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之书》 分卷阅读1 现代架空,军文 一群男人在向梦想和目标战斗的过程中,不小心迸发了猥琐的JQ。基调是轻松、活泼和愉快滴,CP是多种多样滴,目标和理想是宏伟博大滴,男人们是又渣又贱滴…… 本文是军事集团「红」中各CP的故事,主要说的是「红」这个组织被集结起来的过程。 接客 在国际化大都市T市的著名红灯区里,晚上十点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位于街道黄金地区的豪华牛郎俱乐部里不断传出名流贵妇们的阵阵娇笑,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俊美优雅的年轻男公关风度翩翩的陪伴着出得起钱又寂寞难耐的女人们,大厅里衣香鬓影、暖意融融。 “把你们那个号称头牌的男公关卡尼尔叫出来!”突然大门口传来一阵粗鲁的吆喝声,“不就是个夜店吗,只要客人出得起钱,管他是谁都得乖乖出来接客!” 侍者慌着拦住那几个要闯进来的黑衣男人,一边抹着冷汗一边赔笑:“实在是抱歉啊几位先生,本店只接待女性客人,男性的话实在是谢绝进入……” 砰的一声侍者被为首一个大汉一脚揣翻在地:“难道你们做生意的不是只要有钱就能进来吗,像你们这样的下等人还敢对金主挑挑拣拣,是不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是的先生,卡尼尔先生今天他已经有客人预约了,我们也没办法……” 大汉拎着侍者的领子刚要一拳打下去,突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喂,咱们是来寻欢买醉,可不是来踢场子的。大家的动作都要温柔一点,不能太没有礼貌哦。” 那群黑衣男纷纷让开一条路,从敞开的大门口可以看见一辆铮亮的悍马停在外面,随即车门打开了。一个大概三十出头、身形非常彪悍结实的男人走下了车,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子口袋里,叼着一根烟,微笑着走进了门。 不论是从名贵手工制作的西装还是从手腕上镶钻名表华贵灿烂的表带上看来,这都是一个非富即贵、相当有来头的男人。他然而情况绝对不止于此,当男人迈着轻快而稳当的脚步旁若无人走进店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后腰上露出的半截军用枪柄。 如果不是这把一看就透出危险气味的军枪,那么这个男人英俊的外形和硬朗的气质,一下子就压倒了店里大部分的牛郎。 几个侍者对视了一眼,推出一个资历最深的上前来赔笑:“这位先生大概不知道,所谓牛郎店是专门接待女性客人的,本店也不会提供什么除了陪酒之外的特殊服务,为男性服务的淑女俱乐部在本店往右拐直走五十米……” “我就是来找牛郎的,”男人微笑着环顾大厅一圈,随即视线牢牢盯在了位于大厅顶部阴影处的、平常人根本注意不到的微型监视镜头上,别有深意的挑起眉毛,“——我听说这里有个叫卡尼尔的头牌牛郎,叫他出来,这些全归你了。” 侍者目瞪口呆的盯着被扔到自己面前的一叠厚实钞票:“但是客人……卡尼尔先生已经有预约了……这……” “是吗?真是可惜。不过谁来告诉我什么叫做预约?”男人漫不经心的把烟头丢到脚下,顺脚碾了碾,“抱歉,我这人要见谁,可从来都没有预约过啊。” 侍者倒抽一口凉气,连滚带爬的退去好几步,男人头也不回的从后腰上拔出枪,砰的一声巨响子弹从侍者耳边擦过去,射穿了地板上的那叠钞票,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袅袅冒烟的圆形弹孔。 “啊啊啊——!” 大厅里女人的尖叫声和桌椅翻倒的声音此起彼伏,连几个见惯大场面的侍者都吓得脸色煞白:“救……救命啊!” 男人挑起一边唇角,不怀好意的拖长了语调:“喂亲爱的同志们——给你们三十秒钟时间把卡尼尔先生叫出来——不然我真的把你们这家店拆成一块一块的砖头和一根一根的木头哦,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哦——” 就在这个时候,通往二楼监控室的螺旋楼梯上方传来一个低沉优雅的声音,仿佛是热情的主人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带着微微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虽说只接待女性客人,不过既然开门做生意,那么在金钱面前不论是男是女都人人平等。让尊贵的客人等了这么长时间,失礼了。来人去告诉店长,今天的损失都记在我账上。” 楼梯下的男人正低头去点燃香烟,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他顿了顿,紧接着抬头望去。 如果只听声音的话,这样低沉醇厚、富有磁性而彬彬有礼的男性声音在刹那间就能吸引所有女性的注意力。当看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时,可能连同性的男人都很难在看了第一眼之后立刻就移开目光。 这是一个步伐非常优雅、身形高挑而削瘦的年轻人,大概是因为从高处楼梯上走下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的原因,他的眼神看上去高高在上、冷酷平淡没有感情。与此相对的是他仅仅披着一件黑色浴衣式和服,腰间漫不经心的束着一条银色腰带,因为松松随手一系的关系,上身露出了一片肤色白皙而肌肉劲瘦的胸膛。 “抱歉久等了,”他说,“我就是卡尼尔。” “红灯区的头牌男公关吗?果然名不虚传。”男人站在楼梯下,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慢慢扩大,“今晚的月色很好,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小酌一杯?” 卡尼尔迈下最后一级楼梯,走到男人面前,对那把连保险栓都没下的军枪视而不见,淡淡的笑道:“我对陪名字都不敢示人的客人喝酒这一点没有兴趣。” “哦,不好意思,”男人说,“我有很多名字,不过今晚你可以叫我耀仁。” “光耀而慈仁啊……”卡尼尔低声说,伸手拿过男人手中的打火机,喀嚓一声为他嘴边的烟点燃了火,“——不过从您的表现看来,可是一点也不慈仁呐。” 侍者好不容易从地板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站在他们身后:“请请请请问几位,有有有有什么吩咐,需不需要上酒水?”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卡尼尔头也不回的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瓶一等大吟酿酒,记在我账上。” 在充满和式风味的豪华包厢里,纸门轻轻一合,外边大厅里的喧闹声立刻被关在了门外。从敞开着的朱红色雕花木窗外可以看见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后院中清泉从花 径间淙淙 分卷阅读2 流过,让人在这样美好而暧昧的夜色里心旷神怡。 “明明是我上门拜访贵店,应该是我请阁下喝酒才对,结果却变成了阁下请我,真是不好意思。” 卡尼尔头也不抬的斟满清酒,轻轻放在那个叫做耀仁的男人面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您看上去就不像是对男色一道感兴趣的人,想必上门拜访也不是来当客人的。” “啊,竟然被你看出来了!”耀仁哈哈大笑,惬意的把酒一饮而尽,“实际上我是对阁下你的大名仰慕已久,今天终于忍不住,循着女人的香味一路跟来的。” “女人?”卡尼尔笑了起来,“难道我曾经抢过您的女人不成?” “没有没有,不必在意这些小事。这样美好的月色实在不适合谈论沉重的话题,我们来聊聊轻松的话题吧。我对阁下您实在是很感兴趣啊,我见过很多美丽的女人和男人,没有哪一个有比您还出色的相貌,以阁下的条件想必去演艺界发展会星光灿烂的,为什么您会蜗居在这种小地方呢?” 卡尼尔神色不变,啜饮了一口清酒:“也是时运所致,以前的事不必再提了。” 耀仁好像完全没感觉到对方的拒绝态度,反而朗声笑道:“是啊,男人到一定的年龄之后就会对战场产生厌倦,宁愿窝在一个小地方里喝喝酒看看美人,随便打发掉一辈子。不过对于阁下您这样的年轻人来说,眼下的政治局势动荡不堪,各方势力正打算重新洗牌,很多昨天还耀武扬威的侯门贵族今天就纷纷落马下台,相反很多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在一夜之间就飞快蹿红。对于您这样的人来说,现在真是出人头地、叱诧风云的好时候啊。” 卡尼尔放下酒盏,漫不经心的应付:“是啊。” “喂,喂,阁下这样的态度真让大叔我伤心。”耀仁笑道:“大叔我是过来人,可以理解在女人的奉承和美酒的滋养下浑浑噩噩的生活有多么惬意,但是要知道,世事已经变了,就算自己呆在原地不愿意往前走,也总有外界的力量逼迫你前行的。” 卡尼尔淡淡的笑着,不以为意。 “知道吗?在政治局势混乱的当前,很多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不停的招兵买马招揽人才。从这个纸醉金迷的红灯区里走出去,外面的世界正酝酿着一场大的变动,只要阁下这样年轻俊秀的人物愿意从酒和女人的泥潭中走出去,您一定可以在广阔的世界中大展雄才的。” 啪,啪,啪。轻轻鼓掌的声音在华美和室里不疾不徐的响起,卡尼尔貌似非常真心的赞赏:“很漂亮的说辞,很有煽动性。耀仁先生的口才当真是了不得。” 耀仁懒洋洋的倚在榻榻米上,哈哈一笑。 “——不过您有一点搞错了,”卡尼尔接着说,“这样漂亮的话对大街上哪一个热血沸腾、壮志凌云的年轻人说都非常管用,而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想平平淡淡度过余生的特殊服务业从业者而已,对我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几率黑色碎发从额前滑下来,长而精致的眼睫下,他的目光非常沉稳,那是一种类似于老人饱经世事后、处变不惊波澜不起的眼神。 耀仁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看上去非常舒坦,然而却始终紧紧的盯着卡尼尔的眼睛,那目光就好像是盯着猎物的狼。 “这样美好的夜色让我想起几年前经过这座城市的时候,哎呀,那可是个美得惊心动魄的春天啊。虽然有公务在身,不过为了不辜负那个春光明媚的季节,我还是抽空去各个夜店里逛了逛。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散散心而已,谁知道这一逛竟然逛出了一段奇遇。阁下有兴趣听听是怎样一段奇遇吗?” 卡尼尔微微的笑道:“我猜应该是一段风流韵事吧。” 耀仁也笑了:“的确是非常风流的好事。要知道大叔我虽然看上去不怎样,但是对于女人还是很挑剔的。已经久经风月的女人要么姿色平庸,要么不够风情,总之没有哪一个让大叔我看得上眼。在最百无聊赖的时候,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走进了最后一家夜店,谁知道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让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美人。” 卡尼尔一边斟酒一边笑道:“女人大多数是靠衣饰、化妆和灯光打造出来的,说是难以忘怀的美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啊,化妆品的话的确有,灯光也确实很暗,但是只要是美人,就绝对逃不过我的鼻子。看到那个女人的刹那间我就心动了,我付了高昂的价格请她坐到身边来陪我喝酒聊天,在她举世无双的笑容之下,我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醉得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完全瘫倒在了座椅上。就在这个时候,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哦?什么事?” 耀仁哈哈大笑:“说来真是一段奇遇,除了当事人之外,外人大概是绝对无法预料到的。就在我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这个女人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锋利的玻璃匕首,猛地向我扎过来!” “哦,”卡尼尔的笑意半点不变,“原来是个杀手。不过这种刺杀方法也未免太低级了一些。” “不不不,阁下有所不知,虽然我是个又好色又好酒的家伙,不过对于安全方面是非常注重的,几乎没有人可以突破我的防卫对我进行远程狙击。如果要近身刺杀的话,枪支刀具这一类东西一定会被我随身带着的金属探测器发现,所以出道至今为止唯一伤到过我的,就是那把玻璃做的匕首了。” “但是您现在好好的坐在这里,想必那次刺杀是失败的吧。” “的确,那个女人虽然心计深沉并且下手狠辣,但是还低估了大叔我的酒量。就算是在最安全的时候我也不会让自己醉到毫无反抗之力的程度,再加上保镖还分散在夜店各处喝酒,所以经过一番恶斗之后,那个女人还是刺杀失败了。不过可惜的是我没能抓住她,即使是身手最好的保镖也仅仅只留下了那个女人的一条臂膀而已。” 卡尼尔叹道:“真是可惜。” “的确可惜,毕竟是那么让人难忘的美人。” 耀仁把杯中剩酒一饮而尽,貌似非常遗憾的叹了口气:“为了得知美人的下落,这几年来我一直派人四处寻访道上有没有缺了一条手臂的杀手,然而美人的踪迹毫无下落。后来我又让人暗中查探有没有什么杀手曾经做过断肢重接的手术,一直经过了好几年,才在偶然的情况下得知,黑道上行踪诡秘、要价最高的杀手‘ 分卷阅读3 修罗’,左肩上有一条贯穿整个臂膀的刀疤,就像是曾经经过重大手术之后修复留下的痕迹一样。” 耀仁站起身来,从茶几边上绕过去,走到卡尼尔面前去俯下身,慢慢掀下他和服的一侧衣襟。 “其实好几年过去了,我也懒得再追究往事了。一直以来我都在寻找当年那个杀手,只是为了告诉他一句话……” 黑色的和服衣襟随着耀仁的手滑落下去,灯光下裸 露出来的白皙的肩膀上,一道横贯臂膀的伤疤经年不愈,仍然依稀显出狰狞的意味。 “‘修罗’卡尼尔,”耀仁低声的笑了起来,“——你还是打扮成女人的时候比较漂亮点。” 艳杀 卡尼尔端坐在那里的时候,孤高的侧影沐浴在月光下,简直可以直接溶入这画一样的月夜美景里去,相比之下抵在他眼前的枪管反而显得有些可笑了。 耀仁拿着枪的手心里渗出薄薄一层汗。这样的美人比他记忆中的还要摄人心魄,让人简直动弹不得。 卡尼尔从容不迫的端起青瓷酒盏喝了一口,口气是旁若无人的低沉华丽,“……这几天大概是春天快过去了的关系吧,喜鹊在廊下叽叽喳喳的叫,我就知道会有故人来访。对一个已经退隐的杀手来说故人从来都不意味着好事,有的故人是来要你命的,有的是来逼你重新出山,让你重新卷入肮脏的政治里去的。耀仁先生,您这是两样都占了,果然是个不受欢迎的故人啊。” 耀仁哈哈一笑:“阁下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明明只是个来撒钱买春的好色之徒罢了。” 卡尼尔不动声色的把垂落在地的一侧衣襟拉上肩膀,但是紧接着被耀仁强有力的手一把按住了。夜风从敞开的窗口呼啸而过,吹拂在光裸的大片皮肤上,沁人心脾的凉;而与此相对的耀仁那只手的热度却惊人的高,蕴含着重重危险而不祥的意味。 “‘修罗’卡尼尔,就算你再有名,也不过是杀人者手中一把美丽的刀罢了。”耀仁俯下身去,贴近卡尼尔的耳朵,低声微笑:“——你看,这么美好的夜晚应该把酒享乐才对,干嘛弄些打打杀杀伤风景的事呢?这样吧,只要你告诉我当初背后指使你的是谁,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看怎么样?” 卡尼尔沉默了几秒钟,“对不起,杀手行当虽然下九流,但是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 “不论怎样都不能供出雇主?” “死也不能供出雇主。” 耀仁手里的匕首尖轻轻擦过卡尼尔的脸,两个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呼吸时轻微的气流都能喷到对方脸上去。 匕首尖是冰凉的锋利,在细腻的皮肤上划过,有种微妙的、痒疼的错觉。 卡尼尔被迫微微后仰,但是耀仁却随即跨坐在他对面,在狭小的身体和茶几之间的空隙里,这下连身体都要紧密的贴在一起了。卡尼尔的衣襟还散落在地上,半边上身几乎是赤 裸的,腰间银色的系带已经零落不堪。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两人都是一副狎昵而亲密的姿态。 “……哈哈哈……”突然耀仁朗声大笑起来,用刀背拍拍卡尼尔的脸,“我可没有兴趣跟一个冰冷的木头美人调情,尤其这个木头美人还是个危险的杀手。像你这样的顶级杀手一定不会违反职业道德,辣手摧花这样的事大叔我也干不出来,这样吧!只要你盛装出来陪我喝一杯,打扮得比我记忆里的还漂亮,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看来您真是个好色的人啊耀仁先生。”卡尼尔站起身,向和室的帷幕之后走去。 虽然说是不提供特殊服务的夜店,但是在和室的帷幕之后却隐约可以看见内室的小榻,一帘茜红色撒金粉的华美帷幕轻轻一挡,让人心痒痒说不出的诱惑。 耀仁大马金刀的坐在原地,一杯接着一杯的自斟自饮,饶有兴味。房间里熏着淡淡的百合花香,过了不知道多久,帷幕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手伸出来,掀起了金红色纱帘的一角。 “停!”耀仁霍然起身,“不要动,就站在那里。” 纱帘后的侧影站在了原地,只露出一只素白的手。 卡尼尔的手保养得非常好,虽然掌心里还残留着长年拿枪摸出来的茧,但是手指骨骼修长纤细,皮肤白得几乎透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血脉一根根全看得清清楚楚。指甲上不知道是染了什么染料,就像凤仙花火一样的红,大概连这条街上身价最高的美女都染不出这样鲜烈秾丽的颜色吧。 美人其实看一半就可以了,华美的纱帘之后隐约那一道侧影,就像梦里看花一样朦胧而让人心醉。唯一露出来的那只手就已经足够容华慑人,如果再多的话就过犹不及了。 耀仁一动不动的盯着纱帘后的侧影看了半天,呼吸粗重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亢奋,心跳一下一下冲击着脉搏,整个身体的血液分成了两路,一路直接冲上头顶,一路直接往下去了。 那个身影动了动:“耀仁先生?” 突然耀仁一把抓住卡尼尔的手,刺啦一声粗暴的把纱帘撕裂,重重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流水一样柔软光艳的丝绸从肩膀上滑落下去,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耀仁粗暴的亲吻着他修长的侧颈,不知道为什么卡尼尔身上散发出一种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寒冷的清香。也许是他们这一行特制的什么香料吧,虽然这香气冷冷的,但是却在最大程度上点燃了男人的欲火。 耀仁感觉到自己下身的欲望硬到发痛,身下的人有着让人恨不得活生生撕碎了吃下去的美丽身体,就像从高岭上被采摘下来的花一样任凭自己随心所欲的蹂躏,不论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极致的诱惑。 卡尼尔偏过头,避开落到自己唇角上的粗暴的亲吻,“——您真的想好了?买春的价钱可不是那么容易付的。” 华贵艳丽的衣襟散落在地上,衣带勉强横过腰间,在暧昧的灯光中难以遮挡大片春光。随着男人激烈的动作,身下美丽的身体上只剩几块布料勉强挡在那里罢了。 这时候还能想三想四的就绝对不是男人了,耀仁喘息着在卡尼尔大腿内侧狠狠拧了一把:“你他妈可真销魂的……什么价钱不价钱,既然买春就肯定是要付账的,价钱随你高兴吧。” _ T市高高的军事研究中心大楼顶端,玻璃墙壁反射出清晨的金色的阳光。大厦底下熙熙 分卷阅读4 攘攘车水马龙,忙碌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电梯门打开,耀仁揉着酸痛的脖颈走出来,推开了会议室的门。长圆会议桌上寥寥几个入座的重要人士都齐齐扭头瞪着他,大有气势汹汹、兴师问罪之势。 为首的老人一拍桌子,沉声问:“耀仁,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军事组怎么联络你都联络不到?” “是你请我去笼络‘修罗’的啊市长老头子。”耀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便拉开一把椅子。 “……那结果怎么样?” “十分喜人,”耀仁说,“第一天就取得了非常亲密的进展,两人的关系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因为第一天取得的成就实在是太迅猛了,以至于随后的几天我都不得不呆在医院里——” 他抬了抬被厚厚绷带吊起来的手臂:“——为了保住我这条金贵的胳膊。” 市长一惊:“你们打起来了?” 耀仁摸着下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大干了一场。” 市长一下子着慌了:“我不是让你尽量笼络那个修罗,实在笼络不了才杀的吗?你开头就直接把关系搞坏了,又没法再去招安他,又留着他没杀,你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放着这么个人物在本市的红灯区里,明明是个嗜血好战的修罗,却整天游手好闲的逛着青楼妓院,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什么危险的事!” 修罗是卡尼尔的代号。这个人的名字很多,真名也未必叫卡尼尔。就像日本古代管杀人多的叫“人斩”一样,杀手犯下的血案多了,慢慢的就被称作是修罗了。 他鼎盛的时候很有名,一年只做一两个案子,又有钱又不缺女人,据说日子过得神仙一样。但是这人脾气有点怪,大概是整天不愁吃喝的原因,他没事做的时候就好东想西想,思考一些别人都听不懂、他却觉得意义深远值得琢磨的问题。 就算是贵为王子的释迦牟尼,一旦染上了胡思乱想的毛病,也把家里的荣华富贵随手抛弃、高高兴兴当和尚去了。好杀好战无人能敌的修罗走上了和伟大的释迦牟尼一样的道路,不过他没有成为宗教的伟大先师,倒是跑去皈依了天主教。 天主教的信经十二端里有一条是末日审判,天主和耶稣要审判世人,合格的上天堂,不合格的下地狱。神父苦口婆心的劝修罗大人放下杀孽,不然就会在末日审判中被判下地狱;修罗无法接受下地狱的结局,痛苦之下,干脆放弃了天主教改信佛教去了。 佛教比天主教更严格,要求不杀生不吃肉,还不能沾酒色。修罗大人只入教了一天就被恭恭敬敬请出了寺庙的大门,白剃了满头黑发,费了两年时间头发才恢复原来的长度。 修罗一边每年接一两个任务一边环游世界寻找符合他心中理想的宗教,期间也不知道到底信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教义,后来脾气越来越古怪,整个人也越来越沉默寡言。据他身边一直服侍他的女人说,年轻貌美的修罗大人有时几个月都难说一句话,还经常被各种各样乱七八槽的各种宗教搞得痛苦不堪,有时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据说老是做梦梦到世界末日,蛤蟆星人大举入侵吞噬了地球。 不管脾气怎么恶劣,修罗的力量毕竟是让人垂涎的。各种别有用心的邪教也趁着这个机会纷纷游说他入教,妄图控制修罗强大的力量作为邪教的后盾。在被各种颠三倒四的宗教折腾得快要抓狂之后,终于有一天修罗大人对这个疯狂的尘世产生了厌倦,宣布从杀手界金盆洗手,爽快而潇洒的回归了女人和美酒的温柔乡。 “修罗”卡尼尔隐居在国际性大都市T市的红灯区某处,这是极少数情报组织才心照不宣的秘密。大部分人都以为修罗大人一定沉醉在某个或某几十个美人的香闺中,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这人是利用本身得天独厚的外貌条件,竭诚服务女性大众去了。 “喂,不要把我想象得太愚蠢啊市长老爷子,”耀仁啪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惬意的抽了口烟,“——虽然修罗大人给我带来了一条手臂的痛苦,但是我给他带去了十分愉快的感受呢。我坚信他现在完全不会对我心怀恶意,哈哈!” “……不会心怀恶意为什么你会断了一只手?” “撒娇、撒娇的结果罢了,哈哈!” 市长的额角抽动不已,突然觉得自己把这项重要任务委托给好酒又好色的猥琐大叔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人会不会干了什么奇怪的事?为什么这笑声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不管你采用了什么办法,你必须加快行动了,耀仁。”市长叹了口气,“大选就要开始,各方人马都在蠢蠢欲动,虽然我有联合国军方的支持,但是本国新上任的总统是个好战分子,他上任前就和我的政见截然相反……T市的军事环境如此重要,总统一定会把我从这个市长的位置上驱逐下去,换他自己的亲信上台的。” “你根本不必忙着跟修罗打好关系,直接丢给他一张巨额支票,他会帮你解决一切。”耀仁漫不经心的说。 “你不懂啊,耀仁。仅仅在本市的选举中保留市长位置对我来说不是一劳永逸,就算继任市长,总统和那帮好战分子也会不断在政治上刁难我,搞不好还会以什么叛国罪的借口把我投到监狱里去。只有建立起只忠于我本人的军事组织,那帮人才会顾忌我的实力而不敢轻举妄动。” 市长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俯视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耀仁抬起头,从玻璃窗前清晰的映出市长苍老而疲惫的脸。 “‘修罗’卡尼尔……他是一把美丽而锋利的刀,在目前动荡不堪的政治局势中,只有他能成为我强悍的武器,只有他的存在才能威胁总统和国会那帮嚣张的好战分子!” 耀仁不言不发的抽尽最后一口烟,把烟头随意丢在桌上,站起身向外走去:“能杀人的刀也很容易伤到自己,何况修罗虽然沉溺于美酒之中,却仍然没有泯灭野兽的气味。不过算了,既然您这么要求,那我就再去找那个修罗试试看。” 市长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喂!你那只手,不会是对人家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吧?!” 耀仁漫不经心的挥挥手,声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哪有,我可是专门给美人带去快乐的小天使啊,哈哈……” 梨花 红灯区之后一片精美宽敞的住宅区里,白墙黑瓦在淡淡的月光下泛出水墨一般的韵味。满树雪白的梨 分卷阅读5 花一眼望不到头,美丽得仿佛梦幻,好像只要拂过花枝,就能看见羽化成仙的美人站在月光中一般。 耀仁顺着墙头无声无息的走进去,在大屋的抄手游廊前猛地停下了脚步。纸门打开了一半,中间屋子里对坐着两个身影,一个是修罗卡尼尔,另一个是女人,因为保养得当而完全看不出年龄,从耀仁的角度只看见一头丰厚而柔顺的黑发,瀑布一般从肩上披下来。 这是什么?偷情? 喂喂耀仁先生,跟你在一起才叫偷情好吧。 耀仁无声无息的站在梨树浓重的阴影下,非常隐蔽的盯着屋里的两人。那个女人一手把黑发撩到耳后,斟了一杯酒递到卡尼尔身前,笑道:“最近都不大见到修罗大人出来活动了,还好您气色不错。您自己逍遥隐居得很自在,大概不知道我很惦记您吧?” 卡尼尔淡淡的说:“承蒙挂念。” 女人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倾着,捂唇轻笑:“您还是老脾气,总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哎呀,当初真不应该离开您的,虽然这几年来也取得了一些成就,但是每每被人称颂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您来。要不是您当初的指点,我也不会做到今天的位置上来。” 卡尼尔一声不吭,那个女人看他将残酒饮尽,于是又殷勤的斟满一杯新酒,“话说回来不知道修罗大人这几年清修结果如何?您这么热衷于宗教,但是好像仍然没什么进展啊。恕我直言,我还是几年前的意见,这个世界上最害人的不是刺杀人肉体的刀,而是伤害人精神的宗教。您真应该从那些莫名其妙的宗教思想中解脱出来才是。” 卡尼尔几不可见的笑起来:“雪初,你还是啰啰嗦嗦的老样子。” 那个女人似乎刹那间若有所感,语气也更柔软了:“就算我总是唠唠叨叨的劝您远离宗教和政治,您也一样没有听我的,反而在宗教这种精神鸦片的毒害下对尘世产生了这么强烈的厌倦。真想念当初快意江湖的修罗大人啊,总觉得那个时候的您比现在要快乐很多呢。” 卡尼尔轻轻的摇了摇头:“其实当初我也不快乐,总是感到空虚,即使现在也一样。你思考过这些问题吗?为什么我生而为我,为什么要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日复一日的重复沉闷无聊的生活……我总是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生活在暗夜中的杀手,永远都无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中。我曾经一心想借助宗教信仰的方式来改变自己,但是始终是失败的。这个世界拒绝我的融入,搞了半天我还是得隐居在歌舞伎町里,生活在糜烂腐败的声色场所中。” 说到这里卡尼尔叹了口气:“我啊,说到底还是缺少信仰啊。” 大概是因为无法劝回这个男人,雪初也沉默了。大屋子之外可以听见月夜下虫鸣声声,半晌,雪初轻声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的。虽然您已经金盆洗手了,但是这件事我想不出除了您之外我还能拜托谁。看在我曾经跟随您好几年的份上,请您千万别拒绝我的委托……” 她深深的俯下身去,柔顺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到了榻榻米上。 卡尼尔坐着没有动:“什么事?” “想请您帮我杀一个人,”雪初抬起脸来,注视着卡尼尔的眼睛,“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按照您曾经指导过我的那样前进,但是这个人,他是我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谁?” 雪初从宽大的袖口中摸出一张照片来,轻轻的递了上去。照片上的男人凭崖而立,风衣在猛烈的风中飘扬起来,头发绑成一束搭在身后,面容肃穆眼神冷静。身后背景是广阔的蓝天和大海,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上。 “——他是亚洲顶尖单兵作战专家,叶莲。”雪初说,“同时他也是我们「红」的主要成员之一,深受老大雷诺先生的信任。” “你离开我这里之后不是加入了「红」吗?同室操戈?” 雪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让人愤慨的事,她咬了咬牙:“不,不算是。” 卡尼尔饶有兴味的挑起眉。 “虽然我离开了您,但是修罗大人您对我的教诲我还是一直在遵守的,其中最重要的精神就是忠诚。正是因为我对于「红」的忠诚,所以我才决定除掉叶莲。” 卡尼尔拿起酒杯,却不喝,放在鼻端享受着若有若无的酒香,“我听说叶莲大人在「红」还没有创立的时候就开始跟随雷诺了,如果没有他雷诺也不能这么快就能率领南美的军事力量。” “是的,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雪初说,“我一开始加入「红」的时候也非常尊敬叶莲大人,但是很快我发现,这个人对「红」来说很危险,我不能明说是怎样的危险,我只是感觉到这个人似乎留有异心,他就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在最佳攻击时间没有来临之前一直冷静的按兵不动,只要雷诺老大和「红」一旦露出破绽,他就是第一个背叛者!” “这个感觉很奇怪啊……”卡尼尔慢悠悠的说,“「红」的力量飞速发展壮大,已经引起联合国的警惕了,暗杀这个组织的最高领导人之一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只有请求您了!”雪初半跪着上前一步,抓住了卡尼尔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我想看到修罗重新站立在战场上的样子,我想看到修罗的威名再次震撼这个世界的样子……” 庭院中的耀仁因为惊愕而倒抽了一口凉气,退去了半步,就在这个时候他踩断了脚边一根脆弱的枯枝,仅仅是比虫鸣声大不了多少的喀嚓一声,却让屋子里敏锐过人的雪初猛地望过来:“谁在哪里?” 耀仁一动不动的站在阴影中,一声不吭。雪初霍然起身向屋外走了两步,然而卡尼尔突然开口道:“没什么,是院子里的鸟。” “鸟?” “经常有几只鸟在院子里跳跃,听起来就像是人走路的声音。”卡尼尔漫不经心的说,“?——你的委托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吧,让人看见「红」的主要成员之一和我在深夜里密谈,会让我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的。” 雪初还有点担心,但是也并不多谈,深深的鞠了一躬:“实在是非常感谢您,那我就先告辞了。” 夜色中的梨花在月光下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就像下了一场芬芳秾艳的雨。卡尼尔端着一杯清酒,悠然自得的走到抄手游廊上欣赏庭院里的美景。他披着一件血红色的外袍,那颜色不知道 分卷阅读6 为什么特别凛然,咋一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的血染成的一样,给人强烈而诡异的压迫感。 “春天的夜晚总是让人心情舒畅啊,应该喝喝酒看看书,就像神仙一样怡然自得。可惜,总有人喜欢挑美好的夜晚来打扰我赏花的雅兴,真是让人沮丧。” 卡尼尔掂了掂竹筷,突然抬手一扬,刷的一下风声转瞬即逝,砰的一声竹筷没入树干的轻响。 “您是来化作梨花树下的肥料的吗,耀仁先生?” 耀仁瞳孔紧缩,那支竹筷精准无比分毫不差的洞穿他耳尖,砰的一声把他活生生钉在了树干上! _ “春天的深夜应该有美人坐在梨树下斟酒才对,谁知道世事不如人愿,梨树下出来的不是美人,是肥料。” 卡尼尔扬起下巴,挑起似乎饶有兴味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就露出一股掩饰不住的野兽气息,耀仁忍不住叹了口气,真心诚意的说:“其实我不是特地来打扰你和那位美女共度良宵的。” 卡尼尔的笑意更深了:“——那么?” “我只是迷路不小心走到这里……” 卡尼尔抽出一支烟,就着身侧的提灯点着了火,然后穿过庭院走到耀仁身前。 呼的一声轻轻吐气,白烟全数喷了耀仁满脸。 “喂,喂,自己抽烟的时候问别人一句‘要不要一起来一根?’这个是基本的做人准则吧。”耀仁喃喃的抱怨。 “——血。” “什么?” 卡尼尔扬了扬下巴:“血流出来了。” 耀仁抬手摸摸,被筷子钉穿的耳骨上鲜血汩汩流下,浸湿了半张脸。他摸了一把血顺手抹到卡尼尔的侧颊上,皮笑肉不笑的哼哼:“现在你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了,要感谢大叔我无私的贡献血源哟。” 卡尼尔从嘴边取下香烟,然后不动声色的把烟头活生生摁熄在了耀仁耳朵被洞穿的伤口上。 滋的一声烟火被熄灭的轻响,耀仁的脸色刹那间经历了由白变青变紫变黑的全过程,然后嗷的一声嚎叫起来:“痛痛痛痛痛——!!美人!我操你他妈也太辣了吧!!” “家母已经过世多年,想不到耀仁先生您对她如此一往情深,您可以度过冥河去那边和她相会了。” 耀仁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刀尖。 “别别别别别!我可是上门来跟你做生意的!我可是财神爷!” 刀尖刺穿西服外套。 “别别别别别!再往里边就是肉了!是肉!是活生生的人肉!” 刀尖刺穿腹部肌肉。 “别别别别别!真的会死的!刺下去真的会死的!会成为梨花树下的亡魂的!”耀仁倒抽一口凉气,重重一脚踹飞匕首:“我靠,你是真心想让我终结在你的梨花树下对吧?你是真心要抹杀我的对吧?老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卡尼尔冷淡的看着脚下不停哀声叫痛的男人,慢条斯理吐出一口烟雾:“杀人是我的职业,不是我的爱好。如果是我的话一秒钟就结束了,一点痛苦都感觉不到。如果是刚才那个女人的话,可以折腾得你历尽痛苦然后精尽人亡。选哪个?” “大叔我选择在你身上精尽人亡……”耀仁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龇牙咧嘴站起来,“那个女人就是「红」的主要成员之一北村雪初是吧?啧,我还以为是个枯瘦凶狠的黑道老太婆呢,没想到是个御姐系的美女。喂,就算被撞破奸情也没必要杀我灭口吧,大叔我嘴巴很紧的哟,不会乱跟人说你们俩有不可告人的龌龊关系的哟。” “她跟我没关系。” “——啊哈?” 卡尼尔深深的抽了口烟,徐徐吐出烟雾:“我记不得什么时候遇见她的了,好几年前的事吧。那个女人自说自话的跟上来,甩也甩不脱,麻烦得很。不过是个很会洗衣做饭的好女人,会收拾屋子,会种花种草,还会卷烟叶,这样的女人现在可不多见了。后来我决定隐居的时候把她赶走了,跟在我身边除了学些杀人的阴招之外也没什么好东西。” “于是她加入「红」了?喂喂,那还不如跟你吧。” “那是她自己的决定,据说「红」的老大雷诺是个很会蛊惑人心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有大成就,比如希特勒。” “……希特勒最后是自焚而死的对吧。” “在那之前他让德国变成了世界上的强者,就像现在的「红」一样,都是让人闻之色变、望之即逃的可怕组织。”卡尼尔轻描淡写的反驳,“「红」这个组织的名头越来越响,对联合国造成的威胁也越来越大,为那种有前途的组织工作总比呆在我身边强。” 耀仁抓了抓头发,叹口气说:“如果你要接那个暗杀叶莲的任务,大概就接不了我的生意喽。真可惜,把我的单子往前提一提吧,我的单子很简单的,杀个小女孩就可以,你动动手指就行了。” 卡尼尔从头发间的阴影里望向耀仁,一口一口的喷着香烟的白雾。庭院里只听见虫鸣声声,半晌才听卡尼尔冷淡的问:“你先说说是什么单子?” “是个小女孩,才十二岁的小女孩。”耀仁说,“是总统的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在杀手行当上坐到顶尖的位置早就见惯了风雨,卡尼尔只有条不紊的抽烟,一点红光随着他的呼吸在暗夜里明明灭灭。 “这个国家的总统是个右翼分子,是个极端的主战派。虽然在核武器大量研发的如今,各国的军政大权已经上交给了联合国,由储北中校等组建的联合国特殊部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但是这个国家的总统始终妄图推翻联合国的集中统治,他的竞选口号就是把国家的命运掌握到本国政府手中来。对于这一点联合国和储北中校他们明确表示了不满,但是总统他们那一派的人置若罔闻。” “最近T市要开始市长竞选了,现在的市长是个顺从于联合国的主和派,伸手主战派厌恶。总统已经下达密令要驱逐市长,由自己的亲信来掌管这个城市,对于这一点市长他感到相当不安。” “那他应该雇我暗杀总统啊,暗杀小女孩干什么,欺软怕硬吗?”卡尼尔轻轻笑起来。 “不,总统遇刺的话会造成更大的混乱,会有更多主战派浑水摸鱼制造恐慌。联合国希望能给总统一 分卷阅读7 个警告,一个血淋淋的示威,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和平。” “所以,那个小女孩就是‘最小的代价’了?” 耀仁面不改色,说:“是。” “人啊,找借口粉饰人类的丑恶,对杀戮同类抱着本能的渴望,真是天生的劣等生物啊。”卡尼尔笑着扬起头望向头顶一轮明月,从耀仁的角度可以看见他薄薄的上挑的唇角,从尖削的下巴一直延伸到脖颈的优美的线条,连淡青色的血管都映得出来,就好像皮肤冰冰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一样。 “如果由主战派接管这座城市的话会引起更大骚乱,万一真的和联合国打起来,这个国家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会有更多人家园被毁流离失所。”耀仁俯下身去,贴近了卡尼尔的耳际:“——想要救一万个人就要有杀一百个人的觉悟啊,修罗大人。” 卡尼尔随手把烟头丢到地上一脚踩熄,转身向大屋走去。 月光下他血红色的衣摆飘扬起来,就像是踩在赤红色的血海上缓缓前行一样。 “这个单子我接了,三天之内把佣金带来,要硬通货,足金。” 耀仁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抄手游廊尽头,梨花的香味中还残留着他淡淡的烟味,带着尼古丁暧昧的温度缓缓随风散去。 耀仁低头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啊,找到了。” 他把那个被踩熄的烟头捡起来,看了一眼,放进口袋里。 一夜夫妻百日恩,留着以后用来睹物思人吧…… 死局 总统的小女儿半个月后将在某著名五星级大酒店里举行十二岁生日宴会,主战派的官员纷纷收到邀请出席,社会名流齐聚,一时传为盛事。 卡尼尔站在镜子前,白色衬衣立领从纯黑色西装中翻出来,稍微有点凌乱的黑发整理得整整齐齐,手上端一个托盘,俨然是大酒店里训练有素的俊美侍应生。 “快要上菜了哦!”主管在外边走廊上大声吆喝,“上边说了总统女儿的生日会不能有一点差错,今天都别偷懒!给我动起来!” 卡尼尔把地上那个昏过去的真正侍应生踢到床下,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据说总统为了储备军火与联合国特殊部队开战,特地从国会批下了大笔军饷,然而这笔钱有多少真正用在储备军火上谁也不知道。 宴会大厅华贵奢侈灯红酒绿,衣冠楚楚的官员们聚在一起谈笑着,他们的夫人小姐们花团锦簇的围在一个小女孩身边。香水和脂粉的味道浓郁得飘散在周围,中间夹杂着珍馐美食浓厚的香味,那就是这个国家的真正上流社会的味道。 卡尼尔在人群中行走自如,一手稳稳托着重达几公斤重的酒盘。几个贵妇人聚在角落里一边笑着看他一边窃窃私语:“看到了吗,那个侍应生?真是个英俊的小哥是不是?” “哎呀,真是失身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但是真的很英俊是不是?你也这么觉得吧?看你脸都红了,可别说是涂了太多粉哦这位太太!” 卡尼尔的耳朵敏锐的捕捉空气中每一点声音,有用的留作信息,没用的一概过滤,几位夫人充满爱心的窃窃私语被他当作空气放了过去。 小女孩站在大厅乐队台下的主座上,小脸粉白水嫩,柔软的黑发被精心梳成一根根小辫子披散在丝绸公主裙上。这样的小女孩再过几年应该是个可爱的美人吧,可惜花朵还没有开放的时候,就要从枝头上被强行摘走了。 卡尼尔在长餐桌上放下盘子,一边转身向大厅外走去,一边把手伸到口袋里,按住了枪柄。 大酒店的电力输出系统已经被精密破坏过,马上就会立刻陷入短短十秒左右的黑暗,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亮起。 只是那个小女孩的生命,将在这十秒之内的黑暗中永远沦入地狱。 大门近在眼前,短短几步距离就可以推开门走出去。 一击得手之后,他将在灯光重新亮起之后冲出门外,打破走廊上的玻璃窗,跳到对面房顶上,甩下侍应生制服迅速换上普通服装,然后凌空跳到停在路边的那辆奔驰边开车逃逸。 一般人在听到枪响的时候会有短暂的思维空白,即使训练有素的保镖反应过来了,第一个念头也是跑去保护总统,而不是去保护那个小女孩。这刹那间的思维错误给了卡尼尔逃跑的可趁之机。 即使在灯光大亮,人们发现倒地身亡的是小女孩之后,第一个想法也是迅速关上门,在宴会大厅中寻找杀手。一般人都会以为杀手是近距离开枪设射击小女孩的,没有人会想到杀手有在二十米外的黑暗中隔着人群狙击目标的精妙枪法,没有人想到隔着二十米的距离,杀手已经站在了大门口,只要扣下扳机后一转身,就冲出了大厅的门。 几乎已经是万无一失的布置,杀手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死神,唯一如同流星般划过天际的时候就是对准目标扣下扳机的刹那间,那万分之一秒的光芒,成就的是顶尖杀手足以夸耀一生的威名。 那几个争论得面红耳赤的贵妇正群情激奋的时候,突然大厅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然后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几个贵妇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只见眼前一黑。 十秒。 卡尼尔拔枪转身,面向大厅。 九秒。 修罗闭上眼睛,凭着野兽般的嗅觉在黑暗中寻找目标的气味。 八秒。 确认目标位置。 七秒。 食指按住扳机,即将扣下。 六秒。 人群中爆发出嗡嗡的疑问和抱怨声,如梦初醒的宾客们纷纷张大嘴望向黑暗的天花板。跳闸了吗?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搞的啊? 五秒。 扣下扳机,子弹出镗!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同一时间,轰的一声巨响从主座方向传来。不好,事态有变!卡尼尔的神经刹那间绷紧,然而就在这同一秒内灯光大亮起来,原本定下十秒的黑暗时间竟然在五秒钟内就结束了! 大厅回复到一片明亮中,主座方向上小女孩被猛扑过来的T市市长扑倒在地,躲过了致命一击。还没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市长猛地坐起身指向卡尼尔的方向:“有杀手!抓住他,保护总统!” 卡尼尔掉头去推 分卷阅读8 大门,然而门板纹丝不动,已经被人从外边锁死了。 ——死局! 这不是狙击总统女儿的修罗场,而是被人精心设计的、一场歼杀“修罗”的死局! 卡尼尔猛地转身面对着向他扑过来的总统保镖,灯光下他无所遁形,完全暴露在了众人的眼睛里。就算面对着这个国家最精锐的保镖队伍,他也仍然保持着冷静和理智,刹那间一脚猛踏在桌面上凌空跃起,被当作踏脚石的桌面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溅起木屑,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踩着宾客们的头和肩膀,向大厅主座的位置上冲去。 “抓住他!” “他过来了,保护小姐!” 耀仁站在人群之外,眼底倒映出卡尼尔在人群之上迅速突破的身影,他就像一头敏捷迅猛、勇概无匹的猎豹一般,没有人能阻挡住他冲刺的脚步。 就算这已经明显是一场骗局了,他还要坚持完成任务,去击杀总统的那个小女儿吗? 刚才舍身救了小女孩、正和她倒在一起的T市市长突然全身僵硬——不,顶尖杀手不会遵循这种愚蠢的职业道德!这个从重重人群中势如破竹冲出围剿的杀手是号称“修罗”的可怕人物,被欺骗的修罗一定不是来杀总统女儿的,而是来取自己项上人头的!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市长颤如颠筛:“快、快救命!救命!”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总统保镖中有人按捺不住开了火,子弹打在修罗身后的墙上,溅起一片火花。 “放催泪弹!叫门外特工进来,他们带着防毒面罩!放催泪弹!” “不行会伤害到宾客的,怎么办?” “这个时候别管这么多了,快放催泪弹!” 卡尼尔在空中一跃而起,被他当作踏脚石的那个可怜官员喀嚓一声断了肩膀骨,惨叫着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卡尼尔一只手抓住大厅的吊灯,一只手把那支要狙击目标的微型手枪一扔,摸出特制小型冲锋枪砰砰砰横扫下去。子弹随着他在半空中荡过的半圆形成了一个弧度,底下的人群纷纷四散惊逃,踩踏和救命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这个动作,他不是去狙击总统女儿或者是T市市长,也不是去杀主座上的任何一个人的! 耀仁瞳孔紧缩,目光移向主座后墙上高高的通风窗。 没错,卡尼尔在千钧一发的紧急事态里冒着枪林弹雨冲了这么远,不是为了杀任何一个人,归根结底他还是——想逃。 卡尼尔抓着吊灯的手一松,落到主座桌面上,就在惊恐万状的小女孩和T市市长面前重重一踏,踩着桌面凌空跃起。 这一跃的高度大概可以跟奥运会上的跳高运动员相媲美,刹那间他在空中伸出手,抓向那扇半开的、小小的通风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他身后,突然砰的一声,卡尼尔在半空中身形一顿—— 耀仁放下枪口,子弹洞穿了卡尼尔抓向通风窗的那只手的手心。血花从半空中迸溅开来,就像一杯泼下来的酒,有一滴溅到了耀仁的脸上,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_ 卡尼尔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状态相当不妙。 他双手分开被吊在墙壁两边,脚踝没有被固定在墙上,可是也触不到地。整个人的重量被吊在两个手腕的铁箍子上,手掌心洞穿的伤口尖锐的剧痛着,一跳一跳的刺激着神经。 “醒来了?不愧是修罗,预计沉睡三十八小时的麻醉药,你十几个小时就醒了。” 耀仁坐在卡尼尔面前的一把椅子上,语气里完全没有一点卑鄙无耻之人该有的自觉。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微型手枪,是卡尼尔丢在宴会大厅里的,原先准备用来狙击小女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突围时没有被用上,反倒是在第一时间被主人抛弃了。 “我该说你是仁慈呢还是愚蠢呢,修罗大人?这么计划周密精心准备的策划了一场暗杀剧,结果枪里装的却是……”耀仁把枪口对准卡尼尔:“——麻醉弹。” 卡尼尔挑起一边唇角:“抱歉,我默认的任务是‘警告总统,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程度的和平’,而不是‘杀掉12岁生日上的可爱小美人’。” 耀仁一只手撑在额上,闷声笑了起来。 “虽然这么狼狈的落到你们手里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卡尼尔环顾四周,这房间大概是什么秘密监狱的审讯室,没有窗户,潮湿阴冷,“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主和派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和总统他们握手言欢了?” 耀仁晃了晃手指:“你这句话有两个错误,第一你不是落到‘我们’手里,你是落到‘我’手里了。第二我说过市长是主和派,我没说过我也是。” “那你……” “我受命统领总统直属的秘密警察部队,打个比方说,类似于上个世纪的克格勃头子。” 卡尼尔轻轻呼出一口气,低下头去。 “所谓秘密警察经常受命监视一些总统不喜欢的人,比如T市市长,必要时给予抹杀。有时候你会在电视里看到某某黑帮涉嫌杀害政界要人某某某,那其实都是秘密警察干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你的同行啊修罗大人,不过你忠于的是金钱,我忠于的是政治。” 卡尼尔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的注视着地面。 “不过我的兴趣和普通秘密警察不同,我的手下大多都是些不懂得变通的废物,我则比较喜欢用说服而不是抹杀的方式,来劝降那些总统不喜欢的人。我尝试改变他们的政治观点让他们和总统相符合,大家握手言和,多好。” “我就是T市市长和总统握手言和下的祭品了?” “差不多吧,”耀仁漫不经心的说,“不过市长还抱着让你为他所用的痴心妄想,我告诉他你已经废了,他离开的时候很不甘心呢。” 卡尼尔淡淡的说:“你果然是最垃圾的那种人。” “那只是你的看法而已,我觉得我的工作很有艺术性。”耀仁站起身来,顺脚踢开椅子。这样一来他和卡尼尔的距离仅仅只有寸许,卡尼尔想偏过头,被他捏着脸强行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政治不是靠杀手的枪就能解决的简单事物,因为它复杂并且肮脏,所以它成了另类的艺术。” 卡尼尔闭上眼睛。耀仁没法强迫他睁开眼睛 分卷阅读9 看自己,于是凑过去轻轻吻他还沾着血迹的冰冷的唇角。 侍应生的制服白衬衣已经在突围中被扯得七零八落,敞开的纽扣间看见精致的锁骨,将露未露,诱惑而含蓄。随着动作幅度渐渐加大,衣摆被粗暴的掀起来撩了上去,露出光裸的、凹进一个情 色弧度的后腰。 耀仁听见卡尼尔轻微的呻吟声,和自己的心跳和喘息混合在一起。随着抽 送和扭动的频率传来淫靡的水声,除此之外一切都隐藏在深深的黑暗里。 达到快感巅峰的时候卡尼尔猛地扬起脖颈,耀仁噬咬着他的脖子,好像故意的一样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我等你来找我,”耀仁贴在他耳边低声说,“有一天你受不了准备投降的时候,来找我。”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卡尼尔环顾了一下周围,一张狭窄的硬板床,用铁链子吊着,明显是个上铺。周围还有三张铺位,小房间里还是暗暗的,墙壁那里是一扇铁门。这是个监狱。 还是个四人一间的混监。 牢房里没有人,大概都在外边劳动。卡尼尔坐起来检查了一下伤势,身上有些擦伤碰伤,完全没有被包扎,但是手心上被子弹洞穿的伤口被精心处理过了,可能还做过手术。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几根骨头都还能弯曲,还好是左手。 ——有一天你受不了准备投降的时候,来找我。 卡尼尔冷笑,看来自己在这监狱里会受到特殊招待啊。 这个时候外边响起了劳动结束的铃声,走廊上一排犯人在狱警的看管下鱼贯而入,一个个按顺序把劳动工具上交。完成了这个步骤以后他们还会经过一道金属检测,仔细检查他们身上还有没有金属制品存在。这个步骤在普通监狱里是没有的,因为秘密监狱是关押最危险的重犯的地方,所以很多细节上会严苛到变态的地步。 “快点了快点了啊!”狱警吆喝着在犯人队伍边走来走去,“回牢房去待会儿吃饭,都不想吃饭了吗,磨磨蹭蹭的!” 卡尼尔坐在床上,神色大半隐没在黑暗里。犯人队伍从他面前的铁栅栏通过,不少人纷纷扭头看他,一边看一边发出肆无忌惮的议论声。 “怎么来新人了?是个弱鸟嘛。” “不知道怎么进来的,竟然被安排在那个房间里……” “不是正好嘛,看那小样细皮嫩肉的,一捏就……哈哈……”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在几个狱警的吆喝下,三个人依次走了进来。第一个犯人身形高大结实,前胸有好几个放射状的子弹伤痕,一进来就冷冷的盯住了卡尼尔,甚至不顾狱警就在身后,进来就示威性的挥了挥拳头;第二个相对来说没那么恐怖,只是一只眼睛瞎了,沉默不语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坐在了自己的铺位上,一声不吭的盯着卡尼尔的铺位看。 第三个人在这个监狱里大概是个异类。他看上去像是受过良好的教育,面容清秀素白,眼睛明亮有神,进来的时候甚至对着卡尼尔打招呼一样轻轻笑了一下。 卡尼尔点了点头当作是回答。 短暂的沉寂很快被第一个子弹疤大汉打破了,他坐在卡尼尔的下铺,重重的用拳头捶了捶上铺的床板,粗声粗气的问:“新来的,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监狱 短暂的沉寂很快被第一个子弹疤大汉打破了,他坐在卡尼尔的下铺,重重的用拳头捶了捶上铺的床板,粗声粗气的问:“新来的,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卡尼尔沉默了一会儿,说:“杀人未遂。” “判了多少年?” “不知道。” 这其实是实话,卡尼尔估计自己是走特殊途径进来的,耀仁在等自己屈服,什么时候投降了,什么时候放出去。 子弹疤重重的捶了捶卡尼尔的床板:“你说什么,不知道?我问你话你竟然说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吧,小心我揍你!” 卡尼尔冷淡地说:“我确实不知道。” 子弹疤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卡尼尔并不搭理他,专心坐在床上调整呼吸,一心恢复体力。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下一秒会面对什么也不重要,甚至什么时候出去都不重要。卡尼尔不是没进过监狱,他曾经为了暗杀某国著名政治犯而故意犯罪,潜伏在监狱里长达半年时间,成功暗杀目标之后才趁乱逃了出去。他知道监狱里会发生什么——同性侵犯,暴力殴打,贪婪的狱监,没有热量补充的饭菜…… 耀仁不会让自己死,也不会让自己受到致命性损伤,但是他不会让自己好过。 这个男人,一如他床上的恶劣趣味那样,是个个性相当扭曲的家伙。 一旦落入重犯监狱这种危险的地方,时刻保持充沛的精力和警惕才是最重要的。 “嗨新来的,你知道我们的迎新会吗?”第二个进来的犯人——那个独眼龙说,“为了欢迎我们增加了新朋友,马上吃饭的时候就会有一场迎新会了。” 卡尼尔默然不语。 “他是个哑巴,”独眼龙对子弹疤说,“我想检查一下他到底有多哑,你要一起来吗?” 子弹疤点了点头,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子弹疤第一个、独眼龙第二个,相继从铁梯子上爬上卡尼尔的上铺,然而子弹疤还没踩上床板,就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头上被重重的踩了一下,几乎踩得他从铁梯子上掉了下去。 “什么东西!” “啊!”铁梯子上的第二个独眼龙也同时觉得头顶好像被人踩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脚滑了下去,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卡尼尔踩着两个人的头跳到地面上,拍了拍手:“抱歉哥们,不小心脚滑了一下。” 独眼龙跳起来:“FUCK!FUCK!你这王八蛋!” 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个进来的那个年轻人淡淡的说了一句:“狱警来了。” 独眼龙硬生生停顿在原地,正好这个时候外边传来铃声,然后狱警的声音在走廊另一头响起来:“依次排队出来吃饭!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牢房的门打开了,两个狱警拿着电棍,看着他们四个人依次走出来。独眼龙很不甘心的对卡尼尔挥舞着拳头,卡尼尔没搭理他,但是注意到狱警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独眼龙在狱警中很有威慑力么? 分卷阅读10 卡尼尔面无表情的跟着队伍慢慢往前移动。食堂的座位上贴着号码牌,犯人按自己的号码入座,每人面前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盛着各人的饭菜。卡尼尔注意到没人面前的饭菜有多有少,这代表了不同犯人在这坐监狱里的地位吗?这里的阶层制度相当明显啊。 卡尼尔的号码是7812,他走到座位上,同监的那个年轻人对他笑了笑,坐在他身边。 原来他的号码是7811。 “你知道什么叫迎新会吗?”7811友好的低声问。 卡尼尔摇了摇头:“不过大概能想象出来。” 7811拍拍他的肩:“虽然很想安慰你不过看上去你也不需要安慰。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一句,人大多都是很贱的生物,欺软怕硬,遇强则软,在监狱里请不要藏锋露拙。” 卡尼尔注视着7811号,这个年轻人清秀白皙,黑头发黑眼睛,笑容和蔼温柔,全身上下□在囚衣以外的部分没有任何损伤。他确确实实是个异类,没有人招惹他、他也不去招惹任何人的异 类。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我在想,”卡尼尔说,“你看上去是这帮囚犯中最好欺负的,为什么你反而安然无恙?” 7811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唇角挑起一点说不上来什么意味的笑意:“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适应法则,就能生存得很好。” 嘭的一声餐厅的门被关上,狱警吹了声口哨然后自顾自的走了出去。这是可以开始吃饭的哨声,随着狱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犯人中响起了轻微的骚动。 独眼龙站起来,咔咔的卡着指关节,盯着卡尼尔:“大家知道,今天我们来了一位新朋友。” 很多人嘿嘿的笑了起来。 “不幸的是,这个新朋友大概是个哑巴。我猜他大概没法介绍自己叫什么,大家来给他起个名字怎么样?” 卡尼尔几口吞下少得可怜的饭菜中热量最高的肉片,边上有人大惊小怪的叫:“喂,他吃的真快!” 子弹疤伸手强硬的夺走他的饭盒:“这不是你的了,小子。” 边上的声音嗡嗡的,有人不怀好意的说:“他皮肤真白,长得也真他妈带劲。叫他□吧怎么样?” “哈哈哈……” 卡尼尔站起身。那个子弹疤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只觉得眼前一花,风声快得让他简直反应不过来。紧接着他只听见自己骨头喀嚓裂开的轻微声响,从颧骨一直延伸到耳边,然后他的下巴耷拉下来——脸部骨骼横着裂开了一个七八厘米长的口子。 “呜呜呜呜呜呜——” 子弹疤嘴里发不出声音,口水不受控制的从无法合拢的嘴巴里流出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卡尼尔一脚重重踏在他胸前:“想吃我的饭吗?” “呜呜呜……” “浪费食物可不是好习惯哪。” 卡尼尔从饭盒里抓出满满一大把米饭,猛地塞进子弹疤大张的嘴里,一直狠狠的塞到喉管里,直接撕裂了子弹疤的食道。 “呜呜呜……咳咳……嗷嗷……” 子弹疤痛得发狂,胸前被卡尼尔重达上百公斤的踩踏力压着,连打滚都做不到,鼻涕眼泪混合着口水流得满地都是。 周围人全都骇呆了,靠得近的胆子小的拔腿就跑,轰隆隆撞翻了几张桌椅。 “给我老老实实的听着,小崽子们。”卡尼尔一脚踩在子弹疤身上,站起身来扯过桌布,优雅的擦了擦手,语调简直称得上是温和的,“——既然大家有缘聚在一起,就要好好的和谐共处。打架是不对的,暴力是不对的,当然浪费食物也是不对的。上帝教会我们对朋友抱有爱心,如果有人敢违反上帝的旨意,我就会温柔的警告他一下。” 卡尼尔一边唇角勾了起来,“——听,就像这样。” 他脚下稍微一用力,所有人都听到轻微的喀嚓一声,那是人体肋骨被踩断时发出的哀鸣。 子弹疤的身体就像通了电一样抽搐了几下,然后瘫倒不动了。 可怕的沉寂笼罩了整个餐厅,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移动,囚犯们噤若寒蝉。 _ “监狱里是处理不好的,他的情况可以申请保外就医了。”医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拎着笔,在X光片上轻轻敲打着,“干净利落的肋骨骨折,力道把握精确良好,骨刺卡在心肌之间,既没有刺破心肌也没有引起不必要的出血。就是脸上的骨裂要麻烦一些,以后可能会毁容吧。” 卡尼尔默不作声的坐在医务室床上,帘子后传来子弹疤的惨叫声。一个狱警看了他一眼,问医生:“那这个呢?” “这个没问题,要说有的话也是心理问题,有暴力倾向。他是因为什么入狱的?” 狱警不引人注意的看了卡尼尔一眼,凑向医生,压低声音说:“不知道,是上边人亲自打了麻醉针送来的。” “政治犯吗?” “据说是个极端危险的人物,但是上边下了严令,不准他死了也不准他跑了。”狱警耸了耸肩,“据说是个杀手。” “杀手啊……怪不得呢。”医生放下文件夹,对着卡尼尔的方向挥了挥手:“这个人可以回去了,你们得注意一下,要不单独给他弄个房间。切,上边人以为监狱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危险人物不乖乖顺服他们的人都打发进来……” 卡尼尔站起身,沉默的跟着狱警往监牢的方向走去。 路过操场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墙,这个时候操场上有大概十个配备警用枪和电棍的狱警,如果动作快的话,刹那间放倒两个并抢出枪支不是难事。它可以顺利脱离钳制逃到高墙下,但是如果没办法突破电网的话,一切都是白搭。 一个狱警回过头来注意到他看向电网的目光,忍不住吆喝:“看什么看!想打主意逃跑?别做梦了!” 卡尼尔收回目光,一言不发。 下午回到监狱里的时候别人看他的眼光都带上了重重复杂的含义,胆小一点的纷纷躲开他,回到牢房里的时候独眼龙脸色阴沉的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他大概在寻找报复的机会。 那个7811号却还是笑容温柔和蔼的,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叠被子,叠成一 分卷阅读11 个整整齐齐的豆腐块,然后心情愉快的拍了拍手:“OK~终于换上了新被单~有阳光的香味呢~” 卡尼尔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在满是肮脏粗鲁的、危险囚犯的监狱里,要保持良好的个人卫生是很难的。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要保持床榻的舒适和干净,那估计是只有监狱里顶端阶层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顶端阶层有两个办法可以进入,一是有卡尼尔这样的身手——以当年顶尖杀手修罗大人的水平,在监狱里杀遍天下无敌手是不难的。 第二个办法就是顺从于某个强者,比如说,成为某个顶端阶层人物的小弟,或以男色侍奉别人。 这个7811号不像是很能打架的人,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来。这个年轻人长得很清秀,有着囚犯没有的优柔和素白,如果说是某个强大人物的禁脔的话,那倒是说得过去。 卡尼尔收回目光。他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是高墙上那层电网。 他对7811号没兴趣,7811号倒是很中意他,笑吟吟的走过来问:“被教训了没有?我听他们说那个被你揍的家伙要保外就医了,小心事情别闹大哦。” “没有。” “啊,话说回来,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7811从床角里翻出个苹果,扬手扔过来,“午饭的时候藏的,你大概还没吃什么东西吧?” “谢谢,”卡尼尔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新鲜水果在监狱里可是个稀罕东西,他这声谢谢真算的上是真心诚意。 “你赶紧吧,马上要去洗澡了,你会发现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总会有人时刻准备着给你惊喜。” 7811号向他挥了挥手,这个时候外边传来集合出门的哨声,他头也不回的向囚室门口走去。 在他身后卡尼尔顿了顿,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是为什么进来的?” “……我?”7811号站在了门前,轻飘飘的笑道:“跟你一样,杀人未遂。” 监狱里洗澡是要排队的,每个人满打满算五分钟时间,没排上的人打着赤膊站在门口。长相稍微平整点的犯人往往视排队的这段时间为酷刑,他们会经受其他粗鲁肮脏的男人们的骚扰、非礼甚至是当众强 暴。 狱警不会管这些事,更多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到默许的犯人们更加亢奋,其中大部分亢奋的理由,就是卡尼尔。 卡尼尔的身体不论是力量、速度、紧合度还是线条的优美程度,都是一流的水准。据说当年有人研究过卡尼尔的身体资料,得出的数值几乎完美。薄薄的、紧致的肌肉贴在修长笔直的骨骼上,肌肉束相当集中,爆发力惊人;皮肤是漂亮到几乎透明的白皙,不知道混了什么民族的血,看起来有着丝绸一般的触感,在他身上就像是包裹着钢铁的天鹅绒一般。 每一寸线条都是如此华丽而优美,无一不体现出上帝造人的精心和艺术来。 有胆小的犯人忍不住蜷缩着后退,然而每个监狱里都有些胆大包天的凶残之徒,面对一个漂亮的、残忍的、冷冰冰的美人,总有人会产生忍不住想将之占为己有的欲望。 “宝贝儿,来一发吗?” “啧啧,佛罗伦萨最昂贵的娼妓都没有这么带劲……” “过来吧,我们会罩着你的!”一个脸颊上刺青的高大男人不怀好意的说,他身高起码有两米,肌肉夸张,整个背上全是青色的纹身,“宝贝儿不用怕,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哈哈……” “青龙,你可少去招惹他,我们的小美人儿中午才把子弹头那家伙送进医务室里去了,你不知道吗?” “那有什么,爪子尖一点的玩起来更带劲不是吗?” 卡尼尔前边的人因为害怕惹事,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洗澡隔间的门很快空出来,卡尼尔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抓住前边一个犯人的头发把他拖了出去,然后自己一步打开了隔间的门。 那个被他强行挤开的犯人敢怒不敢言,畏畏缩缩的躲到了后边的队伍里。 “喂,”卡尼尔站在隔间里,却没有立刻关上门,维持着门被推开的姿势,对那个全身纹身的男人淡淡的招呼,“不想进来一起吗?” 男人不用他说第二遍,走过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他下身已经膨胀起来,简直饥渴如狂。 后边的队伍里响起轻微的起哄和嫉妒的嗟叹,卡尼尔置若罔闻,在关上隔间门的时候他唇角勾起一个称得上笑意的弧度,就仿佛杀手惯常用的弯刀的角度一样。 这个笑意完全落在他身后的7811号眼里。年轻人静静的微笑着站在那里,貌似漫不经心的轻轻说:“请你动作快一点,我还在等你这个隔间。” 卡尼尔点点头,关上了门。 五分钟后门开了,卡尼尔围着浴巾走出来,反手关上了隔间的门。 那个纹身男人没有出来,在水流开到最大的哗哗声中,听不到里边还有任何人的声音。 然而,就在门开关的刹那间,地板上的门缝中蔓延出浓重的鲜红色血迹,刹那间就随着水流飞快的冲走了。 “啊咧啊咧,”7811轻轻的笑道,“你把隔间弄得这么脏,叫我怎么洗澡呢?” 卡尼尔和他擦肩而过:“我以为你不反感这种东西的。” “我只喜欢会呻吟、会喘息、会惨叫、会求饶的东西,不会反应的东西我都不喜欢。”7811走上前去推开隔间的门,声音里温柔和蔼的笑意半点没有变样,“——下次请留一口气给我,别直接弄死了,我会无聊的。” ……真是个口味奇特的人,S M爱好者吗? 卡尼尔这么想着,一脸平静的走了出去。 试验 宽大的办公桌后,总统深陷在真皮沙发椅里,一口一口的抽着烟。 这座装潢气派豪华的办公室没有开灯,在窗外暮色的笼罩下,墙壁和天花板上的天使浮雕显出更深刻的轮廓来。纯正酒红色的手织地毯铺在一百二十平米的房间里,过度的华贵,反倒是显出房间主人的格外苍老和衰弱。 “我听说T市的市长问你要那个杀手‘修罗’,你说他已经废了,是真的吗?” 耀仁坐在办公桌对面把玩着手中的纯银镶钻打火机:“是啊。” “好吧,既然已经废 分卷阅读12 了,就让这个废品发挥最后的作用吧。模仿版‘莲华计划’需要身体素质一流的试验品,让他去吧。” “不行,”耀仁想都没想就立刻否决了,“会要了他的命的。” “你不是说他废了吗,还这么袒护他?” “我一向对美人心存怜惜,何况这还是个我前所未见的举世无双的美人。”耀仁说,“就算不接受模仿版莲华计划的改造,他也是个一流的战士,我不想让他冒着实验失败的危险去死。” “但是你知道莲华计划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总统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耀仁,“真正版莲华计划的那几个专家都不愿意跟我们国家合作,我们只有靠自主研发模仿版本,‘修罗’卡尼尔是个绝佳的实验材料。” 耀仁淡淡地说:“我不同意。”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谁都不通知就这么私自把人扣下来了,说什么要把他送到监狱里去尝尝苦头,我看你其实是在保护他吧?” 耀仁笑了起来:“哎呀,被您发现了……” 总统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要说你什么好了,难道你喜欢他?你喜欢男色?看不出来啊耀仁。” “男人的爱情都是上出来的嘛,”耀仁漫不经心的站起身,“好了,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修罗的命暂时还是我的。我会从监狱里挑几个壮实的送给你当试验品的,谢啦老头子。” 他走到门口,突然总统在身后说:“——等等。” “什么?” “听说王室的公主对你有好感,被你拒绝了?” 耀仁伸手拉开门,走了出去:“大叔我对小女孩没性趣,还是强悍的熟一点的比较有看头。” 总统府邸门外,一个身高超过两米、身形极其魁梧的男人站在门口,沉默的对耀仁欠了欠身。 耀仁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大野,监狱里有消息吗?” 那个叫大野的男人低着头跟了上去,声音平平的,就像木呆呆的机器人一样:“是的,‘修罗’卡尼尔入狱半个月,已经收拾了子弹头和青龙等好几个人,地头蛇都不敢惹他。进了两次医务室,一次是陪同伤员,一次是吃撑了要消化药。” “吃撑了要消化药?”耀仁忍不住笑出了声,“出乎我意料,看来他过得很好嘛。我以为他除了杀人之外只会在梨花树下喝酒消磨时光呢。” “是的,先生。”大野一丝不苟的回答。 “那他被揍过吗?” “没有。” “没性侵犯过吗?……算了,想必也没有。” “没有,先生。” “哦对了,”耀仁突然想起什么,“——那么,他跟‘那个人’有接触没有?” “他们在同一间囚室里,先生。” “那小子对卡尼尔是什么态度?主动示好还是按兵不动还是直接表示反感?他们两个结盟没有?” 大野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平板的回答:“根据汇报没有过分接触,我遗漏了您说的‘那个人’的动向,非常抱歉!” 耀仁摆摆手:“算了。卡尼尔那小子在监狱里过得太舒畅了,从明天开始起你去监狱里帮忙,让他吃吃苦头吧。” 大野深深的俯下身:“是,先生!” 卡尼尔的睡眠总是很浅,一点点响动就会被惊醒。有时甚至稍微走近一步都会让他猛地绷紧神经,你以为他还在睡,其实他的身体反应已经清醒了。 7811号从上铺探出头,望了望卡尼尔的方向,然后踮手踮脚的走下来。 独眼龙从下铺睁开眼,7811回过头,对他轻声微笑:“不关你的事,乖乖睡你的觉。” 这种微笑在暗夜里是如此让人熟悉的恐怖,独眼龙震了一下,立刻闭上眼睛。 7811号走到卡尼尔的铺位下,轻身一跃,整个人无声无息的跃上了一人高的床。脚落到榻上的刹那间床板只发出了非常轻微的一声响动,睡得熟的人根本就察觉不到。 卡尼尔面对着墙壁,背对着7811,呼吸声均匀平静。 “喂,这样可不好,被人爬上床了还睡得这么熟,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啊。”7811侧躺在卡尼尔身后,那唇角的一点笑意在黑暗中只露出雪亮的一点牙齿,“——咱们来做点有趣的事吧?” 他俯在卡尼尔耳边,声音轻得近乎耳语:“对让人快乐的事有兴趣吗,亲爱的?” 卡尼尔头也不回,一条胳膊抬起来,刹那间反手抓住了7811的脸,“……我对当M没有兴趣,拜托你找那边那个独眼龙发泄欲望去吧。” “呀代~”7811号笑得很淫 荡,“我只对强者感兴趣。” 卡尼尔自顾自的收回手,“拜托你们叫得小点声,我睡觉不喜欢被人打扰……” “不宝贝儿他在我眼里连你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鞭打的话声音太响了,拜托你们克制一下只滴蜡或束缚吧,请体谅合住人想睡觉的心愿谢谢。” 另一边独眼龙的脸色在黑暗里惨白惨白。 “宝贝儿~”7811搂住卡尼尔的脖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跟我一起商量越狱的事都不愿意吗?人家明明以为会是一场快乐的讨论的说~” 卡尼尔霍然坐起身,面目狰狞:“下次请不要骑在我身上用这么暧昧的词语去说让人容易误解的话,拜托你了,7811君!” “人家的名字不叫7811君啦,”7811风情万种的从卡尼尔身上爬下去,坐在床角上,眼睛在黑暗里发出诡异的冷光,“人家的名字叫做束缚凌虐系爱好者兼研究专家,不过只喜欢束缚别人,不喜欢别人束缚我。” “……反正都一样恶心吧!” “不对不对,”7811摇了摇手指头,“束缚别人是给自己快感,被别人束缚就是被别人提供快感了,我对让别人舒服的事都没什么兴趣。” “……你只是个百分之一百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变态吧?你根本没打算认真要越狱的是吧?其实你只对折磨别人有快感我说的没错吧?”卡尼尔一边用被子裹裹身体一边往床下爬,“跟你这种人商量越狱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愚蠢的事,你只是单纯喜欢制造骚动而已,你压根没有认真想逃出去……” 7811号 分卷阅读13 一把把卡尼尔抓回来,娇羞的低下头:“哎哟,被但那发现了。” 和他娇软酥麻的声音相对的是他手臂上因为紧绷而显得格外凸出的肌肉束,虽然和平常人的肌肉相比单薄了不少,但是却拥有骇人的力量,仿佛精钢钳子一样抓住了卡尼尔的被子。 “……凌虐专家,请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人家想跟你一起越狱了啦。” “……真正想越狱的人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你当我是小学女生吗,听到怪叔叔说有棒棒糖吃就信以为真?!” 7811号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郑重其事的看着卡尼尔:“你真的要吃棒棒糖?” 轰隆一声巨响,7811号大字型趴在地面上,“……痛,好痛……” 他一边抓着乱糟糟的短发,一边慢慢的爬起来:“宝贝儿你怎么就不相信我,这次我是认真要越狱了啦,认真的啦。我保证不像上次那样偷跑到一半突然拉肚子,也不会像上上次那样刚溜出大门发现午饭时间到了就冲回去吃饭,这次我是真的必须要从这个监狱里逃出去的啦。” 卡尼尔居高临下的冷笑:“再相信你我就是白痴。” “……随便你好了,不相信同伴的家伙比废物还要废物,比人渣还要人渣……”7811号嘟嘟囔囔的爬回自己床上,“你愿意留在监狱里当人体试验的小白鼠,那你自己留下来好了,我可不愿意被抓去改造成怪物……” 卡尼尔脑海中的某根弦突然挑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什么人体试验,你听谁说的?” _ 莲华计划。 万顷碧波的水面上,神的旨意令莲花绽放,焕发出普及世人的五彩神光。沐浴在光芒下的人们渐渐从荒蛮中萌发智慧,生火驱赶野兽,吃上熟食,创造文字和历史,爆发战争,互相屠杀。 但是人类还不满足,已经取得高级灵长动物地位的他们,开始试图将自己变为神。 万物中唯一习惯于残杀同胞的人类,为了满足自己无休无止的、对于生存资本的占有欲,开始对自己的肉体进改造。把人类的躯体改造成强大战神的身体,把人类的力量强化成极致个体的力量,这就是莲华计划的最终目的。 改造肉体以达到最强的个体战斗力,再由千万个这样的强大个体组成军队,这个听上去匪夷所思异想天开的计划最开始是由单兵作战专家叶莲提出的。这个计划提出后不久,叶莲就因为残杀同伴和叛国罪被C国判处枪决,但是他在最后一刻逃了出去,后来加入了恐怖组织「红」。 在全球军事统一化、联合国权力空前强大的今天,一些试图恢复自己军事统治权的国家都在暗地里进行改造人体的研究,此中专家叶莲就成了他们争相拉拢的目标。 秘密警察头目耀仁所在的这个国家也是如此。国家的军事权被联合国特殊部队夺走,这个虽然人少地小、却在人类历史上多次挑起战争的国家,终于忍不住向站在现代战争顶端的那个人——“莲华计划”专家叶莲,伸出了请求媾和的手。 “叶莲?”黑暗的囚室里,卡尼尔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是的,”7811说,“我没有见过他,但是这个名字在黑暗的世界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关于他有个很玄乎的传说,据说他是从墓地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亡魂,他们说他是从累累尸骨中站起来的骷髅,「红」的老大雷诺妄图在这个世界上建立自己的国家,所以魔鬼派他来帮助雷诺。” “……自己的国家啊……” “雷诺有了叶莲之后确实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军队,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纵横四方,所向披靡。也许叶莲确实帮雷诺组建了一支战斗力超强的改造人部队吧,不过据说‘莲华计划’一直在使用活人作为实验材料,有一流身体素质的活人,一向是他们作为实验材料的首选目标。” 7811抬起头来,黑暗中眼底映出冰凉的光。 “这个国家的总统妄图脱离联合国的控制,而「红」的目标是建立自己的国家。有着相同目标的两方终于开始了合作,前一阵子这个国家的总统暗中邀请叶莲来进行访问,他们私下里的交易中有重要一条,就是把这个监狱里的犯人,送给叶莲当作他自由的试验品养殖场。” 就算是卡尼尔,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也轻微的僵硬了一下。说出这一切的7811脸色平静甚至冻结,但是语调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战栗。 “你不想被当成人体试验的小白鼠吧,”7811说,“要么在叶莲到达这座监狱之前逃出去,要么,你我这样的人就是被送上实验台的首选目标。” 卡尼尔沉默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 “我自然有传递消息的途径。” “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逃出去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 “这座监狱守备森严,你打算怎么逃出去?” “我有办法,”7811轻轻地说,“但是我需要你的协助。” 将近黎明的时候突然巡逻预警被尖利的惨叫声惊动了,靠近走廊顶端的囚室里,7811号犯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跟他同囚室的7812号重重的捶着铁门:“快来人!7811号他要死了!快来人!” 狱警和医生蜂拥而至,七手八脚的把呻吟不止的7811号抬出囚室。巨大的响动让周围囚室的人都忍不住扒着铁窗往外看,狱警粗鲁的用电棍把他们敲回去:“都他妈滚回去!看什么看!” 7811号痛苦的侧躺在担架上,从卡尼尔身边经过的时候,不易为人察觉的对他竖起了中指。 ——操你全家,那一拳够让我直接转世投胎了,你平时就一定很想揍我对吧?! ——胡说,我只是做戏做全套而已,再说你不也没被我打死吗? 7811号被抬了出去,铁门再一次重重的关上了。一路呻吟的7811号被直接抬去了医务室,医生刚要紧急检查,突然被躺在床上的病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我要见我大哥。” 医生错愕:“你说什么胡话?” 7811清秀的脸上浮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狰狞的表情:“那就快滚去把典狱长给我叫来!告诉他!老子快死了,把龙太藏那个 分卷阅读14 混账给我叫过来,老子要见他!” 饥渴 7811号在床上翻滚了半个小时,医生束手无策。 不论是什么检查器具都没法碰到7811的身体,医生一靠近他就发狂,这压根不像是重伤病员,简直就是他妈的狂犬病。 “7811号!请你配合!配合!”医生出了一头的汗,“不然就送你回囚室里去! 7811挥手打飞了医生的眼镜,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医疗室的门被推开了,医生抬头一看:“典狱长!” 万年都不会大驾光临的典狱长满头大汗推开门,点头哈腰的迎进来身后一个男人。那个人西装衬衣的扣子开了两个,领带松松挂在脖子上,袖口一直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精健的肌肉。 这个男人不算特别英俊,如果看他的脸的话,甚至给人一种凶险阴沉的感觉。 就是这个人,本国最大黑帮的现任首领,总统幕后财团的赞助人,在议会的势力日益壮大蒸蒸日上,现在正达到如日中天的可怕家伙——龙太藏。 典狱长吞了口口水,发出明显的咕咚一声。 正躺在床上翻滚的7811号立刻懒洋洋的坐了起来,没事人一样扯开一个笑容:“哎哟,大哥,好久不见!” 龙太藏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典狱长忙拉着医生匆匆退了出去,还不忘体贴的合上了门。 “我听说你快要死了,所以从家里赶来见你最后一面。”男人稳步走到病床前,突然伸手拉住了7811号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看来你还能活一段时间,我过一阵子再来好了。” “啊咧啊咧~”7811满不在乎的舔了舔嘴唇,笑了起来,“没有一见面就对自己亲弟弟这么说话的吧,你真是个狠心的哥哥。” “……你是个好弟弟吗,阿隽?”龙太藏抓着头发的手更用力了,他低下头,近距离注视着7811号的眼睛,“——从小就被人称作是妖怪、一出生就克死母亲,成年后又杀死父亲的人,被全族驱逐出来,靠吃人肉和吸人血过活的你,也能称得上是好弟弟么?” 阿隽很少对什么感兴趣,但是当他怀抱着狂热的兴趣注视着什么的时候,全身上下都会散发出让人难以抵挡的妖气来。 他从小就很妖,一直是这样。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头发颜色黑到几乎泛出深深的紫色来,眼睛的颜色也是,隐藏在凌乱的头发之后,秀美而幽深,有时几乎让人感到可怕。 这个孩子从小就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哥哥,为什么院子里有人在哭呢?” “哥哥,我想喝红红的液体,你们都喝的那种。” “哥哥,你好丑哦,我看见你的肠子了,我都看见了。” 这个弟弟的眼睛让人害怕,从很久以前开始起,龙太藏就这么想。 他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送了他一辆订制的防弹豪华轿车,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年幼的弟弟眼里表现出狂热的兴趣来。阿隽小时候一点也不可爱,除了经常问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问题之外,还经常整天整天的不说话,只若有所思的盯着人看。那辆车,大概是龙太藏见到的阿隽第一次表现出兴趣的东西。 但是之后那辆车就坏了,龙太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刹车就莫名其妙的坏了,差点在十八岁那一年就把他送去直接转世投胎了。 阿隽表现出兴趣的第二件东西,不,不能说是东西,那是个人,是龙太藏第一个带回家来的女朋友。那是个漂亮的姑娘,从进门那一刻开始起阿隽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眼底闪烁着狂热的、病态的、强烈感兴趣的光芒。 然后不久之后那个姑娘就出事了,因为蹦极的时候出了故障,绳索半空中断裂,她掉下去摔断了一条腿。 龙太藏简直没法怀疑任何人,蹦极的事发生在离家几百里之外的游乐园里,边上除了工作人员之外没外人在。 阿隽越长越大,他笑起来的时候越来越让人不寒而栗,他看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微微的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角度,然后慢慢的扯开一点冰凉的笑意。越来越多的人害怕他,“家里出了个妖怪”,佣人们总是这样偷偷的讨论着。 龙太藏已经独当一面了,很少回家,听说这个弟弟对于兴趣的保持越来越隐晦,但是每当他表现出明显的狂热时,就离他感兴趣的那样东西毁灭不远了。 有一天他回家,车开到大门口,看见阿隽站在家族的门前,望向遥遥大门上的家徽,眼底的光芒熟悉得让他心里一颤。 错不了,就是那种眼神。 全神贯注的,饶有兴味的,饥渴和迫不及待的眼神。 这个妖气横生的弟弟,终于开始对家族产生兴趣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察觉危险之前,龙太藏就开始极力劝说父亲把阿隽关起来一个人独居。这些年来谁都能感觉到阿隽少爷心里潜藏的可怕的破坏欲,他那妖精一样的眼睛,是所有人的噩梦。 父亲接受了龙太藏的劝说,然而父亲还没来得及下令把阿隽关起来,就被杀了。 龙太藏知道凶手是谁。 事发那天晚上,他看到阿隽站在血海之中,在月光下樱花纷纷扬扬的绯雨里,笑着贪婪的舔舐刀刃上的血。 龙太藏没有揭发这个弟弟,他来不及。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尽全力的、几乎疯狂的调兵遣将,用自己手下所有的力量,去把家主的位置抢了过来。 “我想要。”阿隽皱着眉头,盯着家主那把椅子说。 龙太藏当时简直是胆战心惊的。这么多年来阿隽虽然也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但是他从来不直接说他想要那样东西。如果忽略他病态的毁灭欲的话,那他真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家族的权力,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说出我想要这三个字。 ——下一个是谁?是得到家主位置的我吗?终于我也逃不过他吗?不,不行!绝对不能容许!不可以! 龙太藏心惊胆战,生怕阿隽下一个感兴趣的对象就是自己。他竭力的躲避阿隽,下令把这个弟弟软禁起来,几个月几个月的不去见他,甚至连他的存在都想竭力去忘记。 ——然而做不到。 阿隽没有对他产生兴趣,他却先鬼使神差的开始对这个弟 分卷阅读15 弟产生欲望了。 _ “要是父亲没有死的话,你怎么能坐上这个位置呢,是吧大哥?” 龙太藏抓着阿隽头发的手上一紧,阿隽的脸最大限度的仰了起来,虽然他坐着、龙太藏站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仍然像是他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样。 “我也许不是个好儿子,甚至不是个好人,不过我是个好弟弟。明明是属于我的最有趣的东西,却被你抢走了,明明应该是我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结果却被你抢了先。要不是我杀了那个老头子,现在你不还窝在角落里想动手又不敢动手吗?” 龙太藏面无表情,声音也仿佛冻结了一般:“我怎么想动手又不敢动手了?” 阿隽说:“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 阿隽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口型清清楚楚的笑着说——你的欲望。 龙太藏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 他知道这个弟弟妖气横生,那双眼睛挑起来的时候,能看到人心底里去。就是因为他能看见太多不应该看见的东西,所以才让人不由自主的畏惧退缩,甚至于不寒而栗。 阿隽一边唇角勾了起来:“真丑陋,你明明想要的,家族也是权力也是,我好不容易发现的有趣的东西,你都要来跟我抢一手。抢到后来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却连我都不放过。” 不要说了……龙太藏心里不由自主的滑过这么一句。 “你对我流过口水吧?” ——不,不要说了…… “关着我的时候……夜深了的时候……”阿隽的声音几乎在耳边悄悄的响起来,轻得就像是刻意放轻的耳语,“……以为我睡着了……” ……那一个个春意秾丽的深夜里,庭院里只听见虫鸣声声,池塘边蛙声都静寂下来,龙太藏一个人沿着青石走廊走下去,脚步在半掩的纸门前停滞。 真是诡异,人类对妖异的事物总是抱有厌恶和恐惧的心理,然而又情不自禁的被吸引,难以抑制的企图伸手去触摸。 他站在门口月光下的阴影里,阿隽睡在地上,只盖一条毯子,侧躺着蜷曲起来。上半身几乎隐没在阴影中,小腿曲折着,展露在月光下。 阿隽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对色彩有着病态的迷恋。他喜欢艳丽的颜色,红色和黑色搭配的长长的衣倨,那红色不知道是什么染成的,只看一眼就好像是烈火在土地上燃烧一样;紫色和金色的褂衣上边绣着大朵大朵的不知名的花,走起来的时候袍袖蹁跹,活生生就好像那花瓣在他身体上渐渐苏醒,然后慢慢舒展开来。 一直到现在龙太藏都记得他睡觉时穿的一件白色浴衣,不,说浴衣都不太准确,那只是一个笼统的袍子随便在身上一披,然后中间腰带散漫的随手系一下而已。不知道为什么那颜色白得让人心惊胆战,比雪白要冷,比棉白要冰,凌厉得就像是刀光刹那间反出来的光的颜色一样。 那种色彩,光是看一眼,就有灼伤的感觉。 龙太藏一千遍一万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远离这个弟弟,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阿隽心里潜藏着多大的妖异的欲念。这个弟弟的存在让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他无时不刻的在提防他,警惕他,嫌恶他,但是与此同时,也在无可救药的……迷恋他。 就像第一次看到那凛冽的白衣,他只看了一眼就感到疼痛,于是立刻转移了目光。但是从此以后每次都忍不住想再去看一眼,从那种视神经被灼烧中,反而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的快感。 这大概就是妖怪吧,龙太藏这么想。 妖怪在诱惑凡人的时候,就算凡人知道那是妖怪,也忍不住在厌恶它的同时深深的迷恋上它。 “……原来你那时醒着啊。”龙太藏松开手,“我还以为你的惊讶全是真的呢。” 阿隽笑起来:“你不也希望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抬起手,勾住龙太藏的脖子:“——你以为偷窥自己的亲生弟弟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有面子的事吗?要是你这么认为那我就不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这个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蛇披着艳丽的皮,在阳光下粼粼游动,然后蛇皮就泛出点点璀璨的光来。 龙太藏心跳停了停,然后猛地把阿隽一推。 这一推差不多就等同于扔垃圾一样,阿隽摔倒在身后的床上,床板发出沉闷的嘭的一声。 “既然你还没死那我就先走了,”龙太藏转过身冷冷的道,“等你死了的时候我会参加你葬礼的。” 阿隽在身后轻轻的笑,听起来更像是一条蛇在丝丝的吐着信子。 龙太藏几乎有种自己这个时候走就是在落荒而逃的错觉。天知道当他把自己的弟弟就像扔垃圾一样推开的时候,自己却忍不住想跟着扑上去。 狠狠的压倒他,侵犯他。 把这邪恶的妖精据为己有。 “你很怕我吗,大哥?”阿隽的声音几乎贴着耳边响起来,故意勾引一样吹着热气,“——怎么一看见我就想逃呢?” 龙太藏的脚步停在了原地,阿隽一只手攀着他的后颈,一只手伸进他衣服里去,龙太藏甚至能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在自己肌肉上揉按着,连感觉都跟被蛇缠上一模一样。 “……你是条蛇吗?”龙太藏转过头去,盯着阿隽。 阿隽倚在他肩膀上,抬头看他一眼,不说话,唇角慢慢勾起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龙太藏应该感觉到危险的,事实上他也确实嗅到了空气中居心不良的味道,可是他无法停止。 那种冲动的欲望仿佛罪恶的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一下一下,连呼吸都染上了兴奋的味道。 阿隽贴在他耳边,轻轻的喘息着:“你一直想上我吧?” “……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你不是一直在我身上得到快感么?在精神上被折磨的快感,从心理上被禁锢着的快感,欲望得不到纡解从而产生的加倍的快感……这些不都是我给你的吗?” “……” “你硬了。”阿隽笑道,伸出舌头来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留下一点湿润的水迹。 龙太藏脑子里嗡的一响。 他转过 分卷阅读16 身,一把把阿隽扛起来,重重扔在了医务室狭窄而坚硬的床板上。 越狱 床板发出砰地一声,危险的摇晃了两下。阿隽哼了一声,尾音有些发颤,与此同时五根细瘦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抓了起来,给人一种他仿佛是在惊惧的错觉。 ——这个人怎么可能会畏惧呢?压根不可能的。 就算是装,也装得让人心痒难忍,让人急不可耐,仅仅是在细节上都刻意勾引得你销魂蚀骨。 龙太藏一个膝盖重重的跪在他腰上,三下两下撕掉了薄薄的囚衣。阿隽抓住了他的手,勾起一边唇角微笑着,然后慢慢的顺着他的指关节舔吻了上去。 龙太藏反手抽了他一下,然后把他拎了起来直接按在自己身上。 非常有分量的硬物卡在阿隽的双腿之间,破碎的囚衣从肩膀上滑下去,卡在弯起的手肘之间,自然而然的把阿隽松松反绑了起来。龙太藏强迫他半跪下去,正好坐在自己勃发的欲望之上。 “你很喜欢主动吧?” 阿隽喘息着,那声音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硬到发狂,“我比较喜欢别人主动伺候我。” 龙太藏嗓音沙哑:“就这么一次。我他妈下次再着你的道,这辈子都可以别混了。” 阿隽笑起来,示威一样慢慢的舔过自己的唇,然后慢慢的低下头去亲吻他精壮的胸膛。阿隽这个人非常懂得在凌虐前适当给人快感,他给予的诱惑和情 欲都直接刺激了龙太藏更加暴烈的欲望。禁忌的刺激,加倍的愉悦,这些都让男人无法抵抗。 龙太藏狠狠抓起阿隽的头发强迫他抬起脸。这些已经够了,再让他这么刻意勾引下去,自己就要整个人爆掉了。 出乎意料的,阿隽脸色泛着情 欲的潮红,眼神极度的媚,那种滴着水的妩媚近乎于致命的毒药,让男人发狂。 “轻……轻一点……啊……” “别叫得这么有感觉,我还没进去呢吧。”龙太藏重重咬着他的耳垂,含混不清的说。 “我说你手……” 明明知道对方不安好心,还自动自发的上了钩,男人心里颇为狼狈的有了一点无法言说的尴尬的怒火。他故意加重了抓着阿隽头发的手劲,却没有听见疼痛的抽气声。 “……因为被我勾引了所以觉得自己输了?”阿隽喘息着,扭动着身体,“……别这么小孩子气好不好,你是成年人了吧大哥?” 龙太藏给他的回答是重重一咬,尖利的犬齿刹那间对穿了阿隽的耳垂。 “嘶……” 阿隽拼命仰起头,露出细白的喉咙。龙太藏粗暴的噬咬着他的喉管,一只手顺着后腰上深深的凹槽滑进去,两根手指同时挤进了干涩的穴口。 鲜血从耳垂喷涌而出,顺着脖颈一直流到肩膀骨上,然后在锁骨的凹处积聚起了一个小小的血洼,再顺着胸膛流了下来。 血液里仿佛含有某种致命的催情毒素,让男人神智发昏,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咆哮着占有和侵略,除此之外完全感受不到其他。 阿隽呻吟着,听不出是痛苦还是愉悦,那声音勾人心魄,让人恨不得把他按倒蹂躏、撕碎了咬成块。在这样痛苦的情况下他还带着一点冰凉的、艳丽的笑意,真正是条得了手逞了意的美人蛇。 “你已经着了我的道了……”阿隽轻轻的对着龙太藏的耳朵吹气,“就算有下次,你也一样会上当。你们都是怀着丑陋欲望的生物,对这种欲望进行鞭笞,看着你们惊恐万状的脸,是最能让我感到愉快的事了……” 龙太藏突然感到自己脖子上一凉。 不,不可能的,囚犯不可能在身上藏着金属武器。 他条件反射往自己大腿上一摸,平时藏在那里的匕首已经不见了。 “喂,大哥,下次贴身藏着的武器要定时更换地点。”阿隽刻意勾引一般对着龙太藏的耳朵微笑着,“抱歉了,借你的匕首和人头用一用。” 龙太藏脸上表情一片铁青,一般人看到他这个眼神,估计会不寒而栗。 可惜阿隽不是一般人,龙太藏越愤怒,他越兴奋,甚至越有快感。 “你想挟持我越狱?” “不要说得这么露骨么,我只想陪大哥你去监狱外边兜风。” “你以为你能成功?” “我能的,”阿隽挟持着龙太藏站起身,顺便还提膝调情一样顶了顶他裆部,“不好意思,不过现在外边天黑,没人能看见。” 龙太藏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下次我再不会着你的道了……” “要是有下次你还会的,大哥,”阿隽叹息着,想了想又仿佛安慰一样说:“不过下次我心情好的话,也许让你做完哦。” “……” 阿隽把龙太藏抵在自己身前,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医务室。外边走廊上没人,转角就是囚室的大门,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狱警,见他们出来都大惊失色:“站住!” 阿隽懒洋洋的从龙太藏身后探出头:“让开让开,认识这个人吗?这可是正牌国会议员加黑社会老大哦,小心我给他脖子上画个叉。”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一个放下了枪,另一个转手不知道按了什么装置,顿时监狱里警铃大作,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纷纷传来。 “黑社会老大应该放国会议员前边。”龙太藏没有回头,目视前方。 “哦?为什么?” “正职通常是放在兼职前边说的吧。” “你还真够厚颜无耻的啊大哥。”阿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走到监狱的场地正中,四面八方围满了僵持的狱警。典狱长拖着肥胖的身体一颠一颠的跑来,满头大汗:“7811号,不要冲动!你这样是罪上加罪!龙太藏先生,您没事吧?没事吧?” “他有事,不过暂时死不了。”阿隽不怀好意的拖长了音调,往龙太藏身下看了一眼,“不过如果再不出去的话,是死是活可就说不定了哦。” 龙太藏动了动,阿隽二话不说,刀刃往里深深一割,血从他脖颈上喷涌而出。 典狱长脸都吓白了:“别!别!你这样、这样是罪上加罪!你会犯下严重罪行的!现在放开人质还来得及,不然你会后悔的!” “‘不然你会后悔的’……”阿隽若有所思的重复,“ 分卷阅读17 典狱长先生,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典狱长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放开人质!” “我想出去,个鸟监狱,老子呆够了。”阿隽轻描淡写的向监狱大门那边扬了扬下巴,“给我准备一辆加满油的车,几把枪,几件干净衣服,然后开门放我们走。到安全的时候我会把这个黑社会老大兼国会议员丢在马路边上的,要是你们敢动什么手脚,我就当场让他血溅五尺、人头落地!” _ 龙太藏一步步被阿隽抵着往前走,一直到监狱大门口,虽然大门开着,但是外边站满了手持冲锋枪对着他们的狱警。 一辆越野车停在大门口,耀仁披大衣从车上跳下来,典狱长慌忙迎上去:“耀仁先生!现在怎么办?犯人完全隐蔽在人质身后,我们没有办法贸然动手……” 耀仁问:“他要什么?” “他要车,还要枪,还要衣服……” “枪不能给他,先给他衣服,车开到大门外边,跟他说准备加油需要时间——等等,”耀仁皱起眉,“他要车?” “是的!” “他两只手都抓在人质身上,哪只手开车?” 典狱长一愣,耀仁低低的道:“他一定准备了同伙。”紧接着他转头问手下:“狙击手准备好了没有?” 手下啪的一声立正:“已经在门外等候!” “等他那个同伙来了以后一起解决,看我的手势开枪。” 天色暗沉沉的,风有点大,耀仁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在夜店里的晚上,完事之后看到卡尼尔抽烟。倚在重重茜红色的纱里,洒金衣带迤逦满地,他在那绚丽中慢慢的、冷冷的抽着一支水烟,偶尔轻轻吐出一口烟雾,身上全是被迫承受激情过后留下的伤痕。 或青或紫,在白皙的身体上,格外淫靡。 一直到现在耀仁都清清楚楚的记得卡尼尔捻着烟管的手指,纤长细腻,骨骼优美,柔靡的灯光下仿佛能泛出淡淡的光来。 他看看自己拿烟的手,笑了一下,然后抬眼向监狱大门那里望去。 典狱长踉踉跄跄的跑到监狱大门的高地上,那这个大喇叭对着下边包围圈的中心叫:“7811号,衣服我们这就给你!车还需要时间才能加满油,你不要轻举妄动,保证人质安全!” 阿隽声音还是懒洋洋的拖长了:“枪呢——” 典狱长吞吞吐吐:“枪的话要向上级请示……我们是没有权力的……出了事不好交代……那个,你也没有手用来拿枪是不是……” 典狱长在那里唠唠叨叨的,阿隽明显没心思去听这样的托词。龙太藏于是微微偏过头,低声笑着问他:“如果你稍微分一点心,我就能立刻反制你,你信不信?” 阿隽还是懒洋洋的,说:“在我分心之前我一定会先卸你一条手臂,你信不信?” 龙太藏还没来得及说信还是不信,突然监狱大楼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声,一辆车灯横冲直撞飞驰而来,在近处刺啦一声猛地停下,紧接着卡尼尔打开车门:“上来吧。” 龙太藏一惊,阿隽也一惊:“你怎么这么快?我以为你起码还得过一个小时!” “给我一把刀,我能瞬间卸了十个拿枪的警察。” 卡尼尔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与此相对的就是周围的警察和高处的典狱长大惊失色:“糟糕!是7812号!” “包围!包围!” “不能放跑他们,看着人质!” “确保人质安全!确保人质安全!” …… 耀仁登上高台,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车边上的卡尼尔。典狱长连冷汗都顾不上擦了,颤颤巍巍的问:“耀仁先生,要不要……要不要让狙击手……” 耀仁顺手摁熄了烟头:“嗯,不能让他们跑了,开枪吧。” “可可可可可是!龙太藏先生他,他,他……” “就说是囚犯7811号杀掉的好了,反正我们有替罪羊嘛。”耀仁朗声哈哈一笑,对狙击手打了个手势:“喂——听好了孩子们!枪口对准点儿!车里的那个是老子我的姘头,别打偏了!” 典狱长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囚犯在逃亡的时候不小心杀了身为国会议员的人质,他这个典狱长是要负责人的!囚犯可以一死了之,但是他却有可能丢了乌纱帽! “耀仁先生!再考虑考虑!那那那那那可是国会议员龙太藏先生!总统……还有黑帮那边……一一一一一定会……” “啊,我一直觉得黑帮老大去当国会议员不是个好主意,”耀仁漫不经心的说,“现在终于有机会纠正这个错误了。” 与此同时,狙击手精确瞄准位置,枪身绿光一闪,砰地一声子弹出膛。典狱长猛地一下瘫软如泥:“完……完了……” ——他没有完,因为就在刹那间卡尼尔打开了车门,砰地一声子弹打穿了车窗玻璃,直接从阿隽脸前飞了过去。 “靠,狙击手!”阿隽一脚把他大哥踢上车,随即自己坐了进去,“这是哪个狗娘养的出的馊主意!” 卡尼尔抬起头,在夜色和灯光交织出来的阴影里望见了耀仁站在高处的身影。扫射的强光刹那间从那个男人脸上一掠而过,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耀仁脸上的笑意,就和那时候在床上一模一样。 说不上来的悍气,就像从瞄准镜里盯着兔子的猎人一样。 阿隽一手抵着他大哥,一手拼命的敲车座:“快开车!开车!” “少他妈敲我,外边大路被警察堵住了!” “那就从他们身上压过去!” “清醒一点!你的S情结太严重了!” 卡尼尔脚踩在油门上没动,阿隽狠狠一脚踩在他脚面上,刺啦一声油门发动,汽车飞快的窜了出去。 卡尼尔张大嘴巴,呆滞了一秒钟之后飞快的狂打方向盘。那群不知道是被逼的还是脑子被X糊住了的警察们竟然还冲过去拦,卡尼尔脑子里神经卡的一声就断线了,对着车窗外咆哮:“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开啊啊啊——!” 阿隽疯狂的跺着卡尼尔的脚踩油门,汽车以上百公里的时速刹那间冲出监狱大门,来不及躲避的悍马被撞得打着圈儿晃了出去,轰的一声 分卷阅读18 撞到了路边的树。 卡尼尔能做到的只是看着车窗前一晃而过的警察们的脸,然后拼命的打方向盘避开他们,几乎打得手腕抽筋。 龙太藏咆哮:“不要再踩了!停下!停下!” 汽车疯狂的冲出大门,在警察的包围圈中以一种暴走的姿态横冲直撞了好几圈,吓呆了的警察们子弹砰砰砰出膛,在枪林弹雨中车窗被砰砰几声打成了碎渣。 多么壮观的枪战景象,龙太藏第一时间低下头,然后重重把阿隽按倒在车座下。 高台上,典狱长几乎是手脚发软的望着外边一片狼藉的枪战现场,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语调:“耀、耀仁先生!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总统过问的话怎么办!耀仁先生!……” 耀仁一手护着打火机,在风中点燃了一支烟,漫不经心的说:“啊,没事,逃不出去的。” “不是逃不逃得出去的问题!人质啊!人质啊!人质啊!” “人质的话随便他好了,”耀仁从手下手里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喃喃的道:“——怎么还没上来?” 他这话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出现一样,可惜惊慌失措的典狱长没听见,他正抽了过去,口吐白沫手脚痉挛,周围人大呼小叫鸡飞狗跳的给他做急救。 仿佛是响应耀仁的呼唤一样,监狱大门之外的山道下,突然出现了一辆全速向山上飞驰的红色捷豹。在盘转曲折的山道上足足开出了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刹那间就到了一片混乱的监狱大门口。 耀仁放下望远镜,抬起手。 手下恭恭敬敬站在身边:“耀仁先生,有什么指示?” “叫大门口那帮警察都停手,他们逃不了了,”耀仁说,“——叶莲来了。” 叶莲 事情其实发生在一瞬间。 阿隽从车座下挣扎出来,刚抬起头,突然眼前红光一闪。他刹那间反应过来这是车前迎面撞过来一辆红色的大车,速度还相当不慢,估计如果两车相撞的话谁都逃不了。 卡尼尔要伸脚去踩刹车,被阿隽一脚绊住了:“开过去!” “不行,那是辆捷豹,我们的车会被碾成铁板的。” 阿隽眼底血红一片,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妖异的艳丽和亢奋:“别管他,开过去!” 卡尼尔踩不了刹车,眼睁睁就要撞上去的时候,那辆红色捷豹车头猛转,两车车头相擦,刹那间交叉而过。 一切都发生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目睹这惊险一幕的众人一颗心还没放下去,就只见阿隽猛打方向盘往监狱大门之外冲去。典狱长刚刚恢复意识,一看到这场景,当场又昏了:“抓住他们啊!要跑了啊呜呜呜……” 耀仁说:“别慌别慌,逃不出叶莲手掌心的。” 只见那辆红色捷豹在半途中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转向声,车胎急速擦过地面,整个车身横着呼啸而过,正好就挡在了阿隽他们那辆车逃逸的道路中。阿隽发了狠,刚要狂踩油门撞上去,突然抬眼只见一个人从红色捷豹的车窗里爬出来,正对着他们的车头,好像就要凌空跃过来的样子。 这几乎就是幻觉。 要知道这时候阿隽踩下的油门速度超过一百公里每小时,红色捷豹虽然在减速,但是横冲过来的这个力量,足以让一棵参天古树当场拦腰折断!在这样两车即将相撞的时候跳过来,别说自身速度需要提高到怎样一个地步了,稍微有一点疏忽就有可能当场摔倒在两车缝隙之间被挤成肉酱! 一切都快到电光火石之间,阿隽只看见眼前一花,那个身影凌空一跃,紧接着自己的车头重重往下一压。那人落脚的重量足足让车前盖凹下去一个坑,然后车前窗玻璃哗啦一声全碎,阿隽只觉得碎片划过自己的脸,还来不及感觉到痛,紧接着一只手一把提起自己后颈,就像拎一个购物袋一样,刹那间把自己从副驾驶席上拎了起来! 驾驶席上的卡尼尔和后座上的龙太藏都惊呆了,只见那个红色捷豹里跳过来的男人撞破了车前窗,拎起阿隽,踹碎了车后窗,然后抓着阿隽两个人从车后窗里冲了出去! 做电脑特效啊这是?! 卡尼尔猛地回过头,只见车后窗整个全碎,半片玻璃不留,红色捷豹里的那个人带着阿隽从车后座上顺势滚落在地,一直滚落到了路边。 他重重的踩下了刹车。 龙太藏手里抓着一块尖锐的玻璃,抵在他后颈上。 “我就知道,跟这种人一起越狱,一定会失败的。”卡尼尔叹了口气,把车停在了路边。 阿隽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顺势滚了不知道多少圈。他全身上下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几根,刚一停下还没来得及翻身,那个红色捷豹的主人一脚狠狠踩在他背心上,反拧着他的手,淡淡的说:“不准动。” 阿隽费力的扭过脸,看到踩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叶莲。叶莲的眉目在夜色和火光的交织下看不清楚,绑起来的头发零落散在肩侧,披着一件白大褂,在猛烈的风中衣袂飞扬。 非常强硬并且冷淡的身影,非常有力但是没有温度的冰凉的手。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亢奋,阿隽看着叶莲的眼底一片血红:“……好身手。” 叶莲根本懒得跟他罗嗦,脚下力道狠了狠说:“老实点不准动。” 阿隽猛地翻身想坐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叶莲抓住他胳膊的手咔嚓一声,刹那间一股电流般的痛苦流过身体,阿隽惨叫一声,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软软垂了下来。 “——混蛋!” 叶莲一脚踩在阿隽大腿上,淡淡的说:“我最讨厌大半夜的跑来救场,你就是主谋?再说一个字就让你这条腿也断掉,给我闭嘴!” 阿隽大怒:“FUCK!”紧接着抬腿一个扫堂,还没来得及大动作,叶莲面无表情脚下一用力,咔嚓一声清晰无比的大腿骨断裂的声音,阿隽撕心裂肺惨呼一声,猛地摊倒在了地上。 边上跑来的狱警都骇呆了,愣愣站在一边不敢动弹,叶莲揉了揉眉心:“……抱歉,我这两天有点暴躁。” “不……您……您自便……” 叶莲一把拎起阿隽,就想拎一个破布口袋一样拖着往监狱里走。阿隽被剧痛折磨得脸 分卷阅读19 色苍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半晌才舔去唇角的血,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可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叶莲。” “原来你就是叶莲……”阿隽的笑意在他苍白的脸上越发加深,深得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让我这么痛的你是第一个,总有一天我要……把你……” 把你怎样叶莲没有听见,阿隽也没有说,那近乎耳语的喃喃声飘散在猛烈的风中,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阿隽后来惦记了叶莲很多年,这扭曲的兴趣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人生,他无时不刻的对叶莲抱有着近乎变态的凌虐欲,把叶莲吊起来随心所欲的凌虐几乎成了他的毕生梦想。 其实他没必要这么小家子气,叶莲指引他做了很多事情。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话了。 耀仁站在一片狼藉的车门前,头伸进去,看着卡尼尔。 卡尼尔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驾驶席上。他太阳穴上、脖子上、身上被抵着十几个枪口,但是他坐在那里的样子就好像是悠闲的靠在躺椅上,静静的欣赏着满树梨花。 “喂,”耀仁说,“监狱里就这么呆不下去?” 卡尼尔不说话。 “呆不下去的话为什么不叫他们找我?你明明知道你一叫我就会来的。” 卡尼尔还是不说话。 耀仁等得无聊,突然一把抓住他扛在肩膀上,大步向远处走去。 手下都呆了,领头一个忙跟上去急匆匆的问:“耀仁先生!现在怎么办?怎么处置越狱犯?我们现在做什么?” 耀仁一手扛着卡尼尔,一手随意的挥了挥,吊儿郎当的微笑:“都自便都自便!老子我要去跟姘头交流下感情,打扰老子的都他妈滚一边去!” _ ……这是哪里? ……漂浮在云层里吗? 轻轻的软软的,伸手接触不到天空,脚下也踩不到地面…… 是水吗? 是海洋吗? 还是…… ……在母体的子宫里呢? 阿隽慢慢的睁开眼睛,刹那间神志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只看见一片粉红色类似于内脏颜色的水,温暖而浑浊,他想抬起手,却愕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受到了水流的阻力重量。 ——我在水里!被人关在水里! 阿隽猛地抬头,头顶上是一个圆形的盖,周围是类似于圆柱形玻璃管子的壁面,就像电影里那种巨大的培养皿一样。虽然没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的手脚,但是他被关在了巨大的玻璃试管里,无路可逃! 阿隽想叫人,但是只吐出了几个粉红色的水泡泡。肺里已经灌满了这种不明不白的溶液,好像含有丰富的氧,他还可以保持呼吸,就像条被关起来的人鱼一样。 “你终于醒来了,”叶莲站在玻璃鱼缸之外淡淡的说,“明天是可燃垃圾回收的日子,再不醒的话我只能把你丢进垃圾站了。” 阿隽扑到鱼缸壁面上,紧紧地贴着玻璃壁,神色扭曲。 叶莲披着医生那种白大褂,戴着金边眼镜,脸色冷漠俊秀,口音标准仿佛电子合成一般,不高不低不温不火的隔着玻璃看着阿隽。 “溶液里有氧和营养物质,手术完成以后你已经睡了一个多星期了。不过没关系,看样子是能活下来的。过会儿还有一个固体实验,要重新固定一下你手里的骨骼。” 阿隽猛地抬手一看,僵在了原地。 他手上从手肘那里被切断了,非常利落非常彻底的断,然后往残肢上装了一节仿真金属骨骼。现在溶液里有大量的沉淀物质都附着在那段骨骼上,慢慢的形成新的肌肉和血管。 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是毕竟很惊悚,阿隽久久回不过神来。 叶莲平静甚至冷淡的提醒:“还有你的腿。” 阿隽猛地低头看腿,那条被叶莲一脚踩断的大腿整个被切掉了!然后整个大腿延伸到小腿到脚踝到趾骨,全都是金属骨骼!唯一和手臂不一样的是那条腿上新的肌肉层已经长出来了,粉红色的肌肉清晰可见,上边只生了层嫩皮! 阿隽发狂的拼命捶打玻璃壁,脸紧紧贴在壁面上,神色狰狞的盯着叶莲,不知道在骂什么,嘴里冒出一连串的气泡泡来。 叶莲非常淡定的转过身去对助手说:“给溶液注射麻醉剂。” 助手面有难色:“叶莲大人,再让他睡的话明天就真的要送垃圾回收站了……” “我本来就没想要这个试验品,”叶莲一只手撑在身后助手的电脑上,一手拿着记事本一目十行的看过去,“——虽然说这人的身体素质也算得上不错,但是比起‘修罗’卡尼尔还是差一个档次。他的肺有轻微的钙化点,胆里有结石,新陈代谢也太慢了。我跟他们说我要卡尼尔出来当试验品,结果耀仁先生就拿这种货色来搪塞我。” 助手陪笑:“到现在为止实验都是成功的,雷诺先生也一定会满意吧。” 叶莲波澜不惊的说:“让他满意很简单的。”说完就挥挥手:“实验收尾你们自己做好了,我去冲个澡。” 阿隽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只看见头顶上雪白的天花板,雪亮的灯光映得他随即紧紧闭上了眼睛。 是病房,他从培养皿里出来了。 阿隽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手被铐在病床边上。他条件反射的一抬手,只听轻微的卡啦一声!手铐的金属链子竟然被挣断了! 阿隽猛地坐起身,第一件事是去摸自己的腿。那条大腿已经长成了原来的样子,新长出来的皮肤比原先还要更白一点,看上去没有其他任何不同,只看表面的话根本无法想象里边不是人类的骨头,而是金属! 他想试试这条腿的灵活度,于是试探性的下了床,站起身,一切都完全正常。 他试着用腿踢了踢医院的墙壁,稍微用了点力,轰的一声那面墙竟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龟裂口! 门被砰地一声从外边撞开了,几个助手因为惯性轰的一下摔倒在地,然后叶莲毫不在意的踩过他们的背,走进病房,说:“实验结果优良。” 几个助手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叶莲轻描淡写的挥挥手:“从外边把门带上。” 分卷阅读20 那几个助手于是诚惶诚恐的退出去,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 阿隽盯着叶莲,久久才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我杀了你……” 叶莲波澜不惊的说:“你试试看?” 阿隽没等他说第二遍,整个人就这么猛扑了上去一把掐住叶莲的脖子,手臂上肌肉可以用肉眼观察到的绷紧起来,如果真被用力掐一下的话估计叶莲整个颈骨当场就能断裂开来。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刹那间,叶莲抬腿当胸一脚,阿隽一声闷哼,整个人飞出了几步以外。 “这个国家的政府要员拜托人转告我说留你一条命,如果不是你大哥,刚才那一下你已经没命了。”叶莲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不动声色的道,“你是个不错的实验体,参数和表征已经记录完毕,你没用了。” “……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需要你了的意思。”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阿隽声音罕见的有点发抖,“不需要我了又是什么意思?我的手脚你到底用来干嘛了?” “……我什么都没对你做。你的手脚肌肉束和骨骼被替换成了人工的,具有正常人体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力量。现在试验成功了,数据都记下来了,你这个样本也就没用了。懂了吗?” “那我原来的手脚呢?!” “扔了。” 阿隽再次猛扑过来,一把揪住叶莲的衣领:“扔了?!” 叶莲一脚把他踢回原来的位置:“那种软弱无力的东西要也没用,回收可燃垃圾的那天我叫人扔出去了。” ……这人真的是人吗,还是说堕落的科学家完全不把别人身体的一部分当回事……或者说这个人对从心理和生理上凌虐别人都格外有快感,把活人当做试验品对他来说就是一场高级的□游戏?!…… 阿隽石化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莲刚要说什么,突然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接起来淡淡的说:“喂雷诺?”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叶莲居高临下的看了看阿隽:“可以吧,做过参数比较,接近成功,这个试验品我马上就丢出去了。……卡尼尔?还没跟这人接触,好像被谁保护起来了。……是,是,我知道了,我会照你吩咐的去做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那边低低的笑:“我吩咐你自己动手把衬衣扣子解开两个,你也照着做?” 叶莲不动声色的按断电话。 阿隽用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注视着自己新长出来的那只手,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是厌恶还是疑惑还是茫然。叶莲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你已经不在我的管辖范围里了,要走要留随便你吧。”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阿隽在身后厉声道:“等等!” “怎么?” “……有没有后遗症?” “可能会比一般人活短个几年。” “到底几年?!” “十几二十年。” “……”阿隽扶着墙,半晌逼出来几个字:“你上哪儿去?” “去见下一个试验品。”叶莲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的门,语调是一贯的平稳甚至淡漠,“你爱上哪上哪,爱越狱越狱,跟我没关系了。” 下限 叶莲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重新拨通了雷诺的电话。 雷诺在那边不知道干什么,隐约听到他声音非常沉,带着轻微的沙哑,好像在发泄□一样。电话那边还传来不明的呻吟声,女人的喘息声,迷离沉醉,呻吟着说:“不……不行……” 雷诺毫不在意的低声说了一句别的不行这个没问题。 别的不行——其实这人一点不在意被人听活春宫,所以别的不论阿猫阿狗听见都无所谓的,这句话纯粹是对女人瞎扯;这个无所谓——因为这个是叶莲,叶莲么,平淡冷静几乎没有欲望,不论是权力欲金钱欲还是性欲,都一概没有,俊美之极的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欠缺,万年冰山。 所以当着叶莲的面,雷诺什么都敢做。 电话那边的女人不知道是因为刺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很快就结束了战斗,叶莲听了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音走路声音雷诺打发她离开的声音,然后心平气和的开口问:“刚才挂了你电话,真是不好意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雷诺浪荡不堪的笑:“每次你都这么不经逗,衬衣才开俩扣子的程度就不行了,你真是心理ED吗?——” 话音未落电话又断了。 一分钟后雷诺打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知道,你这次打算跟我说你手机没电了还是卡里没钱了?” “我单纯不想听见你的声音,”叶莲平和的说,“一听到就犯恶心。” “……”尽管已经习惯了但是还有点小小受打击的雷诺沉默了一下。 “没什么事我挂了。” “哎等等!” “怎么?” “我跟你说个事儿啊,最近你得帮我办件大事儿,我得给你交代清楚喽。” 叶莲不引人察觉的皱了皱眉:“你不是说红里人不够用,让我来T市拉拢当年第一杀手修罗卡尼尔的吗?” “我跟你说的这个比卡尼尔重要,招徕不了第一杀手,第二第三也不差多少,修罗真的不识抬举,你杀了他也没有问题。这个世界上少了谁都地球一样转,何况是个退隐了好几年的杀手?” “……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是最近一起突发事件,”雷诺顿了顿,“你还记得前两年我曾经顺手丢给你一个小女孩让你当试验品的吗?” “你说那时有人骗你,说她是你以前的私生女。” “……我靠,”雷诺骂了一句,难得尴尬的说:“我最近发现她真的是。” 叶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下半身风流糜烂的男人没什么好谈的。”说着就要挂电话。 “哎哎!别别!”雷诺直觉有再次被挂的危机,立刻高声阻止,“挂我电话之前你起码告诉我,你到底在那小女孩身上动了什么手术?这个很重要!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叶莲面色冰冷的盯着手机半晌,重新放回耳边,说:“全身肌肉重塑,她有在成年后一个人拉动一列火车的潜质。这是个非常温和的实验,就算 分卷阅读21 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主要是观测我的肌肉溶液是不是还能用。试验成功后她无处可去,我给了她一笔钱,买了几身衣服,送她进了寄宿学校,后来就不知道了。” “你没做什么不正常的事?” “我不恋童。” 雷诺叹了口气:“唉,最近我得到一个消息,联合国军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储北中校——就是主要负责打击我们这帮恐怖分子的那个——他好像收养了一个小女孩,我看了照片,好像……那是……我女儿。” 叶莲在这个巨雷一般的巧合面前沉默了很久很久。 “叶莲,”雷诺说,“我向你保证我就这么一个成功抽芽的种,真不知道是怎么播下去的,其他真没有了。” “……关我什么事?!”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的人品比你想象得还下限嘛。” “你已经突破极限了,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叶莲……” “你真的让我恶心。” “叶莲……” “除了布置任务以外不要跟我说话。” “叶莲……” “……” 直觉到有第三次被挂电话的危险,雷诺飞快的大喝:“不要挂!听我说!那小姑娘的DNA不能流落到别人手里你的肌肉溶液试验样本也不能让联合国那帮人得到所以你千万得去把那小姑娘弄回来!我知道你跟那个储北中校不对盘,但是那小姑娘真不能落到他手里去!能带回来就把她带回来,不能带回来就当场解决了!回来我那柜子收藏的雪茄随你挑!” 叶莲沉默半晌,淡淡的说:“好吧,十分钟后把情报mail到我邮箱里。” 他刚要合上手机,突然那边雷诺低声说了一句:“……还有要注意安全。” “嗯。” “地球上少了谁都能一样转,但是我不希望身边没有你。” 叶莲一句话不说,静静挂断了电话,望着走廊外阴霾的遥远的天穹。 ——我不能没有你。 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毫不在意下令抹杀的男人对你说这样的话,你相信吗? 至少叶莲是不相信的。 电话另一头,雷诺看了看被挂断的电话,然后漫不经心的笑着随手扔到了一边。 “叶莲啊,”他轻轻的说,语气悠远仿佛喟叹,尾音轻轻的飘散在空气里,“——叶莲啊,……” _ 来到T市没多长时间,「红」的主要成员之一叶莲和当局负责人耀仁先生就发生了争吵。 争吵的内容牵涉到前段时间被关押在秘密监狱里的囚犯7812号,卡尼尔。叶莲要把卡尼尔从T市带走,但是被耀仁一口回绝了。叶莲要求耀仁把囚犯7811号阿隽从自己身边赶走,但是耀仁以“这种事我们不负责”为由,拒绝了叶莲的要求。 叶莲平时不大多话,被拒绝后也只是盯着耀仁,一字一句的说:“您的感情用事会对我们造成困扰的。” “如果你打算用双方联手这件事来威胁我的话,我不接受这种威胁。” “我没有在威胁您,只是在陈述事实。雷诺先生派遣我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卡尼尔,为「红」的力量增添新成员是我的职责之一。我以为贵国的态度是默许的,没想到您吝啬到一个人都不愿意提供给我们。不仅仅是我,雷诺先生也会对贵国的态度表示很失望的。” “这跟国家没关系,是我不愿意把这个人交给你们。” “为什么?” 耀仁抽了口烟,用烟头点点门外的方向:“那边有个人比卡尼尔更适合加入你们,正好他也对你兴趣浓厚,你就顺手把他带走好了。” 门外,阿隽四肢摊平精神萎靡的躺在阳光下,一只耳朵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一只耳朵竖起来听门里边的对话。 叶莲回头看一眼,说:“……不要。” “为什么?” “性格不合。” “你们是挑成员,不是在挑结婚对象吧?!” “……「红」有自己的精神内涵,他的精神太暴躁,”叶莲平淡的说,“——组织的核心成员必须像夫妻一样默契和谐,他是找不到结婚对象,孤老终生的类型。” 阿隽猛地跳起来,抓在门框上对他狂叫:“你才是找不到结婚对象的那种类型吧!心理ED!科学怪人!重度强迫症精神洁癖患者!” 叶莲听若未闻,对耀仁点点头:“雷诺先生说的不错,您的确没有联手的诚意,我会向贵国总统和雷诺先生汇报这件事的。既然您不打算和「红」合作的话那我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抱歉,先走一步。” 耀仁在办公桌后霍然起身,叶莲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还没走两步,边上两个军人一左一右拦在了面前:“叶莲大人,请留步。” 叶莲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头也不回:“这是什么意思,囚禁?” “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能困住您的监狱吧,叶莲大人,”耀仁盯着他笔直站着的背影,缓缓的道,“物质的监狱没有办法困住你,你已经做到了人类肉体力量的极致;一方面竭力追求精神上的最强力量,一方面又被自己越来越强大的精神所束缚,自己被自己囚禁在灵魂的桎梏里,没有任何目的的为「红」服务,无限制服从于雷诺的命令……雷诺叫你带回卡尼尔你就必须要带回卡尼尔?甚至不惜触怒联合国和当局?叶莲大人,你把自己当成「红」和雷诺的工具是吗?你到底为什么只对「红」表示忠诚?” 叶莲默然不言,耀仁逼近了一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其他的目的可以让你效忠的话,你会不会选择离开「红」?” 窗外夏季的蝉鸣一声声穿越高高的玻璃窗,空气中可以看见悬浮的灰尘,缓缓的飘着。 “……这种说辞是没法策反我的,耀仁先生。”叶莲说,“我有自己的信仰和忠诚,不过暂时不打算把它们告诉任何人。” 他轻轻推开那两个军人,动作很轻缓放松,但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连连退了几步才站稳。 他在门外刺耳的蝉声中走了出去。 耀仁的瞳孔紧缩。他发现他没有办法说服这个男人,不论是怎样的说辞和蛊惑,都没有办法让叶莲的意志移动半分。 分卷阅读22 他原先以为那是因为叶莲对「红」的忠诚超过了一切,然而现在他突然觉得,也许叶莲不是按照「红」和雷诺的意志来行动的,他一直在走自己的步调。 他的目的是什么?谁是他真正效忠的对象?利用自己掌握的顶尖绝密技术,几年如一日的默默辅佐「红」和雷诺,清心寡欲、毫无弱点,就像一个隐没在黑暗中的大脑一般精密而沉默……他到底在思考些什么? 桌上的电话响了,耀仁顺手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我。” “总统先生?” “你和叶莲接触过了吗?结果怎么样?” 耀仁往窗外看了一眼,叶莲正穿过阳光毒辣的大操场。 “……没用,这个人的意志太坚定,我们……没有吸引他的能力。” 总统咳嗽的声音通过电话传了过来,沉闷的几声,好像从肺里震颤出来的一样。 “您……?” “没,我没事。叶莲这个人非常重要,真的没有办法收服他吗?他到底要什么,钱?权力?女人?他有欲望吗?真的没有办法让他为我们服务吗?” “……没有。” “他这么忠心于「红」,雷诺到底给了他什么?” “我不知道,”沉默半晌后,耀仁开口低声说,“——但是,只要是人就一定有欲望,雷诺一定给了什么他一定需要的、不可缺少的东西。那种东西,我们没有办法给。” 明明是走到毒辣的阳光下,叶莲的衬衣扣子还是一直扣到了下巴。阿隽懒洋洋的跟在他身后,一跳一跳的踩他的影子。 “喂——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说话啊?你到底要上哪去啊?带我一个去嘛——!我生下来就没有出过远门,在T市太无聊了,我想出去转转嘛!喂——叶莲SAMA?莲花SAMA?不要残忍的丢下我不管啊啊啊——!” 叶莲头也不回,声音冷淡:“对我来说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不要这么负心薄幸啊!你可是非法侵占过我身体的人啊!喂!” 叶莲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向门外走去。阿隽不满的跳到他身前,左挡右挡拦住他的去路:“喂!我因为你好好的丢掉了二十年寿命,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就这么走了?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 “令兄来信说希望你回家。” “回去只会被他关!” “那不关我的事。” 叶莲拉开车门,一步跨上去,阿隽抢先挤进了后座上,差点把正主挤下去。 叶莲盯着他看了半晌,说:“我这一趟很危险。” “我知道。” “是去和联合国特殊武装部队高级指挥官之一、专门负责扫荡恐怖分子势力的储北中校交涉,有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我知道。” “不要以为参与「红」的某项行动就可以获得加入「红」的资格,我不会欢迎你的。” “我知道。” 叶莲看着阿隽半晌,脸色冷淡仿佛结了冰:“如果你死了的话我不会以「红」的名义给你举办葬礼,就算这样你也坚持要来吗?” “是的,”阿隽严肃万分的说,“因为外边太热了,只有你车里有空调。” 接触 耀仁走进地下石室的门,卡尼尔坐在低矮的石墙边,一只手垂在地面上,一只手被铐在墙角。 耀仁半跪在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的脸:“叶莲走了。” 卡尼尔不说话。 “于公我不能让你杀了他,于私我也不能看着你被他杀掉。卡尼尔,”耀仁伸出手去,轻轻的摩挲着卡尼尔的脸,“北村雪初这边刚委托你除掉叶莲,雷诺那边就派出叶莲来T市见你,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我知道。” “他们希望你和叶莲当中一定要死一个,知道吗?” “我知道。” “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吗?” 卡尼尔沉默半晌,说:“耀仁,文艺不适合你,你还是别装情圣比较好。” 耀仁哈哈大笑,伸手去把卡尼尔重重的拉进怀里,低头粗鲁的亲吻下去。卡尼尔皱起眉,手铐的链子在地面上撞击发出哗啦啦的清响,然后是沉闷的倒地的声音。 “怎么办,我简直要爱上你了……” 卡尼尔仰起头,□在外的皮肤因为接触到石室冰凉的地面而轻微战栗着,与此相对的却是耀仁火热有力的手,从脖颈往下一路到大腿,带着赤 裸裸毫不掩饰的情 欲。 卡尼尔目光毫无情绪的望向石室冰凉黑暗的屋顶,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讽刺般的笑意:“你到底爱我哪方面?” 插入的时候喘息沉重交织成一片,汗水在火热的纠缠中黏在一起,呻吟带着颤抖的尾音,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蹂躏。 耀仁低哑的回答:“很多方面,……不过首先是床上。” 开车从T市出口到高速公路,两个小时后来到边陲小镇上,在那里住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开到邻市机场,经过六个小时飞行到达C国边境某秘密基地,不用说是「红」的资产之一。 “你们组织喜欢挖洞嘛?!为什么搞个临时基地都要掘地三尺建在地下,不嫌不通风吗?!” “我们的避雷装置是在埋在地下的,在地面上容易被C国军方的雷达发现。” 阿隽站在地下基地的入口,目瞪口呆盯着脚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理石走廊、全年电脑控制照明设施、装饰用大幅壁画和墙角巨大的生态鱼缸,慢慢的转头问叶莲:“……这是基地,还是你们的度假别墅?” 叶莲面无表情的关上地下入口大门,大步向走廊那边走去:“对我来说是基地,对雷诺来说是假日用情趣别墅。” 基地虽然装修大手笔,但是毕竟很久都没有用,很多房间刚打开就是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当地驻守的人不多,叶莲洁癖发作,一股脑的全征收来给他打扫基地,那些平时独当一面威风凛凛的当地蛇头们纷纷提着水桶拖把呼哧呼哧跑过来,那情景怎么看怎么滑稽。 阿隽懒洋洋的换了白T-恤,套一条松松垮垮就要掉下来的灰色棉质长裤,拖着人字拖啪嗒啪嗒的走来走去:“我想要吃饭~~~我想要吃寿司~~~我想要睡觉~~~” 分卷阅读23 叶莲坐在电脑前看资料,手边上放着一盒正在泡的日清海鲜方便面。 阿隽软绵绵的贴到他身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叶莲轻轻握住他的手。阿隽一惊一愣,抬眼看去,叶莲脸上表情纹丝不动,一抬手把阿隽整个摔到了几步以外,轰隆一声巨响。 “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阿隽一骨碌坐起来,拍地大叫。 叶莲冷冷淡淡的:“如你所见,我心理ED。” “……”阿隽雷得半晌才冒出来一句:“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骄傲承认自己ED的男人,你……你有种,你有种。” “吃完了饭赶紧睡觉,明天一早赶路,如果你起晚了,就永远不用起床了。”叶莲合上电脑站起身来,一边用筷子挑起方便面一边转了出去,“你的卧室在对面,请不要走错房间。” 当地一个平时作威作福的帮派老大在勤勤恳恳的拿着拖把拖地,一看叶莲站起身,立刻小碎步跑来,殷勤万分的打开房门。叶莲于是就这么一边吸着方便面,一边头也不偏一下的走了出去。 “……”阿隽久久的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我就不信你永远都硬不起来!” ……阿隽大人,你好像把自己完全带入到“叶莲校长的男宠”这个身份里去了。 是校长给你的打击太大,让你产生了自我认知错误吗? 阿隽其实很认床,一开始他担心这个地下基地里的床他睡不惯,走进房间后他发现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叶莲没有给他准备床。 阿隽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慢慢的抱着枕头,慢慢的趴到地板上去,睁着眼睛躺下来。 万籁俱寂,没有一点人声。隔壁房间静静的,这时候已经是深夜,BT扭曲的人体试验爱好者大概已经睡熟了。 阿隽带着恶劣的微笑站起身,脚步轻得就像是羽毛拂过地面。叶莲那个房间的门没有完全关紧,轻轻一推就开了,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阿隽走进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叶莲熟睡的侧脸。 壁灯是温暖的橙黄色,非常微弱,叶莲脸部的轮廓鲜明凌厉,在这样暧昧的灯光下却显得稍微有点柔和。仔细看的话他的五官生的都非常标准,细长的眉,斜挑起来的眼梢,非常笔直就像刀子刻出来一样的的鼻梁,薄薄的唇。 这样的人一般都凉薄。 阿隽关掉壁灯,房间里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弯下腰去触摸叶莲的脸,柔软的指尖皮肤比丝绸还要细腻,微风一样拂过眉眼,轻轻的掠过长长的眼睫。黑暗中睡衣的纽扣无声无息被揭开,那只手就像蛇一般滑进了深深凹下去的锁骨,然后顺着微凉的、光滑的皮肤一路往下,渐渐深入到人体隐秘的禁区…… 阿隽俯下身,这样近的距离,他的呼吸都能扫过叶莲耳际的鬓发。 “你打算一直醒着被我吃豆腐吗?”阿隽轻轻的问,“还是说你也乐在其中?” “我也想知道自己现在能忍受到什么地步,”叶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冷静甚至于冷淡,“已经快到极限了。” 阿隽在他还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用行动把他堵了回去,黑暗中响起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和细微的、敏感的悉悉索索。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听见,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最敏感的部位上,湿润和温热的触感,妖娆的呼吸和愉悦,所有的一切都隐没在深深的、寂静的深渊里。 半晌,叶莲的声音响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失败。” 阿隽啪的一声打开灯,于是叶莲看见他气急败坏的脸:“不管谁来都会失败的吧!” 叶莲兴味索然的挑了挑眉,坐起身一个一个的扣上睡衣纽扣。他的手指纤长灵活,动作优雅轻缓,一点烟火气都不沾。 “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都让我觉得恶心。属于同类的温度和气味让我觉得无法接受,哪怕是倾国倾城的美女都没用。这跟生理无关,单纯就是心理上的作用。” “……试过男人没有?” “TOP和BOTTON都试过,都失败了。” “你多少年没解决过了?!” 叶莲平静的说:“我还有手。” 阿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走进浴室,不一会儿传来了开水的声音。这人要洗澡,被摸了几下就要洗澡,仅仅是被摸了几下就恶心得要到洗澡的地步……他为什么不干脆连自己的手都砍掉算了! 百加 H市大到开车一天一夜没进市中心的地步,阿隽早上起晚了,睁眼的时候叶莲已经准备离开地下基地了,他匆匆忙忙填了口粥就跟了出去,然后一直在车后座上眯着眼睡觉。 叶莲开车技术不错,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夹着烟,搭在车窗外。 就这么一个姿势,保持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开到H市中心一个地下停车场,阿隽已经睡了不知道多少觉,车门一开,立刻精神抖擞的跳下来:“哪里哪里?这是哪里?” 他环顾周围,时间还很早,上班族高峰还没到,停车场里空旷而安静。 叶莲从后座上拿起自己的风衣穿上,非常好的料质和精细的手工,但是样子简单没有花纹,他对着车窗仔细扣好铜扣腰带,他的侧脸线条精致神情一丝不苟,完全不像是一天一夜没有睡过的人。 “H市最大私立中学附近一栋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这栋写字楼有「红」的投资股份。” 阿隽左看右看半晌,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红」很有钱吗?” “与其说有钱不如说是投资方向很多,艾利克斯专门聘请了财务师来评估产业,在世界各地进行投资,每年把组织的流动现金量翻一倍。” “艾利克斯是谁?” “他即将成为「红」的核心成员之一。” 阿隽眨了眨眼,眼底清清楚楚写着真好玩三个大字:“带我一个吧!我也想加入!有什么行动请带我一起吧!” 叶莲走出地下停车场,头也不回平平淡淡的说:“我拒绝。” “……为什么?!” “我讨厌夜袭我的人。” “……你只是在利用我测试自己的心理ED有多严重吧!喂!你这样应该就叫做过河拆桥没错吧?……我不会再问你这种问题了!我会直接 分卷阅读24 向你的上司递交入党申请书的!……喂!你听见没有!……” 停车场外是一大片被精心保养得花圃,对面就是鳞次栉比的都市高楼。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上班族的车们挤在路口,初中生的校车停在校园门口,学生们穿着校服抓着书包,一窝蜂的挤下车来。 叶莲站在学校小卖部门口,身后阿隽正兴致勃勃的问师傅要两笼小包子,他说不好中文,跟师傅连猜带比划的呱噪不已。叶莲充耳不闻的站在他身后,望向校门口的方向。 一群女孩叽叽喳喳的背着书包走了进去,三五成群的男生们冲进校门,大部队都快走光了,剩下的学生不是私家车送来就是骑自行车溜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滑进了门里。 叶莲的目光转向十字路口拐角。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慢吞吞走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混血的原因她半长的头发有点发黄,细细的碎碎的,因为刚从床上爬起来没有梳理所以显得有点乱。刘海因为没有精心修剪过,就这么随意搭在眼前,连眼睛都有点看不清楚了。 别的女生大多数穿着改过的校群,胸口别着或亮闪闪或卡哇伊的小胸针,绑着可爱的辫绳和发夹,欢声笑语银铃一般清脆。相比之下这个小姑娘随意得几乎有点邋遢了,校裙一直拖到膝盖上,衬衣下摆从腰上拖出来,脖子上的蝴蝶结歪到了一边。这一切她都全然不在意,一只手反拎着黑色的书包,一只手拿着果酱面包片,专心致志的啃着里边的蓝莓酱。 小姑娘很瘦,手腕和小腿都细细的,现出清瘦的骨骼来。 叶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他还记得两年前雷诺把这个小女孩丢给自己时,她还像个刚出生没长出毛的小猫,吓得瑟瑟发抖,偏又要做出一副非常凶狠的样子来。明明一看到实验室就已经吓得全身发抖,却还要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拼命隐藏自己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的手指尖儿。 真是个孩子。 在很多人眼里叶莲是个毫无人类感情、逻辑精密没有弱点的人型机器,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有自己的软肋。没有人看得见他一时的手软或闪念间的慈悲,比方说,注视着花朵的柔软的眼神,还有抚摸着小孩子的头发的温柔的手。 “你走吧。”叶莲对她说。 小姑娘战战兢兢的看着裹在白大褂里的高高瘦瘦的男人,他那样俊美,俊美到没有一点人气、让人一看就心生畏惧的地步。她知道很多人暗地里管他叫死神,死神真的会放自己走吗?还是她的生命过于柔弱渺小,连死神都不屑于要吗? 叶莲伸出手,小姑娘退缩了一下,然而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只是轻轻拂过她额前的头发。 “虽然实验已经结束了,但是也许有一天我会去找你的。到那个时候,要乖乖的跟我回来。” 阿隽终于拿到了他的两笼小包子,兴高采烈的回头一看,只见叶莲一步迈出了小卖部的门,径直向校门口一个瘦得跟小猫似的小姑娘走去。 阿隽抓抓头发:“不会吧,还没到怪蜀黍的年纪呢你就先控上萝莉啦?” 叶莲头也不回的吩咐:“呆在这里不要动。” 阿隽耸耸肩,抓起一个包子一口咬掉一半,几口咽下去,然后心满意足的舔了舔手指。 百加正站在校门口狼吞虎咽的把最后几口面包吞下去,突然眼前出现一片阴影,自己面前的地上多了一双脚,踏着黑色军靴,包裹在长裤下笔直修长的腿,同样的军队装束,其美观程度却比家里那只还在呼呼大睡的邋遢大叔要高出一大截。 小北,大街上随便拉一只阿猫阿狗都比你有型,难怪你三十好几了都找不到女朋友喔……小姑娘心里非常感慨的叹了口气,费力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拍拍手指上的面包渣,举步往校门里走。 谁知道眼前的军靴一步移来,挡住了自己的步伐。 百加眨了眨眼睛,往边上绕了两步。 很有型的军靴跟着移动,再一次把自己挡了下来。 “……大叔,”百加无精打采的抬起头,“虽然你很有型不错,但是拦路搭讪的方式对女孩子来说已经过时了喔!” 叶莲低下头静静的看着她。 百加突然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脸色慢慢的变了。 “……怎么……”她倒退了半步,声音有点不易为人察觉的发颤,“怎么是你?……” 叶莲伸出手去,轻轻的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 “你父亲让我来带你走。”叶莲的声音淡淡的,一点情绪都不带,“——还记得吗?放你走的时候我说过,可能有一天我会需要你回来,到了那个时候要乖乖的跟我走。” _ 小姑娘飞快的向周围看了一圈,校门口的值日生站在几步以外,好奇的向自己眼前这个帅哥身上打量。切,看她们亮闪闪的花痴眼神,小鬼们一看到帅哥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帅哥可是企图诱拐未成年少女的怪蜀黍啊!都没有人看出来吗? 叶莲向她伸出手,语气平静却又不容拒绝:“走吧。” 百加退去了半步,因为害怕而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要带我干什么?小北会来救我的哦,现在我已经不是没有人管没有人要的小鬼了!敢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的话小北真的会找你算账,我不是在吓你哦!” “……储北中校?” “对!”小姑娘梗起脖子,“我不会跟你走的,回去告诉雷诺,我现在不怕他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也许能从叶莲眼底看出一点类似于温柔的伤感,但是很快就过去了。 百加仰头看着男人清瘦的脸,手指紧紧拧着书包带。她还记得两年前他把自己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基地里带出来,把自己送去寄宿学校,一路上买了小麦面包、连衣裙和黑漆漆的小皮鞋,还有好几双及膝的白袜子。那是她第一次得到这种学校女生穿的袜子,之前她都是在垃圾箱里捡来别人扔掉不要的破袜子来勉强御寒的。 她知道眼前这个被人称作是死神的可怕男人其实并不坏,相反,还有点刻意隐藏起来的温柔和慈悲。然而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容易做出让人震惊的残忍的事,因为他只是个听从别人命令的机器,雷诺的命令大过他个人的意愿,雷诺要他残忍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异常残忍,超出百加最恐怖的想象。 分卷阅读25 “我不会回去的,”百加紧紧抱着她的书包,小小声的说,“你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不杀孩子。”叶莲说。 “你会的,只要是雷诺叫你做的事,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做的……” “……”叶莲沉默下来。 百加全身僵硬,就像一只龇牙咧嘴盯着敌人的小猫,突然她猛地一甩书包,拔腿向校门口飞跑,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叫:“救命!救命!” 上学上班高峰期马路上的喧嚣淹没了她的呼救,叶莲刚要伸手拉住百加,突然他身后响起一个笑眯眯的声音:“哎呀,这是百加同学的爸爸吗?看上去好年轻呀。要上课了哟,百加同学,你和家长吵架了吗?” 叶莲回过头,只见眼前小姑娘的身影飞快冲来,小炮弹一样冲进了来人的怀里。 来人一把按住百加,笑眯眯的对叶莲伸出手:“您好,我是这个学校的老师,第一次见到百加同学的家长来学校哪,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叶莲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 目测的话这个老师差不多和叶莲自己一样的岁数,眉眼非常温柔斯文,亚麻色短发,穿着白衬衣、黑长裤,干净整洁文质彬彬,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总有那么一种人在大街上一站就让人觉得哎呀他绝对是老师,眼前这个就属于那种类型。 两个人的手在半空中握了握,接触的刹那间叶莲心里突然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然而只是刹那间就过去了。 老师低下头去笑眯眯的问学生:“百加,对家长摔书包可是不对的哟。这样,现在就要打上课铃了,咱们先进去上课,有什么事等下课后再跟老师说好不好?” 在BT人体改造专家面前百加的害怕战胜了身为女性(?)的矜持,小姑娘拼命勾住成年男性老师的脖子,声音颤抖的要求:“我要和老师一起进学校门。” 老师对叶莲歉意的笑了笑:“那我们先进去了,家长有事的话,我们老师随时欢迎您来学校。” 叶莲默然不语,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着百加和那个老师一起走进了学校大门。 “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阿隽站在身后一边咬包子一边含混不清的说。 叶莲头也不回:“你说哪个眼熟?” “大的那个。” “那个老师?” 阿隽耸了耸肩:“我认人不行,每天都会觉得有十个以上的人看上去眼熟。无视我吧。” 叶莲没有无视他,而是回头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返身往马路对面的停车场走去。 阿隽站在校门口,张望着走廊上满是学生的教学楼,心内无限感慨:“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学校啊,原来正常小孩子是扎堆上课扎堆做游戏的啊。咦,原来沙池是用来给小孩子玩而不是用来活埋不听话的佣人的吗?完全颠覆了我对童年的认知啊……” 他一直目不转睛的好奇的盯着学校,所以完全忽略了身后,人行道法国梧桐树下停着一辆军用越野车,一个顶着乱发、打着哈欠的男人啪的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穿着军用背心,露出肩膀道背部精壮的肌肉,隐约可以看见背上放射状的子弹疤痕,还有脖子下被匕首划过去的经年的白疤。如果连他随手扔在车前盖上的FN-208军用28发自动手枪也一起忽略的话,但看外表,他真是个大清早懒洋洋提不起精神来的中年大叔,还是神情猥琐心怀不轨的那一种。 叶莲和这个男人擦肩而过,轻声道:“安全起见,下次送女儿上学时要一直送到校门里。” 男人悠悠吐出一口烟:“你懂什么,我这叫摆上诱饵好钓鱼。” “钓鱼?” “钓你。”储北漫不经心的把香烟叼在嘴角边,“真是条好鱼。” 过渡 叶莲这个人,你不能说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好像的确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雷诺吩咐的任务,但是他又好像完全没把这件任务放在心上。 小姑娘没能带走,他也一点不担心,在学校对面的中市区大酒店里包了个套房住了下来。 这房间条件非常好,两个卧室一个厅一个室内游泳池,还带独立卫生间和SPA。H市消费水平惊人,阿隽一时好奇看了下房价,虽然他从小就对金钱完全没概念,但是也惊讶了一小下:“看不出来你还蛮有钱的嘛!” “这是「红」名下的产业,账单会直接寄去南美,艾利克斯会给我们埋单。” 阿隽看那游泳池,看得心里痒痒的,转身衣服一脱裤子一扔光溜溜的跳了下去。叶莲坐在水池边的茶几上看电脑,手里一杯午后的伯爵红茶,衬衣袖子都没卷起来半寸。 阿隽从水里冒出头:“你拖延任务的目的该不会是想公款旅游多耗几天吧?” “哎呀,”叶莲漫不经心的说,“被你发现了。” 从他身侧的落地玻璃窗望去,可以看见百加她们学校的房顶,这时候正是下课时间,打开窗户的话可以听见那边传来的孩子们的笑闹声。 阿隽唇角抽了一下:“要我相信你这种人会消极怠工,不如让我相信忠于上帝一辈子的老修女其实是娼妓。” “你在亵渎上帝。” “我信邪教。话说回来,你到底在想什么?今天早上在街上,一把掳了那小姑娘走人,等储北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出了国界线,干净利落任务完成,多好!” 叶莲扭过头来看着阿隽。阿隽其实还很年轻,光溜溜站在水里,身体舒展线条纤细,有种妖异诱惑、偏偏又恣意张扬的美感。 换做别人一定会喷鼻血,可惜在叶莲眼里,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体都只有实验素材等级A、实验素材等级B、实验素材等级C、不可作为实验素材的区别罢了。 “我在南美热带雨林的深处有一些个人不动产,说白了其实是一座专门培训野战雇佣兵的基地。这座基地主要的开支来源于让学员接受当地政府委派的任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明显失败的记录。在我的任务记录本上,只有一次损失严重的惨败,那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 阿隽忍不住问:“是你的惨败还是学员的惨败?” “学员的。我做任务从不失手。” “切,真没意 分卷阅读26 思。” 叶莲无视了他的嘀咕,语气沉稳的继续道:“那是当时当地恐怖分子释放作为人质的儿童,政府委托我把被释放的孩子安全转移到地下堡垒去。这个任务的危险评定为D级,所以我只是随便打发了几个学员去做这件事。看上去这个任务很简单并且没什么危险,所以他们也掉以轻心了,直接带着孩子开着车经过市区。谁知道恐怖分子在一个孩子身上装了当时技术尖端的微型强效爆炸器,纽扣大小的爆炸装置,时间一到就爆炸,直接炸死了市政府广场上的几十个人,执行任务的基地学员也无一幸免。这件惨案震惊了周围几个国家,真是引来了联合国特别行动部队的调查。” 阿隽是个从来懒得关心时政的人,第一次听说这起几年前轰动一时的爆炸惨案,听得啧啧有声。 “那个小萝莉不是被一般人收留,而是被储北收养了下来。储北中校当年和几个人一起组建了联合国特别行动部队,现在那些人中只有他还活跃在军界里,他是这个时代军事领域的最顶尖人物,不能小觑。” “……”阿隽说:“虽然你用了很多字来说服我,但是我还是觉得,诱拐未成年少女这件事,应该是溜得越快越好吧。” 叶莲不答,脸上微微显出一点“跟你这种人计较我就输了”的倨傲表情。 阿隽凑过头:“……其实你只是想公款旅游对吧。” “……” “我知道H市的夜店和女孩都很有名,他们管它叫什么,欲望之都对吧。” “……” 阿隽站起身来,非常理解非常同情,甚至称得上有点怜悯的拍了拍叶莲的肩,“不用解释,人类都是需要发泄欲望的生物,我懂的。” 他弯下腰去,围上毛巾,走出了房间,然后小心翼翼彬彬有礼的关上了门。 在他身后,叶莲的眉梢抽了抽,一根青筋隐约在白皙的额角上跳了两下。 放学的时候天迅速的阴下来,然后下了场倾盆大雨。阿隽在酒店附属的桑拿室里蒸的不亦乐乎,偶然回头一看,只见窗外叶莲披着件白大褂,一手撑着把黑伞,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步步往街对面的学校走去。 去接小萝莉放学吗?阿隽睡意朦胧的想着。会不会和什么不好的人碰上啊,会不会需要帮助呢?……哎呀太麻烦了,虽然很想看这人吃瘪的样子但是不能让这个曾经令自己吃瘪的人在别人手里吃瘪对吧,属于自己的兔子被其他野兽叼走,这种事谁都忍受不了的…… 阿隽打了个哈欠看看钟。半个小时,睡过半小时之后我就去找他。组队行动嘛,要有团队精神。 叶莲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放学铃打响了。一窝蜂的小孩子们跑出来,有的用书包顶在头上匆匆跑上校车,有的父母来接,心急如焚的等在门口。很快人都要走光了,他的视线穿过人群,百加像个小男孩一样用书包挡着头,站在传达室门口。 叶莲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走吧。” 百加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两秒钟后,突然一把把书包向他狠掷过来。 小姑娘胳膊腿儿细细的,刹那间却可以爆发出超过常人几倍的投掷力。叶莲猛地把砸到自己胸前的书包抓住,刹那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个投掷力差不多有半吨的重量,砸得他退去了半步才站稳。 “我不会回去的!小北会照顾我的!” 叶莲波澜不惊的说:“哦?我以为按他的生活习性,应该是别人照顾他才对。” 百加说:“我宁愿每天猜拳输掉被迫给一个猥琐的怪蜀黍煮粥吃,也不愿意回去找那个不知道什么地方蹦出来的亲爸爸!回去告诉他,他女儿已经独立了,不劳他惦记了!” 叶莲盯着她看了半晌,转过身,叹了口气:“储北前辈,你家里还让十三岁小女孩自己动手做饭?……你总是轻易突破别人对你评价的最下限啊。” 叶莲身后的人行道边上,储北回过头来,满面笑容的挥了挥手。百加的老师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抬头对叶莲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很斯文甚至于温柔,就是这种让人印象深刻的清淡风度,让叶莲刹那间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不会的,叶莲微微皱起眉。 如果真是自己印象中那人的话,那个人起码已经四十多岁了吧。 百加的老师没有停留,又转头对储北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临走时对叶莲和百加挥挥手表示告别,然后就径自向学校的停车库走去。 储北手里夹着一根烟,笑容满面的向叶莲走来。大雨兜头浇下,把他和百加浇得就像是两只湿透了毛的鸡,还是一大一小俩杂毛鸡。 自从那颗一尸两命的子弹过后,其实他们之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近的对视了。那颗子弹不仅带走了储北的未婚妻和未婚妻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也抹杀了他们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 那颗子弹出膛前,他们是战友;那颗子弹出膛后,他们就变成了永远的敌人。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还义无反顾的跳进来。是因为忠于雷诺的命令吗?” “……不,”叶莲停顿了一下,“我也想来见见你。” 储北抽了口烟:“我以为我们要是再见面就一定是你死我活啊。” “在你死我活之前,还有些事要做完吧。” 储北盯着叶莲的脸。雨水从他额前凌乱的头发上滴下去,导致他的视线都有点朦胧不清。尽管如此他还是能辨认出叶莲脸部最细致的轮廓,奇迹般的,每一寸都这么清晰,完完全全的和记忆中贴合。 其实已经不少年过去了,连当初死去的未婚妻的脸都有些模糊了,偏偏那个杀了他妻儿的叛国犯的脸,还这样鲜明这样深刻的烙在记忆里,始终挥之不去。 “……不必做完了。”储北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抹去脸上的水,对百加说:“我们走吧。” 小姑娘看看叶莲,又看看储北,听话的转过身。 “前辈!”突然叶莲在身后说,“虽然迟了很多年,不过还是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百加突然觉得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顿,她抬起头,储北的脚步停住了。 “这么多年来一直想亲口对你说,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叶莲的声音在沙沙 分卷阅读27 的雨声中传过来,“——对不起,前辈,希望你原谅我。” 储北没有转过头,他抽了口烟,淡淡的问:“对不起我什么?杀了你的十七个同伴然后携带绝密情报叛逃国外?杀了前去阻止你的阿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多年来跟着雷诺他们搞什么恐怖组织,还跟联合国处处作对?如果是这些的话,你说对不起都晚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百加望着储北的脸,琥珀色的眼底映出男人沧桑的脸。突然间她有种感觉,她觉得储北其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不在乎这声对不起,相反,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像是突然实现了多年以来的夙愿一样,猛地卸下了一个重担,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大人都是这样心口不一的吗?百加万分嫌弃的想。 “……我不是因为那些才对你道歉的,”叶莲轻轻地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说这声对不起,当年我做了一件错事,不过现在阿梅学姐已经死了,也没必要告诉你了。” 储北哈哈一笑:“也是,当年阿梅她最疼你,她一定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你手里。” 叶莲撑着伞走过来,站在储北和百加身后,这样他们三个人都站在了伞下边,相距得这么近,几乎要贴在了一起。 “储北,……”叶莲说,“下次你遇见我的时候,尽管可以杀我。但是这次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说过,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要完成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没完,你给我的影响就不能消失。那件事留给我的糟糕影响,十年来我已经受够了。” 叶莲说话的时候唇齿间的气息几乎拂过储北的耳际,储北心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甚至连那“糟糕影响”具体指什么事,都大概能猜到。 “……”储北转过身去,近距离的盯着叶莲的眼睛,半晌说:“好吧。” 百加迷惑不解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叶莲矜持的退去半步,拉开一段距离,“——我在对面酒店里开了房间,雨暂时不会停,你们先去我那里避避雨吧。我在房间里等你。” 河蟹 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过一会儿水声停了,门被呼的拉开,储北一条毛巾围着下身,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叶莲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望着外边满世界的倾盆大雨。透明玻璃映出他线条深刻、冰冷而精致的脸,以及胸前白大褂对襟的衣领,连一点皱褶都没有,仔细平整得没有一点活动过的痕迹。 “你的衣服我叫人烘干了,叠在衣柜里。小姑娘我另外开了个房间给她看电视,晚饭一会儿会送给她。” 储北啧啧有声:“你他妈太会持家了,简直跟当年没法比。” 叶莲默不作声,储北走到他身后,越过他的肩膀望向窗外:“看什么呢?” “雨。” “太久没回国,一时触动心绪情难自已?” “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 叶莲从玻璃反出来的影子里看了储北一眼,说:“想现在和未来。我的现在和我的未来。” 储北来了兴趣,一只手拿着毛巾擦他那原本都乱糟糟的短毛,一只手随意搭在叶莲肩膀上,“说实在的我一直好奇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继续叛国潜逃?打算终老异乡?——算了,就说现在吧,你觉得自己现在怎么样?” “……现在是想死但是不能死。” “啊?——那未来呢?” “未来有一天,不想死但是不得不死。” 储北微微偏过头,近距离的看着叶莲的侧脸。这样的距离连鬓边头发细微的纹路都看的清清楚楚,叶莲叛国的时候早,现在也还年轻,没有一点岁月浸染的痕迹。他的皮肤苍白但是光滑细腻,只眼角有微微的一点纹路,如果他笑起来的话,应该有种温润和时光的风情吧。 “……喂,”储北说,“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会怎么死吗?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被我抓住然后送交军事法庭,最后在枪决或服毒之间选择一个吧。” 叶莲几乎无声的叹了口气:“不,不会的。别说这些了。” 他转过身,一只手轻轻的按在储北赤 裸的颈部,然后顺着肌肉的纹路慢慢摩挲下来,直到贴在胸口:“——我想再和你试试看,十年前,还记得么?要不要相同场景重溯一遍?” 储北盯着他的眼睛:“我记得是浴室。可惜现在我已经不住那间宿舍了。” “那怎么办?” “……没关系。”储北抓住叶莲抵在自己胸前的手,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隐约带有一点让人不安的意味,“——身体的记忆还在就行。” 叶莲想抽回手,但是就在这刹那间储北一把抓住他的手反拧到身后,两下用毛巾打了个专业登山结。双手被反铐住,叶莲皱了皱眉,储北一把扛起他,然后把他重重的打横摔在单人沙发上。 后颈撞到沙发扶手,叶莲刹那间猛地仰起头,看到房间的摆设全都倒了过来。他仰躺在单人沙发上,双手反绑在头顶,膝盖被迫分开搭在扶手上,小腿垂落在沙发一侧。他白大褂里只穿着衬衣长裤,衬衣的扣子已经七零八落了,露出从锁骨到胸膛再到腰际的大片皮肤。 “……轻一点。” “哪方面轻一点?” “不论哪方面都是。” 储北俯下身,炙热的吻落在他颈侧,双手从他胸前的皮肤上重重的、发泄一样揉捏下去,每一寸力道都恰好激起身体最深处关于快感的记忆,在疼痛而充满情 欲的凌 虐中,让人渐渐的迷失在对愉悦的欲望里。 叶莲平时清白色的皮肤泛起情 欲的红,从胸膛一路延伸到削瘦的腰,然后往下,大腿内侧的温度高到让人融化。 储北有力的双手按在叶莲的腰侧上,因为常年拿枪,掌心有着粗糙的老茧,在皮肤上摩挲激起更鲜明的刺激。叶莲紧闭着眼睛,眼睫微微的颤抖着,他竭力仰起头好想要逃避什么,但是屏蔽视觉后反而能更清楚的感觉到湿热的吻从颈侧一路往下,在胸前留下淫 靡的吻痕,在劲瘦柔韧的腰肌上噬咬着,然后储北张口含住了他下 身的器官。 叶莲压抑的呻吟了一声。 “你开始硬了,”储北含混不清的微笑。 分卷阅读28 叶莲的手指战栗着抓拢,指尖深深的嵌入掌心,露出青白优美的指关节。 “都他妈跟你说了……慢一点……啊……” 储北故意加快了舔吮的速度,口中的欲 望迅速变硬,叶莲大腿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他知道那是因为身下这个人快要承受不住发泄出来的讯号。 叶莲强行压抑着虚软的呻吟,但是总有喘息声不受控制的泄露出来。那种被迫压抑的喘息比最强烈的春 药还要催 情,储北感觉到自己下身的欲望硬到发痛的地步。 他霍然起身把叶莲拉起来。突然空虚下来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叶莲全身酸软,猛地被储北打横扛起来。 “让我射出来,”叶莲呻吟着喘息,“算我今天求你了……” 储北坐在沙发上,让叶莲大腿张开跨坐在自己身前,板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接受自己粗暴的亲吻,声音在唇齿纠缠间显得湿漉漉的情 色,“……不行,你得用实际行动求我。” 叶莲虚软到无法支撑自己,储北满把抓住他的头发,按下他的头让他看自己胯 间急需发泄的坚硬欲望,不容拒绝的命令:“你得先让我满足了再说。” 叶莲垂下长长的眼睫,因为情 欲而显得惊人柔媚的眼底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自己坐上来。”储北一边舔着他的耳朵尖一边低声说。 “……不行,太大了……” “自己坐上来。” “不可能……” 储北恶意的在他身下摸了一把:“宝贝儿,在我没满足之前你是甭想自己先射的,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叶莲别过脸去,胸膛因为急促的喘息而一起一伏。他们彼此的汗水交融在一起,顺着紧紧相贴的皮肤蜿蜒往下淌,异常淫 靡。 “你至少先润滑一下,不然不可能……” “我不喜欢和你中间隔着什么东西。” “安全套——” “我没病,部队里有定期健康检查。” “……啊……”叶莲紧紧抓住储北的肩膀,指甲深深陷进肌肉里去,“你不怕我有病?……” 欲望只能进入顶部,湿热紧 致、极度敏感的后 穴给彼此的快感都异常销魂。这极致的快感更加刺激了想要更多的欲望,储北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拼命叫嚣着要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进入,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缓慢的推进了。 “……有病我也认了。”他亲吻着叶莲深深凹下去的锁骨,然后把身上的人重重一按,刹那间把自己完全插入了进去。 火热而紧窄的甬道最大程度的刺激了他坚 挺的欲望,与此同时叶莲短促的啊了一声,紧接着虚软了下去。如果不是储北紧紧禁锢着他的后腰,他已经完全瘫软在了沙发上。 狂暴有力的抽 插让人没有任何空隙去思考其他一切,房间里响起淫 靡的水声,粘液从两人交 合的地方流下来,在叶莲的大腿上缓缓淌了下去。 外衣从叶莲一侧肩膀上滑了下去,裸 露出一片皮肤,但是没有完全滑到地面上。白袍的扣子被完全解开,下摆挡住了两人交 合的部位,从身后完全顾大概只能看见叶莲双腿分开跨坐在储北身上,勉强可以看见他的侧脸,平时精致深刻、俊美而没有表情的脸上,细细的眉紧紧皱了起来,好像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但是在痛苦中又显出一种奇异的、刻骨的愉悦和艳丽。 “十年前那次被打断以后,我发现我出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在一下一下重重抽 插的时候,储北的声音在喘息中显得非常粗重,“……每次快要射的时候,脑子里就突然想起那天的情景……想起来那次在浴室里,到一半,然后门被打开,然后卡擦一下被强迫中止……真他妈奇怪,最后眼前出现的竟然不是阿梅,而是你的脸。” 那一下顶得特别深,叶莲刚想说什么,开口只能发出一声类似于哭腔的呻吟。 “每次高 潮都特别仓促,就像被施了咒一样……拜你所赐,这十年我过得还算是正儿八经……” “看来我们遇到了相同的问题。”叶莲咬紧牙关,半晌喘息着逼出来一句。 最后几下又深又狠,叶莲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呻吟和□时发出来的淫 靡的水声响成一片,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射出来,那一瞬间储北全身震了震,然后久久没有平息。 ……这他妈真是高 潮了。储北中校心里默默的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 潮过后心情放松的原因,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呼吸都差不多平缓下来,储北就着两人相连的体位顶了顶叶莲的大腿:“喂,你说我当年……” “什么?” “……我当年算不算诱 奸你?” “诱 奸不可能重复发生很多次吧。不过第一次应该算是。” “我们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啊?” “……前辈带后辈。出任务。野外,你受伤了,我照顾你。” 储北放松的把头埋在叶莲颈窝里,闷声闷气的笑:“哦,是,当时高烈度战争持续了两个月,我整个人神经都要崩断了,一天四包烟,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到处是爆炸。和平真好。” 叶莲默然不语。 储北抬起头看着他:“回来吧叶莲。干嘛呢,战争没打够?回来大不了终生监禁,你是当代生化第一人,军事法庭不可能判你死刑。” “……我倒是想被判死刑,”叶莲轻轻的说,“但是还没到能死的时候。” 储北还想说什么,叶莲皱起眉扭动了一下,“发泄完了就他妈出去!下一轮换我!” 储北懒洋洋的一票否决:“做你妈春秋大梦去吧。”说着就着相连的体位把叶莲捞了起来,几步走到床边,然后两个人同时重重的倒在大床上。因为这一摔的冲击力,叶莲能感觉到体内那玩意儿进入得更深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呻吟,紧接着就感觉到深埋在自己身体里的那家伙竟然又硬了起来。 海蟹 背后位。 储北好像就没喜欢过什么正常的体位,稀奇古怪淫 乱异常的床上体位对他来说就像是生活的调剂,是完全没有必要瞒人的正常情趣,甚至是非常合情合理非常能登堂入室的正常发泄。 不可否认的是的确非常刺激, 分卷阅读29 叶莲想反抗,但是在一波接着一波越来越强烈的快感下,他的反抗也仅仅只是走了个过场,立刻就被镇压了。 储北整个人八十公斤的重量沉沉实实压在叶莲身上,一边还咬着叶莲的耳朵尖儿,命令:“叫出声来。” 叶莲竭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没那么异样:“……我叫不叫这要看你的本事。” 储北短促的笑了一声,猛地重重几下结结实实的插入,浅浅抽出,然后再狠狠的撞进去。叶莲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被向前撞去,然后又被储北拖回来,一下一下的抽 插,凶狠又浓烈,快感刺激得意识昏沉。 叶莲的喘息跟不上趟。储北的体重可他妈不轻,全压在了他身上;谁知道这个男人多长时间没解决过问题,在床上简直不要命,这种操法都能在床上杀人了。 肺部的空气几乎要被全部挤压出去,叶莲想说你轻一点,老子我要被你弄死了,但是一开口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有不成语调的、哭腔一般的呻吟。 储北好像很有成就感,他稍微停了一下,叶莲深深的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突然胸口被储北捞了起来,然后一条胳膊紧箍起他的上半身,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 “撑不住了?”储北贴在他耳边耳语,“撑不住了就求我。” “……求你有用?” “有用,”储北正儿八经的说,“在让我的男性自尊得到满足这方面绝对有用!” 叶莲抬手给了他一耳光,不重,但是啪的一声非常响。 储北用舌头在口腔里抵了抵被打的脸颊,笑了一声,然后一把抓住叶莲的手,从指关节上湿吻下去,极尽情 色极尽淫 靡。 “我真该找个摄像机把你现在这样子拍下来,等你被枪决以后,我下半辈子的性福就靠它了。” “看着录像自 慰?”叶莲唇角微微有点冷淡的笑意,“前辈,你再一次打破了我对你人品评估的最下限。” 储北微笑:“在床上不要谈人品二字。” 两个人的身体大面积摩擦着,汗水从贴合的皮肤中缓缓流下,体内深处的器官一直在蠢蠢欲动,不仅如此,而且感觉上还更坚硬了。 “告诉你一件人品更下限的事吧……”在激烈的动作中,叶莲听见储北的声音在自己耳后响起来,火热的气息喷吐在自己后颈上。他心想明天必须要穿高领了,整个脖颈到胸前狼藉不堪,不知道多久才能消下去。 储北的声音顿了顿,在稍微抽出来一点之后再次狠狠插了进去,吐出一口气来,然后断断续续的说:“其实这几年里我经常想,等哪天抓到你以后,直接关进军法监狱里,我非得在你被枪决之前好好操你一次不可。他妈的,这几年着实把我给憋疯了。” 叶莲的手指紧紧拧着床单,指关节几乎泛出青白色来,“……你的人生除了这事儿以外就没别的了吗前辈?” “对我来说生理发泄是解决工作压力的最好途径。” 叶莲紧紧咬住牙关,强迫自己不在激烈的抽 插和强烈的快感刺激下失声。 他心里知道储北的工作压力有多大。从十年前开始,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开始,这个看上去懒洋洋吊儿郎当、从来没有正经时候的前辈,就一直站在最严苛、最酷烈的战争第一线上。 他们说他是当代军界最巅峰的人。各国军事权力上交联合国,联合国常规部队又常年内讧耗损实力,由储北中校率领的联合国特殊部队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储北中校打算凭借手中的军事实力向联合国政坛进军的传言。 储北其实不是个政治野心很大的人。 他的人生有两个目的,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用在组建联合国特殊部队上,还有百分之十,用来追捕头号通缉犯、「红」的核心成员之一叶莲。 除了这两个目的之外他好像没什么其他感兴趣的事,喜欢抽重口味的烟,喜欢没事喝两杯老酒,还喜欢卯足了劲在床上折腾人。 叶莲咬紧牙:“……你折腾完了没有?!” 储北抓着他的肩膀,几乎要把骨头硬生生捏碎。大概又紧又快的插了几下之后他发泄了出来,然后长长的喘出了一口气。 叶莲立刻返身把他掀了下去,然后下床扶墙站起身,储北两次发泄出来的精 液这才从他体内出来,然后从大腿上慢慢的淌了下来。 储北懒洋洋的靠在床上:“你干嘛去?” “冲澡。” 储北笑了笑,随他去。 叶莲这个澡冲了有半个小时还没出来,储北从床上爬起来,敲了敲浴室的门:“喂,没事吧?要不要帮忙?” 水声戛然而止,叶莲拉开门,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他走了出来:“没事。” 储北看着他坐在床边上,不由得吹了声口哨。一个人的身体要是漂亮到一定程度的话,脱了衣服往那一站,比穿什么世界名牌都有看头。叶莲的身体毫无疑问是很漂亮的,这点储北早就知道。很久以前这小子刚刚进入军队的时候不少人想占他便宜,据说每次在集体洗澡的时候都会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纯男性的地方嘛,如果长了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就最好锻炼出一双比男人还坚硬的拳头。 “你不抽烟?”叶莲一边点燃嘴边的香烟一边问。 储北漫不经心的坐下来,“等真正事后了再说吧。” 叶莲淡淡的哼了一声,两根手指夹着细长的薄荷烟,烟雾缭绕中那姿势要命的性感。 他什么都没穿。 两个人就算是过去了很多年,从战友变为敌人,从亲密无间变为生死不见,就算立场已经完全敌对,他们身体上的默契还是私密的存在着,一直没有改变。叶莲知道储北今天晚上还没结束,这个男人没那么好打发,从很久以前就是。 储北靠在床头,盯着空气中漂浮着的某一个分子,半晌突然说:“喂。” “怎么?” “阿梅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有没有提起过我?” 叶莲弹了弹烟灰,“你还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只听说你突然叛逃了,去追捕你的全都被歼灭了,然后她去追你,等我赶去的时候她死了,你已经不见踪影了。”储北想起那天的情景,忍不住又低低说了声:“……操。” 分卷阅读30 叶莲看了储北一眼,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晦涩不清,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这样的眼神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苍凉,不能久视。 “有你操这些旧事的时间,不如让我操一次。”叶莲站起身,一只手在墙壁上摁熄了烟,然后随手把烟头丢在床头柜上,走到储北面前去,“——别这么抗拒,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储北盯着他笑了起来,那笑意绝对是不怀好意的:“得了吧,还是我让你舒服好了。” 窗外沙沙的雨声遥远而不清晰,在世界哭泣的声音里,房间里渐渐传出了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和让人血脉贲张的呻吟声。 “你这叫什么……中央强权?全球统一化君主专制?” “……真没有良心,我明明是在发扬风格服务后辈,……” _ 储北后来睡着了,起码在叶莲看来是睡着了。 叶莲摸黑从床上爬起来,没穿拖鞋,光脚走在地毯上,在□的身体上批了件白色的浴衣,然后开门走了出去。「红」的核心成员住在这里,上三层下三层一律清空全盘警备,走廊上空无一人。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茶水间,动作熟稔的打牛奶磨咖啡,小银勺子在清瓷杯子里搅拌着香浓厚重的液体,一举一动优雅无剔。 然后他回过头,百加站在门后的阴影里,细碎的头发在眼帘上留下尖锐的阴影。 叶莲平淡不惊:“看到了多少?” 百加不说话。 “如果想模仿请等到十八岁以后。” “……”百加固执的保持沉默。 叶莲索性转过身来,后腰抵着吧台,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一只手拿着咖啡杯,一只手反撑在身后的玻璃台子边沿上。这个动作让他颀长的身影看起来无比优雅也无比具有压迫力,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百加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小小声的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百加咬了咬嘴唇,“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莲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声音很平缓,让人觉得他好像漫不经心,却又有点意味深长。 “你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叶莲说,仿佛是在表示赞许,但是下一句话又恶劣的打落了百加还没升起的小小的荣耀感,“——不过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上大学了。” “……” “我说相像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凡事都喜欢问个为什么,不愿意花费时间去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而是更急于从他人的口中得到一个求证。这样不好。对你来说我是某种程度上的过来人,年轻么,都经历过这样的时期。” 叶莲喝了口咖啡。 “……其实也难怪。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需要用漫长的时间和无与伦比的耐心,用自己的眼睛慢慢的去看,用自己的感觉慢慢的去体会,然后用自己的头脑和视角,一点一滴的做出评价和认知。听起来很难,但是这是人成长的过程和意义。很多人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体验仅仅一件事,从生到死,一生,一辈子。” 他放下咖啡杯,叮的一声瓷器敲响,清脆冰凉。 “这种人,就像我这样,一辈子为了一件事而活着。” 百加皱起眉,小姑娘显然没有那样足够的耐心和经验去体味别人的人生感想,她闷闷的小声说:“我可不想花费一辈子的时间去体会你们有什么无聊的奸情,反正,反正我知道小北是好人……虽然他很烂……但是你们是坏人就对了。” 叶莲淡淡的说:“你区分好人坏人的标准就是他们服务于正统军方还是服务于恐怖组织吗?” 他稍微变换了一下站姿,这样让他看上去多了一点——仅仅是一点点——正襟危立的架势,然后他隔空对百加致意了一下:“那么,前C国特种部队生化作战中队一级中队长,少校叶莲向您致敬。” 百加差点跌倒在地:“什么?!” 叶莲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是好人了吗?” “……不,……更像科学怪人……” 百加埋着头爬起来,小姑娘胳膊腿细细的,但是谁都知道,如果她现在发飙的话,也许能把叶莲这样一个成年男性整个从脊椎骨那里撇成两段。 “……你现在的心理状态我都不屑于分析,”叶莲突然说,语调淡淡的静静的,“——‘为什么自己敌对的人和自己信赖的人会有联系,为什么好人和坏人会沆瀣一气,难道我被骗了吗,难道小北他其实也不是好人吗?’……,百加,太明显了,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呢。” 百加条件反射的用手摸摸脸,然后面无表情的说:“再多说一句我就把这些全用圆珠笔写到你脸上去!大叔。” 叶莲看着她愤愤然的样子,无声的笑了一下。 “我比你大三岁的时候,离开了学校,开始进入部队开始军旅生涯。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差不多过着军队那样的生活,我父母都是烈士,国家养我长大。人生接触到的第一样东西是奶瓶第二样是没有上弹匣的枪,小时候没玩过积木,一把枪拼拼凑凑,勉强能拼回原状。后来从学校毕业,顺理成章进了部队,某特种部队里担任小组长,顶头上级就是中队长储北。” 叶莲摸出烟盒,百加佯装老练的伸出手:“喂,大叔,给我来一支!” 叶莲盯着她看了半晌,扔过一根烟一个打火机,小姑娘竟然把烟拿在手里然后就试着去点燃它。 叶莲别过脸去,装作没看见,神情平静。 “你不要小看我,”小姑娘咕咕唧唧的说,“虽然我现在不会,不过我到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定就会了……” “我没在看你。” “这就好。”小姑娘松了口气,爽快的把烟丢掉,又对叶莲扬了扬下巴,颐指气使:“然后呢?你们两个狗男男,就是那时候奸情上的吗?” “……”叶莲沉默了很久很久,说:“差不多吧。当时我是未成年人。” “谁勾引谁啊?” “……互相吸引吧。” 百加说:“你没必要为了维护小北在我心中的形象而勉强自己说谎,真的。” “……也不算说谎吧。那一年战争爆发了,高烈度战 分卷阅读31 争,一发导弹一座城池,战壕挖得到处都是。储北当时是一个关键战区的总指挥,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精神衰弱,随身军医有八个。八个啊,我们整个指挥所加数据终端不过才不到二十个人呢。在那种谁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会不会死的情况下,想要发泄点什么太正常了。” “……后来呢?” “后来战争结束了。你可以摸摸储北的后脑勺,一个刀疤贯穿后脑,半年留的光头。” 百加把打火机狠狠扔还给他:“我问这个干什么,战争当然结束了,小北的脑袋瓜子我要摸随时可以摸,我是问你后来呢。” 叶莲单手接过打火机,银白色的光弧一闪而过,接着他啪的一声轻响,两根手指夹着细细的薄荷烟,优雅的撑在了玻璃吧台上。 “后来啊,”叶莲说,“我叛国了。” 他把咖啡杯丢进水池里去,站起身来和百加擦肩而过,步伐流畅优雅无匹,“作为一个老男人我只想用自己的人生告诉你一个教训,长年累月当叛徒的感觉真的不好过。对我来说忠于雷诺就等同于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但是对你来说,滞留在储北身边,就是背叛了你的父亲和你的血缘。雷诺需要一个接班人,这次你回去,他不会杀你的。” 百加猛地回过头,叶莲高挑而削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走廊上。 她站在了那里,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很久都没有变。 她其实是对这个男人抱有敌意的。 但是从某种奇异又扭曲的意义上来说,他说得又没错。 老师 叶莲在酒店的房间里坐着抽了一支烟。香烟快要燃尽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给酒店前台,工作人员恭恭敬敬的告诉他,那个下午他带回来的小姑娘刚才退房走了,同行的还有一个成年男人。 百加到底是和储北一起走了啊。叶莲微微的皱起眉,最终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每个少年在成长的过程中都需要一个成年人肩负起偶像的作用。人类的信仰和社会体系就是这么一代一代延续下去的。成年人的思想、信念、梦想和追求,通过少年下意识的模仿和崇拜心理传递下去,源源不绝生生不息。 这小姑娘已经确定好自己要追随的人,和要走的路了吗?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阿隽推门进来,哎哟一声,绕着叶莲转了两圈:“啧啧,残花败柳,我见犹怜。”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 阿隽说:“你被人奸了吗,还是你迷 奸了别人?刚才我看到门口一个男人出来开车,气场真他妈强大,连我看了都忍不住避开好几步,看他走了我才上来的。” 叶莲默然不语。 阿隽眨了眨眼睛,他眼睫很长很疏朗,隐没在额前凌落的黑发之后,这样眼梢微微上挑着一笑,看上去及其暧昧,及其意味深长。 “……叶莲SAMA……”阿隽低着头来,额头几乎抵到了叶莲,“……我说那人啊,该不会是……” 叶莲手机突然响起来,他霍然起身,直接把阿隽推出去好几步,走到窗前接起了电话:“喂?” 储北貌似在电话那头开车的样子,声音从野战吉普车的轰轰声中传来:“得了,你赢了。” “什么我赢了?” “你到底跟我家小萝莉说了什么啊,她说她要抛弃我这个连稀饭都不会煮的废柴大叔,宁愿选择你这个用手术刀划蛋糕吃的甜食控!” 叶莲颇有些错愕:“……哦?” 储北浑然不觉,一边开车一边感叹:“女人的心思就像海底针似的,年纪比较小的女人也一样啊。前几天还暴力胁迫大叔我帮她煮便当,转眼间就开始嫌弃我的稀饭了……我把她留在酒店里考虑几天,喂,你没那么急着离开吧?给她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虽然我已经到了大叔的年纪,被抛弃了还是很伤心的啊。” “你不是把她从酒店带走了吗?” “她在房间里看电视呢。” 叶莲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去,百加那个房门紧紧关着,他一脚踹开门,里边空无一人,电视里还响着NARUTO的ED青鸟,声音震耳欲聋。 阿隽倚在门口,打着哈欠问:“怎么啦怎么啦?” 叶莲猝然转身问:“你刚才在门口看到储北上车离开,他身边跟着那个小萝莉没有?” 阿隽一愣:“……果然是储北中校哦,……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太淫 荡了……” “我在问你话!” “没有,储北中校SAMA身上王八之气太重,我绕道走了,什么限制级的都没看到。” “……”叶莲从他身边匆匆走过:“我看你脑子里就只有限制级的东西。” 他乘电梯直接上到顶楼酒店经理管理室,保安都知道这位主是个惹不起的大爷,早就在他到达经理室之前就纷纷跑去通知了管理人。电梯门刚打开,就只见经理哈着腰站在门口等着,一看见叶莲满脸是笑。 叶莲匆匆从他身边大步走过:“调出刚才大门口的进出录像,我立刻就要。” 阿隽直觉有八卦,一边摇尾巴一边紧随跟上。 “是,是,”经理立刻转头吩咐人:“快去监控室!叫他们倒带,快点快点!”一边赶上前几步,在叶莲身前指路:“请跟我从这边来,请这边来。” 几个小时以前大门口的录像在屏幕上一幕一幕倒过,半个小时前储北中校把外套搭在一边肩膀上,一边哼着歌一边从车库里开出他那辆拉风无比牛逼无比的野战吉普;再往前是一群喝醉了的男人被小姐们花团锦簇的围着进了门。往前推到两三个小时以前是夜生活最放荡的时候,酒店门口不断有浓妆艳抹的女人陪在各种各样的男人身边进出,保安拿着遥控器一点一点往前翻,突然叶莲张口道:“停下!” 屏幕静止,只见一群纨绔小开摇摇晃晃的身影之后,百加拉着一个男人的手,怯生生的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阿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在边上叹了口气:“这年头萝莉要么已经被御姐推了,要么就是被怪蜀黍捷足先登了,好萝莉越来越难找了……” 叶莲凑过去看屏幕,半晌一言不发。 拍摄角度并不清楚,可以看见那个男人瘦高修长,带着眼镜,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非常 分卷阅读32 斯文。百加非常喜欢这个人,虽然神情迷茫,但是仍然紧紧跟着老师身边,亦步亦趋。 “……是她那个老师。”叶莲低声说,“趁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打了个时间差,那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中学老师。” 百加坐在车后座上,抱着一个枕头,埋着头。 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大多有一头柔软的、薄薄的黑发,摸上去滑滑的,带着微许的凉意,让人心都柔软起来。 “我爸爸是个坏人,我妈妈也不要我了,小北会不会来追我呢?”百加小小声的把脸埋进枕头里,“如果小北来追我的话,要不要跟他回去呢?” 老师从驾驶席上转过头,眼神平和温柔:“你想选择哪种生活,跟在自己父亲身边走别人替你选择的路,还是选择自己伙伴和自己的自由?” 百加眨了眨眼,抬起头来,严肃的判断:“如果没有我照顾的话那个小北就是个连泡饭都不会煮的废柴,所以他一定会主动来找我,还会向我赔礼道歉的。” 她的神情严肃,她的语调肯定,但是她的脸色苍白,就好像一口气强撑在胸口里逼着她不倒下一样。 ……小北会不会让那个科学怪人带我走呢…… 虽然科学怪人也不是坏蛋,但是我不想回去面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爸爸…… 这些疑虑其实已经要把小姑娘压弯了,但是百加始终倔强的告诉自己,明明就是小北的错,小北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不能让他轻易就取得原谅,一定要让那些可恶的大人们因为我的失踪而焦虑悲伤、大吵大闹……最后我会姗姗来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不管是小北也好科学怪人也好,都会喜极而泣,扑过来请求我原谅他们…… 百加高高扬起了她小小的下巴,踌躇满志的猛地握拳,手中的书包带扭曲着断成了两截。 “闵老师,我真的可以藏到你家去吗?”百加趴在驾驶席椅背上,半长的碎发一荡一荡扫过老师的肩膀,“说起来没有哪个同学去过老师家里耶,如果拍老师家照片的话一定在学校可以卖大钱的,你是学校人气最高的老师哎,闵老师你知道嘛?” 老师从后视镜里看了小姑娘一眼,配合的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吗?” “因为老师你很温柔而且作业很少嘛,还有很多眼冒红心的无聊的小丫头:‘闵老师最最帅气的了’!……” “嗯,我上学的时候喜欢温柔的女老师,异性相吸吧。” 百加鄙视的仰起头:“老师你是御姐控哦。” 闵老师微笑起来,偏过头看着百加:“去我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可以先在后座上睡一会儿,昨晚没睡觉吧?” “咦,老师怎么知道?小北给我拷了最新NARUTO的碟片……” “去睡吧,”闵老师说,“等快要到我家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百加打了个哈欠,好像真的有点困了,她顺从的爬到车后座上,把自己小小的瘦弱的身体蜷成一团。 老师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直到小姑娘发出了轻微的、小猫一样的鼾声,他才移开了目光。 车座电话一直闪烁着红光,他接起来低声道:“喂?” “你到哪里了?” “马上到达据点。” “目标已经到手?” “……不要用目标这样冰冷的词汇还形容活人。”闵老师扶着方向盘的手轻轻一划,汽车在高速公路出口商呼啸着冲了出去,“通知据点的人准备好营养早餐,我的学生还没吃早饭。” 追踪 百加醒来的时候,汽车正好在郊外的一栋别墅门前停下。 这时已经是黄昏,暮色四合天际垂暗,百加迷茫的看看周围,抬起头说:“我饿了。” 小姑娘在车里睡了一天什么都没吃,饿得只想吃人。 闵老师一只手温柔的按在她的肩膀上,说:“进去以后就有吃的了。”说完带着她走进了别墅的大门。 大概是因为郊外占地广阔,大门到正屋有一块空旷的庭院,种着大片红枫,风一吹过就飘下几片火红的枫叶来。正屋门前有一个池塘,一道小桥通向走廊,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桥上走下来,昂起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百加:“闵和先生,就是这个小姑娘了?” 百加本能的感觉到他身上不友善的气息。这个男人鬓发已经灰白了,神情严肃就像机械一样,左胸前挂着叮叮当当一排勋章,是个联合国上将。 闵和说:“是,不过她现在是我的学生,根据我们协议好的条款,你们必须善待她。您也知道擅自违反我们的协议会引发什么后果吧?西蒙早就说过我们和你们是互相协助的,不存在单独求助的关系。” 上将带着厌恶看了百加一眼,但是又好像十分顾忌闵老师,冷哼了一声挥挥手就走了。 百加跟着闵和穿过小桥,一直走到别墅大厅里。这座别墅装修已经老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住人,楼梯的扶手虽然擦过,但是还留着细微的灰尘。 闵和推开一扇房门,温和的说:“这是你的房间。” 房间里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粉蓝色的窗帘,淡黄色的墙壁,一张柔软的小床在窗边,桌上放着一个餐盘,上边堆满了面包、果酱、水果和甜点。 百加没有进去,站在房门口,抬起她尖尖的小下巴:“闵老师……” “什么?” “那个大叔,是联合国常规军的一个上将对吧?我曾经在小北的工作手册上看到过他。” 闵和沉默了一下,说:“是的。” “西蒙是谁?” “……” 闵和长久保持着沉默,百加得眼睛眨了一下,低下头说:“好吧我不问你了我进去了。” 她独自一人走进房间,闵和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说:“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小姑娘爬到高高的椅子上去作坐着,拿起面包,大大的咬了一口。 “储北中校和叶莲大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他们不会的,”百加嘴里鼓鼓囊囊的说,“大人只顾着忙他们自己的事,谁也不会在乎我。” 闵和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轻轻地关上房门,然后落了锁。 将军站在走廊尽头,高昂着他傲慢的头 分卷阅读33 颅:“如果要诱杀储北中校的话,直接把这个小丫头杀了不就行了,只要让他相信人质的确在我们手里,这个小丫头的生死有什么重要?” “您身为联合国的高级官员之一,就是如此轻视人命的吗?” 闵和的反问让上将有微许的难堪,语调也相应的提高了:“您不会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恐怖组织「红」的领导人雷诺的女儿吧?雷诺正在找这个孩子,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心腹手下叶莲派出来,这个小丫头的重要性你比我清楚吧。” 闵和默不作声的站在上将面前,将军忍不住冷笑一声,说:“其实我对你们南美的形式也了解一些,「红」和你们救世军组织互相敌对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如果能铲除「红」的压制,你们救世军很快就能独霸那一片大陆周围十几个小国的地下王国了,对吧?其实你才是最想杀掉那个小丫头的人……啊!” 上将猛地弯下腰去,闵和站在他面前,重重一拳差点把他的肝从嘴里打飞出来。 “我讨厌别人妄自猜测我的心思。”闵和冷淡的收回拳头,一贯温柔微笑的脸上寒凉仿佛被寒冰覆盖:“这是我给你的教训。” 他从上将身边擦肩而过,一步步走下了楼梯。 昏暗的放映厅大屏幕上放映着全市地图,一个红色的光点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移动着,然后停下不动了。 卫星定位传送器不断传递最新图像,边上的终端急速确定地点,偌大的放映厅里除了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和机器的滴滴声之外鸦雀不闻。叶莲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说:“你现在的权限提高了不少么,储北中校。” 储北歪在边上的椅子里,夹着烟,一条腿吊儿郎当的搁在桌面上,“我的最高权限可比这高多了。联合国常规部队已经完全被我们领导的特殊部队压下去,如果没有头顶上那几个常规部队的将军,我应该是你在这个星球上看到的军事特权最大的人。” “那你的军衔为什么还是中校呢前辈?” 储北悠然自得的吐出一口烟:“你真的想知道?” 叶莲转过头去,看着储北的侧脸。 “你叛逃以后,上级组织了一个追踪部队,我是这个队的队长。因为不是正规编制,所以这支队伍长官的军衔到中校为止,其后不再加衔。你叛逃的前两年是这支队伍活动最频繁的时候,之后慢慢沉寂了下去,有人被借调,有人转业,有人受伤离开。联合国军政改组之后,凡是人数少于一人的临时队伍都会被取消编制,这个时候我解散了队里的所有人,但是唯独我自己还留在这个小队的编制里。” “如果我被加衔,那么就会失去担任这个小队队长的资格,因为只有只有中校才能领导追捕你这个任务,所以我拒绝了少将军衔。相应的,享受将军的权限但是不享受对应的待遇。” 储北弹了弹烟灰,“也就是说,哪怕一个队员都没有,这支负责追捕你的小队也仍然是存在的,因为还有唯一的一个组员——承让,就是我。” 叶莲转过头去,屏幕上不断变换的光点映在他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突然终端机一个工作人员叫道:“中校!已经得到最新定位,目标确定在市郊C区的一栋建筑物里!” 储北霍然起身:“把目标定位传导到车队GPS上,准备出发去解救我们的小美人儿。” 叶莲紧随其后,问:“有没有确定对方的人数和武力装备?” “人数?到了再数。” “……那至少要知道对方的身份吧。”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中学老师,好像是教数学的。” “……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吧!” “知道位置不就够了!想当年啊我们去攻打358高地的时候,我记得那是和A国部队争抢一个至关重要的战略据点,那可是连GPS都没有的恶劣情况啊,只要知道一个大概的地点就足够战士们背上枪支踏上行程了,在战斗中学习才是男人的本色啊哈哈……” 一辆悍马停在大门口,阿隽叼着一根草,坐在台阶上,看到储北坐上了车,突然回头一本正经的盯着叶莲,说:“从小我对灾祸的预感都特别敏感。” “……”叶莲看着他。 阿隽直直指向储北:“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个大叔就象征着灾难和麻烦啊!” “……得了吧,”叶莲拨开他的手,冷静的坐上车,“不用第六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八嘎亚鲁。” “……你,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说八嘎亚鲁了对吧,你的确说了八嘎亚鲁没错吧?……喂,你这种人不是应该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说话不带语气词另外连语调都不会上下浮动的吗?这种词应该从我嘴里说出来才更符合人物性格不是吗?……” “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白痴。” “……喂,叶莲!叶莲SAMA!你刚才是骂了我白痴对吧!太过分了!就算换成中文骂人的意思也没有变啊,你还是骂了我对吧!……” _ 悍马在别墅对面停下,储北摇下车窗,拿着望远镜往里边看了半天,自言自语:“什么都看不见。” 他把望远镜一甩,车内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我是储北。……喂?谁啊你是?” 那边心平气和的说:“我是闵和。” 储北呆了一呆,说:“……哦,怎么会……是你啊!” 叶莲猛地抬起头:“那个中学老师?” 储北没抽出空来回答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起望远镜,重新向那栋暮色中的别墅望去:“我家小丫头在你手上?她还好吧?吃得饱吗?喂我说,都多大人了,还在玩绑匪人质这一套把戏啊,不能坦诚一点直接说清楚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吗?” “……”闵和轻轻的说:“想要你的命。” 储北一顿。 “百加在这栋别墅的某个房间里,试试看你能否在丧命之前找到她吧。我在顶楼等你。” 对面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有给储北更多表示疑问的机会。储北放下电话,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叶莲目视前方,声音冷静:“——他是谁?” “……没有及时向你说明情况确实是我不对,事实上,很多天以前我就有点怀疑百加这 分卷阅读34 个新调任来的数学老师,不过工作太忙,而且又是私人事务,所以我没多加注意。”储北说,“他叫做闵和,他出道的时候你……呃……你大概还在吃奶。” “……” “往前推二十年,「红」连雏形都没有的时候,美洲恐怖组织林立,其中最著名也最强大的‘邪恶轴心’是救世军,它的领导人据说有教父家族的血统,是个叫西蒙尼的意大利人。” 叶莲说:“救世军现在已经没落成了一帮靠打家劫舍来维持生计的流匪了。” “是的,但是在二十年前,救世军是一支连现在的「红」都望尘莫及的强大组织,有严明的纪律,强悍的领导,精确完美的秩序,以及非常恐怖的作战能力。我可以用两块钱跟你打赌,雷诺管理「红」的方式一定是模仿二十年前的救世军,而那个时候主要设计方案、制定政策管理救世军的,就是刚才跟我说话的这位,莱斯卡闵,原名闵和。” 阿隽突然从车后座上探出头,饶有兴味的问:“他今年多大了?” “应该四十多了吧,询问前辈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哦。” 阿隽舔了舔嘴唇,眼底流转的光芒诡异到几乎流出紫色来:“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你们继续。” 储北说:“你再怎么感兴趣也都晚了,十几年前救世军的领导西蒙尼公开领取了他和闵和的结婚证,当时他们是轰动一时的同性配偶。说真的,当年我也才刚刚入行而已,对闵和先生的美貌和智慧相当佩服呢。” 阿隽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发问:“可是听说现在救世军的领导者不是那个叫西蒙尼的人啊。” 叶莲颇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关心时事的你竟然能了解这个,实在是难得。” “我会努力了解感兴趣的对象的方方面面。” 储北抽搐了一下:“看你的年龄估计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救世军是以宗教信仰为基石的恐怖组织,同性婚姻显而易见是和宗教相悖的。所以为了闵和,西蒙尼放弃了对救世军的领导权,转让给了他的继承者撒巴斯丁。可惜西蒙尼是个天生的领导者,他的继承者却不是。撒巴斯丁接手救世军没几年,这支军队就变成了晚期的太平天国。” 阿隽问:“什么叫太平天国?就是天堂的意思吗?是中国人叫天堂的特殊方式吗?” “……”叶莲对他说:“一边呆着去。” 阿隽慢慢的爬回车后座上去,不说话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莱斯卡闵要绑架我家小美人儿是什么意思,他和西蒙尼的主要敌人应该是你们「红」才对吧,「红」和救世军在南美大陆上斗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吃饱了撑的千里迢迢跑来找我的麻烦?” 储北从车座下摸出一把轻式冲锋枪扛在肩膀上,又摸出一个对讲机,丢给叶莲一个,转头问阿隽:“你有武器吗?” 叶莲说:“给他武器他就是人间凶器了。” 储北还是丢给阿隽一把短突和几个手雷,一边解释:“他必须有武器,我们两个从正门进去,因为闵和十有八九能预料到我们两个会来,只有他是意外产品,他可以从后门潜入而不被发现。等一下我开车把他送到后门去,他负责找小美人儿被关押的房间,我们两个引开注意。等他找到百加之后我们通过对讲机联络,然后在顶楼会合。” 别墅的地形通过卫星传导GPS输送到车里的屏幕上,后门位于一片疏朗的荒地上,透过院墙隐约可以看见丛生荒芜的庭院。储北看了看手里的热感应器,三个红点在屏幕上缓慢的移动。 “有三组警卫在这里巡逻,位置大概在时钟正两点方向,七点方向和十一点方向,不清楚武器配备,空气中无明显化学制剂成分。”储北抬起头,对阿隽挥挥手:“下去下去。” “……”阿隽木然的看着他:“别墅构造呢?” “不知道。” “武力装备呢?” “不知道。” “人质的大概位置呢?” “这就更不知道了。” 阿隽发飙:“其实你只是想让我去送死对吧!” 叶莲突然按住阿隽的一只手,轻轻的说:“不要慌,我去给你扫清外围。” 储北和阿隽目送着他推开车门走下车,沿着路边荒芜的墙角前进,只看见树丛动了几下,然后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十几秒钟之后他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庭院后门边上,往里看了一会儿,通过对讲机非常轻声的说:“一组两人,一共六人,完毕。” 储北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这个一贯吊儿郎当好像从来不正经的男人,罕见的竟然有些正襟危坐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和叶莲组队出任务的时候,一次次从刀锋上走过,总是能把后背放心的交给这个漂亮文静而狠厉果决的后辈,配合默契心有灵犀,从来就没有失过手。 那个时候,他们是朋友,是战友,是最珍贵的、彼此信任彼此扶持彼此交付性命的同伴。 他原本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互相放弃,谁知道世事还没有沧海桑田,他们之间的分歧却已经远隔天涯。 这个时候,叶莲举起狙击枪,轻轻一个点射放倒了正七点位置的警卫。他的同伴察觉到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没有转过身来就被叶莲第二个点射放倒在地。 往事 储北还记得那一年第一次和叶莲合作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军中前途无量,而叶莲还是个拽得让人一看就想抽的小鬼,上扬的下巴和鼻孔都那么让人不爽——虽然这个小鬼削薄的肩膀上已经扛上了一毛三的军衔。 大演习,红蓝对战,储北和叶莲的任务是手动定位爆破,叶莲执行定位,储北掩护。 虽然导弹可以靠自动定位,但是爆破精确目标的时候还是手动操作更为精确,对战场形势也有着更加严苛的要求。储北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肩膀高度的小鬼,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啊哈?”两个大字,这样高标准的手动定位爆破任务交给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小鬼,上级真的没有搞错吗? 叶莲走过来,扬起下巴看着储北,说:“前辈。” 储北茫然点点头,接着下一句话让他气绝:“前辈,到时候请不要成为队伍的累赘。” ……与其说不要成为队伍 分卷阅读35 的累赘还不如直接说不要成为我的累赘吧?这孩子谁家教出来的怎么说话呢啊?这小个头这小身板他到底懂不懂尊敬前辈啊?……不,关键不是这个!我绝对不会变成累赘的吧!不管看上去再怎么废柴,好歹我也是个累计五次一等功三次特等功的战斗英雄吧喂!有可能成为累赘的绝对会是你吧小鬼!…… 疯狂吐槽的储北少校和面沉如水的叶莲上尉一起踏上了未知的征途。他们在预计被敌方占领的无人区埋伏了一天,在丛林坏境中潜行了一天,在敌人的地下堡垒之上趴了一天,第四天战争爆发了。轰轰乱响的坦克和承载着烈度炸药的军车在周围驶来驶去,一队敌军发现了他们,储北扛着枪三百六十度扫射,叶莲坐在一地仪器的中间,用二百秒时间手动引导完毕,猛地抽出枪跳起来,和储北两人背抵着背绝地冲杀。 储北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个小鬼有他拽的资本。除了长得漂亮在军校会引发女学生的尖叫之外,除了年纪轻轻就扛着一杠三星以及他兜里装着的牛逼学历之外,他还是个能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到最后一刻的家伙。 储北带过很多后辈。那些年轻人有着过硬的学历和优异的军校成绩,甚至有的也曾经杀过人。那些后辈把储北恭恭敬敬奉若神明,却忘记了在枪弹横飞的战场上,和储北交付性命、并肩战斗。 那些在和平后方培养出来的军校精英,就像没有开刃的刀子一样,缺少在战场上砍杀的锋芒。 只有叶莲,这个拽得让人恨不得想抽、三鞭子憋不出一个字、动不动就用眼角看人的臭屁孩子,才懂得如何运用手里的最后一枚子弹在战场上生存下去。 战争爆发伊始,敌军地下堡垒被导弹炸毁,爆破小组两名成员遭到大股敌袭,弹尽粮绝。储北中校惨烈阵亡,同行叶莲上尉被生擒。 生擒敌方爆破手似乎是潜在的惯例,作为具高精尖知识的技术型战士,生擒并降服是敌方的惯用手法。 叶莲毕竟第一次上战场,被人狠狠反拧手臂按倒的时候他显而易见的有点迷惑不解,转头问储北:“为什么他们不像直接崩了你一样喂我一颗枪子儿?” 储北懒洋洋的从地上坐起来,因为空心弹打碎了防护服,他现在全身冒烟,活像一支大型的烟火棒。仿真战场上中弹身亡的人都这样,冒烟就表示他们“已经死了”。 储北点起一支烟,享受的抽了一口,说:“因为你是技术型的,生擒你的话对敌人大有帮助啊。” 几个敌方士兵七手八脚的按倒叶莲,敌方小队长掀开防化面罩,踢了踢储北说:“哥们儿,别抽了,你已经死了!” “让我抽完这一根……靠,老子三天没抽烟了。” “怪不得热敏感器找不到你们。指挥还跟我们开玩笑说找你最容易了,因为你肯定忍不住抽烟,香烟一点,热敏感器立刻起反应,飞机轰不死你丫的。” 储北哈哈一笑:“顾全大局,顾全大局。” 这边他们正寒暄着,突然那边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就只听白烟冒出刺啦一声,叶莲靠在一堵废墟上,全身冒烟,宣告阵亡。 小队长大声喝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死了?” “靠!”敌军突击手站起身来,不轻不重的踢了叶莲一脚,“这小鬼趁我们不注意,自尽了!” 小队长头疼了:“师部还等着要他呢,你们看管战俘的时候能不能专心一点啊?” “我们怎么知道啊头儿,这小子动作太轻了……” “回去怎么说啊到底?师部那帮人的脸色一定会很难看的,就说是击毙了吧!……” 储北屁股挪了挪位置,蹭到叶莲身边去,偏过头问他:“喂!” “……” “你自尽干什么?有可能你会被当做交换战俘,搞得好的话还能参加下半段作战的,干嘛好好的自尽?” 储北原本打算如果叶莲敢对他说什么宁死不屈之类的话,他就给这小子狠狠的一巴掌,然后用吼的告诉他就算是在战场上也不能这么轻贱自己的生命。胜利或失败都只是一时的,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改变无数种可能。 他以为叶莲是一时热血或干脆愣头青,很多被军校洗脑了的年轻人都这样,以为宁死不屈就是英雄,一到绝境就立刻喂自己枪子儿,那动作比敌人还快。以为牺牲就一定是壮烈的,以为死人就一定是英雄,这种傻逼思想毁了不止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光储北见过的就有不少。 “……”叶莲沉默了一会儿,说:“前辈,你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说话的。” 储北切的一声,用力踢了他一脚。 叶莲闪躲一下,坐得远了点,然后才慢吞吞的说:“我不想让自己的价值被敌军利用。被生擒不要紧,但是被利用就违反了军人的忠诚。” “……忠诚?” “在战场上我只把自己当做国家的机器,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做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每个人有不同的对国家效忠的方式,这是我的。” 储北嘴角抽搐了一下,想拿出前辈的架势一巴掌呼过去,又终究没有这么做。 他当时显然是不完全同意叶莲这种思维的,但是在很久以后,他又经常想起叶莲当初的话。 叶莲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没有个人休闲放松的时候,他的生活简单纯粹,只作为战士而活着,只为了效忠国家而活着,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储北看过他的房间,虽然身为上尉他的军队宿舍是单人套房,但是除了必要家具和电器之外,可以称得上是干干净净一清二白,连专业书之外的杂志都找不到。 很多年以后储北再一次想起那天战场的废墟上,叶莲说自己是国家机器时的表情。那个时候叶莲已经叛国了,双手沾满同伴的鲜血,千里孤骑远走他乡。储北觉得非常荒唐,这个国家谁都有可能背叛,唯独叶莲不会。他怎么可能?那个坐在夕阳下硝烟中的少年,那个和自己背抵着背战斗的同伴,除了忠诚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用什么叛国?凭什么叛国? 他决定把叶莲抓回来问个为什么,哪怕得不到答案也好,哪怕会失败也好,这声为什么如果不问,他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那一年他担任了追捕小队的队长,夜以继日的分析叶莲可能存在的地点,全球范围内进行搜捕,随时随地出现在 分卷阅读36 叶莲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他坚持了很多年,队员负伤了,离开了,牺牲了,转业了,只有他自始至终的在那里,虽然是个追捕者,却始终都仿佛是一个守望的姿态。 很多年过去了,他几乎已经忘记当年发誓要抓捕叶莲的动机。他只记得自己要做这件事,他只记得自己要坚守这个目标,哪怕世界毁灭人类灭绝,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必须要记得去做这件事。 ……至于把叶莲抓回来以后到底要干什么,其实他早就已经淡忘在时光的流逝里了。 野心 储北站在别墅大厅里,抬起头,感叹:“原来如此。” 二楼楼梯上,一个穿着上将军服、两鬓斑白的男人冷冷俯视着他:“是不是感到很惊讶,储北中校?” 上将挥了挥手,二楼环状的楼梯上哗啦啦出现一圈狙击手,个个都真枪实弹的把枪口对准了他。 储北叹了口气:“……不惊讶,真的。我只奇怪你为什么敢这么快动手罢了。就算我死在这里,联合国特殊部队拥有的特权比你们常规部队要大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何况你还会因为我的死而受到传讯和调查。” 上将冷笑:“我以为你会比较惊讶我为什么会选择和救世军联手。” “……这个倒是不奇怪,”储北说,“西蒙尼想从撒巴斯丁手里夺回救世军的控制权,你想从我手里夺回在联合国的席位和权力,你们真是天生一对,不联手都可惜了。” 上将哈哈大笑,那声音及其的冷,其中的没齿之恨聋子都听得出来。 “储北中校,这么多年来你借口要追捕叛国犯叶莲,一直拒绝联合国委任给你的少将军衔,甚至连相应的待遇都一并放弃。世人都以为你是个无心权力的军事家,连联合国那帮成了精的老狐狸都以为你是他们的忠犬,只求奉献不求回报,对你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和依赖!” 上将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语调一转:“——演戏演到你这个份上,也真算是人才了!” 储北心平气和的反问:“我那里演戏了?” 他的声音太无辜,表情太冷静,如果不听他声音的话,大概会以为他在谈论今天天气很好之类不咸不淡的话题。 上将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冷笑着摇头:“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伪装。储北中校,你知道只要你‘坚拒’一次少将军衔,联合国就会相应给你多一点的权力做补偿,你也知道只要越表现得对忠心不二,那帮老狐狸就会越信任你越纵容你。人人都说你带领着特殊部队一心为了世界和平而战,他们怎么就没看到,每打一次仗你的个人权力就会膨胀一次,这么多年下来你的特权和地位甚至已经威胁到了联合国委员会正常的权利制衡!” 他猛地抬手直直指向储北:“——你越是按兵不动就越可怕,你进入联合国才短短几年已经一跃成为了老狐狸们心腹中的心腹,照这个趋势下去,不仅仅常规部队会被你踩在脚下,甚至你取代那帮老狐狸成为控制整个联合国的独裁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储北久久的不做声,他低下头去,摸出一根烟,但是点燃了又没有抽,只夹在手指间。 过了一会儿,储北抬起头望向二楼,脸上还是微笑着,但是那微笑已经明显有些冷漠:“——将军,其实你是个聪明人,只是你还不够聪明。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能得到善终,一种是真正的玩转一切的聪明人,一种是绝对的傻瓜。你掉在中间,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所以你的收局一定不好。” 将军咬紧了牙。 储北说:“很多年前我还在军校的时候,就对国家体制、政治制度、人性和法规等问题很感兴趣。首先我确定了一个思想核心,就是以人种和国界为区分,把全人类分成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去管理,这种方法是绝对错误的,是造成战争和混乱的根源。为了取消国家和国家的疆界,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去传播我的思想。对于能接受我这种思想的,我用语言去说服他们;对于不能接受我这种思想的,我用武力去征服他们。从我自军校毕业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全球实现了大一统,联合国凌驾于诸国之上,我的理念得到了初步的实现。” 储北弹了弹烟灰,话锋一转:“——但是,还远远不够。” “从我多年的军政生涯中我得出了一个认识,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沟通需要如此繁琐的语言和如此残忍的暴力?为什么统一的思想不能在诞生的刹那间就被所有人所接受?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因为不同的统治者存在着个人的性格、心理、行为模式等缺陷,因为这些各种各样的缺陷,他们不能统一化、同步化的做出相同的决定。一道法令从制定者到投票者到决策者再到执行者,这个过程被实施的过程就是这道法令被篡改的过程,等它真正得以实施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只对一部分人有利的政策,或者说,对另一部分人的生存资料剥削政策。这个社会矛盾从人类诞生以来就存在着,但是你们有没有真正考虑过解决它呢?” 储北把烟头丢在脚下,顺脚碾灭了它,“——我认为问题的根源在于,法令从制定到实施的过程被拖得太长,投票者的个人利益太多,决策者的个人倾向性太明显。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办法,就是推翻现有的政治制度。” 上将久久的盯着他:“……你想把政治制度篡改成什么样?” “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决策者来替我们做决定。”储北一字一顿的说,“这个社会需要被独裁。” “……”上将说:“你果然有这种野心,……你疯了。” “独裁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推动人类进程发展的。” “……你疯了。” “当被管理的群众数量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现有人类的智慧就不足以支撑共和制了。” “……你绝对疯了。” 储北中校摊开手,甚至称得上是无辜的耸了耸肩:“既然你无法接受我的理念,那我们就没有商讨这个问题的必要了。我很少跟人明确表达我这种思想的,你还是第一个,不过我想也是最后一个了。” 上将突然狠狠一挥手,厉声道:“杀了他!” 这个指令明显是对周围的狙击手发布的,然而那个他字还没有出口,上将的声音突然被卡进了喉咙里——一股凶狠的力道一脚踹到他后心,把他从二楼直接踹了下去,轰隆 分卷阅读37 一声摔倒在储北脚边。 叶莲的身影出现在原本上将站的那个位置上,他两手抓着走廊吊灯,在空中荡了个漂亮的弧,然后轻巧落地,啪啪几声就扫翻了周围的狙击手。 储北仰着头,向他一笑。 可惜这个笑容被叶莲直接无视了过去,他咔哒一声换了个弹匣,波澜不惊的说:“快点上来,阿隽已经从空调管道里进去了,我们要吸引这栋别墅里的主要人马,帮他引开注意力。” “哦……那你们找到小美人儿在哪里了吗?” “没有,”叶莲说,突然又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下次不要用轻浮的称号来称呼百加,她还没有成年。” “……” 叶莲说:“想为全人类制定法规的人,至少要先学好未成年人保护法吧。” _ 储北被叶莲伸手一拉,凌空跃上二楼,脚还没沾地,首先砰砰两枪放倒了角落里冲出来的俩敌人。 储北开枪的姿势和叶莲有着微妙的不同。叶莲喜欢一个点射然后立刻转移枪口,动作轻而敏捷,他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被改造过,M32强大的后座力仿佛完全不对他产生影响。储北喜欢端着九五,砰砰砰就跟敲打什么重型机械似的,浩浩荡荡一路绝杀,气势相当惊人。 叶莲说:“他跑了。”说着指指楼下,上将已经在警卫员的掩护下跑到了别墅客厅另一边,众目睽睽之下别墅墙上翻转开一道俺暗门,把他们吞没了进去。 储北顺手往那边放了两枪,全打在了闭拢的暗门上,“跑吧跑吧,反正现在也不到杀他的时候。这栋别墅里还有常规军人马吗?” 叶莲无声的指指头上,储北抬手一看,骂一声“我操”,就地一滚躲开一溜追来的子弹。三楼楼梯上涌现出大股的常规军狙击部队,出动这样的火力来击杀储北一个人,这招呼打得也真够大的。 叶莲跟着他就地一翻迅速隐蔽在走廊酒柜之后,然而这也仅仅争取了几秒钟的功夫,楼上那帮人已经呼呼啦啦的跑下来追他们了。叶莲起身要冲出去,冷不防被储北一抓:“喂。” “……?”叶莲用眼神询问。 “如果我们今天死在这里,会不会被认为是殉情?” 叶莲默然回头,刚冲出去一步,又被储北不由分说拉回来:“喂喂!” “到底怎么?” 储北的目光往他后腰往下扫一圈:“撑得住吗你?” 叶莲说:“撑到你比我先死没问题。”说着冲出走廊拐角,储北眼前一花他人已经不见了,然后就只听双方交火的激烈声响炸雷一般响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叮的一声金属交激的响声,阿隽感觉到手下的管道壁震动了一下,然后枪声渐渐远去。大概是流弹击中了他藏身的这一处空调管道,然后储北和叶莲把大股攻击火力引到了别处吧。 阿隽咬了咬牙,继续伏在仅容一人通过的、布满灰尘气味难闻的空调管道中缓缓前进。 这种前进的速度很慢,很耗费体力,但是非常保险,没有人会在管道里也加上监视器。大概前进了半个小时,阿隽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他是从一楼□院里进来的,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三楼的走廊了。 他停下来,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放进嘴巴里。 阿隽其实很不喜欢吃甜食,他喜欢口感清淡原汁原味的和食,喜欢喝清酒,喜欢吃米饭。这块巧克力是出发前就放在防弹衣衬里口袋里的,大概是专门给士兵补充体力和糖分用。 阿隽把糖纸塞回口袋里,然后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把手抽回来。空旷的空调管道里任何一点声音都有可能被放大好几倍,万一被人听出头顶上有异动,一颗枪子儿上来,他就要被对穿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听见身下传来隐约说话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微笑着说:“没想到您竟然弄得如此狼狈,将军。您是怎么过来的?走暗道?” 阿隽往前爬了一段距离,正好有一个空调扇口,他透过缝隙往下看,只见是一个窗帘紧闭门紧关的房间,弄得很暗,只有仪器运行时发出来的一闪一闪的亮光。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背靠着桌沿,五官斯文清俊说话时波澜不惊,阿隽认出他就是闵和。 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在生存条件严苛的沙漠地区过了十几年的中年男人,闵和的皮肤保养得很好,虽然因为长期室内研究工作的关系看上去有点苍白,但是如果仔细近看的话他脸上几乎找不出什么皱纹,也没有白发,身量瘦高挺拔,眼角有微微的纹路,更显出中年人气度沉稳、历经岁月的魅力来。 站在叶莲对面的是那个将军,因为被叶莲一脚踹下楼梯,又在暗道中匆匆过来,所以显得有点气息凌乱:“立刻让你带来的所有救世军人马去攻击储北他们两个人!千万不能让储北从这里逃出去!” 闵和笑着站起身来,说:“您这话有点不对啊。首先,我们救世军是绝对没有必要和联合国特殊部队为敌的,其次,就算要攻击,我的首要目标也应该是「红」的核心成员叶莲才对。救世军面前排在第一位的敌人不是联合国,是「红」啊。” 将军厉声道:“你忘了我们联手的共同目标了吗?” “我们本来就是没有共同目标的。”闵和一边往前走,一边从怀里掏出枪,“您的目标是铲除权力争夺战中的对手储北中校,而我的目标,比您的要大得多。” 他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是温文尔雅,但是他的把枪口抵在将军太阳穴上的动作却冷酷无情。 将军悚然一惊:“来人!” 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了,却只见进来的人全都一身野战迷彩服,全都是闵和带来的救世军的人马。 闵和挥了挥手,那帮人无声的退了出去带上门。 将军惊骇莫名:“我……我的人呢?” “已经被解除武装了。” “你把他们歼灭了?” “不,我不是滥杀的人。” “那你……” “虽然我不想杀人,但是留着你,对我来说是个大患。”闵和娓娓而道:“——首先,将军你这样的人对雷诺的女儿一定是赶尽杀绝,但是西蒙尼交给我的任务是把小姑娘带回去 分卷阅读38 。这个小姑娘是我们救世军和「红」在地盘争夺中进行谈判的重要筹码。为了保住小姑娘的命,我不得不杀了你。” 将军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其次,虽然你答应我联合国常规部队掌握军权之后会打压「红」并扶持救世军,但是出于对目前政治局势的考虑,西蒙和我选择了由储北中校所率领的特殊部队来当我们的盟友。” 将军脱口而出:“为什么抛弃我们?!” 闵和沉默了片刻,说:“……庞大的机构,臃肿的官僚制度,越来越不被信任、不得民心的联合国常规部队被历史的洪流所带走已经是大势所趋,不可改变的了。虽然新生的特殊部队也有很多弊端,但是我相信由储北中校所领导的革命就像是清晨冉冉升起的太阳,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与此相对你们常规部队,已经是渐渐下沉的夕阳,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闵和说完,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甚至称得上是有点温软的道:“将军,上路吧。” 就在他食指按下扳机的刹那间,突然只听头顶上空调的通风口传来卡擦断裂的声音,紧接着纤细的百叶板咔嚓咔嚓全裂开了,一个人影重重的摔倒在地:“哎哟!——痛痛痛痛痛!” 闵和居高临下的问:“什么人?” 阿隽眨了眨眼睛,慢慢的从一地碎砾中站起身,转过头,拍拍身上的灰,微笑道:“……你们好。” 毒气 阿隽十分羞涩的捂住脸,从指缝间偷偷的看闵和:“我,我不小心迷路了,这是哪里?我哥哥叫我上街买酱油来着。” 闵和微笑着看向他:“酱油铺子出门左转上高速公路,开车两小时后可以到达,小朋友你走错路了。” 阿隽掉头往门口走:“哦,那我回去了,你们继续。” 就在这刹那间,将军突然猛地一挣,猛地蹲下躲开了闵和条件反射打出来的子弹。变故就在这刹那间发生,闵和的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一法子弹漫无目的的射偏了,第二发子弹还没有射出来,突然手上被将军横脚一踢,手枪呼的一下被打飞了起来。 闵和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理论派。倒不是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他的行动水平远远不及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特种兵。叫他上战场他只能坐指挥部,叫他面对面去跟人格斗,两下子他就不行了。 当年他还是西蒙尼的助手,跟着指挥部一起上战场,西蒙尼身边的警卫队要分一半给他,不然他就有被敌人生擒的危险。据说后来西蒙尼向他求婚的时候说的是“从今以后请让我保护你吧”,虽然很削闵和作为一个军事家的面子,但是也情有可原。 这两下子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将军面前闵和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手枪在半空中轮了一圈然后被将军一把抓住,但是匆忙之间,房间又暗,手枪砰地一声走火了,不知道打碎了什么玻璃器皿,只听哗啦一声,然后仿佛自行车胎漏气一样的轻微的滋滋声响了起来。 这声音非常的轻微,将军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敏锐意识,只有闵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厉声喝道:“——快跑!” 阿隽对于危险的嗅觉总是超出人类想象的,几乎在闵和拔腿的刹那间他就嗖的一声跟了上去。只有将军在后边还浑然不觉,正对着闵和举起枪,闵和回身一脚把他踹出了几步远。 将军骂了一声,刚想爬起来举枪射击,突然闻到空气中一股酸酸的、有点咸腥的味道,就像打翻了的醋坛子。在闻到这股味道的同时他愕然发现自己的四肢全都无法移动了,神经开始麻痹,感觉渐渐麻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他想开口大叫,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到自己裸 露在外的胳膊上皮开肉绽,就像枯树上卷起来的树皮一样,他的肌肉一片片卷起,鲜血从撕裂的肌肉缝隙间蜿蜒流出。他低下头,瞪到极致的眼睛看见自己整个胸前到腹部的皮肤全被掀了起来,肌肉枯萎了,在意识消失的刹那间,他甚至看见了自己腹腔中跳动着的器官。 闵和一脚踹开门,一边奔向走廊一边厉声喝道:“全体撤退!紧急撤退!释放被俘人员,紧急撤离!紧急撤离!” 阿隽一边跟着他跑一边说:“你还记得放俘虏一条生路啊?” 闵和瞥了他一眼:“人命是可贵的。”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毒气?沙林毒气?还是王水蒸汽啊?” “最新式生化武器神经毒气。” “好厉害!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你不放得更稳妥一点呢?为什么玻璃罩不是防弹的呢?为什么你随手放在枪支出现的小房间里啊?喂,我们跑到哪里能避开这个毒气啊,有没有生化面罩什么的,放在哪里啊?” 闵和推开走廊尽头一间房间的门,只见里边堆着几套防化服。他首先拿起面罩套在自己头上,又丢了一套给阿隽,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哥哥给我两块钱叫我打三两酱油……” 闵和点点头:“很好,请拜托上帝告诉你哥哥,要是防化面具防不住的话今晚就不用等他弟弟回家吃饭了。” 储北对着房间里砰砰砰一阵扫射然后一步退出来一脚踢上房门,突然身后叶莲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快看!” 储北一边把枪托在肩膀上,一边瞄准了隔壁房间的门锁:“别吵,等我先进去再说。”说着啪的一声打开门锁,推门一看里边空荡荡的,“操”了一声说:“到底把小姑娘藏哪儿呢。” 叶莲重重的肘击他:“快看啊!” 储北转向隔壁房间门:“哎呀跟你说了别吵等我先找到百加再说……哎哟!你干嘛啊,射偏了!” 叶莲一把捏住他下巴,一使力板过储北的头:“那边!” 储北刚要甩开他的手,突然愣住了。 整栋别墅的构造天井型,客厅在一楼中间,上边环绕着二楼、三楼和顶楼的走廊,分别呈环形直到天花板。储北和叶莲站在二楼的东侧,转头望去可以看见对面三楼的西侧,一队士兵正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一样争先恐后的逃出来,在他们身后,一股黄绿色、高密度的气体正仿佛脱了闸的野兽一般缓缓逼近。 被黄绿色气体笼罩的士兵无一不是四肢无力软倒在地,继而全身溃烂,在痛苦挣扎中僵化。从储北的方向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中毒士兵是怎样倒下的,是怎样挣扎的,又 分卷阅读39 是怎样在毒气的笼罩中慢慢全身溃烂惨不忍睹的。 “……”储北低声问:“那是什么?” 叶莲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小型红外线多功能探测装置,伸手在自己的金边眼镜镜架上的微型按钮上按了几下,数据传导分析,结果一列列展现在眼前,“……是生化武器。” “我知道是生化武器,我还知道这是毒气,可这是什么毒气,有什么特点?” 叶莲默不作声几秒钟,紧接着说:“神经性含腐蚀作用,主要成分不明,刺激性气味,密度……密度大于空气!” 储北敏感的问:“多大?” “密度很大。” 只见对面跑在前边的士兵惊慌失措的跑到了楼梯,叶莲突然扑到扶手边,厉声吼道:“往楼上跑!楼上!” 然而那些士兵在慌乱中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一个个都疯了一样的往一楼大门扑去。毒气一旦越过扶手,往下扩散的速度立刻野马脱缰了一样快,只刹那间就下坠到了楼底下,整个笼罩了那些逃到一楼去的士兵。 惨叫声,皮肤溃烂时发出的轻微的滋滋声,毒气蔓延的恐怖声音,这些在短短的刹那间就让整栋别墅陷入了地狱之中。 叶莲和储北对视了一眼,储北默然片刻,说:“往楼上。” 叶莲道:“楼梯已经被毒气污染了。” 储北站到二楼扶手边,猛地一跃抓住了三楼扶手的栏杆,然后几下子爬了上去。叶莲探头去看他,储北翻到三楼走廊里,然后伸手把他也拉了上去。 _ 走廊上到处都是惨叫着倒在地上的士兵,浓烟中看不清道路,阿隽一不留神差点被绊倒,他爬起来,只见闵和站在一扇房门前高声叫道:“百加!百加!快回答我,百加!” 半晌小姑娘尖利的叫声传出来:“救命!……小北!小北!救命!” 门是反锁着的,闵和往裤子口袋里一摸,连钥匙的影子都没有。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锁门时是把钥匙放在外套口袋里的,但是外套他已经脱在那个小房间里了。那里现在是毒气泄漏的重污染源,仅凭一个防滑面罩是绝对不能冲回去的。 嘭嘭嘭,门上传来轻微的震动,百加在对面大力的拍门:“我不要死!小北,快来救我啊!小北!” 闵和皱了皱眉,退后一步,刚想整个人撞上去,突然阿隽把他抓到一边,吸了口气,翻身一记重重后踢,轰隆一声巨响——然后阿隽仰天倒下。 门板轰的一声碎裂,烟尘过后,百加维持着一拳放倒一扇门加一个阿隽的姿势,收回拳头,泪如雨下。 “小北!小北——!救命啊!救命——!” “……”阿隽按着额头,坐起身:“我觉得应该是储北中校向你求救才对,小丫头。” “好可怕!好可怕!我好害怕啊!这里有毒气,呜呜呜——!” “……我也好害怕啊,这里有暗黑萝莉兽。” “小北你在哪里?你被杀了吗?被毒气放倒了吗?被怪蜀黍绑走了吗?救命啊!不要!不要!不要碰我啊混蛋!” “……” 闵和奋力把防滑面罩套在拼命挣扎的百加头上:“如果你会自己戴面罩的话我一定不碰你。” 百加抽噎着戴好面罩,要求:“我要小北,不行的话科学怪人也可以,我不要跟你们组队。” 闵和问:“房间里面包都吃完了吗?” “吃完了。” “我还有。” “……”百加默默的走到身侧,牵起了闵和的手。 阿隽沉默半晌,说:“这姑娘真有出息。” 叶莲和储北在三楼的走廊上不停开枪打开门锁,然而每一个房间都空无一人,根本见不到百加的影子。毒气已经渐渐在走廊上蔓延,储北刚要往前跑,被叶莲一把按住:“别向前去了,快跑!” 储北甩开他:“可是……” “就算她在那边!现在也已经死了!”叶莲面对面盯着储北,声音严厉到几乎尖利,“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能拯救一切吗?你比毒气、比爆炸、比死亡还要强悍吗?其实你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在凭一时意气逞英雄,最后给别人添上收尸的麻烦而已!” 储北猛地一怔,他的手紧握成拳,半晌才缓缓松开,掌心上已经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上四楼吧,”叶莲说着走到走廊边,“毒气的密度比空气大,所以一定是首先向下蔓延,我们只有赶快赶到顶楼去才能避开毒气。” 他刚要伸手去够四楼走廊的扶手,突然储北从身后抓住他一边肩膀,声音低沉:“……你认为我什么也做不了吗?” 叶莲默然不语。 “如果你的道路被致命的毒气所笼罩,你也希望我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吗?” 叶莲沉默了很长时间,周围毒气蔓延时滋滋的声音和远处喧杂的人声都渐渐寂静,潮水一般缓缓远去了。 “……如果我真的快死了的话,我希望不是死在毒气里,而是由你来给我个痛快。” 叶莲说完回过头,储北刚想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只听对面别墅西侧传来一声爆响,紧接着火光一窜三层楼高,一楼大厅里惨叫声、踩踏声、撞门的声音震耳欲聋。 一个士兵在逃跑的时候不慎枪支走火,而毒气和一楼的某种装修气体混合产生化学反应,形成了遇明火易燃的物质。小型的爆炸在这栋别墅里震塌了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叶莲正站在靠近爆炸位置的走廊对面,他条件反射的抬手挡住头脸,然而飞溅而来的断木在巨大的爆发力作用下,刹那间刺穿了他的手臂。 三楼的走廊整个断裂开来,裂口就恰巧出现在叶莲身侧。叶莲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脚下一滑从裂口上摔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储北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叶莲下坠的身体在半空中顿住,只见他脚下的二楼走廊上,黄绿色的毒气已经在缓缓往上蔓延。 叶莲这一下坠的作用力非常大,险些把储北也从裂口上拉下去,所幸储北在电光火石之际一把抓住了断开的一节栏杆,另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叶莲。 叶莲低头往脚底下看了看,黄绿色的气体已经离他不到两米远,他甚至已经闻到刺鼻的气味,顿时鼻腔到泪腺一阵剧痛。 分卷阅读40 “……抓紧……”储北咬着牙把他往上拉,“别松手……” 叶莲说:“你放开我吧,来不及了!” “胡说什么,是你说的宁愿死在我手里也不愿意被毒气杀掉!” “我……”叶莲迟疑了一下,说:“这点毒气杀不了我的,你快放手!” 储北咬紧牙关,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逼出来:“你根本……不适合死在毒气里……!” 他猛地一用力,叶莲半个身体被拉上来,紧接着轰的一声他们脚下的地面又发生了爆炸,所幸被反向爆炸波所波及,叶莲整个人被托了起来,连着储北一起重重的落到了三楼的走廊地板上。 “毒气上来了!”储北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把抓了叶莲,不要命的往前跑:“快点!” 这一抓只觉得手上湿漉漉的,储北回头一看,只见自己抓到了叶莲被刺穿的手臂,鲜血已经浸透了整个袖子,恐怖的是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刚才被他吸进去的微量毒气分子已经产生了致命的效应。 “……我跑不动了,别管我你自己先走吧。”叶莲喘息着说。 储北狠狠的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向上帝保证你今天一定会被我杀掉,但是不是死在这里!我不能容许自己追捕了这么多年的你不是死在刑场上,而是死在我的无能之下!” 叶莲冷静的反问:“有什么区别吗?” 储北厉声吼道:“当然有区别!” 叶莲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他的眼珠很黑,不透光的那种幽黑,有种冷漠的深邃。他这样看着你的眼睛,会让你觉得整个人从心底里寒下来。 “……这么多年我不过是希望能亲口从你嘴里问出个为什么,我想抓住你,你确实应该被枪决,但是在那之前,至少给我个答案,……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甘心。” 储北一只手紧紧地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上,“——我会带着这个问题活一辈子,然后带着这个问题去死。”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为什么要叛国? 为什么……要背叛我? 叶莲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说:“可是我已经站不起来了,我刚才吸了一口毒气,普通人这时候已经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们两人的耳麦内置频道里传来一阵电流的滋滋声,然后阿隽咳了两声,背景很喧杂,只听他大叫:“叶莲SAMA!叶莲SAMA!听得见吗?闵和找到了小萝莉,现在他们在顶楼!快点上来!” 储北和叶莲对视了一眼,在他们身后,毒气滋滋的冒着烟,从走廊的断裂处冒了上来。 储北突然抓起叶莲一只手,踉踉跄跄的拉着他,半拖半拽的拔腿往楼上跑。 相爱 通向顶楼天台的铁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储北和叶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阿隽顿时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我以为你们都挂掉了。” 储北问:“怎么回事?” 阿隽扬了扬下巴:“喏,应该很好理解吧。” 只见天台靠栏杆那边,闵和稳稳的站在风中,和他们相隔十几米左右,隐约是一个对峙的姿态。百加被闵和按在身后,怯生生的探出一个头来。 储北厉声道:“百加!” “小北!”百加大声抽噎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到雷诺那里去?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差点就被活活憋死在房间里了!” 阿隽和闵和的脸色都诡异的抽搐了一下。 “呜呜呜……他们把我关在小房间里,门被反锁了,毒气就在门外……我差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你和科学怪人了……呜呜呜,我这么害怕,你和科学怪人都不来救我……你们一定是不要我了对不对,是想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对不对……” “啊,这个,”阿隽说,“抱歉打断一下,……” “呜呜呜……我就这么被他们关在小房间里……我还是未成年人呢我不想这么早就死啊……我拼命的捶门拼命的叫小北,但是你们一个都不来帮我开门,丢下我一个呜呜呜……呜呜呜……” “喂,我说,明明是你……” “我再也不相信你们这帮无耻的大人了!”百加蹲坐在地,涕泪横流:“大人的世界都是肮脏的,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阿隽说:“暗黑萝莉兽,原地复活满状态。” 反观阵地这一边,储北被打击得回不过神来,几次要开口都被暗黑萝莉兽的泪水攻击堵了回去,半晌才蹲在角落里幽幽的道:“我觉得自己好肮脏。” 百加奋力甩开闵和的手:“我已经看穿你们大人的真面目了,你就是想抛弃我好和科学怪人甜甜蜜蜜的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对吧?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她从闵和身后钻出来,向储北那边跑:“果酱面包什么的最无聊了,我还是决定回去吃小北的,谁也不能抛弃我!” 她刚跑没两步,突然闵和伸手提起她的后领,不顾百加张牙舞爪的反抗,把她重新塞回了自己身后。 “很抱歉打扰了老爹和女儿之间的悲情戏,”闵和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手,“——不过储北中校,西蒙和我要借百加去家里住几天,等到适当的时候我会完璧归赵的。” 储北站起身来,一边嘴角斜斜的上挑着:“是因为您和西蒙尼先生膝下无子,所以想收养我们家小姑娘吗?喂喂,起码要先问过我这个监护人的意见吧。” 闵和顿了顿,突然换了话题道:“——对了储北中校,联合国常规部队的上将,我已经帮你杀了。” 储北一愣,然后冷笑:“喂,是你杀了人然后把罪责推到我头上吧?联合国那帮老狐狸只会追究我的责任,而你已经远逃天涯海角,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 闵和完全无视了他讽刺的语气,淡淡的反问:“在一楼的时候您明明有机会杀了将军,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暗道逃走,这是为什么?” “现在还不到和常规部队正式翻脸的时候。” “您已经蛰伏了太久了,”闵和摇了摇头,轻轻叹着气,“您现在会责怪我把将军的被杀嫁祸到您头上,但是很快您就会感激我这么做。” 这个时候,突然所有人同时听见头顶上传来直升机的降落声。只见一架军绿色直 分卷阅读41 升机盘旋在他们头顶上,很快降低到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上,强劲的气流掀起灰尘,扑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闵和拉起百加的手:“这个小姑娘我请去家里做客了,过一段时间我会完璧归赵的。相信我吧,储北中校!接下来联合国产生的巨大动荡会让你完全没工夫照顾她,我会好好照看您女儿的。” 话音未落,突然在他身后的百加默不作声从小皮靴里摸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没有一点犹疑,又准又狠及其利落的一刀子深深扎进了闵和的后肩胛! 这根本就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能做出来的事,一时之间不仅仅是闵和,连储北都愣住了! 闵和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鲜血刹那间喷射了出来。 储北立刻就回过神,当即抢上前去想把百加拉回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空降到十几米距离的直升机舱门打开了,一个身穿丛林迷彩服、胳肢窝里夹着钢盔、端着一把冲锋枪的男人从舱门里直接跳了下来,十几米的高度,刷的一下稳稳落地。 储北的脚步硬生生顿在中途,那个男人抬起头,对他们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那是个典型的意大利人外表,笑起来又有股悍气,说不出的凶悍。 储北低声道:“……是西蒙尼。” 西蒙尼顺手把钢盔往百加头上一扣,一手扛起小姑娘,一手扶起鲜血浸透了半个身体的闵和,对储北高声道:“我的人我带走了!” 储北面沉如水,心里知道救世军这次是有备而来,自己暂时无法挡住他们。 “这小姑娘,”西蒙尼单肩扛着百加,把她晃了半圈,“——过一阵子我会让阿闵把她送回来的!” 说完他一手扶着闵和一手扛着百加,从直升机上降下的软梯上几下子爬了上去。那动作完全看不出一点滞涩,就像丛林里飞腾跳跃的狮子一般,刷刷两下就上去了。 储北从后腰上摸出枪,摇摇对准了西蒙尼的背影。谁知道西蒙尼就像是后边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的笑道:“储北中校,我要是你就回头去看看你的同伴,他快要不行了。” 储北猛地一转头,叶莲跪坐在靠墙的角落里,面色显现出危险的灰败,唇色发青,呼吸急促。 储北咬了咬牙,再回头时西蒙尼已经爬上了舱门,把百加往机舱里顺手一丢,大笑着对储北挥了挥手,意思是再见了。然后他按着血流不止的闵和,笑着狠狠的亲吻他。 直升机迅速拉高,舱门被关上,然后渐渐的远去了。储北皱了皱眉,问候了救世军他们一家十八代祖宗一声,转头问:“叶莲!你怎么样?” 叶莲一只手抓着左胸心脏位置的衬衣,用力之大几乎要把自己的肌肉都抓破,生生抓出心脏来。他的情况相当不好,脸色极其的难看,冷汗整整湿透了全身。 神经毒气开始慢慢的发挥作用,一点一滴的侵蚀着叶莲的内脏,切断供氧,麻痹神经。如果不是他手上有伤口的话,也许他能抵抗那种程度的毒素;但是万分不巧,他沾染毒气的时候手臂上被对穿了一个新鲜伤口,毒素直接从伤口侵入了血管,产生了更显著、更致命的后果。 叶莲仰起头,露出脆弱而细白的脖颈。他的呼吸很困难,他大口大口的吸气,但是氧分完全没办法融合进他已经被毒素完全侵占了的血液里。 “我要死了。”叶莲哑声说。 储北跪在他面前,伸出手去。他的手有点颤抖,控制不住,连指尖的温度都变得冰凉。 他轻轻的触摸叶莲的脸,但是叶莲已经感觉不到了。他的末梢神经已经麻痹,什么都无法感知,包括摩挲在他脸颊上的粗糙的手,包括落在他唇际的轻柔的吻。 储北注视着叶莲的眼睛,缓缓的从自己左胸内侧口袋里取出一本逮捕令,举在叶莲眼前。 “……逃犯追捕组组长储北中校,奉命抓捕前生化作战中队队长、一级叛国犯叶莲,并移交军事法庭。……” 储北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奇怪的颤抖,很喑哑,喉咙里就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一样,酸酸的硬硬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奇怪了。 “……叶莲,”他说,“你被捕了。” 相杀 储北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奇怪的颤抖,很喑哑,喉咙里就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一样,酸酸的硬硬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奇怪了。 “……叶莲,”他说,“你被捕了。” “可是……”叶莲说,“我就要死了。” 储北把他托起来,放到自己膝上,环着他的肩膀,一只手紧紧地掐在他肩部的肌肉里。虽然他这么用力,但是叶莲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这个身体的神经系统已经几乎被破坏掉,血液阻断了氧气,毒素蔓延着飞快吞噬着他的生命。 “没想到,临死前竟然成了你的囚犯。” “……你哪有这么容易死?一点点毒气就能让你死吗?”储北的声音中充满了哽咽,“你杀了这么多同伴,杀了阿梅和她的孩子,名列通缉榜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死呢?你不是经过改造了吗?不是很厉害吗?……” 叶莲唇角浮现出一点苍白的笑意,“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我改造过这么多人,让他们变成坚强的战士,用手术和金属使他们的身体变强健……但是我自己的身体,却从来没有被改造过,……” 他抬起双手放在眼前,貌似是仔细端详着,其实他的视线一片模糊,仅存的一点光感也几乎要没有了。 “被现代科技所武装起来的强大不是真正的强大,肉体上的强劲也不是真正的强劲,……只有靠自己淬炼出来的精神和意志,才真正无坚不摧。” 储北握住他的手,想说什么,但是一切语言在这个时候都已经苍白无力,他喉咙里就像是哽住了一样,无法开口,无法言说。 只能拼命忍耐着,好像只要一开口,就会有某种他控制不了的软弱的声音,潮水一样把他们淹没。 “我好冷啊。”叶莲闭上眼睛,轻轻的叹息。 “叶莲……” “什么?” “我还没有逮捕你,还没有审判,你怎么能死?” “……开什么玩笑,”叶莲的笑意疲倦得就像是要睡过去的人一样,“生死有命,不是你我这么渺小的人所能控制的 分卷阅读42 。” 他闭上眼睛,神智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突然额头上抵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叶莲睁开眼睛,他看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储北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却颤抖得仿佛完全无法扣动扳机。 “这是你的愿望是吗?”储北轻轻地亲吻着叶莲的眉心,从垂落的眼睫到鼻翼,再到冰凉的唇际,“……由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好过让你孤独的死在毒气里,你是这么希望的是吗?” 叶莲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要打头,别让我的遗体面目可憎……” 他抬起手,却被储北紧紧地攥住,用力之大几乎要把他的手连着骨头生生握碎。 储北的枪口一点一点往下移,擦过削瘦细白的脖颈和生生凹下去的锁骨,最终停在了叶莲左胸心脏的位置上。 他想起很久以前和叶莲一起走向战场,年纪轻轻就沉思熟虑沉稳异常的少年远远走在前方,他背着枪,走在后边,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那一刻尼古丁的气味是这样紧附于他的血脉和肌骨,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只要一抽香烟,他就想起在烟火中那叶莲独自远去的脚步。 本是最忠贞的同伴,本是最亲密的情人。 ——是什么促使你背叛国家、残杀战友、然后狠狠一刀斩断我们原本有可能延续一生的羁绊? 天空阴霾无际,储北仰起头,有什么酸涩的液体从眼角倒流回鼻腔,逼得人想咆哮,想嘶吼,想撕裂这绝望的无边际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以后将会带着这个疑问过完一生,然后走进自己的坟墓。 “……如你所愿。” 冰凉的吻渐渐失却最后的温度,储北扣下了扳机。 砰地一声闷响,鲜血喷涌而出,呼啸的风从阴沉的天际掠过,带走怀里那人曾经的灵魂。 …… “连接心脏的血管,里边流的血应该是直接通过灵魂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前辈,血管只有动脉静脉和毛细血管的区别吧。” “喂小鬼,你就一点浪漫因子都没有的吗?” “你所谓的浪漫只是没有生理常识的误解而已吧前辈。” “……小心我削你哦!小心我削你!” “先削削你那被尼古丁污染严重的大脑吧。” …… 那个时候谁知道有一天从自己手中枪管里射出来的子弹会洞穿叶莲的心脏,那个时候谁知道他们彼此之间会形同陌路,越走越远? 储北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看着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叶莲。这情景一如当年,只是回到原点的刹那间,他们已经阴阳两隔此世不见。 曾经的未婚妻已经死去,孩子未出世就被扼杀。齐心协力工作过的战友相继因病因伤退出军界,最后一个和他有过牵绊的人,最终在一个阴冷的黄昏死在了他的手下。 叶莲的死为储北的前半生落下了帷幕。 在某种意义上,储北对于现世的思考和犹豫也告别了一个段落。从那一天开始起,不论是储北的人生或他为当今局势所作出的改变,都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 “储北中校!储北中校!”通向天台的门被撞开,一队穿着防护服的士兵涌进来,“队员已经在楼下集结完毕,请快点跟我们撤离!” 储北站起身,回过头,脸上空茫茫的,什么表情都没有。 “储北中校您……”为首的那个士兵犹疑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出于各方面考虑马上我们会引爆这栋别墅,请您快点跟我们离开吧。关于此次事件您很快就会收到联合国相关高层部门的传唤,您要快点做好准备啊!” 储北默然的点了点头,向楼下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士兵看见天台的角落上一个人靠在那里,垂着头,心脏部位被子弹贯穿,已经死了。他想问如何处理这具尸体,但是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只看见储北缓缓的走下楼梯,视线投向远方,好像在望着遥远的阴霾的天际,又好像飘忽不定,找不到一个聚焦的终点。 “只是普通的尸体的话,跟着别墅一起被引爆就没问题了吧……”士兵心里这么想着。快步转身跟下了楼梯。 …… 天台上空无一人的时候,一个人从阴影处转身,全神贯注的面对着面前的微型定位仪。 ——是阿隽。 “嘛,死得真透……货真价实一枪穿心啊。”阿隽喃喃的感叹了一句,目光从已经凉透了的叶莲身上移开,只见自己面前的屏幕上红点已经和所在点重合,“……马上就要引爆了啊,不过还好赶得及。” 话音还没有落地,头顶上再次传来了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阿隽半跪下去,指尖轻轻拂过叶莲冰凉的脸,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惋惜和一点点冷淡,“……死在故人手下,你死的时候是遗憾多一点还是平静多一点啊。” 直升机掀起巨大的风缓缓降落在天台上,黑色的机舱门上画着巨大的半只眼睛,滴着一滴血红的泪珠,那是「红」的标志。一队十余人穿着白色医疗组制服飞跑下来,领头的几个迅速张开担架,把叶莲的遗体放在担架上,另一个用着短短十几秒时间飞快检查了一下,对同僚们一点头:“万幸没有伤到头部。” “赶快运回去!动作小心一点,快!” “抹消所有痕迹!衣物和用具都收拾起来!叶莲大人的血不能留在地上,一根头发都不能留下!” “动作快!那边去几个人再检查一遍!” 医疗组领头的一个人走到阿隽面前,深深俯下身,非常恭敬的姿态:“阿隽大人,非常感谢您及时的定位,请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去哪里?” 那人说:“我不能透露太多,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多少。雷诺先生已经到达了T市,他想见您。” 直升机驾驶员从舱门探出头,高声大叫:“快一点!上来上来!” 几个医疗组的成员抬着担架上叶莲的遗体迅速登上直升机,阿隽漫不经心的挑了挑一边眉毛,也跟着一步跨了上去。 直升机在整栋别墅被引爆前一刻起飞,阿隽坐在窗边望下去,远远的脚下地面上绽放出一朵烟与火的花,瑰丽夺目,声势浩大。 那是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之前,地面上 分卷阅读43 最后的惊心动魄的光影。 雷诺 阿隽回到T市,立刻被一辆黑色奔驰接到歌舞伎町一家和式酒店,陪同的人毕恭毕敬的介绍:“虽然雷诺先生对您的到来非常重视,但是现在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急事,他暂时抽不出时间来和您见面。这座酒店是「红」名下的资产之一,您可以随意消费,一旦雷诺先生抽出空来就会立刻和您见面的。” 阿隽从眼角扫了那人一眼。阿隽的眼梢是微微吊起来的,形成一个非常张扬又非常妖调的上扬。从眼角斜斜瞥过来的目光让他看上去似笑非笑,让人不由得多想一点笑意以外的意思。 “所谓的急事,应该指叶莲SAMA的意外身亡吧。” “……雷诺先生是真的把和您会面当做一件重要的事的。”随从力不从心的解释。 其实他并没有说谎。和「红」的下一个核心成员见面,这件事历来都被排在雷诺的日程表首位。如果不是叶莲的事太过让人震惊,雷诺是不会把阿隽晾在一边的。 “嘛,算了。”阿隽径自向前走去,“有吃有喝有人买单,我也没什么不满的。” 阿隽把这段时间当作了自己的大假。其实阿隽这个人一向过得很闲适,几乎没过过紧张的生活。小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坐在空旷而静寂的和院里,看着竹筒一滴滴接满清水,一坐就能坐上整个黄昏。后来在监狱里,他的心态也是轻轻松松、袖手远观的,睡到想起的时候再起,只有肚子饿的时候才会去找吃的。不论放不放假,生活对他来说都非常悠闲。 就像漏斗中的流沙一样,不疾不徐,从容优柔。 酒店专门给他准备了一个单独的院子,有人侍候他,他干什么都很自由。偶尔外出,有人跟在身后,半是监视半是保护。 保护是因为阿隽喜怒无常,叶莲死后尤其如此,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突然冷笑着把公园门口的小痞子撕成一条一条的。 监视是因为雷诺不想失去这个珍贵的下一个成员。「红」的核心成员一贯宁缺毋滥,阿隽的身世、力量、头脑雷诺都很喜欢,还有一个重要又微妙的原因就是他目睹了叶莲的死亡。叶莲最后的时刻,他是和叶莲在一起的。 这个假期结束的时候,夏末已经过去,天气渐渐变冷,路边的梧桐掉满落叶,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细细的小雪。 “阿隽大人,雷诺先生请我们带您过去。” 阿隽从院子门口的青石台阶上走下来,石阶边还栽着他亲手种下的玫瑰藤。栽种得不是时节,恐怕拗不过这个冬天去。 这不是栽种玫瑰的地方,随从曾经建议他种美人蕉或蝴蝶兰一类的东西,阿隽却执意种下了玫瑰。 阿隽喜欢艳丽的东西,却不是那种轻盈的鲜艳的艳丽。玫瑰的颜色深重而肆意,像是花瓣上层层浸透了某种深色的血,浓得很纯粹,馥艳得好像深深隐藏着什么。 …… 还是那辆黑色奔驰,一直穿过市区,开到了富人区一处独门独户的庭院前。下了车才发现这里实在是占地非常广阔,寸土寸金的T市,竟然大手笔的圈下了这么空旷的一座庭院,种满了梨树。 阿隽偏过头:“是谁这么有雅兴?” 随从愣了一下,随即低声道:“据说是‘修罗’卡尼尔大人用来养老的院子。” 阿隽突然浮起一点微笑,那笑意是如此浓重而又意味深长,以至于他的眼睛都弯了起来,“7812号的兄弟呀。” 随从不知道7812是什么意思,困惑的看向阿隽,然而他却已经往那竹制的抄手游廊里走去了。飘飘扬扬的小雪中只见他悠闲远去的背影,银白色的围巾从外袍上飘拂起来,颜色和雪竟然浑然一体。 “难道这位大人和‘修罗’也有什么交情吗?那可真算是奇遇了……”随从喃喃着道。 虽然小雪飘扬着遮挡了视线,但是离得老远就可以看见抄手游廊上站着一个黑衣的男孩子,好像是专程等待着阿隽的,见了面点点头,说:“你来了。” 他的口气相当熟稔,虽然没什么感情波动,但是就是给人一种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感觉。 阿隽颇有点奇怪的看着小正太,这孩子差不多和百加一个岁数,或者还要更小一点;黑衣上露出的脖颈到下巴的线条相当纤细,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这个岁数还很适合留着刘海,乌黑的头发在脑后随便绑了一束马尾,几缕头发垂落在耳边,黑白相映,素雅得可爱。 ……阿隽突然觉得小正太很眼熟。 他还没有来得及发问,小正太已经一脸面瘫的转过身去,带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打开的纸门前。一个看上去很像旁遮普族那种棕色皮肤、身形高大精健的男人坐在地上,满脸微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对阿隽轻松自在的挥了挥,“——一天气真冷,一起来喝一杯吧?” 从小在这生在这长的阿隽于是很自在的走了进去,小正太却保持着万年面瘫状,一言不发转头离开。 雷诺探出头,对小正太的背影挥手:“喂,你也一起来吧!” “……不要。” “别这么拘泥啊,冬天是喝酒的最好季节啊!” “……对你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喝酒纵欲的最好季节。” “……”雷诺悻悻的缩回头,对阿隽摊开手:“他真无趣,对吧。” 阿隽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目送着小正太的身影消失在游廊拐弯处,声音飘忽不定,“为什么我觉得,这孩子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故人……不不不,虽然我从来就不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这种事实在……” 雷诺把酒杯往被炉上一跺,完全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都不能用唯物主义来解释,尤其我是个喜欢做奇妙的事的人,我脑子里经常有稀奇古怪的想法,然后我喜欢召集一群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一起去完成看上去绝对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他殷勤的给阿隽面前的空酒杯斟满酒,亲密而不过分亲昵,热诚而不过分低姿态,是个把握分寸恰好的人。 “我听叶莲说你也是个脑子里经常有古怪念头的人,我想我们可能有共同话题——对现世感到无聊、希望对环境做出改变的人,是我最喜欢的了。” 2. “人类是一种这样的生物,一旦某种不同寻常的事 分卷阅读44 成为他们的习惯,他们就会认为这是正常的,是正确的,一旦有个人违背了这件原本不同寻常的事,他们就会认为这个人是异端,认为他会带来灾难。” 雷诺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听说阿隽你也曾经被贵府认作是异端。” 阿隽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暧昧的笑了笑,尖削的指间在茶杯上雪白冰凉。 “全球军政统一实行多少年了?”雷诺突然转变了话题。 “跨了一个年代吧。” “差不多。”雷诺点起一支烟,用两根手指头夹着,放在嘴边,却没有抽,“把各大国的军事政权统一上交到联合国管理,逐步模糊国家和国家的界线,各大洲——不,应该说是整个地球,渐渐的变成一个统一的个体,不论人种差别、肤色差别,到最后都变成同一个国家的人。这个‘国家’不是中国,不是美国,不是英国,不是俄罗斯,……这个国家的名字叫地球,这个国家的政府,是联合国。” 阿隽温柔的道:“听起来真和平。” 雷诺笑了:“所以我们是异端。” 就像雷诺在密室中对卡尼尔侃侃而谈的一样。谈话的精髓没有变,但是修饰它的词汇变得更危险,更诱惑,也更迷人。 这就是雷诺的本事。他对语言的驾驭是如此的天才,以至于他不仅能说动卡尼尔,也顺带说动了耀仁。 “一个统一的星球。是的。人类从一开始就在潜意识里埋伏着‘一个星球就是一个国家’的概念。和电影中出现外星人,从来都不是以它们的国家而是以它们的星球为单位的。人类在向太空探索,不论他们的肤色血统和人种有什么区别,他们在潜意识里始终把自己当做同一个国家的人。这个国家的名字叫做地球。储北中校提出的全球军政统一化管理为什么能成功,就是因为顺从了人类这种潜在的意识。” “储北中校把这种潜意识化作了人类一种新的宗教,不再信仰上帝,也不信仰耶和华,更不信仰真主。他让人类信仰联合国。他用语言的橄榄枝和枪弹的暴力增加他的信徒,信他者昌,逆他者亡。” “听起来很完满,是不是?一种全新的美好的宗教,是不是?” 密室里,雷诺凑前一步,几乎贴在卡尼尔的耳根上,轻轻的、沉沉的暗笑:“修罗大人,你愿意接受这种储北中校强塞给世人的宗教吗?你接受过这么多宗教的洗礼,你真正的相信过什么吗?” 如果一个人不论如何都无法找到自己信仰的皈依的话,那么不妨亲手创造一个全新的宗教吧。 “给你一片土地,一切都归零,然后你在这片空白的土地上,创造一个完全属于你的宗教。你和你的神共生,你和你的神一起死,你们的精神成为一体,你们永生。” 卡尼尔侧边脸都笼罩在烟管袅袅的轻烟中,额前头发垂落到眼前,眼底却闪烁着难以言喻的亮光。迷惘,质疑,一遍遍的自我否定,一次次推倒自己的价值观,烟尘满天天崩地裂,然后最终他低下头,发现雷诺在眼前给他铺好了一条路。 卡尼尔是个活在黑暗里的人,他的眼睛比黑暗还要黑,仔细看的话,甚至流动着深深的绿。那是因为太黑了,让人产生了一种看不到底的错觉。 “你看,这样的人,多美。”雷诺散漫的坐在地上,对耀仁挑起一边笑容:“我需要他,但是你又不放他离开。所以干脆,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耀仁问。 “我想开辟一个国家。”雷诺说,“我们都是叛国者,犯了重罪的人,没有国家收留,漂泊着寻找自己的土地。这个世界上的土地已经被别人占满,我们必须用枪弹和武器才能找到自己的栖身之处。” 「红」是一个收留叛国者的地方。 一群叛国者,要建立属于叛国者的国家。 雷诺推开实验室的门,几个助手从电脑后站起身来向他敬礼。实验室的尽头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培养皿,肉红色的溶液里放着刚刚从南美紧急运送过来的身体。 ——叶莲的新身体。 叶莲站在培养皿前,仰视着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自己的脸。 “你的旧身体我让人埋了,”雷诺走到他身后,“葬礼那天我也参加了,提前感受一下以后失去你时是什么感觉。” 叶莲抬起头,从雷诺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黑色的和服,腰间一道衣带,十岁大男孩子的脸,带着一点尚未褪尽的稚气,和一点早早染上眉梢鬓角的少年的秀美。 这个男孩的身体很漂亮,但是也很虚弱,所以一完成就束之高阁,被当做紧急情况下暂时使用的临时身体。 “你没有失去我。”叶莲平淡的说,“我还站在这里,灵魂还在,几乎不死。” “我有一种预感,”雷诺说,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种漫不经心后的犀利的认真,声音沙哑低沉,“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叶莲看了他很久,没有说话,转过头去。 雷诺这时候做了个让别人都为之侧目的动作,他弯下腰,把十岁大的叶莲从地上打横抱起来,狠狠的勒在自己怀里,亲了亲他的头发,朗声笑道:“我真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这么软这么香,跟花儿似的!” 叶莲语调没有半分波澜的命令:“放我下来。” 雷诺哈哈大笑,指着培养皿里那具完全赤 裸的身体说:“真他妈可惜!我还想多留你这样子几天,结果你就迫不及待要搬进哪个身体里去了。” 叶莲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 “怎么?” “我留在各地的备用身体也有好几个,这一个在南美,是距离这里最远的。你干什么非要千里迢迢把这个身体送来?C国西部某冰雪高原下的秘密基地里放着一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身体,为什么不调用那个?” 雷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你真的想知道?” 叶莲看着他。 雷诺笑了起来,凑到叶莲耳边上,沉沉的低哑的吹了口气:“不一模一样,你眼前这个,曾经被我碰过。” 叶莲猛地转过头来看着雷诺,脸上表情刹那间变换了好几种,刹那间被深深压进脸皮之下,面上一派不动声色:“有些人有奸尸的爱好,可那连尸体都不算,只是一堆肉罢了。 分卷阅读45 这你也行?” 雷诺笑问:“你信不信呢?”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哈哈笑着转身,大步离开了实验室。 妖孽 阿隽这人有个非常大的毛病,就是一旦嗅到空气中的不安定分子,就会兴奋异常。一般人都避之不及的动乱,他偏要主动凑上去,兴致勃勃的搅合一番浑水才罢。 因为这个原因他二话不说的加入了「红」,也因为这个原因,在雷诺明令所有人都要乖乖呆在宅子里深居简出的时候,他忍不住偷偷溜了出去。 溜出去干嘛? 逛花街去也。 卡尼尔对于歌舞伎町了如指掌,他曾经把各家夜店的内幕情况对阿隽详细形容过。阿隽从小养在深宅大院里,很多东西都理论上了解,实际上没见过,觉得非常有意思、非常让人感兴趣。 前边说过了,阿隽感兴趣的往往不是这件东西本身,而是它被毁灭的一刹那。 夜街上闪烁着花灯变幻的彩光,小姐们揽着醉醺醺的男人们翩然来去,调笑和逗乐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阿隽笑眯眯的对冲他抛媚眼的姑娘们挥手,步伐轻盈的走过花街灯光艳丽的大道,和弥漫着呻吟的弄堂。他的脚步在花街最大的淑女俱乐部门前停了一停,随即门口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的架住了阿隽一左一右两只手, “我们有很多漂亮的姐姐哟,客人~” “客人又年轻又俊美,给你打八折哟~” 阿隽不置可否的被她们架着往门里走去,笑意盎然,看上去好像非常享受。 阿隽对男女没有偏好,但是喜欢熟女,那种脸上涂得粉白、樱唇一点、长发如墨的成熟女人,是他喜欢看到的类型。 俱乐部里光芒打得很暗,一眼望去是一排排高背沙发,小姐们笑语盈盈来来去去,酒气和黄烟味非常浓重。中间聚集着一帮人玩限制级游戏,几个小姐脱得只剩内衣,几个男人已经被灌得不分东南西北,最贵的酒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下来,滴落在衣服上,狼藉一片。 阿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人,带他进来的那两个女人立刻给妈妈桑使眼色。妈妈桑抹了抹发髻,一手夹着香烟,扭着脚步走过来,声音沙哑的笑道:“好俊的小哥儿!” 老鸨的眼睛是很尖的,阿隽神情纯正、眼光好奇,好像从没有来过这种烟花之地,身上衣服都是好料子好质地,皮肤很白很细,一看就像是个没经历过人事的富贵人家小公子,这种人出手最大方了。 看一个人经济优裕不优裕,关键是要看手。妈妈桑眼睛电光火石向下一瞥,那一眼简直能把阿隽的双手皮都扒开来看到肌肉里去。那手又漂亮皮肤又细,指关节细细巧巧的,一看就是做精细活儿的人。干重活的人就算再精心保养,指关节也会变粗起来,跟真正娇贵的主儿是完全不一样的。 阿隽把眼睛从大厅中间那帮人那边拔出来,微微的笑道:“有酒吗?” 夜店里怎么可能没有酒,要多贵的酒都有。 妈妈桑一脸如沐春风:“有有有!短了谁也短不了您的呀,今天在我们这里喝个够劲才行!” 阿隽又问:“有女人吗?” 妈妈桑一把托住他的手,“酒和女人,都给您最够劲的那一种!” 阿隽眼睛弯弯的一笑,说不出的温柔,那温柔里隐藏着的亢奋和躁动,几乎完全掩盖不住。 妈妈桑转头的时候看到这个笑意,突然心里直犯嘀咕。按理说富贵人家小孩刚来这种夜店的时候都会有点胆怯,表面上可能装得很放得开,实际上对自己的举手投足格外注意,生怕露怯让人笑话,给钱也异常的大方。那种小孩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来,动作僵硬、喝酒没度,在她这个妈妈桑眼里一看就看出来生涩味道。 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对什么都很好奇,但是看什么都是从眼角里斜斜看过去的,那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让人看了心里发碜。 几个画着浓妆、穿着暴露的女人不一会儿就坐到阿隽身边,一个个都非常丰满妖娆,其中一个护士装一把勾住阿隽的脖子,问:“弟弟,多久没来了呀?姐姐都不记得你了,是不是被别家女孩子勾去了魂呀?” 阿隽淡淡的笑着斟了一杯酒,也不答言,一饮而尽。 小姐们拍掌娇笑:“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阿隽放下酒杯,突然微笑着问:“你们会什么呀?” 小姐们一愣,护士装反应得比较快,立刻娇笑道:“我们会伺候您啊。” 阿隽觉得很没意思,说:“你们不来点有趣的,我没兴致啊。” 有趣的……什么叫有趣呢?玩国王游戏?限制级脱衣? 阿隽脸色微微一沉:“一点特别的都没有,光喝酒太没意思了。我正在兴头上呢,让我扫兴的人,会死的。” 他的尾音轻飘飘掠过,让人发寒。 护士装反应快,立刻去拿了竹签过来,起身之间故意露出饱满的胸和深深的一道沟。然后她几乎坐到了阿隽大腿上,风情万种的捋了捋头发,说:“我们来玩国王游戏吧!输了的人要做很H的事情哟!” 阿隽看不出是感兴趣还是兴味索然,也不抽签,看着她们抽。第一轮是一个OL装扮的女人抽到了国王签,命令是让护士装脱掉外套,护士装于是拿着乔扭动了几下,然后非常豪爽的把外套扣子一解而开,粉红色裙子披在身上,胸前只看见内衣一条蕾丝边横过去。36D的雄伟胸围,是男人都要喷鼻血了。 阿隽果然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停顿了几秒钟。 小姐们彼此传递着胜利的眼神,紧接着第二轮抽签。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阿隽的目光慢慢从护士装身上越过,直接望向了他们身后的夜店大门口。 几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走进来,在大门口迅速检查一番以后,妈妈桑亲自迎了上去,连连鞠躬着迎进来几个男人。 其中一个站在中间位置,不说话也不笑,神色阴霾,目视前方,步伐沉稳有力,妈妈桑一颠小跑跟在他身边,他目光都没有偏一下。 ——是龙太藏。 阿隽唇角慢慢拉开一个更深的笑容,如果这时候龙太藏看到他的话,一定会觉得他眼底的光芒非常的熟悉。 那是阿隽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强烈兴趣时才会出 分卷阅读46 现的深深的眼神,因为眼珠太黑,甚至在眼底泛出深紫色的流光来。 阿隽望着龙太藏的身影,微笑着舔了舔嘴唇。 2. “喂,女人,”阿隽漫不经心的向36D护士装扬了扬下巴,问:“你们这最丑的小姐在哪里?” 小姐们疑惑的对视一眼,“最丑的……” “啊,对了!阿花啊!”护士装一拍大腿,“阿花是以前丑女俱乐部里被辞退的,妈妈桑跟她的朋友是朋友,所以勉为其难让她来这里做清洁。平时倒酒陪客都轮不到她,怕把客人吓着。” 小姐们掩唇咯咯笑着,交换着暧昧的眼神:“听说有的客人就喜欢丑女,不过我们这可是正经地方,哈哈……” ……原来跟□俱乐部、丑女乐园之类的地方比起来,普通夜店也算得上是正经地方了啊。 “把她给我叫来。”阿隽笑起来,唇角挑起一个愉快的弧度,在朦胧的夜色里倒映在灯红酒绿之后,说不出的迷离和暧昧。 护士装温顺的站起身来,半真半假的发嗔:“客人真是的,我们这么多姐妹都没有伺候您的资格吗?叫阿花来干什么嘛,兴许她忙着呢……” 阿隽淡淡笑着抽出一叠钞票,懒洋洋的顺手塞进护士装36D的黑色蕾丝胸罩里。 护士装立刻闭上嘴,甜甜一笑,带着一身浓厚的香水味转身去了。 龙太藏平时没有逛夜店的习惯,今天是被人邀请来这里的。 有些时候,在晦涩和朦胧的灯光下、女人饱满而圆润的包围中,反而更容易商谈重要的问题。酒精和女色缓解了双方的利益冲突,在酒桌上豪爽的男人更容易被生意伙伴所认可,而女人的温声软语更是生意场上攻坚的利器。 因此,当龙太藏看到眼前缓缓走来的女人时,他还以为这是身边邀请人所玩的把戏。 那个女人大概还年轻,身材也算窈窕,穿着非常名贵的西阵织和服,馥艳大红的底,那红色非常的烈,就像是清晨刚刚升起来的冉冉朝阳的颜色,只看一眼就好像连视线都要被灼伤了。和服上洒落着大把大把盛开的、金色的花,绽放的是这样绚丽而恣意,随着衣倨的流动,就好像要在女人的身体上缓缓开放一样。 艺伎用的和服和普通和服不一样,脖领的开口会特别的宽大,深深垂落下去的后领尤其艳丽到让人难以正视,其上衬托出来的一段后颈就显得格外的白。这样的反衬对比太鲜明,繁复而珍贵的衣饰,雪白的脖子,非常暴露又非常诱惑的显出了女人身上最迷人的地方。 这样艳丽到让人心生不详的颜色让龙太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个人。太过于凌厉得色彩让人不能呼吸,让人心生畏惧,又让人无法做到把眼睛挪开。 女人脸上蒙着薄薄一层纱,在夜店靡丽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就凭着这点让人心痒痒的风情,就足够挑起男人的兴趣了。 龙太藏转脸笑道:“你们还真挺上心的啊。” 邀请人一脸错愕:“什么?这……不是,我们没有……” “不是你们?” 一边引路的侍应生深深一鞠躬:“这位客人,这个小姐是那边358号台的客人为您点的,已经付过包夜的帐了,请您安心享受吧!” 龙太藏心里突然闪过一点异样,只是刹那间的事。他抬起头,358号台那边的年轻人仿佛脑后长眼一样,微笑着侧过脸。 动作这样轻轻的,慢慢的,眼珠的转动被掩饰在长长的眼睫之下,吉光片羽掩映在酒色之中,随着漾动碎成一片。 然后他抬起眼睛,隔着靡乱的人群,对着龙太藏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龙太藏眉心挑了一下。 熟悉他的人知道那一般是他就要发怒的表示,实际上也并不完全正确。 那是他无法控制自己某种情绪的先兆。 女人走到龙太藏身边,欠了欠身,仿佛因为强烈的恐惧着什么,声音有点发颤:“客、客人。” “……”龙太藏一个字都不说,脸色阴晴不定。 邀请人一看要冷场,连忙拉过女人,拍拍龙太藏身边的沙发:“还愣着干什么,快坐下啊!会倒酒吗?” 龙太藏突然无法抑制什么一样猛地挥了一下手,差点打到女人。她踉跄着退后了半步,然后小心翼翼的坐过去,尽可能的甜笑着——尽管面纱之后什么也看不到——斟了一杯酒递上去。 龙太藏冷眼看了半天,然后拿起酒杯,对着阿隽的方向一饮而尽,杯子倾斜以示涓滴不剩。 谁知道阿隽早已经回过头,自顾自和女人调笑去了。 “客、客人……”女人颤颤巍巍的依靠过来。 邀请人一看龙太藏再次脸色不豫,也不知道这主儿突然就这么不愉快起来,连忙拉拉那女人,低声训斥:“还不快把头上东西拿下来?”吊人胃口是好的,但是吊过了就让人不快了。人上夜店来是撒钱买欢,谁愿意对着木头女人喝酒呢。 那女人顿了一下,才一点一点把面纱拿下来。那邀请人不看则已,一看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给人的感觉虽说不算绝世美女,但是至少也得是个清秀佳人吧? 是谁从丑女俱乐部里把她找来的啊?! 龙太藏一动不动的盯着女人坑坑洼洼的脸,距离自己不过半掌之遥,转头时因为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的狼狈和尴尬,差点一头撞上去。 侍应生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候提醒:“客人请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358号台客人已经帮您给这位小姐包夜了。他说,您就喜欢这一口的。” 阿隽漫不经心的笑着,就着护士装香酥柔软的手一口闷了残酒。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丑女呢?好奇怪哦。”边上的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着。 “大概是因为那种人曾经被美人打击过?” “可能是被打击过所以才……” “真可怜哦。” “不要说啦,那种男人也很可怕很变态的,长期得不到爱情的男人都已经蜕化成兽了喔。” 女人们如莺歌燕语一样淅淅沥沥的讨论突然停止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阿隽身后,两只手扶在阿隽头侧的沙发靠背上,声音也沉沉的听不出喜怒。 “看来你最近过 分卷阅读47 得不错,有力气上夜店找女人,也有力气捉弄人了。” 阿隽回过头,眼睫挑起来,笑嘻嘻的望着龙太藏:“我可从来就没有捉弄你啊大哥,我是在很好心的服侍您呀。” 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见阿隽微微偏过来的头,神情天真而又无辜。因为转过头来的这个姿势,他的脖颈直到腰都反拧着,目光顺着他脖颈上细巧的骨骼一路往下,可以看见衣襟之下深深的、暧昧的阴影。 那是阿隽衣底的肌肤。从锁骨一直到胸膛,尽可能深的话,可以一直到纤细的柔软的腰胯。 “……”龙太藏受了某种蛊惑一样慢慢俯下身,他和阿隽彼此距离是如此之近,几乎连阿隽身上迷醉的酒香都清晰可闻。 “大哥……”阿隽轻柔的伸出手。 龙太藏突然把他的手在半空中抓住,然后猛地把他拉起来,拦腰一抱,打横扛在了肩膀上。 阿隽没有一点惊慌,甚至龙太藏能听见他低柔而充满揶揄的笑声。 他粗鲁的把手指深深卡进阿隽后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扛着他大步走出了夜店的门。 河蟹 大多夜店,都有一个僻静而肮脏的后巷。一辆凯迪拉克停在巷子口,龙太藏把阿隽扔了上去,然后升起了和前座之间的挡板。 阿隽还没坐起身,紧接着就被龙太藏按了下去。他的脸被抵在车座稍微有些粗糙的布料之间,单薄的上衣从后颈上被扯了下去,露出一段修长细腻、有非常冰凉的皮肤。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香味,清淡萦绕,缠绵不去,让人上瘾。 龙太藏知道他以前喜欢用特殊的香料垫在衣柜里,这个私密的习惯被他无意间得知,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类似于春夜花香的气味从此就被他牢牢记在了脑海里,带着一点点无意中的诱惑,让你看见,却不让你触碰。就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底下如玉肌肤,堆凝冰雪,却不论怎么竭力的伸出手都无法触摸到一样。 全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没有哪一个不暗自憎恶着也畏惧着这个近似于妖的小少爷。龙太藏竭力使自己看上去已经忘记了这个弟弟的存在,但是他越是明确的表达这一点,就越忍不住暗暗的、偷偷的注意那个少年的一举一动。 他在春夜的樱树下对月饮酒,喝到酩酊大醉,披着一件樱花色的宽大的袍子,伏在青石上睡过去。除了那天晚上的月亮,谁也不知道龙太藏在墙外整整徘徊了一夜,不可抑制的想去轻轻抱起那个人来送回房。有什么力量阻挡着他的脚步,无形之中,逼迫着他不敢上前。 最终是阿隽被夜风吹醒了酒,在如雨般的花瓣中,摇摇晃晃的径自走回了房。回身虚掩房门的刹那间,龙太藏几乎可以肯定阿隽偏过头来,瞥了自己一眼。阿隽的脸被笼罩在月光和纸门之间夹角形成的阴影中,明明昧昧,若笑非笑。 龙太藏那年不过刚刚二十出头。 那天晚上他落荒而逃。 阿隽突然侧过脸,目光纯净带着哀软:“大哥……” 龙太藏的手停了停,阿隽又轻轻的道:“求求你别,……” 这个样子真的很难想象出现在阿隽身上。龙太藏有刹那间几乎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被唬住。紧接着他看到阿隽凑近了一点点,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要触碰到自己脸上,纤长的脖颈因为扭转而突出了细巧的骨骼。 “……看到自己的亲弟弟衣衫不整的被自己强压在身下,你觉得很兴奋?悖德的传统在你的血管里就根植得这么深吗?” 阿隽略微退开了些许,注视着龙太藏的脸,连男人眼底飞快闪过的一点狼狈、亢奋、难堪和欲望都没有放过。 “你想上我,”阿隽再一次确认,“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我是你唯一的亲生兄弟。” 龙太藏的手无意识加重了力道,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正掐着阿隽的手臂,洁白的上臂已经被掐出了几个深深的血印子来。 不过不论是施虐者还是阿隽本人都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完全没有要对这种情况加以制止的意思。 “……我们不是亲生兄弟。” “不,我们就是。” “闭嘴!”龙太藏有些狼狈的暴怒,“你不是!” 阿隽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的笑容而显得异常艳丽,几乎有些妖气,“你想说什么呢大哥?我不是你亲弟弟,是你堂弟?那不都是一样的嘛,多么相近的血缘关系。” 龙太藏抬起手想狠狠一耳光抽下去,但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阿隽目光挑逗的盯着他的手,然后凑过去极尽情 色的亲吻他的掌心,湿漉漉的吻从小臂的肌肉一直延伸到关节,龙太藏突然反手满把抓起阿隽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脸,然后拉开了自己的裤子拉链。 龙太藏把他按倒在墙上,冰凉的墙壁大片紧贴着阿隽的背部,他打了个寒战,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被龙太藏更凶狠的压制住了,“……现在别跟我说话,不然马上我让你连声都发不出来。” 阿隽眼底的水光仿佛要滴下来,情 欲和妖娆在这样的夜里燃烧着,龙太藏一个膝盖卡在他大腿之间,手指深深掐进他后腰里。疼痛混合着他掌心粗糙的老茧摩擦产生的微妙快感,仿佛电流一样鞭笞着两个人。 ……几代乱伦的家族,深宅大院里隐秘的罪恶,一代一代剔除了劣质的血统,留下最靡丽最诱惑的妖。 龙太藏从小就厌恶那些。他的母亲是外边嫁进来的。他认为自己是正常人。 而阿隽截然相反。 他憎恶这个弟弟,在憎恶和冷淡中也害怕着,在害怕中被吸引着,在长久以来难以抑制的情 欲的吸引中,慢慢演变为了难以抗拒的侵占欲。 龙太藏把阿隽夹在墙壁和他怀里的狭小缝隙中,顺着刚才被侵犯过的穴口轻而易举插入了这具美妙的身体。被强迫的体位让阿隽无法站立,他虚软的往下滑,然后被龙太藏紧紧的禁锢住了腰。 那个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长长的眼睫颤抖着,张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身体在战栗,大腿肌肉痉挛,如果龙太藏松手的话他一定会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龙太藏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情 欲冲昏了头脑。他的灵魂被分离成两半,一半冷冷注视着侵犯亲生弟弟而无法自拔的自己,另一半完全沉浸在快感之中,即使世界末日来临对他来说都完全不在乎了。 他感觉不到任何 分卷阅读48 胜利的滋味,他没有赢。 实际上他已经被阿隽用这种方式、在这种地方勾引了,他输得非常彻底,全军覆没,一败涂地。 无可奈何的愤恨和报复刺激了他的欲望,最终喷发出来的时候阿隽剧烈的战栗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嘴唇颤抖着,非常冰冷。龙太藏急切而凶暴的亲吻他,难以抑制的升起一种想把他就这么撕碎了一块块吃下去的欲望。 算账 黑暗的实验室里渐渐焕发出柔和的光,为了配合新生的娇嫩的视神经,光线被调成了最适合人体、最不刺激神经的程度。 病床上的巨大培养罩缓缓撤去,叶莲全身赤 裸,坐了起来。 边上的助手急忙扶住他,叶莲摆摆手示意他走开,然后缓慢的坐直,一只手虚弱无力的撑在床边上。 这是他刚刚才开始支配的新身体,大脑和神经的调配不是很协调,要过几天才能行动自如。在这几天时间里必须有人照顾他,不然走路、倒水、进食等精细行为对他来说都非常困难。 “……镜子。”叶莲低声吩咐。 一个助手立刻拿来一面镜子递到他面前。镜子里的那张脸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但是细节处又有着微妙的差别。因为无法提供足够的蛋白质所以头发被剪短了,额前几缕细碎刘海,倒是很精神。皮肤因为长期泡在培养液里所以显得有些苍白,黑发末梢覆盖在后颈上,皮肤下暴露出淡青色的血管,削瘦而孤拔。 “……唔,新形象很好看嘛,”一个微笑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听说你这几天不能工作,要不要我亲自照顾你?我是个很细心很会照顾病人的人哦。” “你离我远一点就好了,雷诺。”叶莲淡淡的说着走下床,脚尖触到地面的时候虚软了一下,咬紧牙关才勉强站稳。 新身体的支配情况不像预先设想的那样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叶莲潜意识里觉得这具身体被污染过,所以大脑不愿意和这具身体的神经联通的关系。 雷诺穿过众人,那些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都纷纷低下头,无声无息的给他让出一条路。雷诺走到叶莲身前,脱下大衣披在他赤 裸的身体上,举动亲密毫不避讳:“——你这种态度我很受伤啊喂,我可是特地推迟了好几个会议跑来见你的。还是让我来照顾你吧,我已经跟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了哦。” 叶莲不抱希望的问:“什么招呼?” “就说你因为劳累过度所以卧床休息,我不得不担起照顾你的责任啊。” “……你在跟别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带着一脸猥琐的淫 笑吧。” “开什么玩笑,我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一向正常好不好。” “你所谓的正常表情就是淫 笑了。”叶莲一只手重重的托着额,“怪不得艾利克斯给我传消息,说他被我伟大的献身精神所感动,还说我辛苦了……” 雷诺笑容可掬的说:“没错,你这个身体的确已经献给我了没错。” 叶莲脸色沉下来,刚想挣脱他搀扶的手,脚下就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下。眼看要摔倒的时候他伸手去扶墙,但是手指尖还没有碰到墙壁,就被雷诺一把抓住,然后打横稳稳的抱了起来。 “……!” 叶莲从记事起就没被人抱过,更别提是这种抱法了,一惊之下脱口而出:“放我下来!” 雷诺轻轻松松的抱着他,几步走到大门口,直接用脚踹开门走了出去。一边的工作人员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更别提阻挡了。 “我们去吃饭吧,你助手说你这几天只能吃流食,所以我让他们弄了稀饭。当然如果你愿意打营养液也可以,你是科学工作者,应该有为科学献身的精神嘛。”雷诺稳稳当当的扛着叶莲往餐室的方向走,完全置叶莲可怕的眼神于不顾,“——对了,你能拿勺子吗?你的手指能动吗?还是让我来喂你吧。” 叶莲眼神森冷的注视着雷诺,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这样的目光几乎能刺穿他脸上的皮,“……你会后悔的,雷诺。” 雷诺微微的笑着,声音轻得近乎耳语:“后悔什么?我可是很仔细的在亲自照顾你啊。” 餐室里还是和室的布置,原来在这座宅子里工作的佣人中规中矩跪坐在茶几边上,偷偷地看雷诺和他怀里的叶莲,虽然深感怪异,但是也只能强忍疑问。如果是平常这种打探的目光已经足够让雷诺杀他一万次了,但是今天雷诺异乎寻常的没有生气,反而一直笑容满面。 “来来,这个虾很不错的,尝尝看?” 嘴里说着问句,手上却很自然的剥了虾壳,去掉虾头,用筷子夹着白净的虾肉,反手喂到叶莲嘴边,一点给人选择的意思都没有。 “……”叶莲默然片刻,张口吃了下去。 雷诺兴致勃勃的盛了半碗龙虾粥,清瓷的勺子,吹凉了温度,一勺一勺喂给叶莲。频率控制得非常好,既不过分急促也不过分缓慢,一方面温存体贴,一方面又把时机卡得刚好,完全不给叶莲开口拒绝或说话的机会。 叶莲几次张口想说自己不需要了,雷诺却恰到时候的再次喂过来一勺,动作很果断,叶莲跟了他很多年,隐隐能感觉到在这样有条不紊的动作下,隐藏着雷诺非常阴沉非常不快的情绪。 好不容易粥碗见底,叶莲在雷诺再一次弄出什么花样之前抢先开了口:“你到底要干什么?” 雷诺还是笑容满面的:“这不是在照顾你吗?” “你有别的更重要的事。” “对我来说哪有什么事比你还重要呢,我亲爱的总参?” “……我不缺人照顾,我手下有很多专业人员。” “不‘亲自’怎么体现出你对我的重要性呢?” 雷诺非常轻巧的把问题的重点绕了开去,他顿了顿,又微笑着加了一句:“——再说我也知道你不缺人照顾,「红」里的人不算,联合国你不也还有人么?” 叶莲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雷诺低下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那笑意完全不能覆盖他眼底的阴沉。 “……我已经很多年不和联合国的人联系了。”叶莲平静的说。 “——嘘,”雷诺示意他安静,“叶莲,想好了再说话。” “我仔细想过了也是一样的答案。” “哦,一样的答案?” 分卷阅读49 雷诺俯下身,非常近距离的注视着叶莲,彼此呼吸的气流都拂过对方的脸,“——很多年不和联合国的人联系,于是一见面……就立刻上床吗?” 雷诺有时说话很轻柔,但是那绝对不表示他心情很好。越是温柔,越是危险,甚至仅凭说话时细微的语气变化,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叶莲默然不语。 雷诺轻轻的把碗筷放下,然后托起叶莲的脸。后者被强迫倚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的时候,雷诺可以嗅到他额前头发间染上的病房里药物的苦味。 “叶莲,”雷诺说,“你一向什么事都不瞒我,所以这件事我觉得很意外,也很不好受。” 叶莲还是不说话,从雷诺的角度自上而下的望去,可以看见他垂下来的疏朗的眼睫。 “我很生气。我想即使你瞒着我侵吞了一大笔钱或其他什么,我都不会这么生气。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体的,你跟我走过这么多年,其他人都是后来才一个一个的加入,只有你是从一开始就帮助我,所有的蓝图都是我们一起勾画的。” 雷诺俯下身,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触碰到叶莲的额头,“储北中校这个人……” 叶莲默不作声。 “……你爱过他?” 半晌叶莲闭上眼睛,说:“不。”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雷诺点了点头:“记住你今天对我说的话。” 他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在他身后叶莲坐在茶几边上,维持着那个姿势,只是因为身体突然失去支撑,于是扶着桌面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却了血色。 雷诺拉开门:“对了,过两天阿隽就要回来之后我们启程回南美,你记得准备一下。” 纸门被刷的一声合拢,他的脚步声大步离去,渐渐消失在了门外。 2. 雷诺说阿隽过两天就回来,其实那是保守估计。 雷诺这人有个优点,就是他并不过问手下平时都在干什么。「红」里的核心成员平时都各有各的身份,手下做事,只要不偏离组织目标的大方向,其余的雷诺全都不过问。 比方说,他明明知道阿隽跑出去干嘛去了,也很清楚这小子是个喜欢惹事的主,但是他一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相反,在当天晚上的时候他吩咐手下说:“如果阿隽被龙太藏先生扣留了,就以我的名义出面去把人讨回来。” 当时卡尼尔正好坐在一边,微微的皱了皱眉。他坐在灯光的暗处,雷诺立刻转身,微笑着问:“有什么疑问吗?” “……抱歉,按理说我不应该过问这方面的事,不过……”卡尼尔貌似有些犹疑,但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我和阿隽相处过一段时间,算是比较熟悉他的性格吧。如果需要增加成员的话,不论是背景、实力还是手段,阿隽的兄长龙太藏都比他更适合。为什么你没有上门去拜访龙太藏,而是选择了阿隽呢?” 这话说得非常拐弯抹角,不过杀手的性格都是非常慎密的,卡尼尔会想到这一点也不奇怪。 “非常抱歉对这种事贸然议论,”卡尼尔顿了顿,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象征性的表达了一下他的歉意。 雷诺哈哈一笑:“哪里哪里。你能想到这个问题我一点也不奇怪,或者说如果你想不到,我才会感到奇怪。”紧接着他话锋突然一转:“——卡尼尔,你觉得耀仁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卡尼尔默然片刻,说:“……这种东西应该不算人吧。” 雷诺哈哈大笑,连连摆手:“你这么说耀仁先生会感到很伤心的……好吧,就算他某些方面很差劲,但是他有一个和你非常相似的地方。” 卡尼尔面不改色:“都非雌性?” “不不不,不是说那方面。世界上非雌性的生物很多,在南美我养了很多美洲狼,都是大部分都是雄性,但是我从来不把它们当做是「红」的成员。为什么呢?” 雷诺顿了顿,笑道:“——因为它们不会思考。” 卡尼尔皱起了眉。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不会思考,没有思考就没有变化,没有变化的世界是很可悲的。我想你已经把耀仁看作是世间第一号人渣了,不过难能可贵的是这个人渣和你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你们都思考。” 和式的大宅到晚上有些冷,夜风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发出尖利的呼啸声。 “比方说你吧,卡尼尔。你喜欢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作为一个杀手,你需要宗教的力量来护持你的精神,你喜欢琢磨自己为什么存在。如果你不是杀手,我想你大概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哲学家。至于耀仁,他想的东西可能要现实一些,比方说他经常思考这个国家未来的走向,过去和历史,道路和将来。我想他一定发现这个国家已经即将走向灭亡,所以他果断了放弃了它,决定和我们一起开创一个新的国度。这是你们的共同点,我喜欢思考的人。” “再举个例子,叶莲是个始终在探寻正义的家伙,他想的东西跟我们都不一样,但是他的确也在思考。他杀人,但是他始终都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杀人?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我不敢肯定他都得出了什么答案,但是我喜欢他思考时的样子,很漂亮,或者说,很性感。” 雷诺笑了一下,在榻榻米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现在我们说说阿隽。阿隽是个看上去从来不思考的人,一切凭本能,一切都随心所欲。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被全族人厌恶的人,无数次差点被父亲杀死,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活得很凄惨才对啊。你觉得阿隽他看上去很凄惨吗?” 卡尼尔叹了口气:“他通常让周围的人都变得很凄惨。” 雷诺笑道:“这就对了。阿隽和我们不一样,他的思考方式很原始化,就像有着智慧的、却偏偏喜欢喝生血吃生肉的野兽。他想的总是如何生存下去,如果有人妨碍了他的生存,他一定毫不留情的把那人除掉。这种思考方式血淋淋的,但是你不可否认这很迷人。” 卡尼尔有几秒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那龙太藏呢?” “这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我不得不这么承认,”雷诺轻轻拍了拍掌,很久以后卡尼尔发现这是他表示某种程度上赞扬的意思,但是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想提 分卷阅读50 醒你,龙太藏是他们家族的长子,生下来就有继承权。龙太藏能有今天的地位这并不奇怪,如果把他放到阿隽的位置上,他未必能混得像阿隽这么滋润。” 卡尼尔默默的听着,半晌才慢慢的道:“在你看来即使是两个同样都在思考的人,他们的思维方式也有不同吧。” “那当然了,”雷诺笑着拍拍他的肩,“比方说你喜欢研究宗教的思维方式,而耀仁喜欢把自己放在凡人的角度上;叶莲喜欢把自己带入审判者的席位,而阿隽本能的像野兽一样思考……种种思考方式的不同组成了「红」,这是我创立这个组织的目的。” 卡尼尔静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你要表达什么了。” 透过纸门可以望见庭院里清亮的月光,夜色已经很深了,除了风过鸣廊的声音之外,就只有虫鸣从遥远的地方隐约响起。 卡尼尔站起身,在灯光的暗影中他的侧影有种古老传统的,不疾不徐的优雅。 “已经很晚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虽然根本没必要这么做,雷诺还是站起身来,满面笑容:“我送你出去吧。” 卡尼尔点点头,略显有些冷淡,不过他平时也就那样,别人都不以为意了。雷诺亲自把他送到门口去,眼看着他走过抄手游廊的尽头,一转弯就不见了。他在夜风中站了很久,眼神渐渐的冷了下来。 “雷诺先生。” 一个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侧阴影处,弯下身毕恭毕敬的道。 雷诺挥挥手,“刚才卡尼尔没走,我不好叫你进来。怎么回事?” 那手下向周围看一眼,见没人才轻声道:“储北中校被弹劾了。” “……弹劾不奇怪,”雷诺嘴角挑起一点冷笑的意味,“因为什么被弹劾?” “据说是要为韦尔什上将的死负责。韦尔什上将死于闵和的神经性毒气,但是当时储北中校在场,他解释不清。” “……不枉费我这么大心血。现在处理结果出来了没有?” “没有对外公布,也是听私下打听的消息,据说是把储北中校停职了。储北中校一直以来是靠联合国高层的老头子们当后台,但是经过这件事情,那帮老头子突然认识到储北有他自己的獠牙,那帮人也有点害怕。也许会趁这个机会,老头子们会直接把储北解决掉也说不定。” 雷诺沉默半晌,突然问:“——你觉得储北会坐以待毙吗?” 那手下一愣,踌躇了一下,“应该没有人会坐以待毙的吧。” 雷诺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古怪。房间里灯光已经很昏暗了,他倚在门边,一半脸沉默在黑暗里,另一半晦涩不清,仔细看去竟然冷酷得让人心惊。 手下只抬头看了一眼,就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既然他不愿意死,那我们就想个办法,让他不得不死好了。” 雷诺很少有明确表达不满的时候,他的情绪在叶莲面前会透明一些,在别人面前时,他的笑容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但是假得可以乱真。 很少有人看见他用这样直接的厌恶口气去谈论一个人的生死,不,这已经不是厌恶,而是憎恨了。 “最多半年……”雷诺仰起头望着岑寂的夜空,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这样低低的告诉自己,“……最多半年时间,我要见到储北中校的……项上人头。” 一张老照片 这个季节清晨的时候,窗子上已经结了一层冰。储北一夜没睡,满眼红丝,胡渣也星星点点的冒出了头。这些明显的疲惫的标志挂在这个男人脸上,他的神情却非常稳当,没有一点颓唐的意思。 储北批了件大衣,衬衣袖子卷起摞到关节上,露出手臂上经年的暗白色的枪伤。他推开窗子,站在窗口冰冷的寒风中点起一支烟,背影沉默而厚重。 他身后的实验室里,几个科研人员纷纷站起身来关掉仪器。领头一个女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快步走来,温柔的伸手去抽他的烟:“——中校,您烟抽得太多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储北手一晃,没让她把烟拿走。 年轻的女科学家动作停滞了一下:“……中校,今天就要去面对联合国那些老顽固,我相信您心里知道这很重要……我知道您是迫不得己的,请您不要丧气,眼下政治局势这么动荡,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我相信您。” 储北没有偏过头,眼神向她偏过来:“你相信我什么,兰德尔?查特温女士?” 他语调里有一点点温和的调侃,因为他平时对这些科研人员都是直呼其名的,从来没有正式的叫他们某某先生或某某小姐。 “我相信您不会和闵和他们救世军的人有私下交易,害死韦尔什上将的神经毒气一定另有来源,您怎么会和救世军那种恐怖组织……” 储北打了个手势,优雅的阻拦了兰德尔接下来的话,“在联合国得出结论之前,单凭你对我个人的了解,是没法得出我清白与否的结论的,兰德尔。你是个科学家,科学家应该相信眼见为实。” 兰德尔一时语塞,半晌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吧……今天就要去接受审判,您吃点东西洗个澡再去吧。” 储北抽烟抽得很深,三口两口烟就到底了。他把烟头在窗台上摁熄,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兰德尔望着储北离去的背影,这个男人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懒洋洋的并且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只要是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会成为最坚实、最强悍的屏障。 有时候她会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情形,那个时候她还在大学研究所里,梳着清汤挂面的头发,穿着朴素的裤装和平底皮鞋,手上一天到晚夹着书或讲义,谈论的也大多都是物理学严谨而又枯燥的课题。这样的生活磨进了她少女时的青春,直到有一天她的导师、军事等离子体物理学的奠基人杰克特博士被政府军方以非法研究罪判处枪决,她才在重兵环伺的看守所里见到了这个所谓“当代军界第一人”的储北中校。 导师被杀后,她开始为这个男人服务,在储北中校的秘密军事研究所某个科室里,成为某项中药研究工作的中坚。就像储北所说的那样,从她走进这个科室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命运就成为一个共同体。他们一起走向世界的巅峰,或他们一起走向政府的秘密刑场。 分卷阅读51 兰德尔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她的青春好像迟到了好几年,别的小姑娘涂脂抹粉的时候她把时间都花在了研究上,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开始注重起细腻的粉底和精致的彩妆来。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那是储北在休息室里洗澡。休息室的门大开着,也不知道是他忘记关还是了根本没料想有人会进来。 兰德尔放下手里的餐盘,突然看见抽屉半开着,里边一堆文件里隐约露出一张相片的一角。这个休息室基本上是储北中校在用,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擅自进来,所以很多东西都是储北中校的私人物品,有时他工作到很晚,就干脆在这里睡下了。 兰德尔回过头,于是那边传来的水声还完全没有停息的意思。 她轻轻打开抽屉,拉住那张相片的一角抽了出来。 这是一张已经有年份了的老照片,时间定格在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草地上坐着三个人,青年时代的储北懒洋洋坐在草地上,叼着一根烟,胡子拉碴,对着镜头满面笑容;他的大手重重撑在身边一个少年的头顶上,那少年已经扛起了两毛一的军衔,惊人的俊秀,神情肃穆之中隐约显出一点单纯的不耐烦。他们两人身后站着一个美丽和善的女人,穿着棉质长裙,微微弯曲的长发,衬衣袖子下露出白皙的手臂,分别轻轻覆盖在两个男人的双肩上。她对着镜头,笑得温婉柔和。 十几年前,储北中校还在C国军方创建特种兵大队的时候吗? 出于女人的细腻,兰德尔仔细打量了那张照片好一会儿。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那微笑明明如此温婉而包容,却让她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她把照片翻过去,之间上边一排龙飞凤舞的俄文。储北早年留学莫斯科,俄文会说会读会写,兰德尔以前也学过一点点。她刚想仔细看下去,突然身后传来储北漫不经心的声音:“随便翻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啊,兰德尔博士。” 兰德尔手一抖,然后镇定自若的把照片放在桌面上,“什么东西欲掩不掩的踩最勾人兴趣吧,还是说这是您故意想让我看的?这样的老照片还是应该放在卧室的相册里比较好。” “哈哈,这么说还应该是我向您道歉才对。”储北穿着西装衬衣和长裤,拖着拖鞋,领带歪歪斜斜的挂在脖子上,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走过来。他总是系不好领带,这个男人比较适合在战场或丛林里生存,而不是站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政治高度上。 “那是我们一起去进修的时候,也算是学生生涯吧。他们两个都已经离我而去了。” “我很抱歉,”兰德尔立刻道,又忍不住问:“请问是——” 储北一只手抓着毛巾,一只手从照片上的少年移到那个美丽女人身上:“——他杀了她。” “……我很抱歉。” 然后储北的手指从照片上的自己移到那个少年身上,“——然后我杀了他。” “……” 兰德尔想说什么,但是储北已经把照片抓起来,放回了抽屉里,并且当着她的面关上了抽屉。 “……那位女士是您的……”兰德尔轻声问。 “未婚妻。” 兰德尔稍微惊讶了一下,随即她想起有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更多的传闻,有关他的私生活和他不曾公开的过去,突然她被一件事震惊了:“所以那个男孩是少年时的……叶莲?” 一级政治犯叶莲在叛国出逃的时候,亲手杀害了曾经的前辈储北中校的未婚妻,连同她未出世的孩子一起。从那以后储北中校发誓要亲手抓回叶莲,为此他放弃了步步高升的机会,为了合法保留抓捕叶莲的权力,他甚至迟迟不接受联合国委任的少将军衔。 那个负责抓捕叶莲的小组已经解散,储北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曾经被合法任命、并且到现在一直保留着合法抓捕叶莲的权力的人。 “我非常抱歉,”兰德尔低声说,“我不是故意要勾起您悲伤的回忆的。” 储北沉默了半晌,接着笑了笑:“不。也不全是悲伤。” 兰德尔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储北的目光投向桌面上的餐盘:“这是您送来的?” “是的,前往联合国的车等在楼下,还有半个小时才出发,所以我想您可能需要……” 储北抓起一个小麦面包,大口大口的咀嚼着打断了她的话,“真是太好了,因为饥饿而在联合国那些尊贵的老官员们面前失态的话那就太糟糕了。” 兰德尔笑起来。 储北用打仗一样的速度解决了他的早餐和咖啡,临走前兰德尔突然疾步跟上来拦在他前面,然后仔细的为他系好领带。这个有点过分亲密的动作突然触动了她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在系好领带之后她抬起头,因为强行压抑着的激动,她的脸色看上去非常的郑重。 “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的,储北中校。” 储北对她点头微笑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紧接着就饶过她大步走向了楼梯。 兰德尔站在原地,因为无法平复的激烈情绪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早晨的风从没有管好的窗口刮来,吹动她胸前棕色的长发,慢慢的让她从那种纷乱复杂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 我在说什么呢,这样让人笑话……她慢慢的想。 楼下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尽管明明知道不合适,她还是难以控制的快步走到窗前,俯身向下望去。储北从大门口匆匆走出来,头一低钻进了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里,紧接着汽车就箭一般的向前驶去了。 这匆匆的一瞥好像点燃了她心里某些被压抑了很久的东西,这次的燃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让人无法抑制。不,她已经不想再抑制了。她对这个男人抱有着长久而钦慕的好感,这种感情让她迟迟没有答应她的追求者们,那些人身上都缺少某种储北特有的气质和魅力。 那个男人是如此特殊,他的举动牵引着兰德尔的视线,他的思想让她感到着迷,他前进的方向指引着她跟从的脚步。 她爱着这个男人。 包括他经年的伤痕,他沧桑的过去,他尖锐的思考,他沉重的步伐,以及他成为历史的死去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有花花有二更~! 最近店里很忙所以打工打得很多,如果 分卷阅读52 不是我跟老板竭力争取的话今天也得去店里帮忙…… 决定了,明天中午好好吃一顿犒赏自己~! 极道花火下星期完结,因为下星期不打工……= = 今晚红之书有二更哦,不要霸王俺~! 储北的回忆 储北走进那座黑暗的殿堂时心里非常平静,如果用仪器进行检测的话,除了他心跳比平时稍快一点之外,其他就和平常一点没有区别了。 这座高大的法庭空旷而寂静,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偌大的空间里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储北走到正中那把孤零零的椅子前坐下,当他落座的刹那间,四面墙壁上巨大的屏幕亮了起来,通过电视传输可以看到几个皮肤都皱巴巴的老人坐在那里,身影出乎意料的巨大,满眼的皱纹和干枯的纹路,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你,审判着你,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我们曾经在这里审判过很多人,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是你走了进来,”一个瘦小的白种老人干巴巴的说,“我们很遗憾,储北中校。” “我也很遗憾。”储北微笑着说。 “我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另一面墙上稍显富态的老头子开口道,“我们是运转这个政府的大脑和核心,而你是我们最强壮、最有力的臂膀。没有我们你会感到无所适从,没有你我们会感到非常遗憾。但是储北中校,不要忘了,四肢是可以再生的,甚至连身体都有可能被置换,随着科技的发展,大脑在人体的活动中占据至尊无上的地位。失去了你我们也许会感到非常难过,但是那难过并不致命——相反,失去了我们,你会渐渐的被遗忘,甚至于被丢弃。” 储北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他此刻是真的很遗憾一样:“非常抱歉。” “好了,不多说废话了,”先前开口的老人慢悠悠又干巴巴的说,“那些有关于合作的回忆和韦尔什上将的死亡——那些都对我们今天的谈话毫无帮助。虽然我们对外宣称你进入这座法庭的原因是韦尔什上将的死,但是那个没用的男人的生死实际上我们并不关心。” “我们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另一个穿着军装的却奄奄一息的老头子赞同道。 “关于杀害了韦尔什上将的神经毒气——那些由救世军的闵和制造出来的危险的东西——” “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别墅里?为什么之后你着急的下令焚烧那座别墅?” “你在掩盖什么,储北中校?为什么抛弃对我们的服从,转而和救世军的人进行危险的军火交易?你到底给救世军的人提供了哪些好处,你有没有帮助他们进行恐怖活动?” 储北静静的听着那些针对他而来的诸多指控,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他正在进行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沉思。最终打破这些的是一个老人尖锐的问话,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尖利而沙哑,以至于一时盖过了其他所有的人:“——不,救世军有没有进行恐怖活动实际上并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问题,先生们!我们真正应该做出反应的,是储北中校有没有帮助救世军在南美大陆上进行非法的权力分割!或者说,储北中校到底有没有暗中帮助西蒙尼和闵和那些人,试图重新夺回对救世军的掌控权!……” 自从西蒙尼和闵和的同性婚姻遭到广泛非议之后,救世军的控制权就已经落到了西蒙尼的继承人——撒巴斯丁的手上了。 撒巴斯丁虽然不是个领导人的料子,但是近年来他一直倾向于向联合国进行妥协。因为这个原因,老头子们希望由撒巴斯丁来掌握救世军的权力。而储北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和老头子们不一样的态度——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听从这些老人的命令,他暗中和闵和联系上了,并且很有可能在插手救世军的非法生化武器贩卖。 他可能在帮助西蒙尼从撒巴斯丁手中夺回权力。西蒙尼是个强悍的领导者,他绝对不会让这支军队跟联合国媾和。一旦西蒙尼重新掌握对这支军队的控制权,联合国这帮老头子就会彻底丧失对救世军,以至于对南美这块地方的掌控。 “……储北中校,”老头子们争吵的声音静了下来,先前开口的那个老人尖细的声音缓缓从高处飘下,“为了感谢你长久以来对我们的服从和忠诚,我们会再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请你牢牢的把握好它。” “……”储北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真的不需要解释?” “政见不同。在我长期以来的——拜诸位所赐的政治生涯中,我渐渐产生了和诸位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想法。我想这大概是这次让人遗憾的冲突发生的原因吧。” “你明明知道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政客,而是一个以服从为天职的臂膀。” “很遗憾,我想我不是一个政客,从最初到现在我都只是个军人。” “军人的天职也是服从吧?” “那可不一定。”在沉默了很长时间以后,储北站起身,微笑着环视周围居高临下的巨大的屏幕,“——我想更适合我的角色不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士兵,而是做出决策的大将。作为这样的军人,我需要人服从我,而不是一味的服从别人。” 兰德尔曾经拜访过很多要人的家——为政府工作的学术界的大佬或德高望重的专家,他们的房子辉煌豪华,没有一处细节不显示着他们重要和特殊的身份。 储北的家是她拜访过的最重要的宅第,同时也是最昏暗、最狭窄、最邋遢的。 所有单身汉的居所都不会非常整洁,然而储北的房子并不仅仅于此。长长的昏暗的走廊和堆满杂物的房间,地上散乱的文件和机密资料,它给人的感觉不仅仅是混乱和懒惰,更多是的压抑和阴沉。 房子的布局其实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反映了主人的内心世界。懒洋洋的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储北中校,其内心也许是个相当阴沉和慎密的男人。如果我们的兰德尔女士能站在客观角度上对这个男人进行评价的话,她就会轻而易举的得出这一点。 可惜坠入爱河的女人都是盲目的,相较于恋爱中的男人来说,富于情感和幻想的她们会更迷茫,更看不清事实。 兰德尔一生中有很多次机会看清楚储北中校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她都错过了这些机会。她看到这个男人的消沉、坚韧、颓唐和悲伤,但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这个男人有多么危险,多么谨慎,多么野心勃勃。 分卷阅读53 “中校……”兰德尔踉跄着跑进房间,情急之中顾不得许多,急切的摇晃着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储北。 也许是女人太过于担心和富于幻想,她总是胡思乱想着储北会不会被高层暗杀或投毒,储北一动不动闭目在床的样子在潜意识里印证了她不详的猜测。 储北猛地睁开眼睛,哗的一下坐起来,倒是吓了兰德尔一跳:“您没事吧?” 房间里的光线已经相当昏暗,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都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储北看了兰德尔几秒钟,“……是你?你怎么来了?” “大门没有锁,我非常担心您,所以……” 储北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额看着一地啤酒罐和烟头:“……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房子有点乱,没人收拾。” “没有关系,”兰德尔看见床上那封信:“这是……” “委员会的通知函,在规定的时间去听最后审判结果。”储北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也许会判死刑也说不定哦。” 兰德尔凝视着他:“……您会乖乖被接受死刑吗?” “就算不想,如你所见,现在我是一个已经被冻结权限的上司,没有任何调动军队的能力。” “您真的束手无策吗?” “虽然我很想说不是,”储北颇具风度的摊了摊手,“——但是这一切你都看见了。” 储北懒洋洋的靠在灰败斑驳的墙上,颇为无奈的摊开双手。他这人始终具有一种奇异的姿态,就算他毫无戒备的靠在那里,你也分不清他是真的完全放松了,还是时刻准备着蓄势待发,就像张满了弓准备射出去的箭。 兰德尔半跪下去,直视着储北的眼睛。朦胧的微光让这个女人的眼睛恍惚间闪烁着柔和的光彩:“可是我看到的是一个充满了力量,不甘心安伏现状的男人。” “……”储北摸摸脸,“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一直追随您这么久,一直注视着您的背影,虽然您的视线从来没有落到过我身上,但是我却一直没有注意过您以外的人。”兰德尔跪在地上,向前移动了一步,几乎靠到储北身前。她棕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储北,声音温柔而语调激烈,“——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会一直支持您,哪怕您跌落到谷底,我也会竭力把您拉上来……” 储北默然不言,兰德尔伸手按住他肩膀上的肌肉,用力及其的大,那仿佛就是这个女人身上最大的力气了。 “能够这样追随您的,我想也许就只有我能做到了。所以请您相信我,现在完全不是您必须停止脚步的时候,您的目标——不,应该是我们的目标,是在那遥远的世界之巅上,请您千万不要被那些不理解您梦想的人所阻拦……” 储北一动不动的依靠着布满灰尘的墙角,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女人凑过来,几乎贴近了他的耳朵,异常上升的体温和激烈的情绪,都催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求的欲望。 储北低着头,眼神隐藏在凌乱的头发之下,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中校,您……” 突然储北按住了兰德尔的手,然后轻轻推开她。 兰德尔僵坐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呼吸急促,胸膛一起一伏。储北不动声色的等待她渐渐冷静下来,时间在彼此呼吸交错中一点一滴流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整整过去一个世纪之后,兰德尔终于一下子无力的坐倒在地。 储北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兰德尔博士,我需要你的帮助,但是我不愿意把你扯进这么危险又布满了荆棘的道路中去。” “您这么说是对我的侮辱!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梦想着能和您并肩走向同一个目标,您不能在需要我的时候拒绝我!” “可是我的目标很大,很危险,就像一台轰鸣的机器一样,很容易就会把操纵它的人吞噬进去。” “为了那些东西献身我心甘情愿!” 储北沉默了半晌。这个年纪的男人眼角已经出现了微微的细纹,和衰老无关,那已经是男人开始沉淀下来的标志。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有一些事我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做,能帮助我的只有你。” 兰德尔的神情控制得很好,没有显出失态的表情来,但是她的眼神里闪过了掩饰不住的激动,“什么事?” 储北不知道在犹豫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道:“关于一项很久以前曾经被开发过,但是被迫中途停止了的研究……” 他顿了顿,说:“——叫做莲华计划。” 人类最深刻的交流和最亲密的关系,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呢? 身体的纠缠和欲望的交 媾? 不,身体的欲望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真正让人心满意足的交流是灵魂彼此契合,彼此需要,彼此不容缺失。 灵魂这种唯心主义的玄妙说法无法用任何语言和文字来叙述,但是只要兰德尔相信她已经被储北的思想所需要了,那我们就不需要为这个激情和勇敢的女人证明更多。 多情从来就不是女人的缺点,事实上,多情而又富有激情的女人往往会在事业上取得男人无法想象的伟大成就,兰德尔女士尤其如此。 天气猛然转寒,这个并不寒冷的国家突然遭遇了百年难遇的猛烈寒流。某天早上一个来自不同经纬度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储北中校的枕头边,看见这个号码的时候储北眼底突然闪过了一线类似于野狼一样的寒光。 “我们在冰川下发现了您所说的东西……目前已经探测到冰川下数十米深处,因为冰层压力太大,我们不敢深入发掘。根据传递上来的信息图像显示,我们发现了相当异常的生命体活动……” 因为对方信号不好,电话里的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储北停下了动作凝神静听,过了一会儿问:“为什么说是异常?” 对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迟疑了一下道:“中校,您还是亲自来看一趟比较好。” 在这个广阔的国家西部多达两万两千四百六十八条纵横交错的冰川下,掩藏着无数人类无法探知的生命的秘密。在其中一条人迹罕至的巨大冰川上,抬头望去看不到蓝天,脚下是茫茫万里无垠的雪原。稀薄的氧气中冰川显得格外雄伟而又透明,就 分卷阅读54 像万米绝壁一样连接着天地。 这不被世人所知的奇观中,数百米深与世隔绝的冰壁之下,最先进的探测仪器显示出了一个生命体的心跳和呼吸。 是什么人生活在冰川数百米的冰壁里?在厚厚的冰壳下难道存在着一个神秘的空间?那里边生活着的是人类,还是什么人类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未知生物? “快点快点!”一个上尉在风雪中艰难的呼叫着,声音刚出口就消散在了呼啸而过的狂风里,“后边的跟上!跟上!” 士兵们在雪地里艰难的跋涉着,兰德尔实在走不动了,她靠在冰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高原反应让她难受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上尉跑到她身边,“您没事吧,博士?” 兰德尔摇摇头,“不,不用管我。” “储北中校已经走到前边去了,让我们把您架上去。” 在高原上负重所需要的能量比在平地上要大得多,几个年轻力壮的士兵才能勉强抬动兰德尔,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天地一片的雪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简陋的研究所,上边插着联合国国旗。储北站在研究所门口大概几十米远的位置,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过去……” 几个士兵一松手,兰德尔就直接摔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才被人搀扶起来。 储北快步走过来,笑道:“是您太重了,还是我的士兵都变怂了,嗯?” “当然不会是前者。”兰德尔笑着转移了话题,“——您在看什么?” 储北向她招招手,说:“过来看看吧,博士。” 几十米远的距离走起来竟然这么费力,好不容易走到储北刚才站着的地方,兰德尔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她睁眼一看,只见冰川上已经被人为的开采出了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让人可以借助工具和器械的力量走下去。 “我跟你说的东西就在这里。”储北指了指脚下那个可以容一人跃下的洞口。 “我们要下去吗?”兰德尔不抱什么希望的问。 “大概需要,不过不用下去那么深。” “下边到底有什么?史前生物?冰川怪兽?” “您美国大片或日本动漫看多了,兰德尔博士。根据探测下边大概是一处机密研究所,这个世界上有能力在这里开凿秘密研究所的国家或势力并不多。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研究所里竟然有人有呼吸,还有心跳。” “……史前人猿……?” “……不会那么惊悚的,博士。” 储北第一个带头往下走去。说是走,其实就是用机器在上边弄根绳子绑在人腰上,一点一点的往下坠。下边整个研究所已经被仪器“钓”了上来,并且呈一个向外人打开的模式。上边的人只要按部就班的往下移动,就可以自然而然的进入到目标所在地。 大概在黑暗中向下降落了十几分钟,缺氧反应让兰德尔昏昏欲睡。就在她即将睡过去的时候,突然脚下出现了隐约的光线。光芒越来越亮,她低下头可以看到储北中校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已经安全着陆。 她挣脱绳索往下一跃,储北当空接住了她,“——没事吧?” 兰德尔心怦怦跳:“不,没……没事。” 竟然还有像小姑娘一样不知所措的反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兰德尔微笑着,颇带些懊恼的想。 一队科研人员和士兵组成的小队,在储北的带领下向更远处走去。这是一个完全掩埋式的研究所,就像战斗时的掩埋式指挥所一样,有光源和生命系统,没有氧气,所以他们只能自备氧气管。因为能量有限,这里的光源非常节省,不该亮的地方绝对不亮——所以这就给人一个明确的指示,只要顺着光源的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到这座神秘研究所的核心。 “从这里的仪器看来这座研究所应该废弃了起码五年的时间,看这些仪器,五年前出现的新型研究探测仪并没有出现在这里。有能力开凿这样一座研究所的人应该不会用不起最新研究仪器吧。” “在这方面我相信你,兰德尔博士。”储北在前方一扇半掩的门前站定了,“整座研究所的能源供应主要是输入到这里,这应该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几个士兵用各种探测仪分析门里的空气成分之后,对储北点点头。储北抬手来打了个手势,兰德尔认出这是战斗时代表“前进”的命令。 大门被轰然打开,声音在空旷的地底久久回荡着。门里的光芒洒落出来,虽然已经被废弃了好几年,这里却没有一点灰尘,一切都如此寂静,寂静如新。 穿过层层叠叠的仪器和管道,电脑控制的冷冻槽就像是传说中的水晶棺,里边静静的沉睡着一个全身光裸、双眼紧闭、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那是真的在沉睡,有微弱的心跳和呼吸,他的身体皮肤白皙,皮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指尖呈淡淡的粉红色,甚至有血液循环系统存在…… 不论是这让人难以置信的奇异景象还是眼前这男子惊人的俊秀,都成功的让众人久久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这真是惊人的科学的力量……”兰德尔喃喃的道。 她猛地把视线转向储北,却惊讶的发现储北脸色极其扭曲,就好像突然发现什么震撼的真相从而说不出一个字来,又好像在强忍着什么激烈的情绪,给人的感觉是他下一秒就要咆哮出来,又好像在拼命用尽全身的力量去忍耐。 “您……您怎么了,储北中校?” 储北紧紧的盯着冰棺中那个沉睡的男子,很久之后才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原……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兰德尔心里掠过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安:“储北中校?您怎么了?您认识这个人还是……” “……”储北僵硬的转过头来,“……不,没什么。” 兰德尔上前一步,但是被储北猛地挥开了。他这个动作激烈到就好像是故意要做给谁看一样。 “我有点……有点惊讶而已。”储北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色极其不自然的撇过了脸去。 “您要喝点水休息一下吗?” “不,我们的时间不多。”储北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对兰德尔道:“——我交给你的 分卷阅读55 就是这个人了,兰德尔博士。立刻动手把你要做的事情做完,然后炸毁这座研究所,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人造人莉莉 这个国家的冬天总是走的很早,春天短暂,你还没感觉到那暖烘烘的意味,空气就直接热得燃烧起来了。 储北最近不忙,至少在别人眼里看来他是完全不忙的。他被委员会亲自下令解除了武装,冻结了权限,整个就是闲人一个。他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被委员会秘密暗杀,所有人都认定他在政治上已经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这个沉默而漫不经心的男人都干了些什么。 “一个母体所孕育出来的四个孩子,会在遥远的将来繁衍出多少呢?一座村落,一个种族?甚至是……一个国家?” “抛弃那些遥远的目标不谈,其实您只需要一支军队吧。”兰德尔抱着文件夹,对储北笑吟吟的道。 储北披着衬衣,双手卡在腰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落地玻璃窗。这堵玻璃做的墙之下是一个占据了整整一层楼的房间,被开辟出来当了育儿室。任何人从玻璃墙俯望下去,都可以看见那巨大的育儿室里的情形。 没有玩具,没有布娃娃,没有小木马和滑滑梯。冰冷的仪器环绕着墙壁,就像巨大的爬山藤一样,爬满了四面的墙。 两个大概五六岁大的男孩坐在深深凹进去的管道中,就像坐在摇篮里一样。一把拆成了零件的狙击步散落在他们周围,一个男孩咯咯笑着趴倒,抓起狙击镜,一下一下重重砸在另一个男孩的小膝盖上。他大概把这种行为当作了一种有趣的游戏,被砸的男孩生气了,他伸手去抓小行凶者的脸,保育人员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给他剪指甲,小男孩竟然把他小伙伴的脸抓出了四道深深的血痕。 “很快就会愈合,十分钟左右吧。”兰德尔看了下手表。 “小家伙爪子可真够尖的。” “他叫艾伦,有着母体卓越的生长能力,性格也非常稳重,是我们的第一个成功版本。那个被抓的孩子叫杰弗森,我们叫他杰尼,个性非常的活泼多动,几乎没有一刻闲着,是个小淘气包。如果说艾伦有着叶莲的骨,那小杰尼就有着叶莲的肉了。” 兰德尔突然瞥见储北脸色有异,于是立刻噤声:“您……” 储北摆摆手:“我没事。” ……叶莲留在储北中校心里的阴影真的很深刻啊,兰德尔皱着眉想。不过也难怪,一个杀了自己的未婚妻和孩子的凶手,往日的同僚,残忍的背叛者,大概是储北中校这辈子最大的痛苦来源了吧。 “那边的小家伙是个女孩子吧?”储北指向育儿室的另一端。 大概是女孩子长得特别快的原因,那边的小姑娘个子比小伙子们都高,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双眼皮大眼睛,睫毛小扇子一样一眨一眨的,洋娃娃一样。 “她是继艾伦之后的第二个成功版本,叫洁茜卡,我们叫她茜茜,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有一点点女孩子的娇纵,任性、爱美,像只刚刚长出尾羽来的小孔雀。” 储北笑了一下,那点笑意稍纵即逝,“……叶莲少年时的确有点傲娇,还闷骚得很。” “其实还有一个孩子,不过这时候你很难看到她。您看,”兰德尔指向房间最远一端的阴影,储北戴上眼镜才勉强看清楚那小小的窝里坐着一个小姑娘,沉默安静一动不动,抱着膝盖,偏着头,一动不动的好像在打量空气。 “那其实是个失败版本。” “失败?” “是的。” “怎么个失败法?” “……这个很难说清楚……”兰德尔顿了顿,“可能是因为她的脾气非常坏,事实上我从来没有看过她说一句完整的话。她可能还不会说话,但是会写字。她喜欢画画,但是都是一些没人看懂的东西,很抽象。” “身体情况呢?” “她是第三个版本,上一个是非常健康的洁茜卡,下一个是发育尤其好的杰尼,两个孩子带走了她的营养。从母体中抽取出来的DNA在她这里是缺失的,刚诞生时她的身体非常弱,恢复能力也不强。” 储北沉默了一会儿,兰德尔看着那个遥远的小小的身影,出于女性的怜悯心她忍不住开口道:“您也许会认为这很奇妙……事实上,她是叶莲的心。” 储北漠然道:“叶莲那残忍而冷酷的心是他成为叛国犯的最主要原因。” “可是您不觉得这孩子可能在思考吗?当她的三个同伴都还懵懵懂懂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在开始认识这个世界了……” “博士,”储北打断了兰德尔,“——我比你更了解叶莲这个人。” 兰德尔沉默了下来。 “叶莲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思考得太多,他的思考方向和普通人不在同一个次元上。我曾经在战场上看到他,在一次漂亮的攻坚之后,他坐在战场上的血色残阳中,痛苦到几乎要发疯。博士,如果你看到他那时的表情,你会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头野兽。” “……为什么?” “他始终在思考什么是正确的,杀人是不是正确的,战争是不是正确的,甚至军人的存在是不是正确的。他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所以才把自己逼疯了,这些问题其实没有回答,他硬逼着自己找出答案来,最后他只能发狂的杀掉了自己的战友然后叛国了事。” “……” “我不希望这些模仿品里有任何一个人学会像叶莲那样思考。继续观测这个孩子的成长,一旦发现有超越年龄的心智出现,就对她采取行动。” 储北转身大步离开,兰德尔望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一个字。 在这座庞大的秘密研究所里,储北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人能反抗他,他的决策永远正确无误,永远让人信服。 兰德尔打开玻璃门,走向育儿室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角落。她知道虽然储北说的是“一旦”有超越年龄的心智出现就采取行动,但是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打定了要处理这个孩子的主意。他今天不动手明天不动手,并不代表他就会忘记这件事。 ——那个在冰川下发现的年轻男子的头颅里其实没有大脑组织。和预测的一样,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叶莲的备用身体之一。 这个身 分卷阅读56 体是人造的。叶莲精心给自己预备了一个完美无缺的肉体,没有缺憾的DNA,美丽的肌肉和筋骨,媲美黄金分割的身体构造,简直就是一个巅峰状态的人形兵器。这具身体的DNA无比宝贵,储北中校麾下的科研小组没有浪费这具身体的任何一个可用器官,它们被分散开来,培养成了四个人造人。 人造战士有着难以想象的优势。他们的成长期短暂,少年和青年时期非常漫长;他们的肌肉骨骼被进行改造,有着普通战士没有的巨大力量。这项尖端技术也只是少数几个国家掌握而已,大规模的人造人军队在实践中被认为不可能,能够实际将人造人在战争中进行运用的国家则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储北想建立一支人造人军队。他需要最完美的范本来作为提供第一代DNA的母体,这个范本就是叶莲。 “莉莉斯,你醒着吗?”兰德尔走到沉默的小女孩面前蹲下,使自己的视线和小姑娘平齐,“你听到我说话吗?” 艾伦和杰尼打得正热闹,完全不注意兰德尔走进了他们这些小孩的地盘。洁茜卡天生不喜欢兰德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讨厌。她曾经偷偷往兰德尔的咖啡杯里吐口水,当然不会对兰德尔的到来有什么反应。这其实是一个很有趣很值得研究的现象,几个孩子普遍对兰德尔不抱有好感,这说明叶莲本人也未必喜欢她——关于这一点等兰德尔实际见过叶莲本人后可以得到证明。 三个孩子各玩各的,莉莉斯坐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间,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醒着,”兰德尔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更温和,“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莉莉斯动了动,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兰德尔。 “……你在想什么?” 莉莉斯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有种深邃不见底的黑,从这样的眼睛中你很难看清楚什么,你甚至不敢肯定她是不是的确望着你。 莉莉斯没有得到母体的任何优势器官,除了那颗“残忍而冷酷的”心。她生下来就很弱,婴儿时期还窒息过一次。别的孩子几天就脱离了婴儿阶段,她到一个月后还只能坐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同伴们活蹦乱跳。 现在她应该已经相当于正常人类的五岁半了,却只会说破碎的字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也从来不见她跑。 兰德尔等了一会儿,耐心渐渐的被磨光。她不止一次试图和莉莉斯聊天,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答。 兰德尔站起身,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小小的、很容易就会被忽略过去的声音说:“……下雨了。” 兰德尔猛地低下头:“……没有下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这是她和莉莉斯的第一次成功对话。不,不仅仅是她,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类生物和莉莉斯交流成功吧。 “下雨了。”莉莉斯低下头。 兰德尔被这个第一次的成功所震撼了,她立刻蹲下身,尽量保持自己的视线和莉莉斯齐平。据说这是最容易和孩子交流的高度。 “哪里下雨了?”兰德尔轻声问。 莉莉斯摇摇头。 难道这是在说叶莲的心看到下雨?难道有什么隐晦含义吗?也许叶莲本身就是个悲观忍耐的人,所以造成这个孩子的性格也不好?兰德尔琢磨着,忍不住又问:“你是说你心情不好吗?因为没有玩具,还是不能和你的朋友一起玩?你感觉想哭是吗?” 莉莉斯平静的看了兰德尔一会儿。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在此之前莉莉斯从来没有对人类生物保持过十秒钟以上的注意力。 “我不高兴。”莉莉斯说。声音微弱但是毫不凝滞,语义非常清晰。 兰德尔于是恍然大悟,下雨了的意思是小姑娘不高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但是总有办法让她高兴起来。 工作人员呼啸而至。几分钟后莉莉丝被送进一间粉红色的玩具房里,耐心温柔的保育小姐抱着毛绒娃娃,竭尽全力的逗她。 莉莉斯波澜不惊的绕过小姐们,走到角落里去,坐在地毯上睡着了。…… 很久以后当莉莉斯翻阅系统记录时,她相当惊讶的发现系统竟然记录了自己小时候和人的第一次对话。不管她怎么回忆都是在想不起来那次经过了,虽然电脑系统把这段对话定为红色保密级别,但是关于有没有下雨的讨论看上去实在是没有营养。 万能的中央电脑系统也这么鸡婆啊……以上是莉莉斯的感想。 ——那其实都是后话了。关于有没有下雨这件事还有一个有趣的后续,那天当兰德尔下班时穿过几层检查、顺利走出研究所到达室外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外边竟然真的在下雨。 几层大门之外的雨天,远在室内的莉莉斯怎么察觉到的呢?因为叶莲的心对外界特别敏感吗?还是因为莉莉斯其实也有别的孩子无法企及的特殊之处呢?…… 兰德尔对这件事的好奇仅仅只维持了几天而已,因为很快另一件大事发生了。这件事在后世的记载中被流传为好几个版本,不过这些说法的开头都是一样的。 ——储北中校在逛赌场的时候遭到委员会派人暗杀,而那个杀手竟然是「红」的现任成员之一,前王牌杀手“修罗”卡尼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心情极度不好。 修罗的刺杀 储北去赌场没什么太大的金钱目的。虽然他享受的权限收到冻结,但是储北中校的个人资产还是足以应付自己的日常开销的。 为什么说“应付”,是因为储北中校平时积攒下来的薪水实在不多。他总是在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花钱和丢钱,某年春天当他因为政治考虑而下令合并某两座国际大银行的时候,数以千万计的储户因为银行官员贪污、系统操作失误和种种原因丢失了他们的存款,储北中校的个人工资账户就包括其中,而他自己则好几年后才发现这件事。 不仅于此,这个站在权力巅峰上的男人对贪污受贿、利用权利获得非法收益这种事根本无暇顾及,在他完全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他已经丧失了很多得到金钱的机会了——毕竟向这个站在权力巅峰上执掌生杀大权的男人行贿是一件需要极大胆量的事。 没有人替这个在生活上邋 分卷阅读57 邋遢遢的男人管理他的工资和奖金,在储北中校丢三落四了很多年之后,他终于发现自己积累下来的存款刚好仅仅能维持自己的一日三餐。 这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相比较储北中校的敌人们——创建「红」雷诺和救世军的西蒙尼等人,这个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男人竟然是这些人中间最穷的。幸亏他能动用防弹车、武装直升飞机、军舰等军队财产,不然下属们就必须聚集到储北中校那辆破旧的老路虎车边上去向他汇报工作了。 走进赌场的储北中校并没有意识到他有可能会在这座热闹的建筑中丢掉他这个月的工资或甚至是他的生命。兰德尔和几个忠心的下属陪伴着他在一楼晃了一圈,然后玩兴甚浓的储北中校径自来到了二楼德州扑克区。 一群人正围在赌桌边,这些职业“钓鱼”的赌客们叼着烟,大声吆喝着,互相探头探脑着,就像一群密集的叽叽喳喳的老鼠。大厅里非常昏暗,唯一的光线就是赌桌上空惨白的灯,被香烟浓重的白雾熏得影影绰绰。 “我今天一路开过来竟然没有抛锚,这份运气应该能赢一把赌牌吧。”储北的语气与其说是认真不如说是在严肃的调侃,他在二十年前买的那辆路虎车如今还能开已经是一个伟大的奇迹了。 “您还是换辆车吧,中校,”他的副官说,“前后左右四辆防弹悍马围着您那辆老爷车在公路上缓缓前进,这种景象让我们也很没面子……” 储北一边下注一边厚颜无耻的教育手下:“认真活下去的人不要在乎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掌握你自己的人生远远比无聊的虚荣要重要得多啊弗吉尔!你实在是太虚荣了!” “……”上帝保佑您今天一定输得裤头都不剩,弗吉尔副官想。 在赌场楼下的一辆黑色奔驰里,叶莲坐在驾驶席上,阿隽坐在副驾驶席上,卡尼尔在后座上调试着一把微型手枪。 在这个时候执行刺杀储北中校是绝无仅有的最好时机,这个男人第一次失去了重重包围的暗卫保护,除了几个忠心的手下之外没有别人在场;然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有点困难,因为赌场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想要在不伤害其他人的情况下完成刺杀、全身而退,这几乎不可能。 阿隽说:“爆炸!爆炸!一个N2炸弹扔过去,管他中校还是少将,绝对连头发渣子都不剩!“ 卡尼尔问叶莲:“……什么是N2炸弹?NONE NUCLEAR?无核?” “他动漫看多了而已,别理他。” 阿隽猛地转身抓住叶莲的脖子,上下左右一百八十度大力摇晃着:“谁来告诉我这人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啊,心脏部位洞穿当场停跳死亡啊,到底有多小强才能做到像你一样?喂,你真的是人类吗?不要考验我对人类生理结构的正常认知啊!” 对于叶莲死而复生这件事所带来的冲击,任何人都没有阿隽的感受那么大。作为唯一一个目击叶莲死亡的旁观者,在某天晚上上厕所的时候突然看见叶莲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走廊里,白衣飘飘目不斜视的从自己身边经过…… “我们为什么要带他来?”卡尼尔面无表情的指着阿隽问。 “太呱噪了。雷诺说希望我们把这台废话制造机带走。” “……卖到废品收购站可以吗?” “那得等到星期四才行。” “……喂,其实你也动漫看多了吧。” 叶莲神情自若的板开阿隽的手,从车座下摸出望远镜对楼上仔细眺望着。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望远镜,说:“目标已经到达二楼,确认狙击手无法行动。” 他望向卡尼尔。即使是在平级之中,叶莲的目光也略微带有命令的味道。可能是因为他经常沉溺于思虑的关系,他的命令有时比雷诺还具有思想性和深谋远虑。 “可是……”卡尼尔从望远镜里注视着二楼,“周围人太多了。” “那就近身刺杀。” “……那我没法全身而退。” 叶莲扭头命令:“阿隽,把卡尼尔记到我们的阵亡名单上,回去后发抚恤金。” 阿隽从善如流的找出本子记下卡尼尔,然后跟着写上叶莲。 “只要卡尼尔就够了,干吗写我?” “我认为你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叶莲大人。我会帮你领抚恤金的叶莲大人。” 卡尼尔面无表情的推开车门走下去。他一开始质疑雷诺为什么要招徕阿隽,他现在连为什么要招徕叶莲这一点都一并质疑了。 事情发生在储北中校输了第三把之后。在战场上实力于运气兼具的储北中校无可奈何的输给了德州扑克赌桌,虽然有些沮丧但是也没有太大不高兴。高明的赌徒从来只输掉口袋中百分之七十的钱,就算赢钱也不会一路赢到底,所以在连输三把之后储北潇洒的耸了耸肩:“今天不是玩牌的好日子,我们回去吧。” 几个手下正围在赌桌边上,出于女子对于男性的仰慕和依赖,只有兰德尔首先起身走到了储北身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平常、带着棒球帽的年轻男子从储北身后挤过去,好像是打算急切的去赌桌边看看结果。这样做的人很多,人流拥挤着推来推去,所以那个男子的行动也只是大海中一滴滚动的水珠而已,没有引发任何特殊注意。 兰德尔的前进方向和那个男子相反,在离储北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她偶然间瞥见了那个年轻男子在棒球帽下的脸。卡尼尔隐居的时候会成为红灯区头牌说明了他在外貌上的确具有资本,出于女人对异性的直觉,兰德尔在瞥见卡尼尔的刹那间多留意了万分之一秒——“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啊!”兰德尔想。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卡尼尔对着储北,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和那些靠狙击枪和反狙击装备成为杀手的狙击手们不同,卡尼尔是个真正的、杀人的行家。他可以用任何能利用的东西完成刺杀目标,枪只是其中的一种。他曾经故意犯罪入狱去行刺一个政治要人,在监狱那种完全没有任何器皿的情况下,他趁目标转身时在目标左后背第三根肋骨下猛力一击,致使目标当场心脏破裂死亡;在一次经过金属探测检验过的高级宴会上,手无寸铁的他把一支筷子钉进了目标的太阳穴里,对方当即脑浆迸裂,而他完成这一刺杀的过程不过短短两秒。 有 分卷阅读58 些赌场也是有金属探测仪存在的,在靠近储北的时候,卡尼尔手中的武器是他从邻桌顺手摸来的打火机。 那种最便宜最普通的塑料打火机,卡尼尔一手分开人群向储北走来,一手藏在身下不动声色的把打火机活活捏碎了。尖锐的塑料角凸显出来,几乎刺破了卡尼尔的掌心。 人体是很脆弱的。依靠重兵器、核武器和洲际导弹来保护自己的军界要人,其本质也不过是个软弱的人类而已。只要对准目标轻轻一击,即使是头号军界人物的后颈也不过是由柔软的皮肤肌肉组成的,塑料锐角足以刺穿那根致命的血管了。 然而就在卡尼尔举手的万分之一秒,突然面对储北直接走过来的兰德尔脸色变了:“——啊……” 事后兰德尔一点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有什么表情。她只是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感觉到危险,因为她放了太多注意力在卡尼尔身上,这个年轻人长得太过好看,以至于女人不自觉的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卡尼尔应该感到郁卒才是。他这一辈子失手的次数屈指可数,第一次失手之前耀仁把他当做了举世无双的美女;第二次刺杀总统女儿,宴会厅里的贵妇对他的长相窃窃私语;第三次暗杀储北中校失败,是因为兰德尔觉得他长得太漂亮了,于是忍不住盯着他看。 ……卡尼尔坚决不认为这是他长相的原因,他把过错归咎到女人身上,并固执的认为女人跟杀手这两种生物天生就八字不合。 在兰德尔脸色有异的刹那间,储北中校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一股难言的剧痛随颈椎流入身体,兰德尔的惊叫声在耳边炸响,惊动了人群。 卡尼尔最怕的不是杀不掉储北,而是人群被惊动。人群的惊慌代表他无法安全脱身,他最希望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储北中校变成一具尸体,等到那些手下发现的时候,他自己已经离开赌场了。 卡尼尔下手略微迟疑了刹那间,就在那电光火石的须臾之际,储北中校身体前倾,脱离了塑料尖刺范围。 猩红的血从储北后颈流下来,兰德尔扑过去,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对着卡尼尔的方向就啪的一声点射。 她拙劣的射击水平当然不会让卡尼尔受伤,事实上当她扣下扳机的时候卡尼尔已经隐没在了人群里。储北转过头来,一手捂着剧痛的后颈,一步冲进人群,在尖叫的赌徒中准确锁定了卡尼尔。 与其说储北认出了“修罗”卡尼尔,倒不如说是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锻炼出来的直觉。那种对猎物的敏锐比狼还要穷凶极恶,卡尼尔退到窗边,储北就跟到窗边,然后紧接着上前一步卡住了对方逃离的路。 人流尖叫着踩踏,乱哄哄的就像炸开了一窝蜂。卡尼尔背靠着窗,储北站在他身前半步远的地方,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清:“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就算你不放我我也一样能走。” 储北抬了抬手上的枪,“不是你能走,而是你的一部分能走!” 卡尼尔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说:“你问。” 手下和兰德尔正往这里挤,他们身边的人群涌来涌去,有人趁乱偷窃,警报器尖锐的震动着耳膜。储北中校的神色则不为所动,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厉:“——你知道叶莲对吧?他是不是还活着?” “……是的。” 得到答案的储北足足有几秒钟毫无反应,他闭了一下眼睛,好像是要稳住什么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派你来的幕后主使是谁?” “委员会的人和雷诺进行了条件交换。你们的人自己幕后反水了,他们要你的命,雷诺只是顺水推舟。” 储北退后半步,“我知道了。” 几个手下匆忙赶过来举起了枪,但是储北挥了挥手,阻止了他们:“放他走。” “但是中校……” “现在不是时机,必须放他走。” 在这里枪杀一个危险的杀手势必会引起骚动和混乱,而且这个杀手还不会乖乖坐以待毙。储北现在要做的是另一件事,他没时间耗费在赌场里。 “你后颈上的伤必须立刻处理,”卡尼尔一手撑在身后的窗台上,“不然几年以后会伤到你整个背部神经。” 储北对他微笑了一下:“我会的。替我给叶莲问好。” 卡尼尔单手撑着窗台,从二楼上一跃而下。兰德尔奔到窗前,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然后就奇迹般的消失在楼下不见了。 她匆忙转过身:“中校,您的伤……” “别管这个。我们必须立刻回去联合国。” “可是——” 储北没有听她的话。这个男人已经和他训练有素的手下们匆匆穿过赌场,向外大步走去。 女人在这个时候关心的往往是情人的身体,而男人经常会习惯性的忽视这些关心。他们的目光放在更大、更远、更恢弘的目标上。比方说国土,比方说天下,比方说军权。 紧紧在半个小时之后,曾经跟随储北中校经历过上百次战斗、一起出生入死过的私人军队从各地开始集结,利用武装直升机、步兵战车和军舰,毫不留情的侵入了这座城市的领土和上空。他们接受的命令来自于储北中校个人,这项命令被定为绝密,但是仅仅在几天之后它就公布于众了。 储北说:“让我们的兄弟集结起来,拿起染血的刀枪。我们要从委员会腐朽的老人手中夺回联合国。” 这公然逼宫夺权的强势行为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在储北中校身上。发出这个命令的时候,中校的左手在微微颤抖,那是因为卡尼尔的刺杀伤到了他的神经。 他没时间顾及自己的伤,事实上在随后的几天内他一直没时间关心自己的身体。几年之后他整个脊椎神经开始出现问题,高热和内脏发炎侵蚀着他,最后他不得不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卡尼尔的刺杀终究没有失手,不过那发生在很多年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超级伟大的水心童鞋的狗血同人文(狗血大好啊一库!) 以及超级有爱的评…… 历史的回溯 在储北中校争分夺秒往联合国委员会赶去的过程中,除了下令让自己隐藏起来的实力集结到这座城 分卷阅读59 市之外,还抽出了宝贵的一分钟,特地让兰德尔去实验室把孩子们接来。 说是孩子,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成长到十一二岁少年的阶段了。他们会在这个阶段停留很久,这是系统最初设定留给他们学习的时间。之后他们的身体会突破到青年时段,这就是留给他们积累战斗经验的时间了。 第一个成功版本——艾伦,是四个孩子中成长得最快的,如果只看他行走动作而不说话的话,他看上去就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一样。储北在他身上抱有最大的期待,这个孩子兼具了叶莲独特的冷静和理智性格,同时在储北个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渐渐具备了极大的领袖本能。对艾伦来说,如何学习去领导比如何学习去战斗要更让他感兴趣。 这是一个领导人的资质,诚然成为像储北本人那样的领导者需要更多血泪汗水得来的经验,但是艾伦欠缺的只是时间。 储北站在委员会审判庭前,仰望着那庄严巨大的桐木门,“从这里往上到达顶楼,这些国家最腐朽的老人们正在挑选他们用来寄生的新躯干。一同参加挑选的是打着民主旗号享受独裁权力的、一党专政的拥护者,而被挑选出来的人则是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政见、只为老人们所驱使的行尸走肉。” 艾伦站在储北身边,忍不住道:“您也曾经是那样的行尸走肉。” 储北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么说真像叶莲的口气。” 当他这么回答艾伦的时候,他们前方的一名少校已经击毙了前来阻挡他们的委员会工作人员。一支真正上过战场的精锐铁骑护卫着储北他们一行,在委员会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用子弹和刺刀杀入了这座象征着联合国最高权力的建筑。 尖锐的警报声在这栋建筑内部炸响,很多无辜的工作人员以为是地震或空袭,当这些人尖利的惨叫响彻大楼的时候,储北的私人军队军官们在子弹的掩护下挺进大楼,声嘶力竭的叫嚷:“停止反击!放下武器!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一群群工作人员双手抱头靠墙蹲下,得到空隙的侵入者们则像一把尖刀一样顺楼梯往上冲刺。一切都杂乱不堪,楼层被闪烁着的红光所笼罩,就像即将爆炸的机械内部一样。 储北一行人急匆匆的往上走,他们的目标是委员会那些老人所在的顶楼。一支特种兵小队的成员在楼梯沿途保护着他们,兰德尔被留在楼下安全地区照看年幼的洁茜卡和杰尼,而艾伦则跟着储北一路往上砍杀。 在储北即将获得最高权力的战斗中,他希望带着他未来的继承人一起。洁茜卡是女孩子,杰尼在成长的过程中已经被判定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所以被留在了安全区;除了艾伦之外还有一个孩子出乎意料的跟了上来,就是最弱小最沉默、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莉莉斯。 储北原本只打算带上艾伦。当两个男性出乎意料的发现莉莉斯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楼梯上时,已经来不及把她送回去了。 莉莉斯默不作声的穿过面面相觑的储北中校和艾伦,走上楼梯的最高一级,然后在转角位置上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注视着两个男性。 “……走不动了?” 在她冰凉没有情绪的目光中,两位男性动作一致的大幅度摇头。 “那就快走。”莉莉斯说,声音平稳冷淡,让人联想起在薄荷酒中轻轻撞击的冰块,“——我们时间紧张。” ……储北中校和艾伦于是一言不发的跟着闷头跟上。 爆炸声相继从脚下的楼层响起,小规模的枪战零星迸发又沉寂下来。地面微微的摇晃着,带来人心危险的震颤。 储北推开委员会的大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密密麻麻坐满了官员的审判席,和立于主位之上的老人们。 这是一场面对面的战斗,横飞的血肉和浓重的硝烟都被屏蔽在这真正的战场之外。在这里决定胜负的是权力,有关于左右人类政治体系的权力,和谁来决定它的权力。 穿着军装、挂满了勋章的老人点着他那微微颤动的、白发稀疏的头,“你终于来了,储北中校。” 储北走进大厅,带着微笑注视着他周围高高在上的官员们。因为爆炸引发的恐慌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们,这些在世人眼中道貌岸然的民主党们,在即将成为独裁者的男人面前情不自禁的显出了恐惧的丑态。 “关于重新选定军队最高领导人的决议,现在大概已经出结果了吧?”储北环视了周围一圈,整个高旷的大厅中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来,“——‘唐纳德?汉布利上将,掌管包括两支海军舰队、五十万联合国委派军队、包括上万个对空侦查战斗小组的权力,即将就任顶替储北中校的新一代军中统帅’?” 储北用他带着浓重伦敦郊区口音的英语念出投票面板上得分最高的那行字,被他点名的唐纳德?汉布利上将颇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来。 “坐下,汉布利上将,坐下。”储北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这里没你什么事,管好自己的嘴,管好自己的手,等我和敬爱的委员会老人们商讨完毕之后,诸位就都可以回家了。” 唐纳德?汉布利默默的坐了回去。 不管这些身居高位的将领们愿意不愿意承认——储北是在座的高官们中间唯一一个经历过上百场战争并奇迹般完好生还的,在那支被誉为钢铁之师的军队里,曾经立过特等功的人都在当场成为了历史,只有储北中校一人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勋章,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带着他的士兵们回来。 经历过战争的军人和没经历过战争的军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前者让后者畏惧并且憧憬,这是储北这个人为什么让这么多上将们忌惮的原因。 一个削瘦苍白的老人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来:“中校,你好像是想参加我们的选举,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已经因为涉嫌谋害韦尔什上将而被我们解职了。” 先前发话的老人尖利的笑起来:“你想向我们妥协吗,储北中校?” “要妥协的话已经太晚了,我们不接受已经长出了獠牙和锐爪的野兽……” “涉嫌参与南美大陆上的权力分割,妄图使我们忌惮于那些恐怖组织,从而不得不保留你的地位……你这些举动已经严重挑衅到了我们委员会的底线!” “如果上军事法庭的话,储北中校,你只能被处死!” 分卷阅读60 打断指控的是一声巨大的枪响。高官们惊叫着争先恐后躲进桌子底下,个别胆大的战战兢兢望过去,只见储北中校身后那个少年镇定自若的收起了还冒着白烟的手枪。 “不要吓坏我们的选民,艾伦。”储北漫不经心的对勇敢的少年摆摆手,就像抚平野狼的鬃毛一样轻松,“你要知道,我还需要这些选民先生们为我投下神圣的一票呢。” 储北迈着稳定的步伐走向候选席位。随着他渐渐走近,原先坐在上面的候选人纷纷战栗着起身,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根据事后一位当事人的记叙,那些原先争红了眼的、已经丧失风度的候选人们不约而同的被迫冷静下来,就像一群争夺腐肉的秃鹫突然看到雄狮的降临一般,忙不迭的慌慌张张的逃走了。 储北站在候选席上,面对着居高临下的委员会老人们,这个一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男人此时的语调异常平稳,在平稳中又透出锋利的、冷静的、致命的逼迫感。 “先生们,你们脚下的土地已经有九成被我的士兵所占领,他们都是从第三次世界大战最危险、最酷寒的核战无人区生还的战士,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经过酷烈战争,并且尚在服役的职业军人。他们就像一群冲出了丛林的狼一样把这座大楼掌握在了他们的爪牙之下,诸位先生们的生命也一样在他们的利齿之间。” “我现在站在这里,是为了成为这里的独裁者。我完全可以让这群冲出了丛林的狼咬断诸位先生们的脖子,使变成了死人的诸位无法反抗;但是我曾经相信民主,我相信由民主推选出来的独裁者是最符合大众希望的独裁主义。所以我要求诸位先生们重新投票,我会在这里看着各位投出我满意的结果为止。” “在合适的独裁者被诸位推举出来之前,你们将被剥夺从这里走出去的权力。没有食物,没有饮水,不能和外界联系。我希望诸位先生们尽可能的快,因为我不希望有人因为饥饿和缺水而昏迷过去。我没有医生,等待你们的将是死亡。” 说完了以上一番话之后大厅里陷入了久久的、死亡般的寂静。储北站在那里,他的背影挺直,虽然并不站在最高的地方,却仿佛矗立在世界之巅一样。 这也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由民主选举所推选出来的独裁者了吧。如果我们的眼光逆流历史而上,就可以发现这荒唐的选举和1933年1月的德国纳粹党党首希特勒所操纵的国会纵火案有多么相似。历史总是在奇妙的回溯着,就像被星尘所卷走的宇宙的残骸,在数亿年之后随着暴风再一次回到原点。只是当这种奇妙的重合发生的时候,人类短暂的寿命已经经过无数个轮回了。 希特勒无疑是一个具有天才般智慧的人,然而他的政策和思想并不适合于那个共产主义和民主主义激烈萌发的时代。储北显然不具备超越常人的智慧,之所以他没有像前者一样在历史中留下万古骂名,是因为他恰巧的生在了那个风起云涌、兵荒马乱的年代里。 ……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之后,这具有极大历史意义的“民主投票”的结果终于揭晓于世。原联合国军储北中校以全票当选海陆空三军统帅一职,这可笑的职位所带来的权力难以想象,以至于成就了他一代独裁者的空前霸权。 被饥饿和缺水所逼迫以致昏迷的官员们被抬出去治疗,至于有多少人不治离世,则不是后世所关心的数字。 …… 储北走下高高的神坛。当他走出那扇关闭许久的大门、再一次望见遥远渺茫的灰色天穹时,苍凉的风呼啸着席卷他,翻动历史书上陈旧的一页,然后头也不回的奔向了远方。 艾伦已经被送走,身穿黑衣的莉莉斯坐在门边。看到储北的时候她站起来,深深的欠下身。 ——关于储北和莉莉斯的第一次对话,后来的记载大多是很混乱的,因为没有人能搞清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有关于什么特殊的事,或是什么特殊的人。 储北说:“其实我希望现在对我俯下身去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 莉莉斯抬起头来看着储北,少女幽黑的眼底映出男人的身影,静的就像一泓波澜不惊的湖。 她说:“虽然那个人不会对你俯首称臣,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会透过我的眼睛注视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花火~ 地球另一端 在委内瑞拉美利达城出发,可途径一座叫做卡米拉的小城镇。从镇上多是极其富有艺术性的古老建筑,从钟楼塔顶抬眼眺望,可以望见一条细细的、就像少女雪白脖颈上闪光的银项链一般的缆车,其一端直通常年被冰雪覆盖的爱斯贝豪峰和猁猁玻利瓦尔省峰。这里风景秀丽、民风淳朴,一条街道平静的坦呈在清晨的阳光中,晨霭像薄薄的水晶一样剔薄透明,阳光穿越树梢,斑斓的洒在地面上。 百加已经在这座小镇上居住了整整一个冬天。 这个特立独行的小姑娘是如此具有颠簸流亡的人生经验,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对周围环境的巨大改变而感到恐慌不安。照顾她是一个特殊的家庭,为什么说特殊,是因为这个小家庭的两位主人闻名遐迩,同时也都是男性。 在当地一座大学担任客座讲师职位的闵和,以及虽然身为闵和感情良好的伴侣、但是经常被百加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的西蒙尼。 曾经被百加戴上有色眼镜看待的人共有:抛弃并一度试图抹杀她存在的生父雷诺,聚集在雷诺身边的「红」的全体人员,以及在储北心里占据某种微妙而特殊位置的叶莲——小姑娘潜直觉属于自己的怪蜀黍储北被叶莲夺走了,但是同时她也在潜意识里不自觉的仿效着叶莲的风度气韵,甚至叶莲的处事方式。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其实是在用一种丛林动物般的本能辨别人的好坏。以她对于叶莲的认识作参考,她隐约的嫉妒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这个人强大并且冷酷,就像大理石一样华贵、坚硬、并且冰冷。他在她所痛恨和恐惧的生父雷诺面前拥有至关重要的地位,同时在她所喜欢和依赖的储北面前留有相当特殊的位置。叶莲拥有她所渴望但是没有的人际关系。 大多数少女随着异性意识的萌发,会在潜意识里把一位年长、美丽、富有魅力的女性当做敌人和仿效对象。百加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没接触过其他年长女性,而她的母亲 分卷阅读61 是个被抛弃了的悲伤的话题,她在心理上拒绝成为那样软弱的女人。 身边年长女性的缺失,使得百加在渐渐了解叶莲的过程中,不由自主的把叶莲当做仿效和致以敌意的对象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后世留下褒贬不一的评价、被后代的历史学家们神格化了的叶莲,在我们的小姑娘百加心里,其实是作为一个女性的形象存在的。如果这一点被后世那些对叶莲口诛笔伐同时又情不自禁将他神格化、完美化的学者们知道,估计对大跌眼镜也说不定。 …… 综上所述,百加喜欢的男性大多是像储北或闵和那样脾气温和、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性的类型,而被她带着有色眼镜看待的,综合一下雷诺、叶莲等人的坏毛病,我们可以大致得出西蒙尼这个人的特点了。 ——西蒙尼是个意大利人。或者说,后世考证他是个意大利人。至于他为什么会跑到南美,参加到轰轰烈烈的宗教武装活动中去,则是个难解的谜题。 我们只知道,如果西蒙尼没有跑到南美大陆来领导一支具有强烈宗教种族色彩的救世军的话,他也许就无法认识闵和了。如果他和闵和之间的爱情故事没有发生的话,后世对他的研究兴趣会减少很多的。 连历史学家也无法避免猎奇的毛病啊。…… 这个美好而安宁的清晨因为广播里一个不同寻常的消息而显得有些特殊。当闵和穿着白T-恤和灰色棉质长裤、从微波炉里拿出牛奶放到百加面前的时候,广播突然出现了一个悦耳的电子女声: “……就最新报道,联合国特殊行政委员会的发言人内森?帕特里克日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承认,联合国常规部队及特殊部队三军共计两百万左右的兵力已经集中到储北中校手下。这位一度从军界销声匿迹的中校在一周前的选举中,以全票当选目前军界最高领导人。 “不仅于此,在上任仅仅一周之后,储北中校下令逮捕前委员会五名最高权力执掌者,以包括玩忽职守、行贿受贿、策划谋杀爆炸等多重罪名向最高法庭起诉他们。此举等同于下令解散委员会,目前议会在职的最高权力执掌者仅剩储北中校一人。 “内森?帕特里克先生对记者坦承,此举实质上使议会形同解散,最高权力集中于储北中校一人之身。 “此外据透露,起诉的内容将包括最高委员会的成员涉嫌给南美恐怖组织‘救世军’提供经济支援和武装支援。现任救世军领导人撒巴斯丁没有对此项指控予以回应。” 百加镇定自若的喝了一口牛奶,一边吃她的培根鸡蛋一边发表评论:“也就是说,小北现在是实际上的独裁者了?” 闵和一边煎鸡蛋一边轻柔的回答:“我想是这样的。” “我好像听见你们救世军也被点名了也。” “那是撒巴斯丁,你会在今晚的晚餐会上见到他。” “……为什么?” “今天是西蒙的四十岁生日,他要上门恭贺。” “可是我上次还听西蒙尼抱怨说撒巴斯丁又偷偷派人往我们家院子里扔燃烧弹,害得他精心修剪整整一个周末的草坪都被烧光了……” “那是暗地里的,明面上他必须和西蒙保持良好关系。”闵和把一面熟的鸡蛋盛到白磁盘里,轻轻放到桌面上,“——不过话说回来,西蒙本来就是在我的逼迫下才会修剪草坪的,草地没了他应该更高兴才对。” 西蒙从浴室那边探出头,哈哈笑着对餐桌边的两人挥手:“亲爱的,我保证明天就去买草籽回来!今天你就先放过我吧,我以为昨晚你已经累到想不起来草籽的事了呢。” “……”闵和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面对着电磁灶,背对着人。 “我很同情你啊,”百加真心诚意的对他说,“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找一个人品正常的结婚对象’是一件多重要的人生大事啊。” 西蒙尼转去起居室里找出他的沙漠之鹰,一边把枪口对准百加一边问:“小丫头你把话说清楚点,我哪里人品不正常?” “人品正常的人是不会用枪口对准一个无辜、饥饿、弱小的小女孩的!” “弱小的小女孩是不会一顿吃掉一个成年男性三天口粮的!” 百加拍案而起:“给我做饭的从来都是闵和!你只负责性骚扰正在帮我做饭的闵和而已!小心我把你的枪口弄折然后塞到你鼻孔里去哦,四十多岁的年老体弱时日无多了的大叔!” 西蒙尼额角抽搐了一下:“老子到今天也不过整四十而已,男人这个年纪是刚刚好你懂不懂啊小丫头!” “不要掩盖你已经是个老男人了的事实啊大叔!实在力不从心的话就把闵和让给更年轻更有实力的后辈吧大叔!” “很抱歉闵和已经是老子我的法定配偶了法定啊你知道什么法定?就是有婚书有婚礼有公证有法律保护的合法关系的配偶哦,小丫头你再早生二十年也没机会的知道吗?” 百加窜起来跳到椅子上,猛烈的拍着桌子:“闵和!跟这个大脑长在下半身的男人离婚吧!然后或是选小北或是选叶莲,他们俩都比你现在这个法定配偶要有前途的多啊!” “闭嘴!再多说一句今晚不给你吃蛋糕了!” “这个男人已经成为你的累赘了啊闵和!放弃他奔向你的新生活吧闵和!” 啪的一声巨响,闵和手中的菜刀深深没入了餐桌的一角,在冰冷的刀光中厨房里闪电般恢复了安静。 “……百加,你今晚的甜点被取消了。”闵和居高临下的缓缓命令,“西蒙,你晚上去睡客厅。” 西蒙尼的四十岁生日并没有像他以前为闵和举办的生日宴会那样隆重。也许西蒙尼觉得他赠给闵和的东西越多,就越能彰显他对闵和的感情,所以他自己的生日反而淡化处理了。 受邀者中有一些到现在还一直对西蒙尼忠心耿耿的铁血部下,为了避免和撒巴斯丁见面,这些人都在中午的时候登门参加小小的家庭午宴。这些人中有当地备受尊敬的富商和军队头领,有武装公司的老板,也有黑道组织的头目。这些人名义上已经不再隶属西蒙尼管辖,甚至已经和救世军脱离关系;然而往前追溯十年的时间,这些人都是就是军中骁勇善战的指挥官。 当西蒙尼因为同性婚姻而受到舆论谴责、不得不放弃救世 分卷阅读62 军的领导职位的时候,这些人同时也随他离开了。但是如果西蒙尼这时候登高一呼、聚众反叛的话,相比这些人也是第一个响应的吧。 在这些人中至今和救世军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是当地一名叫做达克?甘迪的地下军火商,被警察通缉但是一直利用金钱游走于政府高官之间,因为其广阔的人际关系而成为了西蒙尼和救世军之间互相联系的桥梁。因为他特殊的关系和后台,连现任领导人撒巴斯丁也对他另眼相待;于是他利用自己在救世军中积累下来的人 ,不断向西蒙尼提供有关于这支军队的情报。 “您知道吗?今年开春的时候撒巴斯丁向我们预定了十五万发狙击子弹呢。”餐厅里的午宴还没有结束,旧日的属下们还在把酒言欢的时候,达克?甘迪偷偷退了出来,单独在小客厅中和西蒙尼进行不宣于众的会谈。 西蒙尼的脸部线条及其刚硬,以至于他的侧面看上去坚毅到几乎苛刻无情,“哦,十五万发狙击子弹?” 狙击子弹的精度比普通子弹要高,造价也相对较贵。和外界猜测的相反,救世军其实是一支相当有钱的部队,所配备的武器有些甚至超过正规武装部队的标准;但是一口气定下这样大额的订单,实在是出乎西蒙尼的意料。 达克?甘迪解释道:“撒巴斯丁之前和联合国那帮老人的关系很好,不,与其说很好,不如说他有意向那些老人们妥协。前几年他无休止的妥协确实很有成效,但是这段时间储北中校掌握了大权,开始铲除老人们的势力,当然也不会放过和老人们有关系的撒巴斯丁。” 西蒙尼对自己的继承人并不十分待见:“这小子确实应该知道什么叫害怕。” “您不感到紧张吗?撒巴斯丁不仅仅从我们手中下订单,也从别的军火商手上进货。一口气配备这么充足的弹药,难道他打算和储北中校率领的联合国军决一死战?” 西蒙尼轻轻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反问:“决一死战?和一支海陆空三军总数超过两百万人、经历过数百场战争的精锐之师决一死战?他用什么跟人家的热核武器和军舰航母对抗?不,达克,你高估了撒巴斯丁,他不是个有那样胆量的人。” “您说的对,但是撒巴斯丁的这个举动还是让我感到很不安。俗话说狗急跳墙,他会不会已经被储北中校逼到绝路上,所以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就……” “我想他也不是个这么容易丧失理智的人。”西蒙尼打断了达克?甘迪的话,“他的种种举动可能是受人指使的,包括前几年向联合国妥协,还有最近大量购入军火的事,都是有一个人始终在他身后发号施令,干预他的一举一动。” 西蒙尼的语气是这样平稳而沉着,但是达克却惊骇的睁大了眼睛:“怎、怎么会?那这个人是……” 如果不是以往十几年的战斗经验证明西蒙尼的决策总是正确的,那现在达克一定会对这荒谬的说法脱口而出:“不可能!”这三个字。西蒙尼端详着杯中如血一样猩红的酒。他的眼神是这样冷酷而不动声色,似乎脱去了平时伪装自己的外衣,变成了另一个人。 “如果您说的属实,那撒巴斯丁其实已经被人操纵了,他背后的那个人也隐藏得太深了点吧?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一点没有发现是不是?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指挥撒巴斯丁是的一举一动?如果他真有那样的本事,为什么不踢开撒巴斯丁,自己亲自出面领导这支军队?” 西蒙尼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达克几乎以为他已经不打算开口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小客厅的门被打开了,闵和微笑着探出头:“达克,你要吃我新烤的蛋糕么?少喝点酒,马上你还要自己开车回去吧?” 西蒙尼的旧日下属中很多人对闵和的感觉是很复杂的。在他们两个结婚之前,闵和曾经是他们的参谋总长,他的智慧和诡计久负盛名,很多人对他的崇拜到达顶点的高度。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和西蒙尼结婚了,这桩婚姻曾经轰动一时,跌碎了无数人的眼镜。随后西蒙尼因为这件事而备受责难,不得不放弃了救世军的领导地位,又让无数人对身为罪魁祸首的闵和没齿痛恨。 不论是身为西蒙尼的配偶、还是身为曾经智计无双的参谋,闵和都是必须被尊敬的存在。然而这“尊敬”总因为他那石破天惊的同性婚姻而参杂了一些不明不白的情绪,让这些对西蒙尼忠心耿耿的下属们滋味复杂、一言难尽。 四十岁生日 达克?甘迪慌忙站起身:“不、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吃饱了。闵先生,您也来一杯?” 闵和摆摆手,“我滴酒不沾。” 西蒙尼这时候却似乎已经喝多了一般,脸色泛红的大声笑道:“别这样么闵和,好不容易今天大家聚到一起,你就稍微喝一口吧。” 闵和微微皱起眉:“你喝多了?” “没有没有。过来闵和,我又不是年年都过生日的,你别扫兴嘛!” “我以为你长了一岁应该也长一点自控能力呢,西蒙。” 西蒙把酒杯重重一跺,也不知道是借着酒劲还是其他什么,梗着脖子大声命令:“过来!” 他这一声实在是太大,把达克震得一愣。他一开始问闵和要不要也来一杯,其实只是客套一句罢了。要是闵和这种性格严肃身份敏感的人真会坐下来拿起酒杯的话,就轮到达克自己如坐针毡了。 他不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客套话竟然把西蒙尼的酒后脾气给激上来了。不管他是真的发酒疯还是酒后装疯,这种态度都是当着人面给闵和下不了台阶。 达克忍不住望向闵和,这个一贯作风清肃、性情温和的著名智将蹙起了眉心,勉强忍下了什么,然后大步走过来,把西蒙尼杯中的残酒一口闷尽。 “你闹够了吧?”闵和砰地一声把酒杯掼到茶几上,面沉如水的盯着西蒙尼,“喝多了就去睡一会儿,别当着人面发疯。” 西蒙尼眼神闪烁着,望了望眼前一滴不剩的酒杯,终于让步一般笑了起来,扶着头貌似有点踉跄的站起身:“我真的是喝多了……抱歉了达克,就送你们到门口吧。” 达克察言观色,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于是也赶紧站起身:“不用了不用了,我去叫大家一起离开吧,打扰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 西蒙尼哈哈笑着,好像他刚才声色 分卷阅读63 俱厉的样子完全是别人的错觉一样。他紧紧搂着闵和的肩,一点不在意闵和不快的脸色,毫不避忌态度亲昵的把客人们送到大门口。 达克看闵和的神情微沉,那半杯残酒也上脸上得厉害,就赶紧在大门口就拦住了他们:“好了我们这就走了,闵先生您也快回去休息吧,实在是谢谢您的招待了。” 闵和淡淡的摆摆手,虽然动作很轻缓甚至于优雅,但是在熟知这位智将平素作风的达克看来,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充分说明了闵和的不愉快。 西蒙尼好像毫无觉察的样子,只顾着自己低头吻了一下闵和的脸颊,达克他们车开出老远,还能看见他们两人的身影站在夏日花园的门口,遥遥目送着他们。 跟达克搭顺风车的同僚不由感叹:“虽然闵先生不是女人,但是他们两个的感情真的很好啊。如果我夫人也能像这样的话,我也能为了她放弃一支军队的领导权吧。” 达克默不作声的皱起眉头。西蒙尼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虽然从放弃救世军到现在几年的时间,他都一直甘心于这样平淡的隐居生活,甚至一直表现得乐在其中,但是他心里真的完全一点芥蒂也没有? 他说他爱闵和。 但是那爱情,也太完美了一点吧? 从下午第一批客人离去到晚上第二批客人到来,期间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刚刚够收拾打扫然后小憩一觉。 闵和实在是有点累了。他原本就不是单兵素质优良的军人,普通人的普通身手而已,在作战能力强悍的救世军中他的角色经常是被人重重保护的智谋型指挥官。几年的隐居生活让他的身体很快的松懈下来,连花园里的活儿都一股脑推给西蒙尼去做了。 闵和站在杯盘狼藉的厨房里,环视周围一圈,突然灵机一动,上楼去把一直呆在房间里看电视的百加给叫了下来。 百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靠在餐桌边:“你干嘛啊,吃下午茶了吗?” “没有,不过我打算给你一个赚零用钱的机会。” “零用钱?”百加对平常女孩子都有的零用钱闻所未闻,“那是什么?” “就是你帮我做家务活儿,我发给你五……嗯,十块钱好了。可以吗?我实在太累想去睡觉,在我醒来之前把厨房收拾一下,不用太干净,杯子盘子都放到水池里去,把地擦一遍就好了。”闵和顿了顿,突然对小姑娘心生愧疚,“算了我给你二十块钱吧,这样你就可以去买你上次看中的那双小皮靴了。” 百加双眼一亮,满怀期待:“可是那家店在汤姆逊街,离这里有七公里。” “明天我开车带你去。” “闵和!你真是太好了闵和!不要嫁给别人了,干脆就嫁给我吧!小北那个废柴男人,我帮他打老鼠的时候他一分钱都没给我啊!” “……”闵和看着小姑娘充满干劲的身影,默默的闭上眼睛。可怜的百加,你在那个号称军界第一人的废柴大叔家里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怀抱着让未成年的小女孩动手做家务的负罪感,闵和一边打哈欠一边去卧室小睡了一觉。西蒙尼本来睡在床上,但是闵和上床的时候顺脚就把他踢到了地上。西蒙咚的一下惊醒,摸摸头站起来,看看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的闵和,耸了耸肩,躺在地毯上继续睡。 结果闵和到底没能睡着觉,因为他刚刚闭上眼,百加哐当一声撞门而入,像一枚小炮弹一样直冲过来,抓住闵和的肩膀拼命摇晃着:“二十块钱!二十块钱!!二十块钱!!!” 闵和在剧烈的震荡中努力发出破碎的声音:“都……都打扫完了?” 百加雄赳赳气昂昂的拖着闵和,一路咚咚咚下楼去,站在改头换面焕然一新的厨房前。不,这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民居的厨房了,这是家具商店里的厨房样板间啊! “……”闵和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很好。储北中校把你培养成了做家务事的天才。” 他从钱夹抽出二十块钱给百加,然后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修长白皙的十指痛苦的插进自己的头发里,“……但是百加啊,下次你在直接冲进一间有着两个男人在睡觉的卧室的时候,能不能至少先敲个门?不管你法律意义上的爹是雷诺还是储北,我都不想让他认为我对他女儿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啊!……” 撒巴斯丁来访的时间定在晚上九点,八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大门口准确无误的响起了铃声。 谁都知道撒巴斯丁和西蒙尼之间的关系不好。西蒙尼原本没想过这么早交权,而撒巴斯丁则一直忌惮暗中支持西蒙尼的势力。但是就算私下里再怎么势同水火,表面上他们都必须维持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来——比方说每年西蒙尼生日时撒巴斯丁都会来访,虽然仅仅只是坐下来十分钟就走,但那是必须做出来给人看的,是事关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重要问题。 撒巴斯丁据说祖上有东方血统,他的头发颜色近似于黑,有几撮白发夹杂其中,明明是壮年的年纪,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要大不少。大概是因为习惯于神经高度绷紧的原因,他的眼神很肃厉,配上鹰钩鼻,更显得不好接近。 如果人只能单纯用好坏来评价的话,撒巴斯丁应该是介于好坏之间,绝对不能算是个坏人。尤其是在这样复杂的国际局势之下,没有认识单纯的反面角色,也没有人能当救世主。人和人之间实力的差别、结局的好坏,只是因为他们的政治风格不同而已。 “你精神不太好嘛,撒巴斯丁,”西蒙尼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连稍微站起来迎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语调也带着微妙的、嘲讽般的味道,“我听说你最近压力很大,都没时间往我家院子里扔燃烧弹了?” 撒巴斯丁径自走到沙发边,大马金刀的一坐,冷笑道:“谁说的?我甚至有时间来参加你此生的最后一个生日呢。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去你的墓碑前看你的!” 闵和默不作声的倒了两杯茶来,一杯放在撒巴斯丁面前,一杯放在西蒙尼面前,然后动作很轻的坐在西蒙尼身边的沙发上。 “我只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别去监狱里看望你——应该不会是监狱吧,”西蒙尼顿了顿,充满兴趣的猜测:“也许他们抓到你就会直接枪毙,一般犯人都埋在什么地方来着?也许我得去大学医学系的解剖教室看你?” 撒巴斯丁习惯性的腰张口反 分卷阅读64 驳,但是西蒙尼站了起来,对闵和摆摆手:“抱歉了,我实在不想面对这张让我倒尽胃口的脸。亲爱的帮我送客吧,我要去楼上呕吐一会儿。” 闵和一言不发的喝茶,茶香袅袅中他的侧脸玉石一样一点表情也没有。西蒙尼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上,半晌他才放下茶杯,客套的问:“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撒巴斯丁?” 撒巴斯丁摇摇头:“我还是走吧。”在对闵和说话的时候,他语气里那种讥讽冷漠的语调顿时都消失了。 闵和送他出了玄关,并肩走在在夜幕初降的花园里。闵和是个气场比较温和容易相处的人,即使是撒巴斯丁也难得的没有口出狂言,只安静的走在一边。 “其实你没必要每年都专门跑来一趟的,西蒙的生日从来不大办。” “……啊,”撒巴斯丁顿了顿,“明年我不来了。” 闵和站在大门口,礼貌的对他点点头:“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 撒巴斯丁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回过头:“你气色不错。我听说你去年受了伤,看来现在已经无碍了?” “哦,那个已经没事了。”去年闵和所受的伤,其实就是百加在他后肩胛上刺的一刀。百加第一次砍人,下手并不重,刀口是颤颤巍巍的进、摇摇晃晃的出。那一刀后来经过处理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撒巴斯丁看了他很久很久,突然道:“你知道吧?西蒙尼他不是个好人。” “没关系,这个时代没有人是好人。” “……你爱他吗?” 闵和轻描淡写的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撒巴斯丁张了张口,然后才慢慢的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这样——” 这样是怎样,他却没有说。闵和站在花园门口,看着撒巴斯丁走向停在路边的车,一只手扶在花园边洁白的大理石门柱上。他这个举动很微妙,被他这样目送着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礼貌才这么做,还是出于别的好意。当撒巴斯丁俯下身去打开车门的时候,他从车窗玻璃上看到闵和的身影,刹那间在这两种猜测间徘徊了好几个来回。 “如果有一天西蒙尼不在了——”撒巴斯丁回过头,紧紧盯着闵和的眼睛,“……请让我来照顾你,可以吗?” 闵和一愣,然后轻轻笑了一下:“你觉得我是那种必须要人照顾才能活下去的人吗?我已经成年很久了啊。” 撒巴斯丁无法从这含义不明的话当中判断他有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他忍不住想说更多,但是却无法找到能形容自己想法的词句。闵和的那个笑容看上去好像简单纯粹,实际上却包含了很多微妙的意思,是讥讽或自嘲?还是觉得好笑,或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低下头短促的笑了一声:“这样啊。那我先走了,晚安……希望我还有能见到你的一天。” 闵和风淡云轻的挥挥手,撒巴斯丁车开出庭院,一直开到街道上,还能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目送自己的身影。 “他还真不怕我吃醋啊,”西蒙尼走到闵和身后,颇有点不可思议的摇摇头。 闵和头也不回,“百加睡了吗?” “那小姑娘早就关门睡觉了。” 闵和低声叹了口气:“终于客人都走了啊。” “嗯,真是漫长的一天,不过总算都走了。”西蒙尼向房子大门走去,走了一半突然回过头:“对了闵和,你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呢,至少要说一声吧?” 闵和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长长的眼梢流过淡漠的光,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西蒙。” “什么?” “既然客人都走了,百加也睡了,没有人在看了,你就别装了吧?” 西蒙站在了房门前的台阶下,闵和越过他,稳步向上走去,声音淡淡的丢在风中,“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会祝贺你生日,唯一一个你不想听的,大概就是我的祝贺了吧。” 西蒙尼笑起来:“你不会还想祝我死吧,亲爱的?” 闵和打开房门,换上进屋里穿的拖鞋。就在他弯腰的时候西蒙尼走上来,紧紧贴着闵和的背,声音近得就贴在他耳边,连说话时喷出的热气都直接喷到他耳廓边,“别这么冷淡啊闵和,怎么说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你还这么讨厌我?喂,连我都接受现实了啊。” “……”闵和一言不发,狠狠往身后一个肘击,结果半途中就被西蒙尼一把抓住。他手掌稍微用力,闵和的肘关节上顿时响起了危险的咔拉声。 在剧烈的痛苦下闵和的眉梢猛地一抽,牙齿咬得紧紧的防止呻吟破口而出。西蒙尼一手压制着他,一手绕到他身前,贴着衬衣的纽扣缝隙,肆无忌惮的滑进了衣底。 “来吧,”西蒙亲吻着他冰凉的脸,“来祝我生日快乐。” 已逝的战争 在已经过去的很长一段时期中,整个南美战区之内,没有任何指挥官能在用兵之术上胜过闵和。闵和掌权的那段时期,救世军在这片大陆上纵横驰骋,其严峻整洁的阵容、宏大浩荡的声威、神出鬼没的进退,使得他们在这片大陆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确切的说,这段时间应该是将近二十年前,当时的救世军第一号领导人是年迈的塞缪尔?金,紧接着第二号人物就是著名的智将闵和。塞缪尔?金据说有着古老的中国血统,是一位头发花白、神情肃整的老人,他的性格就仿佛狼群中年迈而智慧的头狼一样,虽然力量衰弱了,但是经验丰富并且沉着冷静。 塞缪尔?金给了闵和充分的自由,使得闵和能够随心所欲、出神入化的用兵,而闵和也给了这位老人极大的尊敬和爱戴。在塞缪尔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隐退的时候,老人对继承人的选择问题久久迟疑不定,在这个敏感而紧急的关头,闵和帮他选择了西蒙尼。 拥有兵力、人望和声誉的闵和,发誓对西蒙尼效忠。在几个候选人竞争激烈的时候,他的归顺使得西蒙尼脱颖而出,顺利取代塞缪尔?金,坐上了救世军头号领导人的宝座。 闵和的选择可以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正确的。西蒙尼不仅是个强硬而英明的领导,同时也是个风趣而锋利的外交家。他们两人在战场上尤其配合默契 分卷阅读65 ,闵和制定作战方针,西蒙尼予以贯彻执行,救世军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巅峰状态。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完美的情况渐渐发生了变化。西蒙尼是个善待手下的人,他最好、最重要的手下就是闵和,他不能失去他。闵和作为战斗人员的素质大概只能和普通士兵相比,他能操作狙击枪和加农炮,但是也仅限于让这些武器发出子弹而已,至于子弹能射向何方,则是他完全掌握不了的。当闵和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他只能在指挥室里通过电脑和通讯设施发布命令,如果他亲自参战,则必须有一个连以上的士兵贴身保护才行。 西蒙尼经常对闵和的这种情况深感忧虑,他曾经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对自己的警卫班下令:“从我这里离开!全部去作战室保护闵总参!” 忠心耿耿的警卫班迫不得已,留只得足足派出了一半人手去保卫已经坐在重重保护中的闵和。鉴于闵总参通常是敌方攻击的主要目标,这种夸张的保护阵容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在一次敌方针对作战指挥室的爆炸式袭击中,以闵和为首的一干参谋人员被坍塌的废墟压住,一时生死不明。正远在两百公里以外作战的西蒙尼得知,当机立断的下令:“放弃此处阵地,我要立刻回指挥室!” 当时任副手的达克?甘迪苦苦劝道:“指挥室一时也许不会有危险,再说即使发生了危险,也只能交给驻守的官兵;如果您要亲自赶回去,就必须横跨两百公里战场,这段路程可能遍布着不计其数的步兵地雷和诡雷,还可能有敌方埋伏,对您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如果闵和当时真的已经不幸殉职,那么就算西蒙尼赶回去,也是于事无补的。更有甚者,如果西蒙尼在这两百公里战区遭遇到什么意外的话,救世军就同时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领导人,其损失难以计量,也许会立刻土崩瓦解、不战而败也说不定。 虽然达克?甘迪的意见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非常正确,但是西蒙尼却粗暴而武断的拒绝了。他乘着一辆步兵车,仅带几名随从,连夜从被放弃的阵地上赶回后方,穿越了两百公里的无人区和诡雷阵地,天刚亮的时候到达了被炸成废墟的作战指挥室,然后亲自带领官兵进行发掘。在遇到难以使用机械进行挖掘的混泥土石块时,他和几个人用手抬起了那块断壁,然后在下边找到了奇迹般只受了轻伤的闵和。 所有人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都纷纷如释重负的欢呼起来。在欢呼声中西蒙尼跪倒在地,拉起闵和,对他说:“从今以后就请让我来保护你吧。” 这句话成了他的求婚语。 西蒙尼在和闵和登记结婚之后,塞缪尔?金选择了下一任继承人,就是撒巴斯丁。 撒巴斯丁不能算是个坏人,但是他的确缺少雷厉风行的管理能力。不仅如此,在权力交替的混乱期间,上层领导人不合时宜的盲目扩大军队规模,大量的新兵应召入伍,老兵、老军官耀武扬威,军队里逐渐形成了严重的分级制度和官僚主义。越来越丰富的财政给予了领导们以公谋私的机会,而撒巴斯丁刚刚上台无法出手整顿,下台了的西蒙尼则不怀好意的予以纵容。 这种情况逐渐由个别转向了普遍,没几年功夫整个领导阶层都养成了这种风气。俗话说法不责众,撒巴斯丁在一时之间很难把已经普遍化了的贪污行为整个纠正过来,救世军这个组织渐渐的日久成疾,以至于沉疴难返了。 在救世军走向下坡路的这几年间,这片大陆上的另一个组织——「红」,在领导人雷诺以及其助手叶莲的带领下,飞快的崛起了。 「红」的崛起之初曾经和救世军有过一次激烈的战斗。刚刚新生的、锐气十足的「红」趁救世军内乱之时,大量圈地、划分村庄,占据了好几个省的有生力量,甚至一度打到了救世军家门口。从危机中猛然惊醒的救世军高层领导们终于勉勉强强的团结起来,在撒巴斯丁的带领下正式向「红」宣战。 撒巴斯丁显然没有向西蒙和闵和等人寻求帮助,失去了有“第一智将”之称的闵和,这支军队就好像失去旗舰的船队一样,在这片千里广袤、纵横沟壑的大地上四处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在战事胶着的时候,叶莲向雷诺建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救世军拥有比我们雄厚得多的财力人力,如果把这些力量集中起来一鼓作气攻击我们的指挥部,那我们必输无疑。为了打败他们,我们必须强迫他们把自己的力量分散,然后再由我们把他们逐个击破。” 艾利克斯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有人能强迫敌军主动分散兵力,叶莲大人是打算毛遂自荐去做这件事了吧?”(还记得这个人吧?就是「红」的七位主要成员中专门负责财政的那一位,兼职为叶莲假公济私的出差费用埋单,是个相当健壮高大的欧洲人,对叶莲的地位一直抱有隐约妒忌。) 雷诺只悠然的微笑着坐山观虎斗,而一向心思晦暗不明的北村雪初则默不作声。于是在环顾了室内一圈之后,叶莲优雅的站起身,道:“既然诸位都想让我去试试,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艾利克斯笑起来声如洪钟,强壮的下巴上的胡渣越发醒目:“叶莲大人真有信心!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如果真能大获全胜的话,那我一定要告诉所有人叶莲大人您就是神灵附体!” 他的语调不难听出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从房间退出去之后,艾利克斯满不在乎的对北村雪初道:“如果叶莲真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敌人不战而败的话,那我们至今以来的战斗都是为了什么?战争一打响就立刻让叶莲上场不就什么都完了吗?就算是敌方号称第一智将的闵和先生也不敢夸这样的海口吧!……” 雪初微微的笑着,从眼梢妩媚的瞥了高大粗犷的欧洲人一眼:“说不定他真的可以呢。” “你说他真的可以?可以什么?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胜利吗?那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姗姗来迟的出现?” 雪初沉吟了片刻,皱起了她那描画精致的细细长长的眉。即使是这样的动作在她做来也有种淡然忧思一样的意味,可惜艾利克斯未必能领略这种古老东方的风韵。 “我想,他可能是故意等「红」的力量被救世军消耗掉一部分。他不希望「红」的力量过于强大,或者说……他不希望「红」的力量,壮大到他没法控制的地步。” 分卷阅读66 雪初的目光转向走廊尽头叶莲匆匆消失的背影。俊美优雅的男子一手扶着楼梯,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面容冷漠神情冷静,就像一块剔透的冰石一样寒冷锋利从不动摇。 这种坚硬的质地同时会反射出无数角度的细碎的光,虽然冰块本身是完全透明的,但是却无法真正看清、看透它。 雪初不禁在心里沉思,她属于女性的慎密而神秘的第六感隐约察觉到不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她对叶莲的存在产生了质疑,这个帮助雷诺建立「红」的大功臣、手下交口赞颂的铁血长官、同级中凌驾众人之上的厉害人物,他的存在对「红」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他就像个怀着隐秘目的的试验家,亲手培育者「红」的成长,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付出了这么多,他会索取什么回报呢? 叶莲开始领兵的消息传出,下级士兵中传来一片欣喜的赞誉声。叶莲的地位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却处事公正、严于律己,在士兵中具有极高的威望。很多士兵和下级军官对他抱有极大的希望,甚至有人夸口道:“叶莲大人亲自来领导我们了,一定很快就能取得胜利,然后顺利的生还回家的!” 然而出乎意料,叶莲在前三个月里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小规模的战斗都没发生。他每天就呆在指挥部里,偶尔练练兵,任凭救世军派出小股人马在自己家大门口叫嚣,他自己则什么反应也没有。 第一个月还勉强可以忍受,第二个月就开始轰轰烈烈的流言蛮语,有人活灵活现的说,叶莲大人是因为遭受猜忌才被放逐到这里来的,这里已经被预计为战败区了,他们都会死在这里。一开始还有人对这种无聊的说法一笑置之,然而到了第三个月,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这种说法,军中的猜忌情绪几乎已经到达了顶点。 救世军中的指挥官们得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得自信膨胀起来:“看来「红」已经弹尽粮绝的消息是真的!连像叶莲这样的核心成员都被放逐下来送死,看来他们是真的要走上绝路了!” 在敌我双方的情绪对比到达顶点的时候,叶莲突然下了一道命令: “全体作战人员一律退后,放弃沿途的十八个村镇,切记一定要动作缓慢凌乱,做出我们是不得不放弃这些阵地的样子来!” 他的副官虽然已经跟随了很多年,但是并不能参透长官的意思:“您是说放弃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镇吗?还是说……” “是的,守住这些城镇和人民已经耗费了我们巨大的人力物力,光是口粮配给就已经将近告罄了。” “但是一旦我们放弃,敌方就会毫不犹豫的占领它们……” 叶莲盯着战术电脑,白皙修长的手指把一缕滑落下来的黑发掠去耳后,漫不经心的道:“如果敌方拒绝占领这些城镇的话,我们可就麻烦了。总而言之你还是快传令下去吧,之后的事你只要看着我做就好了。” 满腹疑虑的副官只得领命而去。当晚,「红」的前线大军宣布放弃阵地,退后几千公里到达山谷区,而欣喜若狂的救世军则毫不犹豫占领了这些区域。为了防止小股游击队占领其中一两个城镇,救世军沿途留下了大量兵力去守护这些地区,最终前往去追击「红」的只是原先队伍的十分之一而已。 不是没有人对这种危险的敌我双方力量对比感到忧虑的,要知道,救世军一路留下军队守护十八分城镇,等于是把兵力不均等的分成了十几份!如果「红」的军队在这时候大举来袭的话,就可以把救世军分段击破、逐个逐个的吞吃掉! 有人把这种忧虑汇报给了指挥官,然而得到的回复则充满了信心:“没什么好怀疑的,「红」的资源补给已经接近告罄,就算他们有这种打算,也没力气吃掉我们了!一支饿着肚子没有枪弹的军队就算人数再多,也不过是给军医增加负担而已,我们少量而精锐的部队很快就能直插进他们的心脏!” “可是对方是叶莲,传说中的‘死神’叶莲……” “如果他真的就像传说中一样在「红」中占据重要位置,那他怎么会真身出现在危险的战场上?显而易见他已经被雷诺放逐了!” 下级还想多劝什么,却被急于立功的指挥官一口回绝了:“再说就算是叶莲那也完全不值得害怕。叶莲又怎么样?传说中的死神已经是放在砧板上的肉了,只等着我们一刀砍下去,连死神也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