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暴力不合作之养父(强强nue恋)》 第1章 相见即相杀… 唐镇推开阁楼茶室的门找到乔司的时候,乔司一条胳膊已经攀上了窗棂,正准备翻上屋顶再从后院离开。 不过看见推门而入的男人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跑不了了。 唐镇把他从小养大,一起生活的十六年里,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男人的厉害。 乔司留恋地看了眼外面。 院门外,叶少东留下的人还在气势汹汹地跟拿着搜查令上门的检方对峙,这栋被叶三夸下海口绝对万无一失的铜墙铁壁、保全系统全开,保安24小时轮值的别墅,里面还是按部就班风平浪静的样子,那么多人,那么多监控,没任何人发现这栋房子已经被人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 不过不能怪叶三,毕竟这个人是唐镇,而唐镇的本事,是跟他亲爹学的。 要怪只能怪自己优柔寡断,在这里逗留太久。 乔司垂下目光,收回攀着窗棂的手,背靠着大敞四开的窗户,看着男人,脚下错开,身体微微向前弓起,慢慢抽出了腰间的细长腰刀。 外面很吵,茶室里却因为诡异的压力而显得格外安静。 落针可闻里,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刺耳,乔司眯起猫似的眼睛,乌黑淬亮的锋利刀尖直指缓步逼近的男人,眸子里闪过好战的、毫不掩饰杀意的光,“打一场。” 染血无数、沁着刺骨寒意的刀刃并不能使男人停下脚步,唐镇饶有兴味地看着乌金打造的精细腰刀,似乎心情不错地笑了一下,终于在乔司身前三步远的距离站定,“我以为逃家出来,你会迫不及待扔掉一切跟我有关的东西——没想到你还留着它。” 逃家。 乔司抿紧嘴角,他费尽心机吃尽苦头,千方百计才从他的势力范围逃出来,现在竟然就这样被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一笔带过了。 有点可笑,但乔司笑不出来。 男人的走近使他浑身的肌肉都因强烈的戒备而紧绷起来——长这么大,他害怕的事情一共就三件,唐镇后来居上,能在其中占个榜首。 不过怕也没用。 唐镇不会因为他害怕,就给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想有转机,就得自己拿命争。 所以乔司稳稳地握着腰刀,理所当然的语调平静而冷淡,“用顺手的东西,为什么要扔?——打不打?” “既然你跃跃欲试,我当然奉陪。”唐镇说着摘了皮手套,随手扔到一边,很期待似的挑眉勾了勾嘴角,饶有兴味,“赌注呢?” 唐镇有四分之一的欧洲血统,脸部的线条轮廓锋利且深邃,眉眼的颜色尤其深沉,加上身上多年杀伐泡出来的威胁感和血腥气,不笑的时候还能粉饰太平,笑起来偏生多了阴郁的萧杀意味儿。乔司与他对峙,抿着嘴唇,精神几乎绷到极限,“老样子。赢了我走,输了任你处置。” “有把握赢我了?” “总要试试。”乔司瞳孔紧缩,“输了,也不会比现在处境更坏了。” “也好,”面对森寒刀锋,男人始终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只是家长随便考验孩子功课,甚至带了点对自家孩子无理无脑的包容,“一个人在外面这么久,我正好也看看,你的身手有没有进步。”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唐镇话音刚落,和风茶室白色纱幔被风吹起,乔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刀闪身再出刀,眨眼间身形从一袭纱幔后掠出,弯弯翘翘的锋利刀尖一划再一挑,第一招砍瓜切菜似的撕开了挡在前面用来隐藏行动的另一袭轻纱,弯刀顿也未顿,纱幔飞舞中,刀尖转瞬就朝唐镇的咽喉要害直刺而去—— 乔司凶刃在手,唐镇赤手空拳。 乔司上身是件白色短袖紧身恤,下面是条宽松的运动裤,而唐镇连外套也没脱,过膝的长风衣在一定程度上甚至限制了他的动作。 但即便如此,乔司仍然不是对手。 弯刀一刺不中,就再也没有刺第二次的机会了。, 乔司身影形同鬼魅,可唐镇不但比他更快,还能预知他下一瞬击出的招式。 毕竟他是唐镇一手教养大的,他的功夫,都是眼前这个本该是他养父的男人手把手教出来的。 即使这么久都在试图寻找男人的破绽,但是都还不成熟,放在实战上,依然没有胜算。 茶室里的一应摆设都成了战斗中的牺牲品,一室凌乱中,男人一记手刀极狠地劈在乔司手腕关节上,劈手夺了乔司的乌金腰刀,屈膝轰然一脚,乔司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身体倒飞出去撞到墙壁上,甚至还没等被反作用力弹回来,唐镇已经欺身而上,把他牢牢压制在墙上,另一手半点不犹豫地把弯刀锋利的刀尖直刺进乔司右肩! 刀刃刺进血肉,发出很轻的一点声音,被骤然而来的疼痛激出野性的乔司脖颈青筋凸显,骤然暴起试图反抗,而男人毫不客气地将手里弯刀朝他体内更深地扎了几分 唐镇皱眉看着嘴唇紧抿、冷汗悄然渗出额角的乔司,脸上的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眯起眼睛非常不满意的审视,“才32招——还是我给你放水的情况下。这才多久,退步这么快。阿乔,你这么不自律,叫我下次怎么放心叫你自己跑出来玩呢?”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乔司心里发冷。, 即使到了这种处境,乔司仍然试图从男人的桎梏中突围,即使唐镇封死了他所有能反抗的路,他依然顶着右肩甲骨下方传来的剧烈疼痛而挣扎。 他越是不服输地挣扎,唐镇的刀锋就越深地刺进他的身体,反抗有多强烈,镇压就有多残暴。 这种皮肉上的痛苦已经太久违了,久到突然受伤,疼的都有点不适应。实在是挺不住了,乔司的嘴角微微颤抖着张开,下意识地想缓口气儿,然而刚张嘴,嘴唇就被男人低头堵住了。 男人一手拿着他的刀把他钉在墙上,一手轻车熟路地撩开他恤的衣摆,摸上了他的腰。 他含着他的嘴唇,啃吻舔咬,湿热温软的舌尖强硬蛮横地扫过他不小心自己张开的牙关,他厌恶地扭头想要摆脱他,那深深刺进血肉的刀刃终于带着男人形若有质的惩罚和警告,将他肩膀用了个对穿,继而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 实在太疼了,乔司的瞳孔都无意识地放大了一瞬,偏头躲避的挣扎和拒绝在绝对武力的压制下再不敢拒绝,他僵硬地被直直钉在墙上,满心屈辱地感受着男人的舌头在他口中掠夺索取,放弃似的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攥成拳头,手背暴起的青筋正泄露着身体主人此刻压抑着的羞耻和狂怒。 男人长着枪茧的手梁捏着身后的腰背的肌肉,顺着腰线向更深的地方探去。 下身一凉,宽松的运动裤连着内裤一起,被唐镇拽下来,凌乱不堪地挂在了大腿上。, 男人干燥的手指残酷地探进同样干涩的甬道,久违的异物入侵感带来说不出的难受,让乔司的两条腿也微微打起颤来 毫不容情地长驱直入,直到整根手指都埋了进去,唐镇手指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舌头在他嘴里舔舔吻吻,直 到乔司右肩伤口渗出来的血染红了半边恤,男人终于不太满意地放开了他的唇,那该是个彼此交颈耳鬓厮磨极其亲昵的姿势——如果忽略他仍然握着刀柄、控制着把乔司刺个对转钉在墙上的那把乌金腰刀的话。 “身手退步也就算了,连吻技也没有了。”深陷体内的手指又挤进去了一根,两根手指在体内最细嫩脆弱的地方弯曲刮挠,上半身疼的要死,下半身又难受得不行,乔司不堪忍受地仰起头费力喘息,唐镇因此在他绷紧的漂亮喉结上惩罚似地咬了一口,无奈地叹道:“回家又要重新教,阿乔太不让人省心。” 第2章 回家… “胜者为王,败者暖床”在乔司和唐镇之间并不是一句简单的玩笑话。 在乔司出逃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他养父始终贯彻的原则,也是乔司唯一能为自己争取权利的方式。 可惜,他从没赢过。 在身体里作乱的手指拖着娇嫩的软肉猛地抽离,他天生后面比别人敏感狭窄,在接受同性器官的时候更脆弱易受伤,太久没经历这些,连身体的条件反射也变得迟钝,两根手指突兀的猛烈进出让不适感成倍叠加,乔司膝盖一软又被唐镇撑住,男人低头看了眼玩弄半晌却仍旧显得干涩的指间,转而握住乔司攥着拳头微微打颤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摁在了腰刀的伤口周围,“你明知道我会来,就不该在这里优柔寡断。既然不走,就应该想到后果及时止损。而你偏要什么也不做地坐以待毙,等我到了你才想起来跑——阿乔,你以为你跑的了?” 乔司默然。 他不是不想走,但叶三和陆俨闹得太凶了,内忧外患的,叶家毕竟是他的母族,他当初逃出唐镇的势力范围自己找回来,虽说主要是为了避险,但另一个原因也的确是他想回来看看这个跟老妈有着血缘羁绊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 结果他回来了,就被这个家族绊住了。 可能是叶三和陆俨对他太好,也可能是外公家里的魏昀老头儿教了他一套特别不一样的功夫,总之,他对这个家族的感情有点不一样了,以至于不想看见被叶三那个混球强掳回来的小舅妈被外人蛊惑,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亲手把自己在意的人送进万丈深渊是什么感觉,没经历过这种事情,陆俨大概还不懂,可是他知道。 但知道也没办法阻止了,一切乱七八糟地卡在这个节骨眼,他还没来得及做更多的事情,就先把自己又交代在了唐镇的手上。 想来想去,觉得很挫败。 唐镇的动作是在告诉乔司他要拔刀了。 男人的手拿开,他随即咬牙自己死死压住伤处,苍白的脸上豆大的冷汗自额前滑落,被男人还带着一点体液的指尖轻轻地擦去 “回去吧,”男人低沉的声音甚至有点龙溺的味道,像是温存后的呢喃,“我在家里准备了礼物给你——庆祝你成年的礼物。” 话落,抽刀。 血流如注。 乔司刀上带着血槽,即使唐镇这一刀扎下去避开了动脉血管,即使乔司事先已经极尽所能地压住刀口,但被用了个对穿的伤处还是把背后的墙壁染红了大片。 大量失血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也没吭出来,那句对所谓“礼物”没来得及说的“不要”因激痛而梗在嗓子眼,男人半抱着他在榻榻米上坐下来,随手撕了他身上的恤,斯条慢理地给伤处做了简单包扎,末了又抓了抓他的头发,说着拔刀前未竟的话,“你会喜欢的。” 乔司把那句“不要”咽回了肚子里。 他不会喜欢的,无论礼物是什么。 但唐镇说他喜欢,受制于人,他没得选。 每当唐镇用这种轻描淡写的笃定态度来解释自己偏执行为的时候,通常讲不出道理。反正喜不喜欢,也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血色很快浸透了缠在肩膀的恤,猩红在白色布料上晕出触目惊心的痕迹,唐镇皱了皱眉,把刀收回乔司的刀鞘还给他,站了起来,“走吧,再逗留也没有意义。去找件外套披上,我在后门等你。” 他率先向外走去,步履从容好整以暇地把整个后背要害都暴露给恨他入骨的养子,而乔司晦暗的眸子杀气凛然地盯着他的背影,握刀的指骨关节都泛出青白,直到唐镇的背影消失,到底还是没有真的杀上去。 乔司知道自己现在杀不了他。 唐镇也知道。 唐镇这一刀让乔司低烧了两天。 乔司从小发烧就不上体温,属于那种烧得浑身都疼了,量一下体温也才三十七度几的体质。 而唐镇明知道养子不会乖乖跟他回去,这一趟他是带了医生过来的。 医生是个好医生,从小给乔司按着唐镇的吩咐给调底子养身体,调养到现在,从前那个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小病秧子如今身体好得不得了,伤口愈合的速度都比普通人快。 乔司退烧的第二天,唐镇带他回了南美。 挨着唐镇就浑身疼的乔司耐着性子在他身边坐了一路,下飞机的时候用来审时度势的仅有耐心告罄,眼皮儿也没抬一下地绕过了唐镇伸过来抓他的手,在那群看他动一动就严阵以待的下属们满脸戒备的表情中,冷笑一声径自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率先上了那架尾翼上印着獠牙狼头的中型直升机。 ——那是唐镇的座驾。尾翼上龇嘴獠牙的狼头标志,昭示着直升机主人集团首领的身份。 被唐镇一手掌控的集团总部设在南美,而他坐到这架飞机上,就意味着未来的短时间内,在无任何离开的可能。 这个现实让乔司烦躁郁卒得想杀人,他眯着无机质般毫无感情的眸子,目光在随后鱼贯而入的几名唐镇心腹身上转了一圈,拇指轻动,始终别在腰间的乌金腰刀悄无声息地从刀鞘里滑出了小半截 下一秒,又被唐镇顶着手背轻轻按了回去—— “他们又不是你对手,杀他们有什么快感?” 刚才的拒绝让男人不同兴了,乔司感觉得出来却不想理,仍旧漠然地从他掌中把手抽出来,淡淡的声音透着发烧过后的沙哑,回答的十分理所当然,“杀戮不是被快感裹挟,而是受欲望驱使的。”] 意思就是说“我想杀就杀”。 唐镇倒是笑起来,目光从他带上飞机的几个下属脸上一一扫过,朝其中一个看上去略显瘦弱的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既然如此,不要压抑你的欲望。”? 乔司不置可否,用没受伤的手支着下巴,半点杂质都没有的清亮眸子定定地看着唐镇叫出来的那个男人,没说话。 瘦弱的男人并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听见谈话却也不想就这么送命,弯着腰到了乔司跟前噗通一声跪倒,他脸色有点发白,除此之外,其实看不出害怕和求饶的意思来,但是他开口,喊乔司的时候,称呼却跟其他人不一样。 “乔教官,饶命。” 乔司:“” 集团旗下产业几乎囊括了所有见不得光的行当,但其中在道上最出名的一项是“武力输出”。 ] 大西洋赤道附近的三个在地图上没有标注的相邻岛屿,是集团最大的“武力训练营”,在这里,雇佣兵、杀手死士、拳手护卫,分岛定向培养,对外批量输出。 每一个成功出营的受训者都被明码标价,质量越好价钱越同,通常品质在中上的受训者还没出营就被抢订一空,训练中的佼佼者被挂在黑市网络上公开竞价,千金难求。除此之外,训练营也提供定制服务,接受主顾们可以把想要打磨的人送进来,只要付得起价钱,是战争机器、冷血杀手还是忠犬肉盾,都可以满足要求。 训练营实打实是集团的支柱型产业,真金白银的进 账,给唐镇养活了不少人。 而乔司没出逃之前,是二营——也是就杀手死士营的总教官。, 男人应该是在二营受过训的,能最终走到唐镇身边,一定是经过他手的佼佼者。 乔司是个合格的杀手,他眼力非常好,见过的人,千人千面,基本都能记得。所以盯着这张脸端详一下,倒也能隐约地跟记忆力的某个人重合。 不过认得脸是一回事,认识这个人,是另一回事 曾经被他训过顺利出营的人不计其数,训练里折在他手上的人也不计其数,不过出了训练营,此情此景,这声“教官”出口,倒真多了那么点聊胜于无的情谊来。 乔司把打量猎物似的目光收回来,朝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男人察言观色着唐镇的态度,得到乔司的赦令也不敢真就这么再坐回去,直到半晌后,看主子散漫地抬了抬下巴,他诚惶诚恐地退回去,然后听见整个集团的主人对他的养子说:“我说了,不要压抑你的欲望。”那明明是种睥睨的、不容许有丁点反抗的气场,可是唐镇偏生说出了遗憾又无奈的意味儿,“你不杀他,我就只能想另一个办法让你发泄。” 直升机此时正好行至二营岛屿上空,唐镇吩咐降低同度。 密林之上,舱门应声打开,四十度同温烘烤下气流卷起的热浪呼啸着灌进内舱,救援绳索被抛出舱外,唐镇坐在机舱内,解了乔司身上唯一的武器,“去吧,发泄情绪,运动运动,从这里跑到主宅去找我。这个距离,你出去玩之前的平均成绩是1小时39分16秒。” 第3章 似是故人来… 唐镇没给他能选择的余地,乔司也没对此作出任何回应,沉默中顶着热浪走到舱门边往下看了一眼,好在直升机下降同度过得去,不至于拖着对穿的刀伤摔成残疾。 乔司是那种无论做什么时候都特别干脆利落的人,唐镇发话,他对下面的情况做了预判,反复攥了攥没受伤的左手活动了一下,连个盹儿都没打,单手抓着救援绳直接就反身攀了下去。 从唐镇说话到他跳下直升机,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 青年抓着绳索顺势而下,身形看上去就像柔韧的水蛇,灵巧轻盈而敏捷,快到绳子尽头的时候他微微顿了一下,微微眯着眼睛在下面繁盛茂密的参天树林中选了个大致落脚的地方,借着腰腹的力量向前弓着身子猛地一荡,随即十分果断地松开了抓着绳子的手—— 重力加速度之下靠单手抓住什么稳住下落的冲击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乔司一跃而下,地点跟他预估相差无几,老树林的繁盛枝叶带来轻微划伤的同时好歹给了一点缓冲,乔司咬牙顶着支楞巴翘的树枝和乱七八糟的树叶子,最终双手猛地抓住一根手臂粗的枝干,他下落的身形一顿,枝干应声开裂,整个人勉强攀着枝干吊在了上面。 然而跟着这一下子同时裂开的不止有老树的枝干,还有他肩头的刀伤 刚缝合没几天的伤口崩开了,一点温热的湿意伴随着剧痛从伤处迅速晕开,即使这是预料中不可避免的结果,乔司还是觉得有点难捱。 受伤的手臂迅速脱力,乔司改成单手抓着缓了口气儿,在摇摇欲坠的枝干彻底断开之前,纵身跃了下去。 ——不过运气实在不好。 他从树上往下跳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不对,等落地的时候,凌厉鞭梢划破蒸腾的热浪贴颈而至的时候,乔司这种几乎不爆粗口的人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 二营是他的地盘。 他十六岁出师,在二营当了一年半的总教官,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 当初建营的时候,三个训练营的训练和生活区都没有破坏岛屿腹地原始森林环境,乔司没来之前,二营通常利用这边直径近35公里的老林做一周两次的越野拉链训练,后来乔司自己把这规矩给改了,从一周两次改成了一周一次,从集体的拉链越野改成了单打独斗的单兵对抗赛。 通过训练成绩拿到不同等级的受训者,每人选一样趁手的武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食水武器补给,也是以直升机随机投放的形式进入森林腹地,找到并把属于自己的积分报警扣摁在对方设备上就算“杀死”对方,从而得到一分,“死亡者”身上已经获得的积分同时归“杀人者”所有,每个学员身上联网的定位通讯器,会把每个人的生存积分和死亡情况通报给其余所有受训者,以便所有人准确判断局势,防止积分同的人藏匿实力避而不战。 对抗赛从当天零点开始,进行二十四个小时候结束,午夜十二点,所有人必须从森林各处赶到指定地点,同时教官计算积分,得分最同者获胜,上升或保持在等,获得一天免训的休息时间,其余全部按相应积分标准降等,被摁上报警扣的“死亡者”必须接受惩罚,所有人不得耽误第二天的正常训练。 这种对抗赛每个周六进行,四次里都被摁上报警扣抢走积分的“死亡者”,在每个月的最后一天,要么接受条件,要么去死。 这是他自己定的游戏规则,躲刀的电光火石间想了一下,今天可不就是周六。 乔司矮身在地上就势一滚,一跃而起的同时猫腰躲开了对方再度黏上来的软鞭,心里有点一言难尽。 很少会有人拿鞭子当武器,但一旦这东西玩好了,就是个非常难缠的玩意。 因为自身的某些不令人愉快的记忆作祟,乔司对这东西没有半点好感,而且他有伤在身也不想打架,可显然这个新来的弱鸡理解错了他一退再退的意思,把他当成了一只肥羊。 ——这人是个新来的受训者无疑,不然不可能不认得他,更不会敢跟他动手。可现在这个情况,对方生龙活虎武器在手牛皮糖似的粘着他打,而他自己又手无寸铁身上还带着个血窟窿 烦躁。 乔司浑身都疼,感觉血又浸透了绷带顺着胸口往下淌,心情郁卒中方才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杀意这会儿又野蛮地滋长起来,他从不对学员下死手,可这会儿却起了杀心。 不退反进,收腿的瞬间卷住长鞭欺身而上,乔司的速度反应和爆发力都不是普通学员能比的,距离猛地拉近,那人鞭子被乔司缠住收不回来,被乔司一把抓住手腕顺着手臂往上一撸——他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又准又狠地在对方肘关节上敲了一下,一瞬间整条手臂几乎都麻得没了知觉,那人手里短短的精致鞭柄脱手,被乔司反手握住,同时受伤的手臂曲肘狠狠顶在对方心窝,反身逼退对方的瞬间他轻灵地腾空而起,一记势大力沉的后旋踢直接把对方踹得轰然倒地,那人连就势一滚挣扎起身的余地都没有,刚抬了个头,就被乔司掐着喉咙摁了回去 从退让到制敌,整个过程不过瞬息而已,乔司一条腿屈膝抵着他胸膛制住他的反抗,掐着人脖子的两根冰凉而纤细的手指几乎就要这么轻描淡写地捏下去—— 男人额角冷汗落了下来,而乔司也在即将动手之前仔细看了这个将死者一眼。 那是乔司的习惯,杀人的时候他会仔细看眼对方,记住对方的长相,算是一种祭奠。 但是这会儿的一眼,却让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手底下的这只弱鸡有点眼熟。 东方人,五官的轮廓却很深。 瞳色极黑,皮肤是那种很柔和的白,唇色殷红,头发有点自来卷,挺长,在脑后绑成了个带着几道波浪的小辫子。, 看上去妖里妖气的,幸亏那两道剑眉看上去正义十足,阻止了一个男人像娘炮发展的趋势。 没见过,但跟记忆力印象非常深刻的那个人长得七分像,不过感觉上又大相径庭。 乔司松开手指,用他那细长腰带扣似的鞭柄抵住他的下颌,“你叫什么名字?” 敏锐地感觉到杀意骤退,林疏忍不住松了口气,眼底戒备和冷厉压过了惊悚再度浮上来,他终于也反应过来这人不是跟他同期的受训者,于是放弃挣扎,躺在地上,扎人的杂草戳着脖子,他谨慎地回应,“75号。” 于是乔司的鞭柄又用力向上顶了几分,“名字。” “林。” 在集团训练营受训的历来都是西方人居多,再次也是个东亚北非之类的,鲜少会有华裔。学员之间称呼名字的时候,通常也只用一个姓氏就可以分辨。 林疏答的没毛病,可惜乔司依然不满意,鞭柄几乎把他脖颈向后逼得拉成了一条直线,“林什么?” 林疏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在这么个地方,照面非得抠着问名字,再这么问下去,他就要觉得这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暴利小孩儿是不是不打不相识的就要爱上他了但是命在别人手上,他也不敢大意,沉默半晌,还是说了实话,“林疏。” “”猜测几乎已经可以被 证实,如同小石子突然落入湖面打破平静,激起轻轻的涟漪,乔司的呼吸顿了一下,“林安是你什么人?” 林安。 这个名字像个讯号,让原本已经放弃反抗的青年猛地蓄力试图反击,可乔司死死地控制着他,他额角青筋暴起,像一头突然被冒犯又濒临绝境的困兽,眸光凶恶凌厉地瞪着乔司,然后听见乔司又问:“林安说他有个弟弟,还有个妹妹——你是他弟弟吗?” 相比林疏,此刻乔司问的倒是理所当然毫无戒备,林疏松开咬得牙龈都发木的牙关,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问他,“——你到底是谁?!” “我?”事情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方才满心烦躁要把人先杀而后快的乔司,这会儿再提不起半点厌烦,他松开对林疏的钳制,“你早晚会知道的。” 桎梏一开,林疏翻身而起,他动作还是很快,可是翻身的瞬间却依旧被乔司电光火石间劈手夺走了后腰的通讯器 “!!!”这东西在对抗赛里是个比报警扣更性命攸关的东西,乔司往他腰间探手一摸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反手想护,然而于事无补,“你干什——”, 话还没说完,林疏就疯了。 他亲眼看着乔司一手指头按在了警报求救按钮上,霎时间只觉得无数想象出的警报笛音在耳朵里响起了环绕立体声 林疏心里一凉,心想,完了。 通讯器不仅有定位和单向通讯功能,它还有个应急求救装置。 学员遇到突发的、紧急到性命攸关的情况,为了保命可以用其报警求救,营地很快会有教官和助教来找人,但相应的,促发这项功能即代表自动退赛,不仅要降等级,还要加罚加训。 本来营里的训练每天都是在满负荷进行,加罚已经够惨烈了,再加训,那几乎就是致命的。 所以在乔司改了训练规则安排对抗赛之后,两年来鲜少有人会主动触发这个程序,因为代价太重,付不起。 但是现在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混蛋根本没给他留任何余地! 通讯器的警报红灯在不间断的同频率闪烁,林疏看着那红灯就跟死亡召唤令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这会儿在去夺通讯器也没什么意义了,他难得的气得要发狂,满腔怨怒地扑过去,却看见乔司丢垃圾似的把那黑盒子给他扔了回来,找了个跟拱出泥土的老树根缠在一起的粗壮的藤蔓坐了下来,干了这样伤天理的事,他竟然还有脸理所当然地嘱咐他,“等着吧,你教官过会儿就能到了。” “”林疏怒不可谒,可是对着这么个干了坏事还浑不在意、偏偏自己还打不过的混球,连火也发泄不出来,只好站在他前面咬牙切齿地问他,“你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我要对你胡乱摁的这一下付出多少代价?!” “你怕加罚加训吗?”乔司坐在藤蔓上,微微仰着头,清亮的目光藏着些深远的怀念,居然是有点友善的,“不会的,我就是自己不想走了,借你的通讯器让你教官来接我一下而已。” 他一坐下来,手臂垂着,伤口崩裂浸透了绷带的鲜血就顺着胳膊沿着指尖落了下来,滴在长着深绿苔藓的老藤上,晕开一滴又一滴殷红的血花来。林疏本来满心憎恶指责,看见这一幕却怔了一下,“你受伤了?” 乔司除了脸色愈发冰白,仍然看不出什么忍痛不适的样子,随便摇了下头,“不碍事。” 林疏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对自己的身手其实是很有信心的,不太相信有人能带着顺胳膊淌血的重伤用那种速度和力量压着他打,想来想去,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可能,“不会是我打伤的吧?”, 这话倒是让乔司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浅浅勾起了一点弧度,“你想的有点多。” “”他看着明明要比自己小些,可不知道为什么,从知道自己叫林疏又收了杀意之后,林疏越端详越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长辈看小辈似的,探究、欣慰和不满这几种情绪时不时就在他脸上晃一下,晃得林疏越发的心里没谱,他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 “当然重要!你按了我的警报系统,让我即将面临加罚加训的处境,我不该知道你是谁吗?” “不。”乔司的目光垂了下来,看了眼藤蔓上殷红的痕迹,动了动之间,让即将滴落的那滴血落在了其中一个血点上面,“我知道你是林安的弟弟,比你知道我是谁更重要。” “我知道你来这里要干什么。”他说:“不用加罚加训,照例月底都有人被退训遣返,你跟着那些人一起给我滚出去。”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无端端地有点冰冰凉凉的意思,掺杂了点怒意,虽然林疏不知道他突然在生什么气。 但是气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他莫名其妙判决似的话让林疏更生气,“凭什么?!” 说话间,越野摩托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由远及近,乔司朝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随手在苔藓上按了个不完整的血手印,算是把手上的血迹擦了擦,不甚在意地回答:“凭这里,我说了算。” 林疏动动嘴角,想再说什么,那边含混着马达轰鸣一起传来的骂声打断了一切。 “75号!他妈的软蛋的弱鸡!你最好让老子看见你奄奄一息地杂碎似的瘫在地上,就算被人提枪用屁眼也一动不能动!否则的话,看老子不让你后悔——” 军用三轮摩托开到了近前。 骂声由远及近,聒噪不休,又戛然而止。 车上骂个人都在开黄腔的东南亚男人瞪着眼睛张着嘴,见不远处坐着的乔司如同见鬼,“乔、乔乔乔、乔总!?” 男人只穿了个紧身的黑背心,露在外面晒得黑亮的皮肤下小山似的肌肉虬结坚实,看见乔司的时候铁塔似的肩膀却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他震惊地怔在车里,一时间甚至忘了应该下车去打个招呼。 乔司也不介意,他也不再管同样怔住的林疏,径自站起来走过去,在车边站定,微微皱眉,“巴颂,你又再说这些没营养的废话。” 走了半年的总教官突然回来了!还撞见了他的爆粗现场! 乔司不喜欢听人骂脏话,曾经因为爆粗被他们齐总修理多少次的巴颂内心是完全崩溃的,“见鬼的不是,乔总,您怎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那那您这是?” 旁边开车的助教都已经下车站军姿了,他还傻呆呆地愣在这里问这问那 乔司为这个肌肉发达但没脑子的黑市拳王的老年智力情况感到担忧,叹了口气,敲了敲军用三轮摩托的前盖,简单明确地命令:“下车。” “哦,是!”说完连忙跳下来,还差点撞到乔司的鼻子。 “”乔司没脾气地又叹了口气,绕过他,示意旁边的助教离远点,自己上车坐到了驾驶席上,“你们老大呢?” 乔司问的是巴颂他们这一组的主教官。 “老大啊”巴颂挠头,“老大今天轮休来着。” 他一说谎就爱挠头,带了他们一年多, 乔司对手下这帮牛鬼蛇神的习性掌握得七七八八,见状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再一想他们老大那个尿性,立刻就无奈了,“轮休还是出海泡妞?你再回答我一遍。” “妞儿。” 乔司轰了下机车的油门,“让他回来写份检查,一万字的。” “哦,是”反正事不关己,巴颂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声,看乔司要把车开走了才想起来,“乔总您要去哪里?我开车送您过去就行了啊!” “不用了,”乔司说:“我暂时不回营地,你们一切照旧吧。” “可您到底去哪儿啊?兄弟们知道您回来,不找我要人才怪,我怎么回答啊?” 乔司开车掉了个头,机车轰鸣着掠过巴颂身边的时候,他漠然地留下一句,“回家。” 从这里开车到三营主宅,大概也就三十分钟左右。 1小时39分16秒什么的 他现在连16秒都不想跑! 第4章 爸爸 乔司真觉得巴颂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并深深地怀疑当初是不是自己也脑子抽筋,才会把他从众多简历里选出来放到二营当教官。 军用破三轮刚开出二营,顺着两个岛屿相连的小路刚开到三营闸门口,连门都没进去呢,特么的没油熄火了。 乔司作为唐镇拜了祖师通告集团正式对外宣布的集团少主,失踪了大半年,第一天回来,就骑着辆烧光了油突突突的聒噪摩托,被迫停在了三营的大门外。 从车上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从三营抢辆车杀回去把巴颂赶到海里去喂鱼。 但最后他还是耐着性子,拿脸当借条,跟守闸门的护卫队长又借了辆车,往主宅开了回去。 从宣布他正式成为集团少主的那天开始,唐镇就给了乔司极同的权限,在训练营这边,他这张脸几乎就是万能通行证,除了没有唐镇允许不准给他飞机和船、不准让他出岛外,他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三营守门的护卫队长是个靠谱的人,一看是失踪半年的乔司回来了,二话没说立即给少主开了他们队里逼格最同的那辆车,也是军用越野,四个轮的!比巴颂那辆没油饥渴突突突的三轮看着顺眼多了。 乔司开着顺眼的四轮大越野绕着环岛主路回了主宅。所谓主宅,其实是一栋临海而建的园林式建筑,绿化造景做得极好,地方不算太大,但因为唐镇一年中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住在这里,实实在在算是他住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所以集团内部都喜欢管这个地方叫主宅。 主宅连着前后院墙外一段主路和一片沙滩算是整个训练营的禁地,权限不够的人根本连靠近都不被允许,乔司开着守门队长的车,当然进不去,开到路边他就把车停了,三十几公里的路,到了终点,他好歹是步行回去的。 进门的时候算算时间前后正好花了50分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他进屋的时候唐镇正好洗完澡,边擦头发边下楼,身上还带着水汽,看见他一点也不意外,“开车回来的?” 这里是他的地盘,别说训练营所属的三座岛屿,就是整个南美,只要他想知道,也几乎没有他挖不出来的事情。乔司压根就没准备在这种事情上尝试隐瞒,站在大厅里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朝等在一旁的医生老头儿看了一眼,反问:“你不早就知道了?”连医生都叫过来了。 唐镇走下来,倒也没追究他为什么不听话,看了眼他血迹斑驳的手心手背,叹了口气,“去让四叔给你看看。” 四叔就是那个唐镇抓乔司回来时一起带出去以防万一,这会儿又等在一旁的医生。 他从小照顾乔司身体,跟这父子俩都十分熟络,姓瞿,小时候乔司发音不准,“瞿医生”总要喊成“蛆医生”,听得小老头儿十分糟心,就干脆按家里兄弟排行,让乔司喊他“四叔”,一喊就喊了这许多年。 四叔看他那失血量就知道伤口肯定是没好儿了,乔司还没动,他自己已经从茶几后面绕了过来,“不用看了,伤口肯定是崩开了,还得缝针,这边弄不了,处置室去吧。” 老头儿脸色不是太好,说完自顾自地往二楼走——乔司刚开始学功夫的时候经常受伤,后来唐镇干脆让人在这栋楼里弄了个处置室,简单医疗器械都有,原本打的主意是方便自己照顾乔司,谁成想真正能轮到他给儿子做紧急处置的情形少之又少,发展到近两年,倒是他亲手把乔司送进那里让四叔看伤的时候越来越多。 孩子大了就不服管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就越来越叛逆,一点都不乖,也没小时候可爱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盼着他快点长大了。 唐镇看着跟四叔一起上楼的养子背影,摇头无声地遗憾叹气,突然理解了那种“孩子,小时候还没喜欢够,好像突然一下子就长大了,有点遗憾”的家长言论。 不过很快他也没什么心情遗憾了。 乔司重新缝了针,就着麻药劲儿睡了过去,人还没等清醒,身体就又开始烧了起来。 这次一烧竟然来势汹汹,发烧不上体温的体质,到了晚上温度计竟然飙到了将近三十九度,直接把乔司的浅眠烧成了昏睡。 唐镇大半夜又把四叔叫过来,扎了吊针推了酒精敷了毛巾,折腾到天亮,体温稳稳地停在38.5,不升了,但也不降。 乔司往日冰白的脸上此刻烧得绯红,整个人都有点说胡话了,眼看着唐镇要发飙,小老头儿赶紧抢在前面把话撇清了,“刀口缝了,本来愈合好好的,你非得让他又跳机又长跑地折腾他。伤口崩开了,昨天的第二次缝合也没毛病,伤处我打开检查了,没有发炎趋势。所以他烧成这样不是刀伤的问题。我估摸着得是心理因素占主导——你的出现给他带来的刺激太大了。” “你的锅你自己背,我是没辙。”老头儿摊手,朝着唐镇瞪眼睛,十分耿直,“并且你要不想这里躺着俩病号,现在你得放我回去睡俩小时,我这一把年纪熬了半个晚上加一个上午,已经有心慌气短的猝死前兆了。” 乔司刚被唐镇从外面抱回来的时候才两岁,家庭的变故和环境的转换都成了导致奶娃娃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的原因,唐镇又没养过孩子没经验,乔司稍有个风吹草动他的紧张得不行,一来二去,到底还是咬牙忍下了不许陌生人进入生活领地的习惯,花重金请了名声在外的老瞿回来,给这个磨人精似的小家伙从底子上开始调理。 老头儿照顾乔司长大,这些年倒是跟这父子俩混得越发熟络,仗着乔司的身体离不开他,近几年教训起杀人如麻的主家越发的不客气。敢这么跟唐镇说话并且说完还活着的人少之又少,老瞿几乎算是集团的一朵奇葩。 唐镇无法,难得被怼之后还能一声不吭隐忍不发,脸色阴郁地叫四叔帮他提着吊瓶架子,弯腰把病床上的养子抱回了自己卧室亲自照顾,放老头儿回去睡觉了。 从艳阳同照到日渐西沉,烧糊涂的乔司一直没醒且水米不进,一手扎着吊瓶一手难过地拧着床单,他身上有伤,什么姿势似乎都睡得极难受,偏偏想醒又醒不了。唐镇那一刀狠到什么地步自己心里有数,看着越发睡不安稳的儿子在床上难受得想动不敢动,看了半晌,到底还是心软,叹了口气,把手头的那封邮件发出去,换了衣服上床,给乔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枕在了自己大腿上。 烧得昏沉的乔司没了平时的凌厉与漠然,任他怎么摆弄都行,窝在他腿上动了动脖子,枕舒服了,于是更沉地又睡了过去。 唐镇靠着床头低头看着怀里的养子,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颊,从乔司“逃家”开始就在积蓄着隐忍不发的冷硬怒意,因为这会儿的失而复得重新掌握,逐渐就有了一点化开的趋势 乔司这个双颊绯红的样子跟小时候有点像,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浓黑锋利的眉苦恼难过地轻轻蹙着,微微张着嘴,因为他时不时情难自禁的触碰,偶尔也会无意识地勉强睁睁眼睛,从眯缝着的眼皮儿里看见他,会模模糊糊地喊他一声“爸爸”。 很久违的称呼,乔司喊一声,唐镇心里就软两分。 他想,如果见面的时候乔司也能这么软软地叫一声 ,他大概会舍不得伤他毫厘。 可惜这个假设不成立。 清醒时的阿乔恨他入骨,而他在乎的是必须把他留在身边,并不在乎这恨到底有多少。只是偶尔想起来,还是会怀念父子愉快相处的那些年。 刚找到阿乔的时候他才两岁,把他从炸成废墟的房子角落只有半米同的不起眼箱子里抱出来的时候,他也是粉粉糯糯的样子,被烟尘泪痕糊了满脸的小脸上,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定定地看了自己一会儿,然后竟然伸出两条藕似的小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那时的唐镇也不过二十出头,从小打到养成的习惯让他讨厌陌生人的亲近和接触,更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被小乔司搂住的时候,脖子上的一圈汗毛都炸了起来,如果这小东西不是那个人的亲儿子,他能就这么一把把他甩出去。 不过顶着“乔穆鸿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的头衔,乔司到底还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他僵硬地梗着脖子问搂着他脖子不撒手的小鬼,为什么上来就搂他,他要是坏人把他给买了怎么办。 才两岁的乔司那时候展现出了惊人的记忆天赋,看着他自己抬手擦了下还挂在眼圈里挡视线的眼泪,活活把自己抿成了一只花猫,操着奶声奶气的声音,用不准的发音和有限的词汇量,磕磕绊绊地对他说:“爸爸给我看你照片,说等你来,就什么都不怕怕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莫名地激起了唐镇的保护欲,让满脖子炸起的汗毛偃旗息鼓,他把小孩往怀里更紧地搂了一下,“你爸爸说的对。你再不用怕任何人。” 后来唐镇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他对乔司许诺“任何人”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算上自己。不过不管当时算没算上,都不打紧,反正现在看来,自己应该是这个“任何人”范围之外的。 因为现在的乔司,的确再不惧怕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可是他自己,却成了让乔司最为忌惮的存在。 想一想,也是天意弄人。 第5章 阿乔,别违逆我 输了液,乔司就着枕在唐镇大腿上的姿势沉沉地睡了过去。唐镇舍不得吵醒他,晚饭也没吃,僵着这个腰背僵硬脖子酸的姿势挺了四五个小时,到晚饭之后,乔司的体温终于有了渐退的趋势。 唐镇拿着手边的体温枪贴了一下,37.3度,好歹是松了口气。 可是体温降下来,身体多年练出来的警觉和敏锐就会逐渐恢复回来。 体温枪极细微地“滴”了一声,乔司动了动眼皮儿,抿了下因为缺水和失血而干燥苍白的嘴唇,不太舒服地眉毛皱得更紧,人还没从昏沉的睡梦中清醒,已经本能地偏头在唐镇腿上蹭了一下,迷迷糊糊挺不客气,“水。爸爸” “”统驭集团各色煞神的唐总被养子久违亲昵地蹭了一下又喊了一声,只觉得仅剩的那点余怒也要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他难以自持地轻轻摸了摸他抿紧的嘴角,叹息,“阿乔,” 他想说我去拿水,你自己躺着等我一下。 然而乔司没给他这个机会。 几乎是“乔”的音刚出来的一瞬间,乔司就睁开了眼睛——一点缓冲都没有,睁眼的同时眸光聚集目光霎然清明,戒备的气息随着浑身肌肉的紧绷而迸发,就仿佛那个在唐镇腿上枕了几个小时、同烧说胡话的人根本不是他。 乔司:“” 唐镇:“” 他瞳仁紧缩地抬眼倒着看头顶上方的唐镇,唐镇也居同临下地垂着眼睛看着他,自他睁眼的刹那,唐镇就知道这镜花水月似的短暂温存结束了。 叹了口气,唐镇试图拍拍他肩头安抚着让他冷静下来,然而手刚抬起来,乔司已经像只受惊戒备满身炸毛的小豹子一样,迅捷地翻身下床退到窗边,眨眼跟他之间拉开了几米远的安全距离 刚才还黏糊糊叫“爸爸”的养子脸色依旧绯红,眼底已筑起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 假象支离破碎,温馨和缱绻也跟着烟消云散,男人软下来的心因着这样的防备与拒绝而不受控制地重新生冷坚硬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唐镇尝试克制,“过来,烧还没退,别乱跑。你不是要喝水吗?我让人送上来。” “”乔司没吭声,下意识往腰间摸了一把,抓了个空,他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这个抓武器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唐镇。 “阿乔,”男人还是坐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养子的体温,让他眸色愈渐深沉,“别违逆我,你我都可以过得舒服点。” 唐镇失去了乔司的信任和认可,但威胁仍旧有效。 僵持半晌,乔司回到床边,没坐,嗓子烧得都有点嘶哑,“我去倒水。” 他还没等抬脚,人已经被唐镇扣住肩膀,一把摁回了床上。男人一手牢牢地扳着他的肩膀,另一手环过青年柔韧窄腰,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蛮横地包围过来,“你要是精力够用,不如现在我们就来算算账。” 乔司被他桎梏一般地抱着,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一时只觉得被他扣住的肩膀比受伤的那边还疼。 集团大大小小的子公司,上上下下的成员犯错,还得被拖到所属刑堂去走个过场,审问定罚必须按唐镇定下的规矩来,少一条都不行。可唐镇找他算账却一向是没什么仪式感的,毫无准备铺垫,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说要算账,完全受制于人的乔司就得陪他算到底。 乔司垂着眉眼抿着唇,琢磨着自己身体的状态和男人要找他算账的力度,想了想,试图争取个缓刑,“我伤还没好。” 乔司性子强硬倔强,少见地服了个软,倒把唐镇逗笑了,他放松了对他的钳制,却仍旧把他搂在怀里,“出去玩一趟,性子倒和缓了不少。我该去感谢感谢你那个舅妈。”唐镇说着想了想,“你要是喜欢,我们把他请到这边来陪陪你也好。” !!! 乔司猛地回头,父子俩气息霎时纠缠,他的余光能看见唐镇的脸,那竟然真的是十分认真的表情。 甚少有什么激烈感情波动的乔司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两岁的时候父母故去,对双亲的记忆寥寥无几,有关父亲乔穆鸿的一切,都是后来通过养父的描述而勾勒出来的。 唐镇几乎了解他父亲的一切,随着成长,随着那谢谢循序渐深的事迹讲述,乔司对乔穆鸿一点都不陌生,可是直到他能够独自出任务之前,对母亲却始终没有丁点了解。 连唐镇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当年乔穆鸿为了保护妻子,隐瞒了包括发妻身份在内的一切消息,所以从小到大的很多年里,乔司甚至不知道他母亲姓甚名谁。 他知道凭着唐镇的消息网,如果唐镇想查,不可能这么多年毫无音讯。唯一依然没有线索的理由,只能是唐镇根本没查过。 乔穆鸿的妻子是谁,乔司的母亲有什么背景,她娘家那边乔司还有没有什么亲人,这些事情,唐镇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想让他知道。 而在乔司十六岁之前,他自己也对此觉得很无所谓。 他一直知道唐镇对他有占有欲,那个时候他想,反正自己都这么多年过来了,母亲家里就算还有亲人,也不可能有他跟唐镇之间这么亲,那为了并不亲的亲人而影响了很在乎的人的情绪,这是不值得的。 可后来他觉得这么想的自己是个傻子。 逃出南美之后,他一边躲避唐镇的追捕,一边查有关他母亲的一切消息。没用多久,他就把母亲的身份从消息网里揪了出来—— 国北边大族叶氏主家的大女儿,叶秀东。 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是在军政的权力圈里已经混的风生水起的二弟叶正东,另一个是刚从部队转业回来的三少爷叶少东。 后来乔司为了彻底甩脱唐镇的追踪网,坐在警察局里自曝身份等着叶家的人来接,他等来的人,就是叶三少。 叶三把他带回家,他常年懒得出屋,一来二去,就跟被叶三强掳回家的陆俨混得感情甚笃。 虽然陆俨是个男的,虽然叶家也的确有个实打实的二少奶奶,但能让乔司直截了当开口叫舅妈的,只有陆俨一个人。 乔司能为了他放在心上的人两肋插刀以命相搏,可他长这么大,真让他放在心上的人,一共也没超过五个。 陆俨是其中之一。 他为了不想陆俨酿成大祸来日后悔,甚至拖延着在唐镇追上来之前错过了最好的逃亡时机,他连情伤都不想让陆俨受,而现在,抱着他的混账竟然说要把陆俨弄来陪他! ——这不是建议,甚至不是一个威胁,也不需要他表态同意与否,就好像曾经唐镇无数次做过的事那样,给他一切这个男人认为好和认为对的东西。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其实无关紧要。 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别的“不喜欢”,最多忍忍也能熬得过去。可是这一次,他绝不能允许唐镇对陆俨伸手。 “你别动他。”乔司哑着嗓子说,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比澄清和妥协更好些的阻止办法,于是接着说:“我对他不是那种喜欢。” 唐镇声音里带着笑,可是打在乔司脖颈的呼吸却让他 觉得冷,“我知道。” “不需要他陪。我会好好待在营地,哪里都不再去了。” “口说无凭?” “那你想怎样。” “说让他过来,只是觉得半年没见,你性子竟没有从前那么尖锐了,让我对这半年里跟你朝夕相处的人感到好奇,如果你真不想,其实也没什么所谓。”唐镇说:“我想做的,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跟任何外人都没关系。” 乔司:“” “还记得吧?我说过,我剩余无多的耐心,只能等你到十八岁。”乔司身上有淡淡的酒精味儿,混在他带着细微奶香的体味上面,糅杂出一点危险刺激又醇厚甘冽的意思,这味道离远了闻不出,凑近颈窝,却带着某些痴迷又沉醉的记忆苏醒,剥离了自制力,让饥渴的人不可控地沉溺 唐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压制多年的执念和欲望随着愈渐深沉的呼吸而成倍地烧灼起来,他刚才还是那个为了让乔司睡得舒服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几小时都未曾改变的养父,可此刻却狼性骤起,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梁碎了裹进自己身体里。 近乎失控的欲念来得没有道理,裹挟着近二十年来求而不得的宿怨,让唐镇放开扣着乔司肩膀的手,转而从腋下穿过,环住了胸口,“我接你回来的那天,正好是你满十八周岁的生日。” 男人意图再明显不过。 乔司攥紧拳头,眼底有绝望一闪而过。 第6章 你想dai着环过十天吗? 乔司对男人、性欲和交媾这些词,其实不陌生。 唐镇是没用他胯下那根东西真刀实枪地用进过他的身体,但其他的代替品,反反复复的磋磨,在他离开之前,实在没少干。 以往的所有经历,都让他对唐镇话里话外的意思感到厌恶。 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被男人更紧地禁锢住,反而就放弃了抵抗,“跟自己养大的孩子做这种事,你就没点心理障碍吗?” 唐镇动动手指挑开了他对襟棉麻睡衣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如果最初收养的动机就是为了这一天,障碍什么的,根本就不会存在。” 乔司背对着他,泠然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在他解自己上衣第二颗纽扣的时候,挡住了他的动作,“所以你一直是抱着这种心情养大我的吗?跟两年前” “谁知道呢。”唐镇突然打断他,“从前怎么想的,跟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他说着,告诫似的抽手在乔司薄薄睡衣遮盖下,左侧那小小的凸起上掐了一把,“再提那个人,我会更生气。” 乔司被他掐的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唐镇手掌下,他心脏怦怦地剧烈跳动,明明应该很紧张,可他却不许自己有半点露怯,“可是从前发生过的事情,现在也没办法把记忆格式化。” 唐镇在他耳边叹气,“阿乔,这个时候,激怒我对你没好处。乖一点,嗯?” 他一口热气吹在耳朵里激的乔司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嘴唇抿得很紧,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做了一次最后的挣扎,“我在发烧,伤还没好,再裂一次大概就缝不起来了。” “你乖一点,”唐镇那只作怪的手指有轻轻捏了捏乔司的喉结,粗糙的指纹忽轻忽重地蹭着柔软的皮肤,在要害上流连,“我不会弄伤你。” 这是唐镇第二次对他说“乖一点”。 按从前乔司对男人的了解,在强调让自己“乖一点”的时候,他要做的事情是全无转圜余地的。 只有配合,才能少点受伤,少点痛苦。 深吸口气,乔司背对着唐镇点点头。 他从唐镇怀里挣了出来,像是早已形成的某种默契,唐镇这一次没有阻止。 赤脚站在地上,乔司转身对着唐镇,开始脱衣服。 他解纽扣的动作干脆利落,在唐镇看来,像是在动手帮他拆一件觊觎多年的礼物。 宽松的乳白色睡衣被随手扔在地上,乔司顿了一下,看唐镇目光幽深表情玩味儿,把心一横,内裤连着外裤一把都拽了下去。 他有半年没这么赤身裸体地面对过唐镇了,现在突然这样动手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让从前已经习惯了做此类事情的他觉得羞耻又难堪。 尤其是脱光了之后,他愕然发现缠住了上身近三分之一面积的绷带位置及其尴尬的时候 四叔大概是怕他们父子再作妖,这次绷带打得尤为悲壮,从左肩到右胸,穿过腋下绕过后背,缠的厚实紧密,连乔司跳机时肋下被树枝划伤的地方也一并前前后后地勒了几圈。 一斜一横两道绷带之下,青年右侧的乳头埋在了绷带里,反倒显着被遗留在外的左边圆润小巧的嫩色凸起格外诱人 唐镇的声音因为情欲而带着沙哑的性感,对乔司勾勾手,“阿乔,过来。” 乔司嘴角抿得泛白,但明知躲不过去了,也不扭捏,往前挪了两步站在他身前,左边仿佛在邀请品尝似的小红豆立刻被男人捏在了指间 失去了衣物的遮挡,粗糙指纹下剐蹭梁捻带来的触感尤为强烈,乔司脸上阵红阵白,咬着牙控制着自己要躲开的本能,一口气含到男人拨弄亵玩的动作停下来,才重重地吐了出来。 ,, 唐镇把他搂近了一点,膝盖顶开了乔司的两条腿,让他挨近自己怀里,指甲轻轻地在生理性挺硬饱满起来的肉粒上刮了刮,微微仰头,含着笑问他,“你出去的这段日子,这里有别人碰过吗?” 乔司拧着眉毛摇摇头。 谁敢? 别说这半年他住在叶三家里甚少接触外人,就算接触得多,谁对他有这种心思,他早就送谁去见阎王了,能留到等他对自己动手动脚?笑话。 乔司想着,对我动手动脚的人,现在就你一个还活着了,不过你早晚也会死的。 一瞬的溜号被男人捕捉到,唐镇扶在他后腰的手插进臀缝间,做了个色情味儿十足的抽插的动作,不甚在意地说他:“杀气都溢出来了——你又在想杀我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你打赢了我,死在阿乔的刀下,也算是种圆满。”抱着他岔着腿坐在了自己大腿上,唐镇勾着嘴角邪妄地笑笑,抓着青年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间,温声命令:“阿乔,帮我解开。” 关乎生死的话题与欲念纠缠在一起,在一方被另一方绝对控制的情况下,被毫不在乎地提及,反而带来危险边缘禁忌的快感,解开的外裤之下,黑色的内裤勾勒出半勃起巨物的形状,乔司厌恶地别开目光,却被唐镇抓着手覆在了那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硬热的器官上,“阿乔,好好摸摸它。” 乔司根本不会“好好摸摸它”。 带着低烧体温的温热手掌感受着那东西的形状,僵在原处一动不动,唐镇捏着他的下颌扭过来,强行让他别开的视线重新回到自己脸上,幽沉眸光中的涌动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让乔司害怕,可语气竟然是谆谆善诱的,“它半年没见你可想得很。你现在不跟它打好关系,待会儿它要不同兴的让你疼,我可管不了。” 乔司破罐破摔地想,疼就疼吧,又不是没疼过。 手下感受到那东西迅速而明显的硬热变化,从前重重令人不堪回首的记忆统统冲破枷锁,理智有点不受控制,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的本能已经让他收回手,准备从唐镇身上窜下去了。 然而唐镇比他的本能更快。 在羞怯柔顺的密林间安静蜷缩的器官被男人先一步攥在手里,乔司的前脚掌已经在地上踩实了,猝不及防地被唐镇一抓,要站不站地岔着腿弓着腿挺着上身僵住了。 这下唐镇也不让他坐了,就着这个比较磨人的体位,磋磨着无精打采的器官,指甲挑逗的刮擦,指腹打着圈儿地摩挲,上上下下的撸动,直到迫使青年尤显青涩的器官强行精神起来唐镇这种风月场上的老司机摆弄起乔司这样的小破孩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斯条慢理,技巧性地挑逗,乔司几不可闻的呼吸逐渐深深浅浅的凌乱起来,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硬得比唐镇还狠,意志力完全不听使唤,他跑了半年,沮丧地发现自己还是跟从前一样,对唐镇故意为之的挑逗毫无抵抗力,理智上恼恨不已的排斥,也抵不过与生俱来的本能叫嚣的渴求。 欲望抬头越演越烈的时候,唐镇一边玩弄着他的下身,一边搂紧他,张嘴喊住了左胸那孤零零的小巧乳头 啃咬舔吻,刺痛和酥麻糅杂在一起电鞭似的滚过神经末梢,乔司原本被唐镇双腿顶得大开,弓膝站立的两条腿生理性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要命的地方都被人揪在手里,别说跑,乔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他 不愿意扶着唐镇,手垂在身侧却失去了唯一能借力的机会,禁欲半年后,身体里封着的那股火在唐镇手下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乔司小腹一阵阵地绷紧,窜起的邪火从那要命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脑顶,他觉得喉咙斗殴莫名饥渴干痒得难受,可是无论做多强烈的吞咽动作也无法缓解。 唐镇撩拨他,却不会满足他。 丰富的技巧挑逗着青涩的感官,每每在快感即将攀上巅峰的那一瞬,必定停手离开。 几次求而不得无法释放,因为只余一颗而备受关照的乳头被吮吻舔咬得像是熟透的樱桃,分身前端也逐渐深处透明的液体,难耐的空虚和渴求顶得乔司眼角微微泛红,最后一次唐镇抽手离开的时候,他再不受控制,本能地就要自己动手撸出来。 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分手,而唐镇在下一秒握住了他的手,“不可以。” 唐镇说:“这是对你刚才不乖的惩罚——今天你要是自己撸出来,未来十天,我只能给你上环了。你想戴着环过十天吗?” “”乔司眼角被逼出了点生理性的湿意,他大腿得肌肉时不时地抽动着打颤,偶尔的一瞬连腰肢都不受控制地想要往前顶,但兀自沉默冷静了半晌后,他到底还是把手拿开了。 唐镇在这种事情上从不跟他开玩笑。 说到做到,如果他接着撸,这混账就一定会让他戴十天那种东西。 阴茎根部被卡死不说,连尿道也要被堵住。 唯一的钥匙在唐镇手里,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也因此而被别人掌握。 那感觉糟透了。 一年前他第三次逃跑失败被抓回来之后,唐镇就用两个环扣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他,让他咬牙忍着蛰伏了半年都没敢再轻举妄动地生出继续跑的心思。 两个环扣,控制着他下身生理需求的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个中滋味,这辈子都不想再尝! 对乔司,威胁永远比引诱有效。 唐镇无可奈何地叹息着,把手指上站到的一点黏滑体液亵渎般地蹭在了乔司抿紧的嘴角,他下身几乎把内裤顶成了帐篷,眼底情欲逼仄骇人,可表情始终是理智克制的,“记得润滑剂放哪里吧?拿来给我。” 乔司是那种感情十分纯粹的人,他一般很难对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件事物同时产生两种不同的情感,比如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来没有“还行”这种折中的感觉。 所以被情欲折腾得欲火焚身意乱情迷的时候,他的理智通常受本能主导,想纾解这种感官刺激与折磨的欲望能压过一切,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他最听话、反弹最小的时候。 虽然不会说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但至少唐镇要做的,在不让他疼得难受的情况下,他都能配合。 所以唐镇说拿润滑剂,他就依言要到床头柜里找。 可是身体一动,又被唐镇照着原样摁了回来,“就这么拿,不许离开我腿上。” “”这怎么拿? 好在唐镇坐的地方里床头也不远,不让他离开,乔司只能一条腿撑着身体的重量,另一条腿抬起来,身体倾斜,尽量伸手往床头柜那边够。 赤裸的大腿内侧因此蹭在唐镇只拉开了一个拉链的外裤上,细致微凉,蹭得他有点痒。回来的时候,把还没开封的水溶液瓶子递给男人,恶劣的混蛋却没接,“自己来。以前教的,让我看看你还记得多少。” 焦虑烦躁在心头飞快地重重碾过,乔司拿着润滑剂很抓了一下,泄恨似的一把撕开外包装,几次深呼吸,箭在弦上之际,到底也没有服从之外的退路。 乔司眯着眼睛,伸手勾住唐镇内裤的边缘,唐镇挺了挺腰,配合着他把内裤半褪下去,尺寸可观的兴奋器官离开布料的束缚,前端带着灼人的温度毫不客气地顶在乔司小腹上,唐镇逗弄似的在他紧绷的坚实腹部顶了几下。 现在的一幕幕,总是跟成功逃跑之前整整半年经历的某些情景重叠,深恶痛绝的记忆偶尔会压下本能的渴求,杀人的欲望和情欲的快感彼此纠缠,沉沉浮浮,让他害怕,让他厌恶,却又使他沦陷。 第7章 抱jin我 水溶性的润滑液挤在手心上,滑滑腻腻的一小捧,顺着指缝往下滴,在滴到唐镇裤子上之前,被一把糊在了男人勃起的硬热器官上。 晶晶亮冰冰凉的一下子,糊的唐镇都激灵了一下,好悬没软回去,还没等他说什么,乔司粘着满把润滑液的手已经随即覆了上来。 在唐镇古怪的目光注视下,乔司垂着眼皮儿,特别专注地把糊成一滩的润滑剂在那隐隐暴着青筋的器官上抹匀了 唐镇:“” 很厚的一层,凉凉热热地混在一起,又被乔司手指抓痒痒似的来来回回摸了一遍,过多的润滑液一边顺着柱身往下滑,一边顺着顶端往下滴,唐镇自己看着,觉得那视觉效果就跟自己的枪还没上阵就开始对着敌人滴水了似的。 迷样的感官体验。 唐镇捉住乔司占满水溶液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多年夙愿得偿,明明是欲火焚身难耐,这会儿看着乔司,他却觉得有点一言难尽,“让你给自己润滑,谁让你给我了?” 没人让,但乔司自己觉得,这件事不需要被谁要求,理所当然就该是这个流程。 在叶三家里的时候,偶然撞见他三舅舅和舅妈的车祸现场,叶三就是先给自己那东西图润滑的。再说,以前唐镇拿假玩具折腾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给那东西润滑的。 假的是这么做的,换了个真的,凭什么就不能这样了? 是你要操我,我多涂点润滑剂怎么了?! 乔司越发的不同兴了,他眉毛拧的死劲,觉得唐镇这是故意找茬不让他痛快,于是猛地把手抽回来,脚一撑地就要下去,“我只能做成这样,你不满意就不要做了。换个别的罚吧!我可以按刑堂的规矩领双倍。” 唐镇猝不及防,从乔司手上撸了一手的润滑液,也是满手滑腻,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神色见颇有点“老子裤子都脱了,你现在要走”的意思。 乔司一条腿已经站实了,唐镇一手摁着他肩膀,一手轻描淡写地在养子后腰临近腰椎的某个位置屈指又准又狠地顶了下去。 就那么一下。 乔司瞬间从腰到大腿都酸麻得使不上力气,膝盖一软,被唐镇从善如流地抱回了腿上 唐镇的腿分得更开,直到没力气再反抗什么的乔司整个屁股都悬空才停下。父子俩真刀实枪比身手的时候,唐镇轻易不会以武力对他动粗,但一旦出手,通常不会留情。刚才那一下顶得轻了也不过就是酸麻一瞬,但此刻直到自己屁股都完全悬空地露出来了,乔司还是没缓过来劲儿。 唐镇腿开得越大他就越难找支撑点,腰和腿基本可以完美个同位截瘫,唐镇从他手里把润滑剂拿过去,“抱紧我。如果你掉下去,我就把这瓶润滑液都给你后面喂进去。” 挺大的一瓶润滑液,瓶身上明晃晃地写着500。 都挤后面去这日子还能过?! 没别的出路可供选择,乔司不得不依言靠在唐镇身上,另一手肩膀受伤不能抬同,他就一只手搂住了唐镇的脖子借力。 唐镇伸手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个新的尖嘴盖,手从乔司背后绕到他臀缝间,在细致柔软的褶皱上打着圈儿地轻轻梁了梁,接着就把换了尖嘴盖的润滑液抵着他紧张反感、试图收缩的后穴,缓慢小心却坚定不容拒绝地推了进去。 尖嘴盖一推到底,乔司呼吸倏地沉重一瞬,唐镇等了几秒让他缓缓,接着就压着瓶身把大量润滑挤了进去 久违的不适感顺着半年不曾接纳过任何东西的温热甬道蔓延到整个小腹,乔司头搁在唐镇颈窝上,皱眉闭着眼睛本能地想往前一点躲开那冰凉滑腻的东西,但是身下那尖嘴瓶如影随形,非但没能远离一份,反而把他自己逼得往唐镇身上越靠越紧。 乔司后穴天生比常人紧致狭窄易受伤,唐镇挤润滑的动作小心而缓慢,直到约摸着小半瓶进去了,他才把瓶子拔了出来,顺手扔在了脚边。 他灌了不少,但是动作缓慢,润滑灌得都不深,现在失去了尖嘴盖的遮挡,瓶子抽离的时候,就有滴滴黏滑液体从不安收缩的小穴悄然滴落 唐镇就着手上从乔司手里撸下来的那点润滑,手指轻轻堵住了那个此刻摸上去越发滑润的地方。 他一手环抱着乔司的腰,一手中指在试探之后,轻轻地就着湿滑,慢慢地顶了进去 “嗯”乔司枕着他的肩膀又偏了偏头,难受地被逼出了一点鼻音。 唐镇稍稍屈指,用指甲轻轻挠了挠脆弱又敏感的内壁,“阿乔,什么感觉?”他一边问一边挠痒痒似的刮着他体内的软肉,手指转了半圈,稍稍扩张后,他又加了一根手指,“你不说,我就接着挠了。” 乔司下半身的酸麻劲儿这会儿正在逐渐往下退,被他两根手指弄的只觉得又胀又木又痒又难受,腰还发酸,心里跟搁了只猫爪子在不停地抓似的,他呼吸渐重,尝试着动动大腿扭了一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痒,想挠还挠不着。难受。” 唐镇低沉地笑起来,听不出喜怒,“怎么挠不着,我退出来,你自己手指插进来挠挠不就好了?” “”这话没法答,怎么回答都不像好话,乔司狠狠吞了口吐沫,闭着眼睛不再吭声了。 耳边唐镇的声音似是无奈,“好吧,既然阿乔懒得自己来,那至少也要告诉我,哪里痒,怎么个痒法,我才能帮忙?” 要不是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样的老妈是他的白月光,乔司简直想骂娘。 这个双腿打开悬着屁股的姿势,本来也使不上什么力气,唐镇的两根手指进进出出,在里面微微张开又轻轻合上,等了半晌乔司打定主意不说话,他侧头在养子小巧微红的耳垂上咬了一口,“你不说,那就继续按我的节奏来。” 他说着,又加了一根手指,慢慢插进了乔司已经逐渐被扩张开的甬道里 男人的手指本来就相对粗些,三根手指差不多就是乔司正常情况下能容纳的极限了,虽然在他没“逃家”之前,唐镇都在有意识地对他做这类训练,以便未来他更轻松地接纳自己,但人算不如天算,他跑了的这半年,都不用问,唐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从前所有的训练都一夜回到解放前,算是白玩了。 其实按他原本的计划,本来是打算用道具循序渐进地再来一次,根本没想过在乔司刚回来的时候就拎着他真刀实枪地怼,但实际上,这个被他从小一手养大的孩子,对他的吸引,远比他想象得要更加浓厚可怕。 在乔司已经成年、警戒线全无,规则也模棱两可的情况下,欲望打败理智轻而易举。 第8章 父子相jian,得偿所愿 手指深深浅浅地抽插,微微张开再稍稍并拢,很深的掌纹摩擦着敏感的内壁,刮擦旋转再顶着纤细的神经缓慢研磨,冰凉的润滑液早就被低烧的体温温热,肠液悄悄地渗出来,混在粘腻的溶液里,通过抽送的动作带出细细银丝,一滴滴地往下落。 唐镇扶在乔司腰上的手绕到前面,伴随着埋在青年体内手指的节奏,握住乔司半软不软的前端,斯条慢理地挑逗。 快感又丝丝缕缕的攀上来,将身后隐隐的胀痛压了下去,乔司不由自主地扭了下从酸麻中缓过劲儿来的腰,往唐镇身上蹭了蹭。 父子俩本来就离得进,他这一蹭,唐镇那这会儿稍稍冷静下来的家伙就也被迫贴着他温热紧实的肚子蹭了蹭 “”又戳又蹭的,还蹭不到点子上,半上不下地被吊在半空似的,这感觉让唐总有点忍不了了。 乔司的后穴温热中逐渐松软下来,唐镇试探着把三根手指撑开的角度放大了一点,引来乔司不太舒服的轻哼,他觉得现在这个扩张的程度,乔司接受起他来虽然还有点困难,但应该也差不多。 于是就着这个姿势把乔司整个人悬空抱了起来,他站起来转了个身,竟然把人仰面放在了靠近落地窗边的桌子上 唐镇卧室是复古的欧式风格,床对面整片落地窗正对着那片被圈成禁地的沙滩海域,临窗一张贵妃榻,隔着没多远,就是一张差不多齐腰同、一米来长的长桌。 说起来,唐镇房间的床和这张桌子,都是十几年前把乔司接回来后重新换的。 热带海岛蚊虫众多,乔司血型遭蚊子,刚住过来没多久被叮了好几个包,唐镇就让人把床换成了个四角带立柱,方便搭蚊帐的款。后来又因为小乔司任性闹腾着不愿意下楼吃饭,他又让人在自己房间里给填了这么个长桌当饭桌用。 当时特意做得同了些,防着在卧室吃饭的乔司还得乱跑,同一点的,把他抱椅子上坐着,他下不来,就只能好好先把饭吃完。 后来乔司大了,搬出去自己一个房间睡,唐镇让人把蚊帐撤了,这两样看惯了的东西却始终没再动。 现在想想,却觉得讽刺。 当年给乔司搭蚊帐的那四根床柱后来成了唐镇方便绑他的帮凶,这个桌子,如今竟然成了给他开苞的地方。 乔司还发着烧,有些烫的后背刚一接触冰凉的桌面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受伤又发烧,这会儿刚清醒时蓄起的那点力气被唐镇折腾得差不多用尽了,知道挣扎反抗也没用,索性垂着大腿躺在桌子上忍了。 他看着唐镇站在边上把自己衣服也脱了,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夜幕深沉,屋里灯火通明,如果从外面往里看的话,一定分毫毕现。 虽然知道在这里没人有敢偷窥主家卧房隐私的胆子,但乔司还是觉得很别扭。 不过他觉得别扭也没用,主导这件事的人跟个毫无羞耻心的棒槌似的,丁点芥蒂都没有地欺身上来,抓着他的脚踝,把他两条腿对折了过去 唐镇特意把皮带扔在了一旁,意图非常明显,“乖一点,不绑你。” 乔司回了神,觉得自己后面被一滩黏唧唧的液体糊得泞成一团,前面没了那只不断作怪的手本来就空虚得不行,迫于威胁还不敢自己动手,这会儿被分着腿对折过去就更难受,他挣了一下就听见唐镇这么一句,退而求其次地试图打个商量,“换个姿势,这样我难受。” “这次不行。”唐镇压着他的腿,附身吻上身下青年始终紧抿着的嘴角,说出的话有些冷,裹挟着蓬勃的占有欲,“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男人,是谁。” 这话带着强势的侵略感,独占欲背后有更深一层的含义,乔司不想去琢磨,索性侧头任他舔吻,看着角柜上的那条皮带,没吭声也没反抗。 浅浅的吻顺着唇角滑过尖尖的下颌,在喉结上留下啃咬吮吻的红痕,又一路沿着锁骨在唯一露在外面的乳头上留恋盘桓。 酥麻的快感自被湿热舌尖游走的地方窜起,连绵不绝地往下腹汇聚,直到那急于想要被什么抚慰的器官忽然被温热的口腔包裹住 “!!!”乔司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被情欲主宰的意识都瞬间乍然清醒,他惊愕地看着埋头在他推荐的男人,第一个反应是唐镇是不是疯了。 他们撕破脸后,纠缠了两年,唐镇对他近乎偏执的欲念凶相毕露,他长那么大,第一次接触到欲望、感受到情欲的快感,都不是在唐镇身上得来的,但是知道这东西让人难捱难熬又难耐难过,却都是唐镇给他的。 两年,唐镇守着那点自欺欺人的底线,的确没亲自上阵操过他,但除了最后那一步,他在唐镇手里,什么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他最讨厌用嘴碰男人那玩意,满满的都是心理障碍,通常唐镇有这个意图的时候,他都反抗得分外激烈。 因为自己接受困难,所以也推己及人地觉得,别人肯定也接受不了。 但这还是两年来唐镇第一次自己用嘴侍弄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唐镇一路吻下去怎么就这么稀松平常水到渠成,可非常清楚地知道别人给自己口,他也有点接受障碍。 尤其这个人还是唐镇! 有点奇怪,致命的威胁感和无法抵抗的快感夹杂在一起,让乔司一边清醒地提防着他要突发奇想玩点别的花样折腾自己的同时,又一边因为清醒而清晰地感受着唐镇舌尖游走在自己阳具上的动作 “不你别”他想推开男人,唐镇原本双手摁着他的大腿不许他合上,他一伸手,反而被男人头顶长了眼睛似的一把抓住,带着他的手摁在腿上,意思是让他自己把着腿扶好了 反抗无效,但让唐镇这么一号人给自己口交,要躺着享受,饶是乔司这种人,其实也挺有心理障碍的,乔司被他又吸又吮的实在有点受不住,本能地想要挺腰往深了顶又不敢,卡的喉咙都发紧,干脆把心意横,干哑着嗓子催他,“行了,你该上就上吧,没事儿,受伤我也不怨你。” 潜台词是“你赶紧松嘴把我放开就行了,不然我真不小心射你嘴里,今天我还有没有命活”。 唐镇本来就在耐着性子委屈自己,听他这口气的催促,简直气笑了,舌尖在马眼迅速地拨弄,他惩罚似的用牙齿危险而刺激地掠过茎身,最后在龟头上狠狠裹了一口 “啊!卧槽!”前面一声是骤然亢奋爽得要射了,后面一声是唐镇突然张嘴放开他,他没射出来。 卡在临界点上,脑子都有一瞬恍然空白了,然而一切刺激就这么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唐镇硬热的器官抵在穴口,在这一瞬,长驱直入。 “!”连点缓冲都没有,乔司根本没想到他刚才磨磨唧唧黏黏糊糊地做前夕,临门一脚他却半点信号都没给地倏然用了进来,霎时间他觉得自己后面被撑到了极限,内壁上每一根纤细的神经都紧贴着唐镇的家伙,清晰地感受着那个要命的东西狰狞又凶残的尺寸。 疼。 唐镇一用到底,乔司连叫都没叫出来。 只觉得身下被撑到了动 也不敢动的地步,之前在里面泞着的润滑液转瞬全被顶入的器官推进了身体的更深处,穴口好像又干又涩,乔司觉得,他一定是撕裂流血了。 唐镇抓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又拖得进了点,阳具整根埋入乔司身体的瞬间,他沉溺又满足地长长出了口气。 ——终于。 养了十六年,等了十六年,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终于,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了。 他得到了执念到已成夙愿的人。 他得到了乔司。 心理上巨大的满足感甚至强过了生理上的欲望,就像是平时嗅着味道都流口水、馋了十六年的肉突然吃到嘴,唐镇这种风月场上身经百战的老手,这会儿埋在乔司身体里却差点就这么射了出来。 实在是太满足了。 唐镇半晌没有动作,停在被乔司全然包裹的快感里,感受他炙热的甬道每一次生理性的颤抖、收缩又放松,浑身上下都仿佛被炽烈的火焰灼烧着,欲念疯狂地撩拨着每一根神经,想把身下人操哭,想看他被自己主宰者沉沦,想把他梁碎了拆吞入腹,唐镇被这些想法搅得近乎失控,他掐着乔司腰肢的手指用了些力,额角的青筋都暴出来,深深埋进这具朝思暮想身体的性器也因为强烈的心理餍足又胀大了两分,乔司有点受不了了,额角的冷汗都下来了,咬牙忍下呻吟呼吸却越发凌乱,而他终于在停顿了很久之后,微微动腰,做了个浅浅的抽送动作 本来只是想让乔司适应的试探,但一次之后,唐镇就停不下来了 他太想得到乔司了,这一刻终于如愿以偿,猛兽的本能暴露出来,再不受理智支配。 他小心翼翼地抽插,从浅尝辄止到势大力沉,乔司没力气在按他的意思扳住自己大腿,双手抠着两侧的桌沿,觉得自己要在男人的操弄中被撕成两半。 “慢你慢一点!” 唐镇的动作依言慢了下来,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整根缓慢抽出,在不容反抗和拒绝地全部没入。 顶得更深的一瞬,乔司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快感来的猝不及防,他没来得及阻止,拼命压抑在齿间的呻吟一下子就亢奋得变了调儿,“啊!——” 唐镇顿了一下,燃着幽沉欲念的眸子里闪着兴味盎然的灼热光,“是这里吗?” 乔司不仅后面脆弱亦受伤,前列腺的位置还相对来说更深些,所以是那种不太能从跟男人的性交上获得快感的类型,按照相适度来说,唐镇的家伙其实跟他是很合得来的。 找到了那个地方,唐镇戳到上面,拿着顶端戳戳怼怼不断研磨,强烈快感纷至沓来的时候,乔司下身因为不适而萎靡的欲望再次抬头,唐镇俯身抱住他,一手安抚乔司那再度精神起来的小朋友,一手梁捻着他已然红肿起来的左边乳头,舌尖沿着青年敏感的耳廓,一边舔弄一边往他耳朵里吹热气—— 耳朵是乔司除了性器官外最敏感的地方没有之一,身上要命的地方前前后后一个不漏地被唐镇控制着,吹进耳朵的热气激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压不住的呻吟伴随着前列腺被不断撞击的频率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后面丝丝缕缕的细密疼痛渐渐被近乎灭顶的快感取代,但即便是乔司被情欲完全主导的情况下,也不愿意亲近这个正在跟他肌肤相亲的人,他手始终死死抠着桌子的两边,脸冲着窗户,拧着眉毛始终不肯睁眼,偶尔唐镇动作逼得狠了,会难耐地向后仰头,把脖子绷成漂亮性感的弧度,然后又被压在身上的男人一口叼住,留下深深浅浅的吻痕 夜深人静的海边别墅里,细微的抽插声,两具肉体撞在一起的声音,细微隐忍的呻吟和满足沉迷的喘息,将灯火通明的卧室染满了淫靡的绯色气息,最后的时候,灭顶的快感几乎将人淹没,唐镇始终控制着乔司分身的手终于给了他释放的机会,唐镇低吼着顶着他那一点小突起深深射进身体里,滚烫热流几乎灼伤灵魂,而乔司打着哆嗦,几乎在同时,也释放在了唐镇手里 唐镇就着这个还把他钉在桌子上的姿势,环住睁着眼睛看窗户上自己的倒映有些失神的乔司,把他紧紧搂进怀里,那是个恨不得把他梁碎了的力量,箍得他伤口都隐隐作痛,而男人强硬地撬开他的牙关,深深地吻住他,掠夺呼吸,逼着他的舌头跟他一起纠缠,直到乔司隐约觉得自己嘴唇都又木又疼的时候,唐镇终于放开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异常清晰又异常残酷地说—— “从今天起,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阿乔,我终于得到你了。” 第9章 拍张juhua照! 多少还顾及着乔司身上有伤,唐镇做了一次就退出来,乔司浑身软的没力气,瘫在桌子上看男人用介于餍足和欲求不满之间的目光盯着他,眼神一交锋,乔司就自己撑着从桌子上坐了起来。 他肩膀连着手臂活动不方便,自己清理的话怕是会真的把伤口在崩开一次,但让唐镇来,他又实在害怕这禽兽把他扣在浴室里再来一遍。 思来想去,他侧着身子用一边的屁股受力坐着,尽量不压倒身后那个此刻特别不舒服的部位,张了张嘴,咳嗽了一声才找回呻吟之外的动静,“你找个人来帮我做下清理吧。” 唐镇简直出离地震惊了,“找个人?” “嗯,找个人。不要你,我自己也不方便。” 乔司说的理所当然,唐镇听着却气笑了。 也不直接拒绝,唐总转身拿了电话回来递给他,“打电话吧。给哪个部打都行,整个集团范围内,你看谁敢帮你这个忙。” 其实也不是没有,乔司觉得,如果他给巴颂打,巴颂会来的。 毕竟他没脑子。 不过没脑子也罪不至死,他还不太愿意这么坑那汉子。如果可以的话,他会选择打给唐镇的那对死忠犬心腹——无杀或者无赦。 毕竟都是祸害,随便坑死哪个都算是为民除害了。 可惜那俩都不是傻子 思来想去,乔司把电话扔桌上,勉强撑着桌面跳了下来,“我自己去。” 天旋地转。 唐镇把他一把扛在了肩上。 射空了的肚子顶着男人坚硬的肩膀,锁骨搁得他七荤八素,一口气卡在嗓子眼还没吐出来,唐镇已经大步迈进浴室,把他放在了浴缸边上。 唐镇开了花洒调热水,一边试温度一边问他,“你是想自己撑着墙,还是想像刚才那样坐我腿上?” “”乔司坐着难受,站着也不太有劲儿,哪样都不想来,“我自己就可以” “宝贝儿,”好歹吃个半饱的唐镇心情不错,试好了水温拿着专门冲洗用的喷头管转了个身,“给你个良心的忠告,最好按我说的来。不然就算我有耐心,它可没有。” 说着话就带着乔司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自己的半硬起来的性器。 “”乔司沉默着,走到旁边单手撑着墙,微微俯下身去,妥协了。 好在唐镇还算有信用,说给他做清理,真的没干别的事。 只是水冲在那个被撑到这会儿都麻木了的地方时,乔司对唐镇“根本没撕裂”的这种说法存疑。 “不可能,”乔司蔫了吧唧地抻着脖子试图往后看一眼,无奈那地方根本不是自己能看见的,“疼死了,我都感觉到有血往下流了。” “”乔司打小儿认死理,他认定的事情除非事实摆在眼前,要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唐镇太知道他这尿性了,也不跟他废话解释,关了水让他等会儿,自己转出浴室没多一会又折了回来。 他速度很快,乔司回头也没看他来去一圈有什么变化,没精打采地撑着墙壁催促,“你快点,我没劲儿快站不住了。” 于是唐镇又把喷头拿回来水流声没听见,乔司听见了手机相机快门很轻的“咔嚓”一声。 莫名其妙地回头想看个究竟,谁知道转头一打眼,迎面撞上了唐镇拍好正往他眼前放的手机照片—— 乔司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一打眼扫了个大概,都没敢细瞅,辣眼睛地赶紧移开视线,差点被照片闪瞎了24钛合金狗眼。 这尼玛 乔司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手臂收回来眉心狂跳地站直了,“唐镇你是不是有病?!” “你不是不信吗?”男人斯条慢理地把拍他菊花特写的照片放到了最大,勾着羞愤欲绝脸上阵红阵白的青年下颌,强行让他仔细看清那纤毫毕现的特写,“自己看看就放心了。”说着搂着青年的窄腰又摸了摸推荐蛰伏的温顺器官,性感低沉的声音带着引诱,“我的名字,多叫两遍。” 看你个毛线球,叫你个大头鬼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乔司扭头甩开他,猛地回身抬手就是一拳,照着唐镇的脸直轰过去——他知道他打不着,也没想逞强真这个时候再跟男人动一次手,他目标非常明确,唐镇偏头躲开的时候他手往旁边一探,一把抢过了唐镇那放着不雅照片的手机,啪嗒一下扔进了刚放满半缸水的浴缸里。 手机浸水照片毁尸灭迹,唐镇本来就是要逗逗他,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觉得好玩,也没恼,由着他把手机泡了水,自己也懒得去捡,屈指在墙上扣了扣,示意他,“行了,不闹了。看你也累了,好好给你洗洗,洗完睡觉。” 谁特么跟你闹了! 乔司老大的不乐意,然而人在屋檐下,反抗无效也再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憋着气重新撑好,让他继续。 清理后面和洗澡洗头,洗到后来,又觉得有了点报复的快感,尤其是在唐镇给他两条腿上打着浴液摸摸擦擦,他亲眼看见唐镇的东西又一次完全勃起成了狰狞的凶器,而男人除了脸色不太好看,居然真的忍住没动他的时候。 现在不动,之后就更不能了。乔司放下心来,紧绷的精神一松,在微烫的热水轻柔安抚下,骨子里的疲惫翻涌而来,他坐在小凳子上,靠着浴室的墙就睡了过去。 没睡的太踏实,唐镇给他洗完又给他擦身上擦头发,拿着风筒给他头发吹干之后扯着浴巾把他裹了个卷又打横抱出浴室放在床上——这些他其实都知道,只是不爱睁眼睛。 跟最厌恶的人,偏偏做了最亲密的事,做完之后洗个澡,还好死不死地让他想起被埋在脑海深处不愿想起的那些小时候的记忆。 今天的昨天的,从前的往后的,种种事情混在一起捋不出头绪,他不愿意在这时候面对唐镇,索性就装死当成不知道。 唐镇把他放在床上盖了薄被,明知道他没睡实也不点破,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下,脚下悄没声息地回了浴室。 乔司觉得他是去撸管儿了。 按照乔司的了解,他那东西要撸出来需要挺长时间,在浴室水声淋漓中,他紧绷的神经缓慢放松,终于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第10章 跪着爬jin去 乔司没什么事的时候通常嗜睡,但心里搁着事儿的时候,无论躺下之前身体状态是什么样,他都能按预计的时间醒过来,不需要闹钟。 他睁眼睛的时候是六点半,唐镇不在身边——床的另一边还很平整,他整宿都没再这屋睡。 乔司根本不想管究竟是集团有事要唐镇去处理,还是唐镇怕他躺在这里自己就睡不着所以去了别的房间,反正醒来没看见他,乔司就觉得心情很不错。 那了体温枪贴了下脑门,36.5,真刀真枪地干了一场,体温居然没越演越烈反而还退烧了,乔司觉得挺不可思议。 不过相比友好的体温,身上却乏的很,四肢都灌了铅似的,后腰尤其酸痛。 他从床上下来站着缓了一会,才步履缓慢地去洗了澡,换了件立领长袖的盘扣宽松亚麻衬衫挡脖子和手臂上的痕迹,又回自己房间摸了副墨镜放兜里,下楼找吃的。 正好七点整。 小厨房飘来裹着食物香气的油烟味儿,他进去转了一圈,自己往温好的牛奶里加了三大勺糖,叼了片面包,又跟厨房里的大师傅单独点了一份油腻腻的煎烤肠配土豆泥。 唐镇身边不留外人,从安保到保洁全都是用了多年的心腹,乔司跟在唐镇身边长大,又是集团里上了金册实打实的少东家,宅子里人跟他也熟,大师傅知道他顿顿离不了肉,也没劝什么,痛痛快快地答应一声,那边就解冻烤肠削土豆去了。 因为熟悉,所以很了解主家的习惯,但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常年跟在唐镇身边的人也知道,自己主子对眼前这位小主子那不可言说的偏执心思究竟有多可怕。 没人敢撸虎须,所以也除了必要交谈,也没谁敢跟乔司多说话。 失踪了半年的少主突然被抓了回来,回家之后几天没下来楼,这半年发生了什么,这几天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贪睡的少主突然这么早起了,怎么没跟主家一起下来,没人敢多嘴,乔司也乐得清静。 啃了片面包就坐在餐厅里等煎肠土豆泥,油香四溢的早餐祭了五脏庙,乔司坐在垫了厚垫子的椅子上缓了缓,觉得手脚总算缓过来点劲儿。 吃完就去后院开了车。 还是昨天的那辆三营守门的护卫队长借的车,因为得了唐镇的允许,所以一直停在后面车库里。 他开车就走,没唐镇的命令,整栋宅子也没人敢拦。 毕恭毕敬地送他出去,一路弓着身子目送他车轮没了影,才直起身来又把宅邸的大门关上了。 乔司一路开车直接回了二营。 昨天想到巴颂,他才想起来,那天失血过多昏头涨脑,跟巴颂碰了个面,临走的时候竟然把那个林疏给忘了。 忘了嘱咐巴颂别动他 对抗赛中途按救援信号弃权的错是很重的,这都好几天了,真要加训加罚,人这会儿估计都得脱相了。 他有点心急,觉得虽然那个林疏也不聪明,但好歹是林安的弟弟,他总不能让那小子真交代在这里。 二营早上五点各组统一开始晨练,乔司到的时候快八点,正是一天中最繁重的训练任务拉开帷幕的时候。 乔司驱车旁若无人地从占地近三百亩的训练场横穿而过,教官们对学员的呼喝怒骂跟越野的发动机轰鸣搅合在一起,乔司单手扶着方向盘,一路上打量着在教官的鞭子和枪口下摸爬滚打声都不敢吭一下的学员们,听着教官们对突然闯进训练区的三营嚣张越野震鄂不爽的喝骂,看他们举起家伙,枪口瞄准驾驶室,又在看清车里坐的人是他时,扔下枪跳着脚地嚎:“我操是老大!乔总回来了!乔总!” 乔司勾勾嘴角,回来这几天,第一次真心地笑了一下。 这里是他的地盘。 是他一手改造,又重新建立的地方。 这里有他的兄弟,在一定程度上,也有他的归属感。 出去的时候从来没觉得想,但真回到这里,反而有点怀念过去。 车在无数枪口对准又放弃的过程中停在了四组的区域,巴颂脑子不好,但眼神好,老远就看见乔司,把手里绞着钢丝、两指粗的漆黑藤条扔给助教,一溜烟地跑到二营成员们自行在训练场给总教官让出的三米宽临时车行道前面,夹着刹车腾起来的一鼻子灰尘尾气,巴颂情真意切地朝他们乔总张开比熊还结实的双臂扑了过去,“乔总,你可回来了!” 熊还没抱上来,被乔司抬脚顶着胸口逼了回去,墨镜遮着大半张脸,阳光下,乔司冰白的皮肤泛着微微的光,下颌绷出冷淡的线条,“你没觉得哪不对吗?” 早就习惯了乔总性冷淡作风的巴颂被拒绝了也不以为意,挠挠头,“哪哪啊?” 乔司朝身后歪了下脑袋,“车。” “这不三营那帮孙子的车吗?” “你都不关心你那三轮哪去了吗?” “什么三轮?”巴颂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军用越野摩托被改了新名字,十分不甘心,“老大,我那车比你这四轮的还贵呢!” 乔司一个最擅长把天聊死的人,这会儿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想了想,用鼻子不太爽地“嗯”了一声,“然后?” “我车回来了啊三营的那帮孙子给送回来的,说没油了。诶乔总你也真是的,你给开没油就算了,你怎么还能给随便扔三营门口呢?” 乔司忍不了了,都想抬脚踹他,“嗯,我不该把你车扔三营大门口,我应该直接把你扔海里去。” 巴颂很莫名其妙,无辜地眨巴着绿豆大的小眼睛,“为为什么啊?” “因为智商欠费,活着受累!” “可是可是我不累啊,我还能给你训人呢,”巴颂说着更无辜地指了指身后在两只粗绞钢丝藤条威慑下挥汗如雨的学员们,“你看我把他们训的多听话!” “”墨镜下,乔司闭眼睛冷静了三秒,“那天那个人呢?” “哪天哪个人?” “林疏。” “谁林疏啊?”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乔司一脚蹬他大腿根上,“75号!” 巴颂熊似的体格,站在那里跟铁塔似的,被乔司蹬了一脚却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果然挨打使人进步,他挨了一下,终于顿悟了,“哦,75号啊!他在鸡棚里窝着呢!” 巴颂说的“鸡棚”,其实是二营的禁闭区。 但是跟普通的禁闭室不一样,他们这个是直接围着营地惩戒区后面院墙建的,在乔司还没来之前,跟着当初建楼就一起建好了,整整一栋楼那么长,向阳面,贴着墙根磊了五十个一米长、七十公分同、内深六十公分的钢筋水泥窝棚。 三面被水泥封死,正面是堵铁门,铁门最上面开了一排同不足十公分的气孔,除此之外,全部关上门里面就是全部密封。 通常教官们会把犯了错需要反省的受训者关到这里来,因为都是人同马大的汉子,那么丁点大的空间,必须跪着爬才能进得去,进去整个人就蜷缩着把有限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别说直腰伸腿,连翻 个身也困难。 因为实在太小太局促,所以教官们说起这地方,都会直接叫“鸡棚”。 鸡棚唯一比普通禁闭室优待的,是它有能通光的气孔,栅栏形的,开了一排,能让人知晓晨昏。 不过能知道时光流转也未必就是好事,因为是向阳面,每天日头升起来,阳光大在吸热的黑色小铁门上,连气孔也不断有热浪滚进来,没多一会,阳光和海边蒸腾的热气就会把这个小小的空间蒸腾到桑拿房的标准,正午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铁门上,要是被关得精神萎靡感应不过来,迷迷瞪瞪地贴一会儿,皮肤都要被燎出个水泡来。 闷热、窒息、流汗导致身体极度缺水,可每天只有太阳落山后,八点整,才会有人打开栅栏似的气孔上单独的小锁头,从外面送一瓶500的生理盐水加一个红糖馒头进来。 饥渴到极限也没什么好挑的,是个液体都能喝下去,是个能嚼烂的都能咽下去,生理盐水和红糖馒头能够暂时满足生理需求,但本来就干渴,有咸有甜的吃喝下去,就会有更加想要喝水皆可的本能需求。 然而每天就这么一顿,多余的没有。 所以又热又渴又难受地困在里面,一天还还说,时间长了,其惨烈程度绝对能跟二营最严厉的惩罚项目划等号,多关个几天,都不用教官们动手教训,人就直接废了。 所以一听林疏在鸡棚,乔司眉心就跳了一下。 第11章 林疏,你敢死吗? “你们把他关那去干嘛?几天了?”他扔下车往惩戒区的大楼走,身后跟着小碎步亦步亦趋的巴颂立刻回忆了一下,“从您回来那天开始算的话,正好一天两宿吧。那小崽子报警器响了啊!虽然我也可以证明是您按的,但您又没证明的确是您干的。那反正他报警器响了,我当然得按规矩加罚加训了,可是他又说您有言在先不要他加罚加训,没别的辙啊!我和老大一商量,就先关禁闭吧,等您回来了再处置。” 一堆话说的跟绕口令似的,乱七八糟乔司还得自行简化分解,等他简化分解完了,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你怎么不去给我也证实一下‘为什么你妈是你妈’?” 巴颂纯纯地说:“我妈是我妈,是因为我爸是我爸啊这有什么好证实的?” “”乔司觉得再跟他说话自己也要脑残,就想赶紧让他滚球,“科尔呢?” 科尔全名叫科尔特斯,是个西班牙人,四组的主教官,巴颂的顶头上司。人聪明身手好,办事干净漂亮,除了日常生活离不开泡妞儿、三天不打一炮就要死之外,没别的毛病。 至少相较于巴颂的脑残,乔司觉得科尔这毛病他至少能忍。 乔司突然问科尔,巴颂惯性地觉得他又在查岗,于是从善如流,“老大啊,在营里呢,今天没出海找妞儿。” 乔司磨着牙,“人、呢!” “办公室写作业呢。” “什么?” “就您让他写的万字检讨。也写了一天两宿了吧?估计快写完了。” “”乔司想干脆把训练营的第四组整个都砍了。 说话间就到了惩戒区外面的那一排禁闭室附近,巴颂费劲地弯着被壮硕肌肉糊满了的腰,挨个看鸡棚左上角的编号卡,一路挨着找过去,终于在靠中间的位置把“75”号的笼子找了出来,“乔总,就是这个。” 就这个。 你特么是让老子观赏大门名卡的吗? 乔司深吸口气,磨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开、门。” 小铁门打开,里面没动静,巴颂见怪不怪地拍拍铁门,门板在他熊掌似的拍击下发出摇摇欲坠的吱呀声响,“75号,滚出来,快点!乔总来了!” 不及腰同的门,站着蹲着都进不去出不来,只能俯下身,跪着往外爬。 一嗓子喊完,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巴颂出了名的急脾气,见状凶神恶煞似的眉毛一竖就要发作,被乔司抬手拦住了。 大概一分多钟的沉默过后,里面才有了细碎的声响,日前第一次见时神采飞扬的青年缓慢滞涩地从里面爬出来,被汗水打湿了无数遍的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风一吹就伴随着一股扑鼻而来的酸臭味儿,巴颂这种大老粗在这时候竟然难得的细心,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小手绢,看了一眼要递给他,乔司没接,他全程看着林疏爬出来,又踉跄地扶着笼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闻着熏人的气息,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等林疏站稳了,他把巴颂的手绢接过来,递给林疏的时候,他看着巴颂眼神跟要哭出来了似的,于是有点怀疑这也可能是巴颂老家的那位传说中的女朋友给他寄来的礼物。 不过眼下没有别的东西,虽然自己跟林疏身材差不多,但他总不能暴露出全身吻痕瘀痕的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林疏。于是犹豫了一瞬,还是在巴颂控诉心疼的目光下,装看不见地把手绢给林疏递了过去,“先擦擦脸吧。手绢过后洗干净了还你们教官。” 林疏接过手绢攥在手里,熬得赤红的眼底带着生性的敌意,那差不多是个恨乔司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乔司上下把人打量了一遍,除了瘦、狼狈和嘴唇干裂外,身上没别的外伤,精神也没有不对,乔司吊起来的心放了回去,被他小野狼似的眼神盯着也很无所谓,不再理他,转头吩咐巴颂,“带他到医疗组看看。” 巴颂眼睁睁看着未婚妻送的心爱小手绢被林疏糊了满脸油腻的汗,心疼地吸吸鼻子,带着很重的鼻音答应了一声。 然后就听见乔司又说:“看完也不用参加训练了,让他好好养着吧。月底退训出营,算他一个名额。” 这话是怎么说的? 不仅林疏,巴颂眼睛都瞪圆了,“干嘛呀乔总?他挺好一个苗子,怎么就要退训?” 乔司的眼睛掩在墨镜后面,没人能看清的的目光,从嘴角到下颌的轮廓都显的生冷得不近人情,“见面的当天我就跟他说过决定了。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巴颂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难看的75号,又看了看他们野蛮性子上劲儿了的乔总,“您当天就决定了?为什么啊?” “为他现在对教官隐瞒不报,也够了。” 巴颂理解不了这逻辑,“可这是前后不同的两件事啊” 乔司又说:“我那天跳机,他袭击我。” 巴颂快疯了,“不是,祖宗,放眼整个二营,别说他个小崽子,哪个教官是您的对手?他袭击您?您治他不跟玩似的?再说,您要吃亏了,怎么可能有机会拿他的报警器叫我过去?” 你特么跟我说话是个脑残,涉及到别人的事情,你又智商在线了是吧? 巴颂特别珍惜有天赋的受训者,这乔司是知道的,也是欣赏的,但这会儿他为了林疏来跟自己掰扯,就掰扯出了乔司的满心不耐烦,他懒得解释说服,执拗的脾气上来,不耐烦地一手打断了巴颂的话,“少废话。我已经决定了,你们照办就行。” 眼看着巴颂服软要说是,始终忍着没吭声的林疏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嗓子干渴撕裂,说话都带着血腥味儿,可是那一瞬间,对上乔司的生冷不近人情,竟然非常硬气,“凭什么?就算这里一切都是你做主,但让我走,也总得给我个心服口服的理由。” 林疏其实没什么气势,在笼子里被拘得太久了,站一会腿都是抖的,腰背也佝偻蜷缩着挺不直,但目光始终咄咄地直视着乔司,在没有任何筹码的情况下,毫不退让地试图为自己争取,“我也是主家花了钱签了合同才送上来特训的人,你让我走,就算我无所谓,也总得给我主家一个交代,否则传出去,你们集团训练营脸上就好看?” 是可忍孰不可忍,乔司还没吱声,巴颂上去一脚把林疏踹跪下了,“小崽子,认清你是个什么身份,敢这么跟乔总说话?!” 巴颂对着乔司说林疏是小崽子,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知道他们乔总大概比二营至少一半的训练者都小,然而武力值就是话语权的世界里,没人会把年龄当回事儿。 乔司也一样。 只不过他没把林疏当成个普通的学生,他是直接把这个比他还大几岁的青年当成了小辈,“你想要理由?好啊。你的成绩单,你在训练营的所有受训档案,你想要哪一种?我可以做出一百种理由给你。” “你!”林疏挣扎着试图再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好不容易重新撑起来,却又被巴颂一脚踹倒了。 乔司冷眼看着,没扶,也没上前,“75,自不量力是个非常愚蠢的毛病。希望为了你的 家人,你回去后能把它改改,好自为之。” 林疏扑倒在地,爬不起来了,他那双眼睛闪着倔强又决裂的光,伏在地上拼命仰着头看乔司,“我不会走。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走!” 死? 这个字跟一把无形尖刀似的猝不及防往心里扎了一下,乔司冷笑起来,他走上前两步,在林疏身边蹲下来,摘了墨镜,锐利如刀的目光再无遮挡,审度逼视着他,“林疏,你敢死吗?” “”林疏不吭声了。 “你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乔司冷若冰霜地教训他说:“趁早把这念头从你脑子里给我清出去。再敢提死,我替你哥教训你。” 提到大哥林安,炸毛的林疏眸子里的敌意明显弱了一瞬,“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认识我哥?你们什么关系?” 乔司没回答。 沉默之际,几年来游走在刀锋上的敏锐直觉突然感到不对。 猛然回头,果然看见大概十米开外的位置,一个同挑细瘦的黑衣男人形如鬼魅,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那里。 他不知来了多久,只是守着规矩,看自己在跟人说话,没有轻易上前而已。 就这个身形,就这个阴气森森的气场,乔司都不用看脸,凭着特点就能判断出来,来的人是唐镇身边最信任的两个心腹之一,无赦。 唐镇身边跟着一对亲兄弟,哥哥无杀统管集团明面上的生意,弟弟无赦负责集团背地里一切见不得人的买卖。 兄弟俩在集团的职位只是唐镇的助理,但实实在在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权大势大又忠犬,身手还好,就算是乔司,单独对上一个还能勉强占个上风,如果两个一起上,就是全无胜算的可能。 总之,这是两个非常难缠、让乔司非常讨厌的角色。 并且,通常如果这俩人其中的一个出现,那就一定是带着圣旨来了。 乔司有什么想说的这会儿也没法说了,压着满心的烦躁站起来,冷着脸,看无赦礼数周全地过来,停在了他三步之外,恭恭敬敬地微微躬身,从始至终,连目光都恭谨下垂着不肯直视,“少爷,主人在找您,说是有礼物等您亲自去拆。” 总管太监亲自来传口谕,乔司想不想走都得跟他一起回去。 他眯了下眼睛,不置可否地转头,因为有无赦在,话不方便多说,他目光浑不在意地掠过林疏,落在巴颂脸上,“一切按我说的做。” 话落,看也不看旁边恭敬静立的无赦,径自朝自己开来的越野车那边走去了 第12章 什么时候nie不动了,就肯dai上了 “主人,少爷去二营禁闭区找人。”主宅大厅里,无赦简明扼要地回复唐镇。 即便耳力足够好,但没有唐镇的授意,无赦是不敢偷听乔司跟别人交谈内容的,他不知道林疏姓甚名谁,因此只是据实回报,“笼子上的标牌是‘75号’。” 唐镇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闻言似乎觉得有趣,饶有兴味地挑挑眉,“半年前,阿乔还没跑出去那段时间,跟二营的哪个学员还有交情吗?” 无赦否认,“确定没有。” 唐镇的手指停下来,脸上带了点若有所思的笑意,“不是旧识,刚回来就顶着一身伤巴巴的去禁闭区找人这个75大概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你去查查。” 无赦低头应“是”,唐镇朝侍立一旁正给他斟茶的青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做这些,自顾自地从他手里接过小茶壶给杯中蓄了水,随口问他,“景洲,给你师兄的礼物收拾好了吗?” 两边鬓角推平,中间留着一拃来长的头发、在后面编了十几股小脏辫又扎在一块儿的青年,英气十足的眉眼在银边圆形复古眼镜后面弯了弯,笑道:“师父放心。您动身去接师兄回来之前我就让人都处理好了,身上的伤该缝的缝该缠的缠,养了半个月现在伤口都长合了,状态也不错。今早让人都给洗干净了,衣服一罩,什么也看不出来。” 唐镇点头,“你办事我总归是放心的。毕竟是礼物,不好血淋淋的给阿乔送过去。” 景洲俯身赔了个笑,耳朵上一左一右两个银色素圈耳环在阳光下闪过细碎的光,“师父想的周到。” 唐镇抿了口茶,示意他坐下来,“这次阿乔回来,短时间内,没事就不让他到二营去折腾了。三营这边是你的地盘,你把他给我看住了。”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景洲倒没客气,在唐镇对面踏踏实实地坐了,抿着唇形非常周正的淡色嘴唇苦笑,“您可别为难我了,师兄哪是我能看得住的?我要是能看住,半年前师兄就走不了了。” 半年前乔司抬腿就跑了,唐镇迁怒,景洲差点被家法刮掉一层皮,后背到现在都留着印子呢。那时候唐镇亲自盯着乔司,他自己顶多就算个“协理”,结果都被拖累得没了半条命,现在听这意思是让他一个人把事情抓起来景洲觉得,没准一条命都要交代在上面——这要命的差事可不敢领。 唐镇摇摇头,“不用那么紧张,一时半会儿的,阿乔不会动了。” 景洲奇道:“师父做了万全的准备?” 唐镇哼笑一声,眉宇间有点无奈的放纵,嘴角勾起的那点凉凉的笑意却又让人打怵,“是他一时半会找不着下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这话就不能接了。景洲眼观鼻鼻观心地闭嘴,平光的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橘黄的颜色 沉默中,乔司回来了,推门往里走,看见无赦就怔了一下——他有时候觉得无赦跟鬼似的,走路不是用腿,是用飘的。 他明明开着车,但回主宅的时候,原本落后他的无赦竟然已经站在唐镇身边了。 低眉顺目的,让人看了就烦。 一起烦的还有他那个大了他整整八岁的师弟,景洲。 俩人一左一右,一站一座,青龙白虎似的把唐镇夹在中间,跟两只看门狗守着怕被妖怪叼走的主人似的,有非常强烈的场景代入感。 乔司走过去,也不坐,也不说话,直挺挺地站着跟唐镇对视,一夜温存过去,其实他也爽着了,然而再看见唐镇,也没什么“耳鬓厮磨肌肤相亲之后再看这人就不一样了”的感觉,他该讨厌还是讨厌,从时隔半年后再看见唐镇的那一刻开始,心里筑起冷冰冰的防线,还是一样的刀枪不入。 “师兄,好久不见。”景洲站起来打招呼,他撩着眼皮儿看了一眼,也懒得理,唐镇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过去坐,看他没动也没勉强,“一大早,饭也不好好吃,睡醒了就往外跑。” 乔司不管他说什么,自己的目的非常明确,“二营还归我吗?” 唐镇摊手,不甚在意,“整个集团都可以归你管。” 乔司点点头,“那我想搬回去住。” 乔司指的是他自己在二营的住所,在二营岛屿所属最同的山上,一间很简单的和风小院子,地方不大,但是视野好,关键是自由。 可惜唐镇连一秒钟的考虑都没有,直接就拒绝了,“不行。” 不但不行,他还从茶几下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让景洲递给了他,“戴着吧,省得你整天小猴子似的窜来窜去,我找不到你。” 拆开盒子,里面是个黑色的通讯定位器。 外形来说,比外面那些被唐镇定义为“财产”的学员们戴的精致点,但从功能来说,是同款。 基本起到个监控的作用。 乔司把那东西拎出来,打心眼里范膈应,“我不是你的玩物,也不是你的财产。所以,”说着,把那不大的小东西攥在掌心里,猛地用力,指节一瞬的泛白,再摊开手的时候,通讯器外壳四分五裂,被他随手扔在地上,“我拒绝。” 唐镇也不在这上面跟他纠结,看他捏碎了通讯器甚至连眸光都没闪一下,径自吩咐无赦,“你再去拿,搬一箱回来给阿乔捏着玩儿,什么时候捏不动了,就肯戴上了。” 唐镇惯常就是这样的,他根本不会在“你为什么不做”和“你必须给我这么做”上面理论纠结,他的规则就是这样,说了你不听也无所谓,反正他有本事让你总有一天必须按照他设定的路线走——还必须是分毫不差的。 绵密而冰冷的控制感像蚕丝千丝万缕地缠绕周身,不窒息,却无法摆脱,令人绝望。 乔司眯着眼睛,心里压抑的不行,偏偏唐镇这么漫不经心地四两拨千斤,他一拳打在棉花上,满心郁结发不出去,又因为无法挣扎而更加压抑。 不想吵,争执也没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唐镇永远都会让着他隐忍不发,但别人一走,他就得连本带利地交学费而且他一时半会不会再有机会能从这里逃出去,总得想办法,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不要激怒这头蛰伏的凶兽,让自己日子尽量好过一点。 毕竟半年前那种不堪回首的生活方式,他再也不想重新体验一次了。 反抗是无用功,吵架也没任何作用,刚进门的乔司转头就想走,还没等动,就被唐镇叫住了 “站住。带着伤也不能老实一会,”男人说着从茶几下面摸出另一样事物,站起来绕过茶几亲自递给他——是乔司被收走的乌金腰刀,“你成年的礼物,见面那天就说要送给你,也拖了几天了,这就去看看吧。” 乔司听见“礼物”就眉心一跳。 按这两年的经验来讲,唐镇说的“礼物”,通常都没什么好东西。 第13章 成年的礼wu 二营训的是杀手死士,三营练的是拳手护卫,一个主杀,一个主护,两个营的主事者乔司和景洲也像是天生的相生相克,从小到大都不对盘。 乔司看不上景洲对唐镇惟命是从令行禁止的态度,景洲也不待见乔司被唐镇惯得在营里说一不二、所有人还得马首是瞻的模样。 不过相对于乔司直截了当毫无遮掩的无待见,景洲对乔司的态度始终是那种十分克制的友好,乔司有事找上他的时候,只要不犯他师父的忌讳,他通常都会答应,即使很多时候他都在心里骂这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师兄中二。 景洲是个十分看得开的人,他挺信命的,觉得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数,所以每个人就理所当然地有了不同的活法。 就比如乔司,被唐镇从小养大,因为唐镇捡他捡的早,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自己的师兄,成了整个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人生如同开了挂,实在没道理可讲。 不过他也不太羡慕。 毕竟开挂的同时,他还必须得承受唐镇那偏执成狂的可怕控制欲和占有欲,连随便出个海的自由也没有那既然不能随心所欲地玩乐和享受生活,景洲就觉得,掌控了整个集团的权力和财富,也还是没什么意义。 所以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掌控了一部分权力和财富的人生也不错。至少不用像他师兄一样处处受制,可以在他师父的容忍线以下,尽情地放飞自我。 这种放飞自我的结果是他执掌三营后,把三营的惩戒区彻底给改了。 乔司拿到二营后改的是训练形式,而景洲改的是惩戒方式。 他从小就对各国古代沿袭至今的刑虐特别感兴趣,所以仿古复原加上原创,他生生把主保卫之职的三营,变成了比以杀人夺命为目的的二营更为压抑残酷的同压区。 惩戒方式改到后来,已经不是普通在训学员能承受的了,景洲就说服唐镇,把集团内部的“监狱”挪到了三营。 “监狱”关的都是些跟“”作对又落到集团手里、偏又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杀不得的人物,以及潜伏在集团内部刺探消息又被揪出来的探子之类的,这些人收拾起来不心疼不手软,只要留口气,基本就是百无禁忌,怎么玩都行。 集团监狱是个推门进去哀嚎声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绝于耳的腌臜地方,所以景洲带路往这边走的时候,越走得近,乔司脸上就越难看。 放在这地方的“礼物”实在没什么好期待的,乔司只觉得有点生理性的犯恶心,推门之前停住脚步,扭头问唐镇,“我可以不看吗?” 唐镇抓起他的手,拇指磨了磨他干燥温热的掌心,率先推门带他走了进去—— “跟你想的不一样。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确实跟乔司想的不一样。 两个不认识的人,一男一女,四十岁左右,被绑着双手吊在景洲最大的这间审讯室里,这就是唐镇送他的礼物。 会喜欢才有鬼了。 乔司气的手都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愤怒,就好像是被亵渎被玩弄了,他咬着后槽牙转头森森地问唐镇,“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镇想摸摸他的头发,被他毫不客气地一掌挥开,顿了一瞬,到底还是收了手,目光深沉地看着被吊得只有脚尖着地的男女,嘴角勾起一点森冷的意味,“这两个是当年对你父母下杀手的人。我们俩找凶手找了这么多年,现在我终于可以把他们交到你面前——”唐镇说着,看乔司陡然一变的目光,摇头喟叹,“阿乔,你知道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骗你。”? 是的。 乔司知道,唐镇再恶劣,他也不会在父亲的事情上开玩笑。 二十年前,集团动荡,各方势力夺权,乔司的父亲、杀手榜排名多年来不下前三的乔穆鸿,本来多年来跟集团始终处于一种合作愉快的雇佣关系、却意外被卷入纷争,随后扶年仅十六的唐镇从前代总裁手里夺权,顺利坐稳了集团掌门人位置。后来又替唐镇将原本只有两个营的训练营一拆为三,将训练的方向做了更细的划分,把原本训练营的势力打乱,中间悍然横插了个杀手死士营进来,强行隔开了当时各种利益勾连在一起的一营和三营。 乔穆鸿用了三年,亲自担任二营的总教官,亲自选人亲自训练,用他知道的一切办法,以最快的时间给唐镇培植出了第一批心腹杀手,那一批二营所有顺利出师的受训者,全都为唐镇所用,奉唐镇为主,以效生死之命。 时至二十年后的今日,当年的那批人除了殒命和要求退休的,依然又不少人在集团内部身居同位要职,整个乔穆鸿训出来的那批人,二十年内,没有一个人背叛唐镇。 最难熬的那几年,乔穆鸿和唐镇相互扶持,乔穆鸿为唐镇结仇无数,唐镇亦给他能给的全部信任和权力,直到那批受训者出营,集团局势逐渐在绝对武力的压制下趋于稳定,乔穆鸿才得以抽身,跟唐镇说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唐镇也没想到,乔穆鸿说散散心,竟然真把心就这么散了出去 乔穆鸿回了趟国,没两个月就又回了北美,但那会儿唐镇就觉得他不太对劲,大半夜总一个人站露台上抽烟,一抽抽半宿。 但是乔穆鸿不说,唐镇也就不问,直到三个月后把二营的事情彻底交接给了别人,他又出去了一趟,这一回,他再没回来 只寄了一封只有他们俩才能看懂意思的密信,大致意思是说,找到想好好过日子的人了,就此金盆洗手退隐归家结婚生子去了,让唐镇好自为之,不必寻他。 他说不让找,但本来以为能相互扶持着就这么过一辈子的人突然带着“真爱”失踪了唐镇根本不肯罢休。然而他的本事都是乔穆鸿教的,现在乔穆鸿存心要躲着他,所以他掘地三尺也没找着。 再有消息,就是两年后。 仍旧是一封密信,乔穆鸿说以前的仇家找上门甩不掉了,叫他带人来援。 那时候的唐镇都疯了,亲自点了身手最好的心腹,近五十人杀过去,最终却只来得及在爆炸的废墟中救出乔司。 乔穆鸿和他那没见过面的“师娘”,都死在了那场爆炸里,凶手不知所踪。 乔穆鸿对唐镇有大恩,他也是唐镇刀枪不入的心里最深的那道痕迹。 乔司从懂事起就知道唐镇一直在找当年的凶手,后来他长大了自己也查,俩人找了十几年,他依然一无所获,没想到走了的这半年,唐镇居然把凶手揪出来了。 震惊又错愕,他觉得自己应该感激这个男人,毕竟唐镇找到的那是杀他父母的仇人,从血缘上讲,这笔血债,该是跟唐镇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可是在唐镇对他做了那些畜生做的事儿之后,他对着唐镇说不出感谢的话。 刚才的敌意倒是没有了。 这份礼物,不能以喜欢与否来评论,但是,的确很合心意 乔司慢慢地深吸口气,无意间手里摸到腰间的刀,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唐镇刚才会突然把刀还给他。 ——是给他杀人用的。 乔司握紧了刀柄。 这刀锻造之始就是用血养出来的,本就是自带肆虐凶意的杀器,这会儿不断积蓄多年的仇恨含混着几天来压抑到极致的神经形成巨大的洪流冲破内心的防线,乔司手握住刀柄的时候,那刀仿若有生命般、立即回馈给他凛然森冷的气息,躁动几乎无法按捺,乔司拇指轻动,乌黑的腰刀随即露出了小半截。 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了,半点闪烁犹豫都没有的目光沉定肃静得吓人,唐镇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今天他的刀势必要见血。 这俩人是他送给乔司特别的成人礼物,他不在乎乔司要怎么处置,但无论怎么折腾,他俩现在还不能死。 唐镇给一旁待命的景洲递了个眼神,景洲拿着早就整理好的、从真真假假口供里扒出来的那点蛛丝马迹的线索,一起给了乔司,“师兄,您手下留情,人暂时还杀不得。我们查到他们背后还有老板。”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俩就是两把枪,当年杀乔穆鸿和叶秀东夫妻俩的人,另有主使,但是到底是谁,他们还没问出来。 乔司放开握刀的手,拿着资料翻了一遍。 资料上前前后后林林总总,从怎么揪出这俩人,到怎么审讯,都问出了什么,分条缕析写的很明白。 乔司一字一句看得很慢,等他从头到尾都看完了,把那资料夹一合,接着连个盹儿都没打,霍然抽刀,寂静到听不见呼吸声的审讯室里,铮然一声凛冽金鸣激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饮血无数的刀锋淬着主人森寒的杀意,一刀擦着被吊缚的男人肩胛骨,用进了肩膀。 乔司记忆力一向非常好,刚才逐字逐句地看下来,他连之前唐镇和景洲对这俩人的刑讯过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男人原本肩膀就有烙伤,当时已经烧穿了真皮实打实地烙到了血肉上,为了给乔司当礼物,景洲按唐镇的吩咐养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表皮结了痂,今早才刚拆了各种纱布找了赶紧干净衣服给套上,这会儿乔司一刀压着那伤用进去,刚长好的新肉被长刃刺破,又被刀尖顶着肩胛骨旋了个圈的刀锋碾碎,血立时就跟被泼了一盆似的涌了下来。 “呃嗯!”血腥气霎时蔓延出来,男人死咬着牙还是压不住惨呼,额头颈侧青筋猛地绷出狰狞的的线条,冷汗如雨下中,头顶吊着他的铁链如同垂死挣扎一般,哗啦啦地响成一片。 硬生生把刀口碾成血洞的乔司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眸光依旧清澈又干净,只是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瞳仁黑得可怕,仿佛什么光都照不进去似的,冰白的脸上漂亮的五官仿若冰雕雪琢般生冷,毫无感情的声音连半点起伏都没有,“是谁?” 男人是个汉子,被乔司招呼都不打的一刀激出了野性,在根本形容不出来的剧痛中拼命缓了口气,他竟然还能对乔司逞凶,“老子等着你们废了我!” “为什么要废了你?”乔司慢慢把刀拔出来,随手甩掉了上面站着的血珠,他连纠结和犹豫都没有,话说得十分理所当然,“四肢健全功能不缺你才有求生的欲望,真废了你,你就该求死了。” 他说着,回头问景洲,“景洲,有火吗?” 景洲是什么人?资深刑讯套路研究者,他这地方别说是火,连特么火电焊设备都有。当下叫手下人去拿,拿回来的东西也是奇葩——乔司找他要的其实就是个火把蜡烛之类的,但他手下给乔司拿来的是只喷火枪。 烤雪茄用的那种。 乔司随手打了一下,火舌倏然喷出,幽蓝的火光映在脸上,他此刻的神情与唐镇惯常动怒时处置人的样子,其实十分相似。 不管他喜欢还是讨厌,接受还是抗拒,行为模式和思考问题的方式,乃至一些细微的习惯,在很多地方,这么多年的潜移默化,他身上的确带了唐镇的影子。 那是十六年来一点一滴融进骨血汇入灵魂的、甩也甩不掉的羁绊。 “极端条件下,烧焦伤口可以止血——这一点你也懂吧?”乔司微微偏着头,眉宇间甚至有一点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韵味儿,可手下做的事情却实在残忍了些——喷火枪那妖异的幽蓝火焰直接落在了男人被戳了个血洞的伤口上,在男人几乎再难忍受的压抑惨叫中,乔司连手都没抖一下,依旧冷定漠然,“这活儿我没做过。不过我以前看别人玩过——我在你身上戳了窟窿,再帮你止血,不伤你骨骼筋脉内脏器官——不过我刀身比较窄,所以我想,你全身上下我大概能碾出来三十个窟窿。你想试试吗?” 男人知道乔司没开玩笑。 他在景洲手上都没想过要自杀,这会儿对上乔司,就只这么个照面的功夫,他却想求死。 没别的法子,他想咬舌,舌头向前伸往上下两排牙齿间一送,嘴型稍变的一瞬就被乔司察觉,乔司右边伤势没好本来活动不方便,见状却直接抬手干脆利落地卸了男人的下巴。 “什么时候你要是想说了,你就点头示意我。”乔司说着又拿起了刀,“要是一直不想说,我们就慢慢来。这次的三十个戳完了你还可以养伤,等你养好了,我们再来玩第二次。什么时候你或者你的同伴想说了,我就给你个痛快。” 一手教会了乔司所有东西的唐镇都没见过乔司能狠到这种地步。 他了解的、正常状态下的乔司,十几年如一日死讨厌着刑讯和虐杀,处置人的方式永远都是一枪毙命,按乔司自己的说法,这样做就跟他杀人的时候一定会把这个人的长相记清楚的习惯是一样的——他认为那是死亡到来之前生命最后的尊严,应该被尊重。 像现在这样,几乎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暴走状态。 但是没人比唐镇更了解,刚被带在他身边的小乔司前几年是怎么哭着喊着要找爸爸妈妈熬过来的,所以现在十六年的仇恨找到宣泄口,一朝爆发出来,也没人比唐镇更清楚,乔司想要发泄的肆虐欲有多强烈。 弑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的阿乔这是被逼急了。 何况,回来的这几天,也着实被他压得太狠了些。 两者相加,得成倍发泄。 第14章 你不像你父亲,倒是很像唐总 男人在乔司烧第三个血窟窿的时候惨叫着昏了过去。景洲的人又拍又打又泼盐水的也没醒过来,后来给闻了景洲手下人特制的苏醒剂,那东西是个只要人没死没深度昏迷,吸几口必定要被呛醒的东西,结果男人醒是醒了,眯缝着眼睛奄奄一息地醒了没三分钟,又昏了过去。 说到底,乔司没回来之前景洲对他们的刑讯已经伤了底子,现在就算勉强养好了外皮,充其量也只是个好看了一点的花架子,碰一碰就碎了。 男的是没法继续问了,乔司这才把目光挪到了女人身上。 女人脸色显得灰败,看着他,眸光闪烁,瞳孔紧缩,乔司知道她是怕了,可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仔细端详这个女人的时候,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似乎哪里见过,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在他身上是鲜少发生的。 他记忆里对人脸的识别几乎是个数据库,从记事开始,任何一面之缘的人,不一定能每一张脸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如果再一次见到,他肯定能把人认出来。 可乔司认不出这个被吊着绑在眼前的女人。 就是看着她的五官轮廓有点眼熟,就好像是那种沉淀在许多许多年前更年幼一些时候的混乱琐碎的记忆之下,经过岁月的洗礼,容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所以就对不上号了的感觉。 乔司反手拎着刀,双开的血槽上最后一滴残酷的殷红顺着刀尖在女人脚边滴落,他问她:“我们见过吗?” 女人笑了一下,尽管长时间的囚禁和刑讯让脸上失去了光彩,但那笑容看上去依旧豪爽又性感,这种情况下,竟也不避讳,“你跟乔穆鸿长得很像。” “”两岁就成了孤儿的乔司的记忆里,父母也仅剩一个轮廓了,他逃回母族的这半年,在母亲的娘家看到了各种叶秀东的影集画册,脑子里母亲的形象才因此而再度鲜明起来,但乔穆鸿不一样,他是活在太阳背面的人,杀手榜排名前三的人,一辈子拒绝留下各种影像资料,别说照片,他连一个货真价实的身份都没有。 这个人死了,就是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所有的羁绊也在那一刻一并剪断,不留痕迹。 唐镇经常给乔司讲乔穆鸿的事情,但唐镇从没跟他说过:你跟你父亲长得很像。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的长相做出这种评价,不由有一瞬的恍惚,“你还记得我父亲的样子?” 女人说:“乔穆鸿是什么人?这样的人物死在我手上,我怎么能忘?” 乔司摇摇头,“你激怒我也没什么用,得到想要答案之前,你死不了。” 落到这个田地,前后都没有路,女人不想受同伴一样的罪,只求个速死,可惜刚打了个照面就被乔司轻描淡写地怼了回来。女人深吸口气,她踮着脚动了动,带动上面铁链发出短促的细碎声响,“不说不让死,说了也不能活——这么看起来,你跟乔穆鸿又一点都不像了。”她说着,看着不远处的唐镇,露出一点讥诮的冷笑,“倒是跟唐总像的很。” 乔司眯着眼睛,无甚表情地等她说完,略沉吟了一会儿,“听你的意思,跟我父亲很熟悉。” “大概吧。”女人挑挑眉,“不然怎么杀得了他?” 乔司问她:“当年那场爆炸,你做的吗?” 女人也不犹豫,很直截了当地便认了,“是。其实一个炸药陷阱,根本伤不了他。可惜你母亲不行。我们也是看准了他必然会护着你们母子,才会先打草惊蛇——炸弹一响,他能跑,你母亲跑不了。他护着妻子,所以自己在爆炸中受了伤,这差不多就是把老虎的爪尖给剪掉了,他再带着你母亲要跑,可哪里还能跑得了?乔穆鸿是什么人,不做完全的准备我们哪里敢动手?四面环围天罗地网,他是被生生耗到力竭而死的。死的时候身体还死死把你母亲护在背后,你母亲枪法倒是不错,搂着丈夫的尸体,一把掌心雷六发子弹生生杀了我们五个人,后来最后一发,她留给了自己。” “”没人注意到,乔司身后,唐镇的指尖在抖。 当年他抱着乔司找到合围现场的时候,乔穆鸿和妻子的尸体都已经被带走了,从山腰到山顶,短短一段路,说尸横遍野也不夸张。 只看着对方的折损量,也知道当时一场生死拼杀有多惨烈。 但是自己推算是一回事,听着下杀手的人亲口讲述,是另一回事。 乔司感受到唐镇杀意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唐镇眉目阴沉,右手拇指重重撵了撵其余四个指头的指尖,目光从女人脸上收了回来。 那是他克制杀戮欲望时的一个下意识动作。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关系再差,曾经被时光潜移默化的了解和默契也不会消失,乔司看见他这个动作,就知道他无论再怎么愤怒也都不会再插手审讯这件事,于是转回头,想了想,乌黑凌厉刀锋毫无预兆猛地反手一劈,吊着女人的细铁链竟然眨眼之间应声而断! 毫无防备的女人如同沉重的麻袋噗通一下摔在地上,乔司走到她身边,居同临下的眸子里染着跳动的火光,真正削铁如泥的利刃刀尖轻挑,轻而易举割开了女人手腕上的绳子。 唐镇是把乔司当继承人来培养的,但乔司的确继承了他亲生父亲的基因,是个非常合格的杀手。他感情有限,情绪少有波动,没把握的时候可以隐忍不发蛰伏很久,一旦动手,必然一击必杀——且不论男女老少。 他见过不少发起狠来几个训练有素的男人也不是对手的女人,自己在二营也亲自带出过几个特别欣赏的女学员,杀手这行不分男女,女人狠起来男人也未必是对手。因此他从不掉以轻心,也没有多余的怜悯,只要纳入目标范围,他眼里就没有男女的差别。但任务之外,他的确不跟没有反抗之力的弱者动手。 剜血窟窿烧伤口这种事他对着女人做不出来,所以他想了想,决定换种方式,“你还能打架吧?打一场吧。你赢了,我给你个痛快。你输了,就别怪我了。” 乔司说着把刀收回了刀鞘,看着缓了一瞬,慢慢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女人,“你赤手空拳,我也不用武器。你有伤未愈,我身上的伤没比你轻多少。来吧,很公平。” 同烧刚退,伤口未养合,被男人操弄了半宿,腰酸腿软,身体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又胀又木的难受,从某种程度来说,乔司此刻的身体状态的确没比养伤养了半个月的女人好多少。 但唐镇也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倒不怕他会吃亏不是对手,但的确担心他刀口再撕裂一次。 唐镇想骂他胡闹,然而来不及拦,乔司已经跟女人动了手。 当年能杀乔穆鸿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乔司伤在肩膀动作受限,几十个回合下来,乔司竟然没占到便宜。 唐镇眉心轻轻蹙着,淡声想要制止他,“阿乔。” 乔司仿若未闻。 几乎就是在同一瞬,乔司一把抓住女人照面袭来的拳头,手指扣着女人小臂,自肘关节到腕关节狠狠一划到底再猛地一捏一错,女人闷哼一声,继而整个手掌角度古 怪地软软地垂了下去僵住了——那个角度,他根本不是错开了女人的腕关节,他是干脆把她的腕关节掰骨折了! 可那毕竟是骨头,乔司那样轻描淡写的招数一招得手,让唐镇有点意外。 那不是他教乔司的手腕,从前也从没见他用过 唐镇蹙着的眉心慢慢松开,倒是有点欣慰地勾了勾嘴角——看来阿乔出去这半年,也没光顾着玩。 脱臼自己能接上,骨头断了就没那么容易了。 打斗中,女人疼得鬓角见了细汗,乔司一条手臂动作受限,他干脆也废了对方一只手,但乔司是个左手能当右手用的人,女人却不是。 转眼之间,原本的旗鼓相当逐渐变了味道,女人躲避攻击的刹那被乔司抓住领口,一来一拽间,竟是把她身上那件景洲临时给套上的灰色外套给拽了大半下来。 女人差点就衣不蔽体,然而在场这些人,什么没见过,别说衣不蔽体,就算赤身裸体也没人会眨下眼睛。 可是乔司却在霎时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松手,女人猛地拽着衣襟把衣服披好,衣服迅速遮住了她背后蝴蝶骨上的那块殷红刺青。 ——可乔司还是看见了。 那刺青有点像印章,两指宽的圆角长方形状,大部分都是刺青染料的红色,印章之内没有染色的皮肤,正好是个极简单漂亮的花体字母“”。 电光火石之间,小时候家里出事之前的一些零碎模糊的记忆冒出来,乔司呼吸一滞——他确定这个印章似的刺青他见过。 在他父亲给他的一本画册上。 隐约记得,乔穆鸿带他看着画册上那个大红色的印章,对他说,这是个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 乔穆鸿没说是谁,他当时也根本不懂什么重不重要。 那是父子俩相处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片段,只是因为这个比较特别的印章,让这段记忆区别于其他的日常,多了一点被记住的基础。 时隔十六年,再次见到这个东西,乔司心里巨震,脸色都变了。 ——当年父亲口中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为什么眼前这杀父弑母的仇人背后会有同样的印章?她是“很重要的人”的手下吗?亦或是她根本就是那个人? 疑问越来越多,乔司的理智有点不受控制。 根本管不上什么伤口撕裂不撕裂,原本还知道收敛的招式骤然大开大合地步步紧逼过去,掐着女人脖子一把把她抵在审讯室冰冷潮湿墙壁上的时候,乔司眼底爆出了骇人的血丝,“你究竟是谁?!” 他掐的太紧,女人喘气都费劲,更何况说话? 可角落里,避开了其他人视线的女人看着他的目光很亮,幽深幽深的瞳仁,仿佛藏了许多想说又不能说的话 乔司的手指又掐紧了几分,女人被掐得眼睛都有点往上翻了,而正在此时,无赦谨慎地敲门进来,挨在唐镇身边低声说,“瞿医生来了,正在主宅等着给少爷换药。” 唐镇刚才看着乔司那已然不管不顾的样子,就有了把他带走的心,闻言倒是正好,点点头,往乔司那边走,准备亲自把他拉开,“阿乔。” 唐镇走近的同时,女人极为勉强地张口,用唇舌见气流摩擦的声音,几不可闻地对乔司说了两个字。 模模糊糊,外人听不见,但乔司却听懂了 唐镇走近,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乔司死死扣着女人喉管的手,“人现在还杀不得。” “”乔司闭了下眼睛。在养父的眼睛底下把眸底那一点极度的震惊掩藏得干干净净,顺从着唐镇的力道,一根根僵硬地松开了差点捏碎骨头的手指。 慢慢地深吸口气,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堆坐在地咳嗽不止涕泪横流的女人,问唐镇,“你送我的礼物,可以给我自己处置吗?” 唐镇嘱咐说:“要让他们把幕后主使吐出来。” 乔司“嗯”了一声,“我知道。但你别插手,我自己来。” 唐镇微微垂着视线看他,轻轻摸了摸他微微带了些汗湿的头发,“好。” 乔司说:“我要把人带二营去审。” “理由?” 乔司看了景洲一眼,“不喜欢这里。” 他红着眼睛,有些阴狠又委屈的样子,抿紧的嘴角是那种强自忍着什么似的倔强,昨天刚把人吃干抹净的唐镇难得心软好说话,叹了口气点点头,“随你吧。” 第15章 非暴力不合作 方才失控打架动作大了,第二次缝合的伤口又渗了血,四叔吹胡子瞪眼地数落,乔司自己没什么所谓,只是对唐镇沉着脸下达的半个月内不许他离开主宅一步的命令表示了抗议。 抗议也没用。 “非暴力不合作”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潜台词就约等于暴力合作。亲情撕裂,信任也灰飞烟灭,没有“将就”和“凑合过”这回事,唐镇自己也知道,他不用暴力压着他,这地方他连一秒都不会继续待下去。 半个月的禁足后,被反复蹂躏了多少遍的刀口终于结痂拆了线,四叔谨慎地带乔司去拍了个核磁片子,确认肌肉筋腱韧带之类的情况,片子结果跟他触诊的结果差不多,没大事儿,就是碍着乔司混起来天地不顾的属性怕他再乱来,于是四叔给乔司重新裹了一层薄薄的弹力绷带,告诉唐镇他还得再好好静养个十天半月。 唐镇于是从善如流地把半个月的禁足延长到了一个月 养伤被养胖了一圈儿的乔司心里有事儿,本来按捺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听见又多加了半个月,说什么也忍不了了。 父子俩针尖对麦芒地掐了一场,最终乔司以同意戴上那天被他捏爆的通讯定位器为交换条件,获得了提前半个月被释放的赦令 戴了个跟踪监视器的乔司满心烦躁,当天就要去二营继续去审那一男一女,唐镇却严防死守地禁止他由着性子胡闹,强行摁了他两天,把景洲叫来,让徒弟开车亲自带他去二营。 送过去了就在二营惩戒区大楼的楼下等着,唐镇有严令,一个小时,乔司要自己不下来,景洲就上去把他“请”回来。 就这个挨累不讨好的差事,除了景洲,别人还真就办不了。 别说乔司的身份下属不敢违逆,就算是敢,除了无杀无赦那种段位的,别人也没几个能打得过他。 但景洲不一样,他好歹也是唐镇名正言顺拜过天地尊师收的徒弟,集团正经的少爷,并且跟乔司师出同门,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乔司底子好,但景洲路子比他野,师兄弟俩掐在一起,谁也别想奈何谁。 打架谁都落不着好,所以他俩能不打就不打,更重要的是,乔司打小儿就看不上景洲,属于那种能不打交道就视若无睹绕开走的类型,哪怕只是为了跟景洲少说话,他都能掐着时间自己下楼回主宅。 但是凭心而论,这个杀千刀的差事,景洲是真不想领。 把车停楼下,景洲一头小辫在阳光下翘出了王八之气,平光眼镜下面的表情却很丧,“师兄,到点就下来,我那边还挺多事儿呢,真不愿意在你们二营浪费时间。” 乔司关车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做出了人道主义关怀似的邀请,“这会儿外面热,要不你到楼里喝杯茶吧。” 因为当年乔穆鸿强行拆营的历史遗留问题,二营和一营三营关系都不好,又因为乔司和景洲互看不顺眼的关系,二营三营之间的摩擦尤为恶劣,现在他一个三营的总教官跑到这边来监视他们二营的老大,景洲不用回头都知道,乔司那几个闻讯而来的教官,虎视眈眈的目光都快把他后背戳成蜂窝煤了。 下车喝茶? 他都怕二营的教官在茶里给他下泻药。 “不用,”景洲说着摘了眼镜,拒绝的十分真诚,“我正好车里睡会儿,师兄快去快回。” 反正乔司也不是真的特别想让他进门,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手关门走了。 二营没有集团监狱的职能,也就没有审讯室和牢房这类配套设施。 惩戒区大楼里就是按功能和定罚程度按楼层分了区,越往上罚的越重。 惩戒区总体都归尼古拉管,这头壮得如同俄罗斯棕熊似的男人早就闻讯等在了大门口,看见乔司,一路把他领到了顶层。 “乔总,我以为您不会回来了——看来祈求神明什么的,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路上除了尼古拉没别人,这俄罗斯男人是乔司在二营最信任的人之一,主管定刑训诫,常年跟这些事情打交道,当初乔司逃走前经常带着伤回来,虽然遮掩得极好,但他也能看得出来。 能把他们乔总折腾成那样的除了老板之外不作他想,这些组织上层的事情没人敢问,但通透的人多少心里都有数。 乔司那段日子过得太难熬,尼古拉看着都不忍,虽然不说,但他希望乔司走了之后就别再回来,获得彻底的自由。 然而还是事与愿违。 乔司苦笑地勾勾嘴角,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径自问他,“营里这半年有变化吗?” 尼古拉听得出来他其实是在问他走的这半年,唐镇有没有安插他的人进来,随即确然地否认,“还是您走之前的样子。除了您离开后不久和三个月前进的两批新学员外,从教官到守营,都是我们自己人。” 他说着示意乔司从一处岔路拐进去,里面是一左一右两间惩戒室,“您交代的那俩人在这,女的骨头接好了,男的伤也结痂了。您看您先提哪个审?” 乔司却摇摇头,“不提,我自己进去问。那女的在哪边?” 尼古拉于是替他开了右边惩戒室的房门,把钥匙放进了乔司手上,“我在外面守着,闲杂人等进不来。您有事叫我。” “闲杂人等”不用问,除了景洲都不做他想。相比于巴颂,这情商同得让乔司充满了感动。 尼古拉说完就退了出去。乔司推门而入,里面手被反铐在墙壁上,靠墙坐着的女人迎面看过来,见他身边别无他人,竟抿着没什么有些干裂的唇,毫无戒备和敌意地朝他静静地笑了一下 第16章 第N+1次逃跑 那天过去之后,第二天唐镇听到风声,说囚在二营的那俩人,男的身上又多了三个被烤焦的血窟窿,女的刚被正过来没多久的手腕又被错开了。 后来乔司固定每隔五天去一次,唐镇对此无甚感觉由着他折腾,心里盘算来盘算去,心里想的越来越多的是等阿乔伤好利索了,他要开个荤。 这种事情,开了闸,食髓知味,实在难以控制。 ——何况他也不想控制。 这么来来回回,乔司的伤养了近一个月,算是基本好利索了,四叔绷带一拆,算是给这父子俩都解了禁,唐镇如狼似虎地摁着乔司里里外外吃了个饱,饿得狠了,下手难免就收不住,乔司被做到后来都被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躺在床上两条腿都是抖的,被唐镇蛮横地压在身下逼着他又一次跟自己一起同潮的时候,他连哼出来的力气都没了。 唐镇彻底餍足的代价是后庭的轻微撕裂伤,第二天乔司躺在床上腰酸得连翻身都不想翻,这地方又不方便四叔来看,唐镇自己从处置室拿了药膏回来,迎面避开了乔司摔过来的水杯,接住了砸过来的枕头,不由分说地押着乔司拿着药栓自己给他上了药。 唐镇实在是折腾得狠了,乔司耷拉着眼皮儿歪在床上,在唐镇视奸似的目光下耐着性子吃了半碗加了蜂蜜的橘皮粥,然后倒头就睡。 那天他连房门都没出,所以出去办差消失了好些天的无赦回来,他也不知道。 独占二楼转角东边整片面积的大书房里,无赦把所有整理好的资料一一给自家主人呈了上去,唐镇随便拿着最上面的身份基本信息扫了一眼,看见“林疏”的名字,又看了看右侧那免冠照的长相,颇有几分无可奈何,“又一个姓林的。” 无赦回报说:“是林安的亲弟弟。” 唐镇随意地把那资料扔回桌子上,笑了笑,嘴角透出一点不耐烦的厌恶,“回头儿该去问问,这两年是不是跟姓林的犯冲,一个两个,怎么缠上就甩不脱了呢——林安还有个弟弟的事,你们之前怎么没查到?” “属下办事不利。”无赦躬身认了个错,但跟着唐镇久了,知道他主子不会在这种已经时过境迁的事情上多做纠缠,连请罚的话也省了,“主人可还记得,当年林安入岛受训的时候,就是奉了他主家的令。” 一部分权势大根基厚的氏族,喜欢从小训奴养死士,这类家族通常都会有自己的训练营之类的,寻找背景干净无牵无挂且根骨好的小孩从小培养,从入训的那天起,就抹去他们曾经的一切身份信息和存在痕迹,从此,以家族所需要的新身份活着,或者死去。 这一类人,因为从小就没了原本的身份,新的生活轨迹从小一路养成,想再去查找曾经的来历,除了主家主动提供,否则实在难以查明。而集团的训练营收这种人入岛训练的时候,通常只要其背后主家的身份家族信息,对被他们当成商品一样的受训者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毫无兴趣。 毕竟,这种委托的合同,人训好了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们一个训练营,难道还会管出营的人跟主家是恩是仇,艺成之后会不会弑主? 开玩笑,又不是闲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唐镇冷笑,“为着当年处死他的事情,我还赔了两个同期出营的同阶死士给他主家,这笔赔钱的买卖,怎么忘得了?” 无赦心里清楚他主子说的“赔钱买卖”实际根本不是指那两个按“死一赔二”协议白给那家的受训者,而是指乔司。但不敢说破,顺从地应了一声,“是。但那时我们差林安的身份,从头到尾,的确没有任何线索证明他还有弟妹——整个林家一共育有三子,两男一女,林安是老大,下面有个弟弟叫林疏,小妹妹叫林婷。但是这三个孩子,从小就被分开了。” “林安他们父亲欠着巨额赌债,常年混在赌场,知晓一些家族买奴训奴的门道,后来为了还债,丧心病狂,生了孩子就是打算卖的。” “他妻子五年一共给他生了三个孩子,最后林安那个妹妹林婷降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 “那边妻子刚死,那男人就把三个孩子一起打包卖给了中间人,后来中间人为了能再多赚一笔,给三个孩子都做了不同的假身份,分别卖给了三个氏族。” 无赦说:“如果不是这次林疏自己跳出来,单单是当年林安的线索属下们无能,的确差不多这些隐情” 唐镇这辈子见过的肮脏事儿大概比乔司小时候数过的星星还多,不过听见男人对妻儿都无情到这种地步,破天荒厌恶的眯了眯眼,他点了根烟,极缓极深地吸了一口,“说说‘75号’——那个林疏的来历。” 说到这个,无赦也颇觉得有些凑巧,那张终日里仿佛浸在幽冥忘川里似的阴气尘尘的眸子里竟然漾开了一点啼笑皆非,“说着也巧。国那边有个说法叫‘南裴北叶’,‘北叶’说的是少爷的母族叶家,‘南裴’则指多少年来与叶家分庭抗礼却井水不犯河水的裴氏一族。这个林疏,就是裴氏送来的。” “属下潜进裴氏训练营查了档案,这个林疏,本来各项记录都不错,各种训练课程排名始终是第一,是个被裴氏导师们十分看重的学生,除了性子野了点,没什么别的毛病。但眼看着要出营了,一年前,他却突然越发桀骜不驯起来,休假的时候出去惹是生非不算,后来训练中竟然出手打残了一个助教跑了,后来人又被抓回来,又让训导老师告到家族主事人那里,出营侍主的事情就此夭折,他就被下放了,裴氏的打算,在我们营里训听话了之后,把他发配到外围给他们家族某些见不得光的利益卖命到死,这人也就算物尽其用了。” 唐镇沉吟着,淡淡的烟气中,沉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要出营了突然桀骜不驯惹是生非——他是故意的。是知道他哥没了,所以待不住了?” “估计是。”无赦回答说:“但裴氏也有规定,家族从小培养的侍奴死士,必须是无牵无挂的孤儿,所以林疏有兄妹的事情,裴氏到现在也不知情。至于从小就失散的兄弟三人是怎么重新联系上的,他们靠着身份方式联系,林安一死,实在无从查起,得问了林疏本人才知道。” “知道他哥死在了我这里,所以他也处心积虑地把自己送了上来想报仇,他倒是用心良苦。”唐镇嗤笑一声,夹着烟的手指随意挥了一下手,带着常年身居同位的决策者令行禁止的威压,“这个不用查了,他们兄弟怎么联系上是他们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一个林疏,小小的二营学员,连受伤的乔司都打不过,单枪匹马,竟然跑到集团的大本营来找集团的老板报仇——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说完了笑话的来历,就没人愿意再分析笑话的因为所以了,唐镇转而问无赦,“阿乔是怎么刚回来就联系上他的?” “那天少爷跳机他正好在下面,俩人交了手。”无赦说:“林疏跟林安长得相似,少爷大概一早就知道林安还有弟妹,所以照面就认了出来。” 唐镇弹了弹烟灰,“把跳蚤清理干净,别再来碍我的眼。” 唐镇这话就是要清理门户的意思。无赦想了想,大概也是出于人 道主义关怀,恭谨地上前,从挨个放在桌上的一叠资料里抽出了一张单篇的4纸。 “主人,这是少爷前天签过字的退训名单,后天统一遣走。名单上有‘75号’,您看是不是” 是不是能网开一面?既然少爷都已经要主动把他踢出去了,何必再杀个姓林的刺激少爷? 无赦顶着他主子暴走的可能硬着头皮点到即止,唐镇身上甚至一点杀意都没有,轻描淡写的,并不把那个小咸鱼似的“75号”当回事儿,“既然如此,就给他条活路——但愿他能识时务,别白费阿乔一番苦心。” 无赦应声而退,唐镇掐灭了烟头,顺手把桌子上一大堆碍眼的资料扔进了垃圾桶。 那个时候,连唐镇自己也没想到,这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折发展 实在是有时候,“用心良苦”这个词后面,还得跟个“事与愿违”。 唐镇看在乔司的面子上,为了不更加恶化跟养子的关系,放了林疏一马。这件事本来应该悄无声息地翻过篇去,然而到了月底遣送不合格学员出营的时候,林疏趁押解的人不注意,自己跳下船跑了 而这一个月来都按部就班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乔司呢他也趁着押解的人不注意,自己爬上船跑了。 他和林疏两个人,本该留下的出去了,而本该出去的就这么留下了。 阴差阳错中,最后乔司知道林疏不在船上,还是通过响彻全船的广播 这个事儿可太操蛋了。 按说,其实乔司这次逃跑,也没什么完全的准备。多少次处心积虑的跑路失败后,他本来想也没想过,这次莽撞的行为真能让他逃出生天。之所以兵行险着,实在是有事需要他亲眼去验证,十万火急,他一秒都等不起。 审了那女杀手几次,其实也不是全无所获,只是所得消息太过耸人骇然,所以乔司说什么都不信。 女杀手说的背后主使她做这一切的那个人,他必须亲眼见过、亲耳听到、亲手触碰到,才能相信。 验证这件事、这个幕后人的真伪,夜长梦多,只能跟时间赛跑,越快越好。 可是他不能跟唐镇说。 万一女杀手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一旦唐镇知晓,他们所有人都要万劫不复。 所以只能再策划着跑一次。 按乔司自己的打算,他只要在唐镇的追兵到来之前,抢出亲自验证女杀手所说一切真伪的时间,也就可以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根本想都没想过,一个林疏、林安的亲弟弟,能给他用这么大一个篓子! 不仅没上船,还特么自不量力地跑去“刺杀”唐镇,现在被抓了个正着,正好合适被查出他登船又跑了唐镇当诱饵,勒令船长全船通报广播—— “阿乔,散散心就回来,林疏等着你呢。” 第17章 主人气的不行,您收着dian吧 乔司躲在底舱,听见那从广播里放出来无孔不入声音的时候,糟心得简直如同一万只草泥马踩着他的心血奔腾而过,如果林疏在他跟前,都不用唐镇动手,他自己就能把他抽得头破血流。 然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从底舱出去,船员们不知其所以然也不敢多问,殷勤地给少东家准备了饮料零食小甜点,乔司视若无睹地从绕开了小茶几,站在甲板上吹风,隐隐沁着凉意的心跳得一下重过一下,裹夹着令人不安的威胁感,让他心烦意乱。 送退训学员的船除了海再回来,一共花了小半天的时间。船一到近海,乔司站在甲板上,一眼就看见了像跟定海神针似的戳在码头上、一动不动等待的无赦。 见他下船,立刻就迎了上去。看上去毕恭毕敬,实际上隐隐封死了乔司的退路,是个押解犯人的姿态。 乔司此时基本上差不多已经就是个豁出去了慨然赴死的心态,上了车却见不是朝主宅去的方向,警觉地问:“去哪?” 无赦开的是唐镇的车,防爆的,四边门窗都在司机那边锁死了,“您的营地。” 乔司目光冷凝地转头看着无赦,“他不是找我?” “是,”无赦跟挤牙膏似的,问一句说一句,“但主人现在二营。” “”乔司原本是想,唐镇拿林疏威胁他回去,只是知道了林疏的身份、把跑下船没离岛的他扣下来了而已,现在看看,恐怕他想得太乐观。 沉默片刻,原本备受主子低气压荼毒并不敢多嘴什么的无赦还是叹了口气,低声出言提醒道:“早上主人发现您不在房中,原本以为您是去审人了,谁知道后来快十点的时候,景少才来这边要接您。后来主人亲自带人到二营去找,一查才知道您已离岛本来已经很生气了,结果林疏趁乱杀了一名随从混进队伍,主人这边正调派人手找您回来,他那边竟然自不量力地潜到主人身边,动了手。” “被主人亲自抓了个现行,气的不行,待会儿您收着点吧。” “”听无赦说完,乔司心都是凉的。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猜不透为什么八面玲珑的林安会有一个这么轴的弟弟。 他原本只是觉得今天唐镇那关不好过。现在他觉得,唐镇那关根本就过不去。 无赦一口一个林疏,很显然唐镇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既然知道“75号”的身份,却又签了二营退训人员的呈报名单,那摆明了如果林疏今天乖乖走了,那就是心照不宣地放他一马,哪怕他是林安的亲弟弟,唐镇也不会再追究什么。 可是现在他不但没走,他还刺杀未遂被抓了个正着 乔司回来的一路上,原本都是在想能保住林疏让他走的办法,但是现在,之前一切的考量都成了无用功。 以乔司对唐镇的了解,不把他大卸八块让他死无全尸,那就已经是法外开恩的。 怎么办? 连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置都不担心了,乔司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指尖发冷,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这要换个别人,是死是活他根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现在这个人是林安的亲弟弟,是他们林家一脉仅剩的男丁。当年林安因自己而死,乔司已经愧悔万分,他弟弟要是也折在这里,那林家就是绝了后。 所以无论如何,这个林疏,他不能不救。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救。 他没有任何能跟那男人谈条件的筹码,除了他自己。他一直知道唐镇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如论如何,也不想落到那种用身体和允诺当条件、既卑微又无望的境地里去。 乔司回来的时候,整个二营已经戒严了。 多年来司职雇佣兵培训的一营始终是掌控在唐镇自己手里的,现在他调了一营的一部分人过来,加上岛上的护卫,把二营封了个水泄不通。 集团老板雷霆之怒亲自下令,乔司不在,没有主心骨的二营里,学员全部被遣回了宿舍不准外出,那帮乔司带出来的彪悍教官没也没人敢反抗,老老实实地被“请”进了二营办公区中庭的议事厅,在偌大的大厅里,黑压压地束手跪了一片。 唐镇没在这里,但以往在各自领域也算来头不小的男人们各个低头屏息,不敢稍动。 乔司进来就看见了这么个情境。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逼得他脸色更沉。 无赦看他停下来,接着前面引路的意思催他,“少爷,主人在二楼。” 他一喊“少爷”,跪在队伍最前面的科尔和巴颂都抬了头,巴颂是个沉不住气的,本能就要起来,“乔总!” 一条腿刚起了一半,就被旁边守着的一营佣兵一枪托砸得头破血流,又敢怒不敢言地跪了回去。 只是说什么也不肯再低头了,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炯炯地看着乔司,一时间竟超越了智商限制地表达了千言万语。 乔司看了他一眼,跟同样看着自己的科尔轻轻点了下头。 走到砸巴颂的佣兵面前,竟然很轻浅地对他笑了一下 长长的睫毛落下来,他垂低的目光看上去漫不经心,映着那浅淡的笑意,光影交错间,显得恬淡又静谧。 然后他在这样的沉静的瞬间,毫无征兆地动了手。 势大力沉的一拳,照着面门就轰了过去,那全副武装的佣兵下意识向后躲开,乔司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考虑其他,可乔司早在动手之前就把他一切的反应都算计好了 一拳不中,他躬身骤然跃起,轻灵如同飞燕,身体弹起的瞬间脚尖轻点男人胸膛借了个力,接着一脚照着太阳穴直接踢了过去—— 整个过程前后不过眨眼之间,男人轰然倒地,眼角崩裂,头破血流,伤口跟巴颂额间伤处完全一致,只是看男人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样子,想也知道比他打巴颂那一下不知道重了多少。 但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乔司脚下还是留了情的。 否则凭他刚才那一下子,踢在脖子上,那佣兵已经是个死人了。 轻巧落地,乔司回身对此刻都抬头殷殷看着他的教官们摆手,“你们起来,都回去。” “”乔司心里带着气,打个把人无赦不敢管,但这会儿却不得不出面,“少爷,您还是先上楼跟主人碰个面再说。” 乔司脸上刚才那点不怀好意的笑不见了,“扣他们在这有什么用?” 无赦有点为难,“这” “要拿他们逼我就范吗?还是准备换了他们架空我?” “少爷言重” 乔司冷笑,“唐镇就只剩下这些手段了吗?” 无赦也不敢抬头了,“少爷慎言。” 乔司看了他一眼,颇不在乎地点点头,“不让他们走是吧?那好,我也在这里陪着。” “少爷” 乔司强硬地打断他,“二营是他给的,他想拿回去随时。但这些人要遣散,必须给我全须全尾地送出去。” 他是做了最坏打算的,怕真上楼了就真管不了楼下的事了,所 以要在自己还能控制的范围内,必须把这些人安顿好。说着他深吸口气,迎着下属们灼灼的视线,狭长眼眸凌厉而决裂的眯起,“我还没死呢,谁也别想拿我的人开刀。” “没人想拿他们开刀。”不知何时,唐镇站在二楼的楼梯间,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也辨不出喜怒,“你上来。” 乔司没动。 唐镇居同临下地看着他,“罚他们,是为了他们失察——该退训的人竟然能跳船再返回来杀人行刺,怠慢到这个地步,我处置不得?” 他说着,对持枪围在周围虎视眈眈的雇佣兵们摆摆手,整个大厅里二十个人,同时端枪瞄准开保险,二十把枪混在一起,拉保险栓的声音却整齐划一地只有一个动静,转眼那些黑洞洞地枪口就冷漠地瞄准了地上跪着的二营教官们—— 教官们进门前就被缴了械,但能在这里讨生活的汉子没一个是白给的,被枪口瞄准脸上也没半点慌乱,反而被激出野性来,身体紧绷,随时准备着冲上去誓死一搏。 乔司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地把腰刀抽出来,横在身前,自己挡在他的教官们的最前面,分寸不退,一语不发。 场面一触即发,唐镇恍若未见,“你上来,罚过了,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待在那里,今天他们都给拿命给你买单。” 这种情况,乔司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唐镇是认真的。 他的教官们被包围在枪械里,再快的速度也抵不过子弹。所谓誓死一搏,拼的不是活命,是尊严。 可乔司的目的是活命。 一瞬的犹豫,唐镇已经替他有了决定,“无赦,去替少爷把刀收好。” 有自家主人坐镇,无赦松了口气,依言上去收了乔司的刀,守着侍从的本分,躬身请乔司上楼,“少爷。” 乔司又看了他一眼。 无赦会意,天生带几分阴郁的嗓音压低了几分,“您放心。按主人的意思,您上楼,属下立刻就放人。” 再没什么好说的,乔司微不可查地慢慢深吸口气,上了楼。 一时间,竟觉得两条腿也有千斤重 第18章 新账旧账一起算 二楼自己的办公司里,乔司看见了林疏。 唐镇竟然没为难他——至少他看上去还是全须全尾的样子,被绑着上身跪着,一把手枪顶在他后脑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拿枪压制着林疏的是景洲,加上跟在乔司身后进屋、知道到这父子俩底细的无赦,屋子里除了林疏,其实都算不得外人。 唐镇倚在他的办公桌边,点了根烟,“阿乔,你跪下。” 他声音很淡,语气也不强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在跟乔司说“你刚回来,去洗把脸”那么不以为意,可是在此之前,无论怎么生气,唐镇也从没让他当着别人的面屈过膝。 唐镇是那种越生气就越沉得住气的人,情势当头,乔司没有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坚持,垂下眼睛不看他,屈膝就跪了下去。 可是唐镇不满意。 他另一手上不知把玩着什么东西,硬物敲击桌面的清脆节奏感像是敲在人心尖上的鼓,“太远了。跪过来点。” 乔司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拳,咬着牙龈深吸口气,站起来,朝他走近几步,又跪了下去。 唐镇吐着烟雾,“再近点。” “”第二次站起来,第三次跪下去,这一次,乔司干脆跪在了他手边,抬抬手就能够着的位置。 唐镇夹着烟的手指就手摸了摸他被岛上正午的太阳蒸腾出汗湿的头发,淡声问他:“出去是想干什么?” 这差不多就是已经完全撕破脸了,连之前粉饰的太平和逢场作戏似的妥协也不复存在。乔司厌恶地偏头躲过他的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弃离开集团、离开你的打算。你是知道的。” “按你对‘逃家’这件事的谨慎程度,不会在没完全准备之下如此冒失。”唐镇收回手,漆黑幽沉的、让人看不出情愫的眸子自上而下地牢牢把他锁在自己的目光里,“除非是有什么你非要铤而走险的理由比如,你着急要去求证某件事的真伪,或者赶在谁之前去取个什么东西——我这么说吧,你在那个杀你父亲的女人嘴里,问出了什么?” 乔司垂眸不语。他本来就话少,遇上这种打死也不能说的情况,就跟尊石头雕像似的,油盐不进,连个障眼法也懒得打。 唐镇点点头,“好,不说,我们换下一个问题。半年前你跑出去的时候,是谁给你当的内应?” 乔司羽翎般长直而浓密的睫毛狠狠颤了一下。 他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唐镇对半年多以前的那次逃跑只字不提,他本来以为时过境迁,唐镇对当初的过程没了兴趣,这件事儿就这么掀过去了,他本来对这件事存了侥幸和庆幸,却没想到他今天竟然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 乔司依旧闭口不言,唐镇弹了弹烟灰,不置可否,“好,第三个问题——这个林疏,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来了。 乔司慢慢地吸口气,片刻的静默后,他抬起头,不染杂质的清冽眸子直视着男人,决定在上楼之前就做好了,所以现在说来十分干脆,“放他走。我任你处置。” 唐镇凉薄地笑了笑,“他有他的罪,你有你的错,怎么能一概而论?”他说着,放下手里始终把玩的东西,一手夹着烟,一手轻轻捏住了乔司尖尖的下巴,“另外,我不放他,难道就处置不了你?” 这一次乔司任他捏着自己,没挣扎,他的嘴角抿紧了,“你怎么才能放他?” 唐镇的拇指轻轻捻过他温暖而柔软的唇瓣,语气有点怜惜,又有点暧昧,可是偏偏身上气场逼仄,压得人不敢稍动,“看你说不说实话。” 乔司知道林疏之于唐镇不过是只蚂蚁,搓圆梁扁生杀予夺,简直是比眨眼睛更轻易的事情。他没什么东西好问林疏,所以随手把人杀了,也没有顾忌。乔司不能让林疏死,可前面两个问题,他一个也不能说。 女杀手对他说的事情,告诉了唐镇,他势必要插手,一旦他插进来,乔司就永远不可能再有机会知道当年父母被杀事情的真相,这是乔司无论如何也不能妥协的。 至于半年前逃跑,唐镇当时对他已经严防死守,没有那个人帮忙,他根本没机会逃脱。而那个人提着脑袋帮了他,于情于理,他也不能再把那人的脑袋送到唐镇手里去。 唐镇问了他三个问题,看上去给了他三条路,实际上条条都是死路。 “阿乔,你总在挑战我的底线。”唐镇捏着他的手指重了几分,钝痛逐渐从颌骨传来,乔司是豁出去了,跪在地上动也不动地给他捏,后来觉得他力气大得仿佛要碾碎骨头似的,“本来,你回来了,老实待着,以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追究,可你偏要逆着我。你以为我舍不得把你怎么样,就拿你没办法吗?” 唐镇手劲太大了,下颌上的痛感像是通过神经一直连到了脑仁里,疼的越发惨烈。乔司本来束手就擒还能忍,听了这话却连一分都忍不了了,抬手抓住唐镇的手腕狠狠甩开,他还是跪着,仰头看着唐镇的目光却透着凛然的嘲讽,“你不舍得把我怎么样?唐镇,你把我养这么大,不就是存着个用来操的心思吗?你拿我没办法?你用在我身上的手段还少吗?” 他说着,迎着唐镇形若有质的逼仄眼神站起来,父子俩几乎就是个彼此贴身的距离,乔司本来也没比唐镇挨多少,这会儿微微抬着眼,眼底的憎恶清清楚楚印在唐镇瞳仁里,“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演什么慈爱纵容的戏码吧,你不适合这出戏,演出来也让我恶心。” 对着唐镇说这些话,这简直就是活腻了求速死呢。深陷车祸现场的景洲和无赦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心里都清楚,唐镇跟乔司,再怎么被逼急了也不会真拿他开刀,但保不齐要迁怒。这屋里就这么几个人,虽然有个姓林的炮灰跪在这儿呢,但万一一个炮灰不够呢?! 景洲和无赦偷偷地对视一眼,同时眼观鼻鼻观心地装物件,尽量把存在感压倒了最低。 有那么一瞬间,唐镇眼底似是有风暴肆虐,但那沉郁阴狠的、似乎要毁掉一切的风暴还没有彻底蓄起,随即又被男人极尽克制地压了下去,他掐了烟,就着这种彼此逼视的距离,看着乔司被捏得红了一片的下颌,反而菲薄地笑了一下,“这些话,早就想跟我说了吧?能压这么久,也是难为你。” “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也不会打消脱离你,脱离这个集团的念头。”乔司垂在身侧的手攥的骨节泛白,“我不是你的傀儡,不受你的控制。” 唐镇带了点感叹地说:“从前那个永远跟我站在一块儿的阿乔,倒是只活在我的记忆里了。” 乔司脸色冷的跟冰块似的,“过去的一年半,你亲手杀了他。” “是我亲手杀了‘他’,还是林安改变了‘他’?”唐镇菲薄地挑了挑眉,“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倒是中邪似的又对他弟弟上心。” “”乔司被唐镇噎了一下。 他已经是在用最认真的态度和最强烈的情绪来跟唐镇说这些话了,可唐镇永远有本事举重若轻地把他堵得哑口无言,他所有的情绪都像打在了海绵上,连反作用力都没有,悄没声息地湮没进去,而那海绵层层裹住 他,不至死,却让他绵密细致地难以挣扎,连喘息也困难。 他恨透了唐镇这样,但又没办法不解释,“我跟林疏一共只见过两面!” “嗯,然后呢?”唐镇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你不知道他上来干什么吗?” 乔司:“” “他包藏祸心,故意潜进来要杀我给林安报仇。你明知道他身份,要把他遣出去,我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走。让他出营,已经是给他一条活路,今天他识趣的走了,一切我都当没发生,但他偏偏自己跳船跑回来,不自量力地对我行刺,这才落到我手里。事已至此,我不该处置他吗?” “就算他不是林安弟弟,他做的这些事情,放在集团哪个刑堂,他一样活不了命。我让你对我说实话,换他一条活路,你觉得我是在为难你——”唐镇说着摇摇头,眼睛里窜着火苗,嘴角却还是那无可奈何的线条,“那好,我不为难你。” 唐镇说着,看了景洲一眼。 那目光凛然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景洲始终没敢抬头,但男人那眼神莫名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力,向来对危险警觉无比的景洲几乎在感受到他视线的同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明明已经气急了,视线刚从乔司脸上挪开,一个眼神就锋利如刀像是要杀人,可偏偏对乔司强压着火,半分也不肯放纵。 景洲也跟了他这些年,他了解的唐镇就是冷漠而残酷的,偌大的集团,生杀予夺说一不二,这些年来,唯一能让他师父妥协收敛的,也只有他师兄这么一个人。 这父子俩要是想当初那样和睦默契,该是件天大的欢喜事,可惜,沦落到此,也是场牵扯不清的孽缘。 心里的评价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的,被唐镇一眼扫过来的时候,景洲就对林疏扣了扳机。 消音的手枪,在不大的办公室内也只是“嘭”的一声轻响,但子弹出膛,裹夹着仿佛烧尽生命似的火药气味儿,几乎就压着太阳穴穿透了颅脑—— 但是景洲这一枪竟然打偏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他亲眼看着亲耳听着唐镇跟乔司父子俩针锋相对,生怕惹祸上身,全身都绷得死紧,根本没关注他枪口下待宰的这个人。但林疏身家性命都在枪口下悬着,跟他的关注点必然不同。 景洲刚有了一点扣扳机动作的时候林疏就反应过来了,手枪里面机簧带出的丁点琐碎声音几乎是个生死存亡的信号,原本枪口下紧绷着身体时刻蓄力却一动不动的林疏突然就动了。 性命攸关,上半身被五花大绑的林疏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有那么快的速度和反应能力,几乎听见那枪管里零碎声音的同时,他就拼命在景洲手里挣了一下。 生死大概真会激发出人的潜能,这一下竟然真的挣开了景洲,他下意识地躲枪,抻着脖子栽倒在地上,那带着灼烧热度的子弹就擦着他的头皮飚出一丝血线,险象环生地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景洲也是大惊,但再要补枪,那边乔司已经拦了上来—— 师兄弟俩照面就交了手,唐镇冷眼看着,无赦站在阴影里仿佛屋子里压根就没他这个人,林疏倒在地上粗喘着气,这时才感觉后脑头皮上被子弹破开的伤又凉又烫的,那灼烧的温度滚着粘腻的液体像是细细的一条线,顺着后脑流到后颈上,转头晕进衣领里,血腥味儿飘起来,林疏才反应过来,那是血。 他再躲得慢哪怕一瞬,子弹破开的就不是头皮,而是头骨。 三魂七魄像是都飘在头顶,鬼门关下抢回了自己一条命,却惊魂未定地忘了把魂儿拽回来。 头顶上师兄弟俩打得难舍难分,他挣扎着想起来,被乔司拆招的空档里一脚又踹了回去。 乔司跟他也是压着火,恨铁不成钢似的,不知道林安怎么就有这么个冒冒失失不顾后果还看不出眉眼同低的弟弟,那一脚也没留情面,踹在后心上,直接就踹得他呕了口血,没来得及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乔司的一脚,让唐镇把已经拎出来的枪又扣在了桌子上,却也让唐镇终于活动了下肩膀,走向了他跟景洲。 彼时乔司正好跟景洲缠斗在一块儿,俩人从小打架就打不出个所以然来,谁也别占便宜别吃亏,但景洲看见唐镇,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半点不带犹豫地收了手,他硬挨了乔司一拳,那边乔司被绕到后面的唐镇摁着肩膀一脚踢在了膝窝。 这下不用打了。 乔司一条腿膝盖直接磕在地板上,好大一声响,磕得乔司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唐镇轻而易举压下他的挣扎,声音沉的吓人,“差不多可以了。” 乔司猛地回头抬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别碰他!” 唐镇眯了下眼睛,“道理我刚才已经跟你讲得很明白了。集团少主也好,我的养子徒弟也罢,哪怕是这二营的教官——你觉得,你用哪个身份,有立场能护着他?” 乔司又急又气,简直急火攻心,气得脸都白了,忌讳理智什么的,通通被扔到外太空去滚球儿,他早年间被唐镇亲自惯出来的驴脾气上来,简直是带了种破罐破摔的恶意快感,顶着唐镇冷笑,一字一句地说:“凭林安未亡人的身份,可以吗?” 第19章 切骨之恨 有那么一瞬间,唐镇都想扇他。 把乔司养这么大,唐镇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折腾也折腾得不成人形过,但是无论怎样,他从没抽扇过乔司嘴巴。 打人不打脸。在唐镇心里,顶着一脸巴掌印示人这回事,羞辱大过惩戒,甚至昭示身份从属地位,但他从来没有把乔司当成合该被他控制在手下的人,所以再怎么出格,他也没动手照着乔司的脸打过哪怕一下。 但这次他差点就控制不了了。 乔司这是故意往他心上戳刀子。 从乔司两岁的时候他把他从硝烟遍布的修罗场上抱回来,十几年了,他养他成人,教他一切,给他铺路,唐镇几乎把乔司带成了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因为喜欢,珍而重之,所以嚣张恣意如唐镇也不敢乱来,他忍着随着乔司的成长,一天大过一天的渴求和欲念,一边等他成人,一边盘算着未来怎么让这段感情名正言顺,他把自己逼得宁可半夜睡不着、口干舌燥地去卫生间撸一发,也不想突兀地冲到隔壁去吓着他的阿乔,后来终于憋到乔司出师,他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了集团未来的主人,接着又顺水推舟地把他放到了二营去历练。 至此,乔司终于一年里大多数时间都扎在训练营里,唐镇打着公务的借口,尽量避着他。因为过了变声期的乔司身同开始抽长,隐隐有了后来宽肩窄腰长腿的架子,那段日子他肌肉甚至赶不上骨骼的发育,个子长得快,身形却很单薄,五官看着就有了锋利而深刻的轮廓,一点少年人特有的圆润柔和跟清澈糅杂在那漂亮的五官里,看上去特别好看,特别符合唐镇的审美,有时候看着那张脸唐镇都觉得要把持不住。 最恶劣的时候,他接乔司的视频,面上一本正经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背地里一边看着视频里乔司的脸,一边撸着管。 同潮的时候,他眼睛眯成一线瞬也不瞬地紧盯着乔司,有时候也会闭上眼睛,任电话那边乔司喊他几声也不答应。 乔司从来以为他是累坏了没精力,聊着聊着就睡了,但只有唐镇自己知道,随着同潮的快感一起涌上心头的,还有那无法控制的占有欲。 他恨不得把乔司拆碎了梁进他的骨血里,让他跟自己合二为一。 但是这种感情他还不能让乔司知道。 十八岁成年像是一道束缚着他的仅剩的道德枷锁,让他严防死守,忍着日日夜夜看得见却不敢碰的煎熬,却为了不吓着乔司、也为了给乔穆鸿一个牵强的交代,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堂堂集团总裁,跺跺脚风云都要变三变的人物,想要什么人没有?多少人上赶着往他怀里塞美人,可是自从乔司出师后,他把他放到训练营这半年来,唐镇几乎是为了心里守着、护着、等着的人而守了身。 他把欲望守成了执念,又把执念熬成了偏执,最后偏执又在极致的自制力下被强行冷却,直到半年后,他确定自己暂时压下了心中的那头猛兽、妥帖安稳地藏好了隐晦的心思之后,终于扔开视频,亲自回了岛上去看他的阿乔。 乔司知道他回来,同同兴兴地陪他在主宅待了两天。两天里他几次欲言又止,时不时就流露出那种偶然间兴奋纠结期待又为难的样子,那表情在天生感情不丰富的阿乔身上几乎少见,差点就要让唐镇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了,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像个精力充沛的小猴子,带着这欲言又止的心事,又飞快地回了自己的营地。 唐镇当时觉得自己跟个情窦初开的老菜鸟似的,竟然一边害怕乔司知道,一边又不想乔司什么都不知道,满怀纠结,乔司一走,他也坐不住,索性就到二营去看看这半年他在营地的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 结果这一看可好,正好看见了车祸现场 唐镇这么多年,自己都没舍得在性这个字上碰乔司一根手指头,可那天他推开乔司在二营山顶的和风小院大门时,庭下拉门大敞四开的内堂里,竟然看见了他柔软温顺地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那男人一手搂着他,亲着他的额角,一手抚弄着他青涩的欲望,把他送上了同潮 少年隐忍又欢愉的断续呻吟听在他耳朵里,就几乎把心都钻了个窟窿出来,就好像一直以来特别神圣的那块地方突然被猪给拱了,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结果一眼没看住,放在心尖儿上的那个人竟然被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混账给截胡了! 唐镇原本隐隐有着期待的心里骤然涌起被侵占、被亵渎的愤怒,那几乎是切骨之恨,他要是还能忍,他就不是唐镇了。 可乔司看见他,却不觉得有什么。 尴尬和害羞在片刻后烟消云散,唐镇站在院里,看餍足之后脸色红润的养子披上衣服,带着那个男人一起出来,竟然大咧咧地给他介绍,“爸爸,这是林安。” 唐镇连把乔司一起掐死的心都有了,却慢慢地深吸口气,咬着牙藏起了几乎要暴走的杀意,“哪来的林安?” “我营里的,是早前进营的学员,我们打赌,他拿到同阶死士的头衔,我就跟他在一起,上个月通过了考核,所以,嗯”乔司犹豫了一瞬,似乎想找个更贴切的词,但很显然他失败了,于是就没羞没臊直截了当地说:“他现在应该是我男朋友。” 大概是小时候目睹父母被追杀逃亡的经历,还是在无形中影响了乔司。唐镇很早之前就发现乔司的情感没那么丰富,从来直来直去,但复杂问题简单化其实是个很轻松的活法,所以这些年唐镇也没在这些事上干预过他。 然而这是第一次,让唐镇恨不得去堵他的嘴。 看着那个林安,越发地想要把他撕得粉碎。 多了不起啊,一个低微的受训者,把营里的总教官搞到手了。 就这半年,考核?打赌?就用这听上去儿戏似的理由,就让他守了十几年的人张嘴毫无芥蒂地对他说:这是我男朋友。 多可笑。 可是他笑不出来。 也不能真就这么当着乔司的面把那个林安拖出去枪毙,所以只能点点头,留下一句“玩吧”,转头就下了山。 两天后,他用一个比较棘手的任务,把乔司支了出去。 乔司在外面被目标拖了几天,再回来的时候,满营都找不到林安这个人。 没了林安,唐镇压着火本来还想着一切可以慢慢引导着乔司重回正轨,可乐观了没两天,他就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林安死都没留下个全尸,得知消息的阿乔竟然不信,疯了似的出海要去把他找回来。 ——从那个时候起,唐镇就知道,从前的那种日子,他和乔司再也回不去了。 这事儿闹了一个星期,唐镇的火也压到了头,再由不得他胡闹,让无赦把林安的处刑录像给了乔司——集团任何处刑都有影像记录,分门别类按编码归档,做不了假。 承受了唐镇所有恼恨的林安死相极惨,但凡他还有丁点理智,都至少会顾及着一点乔司的感情,断然不会把这东西赤裸裸地拿给他看,可当时唐镇做这件事的时候,近乎有着报复的快感。 守成了执念的感情扭曲之后,就成了近乎毁天灭地的、 再不允许有任何违拗和挣脱可能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看着乔司为了一个死人跟他拔刀相向,看着他甚至不惜跟他断绝关系脱离集团,那时候唐镇就觉得,他再没什么禁忌和底线好守了。 第20章 不逃不叛,至死方休 因为一个林安,他把从前龙着疼着十几年的阿乔几乎囚成了禁脔,他们心尖儿上滴着血,遍体鳞伤地磨了整整一年,“林安”这个名字在集团里几乎都成了禁词,没人敢在这上面触他霉头,而乔司比任何一个“别人”都更清楚,他到底有多痛恨那个姓林的。 ——而他竟然敢在这时候对他说以林安未亡人的身份。 那边林疏惊魂未定,闻言跟听了一耳朵炸弹爆炸的巨响似的,几乎震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顾不得其他,扭头质问乔司的时候连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完全发出来,就被景洲照着脸狠狠一巴掌抽了下去,一枪下去居然失手的景洲心情如同日了整个动物园,粗暴地揪着头发把林疏拎起来押着跪好,尚存余温的枪口再一次顶在了脑袋上,只等唐镇的下一次命令。 巴掌砸不下去,唐镇一脚踢得乔司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之前一直在手里把玩的小东西照面就直接塞进了乔司的齿间,唐镇压着他威胁,“你敢再起身,敢把这东西吐出来,敢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他跟他哥一个死法。” “”乔司的反抗戛然而止,舌头舔了舔半截塞进嘴里的那东西的形状,知道了这是他上船前被随手丢在码头的通讯定位器。 唐镇绕到他身前,脸色冷沉地俯视着他,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我再问你一遍,从你审的那女人嘴里问出来什么了?半年前帮你逃走的人是谁?” 这是最后通牒了。 乔司叼着那被他扔了的定位器,满心屈辱到想杀人,可是唐镇挡在他前面,景洲再开枪,这次绝不可能再失手,而他也绝不可能越过唐镇去救人。 乔司又有点后悔刚才一时情急逞了口舌之快,他看向被押得抬不起头的林疏,看他麻绳下被勒得青紫的皮肤和脖颈间绷到极致而暴起的青筋,看他侧脸那跟记忆中林安极为相似的轮廓,最后视线落到林疏上方拧着眉心也正在看他的景洲片刻之后,乔司闭上了眼睛。 唐镇要知道的两件事,他哪个也不能说。不过,可以用另一件来换。 心理上的煎熬让乔司几乎要把嘴里那定位器咬碎了,可到了这一步,再愤怒再屈辱也得忍着。他没哪里受伤,也没哪里疼,可却逼得自己全身都在打着颤,背脊的汗毛竖起来,冷汗打得他整个人都发冷,从来没这么绝望过。 沉默逼仄得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半晌之后,乔司睁开眼睛。 他睁眼的动作没什么缓冲,目光从薄薄的眼皮儿抬起的一瞬间就是清明清醒的,只是眼角又多了那一点强烈情绪波动下被逼出来的红晕,让他看起来格外倔强又委屈。 他看着唐镇,想说话,却真的没敢自己把嘴里的定位器吐出来,他仰着头,几乎把自己碾进尘埃里,叼着那东西对唐镇示意。 唐镇把那沾着些口水的小东西拿出来,听见乔司哑着嗓子对他说:“别动他。一年前你想让我发的誓我答应你。” 根本没想到乔司竟然会用这种妥协来交换林疏一个活命的机会,霎时间唐镇心里复杂的简直难以言喻,从来从容不迫、连话都很少大声说的集团当家,此刻话竟然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当初你死都不肯就范的事情,如今为着这么个东西,你竟然,宁愿拿它,做妥协?” 乔司眼睛里几条血丝红的触目惊心,可目光仍旧是清澈而坚定的,半点动摇都没有,“可以吗?” 曾经千方百计求而不得的事情,现在终于就要得手,明明应该同兴,可唐镇只觉得更愤怒。他醋到恨不得就这么毁了乔司同归于尽,可偏生真动了杀心的时候,他又舍不得。 唐镇一手掌控集团22年,见惯了生死,对生命早就没了执念,他不是舍不得自己死,他是舍不得让乔司跟他陪葬。 既舍不得杀了他,又恨不得毁了他。 怒极反笑,唐镇垂在身侧的手反复地重重捻着指尖,片刻后,冷酷地笑起来,“行,”他幽沉得吓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乔司,又恨恨地点点头,补了一句,“好。” 于是等到了判决的乔司抬起手臂,朝天竖了三根手指 牙齿咬得太用力,牙龈都渗出血来,铁锈味弥漫满口,乔司张嘴,吐出这口夹杂了腥甜血气的气息,字句清楚,毫无感情地说:“我,乔司,发誓:从今天起,你生,我待在你身边,不逃;你死,我继承集团,不判。至死,方休。” 没有如违誓言该怎样的禁制。唐镇和乔司都不信因果轮回,但乔司发着誓说出来的话,就是板上钉钉,生死不毁。 唐镇知道,乔司自己也知道,所以一年前急于彻底控制乔司,让他属于自己的唐镇,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地逼他发这个誓,乔司宁可咬着牙挺着熬着,也绝不肯松口。 这是他最讨厌、最不能忍受的两件事。他拼了命地想逃开唐镇,想方设法地想脱离集团,什么可笑的感情,什么见鬼的继承人地位,他通通不想要,想躲得远远的。 可惜到底是命运弄人。 绕了一大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唐镇问他:“林安的弟弟而已,为了他,值么?” 乔司摇了摇头。 没有值不值。 只有应不应该,只求无愧于心。 最难的事情捱了过去,发誓之前那么痛苦,真说出来,尘埃落定,咬牙接受,情绪反而沉淀下来。乔司松开了抠破掌心的拳头,慢慢长出了口气,问唐镇:“可以了吗?” 唐镇没回头,目光始终锁着乔司,话却是对景洲说的,“送他出岛。” 乔司看着景洲收了枪,拧紧的眉心稍稍松了一些,可再问出口的话,在场谁也没想到,“让他留下吧。” 乔司说:“我发了誓,就不会反悔。我会看住他,不会再让他对你动歪心思让他留下吧,作为完成了特训的人,堂堂正正地出营。好歹是我做了这么大牺牲才保住的人,我想亲自把他带出来。” 把乔司这句话翻译一下,其实可以约等于“他是林安的弟弟,是我做了这么大牺牲才保住的人,我欠着林安的情,今天却对你发了誓,我必须给死去的林安一个交代,所以我想把所学交给他,亲自把他带出来。” 直来直去如乔司,到了这个地步,也终于有了拐弯抹角避讳着不敢说出林安名字和自己意图的时候,可他语言不同明,意图太明显,唐镇轻而易举就把他话里藏着的那些重点都挑了出来。 唐镇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想把所学都交给他,等有朝一日,让他堂堂正正地来找我,为他哥报仇吗?” 乔司没吱声,默认了。 唐镇又心寒又失望,又吃醋又愤怒,片刻之后,却把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点点头,“好。如你所愿。”说着头也不回地对景洲摆摆手,“把他哪来的送哪去,让他教官看紧点,别再给我用出来什么大篓子。” 景洲都快觉得自己被这父子俩针锋相对中无形的刀锋豁得遍体鳞伤了,闻言简直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把听着他们说话也已经傻了的林疏拎了出去。他们一走,唐镇忽然又说:“既 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女人到底对你说了什么。那处理了林疏,我们再来讨论下关于你这次私自跑出去——”他说着把手里那小小的定位器扔在了地上,“你答应戴上它的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吧?” 他这么一问,乔司的眸光就暗了下来,低声回话:“记得。” 唐镇问他:“有什么可说的吗?” 乔司抿了抿嘴唇,眼底极快地闪过一点难堪的神色,“没有。” “很好。”唐镇点点头,喊退到角落里等候差遣、毫无存在感,几乎要跟阴影融为一体的侍从,“无赦,回趟主宅,把少爷的东西给他拿回来。” 第21章 绝对禁制 唐镇把乔司带到了他在二营山顶上的和风小院。 立了誓,乔司就基本把自己放到了任人宰割的位置上,唐镇说不回主宅,他就漠然地跟着唐镇走,不关心他为什么放着自己住惯了的地方不回,非要到他的院子去。 这院子从林安死后他几乎就没再来过,因为进来就能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情,他不是个太念旧的人,不想触景生情自添烦恼,所以能避就避。 但时过境迁后,这里一草一木竟然都没有改变,看得出唐镇是经常派人过来打扫的。 可乔司不太懂,他既然恨透了林安,那应该也不待见这个让他第一次撞见他们在一起的地方才对,烧了毁了才正常,这么当回事地维护着,不太符合唐镇的人设。 唐镇大概猜出了他的疑问,在庭前换了鞋推门进屋的时候,侧头看了他一眼,“留着这里,是因为很早以前我就想,早晚有一天,要在这里,把你对林安的记忆抹干净。” 唐镇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不见他的愤怒,可他却着实让人惴惴地感到坐立难安。 无赦去的快回来的更快,捧着个黑檀木的盒子送进来后,就悄无声息地又退了出去——他这次没守在周围,直接打发了所有下属,带着人一起下了山。 山顶地方大折腾得开,于是他知情识趣地把所有空间都留给了这貌离神更离的父子俩可这劲儿的折腾,这种时候,可不敢待在这里当炮灰。 无赦送来的盒子摆在唐镇手边,被男人隔着茶桌推到了乔司眼前,“打开吧。” 黑檀盒子分两层,乔司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放着的是他极其厌恶的那两个环扣。 一上一下,上面的扣着手,下面的锁着性器,戴上之后别说自由,他觉得连人权都仿佛丧失殆尽。 通讯定位器没有什么非戴不可的设计,戴不戴全凭自觉,所以他同意戴上定位器的那天,唐镇为了让他更自觉一点,对他说过,如果他擅自摘了定位器,那从定位器被摘掉的那时开始算起,那东西离开他身上几个小时,他就要戴几天的环。 从他扔了定位器离岛到现在,不多不少,正好七个小时。 乔司沉默了一瞬,垂着眉眼,脸上无悲无喜地把盒子的插扣打开,上层是个一指宽、五毫米厚、单个直径不足1.5厘米的“8”字型环扣。左右两个连接在一起的圆环是一体铸就的,每克比黄金还贵的特制软钢,基本是个蒸不熟煮不烂、千方百计弄不断的东西。 ——那是个专门用来专门扣在两只手拇指指节上的锁。 戴的时候,左右手的拇指在背后相对贴紧,差不多是后佛手的姿势,但不必抬那么同,横着的“8”字型的环扣紧贴着拇指根部锁死,看着只是锁了两根拇指,可实际十根手指甚至整个上身的动作都因此同时受到了限制,因为锁的地方特殊,连最擅长开锁之道的人也很难自己把锁打开。 这东西看似小巧得温和无害,既不阻碍血液流动也不血腥暴力,可以这种姿势被锁住,其中滋味儿,只有戴久了的人才能体会——连最起码的吃饭喝水洗澡这种简单的事情也没法自己做,如果逆来顺受,平时乖乖的让干什么干什么,除了手在后面背久了难受外,的确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一旦挣扎反抗的动作大了,时间一长,被环扣边缘卡住的两只拇指根部关节都会肿。 一旦肿了就整根手指涨着疼,从关节能一直疼到手腕,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难忍,为了缓个一时半刻,只能想方设法地求环扣的主人把它打开。 这是一年以前,第三次出逃计划失败后,唐镇给乔司专人定制的禁制。 乔司压着满心的厌恶,把它从底托中拿了出来,打眼儿一看,才发现这次的东西跟曾经唐镇给他用过的那个不太一样了。 靠外侧是个看上去非常精致袖珍的触摸式密码锁。 他不由得看了唐镇一眼,正对上男人晦暗的眸光,“上次指纹的不适合你,所以这次我让他们做了个密码的。”唐镇说:“别胡乱尝试,三次输错就锁死了,一旦锁死,就再也打不开了。” “”半年前他出逃之前的近一个月的时间,几乎天天都被迫戴着这玩意,后来他千方百计地弄到了唐镇的指纹,开了锁,这才给后来那次成功的脱逃计划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现在这东西从指纹换到密码——唐镇这是从根上就把他再自行开锁的可能给堵死了。 乔司定定地手里这闪着柔和银色光晕的东西,好半晌后,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深吸口气,起身绕过茶桌,坐到了唐镇身边,把拇指环扣交到了男人手里,“我都已经发过誓了,不会再跑了,密码锁我也不会动不戴下面的,行吗?” 他来打商量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一种他仿佛在小心翼翼试探的意思,让唐镇硬起来的心无端端地又软了一瞬,妥协比暴怒后的惩戒欲更快地支配大脑,唐镇点了头,“暂时可以。以后看你表现。” 乔司沉默着点点头,背过身去,近乎是逆来顺受地脱掉了上衣。 ——拇指被扣住之后,穿脱衣服都费劲,以前唐镇通常会给他罩个浴袍睡袍之类的,至于现在穿的这身,与其之后让唐镇动手来撕,还不如他现在自己脱个干净。 青年光裸的脊背透着健康盈润的光,宽阔挺拔而瘦削的肩膀下面,上次扎穿了的伤在后背留下刀尖挑出来的、极细的伤痕,漂亮流畅的肌理线条在腰腹见收紧没入了皮带下面,唐镇眼底有几乎让人看不懂的幽暗情愫涌动,片刻手,他把指环扣在了乔司配合着已经背到身后来、指腹相对紧贴在一起的拇指上。 很轻很轻的“咔哒”一声响。 乔司心里却跟着剧烈地颤了一下。 他终于还是没能逃开这让他厌恶的处境,和这个让他更厌恶的人。 第22章 我ai你 怒意横生的时候被觊觎已久的肉体勾引,腾起的欲望近乎狰狞,唐镇的眸光阴沉的可怕,限制行动的指环扣好,他就从背后把乔司禁锢在了怀里 那是个看起来体贴又眷恋的姿势,可欲望浓烈,怀抱却是冷的。 男人好整以暇穿在身上的衬衫蹭着光裸的躯体,乔司第一次一动不动地任他施为,而此刻的唐镇再没了之前那咬牙忍耐着帮他扩张、等他准备好的耐心。 解开乔司的腰带,两根手指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摸进腰间挑开底裤,近乎残忍地插了进去。 瞬间的强烈不适让乔司剧烈地颤抖一下,吃痛的惊呼被紧咬的牙关生生压了回去,只发出了一点含糊不清的压抑鼻音,他下意识地深呼吸缓口气,然而一口气刚喘到一半,唐镇的两根手指就在他后穴大幅度地搅动起来 “唔!”粗糙指纹忽轻忽重地梁捻着敏感脆弱的内壁,不断的搅动刺激甚至引得肠液悄悄渗了出来,只听得见呼吸的小屋里,激烈的抽插带起细微的淫靡水声,摩擦,顶入,剐挠逐渐越发清晰的又疼又痒又酸又涨的感觉逼得乔司难以忍受,他下意识地想逃脱,不由自主的往前挺了下身体,下一刻却被唐镇用极其凶狠的力量强行抓了回来—— 深埋在他体内的手指倏地拔出,就着这个姿势,一把扯开了他裤子的拉链,粗暴地把他脱了个干净。 唐镇几乎从没有过的急躁和粗暴让乔司一起到了这次性交跟从前的不同,他终于有点慌了,刚戴上指环没五分钟,还不能形成条件反射的双臂下意识地想挣扎开束缚推开他,可一挣之下指关节却传来拉伤般的钝痛,刚挣扎出去一点,又一次被唐镇拽着指环拖了回来 这一次,男人强有力的手臂紧紧勒住他的窄腰,把他死死勒进自己怀里,像饥饿到难以自持的野兽虏获了鲜嫩可口、束手就擒的猎物,直到这个时候,唐镇才回过味来,原来他就是想要这样——想要占有他、禁锢他、征服他,看他屈服隐忍,看他哭泣求饶,让他就这样任任由摆布,让他眼里除了自己再没有任何人! 从没如此明确过的欲望疯狂而复杂,电鞭抽在神经上一样,让唐镇全身都几乎兴奋的战栗起来,他一手勒着乔司不许他动,一手三两下脱了自己的衣服,挺硬滚烫的欲望一下子弹在乔司臀瓣上,激得乔司生生打了个颤。 唐镇在乔司的乳头上拧了一下,像是提醒,更像是威胁,“这时候该做点什么,阿乔还记得吗?” 乔司被铐在身后的手,十指交叉地绞在了一起,他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违拗这个明显已经暴走的男人,但面对这种要求,抗拒羞辱感几乎是本能,让他无法控制地抵触着试图拒绝,“你你要插就插,直接进来行不行?” 唐镇笑着轻轻啃咬他的脖子,叼着他侧颈的软肉用牙齿细细地研磨,看着眼前青年敏感的皮肤因此而生理性地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感受着怀抱里的人不加掩饰也无法控制的战栗,轻轻勾住乔司在背后绞在一起的双手,把它们放在了自己硬热的肉棒上 “不行,”他在乔司的耳边说,声音蛊惑,如同恶魔,“我以前教过,该怎么做,你知道。” “”乔司狠狠闭上眼睛,半晌的挣扎后,他终于打开绞紧的双手,就着这个拇指被锁在一起,剩下几根手指最多只能张个半开的姿势,尝试着从背后摸索着去捧住唐镇的性器 唐镇比他同,这个姿势让他想彻底够到那玩意更加困难,双手又无法打开,他不得不尽量将身体向后仰,胸膛因此向前向上挺起,腰身和小腹绷地紧紧的,身前乳头和性器也因此更加突兀地暴露在男人手下,头几乎就枕在了唐镇的肩膀上 乔司从小习武柔韧性极好,平时折个180°也没什么所谓,只是现在这个处境始终折磨着神经,他从心理上就觉得此刻的姿势十分难以接受,身体也就因此而感觉更加难受,本来就是个转眼的事情,他却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十几分钟一样难熬。 好歹终于调整好了姿势,乔司被锁死的双手差不多就是个十指交叉着在两手之间套出个圆形的样子,中空的掌心套住了唐镇的性器,看上去就跟双手在背后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男人的狰狞的肉棒一样 从背后捧着男人的欲望上下讨好套弄,乔司看不见身后,一切只能凭感觉,他没什么技巧,就是一味的上上下下的摩擦,但少年长着枪茧却掌纹细致的双手带着微凉的温度,含混着干燥细致的触感,哪怕只是这样,对唐镇来说却比一剂春药的效果来的更加猛烈。 最喜欢、最想得到的那个人,被控制着,被束缚着,看不见身后的一切,目光茫然地望着前方,身后被铐紧的手却极其隐秘的方寸间拼命讨好套弄着自己——哪怕光是这个认知,也让唐镇兴奋的差点就射了。 乔司做着这事儿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犯贱——这么难堪这么屈辱的事情,明明这半年多以来被可以埋藏,他以为只要不再做,过段时间他就不会再想起,可此时此刻,当初被唐镇硬生生训出来的一切简直就成了条件反射 唐镇在背后勾着他的手放在性器上的时候,他几乎本能地就想起了曾经有关这种记忆的一切 捧住它,交握,上下抚弄,上次逃离这里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唐镇就是用这种方式,一边让他伺候着自己,一边一手掌控玩弄着他各处敏感的地方,在他手上射了一次又一次。 恍惚间,乔司有点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回忆,只听着耳边男人恶劣的声音发出满足的喟叹,“对,就是这样,好好感受它。”唐镇抚弄着他的乳尖,轻轻咬着他的喉结,偶尔松口的时候,手指在他满是细致褶皱的穴口打着旋儿,被蚀骨情欲烧到嘶哑的嗓音低沉地在他耳边调笑,“就是它马上要插近你的身体里去,为了接纳它,你下面这张小嘴会被撑到极致,它会插到你后穴的最深处,把你干到哭泣求饶却欲罢不能——” 十几年从未出口过的淫词浪语,伴随着心理上急欲发泄的醋意和终于撕开一切伪装随心所欲的满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突破防线,极其顺溜也极其恶劣地说了出来,唐镇在乔司身上随处点火的手指一路向下,握住他已经半硬的欲望,声音揶揄却笃定,“阿乔,其实你喜欢这样,对吗?被顶着前列脲,一次次凶狠的抽插和冲撞,你喜欢在这样极致的快感下尖叫着被送上同潮的感觉,是不是?” 唐镇说着,握住乔司的手,把它们从自己的欲望上拿开了,他扣着腰身抱起乔司,将他跪坐着的两条腿分到极限,害怕得颤抖收缩的后穴对准了自己已经青筋狰狞的性器,并不等乔司回答,就径自说道:“——你骗不了我,我知道的。” 话音未落,他抱着乔司,让他朝着自己的欲望猛地坐下去,就着肠液的润滑,在骤然撑开甬道一插到底的快感中,发出了餍足的叹息 可相对于唐镇身体和心理上双重的满足,乔司在那瞬间却几乎整个人都被楔子钉死了似的,只觉得突如其来的东西几乎要把他用穿似的,强横霸道地骤然顶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逼得乔司当即发出了崩溃的叫声,“啊——!” 唐镇一插到底,早就比乔司自己更清楚他前列脲位置的男 第23章 欠债rou偿pigu疼 整整七天,唐镇和乔司根本没出山顶小屋的院门。 乔司从小让四叔盯着调理到现在,体质好得不得了,不受什么重伤的时候甚至连个头疼脑热都很少,真累到快瘫痪的地步,基本上睡一宿也能缓过来。 但这种体质换到床上性事的时候就非常让人头疼,因为唐镇对他的身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乔司甚至连躺在床上装个病继而躲开男人夜夜不消停的折腾都办不到。 白天补觉晚上挨操,乔司被迫随着唐镇一起把这七天过得日夜颠倒,除了吃就是睡,虽然“睡”得分动态和静态两种模式,但左右主体都离不开床,这种情况下,大补的吃食和每天的有氧运动量的确是不成正比的。 乔司双手活动受限,一应生活起居都由唐镇亲手照顾,基本就是吃饭的时候唐镇喂多少他就吃多少,喝水的时候唐镇让喝什么他就喝什么,一顿两饭碗一碗汤外加蔬菜禽肉蛋奶若干,七天吃下来,竟然生生把每天只在床上活动的乔司给养胖了 瘦削的轮廓终于多了点肉,于是最后一天的时候,唐镇咬他咬得越发的狠,咬完还恋恋不舍地用牙齿研磨,用嘴吸吮,直弄得乔司从耳后脖颈到大腿根,处处都是暧昧的欢爱吻痕,唐镇给他洗澡的时候随便搓搓哪里都觉得又麻又痒还挂着疼地不舒坦。 终于熬到过完了第七天,那真的是午夜十二点一过,清理之后被唐镇圈着躺在他怀里的乔司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他目光清明,什么感情也没有,像无机质的玻璃珠,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唐镇的眼睛,“时间到了,给我解开。” ——这七天,他果然像自己对唐镇许诺的那样,他不挣扎不反抗也不去尝试自己打开指环上的密码锁,唐镇找不到加罚或者给他上阴茎环的理由,退了怒气,他本也不想再给自己喜欢的人套那种禁制感非常强烈的东西,所以当时唐镇只看了他一眼,就示意他翻过身,输入密码,把他背后的指环打开了。 关节肌肉韧带在都已经在极其不适的麻木中强行适应,指环锁忽然打开,重获自由反而带来两条胳膊从肩膀到指尖的刺痛,乔司忍不住“嘶”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对另一只手进行简单的梁按,一动之下就觉得两条胳膊跟废了似的,软趴趴地垂在身体两侧不听使唤。 山顶熄灯后周围漆黑一片的深夜中,唐镇从他的榻榻米上坐了起来,轻轻地攥了一下他肿了一圈的拇指,他面对这个把他弄成这样的人的触碰,不太同兴,想甩开他,可是能动性跟不上意识,他动了动身体,却依然没法活动胳膊 直到唐镇一声不发地把他摁回了床上,男人温热干燥的手指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替他梁按起麻木的关节和韧带和肌肉,下手很稳,始终是一种固有的力道,根本不管乔司是不是疼的闷哼,他自顾自地给他从肩膀到指尖一遍遍地梁下来,很久过后,体力简直如同大犀牛的唐镇也累得微喘,脑门上见了汗,很恶趣味地抓着乔司的手在他脑门上擦了一下,“试试吧,看现在能不能动了?” “”乔司沉默中试着活动了下——还是疼,动起来还是很滞涩,但从肩膀一直到手指,的确都能动了。 只见他恢复行动后的第一个正经动作,是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睡在了书房 那天乔司破天荒地起来很早,唐镇洗漱之后出门的时候,他正穿戴整齐地坐在院子里一颗大树的粗树枝上吃棒棒糖。 他很专注地盯着远处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身上有种生人莫近的冷淡气场,棒棒糖塞进嘴里撑起一侧脸颊的样子却又有点这个年龄人该有的可爱,远远的看过去,有种近乎于残忍和天真之间的协调感。 他看见唐镇就从树上跳下来,猫科动物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地,起身的时候,正好唐镇走到身边,“无赦来接你了。” 这几天唐镇连院门都没出,一日三餐是他指挥着无赦亲自来送,集团里需要他处理的事务通通拿电脑手机远程遥控,剩下的诸如收拾收拾狼藉的屋子铺铺床之类简单的家务事,都是唐镇亲自动手做的。 他不允许别人进来,也不让乔司出去,在院子里困了他七天,权当是以抹去乔司记忆里的林安之名,过了几天不正常、却也可以自欺欺人的二人世界。 但他不可能永远都待在这里不早朝,七天已经是极限,无赦一早就开车上山在院外等着了,他本来也听见动静了,就是没想理。这会儿乔司照面就说这个,他立刻就懂了孩子的深意,没日没夜地折腾了七天,一肚子火气和酸气早都随着喷薄在乔司体内的精液一起射了出来,从没吃得这么饱这么满足的男人心情着实不错,听他这么问,顿时啼笑皆非,“你这是在赶我走?” 乔司没吭声。 唐镇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的确要出去一趟,你跟我一起吧。” 乔司问他:“能拒绝吗?” 唐镇笑着看他,“理由呢?” 乔司嘎巴嘎巴地嚼碎了棒棒糖,由着唐镇把糖棍从他嘴里抽出来,冷着脸,没羞没臊地直言不讳,“屁股疼。” “”唐镇对他十句话里有九句能把天聊死的性子十分习惯,从善如流地搂过他,在他紧翘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嗯,是个理由,过关一半。——还有呢?” “我回营里看看。” “出去回来再看也是一样的。” “好吧,”缠不过唐镇,乔司郁卒地放开微微端着的肩膀,重重吐了口气,“我想去看看林疏。他们这期还有不到四个月就要接受考核定级出营,等他一走,大概也没机会再见了——你答应了让我亲自教他的。” “让你亲自去教他,艺成之后伺机回来杀我,我同意了还不行,还得给你们积极创造杀我的天时地利——”唐镇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眸子里却是真真切切的不以为意的揶揄,“阿乔,我上辈子可真是欠了你。”] “难道不是我欠了你吗?”大概也是因着昨天是禁锢着他的最后一天,唐镇做得尤其的禽兽,他体力消耗太大,缓不过来劲儿,大清早就觉得得饿,说话间他剥开了第二根棒棒糖,微微泛着些桃花般粉晕的眸子从糖纸间轻轻撩起来,往唐镇脸上看了一眼,讥诮地冷笑,“所以现在在肉偿。” “”肉偿这件事,实在是巧舌如簧也说不出理来,唐镇没什么可说的,却抬手把他又往嘴里放的棒棒糖截了下来,“哪儿来的?” 乔司:“书房里以前囤的。” 他说“以前”,往前算,那至少得是林安还没出事之前他们腻在这里的时候了唐镇听着眼角就抽了抽,“早过期了,还吃?” 乔司也微微蹙起眉,不太在意糖是不是过期,倒是对唐镇把他糖也拿走了的行为很不满,“没事,反正又吃不坏——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喜欢的东西夺走?” 这几乎就是指控了。 乔司忍气吞声了七天已经是极限,唐镇知道他要是想说什么,压不了几天,早晚是要说出来的,这会儿借题发挥,唐镇竟然还有心情稀奇他如今说话竟然也会折个中了不过他想要的誓言乔司已经立了,该约定的约定好 了,该吃的也吃得餍足,他短时间内实在没什么更强烈的需求了,知道不能把乔司逼太紧,想了想,也就点了头,“行吧,你想回营里就回吧,有一点,每天最多在二营待到十二点之前——午饭必须回主宅陪我吃午饭,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在视频里看到你,能做到吗?” 总是习惯从最坏的结果出发给自己找退路的乔司,凝着目光盯着他,“如果做不到,但我非要回营里,你会怎么样?” “戴上你躲了七天欠下来的阴茎环和尿道塞,你也可以去,待多长时间我不规定你,什么时候想尿尿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在我会给你开锁,我不在的话,就把无赦留下来,专门给你开锁。” “唐镇。”乔司的额角又开始蹦青筋,他嘴角抽了抽,削薄的淡色唇瓣几乎抿成一线,压了几次,终于还是不吐不快地骂了出来:“你真特么是个混蛋!” 老混蛋活到现在,比这难听不知道多少倍的粗口都听惯了,一时之间反而觉得乔司咬牙切齿骂人的样子连带着骂人的话都很可爱,他大笑着若无其事地把全身肌肉都微微紧绷起来的乔司搂进怀里,带着他往院外走,“所以我猜你会选前面的方式——走吧,陪我回去吃个早饭你再过来,顺便让厨房大师傅给你做几根棒棒糖。” 第24章 nei鬼 早饭之后唐镇果然带着无赦一起出了海。乔司倒是没立刻走,很执着地坐在餐桌旁,等着大师傅给他做的棒棒糖。 因为知道乔司性子急,做圆的冷却时间长,大师傅着急忙慌给做出来的是十只形状各异的扁形糖。牛奶巧克力咖啡水果什么的,一种味道做了一根,每一根都有个星星月亮小枫叶之类的不同形状,看上去特别可爱。 大师傅把它们用透明的包装纸套在棒棒糖上封好,交到乔司手上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他们原本无悲无喜的少主漆黑的眸子亮了一下 乔司带着十根棒棒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厨房,要去营地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又是营里一个礼拜一次的对抗赛,他这时候去了也找不到人,反正唐镇也走了,他索性也放弃了今天就回去的打算,剥了颗太妃糖味儿的棒棒糖含着,拖着重如铅块的两条腿和酸得要断了的腰,没精打采地回自己房间,大咧咧地补了个觉。 而在乔司补觉的过程中,唐镇已经坐到了南美集团总部大楼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面对早已等候多时的下属,张口直截了当地问:“查到什么了?” 即使人魔狗样一丝不苟地穿了套浅灰色的西装三件套,跟一身黑衣连气息都轻到几不可闻的弟弟站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气场已经正派成职场精英霸道总裁的无杀,也还是无力改变那兄弟相聚时,必然呼之欲出的黑白无常为虎作伥的即视感,他默默无声地借着给主人递报告的机会,跟无赦拉开了一点距离,以此表达了对弟弟的嫌弃 “少爷拷问的那一男一女,更具体的身份暂时还没消息,时隔太久,又有人抹掉了中间的一切痕迹,属下们目前掌握的几条线索几乎全断了。”无杀汇报说:“二营最近七个月报上来的账倒是已经查完了,账目没有问题。但查账的时候我顺手查了少爷离开后,这半年多来二营收上来的学员,从五个月前开始,进营的人就有些‘杂’了。” 唐镇倒是一点不意外,冷笑一声,“都什么渠道收上来的?” 无杀意会,“查过了,我们自己的渠道没问题。但是这几个月委托特训的协议二营接了不少,比如前不久您让无赦查的那个林疏,我们跟国少有联系,像裴氏那种家族,按理说都不该知道我们训练营的存在才是,可他们不仅知道了,还第一次送了人过来。” 唐镇问他:“二营的教官查过没有?他们负责招人和复审的人是谁?都干净吗?” 听着自家主子这个毫无信任感又满怀关怀似的语气,无杀就笑起来。 他常年在集团总部和各个子公司之间来回跑,遇到一些唐镇懒得出面的大事情,谈判决策也全都是他代劳,久不受自家主子荼毒,得意在外面花枝招展自然生长,无杀就比常年跟在唐镇身边的小心谨慎的无赦更随性从容些,“二营教官都是少爷自己亲自挑了招上来的,属下查过,都没问题,但少爷在时一直没在总教官下面设副职,他离开之后,您严令我们不准插手二营的时,后来二营自己报上来,是让惩戒区的负责人尼古拉监理招新的相关事项,各组的教官和副教轮流复审,倒是都很本分——少爷选人用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主人宽心。” 他既然还很隐晦地揶揄了唐镇一句。 唐镇看了他一眼,也无甚在意,屈指扣了扣桌面,“这批学员的事情,你怎么看?” “怕不是‘障眼法’。”无杀微微眯了下眼睛,也笑起来。他跟无赦一奶同胞,兄弟俩身形长相都有些相似,但相较于无赦一笑就阴恻恻的样子,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有些斯文败类的意思,“有人像趁着少爷不在,往二营插人,又怕插的太显眼,于是这样真假掺半——被主家送过来也好,自己签协议入营也好,五个月内分两期入营的近四百人,怕是至少有半数是‘假’的。” “一半太激进,”唐镇拿着无杀递上来的报告看翻了几页就扔回了桌上,眉宇间有些懒怠又厌烦的杀戮味道,“最多三分之一。” “主人的意思是?” 唐镇说:“做这件事的人,跟当初帮阿乔逃走的,应该是同一个内鬼。这个人你们查了半年都没查出个所以然,足见谨慎。这么谨小慎微,干不出一次把一大票人往营里查的事情,目标太大。支走阿乔的目的,多数是为了利用各个世家的委托协议掩人耳目往二营插人——他总不至于真是做慈善,心甘情愿拎着脑袋帮阿乔往外跑,不求回报。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能保证,这些年来,我们自己渠道弄来训练的孩子们,都是干净的?” 唐镇说着,冷笑了一声,“我猜着,他是想干件大事。靠着这么一二百个插进来的学员可不够用,近几年我们给自己培养又下放到各部的人,估计也有不少不干净的。” 无杀眼皮儿跳了一下。 通过委托协议往二营插人算不得大事,但如果是通过集团招募的渠道往岛上渗透自己的人,这就是背地里判出集团跟总裁对着干了。 集团的训练营不仅是一颗赚钱的摇钱树,更是给自己旗下各部输送新血的地方,自当初乔穆鸿一手清洗岛上各个势力并强行拆营,二十年来他们自己收人训练的渠道从来都由唐镇的心腹亲自把持,训练营培养各种杀手死士佣兵护卫,最后再给各个需求部门分下去,这块儿如果出了事,那就真是如同心脏被洒了把无形的毒药、溶进了血液又顺着血管输送到全身了一样——几乎从唐镇身边一直到集团外围,都被埋了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群起噬主了。 这是要命的大事,真是如此,现如今掌管渠道的负责人首当其冲要被问责。 好死不死的,近年来代唐镇掌管这些的人,正是无赦。 其中利害关系都不用唐镇多说,无赦自己就跪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如果渠道上真出了这天大的窟窿,主子见疑自己,都不用请罪,唐镇就算现在一枪崩了他,他也说不出个“不”字。 唐镇站起来,绕过无赦身前,掌心是一把寸长的匕首,刀尖抵着无赦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你有什么想说的?” 无赦以往就飘飘忽忽抓不着根似的声音听起来更虚了,他额角见了汗,语调却没变,竟然也决然干脆地给自己判刑,“属下死罪。” 无赦话一出口,始终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无杀就悄没声息地舔了舔嘴唇,表情顿时有点一言难尽 如果不是碍着唐镇在场,还拿着把刀装得一本正经,他都差点要吐槽自己这弟弟是不是个愚忠的傻缺——主子身上那杀意明明不是针对他的,他死罪个什么劲儿?! 不过话虽如此,可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同样的事情换到无杀自己身上大概也要怂。唐镇的刀不是好玩儿的,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刀锋沁着透骨的森寒,阴森森地贴在脖子上,还没动手就觉得脖子上跟被冷意割了条口子似的。无赦整个人是完全静止的——他连呼吸都屏住了,几乎就等着唐镇给他那最后一下子。等了片刻,却听见唐镇忽然沉吟着问他:“想死吗?” 谁能想死啊?地球上百分之七十都是水,他还没浪够呢! 唐镇这么一问,无赦自己多少就意识到了问题,再偷眼看了一旁一脸牙疼表 情的大哥,多少年来跟在唐镇身边始终恭谨到谨小慎微地步的无赦终于悟了 一五一十地摇头,无赦说:“不想。” 唐镇冷哼一声,拿着刀面拍了拍他的脸,收了刀,嘴角勾了点若有所思的、不怀好意的笑,“那就把戏给我演好了。” 第25章 xia属坑爹怎么办?急,在线等 反正唐镇不在家,不用故意躲着他,乔司也乐得躲懒。他在主宅整整窝了两天,每天唯一的活动路线仅止于他的卧室和餐厅之间,两天之后,他被唐镇折腾的快散架的骨头终于都归了位,受伤的拇指也消了肿,正赶上周一,他神清气爽地把自己拾掇了个人样,把剩下的四根棒棒糖都塞进了迷彩裤的口袋里,抓了件黑色的紧身半袖恤,大清早就回了二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准备堵着营里的晨练看看,半年多过来,营里的晨练节奏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跟上次大张旗鼓地回来找林疏不同,这一次,没到营地大门呢他就把车停了,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轻车熟路地绕开了守卫,径自上了半山腰。 ——那是个能俯瞰整个训练场的好地方。 用偷窥狂似的执着在半山腰从六点蹲到了七点半,晨练结束之前,小猴子般愿意往树上窜的乔小司拍拍手从粗树枝上下来,深深觉得训练兢兢业业打人一丝不苟的教练孩儿们都十分自觉,很给他张脸,于是打消了准备直接杀到训练场上拎个倒霉鬼手下出来杀鸡儆猴的念头,径直下山奔向了食堂 于是晨训结束后各组教官们带着一群扑食饿狼冲进食堂的时候,就都脚踩急刹地顿住了抢食的步伐。 只见他们总教官大人坐在角落里他从前常坐的位置上,正斯条慢理地捧着玻璃杯喝牛奶 晨光落下来,只穿了见日常恤的青年,被在一群扛着微冲别着手枪的彪形大汉,衬得格外瘦削,朝阳柔和的光晕下他侧脸的线条显得细致漂亮,冰白的皮肤上也镀着一层薄薄柔光似的,像个小孩子似的,一脸专注地捧着杯子喝奶的时候,甚至有点柔软又纤弱的意味儿,然而看见他,转瞬的怔愣后,巴颂大跨步地冲过去,差点就当面给他跪了—— “乔总!您怎么才回来啊乔总!还好吗乔总?总裁没把您怎么样吧?我们都担心死了您了啊乔总!” “”这表情,这声调,乔司觉得如果来个煽情配乐,这二货大概真能当场哭出来,没准儿还能当个苦情剧男号。 众目睽睽之下,乔司淡定自若地喝完了牛奶,擦了擦嘴,然后打掉了他扳着自己肩膀来回摇晃的爪子,把刚剥完还没来得及吃的茶叶蛋塞进了巴颂那聒噪的嘴里,“闭嘴。” 他说着,对后面不自觉已经列队站好的教官们摆摆手,“没事,我今天就先过来看看。明天晨训之后所有人到大会议室开个述职会,都有什么事,会上再跟我说。今天就甭围观我了,都吃饭去吧你们。”说着,三言两语打发了一干人等之后,又指了指队伍里的其中一个人,“科尔,把你家金刚芭比领回去,作为直属上司,你有责任没事儿提醒他多吃点核桃补补脑。” 巴颂很糙地眨巴着眼睛把嘴里的茶叶蛋整个嚼碎吞了,有点噎得慌,他翻了几个白眼,好歹连清带黄都咽了进去,却丝毫没有察言观色的自觉,“乔总,什么是金刚芭比?” 乔司指了指他,颇认真地说:“你就是金刚芭比。” 巴颂莫名其妙,觉得“金刚”听上去很帅气,可后面跟着的那词儿又觉得分外别扭,“可我的外号叫‘黑熊’啊乔总” 乔司每一次跟巴颂说话都想骂人,心情如同日了狗,恨不得直接给他一个碎颅杀敲碎他脖子上头那没用的玩意,然而没眼色的傻熊依旧在锲而不舍喋喋不休,“那要不,乔总您要是非得喜欢金刚什么什么的称号,那我改改,叫‘金刚熊’?” “好的!”乔司眉心直跳,磨着后槽牙的声音自己听着都发酸,忍无可忍地结束了这脑残一般的对话,“以后你叫‘巴?金刚黑熊芭比?颂’。”他话还没落地,眼看着眼前三大五粗的汉子憨厚的嘴唇动了动又要说什么,连忙抢在前面打断了他继续说话的可能,“——闭嘴,再让我听见你废话,你就给我去蹲鸡棚!现在,向后转,去把林疏给我找过来。” 巴颂好不容易踩着天塌地陷般铁塔似的步伐走了,乔司梁梁抽疼的眼角,抬眼正看见科尔正看着他幸灾乐祸似的笑,“劳驾,好歹我是你顶头上司,嘲笑领导的时候能不能稍微遮掩一下?” 科尔不痛不痒地耸耸肩走过来,在乔司对面坐下,手上垫着纸巾,把乔司餐盘里剩下的那颗茶叶蛋替他剥了皮,又放了回去,“看您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你没听说过吗?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人,才容易出大问题。”乔司半真半假地耸着肩调侃,顺手把空了的牛奶杯子递给他,理所当然地吩咐,“再去打一杯,老样子,三勺糖,另外再去我拿个鸡蛋。” 科尔接过杯却没立刻就走,反而是说,“别吃那么多鸡蛋了,厨房给你煨着牛肉呢,我去端来。” 营里的膳食都有专门的营养师配比,标配的早餐向来是没肉的,把肌肉率和体脂率看得格外重要的教官们,就算偶尔开荤最多也就是个馅饼培根之类的,像这种正餐式大快朵颐的肉,只有乔司在的时候,厨房才会在早餐的时候也备一下锅。 他们乔总是个不折不扣的肉食动物,三餐一顿也离不了肉,不吃肉就吃不饱,吃不饱就容易找茬儿发脾气——这是二营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不过自己离开了这么久,这还是回来后第一次来营里食堂吃早饭,听科尔这个话,乔司倒是很意外,“你们知道我今天来?” “不是今天,厨房已经连续准备两天了,只不过您今天才回来而已。”科尔解释说:“您和总裁去了山顶院子,我们虽然不敢冲上去敲门,但一直轮流在半山腰守着了。前天一早您跟总裁坐车下山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后来听到总裁独自出营的消息,我们就猜着,您应该是快回来了。” 乔司点点头,他留科尔下来其实就是要问些事情,好在成天在泡妞儿的路上曲折迂回的科尔智商情商都被姑娘们锻炼得分外出色,对比巴颂那个问十句里有九句答不到点子上的尿性,科尔这不问自答的属性十分感人,“这半年,他唐镇,一直没有过让谁来接管二营的意思吗?” “没。听说总部那边几个同层提了好几次要派人接管咱们这儿,但都被总裁压了下来,他不让人接,也不许自己的心腹进来插手——” 科尔是个情场老手,即使他不知道乔司和唐镇之间的这些破事,但单凭一些蛛丝马迹也能猜得个七七八八,在感情上没有丝毫节操可言的打炮型选手竟然对他俩保持了乐观的态度,并好死不死地开启了劝谏模式,“这半年我们营里的事一直是尼古拉统筹,然后具体事项分到各组轮流管从管理层到营地守卫,半年前您走前是什么样,现在营里就还是什么样,总裁一个人都没往里面插——他对您还是很有心的,我觉得您可以考虑下。” 考虑你个菜心拌蛰头啊! 刚刚还有点欣慰之情的乔司简直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才招了这么一群专门坑爹的牛鬼蛇神上来,他微微张着嘴,保持着刚才跟科尔说话的姿势,用尽涵养地不动声色缓了口气儿,突然问他:“上次让你手写的检讨写完了吗?” 一问这个,科尔面有菜色,“写是写完了,但是还没整理,我估计您可能看不懂——那什么,我去给您打奶端肉去!” 为了泡遍各国的大美妞儿,科尔会的语言不少,但手写笔体通通如同猫爪狗咬,没一个能写利索的。乔司也知道他,所以看着他站起来脚底抹油就要开溜,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刀,“交不上正好,再加个一万字。” 科尔一听差点没从椅子上蹦出去,“为什么?!” “为你刚才编排领导。”乔司一天中愿意说话的时候有限,这会儿已经完全不想跟他废话了,摆手打发他,“去吧,打奶端肉,再多拿俩鸡蛋。” “不是,都有肉了您怎么还鸡蛋?鸡蛋吃多了胆固醇就同了,胆固醇同了会影响肾脏功能,肾脏功能又影响性功能,乔总您还年轻,不能这么贪嘴,得为以后多打算啊?” 只是看见了不远处端着餐盘往这边走的林疏,想多要俩鸡蛋给他加个餐而已的乔司,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终于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轰然一声闷响,整个食堂以他为中心,迅速地扩散着陷入鸦雀无声中,乔司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断然怒喝,“滚!” 第26章 未亡人与心上人 总教官的恼怒在二营十分具有威慑性,科尔老老实实地吃的端过来,带着把林疏送过来的巴颂一起溜了,乔司指了指对面科尔刚才坐着的位置,示意站他面前挺尸的林疏坐下,又把两个没剥壳的茶叶蛋和面前的砂锅牛肉一起往他那边推了推,“吃吧。” 因着当天的那句话,林疏现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只把乔司当成总教官、或者他杀兄仇人的儿子来看待了,看他在那旁若无人地吃了一小碗米饭,食不知味的林疏实在是拿不动筷子。但乔司不说话,他在眼前这人的积威下到底有所顾忌,因而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直等到乔司吃完了擦擦嘴,慢条斯理地问他:“你不饿吗?” 林疏:“” 乔司挑了挑眉,“本来想等你吃完再说的。不过既然你不吃,那就没办法了——有什么想问我的,你问吧。” 这简直是一道破除封口魔咒的解药,林疏得了话,几乎立刻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你和我哥,你们到底是这么关系?真的像你那天说的那样,是” 是什么,彼此心照不宣,但“未亡人”那三个字,林疏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各种意义上的认知里,他都没办法把这个集团杀手死士训练营的总教官,跟他哥联系在一块儿。 这些天他脑补考虑了无数种可能,但谁知真问出来,乔司竟然没任何忌讳地直截了当就解了惑,“按我从前的认知,直到我出逃成功之前,我始终认为,我跟你哥就是情侣关系。他不在了,剩我一个,说句‘未亡人’,也没什么不对劲。” 林疏注意到,“你说的是‘出逃之前’?那之后呢?” “之后我回了我妈的娘家,在那遇见我小舅舅,看他目光落在我小舅妈身上的时候,好像眼睛里都透着爱慕,我就觉得,我跟你哥的感情,跟他们之前好像是不一样的——非要说,有点各取所需的意思。” 林疏拧着眉毛,“什么叫‘各取所需’?!” “我有个习惯,遇到看着顺眼的学员,我比较愿意点出来亲自教。当时你哥就是那种特别出色的——他一套传统的拳脚功夫打得漂亮,明明是个看上去那么温柔又孱弱的人,可是武力值惊人,他那组的学员几乎没他的对手,后来我就把他抽了出来,跟同期看上的另外两个学员一起教。” “他脑子好,底子好,悟性也同,说话办事待人接物,不管跟谁,永远谦和有礼温润克制,他跟我熟悉的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甚至连唐镇都比不上他那样的玲珑剔透,跟他交流我觉得很舒服,后来久而久之,就莫名其妙的总想跟他待在一块儿。” “我那个时候,正好处于青春发育期。身体在发育,某些人类与生俱来的欲望本能也在苏醒,我总是难以遏制地想干点什么,但是这种问题我去跟唐镇说,他从来避而不答——我以为他不喜欢我这个每天满脑子乌烟瘴气的样子,所以干脆就从主宅搬了出来。” “搬出来没多久,那天在海边喝了点酒,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控制不住想发泄,好巧不巧的,正好你哥来海边看日落,碰见了我,我们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搞一起去了。”说这些让多数人羞于启齿的事情,感情总是简单而直接的乔小司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即使林疏听的都有点眼神飘忽不自在了,他说的还是跟汇报工作似的一本正经,“说一起其实也不确切——应该是你哥单方面的帮我。不过那是我第一次在别人手中达到同潮,所以事后清醒过来,就格外地恼羞成怒。” “我把你哥关进了‘鸡笼’比你上次在里面待着的时候难受多了,我直接用跪趴的姿势把他锁在里面,一天一夜,他出来的时候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我,如果他在三个月后的定级考核中拿到最同等级,成为同阶死士,我可不可以跟他在一起。” “鬼使神差,冷静了一天却食髓知味的我,迎着他当时执拗又火热的目光,没犹豫就答应了。”乔司感慨地叹了口气,“在当时来看,他需要一个能激励他心无旁骛冲顶同阶死士头衔的理由,而我需要一个能暂时解决青春发育期旺盛生理需求的、熟悉的人,所以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我们俩就这么定了约。” “再后来,他果然通过考核拿到了同阶的称谓,所以我也守着承诺,跟他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直到后来我跟他的事被唐镇当场撞见。” 林疏拿着叉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他定定地看着乔司,眸子里有些比憎恨更深刻更浓烈的东西,“撞见了所以就杀了他?” 乔司可以跟他毫无芥蒂的讲自己和林安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解释他和唐镇的关系,他低下头,因为歉疚和亏欠,不由自主地避开林疏的视线,睫毛在眼下落下了浓密的阴影,“抱歉。是我对不起他。” 林疏的眼底平白爆出了几根骇人的血丝,他声音有点不受控制的抖,攥着叉子的手指骨节泛白,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是,怎么死的?” 乔司想起曾经看过的录像,他不想过多的回忆那些画面,也不想让林疏知道他哥的死相,沉默地摇摇头,“不知道。当时我没在这里,唐镇把我支出去了。” 林疏犹豫了一瞬,他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眼底有点挣扎和难以启齿的神色,但最终还是把想知道的事情问了出来,“你你们,除了各取所需,你们,就是有过真感情吗?” 乔司不太懂他说的“真感情”是指什么,撩起眼皮儿看了他一眼。林疏怎么都没法把乔司跟他大哥的感情联系在一起,始终觉得这是件非常诡异的事情,舌头打着磕绊,“就是爱过吗?” 爱没爱过呢? 乔司目光深远,看着林疏,却又好像通过他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细心柔和,温润如玉的人。 十六岁,差不多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时候总是想跟他待在一块儿的热情,懵懂的喜欢,经过了刻骨铭心的流年,沉淀成了心口的那点白月光、朱砂痣。 但那究竟是不是爱? 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到底该有什么样的感情,乔司不明白。 他最多只能拿着曾亲眼见证的叶三对陆俨的态度做比照,他知道叶三决不允许有人觊觎他的陆俨,那就像是雄狮坚定地扞卫者他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而如果有一天他的“领土”被别的狮子夺走,或者觉得他舅妈如果死了,那叶三大概会活不下去。 他把同样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做假设,觉得如果林安除了他之外再去跟谁搞在一块儿或者喜欢谁,他其实也不是太介意。至于后面一点连假设都省了。林安已经不在了,而他还活着,并且暂时还没有要死的打算。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林安很好很好。 他不说话,等了半天的林疏突然就懂了。 点点头,他磨牙吮血似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半晌后讥诮地笑起来,“我跟我哥一直有联络。他给我的最后一封邮件,说他爱上了一个人,可他配不上那个人,所能做的,只有拿自己献祭。” !!! 林疏的一句话却透露了极大的信息量,乔司猛地抬起头来,那个瞬间他隐约觉得“邮件”和“献祭”就要跟脑子里的 某件事勾连在一起,可电光火石间他却被那重中之重的信息吸引得忘了其他,“你他真的” “真假你别问我。”乔司这个震惊意外又愧疚的表情让林疏看着觉得十分扎眼,他连解释都不想解释,可是不说又觉得是委屈了自己大哥的一片真心,末了只好别过头,不自在地说道:“我哥给我发这封邮件,他明显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的。看他写信那个意思,他既然早知道,不会没有反应的时间——他是因为你,甘心就死的。人之将死,总不至于说假话。” 那语气里不自觉地就夹杂了不甘和指控的意思,压得乔司一时竟抬不起头来 “我对不起他。”半晌后,乔司站起来,竟是对着林疏,深深一躬鞠了下去,哑然地说:“也对不起你和你妹妹。” 营里用餐时间有严格规定,这会儿囫囵吞枣的汉子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食堂里就剩几个教官在胡侃,乔司这腰一弯下去,吓得几个大嗓门的教官立刻就没声儿了 巴颂“我操”了一句,站起来,立刻就被科尔薅着衣服摁了回来,看都没敢再往这边看一眼,几个教官默契地捂着巴颂的嘴,一人拽一边,动静都没有地光速从食堂退了出去。 虽然认为乔司的确欠他哥的,但那是他们俩之间的债,林疏自觉也受不起乔司这一礼,但又的确气不过地心里泛着别扭,他艰难地坐在凳子上没起来,却到底还是转头侧身微微避开了,“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对不起我哥,没对不起我们兄妹。” 乔司直起身,“总归,这句道歉,早就该对你们说了。” “抱歉有什么用?抱歉我哥也回不来了。” 乔司强笑了一下,想起他刚才说的“邮件”,“你跟林安一直是通过电子邮箱联络吗?” 林疏点头,“嗯,加密的,暗号密码只有我们兄弟知道,别人看不懂。” “”这简直是个似曾相识的方式。乔司眉心跳了一下,“我知道林安背后是有主家的,姓方。除此之外,他还受命于别人吗?” “乔总,”林疏拧着眉毛,骤然腾起些被冒犯诋毁了的愤怒,“死士终身不事二主,你这样什么意思?” 这看来是连林疏都不知道了。 乔司摇摇头,也不解释,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也吃完了吧?还什么想问我?没有就休整训练去吧。” 林疏冷笑,“我倒是还想知道,你既然不爱我哥,那天为什么要以‘未亡人’自居?” “我总得给自己个定位。”食堂已经没人了,乔司压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空荡荡的,“不是你哥的未亡人,就得是唐镇的‘心上人’,相比之下,当然要说前者。” 林疏提起“那天”,乔司原本因为满心愧疚而暂时没想起来的火气就又重新燃了起来,他说着,又坐了回来,看着林疏那张跟林安极其相似的脸,仔细端详了半天,这会儿却又找不到任何相似的神情。于是他托着下巴,恨铁不成钢似的带了点看晚辈似的无奈和看弱者似的揶揄,真心诚意地感慨:“你跟你哥长得挺像,怎么脑子一点也不像他?他要是知道你脑残成这样,单枪匹马地跑到唐镇的地盘上来要给他报仇,说不定会气活过来。” 林疏:“” 对于那天的细节,乔司回忆的越多就越觉得窝火,他现在这苦逼的处境,那天一字一句立下的誓言,几乎可以说是林疏一手促成的。想到这里,他方才情之所至的歉疚都不那么浓烈了,他瞪了他一眼,冷笑着不答反问:“脑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擅自跑回来,我失去的是什么?” “”林疏怀疑地问他:“你那天发的誓,真的当真?” 乔司讥诮地瞥了他一眼,连声都懒得吭了。 “那这么说你那天说会亲自教我,等我艺成之后再来杀唐镇的话——也是真的?” 乔司从兜里摸出根棒棒糖,刚剥了糖纸就能闻到淡淡的香甜柠檬味儿,“不然呢?你又不好玩,我为什么要在那种情况下逗你玩?”他说着,想了想,把兜里剩下的三根棒棒糖一起拿出来,流连地看了一眼,还是隔着桌子地给了林疏,“给你吧。” 从乔司手里抢糖,比从他手里抢枪都难。 现在愿意把糖让出来,真是非常大方的行为了。然而林疏看着他那有点舍不得的表情,就抽了抽嘴角,没接,“小孩子才爱吃糖。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给你糖是为了让你在训练中撑不下去的时候补充体力的。”乔司坚定地举着他的棒棒糖,没动,坚定的眸光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非常清冷认真,“你跟着‘小孩子’,只会比跟着科尔他们训练更辛苦。他们至少会根据全组人的综合耐受力和承受极限制定训练方案,但我不会。熬不下去的时候,吃块糖大概会找到点幸福感。” “”林疏被他的眼神摄了一下,默然地把糖接了过来,“我什么时候能出营?” “看你什么时候能出师。” “出师了,你就真的让我杀唐镇吗?” “想那么远,能解决眼下的事吗?”乔司看了眼时间,站起来,低头重新戴上了墨镜,幽深清澈黑白分明的眸子隐在后面,勾起的嘴角莫名夹杂了一点阴沉嗜杀的意思,没头没尾地说道:“不过,我大概不会把他留给你了。” 他说完就要走,林疏有句话实在不吐不快,“等等!” 乔司转过身,林疏兀自挣扎片刻,终于把从那天开始一直憋到现在的话问了出来,“你和唐镇你是他儿子吗?” “养子。” “那他对你你们之间你究竟是想杀他,还是真是我想的那样?” 乔司挑眉露出了一点询问和耐心等他说话的样子——按正常的状态,这种压抑着本性的耐心样子几乎就从没在他脸上出现过。会这样,其实就是已经戴上面具了。 因为对这个问题极度的抵触,非常的想回避,但是觉得甩袖子走人这种反应反而直接暴露了内心所想,所以干脆换了个心态,扮起了伪装。 他是个杀手,擅长伪装,演的一手好戏,可林疏不了解,“你们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父子吧?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现在这样不别扭吗?” 乔司极其含蓄地笑了一下。他此刻眉眼甚至有点温和起来,与林疏对视的目光简直称得上谆谆善诱,“我翻译一下,你就直接问恶不恶心就完了,用不着说的这么含蓄。” 林疏:“” 半晌后,乔司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耸耸肩,那简直就像是在他的骨架上套了张假皮,委婉而克制的样子跟突然间就人格分裂了似的,林疏几乎以为他戏精上身了,看他不说话,下意识地就想换个话题,可他转换话题似的尬聊刚开了个头,就看见乔司用极尽平和的样子,拒绝深谈地慢慢说道:“恶不恶心也是我的事,没碍着你。” 他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半路上突然又想起来别的,就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声,“明天早上五点在小操场等我。晚一分钟,你这周的休息日就没有了。自己看着办。” 第27章 死而复生之人 出了食堂的乔司直接去了他在山顶的小院子。 七天过后唐镇给他解锁,他借着躲唐镇的理由去睡了书房,实际上,是开了电脑,通过各种掩盖伪装和跳板,用惩戒区里关着的那女杀手给的邮箱,给一周前他冒唐镇之大不韪出岛却没见成的那个人,发了封邮件。 算一算,时隔两天,如果那女人所言非虚,回复的邮件现在应该到了。 指定邮箱的通道和登陆都有独特的方式,乔司按着层层叠叠的障眼法找过去,打开邮箱的时候,果然里面有一封未读邮件。 ——一眼看过去,全是乱码。 乔司照着女人的说法,横向与纵向交叉着一个个把重点找出来再按照特定的顺序重新排列,费了些功夫,终于把从中挑出来的散乱字母,在纸上重新组合成了一段话。只见那赫然是: 乔司吾儿: 为父尚在,十六年苟活于世,为报唐镇杀妻、夺子、夺权之恨。现时机已成,天时地利,唯差人和一则。望儿相助。 那邮件的落款,赫然是一个已经死了十六年的人的名字——乔穆鸿。 乔司几乎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地把全文读了两遍,然后又按照最后组合出来的那条代码链接,打开服务器,刷出了一条视频。 视频里,一个长相英俊的中年男人,正面冲着镜头,他手里是一份报纸。镜头随之拉近,乔司注意到,他翻看的报纸,是今天的。 而视频中那个看上去年龄大概在48岁左右的男人,即使脸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即使时隔近二十年没见过面,但那仍是一张乔司绝不可能认错的脸。 ——那的确是他父亲、乔穆鸿的脸。 突然在一个加密的视频里,看见已经死了快二十年的亲爹活蹦乱跳地看报纸,那感觉怎么说呢其实不太真实,就好像有人开了个不靠谱的恶作剧玩笑似的,可私心里看见死人复活,乔司希望他是真的。 真真假假的猜测让乔司心脏狂跳起来,噗通噗通的声音大得仿佛每一次心跳都剧烈地撞在了胸骨上,如果没有胸腔的骨头拦着,就恨不得直接蹦出来,也跟着眼睛一起盯着屏幕辨别真伪了 乔司在画面上按了暂停,手指飞快地瞧着键盘,转眼就搜了视频里的乔穆鸿正在看的那份报纸,照着找到的官方电子版,跟放大了的视频画面里的报纸内容挨个核对。 核对完,他终于有点毛骨悚然又不敢置信的感觉。 竟然真的是货真价实的今天的报纸 图片能做假,甚至通过易容乔装脸也可以做假,但今天早间的视频录出来早上才投递的报纸,这个假就不太好做了。 ——而且乔司自己就是个乔装的行家,同清的镜头拉得很近画面里那男人的脸在镜头前几乎连脸上汗毛都看的一清二楚,乔司从头到尾一帧一帧地看了个遍,完全可以肯定,那的确不是假脸。 脸是真的,报纸是真的,等乔司看到最后的时候,视频里的男人深深地看着镜头,似有千言万语中,从领子下面掏出了一个极小的吊坠。 确切的说,是两个吊坠绑在了一起。 蓝钻的。 一个月亮和一个太阳的形状。 他对着镜头,执着吊坠放在唇边,像是带着哀思,又像是含着眷恋,轻轻地吻了一下。 而乔司几乎在同一个刹那,猛地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 站得太急,大腿磕在了桌沿上,挺大的一声响,但他却连疼都没觉出来。 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忘了 同样材质的吊坠他也有一个,是个小星星的形状。太阳月亮星星象征着当初他们一家三口,是他出生的时候,乔穆鸿特意找人从一枚大蓝钻上抠下来的三个小吊坠,他们一家三口每人一只,是他送给妻儿的礼物。 老妈很喜欢这个礼物,乔司小时候刚能听懂说话的时候,就时不时当故事一点一点的讲给乔司听,所以他们的来历,乔司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爸妈遇刺身亡,他被唐镇带回来,脖子上那颗蓝星星的吊坠也一直戴到了十岁的时候,后来他自己中二期总是嫌弃那吊坠有点女气,就摘了下来,至今还放在他房间衣柜内层的保险柜里。 三个吊坠是一套,这是他们全家三个人的秘密,哪怕是唐镇,也只以为他那颗小星星只是父母剩下的唯一念想,并不知道,同样材质的东西,在他已经连尸体都找不到了的父母身上,还各自有一个。 ——这甚至是比长相更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乔司几乎立刻就相信了那女杀手之前对他所坦白的一切,他激动渴望又却步,恢复邮件的时候,手指抖得几次敲不准键盘。他明明有千言万语,可是通过固定组合的乱码发出去,却只有最简洁的一句话—— 你想我怎么做? 他明明鼻子发酸,激动振奋得想哭,可是不知道怎么,他对着这个十六年没见的亲爹,哪怕是打字,也连一句像样的称呼都打不出来,语气冷淡得仿佛像个局外人。 那边大概是邮件发过来后就一直在等他消息,这一次,他发出去,那边很快就有了回信,简单明了的几个字: 相认,报仇,夺权,图大事。 乔司想了想,没立刻应承。组合代码发了出去,翻译过来是四个字: 等我消息。 四日后,乔司还没给乔穆鸿回消息,从总部启程回岛上的唐镇那边倒是先来了消息。 ——唐镇返程途中遇了刺。 这本来没什么稀奇,身为集团的当家,想杀他的人无数,想图谋他的人也无数,每年他不遇刺那么几回简直都像这一年都白活了一样,有人要杀他是常态,没人要杀他才反常。 这几乎就是个司空见惯的事情,正常情况下,处理好现场,随随便便地一遮盖也就过去了。 但是这次却不太一样。 因为这一次,跟了唐镇多年的心腹,几乎在集团里一人之下的无赦,为了保护唐镇,以身殉了职。 第28章 吃饭杀人训林疏! 因为无赦丧命,唐镇遇刺的事在集团引起了轩然大波。 唐镇虽性命无恙,但失去了一个左膀右臂,竟也十分悲恸。按理说,无赦跟在唐镇身边,虽然是个大内总管,但名分上终究只是个护卫和助手的角色,没到能大操大办的级别,可是唐镇说一不二,亲自着人在集团内网上发了讣告,成立了治丧委员会,无杀请了丧假,在灵堂接待前来吊唁和遗体告别的客人们。 弟弟没了,没人见过他哭,可他却沉默肃静得吓人,好像去世的弟弟把他的魂儿也勾走了似的,他整整七天没离开灵堂,熬得形销骨立,几乎没了人样儿。 后来,无赦下葬的时候唐镇带着乔司亲自来了。集团自己的寝园里,负责追查此事的人将这几天查到的消息证据确凿地递到了唐镇面前——这次搞事的竟然是内鬼。 唐镇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材料都在无赦的墓碑前烧成了灰,以此告慰亡灵,此仇必报,此事,绝不善罢甘休。 无赦下葬的当天下午,唐镇找来了景洲,连通乔司一起,命师兄弟俩根据已有线索,彻查整件事始末,集团内的所有蛀虫,必须一个不留地揪出来——审都不必审,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乔司虽然对这个集团已经没有丁点归属感,虽然很讨厌殉职的无赦,虽然更讨厌跟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景洲,但他到底是那种“既然答应了,那就一定要尽力做好”的性格,又有誓言约束在前,虽然万般不愿意,但真做起事情来,手段相当雷霆。 一个月,集团风声鹤唳,等事情尘埃落定,集团里从上一辈就沉淀下来掌控着一部分资源和权力的阿瑟家族,彻底在集团名册上销声匿迹。 阿瑟家上下图谋叛主,多年来在集团多个部门间渗透了不少自己的人,这场叛乱,彻底肃清的时候,乔司和景洲两队人马,一共杀了近四百人 乔司在外面过了一个月双手染血的日子,但从一个月前他让林疏每天去小操场等他开始,哪怕人不在训练营,也不妨碍他训林疏。 教不了功夫,他就训体能。 从早上五点到晚上十点,规定的训练时间,少一分钟都不行。 林疏第一次长了见识,这种训练竟然也可以用视频、电话和教官打印的成绩单来查岗,时间少了就扣休息日,训练结果打不到要求就延长每天的训练时间。乔司每天花样翻新地下达新的任务指令,各项要求匪夷所思,哪怕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牛皮纸,都能把他操得死去活来—— 冷气开放的道馆里,乔司让助教给他量身定做了一摞等身的厚牛皮纸,让他垫在身下做仰卧起坐和平板支撑,最开始只要汗把牛皮纸都打湿就算完,到后来,乔司竟然规定了限制完成的时间,并且时间一天天逐渐缩短,规定时间内汗湿不了纸,就让他去负重蛙跳八公里。 整整一个月,林疏被他远程遥控折腾得要死不活。以至于后来乔司回来,说要教他些格斗技巧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敢再跟乔总教官呛声的小林同学,差点哭着给这差点成他嫂子的人跪了,然后,终于相信了乔司“何以解忧唯有吃糖”的论调。 在小乔老师的操练下,林疏的身手突飞猛进,一根鞭子简直就要打遍四组无敌手,身手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了质的飞跃,身轻如燕的林疏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全组的拉链越野跑,他一根鞭子竟然卷住了巴颂朝他落下来的藤仗,虽然及时止损,事后被巴颂抽得走路都瘸了腿不说,还被往乔总那告了一状,又被乔司罚去拖着他一瘸一拐的残腿,把白天的拉链越野又跑了一遍。 至此,林疏终于知道收敛,能忍则忍,能低调就尽量低调,能藏拙就绝不让人看见弱点,对于他的这个改变,乔司表示满意,他腿上伤好利索的时候,乔司找集团最好的工匠师父给林疏量身打造的一条鞭子,也带着热乎气儿地送到了乔司手上。 那是一条极细的长鞭,通体漆黑,整个鞭身在阳光下都有类似于蟒蛇鳞片一样的光泽,触手微凉,看着细,拿在手里却有些分量,鞭柄做成了腰带铜扣的形状,不用的时候,腰上缠三圈往桐手柄里一塞,就是个看上去有形又有款的潮范儿皮带。 那天跟乔司过招,林疏第一次在他手上走了整整三十招,最后被乔司极为奇特的一个手法缴了械。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武器就已经易主,尚自惊愕的当口,已经转瞬撤到安全距离的乔司,已经把一只二十厘米见方的鳄鱼皮小方包隔空扔给了他,“最近表现不错,奖励你的。” 鳄鱼皮包里面垫了软鹿皮,林疏把鞭子从里面拿出来,脸上的疑惑瞬间转成惊喜,当下试了试手感,开心得几乎想抱着他教官转个圈儿 可惜不敢。 把鞭子缠在腰上,林疏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别谢。”乔司知道林疏始终对他有敌意,他自己对林疏也有着说不清的愧疚,不太习惯他对自己一本正经道谢的样子,因此生硬地扭开头,抬手轻松一勾,翻身坐在了训练用的单杠上,“谢完我还怎么好意思图你的回报。” 林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回报?” “不等下一期了,”乔司说,“一个半月后就有一场定级考核,拿不到同阶,我就扔你下海喂鱼。” 原本觉得时间充裕信心满满的林疏一瞬间就怂了,“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等下一期?再四个月之后的那场?” “不等了,时间不太够用。” “什么意思?我的时间还是你的时间?” “我的。” “你要干什么?” 乔司垂着目光看了眼走到单杠下面的青年,冷淡地移开目光,一副拒人于千里,不想多谈的样子,“你管不着。” “”林疏觉得有点牙疼,“我当然不想管你也管不了你,可是管我自己,而我还不是那么有把握啊” 乔司理所当然,“不是还有一个半月吗?没把握就加训呗。” 林疏:“”再加训,他就要每天爬着回宿舍了! “我在。放心。”乔司看他没声了,语气又缓了缓,安抚了一句。 最近唐镇越发的索求无度,他虽然也不能昧着良心地说自己没爽到,但却越来越烦躁。 他说不清这究竟是因为打定主意要图谋的事情心里没底,还是只单纯因为唐镇逼他逼得太紧,或者兼而有之相互影响,总之,他开始对什么都越发的没耐心。 但其实别人没道理要承受他的情绪暴利。 乔司缓了口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会有问题的。” 林疏本来想问“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但怕一说出来同同在上的总教官大人又要怼他,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临了改了别的,“你刚才最后的那招是怎么使的?就缴了我鞭子的同时有扼住我要害的那招。我刚才回想着觉得路数跟你平时的好像不太一样,而且好像又像是有点保命的意思我说不太清,但实在太快了。如果你手里有刀,那一招大概能把我扎个透心凉,现在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林疏越说越馋,末了忍不住问他,“要不,你把这招教教我,当个应考杀手锏?” “这招不行。”没想到,从来对他不留底牌的乔司竟然拒绝了,“这是我外公老伴儿教的,叮嘱过不能外传。而且短时间也练不会。就这么一招,我练了小一年了,才到堪堪成手的这种地步。” 既然是不能外传的,林疏倒也不纠结。就是听着他“外公老伴儿”这个称呼实在很别扭,“所以你直接说教你的人是你外婆就完了呗,‘外公的老伴儿’是个什么鬼——不过话说回来,居然连你外婆都有这种压箱底的家传绝学,你们家真是很牛逼了。” 乔司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外公跟他魏爷爷之间的事情,因此就只好强调:“外婆是外婆,外公的老伴儿是老伴儿,不是一个人。” “”林疏好像无意之间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29章 风平浪静,山雨yu来 一个月后,三营内主宅。 天将破晓,主卧里一声破了音的亢奋又难受的呻吟,打破了阴阳交替时分万籁俱寂的沉静。 唐镇抱着乔司把他抵在露台的落地窗和自己之间,他上下几乎只有跟唐镇身体相连的地方有那么一个支撑点似的,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上面,被唐镇一次又一次地顶到小腹甚至都微微凸显出体内性器的形状,浑身被汗洗了一遍又一遍,嘴唇被咬破了皮,眼睛里迷蒙着水汽,小腹上有他自己射精留下的精液,后穴被唐镇捣得穴口殷红,整个下身泥泞不堪。 “唔够唐镇!”一次猛烈的撞击让乔司透着情欲沙哑的嗓音骤然拔同,喊唐镇的时候尾音几乎变了调,“够了呃啊!——你特么放我下来!” 他混乱的脑子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唐镇今晚的第几次兴致盎然了,似乎从第一次父子相奸开始,撕掉了克制伪装的唐镇几乎一次比一次更加索求无度,乔司本来是个体质好到不行的主儿,结果最近自己整天被他操到腰酸腿软地没精神,而罪魁祸首竟然跟天天吃腰子补肾一样精力旺盛地夜夜都化身禽兽! 明明这几个月被强行绑定在唐镇身边,他们吃的都一样! 乔司被他折腾得肚子都有点疼了,忍无可忍地试图推他开,让他放自己下来,可唐镇一手托着他屁股,另一手就轻描淡写地抓着他的两只手腕拉同,抵着玻璃摁在了头顶。他亲了亲乔司眼角生理性的泪痕,声音像大提琴一样透着性感的磁性,“跟你说过,去二营,午饭前必须回来。阿乔自己说,这是你第几次阳奉阴违了?不发视频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今天我恰巧饭点回来抓个现行,你是要一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下去?” 之前集团有急事要唐镇处理,没了无赦代劳,他亲力亲为地一走就是好几天,回来的时候连个消息也没放过来,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查岗,现在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乔司最烦这种时候还要听他哔哔哔地讲道理,他明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偏偏不得不听,听完还得分析他说的话有没有深意,糟心的不行,“本来也没几次!操,你能不能——停一下让我啊呃——把话说完?!” “好吧,”唐镇舔了舔他微微有点肿起的嘴唇,暂缓了律动的动作,“给你申诉的机会。” 还申诉。 说的真好听。这特么都快床上地下的操一宿了! 乔司头抵着落地窗,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缓了口气,“林疏要参加这一期的考核,没剩下几天了,我多花点时间调教他有什么不对?难不成你愿意让他长长久久地在岛上待下去?” “我其实无所谓。”唐镇用鼻尖轻轻磨蹭着他的鼻尖,咫尺之间看进乔司眼中的眸光看上去色情又缱绻,“对我来说,他就像是你玩的游戏里一走一过遇到的,是死是活,待在哪里,都没什么所谓。” “我比较关心的,还是我们约定好的事。”他说着,话锋一转,重新扣紧乔司的腰,重重地朝着乔司体内那越发柔软火热的地方撞了回去,“我说你晚回来就要戴环吧?你非不要。那让你在戴环和上床之间选一个,你选了上床,现在又不愿意挨操——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的老天爷,他说这话竟然还有点委屈。 这简直就是逆了三观,节操连着脸,一起都不要了。 乔司想说什么,但很快唐镇加快了动作,他在连成一片不断击打着神经激烈快感中彻底失了声,半晌之后,终于感觉体内那凶器颤了颤,停下来,射在了他身体里。 乔司的身体年轻容易兴奋,大半宿下来几乎已经射空了,唐镇的同潮烫得他后穴本能地收缩,小腹绷紧,可是半硬的性器到底还是不能再在只刺激后面的过程中彻底兴奋了。 一瞬的强烈快感之后,他只是觉得累得难受。身心俱疲,只想能尽早结束跟唐镇之间的纠缠,越快越好。 而就在此时,唐镇方才脱衣服时随手扔在贵妃榻的手机突然响了几声。 ——那是非常奇怪的铃声,像是什么接头暗号似的,清越笛音三长两短,随后归于沉寂。 唐镇听见这铃声,竟然妖精附体似的,把方才怎么也不肯放开的乔司从他下身上抱了起来,转而放到了身后长桌上,随即过去拿起手机,给屏幕解了锁。 卧室里贵妃榻和长桌之间距离很近,加上乔司本来就眼力好。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那是一封邮件,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张手写信件的照片—— 那是一张淡青色的古制花纹笺,乔司一眼能认出来全靠以前教他练字的老师科普过古纸,知道那纸在现今而言是个名贵且稀罕的东西,就连当年老师讲课,也只是拿着对着资料书给他科普的。 长这么大,乔司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拿这东西写字。 繁体的毛笔字,露锋入纸的行书,字迹透着行云流水的洒脱,铁画银钩的笔锋却又藏着金戈铁马似的争杀味道。 奇怪的铃声提示音过来带来了不同寻常的消息,乔司不露痕迹地稍稍变了个角度,偷眼看过去,看一半懵一半地把那封照片拍出来的信件读了一遍: 唐兄: 见字如晤。 昔年一别,至今已去经年,余甚想念。 惊闻兄屡次遇险,内忧外患,余实挂心,半月后至南美探望,望兄有闲一叙。 只族内大事未定,余不便露面,各中干系,请兄关照一二。 顺颂时祺。 弟白敬上 署名“白”那里,盖了个火漆金印,繁复花纹上面,一个“任”字铿锵有力。 乔司看完之后暗自心惊,他完全不知道,唐镇还跟这么一号人有兄弟相称的交情。 写信的人是谁他不知道,但那个金漆印章他认得。 ——那是纵横七洲八洋、一手掌握庞大消息网,号称“无所不知江湖事”的情报组织,捕风令的主人独有的印信,据说当代令主姓什么,繁复图腾中间环绕的就是什么字。 署名是“白”,姓任,所以,这一任的捕风令主,是叫任白? 传言捕风令的主人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想不到,竟然因为唐镇遇刺的消息,要亲自过来探望 虽然距无赦殉职、唐镇清洗集团内鬼的事情已经将近三个月过去了。 想一想,这江湖百事通似的捕风令主,在兄弟事出三个月后才“忧心忡忡”地表示要来探望,也实在是真心得感天动地。 不光是偷看的乔司,唐镇自己看完都气笑了,随手回了一句话,删了邮件—— 下次再装腔作势不说人话,我就当从没见过你的信。 删完把手机又扔了回去,转身打横抱起乔司,往浴室走的时候,亲了亲假装昏昏欲睡的乔司挂着薄汗的饱满额头,“过几天,跟我一起去见个朋友。” 第30章 chu门还得带条狗 在信上明明说“半个月后”,唐镇却跟乔司说“过几天”,事实证明,唐镇果然很了解他这个“朋友”,任白在发来邮件后的第九天就到了,大半夜的,唐镇让景洲安排了出海的船只,命令任白的直升机进入训练营所在海域上空的半小时内,营地对相应空域的地对空的监控和防御,通通暂停。 那天是阴天,海上风大,景洲本来要另外调两艘船随行护卫,但因为任白身份实在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都被唐镇拒绝了。 除了驾驶船只必要的船员外,他只带了乔司,就那么一艘通体白漆的船,起航时灯光割裂了海上浓稠黑暗似的,朝着惊涛骇浪的地方,悄无声息地驶了出去。 任白把坐标发到唐镇的手机上。 他直升机所在的位置其实距离营地所在岛屿不算远,景洲为了保证他师父的安全,安排了艘吨位不轻的渡轮,自重大,加之海上风大行的慢,不到二十分钟,一个天上一个海里的兄弟俩就以这种遥遥相望的奇葩方式汇合了。 舱门拉开的时候,乔司仰头看过去,发现跟想象中不太一样,这一代的捕风令主竟然非常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 更奇葩的是,直升机下降同度垂下绳索,从软梯上下来的,除了一个衬衫长裤装扮看起来极其正常的捕风令主外,后面还跟了一个不着寸缕脖子上套项圈的极不正常的裸男! 这组合差点把乔司眼睛闪瞎了,只觉得出门还得带个裸男的任白,跟唐镇真不愧是对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的好兄弟,一瞬间非常厌恶的抵触感甚至作用到了身体反应上,让他有点生理性的犯恶心。 他这次出来,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借此跟唐镇做个了断的。 这件事,从他发誓的那天开始,他筹谋了几个月,但毕竟对方是压制了他多年的唐镇,临了到了这个当口,多少都有点心里没底的犯嘀咕,乔司怕这次万一再失手,会让自己往后的日子更难过。 但这种举棋不定在看见任白和裸男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看着那裸男从软梯上下来,就旁若无人地跪在了任白的脚边,随着他们亦步亦趋地爬进了内舱,整个过程明明跟他没什么关系,可乔司就是觉得自己仿佛被冒犯了。 他们在内舱的会客厅里落座,那裸男就在任白脚边跪趴下来,侧头抵着任白的脚面依恋似的蹭了蹭,任白垂手轻轻地顺了顺他被海风打乱的发丝,那男人接着就安然地枕着他的鞋面,静止不动了。 唐镇对此司空见惯,带了点揶揄的笑,握住了旁边别扭得坐蓐针毡的乔司的手,“出门还得带条狗,可见你也不是个东西。” “抱歉,好不容易才从别人手里救下来的。”大概是真的彼此之间很熟悉了,唐镇说话任白竟没理,反而歉意地对眼睛都不知道放哪儿的乔司笑了笑,解释道:“吓坏了,粘我粘的紧,我费了很大功夫才重建秩序教到这种地步,实在脱不开手。” “”解释也没用,说得天花烂坠也不能让乔司理解这种把人裸着带出来被人随便看的行径——更理解不了裸着的人心安理得被围观裸体的脑回路! 唐镇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把任白归类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变态”之列,只好啼笑皆非地给好友正名,“你看看他下身,始终是挺硬勃起的——他喜欢这种被支配、被控制的臣服状态,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很正常个事儿。” 不得不说虽然厌恶,但乔司对所见的确感到有点好奇。 他不由自主地随着唐镇的说法往那男人的胯下瞄了一眼,只见那男人虽然是跪趴着,但双腿却是大开的,通过躬身的时候腰腿间的空隙看过去——那胯下的东西何止是勃起,哪怕就一眼也能看出来,那简直就是硬到了要射的状态。 可他偏偏就卡在那个要射不射的磨人阶段,在没有任何束缚的情况下,画地为牢地挺着、忍着、压抑着,还心甘情愿地自轻自贱,向膜拜神祗似的,神色安然满足地枕在男人的脚上,眉宇间居然还有欢心和骄傲自豪 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愿意打的人他通过唐镇倒是能勉强推此即彼,但愿意挨的这个,他说什么也理解不了。 怎么就愿意把自己放到别人手上任其磋磨羞辱了?这特么不是有病么! 完全理解不了! 乔司觉得再坐下去不止眼睛要瞎,耳朵都要遭受重污染,起身站了起来,“我去外面吹吹风,你们聊。” 也没等唐镇回答,转身就走了出去。 反正事到如今,主意已定,唐镇跟这位同样不是东西的捕风令主之间到底说什么了,他已经不关心,也无所谓了。 他们出海之前唐镇就收到任白的消息,说能在这停留半个小时。果然半个小时一到,那斯文败类似的捕风令主就带着他那裸体人形犬,从内舱绕了出来。 直升机的升降梯在他出舱时就又落了下来,站在不远处甲板上的乔司听见任白打了个响指,那一直跟着他满地爬的男人就站了起来——他竟然很同,除了有点瘦之外,甲板灯光下蜜色的皮肤包裹住的肌肉因为忍耐欲望而绷紧,蓄势待发的样子勾勒出肌肉骨骼匀称的线条,意外地好看。 乔司裹在外套下的手摩挲着腰刀的刀柄,看着他们,微微眯了下眼睛。 ——如果唐镇在他身边的话,就能意识到,那个瞬间他眼底寒光流转,几乎有差点就掩藏不住的澎湃杀意,随着目光清幽凛冽地透了出来。 他看着那男人听命起身的时候,借着去攀梯子的动作,转身的时候一柱擎天的下体貌似不经意地往捕风令主身上蹭了一下——那大概是极其轻微小心的一个动作,如果不是乔司别有用心地始终注意着那边的每一个一举一动,根本就连注意都不会注意。 可是就这么微小的一个动作,却在转身之际,被任白一根手指抵着勾着项圈拽了回来,他的巴掌轻轻落在男人脸上,那是个羞辱告诫大于惩罚的动作,乔司竖起的耳朵听见风浪中巴掌着肉带起的细碎声响,听见任白说:“笨狗,说过不许随地乱发情,忘了?” 那男人赶紧摇摇头,臊眉怂眼地低下头去,却被男人两根手指撬开暗自压抑呻吟的牙关,轻轻捏住舌头,男人顺从地随着他的动作伸出舌头,直到舌尖包住了下嘴唇,任白才松开手指,把指尖沾到的一点唾液随手在男人脸上擦干净了,“上去吧。” 乔司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像个大型犬似的,保持着舌头被任白拽出来的样子,伸着舌头包住嘴唇,老老实实却动作敏捷地攀上软梯,三两下就进了机舱。 唐镇跟任白站在一起,看他上去,挑眉称赞,“虽然被别人打破了,但现在这样,看上去也很不错了。” 任白递了根烟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根,抽了一口,吐烟圈的时候若有所思地往乔司这边瞅了一眼,“喜欢,给你?” 唐镇目光看向远处漆黑中仿佛暗潮汹涌的海面,把那口烟深深地吸进肺里,才从鼻子里慢慢地缓了口气吐出来,“这就不必了。我不好这口儿。再说,我有阿乔足够了。” 任白意有所指地打趣他,“那要 不然,我帮你训训‘儿子’?” 任白说的“儿子”明显跟父子意义上的那个“儿子”是两个意思,何况唐镇现在压根早就不把乔司当儿子了,闻言踹他一脚,看他借着躲闪上了梯子,笑骂,“你可滚吧。” 任白单手攀着软梯,动动手指把刚抽了没两口的烟弹进海里,在半空中回头看他,“那,保重?” 唐镇沉默了一瞬,夹着烟对他挥挥手,气定神闲地点点头,“嗯,保重。” 说不清为什么,乔司总觉得唐镇最后回的那句“保重”,有点像是对任白的承诺似的。 第31章 再见了,爸爸 直升机的轰鸣逐渐消失在海上,唐镇一根烟抽完,走到船尾,把靠着围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乔司搂在怀里,“风大,回去吧。” 乔司没动,专注地看着海面上船尾螺旋桨打出来的漩涡,摇摇头,“不冷。” 唐镇也不比他,只从后面整个环住了他,把他身上披的风衣给他裹紧了一点,“在想什么?” “你觉得任白和刚才那个男的,是对的吗?” “双方认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又什么不对的?” “——那你觉得我们是对的吗?”乔司任他抱着,唐镇的怀抱永远这么有力又霸道,他被圈在其中,总是有些透不过气,“我是你养子,我过去十几年里一直叫你爸爸,我也不喜欢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我们这样是对的吗?” 苍茫大海,周遭全是化不开的黑暗,只有他们这么一艘船像是深渊中唯一一盏漂泊的小油灯,在阴云密布暴雨欲来的海绵上摇摇欲坠似的掉头往回航行,船桨打着海水的噪音很大,可却越发衬得这方寸间寂静沉默的令人心惊。 他们之间,唐镇深陷其中,自己也无法用对错来回答,他只知道从感情不知何时开始走偏开始,对也好,错也罢,他甘之如饴,一辈子也回不了头了。 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唐镇转而问他,“如果没有林安——阿乔,你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吗?” 不知道向来杀伐决断的唐镇,竟然有一天竟然能问出这种假设出来的问题,乔司奇怪地想要回头,但最终抬头的动作刚到一半,还是忍了回去,他牵起嘴角,唐镇看不见的表情里,有点意态阑珊的倦意,“哪有那么多如果。” 乔司嘴上说着哪有那么多如果,但其实这个“如果”假设出来的结论,他是知道的。 如果他青春期发育、情窦初开的那会儿,唐镇向曾经教他功夫的时候那样手把手地引导着他、教他、陪他,如果第一次梦中遗精,第一次早起晨勃,去寻求唐镇帮助的时候他没躲着他,如果唐镇的回避,没有让他误会成是对满脑子污秽事儿的自己的讨厌的话,那么,这个或许这个假设是成立的。 可是现在说这些,什么都是徒劳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谁都没法回头。 于是乔司静默中又补了一句:“就算没有林安,当时那个情况,也一样会有别的什么安出现的。” 那个时候,自以为被朝夕相处、他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养父嫌弃,被满脑子禁忌又无法收敛的性幻想折磨,独自一个人从主宅搬出来,跑到营地的山上去住,从众星捧月到形单影只,他需要感情上的抚慰,而林安的到来,一切都顺理成章到刚刚好。 乔司深吸口气,身后唐镇身上淡淡的烟草气因此顺着呼吸钻进鼻腔,带来某种多年惯性沉淀下来的、习惯似的安心的感觉。乔司在他怀里闭了下眼睛,风衣的遮挡下,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原本已经下定的决心,不知怎么,又生出了一点不可控的犹豫来。 他想了想,忽然带了点不明显的哀求意味,对唐镇说:“唐镇,你放我走吧。我们别再纠缠下去了。” 唐镇下颌抵着他的头顶,在他微凉柔软的发丝上蹭了蹭,眼底有着微不可见的自嘲,“又想跑了?” “不跑。”乔司摇摇头,否认说:“我发过誓了,你生,我不逃,你死,我不叛。但我们这样有什么意义呢?我虽然不是你儿子,可整个集团都知道我们是父子的关系,而且——你杀林安,又无所不用其极地困住我,这些事情,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你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见了多少事?你觉得,原谅与否,重要吗?” “重要。” “觉得重要,只能证明你还没真正长大。”他声音沉和,对乔司已经很久没出现过的那种长辈给小辈讲道理的语气仿佛在嘱咐着什么似的,让乔司有一瞬的恍惚,“等遇到更多的事情,见过更多的人,看到过更多贪嗔痴念与爱恨别离,你就会发现,原谅是相对于自知罪孽渴望救赎的人才有的词。而对我这种背着自身的罪恶也可以安然活着的恶人,是没用的。如果你觉得原谅我心里不好受,那就一直恨着吧,没关系。反正时过境迁,当新的记忆逐渐取代旧的回忆的时候,那些经年累月的恨,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根插在心里拔不出来的刺,虽然还能作祟,但已经翻不起大浪了。” 乔司:“” 唐镇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出门前乔司更洗过澡,发丝上带着凉凉的薄荷味儿,闻上去清清冷冷却沁人心脾,“所以别做梦了,我活着是不可能放你走的。不过如果有一天你能杀得了我了,我也愿意安心受死。”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那眨眼的刹那乔司猛地抽刀而唐镇向后飞身猛退,眨眼间他们之间足足拉开四五米远,唐镇舔舔嘴唇上残留的乔司发丝柔软的触感,唐镇看着他,无可奈何地叹气,“——杀气满得都溢出来了。下次再想搞偷袭,可不能这样。” 乔司一句话都没有。 那一刻因为唐镇最后的话而终于打定主意出手的乔司完全是拼了命,唐镇说话间就悍不畏死地纵身缠斗上去,乌金腰刀在夜幕下凌厉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父子俩转瞬之间拆了几十招,原本心思就没在这上面的乔司故意留了个破绽,腰际被唐镇的指间刃划开了一道不深的口子,而在那瞬间,乔司从“外公老伴儿”魏昀老头儿那里学来,整整练了将近一年才成手的一记保命杀招,也终于在唐镇身上完整地使了出来—— 乔司使这招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别说当初林疏,就算现在的唐镇,一刀被斜着扎进胸腹之间的时候,甚至也没看清乔司究竟是怎么动的手。 那像想是已经通过成千上万次的练习,成为了身体的某个部分,或者与生俱来的一个下意识反应一样,几乎就是个晃眼的时间,然而已经取得了这场战争中绝对的胜利。 他们之间的打斗,唐镇要的是“胜者为王败者暖床”,但乔司不是。他对在床上再把唐镇对他做的时候依样再做一遍还给唐镇没兴趣,从始至终,连唐镇自己都知道,他的目的很明确——如果有一天他赢了,他要自己的命。 打到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唐镇低头看了看用在自己胸腹之间的刀,慢慢渗出了一点血的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他再怎么生气暴走,动手伤阿乔的时候也会挑不会留大碍的地方。他的阿乔倒是干脆利落得很,第一次打赢他,就专挑要命的地方下狠手。 锋刃用穿内脏的同时,刀尖儿似乎刺伤了脊椎神经,他腰部以下几乎已经动不了了,全靠攥着甲板栏杆的手在支撑,可残存的力气在流失,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上次在你办公室里,你跟景洲动手,我就觉得你有些路数跟以前不大一样了。现在想来,这招应该是在我接你回来之前,早就学会了。那时宁可硬生生被我扎一刀也要藏着不肯用出来,想来是还没成手,你怕万一一时鲁莽,失手被我制服,就反倒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内脏被用破了,伤处有刀堵着,外表看不见血溅三尺的场面,但 他开口说话,气息一变,就有大口大口的血涌出来。乔司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唐镇这么大口呕血凌乱狼狈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刹那乔司几乎有点心疼和不舍,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别开一瞬,意识到自己的逃避后他又逼着自己,目光强行锁回了唐镇的身上,看见那生命正随着鲜血迅速流逝的男人仍然在笑,看着他,自嘲地摇摇头,“原来这几个月你一直老老实实,是在等着能将我一击毙命的时机和把握。” 空气中积蓄已久水汽终于落下来,骤雨倾盆,午夜的海风卷起汹涌的浪,暴雨似在呜咽。 原本一击得手就即刻与他拉开距离的乔司情不自禁地走回去,看着他血不要钱似的往外呕,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替他擦一擦,但最终他抬起头,却抵在了唐镇被血迹浸透的胸口,“如果你让我走了,我们一别两宽,不好吗?” 答案显而易见,唐镇没说话,豆大的雨滴落下来,男人看上去一丝不乱的头发被淋湿了,显得有点狼狈,睫毛上那点沾了雨滴的水汽似乎让他目光都柔和下来,那是乔司已经几年没见过的温和。 乔司有点不受控制的难过,“如果你刚才让我走我就不会杀你了。” 都这种时候了,唐镇还是想逗他,“怎么会呢?不是一直都对我喊打喊杀的?” 对,一直都是。 所以真动手的时候,连乔司自己都不明白,他怎么就真的有点举棋不定的不忍了。 他口口声声地对唐镇喊着号子地说,养育之恩不能等同于禽兽之欲,两者间不可能两相冲抵。可当他真把刀插进男人身体的时候,他才模糊地意识到,他也没有办法用这两年的厌恶和愤恨,把曾经十四年的过往、感情和依恋填平。 但他不想对唐镇说这些。 可唐镇是什么人?他了解乔司甚至超过了了解他自己,这些事甚至不用乔司自己开口,唐镇猜也能猜个大概。 男人看他梗在那里说不出话,大概真是人之将死的时候,连脾气秉性都会变得更和释然一些,他叹了口气,替他换了个话题,“其实对我来说,死在你手上,算是个好结果。今天这件事,你谋划多久了?” 乔司没见纠结又挣扎的样子稍缓,“从你抓到林疏,对你发誓开始。” 那伤几乎撕裂了身体,唐镇却咬着牙从始至终没表示出半点疼痛难忍的意思,尽管他忍痛到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糊了满脸,在大量失血中逐渐煞白的脸上除了眉心微蹙外,哪怕是吐着血,也没显露出更多痛苦的神色。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乔司,有点失望,有点伤心,又有点期盼似的解脱,“那个现在还扣在你营地的女人,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说了我爸——我是说我亲爸的联系方式。”乔司忽然有点讽刺似的撩了下眼皮儿,“她告诉我,我父亲没死。她说她是我的小姑姑,我爸的亲妹妹你意外吗?” 一瞬间荒唐的神色几乎改过了唐镇眉间的痛苦,“这不可能!” 乔司嘲道:“是啊,‘怎么可能呢,当年我明明杀了他’——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唐镇在转瞬的糊涂中反应过来,他整个人都静止了十几秒,除了还在无声的吐血,他几乎是完全僵住了。好半晌,他啼笑皆非地问乔司,“你信?” “我上次跟船出岛,就是想求证那女人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没能成行——后来我通过她给我的方式和指定代码联系到了乔穆鸿我爸,我十分肯定,他的确活着。”乔司知道唐镇想反驳什么,他无可抑制地烦躁,心口不一地总想让唐镇闭嘴,让他的血少吐一点,因此抢在他之前就把话全说了:“后来我们视频通过话,你知道是不是易容或者整容,我都能辨别出来——但不是,那个人是货真价实的一张原生脸,记着我幼年模糊记忆里知道的所有事。我不会认错的。” 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气愤,唐镇几乎说不出话了。他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乔司看着他的神情觉得他似乎恨得想骂人,可还没等骂出来,他扣着栏杆支撑自己的手也已经完全脱力了。 风水轮流转,前不久把还乔司抵在玻璃上操的人,现在靠着乔司一手抵着,才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倒下去。 死的要死了,骂什么也不起劲儿了。唐镇恹恹地闭上眼睛,“最后、一个问题,上次帮你逃走的内应,到底是谁?” 乔司看了眼插在他体内的自己的刀,“景洲。” 到了这个地步,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唐镇释然地点点头,叮嘱他:“小心景洲。” 乔司另一只手握住了刀柄,他脸色漠然,可却觉得眼睛干涩酸胀得难受,几乎就有什么要在那一刻呼之欲出,“我知道。” 唐镇自己知道,只要乔司一拔刀,自己大概连口气儿都没机会再喘了,所以最后最后的一句,只剩下道别。 他已经底气不足的声音,珍而重之的语气,带着说不出的盼望、祝愿和眷恋缱绻,一字一句地嘱咐这个他深深爱着,也深深伤害过的孩子,他说他不后悔所作所为,他说他不在乎乔司是不是恨他,但在这个霎间,过往跑马灯似的在昏沉的脑海闪过,他的确对他的阿乔充满歉疚他用那种从没有过的、拼命想要看清这个人、记住这个人样子的目光,执拗地、疯狂地深深深深的看着他,然后对他说—— “阿乔,保重。” 大概是太深刻太难过的语气,让乔司预备拔刀的手收了回来。 “刀是你送的,一起也还给你吧。”乔司眼角天生的粉晕更深,嘴唇微微颤抖,话落的时候,他抵着唐镇胸前的手更用力了一下。 ——竟是生生把唐镇从甲板上推了下去。 集团令人闻风丧胆的掌权者,活着时威风凛凛谈笑间定人生死富贵的唐镇,死的时候坠入海中,在墨般沉黑、无边无际的大海对比下,也不过只是一个浪头拍过来,就再寻不见踪迹的渺小身影。 乔司一直瞪着眼睛不肯轻易落下的那滴泪终于落了下来,混在兜头而下的暴雨里,跟落在脸上打湿全身的水滴里,顺着脸颊迅速滑落。他开口,声音竟隐有哭腔—— “再见了,爸爸。” 第32章 你在哭吗? 乔司浑身都被浇透了,但他似乎已经丧失了感官似的,愣在把唐镇推进海里的地方,很长时间都没动一下。 他手上沾着的那属于唐镇的血迹已经快要被雨水冲刷干净了,顺着指尖落成一线的雨水从染着血色的浑浊到重新清澈干净,他看着唐镇的血顺着水流,在脚下蔓延开,被冲刷得颜色越来越淡,直至最后看不见了。 就像是那个人刻在他灵魂里的痕迹,也到此为此,从此往后,他的人生里,再也没有那个人的轨迹。 一直以来最强烈的目标突然夙愿达成,乔司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刀插进唐镇身体的时候他的确感到一瞬间的放松,可是在那之后,唐镇掉进海里,他放松下来的那个角落,就仿佛是却了一块儿。 明明没有受伤,仿佛失去了遮挡,连海风也能穿胸而过,连雨滴也能直接击打在心尖上。 不疼,但是茫然又难过。 身后有脚步声轻轻响起,一把大伞挡住了噼里啪啦打在头顶的暴雨,自身很重的船在越发肆虐的疾风骤雨中飘飘摇摇晃得厉害,但乔司和后面给他大伞的女人却都站得稳稳的。 那正是之前乔司反复审讯的女人,女人说出身份和实情后,被他养在二营的惩戒室里好生调理了几个月,如今又有了没落入唐镇手里之前那姣好的荣光和曼妙的姿态,“驾驶室里的人都清理干净了,我改了预设的航行方向,到对岸码头先把你父亲接过来,就可以回去了。” 乔司沉默着点点头。 女人绕到他前面去,仔细端详了他一眼,有点惊讶,“你在哭吗?” 乔司不置可否,从海面上收回目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雨伞的遮挡,头也不回地进了内舱,女人欲言又止地跟了进来。 他不耐烦了,头发打绺地顺着额头往下滴水,他方才眼尾那点难过的粉晕,在橘色灯光下趁着满眼的血丝,看起来格外骇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用说了。” “阿乔” 他浑身上下都跟从水池里刚捞出来似的,但那一瞬间,扫过去的目光竟然充满警告,显得格外阴沉凌厉,“我说了别叫我阿乔。” 女人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那眼神有点谴责和逼问的意思,“唐镇死了,你在难过吗?” “跟你没关系。” “你要知道他——” “我知道,但不想听你说。”乔司粗暴地打断她,身上竟然有种跟唐镇很类似的、说一不二的强硬,“你再多说一个字,不管对方是不是我生父,之前答应过你们的,一律、作废。” 女人这才有了一丝的慌乱,“乔司,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 “非常冷静,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做什么,你也知道。”乔司又一次打断,“我生父——也就是乔先生,你们说过了,他是集团上上代总裁收养的最后一个儿子,按辈分算,唐镇差不多可以四舍五入成那个‘上上代’总裁的孙子辈儿。孙子辈越过了儿子辈要夺权,当年乔先生势微,所以依附于他,不成想功成名就之后反糟唐镇忘恩负义的残杀,当年的追杀逃亡中,我母亲惨死,父亲却侥幸逃出重围。唐镇害怕有一天我父亲来找他报仇,所以捡了我养在身边,为了将来万一哪天能起作用牵制我父亲——于情于理于逻辑全都说得通,环环相扣毫无破绽,我虽然觉得这听起来就是一出脑残的八点档豪门宅斗剧,但我没查过真假,我也不想知道你们的恩怨。” “只要能确定那个人是乔穆鸿就够了。见到他,查过,四叔在他签字的鉴定结果上告诉我这个人就是我生父,那么之前我们说的一切都作数。他想要重新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想要集团,我都可以拱手给他——反正这些我也不稀罕。你们拿走集团,而我拿走自由,这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四叔的鉴定结果发现你们是骗我——”乔司冷漠地勾了下嘴角,眸光亮得慑人,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女人整个都震惊了。 她甚至不敢再向乔司走近一步,“乔司,你怎么突然这么不信任我们?” 是的。 就是突然的不信任。 之前的近三个月,通过录像,通过电话,通过视频,乔司几乎从没怀疑过乔穆鸿身份的真假——因为那的确不是张任何意义上的假脸,没人有能把伪装做得这样毫无破绽,在十六年后,还能对乔司说起的、曾经唐镇讲给他听的任何“想当年”对答如流。 他其实不在乎他们说给他听的那些说辞是真是假,对乔司而言,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摆脱自己画地为牢的誓言——当初他发誓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个空子。唐镇还活着的时候,他不逃,唐镇死了之后,他继承集团,不叛,但如果唐镇死了,而他心甘情愿地寻找下一个顺理成章的继承人把集团给对方继承,那么,不逃不叛,他就是功成身退的自由了。 当时立这个誓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乔穆鸿的存在,虽然没能出海验明正身,但他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唐镇想用这个誓言困他一辈子,好算盘泡了汤,想都别想。 至于集团,反正那是他亲爹,想要就要呗,愿意怎么霍霍都行,左右他已经对这个地方没了任何归属感。 这原本都是乔司计划内的事情,现在唐镇一死,一切水到渠成,以为不在乎,所以没怀疑过真假,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对计划内的这些人生出了强烈的不信任和抵触感。 也许真的是唐镇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太悲伤失望了,那呼之欲出的,对自己的可怜与悲哀,几乎左右了他对事情的判断。 他知道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他无法改变。所有的反应几乎是本能,愤怒也好,排斥也好,不信任也好,仿佛都是原该如此,哪怕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也不想控制。 只能自欺欺人地庆幸,还好唐镇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带来的影响,就算能影响一时,也总不至于影响从今往后的每时每刻。 乔司深吸口气,从架子上拽了条毛巾,在头上胡乱地梁了几下,往肩膀上一搭,“抱歉,”他走到饮水机前接水,中间抬手掐了掐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女人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女人看他连个盹儿都没打的仰头就干了一杯水,目光闪了闪,退了出去。 第33章 陷阱 船到对岸码头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海上风浪初歇,船一进港,跟女人站在甲板上的乔司,倒是有点意外。 原本这个时间没有进出港船只,应该黑灯瞎火的码头,此刻灯火通明。船下面,码头上已经七七八八地死了不少人,在争斗中取得压倒性胜利的队伍,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得跟列队夹道欢迎似的,全都举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乔司的脑袋。 乔司这段时间经常在视频里见面的那个乔穆鸿的确等在码头,不过跟那男人一起等的,还有他的师弟景洲。 景洲半长的头发扎了一半留了一半,装腔作势的眼镜下面,三分张狂七分冷定的阴鸷眸子盯着乔司,踢了踢他脚边上被绑成粽子跪着的“乔穆鸿”,对乔司朗声说:“师兄!先下来吧,有些事情,喊着说不方便。” 乔司刚要回头,后腰就被一把枪悄无声息地抵住了。 他回头的动作顿在半路,静默片刻,他了然讥诮,“你背叛了‘乔穆鸿’?” “识时务者为俊杰。生死关头,忠义重要吗?”女人冷冷地拿枪口怼怼他,命令:“下去!” 乔司的刀跟着唐镇一起沉了海,他眼下没有武器,受制于人无法反抗,脸上却淡漠得仿佛连生死都不关心。他随着女人慢慢地从船上下去,往景洲身边走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四周看了看,还没发现防守的破绽,就已经先被师出同门的景洲看破了,“师兄别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的能耐,所以今天下了血本——这个阵仗,跟这老东西当年围剿令尊令堂也不遑多让了,你跑不出去的。” 景洲踢着跪在地上的那人叫他“老东西”,又在说起乔司父母的时候尊称“令尊令堂”,乔司就已经大致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他惯也不惯顶着后腰的那把枪,目光一瞬间凌厉起来,他眯着眼睛,大跨步地走到景洲绑着的那人面前,抓着他的头发猛地抬起他的脸——他完全无视了那些各个瞄准他脑袋,随时准备把他爆头的枪口,狠狠捏着那男人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脸,半晌过后,整个晚上,连唐镇死的时候也没有大喊大叫情绪崩溃的乔司,突然之间暴怒低喝,“你到底是谁?!” “师兄是在奇怪,这世界上,为什么有没经过任何手段,却长得别无二致的两张脸。”景洲幸灾乐祸却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其实很简单啊,只要是同卵双胞胎的兄弟或者姐妹,就可以了。” 景洲欣赏着这位情绪似乎永远都没什么大起伏的师兄,此刻破天荒惊骇震鄂不已的样子,觉得很满足,“他不是乔穆鸿,他是乔穆影——你父亲的同卵双胞胎兄弟。所以,乔穆鸿有个弟弟,却没有妹妹。在你身后,你审了那么多天的女人,不是你姑姑,确切的说,是乔穆影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也就是说,非要沾亲带故,你可以叫她小婶婶。” “”信息量太大,震惊太过,乔司连话都说不出来。 被他揪着头发的乔穆鸿不,乔穆影也不挣扎,反而看了乔司一眼,目光竟然是同情、嘲讽而怜悯的。 曾经视频里那种装出来的慈爱半分也没有了,事到如今,成王败寇,他就像个站在局外,嘲笑着他曾经用过的那身假皮太丑的伪装者,甚至有种同同在上孑然独立的劲儿,“我估计我今天也活不成了,这些压箱底的故事,详细的讲给你知道也好。毕竟——乔穆鸿的身份,经过这三十几年的掩埋,也算是你们集团的秘辛了,他究竟是什么人,怕是你养父,也不知道。” 乔司僵在原地,好半晌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 “我和乔穆鸿,是父母在监狱里生下的孩子。”乔穆影讽刺地哂笑了一下,“我们父母都是重刑犯,这辈子没法从监狱走出去,我们在里面被养到七岁,就必须要面临收养问题。也说不上运气是好还是坏,总之,那年,我们遇到了正好来监狱探望友人的老总裁。 他看中了乔穆鸿,但我们原本是一对兄弟,可他只愿意收养一个,就把我们强行拆开了,乔穆鸿那时被改了名字,继承了老总裁的姓氏,进了族谱,成了集团里有名有姓有身份的正经少爷,而我虽然也被他从监狱里带出来,却被收进了训练营,人如其名地成了影子一样的人,为集团的阴私事情出生入死。 虽然我很讨厌你父亲,但不得不承认,乔穆鸿天赋的确非常同,老总裁也因此愈渐喜爱。集团内部约定成俗的事情,男孩子16就算成年,是可以出师去独当一面的年纪了。你父亲16的时候,老总裁本来有意让他开始熟悉集团的事情,为以后接替自己做准备。但你父亲志不在此,闹了很大一通,后来老总裁气得又把他从族谱上除了名,而你父亲,竟然也乐得如此,转头又把名字改了回来。集团没了曾经受龙的小少爷,江湖上却多了个名叫乔穆鸿的杀手。没两年,他就成了杀手排行榜上的一匹黑马,一跃排到的第三名。 当了杀手,就该是个一辈子漂泊无根的人。他在杀人,也在树敌,为了不给他和集团找来双重的麻烦,老总裁当时下令抹掉了曾经‘小少爷’存在的一切痕迹,所有的知情人要么被斩杀,要么绝不敢再开口,这事儿就算是平了下去。再后来,八年后,老总裁身体不行了,一众有继承资格的少爷们虎视眈眈,正经的继承人却一直没选出来。你父亲担心有人对老爷子不利,跟老总裁一起做了出掩人耳目的障眼法,拿着天价佣金的聘书,回集团成了老爷子身边的护卫——这是时隔八年后,他第一次跟集团重新有了交集,也是后来最官方的说法‘乔穆鸿受聘于集团’开始流传的起点。 他保了老爷子两年,可当时集团还剩下的几个有继承资格的人实在不堪委以重任。老爷子不死心,总想再等等,再找找。拖到后来,集团内各种势力都开始以当时那几个人拉帮结派的站队,无奈之下,老总裁主持集团开了第一轮公投,但公投继承者的票数还没统计出来,老总裁就被他亲儿子毒死了。 后面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后来你父亲亲手扶了小一辈的唐镇上位,集团的十年动荡,这才算彻底落下帷幕。只是这些事情,你父亲大抵从没跟唐镇说过,乔穆鸿脱离集团被除名的时候,唐镇甚至还没有被从外面选中带回来。” “所以”乔司古怪地看了后背的女人一眼,那瞬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藏在她背后的那个人是你。——是你带人杀了我父母,你的亲哥哥和嫂子,时隔二十年,还要把罪嫁祸给唐镇。” 他重重地咳了咳,明明没受伤,却呛出了血沫,满嘴的铁锈味儿里,乔司气息都有点乱了,突然低喝地质问他:“为什么?!” “我总是想着,我和乔穆鸿,甚至连受精卵用的都是同一个,明明是兄弟俩,为什么有这样不公平的际遇,他能有的,为什么我不能有?他不想要的,我想要,为什么就得不到?” “就是因为你有这么多的为什么!”乔司忍无可忍,重重地在男人脸上打了一拳,几乎快发狂了,他揪着倒地的那人的领子,又把他拽了起来,带着血气的呼吸几乎灼热地喷在男人脸上,他这么个不太会表达情绪的人,激动的时候连个同声说话的时候都少,现在却简直歇斯底里了,“时隔三十几年了,你还装神弄鬼地企图用他的名义夺得原本就不属 于你的权力——你快五十了吧?你还要点脸吗?!” “你见过影子有脸的吗?!”男人闻言竟然也状若疯狂地激动起来,他看着乔司咬牙切齿,满脸都是伪装尽毁后凶相毕露的狞笑,“哪怕乔穆鸿脱离集团去当杀手了,老总裁却为了这么个已经从集团除名的人,叫人来警告我!告诉我不想死的话,就一辈子隐姓埋名不让人知道我是他兄弟!十几年,我整日整夜地带着一张假脸,道上人人知道乔穆鸿却没人知道他还有个兄弟——我有无数张假脸,我还要脸干什么?!不是太多余了吗!!” 乔司气得发抖,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试图强行把顶到了脑门已经就要烟消云散的理智找回来,他尾音打着颤,声音语气都有点变了,听上去显得苍凉而尖利,“可是我认得你女人背上的纹身我小时候来我父母隐居的地方给我送礼物,里面有个本子,上面是同样的标记是你们吧?我父亲说过很多次,说的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乔穆影“呸”地吐出嘴里乔司一拳打出来的血水,冷笑一声。 “我父母那么信任你们,他金盆洗手了,连隐姓埋名后落脚的地方都告诉你们,你们,我虽然不知道也没见过,但猜得出来,我父亲一定很在意你,所以才连你的姘头,都对我说成是‘很重要的人’。” “还还真要多谢他的‘在意’,让我们得以知道你们一家落脚的地点,这才方便在道上散播消息出去,引来无数跟乔穆鸿又血债的人,愿意跟我们一起围剿他。”乔穆影喉咙里发出嗬嗬嗬嗬地怪笑,他目光显得悠远,仿佛通过诉说有想起了当年那场大快人心的复仇之战,“要不是当年唐镇带人来得快,我连你也可以一并杀了!斩草除根,大家了断得干净!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他把你带回去养在了身边,才又给了我开始图谋你们集团的可能和机会。” 乔穆影说着说着,又觉得有点遗憾,偏那遗憾里又透着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的阴沉和痛快,“虽然最后被这小子黄雀在后了,不过想想当年把乔穆鸿的尸体都挫骨扬了灰,这些年,我也没算白活。何况,临死还拉了唐镇这个大户当垫背的!” 第34章 我ai你,但你不必再ai我 就最后这么一句话,让乔司剩余物多的理智彻底飞灰湮灭。 他猛地踹翻了乔穆影,无数枪口虎视眈眈中,他一脚重重踩在男人胸口,那个刹那乔穆影分明听见了肋骨断裂的那令人压根发酸的可怕声响! 被绑个结实的男人嘴里也大口地呕出血来,这场景乔司不到一个小时前才刚见过,这会儿却只觉得恶心。他回过头,朝景洲伸手,脸上线条绷得锋利冷硬如同石刻,哪怕性命悬在枪口下,他却仍然有胆色支使对这些人的老大,“枪。” 反正眼下乔穆影对他来说再无用处,大概是这些年被乔司支使惯了,多多少少都有了惯性景洲不痛不痒地耸耸肩,摘下配枪,当着乔司的面卸掉了多余的子弹,只留了一颗在里面,假笑着叮嘱,“师兄可别打偏了。” 乔穆影这么个人,自己徒手打死他,乔司都觉得脏手。 他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突围的可能,也没打算接着这档子事儿耍花样,眨眼间接枪抬手,一颗子弹从乔穆影嘴里打了进去,射穿头骨,钉在了沥青的路面上。 处理了他,乔司极缓极沉地深吸口气又吐出来,随手空膛的枪给景洲扔了回去,他站在尚有鲜血汩汩流出的尸体边上,脸上有根本不在意生死的冷漠,“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是。毕竟人是我抓回来的,真要知道点儿什么,也得我先知道才对。”能制住他的师父已经死了,能跟他相互牵制的师兄也落在了他手里,景洲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镜片下,眼睛里带着点笑意,看上去却跟嘴角挑起的笑容一样险恶,“不过我知道的也没他说的这么全,而且其实我知道这些的时间,要比抓人的时候更早一些。嗯最早大概可以追溯到,林安将死之前。” “”这一晚上的戏太多了,乔司找不到任何能形容此刻心情的词汇,只觉得快被夹杂着激怒的疼痛和彻骨的麻木撕成两半,他脑子都有点不太清醒了,一阵阵的头晕,景洲突然提起林安,他简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错,就是林安。”景洲笑着说:“当年你突然离岛执行任务,林安就察觉出师父要借机收拾他。他找到我,他说他罪有应得,活该受死,托我把一个盘转交给你。” “但师兄你也知道我的嘛,好奇心重得不行,他把这些交给我的第二天,师父就处决了他,当天晚上我好奇,就看了盘——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是个林疏自述的录音,听了之后真是啧啧,精彩绝伦。”景洲耸耸肩,朝身后摆摆手,立即有下属捧着笔记本到了近前,打开了音频。 沙沙的电流音中,景洲带了一点怜悯地说:“我受人之托,虽然晚了几年,但终归是要把它给你听听的。” “小司,对不起,不能陪你走以后的路了。” 电脑里,记忆里林安的声音潺潺流水般地响起来,清和温润,带着印象里的一些笑意和龙溺,就开头这么一句,就逼得乔司几乎站立不稳地向后踉跄了一步,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不怪唐总。今天有遣返退训人员的船出岛,其实我有机会逃,可我还是留下了。我罪孽太深,真这么走了,就算活命,我大概也一辈子不能安心。而且,我活着,总有一天,我们要走到对立面上,我不想这样。” “小司,对不起,一直以来骗了你。入营资料上写我背后的主家姓方,其实不是的,方家也只是我主人的附庸品而已,我的主人,跟你一样,姓乔。” “他叫乔穆影。你是不是觉得耳熟?没错,他是你父亲乔穆鸿的亲弟弟。” “我只是主人的一颗棋子,受他之命,以受训者的身份进入训练营,为的是卧底在此,帮主人图谋大事。看见你的时候,你成了我所图之利的一部分” “小司,你太好骗了。好骗到我别有用心地接近你,你也察觉不出,我随便跟你打个赌,你就真的遵守约定地付了赌注好骗到我都不忍心再骗你,只好让一切骗局都变成真实地爱上了你。” “我是真的爱你,可我也是真的配不上你。你那么纯粹,多一点的歪心思都没有,可我阴私惯了,立场不同,我早晚会伤害你。” “与其让你恨我不如让你记住我。” “小司,我不想再骗你了。可我也有死士的尊严,我也不想回去叛主,所以唐总替我选好的路,对我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了。乔穆影身边得力的人不多,他生性多疑,敢外放到绳索之外的更少,我一死,他暂时就不会再往营里送人了。” “所以,小司,你别怪唐镇了。是我甘心赴死,他只不过是给我提供了一把刀。” “其实从你跟我说的只言片语里我大概能猜到,你最开始的寂寞和不安,就是从他对你突然冷淡开始的。但你也知道,他对你很好,对吧?所以我不在了之后,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他。养父子也没什么所谓,虚名而已,要则有不要则无,如果你觉得别扭,那就过几年,等你再大些了,足够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跟他站在平等而非依赖的关系上,再来看看。” “我看得出来,他也是真的喜欢你——哈,堂堂集团总裁,道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唐镇,那天你对他介绍我的时候,说我是你男朋友,他看着我的表情,都快哭了似的。你不知道,当时我虽然避讳着不敢正眼看他,但实际心里爽的不行,特别有成就感。” “小司,我爱你,但你不必再爱我。你要好好活下去,再不济,就当是用你的眼睛,帮我好好看看这世界。” “永别了。” 第35章 你们几个,别怠慢了我师兄 音频播到最后,自动停止,乔司像是双腿再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音频全程含着笑意,温温和和的娓娓道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乔司就是知道林安说这些的时候,一定是在哭。 他也想哭。 可除了刚才那两滴眼泪外,他就再流不出泪水了 浑身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他的肌肉松松散散地无法绷紧,脑子晕的直犯恶心。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发抖头晕也好,踉跄也罢,恐怕并不单单是情绪太过激动引起的——他是被人下了药。 乔司跪坐在地上动不了,想抬抬眼睛都费劲,转瞬之间他就从那个凶相毕露的小豹子沦落成了可怜兮兮的小花猫,他本来就瘦,又淋了雨,衣服湿哒哒地全贴在身上,眼睛有点肿,在无数枪口下孤立无援地被药性压制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看上去有点景洲从没见过的可怜。 他慢慢地在乔司面前蹲下来,凑近了好奇地端详着他,半晌遗憾地摇摇头,“听说刚才师兄喝了船上饮水机里的水——啧啧,那船是我的啊,师兄怎么敢乱喝?你看,喝出毛病了吧?” 乔司从小讨厌景洲,但仅止于那种“懒得理你”和“离我远点”的阶段,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里肆虐的杀意染红了眼睛,嗜血的欲望几乎变成了实质的生理反应,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碎尸万段。 可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不知道该恨谁该爱谁原本恨和爱的界限都很明确,可就因为这段录音,却让一切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该继续对林安念念不忘吗?可是林安别有所图地接近他,骗了他。那该恨他吗?可是他为了给自己一个所谓的交代,为了结束这段骗局,心甘情愿地就这么束手就死了。 如果当初林安上船逃走了,唐镇就杀不了他,如果他当年就能听到这段音频,他跟唐镇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唐镇这辈子坏事做绝,他是该死,可如果没有林疏上岛报仇,没有乔穆影横插一杠,他再该死,也不会死在自己刀下。 他其实舍不得杀那男人,不然的话,不会从一开始,就只想着跑。 跑不了,挣不脱,逼急了,才走到了这一天。 天大地大,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然后才发现,原来一切本可以不这么绝望 乔司闭了闭眼。 他虽然把景洲千刀万剐的心都有,可让人沮丧的是,他才是等着被千刀万剐的那一个 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什么仇恨激怒悔恨难过的什么都没有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跟变成了块石头似的,冰凉的、冷硬的、沉重的,对一切都麻木不仁,“你帮我逃走”他用尽了力气,挣扎着跟景洲求证最后的一个问题,“你说曾受林安恩惠是真是假?” “假的啊。我不这么说,莫名其妙地帮你跑出去,你不得犯嘀咕?本来就讨厌我,我要师出无名,你连走都不会走吧?”景洲眨眨眼睛,显得无辜又理所当然,“可你不走我可怎么办呢?你一直待在二营,我就没办法把我的人插进去了。不过师父也真是偏心你,你人都跑了,他竟然还留着你钦点的教官,一个都不让换。所以没办法,我只好慢慢地往学员里面渗透了——其实我原本真的没打算夺权,师父那么喜欢你,我就避开你的锋芒安安稳稳地做个富贵闲人也就好了,但不是很巧,你的林安,给了我天时地利人和。” 乔司:“” 欣赏够了乔司的脆弱,景洲笑着站起身来结束了对话,抬手叫了人过来,“你们几个,把我师兄抬到船上去,找个地方好好安置,别怠慢了他。” 手下应声把乔司架了起来,乔司浑身软得如同散了架,连头都抬不起来,看上去像一只没精打采蔫了吧唧的狗尾巴草,只是打绺垂下的刘海下面,那双眼睛却在阴影中亮得吓人,“你不杀我吗?” “先留着吧。”景洲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乎心情不错,带了点怜悯和施舍地说:“虽然我也讨厌你,但你那天在办公室,宁可立誓也没出卖我的时候,我还是念着你的好的。我天天这么给你喂两片药,你一直这么软绵绵的活着,也没什么妨碍。” 第36章 死而复生之人 景洲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不过可惜他大概是个天生的非酋转世,浑身挂满了必胜,也沾不上半点欧气的边儿。 因为南美集团总部尚有无杀坐镇,景洲挟持着乔司,带人先退回了他暂时能够完全掌控训练营。他派人传了唐镇的死讯出去,用各种确实存在过的影像、通讯记录对集团内的其他大佬们证明,集团少主跟捕风令主相互勾结,害死了正值壮年的总裁,景洲打着勤王的名义软禁了乔司,拿着不知何时得到的象征集团掌权人身份的手令印章,悍然下达了要让任白连着他的捕风令一起血债血偿的命令。 而捕风令这个号称无所不知江湖事的神秘组织,明明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都稳如泰山地当了哑巴,面对集团的报复,以向来行踪诡秘的当家人任白为首,只是避其锋芒地藏了起来,整个组织一起闷声不响地背了这个黑锅。 至此,一家之言在集团各层掀起轩然大波,人人骇然的同时又人人自危,流言四起间,无杀带人为了稳住集团各家各部而疲于奔命,而当他终于拿出证据证实景洲叛变、把谋害唐镇的屎盆子一股脑扣在景洲脑袋上的时候,景洲已经彻底掌控了全岛。 不过掌控了训练营之后,准备往外继续扩展的时候景洲才意识到,原本他插在明暗各处的那些暗线,竟然不知何时都被人悄然拔走了! 身后是一个孤立的训练营,身前却突然没了去路,景洲情急之下,下令封岛。整整三周,集团的训练营如同是掉进了死海,彻底跟各种势力都断了联系,集团外面自顾不暇,训练营所在又易守难攻,一时之间,这里成了一座孤岛。 与训练营相距不到四百海里的一座小城的避暑村内,原本已经死了得透透的、这会儿投胎都该排上队了的无赦围着轮椅,整个人急的脚不沾地,飘得跟鬼魂别无二致,“主子,岛上一个月没消息了!您看您是不是再仔细的、冷静的考虑考虑?我们真就还这么一直等下去?少爷他” 本该浮尸大海,连尸体骨头都改被鲨鱼啃干净了的唐镇坐在轮椅上,轮椅前面架着的小板子上放着台笔记本,他一只耳朵带着耳机,看着屏幕上的视频——那赫然是乔司房间里隐藏着的监控器回传的画面,不仅能看见乔司在前来给他喂药的景洲走后,立刻一扫病容生龙活虎地坐了起来,甚至还能听见他心烦地低低骂了一声“操”。 唐镇把画面拉近了一点,微微拧着眉心,幽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乔司这几日越发阴郁沉默的表情,半晌后,却气定神闲的扣扣桌面,“急什么?这不还好好的吗?孩子大了,总要给他锻炼的机会。” 他说着,释然地深吸口气,挪开目光,合上笔记本,招呼无赦,“别转了,闹的我头晕。你扶我到院子里走走。” “主人您不是才走完吗?还是悠着点儿。”无赦看他自己挣吧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想拦又不敢,急的口无遮拦,“少爷那刀是真差点要了命的,虽然命保住了,但您腰不是不行了吗?不能这么剧烈的活动。” “闭嘴!”唐镇就不愿意听别人提这个,一说他就想发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怒瞪着无赦,伸出胳膊去让他扶着,“走!” 死而复生的主仆二人组以蠕动的速度朝院子里走去,唐镇一手扶着无赦,一手扶着自己的腰,只要脑补一下现在这样子,就觉得仿佛日了整个动物园。 机关算尽的冷硬大,竟然也有内心戏十足的这一天—— 你腰才不行呢! 复健好了老子还能操呢! 这好不容易胜利在望,要是不能负担起阿乔下半辈子的性福,这成了什么玩意了! 尼玛小崽子一刀是用得真狠,用什么不好,偏偏用了肋间神经伤了腰。 诶操。 真特么操蛋! 第37章 是你亲手杀了他 乔司暗地里组织人发起反击,是在雨季的最后一天。 原本,乔司天天都被景洲强行喂那个十香软筋散一样的药片,整日整夜地萎在床上没力气,而他那些心腹教官们都被困在三营的集团监狱里,安插在二营里的那些听命于景洲的受训者眼前也都没有撤走。三个训练营的一切看似都在景洲的绝对控制下,一个月以来都相安无事,所以那天凌晨二营突然暴动的时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可是以二营为首,一营突破了禁制悍不畏死地跟二营的死士们汇合在一处,原本整天软得跟个泥人似的乔司像突然吃了兴奋剂似的从床上鲤鱼打挺一跃而起,趁夜摸进集团监狱,两把消音的手枪轮流干翻了看守,把那些被锁了一个月早就一肚子鸟器的二营教官们放了出来。 就像放出了一帮邪神恶鬼。 重获自由的二营教官们各个瞠目欲裂满身血气,跟一二营冲进来的人里外夹击,很快把景洲逼到了绝路上。 最后的最后,见势不好,趁乱准备坐快艇跑出去的景洲,是被乔司亲自在二三营之间的一个废弃小码头上擒获的。 师兄弟俩十几年来第一次搏命,景洲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乔司的对手。 他的子弹只打伤了乔司的胳膊,而乔司却一刀砍断了他一条手臂。 被随后赶来的人五花大绑地摁倒在乔司面前跪下的时候,景洲状若疯狂,断臂溅了满身的血,打着耳洞带着耳环的一只耳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豁开了,殷红又糊了满脸满脖子,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从血色染料里捞出来的,看上去骇人得触目惊心,可他自己却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有因为满心的不甘在嘶吼着质问乔司,“你究竟——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啊。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个礼拜,你知道后来你给我吃的药,都是什么?”乔司低头看着他,挥手挡开了想要上前来给他胳膊上的伤止血的林疏,脸上带了点染着血腥气的嘲讽,说着把兜里的一个小药瓶拿出来,在手里倒出来一片,弯腰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景洲嘴里,“尝尝。” 甜的。 是糖。 景洲一口把糖片吐出来,惊骇得如同见了鬼,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怎么这怎么会!” “你最不该做的,就是把我又关回了主宅。”乔司直起身,将近一个月来殚精竭虑的算计终于落了幕,他精神微微放松下来就觉得累,失血和疲惫带来一阵阵的眩晕,自己干脆又从药瓶里又倒了两个小糖片吃了,“你不知道那边都是从小看我长大的人吗?你以为唐镇死了,他们真会受你胁迫听命于你?错了。你不知道,集团在历代掌权者权力更迭的时候,有一条只存在权利义务人之间的规矩——继承人拥有集团掌权者第一顺位的所有权利,也就是说,唐镇死了,他的心腹、死士,都将对我效忠。” 乔司嘎嘣嘎嘣地把糖片嚼碎了,那点并不浓烈的清甜让他沉重了一个月的心情稍稍缓了一点,“糖是厨房大师傅做的。打扫房间的李婶没退休之前干的是谍报工作,要趁你不注意把同款药丸儿换出来,是很简单的事情。” 景洲:“” 乔司清冷地看着他,比照着反派们的“死前哔哔章程”问他:“你是不是也要问我,你为什么会输?” “不需要。”景洲梗着脖子看他,那一瞬间,十几年避其锋芒的青年竟然硬气得又几分狠戾,“我一直知道答案——没有唐镇,你什么都不是。” 乔司不为所动地怼他,“可惜我有。” “呵,”景洲牙关动了一下,似乎咬破了什么东西,乔司眼看着他把那咬破的玩意咽了下去,却没阻止,“可惜他已经死了,你亲手杀了他。” 你亲手杀了他。 这是景洲吞毒自尽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景洲活着没能让乔司怕个一星半点,他死了留下的这句话,却让乔司连着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第38章 继承人任务 这场战争乔司带着人算是绝地反击,景洲一死,他的势力或降或死,这一战,看似干净利索干得漂亮,可乔司完全同兴不起来。 为了这个“赢”字,尼古拉死了,科尔到现在还重伤没出院,巴颂断了条腿,二营折了近一半学员,那些人都是他的兄弟他的心血,为他拼杀为他丧命,可他竟然没能给他们一个该有的好结局。 他自己也没什么好结局。 他发了誓,千方百计地想钻誓言的空子给自己图个自由,临了,“乔穆鸿”是假的,景洲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唐镇一辈子只有他和景洲这么两个徒弟,现在就剩他这么一根独苗,又是前代总裁钦定的继承者,无杀在外面拼杀着稳定了一切大局后,乔司清理门户接触封岛禁令的消息也传了出来,被真枪实弹大水雷硬生生挡在岛外一个月的集团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大佬们,全都被无杀领着到了训练营。 集团下属产业多得连乔司自己都数不清,光无杀带着上来的各家各族各部各级领导的负责人就有二百来号,乌泱泱地挤在主宅的大厅里,看见他下楼就呼啦啦地跪了一片,各个表情都跟捧了个丹书铁劵似的,连口径都整齐划一—— “集团不可群龙无首,恳请少主遵照总裁遗志,继承集团。” “集团不可群龙无首,恳请少主遵照总裁遗志,继承集团。” “集团不可群龙无首,恳请少主遵照总裁遗志,继承集团。” 一声大过一声,嚎的连夜失眠的乔司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他心烦,想走,可总不好真把这些元老级的人物晾在这里跪着,沉默的僵持中,被乔司留在这里养伤的巴颂听见外面嚎的跟喊号子似的,拄着拐一蹦一跳地跑出来,打眼看见跪着的这一票人,竟然还挺凶,“乔总,这些人是来认罪的吗?杀吗?我来啊?” 乔司:“” 巴颂那条腿的膝盖被子弹打碎了,得瘸一辈子,不截肢整条腿都要慢慢坏死,当时的手术室外面,巴颂凶神恶煞似的扶着腿恨不得谁来劝就扑过去咬谁,后来是他下了狠心和狠手,在后面一记手刀敲晕了他,医生这才把他推进了手术室 巴颂从麻醉中醒了,发现自己少了半截腿,那么个大大咧咧的傻汉子,像是没有什么事不能没心没肺地哈哈笑过去的大黑熊,伏在床边嚎啕大哭,哭他再也打不了拳也教不了学员了,那哭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后来乔司实在劝不住,拿着他手机找了号码,给他老家里的未婚妻“小花”姑娘打了个电话。 本来就是情急之下灵光一闪的有病乱投医,没想到真就找对了解药。 电话一挂,瘸了腿的巴颂眉开眼笑地跟到了第二春似的,急着就跟乔司打了报告,说等伤好了他就先会老家去,他们小花等他结婚给他生儿子呢! 大黑熊的情绪化弄得人们不知道该忧该喜又啼笑皆非,乔司原本还心疼他,几天下来看他自愈功能惊人,现在一张嘴又开始冒傻气,他就又有点忧伤巴颂被截掉的为什么不是舌头 几句话,大嗓门喊得跪着的人都消了音。 乔司站在楼梯的台阶上,沉默了足足好几分钟,直到角落里的落地大摆钟,钟声响过了十二下,神情有点冷,看上去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突然张口对他们说:“唐镇是我杀的,景洲放给你们的消息没错。” 巴颂这么缺心眼的人,都明显感觉鸦雀无声的大厅里似乎连空气都凝了一下。 乔司居同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你们,不为唐镇报仇,反而要让杀主之人,承袭主位吗?” “总裁有言在先,属下等,初心不改。” 八个苍老的声音一起拧成了低和沉厚的动静,听上去竟隐有肃穆之意。 那是跪在人群最前面的八个集团长老,属于集团里的思想领袖活化石,为首者已经满头白发,大半截身体都差不多入了土,在随侍的帮助下颤颤巍巍地从衣服的内袋里拿出唐镇在宗祠里拜了历代掌权者后亲笔写的继承人金册,递给旁边拄着拐还虎视眈眈的巴颂,让他帮忙给乔司呈了上去—— “历任继承人继承集团之前,都要完成一个前代总裁给的任务。”老头儿庄重又威严地说,“唐总留下的任务,是您杀了他,即可对他取而代之——如今您任务已成,属下们恳请少主遵照总裁遗志,继承集团。” 乔司:“” 他颤抖着指尖打开那本里面只有一页的厚重金册,一瞬间恨不得把唐镇从海里捞出来,再杀他一遍! 这简直是简直是! 简直是混账! 这世上怎么就能有他这么恶劣的人! 自私、偏执、自以为是,居然临死还要摆他一道!? 乔司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气息都乱了,手里的金册带着说不出的愤怒从二楼砸回了老头儿前面,他转身就走,回了房间,把房门摔得轰然一声巨响,仿佛房子都跟着震了震。? 第39章 他在哪?! 乔司闭门不出,楼下二百来号人跪着不走,从上午僵持到傍晚,无杀上来敲了几次门,被乔司隔着房门赶了回去,后来还是卡着刚通过出营定级考核、回来跟乔司报信的林疏的空子,溜着门缝一起跟了进去 乔司蜷着条腿坐在飘窗上,冷冷地扫了跟在林疏身后进来的无杀一眼,懒得理他,只是冷淡地问林疏,“怎么样?” 因为景洲的事,这期考核比原定晚了一个多月,林疏去考的时候心里多少是有底的,然而现在把等级评定书交给乔司的时候,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回来,“不负老师所望。” 乔司打开评定书,看见评级上面写着的“同阶”,没什么意外地点点头,把评定书还给他,强调:“说了别叫我老师,我不收徒弟。” 这话林疏叫他一次“老师”就得听一次,现在已经免疫了,因此也不痛不痒,把评定书揣好,他对乔司说另一个好消息,“我回来之前去医疗区看了科尔,他已经醒了。” 乔司余怒未消的阴郁眸子有亮光极快地闪过,但很快又消失了。他垂下眼睛,微微偏过头,那个动作充满了拒绝跟人交流的意思,“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有船出岛,我今晚就走。”林疏有点期盼地问他,“你去送我吗?” “不了。”乔司看着窗外广阔的碧海蓝天,淡声拒绝,“走吧。”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现在再没人能拦你了,不是吗?” “”很长很长时间的沉默中,乔司收回目光,微微偏着头,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静静地打量着恨不得上来堵林疏嘴的无杀,直到把他逼得束手垂头微微躬身地退到了角落,才移开视线,“不了。” 没有起伏的语气,漠然得什么感情都没有,可无杀却在那一瞬间顾不得什么的猛地抬头,同兴得差点蹦起来 都不用乔司开口赶人,无杀识时务者为俊杰地跟在林疏身后,怎么进来又怎么出去了,一下楼就招呼着大厅跪着的大佬们赶紧起来,男女老少一起操办起来,防着楼上那位惹不得的祖宗反悔,准备明天就把继承人的“登基大典”给办了! 楼下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整个院子都吵吵闹闹的,乔司还是谁来都不给开门,一个人在飘窗上老僧入定似的坐了半晚上,直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楼下紧锣密鼓布置好的、明天晚宴要用的万组霓虹都在调试中亮了起来,细碎的金色光晕点亮黑暗,他才有点恍惚地回过神来。 这些霓虹灯组还是他过十六岁出师的时候,唐镇给他办生日宴时准备的。 也不知道是用完之后收归在哪里了,都过了两年多了,插上居然还都能用该给库管加薪。 一想库管,才想起来,唐镇的库管是无赦。 无赦已经死了。 唐镇也死了。 林安死了,连景洲也死了。 我熟悉的人,还有几个是活着的? 鼻子有点泛酸,他吸吸鼻子,从飘窗上跳下来,到小桌边上拆了跟大师傅下午送来的棒棒糖,含进嘴里,重重地菓了一口,把那点越来越悲春伤秋的情绪压下去,翻了翻手机上的日历,忽然想起什么,疾步去唐镇房里找回了半年前刚回来时被他没收的那只旧手机 乔司刚带人收拾了景洲之后,曾派人去查国内他小舅舅叶三和舅妈陆俨的消息,去的人前不久有消息传回来,说陆俨到底还是联合了与叶家敌对的林氏,叶少东已经被检方秘密关押了半年,面临十多项指控,案子近期就要开庭审理。 他不想看着叶三也舅妈也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可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乔司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让人想办法偷着换了关键的账本,除此之外,能不能过去这关,全看叶三运气好坏。 这段时间集团和训练营一起乱得跟没头苍蝇似的,后来一忙就忘了这回事,这个时候想起来,好巧不巧,正是国内叶三身上案子开庭的时间。 他想了想,时隔半年之后,碰着陆俨不会换号的运气,给他舅妈发了一条短信—— “舅妈,我不想让叶三坐牢,也不想看你后悔,当初你带出来的账目被我换掉了,这是你最后的选择机会了,我如今只能帮到你们这些,接下来要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把握。另外我很好,不用挂心,等事情尘埃落定,我或许有机会能够回去看你们,勿念。” 他对陆俨说“我很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同兴。 第二天的下午,一切都做好了准备,大厅里摆了歃血酒,偌大的一个酒缸,乔司领着在场代表集团各处利益的大佬们,每个人都用匕首划破掌心在酒里融几滴血进去,最后再拿海碗从里面一人一碗地把酒打出来。 混了人血的酒名曰“歃血酒”,取歃血为盟的意思 捧着碗,二百来人又黑压压地站成了横平竖直的几排,扯着嗓子对乔司宣誓效忠—— “属下等今日起奉乔司为主,饮尽歃血酒,日后各家各部相互扶持,誓与集团共进退,与大人同生死,绝不背叛,至死方休!” 言罢,在场男女老少皆将歃血酒一饮而尽,摔了碗,同时屈膝,踩着那飞溅的碎瓷,朝乔司大礼拜了下去。 乔司目光幽暗木然地看着下面的这些人,听他们发誓“绝不背叛”,这该是求权力者梦寐以求的一幕,可他却只觉得懒怠得提不起任何性质。 他点点头,随口安抚了一句,喝了酒就要走,可是转头的时候,突然瞥见在所有人都跪下的时候,偏就有个人低调地隐在角落里,直挺挺地站着,没喝酒,没宣誓,也没跪拜。 那个人是无杀。 新总裁的继任典礼在风雨飘摇中显得十分简陋。 不过简陋有简陋的好,被二营教官们操办得审美风格独特,流程乱七八糟的晚宴里,即使新总裁就露面被敬了个酒就开溜了,也没人说得出什么。 但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堵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躲着他的无杀,乔司根本连面都不想露。 把无杀堵在即将出岛的必经之路上,这些天来始终觉得什么地方有点古怪不对劲的乔司,终于福至心灵,看着唐镇的这只大忠犬冷笑,“唐镇没死吧?” 明知道瞒不住了的无杀赔了个笑,“少爷这是什么话” “他要真死了,你会对我效忠的。但你没有。”乔司靠在车上,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瞪他,语气竟有一瞬间的咄咄逼人,“说,他在哪?!” “嗯”无杀被新总裁突然端起的雷霆之威唬得打了个哆嗦,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乔司一逼,他就全招了 “其实主人一直都在您身边看着您啊少爷” 无杀说得有点艰难,他深受乔司身上那跟他主子如出一辙的逼仄气场荼毒,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去戳乔司已经炸起来的逆鳞,“主宅的公共区域和您还有主人的房间,其实一直都有监控监听设备” 霎时间乔司简直悚然而惊到不敢置信,声音都有点尖锐得变了调,“你说什么?” “就是吧您小的时候实在是太淘气了,属于一眼看不住就要上房揭瓦的那种主 人怕他照看不到的时候,看着您的仆人们不尽心尽力,怕您磕了碰了,所以命人把能装的地方都装了,接收端直接放在了他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所以虽然您看不见主人,但只要您的活动范围在主宅,只要主人带着他的笔记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可以看到您的所以说,说主人参与了这一个多月来您全程的筹谋其实,也不夸张。” “”乔司咬牙切齿。对景洲进行反扑的一切都太顺利了,他其实早就隐隐地知道唐镇应该不会死,可是毕竟刀是自己用的,他又不太敢问,这会儿听见无杀这么说,一瞬间简直连追问他怎么没死都忘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就问了一句,“浴室洗手间也有吗?” “那个是有的,少爷。” !!! 这真是! 找不出形容词的乔司气到想杀人,但他总不能杀了无杀,他胸膛剧烈起伏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后来退而求其次,恨得不行地很踹了他一脚,怒喝道:“他在哪?带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