看准备着贺礼,如果没给你帖子,我替你送过去。” 一份心意,怎么说正院那边都为姜棠赎身出了一份力。 府上主子们的生辰,也只有郑氏和永宁侯会大办,要么就是刚出生的小主子,周岁也会大办一场。 其他人生辰,郑氏不会过问,就在院子里吃一顿。 陆锦瑶现在月份大,管家的事已经交给韩氏了。 原本她管的就不多,现在清闲着也好,能腾出心思做生意。 再过一个多月,肚子更大了,陆锦瑶估计连门都不出了。 她现在越来越明白钱的好处,现在锦棠居一个月她能分到利润就有一千多两,买地买宅子,干什么不成,何必跟韩氏计较那点管家的好处。 前阵子陆锦瑶从蜀地买了流光锦,准备找人做几件冬衣,按照原来的尺寸,给姜棠做了两身衣服。 她产期在十二月份,生完孩子就能慢慢恢复的,总算能穿漂亮衣裳了。 姜棠这边以后总归要见人谈生意,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能光靠嘴皮子,不然不管你多能说多好看,都会把你看轻了。 第123节 有些场合,就得穿好看的衣裳。 姜棠琢磨了一下,好东西她没有,郑氏也不缺,她顶多能做个生日蛋糕。 普通的还入不了郑氏的眼,非得特别好看才成。 离初六还有十天,倒是来得及。 姜棠又道了声谢,陆锦瑶无奈道:“我倒是巴不得你做个新花样,直接把所有人的都比下去。一会儿你看看给你带的衣裳,若是赴宴,穿这个去。” 韩氏肯定又想方设法地讨婆婆欢心,明明做了那么多错事,轻轻就揭过了。 姜棠:“谢谢陆姐姐,我心里倒是有个主意,先做做看,若是能成,对锦棠居的生意也有好处。” 陆锦瑶:“夫人看重心意。” 她这边还不知道送什么呢,也得好好想想。 郑氏四十四岁生辰,侯府没打算大办,但也一早就准备起来了。 韩氏派人去搜罗好东西,各院这几天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正院送。 毕竟不好赶在生辰一天送,平日也得体现孝心。 说话间也尽可能地哄郑氏开心,直把人哄的笑得合不拢嘴。 帖子是韩氏一手经办的,请了郑氏的娘家人,还有同郑氏交好的几位夫人过来。 宴席的菜品也是她亲自盯着的,现在天气冷了下来,不能在外头摆桌,韩氏打算在里面摆四五桌。 顾家人一桌,客人几桌,热热闹闹的,再请个戏班子过来唱戏,准热闹。 帖子都送出去了,韩氏一早去正院请安时,却听婆婆问起,客人都请了谁。 韩氏道:“请了安定侯夫人、燕国公夫人……” 她细数几家,都是和侯府关系不错的。 只见郑氏点了点头,“你给我留出一份空白的帖子来。” 韩氏点了点头,没忍住还是试探着道:“母亲想送给谁,儿媳去就成了。” 郑氏:“你不知道她住在哪儿,我让老四媳妇差人去送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氏就不能追着问了。 应了声好,好一会儿就把帖子送过来。 等从正院出来,韩氏仍旧一头雾水,怎么都想不透那张帖子要给谁送去。 身后的思瑕道:“会不会是四娘子那边的亲戚?” 韩氏突然想到了个人,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怎么可能呢,一个小丫鬟也值当婆婆花这么多心思。 姜棠就算赎身了,那从前也是做过的丫鬟的,哪儿跟着一群世家夫人小娘子一块儿。 她摇了摇头,“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让你准备的绣图绣好了吗。” 韩氏打算在生辰宴上送婆婆一副万寿图。 就是用不同的字体写寿字,写够一百个,然后再找绣技精湛的绣娘把字绣上去。到时候韩氏再动两针,就算是她的心意了。 按理说这图该她自己绣,但她管府中的事都管不过来,哪儿有那么多的时间。 离十月初六还有几天呢,赶初一,韩氏又去普陀寺上香祈福。 而姜棠这几日,除了去锦棠居教点心师傅做面包,就是待在家里做生日蛋糕。 各种模具她是有的,但蛋糕的样子她想了许久,既要好吃还得好看。 生辰把蛋糕做成寿桃样子的最好,但一个大寿桃摆着未免俗气。像郑氏这样的人,寻常东西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所以姜棠打算做翻糖蛋糕,为此还去集市上找了不少鱼胶。 鱼胶处理干净和吉利丁片有异曲同工之妙,蛋糕做两层的,上面是一棵包含四季的桃树,春日桃花灼灼,夏日绿叶繁茂,秋日硕果累累,冬日白雪皑皑。 连着弄了三日天天,总算是有点模样了。 但做出来的蛋糕等不到初六,因为i翻糖蛋糕久放会变硬,而下面的蛋糕放久了也会坏,姜棠直接给切着吃了。 蛋糕她一个人吃不完,还给刘家陈家送了几块。 只不过最上面的翻糖是面做的,味道只有甜味,光样子好看罢了。 姜棠送的点心吃起来软绵绵的,入口绵密嫩滑,里面的果酱酸甜可口,尝了一口,刘大嫂便真心实意道:“这可真好吃,妹子,你能再开一个点心摊子了。你说吃过这个的,谁还会去别家铺子买点心呀。” 姜棠道:“点心铺子是开不成了,我跟人合伙的,出方子给分成,省时省力。嫂子兴许听过,就是锦棠居。” 锦棠居刘大嫂也只是听过而已,那里的点心贵,她是不会花冤枉钱买的。也难怪卖的贵,好吃是真好吃,比她以前吃过的任何一种点心都好吃。 她尝了一口就不吃了,这些好吃的,她都是给几个孩子留着。 锦棠居,那可是盛京城的贵人开的铺子,姜棠跟贵人都有交集,她更不能轻易得罪了去。 刘大嫂因为姜棠的一句话就想了不少事,心里越发谨慎了,“怪不得,我就说,这手艺早能开铺子了。” 姜棠送完刘家又去了陈家,她的确是想借势,在这里讲究世家,讲同气连枝,得势能防小人。 陈家更不用说,顾见山早先打点过。 十月初二,姜棠又去锦棠居教点心师傅,做面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成的,虽然点心师傅有经验,但烘烤面包需要耐心和时间。 连发面揉面都费功夫。 姜棠今儿过来顺便拿上个月竹牌和蛋黄酥的分成。 这个不用陆锦瑶过来,直接跟掌柜的拿就成了。记上账写上名字,也不用按手印。两个铺子跑一遍,总共拿了八十六两银子。 竹牌分成总共六两银子,现在玩竹牌的人越来越多,卖的反而越来越少了。 因为竹牌上头的字容易复刻,买了一副,就能做出成百上千副来。 哪怕有世家夫人认锦棠居的竹牌,但也越卖越少。 而麻将一副上百上千两银子,没人订,陆锦瑶也不好做,就迟迟没卖出去。 上个月姜棠拿的蛋黄酥分成一共是八十两银子,生意还凑活,一个月卖出了八百多斤。 但和八月份那十多天卖出的斤数差不多。 姜棠还以为能翻个倍呢。 掌柜的无奈笑笑,“街上到处都是蛋黄酥,五香居都有。其他铺子的味道不成,但五香居的跟咱们味道相差不多,一般人还真吃不出来。” 五香居卖的也不便宜,味道差不多,五香居的老顾客多,就全在那边买了。算起来锦棠居这边很是吃亏,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拦也拦不住。 做生意就是这样,一旦有什么能赚钱的,就一窝蜂涌上来,生怕分不着肉。 但面包难学,怎么发酵,怎么做,连里面放的椰蓉和肉松都不好做。 陆锦瑶没计较过这些事,做生意就像分饼,自己吃了大头的,怎么也得给别人留一口。 等下个月面包上了,生意应该慢慢好起来了。 姜棠心道,看来做生意也不能光可着一样东西卖,什么东西再好吃,连着吃也会腻。 她的小吃摊也得琢磨新的口味和菜品,就算有人模仿,也顶多在后头喝汤。 姜棠安慰了两句。“蛋黄酥好吃也好学,等面包出来吧,这个别人轻易学不走。” 掌柜的好声好气道:“姜姑娘说的是。对了,这是大娘子放这儿的,说是让我转交给姜姑娘。” 说着,掌柜的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张纸笺,颜色十分漂亮。 他放的小心,就怕给弄脏了。 姜棠把纸笺接过,“多谢,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起身把姜棠送了出去,“那姑娘慢走。” 锦棠居的人是这几天才慢慢知道姜棠赎身的事儿的,她以前是陆锦瑶的丫鬟,负责教这边师傅做点心,偶尔过来也会打下手帮着卖点心。 现在算是小东家,手里拿着两个值钱的方子,每个月拿分成的,自然和以前不一样。 虽然给姜棠分的只是小头,但对锦棠居的掌柜和师傅们来说,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说话间都客气了几分,毕竟教谁做点心不是陆锦瑶指的,而是姜棠自己挑的。 很多事陆锦瑶都听姜棠的,她说话很有份量。 他们虽然被捏着卖身契,但也不是一辈子为奴为婢,若真有一天像姜棠一样赎身,会做点心就不愁日后没饭吃。 多学一点是一点。 姜棠教到十月初二,就教的差不多了。 面包数黄油和椰蓉的做得好,但椰蓉做起来费事,所以订价要比其他面包高些。 蒜香味和肉松味的面包是咸口的点心,吃起来让人欲罢不能,这些点心的定价并不低。 原味的半两银子一斤,加了椰蓉、肉松、蒜末的八钱银子一斤,也是卖给有钱人的。 从初二中午开始卖的,姜棠看生意还不错,刚烤出来的面包最受欢迎,巴掌大一个,热气腾腾,显得圆润可爱。 买一个,用油纸包着,一边走就一边吃掉了。 大概因为新鲜,蛋黄酥也吃腻了,越来越多的人来买面包, 姜棠从锦棠居出来没急着回去,而是去了其他几条街的点心铺子转转。 别的家也有卖蛋黄酥的,姜棠去五香居买了两个,两个蛋黄酥就花了三钱银子。 还买了一家比较便宜的,看模样都差不多,但一咬开就发觉到不同来。 五香居的豆沙馅儿比锦棠居还好吃,更香甜绵密。别的家的味道也还成,的确没到非锦棠居不可的地步。 只靠她原来的记忆是不行的,在这里好手艺的人还有很多,厉害的点心师傅能举一反三,中式点心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回家之后,姜棠把帖子拿出来看了看,果然是郑氏的寿宴帖子,邀请她十月初六这天过去赴宴。 还好陆锦瑶提前告诉她了,不然都来不及准备礼物。 姜棠看这会儿天色还早,去临街的木匠那里订了个木匣子,用来装蛋糕。 回家天色已经暗了,点金和乌金窜过来围着她腿边乱蹦,姜棠蹲下来,直往手心里蹭,鼻尖一阵一阵的热气。 第124节 吸着湿漉漉的鼻子在姜棠身边乱嗅,痒痒得很。 姜棠把两只小狗抱到怀里,又去检查了一下有没有乱拉乱尿,这俩还算好教,姜棠教了几次就学会了。 就在墙根的一片沙地上。 养了二十多天,现在听到名字知道在叫自己,鬼精鬼精的。 姜棠先去给他俩煮饭,鸡胸鸡肝兔肉这些掺着煮,再加点蔬菜。 他俩还小,煮好以后还得剁碎,不然吃不动。 煮好的饭等晾凉就能吃了,一只狗一碗,点金和乌金就在厨房围着灶火吃,姜棠打算试试新馅儿的馄饨。 猪肉芹菜的、猪肉虾仁儿、三鲜的、鸡肉香蕈……各种各样的馅儿调了小碗,一样包了五六个,把馅儿试了个遍。 馄饨摊子现在只有两种馅儿,先再加两种,不然刘大嫂也忙不过来。 等生意稳妥之后再用肉做馄饨皮,但到时候得请人了。 煮出来之后姜棠觉得猪肉芹菜的最好吃,吃着水灵灵的。 就是芹菜的味道有些怪,有些人兴许不爱吃。 猪肉虾仁儿的味道也还凑活,虾仁儿提鲜用,姜棠这回用干贝粉调味,比原来的要鲜美一点。 兴许她能做出蚝油来,用蚝油调味的话应该会更好吃。 上回顾见山从东海那边运螃蟹过来,可以问问有没有生蚝,冬天吃顿蒜蓉生蚝,那多快活。 姜棠点灯去屋里把目前的计划写在纸上,以免以后做事做忘了。 然后又把芹菜猪肉和猪肉虾仁儿馅儿的馄饨馅儿配比记好,一会儿好给刘家送去。 这会儿,刘大嫂出摊还没回来,明儿过去也成。 不过她正好多煮了馄饨,她一人吃不完,可以给刘家的孩子送一点。 刘大嫂和婆婆做生意,家里的孩子是她公公和夫君看着。 两人也不会做饭,几个孩子就等刘大嫂她们回来吃。姜棠有时会多做一点送过去,那边也不白吃,刘大郎会过来把水挑了,地打扫干净。 次日,姜棠找刘大嫂商量新口味,这事儿商量的极快,只要告诉刘大嫂怎么调馅儿,明儿就能上新馅儿。 姜棠只要记着明早采买时多加芹菜就好了。 十月初四一早顾见山没来摊子,春台在。 春台跟着送的肉,等着姜棠给钱的时候解释了两句,“这两天府中有事,公子得去正院,实在分不开神。” 顾见山并不希望因为自己姜棠去郑氏那边做小伏低,姜棠也不希望因为顾见山的缘故,就把郑氏捧在手心上。 她去赴宴,是因为郑氏帮过她,并非顾见山。 第72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天 不过, 姜棠还是和春台说了声,“前两天我收到了帖子,是夫人生辰宴的, 邀请我初六去赴宴。” 春台一怔,讪讪笑道:“公子也是为了夫人寿宴, 这种宴会来的人多,公子一向不喜欢, 本打算去一会儿吃个饭就走,既然姑娘也去,就可以多留一会儿了。” 这话半真半假, 后头那句是他自己加的,但他一贯善于揣摩公子的心意, 估计公子也是这个意思。春台倒没担心别的,姜棠以前做过丫鬟,该懂的礼数都懂。夫人请她赴宴, 也是因为喜欢才写帖子相邀的。 他再说别的反倒多此一举了。 不过…… 春台竖着耳朵问道:“姑娘可准备了贺礼?” 若是没准备这边帮着准备一份。 姜棠道:“已经准备好了。” 衣服是陆锦瑶送的, 首饰她去铺子里挑两件就行了。这种场合,不宜戴过多的首饰, 以免喧宾夺主。 也是, 姜姑娘怎么可能忘记这些。 春台道:“姑娘若是有别的吩咐,就去卖肉摊子那儿寻人就成。公子说过,姑娘的吩咐就是他的吩咐。” 宴会在后日,这边离得远,到时候差车夫来接, 正院那边会安排妥当的。 姜棠笑了一下, “嗯, 有事我会说的。” 姜棠拿了银钱, 又给春台倒了杯热水,春台咕噜咕噜喝完,看了眼点金和乌金说:“姑娘这两只狗养的真好。” 刚才姜棠进屋的时候连着咬了他好几口,真的是忠心护主。 等姜棠把人送走,两只小狗又在不大的空地上跑闹起来。 为了这次寿宴,姜棠去首饰铺子选了几样首饰,花了三十多两银子。 有一瞬间姜棠也想,若是那些首饰没卖,今儿就省着买了。 但这种场合,鲜少有人把别人给的首饰再戴出去,就算当时没卖,现在也是非买不可。 姜棠买的多是银饰和玉饰。 金饰华丽,她还年轻,气质上压不住。除了首饰,还买了一个新制长命锁的禁步,花了半个多时辰就把东西置办齐了。 等到十月初六,一辆马车停在巷口,南香过来接人,见到姜棠,眼睛都亮了。 南香怔怔看了一会儿,才道:“从前只知道你好看,却不想这么好看。” 姜棠笑道:“南香姐姐,哪儿有这么夸张。” 南香一点假话都没说,这样的姜棠和以前穿着丫鬟们的衣裳,头上戴根素钗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乌黑的发髻,每根头发丝都是光滑好看的,头上一根玉簪一根银簪子,恰恰压住了她过人的样貌,脸上好像比别人多了层光。 再加上不用低着头,一身打扮十分夺目。 衣服也是极好看的,好像是荼白色,颜色泛着淡淡的青,上面晕染着草绿,既鲜嫩又不失庄重。 南香道:“从这儿喊声姐姐也无妨,到了侯府你是客人,可不能再喊姐姐了。” 姜棠也算是她一路看着走过来的人,能赎身的整个侯府也就她一个。 她对夫人好,南香又是郑氏的丫鬟,两人的情分加上郑氏喜欢姜棠,她也连带着喜欢。 姜棠收起笑,“姐姐这么说就是折煞我了。” 和南香南雪的情分是在正院是结下的,总不能因为她不做丫鬟了就看不上这些做丫鬟的。 “当初夫人病重,你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数日,这份情夫人一直记着,也无人可替。”南香适时提点了几句,“但今儿人多,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姑娘跟着四娘子。到了侯府,你再喊我们姐姐,就不合规矩了。” 那么多客人大多数姜棠都见过,名字肯定不会喊错,就是不知她们有没有印象。 南香觉得应该是有的,毕竟光看姜棠的相貌,见之难忘。 “若是有人提起你当过……” 姜棠道:“我本来也当过丫鬟,赎身之后才得以脱籍。” 既然是事实,怕别人说什么。对她来说,当丫鬟的确累人,但不是耻辱。 南香点了点头,“好了,私下我还是你姐姐。” 她帮着提上礼物,这才坐上马车不疾不徐地往永宁侯府赶去。 今日天公作美,本来寒风凛冽的天被太阳一晒,硬生生多了几分暖意。 风也不大,吹得恰到好处。 永宁侯府内张灯结彩,地上连片落叶都没有,丫鬟小厮脸上俱是喜气洋洋。 韩氏忙着接待贵客,前头记礼单的仍是韩余清。 生辰宴的礼和其他喜事随的都差不多,六两或八两的红封,图个吉利。 关系更好的会送些新鲜东西,以示亲近。 而韩氏等人作为晚辈,礼要重上好几分,好体现孝心。礼物越是贵重,越是得郑氏的心意,以后便越得看重。 毕竟,谁不喜欢孝顺的人。 韩氏抽空问了思瑕,其他各院都送了什么礼。 思瑕回道:“宴明堂是一尊翡翠佛像,宴安堂是一个松鹤延年的盆景,四娘子那边送的是描着童子献寿图的宝瓶,宴回堂的是一大盒明珠,各个有山楂那么大。” 论珍贵,当属明珠最珍贵,单拿出一个都能打件首饰,远远看着都觉得好看,一大盒呢。 韩氏还以为陆锦瑶送了什么稀世珍宝呢,这样当属她的礼物最用心了。 韩氏道:“你去前院把礼记上。” 思瑕应了一声,然后支支吾吾道:“大娘子,奴婢知道夫人单独拿的帖子是给谁的了……是姜棠。” 没人比思瑕更清楚韩氏对姜棠的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恨意。 在宴安堂,韩氏没少谩骂姜棠。 因为姜棠,四房那边春风得意,因为姜棠,四娘子屡屡在夫人那边得脸,而大房这边却吃了好几次亏。 搁谁谁能好受。 果然,韩氏面上一僵,“我知道了,今儿是夫人寿宴,好好招待客人。既然是夫人喜欢的,我也该喜欢。” 也不知道喜欢什么,一个丫鬟出身的人,值得喜欢吗。 这么多夫人娘子,难不成也喜欢。 什么人就该待在什么位置,既然是丫鬟,就该知道自己是下等人,不该来这种场合。 姜棠上了礼之后就跟着南香去了正厅,她来的不早不晚,陆锦瑶虽没到,但其他人都在。 姜棠去郑氏那边露了个脸,祝寿完就去一旁坐着了。 云氏招呼她坐在身边。 云氏与陆锦瑶交好,以前也见过姜棠,就拉着她一块儿说话。 云氏打听了打听姜棠上了什么礼,一听除了红封还有自己准备的礼物便放下心,心里道,她也是多此一问,姜棠是陆锦瑶身边出去的人,这些事怎么会不懂。 姜棠厨艺好,云氏猜测和吃食有关。 第125节 姜棠随了八两银子,蛋糕由南香带去正院了。 记礼单的是韩余清,姜棠记得有一次他托她进屋叫人,那个姑娘叫竹影。 也不知道最后两人有没有议亲。 正厅时不时有客人上礼,韩余清集中精神,以免写错了。 他是几天前才知道姜棠赎身的,那会儿姜棠离开侯府已经十多天了。 他也总算明白了树上的花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气过姜棠和五公子的事。 七夕当晚,他想去街上寻人,却不想见到姜棠和另一个人待在一块。 两人站的远,但那身衣裳他不会看错。 后来才知道那是五公子。 他自认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比得上的,也不想给姜棠添麻烦,犹豫再三,本来想找姜棠问清楚,最后却让她把自己妹妹叫出来。 若是姜棠多了解几分,自然知道那是他妹妹,也不会有误会,若是没有,那只能说明姜棠对他无意。 果真,姜棠什么都没问。 韩余清都快忘记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了,有果然如此的释然,也有几分难过。 他那时觉得姜棠不好,觉得五公子不好。可姜棠选择五公子没什么不对,本来与他也没有承诺,又何谈背誓一说。 后来知道姜棠从侯府赎身了,他才明白树上的花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五公子比他更早懂这句话的意思。 连侯府都困不住她,他有什么能力留住姜棠。 姜棠离开侯府后能做生意,开铺子,无论如何都比现在自在。而他,离开永宁侯府,怕是再也找不到一月二两银子的事情做了。 他打算做一辈子的管事,拿一辈子的银钱。 再见姜棠,她好像换了个人。 本就容颜艳丽,越发地光彩照人。 明明还是那个人,可却多了不一样的东西。 从前他见姜棠,无论何时,她都是微微低着头,脸上总带着浅笑,站在四娘子身后。 现在也不低着头了,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见她。 韩余清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以后见到姜棠的次数应该越来越少了。 姜棠是府中客人,他只是一个管事。 不过,韩余清也就感伤了一会儿,他负责记礼单,若出了纰漏就是他的不是,还是得提起精神做事。 永宁侯府的门厅人来人往,里面更是热闹非凡。 戏班子唱得是《麻姑祝寿》,郑氏早早就出来接待客人了,也不算接待,就是和相熟的姐妹们说说话。 也带着顾见轩顾湘珺见见人,毕竟宁氏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她,她需得放在心上。 顾见轩和顾宁远昨儿请了假,就是为了给郑氏祝寿。顾见轩还特意准备了礼物,宁氏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光准备贺礼他就花了一百多两。 顾湘珺送的礼物是自己亲手做的,她绣工不错,给郑氏做了两双鞋子一个坎肩。早上送过去的,得了很大的夸奖。 然后她就跟着郑氏一块儿出来见人了,这也是她盛京之后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宴会,见贵重的客人。 郑氏拉着顾湘珺的手,“这是我的侄女,她父亲是汝林知府,今年刚十三岁,我生辰亲手做了鞋子和坎肩,绣工是没得说,一片孝心。” 夸顾湘珺郑氏也只能挑她女红性子说,各家夫人纷纷点头,应和说百闻不如一见,汝林养人云云。 顾湘珺被夸的不好意思,她哪儿有说的这么好,真正好的人是那个姑娘,只不过,已经不在永宁侯府了。 忽然间,顾湘珺眼前一亮,看见一抹荼白带着新绿的裙摆,她怕人走远了,跟了郑氏一会儿就找借口溜走了。 郑氏顺着顾湘珺溜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下了然,“我说呢,原来那边去了,那个穿着荼白色衣裳的名叫姜棠。从前是阿瑶身边的丫鬟,后来跟着阿瑶做生意,有头脑,阿瑶就做主给赎了身。” 郑氏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带过,姜棠常跟着陆锦瑶出门,又是这般相貌,肯定有不少人记得她。 与其让人猜来猜去,还不如自己说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但跟着母亲来祝寿的燕茗双不由把耳朵支楞起来。 原来姜棠赎身了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但燕茗双牢牢记着安阳说过的话,不惹事生非,不招惹麻烦,就老实跟在燕国公夫人身后。 燕国公夫人原本不愿意来,但燕国公说,四皇子明贵妃出事,与顾见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顾见山是朝中新贵,得皇上看重,就算不想着结亲,关系也得走动着。 所以就过来了。 顾见山的确年少有为,但是燕国公夫人是真不喜欢。 燕国公夫人明白郑氏是什么意思,她听小道消息,说陆锦瑶能开锦棠居全靠姜棠。 她倒是没想过姜棠会赎身,只不过,从前做丫鬟跟着主子行礼问安,现在却能平起平坐谈笑风生。 也不知该感叹陆锦瑶心善,还是姜棠运道好。 燕国公夫人记着姜棠曾经救过女儿的事,以前姜棠是丫鬟,怎么看待都成。既然郑氏特意提了,她说一句也无妨。 “原来姜姑娘,四月份的时候她还救过我家双儿,是心地良善之人。” 这话她说还好,显得燕国公府知恩图报。 一帮的夫人娘子纷纷应和,对她们来说,姜棠出身如何为人如何并不重要,得谁看重才重要。 很快这个话题就揭过了,一群人说起顾见轩和顾湘珺,说完又问顾见山现在如何。 郑氏几个儿子除了顾见山都已成亲,连孩子都满地跑了。 郑氏赔笑道:“成日不知忙什么,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那是年少有为,哪儿像我家这个,想忙都没那个机会……” 郑氏道:“进了军营就是百姓的人,我是拿他没办法,左右现在孙子孙女承欢膝下,我也快活。” 这就是不着急成亲的意思了。 郑氏脸上带着柔和的笑,远远看着顾湘珺领着三房的侄女玩,还坐在姜棠身边和她说话,渐渐放下了心。 顾湘珺都许久未见姜棠了,拉着三房嫡女的手,一大一小,看着姜棠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顾湘珺抱怨都快溢出来了,“早知你今日过来,我就早点来了,姜姐姐还说有空带我赏花游湖,可这一湖莲花都谢了,还未应约。等明年荷花开了,断不能再失约了。” 姜棠:“那明年就说好了去赏荷游玩,去山间野炊。” 野炊郊游,比干巴巴地赏花有意思得多。 顾湘珺使劲点头,“那可要拉钩!” 姜棠无奈跟她拉了拉钩,“好了,这回绝不言而无信。” 顾湘珺这才露出笑模样。 永宁侯府没有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她往宴几堂跑的多,一来二去和姜棠就熟了。 对她来说,姜棠能赎身当然好了,不用守着规矩,她可以喊姜棠姐姐,也不必好好说着话,突然有人过来,又要退后几步。 顾湘珺指着远处的顾见轩道:“你看,那个是我哥哥,你应该没怎么见过。” 顾见轩来盛京就闷在屋子里温书,等顾老夫人一行人走了又去松山书院读书,姜棠的确没见过两次。 顾湘珺喜滋滋道:“我兄长今年十六,明年就春闱了……” 正说着,顾湘珺就看最不常见到的五堂兄带着兄长过来。 两人也没差多少岁,气质却天差地别。 宁氏曾同顾湘珺说过,顾见轩的媳妇不需家世多显赫,就是普通人也无妨,重在人品,能立得住的。 毕竟顾见轩来盛京要待几年的,得自己立住门户。 她觉得姜棠就好,姜棠要是能给她当嫂子,她岂不是有数不尽的好吃的了! 顾湘珺平日里鲜少见到顾见山,也不知他为何过来。 顾见山带着顾见轩朝着这边走过来,站定之后先和云氏见礼,“三嫂。” 云氏冲着顾见山顾见轩点了点头,她和这个小叔子相交不多,但夫君说顾见山有本事,他的事就是三房的事。 云氏替顾见山引荐,“这是姜姑娘,你从前兴许见过,是母亲请来的。” 顾见山点了点头,“姜姑娘,在下顾见山。” 姜棠起身回礼,“见过顾公子。” 一旁顾见轩只看了姜棠一眼便不敢直视,红着耳朵道:“姜姑娘,在下汝林顾见轩,现在在松山书院读书……” 顾见轩只顾着读书,哪里和女子说过话,干巴巴说了几句,看得顾湘珺心急的很。 等姜棠回完礼,顾见山就带着人走了,前后还不够喝口茶的时间。 云氏干笑了两声,“喝茶喝茶,府上的五公子最重孝道。” 姜棠只得跟着干笑两声。 顾见山是看着顾湘珺远远指着顾见轩,手舞足蹈,就过来看看。 这种宴会他最清楚不过,一群人借走亲访友之名,行相看之实。 姜棠现在赎身了,怕是也有人给她扯线,顾见山想拦都拦不住。 别人拦不住,顾见轩他还拦不住吗。 顾见山:“明年春闱,你心思该放在学业上。功课如何,先生怎么说的?” 顾见轩脸上的红晕顷刻间就褪下了,目光也恢复清明,“先生说我文章写的不错,但策论一道还需再使劲。” 顾见山道:“听你先生的。” 这俩人干嘛来的…… 顾湘珺也不再说了,她根本不知五堂兄是什么时候到兄长身边的,更不知为何突然就过来了。 被这么一打岔,想说的话全都忘了。 第126节 顾湘珺道:“姜姐姐喝茶。” 客人太多,姜棠没亲自祝寿,而是在花厅等着开席。 又过了一会儿,韩氏领着几位客人过来,走在她旁边的是安王妃。 她试着给盛京城的几位贵客送帖子,安王妃就带着安阳郡主来了。 韩氏亲自去接的。 安王妃可是贵客,但今日过来,打扮低调,看来是看的和郑氏的情分,并不想喧宾夺主。 韩氏心道,安王妃这样的人,怕是最看不过姜棠那种容貌艳丽,从丫鬟爬上来的人了。 韩氏不会挑事,但若是安王妃本就不喜姜棠呢。 一个丫鬟也值当递个帖子,真是有辱永宁侯府门楣。 安阳郡主跟着一块儿来的,到了花厅之后就跟安王妃小声道:“女儿去别处转转,母亲去见永宁侯夫人吧。” 安王妃就跟韩氏去另一头贺寿了。 今儿来的人并不少,安阳郡主先找的陆锦瑶,这边人来人往,寻人都废了一番功夫,还是一个丫鬟带着她过去的。 陆锦瑶来的晚,她肚子越来越大,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挤着,这会儿才过来。 前两日她给安王府去了一封信,她总见安阳打听姜棠,这不是这个恰好的机会么。 安阳也不方便直接去找姜棠,毕竟姜棠也是客人,而是跟着陆锦瑶一块儿,坐到搭好的棚子那儿听戏。 戏文是《麻姑拜寿》,可唱到一半就换成了《邯郸学步》,都是戏,又是主家点的,客人自然没什么话说,都安安静静地听着。 韩氏一边听戏,一边和贵客周旋说话,“马上就天冷了,也该用上炭了,但银骨炭烟味儿大。四弟妹有孕在身,最是闻不得烟味,还得让身边的丫鬟记着,寻烟少的红罗炭来。” 韩氏慢慢说着,“姜……我差点忘了,姜姑娘已经不是四弟妹身边的丫鬟了。这样,我记着,到时用炭直接给送过去。” 她这一番话,再加上戏台唱得戏文,让人忍不住多想。 到底是听《邯郸学步》这出戏,还是说姜棠邯郸学步,一个丫鬟,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的贵客,学着贵客的样子坐在这儿…… 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73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一天 搭的暖棚里只剩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正巧唱到了主人公学步学得连路都不会走了那段。 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真以为脱了奴籍就能成人上人了? 姜棠脱籍,把府上丫鬟们的心都带野了。陆锦瑶没规矩, 她有。 韩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端着世家娘子的体面, 她身旁坐着的便是郑氏,闻言眉头微皱, 却顾忌人多,只道:“看你的戏,现在是什么时节, 哪里用得上炭。” 韩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这记性……母亲教训的是。” 燕茗双跟着母亲坐在后头, 白楞着韩氏的背影,小声嘟囔道:“丫鬟怎么了……瞧她那样儿,神气成什么样了!” 燕国公夫人低头训斥女儿, “别多嘴。” 这是别人家, 更是别人的家事,插嘴显得她们没教养。更何况, 燕茗双是小辈, 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说话。 这打的是姜棠的脸,更是永宁侯府四房的脸。为显得一家和睦,也得笑着把这事应对过去。 燕国公夫人都觉得有些过分,把出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出来。虽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可这么多夫人, 哪个出身不是万里挑一数一数二。 姜棠坐在这儿的确另类, 应了那四个字, 不合时宜。 姜棠偏头看了韩氏一眼, 若她还是侯府的丫鬟,这种场合的确应该护着侯府的体面。韩氏是世子夫人,不能出错也不会出错。 但她已经不是丫鬟了,在这后宅待了五个多月,拐着弯儿说的话,她听过很多次。 搁以前听到这种话,怕是脸上一热,羞得不敢见人了。 姜棠轻声道:“难为世子夫人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韩氏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在御朝不是所有人都能叫做夫人。 有爵位的人的娘子可以叫做夫人,有诰封的娘子,也能被称作夫人。而一般官员的娘子,只得叫做娘子。 世子夫人,只是个半吊子,毕竟世子不算什么爵位。而顾见风在鸿胪寺任职,指望他给韩氏挣诰命,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 姜棠从前的确是陆锦瑶的丫鬟,偏偏这事韩氏记得比陆锦瑶还清楚。 到底是出身令人不齿还是她小肚鸡肠令人不齿。 姜棠不觉得她当过丫鬟有什么丢人的,她不偷不抢,不记恨别人,反倒是韩氏,一而再再而三地惦记她。 姜棠知道书中的结局,所以少了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的感叹,甚至觉得的以韩氏的心性,丢了世子之位,反倒合情合理。 坐在前头的安阳郡主道:“姜姑娘这话就不对了,世子夫人记着你必定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做过丫鬟再赎身脱籍搁什么地方都是让人敬佩称赞的。古有卫将军,虽做过公主府骑奴,但领兵征战,骁勇无敌。若是因出身不高就自暴自弃,未免太过狭隘了。” 安阳说完,冲安王妃笑了一下,“我也不知自己说的对不对,胡乱说了一通,让诸位见笑了。” 韩氏这回脸上是彻底挂不住了,虽然安阳郡主处处说姜棠的不是,可句句都说的是她。 说她狭隘,说她是因为姜棠有过人之处才记得,一个使心机有手段的人在安阳郡主嘴里竟变得高尚起来,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偏偏安阳郡主的话韩氏还无法反驳。 纵使是郑氏的寿宴,但安王一家可是皇亲国戚。韩氏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就盼着安王妃能管管她女儿。 安阳郡主年纪小,不经事什么都不懂,安王妃还不懂吗。 只听安王妃无奈道:“你呀就会胡闹,好好听戏吧。” 一句话,就轻轻揭过了。 安阳好不容易才慢慢养好了身子,安王妃巴不得她活泼些。况且,说的也并无不对。 人分三六九等,但不代表一直在这儿三六九等中。 莫欺少年穷。 安阳道:“这是世子夫人选的戏吗,今儿是永宁侯夫人的寿宴,还是听些祝寿的戏吧。这出戏我觉得不好,不如《麻姑拜寿》。” 韩氏赔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丫鬟选的,思瑕,你去让她们换成《麻姑拜寿》。”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韩氏看过来,郑氏就坐在她旁边,心里觉得这个儿媳实在不识大体,心眼小就算了,回回算计都让人看透,蠢的厉害。 想韩大人官至二品,在朝中威望甚高,怎么能生出这样的蠢货来。 但一想顾见风和韩氏都不聪明,但顾宁远功课极好,看来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郑氏帮着打了个圆场,“大家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寿星说话,其他人哪儿会不应,都全神贯注地看戏了。 姜棠不动声色地朝安阳郡主那边看了一眼,不巧安阳也回过头来看她。 安阳轻轻点了下头。 从四月份到现在,已有五个多月,往年这个时候,安阳都在床上躺着,她就是个药罐子,秋冬几乎连门都不出。 现在胃口上来,再辅以李太医的药,身子才慢慢养好了。 是陆锦瑶的情分,连带着姜棠的。 其实这些情分送的药材也就还清了,她看重的姜棠这个人。 身上有股韧劲儿,和旁人是不同的,她若是一直待在永宁侯府,安阳反倒看不上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听着戏文。 一旁的诸位夫人便也安静下来,只说戏,不说旁的。 听戏听到一半,又有点心水果送过来。 这个时节的水果多是苹果香梨和柚子,其他的都已经过季了。等入冬了,这些果子都少见。 点心是锦棠居的,有千层和蛋黄酥。 摆的也精致,白瓷小盘子盛着,然后还有叉子,吃着方便。 在座的都知道锦棠居的东家是陆锦瑶,那里的点心贵是贵,却是极好吃的,想来利润也不低。 在座的大部分都去锦棠居打过麻将,也见过姜棠。看来这未来的侯夫人不仅眼红,还心眼小。 韩氏这招只能算做偷鸡不成蚀把米,郑氏专心看戏,但神情冷淡。韩氏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姜棠就是个普通人,而她给顾家当了十年儿媳妇,情分自然非一般人能比。 等看完了戏,永宁侯等人也下职回来了。 韩氏请大家去正厅入席,这回她倒是本分了许多,把姜棠安排在了客人那桌。 既然是侯府的客人,该与客人同坐。姜棠身边是世家夫人,因为安阳郡主等人的缘故,态度极为和善。 但吃饭之前,还有一遭,那便是小辈们祝寿献礼。 虽然已经上了礼单了,但贺礼不从前头送,而是当面送,以显郑氏子孙兴旺。 孙子辈先送礼,最先祝寿的是长房嫡孙顾宁远。 顾宁远送的是自己写的祝寿词。 他虽年幼,但已然习得一手好字。年纪小,说话一板一眼的,“祝祖母福寿绵延,寿比松柏。” 对这个长孙,郑氏是真心疼爱的,明明是她的寿辰,却赏了顾宁远不少东西。 顾宁远功课好,年纪轻轻就已经学了圣人书,又替父亲母亲祝寿,“母亲为祖母准备了万寿图,还亲自去普陀寺祈福,母亲希望祖母长寿安康。孙儿希望常常侍奉祖母。” 甭管这话是真是假,这么大一个孩子,用充满稚气的语气说这番话,哪怕是假的郑氏也高兴。 等长房的两个孙女给郑氏贺寿,就轮到二房了。 二房顾宁瑜才六岁,大抵因为他父亲是庶子,又隔了一层,郑氏很难做到疼爱,夸了几句就让人坐下了。 等小辈贺完寿,就轮到了大人。 韩氏准备的就是顾宁远刚才提到的万寿图,她不需说,儿子说了就此什么都强了。 接着是其他几房送贺礼,虽然珍贵,但不及她送的有心意。 刚刚被下了面子的难堪如今已经不复存在,韩氏承认自己是心急了些,没提前打听清楚。 第127节 不过,她是长媳,又是顾宁远的母亲,就算有点错处,婆婆也不会太过为难她。她有儿子,只要顾宁远上进,她这个做母亲的就脸上有光。 等顾见山送完贺礼,陆锦瑶对着身后的露竹耳语两句,没一会儿,露竹悄悄溜回来,又过了一会儿,南香就提着一个木盒子进来,“夫人,奴婢差点给忘了,姜姑娘送了生辰蛋糕,有祈福祝寿之意,得饭前吃,才灵验。” 盒子很是普通,放着也不见什么味道。但开法很巧妙,上头是盖子,按下旋钮再把盖子轻轻一提,里面的东西就全部露出来了。 有位夫人好奇看了眼,竟然是两三寸高的点心,总共两层,上面还有一棵栩栩如生的桃树。 一分为四,又合成一棵,蕴含四季生生不息岁月流转的道理。 春是一树繁花桃花灼灼,夏是片片绿叶成荫避暑,秋是累累果实丰收之季,冬是大雪覆盖静待明年春日桃花再开。 有人眼尖,诧异道:“树叶上连脉络都有。” 御朝推崇画技,不管是工笔还是山水,画技高的人都令人追捧。 这棵桃树不仅囊括四季,还极为拟真,虽然桃树小,但花瓣好像被风吹卷了,每一片花瓣每一片树叶的样子都不尽相同。 秋日的桃子又大又粉,最好看是冬天的雪,盖了一树,亮闪闪的,好看的紧。 有点心师傅擅长面点,做的东西跟真的似的,但那些只是像,绝对没这个生动。 这怎么可能是蛋糕…… 郑氏眨了眨眼睛,这真是蛋糕?和姜棠以前送过来的那些一样? 姜棠适时起身,“祝夫人常赏四时景,周而复始,始而复周。” 后两句意味着生生不息。 这不就是祝郑氏好好活着多看看好景色吗,听惯了福寿绵延,寿比南山,这种说法还是头一回。 郑氏觉得有趣的紧,笑着道:“这当真是蛋糕,可真好看。” 也是因为锦棠居开了有段日子了,这群夫人对蛋糕的接受能力比姜棠想象中高得多。 姜棠道:“上头是翻糖做的,只有甜味,夫人尝尝下头的。” 这个时代没有巧克力,上面的只追求形似,并不好看。 人对美好的东西总会心生怜惜,蛋糕上的桃树好看,下面的落英纷飞也好看。 把这么好看的切了吃了,心里不由有些不舍。 但犹豫了片刻,郑氏还是觉得吃了好。 既然是吃的那总有放坏的一天,还不如放进肚子里,至少尝过味道。 而知道是姜棠做的,那她应该不会只吃这一次。 郑氏:“姜棠,你来切吧。” 盒子里有刀叉,南雪又取来小盘子。 好在蛋糕是两层的,这么多人一人能吃一块。 郑氏只让姜棠给她和永宁侯切了一块,剩下的就让南雪代劳了。 姜棠又不是丫鬟,切一块是亲近,全切了那就是糟践。 很多东西都是金玉其外,但这蛋糕不同。 比锦棠居卖的戚风蛋糕更软嫩,里面有好几层果酱,酸甜可口,尝着好像是凤梨酱。 但和凤梨酥中的不同,凤梨酥的馅儿是甜的,还是这里面的好吃。 如此,竟然也能明白陆锦瑶几分,为何做主给姜棠赎身。 也算是御下的手段吧。 一味地从丫鬟手里拿东西,丫鬟未见得会真心服气,早晚有一天背主,但赏罚分明,只要是姜棠想出来的点心方子那就是锦棠居的。 不然也会有人说姜棠忘恩负义。 当然,也有情分在其中。 得姜棠的助益,陆锦瑶定赚了不少钱,谁嫌银子多,永宁候夫人的长媳,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姜棠“另眼相待”的吧。 吃过生辰蛋糕,又吃席面,才算宾尽主欢。 用过饭有待了一会儿客人便陆陆续续地和永宁侯夫人告辞了。 姜棠和陆锦瑶待了一会儿才走,不时有人过来问锦陆锦瑶棠居有没有生辰蛋糕卖。 这样的蛋糕摆出去那多有面子。 陆锦瑶才明白姜棠说的那句对锦棠居生意有助益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 物以稀为贵,越是多的人问,才显得越发珍贵。 姜棠冲陆锦瑶笑了一下,陆锦瑶了然道:“过阵子就知道了,这个可不好做,比画画还难。况且,这是姜姑娘对我母亲的心意,怎好拿出去卖。” 陆锦瑶并未咬死不卖,只让这些人知道心意难买就行了。 至于多难做陆锦瑶也不知道,反正往难里说就行了。 这些世家夫人最要面子了,想宴会风光,就不会计较银钱,为了生辰蛋糕,还会使交情套近乎。 陆锦瑶予了她们方便,到时候她们就会给她别的方便。姜棠能做蛋糕,自然也会给姜棠方便。 也省着做生意被别人刁难,这些人脉和关系都是慢慢积累的。 几家夫人适时夸了姜棠几句心灵手巧惠质兰心,这才施施然离开。 陆锦瑶肚子大,在外头待这么长时间难免精力不济。 她道:“我让露竹送你回去,长房那边你别太在意,并不全是因为你。” 韩氏针对姜棠,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她。 从陆锦瑶嫁进来两人就不对付,后来关系也就维持面上的平和。韩氏出身清流,这样的家境,身上难免有股子傲气,可世家偏偏最不需要傲气,人情往来,打点走动,需要的是银子和关系,傲气有什么用,后来韩氏慢慢就被管家的琐事磨平了棱角。 清流的淑女哪儿见过世家的泼天富贵。 没了傲气,就剩尖酸刻薄。 按理说陆锦瑶什么都有,出身好,夫妻和睦感情甚笃,自己也有生意,每月收入不菲,对韩氏这种人应该放任不管,和这种人计较什么劲儿。 但陆锦瑶不是吃亏的主儿,平日里维持着彼此颜面也就罢了,都欺负到她头上了,什么都不做闷着头吃亏那就不是她了。 顾见舟那边陆锦瑶也不会顾忌,他想维持兄弟间的关系自己维持去。 还好今天有姜棠,她做的生辰蛋糕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样子。姜棠不会让她失望,今天还让韩氏丢脸了,简直是一举两得。 现在谁还记得她的万寿图。 陆锦瑶没忍住笑了一下,对姜棠道:“这回多亏了你,平日里你也小心些,防人之心不可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使坏。” 逼急了,韩氏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锦瑶更高兴的是,姜棠没有因为顾见山就忍让迁就什么,有时候,往后退一步,就是往后退一万步。 姜棠道:“我知道,陆姐姐好好休息,正院那边备了车,就不用露竹送了。” 既然姜棠这么说了,陆锦瑶也不强求,又说了几句才回宴几堂。 这大半天坐着也是劳累,姜棠托南香替自己辞行,自己则是乘坐马车回家。 离开富丽堂皇的永宁侯府,坐在马车上,姜棠揉了揉酸胀的肩膀,绷了一天,哪儿能不累。 侯府再好,自己的家才是最安稳舒适的。 送姜棠回来的不是南香,而是正院的蔷薇。 蔷薇脸圆圆的,长相十分可爱,等马车驶出两条巷子,才小声道:“姜姑娘,公子也来了。” 蔷薇说完这句之后就闭紧嘴巴。 姜棠知道蔷薇是宴回堂的人,从前在她这儿买过吃食,她铺子压的纸条应该也是蔷薇放的。 顾见山来了。 姜棠心下有些欢喜,但还是按捺住等到家再说。 在侯府说的那句话就够胆战心惊了,还好只有一句。 姜棠更希望顾见山行事能稳妥些,看韩氏这个样子,以后还不定有什么坏招呢。 若是被韩氏看见,姜棠都想不到会是什么后果。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丫鬟了,至少不会落个勾引少爷的罪名。 对她来说,如果真下定决心跟顾见山在一起,那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担心害怕也无用。 而另一边,寿宴结束,郑氏留顾宁远说了会儿话,过问了他在书院的功课,以及和同窗相处的如何,最后问道:“你见到宴会上的姜姑娘了吗?” 顾宁远:“祖母说的可是姜棠姑娘?” 郑氏点了点头,笑着道:“没错,就是她,你可有印象?” 顾宁远想了想道:“她以前是侯府的丫鬟,孙儿只记得这个。” 郑氏微微直起腰,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顾宁远才十岁,他这么小的人,懂什么,还不是韩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 顾宁远有些害怕,不懂祖母为何好好的突然变了神色,小声喊道:“祖母?” 郑氏摸摸顾宁远的头,“没事,祖母有些累了,让南香姑姑送你回去,南雪,你请大娘子进来,我有话和她说。” 犯小错,郑氏的确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但是韩氏连孩子都教养不好,顾宁远天资聪慧,长此以往,早晚有一天被她养歪了。 顾宁远才十岁,但知察言观色,当即要跪下,“祖母,母亲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郑氏道:“祖母知道,你请了两天假为祖母过寿,功课可落下了?” 顾宁远抿直唇,“孙儿这就回去温习功课。” 没一会儿,南雪带着韩氏进来,郑氏让她坐下,又让丫鬟们都出去。 屋里点着暖香,香气怡人。 郑氏端坐着,想了想怎么和韩氏开口。 韩氏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柔声道:“母亲,礼单已经交给南雪了,寿礼也都送到的正院了。” 除去一点小插曲,韩氏觉得寿宴举办的还算成功。 第128节 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也都是高高兴兴的走的。 郑氏点了一下头,伸手按了按眉心,“以后远哥儿无要紧事不许请假,就在书院安心读书。” 韩氏疑惑道:“孝悌忠信,母亲生辰,他作为长孙,理应回来为母亲祝寿。功课虽然要紧,但一两天也不会耽搁。见风一直有督促远哥儿念书……” 郑氏:“我看你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远哥儿才十岁,趁性子还未养成,该让先生好好教他为人的道理。” 韩氏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若不是坐在椅子上,早就站不住跌倒了。 “母亲!” 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她为人母却教导不好自己的孩子? 那一瞬间,韩氏真想一头碰死在这儿,她对顾宁远一百个心,这是她唯一的儿子,怎么会存不好的心思! 第74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二天 郑氏道:“他如今已经十岁了, 又是侯府的长孙,也该自己住一个院子了。” 从前是念在顾宁远年纪小,早早就去书院读书, 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韩氏对孩子极好, 思子心切,便一直在宴安堂住着。 她却忘了慈母多败儿。 顾宁远虽然学问好, 可为人不止看重功名。 郑氏也不想把顾家长孙养的小家子气,以韩氏的心性,现在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和儿子说, 拿着顾宁远当挡箭牌,日后呢。 如今孩子还小, 还能养回来。 韩氏直发抖,“母亲,儿媳是眼花心乱, 才和四弟妹计较那些小事, 儿媳知错了,但请母亲不要把远哥儿带到别的院子去……” 说着, 韩氏便要起身跪到地上, 她本来化了精致好看的妆,现在眼睛一红,脂粉上都是泪痕。 顾宁远是她的命根子,韩氏也有亲生女儿,可绝不及顾宁远疼爱。 如果不是过不去的大事, 郑氏不想闹到人尽皆知。 “你若再纠缠, 我就把远哥儿抱到正院来抚养。”郑氏也是不想长媳面上无光, 若是真把顾宁远抱到正院来, 下头丫鬟不定怎么议论。 当家主母,郑氏还得顾忌她的面子。 她是长媳,是未来的永宁侯夫人,面上不能有太大错处。 让顾宁远住一个院子,也可借口他大了,不该再和爹娘住在一处。 韩氏还想说话,可郑氏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她是侯府未来的女主人,不必跟姜棠道歉,却得吃下自己酿的苦果。 半响,韩氏扶着椅子重新坐好,“致远堂幽静,适合远哥儿读书,平日也有丫鬟打扫收拾,儿媳这就让远哥儿搬过去。” 郑氏点了点头,“还有,从前的事阿瑶没和你计较过,但你别忘了张管事是怎么出事的。你多大了,姜棠才多大,你总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郑氏都想问问,姜棠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 屋里只有婆媳两人,但韩氏依然觉得面上无光,“是儿媳糊涂了。” 郑氏叹了口气,“云姝,等过几年见风继承爵位,你就是正八经的侯夫人,侯府的荣耀,得在你们身上延续下去。” 郑氏也是用心良苦,就算长媳嫁妆不丰,可分家之后,侯府大半家业都是长房的。为人父母,做到这份上,郑氏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长房的地方。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天下好东西多的是,不胜枚举,不可能全归到自己这里。 其他几房有本事就自己置办家产,没本事就靠着分的家产,也能过的不错。 各自有各自的命数。 韩氏点了点头,“从前是儿媳魔怔了。” 郑氏自然是希望韩氏能真的听进去,而不是因为她在这儿,说的托词。 “没别的事你就下去吧。” 韩氏起身告辞,去门口打理了自己的衣裳和面容,收拾妥当了才从屋里出去。她自然不敢和顾宁远说是因为他母亲做错了事,才要把他送到别的院子。 只说顾宁远长大了,要自己住一个院子。 顾宁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正为能自己住一个院子高兴不已,“那儿子早晚来母亲这儿请安,不过也住不了几天,明儿儿子又要回书院了。” 月中放假,但也只有一天半,顾宁远平日里还挺想家的。 韩氏蹲下来,细心嘱咐,“你一个人住,少和丫鬟们说话,多向你四叔五叔学习。在书院也要用功,知道么?” 顾宁远抬起一张稚嫩的小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儿子知道。” 韩氏不能在这边待太久,没有注意到顾宁远的神情,“缺什么就和丫鬟说。” 顾宁远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何母亲不喜欢丫鬟,可什么事还要找丫鬟。他虽然不解,却也没问,进院子就开始温书了。 另一边,姜棠坐着马车已经到杼原街了。 蔷薇把人送到,告辞回侯府,姜棠在巷口站了一会儿,等到远道而来的“卖肉小哥”。 顾见山背着一背篓的猪肝猪肺和骨头,手里还提着两斤牛肉一桶的牛乳,见到姜棠道:“背篓里的是给点金和乌金的,牛肉牛乳是给你的。” 下水便宜,杀猪的时候留了点。 顾见山知道姜棠爱吃牛肉,牛乳是上回春台告诉他姜棠要的,弄来也不费劲。 姜棠看着顾见山笑了一下,他换衣服,一身灰色布衫,腰间玛瑙腰带换成了碎布条,但把整个人的身段衬得极好。 两人今天见了不少面,但只说了两句话。 后头吃席,姜棠偏过头就能看见顾见山。 就坐在离她不远处。 明明两人什么都没说,可知道顾见山在那儿,莫名觉得安心。 顾见山提着东西跟姜棠回家,又被点金乌金拦在门口。姜棠招呼两只小狗进来,然后把门锁上,省着突然有人突然过来。 姜棠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顾见山把背篓里的肉放到厨房去,然后坐到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姜棠出来。 以前是温水,这回里面有还有茶叶。 宴席结束顾见山就出门了,也没来得及喝水,他也是口渴,几口就给喝完了。 姜棠进屋又给他倒了一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今儿在花园的戏台子那边,你大嫂跟我说了两句话。” 姜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韩氏欠的慌招惹在先,但她也没吃什么亏。 事后想起那是顾见山的大嫂,心里倒不觉得过意不去,只是不知道顾见山怎么想。 是觉得她半点亏都不肯吃,不肯为了他退一步,忍让几分,还是说觉得她顶撞了他嫂子,不尊长辈。 顾见山是这里的人,虽然在军营,但潜移默化的影响,肯定和她在的地方不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顾见山还是继续做他的侯府公子吧。 顾见山点了下头,“我知道,正想和你说这事。我没法代她跟你道歉,但我会和大哥说明。” 韩氏是他的嫂子,顾见山话都没说过几次。 虽然明面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谁让他是顾家人,那就和他有关系了。 姜棠在顾家受委屈,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顾见山冲姜棠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别的我不能保证,但这些事我一定会挡在你前面。早知道,我也去听戏好了。” 他在的话,就能帮姜棠说话了。 安阳郡主说卫将军的事迹,说的不错,可领兵打仗的是他,他说更合适一些。 况且,姜棠做了压缩饼干,这是事实。 姜棠嗯了一声,“我也没吃亏,她心里嫉恨陆姐姐,总是招事惹事,陆姐姐现在有孕在身,别因此伤了孩子。你不必和你兄长说,这不关你的事。” 本来也不关顾见山的事。 再说,和顾见风说又有什么用,顾见风虽然是永宁侯府的长子,但在书里写他方方面面都不如几个弟弟。 为人稳重憨厚,最重要的是他管不住韩氏,倘若管的住,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了。 书中顾家的几个兄弟很是和睦,但后宅的事也会间接地影响几人的感情。 顺其自然。 姜棠不希望顾见山因为顾家人让她做什么,将心比心,姜棠也不希望顾见山因为她就同亲兄弟出嫌隙。 顾见山口头应下了,但没往心里去,人都偏心,凡事都得讲个对错,从前,韩氏就使计设计姜棠,若非他在,那日定然会出事。今日是姜棠,明日可能就是别人,为何不能管。 顾见山道:“我还想再喝杯水。” 这是第三杯,到底有多好喝。 姜棠又进屋倒了一杯,这回顾见山喝的极慢,仿若水不喝完,就不用走了一样。 水还剩半杯,姜棠咳了一声,顾见山才道:“那我回去了,明早再来见你。” 姜棠刚要点头,顾见山又道:“你今天真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然顾见轩也不会红着脸看。 姜棠:“行了,喝完水就快走吧。” 才坐了多久。 顾见山先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最后一口气把水喝干净,“那我走了。” 姜棠立刻道:“我送你出去。” 顾见山起身站起来,“不用,我自己会走。” 姜棠张张嘴,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走吧。” 顾见山走了两步,回头无奈道:“真不送了?” * 第129节 永宁侯府的男人白日上职,对戏台发生的事半点都不知情。 但陆锦瑶长嘴了,等顾见舟回来亲口告诉的他,又不是她惹事,凭什么不告诉。 只是说完之后,顾见舟不解问:“大嫂为何点姜姑娘的身份,有何用意?” 陆锦瑶道:“你是不是傻呀,她是觉得丫鬟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才故意这么说。” 顾见舟:“可……” 顾见舟想说,丫鬟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他们衣食住行不都是丫鬟经手,况且姜棠赎身,就已经不再是丫鬟了。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既有乞丐风尘女子有民族大节,也有世家公子小姐行事荒唐无度。 像周辰远之流,出身虽好,现在不也就是个在家吃闲饭的人吗。 顾见舟去滇南,见了太多出身普通的人,人是分三六九等,那也只能说明投了个好胎,不该自视甚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顾见舟皱着眉毛道:“大嫂怎么如此……” 陆锦瑶哪儿知道韩氏又抽什么风,要说普通,韩氏的出身也普通,父亲虽然是二品大员,但为人清廉,往上数就是寒门出身的读书人,怎么那么多的阴险算计。 陆锦瑶道:“姜棠是母亲请来的人,也是从宴几堂出去的,你不知道远哥儿已经搬到致远堂了吗,想来母亲已经动怒了。我知道你期望家中和睦,可若她下次针对的是我又该如何,我还有孩子,万一出了事……” 陆锦瑶适时退让道:“我倒是无所谓,她是大嫂,当尊着敬着,可咱们的孩子,不该受这委屈。” 顾见舟立刻道:“我去看看大哥,晚上就不回来了。你在家一个人用饭,当心些。” 他不能去和韩氏说,但能和顾见风挑明。兄弟之间,没那么多拐弯抹角。 陆锦瑶点了点头,“夫君早些回来。” 陆锦瑶不知道顾见舟都和顾见风说了什么,但第二天,韩氏称病了,手里的事交给许氏和云氏二人。 有时看韩氏这样,陆锦瑶也于心不忍,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况且,子孙不和睦最难受应该是永宁侯和郑氏。 但她若退一步,韩氏必定欺上来两步,她能安分倒好,就怕不安分。 陆锦瑶也是发现了,韩氏惹了事就会安分一阵子,等人把事儿忘了,又故态复萌。 她倒是能提前准备,小心应对。 但过了寿宴,永宁侯府就没有大事了。 永宁侯的生辰在年后,陆锦瑶安心等待生产就好了。 姜棠这阵子都在做蛋糕,小吃摊都没顾得上,初七这天跟刘家陈家商量了铺子的生意。 面摊又加了麻辣烫面,二两面,放两个鸡肉丸子,再放萝卜白菜,但面汤是鸡和棒骨炖的汤,味道比素面好,也是一碗面两文钱。 这些事商量好,陈家娘子才跟姜棠小声道:“许家的王氏来摊子看过几次,怕不是觉得我抢了她的活吧。” 虽然事实如此,可选谁合伙是姜棠决定的,怪不了她呀。 面摊在码头,离杼原街有两刻钟的脚程,除了过来做生意的,还有进货的商贩,一般人没有去码头的。 陈家娘子卖面卖了十多天了,一天有一两多银子的进项。 生意好的不得了,有时她突然抬头,就能看见王氏在不远处站着,怪吓人的。 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一次还好,回回看到她也遭不住。 陈家娘子是怕她存坏心。 毕竟都是姜棠的邻居,刘家第一个做生意,陈家是第二个,若真嫉恨她,那可怎么办才好。 姜棠想了想,问道:“许家的两位老人可常出来?” 陈家娘子一天都在忙生意,还真没怎么留意。但以往许家的老太太常带两个孙儿出来玩儿,现在她一天回来三趟,一回都没见着过。 平时她做生意,就不知道了。 “不咋出来,那两个侄子也没见过。姜妹子等会儿,我去问问我公公。” 没一会儿,陈家娘子就问完回来了,许家的两位老人还有两个孩子搁几天前就没出来过,说是有辆马车,不知道是走亲戚去了还是干嘛去了。 姜棠心想,不是真把人送走了吧。若是真把两个老的送走,那生意可以给王氏做。 有了面摊和馄饨摊子,她还可以卖别的吃食。 现在馄饨摊子和面摊都已经回本了,加起来一天有二两多银子的进项。 一个月三十天,不是天天都能出摊,但差不多能有二十天,一个月就是四十多两银子。 她离开永宁侯府带来了十三两银子,两个摊子成本差不多九两银子,如今已经回本了,还额外赚了十三两银子。 上个月蛋黄酥的分成是八十六两,但买首饰用了三十六两,做蛋糕花了二两多银子,还有随礼的八两银子,一共花了四十六两。 姜棠现在一共有六十四两的存钱,首饰虽不多,但能撑的过大场面。 出来一个月,各个方面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有时候觉得一个人孤单,没在侯府热闹,但她不是还有两条小狗陪着。 再说,她总得认识新的人。 姜棠把点金抱到怀里,小狗奶乎乎地叫着,伸着前腿让她给挠下巴。 姜棠抱了一会儿,又抱抱在下面晃尾巴的乌金,这才起身去许家。 开门的是王氏的小闺女,四岁大,梳着两个小辫子,神情怯生生的,盯着姜棠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找谁呀?” 姜棠道:“你娘在不在家?” 小姑娘去里面喊人,王氏从里头出来,“在的在的,是姜姑娘吗!” 王氏快步走到门口,眼睛里透着惊喜,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儿,“我在,姜姑娘快进来。” 许家少有的安静,她家在刘家的左边,往常孩子多闹腾,姜棠送过东西,前两次来的时候应该就是王氏侄子开的门,一把把东西拿走,最后进了谁的肚子姜棠也不清楚。 王氏领着姜棠进屋,解释道:“我公婆还有侄子回老家了。” 具体怎么回的王氏没细说,冲姜棠笑了笑,“姜姑娘是找人卖东西吗,我能干!” 王氏个子小,以往看着不起眼,现在却透出一股精明能干劲儿来。 姜棠点了下头,“嫂子先别急,我的确是为了生意的事儿来的,咱们慢慢说吧。” 姜棠想卖锅盔,里面能加蛋加菜,不在码头摆摊,也不是刘大嫂摆摊的巷口,而是书院门口。 这回做的锅盔和给顾见山送的还有所不同,圆饼,中间切开能加馅儿,烙出来金黄酥脆,里面的肉馅儿软嫩入味,再加上煎鸡蛋和别的,一个饼三四文钱,料放的足,用油纸捧着吃,秋冬应该好卖。 松山书院离得远些,每逢十五放一天半,中午放假第二天晚上回来。 其余时间都是吃里面的饭堂。 听顾湘珺说,那里吃的不好,清汤寡水的,她兄长都饿瘦了。 外头应该有不少小吃摊,毕竟学生多,都出来买吃的打牙祭。去松山书院读书的人不在少数,有钱的也多。 姜棠觉得生意会不错,只不过推着车过去要大半个时辰,也只能中午卖。 就看王氏愿不愿受这个累了。 姜棠几句话把自己的要求说清楚,王氏听完猛点头,“我乐意的姜姑娘。” 有啥不乐意的,不比一天猫在家里绣帕子强。 家里有孩子,大女儿都十二了,早就会做饭了。 小儿子一岁多,王氏是有些不放心,但姐姐能带,实在不行托人照顾,给钱也行。 总比她婆婆强,给钱了还不管带孩子,扒着他们一家,恨不得把骨髓都吸干净。 姜棠:“那日没让嫂子卖面也是因为婶子,现在婶子离开盛京,我反倒放心些,嫂子别怪我。” 王氏谢姜棠还来不及。 她虽没读过什么书,但该明白的道理都明白。 帮她是情分,不是本分,血亲都能如此,指望非亲非故的人,能指望什么。 她去码头看,就是想看看陈家娘子怎么做生意,万一姜棠用得到她,不至于抓瞎。 “姜妹子可别这么说,从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就这几个孩子,总得为她们打算。” 姜棠这就放心了,和王氏签了文书,和其他两家一样,都是给分成。 王氏诧异万分,“不是一天八文钱吗。” 姜棠:“当初是不得已而为之,嫂子别见怪。” 倘若当初说分二成利,王氏的婆婆还能走么,她的生意最后姓什么,兴许最后带着方子回老家。 姜棠没闲心追方子打官司,但是就会像被蚂蚁咬了一口,无伤大雅但心里难受。 王氏一脸羞愧,姜棠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搁她也不愿意。以后再对家里人说,就说八文钱一天好了。 生意的事敲定好,就是去铁匠铺子那儿打锅,这锅和以前的还不一样,幸好姜棠是熟客,卖的便宜。 等添置好东西,再教会王氏怎么做锅盔,就能推着车去书院门口做生意了。 姜棠打听过,这边小商贩多,第一天先给各家送点点心,以后卖东西方便。 吃食生意干净最重要,先做几天生意,看看利润如何。 王氏是个能干的,她心里有一股劲儿,就是让女儿们吃上肉。 等中午从书院回来,她歇会儿吃点东西,又去街上摆摊。 一个人能顶别人家两人,虽然辛苦,但赚的也多,把婆婆和侄子送走的那点难受慢慢平复不见了。 生意的事不需姜棠管太多,初十这天,她去锦棠居看了看。 正巧安阳郡主等人也在新铺子,安阳和姜棠打听生辰蛋糕的事,“这个蛋糕不是生辰吃得不?” 她母亲生辰已经过了,父亲生辰还早,自己的生辰在明年的三月份,难不成不过生辰就吃不得了。 这不成吧。 若真是这样,她岂不是还得等三个月。 第75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三天 安阳以为, 生辰蛋糕和粽子月饼一样,只能等生辰这天才能吃。 第130节 她也喜欢锦棠居的蛋黄莲蓉月饼,和蛋黄酥味道是不一样的, 可过了中秋锦棠居就再也没卖过,想吃也吃不到了。 永宁侯夫人生辰宴上的生辰蛋糕, 安阳只吃了一小块,上头的奶油又香又甜, 但最喜欢的是里面夹着果酱的蛋糕,那个才好吃。 她和姜棠关系算是不错,能不能给她做一个, 不是生辰吃也行的那种。 安阳眼巴巴地看着,姜棠没忍住笑了一下。 从前安阳病弱西子, 身体好转之后带了点难以言说的贵气,鲜少有这么稚气可爱的时候。 姜棠:“其实叫生辰蛋糕并不准确,寿宴能吃, 喜宴能吃, 就算平日里想吃了,吃一个也是无妨的。吃的是众人分一个蛋糕的喜悦, 郡主可能不知道, 但我从前和一群人一块吃饭,饭抢着吃才好吃。” 在宴几堂的时候,每天吃的都很多。 安阳倒是真没听过这个说法。 她生下来就是郡主之尊,谁敢和她抢东西。正是因为没听过,所以才觉得新奇。 下回可以找相熟的人组个局, 也订个蛋糕, 像姜棠说的分着吃。 安阳道:“那我可以要蛋糕吗, 也是那么大的吗。” 姜棠做这个不费事, 但得先和陆锦瑶商量,到时候卖的话还是在锦棠居这边买好些,“等我问过陆姐姐再来回郡主的话。” 安阳并不为难人,她都等着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那成,你和陆姐姐说说。”安阳拉着姜棠的手道,“你能赎身,我很开心,虽然离永宁侯夫人寿宴有几日了,但那日说的话,全是真的。” 不管别人如何,但她安阳,与人相交全看品性。其他人不管是丫鬟还是乞丐,只要品性相投,她都愿意相交。 安阳的目光清亮,冲着姜棠浅浅一笑。 而像明家小娘子之流,就算身份高贵,她也是看都不看的。 安阳觉得也有她自己是郡主身份尊贵的原因,才不在乎这些,才能做事全凭心意。 但有些人,连自己的心意都顾不得,何谈交朋友做事。 姜棠:“我明白,那日郡主解围,我还没来得及谢过。” 安阳无奈道:“几句实话罢了,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赶紧去问问陆姐姐,我还紧等着吃蛋糕呢。” 姜棠笑了笑,应了声好,准备一会儿就去永宁侯府。 去侯府得送拜贴,不然门房根本不会通传。姜棠没有笔墨,就在铺子写了一封帖子,在门口托门房送了进去。 等了差不多两刻钟,露竹过来接人了。 从正门进去,走过两个回廊,等没其他人了,露竹小声抱怨道:“从前拿着腰牌直接就出门回来了,现在还要写帖子,委实麻烦。” 姜棠跟在露竹身后,“规矩嘛,不然岂不是人人都能进来了。” 姜棠这回没带东西,就是为了和陆锦瑶商量生辰蛋糕的事,两手空空就过来了。 虽说是露竹在前头带路,但姜棠哪里都认得。 又到宴几堂,和她离开时变化很大。 两棵杏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树干光秃秃的,花房的人给树干围了稻草衣裳。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尽数枯萎,站在院子里有一股寒意。 姜棠现在都穿夹棉的衣裙了,再过一阵子,盛京该下雪了。 盛京虽地处南方,但不是太南,冬日也会下雪。 陆英和新来的严夏在正屋门前守着,陆英是熟人,严夏姜棠没见过,远看低着头,十分老实本分。 姜棠远远和陆英点了个头,就被露竹带到书房了。 “大娘子在里面,姜姑娘请进去吧。”露竹打着帘子,等姜棠进去才把帘子放下,又去耳房沏茶端点心。 露竹一进去就道:“姜棠回来了。” 佩兰:“现在人在哪儿?” 出府之后很难见到,佩兰等人想姜棠想的厉害,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说上话。 只不过欢喜之余又生出几分伤感来,从前都是丫鬟,现在只有她们是下人,姜棠和陆锦瑶已经能坐在一块说话了,她们干的还是伺候人的活计。 露竹:“在书房。” 她心里也有几分不得劲,但赎身全凭自愿,赎身之后姜棠过得好与坏,全凭从自己的本事,“一会儿问问大娘子,能不能和姜棠说说话。” 佩兰捧着脸道:“上回寿宴就没见到,听说长房还为难她来着,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另一边姜棠进屋后陆锦瑶就把书放下了,起身迎了迎,然后拉着姜棠坐下,“怎么了?是不是锦棠居有事。” 除非是生意的事,否则姜棠不会特意跑一趟。 姜棠道:“安阳郡主想从锦棠居订生辰蛋糕。” 这是好事儿,物以稀为贵,生辰蛋糕不在锦棠居柜台售卖,只卖给熟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对于好吃且有面子的事儿,贵女们愿意花钱。 生辰宴上只有安阳郡主和燕茗双两个小辈在,其他人尚且不知有生辰蛋糕这个吃食。 若是两人买了,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生辰蛋糕,是源源不断的生意。 以前,都是陆锦瑶决定买什么方子,卖什么价钱,因为客人是看在锦棠居的份上才进来,陆锦瑶是锦棠居的老板,理应她做主。 但这回是完完全全因为姜棠才有的生意,陆锦瑶肯定不能还占八成利润,做生辰蛋糕,大头该给姜棠。 陆锦瑶也知道,姜棠可以直接应下,过来商量不是为了利,而是为了义。 陆锦瑶心里五味杂陈,酸胀之余又有些动容,姜棠和她商量也就意味着以后谁想订蛋糕,得先和她说。 这些人情都能变成人脉。 陆锦瑶柔声道:“你的意思呢,能不能做,一个蛋糕卖多少银子合适?” 姜棠当然能做,尽管不能日日做,但几天做一个是行的,这样也能赚钱。 姜棠略微思忖道:“这个蛋糕卖得便宜了,好像是看不起她们。” 陆锦瑶点点头,赞同道:“没错。” 卖的贵的东西只要客人觉得对得起这个价钱,就会买。 姜棠狮子大开口,“一个十两银子吧,看用料用时再做斟酌。” 搁以前,十两银子就是差不多一年的月钱,就是现在十两银子姜棠也得赚几天。 对安阳她们十两银子自然不算多,但总不能真要一百两银子一个,那就真的是狮子大开口了。 陆锦瑶:“十两也好,到时候看你做的时间,酌情加些。锦棠居东西多,你去那儿做方便些,蛋糕是你做的,生意也是你找来的,铺子里的东西你随意用,我贪便宜占二成利,如何?” 姜棠八成,陆锦瑶占二成,成本用锦棠居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到时候陆锦瑶管把关,别惹了难缠的角色。 姜棠笑了一下,当即应道:“成。” 陆锦瑶就在书房写了三份文书,签字画押,一份给姜棠,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等改日有空送去官府。 做蛋糕她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有一事,得提前告知姜棠。 今天就算姜棠不来,她也会抽个时间去见她。 陆锦瑶:“夫人生辰宴,平阳侯府并未来人。” 对平阳侯夫人来说,亲家母生辰,自然不必亲自过去庆贺,就差人送了礼物过来。 但各家夫人都有交情,难免有话传到她母亲那边。 姜棠赎身……她母亲应该知道了。 陆锦瑶:“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母亲的为人你也清楚……当初买你进府,不是她一人能决定的。” 买卖的事,卖家不答应,也买不成,陆锦瑶希望姜棠别记恨她母亲,也希望姜棠多留个心眼。 母亲屡次和她说要捏紧姜棠的卖身契,陆锦瑶自己做主为姜棠赎身,也不知道她母亲知道了心里有何想法。 陈氏那边,陆锦瑶无计可施。 但既然都已经赎身了,木已成舟,姜棠的点心方子仍然卖给锦棠居,在陆锦瑶看来,已经是皆大欢喜了。 没必要非得捏着卖身契。 改日她给平阳侯府送张帖子,嘱咐几句,莫要让她母亲为难于姜棠。 姜棠这边也小心点。 姜棠愣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知道,我老家那边的人也会当心,当初既然卖了我,早就恩断义绝了。” 姜家穷,对原身并不好,当然卖身成丫鬟也不好,但最起码有口饱饭吃。 后来种种,也是阴差阳错。 陆锦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初姜棠才十三岁,以前的事不知还记得多少。 至少在侯府吃得饱穿的暖,不过都过去了,再想也无意。 “行了,我这边没别的事了,你要不要和陆英她们说会儿话?” 姜棠眼睛一亮,“要!” 从书房出去,姜棠钻进了暖活的耳房。 佩兰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然后围着姜棠转了好几圈,“棠棠!” 姜棠道:“过来看看你们,大娘子准许的,有阵子不见了,你们怎么样?” 佩兰:“还是那样。” 在永宁侯府的日子还是老样子,每日卯时起来,亥时回去,隔三差五守夜,陆锦瑶月份大了,所有丫鬟都紧张,好在顾见舟回来了。 白薇道:“四爷心疼大娘子,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反倒是便宜了我们。你呢,你在外面怎么样?” 姜棠一手拉着一个姑娘,“我过得还不错,从前在侯府卖吃食,现在开了小吃摊子,只要不赶上刮风下雨,每天都有进项。” 再攒攒钱,争取买地买铺子。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姜棠在耳房待了两刻钟,等佩兰替陆英看门,她又和陆英说了会儿话。 陆英打算年后成亲,她决定不赎身了,因为赎身之后她不知道做什么营生。而且,爹娘催她嫁人,她有家人在,赎身之后去哪儿呢。 她还是当丫鬟拿月钱吧。 第131节 姜棠抱了陆英一下,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她无权干涉,对她来说做生意赚钱自由自在地好,但侯府的丫鬟,是许多人想做都做不了的。 若是陆英以后要她帮忙,姜棠在所不辞,“那订亲了叫我去喝酒。” 陆英笑道:“放心吧,忘不了你。” 从永宁侯府出来,太阳已经偏到西边了,阳光洒在身上却不见暖意,姜棠搓搓手,也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下雪了这里应该很好看。 只不过,一下雪,生意就得停了,猫冬猫冬,一个冬天都干不了活。 不过,天冷也有好处。 西北地处高原,冬日更加严寒,胡族冬日更要休养生息,三四个月不会交战。 但将士得在那边驻军,不能回来。 姜棠感觉顾见山过阵子就要走了,年前应该还能回来一趟。 西北严苦,估计去那边也吃不好,姜棠想做点方便吃还好吃的汤块料包。用牛油做,天一冷就直接凝住了,再用油纸包上,方便带过去。 就是不知道顾见山什么时候走,他既然没说,应该就是还没定下日子。 明早问他买点肥牛肉,抓紧做出来,省着突然知道措手不及。 对姜棠来说,自然希望天天都能见到,哪怕只是从肉摊往家走的这一路,哪怕说不上几句话,只要他在,就觉得安心。 但顾见山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而安阳郡主这边的生辰蛋糕两日后要,安阳的原话是越快越好,但想到陆锦瑶说这个蛋糕难,一时半会儿做不好,就把期限放到了两日。 她先付了五两银子订金,到时候直接送到安王府。 姜棠问她要什么样子,安阳一时想不出来,偏头看了眼外头打着旋儿的落叶,说最好映衬现在的时节。 姜棠想办法做了一个柿子树蛋糕,高高的树上挂着一个个玲珑可爱的小柿子,颜色橙红,看着莫名的喜庆。 柿子树下是一个小巧的农家小院,水井、院墙、桌椅……像模像样,光看着都舍不得吃了。 但安阳还是吃了,一个蛋糕,足足有两层,她给安王和安王妃分了一些,剩下不少,实在舍不得分给那群庶弟庶妹,她便分给了丫鬟们。 看着她们高兴的样子,心里总算高兴了点。 姜棠说的话她其实不是完全赞同,她的庶弟庶妹们,就算借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和她抢。 跟她分东西,也不看看配不配。 多少个人里才有一个姜棠。 而另一头,姜棠和刘大嫂商量摊子要摆到什么时候。 这阵子天冷,吃食生意反而好了,锦棠居的生意反倒是差了点。 应该是因为小吃摊卖的吃食热乎,这么冷的天,啃馒头和饼子实在难受。 都做得辛苦活,吃不饱肚子难受连活都干不了。 大部分都去吃素面买热包子,隔几天会来吃碗热干面阳春面。 毕竟钱还得精打细算着花。 锅盔生意也好,盖是因为做得好吃。 而且,书院有钱的公子哥多,很多都是一人买好几个人的。 生意是不错,但姜棠担心天冷刘大嫂她们受冻。 摆摊的碗筷都要洗,井水凉的很,来回路上也冷,刘大嫂她们的手指冻的通红。 刘大嫂倒是觉得没啥事,她也不是矫情的人,不摆摊了就没收入,到底是有了钱买柴烧热水刷碗,每天还有肉吃好还是光冻着没吃的好。 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 “等下雪了就不出摊,雪化了继续卖。其实也不咋冷,推车的时候身上暖和着呢。” 若一天拿八文钱十文钱,她们铁定不会大冷天去做生意。 但一钱多银子,谁也舍不下。 这不是为了姜棠,而是为了自己。 姜棠见劝不动,就道:“那做副棉手套,一定得穿暖和点。” 刘大嫂笑着应了,姜棠又去陈家和许家,两家意思和刘家一样,都是继续卖。 能赚钱,姜棠自然高兴,就安心在家熬牛油,想着做点火锅底料块,等顾见山走的时候带过去。 这算是姜棠头一回为顾见山准备东西。 上回准备干粮,也是宴几堂送的,算不到她头上。 只是因为顾见山帮过她,更尽心力。 这回是确确实实因为那是顾见山才给准备。 姜棠希望顾见山能好好的。 大棒骨、整鸡、排骨、火腿连着牛油炖出来的热汤再放上香料辣椒花椒,放在砂锅里小火慢慢熬上四五个时辰,再用纱布滤一遍,放凉就成了。 到时候切成一顿量的小块,想吃的时候煮一块,泡饼煮菜味道都不错。 现在天冷了,像馄饨饺子这些都能冻上,时间久了也不会坏,姜棠也想给顾见山做些。 她给不了顾见山旁的东西。 如果顾见山不去西北,自然更好,这些东西也能让他给西北将士寄过去。 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但姜棠估算的没错,顾见山的确要走。圣上虽没下旨,但就是这几天的事。 不确定的事顾见山不好说,郑氏和姜棠这边都没说。 他伤已经养好了,四皇子一脉的毒瘤已经拔出,明国公等人已处死,郑家满门斩首,四皇子三日前病逝,明贵妃早就在冷宫病逝,其余人该流放流放,该沦为官妓的沦为官妓。 因为四皇子的缘故,朝中风平浪静,杀鸡儆猴,怎么会不消停。 顾见山留在盛京也无用,是时候回西北了。 十月十四上午,安庆帝在勤政殿召见顾见山。 安庆帝一直有意留顾见山在盛京,去吏部户部也好,去大理寺也好。 他有惜才之心,不希望顾见山折在西北,况且以顾见山的才华,在别的地方也能为百姓做事。 但顾见山执意如此,安庆帝只得嘱咐几句。 “西北并非铜墙铁壁牢不可摧,内外忧患,你多加小心。” 顾见山:“臣明白。” 安庆帝目光柔和些许,“万事小心。” 从勤政殿出来,顾见山仰头看了眼刺目的天色。 天上盘悬着几只大雁,应是从北方飞过来的,保家卫国,理应如此。 只是,顾见山不知怎么和姜棠说。 以前偶尔也能回来几天,他一走,母亲就郁郁寡欢,他在西北忧心,但又回不来。 姜棠也会担心吧。 顾见山回到侯府,先去了正院。去西北是圣上的旨意,无从更改。顾见山只盼望母亲能理解一二。 顾见山:“三日后就走,不知何时能回来。” 郑氏道:“那你身上的伤太医怎么说?” 顾见山给郑氏看了看手腕,“已经好全了。” 郑氏神色比以往平和,“那我给你收拾行李,西北冷,衣服被子得带够了。家中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安心领兵打仗,缺什么家里也能帮你。” 顾见山:“儿子明白。” 郑氏以前没说过不用顾见山操心家中的话,她总觉得儿子记挂家里才是好的。 记挂兄弟,记挂爹娘,才会想着回来。 殊不知,越是分心,越容易受伤。 郑氏希望顾见山没有后顾之忧,“有事给家里写信,你自己闯荡,不必顾着你三哥。” 顾家也只有顾见海顾见山是武将。 顾见山:“儿子知道。” “过了年你就十八了,按理说该给你商定婚事。”郑氏顿了顿,观察着顾见山的神色,宴回堂没个丫鬟,军营里又都是男人,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但你总去西北,不能娶个妻子让人守活寡,就先缓缓。” 见顾见山神色如常,郑氏试探着道:“你若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母亲,母亲替你说和。” 顾见山没点头也没摇头,“这事不急。” 郑氏笑道:“怎么不急……好了,也不是催你,就让你上点心。还有三日,缺什么赶紧置办,西北不比盛京,可缺银子?” 顾见山摇了摇头。 郑氏:“也是,你四嫂带着你做生意,你应该是不缺银子使的。” 又说了几句话,顾见山才离开。 南香把门上的帘子留了个小缝,门口的炭盆拨了拨,“夫人好好的,五公子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郑氏道:“他长大了。” 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以往问他议亲的事,都是借口忙、回不来推脱,现在反而借口都不找了。 这事不急。 能这么说,必然是早有了打算。 第76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四天 第132节 年少慕艾实属常情, 郑氏不知顾见山喜欢的是哪家小娘子,难不成是西北的姑娘,家世不好, 所以才不肯说。 那应该认识许久了。 郑氏私心自然希望顾见山娶一个家世相貌品性各个方面都相匹配的小娘子,几个孩子中, 郑氏最疼的就是顾见山。 偏偏顾见山从小到大都让人省心,当然这也只是郑氏的猜测, 不知真假的。 南香比顾见山还大几岁呢,也算看着他长大的,只是后来他去了西北, 见的少了,“可不是, 公子长大,夫人就少操心。” 郑氏操一辈子心也操不够,就盼着顾见山能好好的。 南香跟了郑氏十几年, 也明白刚才郑氏话里的意思, 五公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一点心事都没有。 但五公子一向有主见, 做事也有分寸, 不会让郑氏为难的。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不然,奴婢派人跟着看看,省着公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郑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用, 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出什么事。” 顾见山又不是小孩子了, 还要人盯着。 南香不再说话, 给郑氏端来茶水和点心, 好吃的东西吃着,心里总会好受一些。 顾见山从正院出来就回了宴回堂。 院子里就两个看门的婆子,一到秋日,更显冷清,连半点烟火气都没有。 春台一个男子,都嫌待着冻脚。 顾见山没急着去见姜棠,都是嘱咐了春台几句话,“你留在盛京,照顾盛京的生意。” 说是照顾生意,其实是听姜棠调用。 不过的确有生意要照顾,西北需要肉,需要粮食,更需要蔬菜,朝中拨的军饷远远不够。 如今四皇子已殁,其他数位皇子再消停一阵子恐怕又要盯着皇位。 军营的事谁都想掺一脚。 这回没的是四皇子,但依顾见山看,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春台点着头道:“小的知道,姜姑娘的吩咐就是公子的吩咐,必须时时刻刻记在心里,不可怠慢。若姜姑娘给公子写信,小的需完好把信送出去,再把公子的信送到姜姑娘手里。” 顾见山:“……后面那句不是我说的。” 春台眼观鼻鼻观耳,“是小的自己加的。” 顾见山无奈道:“她想做什么,不必拦着,暗中保护她的安全。我给你留几个人,随你调动。” 春台神色渐渐认真起来,“小的向公子保证,绝对好好护着姜姑娘。” 顾见山又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别的要嘱咐的了。 姜棠从不会添乱,几次遇险,就算没有他,也能自己脱险。 她很聪明。 顾见山目光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去西北的事他不知道怎么和姜棠说。 她终于赎身了,总算能想见就见到了,可他却要去西北。 这一去,也不知能不能回来。 顾见山伸手摸了下塞在怀里的手串,触手温热,他下午再去见姜棠吧。 总得好好告个别。 这回,顾见山没穿卖肉小哥的衣裳,而是找了个私房菜馆,要了一个包间。 顾见山都没好好和姜棠吃过一顿饭。 七夕中秋那晚,也只是在街上的小吃摊吃的,他就要走了,怎么都得一块儿吃个饭。 顾见山订的不是远近闻名的赢天下,而是同僚说好吃的一间私房菜。 位置隐秘,也是官员议事之地,吃个饭正合适。 两人一前一后过来,给姜棠领路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普通的长相,笑起来显得十分随和。 更深知来的人非富即贵,从不多话,把姜棠带到地方就离开了。 姜棠推开门,见顾见山坐在里面,墨色的袍子,腰间是碧色玉带,头发用玉冠束起,看的是少年意气。 光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顾见山坐在窗前,什么都没做,就静静等着姜棠。 姜棠把门关上,道:“怎么叫我来这个地方。” 顾见山:“这里离你家比较近,朝廷官员多在此议事,位置隐蔽,菜还好吃。我想跟你吃顿饭,就选在这儿了,你若不喜欢……” 姜棠若不喜欢,可以换别出。 姜棠无所谓在哪儿吃饭,“挺喜欢的,顾见山,你是有话要说吗。” 顾见山点了一下头。 他不想磨磨唧唧等吃过饭再说,明知有话却不说,谁都吃不好饭。 有话直说,先说开了。 “我三日后就去西北了,”顾见山抬头看姜棠的神色,“年前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更确切的说,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顾见山六月底回来的,如今十月份,回来快四个月了。在盛京的确安逸自在,但他必须得回去。 姜棠看着烛光里的顾见山,他面上一片肃然,眼中神色纠结。 顾见山顿了顿,道:“姜棠,我现在也没办法说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的话,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必然会娶你。倘若……” 姜棠接过话来,“倘若你死了,那我就把你忘了,另嫁他人,好好过日子,对吗?” 对也不对。 顾见山来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知道自己喜欢姜棠之后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听姜棠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点头说是。 他很早就进了军营,在别人还去书院、三五成群游玩的时候,他晨起练功、看着一群人拼死守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顾见山没办法说服自己比别人高贵。 侯府的公子又如何。 倘若西北防线被攻破,最先抱头鼠窜的就是这群人,贵族与百姓,就更没有区别了。 保家卫国,他护的是所有人。 对姜棠亦是如此。 就算喜欢那又如何,姜棠一定会喜欢他吗,他一条命不在自己手上,拿什么给人承诺。 最开始他想,他还能放手,就算有天他死了,姜棠还能嫁给别人。那干脆把这份心意藏着,谁也别知道。 后来得知姜棠有那么一点喜欢他时,顾见山欢喜之情难以自抑。 他喜欢姜棠,自然希望姜棠也能喜欢他。可那时他身上有伤,命数未知……不知道能不能长久。 再后来伤慢慢好了,姜棠也赎身了,几乎日日能见到,可他又要走了。 来之前,顾见山的确如姜棠所言,无比洒脱。 姜棠不等他也可以,喜欢的多了去,难道全据为己有? 可顾见山听姜棠说的时候又不愿意了,他就喜欢一个姜棠。 他要娶姜棠,就算剩最后一口气也要爬回来,嫁给别人,那也等他死了再说。 他现在不是还没死呢。 喜欢不就是盼着朝朝夕夕长长久久在一起吗。 顾见山当场否认,“不是,我想说的是西北盛京相距甚远,我会常给你写信,你也要给我回信。春台留在盛京,把信给他就好了。” 顾见山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发干的嗓子,“我不会死,没有倘若,嫁给别人做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会留条命见姜棠。 姜棠听完顾见山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才我说的,是诈你的,并非心中所想。” 虽然还没到互许终身的地步,但两人之间早已过了朋友的界限。 姜棠欣赏顾见山的品性,也敬佩他舍身忘己的气节。 生死有命,若真有一日顾见山不在了,她很难再遇见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姜棠认真道:“无论你以后能不能娶我,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连带着所有将士也好好活着。” 这是她心中所愿,娶不娶她的,且另说吧。 过了年她才十六,嫁人也不急。 再说,男人的话信不得,还是自己靠得住。 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等来了什么?等来了屁。 顾见山嗯了一声,唇间动了动,“那手串,你今日要吗。” 茉莉花手串,是乞巧节那日,顾见山看姜棠戴过,觉得好看,就找人做了一个一样的。茉莉花开过一夜就败了,但手串上的花会一直开着。 只不过后来姜棠又给还了回来,再送就没送出去。 姜棠问了句,“你带在身上吗?” 她想今日要。 顾见山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直都带着。” 姜棠伸出手,“给我吧。” 这回,顾见山眼睛里总算带了点笑意,他给姜棠戴上,笑着说道:“好了,正合适。” 姜棠想想觉得阴差阳错,当初顾见山救她,明明说看得上她还恩情的吃食,可她送了几次饭又不让她送了,想来那时顾见山对她的心意就有所不同了吧。 她那时想,如果实在报不了恩,大不了以后给顾见山塑个金身,再给他点个长明灯。 但后来去普陀寺问,知道长明灯是给故去的人点的,这才不了了之。 顾见山见姜棠笑,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第133节 姜棠把笑容收起来,“我想笑就笑,想不笑就不笑。” 顾见山跟着抿直唇,“当然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哪儿管的了。 姜棠戴上手串,给他一种心意记上心上的感觉。 姜棠给他帕子,他送了姜棠手串。 姜棠微微偏了下头,“咱们就光坐着说话么,我都饿了。” 天早就黑了,平日这个时辰早该吃饭了。 顾见山恍然道:“我先点了两道菜,已经烹制了,别的你看着点。” 顾见山叫店小二进来,“都有什么特色菜,说给这位姑娘听。” 店小二一顿报菜名,姜棠听着,要了一道炖黄鳝,一道炒菜心。 她和顾见山两个人,四个菜就差不多了。 姜棠来这儿之后拢共也没下过几次馆子,她其实最喜欢下馆子了。 顾见山点的是水煮鱼和佛跳墙,还给姜棠要了盅燕窝。 燕窝姜棠没吃过,吃起来有点像银耳。佛跳墙比侯府厨子做的还好吃,每一样食材都极其新鲜,口感极好。 炖黄鳝不仅火候够,炖出来的肉还不松不散。 姜棠吃了两碗饭,吃完香辣的水煮鱼,额头出了一层汗。 顾见山吃的本来就多,第一次和姜棠吃饭本想悠着点,但看姜棠吃的不少,自己就没那么多顾虑。 把剩下的菜全吃了。 顾见山没有世家公子奢靡浪费的秉性,盖因在西北什么都吃。 姜棠喜欢和吃得多吃得香的人一块吃,不然几口就吃饱了,她都不好意思多吃。 等快吃完的时候,姜棠道:“对了,我给你收拾了点东西,你带到西北去吧。” 顾见山:“不用给我带什么,衣服被子都有……” 姜棠笑着道:“带着吧,我的一点心意。” 顾见山忽然想到,他刚说的要走,姜棠却说收拾了,怕是早就料到了他要走。 那一瞬间,顾见山心里五味杂陈。 姜棠远比他想的更聪明,她什么都知道。 顾见山:“那我带着。” 姜棠道:“东西并不多,是一些汤块儿干粮,用水煮开,往里面放粉条土豆都行。” 干粮就是方便吃的饼、饺子之类的,够顾见山在路上吃。衣服被子她没给准备,她也不会做衣服,这些永宁侯府的人应该会准备。 顾见山点了点头,“嗯,我都记着。” 离开时,姜棠先走,走到门口时姜棠回过头道:“一路小心,早些回来。” ———— 顾见山去西北是大事,马上就入冬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得准备齐了。 因为顾见山是领密旨回来的,这回回去只带明朝和几个随侍,不是跟着军队,能带的东西不少。 韩氏是长嫂,从生辰宴到现在已经有八日了,再“病”也得好了。 作为管家的主母,顾见山的长嫂,韩氏得收拾东西。 婆母偏心小儿子,韩氏若不把事情办妥当了,郑氏心里定会不满。 虽说继承爵位的是顾见风,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郑氏和永宁侯偏心幼子。 不然也不会等顾见风快而立时才立世子。 因为这个,不知有多少人议论。 等顾见风晚上回来,韩氏一直没个好脸。 明日书院放假,顾宁远也回来,一想到儿子回来了就要去致远堂住,韩氏心里就更加憋闷。 顾见风也心烦,还有什么比亲弟弟找到自己,让自己管束妻子更让人难堪的事呢。 顾见舟虽然没明说,但已然是打他的脸了。 还有顾见山,也提了,说后宅不宁就家宅不宁。 那晚他和韩氏说这事,让她谨言慎行,好好管家,照顾兄弟妯娌,韩氏却和他翻了脸。 话里话外说她为了这个家,他却胳膊肘外拐向着外人。 顾见风本就不善言辞,被这话气的脖子都红了,当即厉声道:“孰是孰非自有母亲定断,若非你的过错,母亲怎会让远哥儿去致远堂。” 这话简直往韩氏伤口上撒盐,气急之下,韩氏口不择言道:“若不是你官位不高,还等着我父亲打点,我用花这么多心思吗。你以为我不想像她陆氏一样,成日待着就有银子使,等着别人伺候吗!长房还没四房自在,说出去谁不笑话?” 没分家,什么都是公中的。 韩氏手头才几个铺子。 四房有什么,长房有什么。 顾见风好半响没说出话来,最后,他道:“当初父亲母亲去韩家提亲,你并非不知我才学不够。你究竟嫁的我,还是嫁的侯府?” 两人刚成亲时也有浓情蜜意的时候,十年一晃而过,韩氏变得他都认不出了。 韩氏声音越大的冷,“嫁给你和嫁给侯府有区别吗?你每日上职,我管的是侯府庶务,下人们怎么议论你听过多少,尤其这两年陆氏嫁进来,所有人都比着……真当我愿意计较这些……我父亲是二品大员,为官清廉,最痛恨黄白之物。” 两人大吵一架,顾见风这阵子一直去书房睡。 顾见山马上要走了,顾见风敲门跟韩氏说了几句好话,“那日是我不对,说话重了,娘子别往心里去。我知道自己学问不高,但我是长子,日后要继承侯府,你我守着这么大的家业,几辈子都花不完。” 韩氏也不想总和顾见风别着,既然他给了台阶,她就下去。 但心里韩氏依然觉得婆母偏心,想周辰远立了世子都能被废,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什么都得是自己的才安心。 等给顾见山收拾好行李,又过了两天,十月十八这天,顾见山启程去西北。 一家人为他送行。 除了陆锦瑶月份大不方便出来,永宁侯府的其他人都去送了。 寒风凛冽,所有人穿的都极其厚实。郑氏嘱咐了几句话,望着人离去,等人消失在巷口,这才扶着丫鬟慢慢回去。 以往顾见山走郑氏都会难受上几天,现在直接叫上老姐妹打麻将玩牌,日子过的倒也快。 十月下旬,盛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彼时,离顾见山离开不过过去了五天。 姜棠一早出门去定肉,一推开门,外头雪已经半指厚了。 点金和乌金长了一圈,也不嫌冷,跟陀螺似的在小院里跑。 两畦地已经冻的邦邦硬了,姜棠没种过菜,就放置不管。 井沿旁也是层薄雪,见雪花窸窸窣窣地落在井里,姜棠赶紧找了个盖子给井口盖住。 盖完之后姜棠搓了搓手,下着雪肯定是不能出摊了,她去告诉一声。 刘大嫂那边隔着院墙喊一声就行了,刘大嫂道:“你等会儿,我让大郎过去给你挑水,天冷你就别动了。” 自从和几家合伙做生意,姜棠连活都不用干。刘大郎过来帮忙挑水,陈家许家的女儿想帮姜棠洗衣服。 但姜棠没用,要了两个小荷包,她不会绣这些,留着装铜钱。 下雪做不得生意,姜棠就支了个小炉子,准备中午煮锅子吃。 吃锅子,看雪景,什么都不用干,有两只小狗在身旁陪着,十分惬意。 锅盔摊子也慢慢回本了,一天三两多将近四两的银子,再加上做蛋糕赚的,姜棠已经攒了一百二十多两了。 她这边都是铜钱,得去银庄换才行。 姜棠就换了两张五十两面值的银票,一张十两的,还有零零散散差不多十多两碎银子,六百多个铜钱。 这会儿天冷,姜棠不打算再摆新的小吃摊,但现在实在适合吃锅子,她又不想错过赚钱的机会。 牛油辣锅,菌汤锅,哪个不好吃。 等到夏天就没人吃了,这里又没有空调,夏天实在炎热。 吃火锅不好在外面吃,但有一样可以。 那就是打边炉。 姜棠这儿自然不用做那么地道,毕竟她想的是卖火锅,打边炉只是个由头。 等生意慢慢有起色了,她也有底气找人合伙,到时候再开火锅店。 不过,菌菇还是得从陆锦瑶那儿买,卖锅子,汤底是重中之重。 等雪停,姜棠又去了一趟永宁侯府,跟陆锦瑶说明来意。 陆锦瑶得知后让露竹把库房里的菌菇都找出来,“四爷五文钱一斤湿蘑菇买来的,我也不跟你多要,五十文一斤干的卖给你。你先做着生意,若是还要蘑菇,我让四爷写信从滇南往这边寄。” 姜棠:“我也想着先看看生意能不能做下去,再找人合伙。到时候再来打扰陆姐姐,可别嫌我烦。” 陆锦瑶:“胡说什么呢,怎么会。” 陆锦瑶摸着肚子,她怀孕快八个月了,肚子大的厉害,铺子和庄子都交给下头丫鬟了,昨儿下了雪,陆锦瑶连门都没出,今儿院子里的雪扫干净了才出来透透气。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头胎,她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对新生命的期盼。 这个孩子,陆锦瑶盼了两年,总算给盼来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孩子。 姜棠做生意,若是好做,她可以出钱入股,开铺子。 姜棠还得去买锅子和碳炉,没几天时间准备也开不起来,慢慢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买了二十多斤的干蘑菇,一共花了一两二钱银子,姜棠把东西带回去,就开始熬锅底。 第134节 周围这边能用的人姜棠都用了,帮工还得再请人。 这回不能按照分成来,姜棠自己握着方子,帮工一天给十二文钱。 帮工是从码头找的人,一共两个。 是外地过来做小工的,三十多岁,两个嫂子。平日里就管给人洗衣裳做饭,赚的并不多。 姜棠没钱租铺面,铺子就摆在了巷口,因为给左邻右舍都送过东西,还算好说话。 不过,真看她赚了银子,兴许就变了嘴脸,但那会儿姜棠已经不在这儿卖锅子了。 第77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五天 也有邻居问姜棠她们能不能干, 毕竟冬日闲着也是闲着,一下雪,有的家里连男人都没活干了。 所有人都默认冬日该休养生息。 但刘陈许三家是姜棠找出来唯一能做生意的, 其他人不成。 姜棠婉拒道:“这活不轻巧,洗碗刷锅, 我这儿卖出去的吃食,碗得刷好几遍, 就怕嫂子嫌麻烦,而且我也没啥钱,给不了多少, 嫂子们乐意帮忙我自然乐意。” 街坊邻居,有些话不好明说, 姜棠为人大方,她们若一直逼着倒显得胡搅蛮缠了,心里不甘也只能作罢。 刘大嫂担心别的, 摊子摆在巷口谁来吃, 这么偏的地方,离街里多远呢, 怎么找过来。 可汤底煮上, 刘大嫂就没话说了。 牛油辣锅香的呛鼻子,最香的还得是鸡汤菌菇锅,香味跟缠人的钩子似的。许是因为她见的好东西少,觉得这汤香极了,别说煮肉, 就算煮地瓜煮土豆, 也是好吃的。 味道隔着很远都能闻到。 白天刘大嫂要去摆摊, 她让刘大郎多长点眼力价儿, 给姜棠搬搬东西啥的,也不要钱,邻居帮个忙。再说了,她家的活儿还是姜棠给的呢,多做事没坏处。 刘大郎特别卖力,跟着两个帮忙的嫂子一块儿端砂锅、搬炭。 汤锅一直煮着,可都过了正午了,还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两个帮工清闲了一上午,期间一直拿眼缝偷瞄姜棠,这要啥也不干就拿十二文钱,这钱可太好赚了。 只不过,要真没生意,这姑娘不会反悔吧。 姜棠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客人过来,这个锅子的味道没得说,比以前她吃的菌汤锅还好。 除却味道,那还有什么原因。 难不成是因为这地方太偏了,客人是人,又没有狗鼻子,没人带着怎么找过来。 就像顾见山带她去的私房菜馆,那里也好吃,可一般人知道吗。 不知道,也得人带着才去。 私房菜馆是口口相传的,街上的饭馆靠的是招牌,她什么都没有,只靠味道哪儿有客人上门。 姜棠问刘大郎:“你敢不敢去街上吆喝生意?” 刘大郎也急,可他真不敢,看着姜棠,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 姜棠:“你去试试,带过来一个客人给你两文钱。带不过来也没关系,回来吃饭。” 刘大郎咬了咬牙,“那我去试试,但我不保证拉到客人。” 大约是前头几个摊子生意都好,卖锅子一个人没有是姜棠始料未及的,她点了点头,“别走远了,就在附近看看就行了。” 刘大郎年纪小,也灵活,嗖一下就跑开了。 巷口不时有街坊邻居绕出来看,姜棠稳住心神,给帮工一人煮了点面,“客人没来咱们先吃饭吧。” 一天十二文工钱,管两顿饭,这是说好的。 一个帮工安慰道:“东家先别急,做生意哪儿是这么好做的,下回可以试试去街上,那里人多。” 总得开个张不是。 姜棠笑着点了点头,那边虽然人多,可她租不起铺子,总不能把铺子摆别人家门口。 板车也不成,这用的肉和菜都要洗好切好,用过的锅也得刷干净。 她总不能买几十个锅搬到那边去,所以才顾了两个人,一个当跑堂,另一个看着客人,管收钱。 闲时再把碗筷刷了。 看生意不错了再租铺子,也不至于亏太多钱。 这不就一上午没生意吗。 她的想法还算正确,真要莽着劲儿租铺子,准得赔不少钱。 三个人面围着炉子吃着面,不得不说鸡汤煮出来,就是好吃。 然而面才吃到一半,刘大郎就风风火火跑回来,人还在巷口,就远远地喊,“姜姐姐,人我给你带来了!” 若是刘大嫂在这儿,准得说他没大没小,但姜棠只大他三岁,他实在没办法喊姨喊姑。 刘大嫂不在的时候,他都是喊姐姐。 姜棠翘首一望,刘大郎跑得快,身后跟着三个人,一脸不解地进了巷口,也不知是一块儿的还是各自过来的。 两个帮工立马把筷子放下,饭都不顾的吃了,摆上桌子和小马扎。点菜和传菜姜棠嘱咐过帮工,看着客人过来她就回家备菜了。 可算有生意了。 刘大郎领来客人,又出去了找生意了,只不过,过了正午,大家都吃过饭,他一共就拉了两桌。 五个人,第一桌是三人的,第二桌是两个人,按说好的,姜棠得给他十文钱。 刘大郎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要,就跑个腿的功夫,谁都能干,咋好意思要钱呢。 他去找人的时候见三个人嘴里说着话,说好香好香,他壮着胆子问,正给撞上了。 姜棠道:“以后还得托你拉生意呢,你要是不要,我怎么好意思再请你帮忙。” 刘大郎这才收下,不过,下午空闲的时候他把水缸打满了,又跟着帮工把摊子收了。 中午一共卖了两桌,价钱姜棠订的不高也不低,成本价翻了两三倍的样子。 锅底最贵,牛油辣锅三钱银子一锅,菌汤锅五钱银子。 毕竟能寻着味道找过来的,都是不差钱的,姜棠以后还想开铺子,到时候租金人工样样都要钱,不好把价钱订的太便宜。 到了晚上,除了刘大郎领过来的三桌客人,中午两人那桌又带了人过来。 刘大郎现在给摊子帮忙,出去拉了一天生意,嘴皮子比以前利索了,“竟然是你们!” “哎,中午没吃够,这不又过来了吗,要菌汤锅,两斤羊肉,一份面条,再来一份豆腐。” 菌汤锅里有不少鲜美的蘑菇,这些就够吃了。 刘大郎跟着帮工嫂子重复了一遍,其中一人就回去备菜了。 客人问刘大郎,“你们这儿有酒没?” 说实话,雪天摆个小炉子,旁边的雪还没化干净,这样吃锅子,颇有意境。 刘大郎:“酒没有,等改天……明儿就有了!” 他和姜姐姐说一声,给备上酒水,客人要的。 客人也好说话,“成,我明儿再来一趟。” 明儿可以试试牛油锅好不好吃,中午他吃的就是菌汤锅,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鲜美的蘑菇。 回去好好睡了一大觉,醒来之后回味不绝。 这不,又过来了。 很快,菜就上来了。 两斤羊肉,片成薄片,在锅里稍稍一烫就熟了。 直接吃或是蘸麻酱都好吃,羊肉特别嫩,肥瘦相间入口即化,汤里的蘑菇种类繁多。 后头跟着来的客人眼睛都直了,“这真好吃!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够意思吧,中午闻着味儿过来的,晚上就叫你过来吃了,只可惜没酒,不然咱们还能喝上两盅。” 三个大男人,两斤羊肉,再煮面条,将将够吃。 等客人全走了,姜棠在屋里记账,两个嫂子把东西收拾干净就能走了。 今天一共摆了六桌,买砂锅小桌子炭块的本钱一共是一两银子,买菌菇一两,早上买肉和菜用了还不到一两,但赚了四两二钱,今儿就回本了,比别的生意赚的都多。 卖这个可真赚钱。 正算着账,突然守在屋门口的点金乌金汪汪直叫,姜棠从叫声中听见几声敲门声,走过去一问,才知是刘大嫂。 姜棠把门打开,“嫂子,是有什么事儿吗?” 刘大嫂见姜棠目光澄亮,越发觉得羞愧难安,她是过来还钱的。刘大郎中午带了五个人过来,晚上带了七个人,姜棠一共给他了二十四文钱。 刘大嫂回来知道后立刻还钱来了。 现在摊子账不日结了,刘大嫂让儿子记账,五天给姜棠送一次。 这二十四文钱是特意送的。 刘大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郎不懂事儿,咋能要你钱。他闲着也是闲着,你随便使唤他就行了。” 姜棠觉得不能这么算,邻里邻居,搭把手是应该的,但帮一天忙却不给钱,就不合适了。 “嫂子是跟我见外了,大郎来帮我,我特别感激,但我不能不懂事。明儿还让大郎过来吧,他虽然年纪小,但做事有章法,钱你就拿着,是他应得的。今天若不是他,生意也做不成。”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刘大嫂这回没话说了,就让儿子给姜棠这边帮忙。 虽然每日拿的是工钱,但像刘大郎这么大的,一天就能赚二十多个铜钱,还只是在街上跑跑,没便宜的事儿。 刘大嫂少不了嘱咐,“多干活,没事儿别总往你姨身前凑!” 尽管差了三岁,但男女有别,省着人说道。刘大郎再有两三年,就该议亲了。 刘大郎:“知道了知道了!” 他是觉得姜棠好看,可她好看的就像树上的花儿,他也只是看看。 第135节 怎么就是姨了呢。 街坊邻居没想到生意真能做下去,看人还不少,忍不住跟姜棠打听赚了多少钱。 姜棠:“我这儿请了人,又得买肉买菜,赚不了多少钱。” 姜棠说的跟真的似的,但没一个信,不赚钱还摆摊,又不傻。 还有刘家陈家他们,肯定也赚了不少钱。 这会儿没人对姜棠身份指指点点了,反而议论起她的生意。 但议论归议论,别人的东西再眼红,都是别人的。 姜棠想等生意稳定了,再去和陆锦瑶说开铺子的事,从租铺子到开业,怎么都得月余,差不多十二月初就能把这事办成。 陆锦瑶现在怀有身孕,姜棠不想总过去打搅她,现在让她安心养胎才是要紧事。 陆锦瑶有孕差不多八个月,府医从每三日诊一次脉到一日一诊脉,虽每日请脉,但未曾开过什么安胎药。 府医直说,这一胎养的极好。 陆锦瑶走动的多,请接生婆看看胎位,到时候应该会好生。 陆锦瑶这回问是男是女,府医把握多了几成,“老夫看,有八成是位小公子。” 八成还是虚着说的,府医看,十成十就是个小公子。 陆锦瑶听了高兴,让露竹给府医包了个大点的红封,“等孩子平安诞下,还要感谢大夫呢。” 府医直道:“这都是老夫应该做的,四娘子平日出门当心些,只要不滑了摔倒,必能平安无事。” 陆锦瑶点了点头,又客套几句,才让露竹送府医出去。 这番她就放心了。 产期在十二月份,府医说孩子养的好,就算不足月也不会有不足之症,安心等待生产即可。 这个孩子,是永宁侯府和平阳侯府的血脉,不仅郑氏看重,平阳侯夫人也是担心的紧。 十月二十七上午,平阳侯夫人给永宁侯府递了张帖子,就带了不少东西来看女儿了。 陆锦瑶还有点措手不及,等怀兮接人过来时,出门迎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陈氏一身华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上头几根金钗气度不凡,肩头披了件镶着狐狸毛的斗篷雍容华贵,她道:“我来不得吗?” 陆锦瑶大着肚子,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去拉陈氏的手,“我哪儿说过这话,母亲可别往我头上安帽子。” 陈氏眼中有忧心,“行了,先进屋,外头怪冷的。” 陆锦瑶笑了笑,跟着陈氏进屋,外头丫鬟去沏茶备点心。 陈氏看了眼屋里的摆设,先问了陆锦瑶身子如何。 月份大了更难受,夜里腿脚抽筋,手脚浮肿,肚子大,怎么躺着都难受。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陈氏带了不少吃的用的。 她毕竟是娘家人,不能常常过来看陆锦瑶,所以带的东西多了些。 她好好打量了陆锦瑶一番,觉得她胖了一些,脸上却没有寻常妇人生子长的斑斑点点。 目光润润的,有做母亲的柔和。 看来,顾见舟给她照顾的不错。 顾见舟从滇南回来去平阳侯府拜访过,礼数周全,陈氏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陆锦瑶觉得倒还好,顾见舟回来之后会夜里给她揉腿揉脚,起夜她稍稍一动顾见舟就醒了,喂水拿吃的,都是等她睡熟了再睡。 等孩子生下来有乳母喂养,她能轻省不少。 这些闺房中事陆锦瑶不好放到明面上说,只说身子还好,“母亲不必担心,还有一事要和母亲说,我做主为姜棠赎身了,她原是平阳侯府的丫鬟,还是和母亲说一声。” 陈氏已经知道了,但顾及陆锦瑶怀孕,本打算等她孩子生下来以后再问。 一个丫鬟,怎么都没外孙重要,若是因为姜棠让女儿动了胎气,陈氏得悔死。 可陆锦瑶竟然自己提了,陈氏就不得不多说两句。 陈氏都想掐着陆锦瑶的耳朵问问,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恨铁不成钢道:“你作何给姜棠赎身,我不是叮嘱过,捏着她的卖身契,省着她生出二心!要我说,那些方子根本不用给她银钱,反倒让她翅膀硬了,有银子赎身了。” 她还有句话藏在心底没说,与其把银子给姜棠,还不如帮衬家里的兄弟,外人哪儿养的熟。 陆锦瑶低着头,幸好没和母亲说后面分成的事,虽然平阳侯府家大业大,但是涉及到银子,任何人都会变得斤斤计较。 陆锦瑶知道陈氏怎么想的,可和亲戚做生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是人人都和顾见山一样,给了银子,其他事过也不过问。真让娘家插手生意,婆家这边也会有意见。 陈氏不提还好,陆锦瑶也不会提,她把手敷在陈氏手背上,“她不是侯府家生子,在这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在这边孤苦无依。再说,孩子马上出生了,夫君答应过我此生不纳妾,我还留着姜棠在这儿碍眼做什么。她的样貌,我也不放心。” 若不这么说,陈氏定不会善罢甘休。 在她眼里,丫鬟们是物件。姜棠又能赚钱,会做那么多的吃食,放她赎身,就是把一件宝物丢了。 既因为丢了宝物生气,又担忧宝物落到别人手里。 陆锦瑶没法儿说服陈氏,自然不会拿她的道理说话,只能换个法子。 陈氏想,姜棠这般相貌,年后十六,再长开些恐怕会更夺目,女儿不放心也在常理之中。 她叹了口气道:“你不喜欢,我带回侯府就是了,给她赎身做什么。” 陆锦瑶不置可否,“反正已经赎身了,以后点心方子依然给我,锦棠居的生意不用担心。娘,与人为善没有坏处的,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会记着我的好的。” 陈氏:“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呀,就是傻。” 事已至此,陈氏也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再设计她卖身,外孙马上就出生了,得积福,就当是为了女儿高兴,也不该再说这事儿。 陈氏道:“她我就不管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这边生产用的布巾、剪刀……我都准备了一份,你婆婆若给你准备,你看看哪个得用。陈嬷嬷经验多,不懂的就问她,别怕,定会万无一失的。” 这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她帮不了女儿。 陆锦瑶点了点头,坚定道:“我不怕。”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隆起的腹部,她盼着孩子出生。 以前觉得孩子来的太晚,现在倒是觉得时机正好,她和顾见舟心意相通,生下这个孩子,哪怕受苦都愿意。 陈氏爱怜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她在宴几堂待了半日,中午在这儿用的饭,吃过饭才回去。 永宁侯府近来也没别的事,最近的一件事就是陆锦瑶生产,孩子生下来要办洗三礼。 然后是满月礼,但满月礼尚早,还不及。 尚未分家,这些事也得韩氏来筹备。 就算分家了,陆锦瑶刚生了孩子,还要坐月子,也没办法经管这些事。 韩氏心里头虽然不愿,但也没办法,谁让她管着家。 孩子得一个多月后出生,韩氏就按照侯府以往孩子的份例筹办洗三礼。 准备的东西先给正院看过再送到宴几堂去,陆锦瑶生产在即,韩氏也不想出什么乱子。 过了十月,天越发冷了。 各院早早就用上了炭,这个时候,再诚心礼佛的人都不会去寺庙上香。 公中要拨炭火,主子下人都有,只不过下人用的炭要差上一层。 初一,又下了场雪。 姜棠晨起推开门时雪已经没过鞋面了,大雪纷飞,恍若鹅毛。 白墙青瓦在这雪地中,别有一番意境。 这回雪比十月底那场厚的多,今天不出摊了,若是有人过来吃锅子,就摆上。 她囤了不少羊肉鱼肉,天冷都冻成“冰棍”儿了,比鲜羊肉好切。 若是没客人,她就在屋里烤红薯和栗子吃。 本想着今儿去锦棠居结上个月的账,看来也去不成了。 姜棠望着天上飘荡的雪花,算算日子,顾见山已经半个月了,该到西北了。 西北比盛京要冷的多吧。 也不知道对他的伤会不会有影响。 顾见山昨日到的军营,到营帐之后东西也没收拾,随意堆在营帐角落里,生了炭火,倒头就睡。 西北盛京相距甚远,飞奔赶路,顾见山也吃不消。 这一觉睡到了天明,精神头总算恢复了些。 顾见山看着一地东西,还是没动,先去主将营帐见徐桢南。 徐桢南见到顾见山,心中甚慰,死里逃生,活着回来了。 西北消息闭塞,徐桢南对盛京的事了解不多。 换句话说,西北驻军保家卫国,一个皇子殁了,跟他们并无干系。 徐桢南只知四皇子死了,监军被带走了,其他一概不知。 顾见山道:“四皇子在军营埋下钉子,设计御朝战败,从而给他的人谋好处。大将军,四皇子的人死了,还有别的皇子。” 这种事,四皇子敢做,别的皇子未见得不敢做。 徐桢南面色深沉,他是一点一点挣得军功,以前就是庄稼汉子,最烦的就是阴谋阳谋,“你小心提防,想法子把这些人揪出来。” 揪出一个郑监军,顾见山差点丢了一条命。 但这是他该做的。 “末将领命。” 徐桢南又问了问顾见山的身体如何,其他事就没再过问。 出来,顾见山呼出一口白气,这才回自己营帐收拾东西。 把棉被和冬衣收拾好,顾见山才整理姜棠给他带的东西。 路上奔波艰苦,但他硬是一样东西都没吃。 第136节 第78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六天 既舍不得, 也想看看是不是和压缩饼干一样,适合在军营吃。虽然这是姜棠给他的,但军营里的将士过的太苦了。 纵使有压缩饼干, 但几个月如一日地吃一样东西,再好吃的东西也会吃厌。 但压缩饼干有一样好处, 里面有菜有肉,虽说看不见, 但将士们吃了比吃干饼炖菜身子要好的多,至少嘴巴上不会常常有裂口。 但将士们手脚上仍有冻疮,这个光靠吃压缩饼干治不好。 冻疮是冻的, 冬衣不够厚实,手脚一直没温度, 就爱长这些。 发红发痒,顾见山几年前长过一次,但后来治好了, 只不过难受的滋味至今还记得。 相较于盛京, 西北要冷的多。从寮城往北,积雪已经有两寸厚, 这里干冷, 得到明年三月份雪才慢慢化了。 期间五个多月的严寒,再加上边境地处高原,饶是顾见山穿得多,也忍不住上下牙打颤。 他把姜棠给带的牛油汤块全拿了出来,剩下冻的邦邦硬的馄饨饺子他看一时半会儿坏不了, 就先放在柜子里。 这些不急着吃, 自从姜棠离开永宁侯府后他就很少吃她做的吃食了, 就喝过几杯水。 总得省着点吃。 其余的酱菜肉干永宁侯府也给带了, 顾见山给放到了一块儿。 干粮早在路上吃完了,姜棠给他带的汤块总共六十块,一天一块算够吃两个月的。 顾见山打开看过,里面是橙红色的汤油凝成的块,样子倒是好看,姜棠说把这个热锅化开,再加水,想吃什么就往里面放什么,土豆萝卜煮一刻钟就能熟,切的块儿大多闷一会儿,味道就能很好吃。 说是味道不是特别辣,吃着能暖身子。 顾见山给自己留了两块,剩下的都带去火头营。 火头营负责整个军队的衣食住行,入冬之后胡族休养生息,不像以往隔两日就犯西北边界。 不打仗,战士们吃的没有以前好,这也是徐桢南的意思,军饷得用在刀刃上,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 冬日除了练兵,没别的事做,没必要吃的太好。 但顾见山觉得,能吃好些就吃好些。 火头军们见顾见山来了,都抱拳喊了声将军。 顾见山把东西放桌上,“中午把这个做了,煮化了加水,就炖土豆白菜。” 西北菜更少,军营能吃到土豆萝卜大白菜,而红薯是当做主食的。 顾见山特意说这是六十人份的,军营有十几万人,肯定是不够。 先给将领吃,若是觉得不错以后士兵也能吃到。 姜棠给他的东西,纵然心里不舍,顾见山也得以大局为重。 到了中午,顾见山和徐桢南等一众将领坐在一块儿吃饭。 将领吃的和普通士兵有所不同,要略好一些。军营历来如此,立功的住得好吃得好,也是想让将士奋勇杀敌。 中午十几个人坐在一块,吃的是顾见山带来的汤块炖菜。 菜盆里能零星见两块肉,看的一群人一阵眼热。 还没吃,就有人问:“怎么回事,火头营来新人了?” 菜的颜色和以前不同,橙红色,汤看着粘稠,油水也多,上头飘着一层油花,看着就比白菜炖土豆好吃。 徐桢南解释道:“是顾将军带来的,给大家尝尝。” 顾见山敛眸道:“家里人给做的。” 一位姓李的将领打趣道:“这两回顾将军总带好东西回来,哪儿的家里人,以前怎么没见带过。” “是啊,以前可没见这么多好东西!” 虽是起哄,可没什么恶意。 顾见山从进军营到并不容易。 顾见舟十七岁进翰林院,待了两年,后来跟着户部大臣去治水,那些科举上来以寒门之身为官的人对他冷眼相待。 就像一群世家夫人小娘子看不上一个丫鬟一样,一群寒门子弟同样看不起侯府出身的顾见舟。 少数才是异类。 而顾见山十二岁就进了军营,其他人都是服兵役进来的,世家子弟并不需要服兵役,只有顾见山细皮嫩肉,后来得知他是侯府公子,对他态度更差。 那时顾见山还不知什么是孤立。 大约是十四岁的时候,他立了功,这些人对他的看法才慢慢改善。等到如今,手下有兵,这些人才真正看得起他。 顾见山低头笑了一下,“八字没一撇的事,都别胡说,快吃饭吧。” “八字没一撇就说是家里人,啧。”李将军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大勺土豆,这个炖的烂,边上已经成软糊糊了,往米饭里一拌,两三口一碗饭就下去了。 第一口,李将军就眯起了眼睛。 他招呼大家吃饭,还不忘又盛一碗二米饭,“好吃!好吃!就是有点辣,陈将军吃不得辣吧。” 陈将军是蜀地来的,蜀地菜辣,偏他吃不了,到了西北之后天天土豆炖土豆也能吃得挺开心。 陈将军一脸苦色,“我打别的饭去,你们先吃。” 所有人都开动了,顾见山也吃着不错,汤里有肉味,虽然比不上山珍海味,但在这里能吃到这些已然很不错了。 带过来的汤块一顿饭全吃完,吃过饭,顾见山问他们味道如何。 “定然比大锅菜好吃,只不过你家里人做的,应该挺费事的吧。”李将军怕这又是侯府的厨子用十几只鸡十几只鸭子十几只鸽子几个大猪肘炖出来的汤块。 那得花多少银子,跟着顾见山沾沾光还能吃得起,自己做,还是算了。 要是这么贵,味道都大打折扣了。 就算是顾见山心上人做的,那门当户对的,用的应该也都是好东西。 顾见山道:“没有,牛油做的。” 牛肉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再往北,胡族就有数不尽的牛羊。 牛肉贵,牛肥肉却便宜。 李将军倒吸一口气,幽幽道:“牛肉,胡族有啊。” 御朝不让宰牛,因为牛可以耕地,但是在胡族,牛就是由着吃的。 在座的一群将士眼里冒着狼光,明明是大中午,顾见山却莫名觉得绿油油的。 但这事能成的话,顾见山有把握把功劳算在姜棠头上。 顾见山吃完饭,就去校场操练了。 除了徐桢南,无人知道他受过伤,他身手还在,却不及没受伤时功夫好。 李将军:“还得再练。” 练了一下午,顾见山出了一身汗,烧了点热水擦洗干净,又把姜棠带来的馄饨看了看。他在这儿待的久,先不急着吃。 不过这回回来比以往好。 从前还有人看他没成亲,想把家里的女儿侄女介绍给他,现在知道他心中有人,全都消停了。 相比之前,顾见山明白一件事,情深义重时叫两心相许,而非耽误。 * 盛京进十一月后也显出几分苍凉来。 往年老百姓都在家里烤火,俗称猫冬。今年却有好多老饕,赶着去杼原街吃热锅子。 再配以小酒和花生米,无比惬意,跟好友谈天说地,无比惬意。 但知道的人不多,一直都是那几桌客人。 盖因摊子太小,位置太偏,少有人长狗鼻子,能自己摸过来。 食客都知道,这儿的老板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娘子,称得上是姝色无双。 说话做事极有分寸,虽然好看,却不觉得媚俗。 以至于他们这群老爷们饭桌上都不敢说太过的玩笑,省着被老板听见污了她的耳朵。 老板不常出来,也见不到几次,食客总是抱怨地方太小,酒不够好喝。 别的地方尤其是吃食上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总在这个地方也不是个事儿,小娘子没想着去别的地方开间铺子?” 姜棠道:“是琢磨着呢,到时候真开铺子了跟你打招呼,千万得来捧场。” 客人道:“好说好说,到时候带着我的朋友过来给你撑场子。” 姜棠这两天一直寻摸铺子,有稳定的客流量之后,铺子不需要在闹街。 最主要的是地方大一点,起码得是锦棠居的两三倍大客人坐得下。 这样的铺子每月租金也得三四十两银子。 最好以前就是做吃食生意的,给铺子收拾收拾,不用姜棠再费心装修。 装潢姜棠没要求,简单一点最好。 只不过开铺子还得去官府,在御朝虽然没有正经的食品安全机构,但开铺子要经过官府许可。 摆摊却不用,给了摊位费,卖什么都成。 等她把这些都打听清楚,熬夜写了一份文书,次日一早拿给陆锦瑶看。 陆锦瑶平日无事可做,正闲的发慌,姜棠写的文书她一行字一行字看过。 她发现姜棠写东西和让人不同,总喜欢横着写,而以前看别人的书信、看书都是竖着的。 这样虽然不习惯但从上往下从左向右,十分方便。 姜棠考虑的很齐全,包括铺子开在什么地方,装潢怎么改,请多少人一一都写上了。 还有需要她投多少钱,预计何时回本,怎么分成。 姜棠现在手里有一百三十两银子,月初锦棠居分红一百六十两,加起来二百九十两。 第137节 小三百两。 租铺子一向是押一付三,她自己咬咬牙,也能把钱掏了。但是再算上改装潢、添置东西、请人、留钱急用,她就剩不下什么了。 况且这会儿有人卖地,正是合适的世界,姜棠还想买地,所以才来拉陆锦瑶入伙。 陆锦瑶投二百两银子,占三成利润。 陆锦瑶仔细想了想,三成利润并不少,但算着她的人脉。 既然是她入股的铺子,陆锦瑶自然希望生意红火,多多赚钱,肯定会让朋友来捧场。 但怎么说,方子和经营都是姜棠来。 当初顾见山投五百两银子,虽然后续也拿了钱投在新铺子上,但他毕竟投的多。 三成利润,方子是姜棠的,理应她占大头。但陆锦瑶答应姜棠入股的最重要一层原因是,摊子摆了不到半个月,已经赚了三十多两银子了。 这还只是个小吃摊。 想她以前开的铺子,还都不要租金,每个月也赚这么多钱。 若不是铺子太小,陆锦瑶肯定把她的铺子给姜棠用,租金自然也是收的。 陆锦瑶看完文书,“我入股,别的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姜棠也没客气,道:“还有菌菇,得从滇南那边买,还请陆姐姐帮忙。” 陆锦瑶:“这个好说,你去找四爷身边的松林就行了。” 松林跟着顾见舟去过两次滇南,寄过好几次菌菇,最熟悉不过了。 这厢两人商定好,签好文书之后陆锦瑶就让姜棠跟着露竹去拿银子,姜棠算着不到一个月就能回本,陆锦瑶看差不多。 姜棠做生意有模有样,不用她担心。 陆锦瑶开过不少铺子,但姜棠确确实实是头一回。 不过,她跟陆锦瑶开过新铺子,倒也熟门熟路。 铺子找那个相熟的掮客租,这会儿要租的铺子不多,没什么地段好的。幸好姜棠要求不高,只要地方大就行,位置偏一些还僻静。 最后选了一处上下两层的,铺面和锦棠居差不多,但因为位置不在闹市,比新铺子价钱低了两倍还多。 一个月四十两银子,押一付三。 铺子以前就是开酒楼的,大体的装潢不用动。姜棠找了木匠师傅,按照图纸往墙上钉了些东西,又做了不少模样好看的灯,铺子就变了个样子。 除了铺子,还一件事至关重要。 就是酒。 所有的饭馆酒楼都有酒,有的铺子的酒还成了铺子里的特色。 姜棠不会酿酒,只能一家酒铺一家酒铺的看,只可惜她没怎么喝过酒,也不懂这些,不管好坏,在她嘴里都一个样。 若是顾见山在就好了,他肯定喝过,就能给她出主意了。 姜棠对着酒一筹莫展,最后选了两三样,约定好时间再过来拿。 有了新铺子,但铺子装潢还没好,怎么也得等月中才能搬过去。 鉴于此,巷口的摊子还得摆着,平白给冷寂的冬日添了一丝烟火气。 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街突然成了食客时常光顾的地方,附近的住户闻着菌汤的鲜味,觉得手里的二合面馒头更难以下咽了。 巷口那家受影响最深,虽然姜棠给他家送了不少东西,但一到吃饭的点,墙外就吵吵闹闹。 再一想钱都是姜棠赚的,他们拿的东西才几个钱,越想越忿忿不平。 最后,直接去护城军那把姜棠给告了,明儿就来人把摊子给掀了。 这下,心里才算痛快。 夜里,姜棠把门关好打算梳洗睡觉,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谁呀?” 陈家娘子在外头压着声音道:“妹子是我,我跟你说个事儿。” 姜棠把门打开,陈家娘子做贼似的钻进来。 她不好意思空着手来,就拿了颗自己腌的菜,“进屋再说。” 陈家的男人在护城军,是顾见山的人。原本顾见山嘱托他照顾姜棠,但一直以来都是姜棠照顾他们。 今儿下午,听别的地儿的护城军说明儿要来端了姜棠的锅子摊,陈家娘子就赶紧过来了。 陈家娘子:“明儿你可别去外头摆摊了,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被砸了多可惜。”陈家娘子还怕姜棠一个姑娘家受伤。 陈家男人是在护城军不错,但其他人可不是顾见山的人。姜棠摆摊卖东西,没人管啥事没有,真要被人举报了那可是真砸。 一群大男人,可别跟着硬碰硬。 姜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嫂子知道是谁把摊子捅到护城军那儿的吗。” 巷子这边各家各户她都送了东西,一家不落。 巷口两家送的尤其多,就是怕做生意打扰到他们。当时两家主人答应的也好好的,姜棠想不出谁把这事儿捅出去的。 不会是食客,食客巴不得摊子总开着。 也不会是同行,毕竟姜棠的铺子离得远,影响不了他们的生意。 那只能是巷子里的人了,不能是跟她合伙做生意的三家,这三家她还信得过。 她做生意对巷口两家影响最大。 只是先前给了不少好处,他们嘴上说着邻里邻居这点事儿算啥,转头却把她给卖了,到底让人心里不舒服。 索性她铺子已经找好了,该办的手续也办齐了,少开几日就少开几日。 陈家娘子:“不知是谁……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 姜棠:“嫂子说的是,幸好你过来告诉我了,不然明儿指定出事。” 民不与官斗,往好里想她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也算好事。 只不过,经此一事也得明白,做事别给人留把柄,她若什么都不缺,也不至于害怕护城军。 还有,与人相交不能光看嘴里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道理得懂。 把陈家娘子送走,姜棠就梳洗睡觉了。 她搬出来快两个月了,点金乌金也长大了不少。 送过来时不过是两个月的小奶狗,现在已经初见威风了。 外面有一点动静,都会竖起耳朵警惕地围着姜棠转,每回姜棠从外面回来都会在门口摇着尾巴等着。 让人特别心安。 钱攒了二百九十两,等忙完火锅店的事,就找掮客看看田地。 这会儿买最好,开春就能雇人种上,好地三四十两,她不需太好的,二三十两的就差不多,十几亩二十亩,再攒攒钱应该够。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姜棠希望过慢一点。 最好顾见山能回来。 她没有发现,想起顾见山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上一次顾见山去西北,她除了因为郑氏病重想起他几次外,没有一次想过这个人。 那时对她来说,他是侯府公子。 如今,他除了是侯府公子外,还是顾见山。 次日,姜棠告诉过来的两位嫂子,今儿不出摊了,“等几日吧,过阵子新铺子开业了,再过来帮忙。” 两个嫂子没多问,不干活自然没钱,这几天先找别的活儿做,等开业了再过来。 冬日别的活不好找,只有在家绣绣帕子,补贴家用。 但冬日光线若,屋里看不清,又舍不得点灯刺绣,只得放放。 这会儿没有手机,更不知道客人的家住哪儿,所以姜棠让刘大郎在巷口等着,客人来了道个歉,再一人给两块汤块。 不要钱,就说是她一点心意好了。 刘大郎应下,只不过一上午风平浪静,时不时去巷口张望,也不见有护城军来。 到中午的时候,有客人过来,刘大郎过去致歉,“摊子不摆了,马上有新铺子,这几天得忙新铺子的事儿,实在抱歉。我们老板送了各位一人两块汤块,这几天可以回家煮锅子吃。” 这么一来,因为吃不到热乎锅子的人也没了怨言。 只不过,回家想看看汤块里面都有啥的人算是失策了,因为就是橙红色,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刘大郎管送汤块,一个中午送出去十几块,都是老顾客,离铺子开业还有十几天,一人两块顶多勾勾魂儿。 刘大郎觉得姜棠可真厉害,怎么就想出这个法子来。 给了汤块,却没给摊子的麻酱,尽管外头买的肉好吃,但是没了麻酱味道也差了层。 而且,不是菌汤锅,铺子里最好吃的是菌汤锅,光牛油火锅,怎么解馋。 总算把客人打点好,刘大郎累出了一头汗。刚要回去,却见巷口过来一群穿着官服的人。 刘大郎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脑袋一冷,被风一吹,身子都发软。 他长这么大,哪儿见过官府的人,一下都不知道动了。 刘大郎眼睁睁地看着护城军提着刀,穿过他,然后在巷口绕了一圈,两圈,三圈。 护城军没抓到人不想善罢甘休,走到巷口站着的刘大郎面前,“这儿的摊子呢?” 刘大郎结巴道:“官爷……这儿没有摊子啊……” 护城军:“怎么没有,卖锅子的,吵着别人了。况且这个地方根本不让摆摊,到底谁在这儿摆摊。” 刘大郎倒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壮着胆子道:“真没人摆摊,不信官爷以后日日来看。以前这儿的人是给过路人送热汤,根本不要钱。今儿还送呢,您若不信,可以看看小的这儿……还有送出去的汤块呢,但小的身上一文钱没有。” 刘大郎的汤块用篮子装的,但姜棠让送,所以他一文钱都没带。 本来一篮子,现在就剩一半儿了。 第138节 第79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七天 篮子除了用油纸包着的汤块就什么都没有了, 打开一块儿闻闻,还能闻到些许辣味,油纸渗出一些油点, 的确是吃的东西。 刘大郎:“这个热锅烧化了,加上水就能吃了。” 护城军伸手在刘大郎的怀里和袖口摸了摸, 真没有银钱,可见没说假话。 估计告密的是真的, 但以后不在这儿卖了也是真的。 护城军管着大街小巷的安宁,既然以后不在这儿卖了,那也不用揪着不放赶尽杀绝, 非把人东西给砸了才算交差。 毕竟盛京城这么大,摆摊做生意的不在少数, 有的是不交摊位费的。 既然以后不会影响巷口这家生活了,大家都是想赚钱过日子,那就这样算了吧。 为首的护城军指了几个地方道:“这里这边还有这边都不能卖东西, 别被抓到, 不然等着吃官司吧。” 刘大郎使劲点了点头,“我们没卖过, 就送点热汤给过路人尝尝, 我们是好人,真的,官爷您尝尝这个……味道好极了。” 刘大郎见左右没人,给护城军塞了三块,然后捂紧嘴巴, “小的告退!” 护城军看着手里的油纸包, 想塞回去奈何刘大郎跟兔子似的, 跑的飞快。他摇了摇头, 他们来了三个人,正好三块,分完之后便道::“行了,回去吧。” 刘大郎等护城军走了,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姜姐姐给了汤块,不然这些人还得去家里查。反正护城军已经有了,刘大郎这下不急着回去,而是等后来客人来了,把汤块送了才回。 他是怕有客人来了没找到,还不知道新铺子在哪儿,白白丢了熟客。 刘大郎在外头冻的手也红脸也红,还剩两块汤块,看实在没人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他把护城军来的事简单和姜棠说了,“我给了三个汤块,正好他们三个人,以后就应该没事了。不过他们说不能再摆了,若是再摆,再有人告上去,肯定不像今天这么好收场。” 姜棠看他冻成这样,从炉子上拿壶倒了杯热水,“你先喝口热水吃点东西,我也不打算摆摊了,铺子已经找到了,添置些东西,等半个月就能搬进去了。” 刘大郎咧嘴一笑,“我不冷……那就行了,不用提防小人了。” “还说不冷,”姜棠去给他弄汤面,这回是牛肉面,上头好几块卤牛肉,肉汤是番茄牛腩的炖汤,有股酸甜味。 刘大郎没有以往拘束,坐着把牛肉面全吃了,吃完意犹未尽道:“姜姐姐手艺真好。” 他吃饱了,但吃姜棠做的饭总也吃不够。 比他娘的手艺好太多了。 姜棠道:“这回多亏了你,你端回去一碗给弟弟妹妹吃。” 刘大郎过来帮忙,刘家只有刘大嫂的公公看孩子,那个小姑娘还小,有时姜棠会送些牛乳过去。 刘大郎摆手没要,“姐,我们家现在不缺吃的,你不用惦着他们。” 刘大嫂跟着姜棠干了一个多月了,现在存了将近五两银子了。 刘大嫂不是光赚不花的人,现在刘家桌子上几乎天天有肉。中午炖菜放两片,给孩子们贴补贴补油水。 刘大嫂晚上回来了还会带卤肉烧鸡之类的,短短一个月,刘大郎就胖了好多,弟弟妹妹们脸上也有肉了。他也明白了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他在姜家吃饭,是因为干活了,弟弟妹妹不能总靠姜棠照顾。 家里又不是没钱,他家自己就能买。 而且,他跟着姜棠,能学到不少东西,姜棠还说了让他跟着去新铺子。 倒是没指什么活儿,反正让他跟着。 刘大郎可乐意了。 姜棠以前让刘大郎干活,觉得心里愧的慌,他才十二,放以后他就是个孩子。 但在这边有句话,叫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里的十二岁,已经是家里半个顶梁柱了。 十二岁,巴不得赚钱。再有个三四年,就议亲成亲了。 但姜棠顾忌他年幼,还是想让他做些轻省的活计。 刘大郎识字,可以跟着新掌柜学学,这样以后也能做个掌柜,就算不跟着她做活,也比去码头做苦力活强。 刘大郎不要面,姜棠也没勉强,但剩下的两块汤块让他带回去了。 摊子的事了了,姜棠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现在就安心等着火锅店开业。 这几天天气尚好,三个摊子还在冷风里开着。 姜棠去街上转过,街上的摊子的确不止她们三家。 就算赚得少也有的赚,况且,一些素面摊比以前生意还要红火些。 码头的工人还在,摊子就在,偶尔雪大的时候不出摊,这边工人还会问怎么不卖了。 摊子上面的种类已经增加到三种了,客人也能换换口味。 正街上的馄饨摊子生意还凑活,和以前相比差不太多,刘家婆媳两人干活,生意冷清时还能说说话解闷儿。 书院那边王氏一直都是一个人,她的女儿得看着小儿子,三个女儿中两个妹妹还小,不顶事,过来她不放心。 王氏是几人中最累的,也是赚的最多的。 她中午在书院卖,晚上去街上,虽然人娇小,但是分外能干。 赚了钱先给家里孩子连着自己的棉衣棉被换了,原本男人还对她把爹娘送回老家有怨言,现在看日子过好了夫妻间又和睦起来。晚上下职了会去街上接王氏,把车给推回来,两人谁都没提把老人接过来的事,反正王氏把话撂下了,若是再把小的接来住,就和离。 百善孝为先,赡养老人是不得不做的,但别人的孩子,轮不到她养。 至于巷口那家,打听了一圈也没见说护城军把姜棠的摊子砸了,心里失望极了。 但后头姜棠都不摆摊了,她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人去姜家抓人吧。 就只能安安分分在家里猫冬,不过还是经常去外头看,一直盯了半个月,再没见姜棠再出来摆摊,这才歇了心思。 姜棠少做了半个月的生意,少赚了几十两的银钱。不过,刘大郎这两天把熟客都通知了,新铺子在哪儿,有上好的酒,而且菜品的价钱不变。 牛油锅底三钱银子,菌汤锅底五钱银子,其他的菜也没变。 不过原来菜样少,新铺子多加了好几样。 粉条、木耳、虾滑、小酥肉……价钱不便宜,但绝对比不上赢天下。 至于熟客会不会过来,姜棠觉得会。虽然给了汤块,但姜棠觉得,家里吃火锅,比不上外头的味道。 她的麻酱是自己调的,里面有芝麻花生碎,还有蒜蓉等各种各样的调料。还有虽然锅底一样,但是她买的肉是尝过好几家选的最嫩的羊肉,最鲜美的鱼肉,味道绝对是上乘的。 所以尽管送了汤块,熟客也会去新铺子吃。 这一天一天过去,姜棠专心弄铺子里的事儿,终于等到铺子弄好了,第二天原本计划着开业,结果天上又飞起了雪花。 雪下的并不小。 街上没什么人,左边卖干果的铺子还有右边卖杂货的铺子全都关了,姜棠也不知道今天到底还开不开。 若是没客人,开业显得冷清。 告诉的老顾客今天不一定能赶过来,本来天就冷,下着雪就不想出门了。 等到中午,姜棠还犹豫着,却见有人在门板上敲了敲。 敲门的那人身后还跟了几个,就这么一瞅,有四五个人呢。 刘大郎和这人熟,就是第一天摆摊时他领过来的第一个客人,“是您啊!老板,来客人了!” 姜棠也出来迎客,“您先进屋等等,我们铺子马上开业了。” 招牌上还挂着红布,刘大郎在雪地里放了两挂爆竹,姜棠用细竹竿子一挑,红布落下来,写着姜氏火锅的招牌就露了出来。 姜棠起名字没花太长时间,原是想着叫锦棠火锅,可有占锦棠居便宜的嫌疑,就作罢了。 爆竹在雪地里噼里啪啦响,下着雪也没哑炮。 姜棠对这一桌客人道:“今儿下着雪,给您这桌送一盘羊肉。” 一桌客人也是客人,租金和帮工掌柜们的工钱都是按月结的,姜棠不想干放着亏银子。 这一桌一共六个人,原本屋里有地方,可客人觉得在外头一边赏雪一边吃更有意境,就让帮工把桌子挪到了外头。 六个人一个锅底,要的是鸡肉菌汤锅,羊肉和鱼肉都要了不少,还要了两盘白萝卜。 另外要了两壶酒,六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手伸到炭炉边烤火。 等锅开的时候,客人对刘大郎道:“知道你们开业,就赶着饭点过来了,别看下雪,就下雪天吃锅子才痛快。” 吃东西有讲究,春天吃春饼,夏天吃凉菜,冬天就得吃热乎的。 所以,别看今天飘着那么厚的雪,却是吃热锅子的好时候,这种暖肚子的吃食,就适合下雨下雪天吃。 刘大郎应和了几句,“那几位爷慢慢吃,我在这儿给你们放个炉子烤火,省着冷。” 这边客人刚安顿好,又来人了。 这回是顺着香味儿找来的,这边几条街,就火锅店开着,显眼极了。 一个中午,客人虽零零星星的,但没断过。 铺子前头的雪扫干净又覆上一层,好像在给火锅店盖被子。 门前那条路没人打扰,但多了好多脚印。 铺子里面外面都热闹非凡,外面天光雪光映衬着屋里的烛光,真的给冷冬添了一丝暖意。 卖的最好的是菌汤锅,滇南的菌子的确鲜美。 姜棠这边的菌菇还够卖一个多月,若以后生意更好了,还卖不上一个月的。 不过她已经跟顾见舟身边的松林说了,说是过阵子菌菇就能送过来。 这事儿松林敢打包票。 滇南灾情虽然有所缓解,但百姓们仍没有生计,吃喝都发愁。顾见舟寄回来的菌菇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还有许多人采了菌菇卖不出去。 没有油炒的菌菇并不好吃,他们缺的是粮食。 如果姜棠能买回来,也算是为滇南百姓做事儿。 眼下姜棠不急,食材都够,铺子就慢慢开着。 后院能住人,给铺子里的掌柜帮工住。 姜棠不会常过来,偶尔来一次查查账就行了。 铺子里的田掌柜是盛京本地人,原本是另一家酒楼的掌柜,后来酒楼开不下去了,田掌柜这才到姜氏火锅店来。 一个月工钱一两银子,附近酒楼饭馆的掌柜都是这个工钱,并不算低。 第139节 帮工一个月四钱银子,比永宁侯府三等丫鬟少些,活也更累。 有时,姜棠也能明白陆英她们为何不愿意赎身。 月钱看着是差不太多,但在侯府有赏钱,一年四季各两套衣裳,还有年礼节礼,做的好了月钱还能多。 是比在外头做帮工强。 姜棠待了半天,就让刘大郎在这儿盯着,就戴上帽子回去了,明早她再过来。 铺子离家里两刻钟的脚程,离得并不远,可是下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十分难走。 若是有马车,出来就很方便了。 可御朝马极贵,一匹马要三四十两银子,再加上马车、请车夫、后头养马的钱,还得翻个一两倍。 姜棠暂且不打算卖马车,再说,财不外露,住在巷子里,别那么打眼才好。 一个火锅摊子就有人眼红,更何况是一辆马车。 走到巷口,站在石墩子前说话的两个大娘看见姜棠忍不住打听,“你这生意咋不做了?” 姜棠认出这是第一家的,另一个不认识,应该不是这条巷子的,她笑着道:“换地方了,在这儿不是影响大娘吗。” 这句话意有所指,孙大娘看着姜棠穿着厚实的冬衣,可一张脸白中带粉,比雪还好看,目光清泠泠的,明明年纪不大,但好像一下把她给看透了。 难不成,姜棠知道是她去找的护城军? 不可能。 这事儿背地里做没啥,但扯到明面上就不美了,毕竟她拿过姜棠的东西。 点心加上肉,得有一两银子呢。 孙大娘眼神躲闪道:“影响我啥,你爱咋摆咋摆。” 姜棠道:“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还是小心点为好,大娘你说是不是。” 孙大娘又是羞又是恼,倘若和隔壁的吵一架,她一点都不怵,掐着腰骂人她会。 可对着姜棠,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棠没骂人,但话跟刀子似的。 孙大娘讪讪地点了点头,姜棠没说别的,也不想刺人太很,这便回了家。 家里冷飕飕的,姜棠先把炭炉子点上,然后喂了点金乌金。她点着油灯伏在桌上算账,然后提笔拿出写到一半的信纸又给顾见山写了几句话。 她已经写了两页纸了,一天一两句,想着等顾见山写信给她时,再把这封托春台送过去。 再看看前头的信,她好像写了很多废话,也不知道顾见山看了之后,心里怎么想,这些话,他会不会认真看完。 抬笔间想问问顾见山过得好不好,吃得如何睡得如何,汤块好不好吃,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顾见山又不是孩子,这么大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姜棠写了两行字,这才把信收起来,又练了一篇大字,写完之后吹灯睡下。 次日雪还没停,姜棠醒的时候外面灰蒙蒙一片。 点金乌金团在床边,一听有敲门声激灵一下就醒了,竖着耳朵冲着门口吠了几声。 姜棠穿好衣裳,走到大门前隔着门问了句谁呀。 门在春台压着声音道:“是小的,今儿雪大,肉送到姑娘新铺子去了,姑娘不用去肉摊了。” 下雪不用太多猪肉,只要羊肉和猪里脊,还有菜。 姜棠把门打开,“还有别的事吗。” 春台怕声音大了影响姜棠的名声,“还有……小山寄信过来了,我给姑娘送过来。” 春台塞过来一封信,黄皮的信封,看着十分厚实。 姜棠快速把信接过来,“劳烦等一会儿。” 姜棠回屋把没写完的信装好,用腊封上,然后拿给春台。 春台还以为姜棠要给他热水和吃的呢,原来是信啊,他还只能把信收好,省着被雪花把信封打湿了。 姜棠问:“这信何时送走,能不能给那边寄东西?” 春台:“能不能小的也不知,得看小山在信上怎么说。” 公子说能能,不行那就是不行了。 姜棠:“那好吧,你再等会儿。” 姜棠又回屋从炉子里拿了个温着的烤地瓜,还有一块牛肉饼,“这个你拿着暖手,但不是特别热。雪天路滑,慢点走。路上别吃,省着呛风。” 春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小的走了啊。” 他其实挺希望姜棠当未来宴回堂的女主人的,姜棠没因为公子的心意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长房的大娘子就变了很多。 不管是赎身前还是赎身后,感觉姜棠还是她。 哪怕现在赚了银子,也一如从前。 姜棠却没想这么多,回屋之后就立刻把信拆开,连炉子都没顾得点。 顾见山上个月月中走的,这个月月信寄回来了,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估计是到了军营之后就写信了,信的第一句是姜姑娘,展信佳。 和姜棠第一句写的差不多,只是开头名字不一样。 姜棠写的是顾公子。 顾见山匆匆写完,又匆匆寄走,字迹和以前的歪歪扭扭的不一样,字如松如柏,行云流水。 看来手是真好了,以前的字条,是用左手写的, 信里废话占了大半,他说西北有多冷,山有多高,说雪有多大,说姜棠没见过这里的风景,其实别有一番滋味。 最后寥寥几句说汤块很好吃,如果能弄来大量的牛,他会请示徐将军,把汤块也作为军饷。 看完信,姜棠这回没烧了,顾见山觉得汤块有用就好。 她或许能做些别的吃食,给顾见山寄过去。 信里,顾见山没提馄饨和饺子,这些算是速冻食品。 也不知道他吃了没吃。 信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姜棠写信的时候没问,该回来的时候肯定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寄东西,姜棠还是准备了一些。 火锅店卖的汤块,说实话牛油火锅底料是最适合往外带的,因为天热了也不会化。 别的就是干粮和吃食。 交给春台之后姜棠才去铺子,这一耽误两天又过去了。 雪停了,姜氏火锅店门口的雪却没化。 晨起,一个客人都没有。 刘大郎正在写东西,姜棠看了眼,上头写的是姜氏火锅店,开业吃饭送萝卜。 下头写着火锅店的位置。 刘大郎字还不错,见姜棠看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下雪天,都没人出门,就附近的人知道有这么个铺子,我去城东城北看看。” 刘大郎拿的不是死工钱,有底薪一个月五钱银子,但还有提成,是带一个客人给两文钱。 他一天能带十多个过来,但觉得按人头算不合适,自己跟掌柜的提,带一桌给两文钱。 一天下来,能多赚个七八文。 姜棠赞赏道:“你这主意不错,但别用米糊糊人墙上。” 发广告可以,贴小广告不行。 刘大郎:“好好,不往墙上贴。” 不然又得惹上护城军。 姜棠看了看这两天的账,开业那天来了十八桌,流水二十七两,昨天流水三十二两。 抛去成本,利润有三十五两。 到底是受天气影响。 老顾客还能冒着雪赶过来,离得远的谁知道这儿有个火锅店。 还不错。 两天她能拿二十四两,留一部分做周转,下个月就能分红了。 姜棠心里高兴,毕竟这是她开的第一间铺子,无论赚多赚少都是赚的。 两天的利润,能把房租赚回来。 姜棠把账本合上,“晚上大家别急着回去,也吃一顿火锅,忙活半天,自己人还没吃上呢。” 这火锅店一开到了十一月底,每天都有三四十两银子的流水。 相比于其他铺子,生意算是很不错的。 月初的时候,姜棠拿着账本和分红去永宁侯府。 这回是白薇出来接的她,“怀兮姐姐出门了,露竹姐姐在大娘子那边,大娘子那边离不开人。” 陆锦瑶已经怀孕九个月了,肚子大的厉害,大夫说产期就在十二月份,说不准什么时候孩子就生下来。 第80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八天 这几日, 无论是侯府还是宴几堂下人都很小心,任谁也不想这当口出事儿。 若是孩子生下来,母子平安, 宴几堂的丫鬟们还有稳婆大夫都能拿到不少的赏钱。 第140节 还有红鸡蛋拿,鸡蛋虽然不贵, 但图个喜气。 主子们生孩子的红鸡蛋,不少丫鬟想要呢。 白薇对姜棠道:“洗三礼的时候四娘子应该会给你送帖子, 还有满月酒周岁宴,直接随银子就好了。” 六两或是八两,都这个随法儿。 白薇觉得赎身虽好, 可开销太大,做丫鬟不需要这么多人情走动。夫人寿宴姜棠来了一次, 这眼下就还有三个,样样都要随礼。 虽说随礼是人情往来有来有回,但一回六两银子, 也就是姜棠有本事, 能赚的来钱,不然光这些都顶不住。 “大房那头这阵子都消停, 四爷一下职就往家跑, 有时会从外头买吃食回来。” 别的就没什么了,这些不紧要的事可以说给姜棠听。 姜棠九月份离开侯府,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开始是不习惯,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严夏是个好姑娘,虽然做打扫的粗活, 但做事稳妥。 前阵子总下雪, 好不容易放晴两天, 陆锦瑶要出来散步, 她就把宴几堂边边角角的雪和小石头都扫干净了。有的地方被丫鬟们走来走去踩实的雪都成冰了,不好扫,严夏就用小铲子一点一点地铲干净。 虽然不聪明,但是忠心,陆锦瑶很喜欢她。 姜棠这就放心了,她虽然把事情都交付好,但那会儿少人,顾见舟又不在,肯定有两天手忙脚乱的。 “那大娘子这会儿吃饭如何?” 白薇:“吃的倒还好,就是赵大娘会做的就那几样,时间长了难免吃厌了。” 不然四爷怎会时常从外头带吃食回来。 姜棠想了想,道:“不然我去教赵大娘几道菜,好换换新花样。” 白薇自然愿意,如今不同以往,让姜棠给陆锦瑶做吃食并不合适,不是丫鬟哪儿能再做丫鬟的活儿。就算姜棠愿意,但传出去也不好听。 如果姜棠愿意教赵大娘,再由赵大娘做给陆锦瑶吃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薇先点了点头,接着又迟疑道:“你若愿意教自然最好,可这样会不会耽误你呀,你现在做的事吃食生意……” 姜棠摇了摇头,“耽误不了。” 赵大娘是侯府的厨娘,又不会出去摆摊跟她抢生意。再说吃食那么多,教一两样也不显什么,教锦棠居的点心方子就成了,二者兼顾。 正好月初了,锦棠居又该上新点心了。 天冷,姜棠想做热奶茶和布丁,这两样简单,却适合冬日吃。 可以先让赵大娘做给陆锦瑶尝尝。 穿过鹅卵石小路和还挂着冰挂的长廊,这才到宴几堂。 白薇进去通禀,很快就出来把姜棠领了进去。 这回没去书房,而是去了正屋。 陆锦瑶正在摆活孩子穿的小衣裳,有男孩儿穿的湛蓝青绿,也有女孩儿穿的桃红橙黄,都是别人送来的。 全是好料子,触手光滑,摸着特别舒服。 虽然府医说有八成把握是位小公子,但孩子没生下来都是未定之数。 陆锦瑶是盼着男孩,好在府中立稳,可是女孩儿也是她陆锦瑶的孩子,绝对不会因为是女孩儿就不喜欢了。 陆锦瑶招呼姜棠过来,“是为了火锅店的事儿吗,正想问问你生意怎么样呢。” 姜棠坐到陆锦瑶旁边,笑着道:“生意还凑活,我过来是为了送分红银子。” 姜棠把账本和银子一起给陆锦瑶看,火锅店月中开的业,已经经营半个月了。 每天利润二三十两,生意好了也有五十多两的时候。 上个月流水总共是五百三十六两银子,利润有三百四十八两。 留五十两做周转和预留出来的租金,剩下的银子直接分红。 给陆锦瑶的分红是八十九两五钱,虽说赶不上锦棠居赚得多,但是这个数委实不算少。 盛京城做生意的很多,可不是人人都能赚钱。 不然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去码头工地做苦力。 姜棠这月分了二百零八两,加上三个小吃摊赚的七十多两银子,偶尔做一次蛋糕赚的钱,还有锦棠居的分成,一个月能有五百两。 这回过来除了送分成,还为了锦棠居月初上的新点心。 陆锦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给忘了。” 想着她最近确实没空儿,就让姜棠去跟怀兮商量这些事。 不过这分红是真不少,再有一个月,估计她都能回本了。 陆锦瑶到:“这阵子我不好出门,等孩子生下来做完月子了,我再带人去铺子里吃饭。” 算是介绍生意。 陆锦瑶认识的人多,这般带人过去,朋友觉得好吃还会带人去。 火锅店上头有雅间,坐下吃一顿也好。而且,陆锦瑶是真馋锅子了,赵大娘厨艺不错,但做的锅子不是那个味道。 姜棠点了点头,然后瞧了瞧陆锦瑶的肚子。她早忘了书里陆锦瑶是什么时候生产的,只记得孩子生的很顺利,在大雪过后,孩子坠地时晴空万丈,雪都不下了。 郑氏觉得这是祥瑞,大喜下赏了陆锦瑶一套头面,大办洗三礼,反而加重了韩氏的妒忌之心。 陆锦瑶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还摸了两下,“现在大的厉害,有时啪一脚就踹出来,看着可吓人了。” 陆锦瑶神色柔和,温声问姜棠要不要摸摸。 姜棠:“能摸吗?” 她还没摸过有孕之人的肚子呢。 陆锦瑶道:“怎么不能,我总觉得遇见你是运气好,你摸摸兴许我生产能顺利些。” 姜棠心道,你自己就是锦鲤运,幸运是因为你自己,而非我。 但姜棠还是摸了,陆锦瑶的肚子并不软,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肯定很累。 姜棠也没什么经验,在古代,无论什么运,生孩子都是从鬼门关闯一趟。若非真的心甘情愿,谁愿意拼着自己的性命生下一个孩子。 姜棠还能感觉里面娃娃在动,稚嫩又可爱。 她道:“我记着以前老人说过,生孩子要听稳婆的话,让使劲就使劲,这样才快。得吃东西,一定要有劲儿才行。” 姜棠没忍住又摸了两下,“等陆姐姐生下孩子,我过来送个长命锁。” 陆锦瑶笑着道:“那我可等着了。” 从正屋出来,姜棠没急着回去,而是去小厨房教赵大娘做了两道菜。 陆锦瑶这阵子喜欢吃外头的吃食,姜棠教做了酱香饼、布丁和奶茶。 本来布丁和奶茶也是打算放到锦棠居卖的,现在做了先给陆锦瑶吃。 天冷,喝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多舒服。 况且用牛乳和茶叶做,少放些糖,不用担心太甜长胖。 但是这两样只能去新铺子卖,因为新铺子能在店里吃,而这个时代又没有纸杯子,当然卖不了奶茶了。 等布丁卖上一阵子,就可以试着卖蛋挞了。 赵大娘许久没见姜棠了,她给姜棠了两罐她自己腌的酱菜。 “一直等你过来,正好带回去。”赵大娘还挺想姜棠的,姜棠没走的时候就在小厨房待的最多,两人经常说话,还能一起去大厨房帮忙。现在小厨房她一个人做主,但连个说话解闷儿的人都没有。 姜棠:“谢谢大娘。” 赵大娘从前也很照顾她,现在虽然有邻居,但还是不一样的。 赵大娘没问姜棠在外面过的好不好,看着气色好,人有精气神就知道过的不错。 离开侯府后姜棠去了一趟锦棠居。 锦棠居月初盘点算账,上午差不多就弄完了,姜棠去拿分红,顺便看看怀兮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就商量一下布丁和奶茶这两样新点心。 姜棠直接去了新铺子,正好和怀兮碰了个对头。 怀兮已经把上个月的分成准备好了,总共是二百三十四两银子。 面包卖的还不错,后头又加了豆沙枣泥馅儿,客人觉得新鲜,买的人不少。 有人管这叫奶馒头,说是有股奶香味。 姜棠把银票收好,“大娘子说上新点心,我做了两样,先教给师傅们。” 分成和从前一样,姜棠拿两成。 怀兮按陆锦瑶的吩咐办事,自然没有别的话说。 等姜棠教了师傅怎么做,已经到下午了。 出来的时候怀兮手里捧着一杯奶茶,热乎乎的。 她道:“竟然什么都能和茶配着吃,锦棠居生意好,和茶味的吃食有很大的关系。” 在过一阵估计子又能开新铺子,盛京城这么大,光两个怎么成。 姜棠不管开分店的事儿,她只管拿钱。 但开分店,她拿的分成也多了。 她手上的银子已经不少了,原先存的加上小吃摊赚的有三百三十两,火锅店还有锦棠居的分成有四百三十两银子,加一块儿都七百六十两银子了。 够买一个二十亩地的小庄子。 三十多两银子一亩地,也不算太差。 打定主意后,姜棠就去找掮客商量买地的事儿。 这个时节卖地的不少,但二十多亩的庄子少有,掮客只说帮姜棠留意着,“大些的,小娘子能接受吗?” 庄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再等半个多月一个来月的,到下个月姜棠又能多几百两银子的分成,大一点也能买。 姜棠:“大一些也成,不过得等下个月了。” 第141节 掮客说道:“那先看看,一两个月还是能等的。” 春种还早,现在买庄子就是为了来年春种,得赶在春种前买下,不然就得等后年了。 姜棠谢过掮客,这才打算回家。 已经是下午了,太阳虽然挂在天上,但是寒风直往骨头缝儿里钻。好不容易顶着冷风走回去,回去以后天又阴下来了,看着天色又要下雪。 怎么这么多雪呢,姜棠在以前,很少看见雪。 对御朝人来说,厚雪意味着来年丰收,姜棠希望雪别下太大,不然耽误她做生意了。 晚上冷风阵阵,窗户直打架,被风吹的吱呦呦地响,等声音终于消停了,姜棠穿上鞋子拉开床帘往外看了眼。 天上雪花打着转落下,地上星星点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场雪后陆锦瑶生下孩子。 不管是不是,她都得抓紧把长命锁买了。 陆锦瑶生小孩,姜棠觉得很高兴,这个孩子她也算是喂了五个月,也不知生下来什么样,应该是像陆锦瑶多一点。 次日,姜棠推开门,点金乌金又去雪地里撒欢了,她在门口扫出来一条小路,没一会儿又盖上一层新雪。 这雪连着下了三天,第三天下午,天空放晴,天上剩下几朵白云,阳光万丈。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姜家门被敲了三声,姜棠费劲地把门推开,来的是陆英。 陆英眼里难掩喜色,“大娘子生了,是位小少爷,有五斤三两重,哭的特别响亮!” 陆英是来给姜棠送请帖的,三日后洗三礼,请姜棠过去观礼。 陆英还赶着给别家送请帖,就没和姜棠多说。 一家一家,直直送到了天黑。 陆锦瑶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天已经黑了,屋里都点着烛灯。 她身下还疼,嘴却不干,偏头一看,顾见舟守在床边,身边摆着一杯水,手里拿这个用布缠的棉棒,正给陆锦瑶唇边擦水呢。 陆锦瑶看见顾见舟的时候,眼眶唰一下就红了。 顾见舟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在,我在这儿,对不住,是我回来晚了。” 今儿十二月初四,顾见舟下午得上职,听见松林的消息就立马告假然后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回来的时候陆锦瑶还在产房,顾见舟在外面只能听见闷声隐忍的痛哼。 他恨不能以身代之,在门前转来转去急得满头是汗。 雪还下着,郑氏带着几位儿媳妇守在外头,几人都生过孩子,比顾见舟一个男子有经验。 大家都在冷天里等着,谁都急。 云氏上前劝了两句,“四弟,你还是耐心等着吧,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韩氏头胎生了一天才生下来,还有妇人生产要几天几夜,这事儿急不得。 郑氏看顾见舟在门外转来转去,心中也跟着急躁,便小声道:“你若定不下心,就别在门口添乱,找个凉快地方待着去,你这样,除了让阿瑶在屋里跟着紧张,还有什么用。” 顾见舟便不吭声立在门口等着,可眼中仍有急躁和不安。 怎能不急,屋里是他的妻子和孩子,那得多疼,受多少罪。 等了大约半刻钟,屋里就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然后天空乍晴,雪也停了,原本满是阴霾的天穹像被斧子劈开一般,光亮一点一点地从缝隙里渗透出来。 郑氏定定地看着天空,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她本来都不问问信佛了,可这会儿真真切切地觉得老天爷在眷顾这个儿媳妇。 真是个好兆头。 稳婆还在里面,刚生出来的小孩儿要擦身,看看几斤几两,不能立马就抱出来。 还是露竹隔着门道:“四娘子生了,母子平安,小少爷五斤三两。” 从进产房到孩子生出来,一共半个多时辰,生的算是极快的。 顾见舟贴在门上,想往里面闯,还是郑氏道:“大喜,侯府上下丫鬟小厮,多拿一个月的月钱,宴几堂的丫鬟有功,拿三个月的月钱。” 白薇一行丫鬟行礼谢恩,“谢夫人,四娘子和小公子大喜,夫人大喜!” 郑氏心里高兴,侯府只有顾见舟赶回来了,她让南雪去给永宁侯传信儿,然后问丫鬟们小厨房都准备了什么饭食,韩氏在一旁也关心了几句,然后就和郑氏说起了三日后的洗三礼。 过了两刻钟,里面才收拾妥当,现在天冷,孩子是包紧了才抱出来的,抱出来后去屋里给郑氏看了看,就由露竹带到奶娘那儿喂奶了。 顾见舟则是去陆锦瑶床边守着,生孩子就算快,那也是累人的事,屋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怀兮半跪着给陆锦瑶擦汗。 陆锦瑶昏睡着,额头的发丝都黏在了一起,顾见舟把帕子接过来,“我来吧,你去门口守着。” 顾见舟守了两个时辰,陆锦瑶才醒过来,期间他就一直在给陆锦瑶唇上擦水。 可算醒了。 顾见舟握住陆锦瑶的手,“孩子五斤三两,母亲和露竹在守着,你放心。阿瑶你饿不饿,渴不渴?” 陆锦瑶摇了摇头,只觉得怀胎九月,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生的时候只想着姜棠的话,听稳婆说什么,生完之后卸了力,觉得既难过又委屈。 顾见舟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知你辛苦,也知你疼,若非为我生孩子,也不会受这番苦。” 陆锦瑶缓缓地摇了摇头,心里的苦涩褪去些许,“又不只是你一人的孩子,你可看了咱们孩子,好不好看。” 顾见舟顿了顿,诚实地摇了摇头,“还没,但母亲看了,说长的极其好看,像你多些。” 陆锦瑶:“你去看看孩子吧,让露竹送些饭过来。” 她饿了,顾见舟定然是想看孩子的,因为她才一直在这儿守着。 顾见舟道:“孩子在那儿又跑不了,我让人给平阳侯府送信了,母亲明日会过来。孩子洗三那天我请一日假,这两日我早些回来。” 陆锦瑶点了点头,回握住顾见舟的手,“孩子可算生下了。” 刚才还觉得委屈,现在又觉得生下孩子十分了不起,她可是生了个孩子,她也做母亲了。 陆锦瑶没急着看孩子,左右有婆婆和丫鬟们照顾,也不急着看。 等露竹端进来饭食,陆锦瑶就在床上吃的。 顾见舟喂饭,她吃,就是普通的小米粥,竟吃出不一样的滋味来。 等吃了饭,顾见舟把剩下的吃完,郑氏才带着孩子进来。 裹得很严实,小孩儿刚喝过奶,已经睡熟了。 陆锦瑶带着点好奇怜爱地看了眼孩子,觉得他又小又红,还有点皱巴巴的,丝毫不见哪里好看来。 郑氏知她心中所想,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般模样,但你看眉骨高,鼻梁挺,样貌差不了。眼睛和嘴巴都像你,你父亲给他起名为昭。” 昭有阳光明亮之意,他出生的时候乌云退散,阳光普照,也希望这个孩子如名字一般。 顾宁昭,在这一辈里行四。顾见水带回来的外室之子,虽然不得看重,但记上族谱就是府上的少爷。 陆锦瑶很喜欢这个名字,“儿媳替昭哥儿谢父亲母亲赐名。” 郑氏坐下,让身后的南香把抱着的匣子给陆锦瑶,“这套头面给你,洗三礼的时候戴着,好看。” 头面是红宝石的,一套价值不菲。 其他儿媳生孩子的时候郑氏并未给过这些,但人就是偏心,她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陆锦瑶道:“谢母亲。” 郑氏没待太久,叮嘱顾见舟好好照顾陆锦瑶就回去了。 陆锦瑶看了看孩子,在她身边睡了半个时辰,忽然大哭,两人俱是手足无措,把奶娘叫来才知道是该换尿布了。 一顿鸡飞狗跳地忙活,陆锦瑶身子也不舒服,就让奶娘把孩子抱走了。 孩子就在宴几堂住,奶娘也住在这边。 请了两个奶娘,轮着照顾,还有丫鬟们帮忙,绝对出不了错漏。 一晃到了初六洗三这天,陆锦瑶虽然在坐月子,但也得过去露个脸,白薇给她梳妆,陆锦瑶从郑氏送的头面里选了两样,然后问白薇有没有给姜棠那边送帖子。 白薇道:“小少爷出生那日就给送去了。” 陆锦瑶微微放下心,不管因为两人的情分还是锦棠居的生意,都该请姜棠过来的。 这阵子她顾不上锦棠居,就叫怀兮过来问了问生意上的事。 怀兮道:“新上的奶茶和布丁,大娘子也吃过,卖到倒还不错,尤其是奶茶,总是有人过去喝。” 才卖了三日,单日的利润就比蛋糕多了。 陆锦瑶也爱喝,只不过这个都能喝出是茶和牛乳,以后少不了有人跟着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姜棠不怎么关心锦棠居的生意,她算是小东家,铺子的事陆锦瑶做主,她不该提什么意见。 等初六这天,姜棠就带着礼物,去侯府观陆锦瑶儿子的洗三礼了。 虽是腊月,但来观礼的人并不少。 顾宁昭的洗三礼,按照郑氏的意思大办,也是给平阳侯府脸面。光看规模,比顾宁远洗三礼的规模大得多。 韩氏心里虽然有意见,但是现在不比十年前,永宁侯府十年前还没有这么大的家业,再说陆锦瑶的娘家是平阳侯府,世家如此,她是比不了的。 只是再怎么劝自己,还是觉得不舒服。 第81章 独自生活的第十九天 怎么能舒心, 长房长孙,又是嫡出的,却不及四房的孩子洗三礼盛大。 不仅如此, 韩氏还要准备一件像模像样的贺礼。 作为陆锦瑶的长嫂,贺礼不能寒酸了。洗三礼她至少得随一样贵重东西, 等周岁抓周时也少不了送贵重礼物。 一样一样都是银子。 她生孩子的时候陆锦瑶才几岁,更别提给她随礼了。 韩氏准备一块金制的长命锁, 这种礼挑不出错来,再随八两银子,算是比较体面的礼了。 二房三房不会越过大房去, 不过云氏私下给陆锦瑶送了许多男孩儿穿的小衣裳、小鞋子,都是她亲手做的。 贵重的东西云氏也没有, 陆锦瑶更是不缺,而这些陆锦瑶紧缺的她能做许多,也显出三房四房交好来。 毕竟衣服穿得多, 陆锦瑶看见衣服了, 就会想到那是她送的。 第142节 三房如今是彻底站在四房五房这边了,尽管未来继承爵位的是长房。 顾见海依附着顾见山, 但顾见山尚未成亲, 宴回堂没有女主人,云氏就和四房打好关系。 跟着陆锦瑶,总不会差的。 这千人千命,到底是不同的。陆锦瑶生孩子的时候连天色都变了,孩子哭声一响, 天就晴了。 多好的兆头, 云氏也想沾沾喜气, 兴许能再见喜呢。永宁侯府的几房, 只有三房没有儿子。 云氏当然想要儿子了,如果她能见喜就好了。就算不是儿子,也能给女儿添个玩伴,宴方堂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太冷清了。 姜棠那边是因为顾见海嘱咐过,若是来就带着点,别让她尴尬为难,所以云氏才在郑氏寿宴时跟姜棠说话。 顾见海仍记得在花园时姜棠跳下水救人的场景,当时顾见山脸色骇人,他才十七岁,比他这个二十多岁的人要威严得多。那时的表情做不了假,哪怕后来顾见山没做什么,顾见海也能察觉到这份不一般来。 不过那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儿了,他不知现在如何。毕竟姜棠已经赎身了,顾见山没纳姜棠为妾,至于有没有把姜棠养在外面,顾见海觉着没有。 以顾见山的为人,一件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对不会折中想个法子。 但顾见海并没有往顾见山会娶姜棠这方面想,这个想法太匪夷所思了。 顾见海让云氏照顾姜棠不仅因为顾见山,还有四房的缘故。 他多少知道一点锦棠居的事,陆锦瑶做生意是把好手,跟着她做事准没错。 锦棠居开起来,离不开姜棠。陆锦瑶每月能从锦棠居拿一千多两银子,那可是一千多两,想不眼馋都难。 云氏那时明白三房跟着四房五房,所以才跟着陆锦瑶做事,却不解为何要照顾姜棠。 难不成顾见海看重姜棠的容貌,想要纳她为妾?也不无可能,毕竟姜棠相貌绝美,她一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顾见海有心思也是常事。 只不过,原来的许诺全都不作数了。 顾见海被云氏这番想法弄得一阵汗颜,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我才见过姜棠几次,怎么有那种想法,再说我也不是看重容色之人。你看四弟妹跟姜姑娘交好,你跟着,没准儿能投钱做生意。” 云氏的娘家是安康伯府,她是嫡次女,可伯府已经没落,她的嫁妆也不多。顾见海虽然能弄来银子,但比不上锦棠居赚的。 云氏觉得跟着投钱自然好,就是不知道陆锦瑶愿不愿意带她。 因着顾见海的嘱咐,云氏在洗三礼的时候一直站在姜棠旁边,跟她说话,省着她一个人身份尴尬。 等遇见世家夫人过来是,介绍姜棠为陆锦瑶的朋友。 但出乎云氏意料的是,这群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世家夫人对姜棠很是客气。许是因为上次寿宴,安阳郡主帮姜棠说话了。 云氏以为安阳郡主那日是仗义出手,就没往心里去,对着姜棠道:“阿瑶就中午过来露个面儿,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她。” 陆锦瑶还在坐月子,这寒冬腊月的,出来露个面就行了,不需要她来接待客人。 姜棠问了问陆锦瑶和孩子,左右不过那几句,孩子好不好,陆锦瑶好不好。 云氏忍不住笑了一下,“都是极好的,夫人前日守了半天,也是极其喜爱小孙子,这两天有空就去宴几堂坐坐,喜欢的紧呢。我都没见过夫人对哪个孙子这么喜欢过。阿瑶你放心好了,她虽然没有生产照顾孩子的经验,但我们几个嫂子都在这儿呢。” 姜棠跟着笑了笑,“那就好,正好我一会儿去送长命锁。” 云氏忍不住想,这长命锁加上随礼,可得不少银子,姜棠赎身才三个月,看来是真有本事才能攒下这么多银子。 如此得天独厚的相貌,随随便便都能找个男人养着,非要自己赚钱。 云氏原本是因为陆锦瑶才和姜棠说话,现在多了两分真心。 她和姜棠坐在花厅吃点心,远远看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娘子走过来。 走近些一看,云氏才认出来这是安阳郡主。 像安阳郡主这类人,云氏没机会相交。 郡主之尊,见面要行礼问安的。 谁知安阳走过来,还不等她们起身行礼,就先喊了声姜姑娘。 姜棠起身和云氏一块儿行了个礼,云氏见安阳郡主眼中有两分无奈之色,伸手挽住姜棠的胳膊,道:“我就知道你也会来,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去看看陆姐姐。” 安阳的语气很是亲昵,“你这阵子怎么都不去锦棠居了,我去了好几次,都不见你。” 姜棠道:“我开了火锅店,最近忙的厉害,就没过去。郡主可以来新铺子找我,我请郡主吃火锅。” 安阳眼中有几分好奇,“什么火锅?” 她都快忘了锅子是什么味道了,姜棠这么一说,把她馋虫都勾出来了。 姜棠道:“郡主可以吃菌汤锅,那个最是鲜美。” 安阳眼睛里闪着亮光,道:“那我明日就去吧,成吗?” “自然成。”姜棠没请厨子,汤块和菌汤锅都是她一个人熬的,有时会让刘大郎看着,在一旁学着做,她也不用那么累。 在姜棠眼里刘大郎就是半个孩子,这孩子做事利落。 请厨子对她来说不安全,姜棠当过丫鬟,不想从人牙子那儿买人,所以打算从身边找,刘大郎就不错。 王氏的大女儿也好,就是许家没人帮忙带孩子,事情全堆到她女儿身上,十几岁的年纪,就要照顾一大家子人。 姜棠只能先作罢。 实在忙不过来还有陈家,陈家孩子也不少,还有顾见山嘱托,更值得信赖。 想到顾见山,姜棠忍不住想他收到信了没有,今天腊月初六,马上就年关了,他年前还能回来吗。 在这里久了,姜棠也慢慢变得和这里人一样,喜欢团聚,喜欢喜事。 以往出去上几个月的学什么事都没有,这才两个月,就觉得过去许久了。 姜棠和安阳云氏在这边待了一会儿,这才去宴几堂看陆锦瑶。 陆锦瑶已经从产房挪回正屋了,昭哥儿在旁边的屋子,由露竹奶娘们照看。 一会儿要参加洗三礼,陆锦瑶就先梳妆打扮着。 生过孩子后,陆锦瑶身上多了层柔和的光辉,整个人像水一样温柔,偏偏眼里还有几分坚韧,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并不矛盾,相反让人觉得和谐极了。 生产第三天,陆锦瑶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她做月子的时节算是还好,比不上春秋,但是冬日不会热的难受,毕竟坐月子不好梳洗。 陆锦瑶先给安阳见礼,“郡主,昭哥儿在旁边屋子里。” 陆锦瑶不方便出门,两人跟着怀兮去看孩子。孩子软软一团,头发乌黑茂密,脸很白,小猫儿似的,躺在小床上,睡得憨甜,看着极其可爱。 安阳觉得心里软的跟棉花似的,化成黏糊糊一团。 她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伸手挨了挨顾宁昭的小脸,“可真好看,这就是陆姐姐生下的孩子。” 看着就觉得心生欢喜。 安阳没多待,回正屋给侄子的见面礼放下,这便去了前院,把说话的地方留给姜棠。 陆锦瑶见到姜棠兀自先笑了,“你不知道,生昭哥儿差点疼死我。” 这话没对郑氏说,没对顾见舟说,也没对她母亲说,对着姜棠,轻而易举就说出来了。 姜棠心疼道:“白薇说你生的快,可就算快那也是疼的,受苦了。” 陆锦瑶也觉得自己受苦了,还是很大的苦。 幸好顾见舟一直守着,不然她心里也会不得劲。 如今她有一个孩子就知足,才不会想生第二个,兴许几年后看昭哥儿乖巧可爱,陆锦瑶才会有心思生个小女儿。 嫁进侯府有郑氏这个婆婆她是知足的,不说别的就有这个好处,不生孩子也不会催。她两年未见喜,搁别的府上早就催了。算算郑氏还没她母亲催的多,只问过一次,要不要请太医看看,陆锦瑶那时也有调理身子,想先等等看,就拒绝了。 后来就再没问过。 陆锦瑶叹了口气道:“可不是,我是再也不想生了,先把这孩子好好养大,别的事再慢慢想吧。” 姜棠道:“昭哥儿可爱的紧,让人看着就喜欢。” 这是实话,姜棠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孩,但昭哥儿长得好看,也不哭也不闹,就安安静静地睡觉,多可爱。 陆锦瑶莞尔一笑,“觉得喜欢你也成亲,自己好生一个。” 她没问过姜棠和顾见山的事,这话也存了试探的心思。顾见山去了西北,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以姜棠的容貌,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更好看。 姜棠忙道:“我还不急呢,不想这么早就成亲。” 这是实话,到现在姜棠也不敢说以后一定会嫁给顾见山,顺其自然吧。 陆锦瑶倒是想起来,姜棠生日在腊月二十二,她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没及笄呢。 年岁上是小了些。 姜棠爹娘不在盛京,以后差不多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这及笄礼该怎么办。 陆锦瑶:“二十二是你生辰,及笄礼你有什么打算吗。” 姜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陆锦瑶说的是生辰,她道:“我还没想好呢。” 陆锦瑶沉吟道:“若非我坐月子,就亲自给你办及笄礼了,让我想想。” 姜棠:“这不用大办的,你好好坐月子,不用操心我的事。” 陆锦瑶怎能不操心,及笄礼多重要的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姜棠日后少不了和世家夫人娘子往来,不大办怎么成,以后说出去也不像话。 陆锦瑶道:“让我想想再说,你甭管别的,听我的就成了。” 无论姜棠怎么劝,陆锦瑶都不松口,打定主意要大办一场,“你及笄礼我恐怕不能过去,你给安阳郡主送张帖子,她去比谁去都有用。” 人情往来,也得用在有需要的地方。 安阳一人足以撑住场子。 姜棠:“陆姐姐,我……” 陆锦瑶道:“你就听我的,我刚生完孩子,可不想跟你纠扯这些耗费心神。” 姜棠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来参加昭哥儿的洗三礼的,却还要陆锦瑶操心她的事,“那我听陆姐姐的,对了,昭哥儿洗三,我送个长命锁,盼着他健康长大。” 银制的锁,并不贵重,一份心意罢了。 陆锦瑶没说别破费的话,直说喜欢,“昭哥儿算是你养大,那些吃食全进了他的肚子里,日后定和你这个姨娘亲。” 姜棠忍不住笑了笑,“我也喜欢昭哥儿,我想着开一座美食城,到时候昭哥儿想来吃什么就吃什么。其他的事暂且不急,陆姐姐,我想先自己立住了,再考虑婚事。” 世家看重门第,郑氏的几个儿媳妇身世最差的也是侯府庶女。 姜棠现在无父无母,连家人都没有,顾见山的家世摆在这儿,就算她千好万好,身世上的差距也抹不掉。 第143节 哪怕赎身了,她原来做过丫鬟,在官府也是能查到的。 就像从前想的,想要嫁给顾见山,却什么都不付出,只想嫁他这个人,世上没有这样的事。 同样,顾见山想要娶她,却要剥开自己的家世,只娶姜棠这个人,说什么与侯府无关,那他十几年来享受的锦衣玉食又算什么呢。 这种时候,姜棠才更能明白,何为家,什么叫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 陆锦瑶拍了拍姜棠的手,“你还小,暂且不急呢。” 世上又不止顾见山一个男人,男人多的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姜棠先去前院了。陆锦瑶一会儿过去参加儿子的洗三礼,腊月,她得穿着暖和些,万不能见了风。 正厅里,客人或坐或立,屋里烧着炭,暖洋洋的,带着主客们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郑氏陪着平阳侯夫人说话,韩氏在一旁作陪。 洗三礼,平阳侯府添的礼极重,项圈、长命锁……甚至是日后用的玉佩都准备了,可见是真的高兴。 陈氏别提多高兴了,昨儿上午她就来看了外孙一次,别看才三天,她已经想好长大了的事了,“等昭哥儿长大,请林老做老师,学读书,习射箭,样样都不能落。” 韩氏在一旁嘴都快笑僵了,心道,想的可真够远的,读书起码得三岁启蒙之后,难不成陆锦瑶生个神童出来。 郑氏:“亲家母说的是,不过昭哥儿出生那日,天乍晴,虽是吉兆,但别往外说。” 郑氏怕皇家忌讳这些。 陈氏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知道就行了,“亲家母说的极是。” 这种利于陆锦瑶的事韩氏自然不会往外说,再说了,若是外头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婆婆第一个找的就是她。 两位侯夫人又互相恭维了几句,等到吉时跟前,陆锦瑶才披着厚实的斗篷,头戴红宝石头面出来。 她并非走过来,而是坐的软轿,跟着昭哥儿一块,抬到正厅门口。 众人有许久没见过陆锦瑶了,她和从前没什么变化,非要说的话两三个月不出门,更白了,脸上两朵粉云,给端庄大气的装扮添了两分明艳。 她这一身可真好看,绣着云纹的红色短袄,下面裙摆极大,一点都不臃肿。 头上戴着红宝石鎏金簪子,耳坠也是红宝石的,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自己做生意日进斗金,夫君是朝中重臣,娘家是世家承爵,家里兄弟也都上进,如今又生了儿子,只有令人倾羡的份。 陆锦瑶和众人问了好,带着昭哥儿给看了一圈儿,这才把孩子交到顾见舟师娘那儿,有她主持洗三礼。 像洗三、及笄这样的大事,都得找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 顾见舟师从当朝陈太傅,夫人是段氏,由段夫人主持洗三礼正合适。 陆锦瑶想,若实在找不到人,就请段夫人为姜棠主持及笄礼。 到时她可以说姜棠在滇南疫情中的功劳,告诉顾见舟带着石灰和醋,这些本就是姜棠想的。 段夫人抱着昭哥儿,丫鬟捧来铜盆,里面一盆温水,由着在座宾客添盆。 都是富贵人家,谁也不缺银钱,拿着金锭子银元宝往里添。 段夫人跟着嬷嬷为昭哥儿象征性地洗了洗,一边洗一边道:“先洗头,做王侯,再洗肩,当大官,不愁吃,不愁穿,观音菩萨保平安。” 洗完之后立马把孩子包好,交到了乳娘怀里。 陆锦瑶笑盈盈道:“家里准备了席面,大家吃好喝好,千万别客气。我也给大家准备了礼物,一点心意,都沾沾喜气。” 陆锦瑶准备的是锦棠居卖的蛋黄酥礼盒,盒子特别好看,拿出去送人十分有面子。 卖的话一盒要二两银子。 除了蛋黄酥,还有一人两个红鸡蛋,为的就是沾沾喜气,倒是不值什么钱。 席面很规整,摆了几十桌,一桌二十多个菜。 姜棠看着菜色,她若办及笄礼,也得宴请宾客,到时候指定不能她自己做菜,得请厨子。 幸好姜棠有这方面的经验,厨子可以问问赵大娘她们,至于帖子,姜棠想给陆英她们,还有安阳郡主,燕家小娘子。 长辈有赵大娘,郑氏。 虽说宾客出身不同,但全都是客人。 从永宁侯府回来,姜棠就开始订及笄礼的菜式。 家里太小,放不下那么多人,及笄礼就在火锅店吧,歇业一天,正好店里有灶台,足够做饭。 她知道自己如今没有背景,银钱也不多,唯一能做的就是菜弄得好吃些,来客才能尽兴。 她算了算,及笄礼上最多请两桌,还是在陆英她们都能出来的情况下。 陆锦瑶不说的时候,她对及笄这事儿没什么期盼,过个生辰而已,做个生辰蛋糕,自己也就过了。 可是,陆锦瑶说过后,就会盼着这天的到来。 只是此地距西北几千里远,月初寄的信,等到她生辰那天,顾见山应该能收到信吧。 姜棠把菜单夹到本子里,生辰还有十几天,暂且不着急。等明儿安阳去火锅店,她可是答应请安阳吃饭了,明早要早点起。 次日一早,姜棠就去了火锅店。 快到中午时,安阳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着表妹还有两个玩伴过来。 还悄悄和姜棠道:“过来给你撑场子,看你火锅店都开了许久了,你该早告诉我的。” 姜棠:“下回肯定早告诉你,给你们上菌汤锅,这个最是鲜美。菌菇多给你们放些,你一定要点炸豆皮和冻豆腐,萝卜也要点,这是最好吃的几样。” 安阳笑了笑,“知道了,你一会儿可得和一起吃呀,请我吃饭东家不在算什么。” 姜棠道:“那是自然,我一会儿就过去。” 安阳怕姜棠不来,只让安宁带着人先上楼,然后跟着姜棠去了厨房。 正午,客人不少,有两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在外头吃饭。 昨儿下的雪还没化干净,外面冰天雪地,不知有多冷,可这两人吃得热火朝天。 安宁只觉得两人分外眼熟,其中一人好像是户部尚书,对面坐的那个,似乎是大理寺寺卿。 安阳没急着告诉姜棠,而是走近确认了一番,还真是。 第82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天 正午时分, 两人都穿着常服。 身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灰扑扑的炭炉子,里面火光是橙红色的,烧的很旺, 看起来十分暖和。 两人脸上不见丝毫官威,对坐着吃一个锅子, 把酒言欢。 若不是安阳见过两人,丝毫没办法把坐在街边吃锅子的人和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寺卿、老油头户部尚书联系起来。 安阳不动声色地看了两眼, 姜棠神色如常,看样子是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 有这两人在,铺子用不着她多事操心。 安阳越发好奇起锅子的味道, 到底是有多好吃,才让朝中重臣都过来吃锅子。 按理说, 官做到这个份上,应该什么好吃的都见过。 安阳冲姜棠笑了笑,语气中带了两分好奇, “这个天怎么还有人在外头吃, 不觉得冷吗?” 昨儿刚下的雪,雪还没化呢, 外头白茫茫一片。 有句话叫下雪不冷化雪冷, 说话都有白气,若不是知道这是姜棠的店,安阳定不会出来的。 姜棠:“这两个人是熟客,原在我家那边巷口摆摊时就常过来的,虽不是日日来, 但两三天总会来吃一次。一开始就是在外面吃的, 不过那时还没下雪, 现在有了门脸, 他们也不进屋,说是在外面好。有几次下大雪,还赶过来了,一边赏雪一边吃锅子。” 安阳心道,这得多大的瘾呀,下雪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出门。 “那这两人总一起来吗?” 姜棠也就早晨过来,具体的也不太清楚。 她问了刘大郎,刘大郎道:“不是,跟两人过来的人时常不一样。” 安阳心里有数了,那说明来这儿吃饭的朝廷官员不少,只是姜棠不知道罢了。 如此一来,就算以后有人眼红火锅店的生意,也得掂量着来。 安阳倒是不好奇这些官员怎么有钱来外头饭馆吃饭,做官的,只靠俸禄可不够养活一大家子人,就算不收贿赂,也有别的营生。 她跟着姜棠去楼上包间,原本想着等吃过饭再和姜棠说。但又一想,既然那些官员没言明自己的身份,姜棠知道,兴许会紧张局促,不知怎么对待。 为了吃饭来的,就好好吃饭好了,当做普通客人,谁都自在,姜棠不必管食客的身份。 那这事儿就过段时间再说。 姜棠跟着一块儿上去点菜,安阳按照姜棠推荐的点了菌汤锅,一旁安宁郡主要了羊肉和白萝卜。 还有位姚小娘子要了一份鸡蛋面,四个人,又都是女子,饭量不大的,这些就够吃了。 姜棠加了一份小酥肉和红糖糍粑,然后坐在一块儿等菜上来。 先上的是菌汤锅,并非寻常吃锅子用的铜锅,而是砂锅。 一盆浮着橙黄色油汤底是奶白色的汤,里面飘着大大小小的菌菇。 有的露出伞盖,有的露出胖乎乎的蘑菇腿。 汤冒着热气,烟气袅袅,汤一进门,香味就挤进来了,在桌上的时候味道更盛。 这个味道进门的时候、在街上的时候就闻过,如今再闻,觉得满屋子都是香味。 不单单是肉香,也不是从前常喝的高汤的香,安阳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让人垂涎欲滴。 姜棠:“先尝尝汤,里面的菌菇是做熟的,也能吃了,尝尝看。” 一人盛了一碗,就等汤开上来才能煮肉。 安阳用汤匙舀了一小口,刹那间,鲜浓的味道包裹着舌尖,再吃一口菌菇,样子不同味道也不同。 有的脆,有的味道鲜甜。 同样是菌菇,安阳吃过的平菇、香蕈就没这些味道好吃。 她在心里算了笔账。 第144节 两三个人合吃一锅汤,一顿饭也没那么贵,难怪孙大人和钱大人能常常过来。 安阳心里想,这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有这样的食客,很多事都不用愁了。 安宁清奇道:“这汤好鲜美呀。” 这便是菌菇熬出来的吗,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奇味。 姜棠解释道:“这菌菇来自滇南,和本地的不同,所以做起来好吃。” 安阳道:“滇南?四五月份的时候滇南不是水患吗……我想起来了,陆姐姐的夫君去滇南赈灾,后半年又去滇南治水了,是不是他带回来的?” 姜棠点了点头,安阳道:“难怪你这儿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姜棠从前在永宁侯府做丫鬟,应是那时候吃到的。 姜棠:“若是爱吃,可以让人去那边买,是当地老百姓的营生。不过做的时候要注意些,这东西若是做不熟,会中毒的。” 姜棠愿意安阳她们去买菌菇。 她只有一家火锅店,生意再好,也不能把滇南所有菌菇买下来,她买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而顾见舟只管治水,当地百姓过的好不好是知府知县的事,顾见舟不能越俎代庖。 若是安阳她们也喜欢吃,买的多百姓受益,她们吃着舒心,两方得利。 安阳暗自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她倒是不急着吃,只不过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可以在孙大人钱大人面前提一提。 兴许有奇效。 安阳道:“你这般开铺子,倒是为滇南人解了燃眉之急了,还解了我的口腹之欲,可谓一举两得。” 姜棠其实没想那么远,她铺子才用多少菌子。不过一举两得是好事,她也没必要把功劳推了,“郡主喜欢就好,大家别光顾着说话,快吃呀。” 在座几人,姜棠都见过。 安宁郡主是安阳的表妹,而另一位小娘子,家世普通,但人极好。 虽是贵女,却只是贵气没有架子,可亲可爱。 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时间过的也快。 菌汤锅新鲜,三人又是第一次吃,每个人都吃了八九分饱。 最后把红糖糍粑也给吃了,这个是炸过的,撒上黄豆面和红糖汁,咬下一口甜香十足,又软糯弹牙。 吃过饭出来出来,安阳跟着姜棠坠在后面。 姜棠把及笄礼的请帖递了过去,“腊月二十二是我生辰,请郡主过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及笄,原来姜棠才十五岁。 安阳诧异姜棠年纪如此小,她把帖子接过,应道:“那日我定然过来。” 姜棠笑了笑,“那我等着郡主,郡主慢些走。” 安阳走得慢,见门口孙大人钱大人还在吃,稍稍抬了声音问道:“我又忘了,这菌菇是哪儿来的,和咱们这边的不大一样呢。” 姜棠耐心解释道:“是滇南运过来的,滇南山林多,菌菇也多。当地人采了晒好,运过来不占地方也不怕挤压。现在从西往南的运河不是开了吗,运东西更方便了。” 离得虽远,但不到三五日就能送到,随水而下方便快捷。 安阳这下不再问了,“那我让人去打听打听,若是买了过来对滇南百姓也是一门生计。你这儿吃食可真好吃,我改日再过来。” 今儿是姜棠请的客,改日再来吃肯定就是自己掏银子了。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能在这儿遇见朝中大臣,安阳放心多了。 姜棠把安阳郡主送走,就回家了。 铺子她打算开到二十一,然后给帮工和掌柜的都放半个月的年假,等初六再开业。 正好能把及笄礼这天空出来。 到时提前几天和店里的客人说一声,省着想吃的人再过来白跑一趟。 小吃摊具体到哪天看刘大嫂她们吧,虽说赚的钱她拿大头她们拿小头,但一天一钱多银子也不少。 一个月三四两,比做丫鬟的月钱还多。 多赚点银子过年就能多添置些东西。 姜棠问过之后都不打算早早休息。 松山书院腊月二十五放假,王氏打算摆摊到腊月二十五。 不过她男人休假早,到时候帮忙摆摊带孩子,她还能轻巧些。 陈家娘子得看码头工人啥时候走,这个摊子许多人都盼着呢。不过这些人都得早回去赶着过年,她估摸着干到二十三四就不干了。 刘大嫂想多干几天,好置办年货。过年盛京街上更热闹,谁不想热热闹闹地过年,那得有银子呀,没银子说个屁。 姜棠还要准备给三家送年礼。 她一人立户,人情走动也得花心思,像陆锦瑶这边,郑氏那儿,还有安阳郡主都得送年礼。 不过这都是礼尚往来的事儿,也不是单给不收,姜棠就没多在意花出去的银钱。 及笄礼那天再请刘大嫂她们,差不多就行了。 等到腊月十五这天,姜棠让刘大郎和客人说火锅店二十二就不营业了,大家到时不必再过来了。 姜棠以为说一声就行了,谁知第二天过来时被几个客人叫住了。 都是熟面孔,又常常在这儿吃饭的,姜棠对他们很是客气,笑着问道:“可是饭菜有什么不合心意的,这个好说,什么不好吃……” 钱松明觉得好吃极了,可不是因为这个,他摆手道:“东家,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想说铺子能不能晚点歇业。二十一也太早了,怎么也得开到二十五呀。” 钱松明并非胡搅蛮缠之人,铺子晚点关门也能多赚钱,这世上怎么还有人不愿意赚钱呢。 姜棠为难道:“只能到二十一了,二十二这天我得用铺子。” 钱松明多嘴问了句什么事。 姜棠笑了笑道:“那天是我生辰,想在火锅店这儿办及笄礼,所以不能开业了。也提前祝大家过个好年,如意吉祥。” 既然这么说了,钱松明铁定不能再纠缠了。 只不过及笄礼,也有席面吧,姜姑娘准备的席面肯定差不了。 而且姜姑娘前阵子帮了他们,孙大人虽向皇上提及此女,但皇上并未立刻嘉奖,或许这份奖赏又要落在顾见舟头上,如此一来,他们倒是欠姜姑娘一个人情。 这边及笄礼,他可以携夫人过来贺礼,也算全了这么多天吃饭的情谊。 钱松明道:“那东家,可还有请帖?我也想和家中夫人过来凑凑热闹。家里夫人知道姑娘,一直想来铺子里吃个饭,原本打算腊月底来的,可是……不知是否打搅。” 姜棠没觉得这声夫人有何不对,回去拿了张请帖过来,“过来热闹热闹,不要紧的,到时必定扫榻相迎。” 最主要的钱松明长得像个读书人,为人有礼,姜棠只知他姓钱,别的一概不知。 每次给钱结账都很痛快,并非泼皮无赖之流。 原本她这边的客人就少,多来几个人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钱松明拿了帖子,打开看了几眼,又道:“和我同来的几人我回去问问,东家也给几份请贴吧,到时我会携礼来贺。” 若非滇南一事,钱松明必不可能来参加姜棠的及笄礼。 做菜再好吃那也是生意人,但此女心系百姓,又和安阳郡主交好,这就有所不同了。 那日他认出姜棠身边的人是安王的女儿,还有长公主府中的安宁郡主。 既然两位郡主在,滇南的功劳自然不可揽在自己身上。 士农工商,商人虽地位低下,但是想要大规模的消耗那些菌菇,还得靠商人。 如此一来,姜棠可不就立了大功吗。 就算圣上现在不嘉奖,但总会记在心里,日后绝对有回报的。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良心,姜棠既有善心,那就比许多人强了。 姜棠又回去拿了几张帖子,她尚不知钱松明的身份,只以为他是读书人,应该是个小官,并未往其他方面想。 到时候人来不来姜棠也不知道,就等那天再看吧。 姜棠这几日筹备及笄礼,厨子是托赵大娘找的,菜式自己订的。 有在永宁侯办宴席的经验,这些事难不倒她。 只不过这都月中了,她也没收到顾见山的信。姜棠算着日子,从这儿到西北,半个月也到了,顾见山应该收到她的信了,可她却没收到回信。 姜棠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总盼着顾见山能平安,至于有没有书信,没有他的安危重要。 她自己都忘记生辰的事了,顾见山更不可能知道,只要他年前平安回来,姜棠就很知足了。 等到二十二这天,阴着的天又放晴了。 陆锦瑶来不了,还有陆英她们,不好全都请假过去,故而只有露竹去了。 及笄礼随礼不必随银子,长辈送首饰,平辈送自己做的东西,多是鞋子这些贴身物件。 陆锦瑶请的主礼人,是长宁侯徐帧南的夫人冯氏。 主礼人是谁,是陆锦瑶让露竹过去再告诉姜棠。 冯氏虽有诰命,但出身普通,是徐帧南还未参军时就娶的夫人,如今已经二十多年了。 冯氏来得早,和姜棠说了许多及笄礼该注意的事儿。 她人有些胖,说话声音大,但人很是和善,说完之后拍了拍姜棠的手,“你长这么好看,到时候就大大方方的。” 姜棠道:“多谢夫人,陆姐姐和夫人交好,才请夫人过来,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冯氏愣了愣,转而大笑道:“这都是小事,我能过来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娘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外头看帖子的人是刘大郎,为了今日还特意换了身得体的衣服。 来的人他好多都不认识,但有些一说他就能对上号,比如钱老爷的夫人、郑老爷的夫人…… 都是火锅店常客的家人,自然得好好招待。 刘大郎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您进去坐,备了茶水点心,吃好喝好。” 郑氏来的不早不晚,过来之后竟看见许多熟人。 她暗自吃惊,面上却半分不显,把贺礼给刘大郎之后就自在地和这些有诰命的夫人交谈起来。 第145节 总得知道为何这么多有诰封的夫人在这儿。 郑氏原想这是陆锦瑶请来的人给姜棠撑场子的,一问才知道,钱松明几人是这儿的食客。 最开始只有钱大人和孙大人,后头又带过来不少人。 钱松明的夫人小声和郑氏道:“不仅如此,姜姑娘还解了圣上的一个难题。” 后宅夫人不过问夫君在前朝的事,但这是钱松明自己说的,说起来也和郑氏的四儿子顾见舟有关。 钱松明夫人解释了几句,郑氏才明白其中的关窍,这份赏赐恐怕不会记在姜棠身上,八成会记在顾见舟身上了。 估计到时也会赏赐姜棠些东西,毕竟东西是顾见舟带回来的。 郑氏笑了笑,“原来如此,我是因为姜小娘子心善,在我病时照顾了时日,有些交情,所以过来了。” 郑氏还不知主持及笄礼的是何人,就问了钱松明夫人一句。 人应该是陆锦瑶找的,她对姜棠不错,已然把她当成了亲姐妹,有锦棠居的关系,这情分断不了。 钱松明夫人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到了吉时,郑氏见姜棠和长宁侯夫人冯氏一块儿出来,她年纪尚小,就已经有绝色姿容,而今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 御朝及笄礼需由双亲在场,然后由主礼人为小娘子梳头,再戴上发笄,说着祝词,这才算礼成。 郑氏看来宾不少,露竹在,还有许多她未曾见过的生面孔,看神态极其朴实,应该是附近的邻居。 她记得冯氏是长宁侯徐帧南的夫人,两人伉俪情深,徐帧南未曾纳过妾室。 郑氏还记得,徐帧南是顾见山的上峰。 吉时到了,姜棠跪坐在蒲团上。 冯氏拿着梳子为她梳头,从头到尾,青丝长发,一头乌黑。等露竹奉上发笈,冯氏高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冯氏声音极其洪亮,在座宾客都能听见。 等梳完头,冯氏为姜棠挽发簪发笈,然后姜棠觉得头上轻微动了动,就由冯氏把她扶起来了。 姜棠冲着宾客作揖行礼,冯氏又道:“我侄女儿的双亲不在这边,由我代为主持及笄礼,大家莫怪我越俎代庖,今儿我侄女的及笄礼已成,感谢诸位的不远过来,家里准备了酒席,大家吃好喝好。” 冯氏领着姜棠去和各位夫人说话,有一瞬间,姜棠甚至觉得冯氏真的是她的长辈。 冯氏带着人先走到郑氏面前,“阿瑶托我来的,我再带着她去见见别的客人。” 虽然有许多官夫人,但姜棠并不认识。 这会儿才知道,来火锅店吃饭都是什么人。 冯氏小声对姜棠道:“这些人你也别太过在意,平常心处之就好。” 姜棠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冯氏喜欢姜棠这股通透劲儿,看了姜棠一会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成,一会儿入席吃饭吧。” 姜棠又点了下头,“冯夫人我带您过去。” 姜棠请的是赵大娘介绍的厨子,一共摆了四桌。 等人吃完全走了,姜棠跟着刘大嫂她们一块儿收拾剩菜剩饭。 刘大嫂送的是自己做的鞋子,两双冬鞋。 陈家娘子和王氏送的也是这些,东西不贵重,但亲手做的舒服。 刘大嫂没让姜棠动手,“今儿是你生辰,歇着去吧,我们来。” 她们也不知道来的都是谁,朝廷的事和百姓远着呢。刘大嫂的夫君就是个小捕快,她更是连官职都数不清。 多大官来她不咋关心,只知道以后跟着姜棠做生意,肯定不会差的。 陈家娘子也道:“东西收拾好就给你放厨房了。” 姜棠:“剩菜剩饭有的还没怎么动过呢,嫂子们若是不嫌弃就带回去点儿,我一个人住,也吃不完。” 这么一说,自然都乐意。 王氏道:“成了,你快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呢。回头把门锁上,钥匙就放大郎那儿。姜妹子,你今儿是真好看,头上的簪子也是。” 姜棠伸手摸了一下,很凉,这是冯氏带来的,她刚刚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发笈长什么样。 等会儿回去看看。 这边交给了三人,姜棠就回家了。 一开门,点金乌金就朝着她扑了过来,幸亏姜棠力气大,站得稳,不然得被两只狗扑倒了。 都快五个月了,可不是以前那么小的奶狗,能一手抱一只。 带着点金乌金进屋,姜棠对着镜子看了看头上的发笈。 她愣了一下,发笈是玉质的,上头几朵茉莉花,不像她那串手串那么多的花骨朵,这上面的花是开的正好的。 第83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一天 玉石雕刻的花, 无根无茎,无香无味,依附发笄而生, 戴在头上多了一丝清冷的感觉。 是茉莉花,这是顾见山送的。 别人不知道手串的事, 只有顾见山知道。 姜棠怔怔看了铜镜片刻,接着飞快起身, 提着裙子从屋里跑出去,点金乌金见她跑,也拔腿就跑, 一人两狗到门口打开大门,门在空无一人, 只有被邻居踩乱的雪地。 顾见山回来了,这个时候应该会在门口。 姜棠扶着冰凉的门,心里的热度一点一点降下来。她茫然地看着左右未化净的积雪, 顾见山应该没回来。 姜棠手揪了两下及笄礼时穿的衣裙, 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 这回, 姜棠觉着顾见山是真没回来。 要么是人还没到盛京, 要么就还在西北。 这个发笄,应该是顾见山让春台弄的。 但怎么送过来的,姜棠就不知道了。 隔壁刘大嫂家传过来的孩子的笑闹声,姜棠深吸一口气,准备回去。 就算他没回来, 能收到他送的东西, 也该高兴才是, 怎么反而心里不好受了呢。 姜棠低头笑了一下, 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笈,转身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 回头一看,竟是春台。 只不过只春台,身后并未跟着任何人。 春台从巷口跑进来,喘了几口气,面露难色道:“姜姑娘,小山那边有事,不能回来参加姑娘的及笄礼。” 春台觉得姜棠的眼睛是会说话的,见到他那一瞬间,眼中带着惊喜,可见他一个人,眼里的光又黯淡了。 等他说完话,姜棠点了下头,“嗯,我猜到了,他那边还好吗。” 春台:“小山在那边很好,姑娘大可放心。” 对着姜棠说这些,春台觉得不忍心。 姜棠笑了一下,带着春台进屋,“先进来说话吧。” 炉子上的水还温热着,姜棠倒了一杯给春台,又找来瓜子点心糖块儿,春台咕嘟咕嘟喝了杯热水,急忙道:“公子年前赶不回来了,西北有战事。” 见姜棠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春台急忙道:“不用担心,公子那边一切安好,这战事是御朝挑起来的。” 具体的事春台不方便说,而且他也不是太清楚。 西北战事频发,原本冬日是御朝胡族约定俗成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开战,养兵蓄锐。 这样御朝也有精力恢复兵力,毕竟西北边境冬日太冷,受冻、伤病,在边境生活都难,更何论打仗呢。 胡族是游牧民族,藏在草原深处,王庭难寻,此为攻克的难点之一。其二,胡族善御马,战马比御朝的跑得快,更耐寒。其三,异族人生的孔武有力,善骑射,人狡黠。 御朝西北处有高山做天然屏障,但还有数地一马平川。 与其等着开春胡族攻进来,还不如趁着他们有方便带着的军粮时打出去。 抢了他们的牛羊,胡族需要更多的时间恢复精力,那么御朝开春就安稳了。 就留有更多的财力物力春种。 但草原深处容易迷失方向,顾见山和徐帧南等将领议事数次,决定各将领带着小队深入草原深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抢牛才是正事。 如此一来,原本安寂的冬月又有战事,顾见山是军中将领,怎么可能回得来。 若不是姜棠给的牛油汤块,西北将领还不会铤而走险。 姜棠不知此事还有她的原因,只道:“军中的事是主要的,我再给他寄点东西吧,那些汤块应该吃完了。” 顾见山十月份走的,算下来到西北也快两个月了,估计该吃完了。 姜棠家里常备着,因为外头牛肉不常有,有肉她就买,然后做出来放着。 这东西轻易放不坏,夏日也能久放。 姜棠没问发笈的事,不过问了句长宁侯夫人冯氏,“长宁侯如今在军中任何职?” 春台道:“徐将军是正一品的荣禄大夫,如今人在西北。” 那便是了。 她还以为长宁侯夫人是陆锦瑶请来的,难怪以前跟着陆锦瑶去各种宴会时没见过她。 春台虽未明说长宁侯徐帧南是顾见山的顶头上司,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提起陆锦瑶时冯氏愣了愣,原来不是陆姐姐请的人。 具体的事姜棠并不清楚,只是顾见山人在西北,想来很早就琢磨她的及笄礼了。 春台傻嘿嘿一笑,“姑娘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都是公子应该做的,公子心里记挂姑娘,故而什么事都想着,都记在心里。公子虽然人在西北,但是心是在姑娘这儿的。” 公子做这些自然得让姜姑娘知道,若不是公子不许,春台肯定把这些事一桩一件都讲出来。 第146节 姜棠忍不住发笑,春台一直在盛京,又不是顾见山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想什么,不过,她能感觉到顾见山的心意。 就连他把春台留下,也是他的心意。 姜棠道:“不是这样的,没什么该做不该做。” 春台挠挠脑袋,“那没别的事小的就先回去了,姑娘有事再吩咐,到时就去南边肉摊那里找小的就成。对了,差点给忘了,这是公子寄回来的信。” 春台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又问:“姑娘可有信带给公子。” 姜棠一直都有写,她回屋去拿信,两人见不到面,她晚上练字记账时总会写几句,故而信纸上墨色都不一样。 等把春台送走,姜棠才回屋看信。 信纸很厚,顾见山又写了许多琐事,何时吃饭,何时睡觉,什么菜好吃,什么菜难吃。 他还写有一次火头军做的馒头太硬,加上天冷,热着拿出来,吃的时候就和冰块一样,都硌牙。 看到这儿,姜棠心道,那里可真是苦,她能安安稳稳做生意,还是亏了顾见山呢。 顾见山信里嘱咐,盛京冬日也就还有一个多月,若是有银子,可以建个冰窖,省着夏日热。 还有炭火,晚上烧炉子,窗户务必留个小缝。 许多事,不管姜棠记着的、不记着的,顾见山都写在了信上。 姜棠有时恨信纸太短,想写的事却很长。 看完了信,她把信和上一封放在一起。 在窗前坐了一会儿才去清点宾客送过来的礼物。 原本送到火锅店,但刘大郎先给送过来,堆放在院子里。 姜棠一样一样搬进屋子,对照着礼单细看。 郑氏送的是一对玉镯,姜棠看不出水头成色,但看着光泽莹润,应是贵重物件。安阳郡主送的是一个项圈,上头坠着一块红宝石。 陆锦瑶送的是耳坠子,看着像是贝母做的,上面隐隐有光芒流转,在阳光下看五光十色的。 还有燕茗双,人没来却让丫鬟送了礼物过来。 其余人送的要么是衣服鞋子,要么是小首饰。 陆英她们送的是绣品,都是亲手做的,有袜子也有鞋子,正是姜棠紧缺的。 钱大人几人送的是笔墨之类的东西,不算贵重,但意义非凡。 姜棠是真没想到食客间也卧虎藏龙。以后就以平常心待之,这样都自在。 陆锦瑶还在坐月子,宴几堂离不开人,只有露竹过来了。 南香南雪没有来,这不在一块儿,又没什么联系,以后就慢慢疏远了,姜棠也有心理准备。 宴几堂的丫鬟们都及笄了,陆英眼看就嫁人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轻点完礼物,姜棠又把它们分门别类放好。 她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长寿面吃,中午及笄礼,她顾着客人,没怎么吃好。 什么愿望都没有健康长寿实在,能重活一次,摆脱原身的命运,对姜棠来说,已经知足了。 发笄是今日的意外之喜。 姜棠打算再开两天火锅店,然后安心准备过年,她也该置办年货了。 她自己过年多少冷清些,幸好左右邻居都在,周围孩子也多,外面热闹她心里也热闹。 除了年货,还要准备各家的年礼 年礼不像参加宴会,不能随银子,姜棠打算自己做些点心,这样吃着新奇。 再订点木匣子,送出去也好看些。 临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在准备年礼。 嫁人的姑奶奶,也要等年初回娘家,亲戚朋友之间要走动探亲,热闹也忙碌,初一到初五一连几日都在忙活这些事。 陆锦瑶到时正好出月子,等初三了回平阳侯府一趟,把昭哥儿带回去见见人。 她坐月子不能出门,姜棠的及笄礼也没去成。 等露竹回来,陆锦瑶好好问了问,“可还顺利?去的人多吗?” 露竹是陆锦瑶的陪嫁丫鬟,在她闺中时就跟着参加各种宴会,各家的夫人她都记得。 露竹只知道陆锦瑶让她先去见永宁侯夫人冯氏,然后嘱咐几句话。她以为宾客只有冯氏和郑氏身份贵重,再加起来一个安阳郡主,没想到来了那么多有诰命的夫人。 诰命意味着夫君在在朝中得皇上重用。 虽然世家承爵的郡侯伯他们的娘子也被叫做夫人,但无诰封无品阶,自然不同。 像韩氏,等以后分家了,她虽然是永宁侯夫人,却别想靠顾见风得到诰封。 若是日后陆锦瑶请封诰命,韩氏还低一头。 所以露竹才觉得奇怪,那些人她只是见过,能对得上谁是谁家的,就连陆锦瑶和她们也只是问好却说不上话的关系。 寒门世家,中间隔着一道线,泾渭分明。 露竹说道:“来的还有大理寺寺卿的夫人,户部尚书夫人,还有几位夫人,奴婢记不清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钱大人和郑大人他们也来了。” 陆锦瑶也不解,姜棠一个小娘子,怎么和朝廷官员扯上关系了。 难不成也是顾见山请过来撑场子的。 可是,请冯氏还能说是早就相熟,以长辈的身份为姜棠主持及笄礼。 可请那些文官又作何解释呢。 顾见山可是武将,和文官根本没什么交集。 陆锦瑶实在想不明白,问露竹露竹也不知道。 陆锦瑶想了想道:“兴许是火锅店的食客,这都是没准儿的事儿。左右不是什么坏事,去就去吧。” 陆锦瑶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理由,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就算出手搭救也不可能一下子救这么多人。 应该是姜棠做了什么利民的事,碰巧被几位大人撞见了,难不成因为滇南的事? 陆锦瑶笑了笑,“这下姜棠的及笄礼总算办的体面盛大些。” 陆锦瑶又问了问及笄的菜式和点心,听露竹说和心中甚慰,“姜棠在侯府学到的东西不少,这出去之后一个人了,都用到了。” 露竹道:“那可不是,您带出来的人,自然是不同的。” 露竹还不知陆锦瑶从哪儿请来的冯氏,她做丫鬟的不能多嘴。 露竹不问,不代表郑氏不会问。 人虽不是她请的,倘若郑氏问起陆锦瑶有办法应付过去。 倘若单单只有冯氏,的确惹人注意,不是还有那么多世家夫人吗。 不过,这次还是太过冒险了。 若是她母亲愿意,陆锦瑶绝对会请她母亲主持姜棠的及笄礼。可陈氏本就不喜欢姜棠,怎么可能过来当主礼人。 就在陆锦瑶想给顾见舟的师娘写帖子时,她收到了长宁侯府的帖子,上面写着冯氏到时会以主礼人的身份参加姜棠的及笄礼。 陆锦瑶当时立刻想到了顾见山。 长宁侯夫人,长宁侯,顾见山,陆锦瑶很轻易就想到了。 当时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收拾好心情,重新给长宁侯府递了帖子,连带着姜棠及笄礼的请柬,一同送了过去。 她准备的发笄最后也没用上,到现在,陆锦瑶心里还嘭嘭直跳。虽然冒险了些,只是这这般真心和用意,是陆锦瑶从未体验过的。 到了现在,陆锦瑶才能体会到顾见山的心意。 记得早些时候姜棠落水,顾见山请了宫中的李太医过来,那时陆锦瑶就觉得有些不对。 后来几次给宴几堂的东西,恐怕也是为了姜棠。 那时陆锦瑶觉得他一个侯府公子,做这些事,轻而易举。 随便吩咐个小厮不就做了。 陆锦瑶总觉得顾见山给姜棠的,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的。 可今日不同。 冯氏是一品诰命夫人,陆锦瑶不知顾见山是如何说动冯氏的,但倘若顾见山想纳姜棠为妾,或是把姜棠养做外室,冯氏是绝对不会同意过来做这个主礼人的。 陆锦瑶嫁给顾见舟是遵循父母的意思,只让白薇打听,觉得顾见舟这人能嫁,就嫁了过去,直到洞房,她才知道顾见舟长什么样。 成婚两年,从互不熟悉的陌生人成了亲密无间的夫妻,可姜棠若是嫁给顾见山,已经有了情谊,那自然大不相同了。 陆锦瑶也不知到底怎样才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考究过人品家世,就算是世家联姻,也不会选一个就随便嫁了。 可嫁的人未必是自己喜欢的,像二房许氏,同顾见水早已是是貌合神离。 她也才二十多岁,日后就守着孩子,待在后宅了。 而像顾见山这般,摆到明面上是不容于世俗,可真要这般能够两心相悦,世上就少了许多痴男怨女。 可是如此一来,身份家世不匹配,也是艰难。 陆锦瑶想不出到底哪个好,只能说世上没有两全的法子,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郑氏那边若是问了,陆锦瑶会说借口滇南水患的事模糊着说,反正婆婆又不会真的去问。 若是不问,陆锦瑶兴许自己提一提,真亦假时假亦真,说话总得有几分真话郑氏才会信。 陆锦瑶心里悬着,等到傍晚郑氏都没过来,微微放下了心。 自己下午则是去看了看昭哥儿,坐在一旁守着儿子睡觉。刚出生的孩子,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小手小脚,看着这个孩子,陆锦瑶心里就一片柔软。 等吃过晚饭,郑氏从正院过来看小孙子了。 天冷,郑氏宁可自己多走一阵,也不愿意让奶娘坐软轿把孩子抱过来。 她一天来看两次,对这个小孙子喜欢的紧。 郑氏去旁屋看了一刻钟昭哥儿,正好来的时候昭哥儿醒了,出生已经有半个多月,长胖了不少,还会啊啊地哼哼,灵动可爱。 郑氏看着小孙子,心里都化成了水,抱了一会儿,敲打了两个奶娘,这才去看陆锦瑶。 第147节 陆锦瑶想要行礼,郑氏出言道:“你坐月子,不必行礼了。” 陆锦瑶笑了笑,“母亲快坐,露竹,去拿点心茶水来。” 郑氏看她气色不错,“府医诊脉说你恢复的如何了?” 陆锦瑶:“府医说恢复的不错,肚子还是有些大,刚生过孩子,我也不想着立刻恢复到从前那样。吃食上赵大娘做的还算合乎口味,不过还是有些想姜棠做的菜。” 郑氏睫毛颤了颤,意味深长道:“你和姜棠关系倒好。” 陆锦瑶笑了一下,大大方方道:“有孕的时候她照顾我良多,事事亲力亲为。厨房油烟多,本来做菜不是她的活儿。” 郑氏却是想不通了,若是姜棠真和老五有什么关系,陆锦瑶既然认识冯氏,那自然多少知道一些,怎么能和她这么毫不避讳地说这些事。 郑氏随口附和了两句,“今儿我也去她及笄礼了,女大十八变,是和从前做丫鬟时不同了。只是,主持及笄礼的主礼人怎么是长宁侯夫人,她自己找的人吗?” 陆锦瑶含糊道:“算是吧,母亲中午可是见了大理寺寺卿的夫人,还有户部尚书几位大臣的夫人?” 郑氏点了点头。 陆锦瑶慢条斯理道:“这事儿还得从四郎去滇南治水说起。当时四爷寄回来不少菌菇,母亲可还记得?” 郑氏当然记得,因为她还吃过。 姜棠做的炒菌子、菌菇锅子她都吃过,当时觉得很好吃。 见郑氏点了点头,陆锦瑶继续道:“姜棠赎身离开侯府后,就自己靠手艺做生意。先是开小吃摊,然后是火锅店,她现在开的铺子叫姜氏火锅店,我还入股了。这个……母亲应该不知道吧。” 郑氏是不知道,姜棠离开侯府后只让南香打听了打听她过的怎么样,后来就没再问过。 她摇了摇头,淡淡地抿了口茶,示意陆锦瑶继续说。 她不能直接问姜棠和顾见山,只能这样旁敲侧击着打听。 郑氏中午回来后想了半天,午觉都没睡。 现在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她想到了顾见山临走前说的话,说现在不急,又想到了他四月份回来时日日来正院用饭。 有些事不想的时候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一旦细想,就觉得处处是疑点。 郑氏记着,她胃口好了,让姜棠回宴几堂,而顾见山也不再来正院用饭了。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只是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重颜色。 陆锦瑶微微一笑,接着道:“火锅店卖的就有菌菇锅,钱大人等人是火锅店的食客。姜棠的菌菇都是从滇南来的,滇南水患之后朝廷正为怎么救治百姓愁眉蹙额呢,姜棠这番正解了大难题,所以这些夫人才会来及笄礼。长宁侯夫人兴许也有这里面的原因,我本想着请四郎师娘过来,可阴差阳错请了长宁侯夫人过来。我同她有过几面之缘,能请过来应该是因为姜棠。” 陆锦瑶说话慢条斯理,娓娓道来,郑氏心里已经没那么乱了。 她最后试探道:“姜棠的确不错,你说我把她认作干女儿,怎么样?” 陆锦瑶眼中迸发出惊喜之色,“那再好不过了,姜棠身世不好,若是能认您做干娘,也算多重倚仗。” 陆锦瑶的高兴不像作假,郑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再想想,你好好养身体。” 郑氏在夜色中走了回去,冷风吹过,脑子里一片清明。 她不会去为难姜棠,到底是真是假也说不准,顾见山那边还得些日子才回来,先拖着吧。 私心,郑氏一点都不愿意姜棠做她儿媳妇,姜棠是照顾了她几日,那又如何呢。 她的出身改变不了。 她做过丫鬟,永宁侯府的孩子们还要成亲嫁人呢。 郑氏欣赏姜棠的勇气,也敬佩她的胆量,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赎身改变命运。 但这份欣赏达不到让自己的儿子也娶她的地步。 事到如今郑氏对姜棠也讨厌不起来。 第84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二天 甚至而言, 郑氏还觉着,除却身份这一层,姜棠并不比那些贵女差什么。 她容颜可称得上绝色, 人人都说曾经宫中的明贵妃好看,她参加宫宴时见过明贵妃, 也见过以明艳著称的明家小娘子,郑氏却觉得都不及姜棠。 姜棠身上有许多世家贵女没有的品质, 聪颖好学,行事张弛有度,从不会因为没做过就怕, 就算有倾城之色,也没想过靠容貌得到什么。 相比于这些, 做菜好吃心地善良这些品质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下午那几个时辰,郑氏还想过,若顾见山真的对姜棠有心思, 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么漂亮的一个丫鬟在眼皮子底下, 怎能不动心,至于会不会跨过那条线, 郑氏相信自己儿子的品性。 只是不合适, 太不合适了。 难道让老四媳妇曾经的丫鬟和她做妯娌? 长房怎么交代,其他几个儿媳怎么说,她对外人怎么交代,难道说侯府的公子,最后娶了一个丫鬟…… 就算姜棠没做过丫鬟, 家世如此普通的, 嫁到侯府有什么好处。 郑氏不希望顾见山娶一个高门贵女, 是希望他娶一个家世拿得出手却不出挑的。 绝不会是姜棠。 郑氏倚在窗边, 外面冷风呼啸,没一会儿就飘起细密的雪花,连永宁侯进屋她都没听见。 永宁侯掸了掸身上的雪沫,一瘸一拐地进来,“又飘雪了,今年这雪是真多,明年指定是个丰收年。” 都下了十几场了,外面也冷的厉害。 永宁侯年轻时受过伤,一到下雨下雪天腿就疼。 郑氏知道他的毛病,回过神就去柜子里找药包,“你先泡脚,泡完舒服些。” 永宁侯笑了笑,“没啥大事,你别总是坐在窗前,当心着风。” 去年过年郑氏就病了,马上又过年了,别再病了。 郑氏嘴角动了动,然后点了下头,先把药包找出来,又吩咐南香去倒热水。 热水端过来,屋里荡漾开袅袅烟气,永宁侯觉得郑氏不太对劲,却说不上来她哪里不对劲,很多时候他能察觉到郑氏有心事,可问了她却不说。 永宁侯问了句,喝了口水,放下杯子道:“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吗?” 郑氏答非所问,“今儿我去了姜棠的及笄礼。” 永宁侯很快就想起姜棠是谁,“她不是四房的丫鬟吗?” 郑氏无奈叹了口气,“已经赎身了……” 其他的事再解释,没一个时辰说不完。 永宁侯:“原来赎身了啊,丫鬟赎身也不容易,你竟然去她及笄礼……就那么喜欢她。” 以往郑氏不时和永宁侯谈起姜棠,听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 提起姜棠的名字,永宁侯能对上脸。 郑氏又叹了口气,“跟你说不通,你快泡脚吧。” 该怎么说,说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兴许看上了一个丫鬟,还把自己上峰的夫人请去给她主持及笄礼。 真是太荒唐了,可事已至此,郑氏也无话可说。 就是因为她了解顾见山,才知道他的认真。倘若没有这些,顾见山只是想纳姜棠为妾…… 这样想郑氏心里也不好受,姜棠是个好姑娘,造了什么孽要委身做人妾室。 郑氏是正头娘子,所以才知道下面几个妾室的艰难。 年轻时还能靠容色争一争,想要扶正是不可能的。如今要么礼佛要么不出门,没有半点自由可言。 姜棠这样的女子,找个小户嫁过去,自己有本事,能支撑得起满门荣耀,婆家自然也会高看她。 而不是嫁给顾见山? 电光火石间,郑氏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觉得再合适不过了,九月份侯府立世子宴客,汝林老家来人贺礼了。 后来她公公婆婆回去了,大嫂宁氏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她,一是为了幼子顾见轩科举,二来想在盛京定一桩亲事。 宁氏不求家世,只看人品,若是顾忌姜棠身世,郑氏大可找人认姜棠做干女儿。 顾见轩明年春闱,今年十六岁,年岁也正相当,为人单纯善良,家世清白,也不算委屈了姜棠。 倘若亲事订下来,顾见山知道姜棠成了他弟妹,就算心有不甘也不会说什么。 也算两相周全,只是这般皆大欢喜的法子,郑氏又犹豫了。 若顾见山真的喜欢姜棠,见到心仪之人做了别人的新妇,那心里得多难受。 她的小儿子十几岁就去了军营,摸爬滚打到了如今的地位,没在家中享过多少福。 他大哥什么都不做就能做官,养尊处优。其他几个兄长都是侯府公子,吃喝不愁。只有顾见山在西北受寒,这回回来更是死里逃生,该享的福没享到,更是从未跟她说过想要什么。 郑氏于心不忍,便没有和永宁侯说顾见轩的亲事,只等拖一拖再说。 不回来就没事,兴许这些都是她的臆想,是假的。 马上就过年了,顾见山寄回来的家信说年前不会回来,郑氏心疼儿子,却也没像从前那般,茶不思饭不想。 更是因为姜棠做的麻将竹牌,每日一玩上,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郑氏几个交好的夫人总过来,因为麻将别的地方没有,光锦棠居有,但锦棠居都是年纪轻的小娘子们去,她们去的少,就都来郑氏这儿玩。 其中一位夫人问郑氏,“那位姜姑娘我记着原是你府上的人,如今是做吃食生意吗,跟我仔细说说。” 郑氏抬眼笑了一下,“问她做什么?” 那位夫人好声好气道:“我家中有位庶子,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我听人说这小娘子不错,虽然做过丫鬟,可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知道高门大院该怎么待人待客,她如今和你四儿媳妇情同姐妹。我那庶子学问好,为人你放心。” 郑氏又笑了一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到时候给你打听打听。” 李夫人一脸笑,“那这事儿就托付给你了。” 郑氏忘记了一件事,有句话叫一家女百家求,姜棠除了出身差些,其他方面别的贵女拍马都比不上。 能支撑的起门户,会做生意,能赚来大把大把的银钱。 除了不希望嫡子娶个家世低的,还有大把人相中姜棠呢,郑氏心道,兴许等顾见山回来,去姜家求亲的都一大把了。 她也不必担心姜棠会嫁给顾见山。 第148节 姜棠一个人住,没有双亲,求亲的人要么去找主持及笄礼的冯氏,若顾见山真有心思,冯氏肯定会推拒。 要么就来找她,就如李夫人一般。 这会儿郑氏应该说说姜棠的好话,趁早让姜棠见见别的男子,也省着最后弄出非君不嫁的事来。 但她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说。 李夫人很是心盛,“成,你问问你四儿媳妇,打听清楚再告诉我。” 郑氏:“……” 临近年关,郑氏再也不约人打牌了。 每日就去花房赏花逗鸟,偶尔会叫韩氏过来商量一下过年的事。 韩氏负责永宁侯府送给各家的年礼,定的是一盒锦棠居的点心,一篮子水果,两瓶好酒。 韩氏特意问了,“母亲,您生辰是姜棠姑娘随过礼,过年可要送礼过去。” 郑氏想了想道:“送。” 韩氏又道:“四弟妹生了昭哥儿,平阳侯府那边礼重一层,也算咱们的一番心意。” 韩氏知道婆婆还记着她在生辰宴上的事,所以想卖个好。 都过年了,这事儿也该过去了。 再说了,远哥儿一直睡在致远堂,韩氏也知道错了。 郑氏看了长媳一眼,人与人真是各不相同,“你看着安排。” 韩氏笑着点了点头,“那其他家就按往年的分例了,过年下人多拿一个月的月钱,再加上年礼,每个人年假有两日,不算上月假的。各院的主子们多做两身衣服,还有首饰,我去铺子选几样,让各院挑,母亲觉得如何?” 郑氏还是那句话,让韩氏自己看着安排,“远哥儿何时放假?” 韩氏道:“二十五,和见轩一样,两人一同回来。给汝林老家的礼已经送出去了,年前能到。” 这番安排还算妥当,韩氏进门十几年了,也学了不少东西。 但不如姜棠快,郑氏如今总忍不住比较,可出身差就是差了,这个无从改变。 郑氏道:“行,还有除夕家宴,考虑周全些。” 去年郑氏身体不好,家中大小事交给几个儿媳打理,只不过,以往就算让韩氏协理管家,大事也是郑氏操办。 头一次,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幸好是家宴,没让别人看了笑话。 韩氏行了个礼,“儿媳记着,若无其他事,儿媳就先退下了。” 韩氏从正院离开,各家走礼,她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 各家的年礼向来在八两银子左右,还有一府的衣服首饰,只要从中操作得当,就能拿出不少银子来。 管家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整个侯府,要数宴几堂的年礼最丰厚。 除了都有的一个月月钱,还有别的东西。 去年是半两银子两斤猪肉一匣子五香居的点心,虽是便宜的,但也要一两银子。 陆锦瑶对下人一向大方,宴几堂的丫鬟是侯府丫鬟中最体面的,这些东西也拿得出手。 今年本打算也这些东西,就把点心换成锦棠居的,毕竟陆锦瑶的铺子,来来回回都是她赚银子。 露竹都把单子给陆锦瑶看,陆锦瑶却说再添些。 陆锦瑶道:“今年我有孕,东西多是你们在操心,如今有了昭哥儿,宴几堂上上下下更要小心。” 许多事陆锦瑶都顾不上,再有了孩子,万一哪个丫鬟被收买做了不好的事,陆锦瑶也没办法。 露竹:“这些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陆锦瑶没管这句话,应该做的又如何,哪怕拿着卖身契,也不是万无一失。 别的府上有过丫鬟拼死拿别人的银子,做出背主之事。 陆锦瑶温声道:“咱们宴几堂,不说别的,银子是不缺的,我今年也赚银子了,断不能忘了你们。这样吧,给丫鬟们去首饰铺子一人选一支银钗,好看的,再一人两朵珠花。你和怀兮的就从我的私库拿,嬷嬷们多买些吃食,其他的照旧。” 宴几堂十个丫鬟,一个人多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得好几十两银子呢。 露竹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露竹去和下头丫鬟说了,自然是甜枣加上敲打。 因为严夏是新来的人,露竹单独和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诸如家中双亲可好,可有什么难事,缺不缺银子。 严夏摇头说什么都不缺。 露竹道:“家里若有什么难处就说,大娘子心善,断不会让你求别人去。” 严夏心中感动,“大娘子可真好。” 露竹:“那是自然,你看姜棠,原先是宴几堂的丫鬟,说赎身就赎身了,这些事大娘子从不拦着。” 姜棠赎身这事儿在侯府还掀起不小风浪呢,有人说姜棠有本事,能赚银子,也有人说陆锦瑶心善,在下人这儿积了不少好名声。 陆锦瑶月份大了之后就把管家的事交出去了,现在也没重新捡起来,等做完月子应该还会继续管家。 只要不分家,大房不承爵,那侯府就不是大房的。陆锦瑶是永宁侯府的媳妇,自然可以管家。 否则,全被大房霸占着,下头的人也看菜下碟。 露竹敲打了严夏一番,又和丫鬟们一块儿准备年礼去了。 往各家送的,还真不少。 去姜家送的年礼的是白薇,顺道给姜棠送给永宁侯府和四房的年礼带回去。 临近年关,巷子热闹了许多,多的是疯跑的孩子。 这群孩子没见过马车,马车停在巷口时围了一大群,都好奇地盯着这个庞然大物。 白薇是赶中午饭前过来的,就在姜棠这儿吃了。 两个人吃,姜棠做了四个菜,一道水煮鱼,一道红烧狮子头,还有炒菜心和小炒牛肉,主食有葱花饼和米饭。 做的时候白薇就直咽口水。 要说在侯府好,那是好,不愁吃穿,但少有能吃到大鱼大肉的时候。 白薇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这样的菜了。 夫人寿宴,分的剩菜就一点,没有姜棠在侯府时分的多。 姜棠见白薇脸好像瘦了些,提了一句惹来一通抱怨,“长房那边也太拔尖了,什么东西都想往自己那儿揽,送年礼,又不知能落下多少好处。” 怎么也得落下一百多两银子。 姜棠送的年礼有吃的有酒,酒是从外面买的,两瓶差不多四五两银子。 点心若是从五香居锦棠居买,也得几两银子。 但姜棠自己做就便宜许多,肯定有油水可捞。 郑氏寿宴上,韩氏出言为难她,却被安阳郡主解了围。 姜棠对韩氏没什么好印象,韩氏嫁进侯府见了繁华,知道除了清贵之家,还有这么鼎盛的地方。 没立世子时想要世子之位,立了世子后又想要夫君上进,最好也给她挣一个诰命夫人。 她想要的太多了。 要名声,要银子,要永宁侯府的财产,最好也有如陆锦瑶一般的家世。 可是老天爷不是许愿池,不是想想就能有。做人就是这样,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姜棠道:“大娘子能够应对长房,大娘子运道好,小少爷运道自然差不了。” 锦鲤生出来的小孩是小锦鲤。 顾宁昭的运道非比寻常,和陆锦瑶一样的。 白薇想想也是。 近来大房安分,永宁侯府没别的事,等到二十五才又忙起来,因为二十五堂公子和大少爷从书院回来,年假有十日,除夕宴走亲访友,家里又该热闹了。 主人热闹,她们做下人的有的忙了。 白薇看着灶台,咽了咽口水,“啥时候能好呀,可饿死我了……对了,姜棠,我打算赎身了。” 白薇说得漫不经心,姜棠眼中有些许诧异,很快就变成了喜意,“那可太好了!你出来可有地方住?买房子太贵,可以先住我这儿……” 白薇忙摆了摆手,低下头道:“哎,我没想到这么多,就是心里有这么个打算。” 她也是陆锦瑶的陪嫁,只不过家里不好,爹娘疼兄长弟弟。 不过白薇也不是傻的,自己的月银从没给过家里。 反正她和大娘子来永宁侯府,山高皇帝远,谁管得了她。 她也有赚钱的门路,倒卖东西,消息也灵通,这两年攒的钱并不少。 虽然比不过姜棠,不能像她这样买间宅子,但生活肯定没问题。 所以她想再做几年丫鬟,然后再赎身。 若不是姜棠,她绝对不会想赎身的事,看了她,就觉得还是自由自在地好。 白薇不信,自己有这么多门路,还能饿死不成,“先不急着,小少爷还小呢,怎么也得再等两年。” 现在陆锦瑶很大方,给丫鬟们赏的东西多,正好可以多攒点钱。 姜棠:“那用得到我直说,可别跟我客气。” 白薇道:“那是自然……哎呀,什么时候熟,我都快饿死了。” 等饭菜熟了,端上桌,白薇大快朵颐,四个菜,她吃了大半,可见在侯府吃的不好 跟姜棠在一块儿,白薇不必在乎面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白薇觉得样样都好吃,比以前在宴几堂做的还好。 只不过,她不能久留,吃过饭就得去送下一家。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她更觉着赎身出来好。 第149节 姜棠挺高兴的,对白薇她们而言,她的想法多少有点离经叛道。 白薇能觉得赎身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姜棠原以为会赎身的是陆英,明明她性子最跳脱,最不拘小节,最自由自在。 结果却是白薇,先嫁人的反倒是她。 只能说世事无常。 姜棠没有感叹太久,她得给安王府送年礼。 提早几日送也没什么,东西送过去,留张帖子就行了。 给安阳的年礼里姜棠还放了几块包好的汤块,过年不火锅店不开业,可以自己在家里煮着吃。 还有来她及笄礼的几位大臣家,送的年礼并不重,里面也有汤块。 至今,她也没想通为何朝中大臣会来参加她的及笄礼,总不能单因为是火锅店的客人。 姜棠猜测,可能阴差阳错间她做了什么事,所以这些人才过来。 她记着那日安阳来铺子里吃饭,好像问了门口坐着的钱大人和郑大人,打听了好几句话。 只不过那个时候姜棠还不知道两人是做官的。 当时不觉有什么,现在想恐怕是安阳认出是谁才特意问的。 安阳问了不少,出来的时候还提了菌菇,怕也是因为两人身份不一般。 到底是不是,还得看市面上又没有菌菇,若是有,那必然是这个原因无疑了。 趁着置办年货,姜棠在街上转了转,杂货铺子里还真有卖菌菇的,一问老板,已经买了几天了,有商贩卖这个,他就放在杂货铺卖了。 只不过姜棠没留意过。 老板看姜棠人长的好看,不由多说了几句,“这个也不知怎么吃,买的人不多。说是做不熟有毒……” 好在是干货,只要注意防虫,能放许久的。 姜棠问多少钱一斤。 老板道:“四十文一斤,小娘子别看价高,但是这个用水泡过之后可不少呢。” 姜棠从松林那儿买的,一斤要五十文钱。 她从杂货铺要了两斤,看看成色,若是不错,就不必再从滇南买。 那边百姓能赚点钱,也能过个好年。 这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宫中皇帝封朱笔,各家的封赏也下来了。 给永宁侯府的圣旨也来了。 礼部的人过来宣旨,顾见舟从原来的五品工部郎中擢升为四品的侍郎。 除了升官,还赏了不少宝物,多是瓷器摆饰,还有绸缎布匹。 陆锦瑶就算坐着月子,也得出来谢恩。 领完赏赐,陆锦瑶急忙去和郑氏说:“母亲,是因为姜棠。” 治水是工部的本职,理应做好的事,自然不必嘉奖。但利国利民不同,故而才给顾见舟升了官。 做了两年的翰林修撰,然后去了工部,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工部侍郎。 任谁见了不说一句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只是姜棠那边,陆锦瑶也不知有没有赏赐,应是有的。 第85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三天 陆锦瑶手里还捧着圣旨, 郑氏瞥了一眼,道:“回头你让露竹往姜家走一趟,再送些东西过去。” 陆锦瑶神色微怔, 随后点了点头,这意思是只送东西。 陆锦瑶觉得郑氏知道, 但碍于没有证据,顾见山又不在盛京, 所以才没有做什么。 她还以为因为这些事婆婆会松口,就算不松口,对姜棠的态度也会好一些。 可她忘了郑氏不仅是顾见山的母亲, 更是侯府的主母。 顾见山想娶姜棠,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一府上下, 同气连枝。 就算她不介意姜棠做她的弟妹,韩氏、 许氏也会不介意吗。 也罢,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松口, 没像她母亲那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陆锦瑶:“那媳妇选些好东西让露竹送过去。” 郑氏和陆锦瑶一起往回走, 左右除了丫鬟没别人,她琢磨了一下, 轻声道:“东西从我这儿拿。” 不管宫里有没有赏给姜棠东西, 永宁侯府都该有所表示。否则,皇上也会觉得顾家忘本。 当初老三老四因为军粮获益,也没给姜棠什么东西,想着她一个丫鬟,与侯府休戚与共。 既然现在已经赎身了, 侯府拿着好处就显得不合适了。 陆锦瑶点了点头, “那儿媳让露竹去正院。” 陆锦瑶还没出月子, 不能在外头吹风, 吩咐好露竹就坐着软轿回宴几堂了。 另一头露竹奉命去送东西,收拾妥当之后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结果却在杼原街街头看见了安王府的马车。 露竹让车夫停在拐角,先避让,等一会儿安王府的人走了再过去。 安王府的车,应该是安阳郡主来见姜棠了。 姜家,安阳跟着姜棠好奇地在宅子里转了转。 宅子还没有她的院子大,不过很是干净整洁,虽然是小了点,但姜棠一个人也够住。 养的两只狗也护主可爱。 她过来是奉命给姜棠送赏赐的,皇上想赏姜棠,但安阳顾及着她一个女子,又没兄弟双亲,朝廷来人太过惹人注意了。 虽然赏赐是恩赐,但过后有人想使坏,也防不胜防。 姜棠一个人住,防不胜防。 安阳就自己把东西送过来,她时常过来,和姜棠关系也好。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知为何,只以为她和姜棠交好,自然不会惹眼红之人嫉恨。 如今国库空虚,赏的不是财物,而是各地送上来的贡品,东西不少,也是宫里的一片心意。 两斤燕窝,十匹锦缎,宫中锻造的首饰若干,还有两匣子珍珠。 加起来也值好几百两银子了。 绸缎都是鲜亮颜色,够做许多衣裳的了。 珍珠可以去打首饰,燕窝也是极好的,保证姜棠吃过之后变得更好看。 皇上赏赐这些前自然把姜棠打听清楚了,赎身前赎身后,双亲是谁,人口几何,哪怕和家中已经断绝了关系。 依安阳看,以姜棠如今的身份赏赐这些已然不少了,就算是利国利民的良策,也少有大臣因为一两句话就得赏的。 事情缘由安阳说了,她拉着姜棠的手道:“那日我见钱大人在那儿,未和你说,多问了几句,你莫见怪。” 她虽然是好意,但也确实是多此一举。 姜棠摇了摇头,笑着道:“怎会,就是及笄礼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朝廷命妇。” 安阳:“都是该来的,你为百姓做事,凭什么男子就能加官进爵,女子却要小心这小心那的。” 姜棠想起压缩饼干,也是绕了一个又一的圈子。不过,压缩饼干本来也是还顾见山的恩情,那个不算的。做菌菇火锅,更是为了自己赚钱。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姜棠没想过凭一己之力改变什么。 她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想什么兼济天下呢。 姜棠道:“我也没想为百姓做什么,想的也是自己赚钱,没有郡主说的那么高尚,阴差阳错罢了。不过,既然皇上赏赐了,我可以教大家菌菇怎么吃。” 总不能白拿这些赏赐。 “你若见了别人,可不能这么说!”安阳脸上神色严肃些许,“就算是阴差阳错,别人问也得说是早有此意。” 不过她此行的确有这个原因,光说蘑菇多好吃多好吃没人信,总得吃到才行,现在街上是有卖的了,可不会做,照样卖不出去。 “你火锅店的菌菇汤的方子不必说,做几样简单方便好做的菜就好了。” 姜棠点了点头,写下炒蘑菇、菌菇炒饭、蘑菇饺子的方子,让安阳带了回去。如此一来,皇上赏赐不单单因为菌菇,毕竟打听一下就知道,菌菇不是她带到盛京来的,而是顾见舟。 谢谢赏赐,也是为了方子。 等安阳走后,露竹过来敲门。 姜棠很是诧异,无论是侯府还是宴几堂的年礼都送了,露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露竹让车夫把马车里的东西搬进去,“一会儿我再和你细说。” 等车夫把东西都搬进去了,露竹跟着姜棠进屋,她先把礼单给姜棠看,这份礼单很长,上头写着吃食用品,还有几样贵重药材。 各家的规矩都是送人送好物。 燕窝虫草,人参灵芝,还有一套翡翠头面,五匹绸缎,全是郑氏私库里的东西。 露竹今儿还有幸见识了郑氏私库的冰山一角,那儿的好东西是真的多。 露竹:“四爷升官了,如今是工部侍郎。” 顾见舟过了年才二十岁,别说当朝,再往前数几百年,也没有这么年轻的侍郎。 露竹不怎么了解官场,也知道像顾见舟这般的极少有。 不,还有一位五公子,不过顾见山是自己挣得军功,所以才年纪轻轻成了将军。 露竹对这事儿一知半解,只知道和姜棠有关,“夫人的意思,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 郑氏还让她带了话,露竹一字不差地给复述出来,“夫人说四爷升官有你的功劳,这些是你该得的。” 郑氏原想再说几句别的,姜棠是聪明人,只要轻微一点,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第150节 可话到嘴边,想想还是算了,大过年的,何必弄的谁都不开心。 就只让露竹带这一句话。 姜棠看着礼单,诧异道:“这么多。” 露竹为姜棠高兴,“这下好了,这是你搬出来后过的第一个年,东西多寓意好,也是个好兆头,来年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来年不光有银子,什么都有。 姜棠笑了笑,“那借姐姐吉言了。” 露竹没留饭,说是回去之后还得复命呢。 等露竹走后,姜棠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对照礼单看了看。 绸缎都是鲜亮颜色,适合她这么大年岁的穿,燕窝加起来有四斤,可以每天喝一盅。 药材暂时用不到,就先放到库房。 姜棠不住厢房,权当库房用,搬进来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如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了。 等明年年初找人打几个木架子,就不会显得东西杂乱了。 宫里给的首饰和郑氏送的头面姜棠全放箱子里了,头面是翡翠的,看着极其贵重,姜棠不懂这些,寻常也不会戴出去,就收起来放着了。 宫里给的首饰样子好看做工精致,比外面首饰铺子卖的好看许多。 姜棠把这些放到妆匣里,每日能换着戴。 绸缎可以找人赶衣服了。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过了年,等到上元节,天慢慢就暖和下来了,天一暖和,春天来的就快了。 姜棠觉得自己比刚来的时候高了点,还胖了点,应该还能再长两年。 做衣服可以在胸口这里放松一点。 姜棠没打算学做衣裳,更没想着精进自己的绣工。 术业有专攻,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研究一下菜谱,这里的厨子很厉害,已经有地方卖“奶馒头”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街上会有不少火锅店。 过年锦棠居歇业两天,初二就开业。 过年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串亲戚谁不提着点心去,虽说点心换来换去,但赚钱的还是点心铺子。 普通百姓家里就买一包一包的,有余钱的买带匣子的,这样送出去好看。 去年走礼,各家往外送的还以五香居的点心居多,今年世家能看见不少锦棠居的点心了。 什么奶黄馅儿糕点、蛋黄酥,各种玲珑小巧的面包蛋糕,家中小辈们喜欢的紧。 这五香居,再不是一家独大了。 锦棠居开业到今,还不够一年,背后靠着永宁侯府,还有顾见舟这个朝中新贵,自然不同往常,任谁想使绊子都得掂量着。 今年来永宁侯府拜访的人格外多。 姜棠没递帖子,年礼送去就行了。她打算自己和点金乌金过年,晨起贴春联挂灯笼,然后去旁边几家转转连带着拜年。 过年得准备年夜饭,还要包饺子,想来永宁侯府也要准备除夕家宴。 不过永宁侯和郑氏应该会去宫中参加宫宴,宫宴非有官职有品阶的人不能参加,郑氏有诰封在身,自然能去。 永宁侯府今年的家宴是韩氏和二房三房一同准备的。 不仅请了戏班子,还准备了烟花宴,选的都是又大又好看的烟花,还给小辈们准备了春联、福字,保准家里热热闹闹的。 不仅同贺新年,也有为顾见舟升职贺喜之意。 二十八到二十九,才一天,就得多准备不少东西。 戏得加一出《青云上》,吃食也得多些,让侯府上下都知道府上四爷升职了,光想想,韩氏都觉得心里膈应。 如今二房五品官职,三房四房都是四品,顾见山在军中是三品将军,当真是满门荣耀,只不过和长房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明是最年长的兄长,可是却是几个兄弟中最平庸的。 韩氏心中不快,在人前却不能显露一丝一毫,她是长嫂,怎么能不盼着下面几个兄弟好。 顾见风原本是极其高兴的,做兄长的没有不希望弟弟成才的,可回家之后听韩氏抱怨了几句,心情就没一开始舒心了。 韩氏说的都是那些车轱辘话,来来回回那几句,靠着岳家,最不成器…… 这些话就像苍蝇一样,在顾见风耳边嗡嗡嗡地响,他能接受自己平庸,知道自己志不在此,可韩氏总是说,他也会觉得自己不如别人。 顾见风心里烦极了。 可明日就是除夕,他不能在今年最后两天惹韩氏不快,不然全家都不痛快了。 顾见风道:“高兴的日子,就别说这些了,你也不是头一日才知道我什么样……” 韩氏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人尚且还知道上进钻营走通关系,可顾见风呢,直接就破罐子破摔。 顾见风见韩氏眸子里全是怒火,又劝道:“你想想,未来侯府是大房的,我胸无大志,守着侯府已然算不错了。” 韩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是啊,顾见风的出身好,身为长子,就已经比其他人强了许多,还强求什么呢。 韩氏眼中有泪光闪过,“嗯,已经不错了……” 而韩氏口中上进的弟弟顾见舟也没料到自己会升官,实在太突然了。 等陆锦瑶说过其中关窍后,顾见舟道:“又是因为姜姑娘,我……这官当得实在亏心。” 陆锦瑶觉得这话不完全对,“当初若不是把蘑菇寄回来,姜棠就不会做,所以不全是她的功劳,你们各占一半吧。姜棠那边母亲已经做主送了东西,露竹说见到安王府的马车,应是宫中的赏赐,以后她那边我再多看顾些。” 姜棠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顾见舟则是有心帮人,他带菌菇回来的本意就是为了帮助穷苦百姓度日,只是以一己之力难以帮那么多的人。 何至于说这官做的亏心。 只不过没有顾见舟,姜棠不会做出那么好吃的菌菇锅,若是陆锦瑶私心重些,不想姜棠赚钱,更不会有后面的事。 没有姜棠,便不会孙大人向皇上禀明,把这件事实施下去,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顾见舟被陆锦瑶说动了,他升了官,以后要为百姓做事,还要提防小人,桩桩件件都要放在心上。 他希望明年风调雨顺,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滇南修建的堤坝有用。 二八,二九,转眼就到了腊月三十,一早姜棠就被鞭炮声吵醒了。 睁眼看屋里还漆黑一片,窗帘一点光都没透出来,外面声音劈里啪啦的,还能听见隔壁刘家的几个孩子大喊过年喽过年喽。 刘大嫂声音在使劲压着,“你们给我小点声,就是个烦人精,别人还都睡觉呢,就你过年呀!” 虽然姜棠还困着,可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过年了,外头可真热闹。 再睡也睡不着,姜棠干脆起来,梳洗好出去,见外面的孩子更多了。 无论大的小的,都穿了新衣裳,冬衣穿的厚实,加上雪还没化干净,在地上跑着跟一群汤圆似的,还是流心汤圆,只不过馅儿不一样。 姜棠今天也换了新衣裳,淡绿色绸缎做的冬衣,上头还有刺绣,极其好看的。 头上是新簪子,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大年三十,可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刘大嫂正抓抓不消停的孩子,见到姜棠愣了愣,眼睛都直愣愣的,“妹子你今儿可真好看,对了,今儿来我家吃饭,跟着一块儿热闹热闹。” 刘大嫂怪不好意思的,又怕姜棠不来,“我买了不少吃的,妹子就别拒绝了,添一双碗筷的事儿。” 姜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虽然她公公说姜家客人多,但客人又不是家人,过年一个人肯定冷清。 干脆来她家吃了好了,现在日子好了,再说姜棠帮了她家不少,人不能忘本。 姜棠点了点头,“那就给嫂子家添麻烦了。” 陈家和许家只差了一会儿,就没赶上,被刘大嫂抢先一步。 不过没法,只给这边送了糖果和水果,许家是送了一盘金灿灿的柿饼子。 刘大嫂没让姜棠带任何东西,刘家这三个月攒了十三两银子了,虽然不能去赢天下这样的大酒楼吃一顿,但也能张罗一桌非常得体的饭菜。 姜棠没带东西,但给几个孩子一人一个红包,里面钱也不多,一人五文钱。 刘大郎死活没要,他就比姜棠小几岁而已,要什么压岁钱。 再说,他自己就能赚钱了,虽然最后全给刘大嫂了,哪儿能要姜棠的钱。 刘大嫂抱怨着,“你给她们钱做什么……” 姜棠笑着道:“图个喜气,我给嫂子帮忙。” 刘大嫂死活没让,她和婆婆做就成了,再说姜棠今儿穿的这么好看,弄上油点就不美了,“妹子你听我的就成了,一边待着去,也尝尝嫂子的手艺,以前那叫什么来着……巧媳妇没米做不出来饭。” 刘大嫂一边笑一边推搡着姜棠出去,“你领着孩子们转转,串串门还能要到喜糖。” 是油纸包着的麦芽糖灶糖,图个喜气罢了。 姜棠点了点头,回家往荷包里装了一把糖块一把花生,领着刘家的大女儿,出去换糖吃了。 过年的确热闹,巷子里的孩子跑来跑去,听刘大嫂说,乞巧节过后,大理寺抓了不少人贩子,街上人来人往的,安全了不少。 所以才敢这么乱跑。 姜棠带着刘家的两个孩子挨家挨户地拜年,换了不少糖块。 等到巷口那家,姜棠原本不想进去着,但想了想,邻里邻居的,她还要在这儿住许久呢,低头不见抬头间,闹得太僵不好。 巷口这家主人姓卫,见姜棠来了都不知怎么笑。 住在市井,也会染上市井的习气,欺软怕硬,嚼人口舌。 姜棠心中厌恶面上却不显,拿了糖之后就离开了,徒留卫家人心惊胆战的。 他们是后来才知道的,姜棠开了间铺子,也是卖锅子,生意好的不得了。 再后来看姜家门口不时停着马车,来的又不是男人,想出去说坏话别人也不会信,最主要的是不敢。 姜棠不是光吃亏的,来送糖更像是警告,卫家可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到了中午,外面放鞭炮的更多。 点金乌金最开始听见声音就对着外面汪汪叫,后来姜棠安抚了一会儿,已经见怪不怪了。 姜棠中午在刘家吃的饭,刘大嫂和刘大娘张罗了一桌子菜,鸡鸭鱼肉都有,炖肘子,红烧鱼……刘家的几个孩子这段日子吃了肉,也不像以前那样馋肉了,规规矩矩地坐着。 刘大嫂端了一杯自家米酒,对着姜棠道:“妹子,我嘴笨,不知道说啥好,反正我家过上能天天吃肉的日子,多亏了你,你还带着大郎做事,嫂子不说了别的了,都在酒里。” 刘大嫂全给喝完了,给姜棠倒的是山楂酒,酒味淡,不会醉人。 第151节 姜棠笑了笑,“也是嫂子人好,对我照顾的多,都是邻居,该互相照顾。希望新的一年,生意红红火火,” 她把山楂酒喝完,刘大嫂坐下让大家吃菜。 赚了钱同以往不同,刘家现在是刘大嫂说了算,刘捕快没啥意见了。 刘大嫂用公筷给姜棠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多吃点儿。” 对刘家人来说,姜棠是客人也是贵人,得尊着敬着,不能因为她年纪小就薄待了。 明年还得指望姜棠带着他们做生意。 如今生意稳定,刘大嫂算着,明年要是一直干下去,能攒下几十两银子。 吃过中午饭,姜棠在刘家坐了一会儿就回去睡觉了,刘大嫂让她晚上过去吃饺子和年夜饭。 家里,点金和乌金还在等着她,今儿他俩伙食也好,姜棠给煮了排骨和鸡。 点金乌金长大之后吃的也多了,长得飞快,姜棠希望他们明年也好好的,和送他们过来的那个人一样。 三十这一天都充斥着鞭炮声,姜棠中午睡了一会儿,等到天稍微黑了下来,天上就满是五颜六色的烟花。 这里没有高楼,站得稍微高一些就能望到远处,火树银花,将苍穹照得蓦地一亮,越往皇宫那边,烟花越好看,越往城外,动静越小。 不知道顾见山现在在做什么。 姜棠不知道西北如何,可过年,那边总该要热闹热闹的。 第86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四天 山川异域, 却是不同天色。 盛京热闹非凡,但西北显得有些冷清,别看有十几万人, 连年夜饭都让人犯愁。 西北军营养着几百头牛羊,这么冷的天, 人都受不住,结果这些牛好好的, 身上皮毛也厚,不像御朝的老黄牛,就薄薄的一层皮。 顾见山带人抢了这些牛羊回来, 虽有人受伤,但无人阵亡, 也算一个好消息。 几百头对胡族不算什么,多来几次才成。 只不过,抢来的这些牛羊, 不知道怎么处置, 军营没有草料喂,再不喂, 就要饿死了, 饿瘦一斤都是罪过。 徐桢南肯定不会把这些牛羊进贡到宫里,当然得留在军营吃。 可这么好的肉,让火头军清炖着吃多少有点浪费,徐桢南问顾见山还有没有汤块。 那个辣,炖菜吃着就可好吃了, 拿来炖肉, 肯定更香。 顾见山摇头说没有。 徐桢南啧了一声, “别那么小气, 有就拿出来,你肯定还有。” 顾见山:“没了。” 第一回 他带来的自己只留了两块,后来送的经常吃,现在就剩十几块了,这是好东西,辣的吃完浑身都暖和,夜里也不怕冷了。 从西北去盛京甚远,不方便书信往来送东西,顾见山都不知道剩下的十几块够吃多久。 除非……不白要姜棠的方子。 徐桢南了解顾见山,他心上人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全吃了,定然留点当念想。 不定还有多少好吃的呢。 徐桢南眼睛一瞪,“你想想你冯姨给你办的事,你这样对得起你冯姨吗。” 顾见山一噎,“……过去的事还提做什么,汤块我剩的不多,要想要这个方子也成,不过得给她牛肉和牛油。” 姜棠爱吃牛肉,火锅店需要牛油。 虽然现在没办法供着一个火锅店,但偶尔让姜棠吃还是行的。 除了牛肉,必须有牛油,这个没的商量。 徐桢南哑然失笑,“成,就这点事我都能做主,你……那位姜姑娘确实不同。” 就算是生意人,也是心有大义的生意人,还是女子,更觉得不同了。 想从姜棠那儿拿牛油汤块的方子,自然得舍得给火锅店的牛油。 虽说一道圣旨也能拿到方子,但徐桢南不想抢老百姓的东西。 牛肉也好说,兴许十几年后御朝攻下胡族,就有大片大片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了,到时候御朝人不杀耕牛,也能吃上牛肉。 顾见山笑了一下,“自然。” 汤块他只留了两块,剩下的全给火头军了。 十几万大军,光靠几十块汤块肯定不够。 这些汤块做出来的牛肉,先给将领吃。等日后汤块做出来,才能让所有将士都吃上,还得等些时日。 徐桢南在西北待了数月没回京,馋好吃的馋的厉害。 今儿年三十,该吃点好的。 再把牛宰了,炖肉吃,大家热热乎乎吃一锅,至于吃不到牛油锅子的人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使劲挣军功,早晚有一天能吃到。 年三十的晚上,火头军异常忙碌。 等到入夜开饭,一群人早已饥肠辘辘。今儿特地蒸了白米饭,肉炖的酥烂香软,许久没吃过肉了,一人几块也能解馋。 哪怕没什么调料,煮出来清汤寡水,连个糖色都没有,但众人还是吃的满嘴流油。 因为人多,汤块炖的肉已经不见什么红油和辣味,顾见山觉得并不是很好吃,但在这儿吃到极其难得。 是因为姜棠顾见山才会想着去抢羊抢牛,也是因为姜棠才有这个年夜。 他想回盛京了。 吃饱了饭,顾见山又回去煮了一锅馄饨。 西北冷,这个放多久都不会坏,只是因为冻得太结实,煮了好一会儿外面那层才软了。 一锅馄饨,在锅里起起伏伏,顾见山不太会做饭,看时间差不多了捞起来一个,咬了一口,结果外面热了里面还有冰碴,他只能放回去再煮。 好在赶上年夜前吃上了。 顾见山希望往后有太平盛世,无人离家思家甚苦,也希望老天爷看在他为国为民的份上,再满足他一个小的愿望。 希望姜棠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伴随着烟花爆竹声,御朝迎来了新的一年,天盛二十四年。 安庆帝又老一岁,今年已经五十七了。 纵然有太医们开延年益寿的药和各地的贡品补品,还是显着老态。 永宁侯从下座看,安庆帝的眼角唇角已经布满皱纹,头发掺着银丝,走路也没从前稳当,眼球浑浊,没有以前有神,好像是一夕之间变老的。 尤其身边还是二三十岁年轻靓丽的妃子,更显年迈。 相比之下,几位皇子已经是年富力强,身姿挺拔。最小的二十三皇子,如今才三岁,和永宁侯的孙子们是相当的年纪,和安庆帝差了五十多岁。 永宁侯不得不感叹,人可以不服输,但不能不服老。 宫宴上,五皇子祝安庆帝身体康健,安庆帝笑吟吟地饮了一杯酒。 六皇子祝天下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然后说了许多祝安庆帝松鹤延年的话。其余几位皇子举着酒杯,意气风发,可安庆帝神情并不轻松。 儿子们都长大了,巴不得他早点退位,任谁能高兴的起来。 赵构死了,虽然给诸位皇子敲响警钟,但对他们来说,他的死还意味着少了一个劲敌。 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总不能因为赵构死了就不再有动作。 皇位终究落到他们几个儿子手里,断不会落到外姓人手中,只看鹿死谁手罢了。 二皇子三皇子年幼夭折,四皇子被赐死,八皇子无才,八皇子和四皇子一母同胞,已被流放,如今只有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有争一争的本事。 若是安庆帝再活二十年,兴许后面几个小的还能起来,可是谁都能看得出安庆帝大不如前。 身为儿子,自然希望父亲福寿安康,可为继承人,任谁都更愿意自己在位的时间长一些。 五皇子六皇子今年一个二十七岁,一个二十四,就算能活到六七十岁,那能在位多长时间。 到了五十岁,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一场家宴,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安庆帝并未用几口饭。 不过也有菜冷了的缘故,郑氏也没怎么用,她觉着还没小厨房做的吃着痛快,这种天气最适合吃锅子,一群人聚在一块,还自在些。 等吃过东西,又去摘星楼看烟花守岁,以彰显君臣一家,守岁过后,重臣极亲眷才各自回家。 坐在马车上,回去还得好一会儿,郑氏直打盹,可看一旁的夫君,面上表情很是沉重。 郑氏问他怎么了,永宁侯摇了摇头道:“皇上老了。” 郑氏道:“是人都会老。” 对她来说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就像侯府,永宁侯今年已经四十九了,再过两年就该分家了,不能因为想看着孩子们相互帮扶就硬把他们聚在一块儿。 尤其是成家之后都有小心思。 郑氏打算等顾见山成家之后就分家,别再拖着了,不然谁都不放心。 韩氏心思多,想的也多,一日不分家,她的心就一日落不到实处。 两个庶子的媳妇还算安分,但老四媳妇是个过于聪明的。 时间越久,分歧就越大,早些分家有好处。 永宁侯失笑道:“夫人说的极是。” 只不过,越是这样越不想退位,又有谁愿意杀死自己的孩子。 天家父子,更是难做。 马车吱呦呦回永宁侯府,回去之后各院的都已经回去睡觉了,新年伊始,整个侯府分外寂静。 第152节 只有韩氏还撑着等着二人回来,眼底是化不开的倦色。 韩氏这阵子也清减了不少,她一直忙侯府的事。 郑氏心里有些许动容,让韩氏赶紧回去睡觉,自己和永宁侯也要回去睡了。 大年初一,各家各户都不走亲访友,都是待在各自家中。 年假有几日,顾见舟还把公事带到家中了,但其他几人,都较为清闲。 郑氏看看孙子孙女,又来宴几堂看看快满月的昭哥儿,一天也就过去了。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媳妇回娘家的日子。 韩氏等媳妇都要回娘家,只有陆锦瑶还未出月子,初四昭哥儿才满月,满月酒初五摆,她和顾见舟商量着初六回去。 郑氏顾忌着现在天冷,没打算大办,就请亲朋好友过来,热闹热闹就成,人不必请太多,除了侯府这边走动的人,其余人由陆锦瑶做主。 既然由陆锦瑶做主,陆锦瑶肯定会给姜棠送帖子。 正好年初火锅店还歇业呢,姜棠也有空儿。 请的人单子陆锦瑶让露竹给郑氏送去,郑氏看过没说什么,其他的事包括席面、宴客的事都交给韩氏来办。 韩氏一样一样吩咐下去,无人的时候对思瑕道:“说是不大办,可比大办的时候铺张浪费的多。” 办满月酒花的是公中的银子,还不是花的她的银子。 一样一样下来,也有几百两。 思瑕劝慰道:“夫人放宽心,等大少爷考功名高中,办的酒席的比这还要盛大呢。” 韩氏知道夫君靠不住,如今也只能靠儿子了,闻言满意地笑了笑,“那倒也是。” 只不过,她还是希望顾见风可以上进些,哪怕不在鸿胪寺也好。鸿胪寺能有什么出路,若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去别处就好了。 韩氏打算回娘家的时候问问,她父亲是二品大员,肯定有办法的。 年初一初二,姜棠都在家待着。 研究一下新菜谱,把蛋挞做出来,然后给锦棠居送过去,给锦棠居加一样新新点心。 顺便去锦棠居拿一下分成,她现在已经有好几样点心的分成了。 十二月份,姜棠一共分了三百二十两银子,算上火锅店还有小吃摊的分成,姜棠这月总共攒了五百六十两银子。 蛋黄酥卖得好,虽然是礼盒装,但是只要卖蛋黄酥姜棠就有分成。奶茶和布丁卖的也不错,掌柜的说小娘子们喜欢这个,再往里面加红豆沙糯米粉捏成的团子,无论大人小孩都爱喝。 而且,有淡淡的茶味,御朝人好饮茶,奶茶也是茶,有茶味,味道清甜,所以卖的才好。 不过,奶茶卖了才半个月,就有不少点心铺子开始卖这个了。 煮一大锅,多少银子一碗。 张掌柜为难道:“这个稍微一琢磨就会了,除了用不同的茶叶,外面卖的味道和咱们差不多,不过也没法,总不能按着人的手不让做对吧。” 锦棠居的奶茶还费事些,先炒再煮,别的地方估计就把茶叶放到牛乳中煮,再把茶叶滤出去,张掌柜是喝不出差别来。 他们加豆沙,别人也加,他们放小圆子,别人也放,价钱还比锦棠居的便宜。 张掌柜道:“姑娘看这分成,也就刚开始的几天赚的多,后头会越来越少。” 姜棠道:“想法子多屯点冰,咱们等夏天卖冰奶茶。” 除了奶茶,还有各种冷饮冰沙果茶,到时候不愁卖。 只要锦棠居的吃食饮品是最新的就好了,做生意光自己吃肉不成,得让别人喝汤,不然生意不好做。 张掌柜觉得有理,别人家定没想过卖冰饮,“姑娘真是聪明,小的这就去办。” 年初还有冷上一个月,正好冻冰。 姜棠问了问冰窖怎么建,张掌柜道:“这个费事又费钱,既然这边打算建冰窖,那小的和大娘子说一声,在这儿冻上冰,到时候给姑娘送去就成了。” 这种小事,张掌柜还是能做主。 姜棠笑着道:“那就有劳了。” 若是能省事儿,谁都想省事的。 等花两天教了点心师傅们做蛋挞,到了初四,姜棠就去顾宁昭的满月酒了。 和洗三礼不一样,满月酒就是送点东西吃个饭,陆锦瑶出月子了,这回出来接待客人,但昭哥儿没往外抱,因为天还冷着。 姜棠随了礼,中午在这儿吃了饭。 回到家中时看掮客在门口等着,掮客穿着厚棉袄,手里还握着一个烟袋子。 脸有点白,见着姜棠咂咂嘴,“你院里养的狗不错,我都没进去,隔着门冲我叫了两刻钟。” 掮客打趣了两句,又道:“这回过来是为了庄子的事儿,有一个三十七亩二分的庄子,在城南,一亩地三十二两银子,价钱算低的,寻常这样的地一亩得三十四两。就是比姑娘想要的庄子大了将近一倍,价钱嘛,东家给的价钱是一千一百九十两,还给抹了零头,再商量是商量不得了。” 这是他手里最小的庄子了,也有大的好的,没给姜棠看。 一千一百九十两,不算少,掮客也不知道姜棠给不给的起,毕竟价钱摆在这儿,若不是卖家急用钱,也不会低价卖出去。 姜棠九月份从他这儿买的宅子,七百多两,去年十一月份问庄子,那会儿能买七百多两银子的。 短短一个月,她能攒下五百两银子吗。 掮客倒是知道姜棠开火锅店,生意不错,那一个月也不能赚五百两银子是不,还能比他买卖房子赚得多。 姜棠这月花销多,过年各家随礼,不过有来有往,只相当于钱换成了东西。 侯府、宴几堂、诸位大臣。 还有昭哥儿的洗三、满月,这月光这上的花销就有五十多两。 她现在手里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三百两,庄子一千一百九十两,再加上税费,这点钱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她还要开铺子,怕有急用。 姜棠有些犹豫,买了庄子她就不剩什么钱,年初点心铺子生意肯定不好,毕竟过年囤了不少点心,一时半会儿吃不完。 除了极有钱的人家,都是等着以前的点心吃完再说。 过年都吃了大鱼大肉,去火锅店的人也不多。但好的庄子不等人,姜棠又怕自己再犹豫庄子被别人买走了。 她本来打算腊月买,但是这边没有合适的。 在心中纠结一会儿,姜棠心里有了主意,“我去看看吧,若是合适就定下来。” 掮客点点头,“自然要去看看的。” 一路上,掮客把庄子的长处短处都说与姜棠听了,不是水田,不能种稻谷,也没个池塘啥的,这些肯定比不上大庄子。 不过庄子在河流上游,不必担心干旱,地绝对是好地,方方正正,除了水稻,什么都能种。 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得姜棠自己考量。 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庄子,掮客所言非虚。 还是冬日,庄子一片荒芜,庄子里的农户就几户,到时姜棠想要种地,直接雇他们就成。 看过一圈后姜棠还是决定定下来,尽快把手续办好,等开春了就耕地种地。 掮客原以为姜棠不会要,毕竟一千多两银子,谁知看过就订下来。 价钱没法商量,但掮客想法子在税费那边少弄些。 三天,一切都弄妥当了,庄子一共花了一千二百三十两银子。 庄户这边还在这儿住着,等春种了让他们继续种。除去上的税,一亩地都是给二成收成,上一家就是二成,好一点的才给三成。 姜棠记着陆锦瑶给的就是三成,她这边不必,先给二成好了。 姜棠去陆锦瑶庄子跟过秋收,对种地却是一窍不通,但她知道怎么给一给棒子再给甜枣,不用担心庄户诳她。 庄子小,里面一共四户,人倒是老实,但才见过一次,还不知怎样呢。 春种在清明时节,三月份,不过可以先把种子买好,育苗备种,到时候直接种就好了。 姜棠开着火锅店,得多种些蔬菜,这样能往火锅店送。 粮食够店里、小吃摊和她自己吃就行,不用囤太多,怎么也得等秋收才能吃到。 姜棠买了庄子,还没任何人说过,财不外露,这个道理什么时候都不能忘。 正月和姜棠想的差不多,锦棠居生意不太好,不仅是锦棠居,连着五香居和其他点心铺子,生意也不好。 火锅店的生意一般,就连小吃摊的生意都不如从前,但肯定是有赚头的。 不过,一过年,街上出现了不少“一模一样”的摊子,还有好几家火锅店。 小吃摊加了些新吃食,火锅店姜棠也加了新菜。 外头的虽然汤底蘸料不同,但价钱便宜,一斤羊肉四五十文,就比肉摊卖的贵一点,去吃的人还挺多的。 自然也有厉害的厨子做出自己的味道,但菌汤锅还是姜氏火锅店的独有招牌。 钱松明几人好吃,新开的店都去了,最后又回到了姜氏火锅店,这些姜棠不知道,只是开心老顾客又回来了。 过了正月,又下了场大雪,火锅店的生意才恢复过来。 姜棠想,等天热火锅店的生意就更差了,得想法子做别的生意。 小吃摊虽然赚的钱少,但有句话怎么说的,积少成多,小吃摊她也不能扔下。 明明是新年,可转眼都过去一个月了,那会儿看的烟花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正月中顾见山来信,姜棠把红油火锅底料的方子寄过去了,若是对边关将士有用,她愿意给,再说也不影响她做生意,有什么不愿意的。 就是顾见山…… 她以为,有些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淡,就像正院的南香南雪,还有孙大娘李大娘,从前关系也好,但见不到感情慢慢就淡了。 但是对顾见山,好像时间越久越惦念,总会在不经意地时候想起他。 做好吃的时候想他在西北会吃什么。 有时梦见他在假山隔着袖子握住她手腕的场景,还有乞巧中秋回头时看见他。 他送的手串,送的发笈,还有螃蟹和吃食,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 时间越久,越发清晰。 明明知道两人之间的难处,偏又一点一滴全记在心里。 第153节 甚至而言,有时推开门,姜棠会在门口停顿一会儿,想着顾见山会不会突然出现。 不过大多数时候,她的一天都被忙碌充斥着,她现在已经有五个小吃摊了,离目标又进一步。 二月初六,姜棠早上出门打算买肉,打开门时见门口蹲着一个人。 头发有些湿,低着头,但是一身银甲,身上脏兮兮的。 姜棠嗓子发涩,声音都是是哑的,“顾见山。” 第87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五天 天还黑着, 姜棠手里还提着灯笼。 姜棠喊了一声,顾见山并没有抬头,好像是睡熟了。她伸手碰了一下顾见山的肩膀, 顾见山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 手下意识想寻什么东西,可剑不在身旁, 伸手摸了个空。 他眼神中还带着狠厉,和姜棠熟悉的顾见山完全不一样,她印象中的顾见山, 虽然称不上温文尔雅,但是心有乾坤, 行事张弛有度,绝对不会这般。 他是刚从西北回来,人在盛京, 可心还在战场上。 直面生死, 哪儿能那么容易就缓过来。 姜棠把手收回来,又喊了他一声, 顾见山眼睛慢慢恢复清明, 他仰头看着姜棠,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我……我回来了。” 姜棠先带着顾见山进家,等他茫然着进来,姜棠已经把门栓插上了。 点金乌金围着顾见山的腿, 急躁地呲着牙, 喉咙里全是威胁地低吼。 姜棠安抚地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 “不是坏人, 没事儿。” 点金乌金这才不叫了。 顾见山地站在门口,等着姜棠如之前那般倒杯水,明明回来的路上有许多话想说的,可真见了人,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说什么。 姜棠往屋里走,走了几步没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顾见山还在门口站着。 他右脸颊带了点伤,不过已经结痂了,头发也乱糟糟的,不知在路上奔波了多久。 唯独一双眼睛,在灯火的映衬下,亮晶晶的。 顾见山眼里好像有一束火光。 姜棠只觉得心在颤,说不上是心疼还是难受。 “在那儿站着做什么,不嫌冷呀。” 姜棠眼看着顾见山快走了几步,紧接着她闻到一股冷硬的气息。 好像西北的雪,冰凉清新,又像回来路上马蹄踩过的泥土和草木。顾见山穿的银甲也冷冰冰的,硌的人有点疼。 姜棠犹豫了一会儿,伸手环住顾见山的腰,“你总算回来了。” 顾见山虽不知说什么,但抱了一下姜棠心里舒服多了。 他晨起寅时到的盛京,又困又累。 若是直接回侯府,他要梳洗,还要进宫述职,不定什么时候完事,就先过来见姜棠。 周围的人都还没起,若是等不到,或是有人出来,他就先回侯府。 幸好。 顾见山没抱太久,过了过瘾就松开手和姜棠进屋了。 姜棠把桌上的烛灯点上,屋中一下就亮了。 姜棠道:“你先坐。” 正屋很大,入目是一张方桌,还有四张椅子,旁边是一面山水花鸟屏风。 再下面是个烧着热水的炉子,里面炭火红旺旺的,还趴着两只狗虎视眈眈。 姜棠去倒水,顾见山坐下伸手摸了摸点金的脑袋,“都长这么大了。” 姜棠道:“也不看看你走了多久。” 抱过来都四个多月了,又在大理寺养了一个多月,已经快半年了。 顾见山点了点头,从中竟然听出几分思念的味道,“这不是回来了吗,不过,过阵子还得走。” 胡族今年春天难过,御朝能喘口气,他们牛羊被抢走了不少,徐桢南想趁机更进一步。 顾见山这次回来是向安庆帝禀明军情,朝中动荡,线人也不安全。 西北的事皇帝必然不会让皇子插手,且还有的磨呢。 皇上年迈,西北的兵力谁都盯着。 不仅皇上老了,徐将军也老了。 姜棠没说话,顾见山抿了下唇,“但我保证,一回来,就先见你。” 谁稀罕先过来见她,冻成这样,跟难民似的。 姜棠转过身,眼中带了点笑意,“先喝口水吧,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顾见山咽了咽口水,点头道:“还真饿了。” 姜棠在锅里热着饭呢,是蒸饺和小笼包。 她自己吃饭,有时懒得做,一天都糊弄着吃,偶尔才愿意费事摆弄一下,顾见山正赶上她愿意费事的时候了。 这样的小包子,顾见山一口就能吃一个。 吃完两小屉,又吃了两个烤红薯才算饱,他把吃完的碗筷收拾干净,才道:“你等两天,有东西送过来。我们弄了一群牛羊,我给你留了点肉。但不是因为我才留的,是因为你。” 若非姜棠把方子给了军营,就算顾见山是大将军,也弄不来肉。 军营的东西,就算他想弄回侯府也不成。 功劳是姜棠的,他不过提了一嘴。 姜棠点了下头,“若是需要别的,再和我说。” 顾见山不能在这儿留太久,一会儿左右邻居都该起了。 姜棠冲顾见山笑了笑,“那我想找你……” 顾见山道:“明早还会过来,我来找你。” 不同于侯府其他人,回来之前写信,早早就有门房的小厮去城门口等着,一有消息就回来禀告。 顾见山回来向来是突然回来,有时是下午,有时是晚上。他骑马回来,没人知道消息。 听门房来人禀告,郑氏才知幼子回来了。 顾见山先来正院请安,这会儿永宁侯和郑氏还没用饭,郑氏心疼儿子一大早赶回来,吩咐丫鬟道:“就在这儿用吧,南香,添副碗筷。” 顾见山垂眸点了点头,“嗯。” 郑氏在饭桌上一直给顾见山夹菜,“这回可有受伤?多吃些,在西北肯定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顾见山闷头吃饭,永宁侯道:“西北人人吃的都差不多,见山也不能例外。” 他问的就多了些,比如顾见山何时进宫,何时回去。 郑氏却不乐意听,“刚回去就问他什么时候走,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顾见山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了,插话道:“事情办妥就走,父亲母亲不必担心,儿子还要进宫,先回去换身衣服。” 郑氏道:“你才吃几口,再用些。” 顾见山摇了摇头,“皇上那边要紧,中午回来再吃。” 说完,就匆匆走了。 郑氏原是高兴,毕竟出去三个多月,连过年都没回来,现下可算回来了,怎能不高兴。 可他这般匆忙,饭都吃不好,而且,等顾见山一回来,郑氏又想起姜棠来了。 那事八成是真的了。 看陆锦瑶的态度,再细想从前的小事,也许还有许多她不清楚的事。 永宁侯一会儿也要上职,见郑氏神思不属的样子笑道:“怎么,不回来的时候一直念着,怎么回来了又不高兴了。” 郑氏没好气道:“跟你说你也不懂。” 永宁侯默了默,才道:“你不说我怎么懂。” 郑氏心道怎么没说过,夫妻是最亲密的,原先郑氏什么都想和永宁侯说,可是总得不到她想要的回答,再加上从前还有吴小娘她们,她在意这些,慢慢就不说了。 若是和他说顾见山有心仪之人,原先还是个丫鬟,如今又在做生意,郑氏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郑氏想和顾见山好好说说,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好像谁先开口谁落下乘。 顾见山为何不说,就是料定她不会答应,所以才一直拖着。 她最喜欢的儿媳妇站在了顾见山那边,在郑氏看来,陆锦瑶还是太年轻,才这么天真,像老大媳妇她们,绝对不会这么想。 韩氏本就厌恶姜棠,真是一团乱麻。 说了郑氏怕顾见山不放手,可不说,自己心里又别着根刺。 想了半天,郑氏还是决定先不说,他在西北,别有什么事憋在心里,刀剑无眼,稍一分神就会受伤,再等等,兴许还有转机。 顾见山回来,得准备家宴。 府中事都是韩氏操劳,如今陆锦瑶早已坐完月子了,把从前管着的事慢慢接了回去。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侯府上下,都知这位刚生了小少爷的四娘子得夫人看重。 没分家的时候,不管谁是未来的侯夫人,都不作数,靠着真正得看重的人才能拿好处。 对上陆锦瑶,韩氏就没赢过。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清贵和权贵究竟有何不同。 不仅是家底不同,陆锦瑶出身平阳侯府,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嫁过来只是周围的人换了,管家打点关系对她来说得心应手。 而韩氏是嫁过来慢慢学的,学了好几年,还是比不过陆锦瑶。 第154节 对于不见刀刃的争斗,陆锦瑶似乎天生就会,总是能四两拨千斤,从未吃过什么亏。 如今,陆锦瑶更是在府中更是得脸,韩氏就算想做什么,也没办法。 正月初她回娘家,问过父亲,父亲说会给想办法。 再等等,顾见风长进,她就得脸。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 晚上家宴,一群人聚在一块儿,永宁侯高兴,还拿出两坛好酒来。 顾见水打趣道:“这回五弟没要紧事了吧。” 几次喝酒,顾见山都扫兴,这回再扫兴,真就说不过去了。 顾见山笑着摇头,“今日定陪二哥不醉不归。” 顾见山是年纪最小的,自然该他倒酒,到了顾见海这儿,顾见海把酒杯扣桌上,“我就不喝了,婉榕有身孕了,我怕酒味太大熏着她。” 虽然是推拒的话,但顾见海脸上全是笑意。 郑氏道:“那可是喜事,什么时候的事,可害喜?南雪,把桌上的鱼和羊肉换掉,再给三娘子端上盏燕窝来。” 南香南雪立即去换菜,云氏笑着道:“多谢母亲体恤,已经有一个月了。” 云氏只有一个女儿,今年五岁,她一直盼着再要个孩子,总算是有了。 陆锦瑶记着当初自己有孕时,云氏帮了她不少,如今也为云氏高兴,“三嫂,明日让我院子里的厨娘过去一趟,她会做酸的,吃过不害喜。” 云氏笑盈盈地应了声好。 许氏一直很安静,听闻云氏有孕,只是目光暗淡了些。 顾见水有儿子,对着弟弟道了声恭喜,但没太在意。 韩氏道:“那今日可是双喜临门了。” 韩氏作为长嫂,殷切地关心了几句,席间,顾见海一直和顾见舟顾见山说话。 虽然二人是弟弟,可言辞关切,倒比顾见风这个嫡亲兄长还像长兄样。 韩氏看在眼里,又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顾见风,不明白为何顾见海对老四老五这般。 她只能想到一个词,殷切。 完全不像一个兄长的样子,倒像是二人的下属。 韩氏心道,如今连三房都扒着老四老五,可真不容易。 看着像个笑话。 放着嫡亲兄长不拉扯,管着一个庶出的,更像笑话。 这顿饭,顾见海是真的高兴,娘子有孕,顾见山也回来了,当真是双喜临门。 云氏有孕之后觉得和陆锦瑶更亲近了,她生下女儿之后数年都未见喜,后半年常和陆锦瑶说话走动,突然就有了。 怎能不惊喜。 一顿饭,和陆锦瑶说了不少有孕要注意的事。 顾见海没说别的,倒是顾见水见饭桌热闹,说了句,“老五也不小了,该成亲生子了,到时就真热闹了。” 这话一出,饭桌有一瞬间的寂静。 郑氏没有说话,二房许氏低下了头,嘴角带着一丝嘲弄。 顾见舟左右看了看,陆锦瑶笑了一下,道:“五弟这边不急的吧,有句词叫‘丈夫和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五弟保家卫国,极少回家,总不能娶妻之后把新娘子放在家中吧。” 顾见水理所当然道:“我当初赴任,你二嫂也是在家中的。还有见舟去滇南,弟妹不也是留在家里侍奉父母吗。” 所以你才带回来一个外室,在外面孩子都有了。 陆锦瑶笑道:“可见舟与我成亲已经两年了,新媳妇进门,总不好让人在府中干守着,那到底是嫁给五弟还是嫁给侯府。再说西北苦寒之地,又有谁愿意去。还有,这事儿母亲都没急,二哥急什么。” 顾见水顿时哑口无言,陆锦瑶是个厉害的,一向牙尖嘴利,他一男子,怎可与妇人争长道短。 顾见水求助一般地看向郑氏,谁知郑氏正看着桌上的菜,一张脸上神色难辨。 身为庶子,他从小就知道该怎么分辨嫡母的神色心情,从前是为了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如今都成家立业了,已然成了习惯。 嫡母心情不美,顾见水便不再说话,而是把这话岔过去,又和长兄喝了几杯酒。 家宴过后,顾见海扶着云氏回宴安堂,陆锦瑶也准备回去看昭哥儿了。 临走时,陆锦瑶挽着顾见舟的手对顾见山道:“五弟看看何时有空,我好让人把账本送过去,还有锦棠居打算再开间分店,想和五弟商量一下。” 顾见山是锦棠居的东家,常不在盛京,陆锦瑶还有别的话说。 顾见山点了点头,回头看了郑氏一眼,人已经由丫鬟扶着回屋了。 顾见山心中隐隐有预感,母亲怕是知道了什么。他再次看向陆锦瑶,陆锦瑶在夜色中迟疑地点了下头。 恐怕是知道了,从姜棠及笄礼时就知道了。 顾见舟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这回三嫂有孕,昭哥儿就多了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也就差一岁,可真是太好了。” 其余的兄弟姐妹,差的岁数多了些。 陆锦瑶冲着顾见舟笑了笑,“对呀,昭哥儿也成哥哥了。” 回到宴几堂,陆锦瑶还在发愁,她不知道婆母是什么心思,此时此刻,她才明白,顾见山成亲,不单单是他一人成亲。 她愿意姜棠嫁给顾见山,除了有欣赏姜棠品性缘故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姜棠管着锦棠居的新方子。 这对她有很大的益处。 若是姜棠嫁过来,这份关系会更牢固,顾见风是世子,她也得攒下家财来。 但姜棠嫁进侯府,对其他几房没有好处,也许还会因为顾见山娶了姜棠影响自己孩子的婚事。 如此一来,又有谁会愿意。 陆锦瑶心中一寒,心已坠入谷底。 就算顾见山去求,想来婆母也不会松口,侯府不是顾见山一人的侯府,除非…… 陆锦瑶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如今只盼着能拖则拖。 既然郑氏没在顾见山去西北的时候为难姜棠,应该不会主动提起,顾见山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初七一早,顾见山去正院请安,请完安就出门了。 于他而言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既然母亲那边没打算问,他并不打算说。 等顾见山出了门,郑氏反倒是松了口气。 不说是最好的,她真怕一不小心给拒绝或是答应了。他这回回来脸上又带了伤,问了说是没受伤,可轻伤他是不会说的。 她这个不用操心的小儿子,现在却成了最让她操心的人。 为了不让这事被韩氏几个儿媳妇知道,郑氏还要为顾见山遮掩一二。 有人问他的婚事时,也是几句话带过,只说不急。 可越是如此,越觉得顾见山压得住事,又深恐他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永宁侯府的事顾见山一桩都没和姜棠说过。 他穿着粗布衣,给姜家的屋顶补了补。屋顶上碎了几片瓦,冬日没事,若是开春了,下雨兴许会漏雨。 修好屋顶后,顾见山没留饭,直接回去了。 正好刘大嫂卖过早饭回来,见状调侃道:“那个卖肉小哥又回来了呀。” 顾见山常常过来,刘大嫂都记着这个小哥。 人长的俊,力气还大,但是配姜棠还不够格。 作为邻居,自然起过给姜棠介绍亲事的念头。但刘家的亲戚和她家差不多,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刘大嫂可不想舔着脸去介绍这个。 这个卖肉的小哥长得俊,可不会赚钱,光卖肉怎么成。 姜棠脸上微热,然后点了点头。 刘大嫂:“你别怪嫂子多嘴,这男人,还是得有能力点才行。” 姜棠知道刘大嫂是好意,可顾见山不是真的卖肉的,他从军,如今已经是将军了。除此之外,姜棠还看重他的那份心意,这与旁人不同。 姜棠道:“我知道,我不会吃亏的。” 刘大嫂也是担心,姜棠及笄了,这说明以后就能议亲了。 有人跟她打听过,但她只是姜棠的邻居,不能替她拿主意。 过日子多的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做生意可不一样。姜棠能干,是许多人眼中的肥肉,可不能找一个小白脸。 姜棠笑吟吟地和刘大嫂保证,自己绝不会这样,然后也把刘大嫂的话放在了心上。 任何事都得做好最坏的准备,倘若真的不行,也不必坚持,最后累得两人受伤。 凡事不能只往好处想。 姜棠冲刘大嫂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嫂子有事再找我,喊一声就成了。” 对姜棠来说,顾见山回来是高兴,可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摊子都该上新的小吃,面摊多了炸酱面,馄饨摊又多了好几种馅儿,还有二十文钱一碗的肉做皮的馄饨。 王氏也不单单卖锅盔了,开始卖肉夹馍和各种卤味。 书院学生多,又不缺有钱人,生意最好。 中午卖过了王氏还去夜市,一直干到很晚才回来。 姜棠起初还担心王氏再把她婆婆接过来住,影响她的生意。 但做了几个月,还好好的。别看王氏娇小,却极其有主见。 其他两个摊子卖的是鸡蛋灌饼和烤肉串。 姜棠打算初春让刘大郎去东海那边看看,有没有生蚝卖,还有扇贝,若是做生意肯定好卖。 光五个小吃摊,就能给姜棠每月赚近一百两银子了,若是再多一点,兴许真可以放到一家美食城里。 二月初八,姜棠见到了顾见山说的肉。 第155节 和当地的牛羊肉不一样,羊肉膻味不重,还很嫩,牛肉很有韧劲儿,做牛肉干应该会很好吃。 草原养的牛羊,各处乱跑,自然比御朝草料喂养的要好吃些。 牛肉大约有二百多斤,肥肉更多,得四百来斤。 羊肉是一头的样子。 春台说现在还供不上火锅店里的肉,不过再等几年应该可以。 春台还有一件事要说,“姑娘,这阵子公子不太方便出来,不过不是因为议亲的事,姑娘别误会。” 姜棠道:“那是因为什么,朝中的事吗。” 也不是,是因为正院那边有所察觉,公子怕牵累姜姑娘,所以这几日才不能过来。 顾见山既怕姜棠不高兴,又不想瞒着她,所以才让春台这么说。 春台很听话地按照顾见山的吩咐说了,但是,姜姑娘好像知道了。 第88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六天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 可姜棠不想都让顾见山扛着,最后再告诉她个结果。 她希望可以一起面对,无论是好是坏, 她都想知道。 她不想当那个坐享其成的人。 春台是顾见山的小厮,只是过来传话的, 姜棠更不想为难他。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春台慌乱地摆摆手, 觉得姜棠可是想差了,“姑娘可能误会了,就是夫人那边好像听到了什么, 公子不想给姑娘添麻烦,所以这两天避着点。” 顾见山比任何人都想过来, 他巴不得自己是小厮。 开花结果,瓜熟蒂落。 如今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 春台也怕姜棠觉得顾见山偷偷摸摸的,不敢见人, 可身份之差摆在这儿,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总不能要求和寻常一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想要得到什么, 就得付出什么。 就算公子能拦着家里人不为难姜姑娘,可也不能指望着无所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姜棠冲春台笑了一下,“嗯,我知道了, 我这边也会小心一些。” 既然顾见山不过来, 她就先做自己的事。 这么多肉可以熬不少油, 刘大郎跟着她做了三个多月的事儿, 学着看着,有时也会上手,熬个油已经不在话下了。 二月份的天没那么冷了,肉已经冻不上了,不能放太久,姜棠打算先做成肉干儿,这样好储存一点。 二百多斤的肉大约能做六十多斤的肉干儿,这个饱腹,到时候给顾见山带一点回去。 辣椒用的是汝林的辣椒,这里的辣椒辣味没那么重,香味还大。火锅店用的也是这种辣椒,当初顾湘珺让人寄过来的,姜棠尝着味道不错,就托人从汝林带了。 也是因为用的香料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组合在一块儿的味道极好,就算街上有别的火锅店,姜氏火锅店的生意还是最好的。 不过,姜棠估计火锅店的生意只能做到三四月份,等到端午之后,客人慢慢就少了。那会儿虽然天气还不是太热,但一顿火锅吃下来,身上也会热的难受。 她打算先琢磨别的吃食,等到天热了,火锅店还开着,想来吃锅子也能吃,毕竟夏天也会突然想吃辣锅,但铺子里可以添别的菜。 比如黄焖鸡、鸡爪鸡翅煲、蟹肉煲也成。 眼下最要紧的事不是生意而是春种,虽然还没到清明,但是得先翻地,有的庄稼还要育种。种子的行价姜棠不太了解,她怕庄户骗她,所以这些都得事先打听清楚。 庄户做主的那家姓周,一家九口人。男人四十多岁,有一个寡母,娘子卫氏,下头有三个孩子,长子已经成亲了,如今已经生了两个小的,一男一女。 小女儿才满周岁,可以说是四世同堂。 其他三家也姓周,应是早前从一个地方过来的,在这儿安家落户。 姜棠托春台去官府打听了打听,四户没有案底,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她自然希望这些人和陆锦瑶的庄子里的人一样,但她是新东家,又是一个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她背后没有什么靠山。 她打听着市面上好的麦种二十文一斤,差一点的十五文一斤,亩产二三百斤。 上一成的税,再给庄户分两成,一亩地下来,不过能收一百多斤,亩产高些,才能够到二百斤。这么多的地,姜棠自然希望能看见这么多的粮食。还有一点,她做生意,铺子里需要很多菜,她想多种点。只是若按分成算,一家几口吃再多,也用不了那么多菜的。 一家几口,门前几畦菜地就足够了。 庄户们自然还是想要粮食。 庄户并非下人,若是不愿意,自可不在这儿住了。姜棠到时还得费心找别人来,若是耽误了春种,损失的还是她不是。 二月初八,天上飘了点细雪,姜棠托刘大嫂一家跟着她去庄子看了看。 晨起去的,坐了一个半时辰的马车才到。 刘家没地,也没钱,见着大片大片的地刘大嫂心水地不行,直道:“等有钱了,我也买地。” 哪怕十亩呢,雇人种,一年的收成足够家里人吃了。 做生意会赔钱,买房子只能住不能吃,但田地是一直有用的。 哪怕盛京城住着的权贵,家中也有不少庄子,只不过自己不种罢了。 姜棠道:“买别的可能会赔钱,但地不会。” 刘大嫂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等到了庄户,姜棠第二次见到周家人了。 周家人相貌很周正,当家的叫周正明,脸上透着一股老实的气质。二月份没活干,一家子就在家里待着,有时周正明会带着儿子孙子去山里,挖挖药材打打猎。 庄子换了新东家,但住在这儿的庄户不会走,等着新东家吩咐。 卫氏出来见了见人,她很是不好意思,打过招呼就去厨房准备中午的饭食了。 周正明把人请进屋,“东家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啥吩咐不?” 姜棠道:“过来和你商量一下地里都种什么,倒也没别的事。” 周正明心中有数了,道:“我在这儿种了十几年的地,去年,庄子种了三十亩的麦子,七亩多的花生,麦子亩产二百七十斤,花生二百四十斤,在附近算是极高产的。庄子里还养了四十多只鸡,五头猪,养的是膘肥体壮。东家放心,种地我最在行了,冬天雪厚,我看还是种麦子,再种些红薯,这个产量高。” 麦子加上红薯,两掺着吃,足够周家人吃饱。 姜棠没听周正明的,“今年我打算种二十亩的麦子,十亩地的花生,剩下的地种些萝卜白菜。” 周正明先是一愣,然后脸色有些不好,“东家怎么种这么多的菜,菜可不值钱,种菜哪有种粮食合算。” 粮食能吃,能填饱肚子,想吃菜一亩地还不够吃吗,用得着拿七亩地来种。 他们可不是奴才,非要听姜棠的,若真是这样,那还不如另找别的东家。 到底是小女子,什么都不懂,想一出是一出。 三十亩地的粮食,他们就少分五百多斤粮食,四家一分,那就是一个人的口粮。 本来种红薯可以吃饱的,种菜有什么用。 周正明一下就急了,只是顾忌着姜棠是东家,才忍着气,“七亩地的菜,吃不完就坏了,实在不合算。而且收拾菜,被虫子鸟咬了,那就要不得了。东家不懂庄稼地里的事,可别瞎闹……” 刘大嫂也急了,“你怎么说话的。” 她事先不知道姜棠要种菜,但种菜是有用的,大郎说火锅店的萝卜白菜卖的可好呢,再说几个小吃摊也用菜,种了不是省着出去花钱买吗。 自家的菜,肯定比买来的新鲜,怎么能说是瞎胡闹,瞎说呢。 刘大嫂道:“你这话说的,庄稼不得被虫子咬啊!真是……” 姜棠拉了拉刘大嫂的手,她现在对周正明为人也有一定了解,这人小心思不少,但种地应是不错的,她的庄子不大,再雇别人种地也难。 姜棠淡声道:“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周正明想摸旱烟,但又顾及姜棠和刘大嫂母子,搓了搓手,脸上没什么耐心,“我也是为了东家好,种菜不值当的,想囤菜冬天吃,根本没必要现在就种。” 姜棠道:“七亩地种菜,这个没商量,不过,牲畜可以随大家养。” “鸡鸭猪羊,各家自己养,但别耽误我种庄稼和菜就行。”姜棠一副好商量的模样,“我知道干农活不容易,操劳大半年,就是为了一家口粮,我也并非不知疾苦,所以才想着大家多养点鸡鸭,到时候有坏的菜叶菜梗萝卜缨子,大家也能喂鸡鸭。” 庄户养牲畜也得经过东家允许,毕竟这里的一丝一毫都是东家的。 偷着养也成,但东家时不时过来,见到了也不太好。 再说了,养鸡养鸭也得喂,光放着不会长肉。 菜叶子正合适,烂的喂鸡喂猪,能养不少鸡呢。 姜棠自己吃养十几只就够了,她没有马车,不可能总往庄子跑。 到时送菜也是晨起送到铺子里。 粮食是庄户活命的本钱,但没别的本事,还要想赚银子,得靠养牲畜。 鸡仔自己抱,养大之后还能下蛋,一枚鸡蛋一文钱,几十只鸡下蛋一天就有几十文的收入。 男人下地干活,女人在家,除了管一大家的饭食,还有别的空闲,肯定比绣帕子赚钱。 周正明气焰顿时就小了,他不太相信地又问了一遍,“当真随便养?” 姜棠道:“我这儿肯定要养几只,要十五只鸡,一头猪,留着过年吃。其他的3我就不管了,若是养的多了,我应该还会从这儿买鸡蛋和肉。” 本来庄户也会偷着养牲畜,但养牲畜也需要喂,鸡还可以吃虫子,到时家里孩子可以去地里抓虫子。 他们没签卖身契,总不能非要他们给自己养。 这样的话粮食上的亏损能通过养牲畜找补回来,庄户应该很愿意种菜了。 周正明承认刚才自己说话的声音是大了点,若是这样,他们保证好好伺候姜棠菜地,和粮食地一样伺候。 他咽了咽口水,“东家的地,自然东家说了算。” 姜棠浅浅一笑,把简陋的屋子衬得都一片光辉,“我希望大家的日子都好些,毕竟我也不是好家境出身,知道没钱的苦处。” 周正明原还想拿捏姜棠,养什么种什么都听他的,但几句话,就又得听姜棠的了。 他好奇地问道:“不知东家是做什么的,我也是多嘴一问,就是看说话做事不像普通人。” 其实先头是看姜棠样貌,以为她是哪个大人物的外室,这样的女子让人唾弃,但现在看,实在是不像。 他们庄户,不好跟掮客打听东家的事儿。 所以周正明才有此一问。 第156节 姜棠道:“我还以为周大哥猜得到呢,城南有家姜氏火锅店,就是我开的。我若不是做生意,哪儿用得着这么多菜,你说对不对。” 周正明忙道不敢不敢,“东家说的是,是需要菜,放心,我种地就是一把好手,还怕种不好菜吗。东家只说种什么,种菜比粮食早一点,买种间苗,这些都交给我,你放心就好了。” 姜棠道:“一亩地的萝卜,两亩地的茄子,白菜也种两亩地的,剩下的地种些葱呀,土豆红薯。” 周正明问要不要种辣椒,姜棠摇了摇头,“辣椒就不用了。” 香料是从各地送来的,并非当地产的。 萝卜白菜是因为火锅店用的多,要茄子是因为烧烤摊子要卖,别的摊子卖的都是肉食,顶多用些葱和蒜。 姜棠自己吃的菜,直接出了巷口左拐,去街上买就好了。 她一个人吃不多,买花不了多少钱。 周正明全听姜棠的,末了还说了句,“东家这么年轻就做生意,可真是厉害。” 士农工商,虽然商人是最低等的,可对老百姓来说,朝廷再怎么说农民好,也没有银钱来的实在。 谁不想吃肉,谁不想赚钱。 姜棠可是个女子,做生意多厉害啊。 姜棠笑了笑,随口允下承诺,“到时若是缺人,我会想着庄子的。” 周正明顿时眉开眼笑,中午还杀了家里一只鸡,热情地招待了姜棠和刘家母子。 得知刘家是姜棠的邻居,只是跟着她做生意,态度更加殷勤,一点都不像刚来的时候,看得刘大嫂也是啧啧称奇。 还真是不一样,刘大嫂是知道姜棠以前在侯府做丫鬟的,她以为的丫鬟就是端茶送水,揉肩捏腿,但看着学的东西当真不少。 接人待物也和别人不一样。 这叫什么来着,欲扬先抑,再拿个萝卜在前头吊着。 兴许只有姜棠不一样,那么多丫鬟,也没见哪个出来赎身做生意。 刘大嫂回想姜棠和刘家相处是不是这样,细枝末节她记不清了,但肯定有,到底是生意人,从前也是小瞧了。 就算她和大郎不来,姜棠也能处理的好好的。 他俩全是撑场子的,指的还是视觉上撑场子。 中午饭就是农家饭,吃着别有一番风味,卫氏厨艺不错,就是胆小,饭桌上也不敢说话。 其他事不用姜棠劳心,只问周围的庄户东家姓什么,好不好相处,周正明答说姓顾。 周正明:“一个月前换的东家,倒是巧了,不过那家地好还多,能种水稻。” 姓顾。 姜棠垂下眸子,“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我住杼原街,有事过去找人。” 回去之后,姜棠先去还马车,然后才回去,在家门口,她看见了永宁侯府的马车。 她伸手敲了敲,车帘立刻掀开,怀兮从里面探出头来,“你回来了,大娘子要和五公子商量开铺子的事,想问问你的意思。我过来接你去锦棠居,你这会儿可有空闲,若是没有我改日再来。” 今日天二月初八,顾见山回来两天了。 姜棠点了点头,“我先回去看看,一会儿就出来。” 姜棠回家看了看点金乌金,给添了水和饭,又拿了点炒栗子和点心,一会儿在路上吃。 从她家去锦棠居得一个多时辰,光坐着就太难熬了。 怀兮见到吃的眼睛都亮了,“我就知道你这儿有好吃的,中午饭我都少吃了。” 这会儿还不晚呢,怀兮等了差不多两刻钟。 姜棠道:“还能让你干坐着呀,你尝尝这个,味道没有刚做出来的时候好了。” 怀兮看是圆球小点心,上面橙红色的酱汁,她用竹签子插了一个,咬掉半个,面做的,里面好像还有肉,外面酸酸甜甜,“这是什么呀?” 姜棠道:“街上卖的八爪鱼做的,就八条腿的那个。外面是鸡蛋和面调的糊,上面是西红柿熬的酱汁。” 怀兮一点都不觉得怕,反而觉得真好吃。 一路上,两人都在吃吃说说,而锦棠居里,陆锦瑶和顾见山早就到了。 陆锦瑶跟着张掌柜的看账本,把最近四个月的都找出来了。 除了账本还有买方子的契书,里里外外有不少东西。 陆锦瑶打算开分店,但这回她不想开在盛京。 锦棠居城南一间城北一间,盛京城虽大,但点心铺子实在算不上不少。 五香居的生意那么好,但盛京城只有三家。 点心不是顿顿都吃的,锦棠居的点心也就附近这种闹市中能有人买得起。 倒是奶茶可以多开几家,再把价钱压压,也能赚不少钱。 铺子的事,顾见山除了最开始拿的五百两银子,再没帮过别的。 倒是陆陆续续拿了几千两银子的分成了,锦棠居的确没少赚钱。 开新铺子只要顾见山点个头就行了,陆锦瑶也没指望着他能做什么。 这次让他过来,是想和他说说姜棠的事。 “新铺子打算开到江南,江南盛京离得并不远,我让松林和怀兮过去。” 离得不远指的是两三日就能到,掌柜的和点心师傅从这边调两个过去,这边再招新人。 装潢和铺面得盯一盯,这阵子分成又少了,陆锦瑶也打算存钱把铺面买下来,省着来来回回搬。 眼看铺子马上就到期了。 顾见山已经看过了账本,他道:“四嫂决定就好。” 陆锦瑶让露竹把账本收起来,“再去烧壶热水,给五公子添杯新茶。” 这意思是把露竹支走。 露竹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屋中只剩陆锦瑶和顾见山。 窗子开着,对面是一家茶馆,平日生意很好,坐在这儿还能听到先生若有若无的说书声。 讲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故事只有书上说的好听,事实却是人间百苦万难。 陆锦瑶叹了口气,“五弟,上次见你时,你说娶妻一事,当是自己喜欢的。” 那时问顾见山,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他说,他喜欢的与婆母喜欢的不同。 陆锦瑶那时信了,也信他全心全意为着姜棠,不想姜棠受一丝委屈。 可自初六家宴之后,她想了许多事,想侯府,想下一辈几个孩子,昨儿夜里还没睡好。 姜棠没有双亲,事事没人做主,她母亲那边根本就不喜姜棠,所以陆锦瑶也没法子把姜棠认作义妹。 可她心里,是把姜棠当做亲妹妹的。 无人替姜棠说,她来说。 顾见山眼中多了几分慎重,“四嫂记得没错,当日我的确这样说的,你再问,我同样是这个回答。” 陆锦瑶笑了一下,道:“我虚长你两岁,是你的长辈,有些话不得不说。你今年十八岁,再拖,这两年也要成亲了。婚姻嫁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毕竟你是永宁侯府的子孙。” 陆锦瑶想劝顾见山放手,她改变主意了,她不再看好了。 陆锦瑶一字一顿道:“既然是侯府子孙,你就应当承担起侯府子孙的责任来,娶妻生子,是为了侯府的荣耀。不知母亲和你说过没有,但母亲,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顾着你在西北,九死一生,才没说罢了。” 顾见山眼中多了丝寒意,原本脸上的笑也不见了。 陆锦瑶这话想了好一阵,及笄礼时她还因为顾见山人不在盛京但有满满的心意而动容,可现在,尤其家宴时发生的事,让她意识到,不仅郑氏希望顾见山娶一个家世相当的妻子,其他几房也是这样希望的。 顾见山的妻子,能巩固永宁侯府的地位。 哪怕日后分家了,有这样一个叔叔,也会面上有光,愿意和家中子弟结亲。 就算是顾见舟,心里怕是早已认定,未来的弟媳,家世品性缺一不可。哪怕顾见山因为是武将不能娶家世过高的妻子,但绝对不会是姜棠。 茶楼的说书先生停了,屋里安静,外面也安静,衬得顾见山声音沉稳如钟。 顾见山道:“四嫂,我此生,非姜棠不娶。” 陆锦瑶张了张嘴,未等说话,又听顾见山道:“这话,她可能不信,你兴许也不信。” 顾见山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顾见山:“我早就知道难,不是家宴那天才知道。我也知道及笄礼母亲那边会发现端倪,但以母亲的为人,没有证据,她不会对姜棠做什么。所以,无论何时,都请四嫂不要把姜棠和我一同提起。” 郑氏最多会觉得自己没教养好儿子。 只要不关系到姜棠,顾见山不在乎自己被训斥被惩罚。 陆锦瑶偏过头,并没有答应。 早就知道,是啊,遇见姜棠时顾见山就知道她是宴几堂的丫鬟,既然有心事娶,怎么不知有多难。 在陆锦瑶看来是尽力一试,但顾见山想做到万无一失。 顾见山道:“我可以放弃侯府的继承权,这样不会影响到子侄们的婚事,该孝敬爹娘的依旧会孝敬,该给她的我自然会给。” 第89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七天 2w营养液加更 陆锦瑶眼中的诧异难以掩饰, 放弃侯府的继承权,顾见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日后分家,长房承爵独占六成, 顾见山和顾见舟是嫡子,自然比二房三房分的多。 郑氏与永宁侯成婚已有几十年, 纵使永宁侯并非成婚时就已经是侯爷,但这份家业, 是两人一起经营的。 陆锦瑶才成婚三年,现在就攒下两个庄子一间宅院和不少银钱了。 几十年,能攒下多少东西, 侯府家业到底有多大,她也不知道。 总之比她想象中多许多, 可能是她这个小家的几十倍,兴许是几百倍。分家之后,四房能分不少, 顾见山也是嫡子, 按理说和四房分的一样多,说不要就不要了? 第157节 顾见山可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是侯府子孙。 陆锦瑶知道顾见山手中有钱, 不然当时也不会一下子拿出五百两来, 但这些和侯府的家产相比,只能说九牛一毛。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日后长房出了什么事,顾见山想承爵可就没机会了。 当然,陆锦瑶也希望长房好好的, 同气连枝, 若是长房出了事, 永宁侯府也得跟着遭殃。 陆锦瑶觉着顾见山太想当然, 她虽然把姜棠看做亲妹妹,可顾见山同样是顾见舟的亲弟弟,何必做这种傻事。若是因此日后后悔了,他怨怼的只有姜棠。 陆锦瑶道:“这事你再想想,别一时意气,日后后悔……” 顾见山答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家业他可以自己打,爵位可以自己挣,对他而言,放弃继承权并不是很委屈的一件事。 日后侯府需要帮忙,他也会帮,为人子,该做的他都会做。 他这些年行军打仗,也攒下了不少钱,虽然没有宅院,但可以买。 姜棠嫁给他不会吃苦。 顾见山倒是没担心过姜棠会不会因此生气或是如何,毕竟,姜棠看重的也不是他的身份。 既然如此,不要也罢。 陆锦瑶见劝不动,就不再劝了,喝了口凉茶压了压惊。 顾见山道:“此次回京,我打算先向父亲母亲禀明此事,安顿好了再回西北。她那边,还请四嫂多加看顾。还有,这些事,请四嫂莫要告诉她。” 陆锦瑶觉得这话听得并不是多么顺耳,两人如今不过是朋友,顾见山怎么就把姜棠划到他那边去了。 陆锦瑶看了眼顾见山身后的墙壁,这还是顾见山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姜棠,也只是说她,并非名字。 从前他都是否认,哪怕有这方面的暗示,也都是模棱两可的。 陆锦瑶想,该知道的不该知道,姜棠现在估计都知道了。 也许真是命中注定,陆锦瑶让怀兮去接姜棠,人到了先带到隔壁的屋子去。锦棠居的雅间虽然隔音,但是隐约还是能听到一些声音的。 陆锦瑶原想让姜棠听到顾见山的话死心,毕竟谁说的都不如自己亲耳听到的,若是顾见山说,她就算不信也得信。 长痛不如短痛,放弃一个顾见山,以后还有大好的姻缘等着她。 可阴差阳错,姜棠却听到了这些,她想算计顾见山,却被顾见山算计了。 其实也不是算计,而是真心。 陆锦瑶只能道:“我不会说的,这个你放心。” 顾见山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等着姜棠过来。 开新铺子的事陆锦瑶已经决定了,叫姜棠过来只是告知一声,他也是如此。 这事陆锦瑶自己就能做主,当真是场鸿门宴。 如今,顾见山也分不清陆锦瑶的话是试探还是什么,管他是什么,只要她本心不变就好。 “人何时到?”顾见山等了一会儿,心中有些急。 陆锦瑶道:“我让露竹去看看。” 隔壁雅间,姜棠一个人坐着,久久不能回神。 那边声音很小,但顾见山的话在她耳中,却是异常地清晰可闻掷地有声。 她心跳的飞快,好像有什么在里面敲锣打鼓呼之欲出。姜棠用力攥紧拳头,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因为顾见山,因为他所有想好的退路。 也因为那句非她不娶。 让她觉得等待和信任是值得的,会想没有顾见山,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再这样交付一片真心。 说得再好听,都不如做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怀兮在门外道:“姜小娘子,大娘子那边已经好了,请你过去说话。” 怀兮是按吩咐办事,把人接到之后先送到隔壁屋子,等那边陆锦瑶和顾见山说完话,三人才一块儿议事。 露竹说铺子有事,她就过去了,这会儿才忙完。 正午过后人少,但锦棠居里无论是帮工还是掌柜都一脸喜色。 因为陆锦瑶透露过要开新铺子的意思。 虽是去江南,离盛京几百里,背井离乡,但能去新铺子的,更意味着得到重用。 新铺子两个掌柜,新掌柜在腊月就已经熟悉上手了,帮工们亦是如此,还有点心师傅,也盼着去江南的新铺子。 就算不去,铺子里走人,他们之中剩下的人也能得用。 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个章程。 陆锦瑶请姜棠过来就是商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顾见山不懂这些,虽然铺子是她的,但姜棠往其中投放的心力有很多。 姜棠跟着怀兮进屋,露竹正沏茶倒水,桌上还摆上好几盘新出锅的点心。 陆锦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过来坐,这是府中的五公子,上次也见过,也是锦棠居的东家。” 陆锦瑶又对着顾见山道:“五弟鲜少回来,兴许已经忘了,姜小娘子是锦棠居的小东家,点心方子都是她想出来的。” 顾见山颔首道:“见过姜小娘子。” 姜棠看了一眼,点头示意,回道:“见过五公子。” 陆锦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累,“如今盛京两个锦棠居生意已经稳妥了,我打算开新铺子,目前想去江南开。到底去多少个点心师傅、多少个帮工、新铺子卖些什么……我想听听姜棠的意思。” 姜棠面色一如往常,说起正事,她也顾不得顾见山了,她道:“江南的点心铺子应该不少,像五香居这样的铺子想来也有。虽然锦棠居卖的东西和他们不一样,但相距甚远,若有要紧事,这边也过不去人,我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点心的味道没得挑,又是独一份,到时生意肯定是干的。 就怕有人使绊子,而永宁侯府在盛京,远水解不了近渴,很难帮到什么。 这个陆锦瑶的确没考虑到,“可那该怎么办……找一个靠山?” 顾见山开口道:“这个好说,可以上奏肃清官场,江南是御朝经济枢纽,贪官不少,杀鸡儆猴,也算为老百姓做事。” 姜棠笑着道:“这个解决之后就好办了,不过,我觉得新铺子没必要像这儿一样,弄两层,请人来打麻将玩竹牌。因为陆姐姐不在江南,那些事就多此一举了。” 陆锦瑶觉得也有道理,她不在江南,不能打点那边的关系,何必给铺子弄个喝茶说话的地方呢。 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 顾见山眼中有几分欣赏,紧接着,又听姜棠道:“虽然现在铺子里有这么多的点心,但在江南的铺子,没必要一下子把点心全摆上。” 有道是扮猪吃老虎,先做小生意,然后一点点地把规模变大,等到发展起来,其他铺子也无可奈何了。 “点心也是招牌,一个月上一款新点心,客人会盼着。而且,盛京是国都,就算是分店,江南的锦棠居也不该越过盛京的。” 盛京是人人向往的地方。 陆锦瑶眼中也有赞赏,她是看着姜棠一点一点变成如今这样的,心中怎会没有感动。 她想的周全,面面俱到,就算没有侯府,日后定然会过得很好。 陆锦瑶咳了一声,“极有道理,那上点心的事就按你说的办,掌柜的从两个铺子各调一个过去,帮工先紧着江南,这边再慢慢培养,点心师傅过去三个,你看谁适合过去。” 陆锦瑶捏着这些人的卖身契,他们还有家人在这边,用人她是放心的。 选就得选可以独当一面的,她怀孕月份大的时候根本不出门,又坐了一个月月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孕傻三年,她现在就有些傻的。 姜棠道:“张掌柜做事稳妥些,杜师傅学东西快,做点心也认真。” 杜师傅是女师傅,比男子细心,其他的姜棠也不太清楚。 陆锦瑶道:“你来铺子比我多,就按你说的来吧。我还想问问你,江南那边你可愿意去,那边风景好,开新铺子得一个月,我这儿正发愁让谁去呢。” 若是姜棠愿意去,陆锦瑶会让怀兮跟着。 现在不同以往,若姜棠还是丫鬟,陆锦瑶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 现在得先问过她的意见。 姜棠自然愿意,她是想去的,不说别的,她现在拿好几样点心的分成,开新铺子,她照旧拿分成的。 而且,去江南看看,可以学些东西,多看看风土人情,她以后也想开分店的。 姜棠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见山,顾见山脸上是有笑的,她也笑了。 虽然顾见山的意见不会改变姜棠的想法,但打心底里,她是希望顾见山支持她的。 姜棠:“我愿意去,何时动身。” 陆锦瑶道:“等天暖和一些。” 起码得顾见山回西北了吧,聚少离多,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顾见山道:“我也是锦棠居的东家,去江南让春台跟着吧,多少能帮点忙。” 陆锦瑶:“……也好,我还愁让谁跟着。” 这厢把事情一件一件敲定好,陆锦瑶让在后头听着的怀兮把几人说的理一理,记下来,省着到时忘记了。 顾见山要回侯府,陆锦瑶得让怀兮把姜棠送回去再说。 张掌柜还不知去江南的人中有自己,还想和陆锦瑶说说,谁知陆锦瑶让他收拾准备,连着杜师傅,把本事好好学学。 这下,算是敲定了。 张掌柜也松了口气。 姜棠没去过江南,来这儿之后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城郊庄子。 怀兮也没去过,她和姜棠一块儿去江南,想想都觉得美得不行,好像不是出去办事,而是游山玩水去了。 她和姜棠两个女子,估计大娘子还会让松林跟着,也安全些。 姜棠这边还有火锅店,得把一切交代妥当了再出门。幸好刘大郎年纪虽小,但办事稳妥,再有田掌柜他们,姜棠也能放心地去江南。 她感激顾见山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自己也得加把劲儿,多学多看,攒下家业。 姜棠不知道顾见山何时走,她打算先把牛肉干做好,一半她带着路上吃,另一半给顾见山带去。 家里的点金乌金托刘大嫂照顾,就是不知道等她回来了,两只狗还认不认得她。 这会儿她甚至能体会到顾见山离家时的感觉。 第158节 什么都放心不下。 牛肉干姜棠从下午做到晚上。 五香香辣的各三十斤,颜色呈褐红色,五香的香料混着肉香,香辣的上面一片辣椒碎,又麻又辣。 刘大郎那边已经把牛油熬好了,够火锅店用许久的。 知道姜棠要走,还把火锅店交给他,刘大郎第一件事就是摆手说不成,“姜姐姐,我哪儿成啊!” 他从头到脚都不成。 刘大嫂拍了一下刘大郎的脑袋,“没大没小的,喊姨。” 刘大郎小声道:“……我真不行。” 姜棠道:“可我觉得你做的很好呀,你现在做的牛油汤块很好吃,还有菌菇汤,不比我做得差。难道你不想当掌柜吗,你做主,就是大师傅,等以后再学别的菜,更能撑得住对不对。还有,你看看你母亲,每天起早贪黑摆摊做生意,赚的钱是不少,可你忍心让她一直这么辛苦吗,你已经长大了。” 姜棠觉得,自己做饼的功夫是有一手的。 刘大嫂比儿子心大,若不是自己没本事,早就应下了,“还等啥呀,这多好的事儿!” 刘大郎抓耳挠腮的,“成,但是我不敢说一定行。” 刘大郎是觉得自己学了很多东西,但依旧有很多东西他不懂,他觉得这辈子他都没办法做到姜棠这样,只能尽力一试。 在刘大郎眼里,姜棠好看,聪慧,能干,根本不像长辈,而是姐姐,姨他根本叫不出口。 姜棠道:“若是有事,给我写信,其他地方,还请嫂子帮忙多看顾着。” 等她回来,正是清明,也能赶上春种。 就怕有要紧事,还是得大人做主。 刘大嫂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放心好了,大郎跟着你做事,我还不知道怎么感激呢,这点小事儿,你放一百个心。点金乌金我帮忙喂,吃的就和你在家喂的一样。” 刘大嫂知道姜棠喂的好,两只狗长得也壮实。 姜棠客客气气道了声谢,又说了几句别的,才从刘家出来。 夜里雪没停,但变成了细碎的小冰碴子,一早起来地上没积雪,反而一片濡湿。 看来天是真的暖和了。 初九,天放晴,姜棠看了看自己做的牛肉干,先炸再烘,特别有嚼劲,闻着就香,可以在嘴里慢慢含着解馋。 她这几天不着急买肉,羊肉她也打算做成肉干,带在路上吃,她总有种感觉,顾见山这回回来待不了太久,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他立马就得回西北。 只是,和从前不一样的是,以往他离开,姜棠会不好受,会舍不得。 如今只觉得,他人虽然离盛京远了,可两人靠的却更近了。 纵有不舍,却不觉得难熬。 第90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八天 哪怕去江南的途中没有顾见山, 姜棠也不觉得孤独。 陆锦瑶没说哪日去,就先准备着。 姜棠其实没想过陆锦瑶会为她做这些,陆锦瑶拿她当妹妹, 但顾见山还是顾见舟的亲弟弟呢,两相比较, 分不清孰轻孰重。 若是郑氏不愿意,心中有气, 那陆锦瑶在郑氏那头也讨不到好。 所以姜棠才更觉得这份情谊来之不易,她愿意去江南不乏这个原因在其中。 顾见山有勇气,有担当, 她也该如此,他放弃侯府的继承权, 那她就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也为百姓做事。 让西北的将士也吃饱饭。 这厢陆锦瑶回到宴几堂,让白薇好好给她按了按。 出去一趟, 身子紧紧绷着, 累的是手酸脚酸,头也疼。 陆锦瑶一直躺到傍晚, 顾见舟回来依旧懒洋洋的。 顾见舟回来看她这样, 让白薇退下,亲自给陆锦瑶按肩膀,“怎么了这是,莫不是出门吹了风,一会儿请府医过来看看。” 顾见舟脸上的关心难以掩饰, 他目光很清澈, 哪怕在工部劳累一天, 回来也是高高兴兴的。 关心她, 关心孩子。 陆锦瑶的心里好受了些,心不再因为姜棠的事而紧揪着,“无碍,不用请府医,下午我去了趟锦棠居,和五弟商量了一下新铺子的事。” 这事顾见舟也知道,初六家宴也说着,但他从来不管家里的生意,更不知道家里赚了多少钱,有多少存钱。 再说他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口袋里的银钱多是买零嘴带回来。 他只是觉得不到一年,陆锦瑶就能把铺子开到外面去,可真厉害。 还能带着他的弟弟做生意,顾见舟都不知道怎么感激陆锦瑶。 虽说嫁过来就是永宁侯府的媳妇,夫妻一体,可陆锦瑶也是有亲兄长的,这些好处本可以给她的娘家。 更何况没有理所应当的操劳,为了这家,陆锦瑶付出许多。 顾见舟道:“阿瑶为家中操劳,实在辛苦,可需要我做些什么?五弟那边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去说。” 陆锦瑶忍俊不禁,坐好让顾见舟给她揉胳膊,“没事,五弟那边不用操心,他行事很是稳妥。” 到底是不同,顾见舟在侯府长大,读书考功名,赤子之心。而顾见山从军营长大,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虽然比她夫君小两岁,可是经历的却多。 也许顾见舟在滇南也尝过人情冷暖,只是在她面前从未表现出来过罢了。 陆锦瑶突然问道:“在滇南苦吗?” 顾见舟手上的动作稍顿,随即摇了摇头,“不苦。” 见陆锦瑶一脸不信,他解释道:“自然比不上在侯府的日子,但于我而言,也能接受。那里的人却是苦的,每个人都要很用力才能活下去,他们会跪在地上求我救人,救亲人救朋友,会为了一口吃的大打出手,会算计……” 灾难之下,顾见舟见过那些人困苦丑陋的一面。 可是情有可缘。 若是他,也会那么做。 顾见舟在滇南赈灾时,经常摔泥地里去,那时灾民骂他们贪官。后来去治水,滇南百姓态度才有所好转,顾见舟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苦的是百姓,而非他。 但在侯府长大,还是不能感同身受,他回京之后还是该吃吃,穿着锦衣罗缎,吃着好饭好菜。 这些陆锦瑶从前没问过,顾见舟也没说过。他同那些寒门出身的人还是有所不同,那些官员恨不得和百姓同吃同处,但顾见舟没有拦着她花钱,说什么与百姓同甘共苦的话。 在滇南是父母官,回来依旧是她的夫君。 自家的银子,花也便花了。 她握住顾见舟的手不让他继续按了,“夫君是个好官,朝廷已经想法子让滇南百姓赚钱活命了,夫君再去,就能看见不同的景象了。你们侯府的兄弟,一个救百姓于水火,一个保家卫国,是侯府之幸,也是百姓之幸。” 顾见舟诚心实意道:“我与五弟相比还差得远呢。” “你们一个文官,一个武将,自然有所不同的。”陆锦瑶不知道顾见舟想没想过他弟弟的亲事,所以忍不住问了问,“五弟今年十八了,到了娶亲的时候,你想过他要娶什么样的妻子吗?” 顾见舟:“他要娶妻,哪里轮得到我想,这事该母亲操心。不过……我作为兄长,自然希望他娶一个自己喜欢的。我们几个做兄长的都成亲了,他这些年征战沙场,也不容易,还是快活些的好。” 顾见舟只是想想,顾见山的婚事轮不到他操心。 陆锦瑶笑了笑,“我也希望如此。” 顾见山没说何时走,顾见舟也在等上面的调令。 今年,顾见舟还得去一趟滇南,四五月份就得动身,但到底何时去,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去年是和工部尚书一同去的,今年兴许他自己去? 陆锦瑶打算这几日多去正院转转,若真有什么事她也能说得上话。 长房最近很消停,听白薇说韩氏这阵子脸上一直带着笑,春风得意,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高兴成这样。 等到初十,陆锦瑶才知道是因为什么,顾见风被调到吏部去了。 吏部主管天下官员的官职任免,众所周知,吏部权力大,有清官,也有不少贪官。 虽然只是从五品郎中,在鸿胪寺还是五品官职,看似降职实为升职,毕竟在吏部有实权。 为此,韩氏还张罗了一桌酒席,特地贺顾见风升迁之喜。 就在正厅,一家人坐在一块儿,一桌好酒好菜。 连正厅的花都换了,颜色鲜艳。 二月份弄来这几盆花可不容易,不知道花房的小厮花了多少心血。 韩氏在饭桌上道:“大爷在鸿胪寺许久了,接见了不少外国使臣,皇上十分看重他,如今去了吏部,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锦瑶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鸿胪寺的人升迁,再怎么说也该去礼部,为何去了吏部。 但只是一个五品郎中,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毕竟顾见风今年都二十九了,堪堪而立,熬资历这么久也该去别的地方。 陆锦瑶见桌上的人都向韩氏顾见风贺喜,心中就算有疑惑也得藏着。 若是她在饭桌上质疑,恐怕会让人疑心她不安好心,见其他几房升迁什么都不说,而见顾见风升官,反而说这种话,只会惹得韩氏不快,婆婆等人也会不快。 陆锦瑶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一桌人,好像只有她疑心。 永宁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老实本分,虽无大才,可为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友爱兄弟,孝顺父母,况且,他为官多年,兢兢业业,在官场中也累积了一定的经验。 从另一方面说,永宁侯府的人,都有才干,皇上兴许是顾及老四老五。 这么想,很快就能想通,那永宁侯只有高兴的份。 顾见风笑得很谦逊,永宁侯欣慰道:“进了吏部多学多看,多向人请教,你年纪不小,同僚中有不少比你年轻的,别拉不下脸。你二弟四弟一个在工部一个在户部,不懂得可以问你两个弟弟。” 这话若是别人兴许会拉不下脸,但顾见风不会。 两人是他的亲弟弟,讨教一二有什么不可的。 顾见舟立刻道:“小弟懂得也不多,只能说是讨论,问是不敢当的。” 第159节 顾见水也笑了,“大哥苦尽甘来,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顾见水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么回事,他去湘城两年,才得以进户部,可顾见风才学不够,他是是怎么进的吏部呢。 顾见水以为是父亲托的关系,那点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嫡子庶子,本就是不同的。 自小他就明白这个道理,他不仅不能有不满,还得依附着长房,才能得到好处,毕竟顾见风是世子。 这就是不同,他去湘城两年,别人看来他养外室,有孩子,可若无实绩,怎么会把他调回来。而顾见风却靠着关系进了吏部,什么都没有出身要紧。 顾见水面上表现得比长兄还要高兴,好像升官的是他一样,敬酒夹菜,不经意间说了许多为官该谨记的事。 顾见风虚心听着,这一顿饭吃的热闹极了。 顾见山也高兴,没有哪个人不盼着自己的兄长有作为,他虽帮不上什么忙,但由衷为长兄高兴。 郑氏高兴之余连烦心事都忘了,她殷切地叮嘱了几句,“要戒骄戒躁,为百姓做事。” 顾见风都一一应了,“儿子会谨记爹娘教诲。” 陆锦瑶心道,莫不是她防心太重,以至于这般疑神疑鬼。 她可不想变成韩氏那样的人,盯着别人家的日子。 这般在心里劝了几句,陆锦瑶也由衷为顾见风,当了十年官,也算柳暗花明。长房如今立起来,韩氏就不会一直盯着她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 只不过,这事倒是扰乱了顾见山的计划,他原本打算今晚和郑氏说另立门户的事。 哪怕说了以后依旧会孝顺双亲,郑氏对这事也很难高兴地起来,永宁侯未见得能同意,他在军中领兵,对侯府也有助益。 还是让两人高兴几天吧。 这一晚,韩氏是最高兴的,哪怕这官位是她费心求娘家换来的,但是,她心甘情愿。 韩氏也体会到了夫君得看重是什么滋味,婆婆殷切,公公和颜悦色,夫君也有了长兄的样子。 看二房是怎么扒着的。 等远哥儿回来,更是以他父亲为傲。 韩氏心道,这天应该早一点来,早该如此的。 今儿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郎中,日后会有大作为的。 韩氏脸上满是喜色,顾见风喝了酒,脑袋晕乎乎的,他由衷感谢自己的妻子。 他是男子,也希望有所作为。 顾见风说话间一股酒气,“我等休沐了去岳丈家拜访,云姝,这次多亏了你。” 顾见风知道是韩家走的关系,他还要靠岳丈,实在难以启齿。 不过,事成了,他不觉得有什么了。 韩氏语气分外柔和,还去给顾见风倒了醒酒茶,“你我是一家人,说这些太生分了。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也是远哥儿的父亲,我自然是希望你好好的。我父亲那边不必你拜访,改日和爹一块儿吃个饭,喝两盅。” 顾见风笑着点了点头,“听你的。” 韩氏道:“你是兄长,也问问四弟五弟有没有空闲,你们兄弟之间要多联络。尤其是五弟,他平日在西北,聚少离多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多和他说说话,吃吃饭。他年岁不小,还未娶亲,我是长嫂,心里也是急的。你当兄长的,多多留意些。” 韩氏不指望顾见舟帮大房什么,毕竟他成亲了,心里肯定是向着陆锦瑶。 顾见山就不一样了。 又不是只有一个亲弟弟,顾见山定是向着长房。 韩氏希望顾见山能说门好亲事,五皇子的皇子妃有位年纪相仿的表妹,同顾见山年纪也合适。 韩氏想先和郑氏说说,若是这门亲事能成,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算不成,顾见山做弟弟的,还不会帮着自己的亲哥哥吗。 顾见风闻言十分动容,“云姝,难为你为这个家想这么多,只是五弟的婚事自有母亲做主,你就别操心了。” 韩氏今儿的脾气特别好,顾见风这么说也不恼,只道:“我自然要问过母亲的,这你放心,他是你的亲弟弟,我怎会不盼着他好。” 韩氏给顾见风捏了捏肩膀,她心道,有了这把通天梯,不愁以后长房没出路。 还有什么比搭上五皇子更有出路的呢,四皇子已殁,六皇子中庸,五皇子样样拔尖。 谁会属意一个方方面面都不如其他人的皇子做储君呢。 再加上韩父把关,韩氏更是对五皇子立太子的事深信不疑。 说句不好听的,六皇子就好像顾见风,虽说作为皇子,不是一无是处,较于其他人还更胜一筹,可若她选,绝对不会选六皇子。 就像不会选择顾见风。 皇位可不是侯府的爵位,得选有能力之人。 把永宁侯府绑上五皇子的船,是韩氏做的一个异常胆大的决定。 但她不后悔,一来,她父亲也是五皇子这边的人,二来,不赌怎么知道输赢,她真是受够了以前的日子了。 到时,顾家有从龙之功,还愁以后没有前程。等到那时,她也会提携四房,毕竟同时顾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 顾见风只知道这是韩氏求她父亲才有的官职,其他一概不知。 韩氏也没打算现在说,等顾见山娶妻之后再说吧。 有道是趁热打铁,次日一早,韩氏就去了正院。 正巧,顾见山也在。 顾见山问了声好,“大嫂。” 顾见山才来,他是晚辈,有事自然等韩氏先说,他站起身道:“母亲和大嫂先说话,儿子过会儿再过来。” 韩氏坐下笑着道:“五弟不必走,此事和你也有关系,不妨坐下听听。” 郑氏皱了皱眉,先问道:“什么事?” 韩氏笑着道:“自然是喜事。” 顾见山重新坐下,外面丫鬟端来点心茶水,屋里有炭火,因晨起屋子里黑,还点着数盏烛灯。 韩氏先喝了口茶暖暖身子,才道:“母亲,有人向我打听五弟,是为亲事。我虽是长嫂,但婚姻大事自由您做主,所以想先问您的一……” 纵使韩氏是长辈,出言打断于礼不合,但顾见山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道:“大嫂,亲事就不必说了。” 韩氏脸上挂不住,向着婆婆求助,“母亲,这……” 郑氏心猛地跳了一下,“五郎的亲事我这儿有数,不管是谁,你回绝就好了。” 郑氏更怕顾见山突然说出姜棠来,到时才不好收场,好在他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 她让顾见山先回去,“你公事繁忙,不用总来正院。” 韩氏低着头,更能感受到婆婆对幼子的偏爱。 等顾见山离开后,韩氏笑着道:“原来母亲要有打算,不知是哪家贵女?” 郑氏本就为这事心烦,偏偏韩氏没个眼力价儿专挑这个问,“这你就别问了,我问你,老大调到吏部可是你父亲的手笔?” 韩氏点了点头,“我父亲在其中使了一点力,但主要是因为大爷上进。” 她没敢说是因为搭上五皇子的的路子,怕婆母怪罪。 因为永宁侯府是皇臣,公公打仗挣来的功劳,只侍奉皇上,不参与党派之争。 这些事,她嫁进来的时候也有过叮嘱,但已经久远,韩氏估计永宁侯早把这些忘了。 郑氏:“行了,一会儿我让人去你家送些东西,这种事不好声张。” 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如果只是使了一点力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世家联姻,就是为了这些关系。 韩氏赶紧点点头,“儿媳知道。” 郑氏心里还有别的事,韩氏走了就吩咐南香去办事,南雪在门外守着,郑氏吩咐,五公子若是来了,就说她不在。 她实在没有精力应对顾见山,还是拖着吧。 南雪按照吩咐去门口看着,但顾见山没再过来。 宫中李德顺来传旨。 皇上有令,让他即刻前往西北,不得有误。 顾见山只能收拾东西,即刻动身。 他想去见一见姜棠,但时间紧迫,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东西让明朝收拾。这么一来,顾见山就没机会和郑氏说离开永宁侯府的事了。 实在太赶了,他不能把事情留个尾巴。 飞速赶往姜家,顾见山见到姜棠说的第一句便是,“我得走了。” 顾见山脸被风吹的生疼,他把姜棠抱到怀里,“等我回来。” 第91章 独自生活的第二十九天 今儿才十一而已, 顾见山回来不过五天,就又要回去了。 姜棠以为他至少在盛京待个十天半个月。 这个怀抱不同于银甲,姜棠能感觉到温热和血肉, 这个人是存在的,这份真心是给她的。 姜棠觉得顾见山比她还要不舍, 她拍了拍顾见山的后背,轻声道:“那我去给你拿东西, 我做了肉干,你留着路上吃……是不是西北出了什么事,你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些。” 姜棠不怕顾见山去西北, 只希望他护好自己,平安回来。 原书里顾见舟升职在一年后, 连调到工部都在今年年初,因为她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很多事,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事发生了改变。 就算是改变, 她也希望是好的改变。 有时她真的想告诉陆锦瑶或是顾见山, 提前知道侯府肯定能做些什么,可他们会信吗, 会不会因为她的提醒让其他人卷进这个漩涡。 还是说, 觉得她不是人,是妖怪变的? 第160节 姜棠不敢冒这个险。 顾见山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西北无事,你别担心。” 只是他手中有兵权,他一回来, 使得朝中动荡, 诸位皇子蠢蠢欲动。 他是武将, 不能随意见文官, 家中兄弟是避无可避,不过绝不会过多谈论公事。 顾见山看朝中风向变了,昨日大臣们上朝,六皇子赵禛办事不力,被皇上训斥,而五皇子却得到了褒奖。 顾见山不敢随意揣测皇上心意,但他觉得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四皇子赵构设计军情,已然成了皇上的一块心病。 越是争,越会失了圣心。 听李德顺说下朝之后皇上大怒,顾见山更不敢做什么。 他只做该做的,守好西北。 这回回去御朝该趁着胡族元气大伤乘胜追击。 只是六皇子被训斥,到底是真是假,是做给大臣看的,还是真与皇位无望。 五皇子被嘉奖,那接下来的一步是什么,大臣们会不会请立太子…… 顾见山心里沉重些许,他已经和父亲说了,切勿卷进党派之争,现在放不下的只有姜棠,“你去江南要小心一点,有事让春台去做。常给我写信,还有……” 顾见山想对姜棠说侯府那边他还没来得及说,可姜棠并不知道他的打算,就把这话咽了下去,“好好的,等我回来。” 姜棠点了点头,“我……” 好像越是这种时候,越不知道说什么。 姜棠咳了一声,“我等你回来,别人说的我不会信,就算是春台说的,我也不信。我只信你说的。” 哪怕郑氏过来,说顾见山要娶别人,家里给定了亲事,她也不会信。 顾见山眼中有微光闪烁,“我亦如此。” 就算他母亲写信,说姜棠嫁给别人,他也不信。 顾见山没办法留太久,带上东西回了趟侯府就启程了。 他奉密令回西北,只和郑氏说了,以免泄露行踪。 郑氏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缺什么往家里写信,注意身体,你这走的匆忙,也没给你准备什么东西,你多拿点银子带着。娘不求你出人头地,只求你平平安安。” 说到最后,郑氏欲言又止,“……走吧,别耽搁了。” 顾见山:“那儿子走了。” 郑氏点了点头,屋门口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府上公子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本来顾见山就不用丫鬟伺候,独来独往,侯府的人都不知道他走了。 晚上,她又撺掇顾见风带着两个弟弟和她父亲吃饭,顾见风道:“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空闲,吏部很忙,四弟五弟定然也忙。” 韩氏心中还有些可惜,这一直拖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还是早点的好。 到时候在饭桌上,什么话都好说。 不过,等韩氏发现顾见山离京,估计都过去好几天了。 她父亲派人送信来,说是五皇子受了皇上嘉奖,五皇子一派的人虽然目前不会上奏折请立太子,但这是迟早的事。 只看今天三月份祭祀,皇上会让哪一位皇子去呢。 若真是五皇子,那这就稳了。 三月清明时节春种,农桑可是御朝头等要紧事。 清明之前,皇上会去天坛祭祀,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去年,皇上身体不适,让四皇子代他去的。让四皇子去也情有可原,毕竟陈王在西南封地,无诏不得进京。二皇子三皇子幼时夭折,以长幼论,该四皇子去替安庆帝去登天坛祭祀。 可去年四皇子没了,虽然安庆帝为顾全皇家颜面,对外宣称四皇子明贵妃病死,但是外人能看见明国公一家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今年自有人想去祭天。 让哪个皇子去,总不能安庆帝自己登天坛祭祀。 安庆帝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天坛在御凤山上,有几千个台阶,安庆帝已经爬不上去了。 上朝时下头的大臣偶尔能听见他隐忍的咳意。 皇上还未下旨让哪位皇子去祭祀,但新的旨意下来了,让大臣们琢磨此举究竟为何。 皇上封五皇子赵耀为秦王,六皇子赵禛为燕王,下面几位皇子皆封了王位,连最小的二十三皇子都有封号。 只不过,安庆帝在圣旨上说,念在天家父子情深,特命诸位皇子等明年开春再前往封地。 一时之间,大臣在私下议论纷纷。 封王最重要的不是封地和爵位,这意味着可以养私兵。 像远在西南的陈王,手下也有几万兵马。 而秦王等人虽在盛京,但可养两千私兵,这是经过安庆帝特许的。 便是知道安庆帝有算计在内,也让人眼红心热,难不成真等明年开春前往封地?要知道封地可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多是那些将士打下来的城池,百姓未经训化,粗俗不堪。 要么去封地当一辈子王爷,要么守着盛京的万里江山,谁都知道怎么选。 秦王的谋士让他先等,想想四皇子的前车之鉴,这事根本急不得。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安庆帝如今身子骨已经不大好了,每日睡得少,吃的也少,再坐皇位,能坐几年? 秦王也想等,“可父皇这步棋下的,分明是想让我们几位皇子打起来,本就是个坑。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如了他的愿。” 谋士在心中感叹了几句,若说聪明,安庆帝的几个儿子中,秦王是最聪明的,也是最有胆识的,只是屡屡冒险,他劝道:“王爷就算有这个心,也得观望观望再说。” 秦王问道:“那你说,三月初天坛祭祀,父皇属意谁去?他属意的人,可会是未来的太子。” 就怕不是太子,而是活靶子。 谋士低下头,“属下不敢望断,但依属下看,王爷是最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的。祭天的事,最好还是争一争。” 若那天皇上突然去了,还未立太子,那去祭天,就可代表天子 秦王微眯着眼睛,“先算了,这事的确急不得。” 若是他再多一项助力就好了,只是顾见风无用,没有他弟弟的本事,他也不好逼太紧。 顾见山太难出来了,这人谨慎的可怕。 秦王如此,其他数位王爷也私下召见了谋士。 燕王面容温和,他只和谋士说,等,下面的人不可妄动,谁私自行事,当心脑袋。 圣旨上几个字,他记得清楚,父子情深。 若破局的关键在此,那急也无用。 燕王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不过十六岁,他打算这阵子就教养弟弟,至于农桑祭祀祈福,爱谁去谁去吧。 相比于诡谲云涌的朝堂,姜棠这儿就安乐多了。朝中的事她不关心,她关心也无用。 就是不知既定的事实是不是能改变,六皇子继位,会不会最后变成了五皇子。 不过这对她影响不大,不管谁坐皇位,她都是做生意赚银子,而且以陆锦瑶的气运,不会出事的。 姜棠打算明早启程去江南,跟着同行的有铺子里的五个人,两个掌柜的三个点心师傅。 还有宴几堂的怀兮和松林,连着春台,一行九人。 带的东西也不少,各种做点心的模具和锅,不过面包窑得去那边才能打了。 张掌柜满腔的雄心壮志,想着开铺子做生意,日后能赚不少银子。 而且,去分店,他们的月银也涨了,怎能不高兴。 十一下午,姜棠等人办好了路引,次日一早,启程去江南。 新铺子打算开在莞城。 二月十四,几人才到,江南风光到底是不同,从昨日坐船过江之后,就能感觉到景色的差异。 杨柳枝已经抽芽了,远看是一片柔和的嫩绿色,天暖融融的,街边有成簇成簇的迎春。 街边的白墙青瓦,真像一幅水墨画。 一行人现在客栈安顿下来,这才二月份,客栈的客人竟还很多,多是各地来的商贩。 张掌柜等人听姜棠的,姜棠是想尽快办好,时间充裕的话可以看看四处的景色。 他们上午到的,姜棠打算先吃个中午饭,等到下午就找掮客看铺子。 姜棠和怀兮都办过这事,还算轻车熟路。 中午,几人没在客栈吃,而是去巷子深处的小摊,找的饭食吃。 江南的小炒,清淡鲜甜,蒸的小鱼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刺都酥了,嘴轻轻一抿,里面的肉就化掉了。 还有炖的鸡汤,滋味无比鲜美。 炒的青菜味道清甜,最好吃的是东坡肉,四四方方的一小块,筷子轻轻戳下去,汤汁和油脂润在米饭上,拌着米饭吃最好吃不过。 怀兮吃的眼睛都亮了,她在宴几堂做事,也算吃过好东西,怎么就比府中的厨子做的好。 姜棠小声道:“你吃赵大娘他们做的吃了许久了,这是头一次吃,肯定觉得新奇,这还只是小铺子,别的地方的菜式指不定多好吃呢。” 张掌柜等人埋头干饭,这下也不敢小瞧了。 这边的点心兴许也好吃,做生意,还有的做呢。 下午,姜棠和怀兮跟着掮客去看了几处铺子。 这边人说话有口音,一看姜棠和怀兮就知道是外地人。 再看衣着首饰,都不差,掮客心里就有数了。 一间和旧铺子差不多大的,竟然要三十两银子一个月,显然把两人当肥羊宰。 掮客一脸贼色,“姑娘随便问,这个地段都是这个价钱,我可真没诳你,我跟你说啊,做你这生意,我根本不赚钱的。” 姜棠和掮客道:“这价钱不合适,我们去别处再看看。” 第161节 掮客道:“那二位慢慢看,我就不送了。” 只不过,再找别的掮客,无论外表看着是憨厚还是奸诈,都是咬定三十两银子。 若不是在盛京差不多地段的才要三十两银子,姜棠兴许真的给了。 怀兮也愁,“这里的人也太精明了,咱们一看就是外地人,过来就是为了租铺子,耽误一天是一天,他们就是认定了咱们会租。” 这里的掮客,全都一个路数。 姜棠:“再想想别的法子。” 总不能来江南,一天就把铺子租好,什么都顺顺利利的。 江南是南方经济枢纽,各地的商人都在这儿,商人本来就精明,在这儿做了这么多年的掮客,想的就是赚钱。 姜棠道:“要么我们学学当地话,假装自己是当地人,不过得学好一阵,说不准还会闹笑话。而且,这边的掮客我们大多都见过,再去肯定认得咱们。” 怀兮也道:“这个法子不行,说不好还是被一眼看出来。” 怀兮跟着陆锦瑶做了许久的生意,只不过陆锦瑶是平阳侯府的姑奶奶,又是永宁侯府的儿媳妇,谁不知道。 那做生意,简直无往不利,谁会得罪侯府。 姜棠却是自己摆摊卖东西一路过来的,虽然大老板没见过几个,小的商贩却是见了不少,可以跟他们打听打听门路。 “要是有人给咱们指路就好了。” 怀兮道:“到时候送点东西,当敲门砖。” 两人一拍即合,姜棠给客栈的小二一两碎银子,跟着借了厨房,连夜做了点心。 只不过没有面包窑,只能用蒸的和煎的。 幸好做出来味道不错。 怀兮则是去街上买了匣子和油纸,送人的东西怎么都要弄得好看些。 张掌柜也没闲着,带着另一个掌柜四处打探消息,去各家铺子转转,虽不比盛京繁华,可莞城夜市开到极晚,各地的人都能见到,所以酒楼菜系也多。 比之盛京,商人就更多了,还有各地的特产,在莞城都能见到。 张掌柜看点心铺子,街上有不少呢,多是软糯的糕点。他站在点心铺子的柜台前突发奇想地问道:“这有没有蛋糕?” 这边柜台前的帮工道:“蛋糕没有,不过有蛋黄酥,蛋黄酥盛京的贵人爱吃,一斤一两银子,软糯酥香,可比盛京的便宜多了。” 张掌柜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连蛋黄酥都有。 看来点心的价钱也得变一变,不能非得按照盛京的来。 张掌柜要了两斤糯米糕,看来来往往的客人,买蛋黄酥的还真不少,越发地想赶紧租下铺子,装潢好开业了。 次日,姜棠和怀兮又出门了,手里还带着东西。 找搭线的人也不好找,不能是做点心生意的,姜棠日后也想过来开店,所以选了个猪肉铺的老板。 人姓杜,很精神,有点胖,看着面向还有点凶,几次路过的时候听说话口音虽然有这边的调儿,却不像正经的本地人,身边跟着几个徒弟杀猪,开始还以为姜棠两人过来买猪肉的。 “五花肉十三文一斤,肥肉十四文。” 姜棠搭话道:“都是这个价吗,可别看我们是外地的就诳人。” 老板把刀往案板上一撂,“放心,一斤肉才多少钱,我也不占你们这便宜。” 姜棠笑了笑,“那来两斤五花肉。” 她痛痛快快地给了钱,然后才拉着怀兮离开。 怀兮还以为姜棠要送点心呢,竟然没有,那点心做出来是干什么的。 姜棠道:“是送给这个老板的娘子,你看他还有个女徒弟,看着才十几岁,我猜这是老板的女儿。” 既然是女儿肯定成婚了,直接给老板送于理不合,更不好求人办事。 打听打听就知道这位杜师傅家住在哪儿了。 怀兮觉得有道理,她笑着道:“我原以为你离开侯府,自己过肯定艰难,但如今看,也学了不少东西,考虑事情比我还周全。大娘子让我来江南,我也得多学多看。” 姜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别妄自菲薄,我想到的都是小事,以后人情往来,各种打点,都得你来呢,再说了,很多都是和你说的。” 怀兮觉得那也不易,好过一成不变的好,“行了,我们就别互夸了,赶紧把点心给人送去。” 送点心是怀兮来的,她向来和各家的管事一等丫鬟打交道,若有诚意,让人想拒绝都难。 直接把杜家娘子哄的心花怒放。 中午,杜家娘子留两人吃了中午饭,以至于杜老板回来,愣了好一下。 他记得这两个人,一个特别好看,另一个面上的笑一直一个样,想不记着都难。 他用眼神示意自家娘子,杜家娘子道:“这两人是盛京过来做生意的,一位姓姜,一位姓陆。过来在掮客那儿吃了不少苦头,就是想租个铺子。” 杜家娘子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标志的人,她还看过两人的户籍和路引,都是本分的人,她和夫君就是外地来的,虽然这几年稳定下来了,可初到时吃了不少的苦头。 她就于心不忍了。 杜老板斥道:“什么人都敢往家带。” 杜家娘子心道,她这么大了,又不是傻的,哪儿还分辨出是好是坏来。 再说了,不是还有他呢吗。 杜老板问姜棠:“你们想干什么,我这儿的忙可不是白帮的。” 姜棠道:“我们想做生意,租个铺子,只是愁初来乍到,对行情也不了解,怕被骗了。” 杜老板道:“指定看过了吧。” 姜棠不置可否,“城南那条街上的,铺子不大,一个月要三十两银子的租金,除了租金,还有给掮客的钱,是一个月租金的一半。” 姜棠为难道:“这根本就是把我们当羊宰。” 杜老板道:“我帮忙,有什么好处。” 姜棠来之前算过,倘若掮客一个月多要八两银子,一年就是九十六两,再加上介绍费,一百两呢。 这钱自然不能全给杜家人,不然她为何不给掮客。 忙也不能白帮,都是人脉,更何况和杜家交好,日后买肉也方便。 所以,姜棠和怀兮商量,要么给点心,要么给银子。 怀兮道:“我们是从盛京来的,点心都是新样式,以后每每上新点心,都会给二位先送一份。当然,若是不爱吃点心,到时铺面租下来,按给掮客的三倍给杜老板,不知道老板意下如何。” 杜老板觉得怀兮说话好听,不是声音好听,就是让人爱听,“娘子,你想要银子还是点心。” 杜家娘子笑着道:“就要点心吧。” 怀兮道:“到时送过来的,肯定够您一家吃的,这个放心好了。” 铺子的事一解决,其余的事就是水到渠成的了。 铺面二十两银子一个月,地段不是特别好,但街上也有不少人呢。 装潢的事不用姜棠盯着,交给两个掌柜的就好。 过来开铺子,陆锦瑶一共给了五百两银子,都在怀兮那儿,且有的用呢。 这边没姜棠的事了,她也没打算回去,至少得等铺子开业再走。 万事开头难,过来开头那一步,就顺利多了。装潢、搭面包窑、请帮工,等到二月底,铺子就打算开业了。 杜师傅和杜家娘子越来越聊得来,兴许有几分是本家的缘故。 二月底开业,铺子一共上了五样点心,芋泥糕、蛋黄酥、抹茶千层、黄油蛋糕、还有豆沙面包。 别的味道的点心就慢慢上了,这个是不急的。 姜棠时常去街上,看这边的吃食,漂亮衣裳。 有时在这边转呀转的,就会想回家,想点金乌金过的好不好,想顾见山,也会想陆锦瑶和昭哥儿他们。 大约是那种感觉,外面再好、吃的再多,也不如家里。 第92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十天 不仅姜棠想家, 怀兮也想回去。 来这儿之后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她是陆锦瑶的丫鬟,事事都得盯着, 和姜棠还不一样。 怀兮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陆锦瑶对姜棠的客气和看重,那种看重和对她们是不同的。 不过, 她们本就是丫鬟,丫鬟听主子的, 是理所当然。像陆英,打算和府里的下人成亲,日子也就这么过, 以后生下孩子,会跟着府上的小主子。 只是世间的事真奇妙, 从前都是她带着姜棠做事,现在,她要跟着姜棠, 连锦棠居的掌柜和师傅们也是听姜棠的, 让怀兮心里有些许微妙。 她若是不把心里这坎儿过去,以后也就这样了。 得慢慢想清楚才是。 闲暇之余姜棠还来这边看了看羊肉的价钱, 三十文一斤, 和盛京相差不多。 牛肉依旧少见,若是她能从西北拿牛肉,那就是独一份。 胡族的牛肉比老死的耕牛肉更好吃,也更嫩,适合煮火锅、炒着吃、凉拌也行, 而别处的牛肉适合炖着吃。 姜棠看莞城人多, 生意应该好做, 她想多攒点钱, 到时来莞城开火锅店,除了火锅店,还有小吃摊。 若是可以,这回就先经营小吃摊,稳扎稳打,像锦棠居一样。 当然,做生意也得选一个这边卖的少的吃食,像馄饨饺子包子都有卖的,还有各种饼糕点,莞城街边有卖米糕的,糯米浅浅打一层底,中间一层黄豆面,然后放一层厚厚的豆沙,再放一大勺玫瑰酱。 这样放在小小的竹屉里蒸,等玫瑰酱的香气渗进豆沙里,这便蒸好了,之后淋上红糖汁和花生碎葡萄干,一小个就要六文钱。 便宜点的也有切糕卖,也是糯米打底,不过中间放一层大枣,蒸熟之后直接吃入口清甜,要是蘸白糖吃,味道更好,混着蒸熟的枣泥,软糯香甜,一小块只要一文钱。 姜棠买了六文钱一块的,吃着是真好吃,几口就吃完了,虽然是甜口的,但吃起来不会腻。 到时候她也可以去盛京卖这个,小吃摊卖的都是咸辣口的,还没有甜口的吃食。 再说这个也可以当火锅店的小吃,以前火锅店男客多,如今也有各家的娘子们过来了,她们最喜欢甜食了。 等夏日有冰了,能做各种各样的甜品,应该也好卖。 第162节 姜棠来莞城一回不能白来,走的时候只有她、怀兮春台和松林一道回去,两辆马车足够,空的地方可以多带些当地的吃食。 像布匹、绣品,还有乡下的土特产,姜棠买了不少。 买完之后跟杜家娘子打听了打听,还有什么吃的用的。 杜家娘子觉得姜棠精得很,长得好看脑子也聪明,“街上卖的就是给外地人的,不好吃还贵。你若是想要绣品,去村子里找绣娘,稍稍多给些钱,几天就能给你绣好,吃的也可以找她们做,腊肉腌肉,还有各种菜干肉干。” 别的就没有了,有些不怎么好吃。 姜棠道:“那可真是谢谢姐姐了。” 杜家娘子问道:“都是小事,怎么想着买东西,你们这是打算回去了?” 姜棠道:“等铺子生意稳定几日就走,家中也有事,这次出来时间太长了。” 杜家娘子还以为两人成亲了,放不下家中的老人孩子,她眼中有淡淡的羡慕,“我看生意好的不得了,卖的点心也好吃,以前,我可从没吃过这种点心,铺子生意好,你也不用担心了。” 在这边待久了的吃的都是绿豆糕凤梨酥这些,还有各种各样模样精巧的点心,好吃是好吃,但吃的久也腻了。 说实话,现在开铺子,时机正正好。 姜棠看生意是不错,再加上一开始卖会赠些便宜的芋泥糕,买的人就更多了。莞城人也爱喝茶,张掌柜也是人精。听说莞城下面一知府因为收受贿赂,被收押回京了,这边短期内会管的严一些。 就是不知这知府又是谁的人,在这里,没个靠山,哪儿敢做这些事。 姜棠拜访完杜家娘子,就回铺子了。 铺子后头带院子,有好几间屋,她和怀兮住一间,自然不用再花钱住客栈。 张掌柜人逢喜事精神爽,和姜棠怀兮说了第一日赚了多少钱。 总共二十三两银子,虽然比不上盛京的铺子,可毕竟莞城没那么多世家,有钱的虽多,但家底没有盛京那些世家丰厚。 二十三两银子,就够一个月的租金了。 还只是第一日,且还有的赚呢。 怀兮也高兴,因为忙铺子的事,陆锦瑶没少给她赏钱,能赚钱好,她也能回去交差了。 两人打算再留三日,看这边没什么事了,就回去。 等回盛京,差不多初六初七这样,还能赶上春种。 只不过,等到开业的第三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人是莞城最大点心铺子品酥斋的掌柜,人姓祝,书生模样,说话彬彬有礼。 来了先问铺子谁能做主,他有事相商。 姜棠看向怀兮,陆锦瑶是铺子的主人,怀兮又是陆锦瑶的人,自然由她做主。 怀兮上前一步,道:“不知有何事相商,请先进来说吧。” 新铺子虽装潢好了,也做上生意了,但没有待客的地方,只能先去张掌柜的屋子里去。 姜棠去沏茶了,在厨房犹豫了一会儿,先沏了一壶,又让杜师傅煮了壶奶茶,“就按最普通的煮,先不急着送进去。” 这人过来,说话有礼有度,商量的应该不是别的事,估计和点心有关。 锦棠居虽然刚开业,可点心的样式新奇,况且还有盛京来的蛋黄酥。 虽然都叫蛋黄酥,但味道有差别。 就算不知道她们是盛京来的,过来开的分店,恐怕也能猜到铺子生意好,日后慢慢发展,生意会更好。 若姜棠是香斋的老板,估计会想着收购,只一个小铺子,收购了一了百了,对自己的生意还有好处,这种事干嘛不做。 姜棠就是没料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姜棠端着茶水进去,只听怀兮道:“品酥斋能看得上我们锦棠居,我这儿自然是高兴的,毕竟是刚开的铺子,不比品酥斋几十年的老字号。只不过,我们这铺子也租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虽然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也想自己试一试,祝掌柜请回吧。” 祝掌柜刚才说明来意,先说铺子生意好,又夸点心师傅工艺好,最后说道,这么好吃的点心,屈居在这么狭窄的铺面,实在委屈。 祝掌柜说的极其好听,若不是来抢铺子的,怀兮或许早就心花怒放了。 祝掌柜说与其在这么小的铺子,客人都找不到,不如去品酥斋。那里地方大,客人也多,他们是有熟客的,到时品酥斋有新招牌,锦棠居的点心卖的会更多。 在祝掌柜看来,这是互惠互利的事。 可依怀兮看,就是明明可以明抢,还非要给点银子,好显得品酥斋多大度,好像是恩赐一样。 怀兮想法子和祝掌柜周旋,只要咬定铺子租金多,想来品酥斋也不会强人所难。 但祝掌柜也不松口,“陆姑娘这般就是短见了,铺子的租金一个月才二十多两,等日后生意好了一日就能赚回来,何必计较这些小钱,你说是也不是。” 祝掌柜面目儒雅,还留着美须,这样说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反而是一副为锦棠居考虑的样子。 怀兮看了眼姜棠,只觉得祝掌柜难缠得紧,“祝掌柜,这位是我妹子,点心铺子的事,她也能说上一二。” 祝掌柜只看了一眼就错开了目光,“幸会幸会,祝某一见姑娘,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我这嘴笨,还请姑娘帮忙劝劝令姐。” 姜棠道:“姐姐,我刚进来,才听见了几句,祝掌柜说把点心放到品酥斋卖,可是为了这事?” 怀兮点了点头。 姜棠道:“那怎么个卖法,去品酥斋卖,总不能白用你们的铺面吧,可还会写这是我们锦棠居的点心?” 祝掌柜笑了笑,“到时会匀出一个小的柜面,姑娘们也知道铺子不好租,再有我们铺子的招牌,所以每样点心只抽二成利润。自然还会写锦棠居的点心,这个放心。” 只是到时客人会以为锦棠居是品酥斋下头的,不过换了个名字罢了。 姜棠:“祝掌柜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要我说,你们干脆各退一步得了,铺子我们没法退,祝掌柜也别说让我们为难的话,我们不必品酥斋,哪怕在祝掌柜眼里是小钱,在我们看,还大的不行呢。点心嘛,姐姐,就挑一两样好的去品酥斋卖好了,品酥斋铺面大,对我们也有益处是不是。” 怀兮瞬间就明白了姜棠的想法,锦棠居有不少点心,是外人看了就能学个六七成的,与其等最后让他们学了还赚钱,不如大价钱给卖出去。 到时挂上锦棠居的名字,还能给铺子招揽生意。 难就难在祝掌柜也不是傻的,他心里一丝一毫的算计都是为自己着想。 怀兮道:“胡闹,你下去,没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姜棠无措地看了眼怀兮,“可是咱们铺子还有饮品……” 怀兮:“下去!” 姜棠央求道:“姐姐……” 姜棠给杯子里续上茶,怀兮把茶盏一推,一副动了气的模样。 这真是为难她了,对着姜棠做动气的样子。 姜棠拎着茶壶就出去了。 等姜棠出去,祝掌柜好言相劝,“令妹说的不无道理,姑娘也好好想想,我们品酥斋是拿出诚意来的,实在不行按另妹的法子也成……” 怀兮道:“我……还是让我好好想吧,祝掌柜你也只是掌柜,怕做不了这个主。既然锦棠居还在,拿东西过去卖吃亏的是品酥斋,我们怎好意思。” 祝掌柜道:“放心,这个主我还是做的了的。姑娘不放心的话可以立刻签文书,去官府。” 又不是只有一家点心铺子如此,怎会做不了主呢。 怀兮皱着眉道:“我们铺子现在只有五样点心,但准备的确实不止这五样。想来祝掌柜也听出来了,我们是盛京人,在那边,也有铺子的。那边的铺子大,客人还能在里面吃东西喝茶,如今铺面小,有一样茶水,过来便不能卖了。” 祝掌柜好奇道:“什么茶水?” 怀兮冲外面喊了一声,“妹妹,你把咱们铺子的饮品端一杯给祝掌柜尝尝。” 这回等了许久,期间,怀兮一句话都没说,祝掌柜面上神色微动,像在等待,也像在斟酌。 过了一刻钟,姜棠才端着奶茶进来,“祝掌柜尝尝看吧。” 因为盛京卖奶茶的铺子多,后头铺子里的师傅又往里面加了许多去腥的香料。 和别的还是有所不同的。只不过这回杜师傅煮的是普通的,味道没有后面做出来的好。 祝掌柜尝了一口,诧异道:“这是牛乳和红茶一块儿煮的?” 姜棠道:“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不过掌柜的也可以回去再想想,我们自然希望点心和茶水在自家铺子卖的。明儿我们也打算回盛京,一个小铺子而已,祝掌柜不必费神……” 怀兮道:“妹妹,你少说几句。” 祝掌柜思忖一会儿,就把文书签了。 因为这是奶茶,也没个油纸包着,相当于把方子卖给了品酥斋。 既然如此,利润分成锦棠居占六成,品酥斋占四成,日后锦棠居依旧可以卖。 但眼下是卖不成了,毕竟铺子不大,容不下客人在铺子里面吃。 等把祝掌柜送走,怀兮冲姜棠笑了笑,她握住姜棠的手道:“这回可多亏了你。” 她也算是彻底释怀了,以后再不会想着攀比。 各人有各人的好,姜棠本就很好。 怀兮道:“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祝掌柜看着实在难缠,若是咱们走了,还不知张掌柜应付不应付得过来。现在放心了,过几日就可以安心回京了。” 姜棠道:“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反正总有人学,还不如拿去卖个好。他想靠咱们揽客,咱们未必不能靠他。” 品酥斋的招牌,可比锦棠居响亮多了。 还有一事,姜棠临走得办了。 她不能白来。 姜棠看杜家娘子也挺心热做生意赚银子的,再加上和杜家的关系不能断,所以得想办法做牢固一点。 姜棠想和杜家娘子合伙做点小生意,到时候她再过来,有基础了,生意也能好做一点。想到杜家是卖猪肉的,买肉便宜又方便,姜棠就想着卖卤味。 这对杜家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知道姜棠来意,杜家娘子想试试,又不太敢。 一直以来她都是照顾家中老小,连女儿跟着她父亲学杀猪,她还得给家里人做饭呢。 但看着姜棠,说不羡慕是假的,她都不知道赚钱是什么滋味。 再说了,她做菜味道也不错,咋就不能试试呢。 姜棠劝道:“姐姐,这门生意你若不做,可真就没人做了。” 杜家娘子卖卤味,正好杜老板杀猪,有不少下水,自家买肉,都是成本价。 买点鸭子一块儿卤,再用豆干鸡蛋这些辅料,做卤味肯定也好吃。 姜棠已经买好香料了,就是还没来得及做,只问家里有没有肉,“姐姐可以尝过之后再做决定,到时也问问杜老板,听听他的意见。” 第163节 杜家娘子点了点头,“肉是有的,那我尝尝味道,可别你做的好吃,我做的不行,那就不好卖了。” 只是这做法实在简单,把肉焯水,然后连着纱布包好的香料放进锅里煮就成了,杜家娘子只用看着火。 姜棠:“这便好了。” 姜棠笃定杜老板会同意,因为杜老板看杜家娘子的眼神和顾见山看她的眼神一样。 那种眼神姜棠也说不清楚,柔和又有点无奈,好像可以支持对方做任何事。 杜家娘子道:“那成,我也问问家里人的意思。” 姜棠:“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对了,这里除了肉还能放别的。” 杜家娘子点了点头,“嗯,多谢姜姑娘。” 等杜老板带着儿子女儿们回来,桌上已经多了两盘下酒菜。 颜色颇深,是酱棕色,倒是闻不见什么味儿,只是家里盘旋着肉香。 杜老板粗粗一看,一盘卤肉,一盘土豆片和豆腐丝。 他道:“你做的还是买的,都没酒,弄什么下酒菜。” 杜家娘子又端上来炒白菜和炒菜心,饭是二合面馒头,还有一盆稀饭。 “算是我做的吧,尝尝,有没有从外面买的好吃。” 杜老板杀猪,家里日子比别人家要好得多,每天都能见肉。 只是吃的还是两掺面的馒头,毕竟家里孩子多,吃的也多。 想要给孩子说上媳妇,还是得省着用。 杜老板等着一家人都坐下才和娘子动筷子,他吃了口豆腐丝,就一口,眼睛就转不动了。 不仅好吃,好里十分入味,舌尖上萦绕着点点辣味,还带着甜,和外头卖的卤味不一样。 就是有点上头,上面还裹着卤汁,他娘子的手艺可真不错。 杜家娘子姓于,她给自己夹了块肉,又给杜老板和几个孩子夹了,“尝尝肉,别光吃菜,其实也算不上我做的,这是姜姑娘做的。” 杜老板道:“你离她远点,她准有事儿找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咬了口肉,果然肉更好吃。 几个孩子狼吞虎咽,明明家中常吃肉,可活像没吃过肉的一样。 “有事也是好事,”于氏道,“姜姑娘找我合伙做生意,就卖这个卤味。我想试着做做呢,就先卖着,反正你杀猪,也有下水,都能做着卖的。她说大肠猪肝都能卤着吃,还有别的,你看土豆都能做的这么好吃。” 于氏觉得自己想做,她也想出去做生意赚钱。 杜老板木着一张脸道:“哪儿有那么多下水给你做卤味。” 于氏笑着道:“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杜老板点了下头,“你都想好了还来问我,那做吧。” 次日,姜棠又来杜家了。 她不在莞城,事情都需要于氏来操劳,所以分成肯定不能像在盛京一样给于氏二成。 但能不能卖出去,看的还是方子,所以,分成定的是她拿六成,于氏拿四成。 每月分红直接送到锦棠居,到时由张掌柜顺路给她带回来。 张掌柜虽管着莞城的生意,但每月都回去一趟,送利钱和账本。 于氏没什么意见,杜家在此地安家十多年了,四成,小一半呢。 她让姜棠放心,她在这儿人是不会跑的。 她也不是弄虚作假的人,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卖。 只是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了。 姜棠打算明日回盛京,先坐马车去码头,然后渡江,再坐马车。 天气好的话三日也就回去了。 这回来没用春台干什么,就让他往西北送了回信。 她来江南差不多一个月了,见了不同于盛京的景色,杏花、桃树、柳枝…… 也见了江水和河流,不知顾见山有没有见到过。 她还没见过西北的雪域,顾见山也没见过江南的风光,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一同去看看。 这边打算走了,怀兮又嘱咐张掌柜几句话,“大事你自己拿主意,实在决定不了的,再回京找大娘子做主。” 这也是陆锦瑶的意思,毕竟鞭长莫及。 张掌柜心里惭愧,这大事都是怀兮姑娘和姜小东家给处理的,他也没帮上什么忙。 张掌柜道:“放心,小人一定好好经营铺子。” 怀兮道:“还有一句话,大娘子从前也说过。有事她能做主,但别等弄出烂摊子了,再让她收拾。” 至于怎么把控这二者,全看张掌柜自己了,不然要他这个掌柜的做什么。 张掌柜点了点头,“小人一直谨记这句话。” 怀兮没有别的要嘱咐的了,至于张掌柜会不会做假账,从中捞油水,怀兮也不敢妄断。 若是小打小闹,陆锦瑶那边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过去,若是大的,纸包不住火。 只看张掌柜是不是聪明人了。 这厢处理好,姜棠也没管于氏那边的生意,推车烧锅都得她自己买了,等回去之后她再往这边寄辣椒香料,卤味的味道还能更好。 三月初三启程,三月初七早上一行人终于到了盛京,先送姜棠回家,再回侯府。 春台怕人看见,在城门口那儿就下车了,直接去了顾见山的庄子。 去时姜棠还会看看沿路的景色,回来的时候只盼着再快一点。 连怀兮都能看出来,姜棠着急回来。 怀兮回来之后要立刻回府,和陆锦瑶回禀各种事宜,这马上就春种了,她还得往各处的庄子跑,也闲不住。 不过,应该会有两日假。 姜棠想回去看点金乌金,还有她的生意,这回回来能收不少银子呢。 她出了趟远门,就怕回来一团糟。 怀兮道:“这三月份,忙一阵就清闲了,各家又要办宴会,每年都这样。对了,陆英三月二十六出阁,过几日夫人就该把她调到正院去了。” 比原定的要早些,本来想着五月份成亲的。 姜棠点了点头,“嗯,我平日不方便过去,你告诉她,她成亲我一定过去喝喜酒。” 怀兮嗯了一声,虽然姜棠会过去喝喜酒,可时间越久,她们的情分只怕越来越淡了。 一个人走的太快,其他人走的太慢,有时,她也怀念姜棠在侯府的日子。 等松林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姜棠冲怀兮挥了挥手,“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看着马车走远,姜棠才开锁进门。 点金乌金刚刚一直叫,姜棠怕他俩捣乱,就自己搬东西进去。 门一打开,两只大了一圈的狗直接往姜棠身上扑,若不是她力气大,准得被扑倒。 点金乌金围着她舔,一直在哈气,姜棠一手摸一只,“好了好了,长得可真壮实。” 没把她忘了。 等晚上刘大嫂回来,姜棠带着从莞城买的东西去拜访。 刘大嫂那叫一个不好意思,“给我带这些干什么,咱们邻里邻居的,喂点金乌金是顺手的事儿。” 姜棠:“嫂子也说了,咱们是邻居。” 刘大嫂更不好意思了,毕竟不是她喂的,她的小儿子和大女儿,对这个事心盛极了,每天按时喂狗去。 吃的是肉摊来人送的,鸡肝鸭肝煮熟,都是肉,好喂的很。 也就是姜棠养的,吃得起肉。 别人家养狗,都是剩饭剩菜。不过,没白养,真能办事儿。 刘大嫂道:“点金乌金还是功臣呢,你不是去莞城吗,家里没人,张家夜里撬你家门。结果还没撬开,点金就汪汪直叫,把一条巷子的都吵醒了。” “我立刻出去看,人跑了,脚印就是向张家的。”刘大嫂还得意着,“第二天报官,张家的老婆子去里面待了两天。” 锁没坏,刘大嫂就没换,有两只狗真是顶事,越养越大了。 刚来的时候就到脚踝那里,现在已经到膝盖了。 姜棠道:“这阵子真是辛苦嫂子了。” 刘大嫂忙说不辛苦,她正好把上个月的利润给姜棠,一共是二十六两。 姜棠又去了陈家许家,等明日再去火锅店和锦棠居。 这下回来,因为买庄子花出去的银子能赚回来不少。 去莞城一次收获良多,姜棠也算心满意足。 永宁侯府,陆锦瑶去正院说了说新铺子的事,郑氏一向不管儿媳的私事,只让陆锦瑶自己掂量着来。 而其他的事,好像从未发生过。 没有因为及笄礼问过她,也没有在家宴上不发一言。 这让陆锦瑶放心又不放心。 好像身边埋着这个随时随地都会爆开的雷。 第93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十一天 陆锦瑶至今都不知道郑氏心里有何打算。 第164节 她总觉得接受不太可能, 既不接受,那总不能把姜棠许给别人吧。 这样拖着,要拖到什么时候。 郑氏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 都和往常一样,关心了几句昭哥儿, 嘱咐陆锦瑶别看现在天暖和了就把昭哥儿抱出来吹风,中午抱着出来一会儿晒晒太阳就行了。 又问奶嬷嬷喂的怎么样, 陆锦瑶一一答了,郑氏才让她回去。 陆锦瑶行了一礼,心里沉重些许, 面上还得笑着告退。 出院子的时候,陆锦瑶碰见了韩氏。 韩氏今儿和以往不太一样, 披着一件白色带刺绣的披肩,穿的是云山蓝的长裙,裙摆上有精美的刺绣, 粗略一瞧是燕子南飞。别的陆锦瑶倒是没看清, 只是燕子胸口一抹白,好像用了银线, 因为阳光一照, 银光闪闪。 这身当真是好看,韩氏身上有股书卷气,走路步子小,行动间裙摆翩翩。 脸上的笑分外柔和,一看, 的妆容都换了, 鬓间一支鎏金簪子, 嵌着那么大一颗翡翠。 当真好看极了。 从头到脚, 韩氏都像换了一个人。 这副打扮,陆锦瑶从未见过。 她不动声色地行了个半礼,“见过大嫂。” 韩氏笑了笑,也回了个礼,“弟妹也过来请安了。” 陆锦瑶道:“嗯,来的早了点,我这就准备回了。” 自从出了月子,陆锦瑶就按照规矩来正院晨昏定省,从未借口昭哥儿晚来一次。做这些事,只要她想做,会比任何人做的都好。 韩氏倒是没嫌陆锦瑶做弟妹的比她这个当嫂子的来的殷勤,笑着叮嘱了几句,“你也快点回去,你初为人母,出来一趟难免惦记昭哥儿。对了,我这儿还有几件远哥儿穿过的旧衣,都说幼子要穿旧的,才不会伤了肌肤,我一会儿让丫鬟给你送过去。” 这话说的不错,衣服穿旧的,软和舒适,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娇,这样不会被划伤。就算时间有些久,那侯府的东西,也由人好好经管着。 陆锦瑶道了声谢,“谢谢大嫂。” 韩氏道:“快些回吧。” 陆锦瑶虽然面上一片平和,可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把韩氏的话琢磨了好几遍了。 她穿的衣裳不对,倒不是说韩氏不能穿好的,只是府中刚做了春衣,陆锦瑶也看了,料子是好料子,配着颜色和衣料绣了花,只不过绝对没有缠银丝的。 裙子上除了绣花还有织纹,这样的料子她也见过,是当初圣上赏给三房,三房分了四匹给她,她原封不动还给姜棠了。 韩氏从前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裳。 陆锦瑶和韩氏当了三年妯娌,对她再了解不过,她这般,像是突然想通了,不再针对于四房,而且,还有了银子。 这对陆锦瑶来说自然是好事,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等大房的思瑕过来送衣裳,陆锦瑶看了看,除了有些旧,摸着确实软和。 等人走后,陆锦瑶喊来箐湘,“你看看这些衣裳,可能穿。” 箐湘通医理,仔细看过之后冲陆锦瑶点了点头,“回大娘子的话,都是能穿的。” 陆锦瑶:“那洗一洗,给小少爷送去。” 那看来韩氏当真是转性了,陆锦瑶放下心,这过了一个年,韩氏变了不少, 对永宁侯府来说也是幸事。有钱也不是坏事,她有娘家,自己也经营着铺子,不算奇怪。 从前还未立世子的时候,陆锦瑶还想着争一争,毕竟顾见舟也是嫡子,虽说立嫡立长,但也没有律法规定必须如此。 可既然世子已立,顾见舟同嫡兄关系又好,她何必多此一举。 有夫君,有孩子,她自己更做着生意,家业慢慢攒能攒下来。 如今韩氏能想通,一家人心往一处使,也是郑氏和永宁侯乐见其成的,也就还有几年就分家了,陆锦瑶也愿意做个好儿媳好弟妹。 她有孩子,总得为孩子考虑。 眼下除了春种,还有一件要紧事,就是清明回老家祭祖。 往年都是永宁侯和郑氏回去,今年是顾见风请了假,代永宁侯回汝林祭祖扫墓。 韩氏也得同行。 作为侯府爵位的继承人,理应二人去。 这厢把家里的事处理好,下午两人就走了。 到汝林得几天之后了,不过顾见风有官职在身,这些都是能体谅的。 等到第二天三月初八,宫里下旨,安庆帝身体不适,由秦王赵耀代为登坛祭天,主持农桑礼。 一时间,朝中大臣纷纷猜测,最后问鼎那个位子的人会不会是秦王。 安庆帝没有嫡子,陈王身体有疾,四皇子已殁,最年长的就是秦王。 主持农桑礼,意味着亲近,这可是一年中的大事。 秦王虽心里自得,可面上一点表现都没有,对门客只道是代皇上主持农桑礼,是为臣子的本分,还令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嘴。 秦王总觉得自己离那个位子只差一步之遥,触手可碰。 连天坛都爬不上去,那只能说明父皇身子骨又不如前了。 还有,这几日上朝,秦王能清楚地感觉到父皇说话气短,还忍着咳意。 御前还挂着珠帘,隔着细密的帘子看,秦王偶尔看见李德顺给他父皇递茶。 金銮宝殿上飘荡着微不可闻的药味,并不重,混着别的味道,离得远根本闻不见。 只是因为他站的靠前,才能闻到。 连上朝都要喝药,他父皇身体真的大不行了。 其实,这个年岁的大臣也有不少,好吃好喝的养着,身子都不错。 只是他父皇操劳国事,把身子累坏了。 秦王心想,等父皇退位,他定然请全御朝最好的大夫,让父皇颐养天年。 到时,他的母亲,就是太后,他的母家,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三月初九登天坛祭天,这一晚,秦王比以往睡的都踏实。 他梦见自己奉旨登基,六弟去东北当了位闲散王爷,对他心悦诚服。 其余兄弟对他信任有加,他受百姓称赞…… 醒来时,赵耀还对那个梦回味不绝。 若那是真的就好了。 赵耀更愿意相信这是上天的暗示,若真是如此,那他离那个位子就只有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也许是明日,也许就是今天。 赵耀醒的早,他由正妃服侍他穿上吉服,头上戴着属于王爷的冠冕,然后去皇宫受命天子,再领文武百官登天坛祭祀。 其余几位皇子跟在赵耀身后,再后面才是文武百官。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御凤山。 天朗气清,瑞风和煦,御凤山并不矮,但没有一人抱怨爬山累人,更无人敢坐轿子。 到了吉时,祭天大典开始。 赵耀在礼部宣词下,执香祭奠皇天后土。礼部也准备了猪牛羊等牲畜的头,祭天大典如期举行,只是祭典结束时,摆在祭台上的猪头砰一声从台上滚落到地上,仔细一看,猪头里面竟然是空的,只有一个壳子。 刹那间,赵耀额头冒出细密的汗,山上风一吹,脊背透心凉。 就像有支箭,从他胸口穿过去了。 怎么会犯这种错误,祭奠的牲畜都是礼部准备的。 李德顺只能当没有看见,走过去把猪头扶正,然后祭天大典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 回宫之后,赵耀立刻去勤政殿请罪。 安庆帝安抚道:“此次,有文武百官瞧见,李德顺虽然把祭礼扶了起来,但难免有风言风语传到外面去。到时朕会处置礼部的人。” 把礼部的人推出去,只说礼部人办事不力。 赵耀的名声就保住了。 赵耀跪下谢恩,“谢父皇……” 他声音还犯抖,心中止不住的后怕,晨起的梦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而言,他根本不敢抬头向上看。 可与此同时他又生出野心来,任谁都不行,只有做皇帝才能说一不二。 安庆帝的目光在赵耀背上略过,“此事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祭天是做给百姓看的。这阵子,你先在府中待一阵,等风头过去再说。” 自从封王之后,诸位皇子就搬离出宫了,住在各自的府邸。 这是直接削了他的官职,赵耀心有不甘,但也没法儿,只道:“儿子遵命。” 安庆帝摆了摆手,“退下吧。” 从勤政殿出来,赵耀直接回府。他召见门客,问可有谣言传出来,门客欲言又止道:“王爷,这事只是做给百姓看的,您别放在心上。” 哪儿有什么老天爷,若是真有,早有人走着走着就被雷劈死了。再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有人设计,皇上英明神武,怎会不知。 到时知道是谁,那人恐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么说就是有了。 赵耀气的摔了一个杯子,“到底是谁,肯定是本王的哪个好弟弟!真是一天都见不得本王好。” 如今他官职已经卸下,父皇也没说何时官复原职。 礼部的人是推出去了,他也没落得好。 门客劝道:“王爷,这祭礼出了事,陛下定然有怨气,您稍加忍耐,日后总有立功的机会。” 依他看,让赵耀祭天,就有立他为太子之意。 只是出了事,再重用,难免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如此一来,不如先避风头。 赵耀:“而今也只能如此。你带人暗中彻查,千万别走漏风声,本王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只是这种事,既然敢做,就不会留下马脚。正所谓天知地知他知,曾经的六皇子,如今的燕王殿下赵禛很清楚自己没做过。 第165节 因为圣旨,他如今只做自己的分内之事,多的一件都不沾染,下面的人也规束着。 那究竟是谁做的。 赵禛心里想到了一个人,又觉得不太可能,但除了他,没人能这么明目张胆。 他父皇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能力。 当时猪头倒了,是父皇身边的李德顺去扶的,虽然只凭这件事不能断定是他父皇做的,但赵禛很清楚不是自己做的,下面的诸位弟弟就更不可能了。 这个念头出来,赵禛脊背发凉。 若真是如此,那下了好大一盘棋。 如果赵耀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会彻底出局。 赵禛只是猜测而已。 兴许真的是老天看不顺眼,那对他来说就更好了。 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父皇最忌讳结党营私,也忌讳陷害兄弟,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人提立太子的事。 这原本是赵禛本来的打算,现在只能暂且先放一放。 赵禛不管别的,自己的事做好,就去庄子里看庄户种地去了。不仅他去了,府中正妃侧妃也一同去了,要的就是本本分分。 这档口,谁也不能惹是生非。 当然也不能太过本分,那就有做戏的嫌疑了。 赵禛去安庆帝面前为赵耀求了求情,但安庆帝并未松口,赵禛便不再求情了,又说了滇南一事。 四五月汛期,年前修的水利不知有没有用,得让工部派人去盯着。 安庆帝问谁去合适,赵禛推举了顾见舟。 于私,顾见舟是他父皇的人,不会威胁他的利益。于公,顾见舟的确有才华。 安庆帝道:“就让顾见舟去吧,工部尚书这回就留在盛京。” 圣旨一下,顾见舟就得立刻收拾收拾前往滇南了。 上回离家,舍不得陆锦瑶,舍不得父母兄弟,如今又多了个小的。 昭哥儿已经三个月了,眼睛滴溜圆,跟葡萄似的,头发还没长长,就戴着一顶靛蓝色的小帽子。 每日吃得多,长得快,月子里身上还有点黄,但如今黄疸已经全褪下去了。 见了他会笑,会盯着人,还会蹭他一身口水,好像知道爹娘是谁。 顾见舟舍不得孩子,“再回来,肯定就不认得我了。” 都说抱孙不抱子,但顾见舟抱昭哥儿一点都不少。 陆锦瑶忍笑道:“不知你何时回来,兴许再回来,他都会说话了,那时肯定会喊爹了,怎么不认得你。” 要是一走五六个月,可不就会说话了。 陆锦瑶心里舍不得,但知道公事更重要,“你去滇南,万事小心。” 这回只有顾见舟一人,也没个人照应,陆锦瑶还让露竹箐湘跟着,只不过,丫鬟小厮帮不上什么忙。 再说皇上年迈,几位皇子争储争的厉害,千万别卷进去。 顾见舟认真地点了点头,“等我回来,以你自己为重。” 朝中动荡,未尝没有人找过他,他就是拼了命才不沾染半分,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顾见舟十一启程去滇南,而姜棠这边,庄子的地都已经种上了。 她偶尔过来,庄户的几家都在辛勤劳作,院子里鸡鸭不少,不过都是巴掌大的小鸡小鸭,离能下蛋还早。 就算现在不能下蛋,但这些人对姜棠还是感激多。 有哪家的庄户能养这么多的鸡鸭,只是这边没有,鸭子长大了得下河,还得去河边。 这是头一回,自己往里面搭钱了还这么高兴。 养鸡鸭回本得几个月,但庄户的女人们都给姜棠塞东西,家里腌的酱菜酸菜之类的,正好初春菜还没下来,酱菜能顶一阵。 虽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是一片心意。 众人也不知姜棠年岁几何,是否婚嫁,但看着她这么好看的人,总觉得像菩萨手下的仙女。 姜棠道:“大家帮我做事,日后我若是发达了,可不敢忘记各位的恩情。” 卫氏等人自然道这都是应当做的。 但心里,她们一直盼着姜棠这句话,然而,等姜棠快走的时候,单独拉着卫氏说了会子话。 姜棠:“我这儿自然希望越早种完越好,只是做完农活儿空闲,大家过日子不容易,总得找点活干,我听你家的不农忙的时候就去码头做事。” 卫氏是周正明的娘子,要操持一家老小的事儿,她们只会种地的,不比别人,她儿子都成亲了,孙子孙女都有了,可手头里还没有几两银子。 这还是她男人和儿子去码头做活赚的,在那儿做活可辛苦着呢一天十文,还不管饭。 卫氏不可置信道:“东家的意思是……我不是那什么,我啥都能干的,我们别的不行,最能吃苦了!” 吃苦耐劳,可偏能吃苦的人赚的最少。 姜棠道:“我这儿是想做门小生意,可这儿离盛京也远,你们又没马车,来回跑也累人。所以我想着让你们帮忙做豆腐,粉条这些。” 这些好做,姜棠也会做,但是街上有卖的,也不贵,所以她从没费事做过。 但让卫氏她们做不同,能省钱,还能好吃点。 像酸辣粉、豆腐煲,这些吃食都能卖,她要是有一个自己的作坊就好了。 没钱的时候想建作坊难,因为处处都用钱,但她现在手里有余钱,就想弄些东西。 这回回来收了一个月的利润,火锅店一百四十两,天暖和了,吃锅子的人没以前多,也就下雨的日子客人多。而街上的火锅店,已经倒了好几家了。 五个摊子二月份赚了一百三十七两,锦棠居分成有二百四十两,加起来五百一十七两银子。 二月份拿的分成比这多,因为分的是正月的利润,年初走亲访友的多,点心卖的特别好,光锦棠居姜棠就分了三百多两银子,只不过去了一趟莞城,她也花了不少。 算上一月的利润,姜棠现在手里有一千一百多两银子。 她离开永宁侯府也有半年之久了,手上存了一千多两银子,还买了一个庄子,虽不大,但总算有自己的田地了。 这半年过得快,可她没白过。 比当丫鬟时赚的银子多多了,可没有哪个摊子铺子是没用过心的。她跟着陆锦瑶学东西也学了许久,若只守着一个摊子,自己慢慢经营,一个月拿几十两银子,姜棠会觉得在侯府的日子都白待了。 那时事事有陆锦瑶顶在前面,韩氏为难、办宴会……等到她赎身自己住,也只有自己了。 顾见山能帮的不多,陆锦瑶离得远,她有自己的家,再亲近的关系,也不能总管着她。 姜棠没觉得做丫鬟有什么丢人的,若不是做过丫鬟,她在这里,说不准会被人骗。 她去年四月份来到这儿的,都快一年了。 这回攒下的钱花小部分做作坊,另外存着买地,多攒点银子,可以买个大的。 最好带个池塘或是小河,能养点鱼虾螃蟹。 庄子若是遇不到,这些钱也有用,她想在盛京城里租一块大一点的地,先做美食街,让各种小吃摊去里面卖。 若是生意好,在想开美食城的事。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卫氏眼睛一亮,“东家,真能让我们做粉条豆腐呀!” 姜棠道:“你也别答应的太早,我是有要求的。做吃食,最重要的有两样,一是味道,二是干净。” 卫氏心道,这怎么不能答应了,“放心,我们几家,都是爱干净的,就当是给自家吃的……不,比自家吃的还得干净。” 姜棠道:“那我就放心了,庄子这边我也会时常过来,到时会让我侄子来教你们怎么做豆腐和粉条。到时候我会收一部分,给你多少红薯黄豆,给我多少粉条豆腐,剩下的时间你们可以做出来去城里卖,多少也能赚点银子。若是不愿意,我就花钱请你们帮忙做。” 方子姜棠不能白给,总不能给了方子,自己还得花钱买豆腐和粉条吧。 要么花钱雇,只是这样,卫氏等人自然不能把东西拿去卖了。 姜棠问道:“不知你想怎么选,作坊人不少,也问问别人家的,我怕这事儿你一个人做不得主。” 卫氏吞了吞口水,“那我还是问问吧。” 这种大事,她一个人还真做不了主,在家她都是听自家男人的,只是一听能赚钱,心就热了。 姜棠点了点头,“过几日我还会过来,到时候再说。” 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姜棠得赶紧回去。 先去车行还马车退押金,然后从街上买了两屉小笼包当晚饭,只是在家门口的时候见到了永宁侯府的马车。 马车的侧边站着一个人,是南香。 姜棠走过去,“南香姐姐,你怎么来了,可是府中有事?” 南香摇了摇头,然后道:“夫人过来看看你。” 南香打开帘子,姜棠看见了郑氏。 她来到这儿,在永宁侯府遇见两个人对她很好。 一个是陆锦瑶,一个是郑氏。 郑氏出手大方,赏过她不少东西,没有郑氏,她也不会那么快就赎身。 除了有部分因为顾见山对郑氏的愧疚,姜棠对她最多的感情,是感激。 姜棠笑了笑,行了一个半礼,“见过顾夫人。” 郑氏扶着南香的手从车上下来,“我来看看你。” 姜棠道:“进去说话吧。” 一打开门,点金和乌金就窜了出来,围着姜棠转圈,姜棠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不许叫,这两位是熟人。” 姜棠回头对郑氏道:“我一个人住,就养了两条狗。” 郑氏点了点头,“这倒不错。” 看着威风凛凛,只是,她今日过来,不是单纯地来看姜棠。 第166节 姜棠把郑氏带进屋,她回来的有些晚,外面有些黑了,她点了烛灯,“您等一会儿,我去沏茶。” 郑氏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并未多看,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屋里东西摆放整洁,这地方小是小了点,可足够一个姑娘家住了。 等姜棠进来,郑氏问道:“你一个人住可会害怕?这左右邻居人都怎么样……” 姜棠道:“都是不错的人,跟着我一块儿做生意,虽然没有侯府庇佑,但出来也自在些。” 姜棠给郑氏倒上茶水,“您来看我,我心里可高兴了,我在这儿过得不错。” 郑氏欣慰道:“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只是,她对姜棠有好感,再有,伸手不打笑脸人,想说的话,郑氏也说不出口。 第94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十二天 郑氏想, 若没有前面那么多的事,假如姜棠没有照顾过她,没有因为压缩饼干和菌菇让永宁侯府获益, 没有让三房四房顾见山受益接连升官,她能理直气壮地挑明, 说两人并不相配。 也不用说别的,只说家里在给顾见山相看未来娘子, 姜棠是聪明人,更不是胡搅蛮缠的,肯定会知难而退。 可有这些事在前, 郑氏真的说不出口。 侯府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哪怕给了那些东西, 又如何,这份功劳虽有姜棠一人不能承受的因由在,可抢了就是抢了。 但由不得她说不出口, 她不能拿着子孙后代的前程和亲事开玩笑。 这让别人怎么看侯府。 郑氏也于心不忍, 可是…… 她看姜棠目光清亮,就算自己一个人也把家中打理的井然有序, 后来从阿瑶口中得知, 锦棠居的点心姜棠也有分成,这般经营的本事,少有人有。 姜棠道:“我是从侯府出来的,蒙夫人和陆姐姐照顾才有今日,姜棠没齿难忘。” 郑氏笑着道:“当初你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后来又为侯府带来不少益处, 这些我也记在心里。所以这次过来, 除了看看你, 还有一事。自从你及笄礼后,有不少人跟我打听过你,有些不好的我私自做主给推了,还有些看着不错的,想着问问你的意思。” 郑氏见姜棠似有话要说,忙道:“你先听听,别急着拒绝。” 姜棠心想,郑氏这样说,肯定不是顾见山。 她大约是知道了什么,不好明说,所以才绕路子劝她。 是因为及笄礼吗,长宁侯夫人为她主礼? 既然郑氏这么说了,那她就听听,“夫人您说吧。” 郑氏道:“你应该知道永宁侯府中还有位堂少爷,名叫顾见轩,汝林人,过几日春闱。他的为人我清楚,比其他来问的好些。这事儿我书信问过他母亲,他母亲是愿意的,见轩那边我也探过口风,他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是点头的意思。” 今年春闱在三月十六,为期三日,等考过之后,若是成绩好,还会有殿试。倘若成绩不好,反正他今年才十七岁,有的是机会。 她大嫂宁氏想让顾见轩留在盛京,可汝林人,就算父亲是知府,还有个做侯爷的大伯,也很难有贵女愿意嫁过来。 而小门小户的女子,说话做事说不准还比不上姜棠呢。 因此宁氏愿意儿子娶姜棠。 也有姜棠会做生意的原因,这样的女子能操持好一个家,她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年纪小,只会读书,不经事,比起比他大一两岁的堂哥,差的远呢,娶一个贵女是不成的,像姜棠这般的就很好了。 当过丫鬟的确不好说,可她家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顾家最显赫的一脉在永宁侯这儿,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计较门第的事。 郑氏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只要姜棠点头,就皆大欢喜了,“不管春闱结果如何,见轩都会留在盛京。他母亲不在这边,他又是家中的幼子,人你也见过,我就不多为他说话了,这……你也好好想想。” 她是诚心实意地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 对于姜棠和顾见山,郑氏觉得感情不会有多深,毕竟顾见山人在西北,无诏不得回京,平日在侯府多,能有多少见面的机会。 既然不深,断了也无妨。 郑氏希望姜棠好好考虑一下。 她熟识的李夫人一直跟她打听姜棠的事,私心作祟,郑氏还有些舍不得。 以姜棠和郑氏的关系看,郑氏此番来的确是诚意满满。 姜棠想,若没有顾见山,这当真是门不错的亲事。不用侍奉公婆,少了晨昏定省,顾见轩又留在盛京,读书认真,没有不良的嗜好,读书成绩还不错,就算今年考不上,等三年还有机会。 姜棠记得顾见轩,他还有个可爱的妹妹,有这样妹妹的人,应是个好兄长。 只是她喜欢顾见山,没遇见顾见山之前,她想过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 后来遇见了顾见山,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心有大义,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责任,她也和顾见山说过,除了他的话,谁的话都不信。 再说了,她若嫁给顾见轩,对顾见轩也不公平。 成亲其实不是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姜棠道:“夫人,我想清楚了,我不愿意。” 她也没解释为什么不愿意,郑氏是聪明人,会明白的。 郑氏神情变得晦涩,她刚刚心里也不好受,姜棠还真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作为顾见山的母亲,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希望姜棠点头,还是希望她摇头了。 不答应就不答应,郑氏笑了笑,“也罢,你不愿意就算了。” 郑氏又问了几句别的事,姜棠挑着答了,“夫人不必太担心我,我院子高墙上都撒了碎琉璃,还有点金乌金陪我,没事的。” 郑氏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郑氏靠在车厢闭目养神,马车摇摇晃晃,南香轻声道:“姜姑娘也是,多好的姻缘,怎么就不愿意呢。” 一个丫鬟,能嫁给一个公子,是天大的好事。 郑氏心道,不愿意的理由多了去了,只是姜棠自己就能赚钱,也不是看在侯府的富贵,如此一来,只能为了顾见山这个人。 她心里是复杂的很,她更愿意姜棠是个空有美貌的人,这样一来,根本不用她费什么心思。 唉,还得给汝林回信。 郑氏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见轩年纪小,不经事,姜棠只比他小一岁吧,见轩还只会读书呢,姜棠都自己做生意了。” 顾见轩那边等春闱之后再说吧,省着影响考试。 等顾见山回来吧,不能再拖了,早晚都得说清楚。总拖着不是法子,说清其中关系,他会明白的。 郑氏道:“一会儿回去之后你去趟宴几堂,请四娘子过来一趟。” 这事她做的亏心,只不过没挑明,自然不该她去补偿,让陆锦瑶以给姜棠送些东西吧。 姜棠送走郑氏,把屋里的茶杯收拾了,然后才去看买来的小笼包。 已经凉了。 她叹了口气,烧锅把包子热了热,本来想省事不开火的,结果还是得费事。 这只能说明,有些事省不了,就像她和顾见山之间隔着的永宁侯府,不是不去想,这份阻隔就不存在了。 反正,顾见山走多远,她就走多远。 不过,她倒是真不记得春闱这事儿,因为身边也没有学生。 周围的孩子都不上学了,刘大郎是识字的,现在闲时会看书,他说虽然不考功名当先生,但多看书总不会有错。 至少签文书的时候不会被骗,不过,他不打算回书院了。 短短半年,刘大郎就学了不少的东西,对他来说姜棠既像姐姐又像老师。刘家本来打算让刘大郎去拜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喝了敬师茶,以后刘家得把姜棠当亲戚走着,当长辈亲爹尊敬。 刘大嫂试探着问过,姜棠给拒绝了。 这样的关系走着她可以闲时带带,忙了就做自己的事,若是拜了师,就多了份责任。 如今这样就很好了。 虽然姜棠这样说,可刘家不会因为姜棠不需要就不做,逢年过节了,还是想着送点东西,刘大郎学的也更认真了。 对刘大郎好学这事儿,姜棠还挺乐见其成的。 刘大郎已经能赚钱了,他打算多攒点钱,送弟弟去读书。 刘家二郎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现在成天就知道吃肉和玩,一点事儿都不懂,刘大郎打算赶早把弟弟送到私塾去。 御朝重读书,更重视科举,刘大郎希望弟弟有朝一日可以考取功名。 短短几个月他就明白了读书的好处,若不是姜棠,他们一家还指着父亲的俸禄和母亲祖母绣帕子赚的钱过活。 正是因为现在的日子好才知道有学问多么有用。 对刘大郎,姜棠也是拿着当晚辈的,世上不是只有读书科举一条路,慢慢学着就很好了。 姜棠想着春闱,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各地学子进京,是做生意的好时候。 不过书院那边的摊子就先别摆了,等过了春闱再说。 也省着那么多参加春闱的学子心里紧张,再吃小吃,弄得肚子不舒服。 三天而已,也就几两银子,钱先不赚。 姜棠觉得有些好笑,在侯府时每月月银就一两,现在,几两银子都是小钱了。 还是多赚钱的好。 科举是朝廷广纳贤才的法子,也是寒门子弟为官最简单的途径。 顾见舟是二十一年的状元,如今是二十四年,不知状元花落谁家。 原书是围绕陆锦瑶写的,对这些并没有提及,不然姜棠还能去赌坊下个注。赌坊肯定有开设赌局,哪个考生的赔率高,若这位考生真的中了,压这位考生的赚的钱就多,历年因为这个赚钱的不在少数。 不过,摊子不摆了,可以最后一天去考场外面守着,就弄些温水放着,等考生出来了,定然口渴,喝点热水会舒坦些。 王氏自然没意见,虽然她也赚钱,但摊子是姜棠的,这点心里还是清楚的。 不过,这几日也一直有雨,雨势不小,让考生心中沉静,摊子还真摆不成了, 等三日后,天才放晴,王氏才继续往书园门口摆摊做生意了。 这还只是小事,姜棠真正想做的是另一件大事,火锅店得添新菜品了,现在正是好时候。 不过上新菜之前得去庄子一趟。 因为这场雨,庄子春种耽误了几天,姜棠也没法过去,她再去庄子问,卫氏给了答复。 他们说愿意做豆腐和粉条,除了给姜棠做的,剩下的时间他们就自己买红薯黄豆,做豆腐和粉条去城里卖。 第167节 没做过这个,头一回儿卖肯定不咋容易,那就慢慢来呗,总比做苦力和在地里刨食强。 姜棠不指望这个赚钱,全是为了铺子方便,小半天她要的就能做出来,剩下的时间就能自己做自己卖了。 姜棠现在急着用豆腐,“我明儿让人过来一趟,把东西带过来,顺便教你们,今儿就先把文书签了可好,这儿可有人识字?” 周正明认识一些,不懂的就找隔壁管事问,在隔壁管事见证下签了文书,包括每日做豆腐不超过五板,湿红薯粉不超过五十斤,这样几家子分着做,确保有余力做自家的再拿去卖。 而其他的东西比如需要姜棠自己准备红薯和黄豆,庄户不能把方子另卖给别人也都写在了文书里。 会做豆腐和粉条的人不少,但也有人不会做,方子还是值点钱的。 文书签好,就去官府过了明路。 次日,姜棠让刘大郎过来教他们做粉条豆腐,一连用具都给准备好了,自己则是买了几块豆腐,在火锅店里试新菜。 火锅店一直只有帮工,没有厨子,这回还得请厨子。 她不想买下人,只能请人来,眼下信得过的人不好找,姜棠打算从铺子帮工里选两个,再请两个帮工,若是以后缺厨子,也有信得过的人。 姜棠这回想做排骨土豆煲、鸡翅鸡爪煲、猪蹄黄豆煲,外加一个豆腐粉丝煲,为了生意,这几日就请各地考生过来吃饭,考生凭借路引文书可以每日过来不要钱吃一顿,到时候这里面的学生出个状元或是探花,她这煲的名字就可以叫做状元煲探花煲。 也算结个善缘。 厨娘的月银多,每月二两银子的工钱,若是做的好,日后还能涨。 不过最开始工钱也不能给太高,不然胃口就大了。 厨娘只管做菜和炖菜,调料酱汁姜棠自己弄,这样做着极其简单。把东西用砂锅铺好,然后用炉子慢慢地煲,做好了连着砂锅一块儿端上去。 作坊那边还得等工艺熟了才行,这阵子,就先自己买。 铺子里火锅还继续卖,时常备着肉就行。 原本食客还因为天渐暖,身上熏一身羊肉味烟火味不怎么来吃了呢,谁知又听人说,姜氏火锅店出了新菜,不要钱。 这下,去的食客可不少。 只是,到了才知道,不是不要钱,而是今年的考生才不要钱。想计较的人都没话说了,御朝人都尊重读书人,哪里会跟读书人计较这些。 本来打算走,可闻着铺子里飘出来的味道,脚步就挪不动了。 来吃的考生不少,铺子没名言规定吃什么,但来的要的并非肉煲,而是豆腐粉丝煲。 读书人气节,就算不要钱的东西,也不好意思不顾脸面,在这儿挑最贵最好的吃。 书里学的东西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店家不要钱就已经很好了,哪儿能得寸进尺。 几人吃一份豆腐粉丝煲,一人最多两碗饭,多了就不要了,只是店家实在,盛的饭都是顶尖的,两碗足够吃饱。 这些日子为了考试,每日温书,考试的时候三日不出来,再加上不少人都是寒门出身,一家人供一个读书人,囊中羞涩,这一顿,才算是吃好了。 以前火锅店的食客被这副景象惊到了,钱松明等人是换了常服来的,现在过来都要雅间吃。 他问同僚,这些学子中可有名声大学问好的,同僚说了几个,“这些人学问都不错,这位姜姑娘,可真是个奇才。你看舍了利润,赢了名声,还不影响别人生意。” 商人多奸,谁会舍得利润让学子们白吃饭,姜姑娘却屡屡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她店里的吃食本来味道就好,这厢又有不少学子过来吃,定能结个善缘。 再有他人效仿,也不如了。 钱松明却觉得未必会亏本,新菜都分大中小份,小份够一个人吃,足够吃饱的,一个小份的豆腐煲十文钱,米饭得另点,两文一碗,十二文钱吃的很好了。 钱松明就点了一份,暗色的砂锅盛着,给的东西不少。 上面是煎过的豆腐,切成手指厚四方的小块,一个煲里有八块,用筷子轻轻一掀,下头是细粉条还有白菜萝卜。 不知道在火上炖了多久,上面红红的辣椒圈,配着浓稠的汤汁,看着分外勾人胃口。 钱松明不再说话了,他把菜拌了几下,对面坐着的同僚已经吃上了,同僚点的是鸡翅鸡爪煲,这个比鸡块儿的贵不少。 别人或许不知道原因,但他们这些人知道,贵自有贵的道理。 简单来说就是好吃,鸡爪软糯,胶质全给炖出来了,跟猪蹄的口感有些像。 鸡翅事先好像剪过,但二者都不是炖料的味道,而是酱香。 钱松明的同僚要的是辣口的,鸡爪一分为二,一口一个,然后稍微在嘴巴里抿一抿,就全都化开了。 而鸡翅的皮还有点焦呢,一锅六个鸡爪两对翅,下面是铺的萝卜和白菜,一锅要一钱银子。 米饭还得另算。 穷人爱吃肉,有点小钱的就愿意吃费劲且好吃的。 鸡块煲两人没要,不过小份的要四十文钱。 这些中份大份各比前面的贵上四成,量大也够吃。 钱荣明觉得这豆腐粉丝煲就很好了,然而等同僚分了一个鸡爪,顿时就觉得没那么好了。 他摇着头道:“叫鸡爪煲不好,应该叫凤爪煲。” 两人哈哈大笑,结账的时候还和店小二说了这事儿。 外面客人不少,学生也不少。 还真不见得亏银子。 这生意做的,还真令人敬佩头脑活泛。 第二天,墙上木牌上面的字就换了。 鸡爪鸡翅煲变成了凤爪凤翅煲,若有人问能不能担起这个名字,姜棠也不虚,名字是别人给的,有什么担不起的。 等到三月二十,铺子新菜上的第二天,田掌柜还在算账,昨天不仅没亏钱,还赚钱了。 原本姜棠做这个决定,他心里是不赞同的,毕竟做生意是为了赚钱,谁知道未来的状元郎会不会来这儿吃。 再说了,贵一点的排骨煲和鸡翅煲,那都不少钱呢,毕竟一只鸡就两只爪子两个翅膀,几十个人吃就是好几两银子…… 田掌柜劝了一句,姜棠没听,他就不再劝了。 他既不是老板,又不是东家,领的是工钱,干嘛多此一举呢。 原以为会亏不少钱,不少人来这儿吃饭,胡吃海喝,结果吃的都是最便宜的。 没亏钱,还赚了不少。 卖的贵的没人点,田掌柜只能说,东家毕竟是东家。 姜棠可没田掌柜想的那么料事如神。 她这样做就是想给铺子赢名声,她的确没料到这些考生都吃最便宜的豆腐煲来,不过,这样多吃几天也吃得起了。 姜棠觉得这些读书人品性都不错,当然,也不能光从这一件事上一概而论就是了。 上月铺子的利润没年前高,昨儿光利润就有四十六两银子,纯属意外之喜了。 姜棠这厢把铺子的事放了放,全交给刘大郎,自己则是准备陆英的婚事的礼物。 随礼肯定是要随的,但她和陆英住了半年,关系好,自己送的更能代表心意。 她打算做一个蛋糕。 姜棠去了莞城一个月,也没法给人做蛋糕了,许多人还不知她回来了。 先给陆英做,然后再慢慢接蛋糕的生意。 陆英成亲在三月二十二,她如今已经调去正院了,宴几堂新来了一个小丫鬟,名叫鹿鸣,是个很讨喜的丫鬟,嘴角挂着梨涡,笑起来很甜。 虽然人俏皮点,但做事稳重,从前是正院的三等丫鬟。 郑氏身边的人陆锦瑶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有些舍不得陆英。 几个丫鬟中,陆英性子最活泼。 陆英出嫁,陆锦瑶准备了一份嫁妆,有五匹布,几样首饰,还有十两银子。 单十两银子就差不多是两年的月钱,这份嫁妆足够一个陆英到夫家体体面面地过日子了。 陆英去正院有些时日了,走得那日眼睛红肿,跟核桃似的,她给陆锦瑶行了一个大礼,以感谢她这几年的照顾。 说来惭愧,陆英一直把顾见舟当主子,还是陆锦瑶有孕之后才把她当主子尊着敬着,若是早点明白这些道理就好了。 陆锦瑶叮嘱了几句,最后道:“你从前是宴几堂的人,去正院是不错的前程,在夫人手下好好做事,别让人有宴几堂的丫鬟不过如此的错觉。还有,嫁了人之后,和以前不同了,我是为你高兴的,但要是受委屈了,我也能为你做主。” 陆英鼻子酸极了,最后给陆锦瑶磕了三个头。 她成亲不在永宁侯府,在外面的家里。 只是,还是侯府的丫鬟,不能总这样进进出出,过阵子夫人估计会把她调到庄子做管事娘子。 每个月也有月钱拿。 陆英对此也算心满意足,只是偶尔会想起姜棠来,想姜棠没离开侯府的日子,她们在一块儿吃吃喝喝,多快活。 现在姜棠不在,她也走了,只剩佩兰和静墨。 陆英走那日佩兰眼睛哭得比她还肿,有不舍,也有别的东西。 陆英不像以往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多了几分沉静,她拍了拍佩兰的肩膀,“别哭了,以后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佩兰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静墨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等你成亲那日,我们没法子都请假出去的,到时只能让一人过去。” 知道陆英要成亲,这月月假两人都没用呢。 陆英笑着道:“我当然知道,那等以后再请你们吃喜酒,你们人虽过不来,喜糖还是有的。” 几个丫鬟又是哭又是笑,仿佛还在昨天,但其实已经过去许久了。 等陆英走后,鹿鸣搬进来,屋里的气氛和以往不同。姜棠离开后,四个人就磨合了好一阵,如今又要重新相处。 等晚上夜深人静,别人都睡着的时候,佩兰才知道,除了舍不得陆英,她还哭了什么。 害怕过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怕极了。 看陆英,就好像看以后的自己。 所以陆英走后,佩兰做事格外认真,静墨欣慰之余又觉得有些酸楚,若非不得已,谁愿意做丫鬟呢。 等到二十二这天,是个大晴天,姜棠一早就去给陆英添妆了。 宅院在离侯府挺远的,不过很大,陆英坐在屋里,等着妆娘给她上妆。 第168节 她穿了一身红,头上是金钗,人比以往还要漂亮。 姜棠往妆匣里放了一对银镯子,由衷说了声恭喜,“今儿可真好看,都快认不出了。” 陆英道:“是吗!嘿嘿,我也觉得我今天格外好看。” 陆英对着镜子笑了笑,看姜棠还带了东西,“你人来了就好了,还拿这么多东西。” 姜棠:“做的蛋糕,图个喜庆,可以喜宴上吃。” 陆英这下笑得有些腼腆,“谢谢你。” 若是以前,她一定先吃一口了。 陆英还得梳妆,姜棠没在屋里待太长时间,出来和静墨一块儿坐着了。 静墨来的,给随了礼,然后等着吃喜宴,她许久没见姜棠了,姜棠变了不少。 不用问,一看就知道过的不错。 静墨由衷为她感到开心,她道:“我们在宴几堂过的很好,如今长房那边和以前不一样了,有大娘子护着,我们这群丫鬟过的也不错。” 姜棠:“那就好,我这儿也不用担心。” 她每天都想着做生意,很少想以前的事,但在侯府时,陆英她们对她很好,虽然最开始有点误会。 姜棠又道:“若是哪儿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静墨点了点头。 这边看完陆英拜堂成亲,又吃了席,姜棠才回家。 这日子过的也快,过了三月,眼瞅桃花开了,等到杏榜那日,姜棠让刘大郎去各大客栈守着,看都有谁中举了。 这可关乎她的生意。 第95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十三天 3w营养液加更 因为是放榜的日子, 今儿街上特别热闹。 除了有官员在城门处张贴榜单,还有官差敲锣打鼓,去各家报喜讯。端看考生住在哪个客栈, 然后一边走一边喊,谁谁是会试的第几名。 会试考中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哪怕考中童生,都恨不得摆上几桌流水席。 这样弄的人人都知道, 也是为了增添喜意。 报喜的官差会拿赏钱,考中的贡士最后还能给客栈长脸呢。 喜事一桩,更有人去榜下捉婿, 一时之间可谓是热闹非凡。 火锅店旁边就有两间客栈,不过客栈简陋, 里面住的多是家境普通的寒门子弟。离皇宫越近的客栈价钱也越贵,这世上到底还是普通人多。 刘大郎这就去打听了,外头人挤人, 除了考生, 围着看热闹的不在少数。 正是四月初,天已经彻底暖和了, 街上全是人。 两边是做生意的商贩, 卖糖炒栗子的,卖包子和糖葫芦的,刘大郎还看见他娘了,大约是生意好,眼睛笑得都看不见了。 他挤过去, 刚要开口, 刘大嫂就皱着眉问:“你这会儿在这儿干啥?” 刘大郎道:“……姜姨让我打听打听都有谁考中了。” 刘大嫂:“那还不快去, 可别耽误了正事儿。” 刘大郎挠挠头, 他都多大了,这都赚钱了还得听他娘的,“娘,那我去了。” 张贴杏榜的地方在城门处,那儿的人更多,刘大郎挤着人过去,可还没到城门,就看见报喜的官差往这边走。 一边走一边喊,连着喊好几遍,“徐衍明会试第七十九名。” 叫徐衍明的考生就在一旁客栈门口,周围围了不少人,纷纷道喜。 客栈老板跟他站在一处,身边还有小厮,立刻给了赏钱。 刘大郎赶紧把火锅店的单子拿出来,对照看有没有徐衍明这人,只是从头到尾找下去,都不见这名字。 不仅徐衍明找了,连许衍明徐言明都找了,还是没有。 来火锅店吃饭的考生都有记下名字,数千人考试,这些天来铺子吃饭的有一百多个,总不可能考中的都过来了。 一路走来,刘大郎记着来铺子吃饭的有四人考中,分别是第十二名,第三十六名,第四十七名,九十六名。 最高的是第十二名,这个成绩已然算不错的了。 后面又有一些,因为只听官差报喜,不知名字,所以也不确定到底来没来过铺子吃饭。 终于到了城门口,从人群外挤进去,刘大郎才看见榜首是谁。 名叫沈羲和,不知道哪里人士,名字挂在最前面,似乎字都比别人的大,可真是天之骄子啊。 人太多,刘大郎不方便把单子拿出来,问身边人,“这可是哪家的公子?” 周围人摇着头道:“不,是个小村子出来的,不过这人可了不得,已是五元了。” 就还差一个殿试,若是殿试第一名那可是六元及第。 刘大郎倒吸一口凉气,又多看几遍把第二名第三名记下来,然后从人群挤出去,跑到少人的巷子里,对照着看。 这沈羲和恰巧在铺子吃过饭,来过好几次。 剩下的人刘大郎就不再看了,这人若是殿试拿个状元,铺子里的豆腐粉丝煲,还真能叫做状元煲了。 刘大郎一边佩服这人学问好,连中五元,又敬佩姜棠,运道也好,谁能想到第一名真在火锅店吃过饭呢。 刘大郎赶回去告诉姜棠这个喜讯,“姜姐姐,会试第一名在咱们铺子吃过饭!” 姜棠惊道:“当真?” 刘大郎道:“真的不能再真了,名叫沈羲和,字都一样,一共吃过四次。” 这人长啥样刘大郎不记得了,因为每日来铺子吃饭的人不少。 姜棠更不常过来,不过知道有这么个人就不错了。 至于这人品行如何,会不会等殿试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姜棠也不在意,毕竟,在火锅店吃过饭是事实,总之她没撒谎就是了。 殿试在四月中旬,还有几日。 姜棠这下放了心,而火锅店也不再让考生在这儿白吃饭了。 没考中的各自回家,考中的已然迈上了登天梯,就算殿试落榜,但考中贡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火锅店结了善缘,也有考生过来道谢,沈羲和也来了。 沈羲和是一位很清俊的书生,说话彬彬有礼,谢过火锅店这几日的饭食。 刘大郎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去了。 这下客人少了点,姜棠正好能请安阳郡主过来用饭。 前阵子铺子客人多,安阳过来不太方便,今儿送张帖子,等明儿过来一块儿吃。 安阳欣然应允,这回她没带丫鬟,就和安宁还有另外一个小娘子三个人一同过来的。 过来之后,安阳看着铺子里热热闹闹的,忍不住说了句,“生意可真好。” 姜棠道:“前阵子人才是多呢。” 空的桌子不太多,有很浓的烟火气,但这味道并不觉得难闻。 安阳年后就正月来了几次,后头天热了就没来过,她就算和姜棠关系好,也不会不管不顾日日过来照顾她的生意。 毕竟王府的厨子手艺也好。 但今日是新菜,就忍不住过来了。 都是贵女,家里也都教过怎么做生意,只是她们做生意是闲暇之余做着玩玩,而姜棠这才是正八经做生意赚银子过日子的,看这么多客人,想必赚的也不少。 姜棠带着人上楼,“今儿我请客,看看都要吃什么。” 安宁和姜棠也熟了,倒也不客气,笑着问:“都什么好吃的呀。” 姜棠:“要我推荐的话,鸡块煲是里面味道最普通的。你们三个可以一人点一个不一样的,味道不同,可以换着吃。” 三人从善如流,把凤翅凤爪、排骨、猪脚煲连着都点了一份。 姜棠自己则是要了份粉丝豆腐煲,等菜的时候又点了小酥肉红糖糍粑,凉菜先上来慢慢吃着。 安阳说起春闱这事,“还没等殿试呢,就有人去找乘龙快婿了。不过,今年的会元早已成亲,让人捉了个空。” 安阳父亲是安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自然知道的多一点。 明面上看是捉婿,实则拉拢未来的朝臣。 那位捉空的人,似乎是秦王一脉。 祭天一事在百姓心中已被淡忘,百姓听到的都变了八百个样了,再加上春种过后,这阵子天气也好,秦王就官复原职了,而燕王一直行事低调。 安王府只奉先帝,前阵子,还有人登门求娶,也不知是哪位王爷的人。 安阳今年十九岁,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安王妃正给她相看亲事。 对嫁人这事,安阳并不反感,但安王府什么都不缺,又不需要用她的婚事维系什么关系,所以婚事得她点头才行。 她的婚事事小,只是如此一来,朝中又要掀起一番风浪了。 安阳对姜棠道:“来你铺子吃饭的朝中官员不少,你也得当心惹祸上身。” 姜棠道:“下次再遇见眼熟的,就说楼上雅间没了。” 在下面吃,说话也会顾及些。 安阳笑道:“嗯,我也是这个意思。” 姜棠想到了顾见山,他二月初回来的,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如今已有两个月了。 顾见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安阳挑着朝中的事给姜棠提个醒,若是这小铺子没官员过来吃饭,根本不用多此一举,当初点出钱大人郑大人,后来过来吃的官员也多了,不知是福是祸。 说着话,菜上来了,几人才不说了。 第169节 这煲的酱料都是一样的,只看辣椒放的多少才分出微辣中辣和特辣。 但不同的肉炖出来的,味道也有些许不同,像猪脚煲的汤汁会更粘稠,吃着更软更肉弹性,鸡爪吃着软烂入味,排骨应该是生着的时候最贵的,但也是最平平无奇的,不过,也比寻常做的好吃些。 安阳三人还吃了姜棠的豆腐粉丝煲,豆腐外面酥软入味,里面又软又嫩,粉条炖的时间久,拌饭吃最香。 几人在楼上吃的,吃完不觉得多热,倒是心里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再吃一次。 但吃饱了,想来也得等改日了。 等几人走后,姜棠也便回去了,她想着等下次让安阳等人尝尝小吃。 盖小吃街不是小事,也不是简简单单租个铺子就成的,怎么也得买下块空地,一点点地盖。 而在盛京城买地,又不是几百两几千两就能解决的,姜棠再攒钱,也攒不了那么多。 那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让人投钱入股,只是做生意不讲情分,谁都是看着赚钱才投的,还是得慢慢想法子。 至少她的小吃摊再多点,然后一条街才能开的下去。 自从放榜过后,铺子里的人就少了许多,还有一场殿试,考生都闭门不出在屋里温书。 相比于其他地方的考生,顾见轩的吃食住所要好的多,他自己住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厨娘负责他的饮食,除了吃食,还有点心汤水,根本不用分心管别的事。 郑氏也来看过两次,顾见轩那会儿想问问自己的亲事,郑氏只让他用功读书,其他事不必管。 也是怕有影响。 寒门子弟条件不比天之骄子,侯府这边连放榜都是小厮去看的,回来告诉他考了第三十九名。 若无意外,殿试也能顺利通过。 顾见轩自认为比不上他四哥,所以要更用功,每日温书到很晚。 郑氏看他辛苦,命厨娘好生照顾。 顾见轩院子里的厨娘还是当初汝林来人时,顾见山看府上没有得用的,从外面请回来的。 后来一个去了顾湘珺院子里,一个在顾见轩院子,只等他月中放假回来吃两顿饭的时候用得上。 丫鬟不多,二十多岁的,样貌平平,也省着让他分心。 郑氏让府上的人不许去打扰,也给汝林去了信,上面写了顾见轩会试的名次。 而姜棠那边她早就解释了,其中缘由一笔带过,也省着给姜棠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毕竟世人如此,会觉得这么好的亲事,这是什么人都不答应的。 只是因为她事先探过顾见轩的口风,所以还是得说清楚。 这会儿不是好时机,等殿试过后吧。 四月中旬,在会试中取得名次的考生进金銮殿参加殿试,由皇帝一个一个考究他们的功课谈吐策论等,这殿试一连举办了数日。 五日之后,殿试结束,今年的状元也出来了。正是那位沈羲和,今年十九,前途不可限量。 历年的规矩,状元榜眼探花先进翰林院,做图书编修的事。 安庆帝开春之后身体好了不少,殿试上更是龙颜大悦,直接点了秦王,让他去吏部负责后面事宜。 吏部主管官员任命,这回朝廷注入不少新鲜血液,可有的忙了。 为官者,上面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得反复琢磨。 让秦王去吏部,难道真要把皇位传给秦王?而秦王也是不负众望,短短半个月,就把这事处理好,各位进士,该去各地下放的下放,该进翰林院的进了翰林院。 朝中也有人递立太子的折子,请立秦王赵耀为太子。 人不多,只有一两个,为的是试探安庆帝的口风。 这些折子被安庆帝放在一旁,并未理会。 四月底,安庆帝带皇子大臣春猎,他老当益壮,猎下了一头鹿。 大臣夸赞的同时,安庆帝宣布一则喜讯,“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猎羚羊牦牛了,西北传来捷报,御朝大胜胡族,收复了一个城的土地,俘获六千俘虏,牛羊战马不记。” 安庆帝拍了拍手,大笑道:“这多亏了我御朝的大好儿郎们。” 第96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十四天 以前, 胡族犯御朝疆土,仗着有战马和地广人稀,像老鼠一样藏来藏去, 这困扰御朝数百年,如今可算被逮到老鼠尾巴了。 这于社稷有功, 仗是将士们打的,可安庆帝在位期间, 有这等大事,史书上也能记上一笔。 随行官员跪了一地,赵耀等人也跪下, 齐声道:“江山稳固,是百姓之福, 皇上父皇治国有方,乃社稷之福!” 安庆帝大笑道:“这也是诸位爱卿的功劳。秦王燕王,你们两个带着兄弟们去狩猎吧, 让朕看看你们的骑射功夫有没有退步, 诸位爱卿,也一同去吧。” 安庆帝回营帐了, 李德顺连忙跟上。 皇帐四周有羽林军看护, 等人进去帘子落下,赵耀才低下头。 难怪当初四哥冒那么大的风险也要去见顾见山,他还觉得赵构蠢,可若是他,也未见得能禁住诱惑。 只是再用顾见山做诱饵, 就没人上当了。 赵构的确蠢, 光想着顾见山, 却没想过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除了顾见山,还有一个顾见舟,这家一门双星,一将星一文曲星,谁不想握在手里。 只是顾见风无用,这块骨头实在难啃。 赵耀面上重新挂上笑,对着赵禛道:“六弟七弟,我们兄弟几个比一比,看谁的骑射功夫更厉害。” 赵禛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道:“说出来也不怕五哥笑话,我这一个冬天,都没怎么动过,开春之后也是,这下,只要别让几位弟弟比过,就不算丢脸了。” 赵耀大笑,“马背上才能见真章,来吧!” 几人去换了骑装,又配上剑,在侍卫的护卫下进了林子。 安庆帝教养孩子教养的极好,各个文武双全。 永宁侯也跟着同僚去骑马打猎了,这边吃不了的,还能带回去,去年安庆帝身体不好,没有秋猎,这回他想多打点猎物回去。 他是靠武起家的,虽然年纪大了,但骑射功夫还在,没一会儿就射中了一只兔子。 同僚夸赞道:“难怪顾将军如此神武,看来是得你的真传啊。” 安庆帝虽然几句话宣布了西北的战果,但这样的功劳,不封侯加爵真说不过去,顾见山年纪轻轻,不可小觑。 这一家子,当真令人羡慕。同僚本是好意,可永宁侯禁不住多想了。 永宁侯谦虚了几句,心想,永宁侯府如今太过招眼了。 幼子在西北,手握兵权,四子在工部,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三子在京北军营,二子长子一个在户部一个在吏部,几个孩子都入朝为官,与其他世家相比,就显得异常显眼。 像定北侯一家,世子纨绔,最后被废了。盛京多的是这样的人,朝中官员多如牛毛,有的是不干事的。 其他世家的公子哥在朝中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荒废度日。 永宁侯盼着子孙长进,可不想当成各派争储的活靶子,他笑笑应和道:“他不过是小将,还是徐将军治军有方。” 这番笑说几句,永宁侯又去打猎了,只是这次,只敢挑野鸡兔子猎,根本不敢猎大的,到手的兔子还故意射偏,放走几只。 更不敢越过几位皇子,只是这样春猎不尽兴,憋屈得很。 这次春猎有大臣带了家眷过来,但永宁侯没带,猎完之后让小厮洗干净,就自己烧肉烤肉吃。 安庆帝猎的鹿给大臣们分了,是御赐之物,几位皇子中,秦王一骑绝尘,燕王等人猎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小物,只有秦王猎了只野山羊。 安庆帝赏了秦王一把匕首,其余几位皇子各自都赏了东西。 一群人围在秦王身边称赞他身手不凡,连赵禛也道自己不如兄长,永宁侯没过去,只觉得民间有句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这几个皇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到了夜里,风就凉了,虽有篝火,还是觉得凉意难抵,吃过烤肉,永宁侯精神越发清明,他怕晚上出什么事,一晚浅眠,幸好一晚安然无事。 次日,安庆帝又骑马猎了两只野物,这才摆驾回宫。 永宁侯则是直接回了侯府,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郑氏见他郁郁寡欢,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这样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永宁侯喝了口茶水,朝堂中的事不能说,但家事可以说。 “我觉得咱们家太招眼了,你看老四是状元出身,老五又握着兵权,一文一武……昨儿皇上说,西北告捷,收复一城,虽没圣旨下来,但见山定然立功了。” 这等战功非拿几个人头能比,永宁侯叹了口气,又道:“你再看老大他们,各个身居要职。别人看,或许觉得侯府子孙争气,可大多数人会想,这朝中实职顾家就占了五个。” 从前顾见风在鸿胪寺,还不怎么明显。而如今呢,人在吏部,管着朝中官员任职罢黜之事,也是实职。 听永宁侯这么说,郑氏也觉得太招眼了。 刚刚得知又打了胜仗的喜悦被冲淡,心里担心占了上层。 跟她交好的那些夫人总说侯府有五个好儿子,哪怕是庶子,也教养得当,争气体面。 在郑氏看,这是实话,她没苛待过庶子,便是有小娘,他们如今要孝敬的也是自己这个嫡母。 从前的实话如今想起来反倒是别有深意。 再有朝中动荡,像是悬着的一把剑,一旦和顾家有牵扯,定会受累。 郑氏心紧了紧,轻声道:“这见轩也考中了,越发招眼了。” 顾见轩殿试还进了几名,殿试考了第三十一名,赐进士出身,那边顾见风还想使使劲,把堂弟留在盛京,以便多加照顾。 永宁侯道:“的确如此。” 只是永宁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好主意来,最好的法子就是分家,但这个节骨眼分家,很容易惹皇上猜忌。 臣子想明哲保身,也得看皇上愿不愿意。 当真是进退两难。 永宁侯今年四十九岁,比安庆帝还小八岁,他不该也不能想着分家,现在就让长房承爵。 总不能让谁罢职,这也行不通。 做臣子的,该为皇帝考虑,永宁侯把茶水一口闷了,只告诉郑氏,“见风那边,你去说一声,让见轩该去哪儿去哪儿,他才做官多久,就想着这种事。” 为官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这刚来吏部几日,就这般招摇,是为官者的大忌。 郑氏点了点头,“我一会儿让老大媳妇过来一趟。” 第170节 这孩子太有本事也成了烦心事。 郑氏让南雪往宴安堂跑一趟,等了一刻钟多,韩氏就过来了。 便是晚上,韩氏打扮的也极其体面,头上的宝石簪子闪闪发光,在夜色映衬下整个人珠光宝气,还不显庸俗,这般打扮,很像一位世家夫人。 韩氏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起身问道:“不知母亲叫儿媳过来所为何事。” 郑氏对如今的韩氏算是比较满意的,这有小半年了,没折腾什么幺蛾子。 她道:“老大可回来了?” 韩氏点了点头,“才回来,吏部如今事务繁忙,大爷熬了数日,回来之后就去歇着了。” 郑氏道:“他如今身居要职,你作为他娘子,该劝诫着爱惜身体,公事重要身体也重要。” 韩氏心道,到底是不同的,从前顾见风在鸿胪寺,婆婆可没说过这些。 她笑了笑,“大爷也是想争口气,儿媳会规劝着的。” 郑氏让韩氏先坐下,“前几日殿试,见轩中了进士,正等着上头发话呢。而老大就在吏部,早先我跟他说使使劲,让见轩留在盛京,但如今不是什么好时节,还是别做这档子事了。” 韩氏神色微动,却很快低下头,这副样子从郑氏的角度看,十分恭顺。 “母亲说的是,我这就回去和大爷说。”韩氏又笑了笑,抬起头来道:“本也是看着是堂弟,血脉浓厚,才想着帮上一帮,不过母亲也是为了侯府。” 郑氏满意长媳的懂事,她道:“如今朝中风气不好,你多劝老大谨言慎行。他在吏部,更要小心。” 说实话,这些话本不用叮嘱,顾见风老实憨厚,几个儿子中,还是顾见海圆滑些。若顾见风有顾见海的一半,也不至于在鸿胪寺待上五六年。 韩氏点头应下,然后才带着丫鬟回宴安堂。 她没说假话,顾见风的确累的够呛,他深知这官职来之不易,所以越发地想做好。 只是天资愚钝,对别人来说很简单的事,他都要许久才能弄明白。 而让堂弟留在盛京,顾见风真没这个本事。 韩氏有,她原想给家中去封信,谁知竟然不用了,这下还省事了。她给顾见风按了按肩膀,顾见风问她正院那边什么事,韩氏答道:“刚母亲叫我过去,说见轩的事不用让你费心了,她自有打算。” 顾见风眉眼里是化不开的倦色,“为何,见轩年幼,这样的成绩只有下放一条路,去小县城做知县,熬几年再回来,这也太苦了。” 顾见风心疼弟弟,可这条路还是许多考生求都求不来的。 韩氏慢条斯理道:“许是心疼你辛苦,再说了,见轩今年才十七,就是进士出身了,这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去下面历练两年也是好事,磨磨性子,才能为百姓做事。” 顾见风也只能这样想了,“也是,他靠自己,也不比别人差。” 夫妻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顾见风耐不住困意,先睡下,韩氏却没心思睡了。 这会儿,她陡然生出几分害怕来。 她这些衣服首饰,还有箱子里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可不像陆锦瑶那样,自己赚或是娘家给的。 开始用着舒心,而今则是担心。 若是婆婆发现顾见风这官职是靠秦王来的,会不会撕了她。 但很快韩氏拍了拍胸口,若是日后秦王问鼎皇位,婆婆只会感激她。 只是任命的圣旨下来,顾见轩没有下放到哪个县,而是进了督察院,做了正七品的都士。 各地知县,也为正七品,可知县又怎么和督察院的官职比。 得知这个消息顾见风一头雾水,而韩氏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只说兴许是官员看见顾见轩的名字,以为和永宁侯府有关系,就卖了个好。 顾见风觉得不对,若是如此,他怎么会一直在鸿胪寺。 郑氏也奇怪呢,明明和长媳说了,怎么顾见轩还留在盛京,好事是好事,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来不及深想,郑氏就听永宁侯身边的小厮宋招回禀,说大军不日班师回朝。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回来,得留兵驻守西北。 西北战事告捷,胡族节节败退,御朝占领高地,又是一个极佳的天然屏障。 大军回朝数日,安庆帝打算犒赏三军。 当兵的不似顾见山,得诏可以回京,那些人,几年都回不来一次。 等天下太平,也能回家看看。 春台消息灵敏,立刻把这消息告诉姜棠了,“大军如今还未到盛京,但也就三五日的功夫,兴许能更快,公子就能回来了。” 从二月初到五月初,已经三个月了,姜棠只收到两封信,她倒是隔半个月就写封信。 信中未曾催过,也知他忙,眼下可算回来了。 春台看姜棠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他说道:“姑娘,这班师回朝,是和大军一同回来,公子恐怕不能过来看你了。” 上回顾见山回来,先来的姜棠这儿,在姜家门口坐了许久,那会儿天还冷,如今已经五月份了,端午节都过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 姜棠道:“那大军回来,百姓在城门口迎接,我可以去吗?” 春台:“这自然行了,公子看见姑娘,定会十分高兴的。” 得信时大军离盛京还有二百多里,两三日就能到。 姜棠心道,那么多人去城门口迎着,她在人群中,顾见山怎么可能看得见她。 大军班师回朝,在五月初七。 因为御朝打了大胜仗,百姓比谁都高兴,全都去城门口等着大军回来。 还有不少盛京人,家中有男人从军的,都不知家里男人能不能活着回来,一个个站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人太多了,多是一家老小都在这儿守着,还不光光人来了,各个手上都带了东西,有手腕挎着一篮子鸡蛋的,有提着还扑腾的鸡鸭的,有脖子上挂着葱和蒜的,姜棠根本抢不到靠近城门的地方。 想见顾见山也得想着自己,人这么多,要是跌了一群人踩过去,命都得没了。 姜棠便找了个远一点的地方,踮着脚看大军有没有进城门。 等了许久,太阳打在身上,抬着头眼睛都睁不开,忽然,姜棠听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欢呼,大军终于进城了。 欢呼声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声音越大,离得越近。 整条街道,都有官兵把守,用挡着,省着有人突然跑出去。 而百姓虽然挤着,但听官兵喊了几声“大军回朝,不许添乱”之后就全老实了,安安静静等着军队进城。 又等了许久,姜棠才见为首的人骑着红棕色的骏马,大刀阔斧地坐在马背上,腰间佩剑,颈间系着条红巾,一身银甲,手拉着缰绳,目光还带着些许的杀气。 是顾见山。 姜棠紧紧盯着,他上次回来时脸上的伤已经不见了,可又添了一道。 不知为何,她鼻子有点酸,心里也跟着酸酸胀胀的,像是心疼,又像守着的人终于回来终得相见的释,总之,五味杂陈。 周围也有人哭了,不知是见到丈夫还是儿子,夹着哭腔喊了亲人的名字,便有人从偷偷回头看上一眼。 有百姓想往将士手里塞东西,可是有官兵拦着,只能自己提着。见这副场景,姜棠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就在她以为顾见山会这样骑着马走过去的时候,他侧过头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刹那之间,四目相对。 姜棠也不知这个方向看的是不是她,还是说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但那么一瞬间,顾见山轻轻点了一下头。 等大军沿着街道进了玄武门,有安庆帝等着犒赏三军,然后再回京北军营。 这些场景,百姓们是见不到了。 姜棠等人少了之后才往回走,她心中好像突然燃起了一把火,不光为了顾见山,也为了这群保家卫国的儿郎。 刘大嫂上午没出摊,拉着儿子去街上看大军回朝。 在前头那个将军长得可真俊,剑眉星目,就是有点眼熟,她问儿子,“你看这将军像不像那个卖肉的小哥?” 刘大郎仔细看了看,还揉了揉眼睛,“亲兄弟都没这么像的呀!” 第97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十五天 刘大嫂只见过卖肉的小哥几次, 刘大郎见的次数多,他叹道:“娘,你说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长得这么像,一个是将军, 一个却是卖肉的。” 刘大郎也不是说卖肉不好,只是这差距也太大了, 让那个小哥来,都能以假乱真了。不过,他有好一阵没去买肉了, 都好几个月没见那小哥了。 他姜姐姐,应该嫁给这样的人才是。 刘大嫂赞同地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这可是大英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刘大嫂看过大军回朝, 又准备回去做生意了。 他们老百姓受这些将士庇佑, 但都是过日子的,还是想着吃饱穿暖, 赚多银子。 而另一边, 安庆帝再玄武门下迎接大军。 军队整整齐齐,场面异常壮观。 顾见山下马行礼,身后大军乌泱泱跪了一地,“臣不负皇上所托,率军拿下凉城。徐将军驻守西北, 臣领命回朝。” 安庆帝把顾见山扶起来, “大家请起, 诸位是御朝的将士, 更是御朝的英雄,不必行此大礼。顾爱卿,你有劳了。” 顾见山低着头道:“此乃为人臣之本分。” 安庆帝拍了拍顾见山的肩膀,脸上多了几道笑纹,“多日行军,也劳累了,先回军营,京北军营已经备了好酒好菜,顾卿,你晚上进宫,朕有事相商。” 顾见山应道:“臣遵旨。” 这意思是先回军营,准许他歇半日,然后再进宫回话。 顾见山带领大军回军营,一旁站着的大臣和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去和顾见山搭话,只能回宫。 安庆帝对顾见山的重视非比寻常,这让许多人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更在此时,体会到皇权的力量,只要安庆帝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用剑的利刃对准他们,一呼百应。 而顾见山是安庆帝手里的一把刀,这样的刀,磨得愈加锋利了,才会传给下一任皇帝。这么士兵,有三万,五万?整整齐齐站着,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军令如山。 赵耀心里多了几分沉重,这把刀若是在他手里,他还未见得敢用。 可就算现在不敢,以后也敢的,永宁侯府,他志在必得。 第171节 如今,只差一步,永宁侯有个好儿子,看他现在的样子,还不知道他长子和侄子的官职都是他安排的吧。 赵耀走到永宁侯身边,“顾大人可是养了一群好儿子。” 赵耀不等永宁侯说话,拱手告辞,然后走到赵禛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六弟,走吧。” 赵禛不明白赵耀的志在必得来自哪里,只是朝中立赵耀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他就算心中笃信父皇重视父子之情,觉得这些事皆是考验,也难免慌神。 赵耀越得意,对他越有利。他也笑了一下,“那我同五哥一同回去。” 顾见山回了趟军营,京北军营早已备好酒菜,自有官员奉命犒赏三军,顾见山晚上还要进宫,便不同将士同乐,而是先回侯府,梳洗一番,准备面圣。 顾见海就在京北军营,有心想和他说几句话,可军营人多,便没凑上回去。 郑氏并没有去街上看大军回朝,但带着一家人在家门口等顾见山回来,比起郑氏,韩氏似乎显得更高兴,“怎么还没回来,可是哪里耽搁了。” 郑氏道:“皇上有命,怎可说是耽搁。” 韩氏低下头认错,“是儿媳说错了。” 陆锦瑶站在后面,跟云氏站在一块,云氏有身孕,已经四个多月了,她在一旁也能看着点。 郑氏没再说话,等了约有一刻钟,永宁侯身边的小厮宋招过来传话,说五公子回军营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让这边不必等了。 郑氏对着一众儿媳道:“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跟我过来一趟。” 韩氏不知婆母又找她做什么,兴许是问顾见轩的事,前两日也问过,但因为顾见山要回来,郑氏又去操心小儿子。 昨儿,顾见轩已经去督察院应卯了。 既然已经应卯,那就是板上钉钉,再说,顾见轩一个进士出身,他难道能罢官不去? 就算问顾见轩的事,韩氏也敢说大房这边没使劲。 毕竟顾见风只是一个小官,吏部轮不到他做主。 果不其然,郑氏问的就是这事。 回答的话韩氏早想过无数遍,“母亲和儿媳说过之后,儿媳立马回去和大爷说了,大爷初到吏部,原想着使使劲儿,可他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什么。知道不用使力之后还松了口气,我还真不知见轩那边为何进了督察院。” 郑氏也愁呢,永宁侯让她好好问问,本来府上就招眼,这回顾见山回来了,外人还得以为顾家结党营私,官官勾结。 侯府看着鼎盛,可真出了事,谁也保不住。永宁侯一直担心这事,可在韩氏这儿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郑氏神色严肃些许,“可是你父亲那边……” 韩氏急忙道:“绝没有此事,父亲一生清贵,最不屑就是这种事。” 这话郑氏一丁点都不信,若是清贵,怎么会把女儿嫁到侯府来。她其实最厌恶这些酸儒,嘴上是一套一套的,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 郑氏不爱插手儿子儿媳的事,问话传话也都是让韩氏来,此时,她想的却是,韩氏究竟有没有把话一字不错地告诉顾见风。 不光这次,以前是不是也如此过。 她挥挥手让韩氏回去,等人走远后吩咐南雪,“傍晚去门口守着,大爷回来之后直接请到正院来。” 郑氏想亲自问问顾见风,长子本分,若是真有什么事,一定能问出来。 郑氏中午连觉都没睡,等到申时,门房传来消息,说五公子回来了。 郑氏眼里一笑,“现在人在哪儿呢?” 门房小厮道:“五公子说先回宴回堂,一会儿就过来给夫人请安。” 郑氏眉眼带笑,“也是,得收拾收拾。” 她让南香去小厨房,吩咐李大娘孙大娘准备点吃食,顾见山这会儿回来,也不知在军中用没用饭,若是没用,定饿了。 等了一刻钟,顾见山也没过来,郑氏心里的高兴劲儿没那么火热了,转而担心其别的事来,这回回来,他肯定知道她去见了姜棠。 姜棠会怎么说。 无论如何,这次都得把这事说清楚,以顾见山的性子,定然会问的。 郑氏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去见姜棠的事不该瞒着顾见山的,说清楚,总好过拖着的好。 又等了一刻钟,顾见山才过来,南香在门口通传了一声,“夫人,五公子过来了。” 说着,就替顾见山打了帘子。 郑氏:“快进来。” 顾见山矮了下头,进来先行了个大礼,“见过母亲。” 郑氏倾身用帕子拂了一下,道:“快快起来,坐下,。” 顾见山找了个位置坐下,坐下之后他道:“儿子这回回来,除了奉旨办事外,还有一事,等晚上父亲回来会一同向您二老禀明。” 顾见山心里记着这事有几个月了,上次回来就该说,可事发突然,他奉旨回西北,怕说了之后留有后顾,伤害到姜棠。 这次回来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和父母说离开永宁侯府的事。 外人看,他自己出府,不会影响永宁侯府的声誉,是好是坏他都一人担着,更不会影响子侄的婚事。 若日后有要紧事,他仍是侯府的儿子,该帮的还会帮。 郑氏还不知情,点了点头道:“那好,就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 永宁侯在,也能劝劝顾见山。 顾见山道:“嗯,儿子此行让母亲担心了。” 郑氏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知道你性子如何。对了,你许久不回来,很多事都不知道呢。你四哥又去滇南了,他很受皇上重用。还有你堂弟见轩,他春闱考中了,殿试也拿了不错的名次。” 其余的事顾见山都知道,家中这几个月一直相安无事。韩氏老实,陆锦瑶顾着昭哥儿多些,许氏礼佛,云氏有了身孕,也不常出来。 郑氏希望自己说说家里的事之后,让顾见山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可想了想,顾见山一直都在军营,和家里兄弟相处本来就不多,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让顾见山先回去,等从宫中回来再说。 等永宁侯回来的这段时间郑氏心里备受煎熬,她不想为难幼子,又不想为难自己,兴许等永宁侯回来,顾见山会听他父亲的。 永宁侯下职比顾见风几人早,他今年四十九了,按照他想的,过个四五年就可以退下来,把爵位传给大房,再把家分了。 长子承爵,他们自然跟着长子过。 这样安排是极其妥当的,几个孩子中他心疼嫡子,而顾见风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寄予厚望。哪怕顾见风没有如他想的那般长大,资质平庸,永宁侯还是疼爱这个长子的。 其他几个孩子有本事,就算长子承爵,未来也能过得不错。 只是他该好好想想,为何一直平庸的长子如今可以去吏部,还有顾见轩为何能去督察院。当时太高兴,以为是柳暗花明,以为长子终于熬出头了。 如果不是,这官职是怎么来的,又是冲着谁来的。 还不如直接问顾见风,总能查出来。 回到家后,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见风回来了没有,你让丫鬟去宴安堂看看。” 郑氏道:“我让南雪去门口守着了,一会儿叫过来问问。” 只是,等了又等,南香都没等到人,差人去宴安堂问,说顾见风和同僚去吃饭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这回来之后也兴酒气熏天,想问什么怕是问不出来。 永宁侯本来就急,见此怒火涌上心头,“他才进吏部几天,就应酬吃饭。我这只找他一日人就不在,平日里不定出去多少次!” 话里隐隐带了几分怒意,郑氏赶忙劝道:“侯爷何必动怒,恰巧赶上罢了,兴许是咱们错怪了,凡事别总往坏处想。” 永宁侯斥道:“不往坏处想,难道事事都往好处想,哪来的那么多好事!你看老五,拼了命挣来的军功,若是侯府出了事,一切全完了!” 他只怕顾见风这官职来的不正当,最后连累侯府。 郑氏道:“怎么会轻易完了?” 不会?永宁侯倒真希望不会。 “今日别人都说什么你知道吗,说我有几个好儿子,你可知这话是谁说的,是秦王!”永宁侯气不顺,说话声音极大,“他为何这么说,你想想他为何这么说!” 郑氏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侯爷,您可别吓我,对了,还有一事……下午见山过来了,说是有事要和咱们说。” 永宁侯顺了顺气,坐下道:“可知是何事。” 郑氏不敢再瞒了,“是他的婚事,侯爷可还记得老四媳妇身边的姜棠,他心仪姜棠,想娶她为妻。这事儿我是老五上回回来前知道的,只是没给放在心上,后来见山回来,他是有几次想说,但后来他就回西北了。” 郑氏有点语无伦次,“侯爷,见山的亲事我没管过……他这回说,恐怕不是为了求娶,他是不想要这个家了呀。” 这么多的事堆在一块儿,郑氏眼泪都出来了,心里又是急又是恼,还带着几分害怕。 永宁侯叹了口气,给郑氏递了条帕子,“容我想想。” 这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倘若顾见风真的做了什么事,永宁侯府可以借此机会自断一臂。 永宁侯自然愿意把长房分出去,可这时分家恐怕不成,但借此让顾见山脱离侯府,还是成的。 而姜棠这人,已经不是丫鬟了,既然想娶,那就娶。 虽有利用的成分在,但也算满足了顾见山的心意,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永宁侯想起秦王别有深意的眼神,皇子的船,上去就不能轻易下来,秦王顾家得罪不起。 就算顾见风什么都没做,秦王只是兴起才说了那么句话,让顾见山另立出府也不是什么坏事。 还有句话还叫功高震主。 不娶世家女,和朝堂没有牵连,才是皇上最放心的臣子。 顾见山比顾见风回来的还要早,进府前他让春台给姜棠带句话,明儿有事,若是能出来,就去找她。 春台还什么都不知道,“姜姑娘知道公子回来,可高兴了。姜姑娘做生意也好,现在火锅店有新菜,叫状元煲,公子可知为何?” 顾见山好奇问道:“为何?” 春台老神在道:“本来不叫这个,叫豆腐粉丝煲,但因为新科状元来铺子吃过饭,客人觉着吃过状元郎吃过的饭也能考状元,口口相传,就成状元煲了。” 春台把姜棠怎么试新菜,怎么让考生不要钱地吃饭全说了,“姜姑娘也太聪明了!” 顾见山低下头笑了笑,“她的确聪明。” 春台笑跟着笑了两声,然后笑得越发地干,“还有一事,夫人一个多月前去见过姜姑娘。” 具体说了什么春台也不知道,只知道人去了。 顾见山抿直唇,“我知道了。” 他进府之后直接去了正院,身为人子,不该也不能去质问他母亲去找姜棠做什么,他只是后悔上次回西北太匆忙,没把事情和家里说清楚。 有事找他就好,为何去见姜棠。 第171节 如今,只差一步,永宁侯有个好儿子,看他现在的样子,还不知道他长子和侄子的官职都是他安排的吧。 赵耀走到永宁侯身边,“顾大人可是养了一群好儿子。” 赵耀不等永宁侯说话,拱手告辞,然后走到赵禛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道:“六弟,走吧。” 赵禛不明白赵耀的志在必得来自哪里,只是朝中立赵耀为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他就算心中笃信父皇重视父子之情,觉得这些事皆是考验,也难免慌神。 赵耀越得意,对他越有利。他也笑了一下,“那我同五哥一同回去。” 顾见山回了趟军营,京北军营早已备好酒菜,自有官员奉命犒赏三军,顾见山晚上还要进宫,便不同将士同乐,而是先回侯府,梳洗一番,准备面圣。 顾见海就在京北军营,有心想和他说几句话,可军营人多,便没凑上回去。 郑氏并没有去街上看大军回朝,但带着一家人在家门口等顾见山回来,比起郑氏,韩氏似乎显得更高兴,“怎么还没回来,可是哪里耽搁了。” 郑氏道:“皇上有命,怎可说是耽搁。” 韩氏低下头认错,“是儿媳说错了。” 陆锦瑶站在后面,跟云氏站在一块,云氏有身孕,已经四个多月了,她在一旁也能看着点。 郑氏没再说话,等了约有一刻钟,永宁侯身边的小厮宋招过来传话,说五公子回军营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让这边不必等了。 郑氏对着一众儿媳道:“都回去吧,老大媳妇,你跟我过来一趟。” 韩氏不知婆母又找她做什么,兴许是问顾见轩的事,前两日也问过,但因为顾见山要回来,郑氏又去操心小儿子。 昨儿,顾见轩已经去督察院应卯了。 既然已经应卯,那就是板上钉钉,再说,顾见轩一个进士出身,他难道能罢官不去? 就算问顾见轩的事,韩氏也敢说大房这边没使劲。 毕竟顾见风只是一个小官,吏部轮不到他做主。 果不其然,郑氏问的就是这事。 回答的话韩氏早想过无数遍,“母亲和儿媳说过之后,儿媳立马回去和大爷说了,大爷初到吏部,原想着使使劲儿,可他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什么。知道不用使力之后还松了口气,我还真不知见轩那边为何进了督察院。” 郑氏也愁呢,永宁侯让她好好问问,本来府上就招眼,这回顾见山回来了,外人还得以为顾家结党营私,官官勾结。 侯府看着鼎盛,可真出了事,谁也保不住。永宁侯一直担心这事,可在韩氏这儿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郑氏神色严肃些许,“可是你父亲那边……” 韩氏急忙道:“绝没有此事,父亲一生清贵,最不屑就是这种事。” 这话郑氏一丁点都不信,若是清贵,怎么会把女儿嫁到侯府来。她其实最厌恶这些酸儒,嘴上是一套一套的,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 郑氏不爱插手儿子儿媳的事,问话传话也都是让韩氏来,此时,她想的却是,韩氏究竟有没有把话一字不错地告诉顾见风。 不光这次,以前是不是也如此过。 她挥挥手让韩氏回去,等人走远后吩咐南雪,“傍晚去门口守着,大爷回来之后直接请到正院来。” 郑氏想亲自问问顾见风,长子本分,若是真有什么事,一定能问出来。 郑氏中午连觉都没睡,等到申时,门房传来消息,说五公子回来了。 郑氏眼里一笑,“现在人在哪儿呢?” 门房小厮道:“五公子说先回宴回堂,一会儿就过来给夫人请安。” 郑氏眉眼带笑,“也是,得收拾收拾。” 她让南香去小厨房,吩咐李大娘孙大娘准备点吃食,顾见山这会儿回来,也不知在军中用没用饭,若是没用,定饿了。 等了一刻钟,顾见山也没过来,郑氏心里的高兴劲儿没那么火热了,转而担心其别的事来,这回回来,他肯定知道她去见了姜棠。 姜棠会怎么说。 无论如何,这次都得把这事说清楚,以顾见山的性子,定然会问的。 郑氏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去见姜棠的事不该瞒着顾见山的,说清楚,总好过拖着的好。 又等了一刻钟,顾见山才过来,南香在门口通传了一声,“夫人,五公子过来了。” 说着,就替顾见山打了帘子。 郑氏:“快进来。” 顾见山矮了下头,进来先行了个大礼,“见过母亲。” 郑氏倾身用帕子拂了一下,道:“快快起来,坐下,。” 顾见山找了个位置坐下,坐下之后他道:“儿子这回回来,除了奉旨办事外,还有一事,等晚上父亲回来会一同向您二老禀明。” 顾见山心里记着这事有几个月了,上次回来就该说,可事发突然,他奉旨回西北,怕说了之后留有后顾,伤害到姜棠。 这次回来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和父母说离开永宁侯府的事。 外人看,他自己出府,不会影响永宁侯府的声誉,是好是坏他都一人担着,更不会影响子侄的婚事。 若日后有要紧事,他仍是侯府的儿子,该帮的还会帮。 郑氏还不知情,点了点头道:“那好,就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 永宁侯在,也能劝劝顾见山。 顾见山道:“嗯,儿子此行让母亲担心了。” 郑氏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知道你性子如何。对了,你许久不回来,很多事都不知道呢。你四哥又去滇南了,他很受皇上重用。还有你堂弟见轩,他春闱考中了,殿试也拿了不错的名次。” 其余的事顾见山都知道,家中这几个月一直相安无事。韩氏老实,陆锦瑶顾着昭哥儿多些,许氏礼佛,云氏有了身孕,也不常出来。 郑氏希望自己说说家里的事之后,让顾见山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可想了想,顾见山一直都在军营,和家里兄弟相处本来就不多,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让顾见山先回去,等从宫中回来再说。 等永宁侯回来的这段时间郑氏心里备受煎熬,她不想为难幼子,又不想为难自己,兴许等永宁侯回来,顾见山会听他父亲的。 永宁侯下职比顾见风几人早,他今年四十九了,按照他想的,过个四五年就可以退下来,把爵位传给大房,再把家分了。 长子承爵,他们自然跟着长子过。 这样安排是极其妥当的,几个孩子中他心疼嫡子,而顾见风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寄予厚望。哪怕顾见风没有如他想的那般长大,资质平庸,永宁侯还是疼爱这个长子的。 其他几个孩子有本事,就算长子承爵,未来也能过得不错。 只是他该好好想想,为何一直平庸的长子如今可以去吏部,还有顾见轩为何能去督察院。当时太高兴,以为是柳暗花明,以为长子终于熬出头了。 如果不是,这官职是怎么来的,又是冲着谁来的。 还不如直接问顾见风,总能查出来。 回到家后,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见风回来了没有,你让丫鬟去宴安堂看看。” 郑氏道:“我让南雪去门口守着了,一会儿叫过来问问。” 只是,等了又等,南香都没等到人,差人去宴安堂问,说顾见风和同僚去吃饭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这回来之后也兴酒气熏天,想问什么怕是问不出来。 永宁侯本来就急,见此怒火涌上心头,“他才进吏部几天,就应酬吃饭。我这只找他一日人就不在,平日里不定出去多少次!” 话里隐隐带了几分怒意,郑氏赶忙劝道:“侯爷何必动怒,恰巧赶上罢了,兴许是咱们错怪了,凡事别总往坏处想。” 永宁侯斥道:“不往坏处想,难道事事都往好处想,哪来的那么多好事!你看老五,拼了命挣来的军功,若是侯府出了事,一切全完了!” 他只怕顾见风这官职来的不正当,最后连累侯府。 郑氏道:“怎么会轻易完了?” 不会?永宁侯倒真希望不会。 “今日别人都说什么你知道吗,说我有几个好儿子,你可知这话是谁说的,是秦王!”永宁侯气不顺,说话声音极大,“他为何这么说,你想想他为何这么说!” 郑氏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侯爷,您可别吓我,对了,还有一事……下午见山过来了,说是有事要和咱们说。” 永宁侯顺了顺气,坐下道:“可知是何事。” 郑氏不敢再瞒了,“是他的婚事,侯爷可还记得老四媳妇身边的姜棠,他心仪姜棠,想娶她为妻。这事儿我是老五上回回来前知道的,只是没给放在心上,后来见山回来,他是有几次想说,但后来他就回西北了。” 郑氏有点语无伦次,“侯爷,见山的亲事我没管过……他这回说,恐怕不是为了求娶,他是不想要这个家了呀。” 这么多的事堆在一块儿,郑氏眼泪都出来了,心里又是急又是恼,还带着几分害怕。 永宁侯叹了口气,给郑氏递了条帕子,“容我想想。” 这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倘若顾见风真的做了什么事,永宁侯府可以借此机会自断一臂。 永宁侯自然愿意把长房分出去,可这时分家恐怕不成,但借此让顾见山脱离侯府,还是成的。 而姜棠这人,已经不是丫鬟了,既然想娶,那就娶。 虽有利用的成分在,但也算满足了顾见山的心意,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永宁侯想起秦王别有深意的眼神,皇子的船,上去就不能轻易下来,秦王顾家得罪不起。 就算顾见风什么都没做,秦王只是兴起才说了那么句话,让顾见山另立出府也不是什么坏事。 还有句话还叫功高震主。 不娶世家女,和朝堂没有牵连,才是皇上最放心的臣子。 顾见山比顾见风回来的还要早,进府前他让春台给姜棠带句话,明儿有事,若是能出来,就去找她。 春台还什么都不知道,“姜姑娘知道公子回来,可高兴了。姜姑娘做生意也好,现在火锅店有新菜,叫状元煲,公子可知为何?” 顾见山好奇问道:“为何?” 春台老神在道:“本来不叫这个,叫豆腐粉丝煲,但因为新科状元来铺子吃过饭,客人觉着吃过状元郎吃过的饭也能考状元,口口相传,就成状元煲了。” 春台把姜棠怎么试新菜,怎么让考生不要钱地吃饭全说了,“姜姑娘也太聪明了!” 顾见山低下头笑了笑,“她的确聪明。” 春台笑跟着笑了两声,然后笑得越发地干,“还有一事,夫人一个多月前去见过姜姑娘。” 具体说了什么春台也不知道,只知道人去了。 顾见山抿直唇,“我知道了。” 他进府之后直接去了正院,身为人子,不该也不能去质问他母亲去找姜棠做什么,他只是后悔上次回西北太匆忙,没把事情和家里说清楚。 有事找他就好,为何去见姜棠。 第173节 他尚且不知长房都做了什么,是不是和左都御史还有关系,若是再牵扯一层,想脱身就更难了。 那是皇亲国戚,手里不知有多少势力。 保皇族是依附皇上,这个时候出事,秦王乃皇上亲子,他若说顾家早就跟他勾结,皇上是信顾家还是信秦王。 可若皇上驾崩,当真是秦王即位。哪怕让顾见山一直待在西北也能善全。 至于能不能把顾见风叫来问清楚,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看顾见风的样子,怕是不清楚,若是问了,难免自乱阵脚。而其他几房若是在此时离了心,侯府才当真完了。 顾见山走了,还有老四。 永宁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白发多了不少,人也显得疲倦。等郑氏进来,他拍了拍郑氏的手,“放心,会安然无事的。” 郑氏鼻子一酸,喃喃道:“都怪我,怪我没教养好孩子。” 永宁侯觉得现在不是怪谁的时候,再说,他也有责任,“不怪你,怪我,当时只顾着高兴,没有多问问。” 郑氏心里更加酸楚,是啊,得知顾见风升官时,侯爷多高兴。 郑氏低头擦了擦眼泪,“这个家,让侯爷费心了。” 永宁侯摇了摇头,为人父不是当如此吗。 哪怕出了这样的事,永宁侯还是想着尽力保全长房,“夫人别说这些了,见山离开侯府,这阵子你先不要去看,看紧大房,这个节骨眼上别再出事。见山的亲事你也别伤心了,就当是遂了他的心愿,只是他成亲你万万不能去。就托长宁侯夫人帮衬着点,也算合情合理。” 郑氏这回泪止都止不住了,“姜棠是个好姑娘,有勇气,有胆量,她和见山会好好的,早知如此,我何必……” 何必拦着阻着。 如今,郑氏倒是信了天意这回事,天意如此。 永宁侯点了点头,“娶妻娶贤,再说,那姑娘不是还为顾家立了几次功,你也别觉得委屈了见山。” 郑氏道:“他自己求来的,能委屈什么,心里还高兴着呢。” 郑氏能这样想,永宁侯就放心,这一天他太过劳累,没说几句困顿得不行,“你我也别太过担心,先歇息吧” 而其他几房,谁都没睡好。 陆锦瑶是觉得这事有蹊跷,但又处处都能解释的通。顾见舟不在,她也不知和谁说。自己思来想去,到深夜才睡着。 而韩氏,单纯是怕的。 顾见风还为亲弟弟被赶出府难受不已,也没注意到韩氏的不对劲,他道:“父亲这般也太狠心了,说把五弟赶出去就赶出去了,一点都不顾念父子之情。” 韩氏没有说话,顾见风碰了一下她的手,“娘子?” 韩氏猛地回过神,眼中还有惊慌,“啊?怎么了。” 顾见风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从正院回来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让思瑕请府医过来看看。” 刚刚在正院也是如此。 韩氏忙摇头,“我没事,刚才只是在想事情,你刚说什么了?” 顾见风没有心情说第二遍了,他道:“没什么。” 韩氏嗯了一声,打起精神劝了两句,“你不要太过伤神,这事总归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愿意脱离侯府,只能说明在他心里,那个女子比侯府重要,比爹娘兄弟重要,这才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离开。” 顾见风皱着眉道:“五弟不是那样的人,四弟妹说的对,只是两难全,总得有取舍,难道要他做忘恩负义之人。离开侯府,日后关系缓和还能孝顺爹娘,但那女子呢,会不会被五弟耽误一生!再者,这事传出去的确会影响远哥儿这一辈的婚事,他为子侄考虑,哪里说得上谁更重要?” 顾见风字字珠玑,韩氏被顾见风气得心里直梗得慌,这是什么话,“好,全天下都是好人,她陆锦瑶是好人,顾见山也是好人,就我一个是恶人成了吧!我为了宽慰你,你却不识好歹反过来说上我了!” 韩氏更气恼,她本来气就不顺,何故还要受顾见风的气,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顾见风道:“你那般想本就不对。” 韩氏胸口起伏,“是我不对,你对,你们全家没一个错的!” 她坐在一旁生闷气,原指望着顾见风会过来低个头,可他连屁股都没动一下。 因为五皇子带来的惊慌以及因为顾见风生的气在她心里揉成了一团,胀得她心口疼,公爹有令,不许把这事往外说,婆婆更说了若是听见风言风语,直接治她的罪…… 那该怎么办呐,她到底要不要把这消息传出去。 如果知道了,秦王会不会动怒,到时候会不会连累顾家,若是被发现了她肯定会被罚的,那远哥儿怎么办。 韩氏一夜没怎么睡,次日一早眼下青黑,嘴边还起了一个燎泡。 顾见风让思瑕白日请府医过来一趟,却也没多说别的。 心里似乎还计较韩氏说错话的事。 这对二房影响是最小的,顾见水与顾见山感情不深,顾见山对他的仕途也没什么助力,分出去就分出去。 而三房顾见海不由感叹,没想到顾见山竟然还是个情种,对姜棠真是一往情深,他是万万没想到顾见山能做到这个份上。 那人应该就是姜棠,不会是别人,想想也不容易,哪怕以后成亲了,也得担着这些。不过,就算离开侯府,顾见山还有皇上的赏赐,总不至于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云氏对此不敢说什么,只问了顾见海,“那以后和五弟那边怎么走?” 顾见海道:“关系是关系,情分是情分,我不信日后父亲母亲不会心软。这事你别掺和,咱们的孩子要紧。” 云氏点了点头,只希望婆婆别那么生气了。 这一早,侯府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宴回堂门口还是两个看门的婆子。 顾见山回来了两日,又离开,好像从没回来过。 离开永宁侯府后,顾见山先住的庄子,行李和箱笼也一并带到庄子了。他一大早进城,骑马快,但也得半个多时辰。 他让春台去看宅子,选几个他再挑,春台现在也没卖身契了,他想不出叫顾见山什么,还是按照以前的叫法叫公子。 顾见山得先置办宅院,盛京城内没有新宅院,只能从别人手里买。 他让春台找两处,一间小一点,他现在自己住,另一间样子好,东西齐全,日后留作新家。 而且,不许张扬。 顾见山觉得他脱离出府这事有些蹊跷,只跪了一夜,他以为至少得脱层皮。 他是男子,吃点苦头就吃点苦头,可他被赶出去,只有东西是丢出来的,他却安然无事。 而且,就连跪的都是垫了垫子,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这让顾见山怀疑,侯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刚离开侯府,不好去问,只能等等再看。 顾见山这次进京,准备先去找姜棠,然后去长宁侯府和徐将军的夫人商量提亲的事。 他早该来见姜棠,也不知姜棠有没有等急了。 初十这一早,姜棠都没出门。 五月上旬,天已经热了,天亮的也早,左右邻居起的更早,光坐在这儿就热热闹闹的。 姜棠来这儿有一年多了,从侯府到现在,有铺子,也有小吃摊,还遇见了陆锦瑶顾见山他们。 纵使有过不如意的时候,但还是好事居多。 昨儿春台过来,说顾见山有事,得今日才能过来。 点金乌金叫一次姜棠就往门口看看,第一次是刘大婶过来送东西,她今儿早上回来从街上买了肉烧饼,这家肉烧饼特别有名,壳硬还酥,咬一口嘎巴嘎巴掉渣的,里面肉多,用的是五花肉,酱汁腌好,还流汁的。 来这儿卖烧饼的人可多了。 一块烧饼要三文钱,搁以前,刘大嫂打死都舍不得买这个,现在是能赚钱了,她家靠小吃摊一个月能赚三两多银子,还有刘大郎,每月能拿回来一两多。 姜棠给他的工钱和掌柜的差不多,还要低一点,若是做好什么事会另给钱。这刘大嫂就很知足了,所以买了六块烧饼,自家留了四块,给姜棠拿了两块。 姜棠不好意思光拿东西,去锅里拿了一屉烧麦,还有蒸的虎皮鸡爪和小银鱼,都给刘大嫂拿了。 她做的不少,也是因为顾见山,不过就算拿了还有顾见山吃的。 刘大嫂也没客气,倒是惊得眼睛都瞪大了,“怎么这么多!我拿一样就够了。” 她把烧麦拿上,别的没要,“这是来客人呀。” 不然咋做这么多东西。 姜棠笑着点了下头,“一会儿过来,我就做点吃的。” 刘大嫂道:“那你先招待着,我回去了。” 姜棠也不知顾见山什么时候过来,有没有用饭,反正自己也要吃,就一起做了。 再听点金叫,是隔壁的隔壁邻居从她家门口过去,姜棠心道,等着他做什么,侯府事多,今日不一定能过来。 姜棠就往灶台里添了把火,然后起身回屋子里记账去了。 过了有一刻钟,点金乌金又开始叫,这回姜棠头夜没抬,可等了一会儿,声音仍旧不停,姜棠站起来从窗子往外看,向外望去,见顾见山挤在门口,脚边是两只到他膝盖的狗。 点金眼睛上面两个金点,乌金黑亮黑亮的,两只狗养的油光水滑。 明明以前见过顾见山,但这次还是呲着牙,一直在叫。 顾见山抬头间看见姜棠了,她打着窗子,头探了出来。 似乎是想看看点金乌金为什么叫,结果看见他了。 姜棠眼中有惊有喜,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羞涩。 姜棠眨了眨眼睛,然后偏开头错开了目光,“点金乌金,过来,不是坏人。” 点金乌金朝着姜棠跑过来,在她脚边吐着舌头摇尾巴。 姜棠从屋里出来,对着顾见山道:“快进来吧。” 顾见山上会回来还在冬日,那会儿冷,院子里光秃秃的。 现在两块菜畦里种了葱和蒜,还有不知名的小花,显得特别好看。看来姜棠过的不错,那他就放心了。 顾见山看着宅子,又看看姜棠,忍不住笑了一下,“嗯,那我进来了。” 姜棠问:“你笑什么?” 两人还隔着几层台阶,这样姜棠比顾见山还高那么一点,好像从未这样看过顾见山。 他黑了一点,脸上的新伤还没好,今儿既没穿卖肉小哥的衣裳,也没穿锦袍,就是很寻常的衣裳,但板板正正,还挺好看的。 顾见山摸了摸嘴角,“我刚笑了吗,我也不知道。” 姜棠笃定:“肯定笑了,我眼又没花……算了,先进来吧。” 第174节 笑没笑的,计较这些做什么。 顾见山又笑了一下,“嗯。” 姜棠心道,谁知道他笑什么,她还能管着人不让他笑了,“可曾用过饭,若是没用就在这儿……” 顾见山先道:“还没用呢。” 姜棠:“那你先等会儿,我去端饭。” 顾见山:“我跟你一块儿去,姜棠,我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学。做的不好的,你直接跟我说。” 姜棠觉得今儿顾见山怪怪的,又说不出来的那种怪,她仰着头问:“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顾见山立刻摇摇头,“没有,只是端个饭而已。” 说着,又忍不住笑了。 姜棠准备的东西不少,本不想让顾见山看她准备了这么多东西的,但转念一想,本来也是因为他,看见又有何妨。 “好了,走吧。” 厨房和正屋不过隔着一道墙,里面东西可不少,买来的柴和炭,还有大大小小的腌菜酱菜。 姜棠看着顾见山揭开锅盖,然后一样一样把吃食全端了过去,来回端了几次。 顾见山:“我正巧饿了,今日在你这儿多吃点。” 这话并不作假,也不是看姜棠做的多才故意多吃,昨日忙了一天,早晨被赶出府,然后去了官府弄户籍,下午收拾东西。 一天到晚,就从街上买了点吃的,随便填了填肚子。 正院以后不会再留他吃饭了,他倒是不缺银子,但喜欢这样两个人一块儿坐下吃。 顾见山问:“你吃过了吗?” 姜棠点了点头,这都什么时候了,早就吃了。 顾见山道:“那再陪我用点吧,不然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吃。” 他在军营忙,这三个月不在西北,不方便写信。 而且他往外传东西,很多都要被查看一遍,最后干脆就不写了。 姜棠写给他的信他全收到了,回来时有问春台,了解的并不少,但他还是想亲口问问,亲耳听姜棠说一遍,“我不在的日子,你过的怎么样。” 姜棠戳了戳刘大嫂买来的烧饼,道:“挺好的,你走之后我就去了江南,然后忙活新铺子的事,那边商人可多了,不仅人多,一个个心眼比蜂窝还多。有一家算盘打的,我隔那么远都能听见响,你可知道他想做什么?” 顾见山微微俯下身子,认真地问:“做什么?” 姜棠道:“想让锦棠居的点心去他们铺子卖,我又不傻,怎么会做这种事。” 姜棠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也不知是在笑这事,还是因为顾见山笑的,她好像也是笑了之后才知道自己刚才嘴角是向上的。 也不知为何。 顾见山笑道:“心眼的确比蜂窝多,把点心放在那里卖,到底是谁的点心谁的铺子,想得倒是好。你去江南,也并不容易,说来,我还有锦棠居的分成,当初是四嫂找的我。” 当初陆锦瑶屡屡试探,他想法子避开那些话头。 陆锦瑶早就知道,如果不是陆锦瑶,也不会走到今天。 姜棠道:“其实也还好,有怀兮帮衬,还有铺子里一群人陪着我。不过也长见识了,让我知道除了盛京,还有别的地方,风景秀美,景色如画。” 顾见山:“我从未去过江南,日后若是有机会,你再同我去一次吧。” 顾见山笑了笑,声音是不同以往的温润,可他心却在抖,“姜姑娘,我如今已经离开永宁侯府了,若姑娘点头,不日我就会请人上门提亲。那人正是我上峰的夫人,也是为你主持及笄礼的人。” 长宁侯夫人冯氏是徐桢南的夫人,两人相结于微末,至今也未变过。 顾见山道:“姑娘也不必担心我同侯府有任何牵连,我如今和永宁侯府无关。我的婚姻嫁娶,全凭我自己做主。” 顾见山:“还有,脱离永宁侯府是我自己的决定,是为了我自己,与姑娘无关。” 的确是为了娶姜棠,可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顾见山说的稀松平常,好像这事也如这样轻描淡写般容易。 姜棠突然想起那日在锦棠居听到的话,也是顾见山说的。 离开永宁侯府。 第99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十七天 顾见山那时说, 他可以放弃侯府的继承权,这样不会影响到子侄的婚事,该孝敬爹娘的依旧会孝敬, 而扫清一切再来提亲是在兑现当时给她的承诺。 尽管这个承诺顾见山并不知她隔着一道墙听见了。 那时听到,心里震撼多于感动, 震撼的是顾见山能想到这个份上。至于以后做不做,姜棠没有想过。 以后的事未定之数太多, 意外也太多,他们能走到哪儿谁说的准。更何况,顾见山不在的时候郑氏曾来过一次, 大约是顾忌顾见山和她曾为侯府做的事,所以态度格外温和。 那时姜棠想, 郑氏不会只来一次。 以后再见会说什么,会不会哭着同她说,离开顾见山对两人谁都好。 顾见山走的时候, 姜棠答应过, 只信他的话。可他没回来的时候,她也偶尔想过, 再见时顾见山会不会亲口对她说, 他要娶别人了,又或者,给她讲一番大道理,让她委屈一下。 顾见山没有,而是斩钉截铁地告诉她,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 若她点头, 不日上门提亲。 姜棠心跳的飞快, 她想点头,但想问的更多,“你,你爹娘有没有打你。” 顾见山摇了摇头,“真没有。” 伤心气愤指定是有的,但万事难两全,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被他赶上。 既想要娶姜棠,还要爹娘不顾侯府小辈们的前程。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家世不重要。 跪了一晚,对顾见山来说不算什么。 而且,无论日后结果如何,他与姜棠过的好或不好,顾见山都不后悔如今的决定,说到底,他是为了自己,没必要借此胁迫姜棠嫁给他。 但姜棠若是不答应,他心里肯定会不好受。 姜棠没有立即答应,让顾见山心里蓦地一跳,他问:“你是不是还没想好,不愿意,也没……” 姜棠道:“我愿意。” 想好了。 她是愿意的,有什么不愿意的,顾见山已经把一切扫平,她只要嫁过去就好了。 姜棠答应完后鼻子有点酸,明明是该高兴的事儿,怎么心里又有点难过,“你先等等,我刚才答应的太快了,若是嫁给你,我可还能做生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顾见山斩钉截铁道:“能。” 姜棠笑了笑,“那我愿意。” 她心里有顾见山,也愿意跟着顾见山一起面对以后的风风雨雨。 顾见山伸手搓了搓脸,这回他是感觉到刚才自己是笑着的,他想把脸上的笑弄平,不想姜棠看他这么不着调的样子。 只不过,这笑意想藏也藏不住。 顾见山:“姜姑娘,还有一事,我离开侯府,成亲的时候那边应该不会再来人了。” 脱离侯府,自己安家立户,他爹娘那边不可能来参加喜宴。 而且,没有人能帮着筹备,只能他们自己来。 姜棠倒不介意这个,只是顾见山心里应该很不好受。 她道:“日后多多孝敬,我这边就一个人,倒是省事了。” 原身被卖,她一个人,现在多了点金和乌金,以后肯定要带着的。 顾见山觉得这可能是御朝立国这么多年头一回两个人商量彼此的婚事,也挺好的。就是,两人都没经验,说这事的时候又害臊又不好意思,顾见山每句话都得斟酌半天,完全不知怎么安排才更妥当。 姜棠道:“先别说了,又不是明日就成亲,咱们别急。” 他磨了磨牙,道:“不急,我这儿还得去趟长宁侯府,跟冯夫人说提亲的事,顺便问问订亲都该准备什么,明日我再来看你。” 还没成亲,顾见山也不好待太久。 正好等春台选好宅子,让姜棠选处喜欢的。 顾见山今日还得进宫,下午再去军营一趟。他才回来,朝中许多事尚不清楚,前日进宫,皇上问他谁适合被立为储君。 当时顾见山只说他不清楚朝中之事,若让他说难免偏颇。安庆帝笑了笑,不再过问了。 皇上许是疑心他和朝中几位亲王私交过甚,又或者只是试探,但在顾见山看来,更像警告。 但皇上未曾把兵符收上去, 这种时候才最要紧,顾见山也不知安庆帝还能做几年皇帝,可最后无论哪位王爷继位,他都是个领兵打仗的将臣。 拥护皇命,无论最后谁是赢家,他都不会犯错。 姜棠点了点头,看着顾见山把剩下的东西吃完,“你忙你的事,你若有事,一定要和我说。我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女子,也不想一味地躲在你身后。我想和你承担所有事,而且我也知道你娶我辛苦,至于要嫁给你,我自然想过以后的事,并非头脑一热才答应的。” 既然要嫁给顾见山,哪怕离开永宁侯府,那也是他的亲生父母。再者,郑氏对她不错,血脉亲情不可分割,她希望日后关系能缓和。 顾见山静静听完,然后应了一声, “嗯,我都知道。” 他伸手拉住姜棠的手,轻轻攥了一下,“你刚才说的我以后会多加注意。” 他想的就是把一切都处理好,但姜棠却不想当那个站在他身后的人。顾见山觉得按照姜棠说的也不错,总之两人以后不分开就好了。 姜棠笑了笑:“那我等人来上门提亲。” 把顾见山送走之后,姜棠又想起另外一桩难事。她这边没有长辈,提亲这事总不能自己应下。 冯氏是长辈,自己和冯氏说,于礼不合。 而且,在这边成亲不是单单领个证就行了,陆英成亲准备了大半年,开春才嫁过去。 不管在哪个时代,嫁人都是大事,就算顾见山离开侯府了,也得认认真真地办。 不说大办一场,总得她自己满意才行吧。 姜棠舒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又忍不住回里屋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镜子里的人比以前跳脱,眼睛是弯的,她刚才脸也这么红的吗。 第175节 顾见山刚才看她,也是这样的吗。 她就要订亲了,高兴一点没什么。 这提亲要挑日子,如今已经是五月份了,成亲怎么也要等到明年了。 姜棠心里极高兴的,可她不希望因为婚事耽误自己的生意,顾见山有自己的事,她也有自己的事,绝不能因为要嫁给顾见山就把自己给丢了。 姜棠还没想好请什么长辈,她只见过陆英成亲,成亲当日,新娘子只管穿嫁衣出嫁,外面招待宾客的都是男方女方的亲眷。 她要请的人还不少呢,总不能让她们自己坐着,没人招待吧。 陆锦瑶是姜棠来这儿之后唯一当作亲人的人,但因为永宁侯府的缘故,恐怕也不能过来了。 眼下侯府的其他人兴许还不知道顾见山要娶的是她,这会儿不知道,但总有知道的一天。到时或是鄙夷或是瞧不起,还有人可能会想,原来顾见山宁可家不要了都要娶的人就是她呀。 那些目光都得受着,毕竟,这也是她选的路。 在姜棠看来,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她又不和那些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们想说就说吧。 陆锦瑶不好过来,姜棠一时又想不到别的人,只能把这事先放放。 她继续看账本,可看着看着就想到她现在也攒了不少银子了,估摸着有一千六百多两。就算没有侯府,她和顾见山也能过得不错。 这会儿脑子里全是顾见山,不管什么事,想着想着总能和成亲沾点边儿。 姜棠拍了拍脸,这八字写了一撇,她心里慌乱是常事,但不能一直这么想。 顾见山听见她答应不也只是笑了笑吗,她干嘛这么高兴。 这边又拍了拍脸,心里才慢慢沉静下来。 顾见山离开姜家,去街头牵马。 自己一个人站在街头的大柳树前,愣愣地待了好一会儿,直到马刨了刨蹄子,扬了顾见山一脸灰,才回过神来。 顾见山拍了拍马儿。 等明儿他先把家里的值钱东西给姜棠拿过来,其他的,下聘那日再拿。 他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姜棠,现在就想给。 顾见山对着红棕色的马笑了一下,“若是你带着姜棠,肯定带就带了,但你看点金和乌金,我都来了多少次了,见我就咬。” 虽然没下过死口,但次次如此。 马又听不懂顾见山的话,只转了转眼睛。 顾见山伸手拍了拍马儿的脑袋,然后翻身上马,他去了长宁侯府。 徐桢南常年不在盛京,他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府中只有徐夫人和为数不多的奴仆。 徐夫人冯氏和徐桢南一样都是穷苦出身,她性子爽朗大方。 只是适应这么多年的世家生活还没适应过来,这么多年也没个能交心的朋友。 长宁侯府是御赐的宅子,和永宁侯府差不多大,院子也多,但多数地都被犁了,种上了瓜果蔬菜,根本不见花花草草。 这在其他人口中,就当笑话说了。 还有一小块麦子地,而府中的池塘已经成了稻田,凡是看得见的地,都被种上了。 冯氏不懂那么多弯弯绕,也膈应一句话拐八个弯儿说,再加上徐将军领兵,她也不好和那么多人说话,省着一不小心就被绕进去,到时候给徐桢南添麻烦。 至于她是乡下来的,种地种菜野蛮,冯氏自己不在意,事实如此,反正那些人不敢当着她面说,毕竟有圣上诰封,论身份地位,谁也及不上她,只要听不到,冯氏就不管那些了。 自己自在才是最要紧的。 顾见山的功夫是跟着徐桢南学的,虽然没正经拜过师,但他同徐家走得一向近。 姜棠及笄礼,就是他托徐将军写的信。 顾见山进府连通传都没用,直接跟着门房进来,门房喊了顾公子,一路给带到了正院。 这一路上顾见山看见各种各样的菜地,早已是见怪不怪,到了正院,冯氏冲顾见山招了招手,“快过来,好长时间没见了,让我仔细看看。” 顾见山行了一礼,“冯姨。” 冯氏先问了问徐桢南的近况,然后道:“我做了几件护膝,你一会儿一块儿带走吧,回西北的时候给捎带上。” 顾见山点了点头,开口道:“冯姨,我有一事相求。” 顾见山说明来意,原本和姜棠的事在冯氏及笄礼时就能看出端倪,若是顾见山没有心思,怎么会又是请人打发笈又是请她过去撑场子呢。 冯氏答应的爽快,“成,我找人算算日子,然后去姜家提亲。只是她一个人住,婚事谁给她做主,总不能我带着媒人跟她自己说吧。” 另一个顾见山能想到的人只有陆锦瑶,只是他离开侯府,陆锦瑶怕是不方便过来,但她是姜棠那边的人,或许可是一试。 顾见山道:“姜姑娘那边我能找人。” 冯氏:“那就行,你这回来也不定什么时候回去,先把亲事定下来,成亲倒是不急……不急吧?” 顾见山摇了摇头,“不急。” 急也急不得,什么事都不能赶着来,本来他脱离侯府就够委屈姜棠的了,其他事自然都得准备好才能成亲。 只是想到赶着,他又想到离开侯府的事,那就像赶着来的。 冯氏不知顾见山心中所想,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成,你等着吧,回去把聘礼单子列一列,还有你的生辰八字给我。” 姜棠的生辰八字自己及笄礼那日冯氏就知道了,顾见山的生辰在三月十八,具体哪个时辰冯氏却不知。 顾见山直接把八字写了下来,然后交给了冯氏,这下,算是把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知道顾见山离开侯府,冯氏劝了两句,“永宁侯府的事你也别太在意,既然有取舍,就把这事担着,拿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来,让人看看,你的选择没错。” 顾见山嗯了一声,坚定道:“冯姨,我是不会后悔的。” 冯氏觉得,世人说成亲之后都是柴米油盐,可姜棠能自己做生意,顾见山又有官职,吃喝肯定是不愁了。只是顾见山偶尔才回来一趟,就像这次,保不齐哪天皇上一声令下,他又得回西北,最苦的不是别的,而是空等却等不到人,更怕哪一日传来的是夫君的死讯。 冯氏笑容有些苦,徐桢南手握重兵,如今已经半年多没回来了。 就怕等,而冯氏早已习惯。 想顾见山是郑氏最小的儿子,就算想儿子了,还有其他孩子陪着伴着,姜棠若嫁给顾见山,除非去西北,但就算去了,顾见山也常在军营。 冯氏低下头,她自然希望两人不后悔,相知相守不易,最后也得开花结果才是。 她瞧着姜棠也是个性子坚韧的,人也聪明,总不会不知道嫁给顾见山要面对什么,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定然不会轻易放手。 冯氏想留顾见山用午饭,但顾见山一会儿还要进宫。 等送走顾见山,没过多大会儿,听门房来报,说永宁侯夫人递帖子,人就在门口。 冯氏看了看帖子,“请进来吧。” 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找到她这儿来了。 * 顾见山去了宫里,这一来一回,路上就得花两个时辰,进宫之后,见安庆帝在练字,顾见山就站在一旁等安庆帝写完。 写到一半,安庆帝把笔放下,揉了揉手腕,“年纪大了,笔都握不住了。你回来可让太医看过,旧伤如何?” 顾见山道:“没来及看太医,只阴天下雨难挨些,手上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影响用剑。” 手上的伤用的是最好的药,而有些伤,不轻不重,受的时候觉得不打紧,粗养着,如今才知道难受。 安庆帝又道:“再请太医看看,不拘用什么药,先把身子养好了。” 对顾见山,安庆帝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心疼之情,顾见山年纪太小了,却被磨成一把刀,让安庆帝于心不忍。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顾见山一眼,“听说,你离开永宁侯府了,就为了娶一女子。” 顾见山刚撩起袍子,安庆帝就皱着眉道:“只是问问,不必跪。” 顾见山答道:“是。” 没有多余的解释,只回了一个是。 倒是有魄力。 安庆帝道:“你这也太过莽撞了,凡事好商量,何必伤了父子和气。” 这事是永宁侯上午回禀的,虽是家事,对侯府来说还算得上丑事,但不得不说。 永宁侯脸色铁青。安庆帝当时问了几句,结果永宁侯再提起还是气,眼看就要背过气去,安庆帝直接诏了太医。 永宁侯跪在地上,扣头谢罪,他咬牙切齿道:“内人险些气出病来,这种为了一个女子连爹娘都不要的,我当初何必生下他!” 安庆帝心道,就算顾见山感情的事糊涂一点,也不至于后悔生下他。 只是这话彻底隔绝了安庆帝赐姜棠一个身份的可能,永宁侯明摆着是被伤透了心。 但安庆帝对此是乐见其成的,他愿意顾见山独行独往,哪怕他要娶一个丫鬟出身的人。顾见山一个人,有益于江山稳固,只要他忠于皇权,下一任皇帝也会江山稳固。 顾见山低着头,他父亲上午来过,恐怕气得不轻。 事已成定局,不能因为他妨碍侯府,更不能给姜棠扣上什么莫须有的帽子,顾见山当机立断道:“臣也是缓兵之计,只希望日后爹娘看在孩子的份上,态度能有所缓和。” 安庆帝道:“算了,你们的家事,朕就不掺和了。何时订婚何时成婚,你是朝中肱骨之臣,婚事不能寒酸了。” 这意思是要赏赐东西。 顾见山赶紧叩头谢恩。 安庆帝让顾见山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既然要成婚,那便和以往不同了,人稳重些,等你为人父了,就能体会到为人父的辛苦了。” 不知为何,顾见山总觉得安庆帝话里有话。 只是他人在西北,刚回来,尚且不清楚朝中事。 安庆帝顾忌顾见山马上要订婚,想让他六月中旬再回西北。 而且,回来的将士也得省亲。 几年回不来一次,连省亲都不行未免太不近人情。让他们都回家不可能,但写信回老家让家人过来见一面还是行的。 打了几场胜仗,西北至少能安稳两年。 最后,安庆帝拍了拍顾见山的肩膀,“缺什么和朕说,别什么都自己憋在心里。” 这话顾见山只敢信一半,君臣有别,君是君臣是臣。 离开勤政殿,顾见山提着的心还没放下来。 出来的时候顾见山恰巧看见秦王了,赵耀笑着冲顾见山拱了拱手,“顾将军。” 第176节 顾见山行了一礼,“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道:“顾将军不必多礼,这是刚见过父皇,正好我也要去见父皇,顾将军慢走。” 秦王可以说是有礼有度,自称都是我而不是本王。 顾见山又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秦王对着顾见山的背影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往勤政殿的方向走。 这会儿正是下午,太阳高照,街上人来人往。 还没到夏至,但天已经热了。 陆锦瑶坐在铺子里,忍不住让小二上了两份红糖冰粉,吃完觉得不过瘾,又吃了一小球的冰淇淋。 这是锦棠居的新点心,端午之后开始卖的,因为冰贵,点心的价钱也贵,小小地一个圆球,就要一两银子。 口味多,有草莓、抹茶、牛乳口味三种。 因为本来卖的就贵,抹茶的就没另加价钱。 这个小球但买的人是真多,不少的小娘子都喜欢这细腻爽滑的口感,眼下正准备让点心师傅再去趟莞城,过去教做冰淇淋。 姜棠和陆锦瑶一人吃了一个就不再吃了,这东西太凉,偶尔吃一次还行,但吃多了对牙不好,还容易肚子疼。 姜棠今日是想来看看这个卖的怎么样,结果陆锦瑶也在这儿,既然遇见了,姜棠没忍住问她顾见山是究竟怎么离开侯府的。 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陆锦瑶:“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侯爷和夫人气的不轻,听下人说,五弟在祠堂跪了一夜,然后次日一早,被赶出去的。” 郑氏下令不能四处乱说,但此事本就和姜棠有关。 姜棠怔了怔,她就知道不似顾见山那般轻描淡写。 陆锦瑶道:“既然过去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人得向前看。等你日后嫁给他,多的是人看笑话,想看永宁侯府五公子宁愿离开侯府也要娶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你若过得不好,才如了他们的意。” 姜棠:“我知道。” 只是知道顾见山付出这么多,她怕自己担不起这份情谊。 陆锦瑶摸了摸姜棠的头,“你我虽无姐妹之名,但在我心里把你当亲妹妹的。你可愿意我来管你的亲事?” 第100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十八天 姜棠道:“可是, 永宁侯府那边……” 陆锦瑶是永宁侯府的儿媳,会不会不太好。 陆锦瑶道:“这你大可放心,我请示过夫人, 夫人允了。” 纵使把顾见山赶出去了,但郑氏还是于心不忍, 毕竟是亲儿子,关系能断血脉断的了吗?如今, 整个侯府,也就她和姜棠有联系了,若是连她都不过来, 那才是真的半点都见不到。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陆锦瑶去问的时候郑氏坐在窗前看花,说明来意之后郑氏低着头道:“你向来同她关系好, 如今又一块儿做生意,你去就去吧,但别和你父亲说, 他听不得这个。” 郑氏说的也没错, 下令不让见顾见山,可陆锦瑶本来就和姜棠关系好, 那又该怎么说?难不成生意也不做了, 以后一拍两散。 依陆锦瑶看,郑氏心疼儿子,哪怕躲着永宁侯,也会想看幼子成亲。 至于别人怎么说,有那么重要吗。 顾见山都已经离开永宁侯府了, 还想怎么着, 难不成还要把人逼死。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两人的婚事, 陆锦瑶就算惹了永宁侯不快, 也不外乎被禁个足,但等他气消了,也会想法子见儿子。 陆锦瑶拍了拍姜棠的手,“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姜棠眼中有内疚,“若非因为我,也不会闹成这样。” 虽然顾见山说是为了他自己,可若不是她,又怎么会脱离侯府。书中对顾见山描写不多,他人一直在西北,哪怕后来两位皇子争储,也不敢影响西北军情。 只不过那个时候御朝还尚未拿下凉城,受顾见风影响,永宁侯府消沉好一阵,那时郑氏似乎是病了,是陆锦瑶支撑起侯府,而后新皇即位,顾见山仍然在西北。 顾见山如今离开永宁侯府,可其他几房逃不掉。 姜棠想提醒,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只是开吃食铺子的小生意人,去哪儿听到这种消息,借口顾见山和她说的?还是铺子里的客人不小心说出来的,无论哪个说法都解释不清。 更何况,是因为长房出事,顾见舟才得以继承侯府。姜棠不盼着顾见风出事就,可这事本就是因韩氏而起,依韩氏做过的那些事,姜棠心性没那么豁达,还做不到提醒韩氏避祸。 陆锦瑶知道姜棠心里不好受,安慰道:“这事我也不好说,不过,既然决定在一起,就一同把日子过好了。这场他拼尽全力换来的亲事,千万别让它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姜棠点了点头,“我知道。” 陆锦瑶握住姜棠的手,“这婚事慢慢筹备,再等几日婚期定下来,其他几房也该知道此事了。还有宴几堂的姑娘们,无论她们说什么,你都得坦然面对。” 那日永宁侯把各房的人叫到一起,直说顾见山为了一个女子,却并未说是谁。但这事瞒不住,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姜棠既然答应婚事,也该考虑过这些事。 而以韩氏的性子,怕是又得生一阵子气。 而平阳侯府那边,她母亲那里怕是也有说道,不过,顾见山已经离开侯府了,怎么说都轮不到她母亲做主,不过是说两句的事。 陆锦瑶道:“你同安阳郡主交好,曾经你还救过燕小娘子,成亲都能给下帖子。这事早说比晚说好,燕小娘子好像也要定亲了。” 燕茗双现在性子越发沉稳,有些时候更像她的母亲,也越来越有世家贵女的样子。 不过,陆锦瑶还是喜欢以前哪个活泼可爱,爱说爱笑爱闹的小娘子,现在的她,好像把自己安在了一个框里。 其他人就是火锅铺子的客人,钱大人等人的家眷,也能请过来。 定亲那日不必宴客,自家人热闹热闹就行了,成亲那日人多一点才好。 陆锦瑶想的周到,能想的人都想到了。 姜棠道:“陆姐姐,那我等定亲之后就下帖子。” 陆锦瑶:“成亲这事急不得,定亲之后还要准备嫁妆,端看男方给的聘礼有多少。不过你是一个人,聘礼除了出嫁那日抬过去的,其余都得带过去。” 按照每月给她的火锅店分成,陆锦瑶也能估算出姜棠现在攒下多少钱了。 也得两千多两了,毕竟还有锦棠居的分成在。 虽然比不上世家家底丰厚,可两个人过日子,丫鬟小厮又少,只需人情走动,花销算是极少的,足够两人过得不错了。 更何况,铺子以后一直赚钱的。 陆锦瑶是没料到火锅铺子每月能赚这么多,她当初给了二百两银子,拿的是三成利润,但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陆锦瑶从没管过。 特别省心,光去了个拿银子的。 也只是在昭哥儿大些了,她能抽身参加宴会,有时会请人去姜氏火锅店吃个饭,对外就说这是她妹妹的生意。 至于后来那些人有没有再去吃,陆锦瑶就不知道了。 她四月份拿了一百零二两银子的分成,火锅店是十一月底开的,到现在快五个月了,陆锦瑶投进去的钱早就回本了,现在还多拿了三百多两银子。 赚的最多的时候是腊月,那会儿生意最好,吃锅子的人特别多。 现在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吃锅子了。 但状元煲名声响亮,再加上豆腐粉丝煲价钱便宜,客人奇多。想来姜棠也是聪明,想出来这么个法子,让生意蒸蒸日上。 锦棠居如今又多了间铺子,张掌柜赶月底回京一趟,给陆锦瑶送账本和银钱。 生意还凑活,刚开的铺子,生意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能赚钱就是好的。 按照陆锦瑶的吩咐,每月多一样新点心,只是如今卖的还是以买方子的点心为主,所以新铺子给姜棠的分成不多。但盛京两间铺子,每月分成还是不少的。 现在又添了各种果酱的蛋糕面包,卖的很是不错。 锦棠居两间铺子每月利润就有两千多两,其中几样点心先给姜棠分,然后再按和顾见山分成。 铺子开了有一年了,最开始生意一般,如今越来越好,给顾见山送去的银子,加起来也有五千多两了。 铺子租期到头,陆锦瑶又续了一年。 顾见山只是开始的时候给了五百两银子,现在早就把这五百两赚回来了。若是日后两人成亲,是一家人,到时分成就直接给姜棠,陆锦瑶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这样铺子的利润,她和姜棠差不多一人五成。 再加上姜棠的小吃摊,成亲前还能攒下不少银子,这样算下来,嫁妆不少。 说起成亲的事,姜棠还是不好意思,她自己又没经验,万事只能托陆锦瑶来,“我听陆姐姐的。” 陆锦瑶道:“也别光听我的,这是大事,我只帮着拿主意,真正做主意的得是你自己。” 姜棠点了点头,“可是无论如何,都得谢谢你。” 陆锦瑶如今有了昭哥儿,能为她考虑到这个份上已是不易。 陆锦瑶是觉得两人走到现在不容易,顾见山离开侯府,属于他的那份家产给了大房,陆锦瑶对此没有意见,毕竟长房未来继承爵位,本来顾见山就离开侯府,婆婆和公爹在气头上,她若是因为家产闹一场,更给侯府添麻烦。 只不过,她觉得大房有些奇怪。 按理说顾见山离开侯府,影响最小的就是长房,韩氏从前可没见多照顾这位小叔子,这回却比谁都伤心。 而且今早见的时候,嘴边长了一个那么大燎泡…… 今早陆锦瑶请安正碰见韩氏了,郑氏对长媳的态度也是淡淡的,这态度也令人琢磨不透,就好像,在郑氏心里做错事的不是顾见山,而是韩氏。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婆母这会儿心情不好,可跟她说话时又不像韩氏在时那样。 不仅如此,韩氏穿衣打扮也不像前阵子那么华丽了,只道是花开过季,可春裳能过季,首饰也会过季吗,如今她身上可是半点华丽的簪子首饰都没有了。 陆锦瑶记着,以前韩氏的衣裳可是绣了银线的。 这两厢比较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陆锦瑶说不出来。 但陆锦瑶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打算问问娘家人,朝中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锦瑶道:“没什么好谢的,就是便宜长房了。” 一成多的家产,可不少呢。 姜棠听着心里不太好受,只试探着道:“安阳郡主提醒过我铺子里客人多,要小心,是不是朝中出什么事了?” 陆锦瑶摇了摇头:“皇上年迈,几位皇子都长成了,皇家不比侯府,争得是皇位。里面的水太深,我也不怎么清楚。” 顾见舟在的时候还能说说朝中的事,顾见舟不在,陆锦瑶直接两眼瞎。 第177节 姜棠:“那是要小心点,这稍有不慎,害的可是一家人。” 陆锦瑶却没往心里去,公爹严训,不可参与党派之争,而顾见山又是武将,家中几个兄弟都知道。就算眼下不是侯府一份子,也不敢在这事上犯糊涂。 她也得给顾见舟写封信,告诉他家里的事。 她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长宁侯夫人那边我去说,你就不用费心了。” 姜棠点了点头,“陆姐姐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陆锦瑶这厢准备去长宁侯府一趟,作为姜棠的姐姐来商量婚事。 婚事敲定要请人来算日子合八字,这样不紧不慢地商定着,几日后,日子可算是定下了,就在月底的二十六日,长宁侯夫人会以顾见山长辈的身份带着媒人登门提亲。 离现在还有七日,足够准备地妥妥当当了。 三书六聘,提亲之后再找人定婚期,在这期间,两人就是未婚夫妻,同携出门也是过了明路的,不会有人说道。 婚期定下来之后,陆锦瑶请安的时候和郑氏提了一嘴,郑氏一阵恍惚,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喜意,又迅速地压下。 “咳,咳……你同她关系好,这亲事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她当初还照顾过我,于情于理我也得添点东西。”郑氏用帕子压着嘴角,“这样,你过去的时候帮我捎带点东西。” 还有好几日,她仔细想想要准备些什么。 陆锦瑶愣了愣,“可父亲那边……” 郑氏神色复杂,由伤心转为恼怒,其中还夹杂着几丝不悦,“我自己的嫁妆还轮不到他做主,他不要儿子了,我也不要了吗。” 郑氏这样做戏也是无可奈何,侯府现在踩在刀尖上,行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陆锦瑶点了点头,“那自然不行,如今昭哥儿已经能咿咿呀呀地吐字了,日后若是遇见心仪之人,儿媳就算不满意,可爱子情深,也会由着他。而且,不是儿媳偏驳,姜棠她并不比别人差什么,若真说差,只是差在有一双不疼她的爹娘。” 郑氏委婉道:“可这家世,便是最重要的。” 陆锦瑶见劝不动,也不再劝,兴许她到了郑氏这样的年纪,也会这样想。 毕竟郑氏不止有顾见山一个儿子。 很快,郑氏就不再关心姜棠,转而问起了昭哥儿和顾见舟。 陆锦瑶一一答了:“昭哥儿长胖了不少,母亲这阵子忙,有日子没见昭哥儿了,明儿我抱他到正院给您请安。见舟那边还是上次写的信,信中说一切都好,就是不知何时能回来。” 去年治水,已初见成效,只是长年累月积下的事,也不是几个月就能好的。 顾见舟还得在滇南待上一阵。 郑氏点了点头,眼中有些喜色,“也好,明儿我去看昭哥儿吧,他还小,现在都有蚊虫了,还是在宴几堂稳妥。” 顾见舟留在滇南也正好,幼子离开侯府了,顾见舟的能力越大,越不会出事。 陆锦瑶应了声是,这边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正院。 只不过这次没有遇见韩氏。 顾见山虽不在侯府,可仍是朝中重臣,渐渐地,要和姜棠订亲的事传到众人耳中。 虽然很多人不知姜棠是何许人,但碍不住还有不少人知道。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是哪家的小娘子,很容易就能打听清楚。 可知道姜棠是谁之后,眼中少见地迷茫,原来是永宁侯府的丫鬟?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也有曾见过姜棠的夫人,中肯地说道:“那位小娘子虽出身不好,但待人接物不必世家出身的小娘子差,姿容更是一绝,如今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她及笄礼我还去过,的确不同凡响。” 韩氏知道此事之后久久没能回神,更是掐了自己的手臂,但传来的感觉是真真切切的疼。 姜棠她还能不知道吗,陆锦瑶的丫鬟,因为姜棠,她吃了无数次的亏,因为姜棠,婆母对四房另眼相待,比对长房好了不知多少。 姜棠是不是天生就克她,怎么都赎身了,还能换个身份回来。 顾见山要娶姜棠,这两人肯定早就勾搭到了一起,姜棠那样子,一看就是个狐狸精,勾搭得侯府公子为了她什么都不要了!这不是祸水是什么! 韩氏心里又急又慌,急的是姜棠成了她的妯娌,就算顾见山脱离侯府,保不齐有一日回来,到那时候不是妯娌是什么。 慌的是几乎人人都知道顾见山脱离侯府,那秦王殿下也离知道不远了。 这事根本就瞒不住。 韩氏惊慌之余还有些庆幸,幸好顾见山是因为此事,不是别的,不然她就真没办法交代了。 只不过,顾见山回来已有些时日,到如今才传出消息来,让韩氏怎么和他父亲交代。 等了不到半日,娘家那边就传信过来了,虽是信纸,可里面的字似乎能吃人,让韩氏看的心里发慌。父亲责怪她为什么早点不说,别人不知道,她在侯府难道不知道吗。 韩氏心道,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她吗,她是侯府的儿媳,一旦消息传出去,无论从哪儿听到,婆母都说算到她头上,她怎么敢说。 再说了,这几日好不容易和顾见风和好,韩氏怎么敢再添乱。 可她细想,陆锦瑶一直同姜棠交好,哪怕赎身都是她点过头的,陆锦瑶会不知道这事儿? 婆母知道,陆锦瑶知道,感情就瞒着她一个。 那陆锦瑶那日还那样言之凿凿。 韩氏现在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她同父亲商量的那些事,公婆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这样想着,韩氏吓出了一身冷汗。 韩氏拍了拍胸口,可别自己吓自己,若是知道,难道不会找她? 再说,顾见山脱离侯府是为了姜棠,和她有什么关系。 现在得先把她父亲那边应付过去才是。 韩氏写了信过去,只是还不知道她父亲那边怎么说。 韩文柏收到信后只恨这个女儿不成器,就算永宁侯府那边不让说,可他知道了只会告诉秦王,又不会往外说,既然如此,有什么说不得的。 信中韩氏说永宁侯夫妇勃然大怒伤心欲绝,又说顾见山离开侯府更好行事,韩文柏觉得这些都是胡话。 若是好行事,为何不直接找顾见山,何必多此一举算计到侯府长房上。 若他再有个女儿能嫁给顾见山就好了。 韩文柏倒是怀疑过,这是不是永宁侯知道了什么情急之下使出的计谋,可顾见山要定亲这事是真的,总不能拿这种事欺君。他再想独善其身,也不至于拿幼子的婚事开玩笑。 况且,今早他见了长宁侯,有人朝长宁侯道喜,长宁侯皮笑肉不笑道:“李大人找错人了,顾将军和侯府如今已无半点关系。” 而顾见山也连着上了几日朝,有人去贺喜,瞧着倒像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如此一来,韩文柏也只能和秦王解释,这事纯属巧合,事到如今,追究过错于事无补,他女儿只是永宁侯府的儿媳,左右为难。这种事算得上丑事,永宁侯怎么可能愿意别人知道。 再说,顾见山脱离侯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样万事都能他自己做主。 韩文柏自然不会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只是劝秦王眼下计较过错不如尽快弥补。 顾见山离开永宁侯府了,但为一女子做到这份上,显而易见的,他是个情种。 秦王心里冷笑,韩文柏可真是个老狐狸,合着他一点错都没有,全是别人的错。 不过有句话他没说错,顾见山是个情种。 只是就算他是情种,那也难以利用,孤身一人倒是没错,可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若是出了事,谁不知是他做的。 当真难办。 秦王一阵头疼,更是气得牙痒痒,任谁发现到嘴的鸭子飞了都不会好受。 眼看就要吃到了,那日见到顾见山,他还…… 韩文柏道:“得趁顾见山没回西北前把事商定好。” 秦王嗯了一声,眼下只能从长计议。 韩文柏道:“殿下,眼下皇上身子越来越好了,若是贸然提立太子一事,只会让皇上心生厌恶。” 秦王挥了挥手,“本王知道,立太子的事再拖一阵。”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今年三十岁了,长子都十三了,已经到了晓事的年纪。 是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就是他有了孩子之后,他会觉得父亲在那个位子上做的时间太长了,更恨父亲让他们兄弟几个相争。 再等,他就要等不及了。 秦王道:“行了,本王会让王妃准备一份贺礼,贺顾见山大喜,其他的事,先不要有动作。” 顾见山要娶姜棠,几乎是人尽皆知。 最诧异的还是宴几堂的丫鬟们,只是可惜五公子已经离开侯府了,不然以后定能日日见到。 可又一想,若真嫁到侯府,恐怕也不能日日说话,一主一仆,中间隔着老远呢。 她们相信姜棠本心不变,依然是那个愿意给她们晚上做吃的,替她们值夜,从大厨房带好吃的回来,不计较银钱的姜棠,可她们如今还是丫鬟,得守规矩。 而五公子脱离侯府,以后见到的次数也少。 这事说不准是福是祸,要说羡慕,自然是羡慕姜棠能嫁的好,做丫鬟只能嫁小厮,但是赎身之后亲事上选择的余地就多了。 可对她们来说,没有那个容貌和手艺,又不会做生意,也不能光比婚事不比别的。 人总得看清一点,不然日子就不过了,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佩兰静墨做事更稳妥了,每月拿的赏钱不少。怀兮等人有所长进,把宴几堂守得如铜墙铁壁一半。 白薇打算赎身,银子都攒下不少了,但还是没想好赎身之后做什么。 把心里的疙瘩想清楚之后,便真心为姜棠高兴。 几人说好,等哪日月假,让一人出府去看看她。 第101章 独自生活的第三十九天 从前佩兰静墨陆英和姜棠住一间屋, 同吃同睡,后来陆英也走了,屋里又来了新人。 严夏憨厚, 鹿鸣活泼,但都谨小慎微, 生怕犯错。 而这两人只在姜棠来侯府时见过两次,没有情分, 自然不用随礼。 但佩兰她们和姜棠相处的时日长,情分不同旁人,而怀兮几人, 虽然关系也不错,可仍旧有所不同, 所以让步把这个机会给佩兰静墨。 第178节 只是宴几堂的丫鬟不好一块儿请月假,静墨道:“问问大娘子吧,若是大娘子点头, 就一块儿去, 不成的话,咱们之间再挑一个。” 佩兰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两人去求陆锦瑶, 陆锦瑶想了想就点头了。 这份情分来之不易,虽然她不会和丫鬟们交往过深,就是姜棠,做丫鬟的时候陆锦瑶最多只会心疼难受,而不是如今一般把她当妹妹。 宴几堂的丫鬟们性子都不错, 以后姜棠成亲, 见到的次数就少了, 去就去了。 少了两个丫鬟, 宴几堂还有六个,足够伺候的。 这下两人收拾收拾,准备在姜棠定亲前去看看。 定亲是不用随份子的,但可以送点小东西以贺定亲之喜。 赵大娘是出不去,可真心实意为姜棠高兴,嘴角一直挂着笑,还让佩兰静墨把她腌的酱菜给姜棠带着。 两人选了五月二十三这天,先写了帖子托人送过去,然后把带过去的东西分分捡捡,正准备着,正院的南香南雪也过来了。 原本二人打算不来的,毕竟许久不见,但姜棠要嫁的是顾见山,这就有所不同了。 这阵子夫人虽然郁郁寡欢,可每每四娘子过来,夫人都会格外高兴。 两人是贴身丫鬟,自然能看出来。 从定亲的日子到两人的八字,没有一件事是郑氏不知道的。郑氏很关心两人的婚事,南香两人过来,郑氏也是知道的。 两人送了自己做的小物件,两个荷包两对络子,东西不多一片心意。 这厢送完东西,没过一会儿两人就得赏了,跟在郑氏身边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夫人是让两人常去,只要瞒着侯爷就行。 佩兰和静墨把东西收拾好,等到二十三这天,一早就请假出府了。 从永宁侯府到姜家做马车得一个多时辰,不过两人出来的早,到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到杼原街的街头,两人看见大柳树下拴着一匹红棕色的马。 静墨多看了两眼,马价贵,可不常见。 该不会五公子也在这儿吧。 等到了姜家,门半掩着。 佩兰先敲了敲门,两人先前写了帖子,这还是跟姜棠学的。 姜棠今儿肯定在家。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但开门不是姜棠,而是顾见山。 和在侯府见的顾见山不同,给她们开门的顾见山,一点都不像贵公子。 衣着打扮很随意,态度又随和自然,先是对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姜棠道:“姜姑娘,在下先走了。” 佩兰就微张着嘴看顾见山又对两人拱手,然后就去街头牵马了。 原来这马是五公子的,她何德何能,竟然让五公子给她行礼。 呸呸呸,什么五公子,哪儿还有五公子!以前也不是没给他行礼过,还回来又怎么了。 佩兰松了口气,对着姜棠嘿嘿直笑,道:“天呐,刚才顾公子是不是对我行礼了,还拱手来着。” 她个亲娘呀,竟然还有这一天,这事够她出去吹一辈子! 静墨噗嗤一笑,姜棠也忍不住笑了,“你们是我的朋友,他自然得客气点。快进来,我准备了特别多的好吃的。” 佩兰还在惊叹,在侯府见到顾见山时都要行礼的,她刚才差点没改过来。 佩兰把东西放下后围着姜棠转了两圈,手舞足蹈的,“嘿嘿嘿,棠棠,我可算见到你了!你又好看了!” 佩兰扑到姜棠身上,静墨话少,就在一旁看着。 对姜棠的亲事,她并不意外。 当初去普陀寺上香,回来的路上被大雨拦在了庄子里,她和姜棠去给借住的各家送姜汤,姜棠去给定北侯夫人送,却被定北侯世子为难,就是五公子为她说的话。 而后传出定北侯世子瘸腿,又被官员弹劾,现在想想,未免也太巧了。 后来去四娘子的庄子准备秋收,隔壁庄子五公子身边的小厮春台在,想来那个时候五公子也在的吧。 细想之下,就能察觉到当初的不同之处。 兴许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两人走到如今也是不容易。 原来在那个时候就不一般了。 那时她们还担心姜棠会不会勾引四爷,结果姜棠钻进小厨房就不出来了。 其实细想想也觉得情有可缘,姜棠容貌好性子好,她们这些丫鬟都忍不住往姜棠身边凑,更可况是男子。 姜棠肉眼可见的开心,她很想佩兰她们,自己过日子,每天有忙不完的生意,在永宁侯府的日子有陆英她们陪伴,虽然是四个人挤在一间屋子,但比现在热闹多了。 现在,只有点金乌金陪着她。 点金乌金这次都没叫,乖巧的不像大理寺抱出来的狗,围着两人直哼哼。 佩兰开始还有点怕,但很快就敢摸它们的脑袋了。 静墨也摸了摸,又软又乖,“可真好,但它们这么乖巧,能看家护院吗?” 姜棠道:“生人会咬的,可凶了。” 顾见山次次来,次次被点金乌金拦在门口,明明是他抱过来的狗。 静墨和佩兰是因为姜棠跟过来开的门,所以才没叫,越大点金乌金就越通人性。 佩兰揉着点金的眉毛,“真的假的!” 姜棠:“还能骗你,有天夜里有人来我家门口,但被点金乌金吓走了,哎,别光顾着说话,快过来吃东西。” 有的是她做的,有的是顾见山一早带过来的。 有上回刘大嫂带来的肉烧饼,吃着好吃顾见山就买了,还有肉片汤小笼包……满满登登摆了一桌子。 买带汤水的还得带个碗过去。 而桌上摆着干净的碗筷,有些还是带着印着字的油纸的,看着还没吃过。 佩兰咽了咽口水,惊道:“这里不会也有顾公子买的吧!” 姜棠指了几样,“这几个是他带过来的,你们……” 其实,姜棠有点怕因为顾见山而让佩兰静墨不自在,其实她以前也不自在,但顾见山心里其实没有尊卑之分。 但佩兰眼睛一亮,先吃了口顾见山买的小笼包,“我也有这么一天,还能吃到顾公子买的东西!我今儿一定全吃了!” 静墨也吃了个小笼包,慢慢品完,道:“味道是有所不同。” 哪儿有那么夸张,不过是哄姜棠的,姜棠也道:“吃着是不太一样。” 昨儿姜棠和顾见山说今早别来了,佩兰她们过来。 顾见山不知佩兰静墨是谁,姜棠解释说是她在永宁侯府时同屋住的丫鬟们,关系很好。 顾见山沉吟片刻道:“既是你朋友,我该见一见,这样,我明早买些吃的带过来,你们一块儿吃好了。” 顾见山也不知道他和姜棠这样的关系该怎么相处,但他知道怎么对姜棠好。 姜棠看着顾见山的眼睛,点了点头,“那你明日就来吧。” 所以今早顾见山才在这儿。 除了吃食还有水果,都是新鲜的。 顾见山是觉得姜棠没有家人,朋友是极其重要的人,他该见上一见。 尽管是头一次,他也会学着怎么对姜棠好,姜棠珍重的人,他该敬重。 佩兰静墨觉得这包子比自己买的香多了。 虽然在宴几堂日子不错,可有句话怎么说的,没人愿意当丫鬟。 只是佩兰她们一出生就是丫鬟罢了。 她们不好说陆英和姜棠谁嫁的好,姜棠嫁给顾见山,是高嫁,日后面对的事情绝对多。 嫁给小厮虽然看着没那么好,但是极其安稳的。 虽然损了顾见山几句,可说到底还是为了姜棠高兴。 原本也怕顾见山这样的贵公子对姜棠不好,只是看重她的容貌,现在看,是她们多心了。 这是姜棠的婚事,纵使有艰难之处,她们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劝什么,以她们的关系,更不必奉承姜棠。 过来看看,看姜棠过得不很错就好了。 佩兰在侯府过得还不错,她不喜欢亏到自己的嘴,但还是比不得姜棠在的时候吃的好。 姜棠道:“别光吃那些呀,尝尝这个,我做的,新菜。” 佩兰看过去,是一个圆鼓鼓,上头撒了芝麻的面包,里面夹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颜色绿绿红红的,看有有点像肉夹馍,但比肉夹馍更厚实。 佩兰眨了眨眼,问:“这是什么呀?” 姜棠:“这是汉堡包,你尝尝,好两种口味呢。” 她想法子复刻出来的新菜,准备弄个新的小吃摊。 她现在已经有七个小吃摊了,合伙开小吃摊的除了这几个邻居,还有两个码头找的人,剩下的是铺子里的帮工,做一阵活之后,姜棠若觉得合适,就签文合伙做小吃摊。 当然也有不好的帮工,要么是偷奸耍滑的,要么是性子懒散的,那些人,姜棠就给辞退了。 到如今,她也没买过人。 剩的这些能支小吃摊卖东西的是姜棠优中选优选出来,至于日后会不会生出小心思,她没那么大的本事,还料不到。 一共做了六个,最上面和最下面一层就是面包。 三个牛肉味的,三个炸鸡的。 一人尝两个。 中间还放了煎蛋生菜,酱有酸黄瓜酱和番茄酱。 佩兰看着这一个也太厚了,张大嘴咬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只咬到了上面的面包和一小口牛肉,她嘴里鼓鼓囊囊,仔细感受肉香,“这个好吃,真的好吃!静墨你快吃!” 佩兰说话都有些含糊,静墨抿了抿唇,赶紧咬了一口,软软的面包,和酸甜口的酱汁,第一口她没咬到肉,但第二口吃到了结结实实的肉饼。 并不是软绵绵的,在嘴中有淡淡的颗粒感。 鲜嫩多汁,香味好像不止是牛肉的,还有葱香和各种香料的味道,里面夹的菜叶裹着酸甜可口的番茄酱,吃着香而不腻。 第179节 尤其是里面的菜和酸甜口的酱汁,味道也太好了。 怎么面包还能这么吃! 如今,静墨等人也能慢慢接触生意了,知道铺子里卖面包。她俩偶尔管管人情往来和生意上的事,其余时间,还是待在宴几堂。佩兰记着街上各种小吃铺子的位置,两人都很得用,兴许过阵子能升为二等丫鬟。 露竹和箐湘和顾见舟去了滇南,如今院子只有三个二等丫鬟,还不知谁升上去呢。 静墨又咬了口汉堡包,别的吃食都吃过,虽然也好吃,但不及汉堡包新奇,一下子眼里就没别的了。 姜棠拿了点炸鸡吃,又往两人面前推了推,“你们尝这个,味道如何?” 本来炸鸡用油多,而且炸东西的油,次数多了就不健康,所以姜棠想法子用面包窑烤的,没有炸出来的那么酥脆,但是还是极好吃的。 火锅店卖的凤爪煲好卖,但鸡块煲卖得不太好,肉贵,姜棠也不能把剩下的肉全给师傅帮工们,所以想卖这个试试。 小酥肉价贵,但脆鸡块价钱便宜,适合在小吃摊卖。 佩兰真恨不得住这儿,“都好吃,棠棠,还是头一回,这么多吃的给我围住了,对了,别光吃东西,我们还带了礼物过来。” 姜棠看两人爱吃就放心了,这会儿还上午,天暖和,一块儿坐着吃饭说话,是最自在不过的事,她问:“是什么,” 佩兰道:“我们绣的帕子、小物件呀,赵大娘给你带的酱菜,还有正院南香姐姐南雪姐姐送的东西。” 别的就没了,做丫鬟的,家底不丰,若真六两银子八两银子这样走礼,早晚得把家底挖没了。 姜棠成亲还要随礼,这么一直随,钱全花在这上了。 姜棠自然明白,她看还有鞋垫鞋底,喜道:“你们也知道我绣工不好,出来半年多都没精进,正好解了燃眉之急了。” 佩兰捧着脸道:“你定亲那日肯定忙,我们也不好过来,若是需要帮忙就和我们说,还有嫁衣,我们能帮着绣,出嫁就一次,肯定得穿的漂漂亮亮的。” 嫁衣都是女子自己绣的,姜棠绣工不好,她们可以来。 静墨神色温柔,也是这个意思。 姜棠笑着点了点头,“那多谢你们了。” 中午两人在这儿吃的饭,姜棠做了六道菜,菜量挺大,单盛出去一些让两人带回去。 坐着吃饭的时候,恍惚间姜棠好像回到了在宴几堂的小厨房,大家一块儿坐着吃饭的时候。 幸好都各自有各自的出路和归宿。 离定亲还有三日,顾见山日日都过来。 刘大嫂偶尔看见,实在好奇,毕竟顾见山和当日骑马回来走在街头的大将军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比那日少了几分戾气。 这人住在巷子里,年纪大的婆婆婶婶多,聚在一块就是说闲话,就忍不住想打听,也有不少人和刘大嫂陈家人打听,陈家娘子倒是知道,可不敢乱说呀。 刘大嫂是真不知道,可别人不知道不能问姜棠,她却能问的,一个没忍住,就去问姜棠是咋回事儿。 姜棠道:“原想等定亲之后再告诉嫂子的,不过也没差几天,后日有人要上门提亲,我姐姐到时过来。” 刘大嫂一乐,“这是喜事呀,这用嫂子干啥直说!” 姜棠笑了笑,“哎,我肯定不跟嫂子客气。” 还没到成亲的时候,姜棠不想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刘大嫂也知道深浅,不会乱往外说,只是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几日见到的小哥和从前的不同。 从前的卖肉小哥,只是跟在姜棠身后,现在的,身上有说不出的贵气。 刘大嫂隐隐觉得,卖肉小哥就是大胜归来的顾将军。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但对刘大嫂来说,是与不是跟她也没啥关系,若是顾将军就更好了,她愿意姜棠嫁得好。 至于巷子里胡乱猜测的人,也有见过顾见山的,说的难听的话里话外是姜棠是大官的外室。 刘大嫂嘴皮子厉害,从前是窝里横,现在可不是了,当即把这群嚼舌根的长舌妇骂了一通。 这回没人在门口说三道四了。 很快就到了五月二十六,本来月底这几日都极热了,可今儿天气极好,竟然有阵阵的凉风。 天上云彩飞扬,只在东边是烫金色的。 一早,太阳还没出来,巷口就停了一辆华美的马车,巷口那家从院子里往外看,眼睁睁看着里面走下来一个衣着华丽,头上戴着金钗,梳着妇人发髻的娘子,气度雍华。 看着就不像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和姜棠的好看是不一样的,这人身上带着贵气,眉眼温婉大方,而姜棠则是美艳。 很快,巷口的老婆子就看着这人从门口那么大点的缝消失了,她走了几步,仗着脖子往外望,看着这位美妇人抬脚进了姜家。 连露出来的鞋尖都是好看的,这是哪儿的贵人。 今儿陆锦瑶可是把她最成熟最稳重的衣服穿出来了,颜色是秋波蓝,上面的绣样也成熟,就是为了给姜棠撑场子。 徐夫人冯氏年纪不小,姜棠的姐姐,怎么也得稳重些。 陆锦瑶来的早,过来的时候还摸了摸点金乌金的脑袋,这两只狗威风凛凛,一摸只哼哼,在地上打着滚儿等人挠痒痒,比她以前来时大得多。 姜棠站在点金乌金后面,喊了声陆姐姐。 陆锦瑶笑着打量着姜棠,觉得今日她格外好看,头发梳得好,上面几支好看的簪子,耳坠是珍珠的,衬的人莹润如光。 可真好看,穿嫁衣那日会比今日还好看。 倒是有几分长大成人的模样了。 陆锦瑶道:“虽是订亲,但我是你姐姐,也有东西送你。还有夫人那边,也托我带了东西过来。” 虽然人没到,但郑氏知道今日两人订亲。 原本应该郑氏带着媒人过来,但是……不过也没差。 陆锦瑶笑了笑,“你若想现在看就现在看,等定亲之后再看也行。” 姜棠笑了笑,“那等订了亲再看吧。” 她以为郑氏根本不关心她和顾见山订亲的事,却不想还送了东西过来,至少能让顾见山高兴一点。 陆锦瑶道:“纵使夫人不能过来,但在她心里,还是承认了你这个儿媳妇的。” 姜棠心情算不上明朗,知道郑氏送了东西心里像笼了一层薄雾,但听见陆锦瑶的话后倒是高兴了点,顾见山没让她受什么委屈,便是侯府也没让她受什么委屈。 姜棠扬起一个笑,“姐姐,那今年夫人寿宴,我还能去吗?” 这话是试探,但陆锦瑶却摇了摇头,她不想骗姜棠,也不想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的话,以如今的情况,姜棠是不能去的。 所有人都知道顾见山离开永宁侯府,要娶姜棠为妻,她若参加郑氏的寿宴,不说别的,永宁侯就得大发雷霆。 姜棠心道,本来就不能去,但送些东西总行的。 陆锦瑶:“行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等着人登门提亲吧。” 按理说,姜棠不该露面,但是,支着屏风坐在里屋听,谁也不会知道。 提亲是长辈的事,而顾见山就算来了,也只能在一旁听着。 到了辰时,外面人声攒动,乌金点金一阵狂叫,陆锦瑶看了看厅里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确认之后冲怀兮点了点头,“去看看是谁来了。” 怀兮双手交叉在小腹前,行了一礼便出门查看,而白薇立在陆锦瑶身后,心里忍不住扬眉吐气。 虽然她赎身之后指不定啥样呢,但丫鬟并非贱命。 遇见陆锦瑶是她们命好,可有不少丫鬟被打发到庄子,做着粗活累活,然后不知不觉就没了。 悄无声息。 据她所知,大房的丫鬟就不是很如意。 而姜棠,是永宁侯府第一个走出去的。 怀兮很快回来了,行了礼道:“回大娘子,是长宁侯夫人,来登门提亲了。” 陆锦瑶慢条斯理地挥了挥手,“请进来。” 第102章 独自生活的第四十天 冯氏是照着吉时来的, 批字的僧人说,辰时进门提亲一生顺遂,她格外信这些, 就一大早赶过来了。 为此,还捐了不少香油钱。 僧人说两人八字相合, 提亲的日子也是普陀寺僧人挑的。 这会儿还没到合八字的时候,冯氏是为了以防万一。 顾见山跟在冯氏后面不发一言, 他后头两个丫鬟,再后头是媒人王婆子。送聘礼的小厮们则是停在了门口,春台一挥手, 小厮们就把聘礼放下了。 全用红木箱子装着,抬的木杠上绑着象征喜庆的红布, 做这事儿的小厮手巧,特意把红布绑成了红花,端看着一片红色, 一看就知道是提亲下聘的。 送聘礼的小厮挑的也是模样喜庆的, 顾见山今日特意穿了件暗红色的袍子,还用同色的发带束发。他本就年轻, 这样的颜色穿着正合适, 少了做将军的威严,有几分即将要成婚的喜气。 只是顾见山没穿过这样的颜色,对着铜镜又照不到全身,自己都不知道这身什么样,走起路来有些拘谨。 冯氏回头看了他一眼, 慢下两步给他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 道:“走吧。” 本来该郑氏做这些, 如今却不得不由她代劳了。 徐桢南算是顾见山的老师, 也幸好她来合适 郑氏那日过来应是瞒着永宁侯的,她带过来一对玉镯,是找人新打的,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 玉色洁白无瑕,莹润有光,戴在姜棠的手腕上,应是极好看的。 郑氏没办法亲手交给姜棠,只能委托冯氏。 定亲这日双方互换信物,原本顾见山准备了玉佩,既然是郑氏所求,还是镯子的好。 郑氏放下这个就匆匆离开了,像是怕被谁发现一样。冯氏把东西放好,想着等定亲那日送给姜棠。 这信物亦是婆婆给儿媳妇的见面礼,郑氏不去提亲,自然给不成,这样托她送过去也算两全了。 冯氏想起那日还觉得心里不好受,她对顾见山道:“你母亲一直惦记着你,别因为去娶亲就真把侯府忘了。” 顾见山郑重地点了一下头,“不会。” 冯氏欣慰一笑,“走吧。” 这提亲虽然没放鞭炮,但阵仗也不小。 左邻右舍都出门来看,姜棠住第四家,前头几家门口都摆着红色箱笼。 第180节 更有人提着成对的大雁,抱着红木色的托盘,只是上面蒙了红布,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寻常人嫁娶,哪儿有这么多的聘礼。 春台先清了清嗓子,然后给左右探出头看热闹的邻居们作了个揖,“大爷大娘们,今儿我家夫人带公子向姜家小娘子提亲,占了门口的地方,多有得罪,这里是一点心意。” 春台给每家送了一个红色荷包,有人耐不住性子打开看了,一看是两小块碎银子,还有好几个油纸包的糖块。 这下乐滋滋地把东西塞怀里,继续看热闹去了。 春台从怀里掏出礼单来,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是硬纸,中间是折起来的,一拉老长。他念道:“顾家下聘,聘礼有大雁一对!喜饼两箱!珠宝两箱……” 随着他念礼单,后头的小厮们就整齐划一地把箱笼盖子打开,把托盘上蒙着的红布揭开一半,辰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明晃晃地挂在天边,阳光蓦地一照,里面的绸缎和珠宝都闪闪发光,极其耀眼。 圆润的珍珠,清透的玉饰,各种各样的金钗银饰,直接把箱子堆满了,好多东西都是见都没见过的。 等念到绸缎的时候,众人看见抬着的各种颜色各种花样的料子,颜色多是鲜艳的,一匹老气的都没有,跟天上云霞织出来的一样。 后头还有山水屏风、名贵摆饰……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有人心里还在心里数着有多少样,可数着数着就忘记有多少样了。 春台念的是口干舌燥,一旁明朝少见的没冷着脸,眼里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而媒婆则是跟着冯氏和顾见山等人进了宅院。 冯氏迈进门后先打量了一下宅子,里面干净整洁,屋子不少,一人住足矣。 她是第一次来,姜棠及笄礼在她的铺子里,这家里虽小,可看着却温馨。 冯氏笑了笑,跟着怀兮进屋。 王媒婆跟在后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王婆子是盛京城有名的媒婆,促成过不少姻缘,尽管知道顾见山被赶出永宁侯府,王婆子还是来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定亲算什么。 一进门,王婆子就不知不觉挤到了前面。殷切地对陆锦瑶道:“这可不就是缘分!原来是娘子的妹子,我说呢,上哪儿寻这么标志的人!” 尽管王婆子根本没见过姜棠,那她也能把人夸出一朵花来,“四娘子机敏聪慧,妹子又是一等一的小娘子,难怪徐夫人非要托老身上门提亲,紧赶着的,生怕有人捷足先登了!” 王婆子道:“这昨儿还特意让人过来说,千万别起晚了,一大早看这天色,树上又有喜鹊喳喳叫,我这老婆子就知道好事要来了!” 陆锦瑶笑着道:“这是哪里的话。” 王婆子又道:“哎,不过四娘子放心,把妹子嫁给顾公子,可以放一千个一万个心,我老婆子打包票,如今的盛京,可找不出一个比顾公子更周正,品行更端正的公子了。顾公子如今是三品的昭毅将军,往后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呐,不是老身信口开河,别说盛京城了,放眼整个御朝,上哪儿找比顾将军更合适的良人呢。” 一张嘴,舌灿莲花,三分也能说出十分,说话间又不扯着嗓子,王婆子这人看着还干净,还真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来。 这下直接把两人夸出个花来。 王婆子笑着道:“这可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呀,锦玉良缘锦玉良缘!” 陆锦瑶道:“也别光站着,坐下喝茶。” 姜棠在屏风后面,嘴角往上弯了弯。 隔着纱布做的花鸟屏风,只能看见灰色的人影。她能分辨出哪个是顾见山,毕竟男女差异极大,手舞足蹈这个应该是媒人王婆子,后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是徐夫人冯氏,最后面身影有些拘谨站得板板正正的应该就是顾见山。 他在纱布上绣着的云雀旁边,可还没云雀灵动。 姜棠往前凑了凑,伸手在云雀旁边的人影碰了一下,又怕外面的人发现,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冯氏开口了,她声音大,透着一股爽朗劲儿,“其实对我家侄子夸得有些过了,我说几句吧。提亲这事儿是我们一家的决定,一来他到年纪该成亲了,二来呢,当初四娘子托我给姜小娘子主持及笄礼,我就觉得这小娘子不错。提亲前问过我家侄子,他是点过头的。” 冯氏也不会说场面话,她道:“刚外头念的聘礼是我们的诚意,若是觉得哪里不够、不妥当,我们再加。” 这话也是省着传出去不好听,毕竟顾见山要脱离侯府,而姜棠又是永宁侯府的丫鬟,少不了人说三道四。 冯氏道:“别的不说,嫁过来就管着家,不说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也能事事遂心。也希望四娘子好好考虑斟酌。” 陆锦瑶笑了笑,身后白薇给客人面前都放上茶盏。 陆锦瑶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轻声道:“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徐夫人和令侄所做我都看在眼里,也愿意家妹和顾公子成为一对佳侣。” 不等顾见山喜色爬上眉梢,陆锦瑶又道:“不过还想问顾公子几句话,不知顾公子愿不愿意回答。” 顾见山起身道:“在下当然愿意。” 陆锦瑶问道:“你可愿珍重家妹的同时珍重自身,我也知道,顾公子长年累月在西北,我可不希望妹妹嫁过去日夜担心,所以还是希望顾公子珍重自己照顾家妹,能同家妹白头偕老的好。” 其实陆锦瑶还想说别的事,诸如不纳妾不养外室,始终全心全意,身心如一。 可这些事不归她管,感情的事她也插不上手,她自然盼着两个人婚后甜蜜如初,相偕到老,别把如今的付出当成日后的悔恨的源泉。 姜棠那边,陆锦瑶也会说着点。 成亲还是有所不同的,有些男人,得不到的时候费尽心机想得到,得到了又不知道珍惜。 千万别觉得嫁过去之后,想着顾见山变了或是对自己不好了,婚前婚后总有区别的。 顾见山慎而又慎地点了下头,“在下会如四娘子所言,对姜姑娘如同自己一般珍重。” 陆锦瑶笑着点了点头,“那这门亲事,我允了。” 姜棠坐在屏风后,心中百感交集,一边为了陆锦瑶刚刚说的话,一边又为了即将促成的亲事。 冯氏脸上一喜,“那可真是太好了,这边换了八字之后我就请人算日子,订婚期。” 八字冯氏已经找人合过了,再找人合八字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也是为了后头婚事顺顺利利的。 陆锦瑶把写了姜棠生辰八字的荷包交给冯氏,冯氏妥帖收好,而后挥了挥手,身后丫鬟把端着的锦盒交给了白薇。 冯氏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是给姜小娘子的见面礼。” 顾见山看着锦盒愣了愣,眼中划过一丝不解。 陆锦瑶没有打开,淡然收下,“我们这边也给顾公子准备了礼物,一点心意,白薇。” 白薇从后头取来匣子,送到冯氏面前,冯氏大气一笑,“总之都是为了孩子,这边在赢天下准备了酒席,一会儿就过去吧。” 订亲是喜事,两家该坐一块儿吃顿饭的。 虽然姜棠厨艺好,但可没有让未出嫁的小娘子做一桌菜的道理。 陆锦瑶欣然应允,这边交换了婚书和信物,这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定了亲的人,就以未婚夫妻相称了,除了人还没嫁过去,其余的关系联系都有。 未成婚前逢年过节,两家要往来走动,第一年,还要给媒人家送东西,以示结亲之喜。 提亲后冯氏就没什么事了,顾见山想留下,但这会儿得跟着冯氏一起走。 陆锦瑶让怀兮给王婆子喜钱,然后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春台明朝还不能走,得对照礼单把聘礼抬进去才行。 一切顺顺利利井然有序。 陆锦瑶把人送走,又让怀兮给这些抬聘礼的小厮喜钱,这些都是女方家该做的。 她毕竟是成过亲的人,做这些游刃有余。 春台明朝见了陆锦瑶行了大礼,“见过四娘子。” 给两人的礼钱格外多,沉甸甸的,春台对陆锦瑶笑得特别欢,人都忍不住往里面看,“怎么不见姜姑娘?公子也没见吗?” 陆锦瑶道:“好好干活吧,在外头别这么高兴,不然是给你家公子惹祸。” 亲事是定下来了,可永宁侯府那边还是不能走动来人,若是没有什么变故,日后姜棠和顾见山走礼只能往长宁侯府走了。 还是多了层遗憾。 但陆锦瑶觉得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总不能求事事完美。 而且,姜棠若真嫁去永宁侯府,就算不日分家,那也是腥风血雨。 好在顺顺利利地订亲了。 陆锦瑶让怀兮白薇看着点金乌金,省着不小心咬了过来搬东西的人,自己则是进屋,绕过屏风,看姜棠脸颊飞红,明明是自己家,可待的一点都不自在。 姜棠问:“人都走了?” 陆锦瑶笑着道:“送聘礼的小厮还没走,徐夫人和顾公子已经走了。” 姜棠松了口气,她一开始是不觉有什么,还能坐着正大华明地听,看顾见山一动不动的样子好玩,可当陆锦瑶说这门亲事我允了的时候,她就突然地紧张地提了一口气,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儿。 好像在她和顾见山之间多了一层看不见的联系,说不清也道不明,今日两人也没见面,却觉得亲近了许多。 姜棠道:“走了好,正好让我缓缓。” 陆锦瑶忍俊不禁,“刚才五弟也这样,人板板正正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上峰呢。” 陆锦瑶何时见过顾见山这副模样,她回想起在锦棠居、在茶馆时,她想试探顾见山对姜棠是什么心思,那时顾见山聪明沉稳的很,一句话能拐八个弯说,像是有好几个脑子,根本猜不透他想什么。 算着顾见山比顾见舟小两岁,可两人之间,顾见山更像是兄长。 顾见舟还是去年她有孕之后,和以前慢慢变的稳重了。 姜棠想顾见山那副样子,笑意想止都止不住,她高兴之余又多了点恍然,这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感觉有点快,又有点突然。 可最多的还是高兴,她是什么时候喜欢顾见山的,姜棠自己都不知道,好像不知不觉身边就有这个人了。 在乞巧节,在中秋节,在从正院回宴几堂的路上…… 次数多的她想都想不起来。 姜棠刚还听见陆锦瑶送了顾见山见面礼,这个她事先不知道。 姜棠问了一句,陆锦瑶道:“算是双方交换的信物,多是玉佩镯子,贵重些,以着对门亲事的看重。” 互换信物,约定亲事,也是极其美好的事。 冯氏送的是什么陆锦瑶也不知道,只是当时顾见山还愣了愣,陆锦瑶想,应该不是没有事先准备,而是把顾见山准备的东西换了。 陆锦瑶道:“这个多是长辈准备,我看不像徐夫人准备的。” 这话是暗示的,姜棠想会不会是郑氏,就算不满意她,郑氏也是想看顾见山定亲成亲的。 见姜棠低着头,陆锦瑶道:“若真是夫人准备的,该高兴才是。” 姜棠笑了一下,“是呀,该高兴地。订亲是值得高兴的事儿,我很高兴,就是感觉不真实,像梦一样。” 陆锦瑶揉了揉姜棠的脑袋,“行了,等这边收拾妥当,咱们就去吃饭。” 姜棠:“那我去看看聘礼。” 聘礼不少,是顾见山的全部家当,他打这么多年的仗,受伤换来的军功,全在这里。 第181节 姜棠心里一片柔软,看着这些觉得不是金银财物,而是顾见山的心意。 相对来说,比许多贵女订亲聘礼还要多。因为下聘是给女方家中送聘礼,聘礼基本都是留在娘家,不会带到婆家。自然也有疼爱女儿的,连着嫁妆一起抬过去。 姜棠这儿无父无母,又孤身一身,省着被人看轻,顾见山就一股脑儿把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东西都写在礼单上了。 既然成亲,那就是姜棠管家,这些东西姜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送过来的聘礼不同别的,是由女方随意用的。 这厢两人去看聘礼,礼单子可是老长。 顾见山打了许多年的仗,皇上赏赐的东西并不少。况且,升官太快也不成,又舍不得赏银子,所以多以摆饰珠宝居多。 名贵是名贵,可宫中锻造的无人敢卖,足够撑场子,而首饰绸缎是女子喜爱之物,如今正派的上用场了。 这东西到现在还没搬完,陆锦瑶诧异顾见山家底丰厚,姜棠则是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她心道,这么多的聘礼,她的嫁妆也得多些,得趁着没成亲前努力赚银子。 一群小厮搬东西记东西,好一会儿才收拾好,直把姜家正屋前面的空地,东西厢房和正房剩下的那间屋子堆满了,姜棠和陆锦瑶等聘礼堆放好,这才准备去赢天下。 姜家离得远,去还要提前过去。 这一天天气好,按理说是令人心情舒畅的,可一大早正院的丫鬟就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韩氏来请安,都不敢触郑氏的霉头,请了安就退下了,生怕被叫住责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韩氏的错觉,她觉得婆母对她似乎不是很满意,她现在虽还管着家,可许多事交给了其他几房,尤其是四房,不仅管着大厨房,连侯府的庄子都让陆锦瑶管了。 马上入夏了,庄子上是没什么要打理的事,可仍旧让韩氏心慌。 秦王那边她糊弄过去了,韩氏以为没事了。 今儿是五月二十六,顾见山姜棠订亲的日子。 这会儿她可不敢有什么动作给郑氏添堵,就安安分分的,让她交什么权力就交什么权力。 郑氏是不想看见韩氏,省着一不小心动了怒,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若非长房,幼子也不至于连提亲都得托别人去,冯氏人是不错,可当亲娘的,谁能迈过这个坎儿,就算是做戏,她知永宁侯知,可姜棠和顾见山不知道。 以前,郑氏还想过,姜棠是不是看重侯府的荣华,她虽能赚钱,可有钱和有权是不一样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可事到如今,她还是和顾见山定亲了。 外人议论,再加上爹娘不在…… 郑氏如今觉得对不起两人,侯爷不让说,他们两个还以为是家里不同意亲事才弄成这样。哪怕定亲的时候高兴,可依顾见山的性子,一想到被赶出侯府,恐怕高兴的日子也高兴不起来。 而这事的始作俑者,还日日来给她请安。 若不是看在长子和长孙的份上,若不是看在现在这个境地不能打草惊蛇的份上,郑氏真想休了韩氏。 这样的媳妇娶了真是让家宅不宁。 有时郑氏也会想,好好的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爵位传给长房了,并未因为长子平庸就让四子五子承爵,郑氏自认没亏待过长媳,何故变成了如今这样。 她曾问过永宁侯,若是侯府平安度过这次劫难,该怎么处置长房处置韩氏。 永宁侯道:“若是让见风承爵,那侯府早晚有一日败在他手里。至于韩氏,远哥儿不能没有母亲。” 韩氏是蠢不可及,可真把她休了,那顾宁远和长房的两个孙女就会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 自然,若是秦王继位,永宁侯也不能做什么。 若是其他王爷继位,永宁侯会想法子保住长房的命,至于没了爵位没了官职,以后怎么过活,他且管不了那么多。 郑氏叹了口气,那阵子韩氏穿得那样好,她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不知收了多少贿赂。 若继位的不是秦王,那这些事又能瞒过谁。 第103章 独自生活的第四十一天 倘若继位的是秦王, 这事永宁侯也不会轻易揭过半点不追究。 有违家训,把家里弄的一团糟,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就因为一个从龙之功,就当做无事发生? 这是能相抵的吗。 永宁侯知道郑氏心里不好受, 他心里也不好受,朝中愈乱, 他现在只领着一个闲散官职,品阶虽高,可手中并无实权。 前几日上朝, 吏部尚书上奏,如今太平盛世, 当立太子。 虽并未明说拥立谁,可却有逼皇上立太子之意。 吏部尚书言,立太子有利于朝纲稳固, 如今西北大捷, 有一位德才兼备的太子,可以振奋军心。 当时皇上琢磨了一会儿, 然后问吏部尚书, “爱卿觉得哪位皇子适合被立为太子。” 这句话后,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吏部尚书当即跪在了地上,“臣不敢……” 而安庆帝却温和一笑,“爱卿不必紧张, 朕只是随口一问。” 他挥了挥手, “爱卿不必跪, 起来吧。” 吏部尚书抬头看了一眼, 赶紧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安庆帝道:“立太子的事朕也在斟酌,诸位爱卿能为朕分忧,朕心甚慰。” 永宁侯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倘若他还没请立世子时,大房算计世子之位,视之为囊中之物,他大概会失望透顶。 但从另一方面说,安庆帝年迈已高,现在退位颐养天年,总好过让几个儿子盼着他死了。 何必等着兄弟相残父子相杀呢。 天家,更无父子之情。毕竟,安庆帝也是这样过来的。 永宁侯就是记挂父子之情才做了这些,他现在所做的皆是为了侯府,而顾见轩在督察院,算是韩氏父亲韩文柏的下属,虽然中间隔着数人,但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于顾见轩,永宁侯心里有愧,这是他大哥的幼子,学问好年纪轻,好好经营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如今被卷入朝廷纷争里,无论如何,永宁侯也得护住顾见轩。 永宁侯有愧,郑氏何尝问心无愧。当初她想为顾见轩和姜棠说亲,如今,跟姜棠定亲的成了她的儿子。 还有李夫人那边,总打听姜棠,上次见了两人谁都不好意思说话。郑氏是觉得当初回避有故意欺瞒的嫌疑,而李夫人既气愤郑氏那会儿不说实话,又不好在这种时候往郑氏心口捅刀子。 顾见山都离开侯府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眼看亲事都定了,难不成还悔婚。 这悔婚可不是小事。 就是李夫人觉得,当初直说就好了,姜棠貌美,人又灵气,她那个庶子还郁郁寡欢了好几日。 另一头,四人在赢天下吃了顿饭,四个人,六菜一汤,都是酒楼的特色菜,味道鲜美做工精细色香味俱全。 冯氏为人爽朗,又不是姜棠的婆婆,自然不会嘱咐这个问那个,只跟着陆锦瑶说了说各家的趣事,让顾见山讲讲西北的风光,一顿饭高高兴兴地就吃完了。 吃过饭之后陆锦瑶先送冯氏,送了人后,她看向顾见山和姜棠,见顾见山没要走的意思,便道:“家妹就托顾公子送回去了。” 顾见山点了点头,“我和姜姑娘送四嫂。” 这辈分还真不好论,两人还没成亲,再加上陆锦瑶没真的认姜棠做妹妹,顾见山还是喊陆锦瑶为四嫂。 陆锦瑶坐着马车回侯府,顾见山看向姜棠道:“在街上转转,我再送你回去?” 顾见山目光里带着点笑意,和冯氏陆锦瑶的笑不同,好像这笑会说话,明明只是笑了一下,却似乎有万语千言在其中。 姜棠从顾见山眼中看见了得意和欢喜,她偏过头,咳了一声,“去哪儿转呀。” 顾见山道:“前头有一个茶馆,里面有人说书,城南还有个戏班子,听说戏不错,你想去哪个。” 姜棠犹豫了会儿选了个自己想去的,“就戏班子吧。” 这算不算看电影,虽然跟电影不一样,可在这儿姜棠也想不到好玩的。 街上白日有杂耍,晚上只有过节的时候才有灯会,为数不多消遣玩乐的地方就是茶馆和戏班子了。 也有世家公子去赌场酒楼花楼,但顾见山没去过,再说,他在盛京待的时间不长,论了解,还不如姜棠多。 顾见山让姜棠等他一会儿,没过多长时间春台就牵着马车过来。 春台打了声招呼,“见过姜姑娘。” 顾见山回头冲姜棠笑了笑,“上车。” 这就是姜棠想买但因为太贵而且还要请车夫喂马而没买的车,是顾见山的? 姜棠想问就问了,“你的车吗,你来驾马?” 顾见山点了点头,“除了入伙了锦棠居,我还有一个瓜果生意。” 顾见山顿了顿,当初给各院送瓜果,的确是为了姜棠,不然,不会送那么多。现在想想,觉得有点难为情。 那时姜棠在想什么,兴许根本没想到是他,就算想到了,估计只有他的名字在姜棠脑海里划过。 顾见山心道,那时白用功又如何,还不是被他娶到了。 姜棠扶着顾见山的手上车,然后把车帘撂下,车厢宽敞,阳光透过车窗上的明纸照进来,很热。 姜棠张了张嘴,想喊顾见山的名字,名字到了嘴边,又觉得顾见山三字太生疏,喊名字又太亲密,便低下头道:“顾郎,我坐好了。” 顾见山握着缰绳的手一顿,整个人后背发麻,他深吸一口气,“嗯,车座左边有个旋钮,你向左转一下,里面有吃的。” 喊完的时候,姜棠也愣住了,这两个字似乎比名字还要亲密,可叫都叫了,顾见山也应了。 姜棠照顾见山说的去找吃的,果然找到了,放着几个油纸包,姜棠拆开了一个,竟然是炒过的山核桃,指甲盖大一个,上面几道裂缝。 这个还是她在那个以前吃过的呢,不是盛京的东西,盛京卖的核桃都是大的。 这个味道有点像碧根果,姜棠剥开了一个,吃到嘴里是酥脆的,有股子甜味。 她剥了两个,攒了一小把核桃仁儿,然后手顺着车帘的缝隙伸出去,碰了碰顾见山,“顾郎,你尝尝核桃仁儿。” 顾见山一手拽着缰绳,另一只手伸到背后,等着姜棠把核桃放他手心上。 姜棠连碰都没碰到顾见山,把核桃仁全放了上去,等顾见山差不多吃完,又问:“你还要吗?” 顾见山想要,可又心疼剥核桃累,心想若是早剥好就好了。 他摇了摇头,“你吃吧,我驾车。” 姜棠又乐滋滋地去翻别的吃的,什么糖炒瓜子,糖山楂,多数都是甜的。 核桃壳姜棠就放在手心里,她刚吃过饭,吃两样就行了。 离戏班子还有一会儿,姜棠一个人坐在后面实在没什么意思,“顾郎,还有多久才到?” 第182节 顾见山觉得姜棠的声音就在他耳后,离得很近,就好像贴着他耳朵说的,可是他身后是车帘。 两人最亲密的动作是拥抱,那时顾见山一心明镜,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现在,姜棠说句话他心里就燥得慌。 后面的人不仅是他喜欢的人,还是未来的妻子。 顾见山抬头看了眼太阳,心想,也有天太热的缘故。 顾见山声音四平八稳,“两刻钟,若是待得无趣,靠着车厢睡一会儿。不想睡,我就跟你说话。” 可姜棠不想睡,以前两人说话,得把门开着,就算顾见山留着吃顿饭,也不过一刻钟多点,吃完人就走了。 哪里像现在。 姜棠道:“待着不无趣,我若是睡了你恐怕要无趣了,我陪着你。” 顾见山笑了笑,“嗯,你陪着我我就高兴,对了,我给春台和明朝赎身了,两人不再是我的小厮,但还跟着我做事。” 姜棠笑了笑:“挺好。” 能赎身就好,也不必再签卖身契了。 一路上两人断断续续说着话,等到了戏班子,那儿正好演一出《琵琶记》,唱戏的声音高低婉转,连着戏服和脸上的墨彩都格外好看。 姜棠听着听着就向旁边看去,顾见山的心思没在戏上,他正一个一个地剥花生和瓜子仁儿。 剥好的果壳放到了一旁,圆滚滚的花生和瓜子占了盘子各一边,放在靠着姜棠的桌角,顾见山的手很好看,细长,美中不足的是手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疤。 见姜棠看过来,冲她笑了笑,却没说话。 看完一出戏姜棠就扯了扯顾见山的袖子,“回去吧。” 顾见山道:“不看了?” 姜棠:“你要给我送回去,还要回你那儿,再不走天都得黑了,早点回去吧。” 顾见山点了点头,去小二那儿付了银子,姜棠则是把没吃完的瓜子花生带上。 左右看戏的不少,不过多是闲着无事的世家子弟。 对于顾见山离开侯府这事儿,尚且轮不到他们怎么看,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他身边的女子容貌堪称绝色,而且目光清凌凌的,一颦一笑都灵气十足。 听说生意做的也好,不光只有容貌才是可取之处。 也就是顾见山,若是他们,府上的丫鬟直接要了又如何,何必废这一番周折。 不过,有顾见山,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去调戏姜棠去。 回去的路上姜棠就犯困了,但马车颠簸,稍稍一歪就撞到车厢上。而且这车厢是木头的,哪怕包了棉絮可还是撞的人疼。 不知过了多久,姜棠迷迷糊糊中感觉感觉车停了下来,然后顾见山就进来了。 顾见山坐下之后扶着姜棠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还给她调整了下位置,“走吧。” 马车又颠簸着往前走,姜棠睁开眼睛,“你怎么进来了?” 顾见山道:“看见春台了,让他驾车。” 姜棠嗯了一声,马车走得直晃,好像走了很长一段路,她问道:“顾郎,是不是定亲之后你就要回西北了。” 顾见山嗯了一声,“皇上让何时走,就何时走。” 他带回来五万大军,西北还有十万兵马,不知皇上会不会让他带兵回去。 顾见山心中有愧,有对姜棠的,也有对永宁侯府的。 姜棠闭着眼睛,“顾郎,那你可得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成亲,等到西北军情稳定了,她或许也能跟着去西北了。 顾见山神色温柔,许诺道:“我会的。” 顾见山月初回来,眼下定了亲,估计过几日就得走了。定亲之后还得请人算婚期,五日后,冯氏和媒婆再次登门,婚期在明年二月份,定的是二月十六,当然也得看顾见山能不能回来。 若是顾见山在西北,婚期还得再改。 彼时,离顾见山回西北已经过去了三天。 冯氏握着姜棠的手道:“我一个人住,咱们多过来走动。” 冯氏是长辈,姜棠哪儿有不应的道理。 说完话,姜棠笑着把人送了出去,这日陆锦瑶没来,月初,她跟着郑氏和几个妯娌去普陀寺上香了。 云氏月份大了,不好上山,就留在家中打点家务。 她还有些惶恐,因为分到手中的事越来越多。 不过郑氏说了,是因为管家这事多学比少学好,省着日后分家了应付不来,现在就先学着。 韩氏原本都是月中去上香,这回月初就来了,一来因为郑氏这阵子心情不愉,二来她觉得最近总走背运,想求佛祖保佑。 不过上香的人多,佛祖能不能保佑她就得另说了。 进了六月,天气更热,小吃摊的生意不比以前,客人只有原来的一半。 天热,吃馄饨的少了,码头的工人都是自己带馒头和大饼,偶尔才来吃一顿。 唯一没被影响的就是书院那边,那边学生多,吃喝上不会亏着自己。 上个月刘大嫂每天还能赚两钱多银子,这个月初五,从早站到晚,分给她的就八十多文了。 姜棠赚的,还不够半两银子。 刘大嫂摆摊也热,大太阳晒着,再加上烧着热锅,热气腾腾,汗流浃背的,热馄饨更没人想吃吃了。 姜棠想了个主意,热汤馄饨依然卖,再多两样,红油馄饨和麻酱馄饨,这两样是凉拌着吃的,红油口味也不怎么辣,单看着颜色鲜亮好看,还有芝麻粒和花生碎,放上小葱和香菜,味道极好。 一碗依旧十个,吹一会儿再吃就不觉得热了。 而陈家娘子依旧卖面,有热干面撑着,虽然生意是没以前好,但也算不上太差,再加鸡丝拌面、炸酱面这样的新样式,好悬才把客人稳住。 其他的小吃摊像肉夹馍鸡蛋灌饼,凉热着都好吃,只是因为天气缘故没胃口少了,姜棠也没办法。 有得赚总比不赚钱的强,这一年四季,总不能日日生意好。 唯一好好的就是烧烤摊,生意不仅没变差,反而愈来愈好了。 做烧烤摊的原是火锅店的帮工,就管刷锅刷碗,但做事认真。 姜棠规定无论锅碗瓢盆,都要刷一遍冲三遍。 那会儿天冷,尽管可以烧热水,但是做这活手一直泡在水里再出来吹风难免冻得红肿,然后姜棠就发现有人偷懒,只冲一遍,有的碗盆都没洗干净。 偷懒的被她辞退了,而林大婶却是兢兢业业,按照姜棠的要求洗刷。 后来,姜棠就跟林大婶合伙做烧烤摊了。 卖的是羊肉串,一烤香飘十里。 充满烟火味的羊肉串,肥瘦相间,一串四瘦三肥,上面撒着孜然粒和辣椒面,肥肉则是被烤的滋滋冒油,一粒肉一粒肉地吃还不过瘾,得一次咬两三块肉,肥瘦都有,然后顺着竹签给撸下来。 卖烤肉串的不少,但就这家最好吃,买的人也最多。 再加上给的实在,一根肉串三文钱,价钱算不上贵,有钱的没钱的都能吃着解馋。 开始摊位只卖羊肉串和烤土豆片,后来东西慢慢多了,有烤茄子烤尖椒,还有馒头片啥的,各有各的滋味。 最近又多了两样新菜,一样是蒜蓉生蚝,一样是粉丝扇贝。 刘大郎这阵子总往东海那边跑,还真让他把姜棠要的生蚝扇贝找来了。 刘大郎学的东西杂,以前光跟着姜棠学东西,如今姜棠定亲了,他也练出来了了,不好总跟着姜棠。 做事是做事,就是不好往姜棠身边凑。 左邻右舍隐隐传言,说姜棠嫁的就是那日班师回朝的将军。这话不知真假,但刘大郎心里的姐姐真的定亲了。 不管嫁的是谁,都是他的姐夫,从心底里尊着敬着的。 而他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儿。 以前是姜棠做啥他做啥。现在他会做火锅底料会炒菜会做各种各样的煲,还会做粉条和豆腐,单拿出去一个都能衣食无忧。 但这些刘大郎一个都不想做。 刘大郎去了一趟海城,跟人谈生意讲价钱,他就觉得该学的东西还多呢,他想做生意,就跟第一次在巷口拉客人一样。 那会儿他特高兴。 而且,这样也能帮到姜棠,姜棠想要什么,他就去五湖四海找。 刘大嫂为此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到处乱跑,刘大郎才十三岁,瞎跑什么! 这回去海城是有人跟着,刘大郎跟着田掌柜去的,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什么都能干了! 但刘大郎是铁了心,还把自己赚的钱给刘大嫂看,不知不觉间,刘大郎赚的银子已经比刘大嫂多了。 只要事成,姜棠都会给他额外的银钱,刘家从前是刘捕快做主,后来刘大嫂赚的多了就刘大嫂做主。 刘家谁赚的多谁说得上话,当然,刘大娘是长辈,说话也管用,“别管他了,孩子长大了,多闯闯也是好事儿。” 于是,刘大郎和铺子里另外一个帮工专管去外地进货的事。 但海货不好运,运过来得两三天,在这里时间不算长,但运过来还是会死不少。做好之后卖的也贵,五文钱一个,就是这样姜棠还有的赚。 卖的价钱不便宜,可爱吃这口的不少。 一次买上三五个,就着烧酒吃,然后顺着壳儿一嘬,连着蒜蓉,一起吃到肚子里。 也说不出为什么好吃,可这样做出来就觉得好吃,吃着过瘾,舒坦。 还有粉丝扇贝,况且盛京城就这一家,买生蚝扇贝的时候总忍不住买点别的。 这样一来,生意自然就好了。 别的摊子多少能赚点,现在火锅店吃锅子的人更少了,来来往往都是吃状元煲的。 生意凑合,只要有得赚,姜棠就知足了。 姜棠也不求铺子的生意天下第一好,毕竟还有那么多的饭馆酒楼,那些厨子厨艺精湛,她能在盛京有立足之地就很好了。 顾见山离开有几天了,姜棠给他带了不少的汤块和料包。 后来仔细看礼单,里面还有庄子铺子的地契,顾见山说,既然定亲了,这些就劳累她管着。 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从前都是春台管,姜棠懒得做的,再吩咐春台做就行了。 第182节 顾见山觉得姜棠的声音就在他耳后,离得很近,就好像贴着他耳朵说的,可是他身后是车帘。 两人最亲密的动作是拥抱,那时顾见山一心明镜,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现在,姜棠说句话他心里就燥得慌。 后面的人不仅是他喜欢的人,还是未来的妻子。 顾见山抬头看了眼太阳,心想,也有天太热的缘故。 顾见山声音四平八稳,“两刻钟,若是待得无趣,靠着车厢睡一会儿。不想睡,我就跟你说话。” 可姜棠不想睡,以前两人说话,得把门开着,就算顾见山留着吃顿饭,也不过一刻钟多点,吃完人就走了。 哪里像现在。 姜棠道:“待着不无趣,我若是睡了你恐怕要无趣了,我陪着你。” 顾见山笑了笑,“嗯,你陪着我我就高兴,对了,我给春台和明朝赎身了,两人不再是我的小厮,但还跟着我做事。” 姜棠笑了笑:“挺好。” 能赎身就好,也不必再签卖身契了。 一路上两人断断续续说着话,等到了戏班子,那儿正好演一出《琵琶记》,唱戏的声音高低婉转,连着戏服和脸上的墨彩都格外好看。 姜棠听着听着就向旁边看去,顾见山的心思没在戏上,他正一个一个地剥花生和瓜子仁儿。 剥好的果壳放到了一旁,圆滚滚的花生和瓜子占了盘子各一边,放在靠着姜棠的桌角,顾见山的手很好看,细长,美中不足的是手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疤。 见姜棠看过来,冲她笑了笑,却没说话。 看完一出戏姜棠就扯了扯顾见山的袖子,“回去吧。” 顾见山道:“不看了?” 姜棠:“你要给我送回去,还要回你那儿,再不走天都得黑了,早点回去吧。” 顾见山点了点头,去小二那儿付了银子,姜棠则是把没吃完的瓜子花生带上。 左右看戏的不少,不过多是闲着无事的世家子弟。 对于顾见山离开侯府这事儿,尚且轮不到他们怎么看,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他身边的女子容貌堪称绝色,而且目光清凌凌的,一颦一笑都灵气十足。 听说生意做的也好,不光只有容貌才是可取之处。 也就是顾见山,若是他们,府上的丫鬟直接要了又如何,何必废这一番周折。 不过,有顾见山,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去调戏姜棠去。 回去的路上姜棠就犯困了,但马车颠簸,稍稍一歪就撞到车厢上。而且这车厢是木头的,哪怕包了棉絮可还是撞的人疼。 不知过了多久,姜棠迷迷糊糊中感觉感觉车停了下来,然后顾见山就进来了。 顾见山坐下之后扶着姜棠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还给她调整了下位置,“走吧。” 马车又颠簸着往前走,姜棠睁开眼睛,“你怎么进来了?” 顾见山道:“看见春台了,让他驾车。” 姜棠嗯了一声,马车走得直晃,好像走了很长一段路,她问道:“顾郎,是不是定亲之后你就要回西北了。” 顾见山嗯了一声,“皇上让何时走,就何时走。” 他带回来五万大军,西北还有十万兵马,不知皇上会不会让他带兵回去。 顾见山心中有愧,有对姜棠的,也有对永宁侯府的。 姜棠闭着眼睛,“顾郎,那你可得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成亲,等到西北军情稳定了,她或许也能跟着去西北了。 顾见山神色温柔,许诺道:“我会的。” 顾见山月初回来,眼下定了亲,估计过几日就得走了。定亲之后还得请人算婚期,五日后,冯氏和媒婆再次登门,婚期在明年二月份,定的是二月十六,当然也得看顾见山能不能回来。 若是顾见山在西北,婚期还得再改。 彼时,离顾见山回西北已经过去了三天。 冯氏握着姜棠的手道:“我一个人住,咱们多过来走动。” 冯氏是长辈,姜棠哪儿有不应的道理。 说完话,姜棠笑着把人送了出去,这日陆锦瑶没来,月初,她跟着郑氏和几个妯娌去普陀寺上香了。 云氏月份大了,不好上山,就留在家中打点家务。 她还有些惶恐,因为分到手中的事越来越多。 不过郑氏说了,是因为管家这事多学比少学好,省着日后分家了应付不来,现在就先学着。 韩氏原本都是月中去上香,这回月初就来了,一来因为郑氏这阵子心情不愉,二来她觉得最近总走背运,想求佛祖保佑。 不过上香的人多,佛祖能不能保佑她就得另说了。 进了六月,天气更热,小吃摊的生意不比以前,客人只有原来的一半。 天热,吃馄饨的少了,码头的工人都是自己带馒头和大饼,偶尔才来吃一顿。 唯一没被影响的就是书院那边,那边学生多,吃喝上不会亏着自己。 上个月刘大嫂每天还能赚两钱多银子,这个月初五,从早站到晚,分给她的就八十多文了。 姜棠赚的,还不够半两银子。 刘大嫂摆摊也热,大太阳晒着,再加上烧着热锅,热气腾腾,汗流浃背的,热馄饨更没人想吃吃了。 姜棠想了个主意,热汤馄饨依然卖,再多两样,红油馄饨和麻酱馄饨,这两样是凉拌着吃的,红油口味也不怎么辣,单看着颜色鲜亮好看,还有芝麻粒和花生碎,放上小葱和香菜,味道极好。 一碗依旧十个,吹一会儿再吃就不觉得热了。 而陈家娘子依旧卖面,有热干面撑着,虽然生意是没以前好,但也算不上太差,再加鸡丝拌面、炸酱面这样的新样式,好悬才把客人稳住。 其他的小吃摊像肉夹馍鸡蛋灌饼,凉热着都好吃,只是因为天气缘故没胃口少了,姜棠也没办法。 有得赚总比不赚钱的强,这一年四季,总不能日日生意好。 唯一好好的就是烧烤摊,生意不仅没变差,反而愈来愈好了。 做烧烤摊的原是火锅店的帮工,就管刷锅刷碗,但做事认真。 姜棠规定无论锅碗瓢盆,都要刷一遍冲三遍。 那会儿天冷,尽管可以烧热水,但是做这活手一直泡在水里再出来吹风难免冻得红肿,然后姜棠就发现有人偷懒,只冲一遍,有的碗盆都没洗干净。 偷懒的被她辞退了,而林大婶却是兢兢业业,按照姜棠的要求洗刷。 后来,姜棠就跟林大婶合伙做烧烤摊了。 卖的是羊肉串,一烤香飘十里。 充满烟火味的羊肉串,肥瘦相间,一串四瘦三肥,上面撒着孜然粒和辣椒面,肥肉则是被烤的滋滋冒油,一粒肉一粒肉地吃还不过瘾,得一次咬两三块肉,肥瘦都有,然后顺着竹签给撸下来。 卖烤肉串的不少,但就这家最好吃,买的人也最多。 再加上给的实在,一根肉串三文钱,价钱算不上贵,有钱的没钱的都能吃着解馋。 开始摊位只卖羊肉串和烤土豆片,后来东西慢慢多了,有烤茄子烤尖椒,还有馒头片啥的,各有各的滋味。 最近又多了两样新菜,一样是蒜蓉生蚝,一样是粉丝扇贝。 刘大郎这阵子总往东海那边跑,还真让他把姜棠要的生蚝扇贝找来了。 刘大郎学的东西杂,以前光跟着姜棠学东西,如今姜棠定亲了,他也练出来了了,不好总跟着姜棠。 做事是做事,就是不好往姜棠身边凑。 左邻右舍隐隐传言,说姜棠嫁的就是那日班师回朝的将军。这话不知真假,但刘大郎心里的姐姐真的定亲了。 不管嫁的是谁,都是他的姐夫,从心底里尊着敬着的。 而他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儿。 以前是姜棠做啥他做啥。现在他会做火锅底料会炒菜会做各种各样的煲,还会做粉条和豆腐,单拿出去一个都能衣食无忧。 但这些刘大郎一个都不想做。 刘大郎去了一趟海城,跟人谈生意讲价钱,他就觉得该学的东西还多呢,他想做生意,就跟第一次在巷口拉客人一样。 那会儿他特高兴。 而且,这样也能帮到姜棠,姜棠想要什么,他就去五湖四海找。 刘大嫂为此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到处乱跑,刘大郎才十三岁,瞎跑什么! 这回去海城是有人跟着,刘大郎跟着田掌柜去的,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什么都能干了! 但刘大郎是铁了心,还把自己赚的钱给刘大嫂看,不知不觉间,刘大郎赚的银子已经比刘大嫂多了。 只要事成,姜棠都会给他额外的银钱,刘家从前是刘捕快做主,后来刘大嫂赚的多了就刘大嫂做主。 刘家谁赚的多谁说得上话,当然,刘大娘是长辈,说话也管用,“别管他了,孩子长大了,多闯闯也是好事儿。” 于是,刘大郎和铺子里另外一个帮工专管去外地进货的事。 但海货不好运,运过来得两三天,在这里时间不算长,但运过来还是会死不少。做好之后卖的也贵,五文钱一个,就是这样姜棠还有的赚。 卖的价钱不便宜,可爱吃这口的不少。 一次买上三五个,就着烧酒吃,然后顺着壳儿一嘬,连着蒜蓉,一起吃到肚子里。 也说不出为什么好吃,可这样做出来就觉得好吃,吃着过瘾,舒坦。 还有粉丝扇贝,况且盛京城就这一家,买生蚝扇贝的时候总忍不住买点别的。 这样一来,生意自然就好了。 别的摊子多少能赚点,现在火锅店吃锅子的人更少了,来来往往都是吃状元煲的。 生意凑合,只要有得赚,姜棠就知足了。 姜棠也不求铺子的生意天下第一好,毕竟还有那么多的饭馆酒楼,那些厨子厨艺精湛,她能在盛京有立足之地就很好了。 顾见山离开有几天了,姜棠给他带了不少的汤块和料包。 后来仔细看礼单,里面还有庄子铺子的地契,顾见山说,既然定亲了,这些就劳累她管着。 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从前都是春台管,姜棠懒得做的,再吩咐春台做就行了。 第184节 许氏声音平静,“那时你刚走,瑜哥儿才四岁,哭着不让你走,每天晚上都找爹爹。我盼了两年,盼着你回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四弟妹吗,你看我盼回来了个什么。” 最开始是恨,恨不得把顾宁睿掐死,还有他那个不知检点的娘,恨不得两人一块死了。后来月娘去了庄子,人没了,而顾宁睿那时一岁大点,什么都不懂,让吴小娘照看,事事不敢越过瑜哥儿,她又觉得可怜。 她和月娘都可怜。 以至于现在,看见顾见水只觉得反胃。 她是没有好娘家,不然早就和离了。 索性郑氏这个正经婆婆对她不错,几个妯娌也不是多事的,为了孩子,她能再忍忍。 顾见水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奉玲……” 许氏:“别叫我名字。” 顾见水是真的后悔了,他那时是管不住自己。 只是后悔也晚了。 许氏道:“朝中的事我不管,但家中爹娘嘱咐过,我希望你把话记在心里,别到时拖累我和孩子。” 许氏有一子一女,院里还有个庶女,再加上顾宁睿,人不少。 本该是最热闹的,结果却是最冷清的。 顾见水点了点头,“我知道,不会做错事的。” 坐了一会儿,他就从屋里出去了。 许氏松了口气,去看了看女儿,又去看了看瑜哥儿,庶女还有顾宁睿她素来不管,她也是唯一一个不盼着分家的。 吃用都是公中给,分家了免不了和顾见水朝夕相对,膈应的慌。 二房如此陆锦瑶也有所耳闻,但她做弟妹的事怎么好劝这个。 前几日顾见舟写信,除了问她和昭哥儿,还说最近朝中风向不好,可和平阳侯府说说,行事稳妥一些。 许是为官者对这些动向都敏锐,顾见舟是看燕王殿下来滇南了。 燕王与百姓同吃同睡,事事亲力亲为,纵然今年也有地方有灾情,可这番下来,无人再有怨言。 朝中把能做的都做了,无论是赈灾还是救灾。 顾见舟在滇南已经待了五个多月,这个时候让燕王殿下过来,对他态度良好礼贤下士,值得人深思。 陆锦瑶看着信,愣了好一会儿。 她给平阳侯府写了信,让娘家行事谨慎些,切莫和几位皇子有过切的交往。 但信里并未提及任何一位皇子,书信也不安全,很可能成了别人利用的把柄。 而顾见舟写的家信,陆锦瑶直接给烧了。 她看着窗外叹了口气,这秋天又来了。 她突然想到了姜棠,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吧,姜棠离开永宁侯府,转眼都过去一年了。 又过了几日,九月初八,正院南香一脸急色地过来,说郑氏病了。 陆锦瑶着急起来,“病了,可请了府医?” 南香:“南雪去请府医了,奴婢来各院传话。” 陆锦瑶道:“可去了宴方堂?” 南香道:“还没有,夫人说三娘子月份大了,不必惊动。” 陆锦瑶道:“那不必过去,各院丫鬟都盯紧了,我先过去看看。” 陆锦瑶先去旁屋看了看昭哥儿,然后才去正院。 她到的时候府医刚给诊完脉,说是风寒,先开了两贴药,慢慢吃着。 陆锦瑶松了口气,天一冷,换季稍不注意就容易生病。她想留下侍疾,却听郑氏道:“昭哥儿还小,你回去吧。” 这意思是只留韩氏和许氏。 侍疾无非是喂药,过来做做样子,累活都是丫鬟们做。 去年郑氏生病,是姜棠来的,那会儿郑氏吃不下东西,是姜棠一点一点喂药喂饭。 后来还因为这事对四房另眼相待。 韩氏这回事事亲力亲为,才体会到侍疾的辛苦,她盼着婆婆的病快点好,可就是拖拖沓沓。 好不容易好几日,又病了,她刚歇下来又要去侍疾。 连管家的事都慢慢交到了陆锦瑶的手里。 一开始韩氏还没发现,是偶然一日见韩余清去后院,不,应该说是去宴几堂。 一问才知道,顾见舟要回来了,府中要准备家宴。 韩氏一阵恍惚,她手上还有药味,是去正院的时候沾上的。 郑氏不喜欢喝药,往往都是喂好半天才喝一口。喝两口就恹恹地挥挥手,让她回去。 但明明已经喂了好久,喂饭也是,根本吃不下。 韩氏笑着让韩余清快去宴几堂,别耽误正事,转头脸就冷了下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就好像郑氏是故意这么做,让她把府上的权利都交出去。 韩氏心里一寒,被冷风吹过心口更凉,她拢了拢衣服,冷着脸回宴安堂了。 韩余清今儿了宴几堂,请示了几件事就出来了。 出门时,四娘子说他做事越来越稳妥了,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 韩余清承情道:“是四娘子教的好。” 陆锦瑶就笑了笑,等韩余清走后,又处理了点别的事,一看就是半个时辰,看完之后看还没到正午,让怀兮备车,她好去趟火锅店。 火锅店租期马上满一年,东家不准备租了。也不知是觉得火锅店生意好,还是怎么着,不过当初签的就是一年,到期退租也是应当的。 十月份姜棠就开始找新铺子,火锅店赚的多,她想着去一个热闹点的街道。 每月租金多了三倍,八十两银子,照样是押一付三。 先做装潢,然后月底慢慢搬过来,不过肯定得耽误几天生意。 这天一冷,吃锅子的又多了,状元煲依旧好卖,无论是刮风下雨都有客人。 新铺面大,也是上下两层,这回装潢姜棠想好好弄弄,桌子分为两种,一种是两人坐的四方小桌,还有足够四人坐的大桌。 椅子不是长条凳,而是找木匠打的带靠椅的凳子,又找绣娘织了靠垫和坐垫,颜色一样,又带着花纹。姜棠不会织,不过觉得绣娘织的极好。 桌上没放桌布,但买了瓷瓶,放了点干莲蓬和棉花,放的也不多,摆在桌上颇有意境。 还给客人备了小手炉和热水,桌上放着菜单,省着有客人不愿意人服侍能自己点,若是想叫人点菜喊一声就行了。 也是十分方便。 新铺子装潢这阵子,姜棠几乎都住这边了。 陆锦瑶过来时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诧,这比上次来时好看了不少,屋里很明亮,不点灯都亮,窗子也格外大,四处通风,加上在屋里吃的是锅子,热气腾腾的,就算开着窗也不会冷。 只是屋里还堆放着不少杂物,显着有些乱。 做工的木匠师傅认识陆锦瑶,知道这是铺子的小东家,直接指路,“东家在后头。” 陆锦瑶点了点头,然后绕过杂物去后院。 后院宽敞,一口井,屋子也不少。 姜棠住了一间,里面放着炉子,窗户和门都开了条缝。 听见敲门声时姜棠正在看图纸,不仅有铺子的图纸,还有未来小吃街的图纸。 小吃街还没打算建,如今也只是未雨绸缪,先过过眼瘾。 见陆锦瑶进来,姜棠站了一下,“陆姐姐!” 陆锦瑶让怀兮留在外面,“过来看看铺子,顺便跟你说点事儿。” 换铺子陆锦瑶没再投钱,她有时过来帮忙,不过侯府事多,几乎全堆到她身上了,也没什么空闲。 姜棠给陆锦瑶看装潢的图纸,“快竣工了,快看看再提点意见。这儿的位置好,旧铺子很多客人问什么时候开业。那边房东日日来催,偶尔还想去后厨,白薇都给拦下了……” 说到白薇,姜棠语气微变。 白薇九月份的时候从侯府赎身了,因为这事儿她家里人还来闹了一次。 白薇爹娘是平阳侯府的奴仆,女儿做陪嫁丫鬟在两人看是极其体面的事,就算白薇现在不往家里拿钱,那也够老两口挺直腰杆给儿子筹谋了。 两人根本不乐意白薇赎身,只不过那时她已经赎身了,再闹也没用。 这么就相当于跟家里关系断了,白薇爹指着她骂,骂的贼难听。 不过白薇没往心里去,本来对她就不好,有什么好难过的。 就是她攒的银子有三百多两,不够买宅院,姜棠就让她来铺子帮忙了,每月工钱按底薪提成算,做得好赚的多,做的不好赚的少。 都是干活,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卖身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走人。 姜棠也没因为从前认识就给她多算工钱。 白薇也不用,虽然人在姜棠这儿,可也在想别的出路。她见铺子里有个小孩儿,十三岁,就已经能天南地北的跑生意了。 刘大郎给姜棠带货的时候会自己雇辆车拉点盛京没有的东西回来卖,赚的也不少。 白薇出来没多久,先把东西置办全了,然后再慢慢想生计的事。 陆锦瑶对这事儿并不在意,白薇走后,佩兰和静墨成了二等丫鬟,正院又来了两个新人。 这群丫鬟们总有一天都会走,要么成亲了去别的院子,要么赎身了,过自己的日子。 陆锦瑶也不会因为白薇来姜棠这儿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旧铺子那边得小心点,可别你走了,东家自己挂个招牌,再开一个新铺子。” 姜棠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铺子里桌子椅子都是东家的,当初铺子开的急,也没像现在这样好好装潢,还真能直接再开一个。 第105章 独自生活的第四十三天 第185节 用原来的东西开个铺子, 也不一定非要卖火锅卖豆腐粉丝煲,要的兴许只是状元煲这个招牌。 火锅店的熟客都知新科状元沈羲和曾在这儿吃过饭,还因为这个招揽了不少客人。倘若打着这个旗号揽客, 甭管卖什么,只要味道过得去, 生意都不会差。 并且人家一没说谎,二没偷师, 姜棠就算有理的也成没理的。 毕竟沈羲和的确在这儿吃过饭。 姜棠记着锦棠居两间铺子,第一间到期直接续了一年,房租没涨。当然, 这里面有陆锦瑶是永宁侯府儿媳又是平阳侯府的姑奶奶的缘故。 而顾见山离开侯府,姜棠跟他定亲, 和永宁侯府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更何况顾见山现在不在盛京。 他离开侯府,不止是离开侯府那么简单。 姜棠心道,本来开铺子就没用顾见山帮忙, 如今有事, 自己也能解决。 不能因为定亲,就想着靠他。 要未雨绸缪, 她能想到的有两个法子, 一是看房东那边是不是真的要在这儿开铺子,若是开了再和那边交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过这个法子收效甚微,既然敢开铺子,哪还在乎理不理的。 第二个法子就是再请沈状元过来吃一顿, 沈羲和是活字招牌。 御朝人崇尚读书, 可自放榜之后, 沈羲和再没来过。 应是家人进京, 在家中用饭了。 若是家人进京,那就更好说了,听说沈羲和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幼时定亲,感情极好。她和沈羲和说话不方便,但可以见见沈羲和的未婚妻,想法子让她带着沈羲和来这儿吃一顿。 姜棠把想法说给陆锦瑶听,“若是实在请不来,我再想别的法子。” 当初让考生来这吃饭,就是为了铺子的招牌,沈羲和中了状元,她目的也达到了。就算他未婚妻不来,也在情理之中,不能以此为要挟。 陆锦瑶叹了口气道:“怎么处处都有眼红之人,也忒不要脸了。白薇消息灵通,你托她打听打听沈状元未婚妻的喜好。” 偏偏这种不要脸的,最是拿他没办法。 姜棠笑了笑,“嗯,我再试试看新菜,全靠那几样时间久了也吃腻了。还有铺子那边,让帮工说新铺子的位置,再在门口贴张告示。先准备着,总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陆锦瑶道:“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说。” 有时权势并非无往不利,这会儿朝中动荡,任何人都小心谨慎着,陆锦瑶也不好出面。 别人卖你面子那是卖的,有求于你和上门求人是不同的。 好在锦棠居的点心一般人模仿不来,仗着姜棠去年提前告诉囤的冰,今年可是赚了不少银子。不过明年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估计人人都想着多屯点冰用。 姜棠:“我肯定不会跟陆姐姐客气。对了,姐姐来时说有事和我说,是什么事?” 陆锦瑶沉吟片刻道:“夫人前阵子病了,这事儿你也知道。现在侯府,是我管家。”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最开始只是韩氏侍疾,没有空闲,就只能去正院找韩氏,然后郑氏发话,府中管事遇事都来找她了。 后来郑氏身子偶尔好上一阵子,宴几堂清静两日,郑氏就又病了,再等她病好,管事遇事了依旧来宴几堂。 对此正院那边没有说头,是默认的意思,陆锦瑶琢磨着,既然婆婆准许,她也不是没野心,顺势就把府中的权利揽了过来。 她想做一件事可以做的很好,她管家之后府中井井有条,人情走动更是井然有序,许多不需要走动的全省了,不知不觉间就把韩氏的管家之权给架空了。 到手的权力有些烫手,但正院那边不说什么,陆锦瑶管家就管的理直气壮。 毕竟这么多天了,就算郑氏一直病着,陆锦瑶也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默许,所以,陆锦瑶觉得郑氏这病来的也蹊跷。 这阵子天是冷,可去年郑氏身子慢慢养好了,怎么可能就突然生病了。 若说是因为顾见舟顾见山离京心念幼子,生的心病,那也不对,毕竟姜棠顾见山六月份定的亲,顾见山六月底走的,而顾见舟离开盛京都半年多了,也不至于拖到这会儿生病。 这样病几日好几日,只拖着韩氏照顾侍疾,有意放任把管家权交给她……虽然这样想有些不孝,但陆锦瑶觉得,这病像是装的。 可为了什么呢。 陆锦瑶想不通,顾见风立了世子,而韩氏是未来的侯夫人,她管家是理所应当的。到底做了什么事,让郑氏绕这么一个圈子把她的管家之权夺了。 所以她想问问姜棠。 姜棠愣了愣,轻声问道:“……你一人管家?” 陆锦瑶道:“对,二房不理事,三房那边刚生了孩子,这会儿正坐月子,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我,前阵子连对牌也送到我这儿了。过阵子四爷回来,府上正准备家宴,家宴也是我来筹备的。你说究竟是怎么了……” 只是这事儿关系甚多,她没法和丫鬟说,也不能和娘家人说,更不能和她手帕交说,陆锦瑶能想到的只有姜棠。 既因为到手的权利而心动,又因为这样的反常而害怕。 姜棠道:“那会不会是长房做错了事?” 她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她和顾见山定亲时提醒了一次,可那时陆锦瑶并没有听明白。 陆锦瑶神情微征,带着点反应不过来的不解和些许不敢相信。 长房做错了事……好像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清楚。 可是究竟是什么事,让婆婆装病把韩氏留在府里,慢慢夺了她的管家之权呢。刹那之间,陆锦瑶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陆锦瑶看着姜棠,慢慢喘了两口气才道:“我也不清楚,若是真的,肯定不是小事……” 姜棠先安慰道:“姐姐先别担心,看这样子夫人应是知道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的顶着,夫人和侯爷都没慌,你也别急。” 陆锦瑶在心里把韩氏和顾见风骂了好几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就说顾见风升官这事不简单,还有那阵子韩氏衣着打扮都和以前不同,若是早点发现是不是还有转机…… 高个子的真能顶住吗,如今这境地,陆锦瑶也不会想着为何不早点分家,一家人绑在一条船上,白白招惹这等祸事,只能想法子多做打算。 陆锦瑶正了正神色,认真道:“棠儿,我得求你件事。” 姜棠:“姐姐折煞我了,你我之间何必用‘求’这字,你说吧,我答应。” 陆锦瑶恳求道:“若有一日侯府出了事,你帮我照看昭哥儿,还有三房的盛哥儿。” 顾宁盛十月初四的生辰,和郑氏差了两天,现在还没满月呢。 那么小的孩子,到时真出了事,去牢狱里走一遭,恐怕也难活命。 云氏盼这孩子盼了许久。 还有顾宁昭,是她的心头肉,还没满周岁,现在已经会说几句简单的话了。 陆锦瑶舍不得孩子。 若真出了什么事,她会想法子把孩子送到姜棠这儿来。 两个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若她出了什么事,还有姜棠在。 陆锦瑶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她紧张地看着姜棠,“我知这事难办,也冒险……” 姜棠道:“陆姐姐,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两个孩子。” 若事情严重,她会想法子保下宴几堂的丫鬟们。 陆锦瑶眼中有泪,心里一阵一阵地跳,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恼怒的,她现在只想回去看看昭哥儿。 陆锦瑶跟姜棠辞行,姜棠把人送到门口,想来书里不仅有陆锦瑶站得住脚,还有两位老人力挽狂澜,暗中护着侯府,这样也好。 姜棠以为还要再晚一点长房才会卷入党派之争,看样子早就卷进去了。 看着顾家其他人升官让韩氏坐不住。 唯一能让她放心的是,除了时间不同,这里和书中走向大致相同。放不下心的是,这都变了,未来究竟还有多少事在变。 十月份,冷风萧瑟,看天色,怕是要下雪了。 永宁侯府的事姜棠管不了,哪怕是顾见山在,也管不了。她能体会到无力感,又觉得对此感触最深的恐怕是永宁侯和郑氏。 姜棠能做的太少了,就连永宁侯和郑氏,能做的也微乎其微。 做官并非走路,脚往前迈出去一步,就很难再收回来。 姜棠看天色不好,又写了几个字就出去和木匠师傅说:“看着要下雪了,大家抓紧点做,好早些回去。” 几个师傅笑呵呵地应了,在这儿干活挺舒服的,姜棠脾气好,也好说话。 过了一会儿姜棠提了一壶热水过来,又拿了几个碗,没说什么放下就回屋了。 她回屋收拾了几样东西,准备一会儿就回家。 她不能总住这边,点金和乌金还在杼原街,得回去看看。 走的时候师傅们也干完活了,姜棠把门窗都关好,搭了辆车回去。 到家之后点金乌金热乎乎地扑上来,对着她又是嗅又是舔。 两只狗都一岁多了,威风凛凛,突然扑过来姜棠还架不住。她不在的时候就托刘大嫂喂,刘大嫂照顾的精细,一来二去的隔壁有动静了点金乌金还会叫几声。 姜棠领着点金乌金进屋,在家里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又检查检查院墙和锁在屋里的聘礼,这才放心去热饭。 次日,姜棠去了火锅店,刚到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做杂活的帮工过来,说家中有事,以后都干不了了。 两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婶子,一个偏瘦,另一个微胖,干活虽有偷懒的时候,但大体上还算利落。 铺子里做粗活的就两人,偶尔一人请假另一人能顶上。 这下两人都走了,虽然算不上太大的事,但要请两个人,连个顶着的都没有,到底是麻烦。 姜棠看了两人一眼,道:“可想好了?文书上规定,走人得提前一个月说,得给我找新人的时间,你们这样突然不干了,要另扣一个月的工钱。” 一天十二文,一个月按天算,满打满算干二十六天,总共是三百一十二文。 微胖点的说道:“这不是家里有急事吗,谁也不想有急事是不是,东家,你就通融通融,这月工钱我们不要了就是。” 瘦一些也道:“东家您心地好,我们赚点钱也不容易……” 这月还没过去一半,今儿刚十一。 姜棠没应话,反而道:“我倒是忘了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别怪我冒昧,我是想问问要不要帮忙,若是有人生病我可以帮着请大夫。若是缺银子,这儿也能先打借条,省着去外面借要利息。” 这俩人支支吾吾地摆手说不用。 姜棠神色稍冷,“既然不用就扣银子吧,田掌柜,你带着两人把这月的月钱结了。” 姜棠是因为不想买人才请的人,工钱给的也多。白纸黑字上写的,随随便便就走,那她以后还怎么管人。 两人还想再说什么,田掌柜便道:“二位还是请吧,东家和善,可和善不该被欺,现在走还能全了情分,可别最后闹到官府去。” 十月底铺子到日子,还有不到二十日。 这俩人既不要钱,也不要大夫,说话又支支吾吾的,田掌柜实在想不出是有什么急事儿。 第186节 有句话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且祝她们二位前程似锦吧。 等结了银钱,田掌柜过来道:“我再去找找新人,东家,说实话,还是买人合适些。” 哪怕对人好些,攥着卖身契,人在自己手里,都比找人强,也不用担心人不干了去别处了。 可姜棠不愿意,做过下人,她没法子去买人,心里实在过不去那道坎儿。 就算如田掌柜说的对人好,可以后呢,会不会觉得理所应当,然后去使唤。 再说,雇人可以辞,买了人让她再卖,她更做不到。 好在姜棠觉得这俩人没到去做吃食的地步,一直做的是帮工的活儿。 虽然出入厨房,但估计也学不到什么。 看样子她们家里是没什么急事,那八成是被人“挖”走的,挖去做什么,兴许是大厨。 管他是什么,跟她也没关系了。 姜棠道:“还是找人吧,找到人后仔细看看。掌柜的说的我也想过,只是还是觉得请人来好。” 田掌柜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独自去了码头。 姜棠这样做的也不错。 靠着文书和人情维系比卖身契更得人心,看铺子里的厨娘和掌柜的,就是一心往一处使。 厨娘们也是从帮工做上来的,记着恩情,估计也被私下问过,但厨娘们就没走。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人有,知恩图报的人也有。 这厢田掌柜又请了两个帮工,虽然是紧赶着,可还是耽误了一天。 刷碗刷锅的活都是厨娘们在做。 姜棠想不能再拖了,就托白薇打听一下沈羲和的未婚妻。 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她好登门去拜访。 这下着雪,打听消息又花费两日,十一月十五,白薇才打听清楚,“沈大人的未婚妻姓顾,说是自幼定亲,其实是买来的童养媳。家在明阳街的巷子里,那位顾小娘子是会做生意的,是位手艺人,在盛京还开了间铺子,铺子在隔壁两条街,是卖小物件的,在盛京城还挺有名气。” 夫人小娘子爱去,因为做的东西精致。 白薇还去铺子看了看,卖的东西有折扇油纸伞,还有各种饰品,还有瓷器,的确非同凡响。 姜棠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故而不清楚, 她道:“那我明儿去看看。” 次日,姜棠去了白薇说的铺子。 顾小娘子不在这儿,她看铺子里东西不少,一看过去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后头的柜子上还有不少瓷器,心道,这古代技艺并不输现代,这些瓷器配菜肴就极好。 光摆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去新铺子可以换一波碗盘。 姜棠在里面转了一圈,却也没问什么,转头就走了。 次日又来了一趟,问了问掌柜的瓷器怎么卖,却没买,等第三日,姜棠终于见到了顾家小娘子。 顾家小娘子相貌很好看,整个人透着一股灵气劲儿,大约是因为做这些手艺,身上还有股难言的书卷气。 不能说文静,因为行动间和她见过的贵女不一样。看着很灵透,所以忍不住让人心生欢喜。 姜棠想,有这样的未婚妻,一定感情极好。 顾小娘子见姜棠笑了笑,“客人要看什么?这边摆着的,楼上也有。” 姜棠道:“我想问问这儿能不能定瓷器,我做吃食生意的,想着来一套好看点的瓷器,最好在上面印上我们铺子的名字,还得雅致一点。” 顾小娘子颔首问:“这个没问题,小娘子想订多少套?” 姜棠算着新铺子的地方,光一楼就四十多张桌子,有二人桌也有四人桌。 吃饭要一碗一勺一盘,筷子就用竹筷好了。 再算上楼上的,这些客人不会同时过来吃饭,要一百套就差不多了。 姜棠道:“先要一百套,什么时候能做好?” 顾小娘子道:“得付定金,然后看样本,若是满意就直接烧了,一个月以内能做好。” 一个月差不多。 姜棠点了点头,跟顾小娘子说了说要求,她没想到这儿也有做这种活的,看铺子里摆着的瓷器都很好看,给她做的应该差不了。 订金是五两银子,最后烧好再另算。 姜棠不忘来意,签了文书后对顾小娘子道:“这事儿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找谁好了。过阵子我新铺子开业,想请你和家里人吃个饭,不知有没有空闲。” 姜棠的来意很明显,刚刚交谈她对顾小娘子心生好感,得知她单名一个筱字。 姜棠也自报家门了,更说了状元煲的由来。 姜棠不知自己这个生意算多大的,也不知顾小娘子会不会去。 但很快,她就知道答案。 顾筱道:“那开业那日我去捧场,不过得晚上了,我这儿生意忙,我未婚夫那边下职晚。” 姜棠松了口气道:“我家铺子打烊也晚,你们什么时候来都行的。” 顾筱客气道:“还未谢过当日让我未婚夫吃饭之情。” 客套了两句,姜棠才从铺子离开。 离开的时候被风吹都不觉得冷,只觉得神清气爽,头脑清明。这下把招牌的事解决,就算旧铺子那儿再卖个一模一样的,她也不怕了。 招牌是死的,人是活的。 一个地方还能比得上沈羲和这个人?只有状元郎加上粉丝豆腐煲才叫粉丝煲。 新铺子还在装潢,姜棠又要等新的瓷器。 到月底这几天,铺子东家每日都差人来问,问这边什么时候搬走。 田掌柜客客气气道:“放心好了,这边只用搬锅碗瓢盆,其他的东西该拆的拆,绝对收拾的干干净净。” 铺子后院还有姜棠找人搭的面包窑。 搭窑的不是别人,是永宁侯府的师傅。 永宁侯府的师傅自然不会给别人搭面包窑,所以整个盛京城,也只有宴几堂、锦棠居、火锅店、姜家有。 来的人脸色不大好,态度愈发差了,“那可得收拾干净点,还有桌椅,墙面,我都得看过的。” 田掌柜依旧客气,“放心吧,这都是应该的。” 转眼到了十月底,十月最后一天的上午,田掌柜带着铺子里的帮工、跑堂和师傅们一块儿把锅碗瓢盆搬到了新铺子。 觉得东西不多,但真搬的时候足足拉了四趟。 天冷,路上还有没化的雪,瓷器又是精贵东西,得小心着。 拉完一趟就出了一身汗。 院子里的面包窑也砸了,搬空之后又给收拾了一遍,连着桌椅都仔细检查了,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收房之后,退了二十两银子的押金。 新铺子那边还得等等,瓷器还得几天,装潢还有点尾巴没收。 铺子没事,姜棠给人放了两天假,可以回家里看看,顺便好好休息两天。 田掌柜是不放心铺子里的事,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原来的老地方,一看,已经挂上新招牌,卖上锅子了。 第106章 独自生活的第四十四天 田掌柜那一瞬间, 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塞的不行。 远远看着,有人在门口揽客, 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最气人的是还真有人进去,也不知是因为店里的菜好吃还是别的。 田掌柜捂着气疼的牙, 心里也想琢磨点坏水儿,可愣是想不出来什么, 火锅店开业还得两天,就这两天都得让人拉过去不少生意。 只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真没法冲过去说不能在这儿开铺子。 田掌柜不知道是房东开的还有人出价高另租的, 看着架势,早就有准备。 天冻的人牙直打颤, 田掌柜本来想走的,不知怎地想起铺子里半个多月前有的两个帮工,磨了磨牙, 不信邪地在门口守着, 等快下午,店里没啥客人之后, 里面走出来两人。 一胖一瘦, 正是半个多月前离开的那两个帮工。 这俩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而田掌柜站得远,俩人根本没看见他。 啊呸! 田掌柜冲着两个人的背影忒了一口,然后跺了跺冻僵的脚,恨不得一人过去踹一脚。 可他不打女人, 再说了, 人各有志, 走了也没法说什么, 没哪条律法说不能这么干,只是自己心里憋得难受。 田掌柜也不知道姜棠说的作不作数,开业那天状元郎真能再来吃一顿? 要是不来怎么办,难不成就当哑巴一样把这亏给吃了。 要是这家生意越来越好呢,那怎么办,田掌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迈不过这个坎儿了。 本来跟风开铺子的就多,这下好了。 如今田掌柜也只能信姜棠,这边开店的事儿他没跟任何人说,就怕给姜棠心里也添堵。 新铺子只剩最后收尾了,剩下的那个掌柜和铺子里的人都已经回家了。 姜棠偶尔过来看看,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铺子的生意,毕竟顾筱答应了要来,没有意外应该不会食言。况且,做生意后头跟着赶着的必然会有,自己走了一条路,总不能把别人的路也堵死。 吃了肉得给别人留口汤,好像就是不成文的规矩。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永宁侯府,这都十一月份了,陆锦瑶十月上旬来了一趟,之后就再没来过,姜棠不好去侯府打听,白薇赎身之后对府内的事更是两眼一抹黑。 白薇让姜棠别急,她道:“我觉得倒是不必太担心,四娘子聪慧,遇事也不会慌,肯定会没事的。再说,侯爷和夫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肯定会早做打算。” 姜棠点了点头,顾见山不在,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来,离婚期还有三个多月,若他赶不回来,婚期肯定要改。 第187节 从六月份他离开到现在,姜棠又攒了不少银子,看着聘礼里没有的,添添补补,剩下的银子没动,还有四千三百两。 能够买一个大点的宅子。 顾见山如今有两座宅院,一套小的,和她现在住着的差不多大,留着回来落脚。 另一套三进三出,价值七千八百两,留作婚房的。 婚房姜棠去看过,钥匙也有,有时会过去布置布置,不经意时会想起顾见山,想他在西北过得好不好。 姜棠也惦着陆锦瑶,但陆锦瑶没什么大事,就是这阵子不好轻易出府。 她那次回侯府之后,没过两天,南香就请她去了趟正院。宴几堂离得稍远些,她到的时候,除了刚生产完的云氏,韩氏许氏都在。 郑氏头戴抹额,脸色说不出的苍白,但目光抖擞有神。 陆锦瑶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韩氏的脸色,却见韩氏脸色比婆母的还要难看,整个人摇摇欲坠,很像顾见山离开侯府那次,人都快坐不住了。 郑氏的声音听着不像病的,显着中气十足,“婉榕还在坐月子,就不叫她过来了。叫你们三个来是想提点几句,万事别想着为何这样,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想清楚想明白了,就没那么多疑惑了。” 这句话说的云里雾里,陆锦瑶心有不解,很快又听郑氏道:“从今儿起,公中大小事务由锦瑶管着,奉玲从旁协助,奉玲多担待些,少去几日佛堂。” 陆锦瑶和许氏一同看向韩氏,韩氏手抓着椅子的扶手,嘴角抖了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陆锦瑶心下一惊,姜棠说的没错,韩氏这是犯事了,不然不会这么地不留情面。 其实也留着面子呢,不然把各院丫鬟小厮叫到一处,婆母亲口宣布这事,才是真正的没面子。 对于郑氏说的话,韩氏没有反驳一句,兴许已经反驳过了。 陆锦瑶想,看着她管家心有不忿来正院质问,结果正撞在婆婆的气头上。 一气,就把管家这事坐实了。 如今只是夺了管家之权,以后呢,会做什么? 会不会废世子。 陆锦瑶不信韩氏犯的是小事,既然是大事,威胁到侯府的命运,怎可轻易揭过。 顾见山为了娶姜棠什么都不要了,那长房呢,总不能因为是长子就能随意犯错。 郑氏问道:“对这你们三个有没有想说的。” 陆锦瑶率先起身道:“儿媳没有。” 许氏也道:“儿媳定会协助四弟妹管好家中,请母亲放心。” 韩氏没有说话,郑氏开口问道:“韩氏,你可有异议。” 韩氏缓缓地站起来,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儿媳没有。” 这是在两个弟媳面前,给她留了面子。 今早请安,韩氏来的晚了些,婆婆就质问她做了什么,怎么这般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阵子婆母对她态度都不好,韩氏本就因为管家的事心有不忿,一不小心就问了出来。只见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婆婆、哪怕她让张管事设计姜棠、在寿宴上针对姜棠也没大动干戈的婆婆头一回冷下脸色。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你父亲如今是左都御史,当初提亲,你公爹尚未封爵,两家家世相匹配。见风是长子,立世子虽然拖了几年,但自我病后,府中也是你管事居多,从未让人越过你去。 韩家虽非世家,可也是书香门第,我一直觉得你性子温婉柔和,这些年和几个弟媳相处也不错。我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要拖着一家人下地狱。” 郑氏太不解了,“阿瑶是平阳侯府的女儿,吃喝用度有娘家贴补,这个我管不着,而二房三房安分老实,从未招惹过你。侯爷数次叮嘱不可搅和进党派之争,这些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郑氏猛拍了一下桌子,见韩氏一脸惧怕,心里最后一丝期冀都没有了。她从前还盼着是假的,长房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多做准备没有坏处。 可看韩氏这样子,分明是做贼心虚,确有此事。 本来没病的,见她这样子,郑氏心口直疼,她道:“一会儿我让奉玲和阿瑶过来,以后你不必管家了。你直接称病吧,宴安堂的丫鬟自己约束好了,别再往娘家传信,一旦被我发现,你直接回娘家。” 脂粉都盖不住韩氏的脸色,她张了张嘴道:“母亲……” 郑氏装病这么久,心里早就烦透了,为何韩氏做的事,她来承担,“如今这般我已是顾虑着远哥儿,下个月他放假,你要记着该说什么不该什么,别让我再找你过来说话。” 韩氏点了点头,她此刻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一件怎样的错事。 她心里又惧又怕,跪在地上,给郑氏磕了几个头,“求母亲别让远哥儿离开我……” 郑氏冷冷道:“我已让南香南雪去宴明堂宴几堂请人,你自己拾掇利索了,别让人看了笑话。” 韩氏手脚冰冷,这事瞒不住了,朝中的事她不清楚,但顾见风回来越来越晚,眉头日渐紧锁,当初他在鸿胪寺时,虽然官职不高,至少每日都很快活。 从前没怎么在意过的事也浮现在脑海中,包括顾见轩进督察院,以及……顾见山离开侯府。 这两件事撞在了一起。 而后把脸擦干净,听着婆婆把管家之权交给了陆锦瑶,她才浑浑噩噩地回宴安堂。 韩氏回来之后就换了衣裳卧在床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事撞在一起,脑仁儿直疼。 她没以为会这样,她以为秦王会继位的。 可看样子,秦王继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不仅仅是党派之争,若是继位的不是秦王,她和顾见风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 她怕的要死,她不想死。 而且,就算侥幸逃得一命,顾见风还能承爵吗。 韩氏想着后果,心里一凉。 傍晚,顾见风下职回来,肩膀耷拉着,已然是累得不行。 见韩氏躺着,就问思瑕:“大娘子怎么了。” 思瑕道:“大娘子病了,请了府医,只说要慢慢养着。” 顾见风揉了揉眉心,怎么也病了,母亲病刚好点,韩氏又病了。 还有,这诊病连是什么病都不说,怎么做大夫的。 顾见风让丫鬟们都下去,换了身衣裳,然后坐到床边,“可难受?” 韩氏背对着他,她翻过身,一脸泪痕,嗓子哑的不成样子,她爬起来,跪在床上,哭道:“夫君,你休了我吧,我对不住你,对不住远哥儿,你休了我吧。” 顾见风一怔,“怎么了?有什么事好好说,一块儿想法子,说什么休不休的?” 韩氏哭着道:“你的官职是我求父亲的,后来我才知道,我父亲是走了秦王殿下的路子,等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应卯了……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掺和进党派之争,是我的错,夫君,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远哥儿。这事是我一人所为,你休了我吧,还能保全家里。” 顾见风一时反应不过来,秦王殿下,怎么和秦王殿下也有关系。 顾见风心里一惊,一瞬间不知说什么好了,他道:“你……当时没说是因为秦王殿下,云姝,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韩氏泪如雨下,“我当初也不知道,后来知道已经晚了,我想着,若日后秦王殿下继位,你也能得到好处,谁成想……” 秦王继不了位呢,那该如何? 顾见风泄气似的靠在床上,现在怎么办,休了韩氏?休了韩氏能保全顾家吗,能吗。做错事的是韩氏,可升官的是他,若是他早发现了,兴许真会休了她。 可归根究底她为何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他。 如果他争气些,像几位弟弟一样,韩氏就不会做这些了。看着韩氏哭的不能自己,顾见风心里也不好受。 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怎么忍心休妻,再说还有孩子,为了顾宁远,他也不能休妻。 只是,她不该牵扯侯府,他不仅是韩氏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也是儿子是兄长。 顾见风定定道:“我会和父亲说明此事,你还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许隐瞒。你是我的娘子,也是远哥儿的母亲,我不会休了你……云姝,我知道,我没有才华,不上进,不合你心意,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侯府卷进去。” 顾见风颓然道:“父亲那边,什么惩处我都认,你别再想着权利地位了,我这个人,就是这副德行,只恨耽误了你的荣华富贵,等事情过去之后,你若不愿意跟着我,我们再和离。” 顾见风怪韩氏,却不全怪她,是他自己不争气,不然韩氏也不会瞧着这个盼着那个。况且,他若能早点发现,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顾见风想拍拍韩氏的肩膀,手却始终没有落下去,“我去见父亲,无论各种结果,我都和你一起受着。” 韩氏张了张嘴,原本七分作假消失不见,心里全是悔意。 顾见风虽然不上进,可是他有担当,到了现在也没想过把过错全推给她,为何以前看不见这些。 韩氏把收了什么东西一五一十都说了,那阵子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就有几箱子。 顾见风心里难受,韩氏现在什么都不敢瞒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见风苦笑,以后,还有什么以后。 他只盼着对侯府的影响小些。 顾见风去了正院,他没说韩氏的过错,万事只往自己身上揽,永宁侯虽对长子失望,但还没到失望透顶的地步。 若是顾见风把所有过错推给韩氏,那才是无可救药。 也许各人各命,自有天定,顾家当此一劫。 顾见舟十月上旬回来的,如今去工部上职,滇南水患有所缓解,百姓私下都说生在御朝是命好。 顾见舟回来了,但燕王还没回来,可能在滇南待到年关。 顾见舟此行虽与燕王共事,但多余的话一句没说。燕王行事有度,更知顾家在朝中处在什么位置,没有做让顾见舟难办的事。 当然也有顾见舟只是一个工部侍郎的原因,他在朝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但如顾见舟之流,必然是未来的朝中重臣。 而今之计,只能以顾见舟的功劳搏出一条出路来。 顾见舟回来之后并未纠结顾见山离开侯府的事,他总觉得顾见山不容易,而今离开侯府,人都走了,他再说什么有什么用。 至于和姜棠订亲,亲弟弟娶谁,跟他更没关系了。 只是当时的境况,他父亲恐怕还有别的考量。 这些事顾见舟没和陆锦瑶说过,只让她放心,万事有他在。 朝中的事陆锦瑶帮不了,也只能信赖顾见舟。 陆锦瑶能感觉到,顾见舟和以前不一样了,就算顾见山不在,也能撑起侯府来。 她微微放下了心,安心管着侯府大小事务,一时之间,侯府沉寂不少。 大约是感觉到朝中风向不对,各家夫人娘子出来说话组局的都少了。只是偶尔有朝中大臣,受不住累,出来吃一顿。 十一月初三,姜棠的火锅店开业了,没挂状元煲的招牌,牌匾上写的仍旧是姜氏火锅店。 虽然牌匾没变,但里面已经焕然一新。 不一样的桌子座椅,椅子上还有漂亮的垫子。宽敞的走廊,墙上挂着壁画,桌上还摆着插着干花的瓷瓶,环境清幽。 有菜单,也可以叫小二点菜,便宜的菜如豆腐粉丝煲,贵的有锅子猪脚煲凤爪煲。 第188节 开业第一天,熟客还看见了新菜。 名字叫虾火锅。 火锅吃过,虾也吃过,虾火锅是见都没见过,不过看名字也好懂,以为就是火锅里涮虾吃。 问跑堂,跑堂笑吟吟地解释道:“讨个巧罢了,虾用的是东海运过来的海虾,开背把虾线剔了,然后用我们这儿的秘制调料炖的。把里面的虾吃完再加高汤,涮锅子吃,不过涮的都是菜,菜品算是赠的。” 说是赠,其实都给算到钱里了。 “客官若觉得吃不惯,还是吃原来的,我们位置变了,但味道没变。”跑堂说话客气,干了一年了,知道怎么说话让客人听着舒心。 客人看虾火锅的价钱并不便宜,快赶上菌菇锅的了,不过出于对铺子的信赖,还是想尝尝新菜。 菜上的稍微有些慢,不过每桌上头都有号,不会出现后来的菜先上,这样等等也无妨。 等了一刻钟多,菜才端上来,是一锅喷香的大虾。 有点像油焖的,可没油焖的那么油大颜色深,反而颜色鲜亮,上面一层白芝麻,香味浓郁。 说不上来是什么香,有酱料的香味,还有独属于海鲜的鲜味。等炭炉子生起小火,这香味就更浓郁了。 一锅虾不少,粗粗数一遍,有二十来只。 个头差不多,手指那么长,夹一个尝尝,还得先把外头那层酱嗦干净。 酱汁带着点辣味,还微微甜,虾壳儿特别脆,是炸过的,掰开虾头,里面干干净净,瞧着就很新鲜。 虾仁儿的口感有韧劲儿,鲜嫩甘甜。 本来酱汁的味道就好,再加上不同于河虾味道的海虾,更觉得好吃了。 虾下面还有炸过的土豆条和红薯条,脆中带着软糯,等里面东西吃得差不多了,浇上高汤,煮上菜,慢慢咕嘟着,一会儿就能吃。 每桌还蹭了一盘面,和以前的手擀面拉面不一样,这个面是一块儿的。 客人问道:“这面怎么还没切呢?” 跑堂解释道:“虾火锅的汤更浓稠,厚的扯面味道好,等您吃的喊一声,我过来给您扯。” 这又是虾又是菜的,根本不用点别的,等吃面的时候叫跑堂过来,只见轻飘飘的几下,面块就成了细长的面条,跟丝带一样躺在冒着泡的锅里,染上酱色,连平日吃火锅的麻酱都不用,一顿饭就这么吃吃下来了。 看着当场扯面,不少客人觉得新奇,新来的就都点了虾火锅。 味道不错,比不上菌汤锅鲜美,但这虾大个还新鲜,不枉吃一顿。 中午生意不错,田掌柜乐呵呵的,心里的疙瘩少了点,管别人也管不到,自己生意好了才是正经事儿。 等到晚上,田掌柜守在柜台前,等着客人过来。 今儿天冷,晚上客人应该更多。 刚过申时,铺子里就进来两人。 一男一女,相携而来。 田掌柜一开始只觉得有点眼熟,又诧异这两人相貌好看,觉得哪里都相配,虽同行男子有文人气质,可样貌太过年轻,也没过多在意。 只等人进来后,跑堂迎了上去,“客官快进来,看看这儿的菜色。” 顾筱指着一处道:“我们想坐那儿吃,成吗?” 她指的是最显眼的地方,人一进来就能看得到。 跑堂自然没话说,直接把人请了过去。 顾筱没来这儿吃过,问沈羲和哪道菜好吃,沈羲和说了豆腐粉丝煲。 顾筱要了豆腐粉丝煲,又点了一份虾火锅,这就把菜单放下。 田掌柜觉得不太对劲儿,又等后头客人进来,有文人模样的跟沈羲和寒暄,他才后知后觉,这人应该就是新科状元。 田掌柜忽然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七窍生烟,快飞到天上去了。 这下好了,谁还敢抢状元煲的名字。 姜棠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吃到一半了,见两人吃的自在就没上前打搅。 只是,看两人有说有笑的就不免想起顾见山来。 她想顾见山了。 要等她的嫁妆攒到什么时候,顾见山才回来。 第107章 独自生活的第四十五天 姜棠对顾见山有想念和担心, 她偶尔会去看看徐夫人冯氏,可冯氏那边也没有西北的来信,她对姜棠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时候就是禁不住想,越是想, 越担心。” 不想,日子慢慢也就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冯氏过了几十年, 早已习惯。 姜棠问她为何不跟着去西北,冯氏道:“西北常有战乱,我只会种地挥挥镐头, 帮不上什么忙。再说,去了西北也进不了军营, 过去只会让他分心给他添乱罢了。” 不能上战场杀敌,去了还要徐桢南照顾,不如留在盛京等他回来。 姜棠想想也是, 却也不是, 如今西北大军收复凉城,以后还会收复别的城池, 倒时天下一家, 商人会去那里做生意,有生意就有人气,人来人往,慢慢就热闹了。 兴许等天下真的太平了,她也能去西北看看。 只是冯氏一等数年, 如今女儿们也出嫁了, 姜棠想多过去跟她说说话。 像顾筱和沈羲和这样, 一直在一块儿, 的确令人羡慕。 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去了后头,顾筱和沈羲和两人吃的高兴,她就不去凑热闹了,不过叮嘱跑堂把两人这顿记在她账上。 等一会儿他们吃完了再去打招呼。 田掌柜都不用跑堂盯着,自己都能记着,这事包到他身上了。 看着两人吃,田掌柜比自己吃还高兴。 菜刚上来一会儿,且得吃一会儿呢。 顾筱吃,沈羲和坐在对面一丝不苟地剥虾,那双手既能写出锦绣文章来,也能剥出来那么大的虾仁儿,在汤汁里滚一圈,摞到米饭上,一碗里顶着橙白相交的虾仁儿,看着特别有食欲。 顾筱吃了两个问沈羲和吃不吃,状元郎摇了摇头,“你先吃。” 说完又专心致志地剥虾了。 顾筱低头笑了笑,给沈羲和夹了几个,“这个又不着急剥,我觉得虾壳也好吃,你尝尝虾壳,是酥的。” 沈羲和真就尝了尝,还真有滋有味的。 两人对坐,选的还是大桌,左右离得远,就一心一意地吃饭。 铺子里的米饭也好吃,不知是哪儿的米,吃着香软甜糯。配着好看的瓷器和桌上的花瓶,觉得心里都舒畅几分。 因为又点了一份豆腐煲,最后还剩些菜没吃完,小二问用不用油纸把菜包上带回去。 顾筱听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包上吧。” 这边把东西收拾好,顾筱要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了,她没抢着要自己付,而是道:“新店开业,我带了点礼物贺开业之喜。” 顾筱把东西放下,也没等着见姜棠,就和沈羲和相携离开了。 东西并不大,用盒子装着,看着简简单单,田掌柜把东西放柜子的抽屉里,想着等会儿交给姜棠。 等人走了差不多半刻钟,他叫来帮工,耳语了几句,帮工眼睛一亮,笑嘿嘿地就出去了。 这状元郎来吃东西,也得宣扬出去,要不岂不是让人白来一趟。 又过了一会儿姜棠才从后头出来,一看人已经走了,问田掌柜,田掌柜道:“账记在了东家账上,我怕两人有事,没敢留。顾小娘子还留了东西,说是贺铺子开业之喜。” 姜棠一看是个木匣子,并不大,想着顾筱是做手艺的,兴许是首饰。 她把东西拿回了家,到家之后打开看了看,是一件顶漂亮的贝母手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心道,这顾小娘子当真是有巧思,竟能做出这么漂亮的首饰来。 这边沈羲和又来这儿吃了顿饭,状元煲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了,真假容易混淆,但有时极好分辨,毕竟当晚有人见过沈羲和此人。 而假的就是假的,光有个名号,说沈羲和来这儿吃过,也得有人信才行。 去那儿吃的觉得味道不对,价钱也不对,一旁就有人解释道:“原来的叫姜氏火锅店,铺子到期搬走了,状元煲也不是人自封的,是客人觉得好吃,又有状元吃过才叫的。这家是新开的,状元郎可没吃过他家的饭。” 这话自然是真话,换了招牌的新铺子自然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打着状元煲的旗号,闻言更不敢反驳。 来铺子吃饭的人也不是别人,而是火锅店的帮工,去那儿点个最便宜的,一吃就是一中午,去了两日,就把名声正了回来。 虽然对别人来说只是个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有人根本不在乎这个名字,但足够田掌柜和帮工们吐出一口浊气了。 十一月份连着下了两日雪,铺子又在闹街,生意肉眼可见的好。 赶到初五,铺子开了两日,打烊之后盘点,这两日流水每日就有八十多两银子。 算六成利润的话,每日也能赚五十多两呢。 比在老铺子时翻了一倍还多。 在旧铺子时,每月赚的四五百两,留两成做下月的花销,剩下的才分成。 姜棠每月从锦棠居拿的有三百多两,火锅店拿的一百多将近二百两,再加上小吃摊的利润,虽然花销也多,但每月光进账就有五六百两银子。 新铺子租金虽多,可这么算下来,还是值当的。 姜棠当晚给田掌柜等人包了红包,铺子里的人逢年过节都有礼物的,这个算是奖金。 谁做的好,就多些,做的没那么好的,就少些,也不怕跟别人比,比了才知道自己差在哪儿了。 一群人聚在一块儿,姜棠说个几句话,“新店开业,有大家的功劳。我是希望和大家长长久久地走下去,诸位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大可和我说,能帮的我定会帮。咱们虽然做的是小生意,但我也想有朝一日,把铺子开到大江南北去,到时还得劳诸位帮忙带带新人。” 姜棠说的谦逊有礼,虽然也没许诺月钱多少,可一想日后去别的地方开铺子,再带徒弟,这些人心里就一阵火热。 田掌柜率先道:“东家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干,再说了,出去打听打听,给我们开的工钱可比别的铺子多多了。” 别的铺子的,哪儿有节礼年礼一说。 就像帮工,虽说每月月钱就二三钱银子,但是做这活的,总不能比着掌柜和做菜师傅的月钱来。 姜棠点了点头,“凡事好商量,有什么难关大家一起迈过去。当然,我的铺子,绝容不下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那两个帮工,走了便走了,若是日后后悔了,再想回来,就别怪她说话不留情面。 新铺子两个掌柜三个做菜师傅两个帮工四个跑堂,加起来十一个人,并不算少,每月月钱就有十两多的银子。 第189节 姜棠请他们过来也不是吃白饭的,若是做的好,赚的银子自然多,做的不好的,也只能辞了再找别人。 一群人齐齐应道:“东家放心。” 等姜棠走后,田掌柜掂了掂红包,里头有二两银子。别人多少他不知道,但对他来说,二两银子是对得起他干的活的。 田掌柜和铺子里另一个掌柜关系不错,两人月钱都是三两银子,对方年纪比他小点,说话也客气。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想着咋让铺子生意更好,好早日把铺子开到别处去,兴许到时候不仅仅是涨月钱的事儿了。 铺子生意好,姜棠自然也高兴,忙活一个多月,努力没有白费。 看着账本和匣子里的银票,心里就觉得满满登登的。 这种高兴和喜欢顾见山的那种高兴是不一样,姜棠觉得,这种高兴有成就感。 看完账本,她收拾了点东西,多是吃食,打算给顾见山寄过去。 顾见山去西北的小半年并不写信回来,但姜棠每月会写一封,里面都是问安好,别的东西她现在不写了。 信不知会寄到哪儿去,更不知经多少人的手,还是小心些为好。 和顾见山在一起,对朝中事也得上心些,千万别给顾见山惹麻烦。 春台按照原来的法子把东西送了出去,但到底送没送到他也不知道。他联系不上公子,也联系不上明朝。 这会儿不仅春台不知道,朝中人也不知西北近况。 当然,西北军情关系甚广,安庆帝不许朝中官员与西北牵扯过甚,不知也实属正常。 如今朝中最大的事不是西北,而是燕王。 燕王赵禛去滇南,已经十多日未往盛京传信了。 安庆帝半月前密令,让燕王即刻回京,至今没有音信。 当初赈灾日夜兼程,日行几百里,几日就到滇南。就算燕王白日赶路夜里休息,半个月也该回来了。 十一月初八,上朝时,有大臣启奏,说燕王不知所踪。 大臣带上来燕王的亲侍,亲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大殿磕了几个响头,说了安庆帝最不愿意听到的话,“回皇上,半月前殿下回京,途经岭南,遇劫匪,臣等护送殿下离开,殿下却跌落山崖,至今未找到踪迹。” 岭南离盛京不过百里,十几日未有音讯,那事发就在几日前。 诸位大臣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不敢抬头看安庆帝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出。岭南地势险峻,虽有官路,但依燕王亲侍所言,肯定不是从官路上跌下去的。 这么一来,凶多吉少。 这么想着,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有人跪在地上,是秦王的声音,“父皇,还请立即命人去寻,六弟亲侍寻不到,许是不明岭南一带地势地情,那边山高且陡,可让附近的药农进山找人。” 安庆帝看着跪在太极殿上的儿子,目光沉了沉,“就依秦王所言,派人再去寻。燕王随侍,护主不利,先打二十大板,其余的,等燕王回来再做清算。” 亲王出事,也影响不了朝纲,很快,就有人上奏,各地的奏疏处理完,方才下朝。 顾见舟如今是四品官,允许上朝,他眉宇间笼罩一丝疑惑,皇亲国戚,过官路,又是为了百姓做事,谁敢揽? 一旦被抓住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条路,顾见舟走了数次,没有哪次出过事。 便是劫匪,也知什么重要,什么人不该劫,究竟为何出事,简直是处处透着诡异。 顾见舟觉得燕王失踪一事有蹊跷,可若说被人陷害,除了皇位之争,顾见舟想不出别的原因。 但这种事要想指正,需得拿出证据。 有道是空口无凭,诬陷皇子,罪加一等。 顾家虽未上燕王的船,但滇南一行,顾见舟觉得燕王殿下为人谦逊,心存仁义,又极为聪慧,是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 若燕王出事,哪怕是伤了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也万万不能再做储君。 御朝没有哪个皇帝身体有疾。 顾见舟抿了抿唇,心中只盼着燕王安然无恙,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初九,没消息,初十,没有,一等等到十二,依旧没有燕王的消息。 安庆帝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回信之人说,山崖下面已经派人寻了,附近也找过一遍,而且这几日岭南有雨,根本看不见任何的踪迹。 连燕王的一丝衣角都没看见。 报信的人没说,但心里觉得燕王兴许被猛兽吃了。 岭南还热些,冬日少雪,这几日下的都是雨。 安庆帝听完一阵急咳,他病本来好了,但这几日为了朝中事和燕王失踪的事烦心,隐隐又要犯病。 安庆帝问:“当地人也找不到吗?” “回皇上,岭南太大,地势险峻,在山里找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安庆帝按了按眉心,“继续找,活要见人。” 这都十几天了,就算摔下山崖不死,可在山里没吃的没喝的,人找不到也凶多吉少。安庆帝何尝不知,只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他原想借滇南一事立储君,可赵禛出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此一来,储君人选要另做打算。 不能因为一人耽误要事。 安庆帝本来召了顾见山回来,如今人在涪城,离盛京不过六十里。 西北频频传捷报,又拿下三城,安庆帝已经任命了新的城守过去。胡族的俘虏一开始还屡屡想逃走,可在御朝生活一阵子,自然觉得比在胡族东躲西藏的好。 况且,御朝人知道怎么种地,怎么建房,怎么织布,在这里能吃饱穿暖,不受战争困扰,慢慢也就安定下来了。 安庆帝让人传了封密函,顾见山不必回京了。 十一月二十,朝中依旧没有燕王的消息。 秦王数日没睡,脸色极差,一副为弟弟忧心深重的模样。 等回到秦王府,这副面孔就换成了笑意,那种终于熬出头、浑身都痛快、觉得酣畅淋漓恨不得痛饮几杯的笑意。 让手下的人都觉得瘆得慌。 秦王赵耀觉得,此招逼宫高明的多,虽然也有人觉得太过残忍,可他若不出手,最后死的就是他。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赵禛是他父皇属意能继承大统的人,一开始赵耀只是猜测,毕竟他父皇对他做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后来才是确信。 因为滇南,因为功劳,那种小心谋划,打点出路,最后一步是什么,名正言顺立太子。 他若不出手,恐怕赵禛回来直接就立太子了。知道赵禛失踪之后,父皇眼中的心痛可真令人动容啊,真想给这两人的父子情深拍手叫好。 赵耀并不嫉恨他父皇对赵禛好,他如今已经三十岁了,早过了为父皇偏心吃醋的年纪,他想要的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韩文柏一觉得心狠,二是怕事情败露,就劝了两句。 赵耀语气冷硬,“若觉得本王心狠,不必勉强自己,大可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如今赵耀离那个位子几乎只有一步之遥,赵禛要么死要么残,其他人哪里是赵耀的对手。他们想离开,可赵耀连亲弟弟都能杀,日后继位,他们会有好下场?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异口同声道:“臣等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耀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诸位放心,日后少不了诸位的好处。郑先,顾见山如今可还在西北?” 名为郑先的人道:“还在西北。” 赵耀觉得拿不下顾见山也好,只要他日后登基,不愁顾见山不为他所用,一把刀而已,只要赵禛没用过,他便不计较别的。 他甚至觉得父皇做这一切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至少如今江山稳固,他继位之后可以省却许多事。 少了顾见山,那他动手也方便了许多。 父皇日防夜防,怕下面的皇子手伸到西北去,却不想正好帮了他。 赵耀心情舒畅了许多,“燕王那边大力去寻,就算日后伤重,他还是本王亲弟弟,本王不会薄待他。” 下面人心里微寒,这是寻到了也给打残的意思。 当真是心狠手辣。 到了十一月底,还没有燕王的消息,但无人提议为燕王准备丧事。 安庆帝不发话,谁也不敢断言皇子已死,更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提议立太子。 朝中风气好像拧住了,似乎在等着赵禛回来,时间久了,秦王也觉得心烦。 有时想,干脆找一俱身形差不多的假尸,就当赵禛已经死了。 可万一赵禛还活着,假尸做何解释。秦王现在只恨那群劫匪没有立马去悬崖下面看一看,一刀了结了赵禛。 真是做事心不狠,给自己留麻烦。 秦王吩咐道:“派人去附近的村庄转转。” 到了十一月底,依旧没有燕王的消息,却有消息传到民间,说是燕王殿下葬身南岭,尸体被野兽撕咬,连片衣服都不剩。 燕王死了,那只有秦王一个能继位的皇子,其实也不是,下头几个皇子二十出头,还有年幼些的,再等几年,也能顶事,谁也不知下一个皇帝是谁。 这皇家的事,让百姓都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这进了腊月,天气愈加寒冷,尤其是涪城。 顾见山煮了点热汤,这块汤块颜色是黄的,煮出来的也是金黄,闻着酸香,应该是酸辣味的,姜棠信里说,往里面放切的薄薄的牛肉最好。 只不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儿去找牛肉。 现在连吃饱都费劲,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个还带点辣味,燕王身上有伤,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能吃只能啃馒头了。 顾见山往里面放了几块土豆,又撕了白菜叶,等煮好之后,连带着两块凉馒头,一起端进了屋。 “殿下,饭好了。” 赵禛灰头土脸地靠在床上,虽然狼狈,可身上还有种难以言说的贵气。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处变不惊。 让人觉得不愧是天潢贵胄。 赵禛命大没死,山崖下面很多枯枝败叶,但他左腿摔断了,落下山崖后他怕人追上来,慢慢挪着走,幸好又飘了雨,虽然冷,至少把痕迹掩埋掉了。 赵禛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一人落在深山老林里,也想法子活下去。 后来,过了几日,身上带的干粮都吃完了,就遇见了寻来的顾见山。他不知顾见山是怎么找到他的,但想他能在草原深处和胡族斗智斗勇,找他大概不费事。 第190节 也幸好是顾见山,能把他带出来,其余的人,赵禛未见得会信。 本想去找大夫,但赵禛没让。 他自有考量,捡回一条命是不容易,可也得想想因为什么才出的事。外面的人不能轻信,若是行踪暴露,赵禛没有另一条腿再摔了。他执意不找大夫,可腿也耽误不得,是顾见山给接上的。 会不会落毛病还得看过太医再说。 应该不会,顾见山在军营,接骨有一手。 赵禛也放心,不过这么拖着不是办法,顾见山回京带的药不多,在这儿待几日怎么也得找个大夫过来。 顾见山传信回京,安庆帝让赵禛先养好伤再说。 两人就在住在涪城的村子里,顾见山偶尔出去一趟,却也不好明目张胆。 不过,几次下来,赵禛看顾见山手艺不错。 这个汤闻着就很好喝。 顾见山是朝中重臣,赵禛是皇子,有些事他不好问,只是待在这儿太没意思,忍了几日,终是忍不住了,遂问道:“顾将军怎么会做这些东西?” 顾见山嘴唇动了动,低着头的样子没那么冷硬,反而显出几分柔和,他道:“不是我做的,是家里人给带的。” 赵禛对顾见山离开侯府的事有所耳闻,为了一女子,做到这个份上。 现在看,那女子做的也不少,毕竟,这些吃的,顾见山有,他却没有。 赵禛这几日已经见过了鸡汤、骨汤,还有干虾、肉干…… 赵禛又想,这是人未婚妻寄过来的,他虽是皇子,可对顾见山来说,是累赘,是阻挡他回京的绊脚石。 赵禛道:“这次让顾将军救我,实在对不住。” 顾见山:“奉命行事,殿下不必挂怀。” 赵禛:“……” 第108章 独自生活的第四十六天 赵禛心想, 顾见山是属馒头的吗,这么噎人。 他明白是两人身份天差地别,说话得避讳着。 可明白是一回事, 他还是忍不住疑惑,顾见山这种性子, 究竟怎么有未婚妻的。虽不好和顾见山未婚妻比,但他和那位姜小娘子, 也这么说话? 赵禛对顾见山了解不深,在他印象里,年少立下战功, 又能从岭南把他安然无恙带回来的,绝非是看着这般……这般冷硬不留情面之人。 相反, 顾见山很聪明。 赵禛落下山崖明面上是匪盗所为,可再深究下去,没准牵扯出他的好兄长来。 谋害手足, 让他差点命丧岭南, 兴许还能挖出别的东西,比如, 和岭南官员勾结、和匪盗勾结、结党营私、罪不知加了几等。 父皇让顾见山来找他, 已经能说明问题了,若是蠢聪明的人,这种时候不说谄媚逢迎,也该语气温和,态度良好。 但顾见山没有, 除了问他吃喝的事, 再没说过别的话。 赵禛看了看自己的左腿, 顾见山看着他跟没事人一样, 可腿上疼痛难忍,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腿瘸了,父皇就算属意他也不得不考虑别人。 顾见山这么做,也是真聪明。不留把柄,只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该碰的一下都不碰。 他不想说话就不说,赵禛心里转了几个来回,对顾见山笑了笑,“嗯,不过还是该谢谢顾将军。” 赵禛语气稍顿,“汤的味道一定很好,不过我受伤不能吃辣,劳烦顾将军给我弄些热水来。” 顾见山给赵禛盛了碗热水,没再管他。 就着热水赵禛把馒头吃了。 前几日有鸡汤和骨头汤,也是因为如今天冷,顾见山剩的汤块都是辣的,赵禛一口都吃不得。 就算不能打草惊蛇,也得给他弄点别的吃的。 还好赵禛不是那种落难了还觉得自己是皇子吃不得粗茶淡饭的人,这让顾见山心焦之间还有点安慰。 能吃苦受累,若是日后登基的是他,会是个好皇帝。 不知皇上怎么打算,让赵禛在涪城养病,还是等秦王等不急的时候,再一网打尽。 如今,比的是谁有耐性。 岭南,秦王……岭南虽比不上江南盛京,可地处要塞,南来北往的商人都走官道,重中之重。 顾见山看山里找人的是不少,不过他们注定找不到人了。 为今之计,就是等燕王把伤养好。 他兴许要等三个月。 不过,顾见山想多了,他只等了几日。 十一月底,顾见山见到了宫中来的李太医,李太医医术高超,是安庆帝派来为燕王治病的。 两日的路程奔波,加上年纪大,脸色菜黄菜黄的,但他顾不得自己,先给燕王诊脉看腿,又对接上的腿骨啧啧称奇。 赵禛态度极好,道:“是顾将军接的,我除了伤口疼,没有别的不适。” 李太医给用了药,一句话就稳住了赵禛的心神,“王爷放心,腿伤养好,不会有妨碍。” 赵禛对自己的腿还是想谨慎些,“可顾将军为我接腿时,已经耽搁了几日。” 摔下山崖后他昏迷了一阵,醒来之后赵禛那时自己用树枝和衣服的碎布给固定住,他读的书多,对接骨略懂,只是自己弄的……担心会不会有影响。 李太医摇了摇头,心道难怪,这燕王殿下也是狠人,撑了几日,如今连疼都不喊,他道:“殿下放心好了,皇上命老臣治好殿下的腿,老臣自当竭尽全力。” 李太医并未说当初顾见山手伤,便是他治好的。毕竟,少有人知道顾见山当时受伤的事。 赵禛又笑了笑,“那有劳李太医了。” 李太医不仅为赵禛治腿,还带来了一封密函,密函中,令顾见山去岭南剿匪搜查证据,不得有误。 本来十一月就能回京,这一耽误,得到年后了。 赵禛眼里有歉意,奈何自己如今连路都走不了,只能把这歉意放在心里,妥妥安置,等日后有机会再偿还了。 今年盛京少雪,但天气干冷。 腊月初二下了一场,不过不大,跟盐粒似的,飘到人脸上就像刀子割肉一样。 这种雪文人墨客都不爱赏,连带着铺子生意都没前几天好。 铺子满打满算开了一个月,两个掌柜把账本对了对,准备一会儿姜棠来了好给她看。 每月对账,都是两人先对一遍,省着到姜棠那儿再出现错漏,若是让姜棠看到账本不对劲,到时就不好办了。 账本上包括隔几日采买的东西,还有庄子往这儿送的,每日用几袋米几袋面,多少柴炭,一五一十都得写清楚。 当然,作为铺子里的掌柜,两人也能拿到油水,比如,厨房里剩的东西卖不了了,姜棠不会留到第二日去卖,都是由着铺子里人分了。 当然,作为掌柜的,分的自然是最多,哪怕做菜的师傅都会自觉不越过两人去。 多是些肉粉条豆腐之类的,别的值钱的东西也不敢大意往自己怀里搂。 但这些东西就够一家人贴补油水,把日子过好了。别看铺子生意好,可老百姓家里哪会这么吃。 看账大体对的上就行了,姜棠也不会跟他们计较小物。 姜棠过来时雪还没下厚,踩在地上脚印都能把石板路印出来。 她里面穿的厚,外头还披了件夹棉的斗篷,斗篷的帽子上镶了一圈雪白的兔毛,颜色是雪青色,走起路来并不显得臃肿,显得格外清冷动人。 她每月月初过来查账,一会儿打算去锦棠居把这月的分红领了,顺便把陆锦瑶的分红放那儿,办完这些事就直接回家,这天气适合睡觉,下午睡一觉,晚上和刘大娘他们一块吃锅子,暖和暖和。 账本没什么问题,铺子初四开的,开了二十多天,流水是一千九百六十二两银子,利润是减去铺子租金、掌柜们的工钱、采买食材和炭火钱、还有月初在顾筱那儿订的餐具的银子,还剩一千零五十三两银子。 不得不说做吃食生意当真赚钱,留二百两银子做下月周转,剩下的姜棠和陆锦瑶按七三分成分。 陆锦瑶拿二百五十六两,账本是没差的。 姜棠看着流水,心里自然高兴,她道:“这月生意不错,也要大家的功劳,这样,我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田掌柜和陈掌柜一人三两银子,大师傅们一人二两,跑堂一人一两,两个帮工冬日洗碗太辛苦,一人二两银子吧,也替我谢谢大家。这马上就过年了,咱们都争取早点回家过年,也多拿点钱。” 田掌柜和陈掌柜笑着道:“东家说的是,这马上年关了,得赶着年前多做几日生意。” 姜棠想了想,道:“铺子生意好,离不开朝廷的照顾。朝中事我们不掺和,也帮不上什么。这样吧,我拿一百两银子出来,买点米面,蒸点馒头再煮点粥,就以铺子的名义送出去,就当结个善缘。” 田掌柜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道:“那我们下午就去办。”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姜棠以前赚的是少,现在赚的多了,也得为百姓考虑。 顾见山驻守西北,心里最期盼的应该就是百姓吃饱穿暖。 姜棠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畴里多做些事。 不过一百两银子自己吃,吃一辈子米面都吃不完,若是施粥送馒头去分,也送不了几天。 姜棠这边没事了,把给陆锦瑶的分成单独放一荷包里,准备直接送锦棠居去。 谁知,出门的时候遇见两个熟人。 杼原街离闹街远,哪怕现在有马车,过来也得半个多时辰,这会儿快中午了,火锅店门口已经有客人了。 两人正要上前说话,姜棠就紧了紧斗篷,冲着柜台道:“田掌柜,有两位熟人,你过来看看。” 田掌柜翘着脑袋一看,脸上的笑顿时就挂不住了,他当是谁呢,这不是当初家里有“急事”却去别的铺子当人上人的两位吗。 田掌柜冲姜棠拱了拱手,“东家您先忙,这边有我呢。” 田掌柜笑着把两人请进了后院。 铺子生意好,他倒是没那个闲心管“杨氏火锅店”的如何了,这么一看怕是不咋好,人都被赶出来了。 两个帮工还觉得有戏,忙不迭地跟着田掌柜进去。 一进来,才知道新的铺子有多大,因为改了窗子,所以看着特别敞亮,地板拖的干干净净,已经有客人了,多是对坐着,桌上摆着小酒,笑着等菜上来。 传菜的上菜的迎客的,井然有序。 田掌柜走得快,两人也不好多看,跟着去了后院。 后院更敞亮,地上一层薄雪,院子里堆着白菜萝卜,垒的高高的。 柴火和炭块放在另一边,摆的整整齐齐,柴火都劈成了小块,院子里还有两个生面孔,正在洗东西,盆里的水冒着热气,一看就是温水。 第191节 田掌柜刚才还笑吟吟的,这会儿脸板着,看着特瘆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胖一点的那个笑了笑,“田掌柜,我们俩家里没事儿了,就想问问铺子还缺人不。你看我们俩干的时间长,都知道怎么做,也不用磨合……” 田掌柜打断道:“是在杨氏火锅店干不下去了吧,又想起这儿的好了?别扯啥急事,真当我是瞎的啥都不知道!赶紧滚,别妨碍我们做生意,做人得凭良心,你们俩,良心就被狗吃了!还想回来,也不照照镜子!” “哎……” “滚滚滚,再不走我可叫人了!”田掌柜说话不留情面,直接把两人从后门轰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还道:“再敢过来,别怪我不念以往的情分,东家好脾气,我可没那么好脾气!” 田掌柜本还想去“杨氏火锅店”看一看,可临了又觉得没意思了。 人家的火锅店,生意好是不好关他啥事,他既没有害人的心,只提防别人别来害他就成。 这么一想,一个多月以来的火气彻底地散去了。 而这两个“前”帮工心里全是悔意,她们去杨氏火锅店当厨娘,一个月说给一两银子的月钱,这自然比干粗活赚的多。 可两人的厨艺没到那个份上,虽然在后厨也能照葫芦画瓢做几道菜,可味道做不出来,时间久了杨氏火锅店连客人都没有。 两人被辞了,干了不到一个月,一文钱的月钱都没拿到。 去理论,那边东家可不像姜棠这么好说话,给彼此留着颜面,差点把她俩赶出去。 后来俩人就合计着再回来试试,反正当初说的是家里有急事,一个多月,正好急事也办完了,谁知道田掌柜早在那边见过她们。 姜棠先去了锦棠居,然后直接坐马车回家了。 春台驾车,一路上还能说几句闲话,倒也不无聊。 铺子里有两个掌柜,若是事事都用她,请掌柜来是做什么的,她相信田掌柜能把事情办妥当。 临到家的时候,姜棠问道:“你家公子还没信吗,可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春台摇了摇头,“朝中风头紧,小的真的不知。” 按理说该回来了,这都去了半年了,以往半年一回回京述职,多是他家公子来,也不知为何这回这么迟。 不过,眼看就要收复胡族天下太平,想来忙也在常理之中,公子不会一直留在西北的。 姜棠点了点头,把车帘撩开一个小缝看了看外面的景色,雪还在下,路上行人不多,她道:“那你一会儿别急着走,上回给你家公子备东西备的急,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后头我又做了些,你带回去慢慢吃。” 顾见山对春台,并非当下人看待。也不能说顾见山眼里没有尊卑,只是为武将,见得多了,很难理所当然地让别人伺候。 姜棠倒是挺欣赏这点的。 春台帮她的也不少,去莞城、如今开铺子买肉买菜……都是走的他的路子,每次顾见山去西北,春台都是留在盛京。 春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答应了,“那我就不和姑娘客气了。” 到家之后把东西给春台,姜棠又喂了点金乌金,准备中午简单吃点,等晚上和刘家人一块儿吃。 下午,看天色阴沉策划地就窝在屋里睡了一觉。 家里就她一个人,点金乌金只守着院门,睡梦中听到左邻右舍吵吵闹闹的声音,醒来时天还没黑,她睡了应该还不够一个时辰。外头声音更大,出去一看,才知道是巷子里的小孩儿们在打雪仗。 她睡了一觉,雪已经两指厚了。 只不过依旧是盐粒一样,不好团雪球,漫天雪雾飞扬。 刘大郎没忍住扔了几个,见姜棠在门口看着,不好意思地收手了,“姜姐姐,我娘说雪大,晚上不出摊了,咱们早点吃饭,直接过来就成,千万别带东西了!” 姜棠回过神来,“嗯,那我一会儿收拾收拾就过去,你快玩吧,好久不下一场雪。” 刘大郎过了年十四,虽然跟巷子里的孩子比是成熟稳重,可毕竟年龄摆在这儿,还是贪玩,弯下腰又攒了个雪球,朝着对方扔了过去。 姜棠回屋拿东西,拿了块冻牛肉,又拿了块羊肉。 火锅汤刘大郎就会炒,菜什么的刘家都有,吃火锅吃的是热闹,东西姜棠也有,可一个人吃没意思。 过去之后刘大嫂看着肉直跺脚,朝着院外喊:“大郎!你没告诉你姜姨别拿肉啊!” 姜棠赶紧道:“他说了,我自己乐意拿的,先切这个吧,我一个人好久都吃不完。” 刘大嫂叹了口气道:“唉,你这让我说啥好,回回带东西。这儿不用你帮忙,让大郎给你堆个雪人儿玩。” 刘大郎刚从外头回来,甭管多大赚多少钱,还是打心底里怕他娘。 刘大郎又一溜烟跑出去,“我出去铲雪,院里的不够。” 刘大嫂又包了肉馅儿馄饨,她婆婆去街上了,看烧饼还有没有卖的,姜棠爱吃这个。 其他的豆皮粉条都是自己备的,就是菜少了点,只有白菜萝卜,不过这么多就足够一大家子吃的。 只等刘大婶回来,现在先把汤锅煮上,过会儿就能吃了。 铜锅里面的红汤飘着葱段和姜片,闻着喷香喷香的,好像还有点若有若无的奶味,光闻着就比别的火锅店的香许多。 这也是姜氏火锅店客人多口碑好的原因,味道能像,却没姜氏的好吃。 火锅汤块刘大郎也会做,不过他只管给姜棠做,今年后半年他天南地北地跑,也没去哪儿卖火锅底料的汤块。 热气好像在腾云驾雾,摆着的羊肉片细薄晶透,牛肉打过浆,稍微厚实点,这样有嚼劲,还有打的虾丸鱼丸、豆腐皮冻豆腐……洋洋洒洒摆了一大桌子。 刘家人多,一群人围着坐,姜棠坐在了刘大嫂和她大女儿中间,不过今儿刘二郎不在,他在书院还没回来。 刘二郎今年去了书院,当然不是松山书院,松山书院门槛高,刘家还够不上,去的是一个离家近的小书院。 识字读书,刘二郎知道家里供他一个不容易,所以格外学得格外认真。刘家的大女儿文静些,在家管带小妹妹,虽然赚的银子不能和姜棠比,但一家人住在一块儿,格外温馨。 姜棠跟刘大嫂不必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等锅开先下肉,烫熟的羊肉片裹上拌了辣椒油的麻酱,辣上加辣,吃上一口,嘴里火辣辣的,没一会儿,手脚都热乎了。 再有别的菜搭配着吃,辣极了就喝口酸梅汤,这冷天,喝一口冰凉的,凉意直接窜到天灵盖。 也太爽快了。 刘大嫂小声让姜棠别喝那么猛,又让她多吃肉,“你呀,成天忙,吃饭都不知道怎么糊弄,多吃点。” 谁家开火都能看见烟囱里冒烟,姜家很少开火。 姜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在外头不也是糊弄着吃。” 刘大嫂啧了一声,“我和你婶子起码吃的热乎,哪儿跟你似的,再说吃馄饨还叫糊弄啊。” 做了一年多的生意,虽然风里来雨里去的,可赚的银子多了,也不会太亏着自己。 像许家,赚的多花的少,不过各家有各家的过法,刘大郎都能赚钱补贴家里了,许家都靠王氏一人,自然不一样。 刘大嫂也不关心许家怎么过日子。 姜棠:“知道了知道了,我记着呢。” 有时她是觉得忙一点好,不会一直想起顾见山来。 虽然跟刘家人一块儿吃饭很痛快,可回去之后又是一个人两只狗。 这一年来,姜棠时常来刘家吃饭,她喜欢刘家的烟火气。虽然刘大嫂总骂刘大郎他们,但是看着他们说说笑笑,会觉得热闹。 白薇还住在铺子里,姜棠问过她来不来家里住,白薇怕给姜棠添麻烦就拒绝了。 姜棠回来之后坐在窗前待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雪,摸摸两只大狗的脑袋,便梳洗睡下了。 她现在觉得,顾见山准备的婚房有点大,大到她一个人住进去会觉得孤单。 可姜棠却不觉得怕,更不会觉得后悔跟他定亲,要嫁给这样一个总是不着家的人。 她欣赏顾见山的为人,也敬佩他从军保家卫国,虽然偶尔会觉得失望,她赚了钱做成了一件事不能说给他听看,可人不能只看好的一面。 她喜欢顾见山,又不是只喜欢他的好,他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比方说,再过几天,就是她生辰了,顾见山肯定赶不回来了。 这里的人对生辰并不是很看重,除了周岁,只有女子十五岁及笄、男子二十岁加冠会大办一场。 剩下的年岁里过生辰,只吃些好的,不会特意去庆祝。 想庆祝贺寿的的,等几十岁的时候,自有儿孙为之庆贺。 但姜棠对生辰还挺看重的,又长一岁,和过去是不一样的,怎么也得吃个蛋糕吹蜡烛许个愿才行。又不是及笄礼,兴许都没人记得她的生辰,她一个人没人庆贺,但若顾见山在,肯定能一块儿出去吃顿好吃的。 就像那日顾筱和沈羲和一样。 说不羡慕是假的,哪怕顾见山现在站在她面前,说说话也好。 第109章 独自生活的第四十七天 4w营养液加更 姜棠也想佩兰她们, 若是还在一块儿,这会儿肯定在说闹。 姜棠渐渐睡去,夜里好想梦见了什么, 可醒来之后全忘光了。 次日,雪停了。 天边一缕金光, 把雪照的跟碎银子一样。 最近天冷,郑氏没去上香, 交好的夫人娘子们也极少走动,连着麻将竹牌都不打了。 这两样东西,还是姜棠为了哄她开心做的呢。 郑氏问永宁侯朝中的事, 永宁侯说燕王失踪,朝中恐怕要变天了, 让她少出门参加乱七八糟的宴会,以免惹祸上身。 郑氏不懂朝中事,可若燕王不在了, 那继位的会不会是秦王, 韩氏那个样子,恐怕又要翻天了。不过就算是秦王继位, 府上做的事也是为保身, 顾见山离开侯府,外人看是为姜棠,想到这儿,郑氏心里稍安。 现在韩氏在禁足,顾见风仍旧每日上职, 府中有陆锦瑶管着, 井井有条, 根本不用她费心了。 郑氏偶尔会想起姜棠来, 许久没见了,想着顾见山一走就是半年,姜棠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陆锦瑶过来请安时会不经意的提起,只要郑氏不打断,她就继续说。 她想,如果没有这么多事,两人应该是相处的很不错的婆媳。 陆锦瑶给郑氏沏了茶,她有一手好茶艺,泡起茶来看着赏心悦目,她道:“姜棠那边开了新铺子,生意不错,上个月给我分的银子将近三百两呢。” “对了,这月二十三是她生辰,她年纪还小,只要没出阁,就是小娘子,儿媳打算送点东西过去,母亲这边有没有要捎带的?” 生辰不用大办,吃个饭就成了。 侯府事多且杂,因为郑氏生病,郑氏生辰、三房小公子的洗三、满月、昭哥儿周岁都没大办。外人看顾见山和侯府断绝关系,陆锦瑶虽同姜棠关系好,可有侯府的客人,也没法把她请来赴宴。 但昭哥儿生辰姜棠送了东西,礼尚往来,她准备了礼物,打算过去和姜棠吃顿饭。 郑氏差点给忘了,她不会特意去记小辈的生辰,南香南雪也不会特意记这个。 第192节 郑氏道:“你给捎带过去,别说是我送的。” 话得听两层意思,别说就是不经意提一嘴,东西都送了,哪儿能真不说。 这回是郑氏亲自找的,从柜子底下找出了一套粉碧玺头面,也是因为颜色太粉嫩,她戴不出去,才一直压箱底放着。 这套头面看着就贵重,郑氏一遍又一遍地嘱咐道:“可别说是我送的。” 虽说年纪小的生辰不会大费周章地庆贺,可也有长辈送上生辰礼,以表对小辈的喜爱和看重。 郑氏神色有些许温柔,她想顾见山生辰很少在家过,自然也没这些东西,便多给姜棠些吧。 陆锦瑶保证道:“儿媳不会说的。” 郑氏又眼巴巴地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锦瑶忍不住笑了笑,“母亲放心吧,总得让她知道,虽然在外人看五弟和侯府不走动,可心还在一处。” 郑氏鼻子有些酸涩,若没长房那些事,这事还有的磨呢,只能说,天意如此,现在她觉得,两人在一块儿也挺好的。 姜棠生辰还有二十天呢,陆锦瑶让点心铺子里的师傅准备一个生辰蛋糕。 他们做不出姜棠那样精致好看的,可用戚风蛋糕做底,上头抹上奶油,样子做好看些是没问题的。 姜棠如今有火锅店要管,虽然生意比不上锦棠居,可自己的铺子,付出的心血肯定不能同日而语。 铺子里的点心师傅也不光指着姜棠,每月会尽心做出一样新点心出来,陆锦瑶偶尔会觉得这个有意思,她把想法告诉点心师傅,点心师傅也会想法子做出来。 渐渐地,铺子里的东西多了许多她的心血,比如,她觉得更甜一点好还是酸一点好,怎么摆盘更精致,陆锦瑶虽然不会做,可吃上比铺子里的师傅们强。 而且,她觉得不能总指着姜棠做生意。 在做生意上,姜棠是聪明,但她也不差。姜棠没做这些的时候她不也经管着嫁妆铺子过来了吗,也没缺过银子。 其余几间铺子赚的虽然少,可好歹是个进账,她多的是人脉,认识的人做生意,觉得不错了,她都能投银子进去,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赚钱了。 当然,姜棠做生意了她也能投钱,多条路子,对以后也有用处。生意上的事顾见舟很少管,她自己把握好度,韩氏的事一直给她提着醒呢。 虽然韩氏出事后她顺理成章地管家了,可陆锦瑶从未幸灾乐祸过。 若是不守好本心,她就是下一个韩氏。 陆锦瑶这边除了生辰蛋糕,还准备了一支金步摇,比不上郑氏送的礼物贵重,但心意到了。 转眼过了腊八,时间一晃,就到了二十三这天。 陆锦瑶把府中的事打点好,一早就出门了。 她先去锦棠居拿生辰蛋糕,然后才去了姜家,前几日下了场雪,昨儿雪停了,天气正好,适合出门动动。 姜棠没想到陆锦瑶会来,她也没提前说,陆锦瑶原是想先写张帖子送过来,可生辰这事,想着给姜棠一个惊喜。 “过来看看你,可要出门?若是出门我陪你一块儿去。” 姜棠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就笑了,“没想出门,本想着在家里待一天,姐姐快进来。” 刘大嫂今儿要出摊,天气好,自然要出摊的。生辰不想出门,自己又懒得摆弄吃的,姜棠想着在家躺一天,晚上再出去转转,找个饭馆吃点东西。 陆锦瑶过来了,可太好了。 陆锦瑶让怀兮把礼物搬下来,她拉住姜棠的手,“看看生辰礼物喜不喜欢,还有生辰蛋糕呢。” 姜棠心水地不行,现在除了特别重要的客人订蛋糕她来做,剩下的都是铺子里师傅们做。 会做点心也有不好的时候,毕竟生辰这日不想做,幸好铺子里的师傅会。 姜棠道:“肯定喜欢!” 陆锦瑶拿姜棠当妹妹,但姜棠向来稳重,只有这个时候才显出几分孩子气来,“中午带你出去吃,我刚发现了一个好吃的馆子,里面的菜可精致考究了。” 姜棠回屋拆礼物,木匣子打开,是支漂亮的金步摇,下面的流苏坠了珍珠。 戴上这个走起路来一定好看。 姜棠拿着步摇往头上比了比,陆锦瑶道:“我给你戴上。” 她把步摇给姜棠簪头上,然后离远瞧了瞧,“嗯,好看,这个没那么笨重,你年轻戴着也是好看的,再看看另一件,喜欢不。” 姜棠有些不好意思,她道:“陆姐姐,一样就够了,干嘛送我这么多东西。” 陆锦瑶笑而不语,冲着姜棠点了点头,示意她打开看看。 这个匣子更大,上头有几块碧绿的玉石,更添两分雅致。 打开一看,是一套头面,像宝石一样,不过是粉的。 姜棠看向陆锦瑶,“这……” 陆锦瑶:“知道是你生辰,夫人特意让我送来的,粉碧玺的头面,有什么要紧事都能戴的出去的。” 姜棠怔怔地看着匣子里的东西,一来她不知道这是碧玺,只以为是粉色的宝石。二来,她没想到郑氏会给她送生辰礼。 虽说郑氏生辰她准备了礼物,可也是为了从前的情分,当然也有顾见山的原因,再怎么说郑氏都是长辈,她送生辰礼是应当的。 可是,郑氏送的不仅是礼物,更有看重之意。 姜棠还不知当初定亲时的镯子也是郑氏送的,她道:“这我怎么好意思收……” 陆锦瑶摸了摸姜棠的脑袋,“收下吧,生辰长辈送小辈东西,是希望你来年喜乐顺遂,你和五弟定亲了,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是不能大张旗鼓地送过来。而且,夫人对你们心里有愧,等日后你就明白了。” 让顾见山离开侯府何尝不是为了侯府的将来,从前陆锦瑶是不懂,现在看着她公爹和婆婆做得事,总算明白几分。 嫁人嫁人,嫁的不仅仅是这个人。 哪怕她对韩氏厌恶,厌恶她拖累侯府,可韩氏依旧是她的嫂子,一家人,哪怕在家里有什么龃龉,外人看来都是一家人。 所以,陆锦瑶没想过这会儿分家,只想尽力把事情圆过去。 韩氏管家时常走动的人仔细看一遍,关系该断则断。 姜棠低下头又看了看“价值”不菲的头面,“那请姐姐替我谢过夫人。” 陆锦瑶道:“这就对了嘛,你看看收拾一下,一会儿出去吃饭。” 过来送生辰礼,带着姜棠出去吃饭,这个生辰就算过了。 陆锦瑶带着姜棠去了一家小饭馆,环境清幽,虽在闹市,但闹中取静。 姜棠在这条街走过好几次,都没注意到这家饭馆。 菜品是老板自己定的,不同的客人不同的菜。 给两人这桌的是酱汁豆腐、清蒸菜心、三宝鸭、清蒸黄花鱼。 这时节黄花鱼难买,而且老板做的好吃,自有一股鲜嫩在。 还有点心和热汤,姜棠见点心是草莓大福心里有些诧异。 陆锦瑶道:“我跟这边合伙卖的。” 多一条销路,卖的点心样式不算多,得样子好看,跟这边菜相得益彰的。 这路子不太好走,因为很多人喜欢吃现烤出来的点心,能卖出去是因为饭馆有自己的熟客,并非因为锦棠居的名声。 姜棠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以后做生意也可以往这方面使把劲儿。 吃过饭,陆锦瑶就把姜棠送回家了,“生辰蛋糕记得吃,我也望你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还有几日就是除夕,临近年关,府上事多且杂,除夕陆锦瑶是不能过来了。 陆锦瑶今日过来,姜棠就很欢喜了,“我记得的。” 陆锦瑶闻声道:“那我可走啦。” 姜棠冲陆锦瑶挥了挥手,把人送走之后,回去看了看生辰蛋糕。 锦棠居的点心师傅做的,样子真好看,雪白的奶油做底,上面一层开得正好的海棠花,恰对应了她名字里的“棠”字,姜棠不太舍得吃,正好这会儿也不饿。 等到晚上,姜棠没见春台,更没见顾见山,前几日觉得失望,这会儿倒还好。 姜棠打算一会儿点蜡烛吃蛋糕,蜡烛没有那种细长的,找根红烛凑活一下,吃过蛋糕,熬过子时,算是又长一岁。 等过了年,还能长一岁,就十七了。 姜棠吹了灯睡下,夜里听见好几声犬吠,点金乌金晚上都不叫的,姜棠不放心,把褥子下面的菜刀拿出来,不放心地出门看了看。 月色朦胧,映衬着雪光,夜里也能视物,她脚步轻,贴着走到门边,点金乌金也不叫了,若真有贼人,她一会儿喊人,左右都是人,她力气也大……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棠儿。” 姜棠揉了揉有点冷的耳朵,也不敢应,更不敢开门。 再说,顾见山可没这样叫过她。 第110章 独自生活的第四十八天 只有陆锦瑶这样叫过她, 姜棠记得清清楚楚,顾见山和她说话,要么什么都不喊, 要么喊姜姑娘。 什么都不喊的时候居多,有要紧事了才会叫姜姑娘, 便是定亲之后,也没这样喊过。 姜棠心里紧了紧, 握着菜刀的手更紧,她没说话,点金乌金在她腿边, 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门外人晃了晃狮子头上的锁环,声音并不大, “是我,顾见山。你昨日生辰,我没赶上, 礼物我明早再给你, 不必开门,我就说两句话。” “我回来了, 这回能多待几个月。” 尽管姜棠看不见, 但说着说着,顾见山神色就慢慢温柔起来,“你又长了一岁,也不知生辰礼物你喜不喜欢……明早再说吧,我走了。” 顾见山回来的晚, 虽有汗血宝马日夜兼程, 可岭南到这儿也得一日多。 他想着若是今早进城姜棠生辰真的就过了, 谁知进城的时候没过子时, 到姜家就已是第二天了。 生辰礼物是从岭南买的一对泥人,春台也早给准备了,但这泥人是他路过街摊时觉得太过好看,两人相携,寓意也好,就买下来了。 以前送东西,顾见山会想着送贵重的,如今会想着送姜棠她见了会高兴的,能做念想的。 只是过来已是次日,这会儿各家早就熄了灯,睡下了。 除了月光,没有任何光亮,偶尔有打更的路过。顾见山犹豫了一会,本打算走的。 然后点金乌金就叫了两声。 顾见山那时心想,这两只狗虽然对他挺凶的,可还记着他。 第193节 后来他就听见姜棠的脚步声了,虽然轻,但顾见山耳力一向过于常人,他喊了姜棠的名字,喊出就后悔了。 这是他想姜棠时脑子里会叫的名字,平日说话,他从未叫过。 有时骑着马,顾见山会想,棠儿这会儿应该快睡下了,也许在喂点金乌金。 顾见山本打算看姜棠真的睡下就回去,可人过来,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这个时辰他肯定不会进去,哪怕两人已经定亲了。 顾见山声音温和,“那我走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门闩转动声,随之门就开了。 姜棠披着斗篷,一只手不安地抓着衣服,另一只手还拿着菜刀。 菜刀银光闪闪,姜棠把刀往身后藏了藏,“东西给我再走。” 顾见山这回回来没穿银甲,一身棉衣,却不显得臃肿。 脸上有脏污,看着有点糙,嘴唇也白,上面干干的,他头发被风吹过,天冷的仿佛一开口就能吃到被风吹起来的雪沫。 他这么晚过来一趟,哪里会连门都不开。 姜棠道:“你记着我就高兴了,干嘛这么赶,你不用这么急地赶回来。” “身子是你的,可你是要和我成亲的人,总得想想以后,你不知现在多冷吗。” 隔着门框,顾见山握住姜棠的手,“不冷,你看,我比你手热。” 顾见山火力旺,常年待在西北,不觉得这边冷。而姜棠出来一趟,手都凉了,看她只披了斗篷,顾见山赶紧道:“你快回去吧,还能睡一觉。” 顾见山把怀里的泥人拿出来,捏的是一对,手都是握着一起的,在他怀里握的暖融融的。 姜棠看着泥人,没忍住笑了笑,这一瞬间,半年痴等的委屈抱怨通通烟消云散,心里只剩欢喜和感动,为着顾见山,也为了这个泥人。 她踮起脚,在顾见山唇角亲了一下。 本来她想的是一个蜻蜓点水软乎乎的吻,可顾见山的唇是冷的,他也没想过姜棠会有做这么亲密的举动,眼中有诧异,也有乍起的光亮。 还没等抓住姜棠的手,人就已经往后退了半步。 夜色里,姜棠披着橙红色斗篷,青丝落在肩头,眼中含笑。顾见山觉得姜棠好看极了,他又看见了姜棠右手的刀,心里又觉得心疼,一个人住,姜棠每晚睡觉都不踏实,“把门关好,我回去了。” 姜棠点了点头,“你路上慢着点,回去别急着睡,烧点热水喝一点再泡泡脚……明早过来吃饭吗?” 顾见山应道:“来。” 两人说话还不到一刻钟,但点金乌金一声都没叫。 姜棠把门插好,等外头脚步声没了才回屋。 这会儿她才想起冷来,急忙忙回屋,她笑了笑,笑把菜刀放好,然后坐在床上捧着小泥人看了许久。 顾见山回来了,虽然生辰过了,可四舍五入地算,也算一起过了。 她喜欢这个泥人。 姜棠心里欢喜,又不好太表现出来。 她甚至都不想睡了,想等天亮顾见山过来,一块儿说说话,说说这半年发生的事,说说侯府,说说他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姜棠这样想,可终究抵不住困意,跟着怀里的泥人一块儿睡了过去。 次日,姜棠被点金乌金喊醒的。 天还没亮。 冬日两只狗就在炉子边上睡,早上呜呜地叫,姜棠醒了就张着嘴笑,摇头晃脑地卖萌卖傻,让人舍不得训他们。 本来她也打算早起的,醒了正好,弄早饭吃。 还有没吃完的蛋糕,再做点别的,够两个人吃就行了。 姜棠先去梳洗,在妆台前选了好几支簪子,最后戴了郑氏送的粉碧玺头面,当然没全戴上,只选了两个小的,簪在了发髻两边。 又等了一会儿,左右邻居都醒了,顾见山才过来。 姜棠隔着很远都能听见顾见山和刘大嫂的说话声。 这会儿天还没亮,刘大嫂赶着去街上出早摊儿,正巧碰见了顾见山,顾见山就帮着把板车推了出去。 刘大嫂笑得嘴都合不拢,“多谢多谢,真是有劳了。” 顾见山:“摊位在哪儿,我给推过去。” 刘大嫂客客气气道:“我们自己来就成,你找姜棠的吧,快去吧,你真是太客气了。” 顾见山道:“多谢我不在的时候嫂子对她多加照顾。” 刘大嫂嘿嘿一笑,“啥呀,都是顺手帮一把的事儿,姜棠照顾我们才多呢,行了行了快去吧,拿的饭别凉了。” 她看顾见山手里还拿着东西呢,这大冷天的,赶紧进去吧。 顾见山点了点头,这才去敲姜家的门。 没多大会儿,门就开了。 姜棠都不知道,顾见山什么时候和刘大嫂都这么熟了。 顾见山侧过身子进门,点金乌金看着虽凶,总算不汪汪叫了。 姜棠走在前面,顾见山看她背影,都觉得好看。衣服好看,头发好看,总而言之,在他眼里,姜棠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姜棠道:“你怎么还带东西呀,先进来,一会儿要进宫吗?” 顾见山:“要,恐怕得一上午。” 等着皇上上完朝,然后回话,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朝中事多,燕王还在涪城,只有他、李太医、皇上知道。 眼下朝中只有秦王一位年长的皇子,各种事堆在一块,恐怕上朝也不消停。 顾见山跟着姜棠去厨房拿饭,又把自己买来的烧饼小笼包摆上,一块儿吃了顿饭。 吃过饭,顾见山没多待,直接进宫了。 只不过他住的地方离得远,路上耽误不少时间,不过他今日不必上朝,就跟着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在勤政殿旁边的屋子等了一会儿。 等了两刻钟,安庆帝才下朝。 见了顾见山之后先看的岭南官员勾结的奏章,官商勾结权权相互,甚至还有官匪勾结,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这群人不敢做的。 不过,令安庆帝惊异的事顾见山办事利落,他当初有意让顾见山进大理寺,只是他一心在西北,不乐意罢了。 顾见山此去只是搜查证据,耽误的时间久一点,安庆帝看上头写着岭南知守每日吃饭都花费数十两之后,直接摔了一个杯子。 李德顺低着头收拾,在气头上的安庆帝无人敢劝。 一城知守月俸二十四石米,折合白银不过十几两,哪儿来的银子这么吃饭。 若不是贪来的,难不成还是天上掉馅饼砸来的? 安庆帝觉得知守铺张浪费,行事奢靡,虽然他吃的比这多多了,可他是皇帝。 一城城守怎该如此。 因为顾见山是奉密令行事,所以能查到的东西并不多,只能大概涵盖岭南知守的人际关系,比如,与哪位官员相交甚密,平日里出入什么地方。 至于剿匪,顾见山一人连兵都没有,就算武功高强,也没法子深入盗匪营寨把匪盗一网打尽。只是打探好山寨有多少人,男人几何女人几何,用什么武器,到时派兵打上去就好。 安庆帝对顾见山行事还是满意的,只是满意抵不过怒火。 “一群酒囊饭袋!连皇子都敢害!”安庆帝道,“也不知巡抚大臣是做什么吃的,查,彻查!” 顾见山没说话,各司其职,查案不归他管。 等了一会儿,安庆帝怒火平息,也冷静下来了。 他神色缓和了些许,道:“这次辛苦顾卿了,顾卿救下燕王,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朕的恩人。” 顾见山忙道:“此乃臣分内之事,臣愧不敢当。” 安庆帝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虽是分内之事,可做皇上的,不能让臣子寒心。 他心里想的却是赐间宅院给顾见山,顾见山离开侯府,自然不在离皇宫近的永宁侯府住了,自己买的宅子不仅小,离得还远。 哪怕他年纪太小不足以封侯,赐间宅院也是使得的。 不过封侯再有几年就差不多了,不知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毕竟顾见山的军功摆在这儿。 安庆帝没再继续这个话头,他道:“此事牵扯甚广,不能贸然行事。” 最主要的是岭南知守和秦王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秦王手下门客众多,这些人,要么是看重秦王的权,要么是看重钱。秦王要想让这些人为他所用,也得给好处才行。吏部虽有他的人,但朝中官职是有数的,要想招揽门客,需要大笔的银钱。 岭南知守就算获罪入狱,秦王也能抽身而退。 安庆帝心中不太好受,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怎么走才是对的,可是几十年的父子之情,他仍旧不忍心。 都是他的孩子。 安庆帝又问了顾见山一些事,这才挥挥手让他下去,等人走后,就拟旨赐顾见山宅院,顺道让李德顺去他私库挑几样像样的首饰。 首饰是外邦进献的,安庆帝过了年都五十八了,早就没了进后宫的心思。 少进后宫,给后宫妃嫔的赏赐就少了,以至于私库里堆着不少东西。 想着顾见山年后成亲,他让李德顺多挑点,绸缎布匹,药材补品,一起送过去。 赏赐直接到顾见山的新宅院,只不过,赐府邸给他住,也只是给他住而已,虽有地契,但不能卖不能租不能不住。皇家赐的,也得对得起这份赏赐,若是日后出了事,这份宅院自当收回。 当然,赐的宅院也是别人住过的,盛京城内离皇宫近的地方,已经没有空地建府邸了,也只有皇子出府会新建皇子府。 安庆帝打算把从前的明国公府赐给顾见山,日后封侯,就不用再挪地方,虽然顾及着永宁侯劳苦功高,但他不得不为日后打算,寒了功臣的心。 圣旨一下,便有礼部和工部的人去修葺曾经的明国公府。 府邸并不小,占地五十几亩,有半顷地。当初明国公府抄家,虽然贵重东西都拿走了,可赐府邸时有的东西比如桌椅板凳,还有府中的景致还在。 只需大致修葺一下,把柱子上的漆补补,顺带着打扫干净,其余的事不必做。 只不过,明国公一家一度辉煌,府中景致也是精心打理过,再有朝中人修葺,根本不用顾见山费什么心。 赏赐一来,顾见山立刻就把钥匙和地契给姜棠了。 姜棠愣愣地看着地契说不出话来,她买的庄子都没这个大,而且,庄子一亩地二三十两银子,从前的明国公府,肯定不会一亩地几十两银子,那得值多少钱。 第194节 她是做生意做惯了,所以第一时间没有诧异多大多辉煌,而是诧异这么大的宅子值多少钱。 顾见山道:“咱们成亲后,住这儿吧。” 当然要住了,这赏赐的东西不能卖不能租,难不成要干放着。 姜棠突然想起自己去长宁侯府时,看一院子的地都种了东西,以后顾见山不在,她不会也弄成那样吧。 永宁侯府也有几十亩的样子,上上下下打扫的丫鬟小厮就有二百余人。 姜棠还是不想请丫鬟,她一个人的话守着一亩三分地,可顾见山是朝中重臣,雇人的事被别人知道了,又是一个事儿。 只攥着卖身契,谁若想赎身,不拦着就是。 这么大的府邸,请人打扫也得不少人。 姜棠看着地契笑的眼睛都弯了,“这么大的宅子住都住不过来,也太大了。” 顾见山笑道:“我自然是要让你住大的,如今我住着这间离你这儿近,另外那间原想我们去住,现在看住不上了。你看看是租出去还是卖了,由你心意。” 虽然离开侯府了,可给姜棠的,顾见山希望是最好的。 姜棠道:“先放着吧,左右现在也不缺钱。” 那本是留作婚房的,姜棠不想卖,也不想租给别人。 钱她可以慢慢赚,房子放着,等日后还能变的更值钱。 顾见山听姜棠的,她说不卖就不卖。 马上就过年了,姜棠得准备各家的年礼。永宁侯府的年礼拖陆锦瑶带去的,陆锦瑶的也是姜棠细心准备的。 你送我,我再送回去,虽然只是换了礼,可人情走动是为了心意。 安阳郡主、她及笄礼时来的几位夫人、顾筱,还有刘大婶几个邻居,一家一家地送,也送了两天。 那几位夫人参加她及笄礼看的是菌菇汤的份上,姜棠以为在那之后就不会有往来了,可后来又送了两次节礼,再加上顾见山的缘故,关系就慢慢维系下来了。 顾见山和姜棠定亲了,他这边关系少,只需往长宁侯府送一份礼就好,两人还未成亲,送的两份,收的也两份。 不过,全放姜家了。 送完年礼再有两日就是除夕,火锅店和小吃摊二十五就打烊了,年后初七再开门,姜棠给他们也准备了年礼,一人一两银子一盒点心外加两斤猪肉。 有各家回的年礼,姜棠都不用准备太多年货,今年过年她中午和顾见山吃了一顿,晚上还是和刘家人过,因为顾见山要参加宫宴。 虽然燕王还没找到,但是宫宴耽误不得,安庆帝好似不打算找了,朝中大臣也渐渐把赵禛遗忘,宴会开始前,都围在赵耀身边。 赵耀一直在笑,可心里并没有表面那么高兴,他怀疑赵禛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救走了,不然南岭山都翻遍了,怎么一片衣服都没有。 还有,顾见山回来了。 赵耀笑意不达眼底,“宫宴马上开始,诸位入座吧。” 宫宴上,亦有永宁侯和永宁侯夫人,郑氏也只有这个时候能看一看顾见山,光顾着看儿子,连饭都没吃几口,还是永宁侯暗里碰了一下她,郑氏才回过神来。 在外人面前他们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她不该一直看儿子。 到宴席结束,郑氏都没再看一眼。 宫宴之后还要去赏烟花,赏完烟花也差不多到子时了,守完岁,都坐上马车,唯独顾见山是骑马来的。 让人忍不住感叹,当真是独来独往。 坐上马车,郑氏忍不住掀开帘子看,可惜顾见山骑马走得飞快,已经没影了。 永宁侯:“别看了。” 郑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马上就年后了,他成亲我看不见,现在看一眼倒像要了你命一样。” 永宁侯低声道:“宴席开始前,韩文柏问我老大媳妇是不是病了。” 驾车的是永宁侯小厮,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所以,也不在乎在马车里说话。 郑氏:“阿瑶照着礼单走礼,年后回娘家直接让韩氏称病吧,让见风带着远哥儿去看看。” 她怕韩氏乱说。 永宁侯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郑氏再没心思想顾见山的婚事,还有许多需要她操心的事。 永宁侯觉得如今的朝廷,只被一层纸兜着,什么时候纸破了,也就出事了。 就是不知是有人把纸捅破,还是等纸自己破。 赵耀想选第二条路,赵禛若是真死了,他就算等也能等到那一日。 既然如此,何必着急,他父皇定是走在他前面的。 年后过的也快,上元节后,又过了半个月,就进了二月。 二月初,天气渐暖,宴几堂的丫鬟们说说闹闹中,佩兰几人已经把姜棠的嫁衣绣好了。 第111章 独自生活的四十九天 嫁衣是正红色, 绣艺繁琐,上面有大片大片赤红色的线绣的鸾凤和云蓝色、白色丝线绣的祥云,鸾凤里夹杂着金线, 祥云中掺着银线。 屋里看不显,可去外面太阳一照, 衣摆和袖子熠熠生辉,连衣领都坠了珍珠, 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也不知这么漂亮的衣裳穿在姜棠身上是什么样的。 佩兰看这嫁衣,自己都想嫁人了。 这嫁衣绣了有大半年, 是佩兰她们空闲的时候绣的。 冬日事少,要么也是窝在耳房闲聊, 不过,绣嫁衣费神伤眼睛,也是因为和姜棠关系好, 再加上姜棠时不时就送东西过来, 她们才心甘情愿地帮忙。 东西自然不是送到侯府。 姜棠常去锦棠居,怀兮也总去, 大包小包的吃的用的, 就顺路捎带过来了。 对于丫鬟们给姜棠绣嫁衣这事儿,陆锦瑶从没管过,一来她算是姜棠的娘家人,嫁衣凤冠都该娘家人准备的。二来,丫鬟闲时做的事, 她本就不管。 陆锦瑶愁的是另一件事, 姜棠成亲她该添妆, 再坐长辈位, 看着二人拜堂。 这本该双方父母去的,可姜棠曾卖身于平阳侯府,早就和姜家没关系了,顾见山又脱离侯府,永宁侯和郑氏是铁定不会去两人的喜宴。 为了万无一失,陆锦瑶还让人去姜家所在的县城盯着,省着这两个卖了女儿的爹娘又在心里起别的念头。 好在,姜家离盛京极远,当初说得就清楚,如今也并不知这边的消息。 去的人找了一家盯着姜家,所有风吹草动就给这边写信,然后就回来了。 解决好姜家的事,陆锦瑶又去求陈氏。 陆锦瑶希望陈氏能去姜棠的喜宴,多个长辈,总归好看些。 在外,陆锦瑶总说姜棠是妹妹,可陈氏不去,这话就像假的一样。 事到如今,陈氏也无话可说了,只道姜棠是个有心机的,不然怎么迷得一个侯府公子连家都不要了。 她甚至觉得庆幸,若是姜棠迷得是顾见舟,那陆锦瑶这儿岂不是不得安宁了。 陈氏道:“你是不是傻的,事到如今还巴巴地跟她交好,但凡多两个心眼也早不来往了。你看她,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不仅勾着侯府公子,还把你还迷的五迷三道的,也不知会什么妖术……” 陆锦瑶闻言也只有叹息的份,“娘,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勾着,姜棠在宴几堂当值,要么就去正院,顾见山常在西北,偶尔回来一次,就算回来也是去军营,在家中根本待不长,姜棠赎身之前,两人才能碰几回面。” “再说了,她在宴几堂当值时,担得起老实本分四个字,要说‘妖术’,也是菜做的好吃些,人通透些。”陆锦瑶温声劝着,“锦棠居如今每月都能赚近千两银子,娘您当这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呀。” 陈氏一噎,“那她也不是个简单的!” 陆锦瑶道:“简单不简单的您还不清楚,姜棠可是您给女儿选的。” 陈氏又是一噎,“我说不动你!” 陆锦瑶知道和她母亲说话得顺着来,不能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怎么就说不动了,我瞧娘是说不过了。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说五弟离开侯府了,可日后说不准哪一日又回来了,况且我这生意也离不开她,自然要把这关系好好走着。我这么大的人了,还看不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那在这儿的四年就白活了。” 陈氏不否认陆锦瑶说的有道理,可是…… 她仍怕养虎为患,不过,到底是女儿和姜棠相处的时间久,陆锦瑶一向顺遂,兴许真如她所言,是贵人也说不定。 陈氏心道,还有锦棠居,那会儿姜棠是丫鬟,该拿就拿不必含糊,方子不给钱都使得。可赎身之后还愿意给锦棠居做点心,没有自己另开铺子,也能说明其为人。 眼看她就要嫁给顾见山,顾见山在朝是三品武将,他还不够二十,给姜棠请封个诰命只是迟早的事,这样一来身份也不算太差。 陈氏没再执着于姜棠的事,她是来看外孙的,昭哥儿已经两岁了,生的跟雪团似的,喊外祖母的声音好像加了蜜糖,陈氏一日不见就想的厉害。 虽然她也有孙儿,可陆锦瑶生的孩子,就是聪慧讨人喜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着平安健康长大的外孙和日子和美的女儿,陈氏松口道:“姜棠成亲那日我去一趟,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陆锦瑶道:“多谢母亲。” 陆锦瑶觉得陈氏做全福人最好,虽说有时她母亲说话不好听,但是儿女双全,子孙满堂,也是很美满的。 长宁侯夫人自是顾见山那边的亲戚,姜棠这边,她坐主位勉强说得过去,让她母亲过来,也全了礼仪。 这喜宴那日来的宾客,还有喜宴掌勺的厨子都得商定好。这个陆锦瑶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她是亲眼看着姜棠从什么都不懂到什么都会,这些事姜棠就能做好。 眼看姜棠就要嫁人了,陆锦瑶心里还挺舍不得的。 把陈氏送走,陆锦瑶陪昭哥儿玩了一会儿,“你棠姨要给你做婶婶了,你还记不记得棠姨呀。” “棠姨!” 昭哥儿如今已经能说话了,走路还不太利索,只有扶着东西的时候才能走几步。陆锦瑶已经忘了当初怀孕的辛苦和产子的痛楚,见到孩子就满心欢喜。 昭哥儿知道棠姨,也知道五叔叔,陆锦瑶摸了摸他的脑袋,“母亲要去你祖母那儿一趟,等母亲回来。” 到了正院,跟着过来的露竹就和屋里的丫鬟一起去门外守着了。 郑氏冲陆锦瑶招了招手,“快看看我新做的这几件小衣裳,昭哥儿穿合不合适。” 陆锦瑶:“母亲做的,岂有不合适的,就是他年纪小,哪儿穿的过来,您呀,就惯着他吧。” 郑氏如今最喜欢的孙子就是顾宁昭,有道是爱屋及乌,她不喜韩氏,再加上顾宁远都十二了,已经知事了。韩氏瞒着他家里的事,他自己心疼韩氏,过来请安的时候为求了两次情,郑氏对长孙的感情就没那么深了。 而陆锦瑶做的事都是郑氏满意的,管家管的好,府内滴水不漏。还帮忙给姜棠带东西,娘家事少,两相比较,就知道谁更合心意了。 两人的新婚贺礼郑氏已经准备好了,倒时直接让陆锦瑶送过去,陆锦瑶过来是想问问,婆婆要不要见见顾见山。 她想在江南再开一间铺子,不过不是莞城,是离莞城很近的宁城。 顾见山是锦棠居的东家,开分店是大事,铁定得和顾见山说一声。若是郑氏点头的话,她就安排在锦棠居,让母子见个面说说话。 第195节 如果陆锦瑶不提这事,郑氏肯定不会主动去提,但陆锦瑶都说了,她当即点头道:“见一见吧,许多事徐夫人不会跟他说,还是得我来说。” 顾见山不常在盛京,宴回堂连个丫鬟都没有,许多事都不懂,可别新婚之夜闹出笑话来好。 郑氏笑了笑,一边为幼子娶妻高兴,一边为即将见到顾见山高兴。 从去年六月份到现在,也只有除夕宫宴远远地瞟了几眼,后来就再没见过,想顾见山都回来两个多月了,郑氏自然是想儿子的。 陆锦瑶说好,见面宜早不宜晚,第二日,就带着郑氏去锦棠居了。 锦棠居的新铺子郑氏来过两次,从后院进来后直接进了雅间,而后有小厮端上来茶水点心,她却没有心思吃,只一个劲儿地朝着门口看。 外头静悄悄的,不时能听见脚步声,路过一个人郑氏心就揪一下,揪心完又是一阵失望。 不知等了多久,门才被推开。 先进来的是陆锦瑶,然后才是顾见山。 顾见山看见郑氏时神色明显地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又看了看陆锦瑶,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四嫂……” 陆锦瑶并不多留,“五弟等一会儿吧,我去看看点心好没好。” 说完,冲着郑氏福了福身子就出去了,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带上。 顾见山深吸一口气,直接撩开袍子跪在了地上,“孩儿不孝……” 郑氏让他跪了一会儿,这才走过去把人扶起来,“是不孝,说走就走,回京了也不来看看我和你爹。” 顾见山低下头,有些诧异郑氏如此说。 郑氏眼有泪光,虽然把顾见山赶出去是做戏,但这么多日子的顾忌和不能相见却是真的。她来永宁侯是知道的,她不想顾见山带着遗憾成亲。 如果没有韩氏的事,郑氏大可不必这么做戏,不必真守着不相见断绝母子关系的话,一面都不见。 就和韩氏犯错,她不愿意躺在床上装病的道理一样,韩氏犯的错,为何要让顾见山受委屈,最疼爱的幼子,郑氏不希望他成亲还是不高兴的。 虽然她和永宁侯不能去喜宴,但别让顾见山心里有疙瘩。 顾见山眼中带着愕然,“儿子是以为母亲还在怪罪……” 郑氏道:“怪罪岂会托徐夫人送镯子,你也不仔细想想。” 顾见山声音发哑,“原来真是母亲送的。” 郑氏笑道:“你是我儿子,我自然是心疼你的,只是当初有苦衷,不然不会闹成那样。” 时间不多,郑氏只能长话短说,解释了个中缘由后,道:“你父亲那边也是想着保全大家,所以撇了你出去。你别怪他,也别怪你大哥,他一向糊涂,怪就怪我,是母没为他娶一个好妻子。” 亲兄弟,郑氏自然希望互帮互助,谁有难了顾见山能拉一把,但对韩氏,她实在没有好脸色,提起来就生气。 顾见山点了点头,难怪那晚母亲给他送垫子的时候说那些话,釜底抽薪,这法子的确好用。他也敬佩父亲的决策,因为燕王没死,腿伤也快养好了。 若是他还在侯府,后面不知会发生何事,卷入党派之争的臣子如何得到新帝的信任。 顾见山道:“切莫和秦王一党有牵扯,也别想着投诚燕王。” 朝中事顾见山也不敢说太多,他知道皇上的意思时已是十一月份,那时早就离开侯府了,他是觉得离开侯府的事有蹊跷,因为赶得慌,却不敢往这方面想。 在顾见山心里,顾见风是长兄,自小就照顾他,韩氏过去对他也不错。他没想过长兄这边会出事,只能说贪心坏事。 顾见山不在府中,自然不知道韩氏穿着华丽等事,不过却记得张管事在假山设计姜棠。 人如今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但没有韩氏的吩咐,张管事恐怕连内宅都进不来。 对于长房,顾见山实话实说道:“大哥那边,我帮不上什么忙。” 他不能有任何牵扯,不然对侯府来说,就是烈火烹油。 郑氏也不要顾见山帮忙,军功是拿命换来的,长房不想着低调行事就算了,还想借顾见山的势,入秦王一党,韩氏不仅糊涂还蠢。 只不过,皇位之争,不到最后谁知鹿死谁手,若是秦王能继位,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郑氏道:“他自求多福吧,你在西北,万事小心,一定要保重身体。对了,成亲的喜婆徐夫人可有安排,自己也上点心。姜棠那孩子,娘很喜欢,只是出身不好,但这也怨不得她,你千万不能因为家里的事和她生出嫌隙,你成亲之后还要去西北,守着是长久的事,要多体谅她。” 郑氏遗憾不能亲眼看幼子成亲,却也无可奈何,这条路是顾见山自己选的,的确不能事事都怪韩氏。 郑氏只盼着他自己选的路,能心甘情愿地走完。 顾见山笑了笑,“她对我很好,也很善良,也很喜欢我。儿子娶她是心甘情愿的,儿子很高兴母亲能喜欢她。” 这话说的。 郑氏本来就挺喜欢姜棠的,只是因为顾见山要娶她心里才多了疙瘩。 如今两人成亲的事不可改变,再加上都过了半年多了,她生辰、永宁侯生辰姜棠都送礼物过来,心意摆在那儿,自然把疙瘩放下了。 只不过,永宁侯并不关心顾见山的婚事,在他眼里无论谁的婚事都是可以牺牲的那个,郑氏也知道永宁侯的为人,看侯府比什么都重。 当初给顾见风娶韩氏是为了仕途,结交寒门。后面几个儿子成亲是随着侯府脚跟站得越稳,娶的妻子身份也越高。到了顾见舟那儿,直接娶了平阳侯府的嫡女为妻。 永宁侯说不上是心狠,只能说为了侯府考虑良多。 在他看来,顾见山娶了姜棠,既保全了侯府,也合乎顾见山自己的心意,是两全其美的事,至于何时成亲,他并不关心,更不会想着说见一见,说几句话。 顾见山说长房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永宁侯说日后看在顾见山的面子,就不会对顾家赶尽杀绝。 郑氏不希望顾见山也变成侯爷这样的人,还是现在好,笑的都多了。 郑氏摸了摸顾见山的脑袋,从怀里拿出一个黄皮信封,“你长大了,都要成亲了,我给姜棠的见面礼,你先替她收下。娶了她,就好好对她。” 顾见山这次直接收下了,并未推辞。 郑氏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这个你自己回去看看,不懂的话就多看几遍。” 郑氏脸上有些许不自在,她咳了两声,喝了口茶水,“行了,你和你四嫂说事情去吧,我一会儿就回了。” 顾见山把信封和书册都收起来,“那儿子告退。” 他心里松快了不少,但很快又因为长兄揪了起来,党派之争外加受贿,就算能和保全性命,以后想为官也难了。 兴许还会影响顾宁远。 世子之位……只能说越是想要什么,越是得不到,世事如此罢了。 顾见山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却想不出应对之法,只能先把这事放放。 陆锦瑶说要开新铺子,但顾见山不懂点心生意,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作为东家,知会他一声罢了。新铺子开在宁城,这个铺子开了后,陆锦瑶就有四间铺子了。 四间铺子的利润,可不少呢。 这也是为何她愿意多帮姜棠一些,情分是情分,但这些好处是实打实的。 顾见山临走的时候道:“日后铺子的事和姜棠说吧,四嫂不必再来问我了。” 陆锦瑶也是这个意思,男子,攥着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顾见山:“还有,刚才多谢四嫂了。” 陆锦瑶摇了摇头,“不必,安心准备成亲吧,好好过日子,就算对得起我们,对得起你自己了。” 顾见山慎而又慎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婚事是陆锦瑶和徐夫人准备的,姜棠自己也上心,不过陆锦瑶觉得,婚事就该长辈操心,姜棠安心当新嫁娘就好了。 说起来女子嫁人是未出阁前最高兴最自在的事了,嫁了人之后就要管着一大家子的事,哪像没嫁人时那么自在。但嫁了人也有好的地方,自己的家自在,等日后有了孩子,心里又多了牵挂,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陆锦瑶希望姜棠好好的,好像她怀孕之后,姜棠慢慢就变了,人变好是好事,变坏才是坏事。 二月初,草长莺飞,地上的嫩草冒出嫩芽,迎春花也酿出花苞了,小小的像绿芽,过几日就能全开了。 陆锦瑶把嫁衣送到姜家,看着姜棠穿上,然后把不合身的地方改了改。 陆锦瑶的女红也不错,嫁衣还留了小块,要姜棠自己绣,就算是她自己绣的嫁衣了。 姜棠没想到嫁衣能好看成这样,就像天边的朝霞,红的刺目,姜棠把目光从嫁衣上拔开,对着陆锦瑶道:“谢谢姐姐,还有佩兰她们,一会儿姐姐帮我把这个带回去,一点心意。” 姜棠准备的点心和小吃,给佩兰她们的是首饰,吃的也有。 也不能总送吃的,她们做丫鬟,最缺的应该是银子,但给银子见外,这是姜棠从顾筱的铺子里挑的,样式时兴好看。 就托陆锦瑶带过去。 这种小事陆锦瑶自是应下,她还问了问姜棠嫁妆的事儿,女子嫁妆都是从小攒的,嫁人的时候带到夫家去,嫁妆多的婆家也会高看一眼,所以自然是越多越好。 姜棠赚的银子不少,加上锦棠居的分成,手里还剩三千两银子,有三千两是年初的时候买了个庄子,一百四十七亩四分,花了三千多两银子。 剩下的零零散散的找人打床、桌椅、柜子花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摆饰,还买了些下人,花的时候不觉得多,但记账一看银子,就知道花到哪儿去了。 嫁妆多是家具摆饰,到新家摆着也好看,如今顾府已有人进去打扫了,布置婚房也得几日。 姜棠年后没光等着嫁人,她让田掌柜带着人去莞城开铺子了,如今开业有半个月了,因为去年她去过一次,田掌柜直接找的杜老板,倒是顺风顺水。 美食街的事她打算着,不过盛京城内地段好的地方没有那么大的空地,有空地的地方都在城外了。姜棠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书院,松山书院有五千多人,外头商贩这儿一个那儿一个,若是赶上下雨天,都没人过来出摊。 建一个小点的美食街也成,摊位费不用太贵,可刘大嫂她们不在书院摆摊,书院这边只有王氏和卖鸡蛋灌饼的,只靠摊位费何年何月才能回本。 姜棠现在是进退两难,因为贵的地方买不起,便宜的地方又不好买,唯一差不多的书院又不好回本,若是真让刘大嫂和陈家娘子都去书院,两三个还好,人多了王氏和鸡蛋灌饼的生意肯定会变差。 就像分一块蛋糕,蛋糕只有那么大,人多了,分的蛋糕就少了。 除非,把书院外头的小吃摊全说动,愿意在她这儿租摊位。 陆锦瑶还不知道姜棠的打算,姜棠也没打算说,她要去找人入股的话,一定是什么都打算好了。 不能这样。 算上莞城的卤味摊子,姜棠现在有十个小吃摊,分布在盛京城的各个角落,每月能给她赚二百多两银子。 的确比不上世家家底丰厚,但姜棠自己是心满意足的。 马上就成亲了,成亲之后她和顾见山两人经营一个家,自然比她一个人的时候赚钱省力。 等陆锦瑶走后,顾见山就过来了,他是踩着点来的,他把郑氏送姜棠的见面礼给她,直言不讳道:“今日见了母亲,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想起郑氏送的另一样东西,顾见山耳根有点红。 他都懂,在军营里,将士荤素不忌,说什么的都有,他怎会不懂。 第112章 成亲后的第一天 军营里好多都是成了亲的, 荤段子多,顾见山听过的荤段子比十本小册子还多,只是在姜棠面前, 他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只当没这回事儿。 第196节 姜棠问顾见山见面礼是什么,顾见山摇头说不知, 他没看过,“母亲给你的, 自然你来拆。” 姜棠手放在信封上,又犹豫了。定亲前她是想过顾见山对不住顾家,对一个母亲来说, 亲子为了别人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心中的难受非常事可比。 郑氏是因为顾见山生过大病的。 后来年礼托陆锦瑶送去, 一是为以往在侯府照顾她的情分,二是为了顾见山,顾见山不在盛京, 她能照顾一点是一点。 如今郑氏能承认她这个儿媳, 以后顾见山就不用再为难了。 顾见山不让她受委屈,姜棠也不想顾见山做夹心饼, 两处受气。 姜棠冲顾见山笑了笑, “那我拆了。” 顾见山:“拆吧,只有你有见面礼,我却没有,看来母亲是喜欢你多一些。” 虽然是假话,但姜棠听着也高兴。她把信封撕开, 里面厚厚的一摞是银票。 一摞银票, 每张一百两, 她数了数, 总共五十张。 五千两银子,是郑氏给的见面礼,姜棠觉得太多了,她不能收这么多钱的,“这太贵重了……” 不等她说完,顾见山便道:“母亲给你的,你就收下。” 怕姜棠不放心,顾见山又道:“给嫂子她们的,跟这差不多。” 顾见山自己无所谓,但希望母亲等同等看待姜棠。顾见风成亲时他还小,早就记不清了,但顾见舟成亲时,次日晨起敬茶,给的是一个庄子两间铺子。 为何知道,是因为后来顾见山一直不成亲,郑氏就做主把铺子和庄子给他了,但离开侯府后,又把地契收了回去,再后来就是如今,给了姜棠五千两银子。 别的顾见山不要,但给姜棠的,要也无妨。 姜棠跟着点了点头,“母亲那边,估计是怕咱们没钱,成亲之后花销就大了,不过我赚银子也多,肯定能过的很好的……” 顾见山明知故问:“为何成亲之后花销就大?” 姜棠道:“两个人,吃的多,而且等有了孩……” 姜棠赶紧把嘴闭上了,还没成亲呢,有什么孩子。 倒是顾见山低头笑了笑,神色温柔,“我不会光让你赚钱。” 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姜棠赚的是她赚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但顾见山还做不到心安理得地花姜棠赚的银子。 姜棠咳了一声,“什么赚钱不赚钱的,不过,你这次回去之后,在寮城买间小点的宅院吧。” 寮城在西北,姜棠没说做什么用,但宅院能做什么,只能留来住。顾见山明白姜棠是什么意思,日后若有机会,她愿意跟他去西北。 顾见山心中一阵酸涩,“好。” 姜棠:“不用太大的,听说那边很冷,你知不知道盘炕呀,弄个炕,等你走的时候记得找我要银子。” 虽然还没成家,但是银子已经是她在管了。顾见山身上没多少钱,他不喝酒,不赌钱,没别的花销,也就过来的时候给她从街上带小吃的。 顾见山握住姜棠的手,“我记着。” 两人坐的有些近,姜棠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抽动。 自从那晚她亲了顾见山一次之后,他就好像会错了意,以为两人独处时可以这样,姜棠又不讨厌这种感觉,以至于顾见山越发地得寸进尺。 会凑过来吻她的脸,动作极其轻柔,从眼睛到鼻尖,然后是脸颊,最后才是唇角,一旦她有回应的动作,这亲吻一时半会儿休想结束。 顾见山目光沉沉,眼睛好似漩涡,要把人吸进去。 紧接着就是一个吻,这里的人管这叫肌肤之亲。 姜棠能听见顾见山错乱而隐忍的呼吸声,等她伸手推了推,顾见山这才攥着她的手停下。 彼时,他又想起册子来,他看着姜棠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等我明日再来。” 再有几日,两人就见不得面了。 新人成亲前三日不能见面,也不知是从何时有的规矩,但对顾见山来说,无异于煎熬。 姜棠拍了拍脸,唇色红艳却丝毫不知,道:“你也不必总往这边跑,公事重要,侯府那边,若是能去就常去看看。” 顾见山:“嗯。” 姜棠道:“那你走吧。” 顾见山又附身亲了下姜棠的唇角,“明日我再过来。” 他整理了一下袍子,这才出门。左右邻居已经见怪不怪,都马上要成婚的,再加上顾见山常去西北,半年回来一次,出门携手同游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过来吃个饭而已,也是常事。 姜棠这几日却是没闲着,她忙着接待客人,左右有刘大嫂她们,送的都是自己做的东西,刘大嫂还打听着姜棠搬走之后这个宅子怎么办,是租出去还是卖出去。 姜棠日后肯定是不在这儿住了,住了一年半,除了个别的邻居不好相处,其余的都是和善之人。 姜棠不打算卖,这宅子算是她的嫁妆,虽说小了点,可日后和顾见山拌嘴了,她也能有个去处。 姜棠现在是很喜欢顾见山,在这里遇见顾见山更是意外之喜,但她也没喜欢到把自己给忘了。这个宅子就先不租,隔段日子让人来打扫收拾一下,兴许日后盛京越来越繁华,房价跟着水涨船高呢。 刘大嫂觉得这样也行,她是真心为姜棠高兴,也觉得能跟姜棠做一年半的邻居是自己的福气。她家里日子变好,全是因为姜棠,刘大嫂不会说漂亮话,只道:“日后要帮忙的话,别跟嫂子客气。” 姜棠道:“我哪里会跟嫂子客气,嫂子若要帮忙也别和我见外。” 刘大嫂笑道:“我是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眼看着姜棠就成亲了,再有一两年大郎也该娶媳妇了,刘大嫂觉得时间过的忒快,姜棠日后肯定能过的更好。 至于让姜棠帮忙,帮一次就消耗一次情分,刘家肯定不敢和将军府攀亲戚,日后就不远不近地走着好了。 陈家娘子和王氏也送了东西过来,陈家娘子心里忐忑,说话直结巴,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了会儿话陈家娘子就告辞了。 许家的娘子王氏姜棠还是上月拿钱的时候见的,王氏瘦小,穿的还如之前一样,但姜棠看她三个女儿穿着打扮比之前好太多了。 王氏带了一床被子过来,料子是好料子,上面绣的鸾凤和鸣,绣工极好,一看就花费了不少心血。姜棠怎么好意思收这个,“嫂子过来看我,心意我领了,被子拿回去吧。大妮再有两年也要定亲了,这个给她留着。” 王氏按着姜棠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就是她做的,我出去摆摊,她在家里看着妹妹弟弟,两个小一点的也懂事了,她空闲了就做了这个。姜姑娘,你就收下吧,我希望姜姑娘嫁人之后,日子和和美美的。也多谢姜姑娘当初愿意拉我一把,我们一家都欠姑娘一份恩情。” 当初若非姜棠那么说,这生意就算做了,钱也到不了她手里。 王氏挺佩服姜棠的,比她小十几岁呢,但魄力远远胜过她。她苦了孩子十年,好在,及时醒悟了。 当会儿姜棠应是知道她家里什么德性吧,所以才故意那么说,她以为一天八文钱,结果给的却是分成。 还让她去最好做生意的书院门口,一件一件,王氏都记在心里了。 姜棠道:“嫂子,日子是你过好的,你赚钱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欠我什么。” 给王氏分成是觉得她干的多,那是她该得的。 几个小吃摊里,就数王氏生意最好,赚的也最多。 王氏是豁出来去干,只要能推得动车,不管刮风下雪,她都去书院,付出的多,回报自然也多。 姜棠把被子收下了,等寒暄一阵后,王氏也走了。 姜棠这才有马上就要离开杼原街了的感觉。 住了一年多了,对这儿的床桌椅也有感情,好在点金乌金是跟着她走的。 姜棠来不及伤感,家里又来了客人。 安王府的马车停在巷口,安阳过来看看姜棠,省着成亲那日人多,没功夫说话。 安阳过来还带了礼物,倒不是首饰和吃食,而是宫里的药膳方子,说是吃了能容颜永驻。 姜棠惊讶道:“真的假的?” 安阳被姜棠这个模样逗得一乐,“哪儿有这样的奇效,我母亲也吃,只是比别人看着年轻些,若是能容颜永驻,皇伯伯早就吃了。” 安阳前些日子进宫,见安庆帝又老了,原来头发只是夹杂着白发,如今一眼看去,全白了。 皇家的事姜棠不敢随意说,她道:“肯定是有点用的,但得长年累月吃,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效果来。” 安阳笑了笑,“我吃了半年多了,身子感觉舒坦了不少,月事从未再疼过,你吃吃看,都是常见药材。” 姜棠觉得这是个宝贝:“那我就不客气了。” 安阳过来不单单是送东西,还要告诉姜棠一个消息,“我三月份定亲,下半年出阁。” 安阳不急,但是她母亲急,总说再不嫁人,就要留成老姑娘了。 再加上御朝大胜胡族,应是这几年都不打仗了,两国准备联姻,御朝得派一公主过去。 安阳可不想去那种蛮夷之地,虽说朝中公主不少,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安阳选了去年的探花郎做郡马。 自古做探花郎的学问虽不是最好的,但脸绝对是最好看的。 安阳觉得,郡马相貌和姜棠比差一些,不过勉强还是能看看的,最重要的是家世清白,日后留在盛京,他是兰陵萧家的公子,反正是个大美人,看着赏心悦目,倒也不错。 姜棠把郡马姓甚名谁家是哪儿的都打听清楚了,然后由衷为安阳高兴,“我到时为你贺喜!” 安阳也高兴,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们皇室血脉,也就长这样了,嫁给一个好看些的,生的孩子兴许能好看点。你的孩子肯定好看,希望像你多一点,到时候我给他做干娘。” 要是女儿,她就给拐来当儿媳妇。 提到成亲的事姜棠还是难免羞涩,去年六月份定的亲,知道婚期在来年二月份,姜棠觉得还远的很,可一眨眼,离二月十六没几日了。 她真的要成亲了。 二月十三,顾见山就不能过来了,幸好朝中事杂且忙,这三日专心处理事务。 不少大臣向他道喜,朝中大臣顾见山都没送请帖,若还在侯府,自有侯府的亲戚过来,如今倒也省心。 秦王有心去,可是别人都不去,他若去了倒显着用心不纯了,所以,他之和众人一道给顾见山贺喜。 如今燕王一党树倒弥散,对秦王来说,皇位是早晚的事。道了声恭喜,就回去处理公务了? 手握兵权的将军,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都愿意高看一眼。 故而庆贺之人很多,不过碍于永宁侯的面子,也有人在远处看看,并没有上前。 只不过看着年纪轻轻的秦王,以及众多年轻官员,再想想垂垂老矣的安庆帝,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顾见山对贺喜之人道谢,脸上的笑意并不作假,成亲自然是高兴的事,那日郑氏来过,再见永宁侯顾见山心里也好受些。 二月十六这天,一早太阳就刺破云霞,东边霞光万丈。 顾见山人在顾府,一早就梳洗收拾了。 相比于绣工复杂的嫁衣,顾见山的衣服简单多了,只有袖口和衣领有赤红色线绣的云纹,看着虽简单,可穿在顾见山身上,肩宽腰窄,看着分外挺拔。 这会儿天还有点冷呢,顾见山里面也没多穿,大抵是火力旺,一点都不觉得冷,还问春台,看着怎么样。 第197节 春台:“小的从没见公子这样过,比以往更有人情味儿了,想来大娘子看了,一定移不开眼睛。” 顾见山心道,你自然没见过,我这一辈子,也就穿这么一次正红色。 他原以为会太艳,可又觉得挺好看,毕竟都着红色,才能让人知道是谁成亲。 他和姜棠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对璧人。 也不知姜棠穿嫁衣是什么样子。 嫁衣很早就送到姜棠那儿了,顾见山想先看看,但姜棠不乐意。 顾见山依着姜棠,就拖了十几日,不仅不知姜棠穿嫁衣的样子,连嫁衣长什么样他都没见过。 今日总算能见到了。 顾见山算着时间出府迎亲,他骑着马,马头绑着红色绸缎扎成的花,顾见山骑马,和别人还不同,他骑马时比站着坐着好看。 上次街上人挤人是顾见山带大军回京,如今街上百姓都等着看顾见山成亲,忍不住说笑起哄。 顾见山眼观鼻鼻观口,也不四处看,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只是迎亲的车队不能行太快了,得赶着吉时迎亲,接上新娘子之后绕着城内转一圈,再赶着吉时拜堂。 拜堂之后新娘子坐在婚房里,而新郎去外面敬酒,直到喜宴散了,才能入洞房。 盛京城如此之大,抬着轿子走上一圈,也得一个多时辰。 而抬轿子的八个轿夫自然是身强体壮,还有抬嫁妆的,是顾家的小厮,如今都在姜家等着。 姜棠心跳如鼓,昨儿陆锦瑶陪她了一夜,今早平阳侯夫人陈氏过来了,连着几个世家夫人过来添妆。 然后便是妆娘来梳头开面,一直到现在,太阳挂的老高,才将将打扮好。 凤冠霞帔,穿在姜棠身上,衬得人更好看了,妆娘还想往姜棠脸上扑胭脂,陆锦瑶给拦住了,“已经够红了!口脂也不用太红的。” 别跟她成亲似的,脸红的像苹果一样。 陆锦瑶问姜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这一坐就是大半天,这喜宴吃着,不能败客人的兴致,得拦新郎到晚上才行。” 姜棠想吃,可这身嫁衣太繁琐,头上的凤冠又无比沉重,吃完了可不好梳洗。 “我还不饿,就先不吃了。” 说话间眼波流转,觉得分外勾人。 陈氏不得不承认,论美貌,姜棠无人能出其右,再加上如今这气度,嫁给顾见山,也是顾见山的福气。 陈氏既然答应陆锦瑶过来,就会把里子面子都做足了,添妆是一支金步摇,说话间也带着笑意,“现在不饿那就包上点心带着,藏在袖袋里。” 一众夫人纷纷夸姜棠貌美好看,也是真心实意。 姜棠心里好像没那么紧张了,微微吐了口气,“谢过陆夫人。” 陈氏带着其他人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媒人王婆子跟着顾见山过来,这边又请了一个媒人,两厢照应着,省着出错。 陆锦瑶坐到姜棠对面,握着姜棠的手道:“估摸着一会儿就过来了,成了家后多顾着自己,好好过日子,记着时常找我说话。” 姜棠眼眶有些湿,“姐姐,我都记得。” 陆锦瑶也忍不住鼻酸,她道:“大喜的日子,高兴点,笑一笑。” 她拿过盖头,起身给盖在凤冠上,又把包好的点心递给姜棠,“偷偷的吃,可别让别人看见。做新娘子很累的,但也得挺直腰杆。” 这边有丫鬟,其余的都在顾府,且等顾见山到了,就上花轿了。 顾见山辰时出门,走过来一个多时辰,到已经午时了。 这也是冯氏请人算的吉时,新郎迎亲,新娘上花轿,然后绕着城内转一圈,最后到顾府。 而陆锦瑶就直接坐轿子过去,跟着冯氏接待宾客。 姜棠只需要坐着,坐轿子,坐喜床,新娘子连宾客都不用见,一路盖着盖头,只等顾见山把盖头揭开。 眼前红布晃动,眼前一片暗红色,盖头轻薄,还能看看前面么人影。 忽然就听见媒人高声道:“吉时已到,新郎来接新娘子了!” 姜棠就被扶着走到门口,然后刚站稳,就被打横抱起,直接抱到了轿子前。 顾见山握着她的手,姜棠轻轻攥了一下,等坐稳之后,轿子就抬起来了。 坐轿子和马车不一样,马车是颠,因为路不平。而轿子是晃,姜棠第一次做轿子就是喜轿,感觉新奇,可走了许久之后还在走,心里那点雀跃就烟消云散了。 难怪陆锦瑶说当新娘子很累的,原来是这种累法。 顾见山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左右人声鼎沸,他眼里就一顶花轿。 迎亲喜队后头一长串的人,是抬嫁妆的小厮,当日聘礼多,今日抬的嫁妆也不少。 除了抬不动的床桌椅,剩下的漂亮瓷器摆饰一箱一箱的,加上房契地契,纵使一人一户,也是十分有底气。 抬聘礼的小厮过桥时还往地上扔钱,运气好的还能捡到银角子,有小童跟在喜队后头,捂着耳朵听敲锣打鼓声,跟了老远才停下。 姜棠坐在轿子里,忍不住笑了笑,好像都在贺她和顾见山的新婚之喜。 她想掀起盖头,但想了想又放下了,这个该顾见山来掀。 从姜家到顾府坐马车得半个多时辰,而抬轿子赶不上马车,姜棠在轿子上坐了一个时辰。 轿子停下后,有人掀开轿帘,冲她伸出一只手,姜棠知道这是顾见山,便把手搭了上去。 下了轿子,又换成大红绸带,两人牵着跨火盆,淋艾草水,这才进正厅。 冯氏和陆锦瑶坐在主位,宾客站在两旁,礼生站在陆锦瑶旁边,高喝道:“吉时已到!” 姜棠站定,身旁是顾见山,只听“一拜天地”,她和顾见山就转向门口,对着天地拜下,姜棠心道,我在这边过的很好,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二拜高堂!” 两人又对着冯氏和陆锦瑶一拜,起身的时候,顾见山把姜棠扶了起来,而后是“夫妻对拜”,这声过后,姜棠隔着盖头看了眼顾见山才慢慢拜下。 对面人看不清样子,低下头那一瞬间,整颗心落下,自此之后就真的要相守一生了。 连着送入洞房的声音都没听到,等回过神来姜棠已经坐到喜床上了。 丫鬟们守在外面,过了一会儿,门吱呦一声开了,姜棠就听见顾见山的声音,“我先去敬酒,先让丫鬟伺候你梳洗,等敬完酒我再过来。” 过来两个丫鬟,是凝珠和凝悦,等梳洗后,又坐到喜床上。 陆锦瑶说的一点都没错,当新娘子,好看是好看,当真是极其辛苦。 外头推杯换盏,有长宁侯府这边的客人,也有姜棠这边来的官员,多是凑合热闹,但闹着闹着就开始给顾见山灌酒,大喜的日子不灌,再想灌酒就没机会了。 顾见山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不知喝了多少,依旧神清目明。 二月的天,黑的还早,众人闹也闹够了,这才放了顾见山回去。 没人闹洞房,看着差不多了就散了。 顾见山先去洗净身上的酒味,然后跟着喜婆进屋,“等急了吧,直接揭盖头喝合衾酒吧。” 喜婆一嘴的吉祥话,什么称心如意心想事成,听得姜棠耳朵直热。顾见山麻溜地揭了盖头,又给喜婆丫鬟们喜钱。 好像不仅因为这些话,还有顾见山的目光太过炙热,再有丫鬟们在一旁守着,想放松都难。 姜棠低着头,又喝了合衾酒,等人走干净,顾见山坐到了姜棠旁边。 姜棠被凤冠坠的脖子疼,这才抬起头来,谁知还没开口,就被顾见山扯到怀里。 他力气是真的大,以前从没这样过,把姜棠吓了一跳。 腰间横着的手臂像铁一样,顾见山问了句,“吃过了吗?” 姜棠:“吃了点面,还有粥……” 顾见山:“那等会儿再吃。” 许久之后,姜棠才明白新娘子辛苦的另一层意思是什么。 第113章 成亲后的第二天 一场鱼水之欢, 要不是姜棠喊饿,顾见山肯定要再来一次。 顾见山给两人清理好,穿上衣服出门拿饭。姜棠则像只软脚虾, 窝在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褥子下面还有点硬,应该是顾见山说的桂圆红枣。 她往下翻看, 还真是,拿了个红枣又剥了个桂圆,这才填饱空空的肚子。 她是辛苦, 不过还挺舒服的,那一刻人都在发抖, 顾见山做的还不错。 只是她就是力气再大,她也是个普通人,实在比不得顾见山。 武将出身, 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顾见山就好像根本不会累一样。 姜棠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又悄悄把衣服穿上, 她倒是没仔细看屋里, 屋子很大,用屏风隔成了里屋外屋。桌椅柜子各种家具摆件一应俱全,看了没一会儿,顾见山就回来了。 他喝了酒,也没吃饭, 直接从小厨房拿的。 顾见山不习惯丫鬟伺候, 只让她们把热水烧上, 晚上不必守夜。 府上院子不少, 顾见山和姜棠住的是较为规整的一间院子,有小厨房,后头就是花园。 丫鬟们住下人房,整个府上四十多个丫鬟。 正院伺候的十个,小厨房两个厨娘,还有绣房花房的若干。 如今还没分等级,只等姜棠进门之后再说,是明早的事儿了。 顾见山端着饭回屋,他越过屏风一看,姜棠已经把头发用簪子挽起来,眼巴巴看着。 顾见山笑道:“有鸡丝面、粥、米饭、蒸饺、几样菜,我一样拿了点,看看想吃什么。” 姜棠揉了揉腿,刚要下床,顾见山就拿出来一个小桌子,“就在床上吃吧,下头冷。” 姜棠点了点头,她也是饿急了,入洞房之后虽吃了几块点心,可刚刚已经用完了。饭菜很好吃,可抬头的时候,顾见山神色温柔地看着她,筷子一直给她夹东西,自己一口都没动。 姜棠吃得不好意思,她道:“你也吃呀,别光顾着我。” 顾见山笑而不语,又给姜棠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才道:“我吃东西快,你先吃,吃完我再吃。” 好像看着她吃能饱一样。 第198节 不过,姜棠向来心大,也不喜欢劝别人,顾见山这么大的人了,是饱是饿还能不知道吗。 姜棠不再管他,自己吃了个七分饱,虽还想吃,可又怕晚上吃太多不好消化,就把筷子放下了。 顾见山把剩下的菜挑着吃了点,也没吃多,就把小桌子抬了下去。 姜棠问:“你吃饱了呀。” 顾见山道:“差不多了。” 姜棠觉得顾见山这个样子还蛮好看的,腰窄肩宽,肌肉还不是那种大块大块的,身上还带着少年的硬朗和挺拔,像一颗郁郁葱葱的杨树。 一想这是她的夫君,刚才两人又是那样亲密无间,姜棠就控制不住地脸热。 顾见山放下桌子,又把门插上,转身的时候姜棠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变化,而顾见山则是直直朝着她走过来,姜棠结巴道:“咱们说会儿话吧……” 顾见山没有拒绝,握住姜棠手腕时还闲心问她想说什么,只是这一说,又不知到何时了。 次日,日上三竿。 顾见山极少睡到这会儿,两人不用敬茶,府中又是自己做主,再加上顾见山才开荤,自然怎么快活怎么来。 简直是无所顾忌。 姜棠说话他以前能全听,床上的不过听两句,还是听着玩玩的。 顾见山本身还有点大男子,觉得就该听他的。 姜棠离远一点他就长臂一捞就能把人捞回来,再加上力气大,弄的舒服,姜棠又拒绝不了,只能跟着一块胡作非为。 姜棠是看天色真的不早了,她自己也腰酸腿疼的,再不起,真的要闹笑话了。 顾见山:“就起,你让我看看……我夜里看有点肿……” 夜里怎样都行,但白日绝对不行。姜棠使劲推了一下顾见山,飞快地自己把衣裳穿好,然后下床梳洗。 身上有些不适,而顾见山一脸轻松惬意,“我给你捏肩揉腿。” 这个理由昨儿也用过,姜棠道:“别闹了……” 顾见山这次是认真的,他会接骨会揉腿,不比那些师傅们查差,揉了两下,姜棠觉得舒服,倒也没制止。 想他一人在西北,身上受伤青了紫了都得自己来,姜棠有些心疼,“好了,不难受了,你要是闲得慌就把屋里收拾收拾。” 屋里味道有些怪,床上和地上乱七八糟的,姜棠不想让丫鬟收拾这个,推了推顾见山,又指了一下床,顾见山便起身去收拾床铺了。 再洗肯定是不好洗,这么私密的东西顾见山也不好意思被别人看见,把衣服整理好,床单换了一条,被子也一团皱,都得扔了,光扔不行,还得烧了。 收拾干净,姜棠也化好妆了,只把脖子上用香粉盖盖,头发梳成妇人发髻,穿着和平日没什么差别,就是衣服颜色会下意识选稳重些的。 顾见山又忍不住凑了过去,姜棠拉住他的手,“不许再闹了,也得见见府中人,不能让他们以为咱们太荒唐。” 顾见山退了一步道:“那晚上……” 姜棠循循善诱道:“晚上是可以,但你可是成亲了的人,该稳重些,你怎么还没从前稳重呢。” 姜棠说话间顾盼神飞,顾见山也觉得她和成亲前不同了,“因为成亲了呀。” 姜棠被逗的一笑,“谁成亲像你一样……好了,先用饭,我让凝珠把人都叫过来,说几句话,你也得记着公事,千万别耽搁了。再有,虽今日不必敬茶去,但能见还是见见,也让母亲他们放心。” “我娶了心仪之人,自然和旁人不同。”顾见山附身亲了亲姜棠的嘴角,“还是你考虑周到,吃过饭我过去看看。” 就算进不了侯府,还能和几个兄长说两句话。 姜棠喜欢顾见山,因为他不仅会说也会做。 光说不做的不行,光做不说的是闷葫芦,也不行。 姜棠眼睛弯了弯,“好了,你看我这样子还好吗?” 顾见山给姜棠选了支簪子,“这样更好了,走吧。” 用饭在正厅,丫鬟们被敲打过,知道不去打扰,但该做的一样都不少。到时辰了做饭烧热水,准备好在锅里温着,主子醒了就可以吃,把庭院打扫干净,各种摆饰时常擦拭,这些便是她们该做的。 还有不能议论主子,更不能眼高手低,凝珠和凝悦都说过,她们俩在别处当过差,只不过后来那家出了事,两人又被发卖了。 但相比之下,在顾府做差事肯定比别处轻松。 不过,其余的丫鬟是刚买来的,无从比较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儿。 厨子是顾见山找的,菜比较合姜棠的口味,吃过饭,姜棠把丫鬟和小厮们叫过来训话。 这并非第一次见,凝珠凝悦站在最前头,其余的丫鬟小厮站后头,乌泱泱一大群。 府中人多,姜棠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们,只挑了几个人做管事和大丫鬟,包括花房绣房,都有领头的人。 她和陆锦瑶学的不少,也知该怎么驭下,别的她倒不担心,就做好自己的事,别给顾见山添麻烦就成,她做过丫鬟,自知做下人的难处,还是愿意拉扯一把的。 “以后日子还长,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只说几句,但这几句你们得记在心里。 府上容不下吃里爬外的,若是发现有人做了蠢事,断不会轻饶了。我和将军不喜人多,也不喜下人乱嚼舌根,自己做自己的事,有事向凝珠凝悦禀告,别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说到我耳边。 不过,只要事情做的好,便有奖赏,家里有要什么难处,先和我说,一府情分,断不会不管的。” 这属实是打一个巴掌赏一个甜枣,姜棠又问谁认过字,选了四个做二等丫鬟,又挑了四个做三等丫鬟,其余的就守在门厅招待客人。 这些人端看性子如何,日后也能跟着去管铺子,做生意。 正院的丫鬟姜棠只把人和名字对上,其余的,认得管事就行了。 丫鬟和小厮们的月钱一等每月二两,二等每月一两,三等的每月五钱,除了采买的管事,其余丫鬟只有月假能出府一次,大体上是和侯府差不多的。 凝珠凝悦性子都沉稳,两人一个十九一个二十,姜棠自然希望两人能多帮她一些,但也不能全然信任她们,府中事她还是要管的。 这边一训话,又是小半个时辰,训完话之后姜棠在府中转了转,也未理会这群下人心里怎么评判她,只觉得成亲之后真的和从前不同了。 心境不一样,做的事也不一样了。 顾府以前是明国公府,离永宁侯府倒是不远。 也不知顾见山有没有见到顾家人。 顾见山去见了顾见舟,中午下职,顾见舟一出来就看见顾见山了,他气也气不动,甩了甩袖子,走到顾见山面前,阴阳怪气道:“还未贺顾将军新婚之喜。” 顾见山:“四哥……” 顾见舟道:“别叫我四哥,我可担待不起。” 若说侯府谁最真情实感地生气,恐怕只有顾见舟了。 顾见舟在陆锦瑶面前还不好表现太过气愤,因为陆锦瑶和姜棠关系好,她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 平日里还会操心婚事,两人成亲更是提前一晚就过去,留着顾见舟在府中带昭哥儿,顾见舟哪敢抱怨半句。 再说,顾见山离开侯府不仅因为成亲的事,还有顾见风那边的缘由,顾见舟就更没脸对陆锦瑶说了,若是说了,陆锦瑶定会道,那也比做老鼠屎强。 没错,在陆锦瑶心里,长房就像老鼠屎。 陆锦瑶管家也累,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得她来,顾见舟自然得多体谅。 顾见舟心疼兄长,哪怕出了这样的事,也没法怪罪。对顾见山亦是如此,气也便气了,气过之后还拿顾见山当亲弟弟。 顾见山道:“我请四哥喝酒赔罪可好?” 顾见舟看看左右,这是家事,别人想管也管不得,就跟着顾见山去了。 顾见山让春台回府说一声自己中午不回去了,顾见舟也和松林说了一声,兄弟俩就去吃酒了。 找了一个小酒馆,价钱也实在。 但酒摆桌上,两人只一人一杯,就没再碰过,从前顾见山没成亲,顾见舟不好跟他说成亲之后的事,如今他成亲了,竟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顾见舟说的无外乎是别怪郑氏和永宁侯,更嘱咐顾见山好好过日子。他摸了摸袖袋,想给顾见山一点新婚贺礼,可身上就一点银子,实在拿不出手。 顾见山懂,他道:“四哥的心意我领了。” 顾见舟干笑两声,幸好付饭钱的银子有,不至于太丢面子,“行了,已经成家立业了,四哥还不如你呢,我也知你在西北辛苦,何时离京,说一声。” 顾见山心中五味杂陈,他应道:“嗯,我记着。” 两人成亲,知道的不知道的,如今都知道了。 顾见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庆幸郑氏要给他说亲的事知道的人少,才不至于让姜姑娘太难堪。 现在不该叫姜姑娘了,应该叫五嫂。 喜欢自然是有一点喜欢的,可君子不夺人所爱,嫁给五哥,比嫁给他强。 顾见轩不急着成亲,想先立业,再成家,只不过他还有妹妹,不好耽误妹妹的亲事。 顾湘君今年十五了,一月份及笄,等兄长娶妻之后,她也该议亲嫁人了。 郑氏一直在给两人相看,两人在侯府住了将近两年,日子久了自然有情分,只是如今事多,郑氏打算先让顾湘君回汝林住一阵子,等风声过去了再回来。 顾湘君自然乐意,她也想家,便收拾东西回汝林了。 顾见轩则是没法走,哪怕幼子说了燕王没死,顾家也不敢赌。 若是秦王逼宫呢,万一秦王最后坐上了那个位子,又当如何?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幼子成婚了,郑氏心里也没什么牵挂了,孙子孙女的婚事用不着她操心,她只盼着风波早点过去。 而韩氏如今盼的可更多了,只是她在府中养病,什么都不知道。 伺候的丫鬟不许出府,顾见风不许她见别人,偶尔能见见顾宁远,但韩氏不敢乱说。 顾宁远来看她时哭着说到底做了什么事惹祖母不快,去认个错好了,祖母心软,肯定不会计较。 韩氏回想在侯府的几年,婆婆的确心软,哪怕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少错,婆婆都轻易揭过,而今怕是不能了。韩氏心中有悔意,摸了摸顾宁远的脑袋,让他听先生的话,用功读书,她一切都好,不必挂心。 两个女儿常过来看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更不知发生了什么。 到了晚上,韩氏才知姜棠和顾见山昨儿成亲。 她愣了片刻,神情有些恍惚,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姜棠一个丫鬟出身的,越过越好,还嫁给了顾见山。而她明明都是世子夫人了,到头来却要一无所有了。 好像是因为陆锦瑶,又好像不是,纵使韩氏不想承认,也知道她到如今的地步和陆锦瑶没什么关系。 陆锦瑶从没和她争过什么。 立世子之后,她因为秦王想开了,而陆锦瑶则是退到该退的位置上,仔细想想,她一直都是和自己过不去。 韩氏心里发苦,觉得对不起顾见风,对不起顾宁远,也对不起两个女儿,有这样的母亲,日后嫁人了是不是会被婆家看低。 第199节 她心里是盼着秦王能继位的,可一直没消息,韩氏也是六神无主。 有时她想,干脆死了算了,顾忌外面,侯府也会说她是病死的,可终究还是舍不得儿子。 而顾见风自那日起,倒是没消沉着郁郁寡欢,而是尽自己最大可能赎罪。顾见山成亲,他还让小厮送了礼过去,这是他做兄长的唯一能做的了。 贺礼顾见山收下了,但对长兄,他也不知说什么。不恨却怨,怨他识人不清。 侯府的事顾见山没法做到不介怀,可毕竟不是顾见风所为,作为兄弟也无法指责长嫂,唯一庆幸的是因此娶到姜棠,而侯府的事,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是一开始就发现,还有转机,如今,顾见山也无能为力。 永宁侯不关心幼子的婚事,他估摸着燕王回来后,怕是要立太子了。 到时清算,秦王恐怕要落个幽禁的下场。 永宁侯能感觉到这个家已经彻底散了,各房都在为自己打算,虽然二房三房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毕竟在朝中为官,慢慢也能觉察出来不对劲来。 永宁侯没办法要求众人劲往一处使,但怕那一丝的可能,也不敢这会儿分家。 为此,他还让郑氏把笑收收,别让外人看出端倪来,郑氏在心里哼了一声,自己在心里高兴。 不为别的,就为姜棠的美貌,日后两人的孩子也是她众多孙子孙女中最好看的,几十年的夫妻,郑氏还不至于对永宁侯寒心,只是连个见面礼都不准备,还是略微失望罢了。 她的嫁妆不知留不留得住,便又让陆锦瑶给姜棠送些,当然,也会给陆锦瑶一份,不能厚此薄彼了。 姜棠这两日忙着收礼,顾见山有三日假,直到第三天回门。 但姜棠没娘家,回门也省了,两人提着东西去了趟长宁侯府,冯氏是长辈,但没说车轱辘来回转的话,只问了问顾见山何时回去。 新婚燕尔,但顾见山毕竟不能总留在盛京,早晚都得回去。 姜棠道:“后日回西北,皇上也是念在他要成亲,才留他在盛京这么多天。” 这次回去,顾见山还要护送和亲公主。 和亲公主选的是宗室之女,并非皇室公主,更不是安王府的庶女,不过因为御朝打胜仗,对和亲之事并不看重,而胡族则是把王庭公主送了过来。 安庆帝年迈,自然不会娶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更未明说许配给哪位皇子,又让朝中人费心琢磨。 冯氏点了点头,“也差不多了,到时你多过来陪陪我,咱们两家离得也近。” 姜棠神色温柔,她看了眼顾见山,然后点了点头,“那我多过来陪伯母说话。” 看过冯氏,姜棠和顾见山牵着手回去。 顾见山是舍不得离开,又觉得新婚就走,对不住姜棠。 姜棠心里虽然有点失望,可她觉得,离开也是为了更好的相守,若没有顾见山他们,会有很多人流离失所,相比于其他人,她是幸运的。 姜棠晃了晃顾见山的手,“你走之后我多来徐伯母这儿,别的人就去去宴会,兴许还能碰见母亲,你有想说的话就写在信里,我都明白的。” 西北战事少了,只是不知和亲维系的和平能坚持多久。 姜棠至少不用担心顾见山还受那么重的伤,她要努力做生意,争取早点把生意做到西北去。 “嗯。” 顾见山声音有点闷,姜棠知道他是舍不得,故意道:“你怎么就嗯一声呀,是不是心已经飞到西北去了,现在就爱理不理了。” 顾见山:“……不是。” 姜棠道:“还说不是,连说话都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说不是谁信呀。” 顾见山这回却没说话,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等回家之后,人直接被按到了门板上。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姜棠有点招架不住。 这三日,应该敬茶回门理家,但顾见山拽着她不愿意出门。 姜棠想着他要走了,有求必应,顾见山却还是不知足。 早上刚做过,现在又来。 胡闹过后,姜棠窝在顾见山怀里,盯着他肩上的伤疤看。 他身上伤疤很多,看着揪心,顾见山觉得丑,让姜棠别看。 姜棠道:“那你以后不要受伤了,就不会留疤了。” 顾见山握着姜棠的手,“嗯,我好好的。” 离离开不过两日,顾见山恨不得扎根在床上,可三日假已经过去,他得上朝。 二月二十,朝臣上朝时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燕王殿下回来了。 没死,笑容如沐春风,也没缺胳膊少腿,活着好好的,回来了。 第114章 成亲后的第三天 满朝文武都诧异非常, 因为赵禛突然出现,可神情态度一如往常。 就仿佛,三个月前赵禛并非失踪生死不知, 而是去了一趟滇南,又平安回来了。 赵耀看着站在身旁的人, 面上为亲弟平安回来欣喜不已的,可心里活像见了鬼。没人比他更惊讶, 因为他一直笃定赵禛回不来,就算回来了,也是残废。 哪儿有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安然无事的, 难不成遇上什么世外高人了。 赵耀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谁从哪儿找了一个和赵禛很像的人。 可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态,都和赵禛一样。 也有不同, 从前的赵禛,无论说话做事都温和,如今的赵禛, 脸上的笑更像炫耀挑衅。 赵禛主动走过来, 和他说话,声音温和, “五哥, 这阵子辛苦你了。” 赵耀道:“……应该做的,只是六弟这数月去了哪儿,我们都急疯了,整个岭南都给翻遍了,好在你平安回来了。” 赵禛道:“我摔下山崖之后, 幸得一人相救, 那阵子昏昏沉沉, 不知天地为何物。还受了重伤, 一直在人家中养伤,前几日脑子才转过来,联系到了下属。” 赵禛轻轻叹了口气,“都是我的不是,让五哥和父皇担心了。不过,不是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五哥说对不对。” 福气在哪儿自不用说。 赵禛能把伤养好,活着回来,福气在后面。 赵耀隐忍着拍了拍赵禛的肩膀,“自是如此,不过六弟日后还是要当心点,更得勤加炼体,省着再出这样的事。” “多谢五哥关心,”赵禛微微低下了头,“五哥说的是,是该好好练练,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禛倒不是忍不了,只是不想赵耀太痛快,他又不是泥人,差点被害死还一点脾气都没有。 赵耀脸色半点未变,又揽着赵禛的肩膀说了几句关心的话,直到李德顺来了,才松开手,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都是皇子,两人上朝时也是站在一块儿。 后头是其他皇子,都是人高马大,皇室人相貌虽不出彩,但都五官端正,看着顺眼。 原来相貌最好的是四皇子赵构,因为明贵妃极美,不过都死了。 朝中大臣俱低着头,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等安庆帝坐上龙椅,李德顺高喝上朝,众人跪在地上喊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便是诸位大臣上奏。 安庆帝挑着要紧事处理,等把事情处理完,特意点了赵耀和赵禛,“你们有要说的吗。” 赵耀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安庆帝后又盯着前头的地砖,“儿臣没有。” 赵禛往左迈了一步,“儿臣有本启奏,岭南一带盗贼猖狂,危害百姓,岭南知守为官不严,为官不清,请父皇彻查。” 安庆帝点了大理寺寺卿钱松明为钦差大臣,不日前往岭南,彻查此事。 赵耀低着头,耳边传来安庆帝的话,“若是无事,就退朝吧。” 赵耀在心底松了口气,然后随着人流出了太极殿。 他还冲赵禛拱了拱手,直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赵耀脸色才阴翳下来。 赵禛活着回来了。 他并非伤着回来,而是等了三个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给他的人一剂定心良药。 赵耀不是傻子,自然不信赵禛那套说辞。想当初赵禛下落不明,一直派人在寻,而后岭南找不到人,大家都以为赵禛死了。 只不过未见尸首不能发丧,所以才拖到现在。 如今看来,他父皇应该早就知道赵禛还活着。 那这三个月是留给赵禛的时间吗。 赵耀心里觉得可笑,不是嫉妒两人父子情深,而是嫉妒对赵禛的看重。赵禛究竟哪里好,还给三个月养伤。赵耀清楚地记得他登山祭天,他的好父皇让人准备了一个坏的猪头。 什么都给赵禛,日后还要给什么,皇位吗。 赵耀一直在等,等安庆帝心甘情愿传位给他,等来的却是赵禛平安回来的消息,那些支持他的朝臣会怎么想。 这是在外面,赵耀能压着怒火,他牙咬得死紧,甚至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赵禛给生吞活剥了。 赵耀手也攥的死紧,他甚至能明白彻查岭南一事话里的意思,是查岭南知守吗,不是,是要查他。 若是查出什么结果,他能有好日子过吗,等赵禛继位,他会放过自己? 赵耀还曾想过,若是赵禛缺胳膊断腿,他还能容得下。可赵禛好好的回来了,等他坐到那个位子上,会放过曾经害过他的兄长吗。 且看他今日闲适的态度,两人就注定不死不休。 赵耀并不怕,倒是有点后悔,后悔没有做绝一点,直接斩草除根。 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看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祸害遗千年。 赵耀也琢磨,那么高的地方,赵禛怎么就没摔死。他自知再想这些也无用,回王府之后立刻召见门下,好早做打算。 不到万不得已,赵耀也不想用做绝的法子,他成家了,身后还有大臣追随他,若是输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赵耀要等顾见山回西北之后,如今还不能有任何动作。 赵耀问:“顾见山何时回西北?” 有武将道:“说是明日一早。” 这时机也太巧了,赵禛一回来顾见山就走了,兴许又是一个局。赵耀背着手在屋里踱步,停下以后揉了揉眉心,“再等等,盯着顾见山,等他真回西北再说。” 手握兵权的人可以调兵遣将,如今京北军营有三万大军,只有运用得当,不怕不成事。赵耀在顾家跌了跟头,要了个没用的顾见风,也没搭上顾见山顾见舟,“岭南那边处理干净一点。” 第200节 下面人应了是。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燕王会回来,永宁侯心里感叹,人得信命,大难不死,说不定燕王殿下就是天命所归。 只不过,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永宁侯府也不敢站队。 燕王和安庆帝是亲生父子,永宁侯在还没封爵的时候就只侍奉皇上,那会儿安庆帝还是皇子,他登基后永宁侯才得重用。 眼看顾见山又走了他的老路,不过这条路是最稳妥的。 永宁侯回去之后和郑氏说了这事儿,又问郑氏顾湘君到没到汝林。 郑氏摇了摇头,“还没信儿,但估计已经到了。” 送信慢些,派了不少人跟着,稳妥的很。 永宁侯道:“把湘君送回去是好事,这阵子就少出门吧,家里辛苦你了。” 家中是陆锦瑶管着,郑氏感叹永宁侯真是对家里的事不上心,他甚至都不知丫鬟们月钱多少,对他来说府上的事是她的事,只要不给他添麻烦就行了,其余的两眼不睁。 郑氏也没跟他纠正辛苦的是陆锦瑶而非她,她点了下头,“侯爷在外也小心。” 只要稍微对朝事敏感一点的都知道,赵禛一回来,储君怕是要定了。 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顾见风叹了口气,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回去之后把这事说给韩氏听。 最近韩氏消瘦了不少,她吃不下饭,瘦的有点脱形,脸上没肉,显着颧骨特别高,尽管双目无神,可是乍一瞧竟觉得这人刻薄。 顾见风道:“只等尘埃落定之后,你我认罪,能少牵连侯府就少牵连。你娘家那边我没办法,实在无能为力。” 比起顾见风,韩文柏才是真的上了秦王的船,出谋划策拉拢朝臣,若秦王出事,首当其冲的便是韩文柏,而今查的是岭南知守,后面就说不准是谁了。 韩家会有什么下场,是处死还是流放,顾见风也不好说。韩氏是出嫁女,倒能避过一劫,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中出事。 若是侯府安然无恙的话,她倒是能帮衬一些,可顾见风自身都难保了,怎么可能再求永宁侯照顾一个牵连了他的岳家。 韩氏神色怔然,然后点了点头,“那边不必管,是我对不起你……” 顾见风拍了拍韩氏的手,韩氏总说对不起的话,可都已经做了,又能怎么办,他道:“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了。” 二月下旬了,各院应该都换上了春衫,而韩氏在屋里已经躺了四个多月了,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见外面。 她觉得自己是错了,当初父亲和她说这事的时候就应该劝着,拦着父亲不要冒进。如果是陆锦瑶,肯定会劝的吧,她嘴角挂上苦笑,她现在人活着,可活像在等死。 她帮不了娘家,也帮不了顾见风。 燕王失踪又回来这事姜棠是从顾见山嘴里听到的,顾见山就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句,姜棠也就听了,倒没说别的。 书里是没有燕王坠崖这段的,只能说天命所归,就算她能改变一些小事,也改变不了大事。 顾见山道:“几位王爷的家眷不会轻易跟你说话,若有人往家里送东西别收就行了,看着点下人。其余的,有我顶着。” 姜棠知道轻重,“我记在心里。” 顾见山笑了笑,姜棠又起身去给顾见山收拾行李,他这次去不知去多久,在侯府的时候是郑氏收拾,几个嫂子帮忙打点着。离开侯府之后就是春台管,姜棠只做些吃的,如今成亲了,连着衣服干粮伤药,都得她来。 那边冷是冷,也是有夏天的,得带着夏衫,春衣多带几身,然后就是棉被和棉衣,就怕一直在那儿待着,所以都带上以防万一。 药材她也有,家里用不着,都给顾见山带着,干粮是肉干和饼,其余的这会儿放不住。 汤块多带了些,一样一样装好用布巾包上,再夹到衣服里就行了。 顾见山跟着姜棠一块儿收拾,有实在用不上的,就放回来。衣柜很大,是黄花梨木的,两人的衣服放在一个柜子里,你的挨着我的,我的挨着你的,顾见山看着就觉得心热得慌。 手就有点控制不住,刚要扶住姜棠肩膀,却见姜棠弯了腰,把顾见山衣服那边的帕子拿了过来,“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 是她的帕子。 她的帕子没绣名字,不过长得都差不多,很好认的。 姜棠以为是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放好,又或是下面丫鬟洗衣服的时候给弄混了,谁知她刚想折起来放好就被顾见山放在行李包里了。 顾见山道:“不是跑那儿去,是本来就是我用的。” 不能呀,怎么可能,顾见山也不像会用帕子的。 姜棠看着帕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以前丢过一条,就在前年的乞巧节前,那会儿她以为是不小心丢了的。 还是说,顾见山也用这样的帕子…… 姜棠疑惑地看着顾见山,顾见山嘴硬道:“看我做什么,这是你当初给我的。” 姜棠:“?” 顾见山道:“这都能忘……永宁侯府假山,你当时扶我起来,帕子就是那会儿给我的。” 姜棠没要,帕子上又没有她的名字,顾见山就洗干净留下了。 原来是那会儿,记忆慢慢变得清晰,但姜棠记得是顾见山问她有没有帕子,她就给了。 然后顾见山没走两步就倒在地上,她又去下人房找春台,一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后来到了乞巧节,佩兰说缝个荷包能祈求姻缘,她绣工不好,就想偷懒在帕子上绣两朵花,谁知找帕子的时候就发现少了一条。 原来在顾见山这儿。 两人又在乞巧节那日在街上遇见,她以为顾见山想让她做妾,跟人说了一通后就回去了。再后来好像是中秋,她太想家了,佩兰她们都回家过节了,她一个人不好去别人家里,就出府去看灯会,结果又遇见了顾见山。 姜棠哼了一声,“我是不好意思拆穿你,到底是给你的还是你自己要的,你心里清楚。” 顾见山等姜棠说完,直接附身把人吻住,等姜棠气喘吁吁之后,直接抬手把人抱起来,然后到门前把门关上,长腿一迈冲着床榻走去。 姜棠道:“你讲不讲道理,怎么有人说不过就这样的!” 顾见山道:“怎么没有,你面前的不就是吗。” 也是这会儿天黑了,姜棠能跟顾见山胡来,只这一时半会儿又结束不了了。 顾见山明日就要走了,这次要的格外狠,弄完之后抱着人慢慢温存,姜棠推也推不开,就由着他去了。 等身体缓过来,没那么战栗了,姜棠又推了推,“不许亲了,东西还没收拾好,再不收拾就收拾不完了。” 顾见山又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公子哥,东西收拾完没他还不知道吗,再说,他和姜棠一块的,又不是傻子,他道:“我不弄了,就抱着你,明儿就抱不到了。” 顾见山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哪怕当初受伤,在假山出了一脑袋的汗,也是强撑着想自己走回去。 姜棠心里一阵柔软,凑过去亲了亲顾见山的眉眼,“等回来就好了,你听过那句话没有,小别胜新婚,分开也不是不好嘛。” 她也舍不得,但是,顾见山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也是,他们两个并非彼此的全部。 姜棠动了动,“如今两国和亲,西北太平,兴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去西北做生意了,还愁见不到呀。” 顾见山道:“你说得对。” 姜棠抱住顾见山,其实顾见山这样,她还挺高兴的,若是他才成亲,说走就走一点不舍都没有,那才会失望吧。 顾见山走了,府里还有丫鬟陪着她,倒也不会太孤单。 两人这样温存了好一会儿,顾见山才起身抬水进来,梳洗过后,又传了饭。 他不高兴表现的太明显,在姜棠面前也不想强装,以至于凝珠等人大气都不敢出。 姜棠让凝珠她们下去,跟着顾见山吃完饭,剩下的行李是顾见山自己收拾的。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身边就已经没人了。 顾见山走得时候亲了姜棠的额头,轻手轻脚的,姜棠那会儿醒着,可又怕说话难受,就躺在床上装睡。 顾见山穿好衣裳之后没有立刻出门,而是看了一会儿,才从屋里出去。 成亲后的第五天,姜棠都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了,顾见山突然间不在,她就觉得不习惯。 白日做事会出神,账还会记错,姜棠沉下心写了两篇大字,这才好了点。 成亲几日,生意也没管过,姜棠得去火锅店看看。 一到,田掌柜和陈掌柜就拱手道:“贺东家大喜。” 姜棠道:“我带了喜糖,大家分分,也沾点喜气。” 凝珠和凝悦是头回来铺子,虽是第一次来,但早前也有耳闻。心里高兴姜棠能带她们过来,学着看着肯定比干待在府中强。 姜棠让凝珠跟着田掌柜熟悉熟悉铺子里的事,然后带着凝悦去后头,见了见做菜师傅和帮工们,日后她就不必每月过来了。 不过,这俩人若是做不好,姜棠自是让别人来。 两人都知道这是机会,学的极其认真,其实到顾府来做丫鬟她们心里还有点忐忑,一是因为顾见山在朝中的位置,当差得小心再小心。二是因为姜棠,从前是永宁侯府的丫鬟,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得劲。 她们还没见过哪个丫鬟赎身之后做了主子,还以为只靠容貌呢。现在看来,能走到这一步没点本事怎么行,就这铺子,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而且训话说话时,和她们是不一样。 不能只看见了大娘子的容貌就觉得她只靠容貌,凝悦觉得大娘子良善却不愚善,又能做生意,管家也好,容貌则是她众多优点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主子的事,还轮不到她们当丫鬟的置喙,哪怕姜棠从前做过丫鬟,也轮不到她们说。再有,将军看着可真凶,还是得大娘子来,她们都不敢说话。 看过铺子之后,姜棠带着凝珠回府,留凝悦在这儿,下午,她则是去了锦棠居喝茶。 姜棠还顺便带了一样新点心,肉松海苔小贝。 这个倒也好做,肉松师傅们会炒,但口味不好把握,得咸甜口的。 蛋糕要蒸成贝壳状,中间刷一层牛奶鸡蛋炒的甜酱,最后在肉松海苔碎里滚一圈,和别的蛋糕不一样。 刚教完点心师傅陆锦瑶就过来了,看姜棠还在,松了口气,道:“还好赶上了。” 铺子里的掌柜看姜棠来了,就给侯府传信儿去了,幸好新铺子离侯府不远,才能赶过来。 姜棠看着陆锦瑶,也不知道是跟着顾见山喊四嫂,还是照以前喊姐姐。 犹豫了一会儿,姜棠喊了声姐姐,她和陆锦瑶的关系,带顾见山做什么。 再有,姜棠都没和顾见舟说过几次话,自然要从她们这边论。 “我过来做新点心,姐姐一会儿尝尝。”姜棠上前挽住陆锦瑶的手,两人一道上了二楼。 陆锦瑶是想问问姜棠成亲之后过得怎么样,但又不好直接去顾府,就等着姜棠来锦棠居的时候,过来看看她。 她这两日出府也少,今儿是因为姜棠,除了看看姜棠,还想跟她说说铺子的事儿。 姜棠和顾见山成亲了,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自然是姜棠管着银钱。 她这边想偷个懒,为了让铺子里掌柜轻省轻省,想跟姜棠说说,把两人的分成合到一块儿去。 不然算着麻烦,以后开铺子做生意就直接和姜棠说了。 第201节 陆锦瑶道:“你做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我一会儿给母亲带回去点。对了,你和五弟已经成亲了,他那边的分成以后都你拿,也别等明年了,直接把铺子分成改改。” 也就芋泥糕、千层、蛋糕……几样点心是三年买断的,当时给的钱并不多,但也是因为那会儿姜棠是丫鬟。眼看就过去两年了,陆锦瑶是觉得一家人没必要算的那么清楚,非等到明年再改成分成的。 姜棠没想到是这事,她点了点头,“那合在一块算的话,姐姐就别和我争了,我要四成半的利润。” 顾见山拿四成,原本姜棠是拿后头那些点心利润的两成的,然后陆锦瑶和顾见山再分。 若是直接按这个分,姜棠和顾见山加一块儿的就过五成了,但是还有几样点心她是没利润的,她和顾见山理应拿不到五成的利润。 最重要的一点,铺子是陆锦瑶的,若是姜棠开口要五成,陆锦瑶定会答应,可这铺子是谁的,日后要谁管,牵扯的就多了。 铺子是陆锦瑶的,也是她费心多。 说实话,姜棠能拿两成就觉得挺好了,只是因为有顾见山这边,但当初陆锦瑶未必凑不出银子来。 陆锦瑶帮她良多,铺子她不能抢。 第115章 成亲后的第四天 在这儿虽没有确切地把大东家的分成定在五十一占股, 但仍是谁占的多谁说了算。 东家和小东家是不一样的。 当然占的分成也值钱,若是哪日实在缺银子了,把股份卖了也成, 自有大把大把的人想买。 姜棠是为锦棠居做了不少事,点心大多都是她做的, 后头开两间新铺子也有她的功劳,但陆锦瑶做的更多。 铺子里许多客人都是她的朋友, 能把锦棠居顺利地在盛京城开下来,也是因为陆锦瑶有自己的人脉,不然一个那么多点心铺子, 早该使坏了。 而且铺子经营也是陆锦瑶费心多,那会儿姜棠想赎身, 陆锦瑶还做主给她分成,人不能太贪心。 陆锦瑶眼中划过一抹轻快,她道:“也成, 只是日后铺子还得你多费心。” 她心里松快了不少, 都说亲兄弟明算账,陆锦瑶也怕和姜棠因为生意的事闹得不好看, 幸好。 两人合伙做生意, 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这样生意才能长久地做下去。 再有,陆锦瑶还拿着火锅店的分成呢,姜棠又不是只认识她一个人,还不是想让她多赚银子才找她的, 这些都是情分。 两人把文书重写了, 条条框框写清楚, 看过觉得没问题之后就写了名字按下手印, 也省得做一样点心就写一样文书。 写完文书,得去官府留存,以前的就不作数了。 去过官府之后,陆锦瑶又见了铺子的掌柜,把这事儿和他们说清楚,还道,日后她若有事,就去顾家找姜棠,姜棠也能做主。 不过姜棠既然选了这样分成,就不再是每月的利润都能拿到,还得留一部分银子给铺子做周转用,但拿到手的也不少。 这厢把事情处理好,后头肉松小贝也做好了。 别的是不难,就是得烤出贝壳形状的小蛋糕,中间厚两边薄。蛋糕的口感不似锦棠居现在卖的那么软,吃到嘴里得有韧劲儿。 师傅做了一年多点心了,姜棠点一点就能做的很好,等铺子里的伙计把肉松小贝端上二楼,姜棠等着陆锦瑶的评价,她自然希望陆锦瑶喜欢。 陆锦瑶咬了小口,是全然不同的味道,和肉松面包还不同。她觉得肉松小贝也好吃,吃多了甜的,吃点咸口的很不错。 上头还有海带丝烤成的海苔,一嘴咸香。 陆锦瑶道:“这个应该好卖,是不是外面裹椰蓉就是椰蓉小贝,那还能做很多种,以后慢慢上好了。” 锦棠居现在点心不少了,不必月月都上新,铺子生意也稳定。陆锦瑶都能摸出规律来。 正月生意差些,赶到过节前生意会猛窜几日,平日里晴日生意好,下雨天生意差,夏天生意倒还行,因为有冰品。 不过今年别的铺子肯定也囤了冰留着做冰品的,夏天生意会差一点。 但说实话,盛京城这么多间铺子,除了几家大的酒楼饭馆、布庄酒庄、杂货铺子,锦棠居的生意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陆锦瑶估算着,现在锦棠居的利润跟五香居差不多。 但五香居开了有几十年了,锦棠居开了还不到两年呢,这对陆锦瑶来说无异于惊喜。 莞城那边她打算再开间卖奶茶的小铺子,店面小一点,摆几张小桌子,就单卖奶茶,应该也能赚银子。 张掌柜说品酥斋那边奶茶卖的不错,文书没写品素斋卖了就不许锦棠居再卖,而且这都快一年了,也算仁至义尽。 生意上的事陆锦瑶不担心,她担心的是侯府和孩子,她姜棠在府中如何。 姜棠除了有些不习惯,其他都还好,“我那儿清静,丫鬟们都很安分,挺好的。” 陆锦瑶沉吟一会儿道:“那我今晚把昭哥儿和三房盛哥儿送你那儿去吧。” 这事以前也说过,姜棠自然同意,她道:“正好我一人住觉得空落落的,两个侄子给我作伴也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姜棠就先离开了。 得益于新搬的地方离皇城近,无论是去锦棠居还是火锅店都挺方便的。回去之后只见了点金,乌金不知去哪儿疯跑了。 府上大,两只狗四处巡视领地,但也聪明,还知道留下一只看大门,另一只去疯跑,轮流站岗。 府中人多事少,喂狗都成下人眼里的头等要紧事,也是因为活少人多,姜棠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而陆锦瑶自是把肉松小贝带了回去,先去正院,点心就亲自送了过去。 陆锦瑶先给郑氏行礼请安,然后才坐下,“刚刚见了弟妹,这是她亲手做的点心,母亲尝尝。” 郑氏来了兴致,尝了一个,觉得还不错,就着热茶把一个都吃完了。 点心做的小巧精致,一个也就是几口的事,郑氏承了这份孝心,不过还是嘱咐陆锦瑶,这阵子少出门,宴会也不要去了。 陆锦瑶道:“嗯,我记着,娘也别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不至于太难过。” 那么多人在前头挡着呢,虽说卷入党派纷争的罪名大,可实际上顾见风和侯府并未做什么事,只有受贿一条……而且有顾见山在,总不至于太难看。 陆锦瑶想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削爵,公爹赫赫战功,做的太绝岂不是寒了老臣的心。 郑氏明白其中道理,她是担心长子,若落个流放的罪名,以后可要怎么过啊。 还有长孙,就算现在不那么喜欢了,可看着长大的孩子,也舍不得他受苦。 郑氏道:“嗯,你好好照顾昭哥儿。” 陆锦瑶点了点头,说了要把昭哥儿和盛哥儿送姜棠那儿去几日。 郑氏觉得她考虑的周到,她都没想到过,只想着让顾湘君回汝林,“挺好,挺好……” 从正院出来后陆锦瑶又去了趟宴方堂,云氏在照顾盛哥儿,见陆锦瑶过来眼睛一亮,“弟妹怎么过来了,来就来,还带东西做什么。” 陆锦瑶道:“去了趟锦棠居,顺便带了些吃的回来,新点心,嫂子尝尝。” 云氏的长女也出来和陆锦瑶见礼,妍姐儿今年六岁,冰雪可爱,云氏知道陆锦瑶应该有话说,就把妍姐儿支开了。 等屋里没人了,陆锦瑶道:“五弟回西北了,顾府只有姜棠一人,你也知道那儿从前是明国公府,地方大,她一个人住着难免孤单,我就想着让昭哥儿和盛哥儿过去给姜棠做个伴儿,你看成吗。” 盛哥儿是去年十月初二的生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昭哥儿前年腊月的生辰,算着年纪是三岁,可出生到现在也才一年半。 两人年纪小,陆锦瑶怕真出了事禁不住牢狱之灾,所以才想着送姜棠哪儿去。 有顾见山顶着,没人敢往顾府闯,两个孩子而已,也不会揪着不放,她实在不想孩子受苦。 做娘的,自己吃苦受罪行,可孩子不行。 云氏当然愿意,就是盛哥儿才出生,她有些舍不得罢了。 云氏对侯府的事也有了解,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又是庶子的媳妇,侯爷和夫人哪里会顾着三房,陆锦瑶能记着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道:“盛哥儿还喝奶呢,奶嬷嬷也得过去,就是太麻烦五弟妹了。这样,若是方便,我跟你一块儿去送孩子,顺便送点谢礼,若不方便,你帮着把谢礼带过去好了。” 陆锦瑶道:“我带过去吧,你收拾收拾,收拾好了让丫鬟去宴几堂说一声。” 陆锦瑶一走,云氏就紧赶慢赶开始收拾东西了,儿子从出生起就在她眼前,突然要走,她舍不得。 还有女儿,总不好把孩子都送过去麻烦姜棠,陆锦瑶能想着盛哥儿已经够好的了,她只能选一个。 云氏心里内疚,摸了摸女儿的头,她一定好好护着女儿。 她其实挺感激姜棠的,也羡慕陆锦瑶和姜棠的情分,等侯府挺过这次风波,她一定登门叩谢。 东西收拾了不少,两个奶嬷嬷云氏仔细敲打了,去了顾府要本分,顾府的主子就是她们的主子,别无端生事。 顾见海对此倒没说什么,送走也好,省着惦记。 而陆锦瑶等顾见舟回来后就把这事说了,自然不是说姜棠一个人没伴儿,而是直接说了缘由,“省着府上遇难孩子跟咱们受苦,姜棠那儿是最稳妥的地方。” 陆锦瑶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她也想过送回娘家,可平阳侯府虽有爵位,但她的兄弟没顾见山有本事。 顾见舟从没想过这些,他默了一会儿,才道:“也好。” 是他考虑的不周到,没想到昭哥儿怎么办,他还太小,为人父母总想着给好的,送去顾府也好,依姜棠和陆锦瑶的关系,铁定不会亏待孩子。 等入了夜,便有马车从侯府侧门进了顾府,也没惊动左右的人家。 进去之后,待了还没一刻钟就出来了,陆锦瑶这回没什么怕的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而姜棠则是跟床上的昭哥儿大眼瞪小眼。 顾宁昭会说话会慢慢走,也不用喝奶了,吃饭就行,应该挺好养的。 带着锦鲤运的孩子和旁的小孩不一样的,在姜棠看,昭哥儿比盛哥儿长得好看,当然也有盛哥儿年纪小没长开的缘故。 盛哥儿要喂奶,有两个奶嬷嬷喂,她们带着就好,不必姜棠费心。 昭哥儿也有奶嬷嬷,晚上带过去睡觉,白日也管喂饭,也不用姜棠费心。 但顾宁昭他见过姜棠,奶嬷嬷不敢亲近他,姜棠却亲过他抱过他。所以陆锦瑶走后,虽然没哭,但黏在姜棠身边,一旦奶嬷嬷要把他抱走,就瘪瘪嘴。 姜棠看着心都化了。 就先留在屋里,她问:“要是如厕就喊人,好不好。” 顾宁昭点了小脑袋,举一反三道:“棠姨,饿。” 饿了也知道喊人。 姜棠对凝珠道:“把小厨房做的粉丝包和小馄饨端上来,再来碗白粥半个咸鸭蛋。” 姜棠问:“吃过生煎包吗?” 这是姜棠特意让小厨房做的,她记着小孩子得吃些口味清淡的,就算现在不喝奶了,也不能吃辣的口味重的。 就做了小馄饨和生煎包,生煎有肉馅儿和粉丝馅儿的,软一点也好消化。 顾宁昭摇了摇脑袋瓜,“没吃过。” 没吃过吃着还新鲜,如今府上有厨娘,姜棠也不自己糊弄着吃了,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就有人做好了。 第202节 很快饭就端了上来,顾宁昭还拿不好筷子,得人喂,他不要奶嬷嬷,只黏着姜棠,幸好吃饭是好好吃的,姜棠也就喂了。 顾宁昭是头一回吃生煎,壳是脆脆的,皮还是薄的,不是以前吃的那种包子皮,无论是鲜嫩多汁的肉馅儿还是软软的粉丝馅儿,都好吃。 他都没吃小馄饨,就着白粥和半个咸鸭蛋黄就全吃了。 一个人吃了四个包子大半碗粥,姜棠怕他吃得多夜里不好消化,就不让吃了,顾宁昭也没再要,仍是眼巴巴地跟着姜棠。 姜棠就把这孩子留屋里睡了。 睡前她问了问盛哥儿怎么样,凝珠说哭了一次,已经吃过了,这会儿正睡着。 四个月大的孩子,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姜棠道:“隔半个时辰就去看看。” 她和云氏交情不深,估计两个奶嬷嬷来时还被敲打过,不能添麻烦添乱。姜棠怕因为这个,盛哥儿有不舒服的也不和她说,平白耽误了。 既然答应了照顾两个孩子,那就好好照顾。 她记得书里出事后,侯府沉寂了许久。 好像也有几日牢狱之灾,不知道如今躲不躲得过。 两个孩子送到顾家无人知晓,府中丫鬟各个嘴严,姜棠提前过上了带娃的生活。 昭哥儿虽然黏人,但也懂事,姜棠若有事出门,他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姜棠本来就很喜欢昭哥儿,如今更喜欢了。 过了二月,天气渐渐暖和,三月初清明节后,各地陆续准备春种了。 家里如今有三个庄子,春种也得费事。 而春种前,又得登御凤山祭天,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去年是秦王祭天,虽然及祭礼出了事儿,但去年收成还不错,各地也没大雨大旱,老百姓有余粮,官员能交差,便彻底把这事淡忘了。 安庆帝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自然登不了御凤山,今年谁代皇帝祭天,估计谁就是未来的储君。 初三,安庆帝指定了祭天人选,道燕王赵禛逢凶化吉,人品贵重,是以主持祭天大典。 只要把后面的几个字换掉,这道圣旨完全可以变成立储的圣旨。 以往朝臣还会胡乱猜测安庆帝的心思,但如今心思已经摆到了明面上,无论是等燕王回来还是让他主持祭天大典,都能说明安庆帝属意的人选。 祭天大典在三月初五,礼部加紧赶制吉服、准备祭典用的东西,一众大臣也准备一同登山,倒也是有条不紊。 赵耀猜到祭天的人会是赵禛,他能看出安庆帝的心意,而钱松明还在岭南,回来还得些日子。 不到万不得已,赵耀不想走最险的那条路,可所有人都在逼他。 韩文柏觉得再等下去,难道要等立储君的圣旨下来,让燕王名正言顺继位?到时候真就只能俯首称臣了。 好一点的话秦王能去封地,但有岭南事在前,韩文柏不信燕王能轻易揭过此事。 若是逼宫,让皇上写下圣旨,就算名不正言不顺,只要秦王能坐上皇位,史书还不是由着他写。 韩文柏也是为自己考虑,他做下不少事,跟秦王绑在一条船上,大不了赌一把。 赵耀问:“顾见山回西北了吗。” 赵耀派人一路跟着顾见山,传信回来说人已到寮城。 赵耀道:“等祭天之后再行事。” 也多亏了封王,可以养私兵,明面上每位皇子能养两千精兵,但赵耀在各地养的兵加起来有一万,一万对上三万是不够看,可皇城守卫羽林军首领是他的人。 没有一搏的能力赵耀不会冒然行事,几日工夫,各地的私兵就能进盛京城。赵耀心里做好了打算,赵禛不会放过他,不做是死,做了还有一搏的机会。 三月初五祭天大典,赵禛领百官登御凤山祭天,祭礼无比顺利。 安庆帝上朝时又夸了燕王。 次日,盛京阴雨,老百姓们开始准备春种了。 姜棠如今有三个庄子,其中一个还有做粉条和豆腐的作坊,庄户姓周,做主的叫周正明。 这一年赚的银子也不少,做出来的豆腐粉条除了供给火锅店的,剩下的就走街串巷去叫卖。 一家每天能赚一钱多银子,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四两。 本来姜棠就是东家,如今更恨不得把她当祖宗供着了。 钱是好东西,现在别说种七亩地的菜了,就算全种上,周正明也没话说。 成亲之后姜棠还没来过这儿,她对周正明道:“旁边的庄子也是我的,你跟着去说一声,种什么怎么种还按照去年的来,我还打算弄个作坊,也一块儿说清楚。” 周正明知道这是让他管事的意思,他道:“大娘子放心,包在小的身上。” 做豆腐和粉条的作坊用不了太多的人,姜棠打算摸清那边的性子后再弄个作坊,做些土豆粉什么的,也能做成小吃摊。 这两个庄子加一块儿有一百三十亩地,附近离远点还有一个庄子,是长宁侯府的,是熟识,可以过去打个招呼。 周正明知道怎么说,就跟去年似的,他问姜棠可要在这儿住一阵,“春日里有野菜,河里的鱼也鲜,大娘子在这儿住一阵子,也好让我们招待招待。” 庄户都挺感激姜棠的,给钱的是大爷,带着他们赚钱,加上养鸡的,可比经管地赚的多多了,心里就想着回报一二。 若是自己,姜棠住也就住了,但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在外头她不放心。 姜棠道:“住就不住了,你们忙,别耽误春种。” 周正明连哎了几声,“大娘子放心吧,绝对好好种地种菜,不过野菜和鱼一定得带着,特别新鲜,盛京城没这些。” 给姜棠的都是选的最好的。 姜棠没拒绝,又问了问作坊可缺人手,周正明不好意思道:“人手倒是不缺,可四家,卖两样东西,不太好做。” 盛京城就那么大,周正明还有儿子,一家就能把城南城北跑完,四家算是抢生意的。 街上卖豆腐粉条的也不少,抢生意的更多。 就算能多做也卖不出去。 姜棠想了想说道:“我铺子里还缺鸡肉,你这儿看看,要不就直接养鸡,不过养的多了,就不是几十只那样简单了。” 庄子是养了鸡,不过一家几十只,而铺子里每天都能用几十只鸡,还有买烤鸡肉的,庄子里的根本不够。 这儿没有大规模的养鸡场。 想吃鸡的人出门买一只很方便,姜棠连几百只几千只养鸡的人都没见过,铺子里买鸡还得去各个庄子收,也是麻烦。 周正明若做得来,肯定比做红薯粉有赚头。 周正明也不敢立刻应下,他家养了四十多只鸡,每天鸡蛋就有三十多个,但是养上千只和几十只不一样。 家家都会养猪,都知道杀猪赚钱,但怎么不家家养那么多头呢。 周正明道:“那我回去琢磨琢磨。” 回到府上,姜棠就被顾宁昭扑了个满怀,跑的歪歪扭扭,姜棠赶紧蹲下,顾宁昭道:“棠姨,我好想你……” 姜棠道:“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没让昭哥儿白想。” 顾宁昭更高兴了,晚上吃了两个碗野菜馅儿饺子,还有一碗鱼汤,肚子圆滚滚的。 从庄子带来的野菜不少,姜棠爱吃这个,新鲜,加上厨娘手艺好,连着吃了两天。 等到初九,姜棠终于吃够了,打算让管事明早去买点新鲜菜去。 却听门外凝珠急声禀告,“大娘子,外头好像出事了。” 姜棠心里一紧,问:“怎么了?” 凝珠心怦怦跳,勉强稳住道:“李管事说外面有很重的脚步声。” 很重的脚步声,那不是一个人。 姜棠看顾宁昭还睡着,让凝悦在屋里守着,自己穿好衣服出屋。 正院离外墙还有一段路,她这边什么都听不到。 第116章 成亲后的第五天 姜棠换好衣服就去了前院, 一路黑漆漆的,只打了个昏黄的灯笼。 府内各条路上的灯笼已经全熄了,就是怕有人从外头瞥见里面的光亮, 李管事派人守着正门和东南西南角的侧门,虽把事情安排好了, 可人还慌慌张张的,见姜棠来了, 压着声音道:“大娘子仔细听,外头像是有大波大波的人过去。我从门缝里看着,宅子外头也有人守着。” 一共三个门, 每个门口都有两个人,腰间挂着刀, 都五大三粗的。 人既没往里闯,也没敲门,但也足够让人害怕的了。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李管事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场面, 心里慌的要死。 姜棠道:“无论如何都守着门,院墙也让人巡视着, 带点防身的东西, 千万别让人闯进来。点金乌金呢,可有大叫?” 李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倒没有,点金乌金一直在哼哼。” 两只狗很通人性,也挺聪明, 许是知道外头人多, 喉咙里一阵一阵低吼, 不过声音很小, 但外头人应该听不见。 姜棠道:“除了正门侧门留守还有院墙巡视的小厮,其余人都到安泽院去,丫鬟们嘱咐好,谁也不许大声叫嚷。今晚外面无论是谁敲门,都不许开。先清点一下府中还有什么吃的,清点好去正院回话。” 安泽院是正院旁边的院子,这会儿人得聚在一处,也省着有蠢的想跑出去。 人吓傻了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 这会儿姜棠又想起顾见山了,只是他人在西北,如今府中已是他庇佑的结果了,剩下的都得她自己来。 还是提前了,书里是后半年,这刚三月份。 姜棠告诉自己要稳住心神,下边的人才能稳住,“告诉下边人别害怕,万事有将军呢。” 顾见山这名字就不同凡响,也能安定心神。 姜棠吩咐好,又匆匆回了正院,她让凝珠把盛哥儿抱过来,盛哥儿就住在正院的厢房。 顾宁昭已经醒了,睁着眼睛呆呆地坐在床上,睫毛湿漉漉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一见姜棠,顾宁昭就伸出手,他来这儿半个月了,每天都想娘,可来时陆锦瑶已经和他商量好了,是过来陪棠姨,就算想家里也不能吵着回去。 姜棠对他好,又有奶嬷嬷带着,顾宁昭心里想也说不想,可今儿心里就特别特别害怕,心就好像要从喉咙跳出来了一样。 姜棠来了,顾宁昭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棠姨你去哪儿了,我好怕呀,我想我娘了,呜。” 第203节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姜棠心里一酸,把人抱到怀里,“没事儿没事儿,棠姨在呢,有棠姨在,没什么好怕的,棠姨会保护好你的。” 顾宁昭就是害怕,他分明没听见什么,可心里一直跳,他哭着问:“是不是我娘不要我了……” 小孩子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事就是这个了。 姜棠耐心哄着孩子,哄了一刻钟,才把顾宁昭哄睡着,只不过就算睡着了,也不踏实,嘴里一直嘟囔着。 而凝珠带着盛哥儿还有两个奶嬷嬷在榻上,大概是因为年纪小,顾宁盛换了个地方都没醒。 姜棠让凝珠看着两个孩子,自己去见李管事,李管事已经清点好府中还有什么东西了,“米面各三十袋,油和香料有不少,肉不多,全加起来只有二十斤,菜也不多,只够两天的。柴火够半个月的,还有点干货,水果只有苹果和橘子,一共四筐,别的就没了。” 府上主子得吃新鲜的,这又不是冬日,肉和菜都会坏,府上管事两日出去采买一次,这还是因为今儿出去采买了,才有两日的量。 有米面已经很不错了,肉和菜省着点吃,只要人饿不死就行了。 姜棠道:“差不多,行了,都守着吧,你和他们说说话,让他们别太担心。” 李管事点了点头,这便退下了。他现在倒还好,因为府里有姜棠呢,有人做主,就仿佛有了主心骨。 姜棠只在屋里点了盏烛灯,左右帘子都拉的紧紧的,她没心思睡,胸口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尽管她看过书,知道结局,也信安庆帝经燕王失踪一事后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但仍然担心。 来到这里也有两年之久了,姜棠过的是日子,并非做梦,外面发生的事也并非书里的几篇字,而是真的夺嫡之争。 会杀人,会死人,会连坐抄家牵累。 随着尘埃落定,会有大批大批的人被流放,被处死。 姜棠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睡着了鼻子还一抽一抽的顾宁昭,只盼着外面早点结束,千万别拖太久。 盛京城临近皇城的地方,各府门口、侧门都有士兵守着,人虽不多,一个门前就两个人,可府内都是手无寸铁的小厮丫鬟,就算有小厮,可不知外面是谁的人马,谁都不敢不要命地往前冲。 永宁侯下令各院的人连院子都不准出,府里寂静,只等着外面没人守着了,听皇上的命令。 郑氏觉得现在像案板上的鱼肉,就是在等死,可又没办法,就只能这么守着蜡烛干等着。 其他几房郑氏派了人去看着了,连着花房绣房门房的,都安安静静在屋里干坐着。 陆锦瑶不担心儿子,她庆幸早早把顾宁昭顾宁盛送走了。 街上,有甲兵持枪佩刀,一路走到皇宫宫门处,宫门大开,甲兵直接进了皇宫,而羽林军没有首领命令无人敢上前拦。 赵耀就混在甲兵中,兵法有言擒贼先擒王,他不会傻到站在最前面当活靶子。皇宫守卫多久轮换一次赵耀最清楚不过,他觉得老天不会总向着赵禛,好运气也不是次次都有。 总有一日赵禛得死了。 甲兵进皇宫直冲勤政殿,这个时候他父皇应该还没睡,甲兵直接杀了几个守卫,沿着内宫外的一条路一直走,见了人直接杀了。 等过了清和门就是内宫,也是后宫,安庆帝的勤政殿也是寝殿,偶尔还会召见大臣。 只要经过清和门,守卫就不像这么多了。 赵耀带了一万精兵,他要的也不多,不想杀太多的人,此番行事稳妥,六成把握能成事。 百姓不会想要一个杀孽太重的皇帝,所以赵耀私兵进城后只围了世家,并未杀人,以免生乱。 可打进皇宫之后则是一路走一路杀,有他私兵的血,也有皇宫护卫的血,青色石板染成了鲜红,赵耀心里竟然有种诡异的快感。 没上过战场的人几乎都没亲手杀人,赵耀又没特殊癖好,就算下人犯了错也不在他眼前惩治,也就春猎时,杀几头野物。 赵耀把眼前的皇宫守卫当成赵禛,直接带领人马一路冲过去,皇宫中火光染透天边,就算有护卫去高处城墙上射箭,但架不住赵耀私兵多,虽有被射杀的,但大部分还是掩护赵耀过了太极殿。 太极殿是大臣们上朝的地方,如今前面的大理石路也染上了鲜血。 过了太极殿,就是清和门,只要经过清和门,就是皇宫后宫,而勤政殿是清和门后第一间宫殿。 刀戟声震天,赵耀耳朵里都嗡嗡的。 赵耀擦了擦脸上被箭矢划过渗出的血,取了火油,一支火箭射到了清河门高楼的旗子上,刹那间,火苗就舔舐掉整面旗帜,清和门上的护卫还有两个在打盹儿,恍惚间见下头兵临城下,连忙取来弓箭,要把叛军射死。 赵耀顶着箭雨,踩着私兵的尸体来到清和门下,手下有炸药,只一炸,内宫门就开了。 赵耀回头看了眼尸山,耳边还有不知谁的兵倒下的痛哼声。他又低头看了看手心,上面一片粘腻,入目鲜红,不知沾了谁的血。 走到这一步,赵耀已经无路可退。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偶尔会想,究竟哪里做的不如赵禛,为何父皇会打压他,而对赵禛就百般千般的好,是谁去岭南救了赵禛,又是谁治好了赵禛的伤。 这数月以来,父皇心里想的究竟是赵禛死了要立他为皇子,还是想的是等赵禛回来,把他当作一块磨刀石,亲手递过去。 赵禛如果没出事,他会是什么下场。 赵耀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门后等着他的是什么,其实想那些事儿一点用都没有,只不过还是会不甘心。 炸药砰地一声在赵耀眼前炸开,火光刺目,可赵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两个在里面守城门的护卫炸的只剩断肢残骸,赵耀带着人提剑走了进去。 内宫和外面是两番天地。 内宫为后妃居住的寝宫,虽有护卫,可男女有别,护卫比不上清河门外面。 巡逻的也有,但阉人多。 相比于外面兵荒马乱,内宫尤为寂静。 赵耀远远看着勤政殿灯火通明,挥了挥手,“留一千人收拾,剩下的遂本王来。” 清和门到勤政殿,除了一块宽敞的空地,两边各有一千个台阶,台阶中间铺的是刻着龙翔九天的汉白玉石砖。 多么辉煌大气。 这条路赵耀走过无数次,如今却要提着剑,行大逆不道之事。 他从宫门到清和门,用了才两刻钟,应该有通风报信的,赵耀没想到这儿这么安静。兴许是个局,不过内宫侍卫少,就算通风报信又如何,父皇总不能什么都猜得到。 赵耀提着剑迈上台阶,剑尖还滴着血,正好落到一旁的龙眼中,血滴顺着台阶蜿蜒而下,好似真龙流了血泪。 台阶之上,赵耀看见了守在门外的李德顺,李德顺腿直哆嗦,高喊了一声“来人护驾”,就被飞来的箭矢射中左胸,直直倒了过去。 私兵先擒住了门口的李德顺,李德顺还剩几口气,捂着流血的胸口道:“秦王殿下,你这是大逆不道,你这么做会遭天打雷劈……的……” 赵耀直接给了他一个了断,“就算天打雷劈,李公公也见不到了。” 看见李德顺,赵耀彻底放下了心。李德顺是父皇眼前的红人,若是局,父皇不会把李德顺留在外面。 赵耀挥手,私兵立刻围住勤政殿,又有人推开门,赵耀见安庆帝一人坐在桌前处理公务,身旁只有一个小太监和两个宫女。 模样很好看,真想不到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有这种心思。 赵耀喊了声父皇。 安庆帝放下笔,抬起头,烛光照的人有些苍老,“来了。” 赵耀脸上有血污,一身狼狈,跟闲适淡然的安庆帝一比,根本就是两个不同境地的人。 赵耀道:“父皇怎么知道我会来。” 安庆帝道:“外面那么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 安庆帝越是如此,赵耀就越气愤,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是这般。是笃定还是有什么倚仗,可勤政殿都已经被他围了,屋里只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 赵耀怕宫女和太监也有问题,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远远看着安庆帝的目光竟然有几分柔和,他冷道:“把那三人给绑上。” 很快,私兵就拿来绳子把三人五花大绑起来。 安庆帝叹了口气,“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是为父的错……” 赵耀打断道:“别再说了,父皇若真觉得还有父子之情,怎会在去年祭天时命礼部准备坏了的祭礼。” 安庆帝刚想开口,赵耀又道:“父皇想说不是你?那既然知道是谁准备的为何不惩处!倒也好笑,还好言说让儿臣避避风头,惩处的是我,亏我那时还觉得父皇对我满意,原来是为六弟铺路。” 赵耀不想再废话了,“父皇,退位吧,儿臣会善待六弟,绝对不会像你对四哥那样赶尽杀绝。” 安庆帝没回答这句,而是道:“你怎知我不想传位给你。” 安庆帝眼中有淡淡的温情,看得赵耀一愣,想过吗,若是想过,他做的这些岂不是多此一举? 不,就算想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说的再好也不如做的,赵耀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一手提剑,一手拿圣旨,冲着安庆帝走了过去,不过还是因为刚才的那句话软和了语气,“父皇,你我父子一场,还是写下传位诏书吧……” 就是这时,被绑着的宫女也不知怎的就挣开绳索,那动作极快,赵耀提剑去挡,可慢了一招就已经招架不住,另一个也把绳索睁开,把后面人脖抹了,跟着赵耀缠斗,几息功夫,一把短刀就横在了他脖子上。 赵耀目眦尽裂,也不顾刀刃横在脖子上,扭头冲着安庆帝喊道:“父皇,都到这个时候你还骗我!” 安庆帝眼中全是冰冷,他道:“朕没你这种欺君罔上的逆子,秦王已伏罪,你们站在这儿等死吗。” 帝王一怒,兵不血刃。 带进来的还有门外的私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庆帝道:“现在认罪,还能留你们一条命,若等人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安庆帝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气势无人可比,微微沉下脸,赵耀带进来的私兵就跪了一地。 赵耀想起死在门口的李德顺,又看向拿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宫女,只觉得好笑,这哪儿是宫女,分明是体型瘦弱的男人。 宫女是假的,可李德顺是被他亲手抹了脖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连陪了他几十年的老太监都舍得,他输的也不算冤。 赵耀想笑,“父皇啊父皇,真难为你为六弟这么铺路,让顾见山回来又把他调走,李德顺也不要了,说无情还是你最无情。你是觉得儿子心狠,可你和六弟的心比我狠多了!” 他怀疑这是局,可看见李德顺后心里怀疑卸下大半。 那可是跟了父皇多年的老太监啊,若是提前知道怎会让他在门外守着,说舍就舍了。 他输只输在太心软。 安庆帝道:“你说的没错,你够毒却不够狠,倘若老六真死在岭南,死也就死了。朕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皇子跟活着的你计较,甚至还会传位给你,可是呢,老六好好的回来了。你做这事前就没想过?他回来之后你能好过吗,你有没有脑子!” “别的事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刚才,你直接把朕杀了,自己拟旨扣上玉玺,可你也没有。就凭这点,你就当不了皇帝!”安庆帝是选未来的储君,而非看重的儿子,赵耀的才智并不输赵禛,但……“是你优柔寡断刚愎自用!” 赵耀冷笑几声,“父皇是皇上,说什么都是对的,哪里会错。可是祭天大典呢,父皇明知不是却也觉得是儿臣……” 此事安庆帝的确有愧,他挥了挥手,“来人,带下去吧。” 赵禛带兵从殿外进来,他把赵耀押了下去,而勤政殿里的私兵都缴了兵器,有守卫在内宫,安庆帝也不敢托大就这么把人放进来。 只不过,若是宫城空无一人秦王不会进来,也不敢。所以此事只有他赵禛知道,其余人并不知。 顾见山是一步棋,用以打消赵耀的疑虑。 而李德顺,则是诱饵。 李德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204节 他跟了安庆帝几十年,在安庆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了,自然有感情的 可若舍不得李德顺,秦王根本不会卸下防备。 安庆帝深吸一口气,去外面看了看陪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太监的尸体,下令厚葬。 勤政殿地板上还有血迹,还有踩过脏兮兮的脚印,外面火光滔天,映彻天边,他不由想,自己做这个皇位是够久的了。 没哪个父亲愿意看到儿子想反了自己,安庆帝更希望他们能臣服。 不过,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秦王只知顾见山,可仗并非顾见山一人打的,军中还有许多武艺高强之人。 只不过,把顾见山调走能降低秦王的防备之心。 这条路本就死伤无数,赵禛虽看着仁慈,可是说到李德顺时,并没有疑虑。 总好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最后什么都顾不到,还把自己也害了。 只是,又折了一个儿子,安庆帝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秦王的母家,跟他勾结的官员族人,岂是几个之数,他不知道选择对也不对,只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赵禛有仁心,亦有手段,比赵耀更适合当皇帝。 清和门前的血迹要好好清理,秦王的私兵还在各家守着,眼下群龙无首,都不知接下来一步该怎么做。 安庆帝想要清秦王一党,赵禛有一计,私兵挨家挨户地传话,传的自然是秦王的命令,若是有哪家从府上出去,再逐一细察。 赵禛带兵在后宫,他负责押送赵耀去天牢,见了赵耀叹了口气,“五哥。” 赵耀没理会,他还穿着甲兵的衣服,正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就是输了,赵禛没必要这么惺惺作态。 赵禛见赵耀不言语,识趣地闭紧了嘴,实话实说,他若是赵耀,能做的更周密细致。 赵耀入牢,宫里言贵妃赐死,赵耀母家虽不像明国公府那般繁荣,可是皇子外祖,也非寻常世家可比,自然得受牵连。 还有赵耀的妻子孩子。 其余残党还待细察,估计盛京城得禁严几日。 赵禛虽然赢了,可心里并没有多高兴。 他赢在于在父皇眼中,比赵耀更适合做皇帝,仅此而已。 倘若他做的不好,朝臣也不会心服口服,日后的路还得他自己走。 从宫门到清和门,尸体都堆成了堆,有赵耀的私兵,也有皇宫护卫,远看,根本分不清楚。 赵禛让人把尸体安葬,又命宫人把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而清和门前汉白玉石阶上的血迹,是赵禛自己提水刷干净的。 等到清晨,地上的血迹已经全部清理干净,太阳照过来的时候,除了还有一些血腥味没散干净外,乍一看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清晨,侯府门房听见敲门声,外头人找永宁侯。 门房不敢应,直接跑到正院说明,“侯爷,外面有人找您。” 郑氏手飞快地抓住袖口,是不是已经完事了,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永宁侯问是什么事,门房管事支支吾吾道:“说是秦王请您出府商量要事。” 永宁侯心下一惊,难道秦王真的成事了? 第117章 成亲后的第六天 来人秦王说请他出府有事相商, 永宁侯觉得秦王八成是成事了。眼下要清理燕王一党,所以才让他出去,其他府上估计还有人守着。 虽然顾见风并未真的帮过秦王, 可他若是此刻出去,助秦王一臂之力, 也能立下功劳。 永宁侯背着手,在厅内踱步, 摆在眼前的事太过诱人,只要往前一步,侯府就能再往上走一步, 长子做的错事也成了好事,无论什么都有了回旋的余地。 永宁侯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动心。 可是, 正是因为顾见风说了自己从未帮过秦王做事,连顾见轩去了督察院都不清楚,哪怕秦王登基也没功劳。既然没有功劳, 他在朝中又逐渐边缘化, 连实权都没有,秦王找他能商量什么事。 因为顾见山?可顾见山已经脱离侯府了, 那这等好事怎么会落到他府头上。 永宁侯也并非没见过大风大浪的, 虽然动心但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好。 他吩咐道:“去宴几堂把四爷请过来。” 儿子们都长大了,府中的几个儿子,最出息的就是顾见舟,不仅立过功,还去过滇南见过世面, 他做决定得和顾见舟商量商量。 管事慌慌张张地去请顾见舟, 理清前因后果后, 顾见舟并不赞成永宁侯出去。 顾见舟分析解释道:“门口有人看守, 并非所有人都能出去,传信的人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父亲此刻出府,下一刻就不知去哪了。再说,皇宫中丧钟未鸣,皇上还健在,父亲听秦王传信,皇上知道了又如何想,会不会以为,侯府早就与秦王勾结了,到时就算我们没做什么,罪名也坐实了。” 此刻不出去,最多被治个违令不遵的罪名,若是出去了,往好处想是立功,可等着的不是秦王呢,依顾见舟看,皇上生性多疑,这未见得不是试探。 本就有顾见风在前,侯府走正在刀尖上,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永宁侯觉得顾见舟说的在理,“那先等着吧。” 永宁侯府吩咐门房别开门,门外人等了一会儿便走了,也不知是回去回禀消息还是做什么,让永宁侯在心里捏了把汗。 郑氏只听着,没有插话,府中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不用担心,她唯一忧心的便是姜棠,不知姜棠那边怎么样了。 顾府门外也有人敲门,管事不敢应声,那人道:“秦王妃请顾家娘子过去说话。” 说的并非是找顾见山,毕竟人人都知顾见山回了西北。 李管事还没听过皇亲国戚的名号,虽然姜棠说了谁来了都不能开门,可这是大人物,他没跟外面的人说话,但还是去正院禀告此事了。 姜棠可是连秦王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何时有了交情,交情好到让秦王妃派人接她过去说话。 姜棠道:“不必回,也不必开门,只等门外有其他府的动静再说,别人不出去,我们就不出去。” 秦王,难不成秦王成事了?还是说这是皇上的人,连顾见山都怀疑。 倘若是后者…… 李管事道:“小的明白。” 主子不发话,他不敢擅作主张,只让人好好守着门,无论谁来都不许应声不许开门。 这般守到中午,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李管事松了口气,就去大厨房吃饭了。 大厨房有两个厨子,因为姜棠鲜少让人从大厨房拿饭,所以大厨房的师傅管的是府上丫鬟小厮们的饭食。 府上肉少青菜少,今儿早上吃的白粥蒸馒头腌咸菜,中午吃的是白米饭炒大白菜,还是以白菜梆子居多。 好的菜厨子也不敢做,都不知道还要在府中关几日,能省则省。 虽然以前丫鬟小厮也不能出府,可不至于像现在这么人心惶惶,一群人不约而同地低着头,精神恍惚。 李管事道:“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谁也不许这个时候犯蠢!等风头过去,大娘子必会对我们另眼相待,到时大家就会觉得这几日的忍耐不过是磨练罢了。咱们不必愁,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呢,我们有将军,将军在西北立下了赫赫战功,大娘子也是有主见的,无论如何,府上都不会出事。” 顾见山护御朝太平,也护着他们,无常来了都得绕道走,他们有啥可怕的。 这么一说,众人都打起精神,吃饱饭,该做的活还得干,总不能因为府外有事,府内就不打扫了,花枝就不修剪了。 而姜棠中午吃的是乌鸡汤、炒青菜、蒜香排骨。 她和顾宁昭两个人三个菜,顾宁昭昨晚哭的厉害,但今儿也就忘了,他人虽小吃得却不少,吃了一个大鸡腿一个鸡翅,不少青菜,两块排骨。 姜棠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多吃点,剩下的菜也没给丫鬟们分,本来肉就少,晚上还能再吃一顿。 有顾宁昭陪着,姜棠的确有伴一些,就是不知侯府如今是什么情况。 姜棠低头看了眼顾宁昭,顾宁昭正在啃排骨,他吃饭很斯文,嚼东西时抿着唇,腮帮子鼓着,吃的很香。 姜棠又给他夹了一块肉,“多吃点,吃完这个棠姨给你做小点心。” 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米面,各种调料能用许久呢,就是牛乳不多,不过这会儿味道差点也不打紧。姜棠打算做点面包点心,也给下面的人分分,也能有点盼头。 这会儿最不缺吃的应该是长宁侯府吧。 姜棠想着长宁侯府那么大的地方,边边角角都种了粮食和菜,虽说这会儿正春种呢,但府上也有暖棚,菜和肉肯定是不缺的。 姜棠不免有几分羡慕,可是顾府上下景致极好,仿的是江南林园,听说明国公府抄家时抄了不少金银珠宝,可见在其中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把这地方推了种地,姜棠真心舍不得。 再有这种事也不是总有,姜棠只盼着能早点结束,千万别再有第二次。 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开门出府了,若出去,等待的将会是什么。 真的封官加爵,还是被当成秦王党羽直接处死。 自然有人出府。 秦王的私兵去敲韩家门,韩文柏早就等着,忙不迭就出府了。 有人带着韩文柏进宫,宫内宫外都已经打扫干净了,根本看不出昨晚发生了什么。 韩文柏心里急切,恨不得现在就飞进皇宫,只嫌马车不够快,他甚至督促车夫再快点。 街上没人,车夫就扬起马鞭快了些,车夫知道些许内情,别的他没见过,但这么上赶着下地狱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到了宫门,韩文柏立刻下车,走路飞快,一路到了勤政殿。 宫人一路引着,到了勤政殿就告退了,韩文柏见门口守着的人不是李德顺,心中的石头悠然落地。 不是李德顺就对了。 小太监打开勤政殿的门,韩文柏笑容僵在了脸上,坐着的是安庆帝,一旁站着的是燕王,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韩文柏腿一抖,人直接跪在地上,“臣叩见皇上……叩见燕王殿下。” 安庆帝抬起眼皮道:“爱卿见了朕很是吃惊呐。” 韩文柏自是道不敢,只是这不敢已经晚了,他无法想象在这儿遇见燕王和安庆帝意味着什么,但那个让人传信请他议事的秦王肯定不在此处。 安庆帝不急着查人,让人把韩文柏关进天牢,又等着见了别的人。 过来的人还不少,许多安庆帝知道的,还有许多不知道的,更有是如墙头草那般,想着捡现成的功劳,哪怕从前没有沾染,想着立功也出门了。 当然,还有许多没出来的,不能单凭这一件事来判断到底是不是秦王一党,安庆帝把此事交给了大理寺,赵禛从旁协助,一个人一个人地查,一家一家地搜,等人都抓来了,再放盛京城的世家官员出来也不迟。 安庆帝已经写好了传位诏书,他打算传位于赵禛,不想等自己死了以后,赵禛再继位。这个皇位他到现在已然是身心疲倦,争斗不眠不休,亲生父子,却互相算计互相猜忌互相残害。 新太监叫安庆帝用的不是很顺手,他偶尔会想起李德顺来,先是被一箭穿过胸口,然后被一刀抹了脖子。 他还想着,赵耀兴许不会对李德顺做什么,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安庆帝不想自己也这样。 无论查出什么来,赵耀无外乎被赐死幽禁,言贵妃陪了他三十几年,今早已经赐死了。 第205节 安庆帝觉得最近身体不太中用,怕是也时日无多。 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安庆帝只想这事快些结束。 钱松明宫变那夜传信让之回宫,今日后半夜里才到了盛京,不过已经是第四日了,大理寺少卿留在了岭南,钱松明是独自回来的。 皇上命他彻查秦王谋反一事,其中牵扯过多,盘根错节,秦王一党不少,审犯人的时候钱松明听有人攀咬出顾见风,脸色微变,又把韩文柏提上来再审。 韩文柏自然不会供出已经嫁出去的女儿,韩家能躲一个是一个,只要永宁侯府不出事,韩家就有再起来的希望。 顾宁远是他的外孙,他死了,韩家人死了,可顾宁远身上还有韩家的血。 但是,就算韩文柏受的住刑不说,韩家人不说,韩家书房里也有与韩氏往来的书信。况且,吏部尚书也入狱了,顾见风入吏部是他一手促成,韩文柏不说,他也会说。 说的越多,就能减轻罪行,就算自己没活命的机会,但都想着为家里人争取一丝希望。 钱松明道:“将永宁侯府一家带过来。” 顾见风和顾见轩有嫌疑,但不能单审他们两个人,一家人同气连枝,钱松明不信永宁侯一点都不知道。 真是越老越糊涂。 手下人问顾家还用不用派人去,钱松明赶了两天的路,回来之后并未休息,直接来大理寺办案,每日睡两个时辰,现在头昏脑胀的,听见这话神情还有一丝恍惚,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说的是顾见山家。 不过,顾见山当初脱离永宁侯府闹得沸沸扬扬,又在族谱除了名,这事人尽皆知。再说了,顾见山还在西北,顾家只有姜棠,把他娘子抓起来有什么用。 钱松明道:“不必。” 皇上下令让人去各家敲门,顾家并无人应,这关就算已经过了。 西北重臣,怎能寒了大臣的心。 属下应是,这便奉命去永宁侯府抓人去了。 三月初九夜里宫变,今日十三已经是第四天了。 永宁侯由最开始的紧张到如今微微松了口气,外面有动静,不知是哪个府上出了事。 郑氏比永宁侯忙的多,人都困在府上,她还得和陆锦瑶管家,府上几百人的吃喝要管,这都第四天了,府里的肉和菜已经吃完了,还剩一些干货,只能将就着吃。 永宁侯心里的弦松下来之后才注意到桌上的饭菜不及以往,以往早上都是好几样菜,好几样点心,今日只有粥和葱花饼,一点肉都没有,“怎么就这些东西?” 郑氏冷道:“侯爷也不看看过了几日了,难道肉和菜不用管事出去采买自己就有了?” 就算庄子没被封,可盛京城已经封了,城外谁能进来。 永宁侯皱眉道:“行了,这么点小事还至于发脾气,等过几日能出去就好了。” 郑氏在心里叹了口气,谁知道能不能出去,“快吃吧,明日连这些都没了。” 府内院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这还是因为侯府人多,采买管事想多点油水,买的东西就多了些。 各院也有自己的小厨房,不过天暖和禁不住放,这几日也就吃完了。 所有人都没想会这么严重,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直到侯府大门再次被敲响,未等里面人回答,外面官差就道:“大理寺办案。” 管事的腿差点站不住,大理寺的人谁敢拦,他赶紧去正院见永宁侯,永宁侯心里一紧,他以为无事,可终究还是来了。 大理寺办案很有效率,没一会儿府中人男女分开无论老少都站在一块,十个十个地往外带。 侯府下人多,但上头下令全部带走,就永宁侯等人单独关押,其余下人几乎不必审,关在一起,也不会占太多的牢房。 陆锦瑶和三房站在一处,韩氏是被思瑕扶出来的。 一出来,众人齐齐一愣。 陆锦瑶有阵子没见过韩氏了,得五个月了吧,韩氏变得太多,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韩氏人消瘦了不少,脸上颧骨高凸着,竟然到了连走路都要人扶的地步。 陆锦瑶不想这时候让人看侯府的笑话,和云氏低语几句,两人过去扶着韩氏,而妍姐儿也和长房的两个小娘子走在一块儿了。 大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小孩子,哪儿知道要去哪儿,人这么多,又有带着刀的官差,一脸惊慌,都站在大人腿边,谁也不敢乱动。 倒是顾见水的庶子顾宁睿吓得一直哭,被吴小娘捂着嘴抱在怀里。 陆锦瑶贴着韩氏的耳朵轻声道:“大嫂,事关全府,你也得当心些。大理寺不比家中,你得好好珍重才是。” 韩氏这样子,恐怕明眼人都能看出侯府应是提前知道什么,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最重要的是,韩氏绝对不能死在大理寺。 韩氏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我明白。” 官差轻点人数,并未见顾宁远、顾宁昭和顾宁盛,就去问了永宁侯。 永宁侯道:“顾宁远在松山书院读书,两个小的因为老家老人惦念,就送过去住了一阵子。” 领头的官差不信,可也没法儿,只能先把侯府众人押送大理寺。 街上人不多,自从出事之后,百姓就闭门不出了,也没人再做生意,都在等风头过去。 皇家的事,得少管,省着刀剑无眼,自己丢了性命。 去大理寺坐的自然是牢车,陆锦瑶虽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但这种经历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不过,上去之后也能坦然处之了。 云氏心里紧张,她是忧心幼子,现在只觉得庆幸,幸好当初把盛哥儿送走了。 她瞒得紧,连丫鬟都不知道顾宁盛去了哪儿,露竹和怀兮倒是知道,但也不会说。一群丫鬟挤在一块,惶恐地看着四周,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什么。 而韩氏则是掀开眼皮看了看外面,几个月不出门,外面的风都是清新的。韩氏知道自己是侯府的罪人,这会儿肯定不能掉链子。 而郑氏脸色并不好看,诰命夫人,又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上了牢车从街上饶了这么大一圈,搁谁谁能好受。 郑氏早上还说过几日连白粥和葱油饼都没得吃了,真是一语成谶。 到了大理寺,郑氏等人就被分别关押,而府上的丫鬟小厮被关押在一处,不过因为人不少,占了十间牢房。 牢房里只有一个小窗户,一张床板,上头铺着稻草。 看着倒是干净,不过不知多少人睡过,谁也没往床上坐,只有韩氏站不住,靠着墙坐着去了。 因为韩氏身体不好,大理寺特许陆锦瑶进去照顾,而隔壁就是郑氏,再隔壁关着的是许氏,后头才是云氏和几个孩子。 永宁侯等人被关在了另一处,牢房里阴暗,顾见风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事前,父亲同他说过,若是真躲不过,就实话实说,直接认罪,做了什么就说什么。 顾见风知道不能牵累侯府,他知道怎么做,也会说的,只有他和韩氏知情,其余人并不知情。 众人并未关在一处,有牢头看着,也不能说话。 等到中午,牢头送来饭食,一人和一个馒头一碟子炒白菜,连点油水都没有。 不过,顾家人知道轻重,没人敢抱怨,陆锦瑶拿了两人的饭,“大嫂,吃吧。” 韩氏点了点头,尽管难以下咽,还是勉强给吃了。 下午,顾家人就在牢房待着,并未见有人被带去问话。只不过不远处传来其他牢房的声音,应是别的府上被带进大理寺了,不过吵吵嚷嚷的,被牢头骂了几句,“都入狱了,还当自己是人上人呢。” 一时之间,心里难免有几分沉重。 陆锦瑶觉得姜棠那儿应该没事,平阳侯府她嘱咐过,只要不冒然开门,就不会有事。现在只等大理寺的人审过犯人,再做判决,也不知还能不能平安回去。 她都二十多天没见顾宁昭了,这孩子,还能记着她吗。 顾家人还算平静,隔几间的牢房吵吵闹闹,半点都不消停。 韩氏坐在床板上,头靠着砖墙,地牢阴冷,她还带着病,在这里身上并不好受,不过,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又过了一会儿,韩氏见牢头带着顾宁远进来,心里一紧,但她忍着没叫出声。 顾宁远看见韩氏,扭头喊了声母亲,韩氏扶着墙起来,可走到老房门前时,顾宁远已经被带走了,却不时地回过头往她这儿看。 牢头伸手推搡了顾宁远一下,语气恶劣,“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 顾宁远一个踉跄,却不得不回过头,韩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手紧紧扒着牢房的铁栏杆,心里揪得不行。 可是人已经不见了,韩氏只能回去。 韩氏能走过来是因为思念儿子,一口气就过来了,可回去的时候磕磕绊绊,就在她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手拽住了她胳膊,这间牢房里只有她和陆锦瑶。 韩氏抬起头来,只见陆锦瑶神色冰冷,虽然扶着她,可眼中一点温度的都没有。 陆锦瑶把韩氏扶到木板床上去,刚松开韩氏的胳膊,就被她握住了手,只不过韩氏力气小,很快陆锦瑶轻而易举地挣脱开了。 韩氏嗫喏道:“是我对不住大家……” 现在说这些早就晚了。 陆锦瑶没有说话,去了一旁站定,站了一会儿就站不住了,蹲在了一旁。 三月十四下去,李管事看门缝,外面已经没人守着了。 他把这事告诉姜棠,姜棠叫人踩着凳子往院墙外看了看,确认外面有行人经过后才开了府门。 府上丫鬟小厮虽还不能出府,可是心情雀跃了不少。 姜棠嘱咐凝珠凝悦看好顾宁昭顾宁盛,自己带了两个丫鬟出府,先去了锦棠居,托锦棠居掌柜去永宁侯府看看。 三刻钟后,掌柜的擦着汗回来,一脸急色,“小东家,侯府贴了封条,门口还有官兵把守,小的就在远处看了一眼,就回来了。” 姜棠抿了抿唇道:“今儿照常做生意,有解决不了的事去顾府找我,其他事等陆姐姐回来再说。” 她得想法子打听打听人去了哪儿,要么是刑部,要么是大理寺,无外乎这两个地方。 第118章 成亲后的第七天 陆锦瑶不在, 姜棠能想到的人只有安阳郡主。 姜棠给安阳写了张帖子,请她来锦棠居喝茶,下午, 安阳便坐马车来锦棠居了。 这会儿没什么人出来,只有零星几个人来买点心, 生意冷清的不行,楼上雅间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安阳跟着姜棠去了二楼雅间, 关上门,安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永宁侯府的事你别管, 也管不了。” 安阳知道姜棠找她过来所谓何事,初十安王府的人就能出府了, 安王年纪虽大,但在朝中有实权,赵耀谋反, 人还在大理寺, 更有许多大臣出事,安王不得以顶了上来。 只不过街上还封着, 安阳出来也是闲逛, 根本无事可做。 安阳就在家待了几日,不过,也让府上小厮打听着,到底谁家出事了。 跟她有交情的只有陆锦瑶一个,永宁侯府一府的人都被带走了, 府上也贴了封条, 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 永宁侯府被查封是安阳没想到的, 这会儿被封意味着和秦王有勾结, 大理寺抓人,从不会错抓乱抓。 第206节 安阳也难受陆锦瑶出事,可交情是交情,她虽贵为郡主,可也没尊贵到能为罪臣求情的地步。 再说,除了亲人,谁会愿意为这事奔走,因为这事,安阳定亲都得往后拖,所以她劝姜棠别往火坑里跳,学聪明点,躲得远远的。 既然顾见山脱离侯府了,那就证明老天都想让姜棠离这事儿远点。 听老天的总不会错。 姜棠知道隐情也知道侯府迈过那一步的只有顾见风,但不能和安阳说。 姜棠道:“郡主,我没打算管,也知道不是我能插手的事。但总得知道陆姐姐人被关在哪儿,我不说话不求情,但送些东西总使得吧。” 安阳无奈地叹了口气,送东西的确使得。 但以前也没人送过,毕竟一抄就抄一家,哪怕分家了也容易受牵连,远一点的亲戚都恨不得躲着走,姜棠这情况特殊,她在外头,心里惦记着也在情理之中。 安阳:“人在大理寺,但能不能去探监,我说了不算,钱大人说了才算。” 大理寺寺卿钱松明曾在姜棠的火锅店吃过饭,还去过姜棠的及笄礼。依从前的交情来说,去送东西应该是能行的,可交情来之不易,安阳觉得用在这上面不值得。 用的也并非交情,姜棠于滇南有功,她用的是功劳。 安阳叹了口气道:“也不过许你送一次东西,但绝不能说是因为顾见山,说只能说因为陆姐姐。” 好不容易撇干净的,千万别又卷进去。 好在还有陆锦瑶这层关系,姜棠和陆锦瑶关系好,只给陆锦瑶送东西,这还说得过去。 姜棠真心实意地道了谢,又给安阳带了许多点心,然后把人送走,直接去了火锅店。 这会儿找钱松明的人应该不少,她若去钱府,不被赶出来都是万幸。 直接去大理寺更行不通,姜棠想去火锅店看看,若等不到人再想别的办法。 火锅店大堂里只有两桌客人,四个跑堂无事可做,就站在一旁低声说话。 陈掌柜闲的没事在那儿拨算盘,双目无神,显然心思没在这儿,就连姜棠过来都没看见。 其中一个跑堂眼尖喊了声东家,陈掌柜才回过神来,冲姜棠笑了笑,“东家来了。” 姜棠道:“去里面说话。” 陈掌柜忙不迭跟了上去。 陈掌柜今早得到消息,各府门前的人已经撤了,有的府被封,但顾家还好好的。所以,尽管姜棠上午没过来,陈掌柜也没太过担心。 就是生意停了五日,今儿中午就一桌客人,晚上好了点,有两桌。 一天下来流水还不够一两银子,抛去本钱,都不够这一大群人的工钱。 陈掌柜开口把这些事如实禀告,姜棠听过后点了点头,“就算人少也开着门。” 别的地方都关上门不做生意,只有火锅店做,才能等来她相等的人。 姜棠不好直接去钱府,而钱松明此刻又在大理寺,只能等。 日日办案,肯定有劳累疲倦的时候,回来的晚肚子空落落的,无论是火锅还是状元煲,都不错。 不过,这个关头钱松明未必出来吃,只看能不能等到了。 陈掌柜心道,这会儿做生意跟赔钱差不多,还不如把铺子关了。不过姜棠是东家,他只是个掌柜的,自然听姜棠的。 过了两刻钟,大堂里的两桌也吃完了,帮工进来把桌子收拾干净,跑堂们无所事事,倚靠在门框那儿,看有没有客人。 不过,那两桌是最后两桌,直到子时姜棠也没见有人过来吃饭。 实在太晚了,她得回去了。 姜棠道:“收拾收拾打烊吧,这阵子辛苦大家了,等风头过去了给大家包红包。” 陈掌柜忙道不用。 担惊受怕有,辛苦倒不至于。 这阵子都在自己家里,又不用干活,今儿做生意了,可没啥客人,就闲着待了一天,还有钱拿,这不比干别的强多了。 说起来虽然百姓总喜欢在茶余饭后说点皇室的事,但这种时候都闭口不言,连门都不敢出。 陈掌柜又道:“东家抬举了,有啥辛苦的,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姜棠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坐马车回府。 春台在前面驾车,从这儿回顾府坐马车一刻钟都用不上。他那几日在庄子,今儿才回来。侯府出了事,他心里难受的厉害。 春台自小在侯府长大,侯府也有不少和他关系好的小厮,这回出了事,全进大牢了。 若是侯府落个不好,那些小厮丫鬟也没个好。免不了再被卖一遭,到时候去哪儿当差就说不准了,长得好看点的丫鬟连活路都没有。 春台抿着唇驾车,听见车里人喊了他名字一声。 姜棠:“春台,侯府的事先不和将军说。” 春台:“小的知道。” 这边出事,顾见山在西北又回不来,说了也是让他心乱,他回不来,帮不上半点忙。 若是心急无诏回京,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春台知道轻重,不会这个时候给姜棠添乱。 姜棠道:“府上你多费心,这几日我得待在火锅店。” 钱松明一日不来,她就得等一日。 顾宁昭人小,可懂得却不少,她一直不回去,姜棠怕凝珠凝悦哄不住他。府中人也得看好了,千万不能把顾宁昭在她这儿的事说出去。 春台咬着牙嗯了一声,他握紧马车,脸上有一丝决绝,“大娘子,实在不成就别管了,有侯爷在,应该不会出事儿……” 姜棠知道分寸,多的也帮不了。 她知道结局都什么都做不了,永宁侯又能做什么呢。 这会儿,她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就一家,什么叫同气连枝,明明陆锦瑶什么都没做,可也要被牵连入狱。 阴差阳错间,在和书里的结局慢慢重合,顾见山没事,侯府众人入狱,本该死在庄子的她侥幸逃脱。知道结局又如何,还是担心变数。 姜棠只盼着和书里的结局一样,哪怕侯府沉寂一阵子,人无事就好。 书里并未写过侯府的下人们怎么样了,就算写了姜棠现在也未见得记得。 她也担心露竹怀兮她们。 姜棠道:“嗯,先回府吧。” 都快到后半夜了,匆忙回来姜棠就立刻回了正院,她以为顾宁昭已经睡下了,可是却硬撑着坐在床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执拗地等她回来。 姜棠勉强笑了笑,让凝珠先下去,温声道:“昭哥儿怎么还不睡。” 顾宁昭上眼皮跟下眼皮直打架,“我等棠姨回来了再睡。” 姜棠把孩子抱到怀里,只哄了一会儿,顾宁昭就睡着了。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姜棠松了口气,无声对顾宁昭道,你娘肯定会没事的。 还有顾见舟,顾见舟身上也有不小的功劳,肯定也不会出事。 姜棠让凝珠进来看孩子,自己收拾了点东西,若是能顺利见到钱松明,就想办法去大理寺一趟,给陆锦瑶带过去。 狱中不比侯府,肯定什么都没有。 姜棠准备了一些药丸,贴了纸条在上面写了用处,在牢房里不方便换衣服,就带了两件斗篷。 吃的带了点肉干和点心明早再做点饼,收拾得差不多了姜棠才梳洗睡觉。 次日又早早地醒了。 今儿十六,侯府的人已经关了两日了。 中午火锅店还是没什么生意,就两桌客人,姜棠没等来想等的客人,心里想着若是晚上还没人,她只能写帖子登门拜访了。 陈掌柜看这生意还有些犯愁,他让跑堂在柜台守着,自己出门转了一圈,三月中旬,街上冷清的跟冬月似的。 街上的铺子几乎都关着,从前生意不错的也不例外,开着的只有杂货铺子和布庄,有几个人去买东西。 陈掌柜转了两圈就回去了,到门口时天也暗了下来,外头风清凌凌的,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抬头望去又大又圆。 都说圆月代表着团圆团聚,可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了。 陈掌柜只在心里感叹了几句,却不敢跟别人说,看四处无人,便匆匆忙忙地回铺子了。 晚上客人依旧不多,到戌时就没人了。 众人无所事事,姜棠不让走,谁都不能走,就坐在一块儿闲唠,就差一人一包瓜子了。 姜棠等的也急,不时出来看一眼,可是没人就是没人。 她叹了口气,想明儿怎么去钱府才显得不那么冒昧有目的性。她估计连门都进不去,若是钱府的门开着,这几日,门槛儿估计都要被踏破了。 过了亥时,姜棠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了,却见跑堂进后厨道:“来客人了,要一份状元煲。” 姜棠有点坐不住,想出去看看是不是钱松明,却硬是忍住了,她吩咐道:“给客人上壶热茶,菜的分量多一些,若是客人问,就说今儿生意不好,菜剩的多。” 跑堂听完吩咐,又去厨房传话,过了一刻钟,才把菜和米饭端出去。 状元煲热气腾腾,上面撒了红色的辣椒圈,酱色的豆腐铺在粉丝上,闻着十分勾人胃口。 尽管就一份八文钱的状元煲,也规规矩矩地给上了,上菜的时候分外客气,“客官,您的菜。” 钱松明肚子更饿了,但他没急着动筷子,他并非没在这儿吃过,也知道一份菜有多少分量,况且他没点茶水。 “这茶不是我的。” 跑堂道:“夜里天冷,赠您壶茶,今儿我们店生意不好,菜剩下不少,就给您多做了点儿。” 钱松明暂且接受这个解释,他实在太饿了,早已是肠辘辘,把豆腐粉丝煲拌了拌,就夹了一大筷子放米饭里,连着白米饭一块儿拌匀之后胡乱吹了吹就吃了一大口。 还是那个味道,这也太舒服了。 猛吃两口填饱肚子后,钱松明才慢下来品尝美味,大理寺事多,他一日就睡两个时辰,这两天下来,人有些扛不住。 府上家眷他嘱咐闭门不出,因为递帖子的实在太多,所有人都想从他这儿走关系捞人,更是带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宝物过来。 钱松明自然也动心,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但钱松明又不是第一日为官,知道底线在哪儿,这个口一旦开了,就是数不清的人往他家去,官丢了事小,脑袋丢了事大。 钱松明想着与其回家吃,还不如在外头吃,可街上铺子都关了,只有火锅店还开着,他就走了进来,打算吃完再回去。 吃到一半,钱松明发现对面坐了一人,抬头一看,是姜棠。 第207节 看这样子,并非过来说闲话,倒像是特意等他。 想起永宁侯府,钱松明心里了然。 他把筷子放下,脸上半饱的满足也收了起来,他不等姜棠开口就道:“顾娘子,你想说的事我帮不了。” 国有国法,按罪论处,谁也逃不掉,想给永宁侯府求情,省省吧。 钱松明打算掏钱结账,姜棠忙道:“大人误会了,我并非想求情,只想给我姐姐送点东西。” 陈掌柜早就把铺子门关上了,跑堂去了后头,姜棠还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里有几分凉薄,“当初顾将军为了我去求永宁侯,怎么求都不行,最后不得已才断绝了关系,我吃饱了撑的才为他们求情。” 钱松明见姜棠脸上神色不似作假,但也没急着答应。 姜棠神色稍微缓和些,“但陆姐姐不一样,她帮我良多,所以想着给她送点东西过去。不管处罚是什么,该认罪的认罪,若是我能进去看一眼,也会劝她我知道的说清楚。我不会让大人为难的,只送些吃食衣服,大人自可检查一遍。” 这等交情,钱松明突然想到顾家那两个送去汝林的孙子,会不会就藏在顾家。 只不过,就算问姜棠也会否认,他也不能因为怀疑就去搜顾家。 钱松明道:“明日辰时你去大理寺,带的东西不宜过多,先交给牢头检查,说话时有狱卒看着,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姜棠道了谢,“那我就不打扰大人用饭了。” 钱松明挥挥手,继续吃饭了。 探监是允许的,只不过大多数人要么不管,要么想捞人,没人往大理寺探监。 次日,姜棠带着东西去了大理寺。 带的都是吃的、药丸子和斗篷,也没给陆锦瑶带信件,先被大理寺的官员带到大牢,然后等牢头检查过包袱里面的东西,才被狱卒带进去。 因为每间牢房只有一个小窗子,所以里面特别阴暗,牢房里几盏烛灯,橙黄色的火光不时地跳跃,牢房左右是砖墙,前面是铁栏杆,牢门上都挂了锁头,隔几步就有牢头看着,在这里待久了会把人折磨疯的。 姜棠昨儿没敢问侯府犯了什么罪,她想着人多,问审顾家的时候还得几日。 几乎没有空的牢房,姜棠只大概扫一眼,也不敢多看。 走了许久,狱卒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门,让姜棠进去,又把门关上,跟门神一样站在外面,铁面无私道:“只一刻钟,不许多待。” 陆锦瑶本是坐着的,她没想到姜棠会过来,站起来把姜棠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强忍着才没问昭哥儿的事儿,“棠儿……” 姜棠吸了口气道:“我过来看看你,这包袱里面是一些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你有没有事……” 陆锦瑶看着倒还好,就是显得有些憔悴,“我没事,别担心我。” 姜棠看向陆锦瑶身后,坐在床板上的是韩氏,她只看了一眼又对陆锦瑶道:“你看看缺不缺东西,若是缺就告诉我。” 陆锦瑶鼻子酸酸的,关了三日了,平阳侯府都没人来看她,她摇了摇头,“不缺什么,我在这儿还凑活。” 在牢里不好梳洗,又和最讨厌的人处在同一屋檐下,陆锦瑶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看过姜棠之后陆锦瑶就催着她回去,“快回去吧,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 阴沉,味道也不好,腐败的潮湿味儿夹杂着血腥味,容易沾染晦气,还是少来为妙,陆锦瑶让姜棠赶紧回去。 姜棠捏了捏陆锦瑶的手,“我挺好的,姐姐别担心我。” 说了总共不过几句话,姜棠就出来了。 狱卒很满意,但她待得难受,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出了大理寺姜棠就回顾家了,而陆锦瑶提着包袱小心放在了木板床上,她看了眼韩氏,韩氏还是那副愧疚的死样子。 姜棠带的东西不少,陆锦瑶提着很费劲儿。 打开看,里面两件软和的斗篷,剩下的都是吃的和药品。 好几个瓶瓶罐罐,上头贴了纸写明了用处。 吃的有肉干儿肉饼,一大摞,陆锦瑶委屈得想哭,她吸了吸鼻子,敲了敲隔壁的墙,“母亲……” 郑氏的声音传过来,“我不吃,我就是死也不吃她的东西。” 陆锦瑶心道,她婆婆是聪明的,不过她当儿媳妇的还是得送,推搡了几遍后肉饼终于递了过去。 还是温的,郑氏咬了口肉饼,这会儿根本不会想起来永宁侯和几个儿子关在别处什么都吃不上了,她直接咬了一大口,就着牛肉干儿吃,吃的喷香。好几日没有油水,郑氏想吃肉想的厉害,可咬了几口又觉得对不住姜棠,让她费心往牢里送这个。 云氏和许氏也分到了,不过陆锦瑶还做不到把姜棠给的东西分给韩氏。 韩氏也没要,她竟然看见姜棠了,这种时候姜棠竟然愿意来送东西。 陆锦瑶在自顾自地吃着,一边吃一边看包袱里还有什么东西,除了肉饼还有葱花饼,能放到明天,还有许多许多的糖块儿,也有奶味儿的,像是奶干,也不知怎么做的,闻着好香。 姜棠走的时候捏了她的手,昭哥儿没事。 下午,审问终于轮到了永宁侯府。 一个一个带出去,一个一个送回来。 连韩氏都是走去的,轮到陆锦瑶时问了许多,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陆锦瑶都来不及想,不过,四房什么都没做,她也不怕问。 但陆锦瑶回来后,等了许久都没见韩氏。 韩氏不知被带去哪儿了,她想,那边顾见风是不是也被带走了,两人说了什么,会有什么下场。 她们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等到晚上,韩氏还没回来,陆锦瑶就不再管了。 姜棠带的东西不少,可天已经暖和了,禁不住放。 陆锦瑶把剩下的肉饼分完,肉干儿也分出一部分去,明儿就是被关的第五天了,她虽然一直对自己说不会出事不会出事,可也想过被牵连掉脑袋。 如果真掉脑袋了,昭哥儿肯定会没事的。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郑氏心里也不好受,她长叹一口气,在牢里待的,衣服也乱了脸也脏了,哪里还有什么世家夫人的样子。 唯一庆幸的是没牵连顾见山,还有一丝希望。 姜棠直接回了顾宅,幸好府内大,顾宁昭有处玩,他和点金乌金也熟了,能跟着两只大狗跑来跑去,也有几日没问过陆锦瑶了。 姜棠带着顾宁昭玩了一会儿,又听门房管事过来,“大娘子,有人找你,说是锦棠居的掌柜。” 姜棠对掌柜说过,实在处理不了的事找她,其余的都等陆锦瑶回来再说。 那究竟是有什么事,掌柜的处理不了找到她这了。 姜棠让凝珠带顾宁昭回屋,自己去前厅见人,掌柜的一脸急色,他道:“小东家你可来了,铺子出事儿了,有人过来说咱们铺子的点心不干净。” 姜棠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都知道锦棠居背后是永宁侯府,这是看侯府出事,趁火打劫来了。 第119章 成亲后的第八天 锦棠居外的人吵着要见东家, 也不拿点心,一直说铺子里说点心不干净。 留在铺子里的掌柜不想惹事,请人去里面说, 这人也不乐意,还带了三个人, 引来一众人围观。 言语中更是半分便宜都不让,“让你们东家出来, 你一个掌柜的,说话管用吗!你家东西就是不干净,吃完上吐下泻, 今儿必须给个说法!” 掌柜的好言相劝,“那你也得把点心拿出来, 让我看看是不是锦棠居的,人在医馆,究竟是哪个医馆, 你这样空口无凭……” 那人是个莽汉, 长得贼高一身横肉,脸上坑坑洼洼的, 跟着来的三个人还提着棍子, 他说着就拽住掌柜的衣领,拎小鸡似的把人提了起来,“你说什么!我还能骗你不成,我老娘就在医馆里躺着,我看你这黑心铺子也别开了, 我给你砸了!全给砸了!” 说着, 把掌柜的往地上一扔, 自己伸手推开围着的伙计, 手里的棍子刚扬起来,就听身后有人道:“我看谁敢砸。” 那声音并非是喊出来的,却清晰可闻,一个字是一个字,一点都不含糊。 莽汉回过头,拳头还冲着琉璃柜台,眼见一个穿着丁香淡紫色衣裙的妇人站在门口,颜色极好,可面如冰霜,眼里也含着冰,但仔细看冰里还裹着火,明明是姝丽的面庞,可莫名让人胆战心惊。 莽汉放下拳头,问道:“你是?” 姜棠人还在铺子门口,人群让了一条路出来,她走进去道:“你不是想见东家吗,我就是。” 今儿是三月十七,离宫变已有八日,最早入狱关的久的也有八日了,众人看没自己什么事,遂放下心,这两日也开始往外跑了。 在家里闷了许久,好不容易有热闹看谁也不愿意放过,围在锦棠居新铺子的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其中有幸灾乐祸的,恨不得把铺子砸了。 大多人都知道锦棠居是永宁侯府四娘子开的,所以锦棠居生意好的时候,不少人都扒着捧着,唯独没有使绊子的。 就算眼红心酸,也把这见不得光的阴暗想法藏在心里,锦棠居背后有人,没人敢惹事。 现在陆锦瑶跟着永宁侯府一块儿进了大理寺,九成是出不来了。 那这锦棠居就成了人人想抢的一块肥肉。 锦棠居客人多,盛京就有两间铺子,光看流水就有不少。 把铺子的名声搞臭,到时候铺子倒了,里面的点心师傅走投无路之下兴许能请过来,就算请不过来,少一个锦棠居,其他铺子的生意也会比之前强。 因为锦棠居,多少点心铺子憋着一口气呢,可算能逮住机会,自然想往上头踩一脚。 当日抄家,官兵也不会一个一个查铺子里的管事,但真若定罪,铺子里的管事伙计也逃不掉。 这会儿若是能把方子抢来自然好,若是抢不来,也不强求。 不哦,锦棠居的东家陆锦瑶如今在牢里,这又是哪位。 是有做生意跟人合伙的,但这位能做主? 莽汉道:“别欺负我没识过字不认识人,你这是随便找了个人当东家吧!” 姜棠道:“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官府看文书,自可证明我亦是锦棠居的东家。” 莽汉咽了咽口水,“你是又如何,我们吃你家的点心把人给吃坏了,今儿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就砸了你的铺子,你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姜棠道:“我能证明我是锦棠居的东家,那你呢,可能证明吃的是我家点心,人真的在医馆吗?若是吃的我家点心,那又吃的哪种买了几斤价钱几何,赠品是什么?” 姜棠很漂亮,盛京城很难再找出像她这样好看的人。 但就像顾府丫鬟说的,第一眼是觉得人好看,可听她说话看她做事,就很难再把目光全放在她的容色上。 美貌是姜棠最不值得说的。 众人看了热闹,不由自主被姜棠带了进去,两方对峙不能只听一方的片面之词,“是啊,吃什么点心吃坏的,锦棠居的我也吃过,可没吃坏过。” 莽汉被问得一愣,眼中划过一抹心虚,“……你家点心,都吃完了谁还记得,反正我就要个说法。” 姜棠慢条斯理道:“你这样说,可不能证明是在我家买的点心,就算买了,也不能说是因为吃点心才生的病,而你又说不出买的什么点心,价钱是多少赠品是什么,一问这个就支支吾吾不肯回答,顾左右而言其他,我看你不是来讨说法的,而是来找事的。许掌柜,别跟他啰嗦,直接报官。” 第208节 莽汉咬了咬牙,又舍不得到嘴边的鸭子,胡乱指了一个点心,又瞥了眼上头吊牌的价钱,“就是这个千层,五十文一斤,我买了两斤……” 姜棠问:“那赠品呢?” 莽汉指了一样最便宜的,“是那个芋泥糕,给了两块。回家给我老娘吃完就肚子疼了,现在还在医馆里,命都丢了半条,可怜我娘八十岁,还得受这样的罪,黑心……” 姜棠哧了一声,“锦棠居开业以来,除了过节送些粽子月饼,其余时间从未赠过东西,你若不信,大可问真在锦棠居买过点心的人。因为做点心的面粉牛乳都是精挑细选的,若是送出去,实在合不来。今儿卖不完的呢,也不会在次日按原来的价钱卖,都是按三折的价钱,卖给那些觉得贵又想尝尝新口味点心的人。” 姜棠目光落在来闹事的莽汉身上,“所以,你说的赠送的芋头糕是哪儿来的?” 莽汉咬咬牙,声音都虚了许多,“我记错了,没赠东西……” 姜棠道:“那你的确又错了,因为的确有赠东西,不过是一张价值一钱银子的纸券,下回来了可以当银子花,你既然说在锦棠居买了东西,那券呢?” 不等莽汉说话,姜棠就道:“我猜你定要说弄丢了,你这满口胡话,一句都做不得真,我倒想问问你家住何处受谁指使,在这种时候过来落井下石了。诸位,锦棠居做生意只凭良心,也同各位好好相处过。” “怎么,圣上都未定罪,你们一个一个倒比圣上还急了?”姜棠看了看四周,众人神色各异,人群里看戏的有,看笑话的也有,“找茬也得拿出凭证来,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去顾府找我,我亦是锦棠居的东家。” 盛京城顾府,并非永宁侯府,而是顾见山的顾家,理清是哪个顾家之后才知道姜棠是谁,将军顾见山的新婚娘子,若是早知道后头还有个顾见山,谁会过来闹事。 只不过,若是永宁侯府定罪,那这铺子也说不好。 众人以为,进了大理寺,竖着进去就得横着出来,谁也没想过会有转机,与秦王有勾结,就算出来了,日子还能好过? 可看姜棠这样子,又说不准了。 莽汉这会儿才怕了,“是我记错了记错了……” 姜棠却懒得再废话,“许掌柜,此人闹事,带去报官。” 许掌柜擦了擦汗,连着铺子里的帮工一块儿把人拦住,看戏的也不看了,赶紧从铺子里出去,莽汉闹着要走,谁知外头一阵吵嚷,谁知官府的人已经来了。 几个官兵把人绑走,锦棠居才恢复宁静。 不过,地上脏兮兮的,琉璃柜也有手印,好在点心都被琉璃柜挡着,还干干净净的能继续卖。 点心师傅是女子,都躲在后头没敢出来,姜棠让众人把铺子收拾收拾,掌柜的鼻子一酸,觉得自己真是没用,还得姜棠顶在前头。 姜棠道:“闹事的跟他讲道理讲不通,得强硬一些。” 掌柜的点了点头,终究是忍不住了,问道:“小东家,东家还会回来吗?” 姜棠没有犹豫,“会。” 掌柜的打起精神,他是陆锦瑶的人,陆锦瑶出事他也跑不了,还是诚心拜佛许愿,盼着人早点回来的好。 这事也给姜棠提了醒,这世上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多的是趁火打劫之人,你好的时候能跟你说情分二字,坏的时候恨不得把你撇掉。 她自己也得小心,多留后路才是。 姜棠道:“若下次还有这种人,直接报官。” 许掌柜连连应是,他就是怕,也不想给陆锦瑶惹事,所以一直说好话,可人家看你越是软越是退,就越硬气,直接欺负到你头上来,但圣上还没定罪呢。 姜棠道:“行了,继续做生意吧,客人少的话就早点打烊,有事去顾府找我。” 闹事的人被皇城军带走了,还不知是什么下场,顾见山的名字比谁都好用,因为姜棠有锦棠居的股份,也不用担心和侯府有牵扯。 就是不知道侯府的铺子有没有出事,不过就算知道姜棠也无能为力。 一来她不知道侯府铺子在哪儿,二来,顾见山实在不宜和侯府扯上关系。 回到顾府,顾宁昭闷着没凑上来,姜棠知道他又是想他娘了,可又不能说,只能带着他去玩别的,好在小孩儿忘性大,没过一会儿就高高兴兴地了。 顾宁昭在这儿,陆锦瑶还不知有多担心。 姜棠对他再好,可也比不上亲娘。 这都快十天了,也该快了吧。 又过了两日。 朝中大臣已经开始上朝应卯了,只不过,朝中官员受牵连的有四分之一,倒也不是说人人有罪,只是一府上下几十口人,有父子兄弟同朝为官又一同入狱的,便都不能上朝了。 这样一来,不少官职空缺,许多要事无人处理,朝臣头疼,安庆帝也头疼。 一下朝,安庆帝就让太监请钱松明和燕王去了勤政殿,商议该怎么惩治这些罪臣。 赵耀造反一案交给了大理寺,赵耀私兵还有六千余人,并未处死,而是发配西北开荒建城去了。 随着一个人一个人地审下来,钱松明精神好了些许,他把认罪书给安庆帝看,安庆帝便一张一张地翻,翻看期间,钱松明和赵禛都不敢发一言。 赵耀大概要处死,除了造反,还和岭南、渝州等多处官员勾结,收受贿赂圈养私兵,那些钱全是民脂民膏,百姓深受其害,不过,因为赵耀身为皇子,钱松明是臣子,赵禛是弟弟,所以都不好插话。 而像左都御史韩文柏、吏部尚书等从中协作之人,当诛九族。 也有罪名轻一些的比如那日以为能混个从龙之功没什么远见的小官小吏,赵耀甚至说不稀罕招揽他们,更别说跟着做事了,这些人直接罢官,倒也不必赶尽杀绝。 只是开了个门就丢了官,实在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还有让人头疼的,比如永宁侯府,钱松明还不知安庆帝打算如何处置。 永宁侯府的是一个个审的,永宁侯审不出什么,毕竟秦王私兵第一次敲门来问的时候永宁侯府就没有开门,可见永宁侯并不知情。 而顾见风及其娘子韩氏供认不讳,再加上韩氏父亲是左都御史韩文柏,确实有书信和人证证明两家有往来,顾见风的官位是韩文柏和吏部尚书一手促成,而顾见轩的官位也是吏部尚书所为。 这些都是能查出来的,但的确没有证据说明永宁侯和秦王有牵扯。 没有书信,没有人证,确实不知情。 按审问出来的日子来算,顾见风是去年正月入职吏部的,而顾见山那时还没离开永宁侯府,顾见风并无大才,秦王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不过,后来顾见山为了娶心爱之人离开侯府,顾见风就没什么用处了,这步棋就这么放在这儿。 永宁侯年纪大了,并无实权,和顾见舟在工部,主管水利,也无关联。 唯一一个在户部的顾见水,因为职位低并没有什么用处。 而且顾见风认罪时,说了收受贿赂,大理寺去顾家搜查,也的确找到了顾见风所说的贿赂,又提了几个丫鬟小厮来审,韩氏的确穿戴过那些衣服首饰,证据确凿。 而永宁侯府其他几房,审问细察过,倒是无事发生。 只不过,顾见风所犯之罪按照律法应流放,侯府销其爵位,而其他几房罢官,毕竟御朝对收受贿赂一罪判处极严。 但是,因此受牵连未免有些苛刻,尤其是永宁侯年轻时立下过不少功劳,而侯府于西北军粮、滇南水患、滇南灾后重建都有功劳。 尤其还有一个在西北的顾见山。 安庆帝不知是不是永宁侯早就知道顾见风做了什么,所以才顺势答应了顾见山离开侯府的请求,只不过,顾见山的确娶了姜棠,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并非做戏。 而顾见山离开侯府是没错,可亲生父子亲兄弟,倘若安庆帝做绝了,顾见山难免心生怨怼。 安庆帝问钱松明赵禛是怎么想的。 赵禛跪下求情道:“若犯事的是其他几房又或是死罪,儿臣必不会求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法不容情。可是顾见风所犯并非死罪,而顾见舟等人也确实有用,儿臣以为,惩罚不可免,但只要得当,就能让侯府对父皇感恩戴德。” 这会儿顾家人也怕是恨毒了顾见风夫妇,未尝不能在里面做文章。 钱松明顺势说道:“顾见舟有大才,但年轻心性不定,可以多加历练。顾见水顾见海两人,也非纨绔之辈,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安庆帝摆了摆手,“罢了,顾见风罢黜官职,及其妻其子流放鹤城,三代以内不得为官。永宁侯罢黜官职,念起功劳,就不削其爵位了,收缴三分之一的家产充入国库,顾见水顾见海顾见舟降职两等。” 安庆帝又对赵禛道:“此三人,两年内不得升职,且看心性和用处,不行就流放。” 赵禛道:“儿臣明白。” 有才华者成千上万,倘若不能为他所用,那就不叫有才之人。 安庆帝道:“无罪之人该放就放出来吧。” 说罢,安庆帝揉了揉眉心,他是真的老了,精力已经跟不上了,看了一会儿认罪书就头疼眼花,等朝中恢复正常后就立太子传位,如今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已经交给赵禛了。 只不过,两人也不剩什么父子之情了。 赵禛对他更多的是敬意,尊敬中还有几分害怕,安庆帝对他也怜惜不起来。 一想到死去的赵构和在牢里不成人样的赵耀,父子之间就多了层隔阂,怕哪一日这些手段就到了自己身上。 赵禛是赢家,可未尝不是输家,兴许几十年后,他会成为下一个安庆帝。 出了勤政殿,赵禛对钱松明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并未寒暄。 这几日忙,他打算回去清理一下手下的人,收受贿赂的,滥用职权的,省着给自己留把柄。 天很蓝,汉白玉地砖干干净净,浮雕的真龙眼中明澈,已不见那日的血泪。 空气里早就没有血腥味了,赵禛却不见丝毫轻松,属于赵耀的毒瘤挖干净了,自己这边,未尝没有。 他拿的银子也不少,父皇说赵耀,也是在点他。 以后的路还长,他想做一位好皇帝。 大理寺人满为患,次日,判决的圣旨就下来了。 韩文柏诛九族,出嫁女不算在列,府上财产全部充公,府内丫鬟卖入乐坊,小厮流放鹤城。 吏部尚书判处差不多,秦王几个亲信包括外祖一家全部诛九族,连几个月大的婴儿都不放过。 做事做绝,也省着给日后留下祸端。 直接处死,都不等到秋后了。 有人直接撞死在牢里,这几日乱葬岗的尸首都多了几倍。 永宁侯府判处和安庆帝说的一样,顾见风罢黜流放,三代以内不得为官,世子爷做不成了。 永宁侯罢官,二房三房四房降职,顾见舟仍在工部,是为正六品的工部主事,主管水利。 上缴三分之一财产也是因为长房收受贿赂,三分之一的财产并不算少,能撼动侯府根基,总不能一点惩治都没有,没有削爵把财产全部上缴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不过,经此一事,永宁侯府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永宁侯府了。 连着几个儿子都降职,眼看着夕阳西下,走向落寞,不知多少年才能回到鼎盛。 而顾见轩去了一个小县城做县令,三五年内是回不来了。 但对顾见轩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原本他就该去县城做县令,这便收拾两日东西,就该启程出发了。 进大理寺的十几家,也只有永宁侯府的人好好的出来了。 先放出来的是丫鬟和小厮。 在外人看,侯府的下人也是极其体面的,但是被关了数日,活像逃难回来的。 下人住的牢房更差,加上二三十人挤在一间牢房里,每日担惊受怕瑟瑟发抖,好在熬过来了谁都没事。 露竹怀兮清点了宴几堂的丫鬟,虽然精神不太好,但都在。不过,跟着她们待在一间牢房的思瑕等人却不见了。 第209节 思瑕徐青她们,是宴安堂的人。 露竹怀兮对视一眼,又一同摇了摇头,心里不免有几分难过。但她们和长房的丫鬟交情不深,就算出了事也无能为力。不过,经此一事,露竹怀兮是真想着赎身了。 露竹怀兮先和众人回侯府,永宁侯府大门还贴着封条,管事上前把封条撕了,眼中还含着泪意。 今儿是二十一,十三一早就被抓起来了,可算出来了。 在牢房的几日,真叫度日如年。 露竹怀兮也欣喜,露竹去了趟顾府,她在牢中也不知道姜棠那儿有没有出事儿,顺便给送个消息,小公子还在顾府呢。 还有主子们没出来,艾草火盆鞭炮都得准备上,去去晦气。 长房那边露竹觉着是出事儿了,却不敢私下议论,但她们都回来了,陆锦瑶那边应该是没事儿的。 姜棠知道消息之后终于展颜一笑,“可算过去了,你先拿点吃的回去,缺什么和我说,昭哥儿先在我这儿,等侯府安稳了再送回去。” 侯府对外说的是把顾宁昭顾宁盛送回了汝林,也不知有没有人去汝林搜查。 汝林离盛京也有好几日的路程,不能陆锦瑶一回去,昭哥儿也回去了。 露竹点了点头,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对姜棠道:“我打算过一两个月就赎身。” 一两个月,足够府中重新整顿起来了,到时赎身也全了这段主仆情谊。 这回姜棠没事,白薇也没事,心里还是有羡慕的。 姜棠道:“也好,若是不知道去哪儿,可以来我这儿帮忙。” 露竹点了点头,这便回侯府了。 姜棠没打算去大理寺接人,外人看,顾家和侯府是两家,就算因为陆锦瑶,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 下午,永宁侯府众人被放出大理寺,除了长房。 第120章 成亲后的第九天 侯府管事派了五辆马车去大理寺接人, 算上府上的妾室总共有二十一人,管事想着四人坐一辆车,小主子们人小, 占不了太大地方,五辆车肯定是够的。 谁知, 到大理寺之后并未见到大爷顾见风和大娘子,不仅如此, 连大公子、两位小娘子和长房的两个妾室都没看见。 一下就少了七个人。 见侯爷和夫人都没提,管事自然看脸色没问,连忙让丫鬟扶着主子们上马车, 车里有衣裳吃食,府上各院都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门口自然也有火盆,丫鬟小厮还也把府内上上下下打扫干净,又熏了艾草去晦气。 主子们不在, 这些事他需得安排妥当了, 郑氏和永宁侯没说别的,等人全上马车了, 道了声回府吧。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侯府没销爵, 只罚了财产,永宁侯虽然革职了,但是他年纪也大了,本来就是闲职没有实权,在家也便在家了。 就是顾见舟他们可惜, 做官若无实绩, 想往前进一步很难。 侯府的功劳全用来保命了, 功劳又岂是那么好立的。 长房那边, 郑氏还是不忍心,韩氏受什么罚都是罪有应得,可长孙和两个孙女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去了鹤城能做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鹤城地处盛京以北,相隔几千里,气候严寒,从这儿走去鹤城,得几个月,都不知能不能到鹤城。 她哑着嗓子问:“能不能走动走动,府上还有银子,远哥儿他们……年纪还小,哪儿受得了流放的苦。” 哪怕能保全长孙也好啊,三代内不能为官,明明顾宁远功课好又上进,学问比他父亲好了不知几倍。 永宁侯冷声道:“我看你是糊涂了,这当口去走动关系,还嫌府上事不够多?” 他也对长孙寄予厚望,但是,若非当初把顾见山分出去,如今只怕一府全流放鹤城了。 见郑氏一脸失望,永宁侯道:“你看府上,谁还能去走动关系?” 他不是不想,是不能,也没那个本事。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患难才能见真情,侯府虽然没事了,但谁也不愿意和侯府再扯上关系。 郑氏不再接话了,马车摇摇晃晃,永宁侯也闭口不言,她想,往好处想想,谋逆按律当斩,顾见风能保住命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好再求别的。 只等流放时多给官差塞点银子,省着在一家人在路上受苦。 好好的一个家,弄成现在这样。 夫妻俩都不好受,后头马车上,顾见舟握住陆锦瑶的手,安慰道:“这回没事了。” 陆锦瑶冲顾见舟笑笑,“嗯,是没事了。” 但永宁侯府这次算是扒了一层皮下来,官位、钱财丢了一半,空留个爵位,就算顾见舟承爵,到顾宁昭这边也得一削再削,说实话也没什么大用处。 经此一事,顾见舟日后会不会被重用难说,唯一庆幸的是,家还在,人好好的,身外之物,该看淡的还是看淡一点吧。 长房那边陆锦瑶心里也不好受。 她纵然不喜欢韩氏,可也没想过让长房流放,鹤城在大北边呢,路途遥远气候苦寒,顾见风是读书人,韩氏又病着,顾宁远今年才十二,两个女孩一个九岁一个六岁,都不知道能不能受住这颠簸之苦。 再有三代内不能为官,有这样的娘家,两个女儿出嫁也是难事。 陆锦瑶觉得顾宁远可惜,倘若没有这些事,顾见风承爵,好好教养顾宁远,十几年后未尝不能重振侯府门楣。 现在府上一堆烂摊子,在府中的三个儿子只有顾见舟是嫡子,以后必定由顾见舟继承侯府。 陆锦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顾见舟道:“大哥那边,看着能不能打点着,多塞点银子,省着在路上难过。” 顾见舟如今只是个六品官,又在工部,其余的实在无能为力,“嗯,我想想办法,这阵子辛苦你了。” 两人成亲后两年,顾见舟的官职才起来,后来陆锦瑶有孕,他又去了滇南,也没照顾几日,府上都是陆锦瑶忙活,连有孕难熬的日子,他都没陪多少。 顾宁昭这次也是陆锦瑶打点,福没享到,苦却受了不少。 顾见舟心里难受,只想百倍千倍地对陆锦瑶好。 陆锦瑶却觉得辛苦的是姜棠,本来跟姜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结果在外面担惊受怕,还费力进来一趟送东西。 牢房这种地方,她娘家都没来人,姜棠却来了。 陆锦瑶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你关在别处,不知前几日棠儿进来送了趟东西,等府上收拾好,我去登门致谢。” 顾见舟道:“我同你一起去。” 顾宁昭在姜棠那儿养了快一个月了,合该登门道谢。 陆锦瑶却道:“你就别去了,这当口还是谨慎些,别给五弟惹麻烦。” 长房那边还不知何时流放,府里上上下下都要打点,陆锦瑶在牢里数日,也没好好梳洗过,回去先收拾妥当再做别的事。 她也想顾宁昭了,“等明儿我看昭哥儿,回来说与你听,都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我这个娘。” 顾见舟道:“定然认得,他娘对他第一好,棠姨第二好,我这个当爹的,勉勉强强排第三,还得加把劲儿。” 终于到了侯府,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下马车,先跨了火盆,又淋了艾草水,这才回了各自的院子。 露竹怀兮等人已经准备好热水和饭菜了,等收拾好,陆锦瑶和顾见舟先用了饭,但在牢里数日,顾见舟清汤寡水地吃惯了,一时间饭菜变好了也吃不下,陆锦瑶则是因为没亏嘴,故而两人都没吃多,剩下的菜就给丫鬟们分了。 吃过饭,正院南香过来说侯爷夫人有话说,请陆锦瑶和顾见舟去正院。 两人到的时候二房三房人也在,都换了衣裳,不似在牢里那么灰头土脸。 只不过精神都不太好,许氏低着头,手里捏着串佛珠,云氏担心地朝陆锦瑶看了一眼,而顾见水顾见海两人面无表情。 等陆锦瑶和顾见舟坐下,屋里的丫鬟就退了出去。 郑氏说了几件事,“以后锦瑶管家,过几日侯爷进宫请立老四为世子,等府上都安顿好,就把家分了。公中的财产四房占六成,其他两房各占两成,你们可有意见。” 侯府要上交三分之一的家产,就是明后两日的事儿,家产自然没有长房的份了,剩下的三房分了,郑氏也没亏待两个庶子。 家产也没有顾见山的份,他都离开侯府了,自然不会分什么。 打点事宜郑氏会拿自己的嫁妆贴补,不会动公中的财产。 日后他们和顾见舟一家过,她的嫁妆想给谁就给谁,谁也别打她嫁妆的主意。 二房三房自然没意见,两房只盼着早点分家,别再出乱子了,若是可以,最好把名字都从族谱上除去,就像顾见山那样。 但没人敢说。 陆锦瑶和顾见舟也没意见。 郑氏又道:“经此一事,你们也知道了,有些事沾染不得,别侥幸想着能成事,侯府家训,只为皇上、百姓做事。你们都成家了,也都有孩子了,我很少管你们院子里的事,日后分家,当娘子的多提点着夫君,切莫惹是生非,眼高手低。” 郑氏要说的就是这些,分家之后她能管的就更少了,日子得他们自己过下去。 她不担心陆锦瑶,分家后她和四房一块儿住,日后还能看着些。 许氏那边,什么都不管,也不好。 顾见海聪明,她倒不担心。 郑氏道:“分家之后,还是一家人,都安分守己,不拘为官大小,多为百姓做事,侯爷,你可还有要说的。” 进了一趟大理寺,永宁侯看着苍老了不少,他道:“分家之后,也该相互扶持,有句话叫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难,放到家里是一样的道理。人也得学会知足,别想不该想的东西,贪心不足蛇吞象,没那个本事,就老实本分些。” 众人都知道永宁侯说的是顾见风,却不知该怎么回答。韩家出事,侯府元气大伤,虽说是韩氏所为,但和顾见风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倘若他能强硬一些,或是发现的早点,兴许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从正院出来,云氏想问问盛哥儿的事,但陆锦瑶冲她摇了摇头,云氏只得回宴方堂。 陆锦瑶和顾见舟没急着回院子,而是去花园待了会儿。 明早顾见轩去赴任,她做嫂子的,一会儿还得收拾些东西。 还有一大把事要忙,也就今晚清闲些。 昭哥儿明日再去看,起码得府上收拾妥当了。 平阳侯府晚上差人过来问了,对娘家,陆锦瑶说不上怨,但还是有些失望伤心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这样,若是出事的是她的兄弟们,母亲定会求着她吧。 顾见舟一直拉着陆锦瑶的手,两人虽没说话,可都懂对方的安慰和情谊,这么转了一会儿才回院子。 次日一早,顾见轩收拾妥当去赴任,身边只跟着两个小厮。 郑氏给他了两千两银票,顾见轩想要推拒,但郑氏硬塞了过去,“穷家富路,拿着吧,路上有用。这回事侯府连累你了,是婶母对不住你,到了之后常写信。” 顾见轩这便收下了,他拱手道:“婶母言重了,一家人,本就该同甘苦共进退,我到了之后就写信过来。” 第210节 郑氏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儿媳把人送走,然后让管事去大理寺打听,流放的人何时出发去鹤城。 管事打听了半日也没打听出什么来,陆锦瑶没空关心长房的事,先去了趟锦棠居,又让露竹看看别的铺子。 她不在,铺子的掌柜定然担心。 陆锦瑶觉得能在锦棠居遇见姜棠,果不其然,到了之后掌柜的就道:“小东家正在二楼。” 陆锦瑶道:“我这就上去。” 掌柜的又倒豆子似的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说给陆锦瑶听,末了,补了一句,“那人被护城军抓走之后,没两日就给放出来了,小的看着还好好的。” 进去一趟,但安然无事,锦棠居这次算是吃了哑巴亏。 陆锦瑶道:“可知是哪家铺子的人?” 掌柜的这几日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专盯着这事儿了,“叫云香斋,生意倒是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和别的铺子有没有关联。” 盛京城点心铺子的东家,应该都是认识的。 陆锦瑶从前只是做自己的生意,没想过妨碍别人,可她本就不是憋着的性子,谁欺负到她头上,她必然想法子欺负回去,“你看看云香斋都卖什么点心。” 她让掌柜的多留意,自己去了二楼。 敲了敲门,就听里面道:“来了。” 开门的是姜棠身边叫素采的丫鬟,给陆锦瑶行了个礼,然后就退了出去,还把门关好了。 姜棠起身走了过来,“先苦后甜,贺姐姐大喜。” 昨儿姜棠给顾见山写了封信,把这几日的事写在了信上, 陆锦瑶上前紧紧拉住姜棠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这回多亏了你……” 两人之间,不必客套,谢谢也不是光嘴上说说,然后做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之人。陆锦瑶打算风头过去,侯府分家后再给姜棠送些东西。 坐下之后,陆锦瑶先说了圣上对永宁侯府的惩处,说到长房流放鹤城之后语气稍顿,“日子还没定,你去看我的那个下午她就被带走了,再没回来过,她本来就病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鹤岗。” 算计了半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好好地过日子,如今分家,也是尊贵的侯夫人。 韩氏一直为了儿子为了长房,现在家快散了,顾宁远也再不能入朝为官不说,还连累了其他几房,平白惹了一肚子的怨气,陆锦瑶自己心里也有怨,谁愿意好好的受一场牢狱之灾。 只不过,那是顾见舟的大哥大嫂,顾见舟这几日本就心烦,她做弟媳的,就算气也不好和顾见舟说。 姜棠一时不知说什么。 长房的结局和书里差不多,但侯府收缴的财产少了,姜棠记得书里顾见舟好像去了小县城做了两年县令,才回到盛京,如今能留在盛京还算不错。 姜棠握住陆锦瑶的手,“各人的命有各自的定数,你和四哥马上继承侯府,得想法子把侯府立起来。” 侯府的希望在四房身上,三分之一的家产并不少,比起许多人家,还是有底子在的。 陆锦瑶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身上的担子重,其他两房倒还安分,云氏想来看孩子,被陆锦瑶拦住了。 她又问了姜棠近来如何,然后才说起孩子,“昭哥儿还得辛苦你几日,等过月底我把孩子接回来。” 姜棠知道陆锦瑶想孩子,“那晚上来我这儿看看吧,过来吃个饭。” 陆锦瑶自然说好,但没想着带云氏,这会儿未尝没有人盯着侯府,她去可以是因为锦棠居,但云氏不同。 陆锦瑶还要留下处理锦棠居的事,姜棠便先走了,回到顾府,顾宁昭就跟点金乌金比,看谁能先扑到姜棠怀里。两条腿的自然跑不过四条腿的,但点金乌金知道让着顾宁昭,跑到一半就刹车了,顾宁昭则是跟不倒翁似的,一头扎到姜棠怀里。 “棠姨!”顾宁昭嘿嘿直笑,“我是第一个!” 姜棠把顾宁昭抱起来掂了掂,好像又重了点,“昭哥儿这么厉害,你亲棠姨一下,棠姨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顾宁昭眼睛一亮,“什么都行吗!” 姜棠笑着道:“棠姨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宁昭立马亲了一下姜棠脸颊,然后贴着姜棠耳边道:“我想娘,我想见我娘。” 有个孩子是挺好,天真可爱,看见他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姜棠道:“成,那棠姨让昭哥儿晚上就见到你娘。” 顾宁昭从没有一日像今天一样,盼着天快点黑,中午饭他都没好好吃,好不容易到晚上了,顾宁昭闻着饭香,不住地伸着脖子往院子门口望,不停地问:“娘怎么还不来?” 姜棠道:“你娘还禁不住你多等一会儿吗。” 顾宁昭立刻就乖乖的了。 过了一刻钟,前院管事通报,说永宁侯府的四娘子来了。 姜棠立刻道:“快请进来。” 住在这儿不似杼原街,在门口喊一声就成了,事事需要通禀,来客需要写拜帖,就算是陆锦瑶和姜棠说好了,过来也得递帖子也得先和门房说,通禀之后再进来。 这是礼数,只不过这么一来,又耽误一刻钟多。 见到陆锦瑶的那一瞬间,顾宁昭眼睛都不会转了,仰着头,看着走过来的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傻愣愣地仰着头,连娘都忘了喊。 直到陆锦瑶蹲下,把顾宁昭拥入怀中,顾宁昭才咧着嘴嚎啕大哭。 还不似在姜棠面前的哭,在姜棠这儿哭从来都是瘪嘴掉眼泪,可怜巴巴的,现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天塌了一样。 陆锦瑶拍了拍顾宁昭,然后不好意思地冲姜棠笑了笑,“他就这样,也是我许久没来,怪我。” 顾宁昭轻易不这样哭,这样哭了轻易哄不好,陆锦瑶什么法子都试了,最后道:“让你棠姨看笑话是不是?” 顾宁昭这才不哭了,但紧紧抱着陆锦瑶的脖子不松手,生怕一眨眼人又不见了。 姜棠原本还挺感动的,母子重逢,让人动容,但顾宁昭哭的样子有点丑,就忍不住笑了笑,“快进屋吃饭吧,你也好和昭哥儿好好说说话。” 陆锦瑶却让奶嬷嬷把顾宁昭抱下去,等自己先吃过饭再说。 世家养孩子就是这样,奶嬷嬷带,做母亲的还有一大家子的事要打理,根本不需要母亲喂饭哄睡。 姜棠恍然,在饭桌上便和陆锦瑶说了她在的时候都是哄着顾宁昭睡,这阵子都这样,“我倒是忘了问你平日里怎么带他,可别给你添麻烦。” 习惯不好改,姜棠当时没想那么多。 陆锦瑶笑着摇了摇头,“不会,你看刚抱下去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我得谢谢你,我先敬你一杯。” 桌上没酒,便以茶代酒,姜棠也把果茶全干了,“姐姐言重了,我还挺喜欢昭哥儿的。” 陆锦瑶挑了挑眉,笑着道:“你如今也成亲了,多留意着身子,别有了都不知道。” 陆锦瑶意有所指,她说的已经够直白了。 姜棠和顾见山二月十六成亲,都一个多月了,可有让府医诊脉,她在牢里关着,也忘了嘱咐这事儿,现在忍不住问道:“月事可来了?” 姜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锦瑶说的是什么,她连咳了两声,“月事月初的时候走的。” 她有留意着,这会儿又没什么措施,成亲之后两人胡闹了五六日,见来了月事就放心了。 她现在还不太想要孩子,一来觉得自己还年轻,太早生孩子不好。 二来顾见山不在,看当初陆锦瑶怀孕那么辛苦,姜棠还挺怕疼的,自己一个人忍受漫长的十个月,她还真做不到。 还有第三点,她若怀孕了,生意上的事只能放一放。如今看着顾宁昭,又多了一点,这孩子乖的时候是挺乖的,但哭的时候姜棠也招架不住。 陆锦瑶的孩子她不能打不能骂,若是自己的,谁知道忍不忍得住。 陆锦瑶点了点头,又问了问在房事上可还合得来,姜棠红着脸应了,“倒也还好,咳。” 陆锦瑶成婚几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没什么顾忌,她道:“若有什么,来问我,别自己憋在心里,身子上的事多留意着,侯府不用你操心。” 姜棠操心的已经够多了,其他的,陆锦瑶能自己来。 姜棠点了点头,说道:“陆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陆锦瑶没把昭哥儿带回去,只在自己用完饭后喂了顾宁昭,然后看了看隔壁的盛哥儿,就回侯府了。 姜棠松了口气,从头到脚都松快了,这事儿终于是过去了,她也能腾出时间忙生意上的事了。 也不知道顾见山收没收到信,何时能回来。 姜棠想,新皇登基顾见山肯定得回来吧,看朝中这样,新皇登基也没几日了。 顾见山不在,她独自一人应对这些事,除了累就是力不从心,陆锦瑶不提顾见山还好,一提姜棠就想的厉害。 到了三月底,朝中已经恢复如常,安庆帝拟好了传位诏书,立六皇子燕王赵禛为太子,登基大典在四月十八。 要留出时间给礼部准备仪仗和礼制的时间,差不多二十天,赶是赶了点,但也能忙活开。 第121章 成亲后的第十天 抄了十几家, 国库正是充盈的时候,所以登基大典准备大办。 赵禛如今已经是皇太子,但他并未把登基大典放在心上, 而是一门心思处理国事。 安庆帝渐渐放手朝政,下朝了连勤政殿都不去, 而是去御花园赏景,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御花园景致极好。 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赵禛,只有小部分要安庆帝做主,需要赵禛处理的事太多了, 像韩文柏等人,虽然有谋逆之罪, 但是才华自不必说,少了这些人,很多事就都堆在了他身上。 而下一次春闱在后年, 朝中急需新鲜血液, 赵禛就把目光放在了去年的进士身上,新科状元调去了户部, 榜眼探花也各司其职, 其他人正好填补了各地革职贪官的空缺。 其他几位皇子还在盛京,只等他登基后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至于西北,赵禛让顾见山回来了。 在西北的武将不少,徐桢南年事已高, 已经打不了几年仗了, 这样的老臣赵禛望他能好好活着颐养天年, 而御朝西北边防, 最后得交到顾见山手里。 赵禛希望顾见山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而不是把永宁侯府的事怪到父皇和他身上。 说句难听点的话,顾见风有此下场,还是沾了他父亲和几位兄弟的光,不然光贪污一罪就够他掉脑袋的了。 顾见山很重要。 打仗冲锋陷阵的虽然是将士,可有一位好的将领如虎添翼。 御朝和胡族和亲,胡族送来了一位和亲公主,如今就在东宫。两国签了二十年的条约,但是胡族性狡,谁知能不能维系二十年和平,顾见山是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赵禛虽然不会捧着他,但是,对功臣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拿出来。 赵禛在东宫处理公文,礼部的人又来量了一次尺寸,然后谨慎地看了看赵禛的神色,道:“殿下比前两日又瘦了些,当保重身体才是。” 赵禛嗯了一声。 如今,朝中大臣已把赵禛当皇帝看待了。 进了四月,天气越发地暖和了,只有早晚有些凉意。 前两日陆锦瑶把昭哥儿和盛哥儿接回侯府,少了一个小孩子,姜棠这儿安静了不少。 第211节 姜棠有些不习惯,偶尔也会想起顾宁昭来。 在府中,丫鬟们又不会上赶着跟她说话,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太孤单。 伤感了两日,忙起来便好多了。 早上她要么去铺子,要么去书院那边,中午就在附近的小馆子吃一顿。 铺子里陈掌柜隐约能感觉出姜棠想做什么,从前就听姜棠偶然提过,约摸就是书院外头小吃街的事儿。 姜棠还是想看看书院外头能不能建一条美食街,她虽然没做过这个,但也知道商场的收入来源于招商,靠的是租金。 倘若建好了没人来,钱全得赔里面。 书院里有几千学生,日日都要吃饭,这个位置是不错,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什么天都能过来。 所以就得算一笔账,看看下雨下雪天的利润够不够得上租金。 姜棠算着,够是够的,如果因为有个不大不小的铺子,学生们愿意来吃,生意应该更上一层楼才是。 就是她手里的银子不想全投这上面。 三月份因为宫变生意惨淡,火锅店一个月下来利润都没二百两银子。小吃摊生意勉强凑合,但利润也减半了。算上郑氏给她的见面礼,顾见山手头的两千多两,姜棠现在手里有一万一千四百两银子。 钱在一块儿,但账是分开记的。 倒也不是说和顾见山分的清,就是这样记账方便,省着钱花着花着就不知道花到哪儿去了。 姜棠打听过,在书院旁边买一块儿长条的地要近千两银子,这银子她有是有,可不想放在这上头。 这些钱是她和顾见山的全部家当,一两银子随随便便就花了,但一千两,还是得慎而又慎。 一千两,可不是那么好回本的,也未见得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可做生意本来就是冒险,开锦棠居和火锅店之前也没想过会这么赚钱。 书院胜在客源稳定,只要有松山书院的名头,小吃街就不会倒,但也得顾忌着书院里的饭堂,打点的银子肯定少不了。 虽然不知道陆锦瑶会不会投钱,但姜棠还是写了份文书。上面写了小吃街建好大概需要多少银子,打算弄多少个摊位,以及预计多少年能回本,回本的几率有多少。 一个月天气不好的时候有六七日,每日每个摊位赚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六七两,摊位每月租金二三两甚至更高,二三十个摊位就是六七十两,一年多的时间就能靠租金回本。 但也可能一个摊位都租不出去,直接砸在手里。这会儿又没有学区房一说,若是做不了生意,那块地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姜棠算着,回本的几率不足五成,但若是回本,这边生意影响着,日后去别处开小吃摊也是极其容易的,是个非常不错的踏板。 而且,这个租金比盛京城铺子的租金便宜多了。 文书写好后,姜棠没急着给陆锦瑶送去,而是问了问火锅店,近来有没有什么事。 陈掌柜沉吟片刻后说许久没见钱大人了。 陈掌柜有留意着朝廷官员,来这儿吃的人不少,但钱松明自那日后更是一回都没来过。 姜棠低下头,心里有数了,“以后不必盯着,就算来了也当寻常客人接待。” 陈掌柜哎了一声,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大理寺寺卿,多硬的靠山,但姜棠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能添乱。 姜棠看了看火锅店的账本,大体上没问题,小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在火锅店做活,一点油水都不给捞也不行。 火锅店姜棠让凝珠盯着,莞城那边一个月送一次账本,盛京的风波并未殃及莞城。 那边生意很好,和杜家合伙的生意也不错,莞城算是姜棠入账的主要来源之一。 在火锅店待到中午,吃了一份凤爪鸡翅煲,姜棠又去书院门口,想要说服摊贩租铺子,这会儿签订文书前半年的租金能便宜一半。 奈何摊贩没一个答应的,都说这是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钱,姜棠只能失望而归。 但建小吃街的文书姜棠还是给陆锦瑶送去了,不仅如此,还给安阳郡主送了一份。 至于两人会不会入股,姜棠也不知道,就算答应了,也是有情分在里面的。 四月初三,陆锦瑶那边便给了答复,说是投二百两,要二成股份。 安阳那边,姜棠差人去问的,说投一百两银子,按银子占比算,只能占一成股份。 安阳也不是全看情分,她看重的仍然是锦棠居和火锅店的生意。 既然决定做,姜棠就去买地了,书院门口的地并不便宜,那么一小块,也就一亩,就要八百多两银子,还有后续建摊位,也得花钱,姜棠直接交给了凝悦去办了。 凝悦以前没做过这个,但凡事都有第一次,姜棠吩咐的事她不想拒绝,若是她拒绝,肯定没有下次特,就硬着头皮上了。 而左右的摊贩听到消息后对此嗤之以鼻,大概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租这里的摊位,认定这是赔本的买卖。 小吃街动工前姜棠还让王氏她们帮着宣传宣传,就算在这边卖吃食干净,不管什么天气都来。 姜棠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赚钱,只等小吃街建成后再说。 盖小吃街需要打地基,差不多半个多月就能建好,建好之后还得装潢,怎么也得等到五月份才能用上了。 姜棠心里有些担心,眼看着钱如流水一样花出去,夜里觉都睡不好了。 初六这天,姜棠收到了顾见山的回信,说过个五六日就能回来,但寄信的日子是三月下旬,那会儿顾见山应该还没收到她写的信,应是皇帝急诏,顾见山则是算着信到家的日子。 这是姜棠头一回知道顾见山什么时候回来,便也像郑氏的那样,让门房的小厮去城门守着,然后又一件事一件事吩咐下去,准备家宴、打扫院子,好为顾见山接风洗尘。 姜棠希望顾见山知道他不在时,府上处处都是好好的。 但姜棠也没把心思全放顾见山身上,小吃街占用她很大一部分精力。 就连半夜,姜棠都在心里一笔一笔地算账,算着算着,就听见外头有点动静,她便坐了起来。 顾见山不在的时候,丫鬟就在耳房守夜,院子里有点金乌金在,但狗没叫,丫鬟们也没说话。 姜棠还以为是顾见山夜里回来了,可很快就没动静了,估计是风吹树叶。 刚要躺下,就听门被敲了敲。 知道顾见山要回来,姜棠就留门了,反正各门都有人守着,通向内院的路也有小厮看着,就连正院也有婆子看门,自己家,她是不怕的。 姜棠眼睛亮了亮,这肯定是顾见山,她没说话,等着外面的人先说。 顾见山赶夜路回来的,门房开门后就直接回了正院,点金乌金如今见他也不咬了,还能伸着脑袋给摸。 顾见山摸了两把,想进屋又怕吓到姜棠,跟丫鬟说不必守夜了,就过来敲了敲门,“我回来了,可睡下了?” 也不知道姜棠睡没睡下,顾见山就出声询问,若是没人应他今晚先睡书房。 自己家,顾见山只想从正门进,不想翻窗户。 他床上再胡闹,但骨子里还是稳重守礼的。 谁知里面人道:“你自己家,你问我做什么。” 顾见山想问问姜棠为何这么晚还不睡,他直接把门推开了,顾见山进来灌进了一阵冷风。 绕过屏风,顾见山没有立即走动。 屋里没点烛灯,但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月光是能看见床上的人的。 披着头发,坐着望着他,眼中满是欢喜,看的顾见山心里一热,赶路的疲惫顿时消散。 顾见山大步往前迈,衣服也是随走随脱,他直接把人捞到怀里,静静地瞧了一会儿,附身印上了一个吻。 顾见山力气也是大,他站着,姜棠被迫立在床边,双手挂在他颈上,腰被顾见山钳住,脚尖踩着顾见山的脚,全身重量都压在了顾见山身上。 一瞬间口中的空气就被掠夺,姜棠想往后躲,可是往后就是床,顾见山顺势就把人压在了床上。 锦被上花团锦簇,好像直直倒在了花从里,顾见山一只手架在姜棠头顶,大喘两口气,拍了拍姜棠的腰,“我先去梳洗,别睡,等我回来。” 顾见山奉诏回京,为了快点自然是骑马回来,吹了一路风沙,先去梳洗,省着熏到姜棠,刚才实在是情难自禁。 姜棠点了点头,她手还勾着顾见山的脖子,便凑上去亲了一下,“那你快点回来。” 顾见山捏了捏姜棠腰:“我真去了。” 都见到了,这会儿竟然还能生出不舍来,顾见山真想把人抱着一块儿去洗。 深吸了两口气,他直起身,去了一旁的沐室。 过了一刻钟多,但顾见山推门进来,桌上已经摆上热汤面了,顾见山也没看,他头发还在滴水,身上也冰凉冰凉的。 姜棠一惊,“小厨房时时烧着热水的,你怎么用凉水洗,你过来,我给你擦擦头发。” 成亲那几日,只有顾见山给她擦过头发,但姜棠还从没代劳过。 顾见山糙惯了,在军营里也是这样,恍然想想这样并不好,他还得和姜棠白头偕老,用冷水这习惯得改。 可他又想听姜棠说话念叨,就抿着唇笑不言语。 姜棠见他一句话都不说,俨然一幅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一边给顾见山擦一边道:“水凉的都能进骨缝,你一点都不注意的,多冷呀,你摸着都是凉的。” 头发还没擦干,顾见山把人抱到怀里又亲了上去,他喜欢姜棠念叨的样子,喜欢姜棠在乎他的样子。 “桌上有饭,你先去吃点。” 顾见山道:“不饿。” 姜棠不再说话了,轻轻推了顾见山一下,却没推动,便主动吻了上去。 两人许久没见,就是不小心的触碰都能带起一串火花,更何况是主动的吻。 顾见山这回亲的却极其细致,照顾的万分周到…… 胡闹过后已经过了子时,桌上的饭早就冷了,顾见山眷恋这种感觉,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抱着姜棠,手都不愿意撒。 姜棠脑子清醒了点,犹豫该怎么和顾见山说侯府的事。 顾见山去西北的这阵子发生了许多,而且,和永宁侯府有关,就更不能含糊。 姜棠开口道:“你去西北之后……” 顾见山道:“我都知道,信我也收到了。” 西北并非闭塞不通,许多消息也能知道,顾见山低头看了眼姜棠,“这阵子辛苦你了。” 姜棠摇了摇头,大抵是事情过去了,顾见山说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那阵子有多难熬,但仔细想想,那几日的确是日夜忧心,急得不行,连想顾见山的时间都没有。 但都过去了,就不觉得有什么。 顾见山道:“现在有我,都交给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姜棠就睡着了。 顾见山倒还不困,把怀里的人往紧里搂了搂。 对他而言,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212节 顾见风那边他是觉得可惜,可有些事光可惜是不够的,没人会觉得他什么都没做,轻拿轻放对别人也没法交代。 顾见山想帮忙也难,只能送点钱财,当然,这得先和姜棠商量。 顾见山看了看睡熟的人,姜棠窝在他怀里,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这阵子没有休息好。 顾见山心里酸酸麻麻,又有几分胀得慌,他用脸贴着姜棠的脸,就算今年不行,明年姜棠也能跟着他去西北。 他在寮城已经买好了宅子。 他们不会像徐将军和冯姨那样,一直分开。 次日,姜棠起的晚,顾见山早就上朝去了,离四月十八还有五日,如今还是安庆帝坐那把椅子,但朝中大小事务都已交由太子处理。 除了登基大典那日不上朝外,其余时间都是按时按点,耽误不得。 做皇帝,更是难以睡一个懒觉,更别提赵禛还是太子,有千万双眼睛盯着,哪里都马虎不得。 赵耀的党羽都被关押,但其他的皇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朝中官员关系错杂,赵禛想要坐稳这个位子,就得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太极殿,安庆帝问了问西北近况,这些他一直都知道,问顾见山不过是想借顾见山的嘴说给朝臣听的,而后,等下朝的时候,宣判了赵耀党羽谋逆的判处。 那些人还在牢里关着,有些杀了,有些还没有,好像在等着顾见山,也是给西北一个交代。 外患未除,内忧难安,省着寒了西北将士们的心。 对顾见风一家,自然是流放,明日一早便走。 都到这个时候了,去不去送,给不给打点已经无人在意了。更有不少人看清这里面弯弯绕绕后,去和顾见山打招呼,说是打招呼,实则是恭维。 侯府出事,事是不大,但搁别人家肯定不会这样轻拿轻放。 顾见山比徐桢南更懂变通,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下朝之后顾见山直接回家了,五品官员才能上朝,顾见舟不在朝中,为了避嫌顾见山也不能去工部找人。 他回去和姜棠商量了商量,明早去送送顾见风,姜棠答应了。 然后两人一块收拾了点东西,一些用得上的药材,陆锦瑶说韩氏病着,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她只备了常见的,吃食,银子,衣服没带多。 姜棠去完全是因为顾见山,对韩氏她依旧是讨厌,也同情不起来。 坏人总不能因为下场悲惨就得到原谅,若不是她机灵反应快碰见了顾见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而顾见山也决口不提大嫂,只说看看他大哥。 侯府也收拾了东西,次日一早,郑氏带着陆锦瑶去了大理寺,顾见山要上朝,姜棠自己来的。 郑氏看着姜棠眼睛都移不开,想上前说话,脚步却万分迟疑,也不知该不该过去。 还是姜棠走过来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郑氏赶紧把人扶住,温声道:“过来了呀,辛苦你走这一遭。” 姜棠笑了笑,“没什么辛苦的,从前大哥照顾见山良多,只不过他要上朝,不知还能不能赶上。” 郑氏道:“你同他夫妻一体,你来也是一样的。” 她想多和姜棠说说话,但突然见到,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陆锦瑶插过来,一句接着一句的,直到顾见风一家出来,才将将止住话头。 顾见风在牢里待了一个月,人清瘦了不少,他扶着韩氏,身旁是顾宁远,后头是两个妾室领着两个女儿。 妾室本就半个奴才,这回去鹤城,得照顾顾见风和韩氏,实在辛苦。 但比起被卖的丫鬟小厮,去鹤城还算一条不错的出路。 韩氏精神反倒好了不少,她还有孩子,总得把这个家撑起来。 流放的不仅一家,朝廷自然不会派马车送他们过去,路途遥远,只能走过去。 郑氏先打点了押送的官差,官差倒是笑呵呵的,但路上会不会变个人,郑氏也不知道。 她又塞给顾见风包裹,顾见风推脱不要,他无颜要这些东西,“我们给家里添了不少乱,怎么还好要这些。” 韩氏也是一脸愧疚地站在后头,听郑氏道:“不是给你的,你们两个多苦不要紧,还有孩子呢。” 顾见风这才收下。 姜棠也把东西递了过去,“大哥,见山还没过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顾见风没有推辞,道了声对不住。 那边官差在催促,顾宁远眼睛红着跟郑氏告别,跟着大部队踏上了流放之路。 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拜别郑氏,坐马车回顾府了。 路上,她看见顾见山下朝回来,忙让车夫停下,对着顾见山道:“人刚走不久,你去送送吧。” 顾见山点了点头,调转马头朝着城北去。 但顾见山没让姜棠等太久,半个多时辰后就回到了家中,眼中有一丝松快,“我看过便回来了。” 第122章 成亲后的第十一天 顾见山追到十里亭才见到押送流放罪臣的队伍。队伍蜿蜒, 远看像一条线,行进很慢。 走近后看官差不少,领头的两个, 队伍后头两个,中间隔一小段就有一个官兵看守, 不许说小话,不许左顾右盼。 顾见山翻身下马, 给官差塞了一块碎银子,官差见是顾见山,令队伍停下, 把顾见风单独叫了出来,“将军慢慢说, 不急的。” 顾见山道:“此去鹤城,山高水远,望兄长珍重。” 尽管不在盛京, 没有家里人, 也得好好活下去,还有孩子呢。 顾见风眼中带了几分轻松, 更有快意, 他拍了拍顾见山的肩膀,道:“不必担心我,你们都给打点好了,以后的路我自己走。你嫂子对不住你,幸好你没事, 不然我不会安心。” 若是因为他连累了顾见山, 顾见风才是彻底过不去。 幸好顾见山没事, 前程也没被影响。他这个弟弟自小离家, 吃尽了苦头,比起去西北拼命,流放而已,至少还有命在。 顾见山摇了摇头,“不会。” 顾见风笑了笑,他反倒松了口气,他鸿胪寺混日子,去了吏部又跟不上,每日身心疲惫。虽被流放,但家里给的银钱并不少,足够度日,只不过不像在侯府这么锦衣玉食罢了。 他有手有脚,不至于让全家饿死。 顾见山来送他,官差指定会掂量着,在路上不会太难过。 就是日后不能孝顺父母,侍奉膝下了,他是不孝子,是顾家的罪人。 顾见风嘱咐道:“你在这个位子上,万事小心,爹娘那边,还得劳烦你多多照看。我和嫂子侄子们会好好过的,若日后还能回盛京,定去请罪。” 此一去,就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了。 顾见山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了顾见风心里最惦记的事,“爹娘那边,我会看顾着,棠儿也从未怪过侯府,大哥放心吧。” 顾见风拍了拍幼弟的肩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最小的弟弟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能顶天立地,护一家人周全,他没任何顾虑了。 “我们走了,你早些回去吧。” 顾见风回到队伍里,押送的队伍慢慢向前进,好在现在是四月份,等到鹤城正是最热的时候,不必受天寒地冻之苦。 顾见山目送人走远,便回了家。 丫鬟说姜棠正在书房看账本。 顾见山直接去了书房,坐下说道:“我看过便回来了。” 姜棠没仔细问,她冲顾见山招了招手,“我打算在松山书院前面盖一条小吃街,文书已经批下来了,现在正在动工。你帮我想想小吃街周围摆什么花种什么树,是不是还得搭棚子,方便人在外面吃。” 顾见山看了眼姜棠画的小吃街布局图,已经是完图了,很是精细,总共两条街,左右各十个小摊位,加起来就是四十个。 日后不够的话,地方还有,还能再建。 摊位有大点的有小点的,如今定出去的摊位总共有五个,锅盔、灌饼、锦棠居、奶茶、状元煲。 这几样卖的话生意应该不错,书院外面可没有点心铺子,学生只有月中一次假,也不好带太多东西,若是生意好,兴许吸引人过来游玩,正好看看书院,让越来越多的人来读书。 顾见山道:“座位旁边可以种竹子,花的话我不了解,你觉得什么花好?” 姜棠没有太喜欢的花,但在书院门口,姹紫嫣红的难免俗气既然有竹了,也得种些文人墨客喜欢的,兰花挑气候挑水分,就梅花和菊花好了。 姜棠道:“那就梅花和菊花吧。” 这两样花可不便宜,也不知道一千两银子的预算够不够。 顾见山:“摆在外面的桌椅可以简陋些,读书人不拘做什么,只是个吃饭的地方。” 姜棠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她让凝悦去做,有丫鬟也有好处,什么都不用自己来,只管吩咐,下面的人自然就办妥当了。 姜棠每月还留出五两银子出来,找人打银瓜子银花生,算是奖金,谁做的好就给谁。 姜棠笑着:“等着我赚钱吧,这可是盛京城的头一份。” 顾见山看姜棠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那我拭目以待,花草让春台去弄,他能打听到哪里价钱便宜合适,若有别的事,直接吩咐我。” 春台在侯府十几年不是白待的。 顾见山纯粹是因为这次回来只为了看新皇登基,京北军营没他的事,更不能插手,自然而然地就空闲下来了。 姜棠抬起头问道:“可说了什么时候走?” 她昨儿没问,正是情浓时,姜棠不想提这个扫兴。 但顾见山回来不仅仅意味着回来,还意味着马上就要离开,总得走,不是不说就不走了。 顾见山道:“月底。” 姜棠心里一下又明朗了,今儿十四,那还有半个月呢,离开的事等离开再说,现在就高高兴兴的,“那咱们下午去书院看看,然后晚上去外头吃。” 给顾见山准备的家宴安排在了中午,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也没那么多的规矩。 顾见山原想着下午睡一觉,和姜棠在屋里哪儿都不去,但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便知道她其实是喜欢外面的。 他不在的时候姜棠一个人在家里还不够吗,在家里吃饭也有厌烦的时候,难道回来也要待在家中?那种事虽好,但日后的日子还长,也不必一直闷着,顾见山道:“好,这几日就多出去转转,不在家里。” 盛京城有不少可以游玩的地方,就比如碧水湖、岘泱湖、万象山、普陀寺……都是远近闻名的景色。 这几处姜棠去过,她不想再去一遍了,她想到了一样,从没做过还有用的事,“不然你教我骑马吧,我还不会骑马。” 会骑马去哪儿都方便,而且她看顾见山骑马,心里就有点向往,希望自己骑马也是那个样子。 第213节 顾见山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中午家宴,但府上只有她和顾见山两个人吃,不过多了几道精致的菜,一壶酒,其他的与平日没什么不同。 姜棠也喝了两杯,喝过之后醉醺醺的,想着睡一觉再出门,但两人待在一块再加上酒意,又胡闹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出门。 姜棠带顾见山去小饭馆吃饭,吃的是一家打边炉。 这家卖鱼火锅,熬的各种味道的浓汤,厨子手艺好,切出来的鱼片能透光,味道不错,隔着很远都能闻到香味。 在这儿就能吃水煮鱼酸菜鱼铁锅炖鱼头,也是火锅店开业不久开的,但只借了个锅子,而不是盲目想着做牛油火锅菌汤锅,这家生意好姜棠还挺佩服的。 她很早就想来吃了,但过来吃饭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她一个人不好意思,陆锦瑶这阵子又忙,安阳准备定亲,好不容易等顾见山回来了,自然要吃一顿。 这儿没底料,就着原汤吃,顾见山忙着挑鱼刺,下鱼片,嘴便用来和姜棠说话了。 姜棠偶尔给顾见山夹一片肉,两人围着一张小桌子,看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顾见山还没吃几口呢,“你别光给我夹,自己也吃。” 顾见山点了点头,“我也在吃,你没看见罢了。” 姜棠突然想起那日火锅店开业,顾筱和状元郎就是这样,她笑了笑,“还有好多好吃的,你在家的几天我带你吃个遍。” 顾见山一时没说话,又觉得心里愧疚,眼里也带了几分愧意,“好。” 姜棠道:“西北那边是不是没这么热闹,人多吗?” 如今西北太平,朝廷有意发展西北,但那里人很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银子,谁愿意去这种地方。 连商人都很少往那边去。 兴许两国交好互通有无,以后能多许多商人。 胡族卖牛羊皮毛,御朝可以卖米面种子布匹,在那边做生意还挺赚钱的。 顾见山有意提醒道:“现在不多,以后应该会多,和亲之后胡族俘虏没有送回去,就在御朝安家了,有他们在,生意会更好做。” 现在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南来北往,只要愿意跑,能赚不少银子。 只不过她不方便,而刘大郎正做这个,但刘大郎没太多本钱,她正好有银子,可以投一些进去,姜棠道:“你真好,告诉我这个。” 顾见山无奈道:“除了皇上不让说的,其他的我什么没告诉过你,就今天一天好了。” 姜棠:“又不是没有不好的时候。” 顾见山追问:“什么时候不好?” “不在的时候就不好,在的时候都挺好的。”姜棠又不是神人,一点抱怨都没有,只不过那些委屈都给压心里了。 顾见山道:“我赶快安顿好,接你去西北。” 姜棠觉得,指着顾见山,还不如靠自己,“行了行了,快吃吧,你回来就觉得你好了,大哥的事和我商量,没有存私房钱,去哪儿会说,给我挑刺……是鱼刺。” 连夜赶回来,弄得脏兮兮的,这些,能把她自己一个人的日日夜夜抵消。 顾见山拉住姜棠的手,“我还能做的更好。” 还有三日就是登基大典,趁着这三日两人在盛京城转了转。 姜棠学会了骑马,她学东西挺快的,又信赖顾见山,坐在马背上由顾见山牵着马走了一个多时辰,就敢自己在草地上骑马跑了。 四月中旬的风暖洋洋的,迎面吹来吹的头发丝都乱了,姜棠绕着顾见山跑了好几圈,然后停下朝顾见山伸了只手,由他扶下来。 “你每天都带我来骑马吧。”姜棠仰头对着顾见山道,“骑马去玩,不拘吃什么,晚上再回来。” 顾见山道:“行,那车里多带点吃的,还有衣服,省着赶不回来连衣服都换不了。” 姜棠问:“你以前是不是常住外头。” 那些事顾见山没和人说过,赶路时日夜兼程是常有的事,打仗的时候更不忌讳这些,摸爬滚打也是常事,他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但在外宿营,顾见山肯定不会让姜棠饿着。 他说一样小事都能引来姜棠的欢呼,顾见山并不觉得这些难为情,姜棠也不会,说到有趣的地方时,姜棠会忍不住笑,模样无比鲜活。 有时会想,若是能早点认识顾见山就好了,他一个人的时候,肯定很辛苦。 顾见山也跟着笑,“行了,不许再笑话我了。” 姜棠笑盈盈地说道:“那我还笑话怎么办?” 顾见山只能用自己的法子让姜棠不再笑了。 回到家中,姜棠嘴唇红肿,衣服也有点乱,梳洗过后,才能出来见人。 顾见山的样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还被踩了一脚,鞋上有印子,但姜棠脚比他小得多,印子看着也不大。 顾见山舔了下嘴唇,丝丝地疼,他是活该。 两人在外头吃的晚饭,姜棠这会儿去书房见凝悦,说说小吃街的事儿。 白日去玩,府上铺子还有小吃街的事就都堆到了晚上。 小吃街已经初具雏形了,凝悦语气欢悦,好似在邀功,“大娘子可以去看看,那边做生意的时候也会宣扬宣扬,书院里的学生很是期待。” “给书院院长送的东西也收下了,咱们的经营文书得等建好后办,不过关系已经疏通好了。”凝悦负责这些事,连着跑了好几日。 给院长送的是书册,但也不是普通书册,是一套孤本,是陆锦瑶送来的,正所谓投其所好,果然对胃口。 关系疏通上也送了东西,但不是特别贵重,全看在顾见山的面子上。 凝悦头一次做这些事,但跑了几趟下来也熟门熟路了,如今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喊她凝悦姐姐,倒是没白费功夫,现在让她去管什么事,都不会犯怵。 而且这半个月拿了不少的赏钱,都是大娘子赏的,凝悦看姜棠,当是衣食父母也不为过。 而且往长远了看,赏钱是小事,她做事做的多,做的好,进府没几个月,就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姜棠看凝悦眼睛亮亮的,鼓励道:“做的不错。” 凝悦道:“都是大娘子教的好,不然奴婢怎么敢和书院院长说话,奴婢以前可没这本事。大娘子可以抽空去看看,奴婢说得没那么清楚。” 姜棠:“明日恐怕不行,后日我去书院看看,等过几日竹子和菊花梅花移过去,应该会更好。这阵子辛苦你了,来回路上多注意些,明儿府上丫鬟小厮上午就别出门了。” 现在出门方便,不在乎耽误一两天的,姜棠让春台又买了辆马车,又是一百多两银子的支出,但也方便。 府上丫鬟出门做事不能总租车,有些地方省不得。 凝悦哎了一声,“奴婢不辛苦,还得多谢大娘子提携,一会儿奴婢就和府上的丫鬟小厮说。” 姜棠嗯了一声。 说完话,凝悦就退下了。 明儿就是四月十八,也是新皇登基的日子,顾见山自然要去登基大典朝拜新皇,还不知忙多久。 她这边小心谨慎些,府上的人就别乱跑了,省着冲撞了贵人。 姜棠还琢磨一件事。 新皇登基,会大赦天下,届时会赦免许多罪犯,各府上的丫鬟小厮想赎身的也可以自请赎身。 并非所有府上都像宴几堂那般,说起来只有大赦天下时赎身才不会被主家拦着。 姜棠那会儿能赎身,完全是因为陆锦瑶,倘若她是宴安堂的丫鬟,估计这辈子都留在那儿了。 不过赎身需要银子,也得看有没有银子,赎身之后能不能在外立足,到底是离开还是留下,得自己掂量着。 就许多下人是不想赎身的,在府中当差,要比许多人日子过得体面,也能存下银子。 可一旦出了事,也得一起进去,想逃都逃不掉,就像宴安堂的丫鬟,顾见风被流放,她们只能被卖。 姜棠打算让管事问问,有谁想赎身,不必拖着。 陆锦瑶那边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让露竹问问宴几堂的人,有谁想赎身。 露竹先是一愣,问过一圈后回来冲陆锦瑶摇了摇头,“回大娘子,宴几堂没有丫鬟想赎身,小厮那边跟着四爷还没回来,等回来了奴婢再去问问。” 陆锦瑶看露竹神色不太对,温笑着问道:“露竹,你跟了我几年了。” 露竹不知道陆锦瑶为何这样问,只能小心答道:“奴婢在十六岁就做了大娘子的丫鬟,如今已经八年了。” 陆锦瑶今年都二十岁,露竹刚到她身边时她才十二,时间过的也快,想昭哥儿都这么大了。 她道:“怀兮也是八年吧,我身边的人,只有你们两个一直在。” 从前的丫鬟,因为品性换了又换,后来出嫁,露竹四人跟着她陪嫁过来,姜棠和白薇已经赎身了,据她所知白薇过的也不错。 如今陆锦瑶身边只剩露竹怀兮这两个老人。 这么多年的情分,两人从未做错过什么,陆锦瑶实在无法将两人当作寻常丫鬟看待。 露竹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奴婢一直陪着大娘子。” 陆锦瑶却道:“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们也不能总陪着我,我已经成亲了,你们也得过自己的日子。哪怕不嫁人生子,也可以自己经营门小生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比再围着我转。” 陆锦瑶冲露竹招了招手,露竹便走了过来。 陆锦瑶握住她的手道:“过去这八年,你是为了我,可我不想再耽误你一个八年两个八年,我知道是因为刚回府,你不想现在走,但府上已经慢慢安稳了,你走了还有别的丫鬟,日后若是思念我和昭哥儿,就回来看看。” 露竹眼眶濡湿,鼻尖酸楚,声音哽咽道:“大娘子……” 陆锦瑶笑了笑,“再去问问,可有人要赎身。” 其他人得拿银子赎身,但露竹和怀兮是不一样的。 跟了她八年的人,自然不比常人。 陆锦瑶心里有些动容,拾掇好心情,去正院和郑氏说了大赦天下,府中下人赎身的事。 郑氏道:“你做主就好。” 长房流放,世子之位空悬,永宁侯打算新皇继位后再请立世子,也表侯府对皇室的忠心和臣服。 郑氏相信陆锦瑶会做好这个侯夫人,就算这几年府上沉寂,但几年后,必会重新站起来。 陆锦瑶福了福身,“那儿媳先退下了。” 回去之后,露竹也问好了,去书房和陆锦瑶说下人赎身的事儿,“宴几堂的丫鬟有我、怀兮、佩兰、静墨四人想要赎身。” 其余人都是侯府的家生子,爹娘亲人俱在,想留在侯府做事。 况且,月云她们本就是二等丫鬟,而陆锦瑶没嫁进来时还是一等的,而四房指定要继承侯府的,露竹怀兮一走,她们能得重用,陆锦瑶是好主子,还有家人在,日子不会差的。 而佩兰静墨虽也有家人在这边,但两人不想再做丫鬟了。 大概是因为见过不做丫鬟的人是什么样,哪怕出府之后过的不好,也不想再为奴为婢。 家人在这边,以后还能回来看看。 第214节 陆锦瑶点了点头,“好,那等过几日圣旨下来,你也问问其他院子的人,有没有想赎身的,一块儿记下。” 她管着一府的事,不能单单问宴几堂。 露竹道:“奴婢这就就去问。” 虽然要准备赎身了,但还是得把现在的事做好,马虎不得,有道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也全了最后的主仆情分。 陆锦瑶心里也松快,只等明儿登基大典,一切就尘埃落定了,以后日子就慢慢过吧。 次日,四月十八,阳光普照,新皇登基。 改年号为嘉明,明年改为为嘉明元年。 皇后是邓国公府的女儿,但邓国公府在朝中并无实职,也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 而登基大典结束,嘉明帝便去勤政殿了,赵禛半分都不敢松懈。 而太上皇和几位嫔妃,已经迁到其他的宫殿,过几日准备去别宫住着,马上就端午节,端午节过后暑热,去别宫避暑也好。 姜棠没看过登基大典,等顾见山回来让他讲,但顾见山也描述不出,“人很多,太阳挺大,晒得慌。” 第123章 成亲后的第十二天 就这么几句话, 谁能知道登基大典是什么样儿。 姜棠又问:“那皇上呢,皇上什么样?” 顾见山迟疑道:“那会儿没人抬头敢直视天颜,我们都站在太极殿殿前, 文官在左侧,武官列在右侧, 左右三个人的距离,离得极远。” 官袍一层一层, 还戴着帽子,头顶是高悬的烈日。 顾见山是觉得热,那些文官硬生生站一个多时辰, 差点要了老命。 礼部的人念的登基诏书,顾见山记不太清, 前面念的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面是以明年为嘉明元年, 大赦天下, 与民更始。 顾见山把这些说给姜棠听,其余的他真记不清了。 他是武官, 舞刀弄枪这么多年, 也没那么多空闲读书,看书也只看史记兵书,姜棠完全问到他的薄弱之处了。 文武百官在太极殿前等了许久,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一同进行,倒是没有废话, 典礼很快结束, 结束之后皇上点了几人去勤政殿, 其余人就散了。 新朝伊始, 皇上便如此勤政,不过事务确实繁忙。等过几日,诸位王爷会前往封地,年岁小的留在盛京,朝中会慢慢稳定下来。 顾见山留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赵禛登基,看得惯看不惯的都有,若有人再起兵造反,顾见山也能应对一二。 但几率不大,这种时候都得掂量着,大多数人选择俯首称臣。 等月底,顾见山就得奉命回西北,并把赵禛的旨意带回去,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姜棠心道,尽管换了个皇帝,但对这些大臣并没什么影响,该上职的上职,做好自己的事,才能升职加薪。 而登基大典也不是所有官员都能够去看的,至少品阶得在五品之上。 如永宁侯等人,就不能去登基大典。 能去登基大典,对官员算是一种殊荣,永宁侯身上没个一官半职,在家闲待了一上午,他忍不住叹息,侯府是真的往下坡路走了。 叹息归叹息,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登基大典结束,永宁侯就进宫递了立世子的折子,幸好身上还有个爵位,不然进宫都得一层一层地通禀,而非凭腰牌进去。 这几日朝中事多,他以为立世子的折子必得好几日才批下来,谁知第二日,批准的圣旨就下来了。 顾见舟为侯府世子,永宁侯打算过个一两个月就分家,也得等几个儿子安顿好,分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过,永宁侯猜得到,各房都在盼着分家,心早就不在一处了。 顾见水是因为仕途受影响,想他下放两年,才走到如今的位子上,却因为长房的过错回到原地。 他原来的官位,如今被去年的状元沈羲和顶上了。 而同僚看侯府出事,也趋炎附势扒着沈羲和,顾见水在户部,话里夹枪带棒已成习惯,除了受气就是受气。 回家后他忍不住和许氏抱怨了两句,可许氏说话比同僚还难听,话里带着刺,“你那两年又是红袖添香又是温香软玉的,还能品尝抱子之喜。家里给带的银子不少,足够三人带一个丫鬟两个小厮吃住,怎么就成了受苦历练了。从前你在户部如鱼得水,也是家里的缘故,现在出事了嫌拖累你了,你早像顾将军一样脱离侯府,出了事会牵累你?” 顾见水心里一阵窝火,“我是你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许氏平静道:“都这个样子还想怎么好,你看看侯府,把最出息的儿子分了出去,有多少人看笑话。不过我也没指望过你,分家后住的地方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我和玲姐儿瑜哥儿一起住,你和你小娘、宁氏还有那两个孩子住,无事别打扰我们,孩子我会自己教养,不劳你多费心。” 顾见水道:“那也是我的儿子女儿!” 许氏:“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在孩子想你念你的时候,弄出来一个私生子,你也配当父亲。我不是没给你纳过妾,宁氏和孩子也在家中等你,你当时美人在怀,估计也没想过。” 顾见水无话反驳,只能愤愤离开。 许氏还挺盼着分家的,两成的家产并不少,分家之后她带着两个孩子,足够好好生活了。 生意不求赚多少钱,每月有些银子就够。 庶出的孩子有小娘带着,她不会多过问。 她的孩子绝对不能像顾见水一样,还好分家后就见得少了,也不必在家宴等地方演戏给别人看了。 许氏嫌恶心。 而三房也把外头宅子收拾好了,只等分家后搬过去。 不比侯府宽敞,但足够一家人住。 顾见海也降了两等,不过因为他做事圆滑些,哪怕降职了还和从前的好兄弟走在一块儿。 大抵是因为武官直来直往,没有文官那么多的心眼子。 云氏觉得可惜,但顾见海却不这么觉着,“本来功劳就不是我的,沾光升了官,白拿两年的俸禄,如今不过是还了回去。” 云氏对此事一知半解,只知道四房有个主意,但顾见舟在工部,献策不合适,就让顾见海去了。 那时她问到底是什么,顾见海也没说,只让她和四房五房走好关系。然而顾见山后来离开侯府,她不像陆锦瑶和姜棠有锦棠居这层关系在,所以就慢慢不走动了。 侯府出事那阵,盛哥儿在姜棠那儿,免受牢狱之苦,云氏又托陆锦瑶送了回东西。 东西姜棠收下了,可不是正经亲戚,逢年过节也不会送东西,只感激帮忙的情分。 顾见海说断就断吧,“五弟已经帮了咱们不少,分家之后,路还得自己走。” 光靠别人是不成的。 顾见海有女儿有儿子,自己的小娘也在,妻子也是贤惠大方的,就算分家日子肯定也不错。 他希望有自己的家。 嫡母对他不错,但总归不是亲生的,对他和对大哥四弟五弟有所不同,他小娘为了他隐忍这么多年,这十几年几乎连门都不出,他也想尽尽孝心。 而且,有些事他看不到,云氏经管宴方堂不容易,庶子的娘子,在下人眼中比不上长房四房尊贵,肯定受不少窝囊气。 所以,顾见海觉得分家好,当然也有侯府没落,以后再也帮不了他的缘故。 顾见海对云氏道:“分家之后还在盛京,逢年过节多孝顺,多和四弟来往,二哥那边,淡一点无妨,以后的日子只有我们了。” 云氏点了点头,靠在顾见海肩膀上,温声道:“我会照顾好孩子,经管好这个家的。” 而对陆锦瑶来说,分家之后还在侯府,还是管这一大家子的事,与现在没什么差别,不过是把二房三房分出去了。 韩氏不在,碍眼的人没有了,轻松自在了许多。 顾见舟不会纳妾,府上只有顾宁昭一个小主子,倒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多事儿。 郑氏则是打算分家之后搬到寿安堂去,陆锦瑶劝过,让二老就住这儿,可郑氏没有答应。 正院是府上最好的位置,哪儿都通着,该拾掇拾掇打扫干净,留给顾见舟夫妇住,分家之后还住在宴几堂就不合适了。 郑氏做主选了个日子,四月二十二,永宁侯府就分家了。 家产一分为三,顾见舟夫妇占六成,顾见水顾见海夫妇各占两成。 财产请人做了公证,铺子庄子的地契还得去官府过户,像摆饰银钱等都写了文书,光这些,就弄了一日。 顾见海夫妇分得银钱五万两,铺子两个,庄子三个,还有各种首饰摆饰家具,光这些就足够普通人家花上好几辈子了。 这么多年不是白白经营的,而四房分的财产是他们的三倍之多,可应了那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就算交了三分之一的财产,侯府还是有底子在的。 分家之后陆锦瑶给汝林老家写了封信,说明这边的情况,不过世上没不透风的墙,汝林那边应该早就知道侯府出事了。 官场上就是这样起起伏伏,陆锦瑶不做官,但也知道其中辛苦。 从前顾见舟是忙,忙也愿意,现在又忙又累,做了许多本不该他做的事。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这会儿除了看热闹的,没多少人盯着侯府了。 只要安稳几年,也不是不能回到以前的位置去。 分来的产业陆锦瑶找人迅速接手,铺子和庄子都派了自己人过去,但想把这些生意吃透,也得些时日。 许多生意是陆锦瑶从未触碰过的,她不由感叹,老一辈吃过的盐比她走的路还多。 郑氏经营侯府这么多年,从微末到如今,耗费了不少心力,生意涉及的极广,有瓷器、茶叶、绸缎……她还有的学呢。 顾见舟承爵请了一些亲朋好友,但没有大办,还不及顾见风立世子宴席的一半,这也是陆锦瑶的意思,不过也有许多亲戚不再来往的缘故。 平阳侯府现在也只是不远不近地走着,曾经,陆锦瑶还想过,把自己在锦棠居的分成分给娘家一点,那会儿真是可笑。 若是分给娘家,出了事,估计直接把锦棠居据为己有了。 哪儿像姜棠。 陆锦瑶如今是永宁侯夫人,和她母亲平阳侯夫人的品阶一样,宴席上陈氏带着她儿媳来贺礼,见面时,母女俩只行了一个平礼。 陆锦瑶要招待客人,知道宴席结束才空下来,陈氏赶紧拉住人,“咱们许久没说话了。” 陈氏没想过侯府还能再从大理寺出来,而且谋逆之罪,哪儿能这么轻易地就揭过了。可事实就是如此,侯府人没事。 她是想去的,可儿子儿媳都说,这事是个人都会撇干净,难道为了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要牵扯平阳侯府吗? 以至于知道永宁侯府度过难关后陈氏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而是晚上差人过去问了问。 后来陈氏也去看了,陆锦瑶对她明显没有往日那般亲昵。 陈氏心里有愧,后来匆匆见了一面后就回去了,承爵宴席是永宁侯府出事后两人第二次见面。 陆锦瑶领着昭哥儿过来跟陈氏说话,左右无人,陈氏问女儿是不是怨她。 第215节 陆锦瑶沉默片刻,道不敢,“母亲当初的考量女儿明白,平阳侯府上上下下几百人,不能为女儿一人冒险耽搁。如今女儿也有女儿的为难,侯府出了事,自有同舟共济之人,日后也不劳母亲多费心。” 何至于硬气至此,陈氏想再劝,想重修于好,可陆锦瑶的脾气太硬了,只得作罢。 别人陆锦瑶不能替侯府做决定,但平阳侯府是她的娘家,这个主她还是能做的。 出了事靠不住,锦上添花她也不稀罕。 陆锦瑶也是看透了,如今和陈氏这样说,意在告诉她,他日换一换,她陆锦瑶也不会管。 陈氏忍不住抱怨道:“你这孩子就是太犟了。” 陆锦瑶问:“那事发之前,女儿若想把昭哥儿送去母亲那儿,母亲会点头吗,若女儿出事,母亲会把昭哥儿养大吗。” 陈氏面露犹豫,只犹豫的片刻,就见陆锦瑶叹了口气,眼中带了几分伤心几分坚毅,“母亲不会,但姜棠会。” “母亲从前总说让我小心提防,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算明白了。”陆锦瑶道,“我这边还得接待客人,就不陪母亲说话了。” 陈氏看着陆锦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当家主母,她总盼着女儿如此,却不想是因为自己。 陆锦瑶话里的意思无外乎是,当初落魄你没管过,日后你有事也别求上门。 亲生母女,何至于此。 但她的女儿,性子她了解,这并非玩笑。 陈氏也想不到,进了大理寺还有出来的可能。 也罢,就这样吧。 侯府宴席第二日,陆锦瑶做东,请姜棠吃了顿饭。 本来该她和顾见舟一块儿,连着请上顾见山,但顾见舟这几日忙不开,顾见山自然而然就留在家里了。 这算是承爵宴席,姜棠送了礼物,但人没去,陆锦瑶就特意在外面请一桌。 去的是赢天下,论味道和摆盘精致,盛京城还没哪个地方比得上赢天下。 姜棠好奇问道:“四哥怎么这么忙,连中午的空闲都留不出来?” 陆锦瑶:“这阵子是比较忙,他在工部,大大小小的事不管是他的不是他的,都交给他做。” 顾见舟办事利索,办的又好,以前官职高又有功劳,还有侯府撑腰,别人看不惯也是无可奈何,现在倒有出气的机会了。 恨不得抓住一个错处,给顾见舟打发到小县城去,再也别回来。 好在顾见舟的性子能忍能挨,见的也不少,如今就当看清谁真心谁假意吧。 陆锦瑶还能笑着和姜棠抱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墙倒众人推,不过忙一点也好,省着他升官太快沉不下心来,所以我更相信另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看他出身好,又是状元,虽然去滇南吃了些苦,可大体算得上顺风顺水,要照这样下去,没几年就得官拜一品做朝中重臣了,到时候各种谄媚的走关系的,还真说不准能不能抵挡的住。现在正年轻的时候,遇点麻烦事也好,我在他身后,肯定会挨过去的。”陆锦瑶看得开,“吃点苦头也磨磨他世家公子的脾气。” 姜棠不免有几分敬佩,能做女主的都非等闲之人,单这份心性就是无人能及,不过,她还注意到别的,“四哥还有世家公子的脾气?” 这吃饭说话,不能总说衣裳首饰和孩子,姜棠有点好奇别的。 陆锦瑶在鱼肉里挑了根刺,“怎么没有,又不是只有逛窑子赌钱装阔气是世家公子会做的,别的呢,去滇南之前,他不知民生疾苦,只知道读书,脑子一根筋儿,许多毛病都是成亲后慢慢改的。” 还有认为高人一等,府内的事她管,府外是他来做……这些都是。 顾见舟做的比别人好的地方在于肯改。 陆锦瑶跟顾见山合伙做生意,了解两分,他们兄弟完全不同。 姜棠笑了笑,“能改就好,人无完人。看顾见山,看着挺好,好有什么用,可过几日又要走了。我还得顾着他的心情,明明要走的是他。” 陆锦瑶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五弟的性子,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呢,也有发愁为难的时候。” “他还同我说,两家明面上不走动,但私下走动也无妨。”姜棠道,“他很惦记你们。” 姜棠夹了块蟹粉狮子头,刚要放在嘴里就听陆锦瑶问道:“你等等,先别吃,这里面有蟹肉,螃蟹性寒,你能吃吗?” 这菜是姜棠点的,当时店小二在,陆锦瑶便没说。 可有孕之人是不能吃这些的。 姜棠犹豫道:“我月事月初走的,应该没事儿吧。” 顾见山也是月初回来的。 陆锦瑶道:“还是谨慎些,小二。” 陆锦瑶等小二进来,又叫了一道红烧狮子头,“蟹粉的吃不成,红烧的勉强代替。” 姜棠笑着说好。 狮子头的味道很好,入味酥烂,肉馅儿里裹着的好像是马蹄,其他的菜味道也好,价格自然也十分美丽。 吃过饭,临走时陆锦瑶给姜棠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昭哥儿添了不少麻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跟我客气。” 陆锦瑶送东西从来都是诚心的,姜棠也没推托,便收下了,“常带昭哥儿过来,我还挺想他的。” 陆锦瑶更盼着姜棠能有个孩子,那孩子是昭哥儿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也一直喊着要见棠姨,就是出来吃饭弄得哪儿都是,谁都吃不安生,改日我带他去见你。” 又说了几句,就各回各府了。 姜棠吃饱喝足,回正院之后顾见山不在正屋也不在书房,丫鬟道,是去练武场了。 顾见山不用丫鬟跟着,就老老实实地在正院待着,其实,她们更愿意跟姜棠说话,将军太凶横了。 姜棠道:“我去趟练武场,不必跟着。” 姜棠去了练武场。 说是练武场,其实就是一块垒的比地面高两尺的石板地,边上一个放兵器的架子,占的地方不小,远远看去顾见山一杆银枪舞的犹如银龙。 不知练了多久,身上还带着汗,前胸后背湿了一大片,下头的春台明朝眼中带着敬意。 这等功夫,不是人人都有的。 姜棠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等顾见山停下来才走上前去,顾见山让春台明朝回去,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姜棠:“你先擦擦汗。” 顾见山摸了摸怀里,“没带帕子,你给我擦。” 姜棠无奈拿出帕子,递给顾见山他却不要,只能替他把头上脖颈的汗擦干净,“我见了陆姐姐,那边挺好的,你别担心。” 顾见山从未担心过,在他看来陆锦瑶比兄长聪明,肯定能顾好侯府。 再有,月过满则亏,放在官场一样的道理,再谨慎还有小人暗害,树大招风。 顾见山:“嗯,可还说了别的。” 姜棠道:“夸你们好,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厉害,能担事,为人也好……好话太多,我都忘了。” 顾见山看是编不出来吧,怎么可能被夸,“那真是可惜。” 姜棠:“可惜什么?” “可惜没去成,不能亲自听你们说。”顾见山朗声笑了笑,“还可惜,我娘子辛苦编这么多的好话,我再问一遍,恐怕都忘了。” 姜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谁说你问我就要说,不知道好话不说第二遍吗?” 顾见山道:“这话我怎么没听过。” 姜棠语气微顿,“现在不就听到了,好了,快回去吧,你看你这一身,赶紧回去梳洗。” 今儿是四月二十六,诸位王爷已经带着家眷和兵马前往封地了,顾见山过几日也该奉命回西北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不过是看了看小吃街,跑马在野外转了几圈,就到月底了。 两人拉着手往回走,天气愈发暖和,顾见山手又热,这么攥着一会儿就出一手汗,可没人说热,只恨不能多握着一会儿。 等到傍晚,顾见山请府医过来诊脉,府医说一切都好。 顾见山道:“那隔两日过来诊一次,我不在时也不可懈怠。” 第124章 成亲后的第十三天 姜棠愣了愣, 随即明白过来顾见山是什么意思。 她难免往另一方面想,顾见山是担心她有孩子,自己不知道罢了。 等府医走后,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姜棠问他:“你……是很想要孩子吗?” 姜棠也不是说不想要, 她问过府医,月事之后那什么, 怀孕的可能小一些。在这儿除了喝药,也没别的法子不要孩子,府医还说, 喝药也不是有十成的准性,相反, 若喝了药还有,那这孩子生下来兴许会有不足之症。 这法子也不好,况且喝药对身子也有损害。 姜棠便没喝, 但顾见山回来这阵子, 除了最初的几日闹得厉害一点,后头她说不要便不要了, 两人出去转的多。 若是真有了, 自然顺其自然生下来,可姜棠私心不想现在要。 她和顾见山虽不是盲婚哑嫁,成亲也有几月了,可在一起还不足一个月,多的时候是她一个人在家中。 侯府出事、堵钱大人、去看陆锦瑶、打理铺子……这些亦是她一人做的。 若真有孩子了, 顾见山一走可倒轻快, 她自己一个人怀孕生孩子, 那可是十个月呀, 感情这爹就占个名头。 顾见山什么都帮不了,有情真能饮水饱吗。 姜棠问的认真,顾见山也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没很想要孩子,就是小心这些,省着真有了你不知道。” 他想要孩子,却没有很想。 姜棠张了张嘴,不等说话,又听顾见山道:“这阵子咱们也没来太多次,我都注意弄在外面。我过几日就走了,留你一个人在家里,若真有了我也不放心。” 这些顾见山都有想过。 请府医过来诊脉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们两个人,又没长辈催着要孩子,就算有人催,也得看姜棠的意思。 让府医常过来诊脉没坏处,孩子不急,顾见山现在也不想让孩子来打搅两人的生活,本来相处的时间就少。 若有自然生下来,他想法子多回来。 姜棠笑了笑,靠到顾见山的怀里,“你知道就好,你想生孩子多疼啊,你是不知道,陆姐姐怀昭哥儿的时候,头三个月害喜害得厉害,看着就难受,生的时候快是快,那疼一个多时辰……” 姜棠说着说着就顿住了,她突然想到顾见山也曾受过不少伤,脸颊上总被刮蹭,还有那次,站都站不稳还想自己回去,一点弱都不肯示,就这么一个人,品尝过的疼并不少。 姜棠仰头看了看顾见山,顾见山眼里有怜惜和心疼,“你不想生就不生。” 第216节 她勾住顾见山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我只是现在不想生,你若陪着我,我便想了,你在的话难受可以和你说,你以前受伤,我也不是一点忙都没帮。” 姜棠喜欢孩子,也喜欢顾见山,除了这两点,她实在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要小孩。 顾见山把人揽住,慢慢亲吻,快到最后一步,他又悬崖勒马。额头抵着姜棠的,哑着嗓子道:“先梳洗吧,明儿我再跟你去书院看看。” 姜棠理了理衣裳,收拾妥当后叫丫鬟端水进来梳洗。 府上的丫鬟没有要赎身的,正院里还是那几个。 凝珠凝悦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事儿,人往高处走,且不说现在连赎身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就算拿的出来,真赎身了,哪儿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住。 刚来侯府那阵,她们还觉得既然大娘子能赎身,自己也能。 可在这儿两个多月,经历了不少事,有些跟着姜棠管铺子,再有凝悦凝珠两人看着,丫鬟们性子渐渐沉稳了下来。 赎身也不是那么好赎的,姜棠把她们买回来,至少给了一个家,好好做活,等上几年,或许能攒下赎身的银子。 只要是姜棠吩咐的事,不管大小,做好本分之事,其余的,慢慢走慢慢看吧。 次日,姜棠带上凝悦和一个二等丫鬟,跟着顾见山去了松山书院。 没去书院里面,只在外面转了转。 书院在一个京郊的山坡上,而松山在书院后面,书院开阔,最外面是一人高的白色围墙。 管得挺严,上课睡觉都有人查,不过中午晚上许出来一会儿。 两人出来的有些晚,到的时候快正午了,正赶上学生下课,有好多人涌出来在外面的小摊上买东西。 姜棠给顾见山指,哪个是她的摊子,顾见山直接去买了点吃食,有肉烧饼甜粽子。 姜棠看着一愣,道:“马上端午了,都有卖粽子的了。” 离五月初五还有不到十天,还挺快,端午顾见山都在路上了。 不能一起过端午,一块儿吃个粽子也是好的。 姜棠咬了两口粽子,剩的给了顾见山,顾见山低头咬了一口,味道甜津津的。 他很少吃粽子,在军营里过日子,过着过着就忘了。身边都是粗人,更不会特意去包粽子过端午。 姜棠带着顾见山去小吃街,她先指了指头顶那片地,顾见山仰头一看是苍穹。 姜棠:“我打算在这儿挂许多灯笼,就和上元中秋的街上一样,全是灯。两边的屋檐挺长的,就不搭棚子了,这样到了夜里,还能仰头看见星星。” 这里只要不阴天,基本上都能看见星星,满天星辰。 一条街远看着很长,走近又不觉得了。左右的摊位已经装潢的差不多了,窗子很大,向上能撑着,供客人买东西。里面有灶台和炭炉子,只管这两样,其他的都得自己带。 看着干干净净,若是挂上牌匾,这么一看去,会很好看的。 顾见山见识不少,但也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他问:“这边什么时候能用?” 姜棠:“这会儿就能用了,但都是按月租的,初一吧。” 两人又往外走,外面是大片大片的桌椅板凳,都是用废弃的木料做的,上头有能遮风挡雨的棚子,坐这儿吃饭别有一番滋味。 旁边是大片竹林,另一边是梅花和菊花,不过刚移植过来,看着有些蔫巴,得等扎扎根才行。 小吃街还没开,但已经有人在棚子下面吃东西了。 中午两人也是在这边吃的,姜棠吃了小碗阳春面,就着锅盔吃的,顾见山则要的是大碗面,吃了两个锅盔。 小吃街还有几个工人,吃过饭两人见了见,临走时学生们都已经回书院了,摊贩门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去,烟火气散尽,隔着很远都能听见书院里面的读书声。 顾见山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盼着西北有朝一日也能这样。 两人吃完饭又把碗筷还了回去,这才从书院回去。 顾见山又在家中留了两日,二十八晨起走的。 那日阴雨绵绵,他带上收拾好的东西要推开房门,可又忍不住折返回去,轻轻拉了拉姜棠的手,上一次是悄悄走的,但无论是离开还是回来,都说一声的好。 “我走了,会常给你写信的。” 姜棠睁开眼睛,眼里没什么睡意,“到了就写信,路上慢着点,给母亲那边的信用两个信封,也一同寄回来,我到时送去。” 顾见山陡然生出许多不舍来,最后不舍都化为了一个字,“好。” 顾见山在寮城买了宅子,好说歹说也是个落脚的地方,再说成亲后就不像以前那样孤苦无依,西北又没有仗打,姜棠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会儿天色还早,若是以往她还能再睡一个回笼觉,可顾见山一走,闭眼都是他走的样子,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回来二十多天,好不容易又习惯身边有一个人,结果突然又不在了,下回他再回来,应先去书房睡两日。 姜棠睁眼等到天明,天亮之后起床梳洗,看外头雨势有些大,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就没打算出门。 下面丫鬟脸上带着点喜色,估计也最喜欢雨天雪天,这样的天气活少,能窝在耳房说闲话做绣活,快活恣意地很。 不出门,姜棠就理理府上的琐事,把凝珠凝悦叫到书房,问了问下头丫鬟小厮近来如何,“你我三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人无完人,小毛病肯定是有的,改正就好。” 凝珠犹豫片刻便说马房的丁管事总是招惹丫鬟。 姜棠长得好看,自然喜欢看好看的人,府上丫鬟都小有姿色,看着赏心悦目。 正院的丫鬟体面,无人敢招惹,便是三等丫鬟,去前院传话都有人捧着的。 被招惹的是绣房梧枝,马上入夏了,绣房要负责赶制府上的夏衣,大娘子四件,丫鬟小厮两件,得一个个把尺寸量好才行,外加得选样子给姜棠过目,所以这月初就准备了。 就是去量尺寸的时候,丁管事手脚不干净,摸了梧枝的手。 梧枝不愿意惹是生非,再有这种事总是女子吃亏些,就忍了下来。 丁管事是马房的,平日除了喂两匹马,还管点金乌金的饭食,管事和小厮不一样,张嘴白的都能说成黑的,若是闹到大娘子那儿去,万一丁管事说是自己勾引,那才是跳进荷塘里都洗不清。 原想忍忍,谁知丁管事越发得寸进尺,在回下人房的时候堵她,虽有同行丫鬟护着没出事,可谁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就报到凝珠这儿了。 正赶上姜棠问,凝珠咬咬牙便说了,“大娘子,梧枝一向老实本分,绝对不会……” 姜棠道:“还有别的事吗,一并说了。” 凝悦受凝珠鼓励,也说了小话,成了告密之人,“奴婢有一日回来,见前院小厮从外面吃酒回来,好几个,喝的醉醺醺的。” 侯府下人每月一次假,但请假不能好几个同时请,都是提前两三日就同管事说好,省着耽误正事。 这样一看就是偷着溜出去的。 还不是看府上主子少,姜棠又不管这些。 主子仁善,下人感恩,但太过仁善就不拿你当回事儿。 姜棠问:“可还有别的事?”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回大娘子,没了。” 姜棠:“那把李管事叫过来。” 凝珠凝悦从书房退下去,两人扬眉吐气,找了个小丫鬟,去前院跑了一趟。 这些事,李管事未必就不知道,男人可每一个好东西。 李管事人很快就到了,问姜棠有什么吩咐。 姜棠问道:“点金乌金都是谁在喂,我看它们这几日瘦了些。” 李管事还未反应过来,“喂点金乌金的是丁管事,他管马房的。” 姜棠:“我记着府上总共两匹马,马房却有三个人,处了驾车出去的,其他人没什么事吧。到底是多重的活计让丁管事忙成这样,连点金乌金都照顾不好,还是说……心思根本没在正经事上面。” 大约是在侯府学的,一句话绕成三句,点到为止,却比直说更有威慑力。 李管事脸色大变,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对丁管事的事有耳闻,可他是男子,自然向着丁管事,而且,奴婢配下人,说不准还能结个亲,凑成一桩好事。 李管事能看出姜棠的态度,自然不会求情,“小人这就跟他分说清……” 姜棠:“不必了,别的或许能从轻发落,这个我忍不了,打发出去。” 李管事:“是。” “还有,府上小厮有多少人,一个月一人休一日还排不过来吗,非要扎堆赶一日去。”姜棠语气缓和了些,“你是大管事,虽不能面面俱到,但这些小事都做不好,下头人怎么服你。当初宫里有变,我看你处变不惊,那时做的就很好,这些事我信你也能做好的。” 李管事一头汗,那几日偷溜出去的他也没罚,“小的必不会辜负大娘子的期望。” 姜棠道:“行了,下去吧。” 一府的人,不管是不成,倘若李管事管不好,姜棠只能换一个人来管。 她又让凝珠给叫梧枝的丫鬟送去二两银子,以作安抚。 不过这事到底是吃亏了,银子能顶什么用,她又让凝珠凝悦把这事儿埋心里,下头人也不许到处嚼舌根,再盯着点前院的小厮,万不可再出这样的事儿。 经此一事,凝珠凝悦对姜棠又有了改观,其实,主子奴才之间最难得的是感同身受,别的主子兴许做不到,但姜棠会。 以至于两人干活更卖力了,连带着府上的丫鬟,做事也上心许多。 四月份的最后一日,绣房的梧枝把姜棠的夏衣做好了,四套衣裳一起送了过来。 梧枝想借送东西的名头进去谢恩,守门的丫鬟通禀后,便低着头进去了。 “奴婢是绣房的梧枝,过来给大娘子送夏衣,大娘子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奴婢再拿回去改。” 姜棠瞟了一眼,夏衣轻薄,上头再绣花十分考验绣技,她道:“你绣工不错,原来是哪儿的人。” 梧枝道:“奴婢原是蜀地渝城人,后来家里出了事,辗转被卖到盛京。” 姜棠问:“可识得布料蜀锦?” 梧枝不知姜棠问这个作何,但飞快地点了点头,“奴婢认识。” 姜棠笑了笑,“那正好,我这儿有桩事,别人还不好做,你去办。你拿我的帖子,去杼原街第四家敲门,找一个叫佩兰的姑娘。你问她原先说的愿意吗,她若愿意,你们一块儿去找隔壁刘家,若不愿意,你自己去刘家。” 梧枝眼看姜棠写了帖子,心里又激动又害怕,不知姜棠吩咐的是具体什么事,恍惚觉得和布料有关,拿了帖子之后匆忙谢恩。 露竹等人已经赎身了,四人如今住在姜棠原来住的小院子里。 四个人搭伙过日子,等有出路了再做打算,当然,这个宅子也是从姜棠这儿租的,每月付一定的租金。 露竹四人是前几日离开侯府的,四人没法再去陆锦瑶的庄子铺子做事,既然离开了,还是断干净点的好。 姜棠这边,火锅店不用帮忙,而小吃摊,说实话,她们四人还真做不来这个,手艺好学,也能吃苦,可比起刘大嫂她们,差的是力气。 做小吃摊的首先得有力气,挣得不少可也是费力的活,像刘大嫂和隔壁陈家娘子、王氏,都是一大早推车推大老远去卖,买菜做活,四人并非吃不下苦,可都是柔柔弱弱没嫁人的姑娘,别说卖了,车都推不动的。 第217节 四人一时没想好做什么生意,就打算先歇一阵子,才得自由身,也攒了不少银钱,倒是不急着赚钱谋生。 但前两日,姜棠过来时说了一桩生意,从江南等地往西北跑,卖给胡族的人。 四人绣工都不错,当初还为姜棠绣过嫁衣,什么生意好做且紧俏,必然是布料、糖茶、瓷器这些。 刘大郎常各处跑,见识了不少东西,可有一点,却怎么也赶不上别人,那便是眼力。 他长在杼原街这条巷子里,自小担心的是吃饭穿衣,后头家境好了也没见过多少好东西。走南闯北虽赚了钱,可卖的都是小物件,还被人诓骗过,大的东西没见过,也不敢买,做的一直都是小本生意。 但露竹她们,跟着陆锦瑶,恰好见过不少好东西,无论什么好料子好器具,都能说出一二来。 再加上佩兰静墨绣工好,所以姜棠问她们愿不愿意做这个生意。 累肯定是累,也不稳当,但若做好了,不比干别的差。 那日佩兰两人没给答复,所以姜棠让梧枝再去问问,若是不愿意,就让梧枝跟着刘大郎去各地进货。 梧枝去了杼原街,找到了佩兰姑娘,这便说了几句话,佩兰和静墨齐齐点头,把这事儿应下,但这不是什么小事,还得从长计议。 姜棠觉着不能愣子似的往蜀地跑,先去盛京周围的城镇看看,探探路,也看看东西好不好卖。 刘大郎自是乐意,准备准备就打算出发了。 他认识镖头的人,请了四个护卫,打算先去各地走走转转,买些糖、布匹,先卖到西北去。 刘大郎如今赚的银子已经比他娘赚的多了,刘大嫂一直不愿意他这样跑,但家里人都同意,儿子自己也愿意,没办法就由着他去了。 也不那么紧地管着银钱,刘大郎自己是赚是赔,自己担着,做生意需要钱,自己拿着。 这回是给姜棠跑,一下就拿了五百两银子,刘大嫂拧着他耳朵叮嘱,“多雇点人看着听见没,财不外露,不许赔了!” 刘大郎为难道:“做生意有赚就有赔,你儿子又不是没赔过……” 刘大嫂一根筋儿,“就是不能赔!不是你的钱,你的小心再小心,听到没!” 刘大郎敷衍应道:“好好好。” 姜棠给了他五百两银子,算是跟他合伙,分成三七,姜棠占七成。 其余的姜棠是不管的,刘大郎也可以自己拿钱做买卖,但出了事儿得自己兜着。 梧枝是她的人,过去也有盯着的意思。 这厢安排好,就等小吃街开业了。 凝悦四处游说,除了姜棠这边的五家,总共租出去三个摊位。 前半年租金减半,后半年按原来的价钱,可以押一付三,也能全交了,但没有人乐意全交,甚至问一个月一交成不。 自然不成。 租摊位和租房子差不多,况且租金便宜了这么多,还是新盖的,要么租要么不租。 小吃街这边二十几个摊位,若非因为男子饭量大有钱的公子多,还真养活不起这么多摊贩。 其他人看笑话的有,观望的有,看着摊主们把柴火、炭火、米面油菜搬进去,不由生出几分羡慕。 这块地方还特意挖了口井,比原来的井口大,不必拎水,可以转着木柄往上提水。 虽人人都能用,可还是得紧着租了摊位的,而且,这是人自己掏钱修建的,只要在乎些脸面的都不会上赶着去用。 这下把东西搬进去,米面不易坏,放在里面也没事,走的时候把门锁上,只等来时带些肉菜和提前做好的馅料,省时省力。 等到五月初一,算上状元煲……八个小摊就搬到小吃街最前面了。 也是天公作美,初一这天下了场雨。 虽然没放成鞭炮,小吃街实在冷清,可一到中午,许多学生涌了出来。 光锦棠居的小摊,就回去拿了一趟点心,晚上还有学生,不拿就没卖的了。 第125章 成亲后的第十四天 总共八个摊位, 每个摊位前面都挤了一堆人,平日里还在乎风度二字,可这时候没人谦让得起来。 学生们打着伞, 人挤着人,倒也不怕天冷着风。 锦棠居的门口人是最多的, 许多人都知道盛京锦棠居,点心味道好还新奇, 只不过得等月假的时候才能买。 倒也可以让家里人送,但少有,在书院是来读书的, 就算世家公子哥,也极少会干这种事。 这回书院门口开了一家, 虽然没城内的店面大,但好在不用再忍那馋瘾,出门就能买到。 只不过围着的人不少, 掌柜的没以为这儿生意这么好, 送来的点心不多,一中午就卖完了, 以至于后头许多人没有买到。 但就这一中午, 就有几十两银子进账,都快赶上老店一天的了,不由感叹,学生的银子就是好赚。 而其他的摊位例如状元煲、锅盔、灌饼,生意肉眼可见的不错。 买了饭就端到一旁的棚子下面吃, 看雨打竹叶, 听雨声潇潇, 吃着状元煲喝着热汤, 兴致来了念几句诗,倒显得小吃街有几分诗情画意。 没人觉着在这儿坐着吃跌份。 来租摊位的都是以往生意不错的,今儿其他的小摊都没来,生意更上一层楼。学生们中午出来半个时辰,直到里面钟声响了还有人在外头逗留。 纵使不舍,也得往回跑了。 但这一中午实在算得上吃饱喝足,饭菜不错,点心也不错。 这厢生意停了,摊主们也有空收拾碗筷数数一中午赚了多少银子。 一文钱、两文钱……租摊位的有家阳春面,在这儿卖了好几年了,生意一直是数一数二的。 老板是觉得生意本来就好,租个摊位属于锦上添花,前半年一个月一两五钱的租金,后半年一月三两,多干几日很快就能赚回来。 虽然腊月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空着,每月还有一日半的月假,可坏天气也不少,东家更不会给你算这个,都得整租,算来算去,怎么都是赚的。 张老板觉着每月下雨这几日,差不多能把租金赚回来,而且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他年纪也大了,就租了一个。 租之后还方便许多,打水方便,东西可以直接放在铺子里,不必每日都往这儿搬,过来也不用带小板凳,而且他是前头租的,可以选铺子。 张老板自然选了一个靠近书院的。 最主要的是,小吃街的东家是姜棠,后头是将军府。 单这层关系,在小吃街做生意就不用担心滋事的。 一个中午,阳春面卖了二百多碗,连带着茶叶蛋、卤肉这些配菜,也卖了不少。 这些学生吃面不光吃面,蛋肉全加,有的恨不得要两个蛋,一碗面十几文钱眼睛都不带眨的,一个中午的流水就赶上铺子一个月的租金了。 这个铺子真是个金鸡蛋,租是真值。 不过,也有今儿下了雨,其余的摊子都过不来的缘故,就这么几个做生意的,学生也只能买这些了。 其实张老板不求别的,能把租金赚回来就够了,多的挡雨的地方就当他赚的,明儿生意啥样还不知道呢,不必高兴太早。 雨一直下到傍晚,这几个做生意的没走,就在这儿准备食材,卖面的拉面,卖饼的揉面,而王氏卖锅盔,则需要准备馅料。 外面雨声细密,里头有遮挡风雨的地方倒也不错,还能坐着小憩一会儿。 姜棠中午过来的,看生意不错就放下心,她对春台道:“将军那边还有猪肉摊对吧,问问需不需要往这边送肉,用的话看看有多少人要,人多可以送。” 顾见山从前的生意都是春台管,如今也是春台管着。 姜棠也只是看看账本,账对的上就行,其余的事都按从前的来。 这边若是能卖肉,也算多一单生意,但十几斤这样的就不必送了,还不够跑一趟的呢。 小吃街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本。 这边生意好,才能有人租摊位。 姜棠不想光盯着这儿的商贩,盛京城的许多铺子也能摆在这儿来,比方说顾筱的多宝阁,里面有不少文人墨客喜欢的东西。 像折扇、笔墨、各种宣纸……这里面可都是学生,那些东西卖给学生正合适。 而且有钱的也不少,自己在这儿建一个铺子不合适,但能租的话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和顾筱谈生意,姜棠这边就可以就摊位的分成,毕竟她能在这儿赚钱,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书园门口的摊位。 其他的铺子姜棠还没想好,许多人都不知道松山书院门口有个小吃街。 她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兴许有一日很多人抢着租她的摊位。 小吃街不是她一个人的,姜棠更愿意一步一步地走。 开业的事姜棠也告诉安阳和陆锦瑶了,不过两人初一并没有过来。 次日,安阳来书院门口看了看,她没和姜棠打招呼,只看生意如何,做东家的,她不管生意上的事,只关心能赚多少银子。 雨早上就停了,云消雨霁,山中弥漫着泥土味,还有股清新的草木味。 远看书院高低起伏,还能看见山坡上的座钟。 安阳来的早,书院还没下课呢,学生们不在,但门口依旧热闹。 小摊贩围了一大圈,卖什么的都有,安阳很少吃这些,从前是因为身子不好,后来是因为身为郡主,不好出来吃这些。 去的最多还是饭馆,至少做菜更讲究也更用心。 安阳有些好奇,这些小吃究竟是什么味道,就让丫鬟随便买一点,自己则端坐在棚子下面等着。 人还少,丫鬟很快就把吃食买来了,还谨记着安阳的喜好,少辣,酸的多一些。 安阳看有脆壳的饼、烤地瓜、小包子……琳琅满目,都是热乎的,随手选了个咬了口。 吃惯了山珍海味,陡然吃别的竟然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吃的便宜用料扎实,做的还算干净,难怪要在这儿开小吃街。 好吃也不能多吃,安阳吃得很慢。 小丫鬟尽职尽责地禀告,“摊位总共租出去了八个,其中三个个一个是锦棠居,一个写着状元煲,还有一个是卖奶茶的。” 安阳知道锦棠居是陆锦瑶的铺子,里面就有奶茶,这是又单独开了一个。 状元煲是姜棠的,都开到这儿来了,可见是真没什么人租摊位。 剩下的未见得没两人的生意,真正租出去的也就三四个吧。 丫鬟小声道:“也不知生意如何……” 做丫鬟的自然不能先唱衰,但看着八个摊位实在忧心。 第218节 一百两银子呐,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陪着顾家娘子玩儿来了。 若是小吃街亏了,郡主肯定不会要回那一百两银子,也不能要。 但两人的关系会慢慢远了吧,熟人一块儿做生意就这样,赚钱还好,不赚钱肯定伤情分。 安阳啃了个烤红薯,又吃了两个小笼包,肚子差不多就饱了。 剩下的吃的赏给了下人,自己则耐心等着书院学生们下学。 总得看看什么样再说,小吃街有她一份的,不能直说不好。 等了一刻钟,听钟声一响,不少身穿蓝色长袍头上裹着方巾的学生跑了出来,一齐涌进了小吃街的状元煲摊子前。 但摊位就那么大,出来半个时辰,觉着自己买不到就去买别的吃了。 状元煲是去年状元沈羲和吃过的,正好这几日有考试,所以都想借借新科状元的光,能保佑他们考试考的好一点。 当然也有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临时抱佛脚都没用,吃个状元煲有用了? 这样一看就显出来了,状元煲生意最好,其次是锦棠居,卖阳春面的大叔生意也不错,外面摊贩那儿也有学生买吃食,毕竟在这边做了几年生意了,还是有熟客的。 很多摊贩比安阳还急,一只眼睛在自己摊位上,另一只眼睛盯着小吃街那边。 甚至数着哪边人多哪边人少。 看着是差不多的,可外头二十多个摊位,里面总共才八个,还有一个卖茶水的。 两边人差不多,分到各个摊位上,就差了许多。 跟小吃街比差了一小半客人。 昨儿下的雨,今儿太阳还挺大,往年都是过了端午天才热起来,可今儿被太阳晒着,心里也急,纵使有凉风吹过,也无端生出一股燥热来。 等书院钟声一响,学生们很快就回去了。 小吃街的人慢慢悠悠收拾用过的碗筷,他们也得回去了也有嫌路远的,找个树荫躺一中午,到底是不如有个小铺子。 心里再盘算中午赚了多少银子,跟以往倒是没差多少,毕竟学生很多,那边想吃下这么多生意也难,可想想小吃街里面,赚的肯定更多。 人是架不住多想,有人一想自己一天少赚多少钱,拖得越久亏得越多,就拍拍屁股找小吃街管事儿的人去了。 但管事的明说自己只管小吃街闹事滋事的,其他的一概不管,谈生意得和上头人谈。 上头人现在不在这儿。 安阳是在学生们上课前离开的,她对丫鬟道:“万事开头难,你去给顾府送张帖子,问有没有需要这边帮忙的地方。若是不用,就给安宁妹妹、袁小娘子送张请帖,后日吧,我请人过来游玩。” 大后天是端午节,肯定得在留家中的。 安阳想着,过了端午节再和萧公子一道来看看,一来二去,人不就多了吗。 酒香不怕巷子深,来书院这儿坐坐沾染点书卷气,不比去别处差。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做生意,不管好坏,也该尽一番心力才是,大事上有姜棠操心,这些小事,她还是能做的。 丫鬟道:“回去之后奴婢立刻把这两件事办妥。” 姜棠睡醒后就见到安王府送来的帖子了,她写了张回帖,言明这会儿不用帮忙。 今日小吃街的生意若是还不错,自有人上赶着来租摊位,租金上半年已经减半了,在姜棠看来,先租的人多赚两日银子不够,起码要再多几日。 若是生意不好,那就更不会想着租摊子了,晚去几日也无妨。 所以姜棠今儿没让凝悦过去,不靠那些小吃摊,她又找了两门生意,一个是顾筱那儿,租了个摊位卖折扇、笔墨纸砚。 都是男子会用的东西,在书院门口卖,生意应该很好。 还有一家五香居,是自己找上来的,租了个大点的,想来卖点心。 起初姜棠还犹豫,毕竟都是点心铺子,别再抢了锦棠居的生意,但问了问陆锦瑶,她说没事儿。 书院有几千学生,也不能全买锦棠居的点心,再说人和人的口味也不一样,五香居过来也是好事。 有两个分量重的铺子,对小吃街的名声也好,就不再是小摊贩在一块儿的地方了。 而且,五香居掌柜来带了四匣子名贵点心,样式极其好看,做的跟小兔子似的,五香居的掌柜说话很好听,大意请姜棠别同意其他的点心铺子,这些点心算是谢礼。 也有交个好的意思。 姜棠突然想起了丰香斋,趁着侯府出事使绊子,不过这家铺子好像开不下去了,也不知为何。 能和五香居交好是好事,姜棠就应下了,和顾筱签的文书是拿摊位一成利润,而五香居则是整租的,毕竟不是针对书院学生。 姜棠答应了,点心给长宁侯府、陆锦瑶那儿各送去了一匣,剩下的两匣她也怕放坏了,自己留了一份,剩下的让凝悦给正院的丫鬟们分了。 等到初六,姜棠带着凝悦去了趟书院。 小吃街多了两家铺子,更显热闹。 五香居去了另一条街,卖扇子的摊位也在另一面,都是选的大的,点心扇子往那儿一摆,外面围了不少学生,选中了就掏钱,十分痛快。 扇子做的很好看,无论是扇柄还是题字都让人耳目一新。 有人认出这是盛京城多宝阁的东西,正好摊位牌匾也刻着多宝阁三个字,扇柄上也有,便放心地买了。 正好天热了,换把扇子也好。 不过,多宝阁的扇子不便宜,和盛京城内那家价钱一样,一把扇子能顶几顿饭,便宜的几十文,贵的一两、几两银子,什么价钱的都有。 而五香居生意也不错,老字号了,吃了两日锦棠居的,吃吃别家的点心也不错,这样一来,热闹是热闹,但学生们的钱袋子瘪了不少。 不过吃着点心、冰粉,冰奶茶,再买些别的,比以往更自在。 但对摊贩来说,这样的日头无疑是要命的。 一过端午,天气明显热多了,顶着太阳做生意,脑袋都快冒烟了。 其实在小吃街里面做生意的也热,入夏了谁不热,但相比之下在里面肯定要好受一点。 有人想去租摊位,可好几天都没见东家人影,这回远远看见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好看的妇人,便想放下手里的活过去问。 但摊子前头还有客人,真跑了也不行,只能按捺住,先把客人招待了。 姜棠先见了小吃街的管事,这边她留了管事一人,护卫两人,明面上管小吃街的安全,实则清扫杂物。 书院这边没贼人,也没人敢闹事,更没有收银子的霸王,只管零碎的琐事。 管事说这几日就有几个人来问摊位的事,前半年是不是还减一半的租金,有两个还拿银子过来了,想签文书。 姜棠心里有数了,几个人虽不多,但比起三个,算很多的了。 她道:“一会儿你们跟着凝悦见见摊主,文书看过后给我送过来。” 小吃街还有许多空的铺子,姜棠可以在里面待一会儿。 凝悦福身应了声是,先去买了点吃食,然后等学生回去上课后见了见想租铺子的摊主。 总共有六个人。 问话和签文书都很快,今儿下午收拾好,晚上就能搬进去,但日子还是从明儿开始算,算是白给半天。 整租一年,押一付三,中途退租提前说,还得扣一个月的租金。 几人也选好了位置,这厢租下来,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这就像吃东西,没赶上第一口热乎的,但想吃第二口。 算上这六个摊位,还有原来的十个,总共租出去了十六个。 还剩二十四个摊位,姜棠也不怎么急了,让管事盯着点就回去了。 至于租了摊位的会不会后悔,且看看有没有人找上门退银子就行了。 也可以不租,按文书写的扣钱退银子就成。 等了两三日,没人找上来,姜棠遂放下心。 而且她月事也过去了,虽然晚了几日,但她没怀孕。 府医还担心姜棠失望,毕竟谁都是盼着有孩子,遂劝道:“大娘子,这事儿也得看缘分,您放宽心,您和将军都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姜棠咳了一声,她不能明说,只道:“那借大夫吉言了。” 让凝珠给府医塞了个荷包,这便把人送了出去。 今儿是初九,顾见山应该到西北了。 刘大郎他们月初走的,这会儿应该在去西北的路上。有梧枝跟着,到了先在寮城落脚,也好有个照应。 两边生意都还不错,小吃街租出去十六个摊位,虽然有好几个是自己人的,但确实在姜棠的意料之外,她以为没几人会去租的。 就算有人要租,也得等上一个月,观望观望再说。 那些人摆摊都习惯了,有没有摊位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谁知小吃街把外头的铺子吸引过来,一个状元煲一个锦棠居,加上多宝阁和五香居,去小吃街的人就多了。 姜棠觉着自己这次能成事,靠的是认识的人多。 陆锦瑶却说,认识的人多也是你认识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过来和姜棠说说话,不然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姜棠笑着道:“姐姐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回本还早,看看能不能在城内找些铺子,像书店之类的,在书院门口开个分店也使得。” 摊位越多才能越快回本,这个摊位的租金比别的便宜许多,不过摊位也不能太多,四十个顶天了。 再加上地方偏,虽有人闻名过来,但零星几个人,也买不了多少东西。 小吃街的主意还是不错的,在盛京城随便一间如意租一个月都能赶上在这儿租一年的了。 陆锦瑶不着急回本,“慢慢来,谁做生意那么快回本呀。” 姜棠在里面投的银子心力最多,陆锦瑶也只是力所能及帮点忙。 两人说了说生意的事,陆锦瑶又小声问:“身子怎么样,可觉得不妥?” 姜棠赶紧摇头,“一切都好,姐姐就别担心了。” 陆锦瑶成亲两年才有昭哥儿,自然希望姜棠顺顺利利的,转念一想顾见山又不在,府里又没个能帮衬的婆婆妯娌,孩子还是先别要的好。 她转口问了问露竹她们怎么样,主仆一场,她们不在,陆锦瑶还挺不习惯。 四人走后,月云和半夏成了一等丫鬟,箐湘还是二等。 从后头来的严夏几人挑了三个成二等,其他的都是新来的。 做事肯定不如从前的人,但慢慢上手吧。 第219节 姜棠道:“佩兰和静墨跟着我这边的商队出远门了,露竹怀兮还住在杼原街,估计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看样子是不太想做生意。 陆锦瑶:“先歇一阵再说吧,在侯府时没正经歇过几日。” 她笑了笑,“她们怕是不好意思再找我,若是有难处,你帮一把。” 姜棠:“我知道,姐姐放心吧。” 她觉着两人不想做生意,在侯府也攒了几百两银子,以后吃喝不愁。估计想先休息一两个月,以后再做打算。 姜棠问了一句陆英,许久未见了,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陆锦瑶:“她有孕了,夫君对她很好,分家之后我让她去管铺子了。” 陆英嫁人有一年多了吧,日子倒是不错,就是不像从前那么咋呼,性子愈发沉稳了。 姜棠有些恍惚,眼看着从前的人成亲的成亲,远走的远走,而从前正院那些人基本不再往来了。 陆锦瑶说郑氏如今只种花养花,叫上朋友打打牌搓搓麻将,日子也挺快活的。 姜棠忽然想到一句话,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宴席。 在侯府在宴几堂做丫鬟的日子,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第126章 成亲后的第十五天 姜棠记得, 她刚赎身的时候,一个人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和陆英佩兰住在一块儿的日子恍如昨日。 而今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不过, 就算分开,知道各自过得不错, 也心安了。 而以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 陆锦瑶离开后姜棠自己吃了饭, 下午又睡了个午觉,起来没大一会儿,凝珠就来禀告, 说府外有两位姑娘递了帖子,“说是大娘子的故人。” 姜棠拿过帖子看了看, 是露竹怀兮写的,“快请进来。” 趁着去请人的功夫,姜棠让丫鬟备上热茶和点心, 一会儿在前厅见客。 她不知两人过来所为何事, 许是歇够了想做生意也不一定,却不想两人是来辞行的。 露竹和怀兮买了些水果点心, 过来总不好空着手来, 东西放下就说明来意。 露竹声音温和,道:“我们打算住满一个月就离开盛京,佩兰静墨不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过来跟你说一声。” 还有不到十日就满一个月的租期了, 两人把这月住完就不住了, 走得时候会把东西收拾好, 宅子打扫干净。 这个决定不是冒然做的, 两人想的很清楚,考虑了许久。 她们家人还在平阳侯府,赎身之后见了一次。 家里人知道她赎身后,意思是回平阳侯府继续做丫鬟,还说了不少陆锦瑶的坏话。 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外嫁女向着婆家,一点都不体会夫人的苦处。 两人四月二十离开的侯府,不知后头又发生了何事,旁敲侧击问了问,才知道承爵宴上,平阳侯夫人和陆锦瑶不太愉快。 追其缘由,是因为进大理寺后平阳侯府的人连看都没看过,出来后也只是打发小厮来打听,陆锦瑶便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这事搁谁谁不好受,但毕竟是母女,兴许过阵子就冰释前嫌了。 但家里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陆锦瑶她不孝顺,不体会娘家辛苦,还说永宁侯府都成什么样了,有什么可豪横的,赎身是好事。 还道,反正两人赎身了,目前也没什么去处,不如回平阳侯府继续做活,兴许还能去府上大娘子身边做大丫鬟。 露竹觉得家里人挺可笑的,好不容易赎身了,还撺掇自己去卖身当丫鬟,好像在平阳侯府做丫鬟是多好的事一样。 不过,亲生父母,也不好把话说的太绝,只说刚出来,还不急着做打算。 怀兮那边也是如此。 两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回去之后好好合计了合计,在盛京做生意,得依仗姜棠,做的好还好说,若做的不好,就太伤情分了。 情分来之不易,两人也不想后半辈子忙忙碌碌,她们二十多了,其他二十多岁的,孩子都好几岁了。 而且盛京生活宅子太贵,租房子住心里又不安稳,所以打算南下看看。 两人会的东西不少,肯定是能谋生的。 这个决定也考虑了在平阳侯府的家人,她们俩和佩兰静墨还不一样,佩兰她们家人在永宁侯府,有陆锦瑶在,不可能让她们再卖身为奴。 可她和怀兮,有这样的家人只会添麻烦,她们不想给陆锦瑶添麻烦。 两人说了前因后果,“背后不语人长短,但府上下人都知道了,当主子的肯定说过不少话。姜棠,我们不方便说,还劳烦你提点永宁侯夫人一二。” 千万别吃了哑巴亏。 这些姜棠并不清楚,她点了点头,“我记着,南下……去哪儿可想好了?不然先去莞城看看,那边景色好,锦棠居火锅店都在,先转转再做打算。” 像莞城等地,离盛京并不远,坐马车也就一两日的功夫。 露竹道:“有熟人那再好不过了,那我们就先去莞城。” 到了之后若能遇上合适的人,嫁人也行的,遇不上合适的,也不强求。 两人看完姜棠之后又去永宁侯府和陆锦瑶辞行,陆锦瑶真心为两人高兴,可也真心觉得,当日的话在应验,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慢慢就见不到了。 见完两人,陆锦瑶带着昭哥儿去寿安堂给郑氏请安去了。 就算做了侯夫人,晨昏定省也不能少。 老侯爷不在,不知去哪儿转悠了,郑氏闲着修剪花枝,见到顾宁昭和陆锦瑶,一乐,“过来了就在这儿吃吧,人多吃饭热闹。” 陆锦瑶道:“我求之不得呢,母亲不嫌我就好。” 顾宁昭扎到郑氏怀里,一声声祖母叫的极甜,郑氏把他抱到腿上,随手拿了一个白玉小鱼给顾宁昭玩。 小鱼上系了红绳子,虽是小鱼但并不小,比顾宁昭的手还大。 陆锦瑶来不及制止,委婉道:“母亲,您就别宠着他了,这羊脂玉给他玩,掉地上指定磕了。” 磕了碰了倒是小事,回回来郑氏都塞不少东西给顾宁昭,这一来二去,难免养成习惯,觉得拿了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了,不必这么娇惯。 郑氏道:“好好好,不宠着,可我跟前就一个乖孙,不宠着昭哥儿宠谁?” 陆锦瑶通透,明白郑氏话里的意思,话锋一转道:“今儿我见了棠儿……” 果然,郑氏动作一顿,鬓间的钗环轻微晃了晃,人都停住不动了。 但只是那么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常态,郑氏语气平常,问道:“你五弟他刚走,姜棠那边怎么样,可缺什么东西?” 陆锦瑶:“倒是不缺什么,我和安阳郡主入股了姜棠的小吃街,生意还不错,母亲也可以去看看,锦棠居在小吃街也有摊位,一个个小摊位,周围翠竹林立,等冬日梅花就开了。别的事就没了,我看她气色很好,改日带昭哥儿去看看。” 郑氏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想听的话,不由道:“你是过来人,该提点的提点着些,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可别耽误了……” 既然离开侯府,就没有再回来的道理,哪怕嘉明帝已经继位,仍然不行。 更何况已经分家了,如今顾见舟才是永宁侯府当家作主之人。 有时郑氏想起从前的事,既怨韩氏,又庆幸因为侯府出事,幼子能和姜棠成亲,日久见人心,好与不好现在能看出一二来。 若是姜棠在侯府,那一定很热闹,可是离得远,她什么都做不了。 郑氏是担心姜棠年纪小,不知道自己有孕,结果不知忌口,什么都敢吃。 陆锦瑶忍不住一笑,“母亲早说呀,不过我也想着呢,但现在还没好消息,母亲得再等等,勉强让昭哥儿多陪陪您,可不许嫌他。” 郑氏佯装生气,“就你嘴皮子好使,我何时嫌过。” 在郑氏看来,陆锦瑶是极好的,拿的起,人也圆滑,倒不是说圆滑不好,总之和她说话舒服,几乎面面俱到。 无论是儿媳还是主母都做的无可挑剔。 偏偏就是这样,和娘家生分了,显然是故意的。 郑氏忍不住道:“平阳侯府那边……到底是你娘家,我当婆婆的,不好说什么,不过为人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你也体谅体谅。” 娘家是媳妇的后路,陆锦瑶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 陆锦瑶知道瞒不过,她低下头,道:“这事儿我心意已决,母亲就别劝了。” 说她不知感恩也好,忘恩负义也罢,总之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不后悔。 其实很好想通,哪怕姜棠知道有顾见山在,侯府人不会丧命,但去大理寺、去求钱松明、去走通关系……这些都是真的。 这些事很容易吗? 还有昭哥儿,一旦出事,姜棠也没法逃脱,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见人心,出嫁的女儿,能舍则舍,有用的才是好女儿。 郑氏没有再劝,以后出门的时候护着点,侯府就算没以前那样辉煌,可府上的主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议论的。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陆锦瑶说让顾宁昭从寿安堂住几日,也给郑氏解闷,郑氏自然愿意。 府上孩子少,就顾宁昭一个,无论在哪个院子都是金疙瘩。 南香送陆锦瑶出院子,寿安堂的丫鬟没有赎身的,郑氏身边还是那些人,连小厨房的都是原来的人。 陆锦瑶问了问郑氏身子近来如何。 南香道:“府医两日一诊脉,大体上还好,就是年纪大,总会少眠,夜里容易醒,吃喝上倒还好,不过肯定没有年轻人吃得多。” 年纪大的人都这样,郑氏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现在闲下来无事可做,就多让昭哥儿陪几日,也能多用些饭菜。 陆锦瑶道:“隔段时间去外面买些吃的吧,总吃一样会吃烦了,状元煲老夫人肯定爱吃。” 因为那是姜棠的铺子。 南香谢过陆锦瑶提点。 还有一事陆锦瑶没说,她觉得姜棠这样,有点像长宁侯夫人,日子有些孤单,所以上午还问了问她今后的打算。 总不好一直分隔两地。 姜棠悄悄和她说,打算让商队去西北试试水,若是能行自己再过去。 不行的话,就再等几年。 若是生意都做不下去,那里肯定什么都没有,人少不说,也不适合人久住。 驻守西北辛苦,顾见山也辛苦,但姜棠也不会为了离他近一点就把在这百年辛苦赚的银子全搭进去,离得近是好,但有情也不能饮水饱呀,这么一大家子得发月钱得吃饭,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 第220节 而且,去西北之后离顾见山依旧很远,只不过从前回来要十天半个月,去了寮城可能只需要一日半日了。 为了这一日半日,不想顾见山辛苦,姜棠决定自己来。 陆锦瑶能理解那种感受,她怀孕时顾见舟去了滇南,待了许久才回来,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姜棠不用侍奉公婆,又没有娘家人牵挂,能去就去吧。 婆婆那边,陆锦瑶还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反正管是管不着的,等姜棠决定好了,帮忙收拾收拾行李就够了,那时再说也不迟。 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姜棠也就和陆锦瑶说说,顾见山走了十多天了,这会儿估计快到西北了。 刘大郎带的商队走得要早些,这会儿应该也往西北赶了吧。 不知道这条路走不走得通。 五百两银子呢,若是能行,她可以找别的人往里面投钱,姜棠希望做第一个。 走商是一件极其危险又凶险的事,南来北往,带着不少银子和货物,很多是不能淋雨的。路上还有盗匪,不过现在算是不错的时候,新皇登基,下令彻查贪官污吏、山匪盗匪,赵禛在这上头吃过亏,查的极严,所以岭南等地的路还挺好走。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别被骗,尽量买便宜质量上乘的货物。 这趟比以前顺利。 他手下有四个人,年纪都比他大,再加上梧枝三个和四个镖头,有人帮衬,又不会质疑添乱,故而比以往顺利得多。 姜棠给了他五百两银子,算作这次的本钱,除了来回租车、吃喝、住客栈的银子,剩下的都买了货。 刘大郎和他娘说的时候说生意有赚就有赔,但给姜棠做事,他还是尽全力而为。 姜棠对他家多好啊,他当亲姐姐的,要是没姜棠,他刘大郎这会儿……应该在发愁娶媳妇的事儿。 家里银子不够,地方也不够,弟弟妹妹都小,吃饭吃的都快比他多了,谁会愿意嫁给他。 而现在,见了各处的风景,有银子傍身,也不用发愁娶妻生子的事儿,兴许过两年还能买新的宅子,把一家人都接进去住。 这么一想,刘大郎就觉得这两年没白活。 而梧枝几人对他照顾居多,一开始没以为他十四,看着像十六七的,一问才知道。 人多路上有个照应,到了地方,刘大郎就显出不同于同龄人的老练来。 有句话叫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这话一点都没错。 刘大郎在外面都用大名,叫刘扬,不是家里人起的,是自己后来改的,有扬帆起航之意。 去哪处订货了,就说:“定金先给你,东西送到来福客栈,找刘扬就行。” 忙活一上午,买了布料、针线、香料、糖……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糖香料都是好货,价钱不便宜,布料有棉布也有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是佩兰静墨做主挑的,总之不能把鸡蛋全放一个篮子里,什么都得买点。 在这儿留了两日,最后那日的中午,刘扬对众人道:“这些东西不少,你们下午自己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可以少买点带回去。” 这算是委婉地说能自己带些货到那边去卖。 但是不宜过多,毕竟镖头、马车这些都是姜棠花的银子。 小打小闹成,但要占大半地方,绝对不成。 梧枝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不过她才来侯府不久,身上总共没多少银子,又怕东西卖不出去,所以只买了些帕子荷包之类的,马车上还能动几针,就算卖不出去,等回府了慢慢绣,也能卖掉。 佩兰静墨对这等事儿也是头一回,既新奇,又害怕。 但又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就选了些不太贵的银饰,用小匣子装着,贴身放好,生怕路上有盗匪给抢了。 幸好去西北的一路上平安无事。 六月初,一群人终于赶到了寮城。 完全不一样的景色,人倒是不少,六月份也没盛京的夏天那么热,不过还是热。 什么都有,众人原以为是荒郊野岭,百姓像野人一样,但看着和普通的城镇差不多。 街上有摆摊卖东西的,也有各种各样的铺子。 刘扬并未在寮城逗留,给看城门的护卫看了文书后,继续北行,到了越城。 这是西北将士打下来的新城,人比寮城要少得多,左右看着,以胡族人居多。 这个很好分辨,看相貌胡族人眉眼更深邃,皮肤也更黑一些,衣着虽穿着御朝人的衣着,可看行为举止,一看就是不是本族人。 两国交好,没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但刘扬想的多赚一笔是一笔,杀了那么多兄弟,就宰这些人。 到了先找了间客栈住下,然后清点好货物,准备卖给胡族人。 头一次来越城,没有熟识的客人,只能走最简单的法子。 原地摆摊卖货。 但这些属于中原的东西,出奇地紧俏。 也十分好卖。 就连梧枝带来的帕子,一个下午就卖光了。她一文钱一条进的,只带了二百条过来,但是,这些帕子换了好多皮毛、干酪。 胡族人还不习惯用钱币,只能用最原始的以物易物。 他们都是拿最好的东西换,皮毛、肉干以及宝石玉石。 刘扬有时拿不准,这些东西到底值不值钱,但背后佩兰和静墨会敲敲他的背,若是合适点两下,不合适就点一下,这样东西很快就卖出去了。 胡族人抱着糖香料布料藏着笑意往回走,而刘扬则赶紧回客栈,把东西藏好。 两边大约都以为自己赚大了。 刘扬是头几个来越城的商户,东西卖得很快。 御朝和胡族语言不通,但比划着也能听懂,香料怎么用,怎么做衣服裁衣服。 给钱的是大爷,刘扬恨不得把这些人当祖宗供着。 东西卖完,刘扬给这边知守府送了点东西,不是多贵重,就盼着打好关系。 当然不是以他的名头,而是姜棠的。 也没说是顾见山的娘子,就说是生意人,从盛京来,希望能多个庇护。 东西人收了,刘扬也带着人回去了。 占地方的皮毛给卖了,其他的玉石收好,直接给姜棠,就是拿不准,这些能值五百两银子吗。 静墨肯定道:“能,这些宝石就够了,玉石价钱我估计不出来,反正不便宜。” 这一趟算是满载而归,连梧枝卖的帕子都有十多两银子,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整个人晕乎乎的。 做生意原来是这么美妙的事。 静墨和佩兰也卖了不少,换了两块宝石一块玉石,而刘大郎几人更多,对此也是熟门熟路。 一路担惊受怕是辛苦,可又觉得值。 刘大郎分给三人一人一个换来的手串,颜色鲜艳,很是漂亮,上面有好几个玛瑙串,“辛苦三位姐姐跑这一趟。” 他知道梧枝是姜棠的人,佩兰静墨和姜棠也熟,盼着能在姜棠面前说几句好话。 静墨先收了,佩兰梧枝也收了,回去的路上倒也平安,六月下旬便到了盛京。 六七月份是盛京最热的时候。 姜棠五月中收到了顾见山写的家信,月底收到了刘扬写的信,估算着日子差不多就是这几日回来。 但姜棠还不知道这趟生意如何。 梧枝是下午回来的,人黑了一圈,李管事开始都没认出来,看了腰牌才知道是梧枝,赶紧给放了进来。 梧枝简单梳洗过后直接去正院请安,见了礼二话不说就把十三两银子掏了出来,“这是奴婢在路上赚的,交给大娘子。” 梧枝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路上还想过昧下,虽然东西是自己的月银买的,可是她是顾府的人,人都是姜棠的,更何况她赚的银子。 把本钱拿出来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连刘扬给的手串都拿出来。 姜棠看她倒豆子似的,不由一笑,“我这儿没这样的规矩,你自己赚的银子是自己的本事,自己收着吧,但别去赌钱。路上怎么样,说说吧。” 和刘大郎的事还得和他谈,姜棠只是先从梧枝这儿了解一下。 梧枝其实没帮上什么忙,因为这回没去蜀地,大事上也是静墨佩兰来,“东西都卖了,不过胡族人少有用银子的,所以是换的东西了。奴婢看换了不少宝石玉石,刘公子有主见,又有佩兰姑娘静墨姑娘帮衬着,这趟很顺利。换来的皮毛已经卖掉了,有二百多两银子。” 银子和玉石都在刘扬那儿。 量是不少,但这些东西好不好出手……梧枝又不知道了,能卖出去就是赚,卖不出去就是亏,可想想首饰上的宝石玉石,世家夫人们极爱,应该挺好卖的。 如果能卖五百两,那二百两就是赚的,如果能卖一千两银子,直接翻了一倍。 姜棠倒是没想到会换宝石来,宝石的话她有地方出。 顾筱会做这些,多宝阁肯定收。 看看赚多少银子,好决定下回进多少货物。 第127章 成亲后的某一天·正文完 姜棠没急着去杼原街, 刚回来,也得给人时间歇一歇。 她对梧枝道:“你回去吧,给你一日假, 银子好好收着,不放心的话可以存银庄。” 这些话是从前怀兮对她说过, 现在又告诉梧枝了。 梧枝眼神明亮,恨不得发誓表决心, 她觉得姜棠实在是太好了,这可是银子呀。 她就是个绣房的小绣娘,何德何能, 能给主子办事的时候自己赚钱。 梧枝谢恩之后就回下人房了,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好事。 次日, 姜棠去了趟杼原街,她先看了静墨佩兰,然后才去的刘家。 刘扬正在洗衣裳, 刘大嫂和刘大婶去出摊了, 这会儿没在家里。 刘二郎去了书院,最小的那个姐姐带着, 姐妹俩坐在树下翻花绳。 第221节 听见敲门声, 三人齐齐抬起头,刘大妮喊了声姜姨,刘扬先把手上的水冲干净,理了理衣裳,道:“东家来了。” 刘扬:“东家先进去坐, 大妮去沏茶。” 说完他便回屋拿账本还有带回来的银子和宝石了, 账本锁着, 家里人他都没给看, 除了账本,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三十多两碎银子,是卖皮毛换的。 刘大妮倒完茶水就出去了,等人走远,刘扬才慢慢道:“皮毛大概有一百二十三张,有牛皮羊皮,还有两张老虎皮,一共买了二百三十六两。” “换回来的宝石和玉石都在这儿,静墨姑娘和佩兰姑娘帮着看的。”刘大郎也不认识这些东西,静墨佩兰说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 看着亮闪闪的,就是不知道值多少钱。 其他的账本上写的很清楚,租车花了十两银子,请的四个镖头每人四两银子,路上吃饭住客栈花了十五两,主要是住客栈花的多,不过也是省着的。 客栈都是梧枝三人住一间,镖头两人一间,刘大郎和自己人两人一间,男子占的地方大些,但就是这样还花了不少。 其余的打点关系用了几两银子,来回一趟就下去了五十两。 姜棠给了五百两银子,剩下的全用来进货了。 刘扬心里也忐忑,他自己买了差不多五十两银子的东西,皮毛卖了二十多两,剩下的玉石还不知道能不能换钱呢。 姜棠看账本都对的上,她道:“这趟辛苦了。” 刘扬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辛苦说不上,也涨了不少见识呢。” 姜棠:“这些我想法子出手,你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刘扬自己还带了五十两银子的东西,他不认得这些,姜棠能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他没推脱,“那有劳了。” 姜棠把东西带上先回了趟家,她这边的有三匣子,其中两个不是特别大,两只手那么大的底儿,三指宽的高,里面慢慢当当五颜六色的石头,加起来二十多颗,中间用鸭绒隔着。 有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还有些看着不像宝石的,应该是玛瑙玉石。 另一个匣子很大,里面有两块玉石料子,可以打手镯之类的,暂且估算不出价钱。 姜棠选了两样,先去当铺看了看。 顾筱那边能收,可是做生意不能光指着别人,姜棠自己也得心里有数。 去当铺那边一问,老板说这样的石头一颗四五十两的样子,宝石值钱,但也没那么值钱,说到底,还得师傅把它们做成首饰,价钱才能往上翻几番。 姜棠又去几家首饰铺子看了看,这个都收,价钱比当铺的高一些,问清楚后,她才去见顾筱。 顾筱看着这些眼睛有些直,她喜欢做首饰,自然喜欢宝石。她也没问姜棠是哪儿来的,而是沉浸在流光溢彩的颜色中。 顾筱看了一会儿,目光撕下来,道:“得一颗一颗估算价钱,我请师傅过来。” 多宝阁有专门做首饰的师傅,拿着一个小小的放大镜,一个一个地看,光姜棠在别处看的两颗,价钱就高五六两银子,比其他的首饰铺子还高一些。 师傅看石头的功夫,姜棠和顾筱就在一旁喝茶,差不多半个时辰,便把所有的宝石连着两块玉石的价钱算出来了。 宝石一颗在五十五两到八十两之间,总共二十三颗,加起来是一千六百八十两银子。 两块玉石水色一般,但胜在足够大,可以打一套首饰,能打一对镯子一件玉佩一套头面,剩下的边角料还能做笔洗摆饰,都能卖钱。 收这些东西也是生意,做好的能卖出去就是赚钱,卖不出去就是赔钱,不止看石头,还看师傅的手艺。 大师傅给两块玉石估了价,一块六百五十两,一块八百五十两。 知道姜棠是熟人,两边也有生意往来,所以价钱还算良心。 价钱估完了,顾筱问:“你慢慢想,若是出,多宝阁是最合适的地方。” 这些东西姜棠留着没什么用,若是家中玉雕师傅,留着还能做传家宝,可不会做这些的,留着连摆设都算不上。 姜棠自然想要银子,她道:“出了吧。” 顾筱把一样一样登记在册,在她们眼中,每样石头都有名字,记好名字和大小,再写上价钱,最后一合就好了。 总共是三千一百八十两银子。 顾筱挺高兴的,她道:“等东西打好,我送你一样小的吧。” 大件卖钱,边角料可以做小物件,到时送姜棠一些,日后再有这种料子还能卖给她。 姜棠也把刘扬的出了,总共二百九十两银子。 抛去本钱,给刘大郎的应该是一千零八十五两,她这一趟赚了一千八百五十五两银子,一个多月,委实不少。 去西北能赚钱,倘若本钱再多一点,利润还能翻好几倍。 这是极少人发现的商机。 姜棠一边为赚钱高兴一边为即将到来的西北之行高兴,她也想去看看,见识见识不同的风光。 想起顾见山给她写的信,上面并未说西北多好,但他是盼着那里越来越繁华的,这些,她能做到。 姜棠回了一趟杼原街,把属于刘扬的分成给他,然后又给佩兰静墨一人包了五两银子的红包。 只不过两人打死不要,这一趟赚了不少呢,吃和住都是姜棠的,哪儿还好意思再要钱。 若下次还能跟着去就很好了,做人得知足。 姜棠道:“先歇半个月,下次的时间再定,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回来指定得歇歇,再看看家里人,半个月很快就过去。 姜棠会去西北先安顿,卖东西最好有铺子有仓库,这样一来那边也得留人。 佩兰静墨也不知说什么好,一方面为姜棠记着她们的情谊感动,另一方面又为所见所闻震惊,原来侯府之外盛京之外还有那么广阔的天地。 这一行虽帮了忙,却也不是大忙,而且,这些事其他人也能做。 两人只靠二十两银子就赚了九十多两,若是靠月钱,得从出生起就在侯府干活。 最难得的是姜棠还愿意用她们。 静墨道:“这次是因为你,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所以在赢天下订了一桌酒席,千万别推辞。” 都这么说了,姜棠自然点头答应。 一趟西北之行赚了将近两千两银子,难怪走商辛苦却有那么多人愿意跑。 越是难做的生意,回报和收益越高。 姜棠回去之后给顾见山写了封信,写了做生意的事,又隐晦地提了提自己想去寮城越城看看。 她不知道顾见山是什么想法,是觉得自己受不住辛苦还是觉得她去不成西北,留在盛京安稳自在,只等着他回来就好了。 可这一辈子有多少年可以等,若是顾见山不愿意,那她就自已去,去西北之后也不看他,只管做生意。 写完信,姜棠把顾见山放了放,而是把账本写的更清楚些,又写了份文书,好找陆锦瑶安阳谈入股的事儿。 小吃街开了一个多月了,租金收了前三个月的,如今总共租出去二十一个摊位,除了多宝阁走的分成,其余的都是整租。 算上押金,第一季度的租金总共是一百二十两,而多宝阁第一个月的分成是五十三两,加起来有一百七十三两银子。 摊位不需要银子周转,只把押金留出来就成,剩下的全给分了。 陆锦瑶分了二十八两,安阳不过分了十四两,但看见钱就是好的,不愁回不了本。 小吃街有凝悦管着,火锅店有掌柜的,几个小吃摊自己干自己的,只一个月收一次钱就成,姜棠倒不担心盛京的生意。 她拿着写好的文书找了一趟陆锦瑶,陆锦瑶没有先问生意的事儿,而是道:“那你这是打算去西北了?” 陆锦瑶一句话,直接点明了姜棠的打算。 姜棠没有否认,道:“的确有顾见山的原因,但也是为了生意,我用五百两做本钱,赚了一千八百两。” 而一般人既没这么多银子,也没这样的门路,想赚这个钱很难。再过一阵子,会有很多商人去西北的,她赚的自然少了。 光赚不花也不成,姜棠打算拿二百两银子出来,去施粥做善事,也算结个善缘。 陆锦瑶明白了,这两样占的都不少,只是西北到底比不上盛京,“若是觉得那里不好就回来,你打算再拿多少银子出来。” 今儿是六月二十三,小吃街花了将近七百两银子,算上这次赚的,姜棠现在手里有一万四千多两,不过其中有五千两是郑氏给的。 这五千两能不动就不动。 就算赚钱了,也不能把银子全投进去。 这回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赶上出事儿了,那就全赔了。 赔个一千多两姜棠还能承受,但赔一万两银子,那家底都得败光。 姜棠打算先拿一千两银子出来,贪多嚼不烂。 陆锦瑶道:“那我拿五百两吧,人是你的人,分成……要其中两成。” 给刘扬三成,姜棠占五成,陆锦瑶占两成也不少。 而安阳那边,拿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占了一成利。 分成差不多就是这么个分成,银子一凑,就凑了将近两千两。 问刘扬敢去吗,他倒是没有片刻犹疑,说敢。 不过,刘扬没有提入股的事,一来几百两银子是他的全部家当,能在杼原街这片买个宅子,她娘每日起早贪黑,也挺辛苦的,无论是买铺子,还是买田买地都好。 总之不能全投进去。 一回拿四五十两银子,带着自己的东西就够了,更多的就不合适了。 这边商量好,刘扬就和自己人说了,定的是下月中元节后走。 中元节还是避着点的好。 梧枝也去,直接去杼原街准备去了,这次兴许去蜀地。 绸缎卖得尤其好,胡族人想尽快地融入御朝,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穿御朝人的衣服,吃御朝的饭食,穿也想穿最漂亮的绸缎。 南北互通,刘扬还想带些瓷器去。 姜棠前两日给顾见山写的信,一个月后就该收到回信了。 她不知道信上的话她想不想看,一家人,什么事都该商量着来,可是姜棠也不想被顾见山左右。 若是她现在有孕,肯定不会去西北,既然没有孩子,生意也能做,谁都去得,为何她去不得。 七月十六,刘扬一行人离开盛京,姜棠还没收到西北的来信。 又等了五日,仍然没信。 姜棠问春台:“那你看有没有别处的信,西北那么多人呢,是都没有信,还是单我没有?” 第222节 春台看的于心不忍,可还是管好嘴巴,“回大娘子,若是有,小的肯定带回来。” 姜棠:“别人的有吗?” 春台:“……有几封。” 那顾见山为什么不写信回来。 最开始只是担心他不答应,如今则是担心他出事。 西北战事停了,也没听打仗的消息,那究竟是为什么。 姜棠垂下头,“那再等等。” 这种日子,冯姨过过无数次,每次都在期盼中失望,她该慢慢习惯才是,只是顾见山又走了三个月,一年才十二个月。 姜棠:“若将军回来,别说我问过这些。” 省着顾见山知道了担心。 春台更于心不忍了,但还是忍着没说。他心想也就一日半日,最迟明儿将军就回来了。 直到次日中午,顾见山突然出现在家里,姜棠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站着愣了好一会儿才喊了声夫君。 顾见山还穿着盔甲,额头一层细密的汗,被太阳一照,显得人黑了两分,好像也更精神了。 姜棠下意识看顾见山身边的春台,春台仰头望天,一幅不关他事的样子。 姜棠哪里还不知道为什么,“你回来怎么不写信,你!你还回来干什么……” 顾见山深吸一口气,道:“回来接你去新家。” 再拌嘴也不能给外人看。 两人进了正屋,顾见山一边解铠甲一边说话。 顾见山觉得信上说不清楚,还是亲口说比较好,况且,这回回来也不是简单的回京述职,他是送徐桢南回来的,徐桢南要卸甲归田了,顾见山要接兵符。 姜棠才知道,徐桢南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只比顾盛淳小四岁。 顾盛淳就是从前的永宁侯,现在身上已经没有爵位没官职,也是她公公,不过,赎身后没怎么见过。 徐桢南两个女儿早就出嫁了,连外孙都有了,西北冬日不好熬,他落了一身病根,不过,好在能顺顺利利地退下来。 退下来的还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兵伤病,能熬到这个年纪的,身上多少都有军功,日后的日子肯定不差。 徐桢南日后,估计会像顾盛淳一样,领一个白拿俸禄的闲职,却没多少实权。 做武官做到这个份上,算是极其顺利的。 再者,他没有儿子,外嫁女出事也不关娘家的事,日后想必也不会跌什么跟头。 姜棠由衷为冯姨和徐将军高兴,可真好,两人分隔了大半辈子,终于能厮守在一块儿了。 不过也有些可惜,大半辈子一晃而过,两人之前在一块的时间有多少,一年?两年? 姜棠偏过头看向顾见山,顾见山神色温柔。 姜棠带着几分傲气,道:“看什么看,我没说要跟你去。” 顾见山:“我想快点回来,绝无故意隐瞒之意。再说,我已经向皇上请命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跟我去吧。” 姜棠也不是这么好哄的,“看你表现。” 她是高兴的,高兴于和从前比,顾见山没有变,也高兴于顾见山能把她的话记在心里。顾见山能支持她做生意自然好,她也会好好做,做一个好商人。 这事应该不是收到她的信后才决定的,顾见山应该早就想过。 能去西北自然最好,可连着春台一块儿瞒着她,休想几句话就给她糊弄过去。 不过,嘴上说考虑说不去,姜棠心里已经答应了。 去西北不是什么小事,各方各面都要准备齐全,府上怎么办,带多少丫鬟小厮,还得和陆锦瑶安阳等人打声招呼,这些事一时半会儿也办不完。 顾见山这回最多留五日,五日之内就得回去。 带着姜棠,自然不会日夜兼程地赶路,但也不能太慢,同游山玩水那般。 顾见山晚上见她还不松口,故意道:“你不去也好,山高水远,你也受不了这个苦。” 姜棠道:“谁说我受不了的,我会骑马,又不是只会坐马车。” 顾见山语气认真了些许,“真的很远,路上也很苦,你现在反悔还来的及,等到路上,我不会送你回来。” 私心顾见山当然愿意姜棠跟着,哪怕在寮城,也好过盛京。 但好与不好显而易见,若是寮城好,御朝都城为何不在寮城。 顾见山想让姜棠去西北,也不想。 姜棠道:“我能不能适应就不劳你费心了,再说,我也不单单是因为你,我还有生意要忙……” 顾见山不介意这些,“有部分原因在我就够了。” 听他这样说姜棠心又软了,“知道了,梧枝说寮城比越城好,先住寮城,日后再搬。你别担心我,寮城那边什么样,宅子收拾好了吗,又要搬家了,乌金点金也得跟着……” 姜棠要去西北的消息本来也没打算瞒,先告诉的陆锦瑶,陆锦瑶又告诉了郑氏。 郑氏愣了好一会儿。 她恍惚间好像想起了从前的日子,那时顾见风刚出生,豆丁大的人,她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孩子,一个人养孩子。 那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顾见风的性子好像也有她的原因。 去就去吧。 郑氏回过神,对陆锦瑶道:“你说,我帮着收拾点东西,姜棠会收吗?” 陆锦瑶:“怎么不会,您是五弟的母亲,如今也是姜棠的母亲。” 郑氏笑了笑,便收拾东西去了。 她什么都想给姜棠带上,路上的吃食、衣服料子、药材、银子…… 觉得两人什么都用得到。 郑氏还把自己做的小衣裳小鞋子找了出来,这些是她闲时做的,姜棠那边没什么消息,也没机会送。 直接放行李里面吧。 也不知什么走,郑氏这几日都在准备行李,顾盛淳如今无事可做,倒也会帮着郑氏做些事,“西北冷,带点棉衣棉被去。” 郑氏点了点头,吩咐下面丫鬟找两床新被子,自己压箱底的皮毛也翻出来了些。 东西收拾好,只等陆锦瑶打听清楚何时走,她带着东西去送一送。 圣上说五日内回西北,姜棠不想拖到最后,所以把各处打点好,就收拾东西了。 安阳挺难过的,说她成亲姜棠肯定来不了了,姜棠道:“你提前写信给我,说不准我就回来了。” 盛京还有生意,她总不会一直待在西北。 火锅店她放心,顾府留了凝悦,凝悦本来也想跟着姜棠,但她得负责小吃街的事儿,还有一府上下,都得打点好。 下人带的并不多,绣娘留了两个,厨娘带着,正院丫鬟带走一半,剩下的就全留下了。 只做做打扫的活,也不会太累。 而李管事被敲打过,自然对府上的事上心,姜棠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七月二十五,三辆马车出了城门,先经过城郊十里亭,此处,离盛京城有十里地。 春台远远看见十里亭旁有马车,回头道:“前面有人。” “停下,”姜棠对顾见山道,“应该是陆姐姐。” 马车停到十里亭,姜棠对春台道:“告诉后面的人不必下车。” 那辆马车也有动静,陆锦瑶先扶着丫鬟的手下来,然后又把郑氏扶了下来,最后下来的是昭哥儿。 姜棠和顾见山赶紧行礼,郑氏先扶起姜棠,“好孩子……” 郑氏声音有些哽咽,不明缘由地想哭,她拉着姜棠的手,话却是对着顾见山说的,“要好好照顾棠儿,路上一定要小心,常回来看看。” 母子许久未见,顾见山重重地点了点头,“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郑氏拍了拍姜棠的手,“我给你们收拾了点东西,路上带着,吃的是红色包袱,穿的用的在紫色包袱里。” 郑氏准备的齐全,陆锦瑶只准备了些药材,还有几样好吃的点心,她抱了抱姜棠,“常往家里写信,昭哥儿会很想你的。” 顾宁昭人小,知道长辈说话的时候不能插话,所以一直眼巴巴地看着,等大人说完他才说:“棠姨,五叔叔……你们可要常常回来呀,还有点金乌金……” 姜棠忍不住笑了笑,“点金乌金带走了。” 路途遥远,她们这个小家自然是要在一块儿的。 顾宁昭瘪了瘪嘴,却没哭,和母亲祖母一齐送一行人远去,马车一开始还那么大个,还有哒哒哒的马蹄声,后来就剩个黑点,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姜棠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到最后什么看不见了。 顾见山握住她的手,姜棠看向他,然后笑了笑,“不看了,走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