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 分卷阅读1 ? by秋千在时 文案:面冷心冷攻x体弱奶乖受 年上,年龄差12岁 不虐攻,没有修罗场。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闻远,傅云溪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云溪的先天性心脏病并不算太严重,只要好好护养的话,几乎不会危及生命。但是要一整年不能断地吃药,连带着身体贫弱,他因此称为弃婴,也一次次错失领养机会。 喜欢云溪漂亮样子的夫妇,最终全部因为他这点不大不小的病另做了别的选择。他在西山福利院一住十七年。 福利院的孩子太多,管照的阿姨却太少。云溪只在学步时受过短暂的那么两年优待。 之后沉寂下去,从小云溪成了云溪哥哥,看着福利院的孩子一批一批的来,又一批一批的走。 云溪也因此格外向往所谓“家庭的温暖”,慈母严父,对他来说很亲切,是因为渴望了很久。但也很遥远,因为一直得不到。 福利院的院长是位寡言的大叔,他经常在云溪目送被领养的孩子离开福利院时,走过去拍拍云溪的肩膀。 并不是嫌弃福利院的生活苦,相反,云溪从小在这里长大,没有过对比,其实不大能准确领会到逢年过节来西山录节目的记者和主持人对他们的怜悯。 还可以吧,就觉得没有根似得,浮在空中,没有归处。 然而满十八岁之后,就彻底在法律上失去了被领养的资格。 等他念完高中,上过大学,孑然一身进入人潮,就再也没了找寻世间温暖的机会。 云溪坐在活动室翻小孩子们的画册,颜色鲜艳,构图简单。上面一个个子高穿西装的男人,一个涂口红穿裙子的女人,中间一个小朋友,手牵手冲着画册外的云溪笑。 他虽然已经十七岁,但身材整个比同龄人要瘦弱一圈,像个衣架子。巴掌大的脸下巴尖尖,却稍微有些可爱的婴儿肥,脸很漂亮,带着少年气,顶着一头柔软的深咖色发丝,皮肤是常年不怎么见日光的那种稍微有些病态的白。 从衣袖里滑出来的手腕很细,拿皮包骨三个字来形容并不过分。他太憔悴,也太瘦弱,像是西山的一阵秋风就能将他吹倒,而西山有的就是萧瑟的风。 新闻上说夏天的C市很热,像火炉。 但地处远郊的西山福利院却很少沾上这股城市的烟火气,暑假已经过了小半,正该是气温最高的时候,云溪傍晚要走出房间却就得加一件薄外套了。 倒不是西山真的冷成这样,其他健康的孩子,还都是正常穿着短袖和短裤。云溪知道自己跟他们不一样。 这晚,一向不多说话的云溪在睡觉前跑去了院长的办公室,在院子里可以看见里面还亮着灯,他知道院长还没睡。 院长戴上花镜来给云溪开门,先教训一声:“这个点还出来,风一吹又要咳嗽。”说着话,他紧着侧身,把云溪让进屋里。 云溪垂头走到待客的沙发上坐下,瘦小的一个几乎要全部陷进去。 他绞弄了一会儿手指,才小声问:“院长,我还有多长时间过生日?” 院长坐回原位,把放着黄梅戏的录音机声音旋低一些,和着里头的节奏在半空中轻轻扬手,似乎是想了一会儿,说:“早呢,十二月份,还有小半年。” 云溪其实知道,他就是不死心,还想确认一下,“我身份证上,也是这个日期吗?” 院长从镜片后面看了云溪两眼,慢慢地说:“傻孩子,咱们就是按身份证上的日期算生日的呀。” 云溪不说话了,又坐在那儿抠手指,过了一会儿,被院长放的黄梅戏拐跑了心神,跟着哼了起来。 院长听了几句,笑着咳嗽几声,说:“还像模像样的。” 云溪低下头,长睫毛忽闪忽闪,投下一片阴影,声音更低了,“您……那会儿上户口是好几年之后了,怎么就不能给我说小几岁呢。” 院长稀奇道:“怎么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我给你说成是八个月呗。” 云溪也知道自己不讲理了,抿嘴歪着头看看院长,说:“不是。” “别怕,云溪。”院长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云溪身边,又像以往那样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命里要是有,总会有的。要是没有,也强求不来。” 云溪常年生病,大病有过一两次,其余就算都是小病,但也经不起断断续续的不好,渐渐就消磨成这幅脆弱的样子。 院长拿粗糙的掌心按了按云溪留着几个针眼的手背,问:“开学几年级啦?” 云溪说:“高一。” 他六岁的时候犯过一次病,在ICU进进出出大半年,掏空了福利院的底子。 出院后,院长本着谨慎的意思,把他留了三年,所以十七岁的云溪,等今年秋天开学才刚要升上高中。 “哦……”院长年纪大了,再加上孩子实在是多,所以记性不好。 他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说:“想起来了,你比他们早放假,说是要中考。那么……就好好学习,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其他事情,不用多想,记得了?” 云溪点头:“记得了。” “好。”院长领着他往门外走,“晚了,回去睡吧。院长我明天也要早起,下午有人打电话了,说要来呢。” 云溪回头看他,夜风吹的他咳嗽了几声。院长说:“知道,帮你问。” 第二天果真像昨天电话里说的,是一大早就来了。 来人带着司机,开一辆挂军牌的奥迪A4L。车身低调,司机等在驾驶位上,着黑色商务西装的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下车,在铁门外客客气气地等着。 虽然事情来的急,但他们资料齐全,且看样子是政府系统里的人,院长没有理由拦。 只是想着,云溪的想望,大概不会在今天实现。 “待会儿还要劳您翻翻资料,领养的这个孩子,年纪最好不要太小。” 但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屋里走,公务员样的男人开口第一句话,就跟院长想的岔了道。 “有,有。”院长忙说。 年轻男人微微偏头一笑,伸手说:“您看,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李,李唯。您叫我小李就成。” “李先生。”院长同他握了握手,也笑眯眯的,“有什么要求,对孩子的,都可以说。不必不好开口,毕竟要是不喜欢了,带回去对他们也不好。” “诶。”李唯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客客气气道:“倒不说是要求,就是希望能自理就好,尽量……” 他斟酌片刻,最后选择开门见山:“您肯定也看出来了,要领养的不是我,是我们……我们领导 分卷阅读2 ,领导,肯定稍微有点忙,所以,希望能尽量没什么麻烦,就好了。其他的要求没有。” 年纪大了,院长的手处于时刻在微微颤抖的状态。他取出眼镜布擦眼睛,慢慢地问:“先生说的这个麻烦,是指……” “噢。”李唯轻拍了下大腿,道:“照顾饮食起居这些您不用担心,家里有阿姨,有佣人,肯定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到。就是年纪大一点的话比较方便。领导喜欢安静,年龄小难免淘气,您……” “知道了。”院长恍然大悟似得点点头,戴上了擦好的眼睛,弯腰从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摞文件一页页翻,翻到一处,动作停下来,拿布满了褶皱的手指指给李唯看,“这个孩子,云溪。今年十七了,从小就乖,也是喜欢安静,爱看书。开学……开学上高一,到时候他课业紧,想也没时间调皮。” 李唯低头扫了一眼,心里松了口气。 傅闻远位子一年比一年高,婚姻大事却迟迟定不下来。这已经不是家里着急不着急的问题了,体制内部诸多敏感,只他单身这一条,就有很多事办不得、很多人用不了。单说去开个会,在场有级别比他低的女同事,休息时间都会避出去,不跟他们同处一室。 算起来他明年又要调动,老太太就想了这么一出,以他的名义领回去,即便不在身边养着,既是一桩政绩,也担个名头,不至于太过孤家寡人。 “就是身体稍微弱点儿,不过……”院长有些犹豫。 “这个不用担心。”李唯只以为这年老的院长担心他们对孩子不好,打断道:“家里的条件很好,照顾……照顾云溪小朋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那好。”院长起身,带着他往外走,“那就好,我带李先生去看看云溪。他中考过,已经放假了,这会儿,估计在屋里,看书。他跟你们领导一样,喜欢安静。”院长不自觉又重复了一次,“处得来。” “云溪,叫人。李叔叔。” 云溪紧张极了,站起来的时候忘了腿上的画册,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他来不及去捡,先叫一声:“李叔叔好。” 李唯打量了一圈屋子,才说:“你是云溪?” 云溪两只手绞在一起,说:“我是。” 李唯没再跟他说话,只回头冲院长点了点头,说:“咱们办手续吧,得赶在天黑前下山。” 他们往外走,云溪的目光追出去,像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院长回头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也很快走了。 过了一会儿,院长又进来了,招手叫云溪:“云溪,来吧,收拾东西。” 云溪无措地依门站着,像听不懂话。 “傻孩子。”院长慢腾腾地往他跟前走,“说好了,人家带你走呢,带你回家,手续都办好了。” 他握着云溪的胳膊,两个人往宿舍的方向走,一面絮絮叨叨:“你的户也从这迁走啦,他们拿着去政务大厅盖个章子,再录入就完了。李先生说,名字不用改了,就在前面加个姓就行……云溪?” 云溪的眼睛红红的,仓促的低下了头。 院长又笑,说:“傻孩子。” 云溪的东西不多,就几身衣裳和两套校服。 几乎不用怎么收拾,就可以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个他住了十七年的地方。 云溪跟着李唯上了那辆黑色的车,在西山特有的风声里渐渐远离了福利院。 车上除了李唯打电话的声音,只有极低的音乐。 除了一开始问“你是云溪”之外,李唯也没再跟云溪说过话。 山路不很平整,云溪在颠簸中胡乱地想,见第一面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表现的有些傻气,路有多远,到了以后,是否能真的留下? 这个人似乎有些太严厉了,以后会不会不好相处? 只是胡思乱想没多长时间,云溪就被一种难受的感觉笼罩了。心脏坠坠得疼。但院长交代过,最好先不要露馅儿,他就在难受中生出一些害怕。 李唯倒没多注意云溪。 他忙得很,抽出一天时间来西山办这件事已经压了不少事情,这会儿信号好了,他忙着不停地接打电话,收发邮件。 快到市区的时候,傅闻远的律师来了一个电话。 那会儿司机降下一些车窗,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云溪好了很多,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李唯的身上,听见他说“接到了”、“晚上就送回家”“男孩儿,十七岁,叫云溪”。 云溪不知道电话那边是谁,这边是李叔叔,有没有可能……那边是,李叔叔的妻子,涂着口红,穿着裙子,是画册上的妈妈呢? 车停在一栋楼前面,李唯下了车,云溪不知该如何是好,拿一双眼睛无措地看着他。 李唯走到他的车窗外,对他说:“我进去办点事,很快就出来,你在车里等。” 云溪乖乖点头,“好的,李叔叔。” 李唯这时候突然扯起一个笑,是见面以来最温和的表情,“不用叫我叔叔,就叫小李。” 云溪为难地看他,没有开口。 李唯摆了摆手,说:“算了。” 李唯出来得没有那么快,云溪在车里都快睡着了,才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 他立刻坐直身体,看见李唯转过身来,递给他一个东西,“这是你的新身份证,你大了,自己拿着也可以,就是小心别弄丢了。” 云溪接过去,在贴了膜的车里变得昏暗的光线下看见,身份证上,姓名那一栏写着:傅云溪。 到地方,李唯开门带他进去:“看看,这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转学手续我明天上午会去办,把你的学籍从西山迁过来。你就……安心待着,最近这边没人,就给打扫的阿姨放了假,昨天已经通知了她,明天就能到。饭有人做,衣服什么的换下来也有人收拾……别的,水电要当心,不要乱动,知道吗?” 结合身份证上的傅字,云溪明白了什么,答应道:“知道。” “好。”李唯知道云溪已经懂了,又看了一圈,没想到什么新的需要嘱咐的,最后说:“忙的时候,先生会住在大院那边,但有时候也会过来。总之,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尽量不麻烦先生。” 云溪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不会麻烦先生的。” 李唯走了,云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屋子里面。 这是一栋独栋小楼,刚才进来的太快,云溪没看清是几层。但他站在一楼的客厅,就能感觉到这房子的大,太大了,显出他的微不足道。 屋里的家具大都是红木,木地板的颜色深些,但很搭配。不是电视里那种很洋气的摆设,倒也温暖的恰到好处。 再往里走,绕过隔断,大电视机对面的沙发才显出些现代的样子,是黑色的皮质,上面搁着几个白色的抱枕。 他没 分卷阅读3 敢往上走,这屋子实在太大,又没有人,他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拿出药来吃。 在车上颠簸了一天,云溪的身体其实已经非常累了。 吃过药以后,疲惫的感觉更甚,刚才在饭店云溪没有多吃,这会儿还舒服些。 他晕晕乎乎的,搂着自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中间云溪醒过一次,电视机旁边的电子表显示01:36,屋里没开灯,窗帘倒是没拉,只是外头也没有多少光线,云溪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他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很浓烈的惶恐,一时间后悔离开西山的情绪汹涌澎湃,几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尽快找个电话亭打给院长,求他来接自己。 外面好像没有他渴望的那么好,他宁愿在熟悉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 就在这短短一段时间中,想起一阵短暂的音乐,紧接着房间里亮起了灯。 光线刺的云溪一时间睁不开眼,他捂着眼睛慌乱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从手指缝里看见了站在门边的那个男人,一条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的西装,似乎是在回手关门的时候被沙发上的人吸引了注意,所以停下了动作。 云溪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光亮,呆呆地看着门口。 只见那人身形高大,锋利眉峰下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挺立的鼻梁和好看的唇共同组合成一张极为英俊但又严厉的面孔。 停顿没有多久,男人就到了云溪面前,垂眸看着他,微哑的声音震着云溪的鼓膜:“你……” 云溪微张了张口,笨拙地从皮质沙发上跪坐起来,磕磕绊绊地说:“先、先生晚上好,我是云溪……” 他想起自己新的身份证,红着脸补了一句:“傅云溪。” 第二章 云溪的声音实在太低,说完之后,他有些不确定,傅闻远是否听清了自己的话。 他鼓足勇气,抬起头想再说一遍,才见傅闻远并没在看他,而是微阖着眼在揉眉心,有些疲惫的样子,之后就转身往楼梯口走,说:“太晚了,你不要睡在这里。” “好的。”云溪着急忙慌地从沙发上爬下去,跟在傅闻远身后上楼。 上楼之后,傅闻远拐进了第二间房。 云溪跟在他后面,见他进屋关门,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只好慢慢挪到了傅闻远的门口垂头站着,习惯性地开始绞手指。 好在没一会儿,门又开了。 换上了睡衣湿着头发的傅闻远皱眉:“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云溪很努力地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我不知道睡哪间。” 傅闻远顿了下,问他:“谁送你过来的?” 云溪说:“李叔叔。” 傅闻远思索了一会儿,走到隔壁旋开了门把手,道:“你住这间。” 云溪亦步亦趋地跟过去,站在开了一条缝的门口,冲手里握着一只水杯的傅闻远说:“先生晚安。” 傅闻远没有回话,拿着水杯下了楼。 第二天醒过来,傅闻远已经不在了。 云溪走下楼去,阿姨见他起了,招呼了一声小少爷,折回厨房把早饭端了出来。 云溪有些咳嗽,坐在桌前小口喝粥,阿姨就在一旁等着。过了一会儿,云溪问:“先生走了吗?” 阿姨说:“一大早就来了车接,我还没起呢,大概刚五点的时候。” “哦。”云溪点点头,那就是没留什么话给他了。比如不要贪玩,就算没有作业,也要提前看看高中课本之类的。 吃完饭,云溪就没事可做了。 他吃了药,走到昨天睡过的沙发上坐下,阿姨过来帮他开了电视。 云溪接过遥控器,仰头问:“阿姨,先生晚上都是几点回家呀?” 阿姨说:“这说不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的见不着人,要回来也是大半夜。也就过完年那两天能正常休息休息,但都不是在这边,是大院那边。” 云溪被十天半个月这几个字扎了一下耳朵。他隐隐意识到,也许在这栋房子里,并没有他期待的那种家庭生活。 昨天也听李唯提起过“大院”,他问:“大院那边,很远吗?” 阿姨笑了,说:“开车不算远,就是你爷爷住的地方。” 阿姨知道云溪是怎么来的,她说:“你就不跟着叫先生了吧,怪疏远的。不叫爸爸,最起码也要喊叔叔。” 云溪脸红了,他局促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尖,垂下眼睛不好意思再看阿姨。 阿姨又笑了几声,很想伸手摸摸云溪的头发,最后忍住了,说:“你这个小孩子,还真的长得蛮好看。小李去接的你?” 云溪点点头。阿姨说:“他挺有眼光。” 第二天,李唯带人来了一趟,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大堆东西,全是给云溪的。 春夏秋冬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有,还有些课本和资料,洗漱沐浴的,文具也有。 他带人气喘吁吁地把东西送上了云溪的房间,又给了云溪一张卡,“这是你的零用钱,看着花,我会定期往里面打。如果没到时间就用完了也没问题,告诉我一声就行,我再给你转。” 云溪接过去,点了点头。 “对了。”李唯掏出几页纸,“还要你在这几份文件上签一下字。” 云溪没问是什么,就去蹲在床头柜跟前签字,换页的时候,瞥见有两张是信纸,上面的字迹是手写的,打头是“尊敬的傅叔叔”。 “这个……字迹不是我的,也可以吗?” 李唯愣了下,低头看了几眼,说:“都差不多。” 他转身要走,又退回来,把那两张纸抽出来给云溪,“要不,你再誊抄一遍?” 云溪说:“好。” 帮忙拎东西的几个人等在云溪的卧室门口,有人的手机响了,那人叫了一声:“哥。” 李唯就冲云溪说:“我们还有事儿,这就走了,这个辛苦你了,我明天来拿。” 云溪摇摇头,说:“没事。” 傅闻远倒是没让云溪等十天半个月,他当天下午五点钟左右就进了家门。 当时云溪正趴在茶几上誊抄那封感谢信,门锁开的声音让他一开始就注意了有人回来,转回身去注视着门口,一直到傅闻远进来。 “……先生,下午好。”阿姨的话让云溪犹豫了一下,但他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叫出那声叔叔。 “嗯。”傅闻远脱下西装递给迎出来的阿姨,把车钥匙放在了鞋柜上,冲云溪点了点头。 阿姨挂好衣服,哦呦了一声,问:“先生自己开车回来的呀?” 傅闻远扯松了领带,边往里走边说:“结束的早,正好在家附近。” 云溪站的笔直,傅闻远走到他身边,原本是要经过,最后却俯身捏起了云溪正在抄的那封信。 扫了一遍,他问:“ 分卷阅读4 这是他们让你写的?” 云溪摇头,“不是我写的,我就是,就是抄一遍。” 傅闻远又再移回目光,去看那封信的措辞。 云溪大着胆子看他,突然觉得傅闻远的嘴角像是噙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笑意,很好看。 “好了。”傅闻远没看多久,就把信纸放回原位,对云溪说:“继续抄吧,辛苦你了。” 云溪没有对着李唯那么坦然,傅闻远对他说辛苦,他只觉得沉重,慌乱地摇头说:“不辛苦,先生比较辛苦。” 傅闻远看看他,像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上楼去了。 云溪没法再心无旁骛地抄信,耳朵竖着,听楼上的动静。 傅闻远洗完澡换过家居服就下来了,云溪还在沙发上,眼睛追着他。穿着家居服的傅闻远身上严厉的气息并没有减弱多少,这让云溪觉得新鲜,既害怕,也好奇。 阿姨出来问:“咱们晚上想什么吃?” 傅闻远提着水壶在阳台上浇花,想了会儿,说:“做个红烧肉,做个排骨玉米汤,其他随便吧,这会儿还有笋吃吗?” 阿姨答应着,又去问云溪:“小少爷呢?想吃什么?” 云溪偷偷拿余光看傅闻远,见他没注意这边,才小声说:“我也想吃红烧肉。” “这个已经有了。”阿姨笑,“重想一个。” 云溪想不出来,抬头求救似得看着阿姨。 阿姨不为难他了,转身往厨房走,边对傅闻远说:“小孩子还在害羞,大概是没住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 傅闻远回头认真看了眼云溪,脸色是一贯的严肃,说:“不用拘束。” 云溪用力点头,说:“我知道,先生,没有拘束。” 傅闻远又再看看他,回头去继续浇他的花。 坐了一会儿,云溪没忍住,一步三挪地蹭到了傅闻远身边,眼睛盯着出水的花洒小声问:“先生,这是什么花?” 傅闻远说:“墨兰,也叫报岁兰。这种是徽州墨。” 云溪一紧张,声音就会有些发抖,尾音劈叉时露出奶音,“那它会开花吗?” 傅闻远好像很喜欢这些花,云溪感觉到他的心情都好多了,他说:“养得好了,就会开。” 云溪低头仔细打量那盆徽州墨,傅闻远已经拎着水壶走到了阳台的另一边。看着看着,云溪不由自主想伸手去碰碰兰花的叶子,被傅闻远扬声叫住:“别动。” 云溪吓了一跳,背着手退开些,站在那里无措地看着傅闻远。 两只明亮的眼睛像小鹿,被一层水光泡着。 傅闻远放下水壶走过来,没去看花,反而走到云溪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它脾气不好,你碰一碰,就怕不肯开花了。” 云溪僵硬地感受着头顶宽厚的手掌,任安全感伴着酥麻一路窜到尾椎。他眼前是傅闻远形状明显的喉结,像把锋利的剑,闪着寒光,晃得人眼睛疼。 “我做错了,对不起,先生。” 云溪仰头看傅闻远,诚诚恳恳地认错。后颈柔软的深棕色头发随着动作戳进衣领里,眼圈和鼻尖都泛着淡淡的红,认完错后,嘴角又微微下垂,倒像受了委屈。 傅闻远眼眸深深,良久,说:“没事。” 晚上吃饭,傅闻远坐在首位,云溪挨着他,桌上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声音。 因为吃药的关系,云溪的胃口一向不好,不过吃得慢,倒也不十分明显。 只是最后和傅闻远一起离桌时,碗里剩的米饭实在太多,傅闻远没注意,是阿姨走到他身边小声说:“溪溪呀,你不用怕,先生不凶的,可以吃完你自己的再起来。” 云溪点了好几下头:“阿姨,我真的吃饱了,下次可以就盛那么多的。” 阿姨看看他,说:“男孩子还是要多吃点,这样好长个子。” 云溪抿着嘴笑,“我们院长也是这么说,总嫌我长得矮。” 他有些苦恼,又有些不甘心似得,“可是我才十七岁呀,还可以再长两年呢。” 阿姨也眯眼笑,这回相信了他是真的饱了,回身去收拾桌子:“吃不下的话,以后就加两杯牛奶。早上喝一杯长个子,晚上喝一杯睡得香。” 跟阿姨说两句话的功夫,云溪就找不到傅闻远了。 他在一楼逡巡了一圈,最后上了二楼,慢慢挪到傅闻远的房门口,倾身把额头抵上去,犹豫要不要敲门。 他找先生,是没事情做的,敲开门以后也没话讲。 傅闻远拉开房门,小孩就一头杵进了他怀里,硬硬的头骨撞的人胸口疼。 想起前天晚上也是这样,云溪羞窘极了,捂着撞疼了的额头看傅闻远。 “有事?” “没有……”云溪又露出了在露台上认错时的表情,可怜的不得了,眨巴眨巴眼睛,才磕磕绊绊地问:“先生,您、您明天还、还在家吗?” 傅闻远一手扶着云溪的肩膀让他站好,说:“不在。” 话说完,云溪就失落地垂下了眼睛,哦了一声,说:“那,先生晚安。” 傅闻远照旧拿着杯子下楼,走到楼梯口,被云溪叫住,问他:“那您几点出门?” 傅闻远应该有些不耐,他连步子都没停,只说:“很早。” 第二天大清早,傅闻远拎着包下楼,就看见玄关处窝着一个小东西。 是李唯带回来的小孩,放在他名下,好像说过叫什么,但自己没记住。 “怎么睡在这儿?” 云溪惊了一跳,扶着鞋柜站起来。他蹲了太久,腿已经麻了,在慌乱间咳嗽了几声,小声说:“没有睡在这儿,我下来,是,是送先生出门。” 他头上翘着两根乱发,巴掌大的脸上一层薄红,睡衣扣子开了两颗,露出漂亮的锁骨,紧张又认真地看着傅闻远,“先生,路上小心。” 傅闻远的目光从云溪纤细的锁骨上略过,皮鞋的硬底踩在木质地板上节奏清晰,他嗯了一声,拉开门走了。 云溪辛苦忍到傅闻远关门,才捂着嘴继续咳嗽,又赶紧跑到落地窗那儿,巴巴地看着来接傅闻远的车开远,懊恼地想起刚才忘了问先生下午几点回家。 第三章 那天傅闻远没有回家,云溪穿着李唯买来的显得有些幼稚的毛茸茸睡衣,坐在露台的垫子上等到很晚,最后是住在一楼的阿姨出来,把他赶上了楼。 接下来的半个月,傅闻远再也没来过,云溪像蔫了的小奶狗,天天在大房子里没精打采地转。 他站在露台看傅闻远很爱惜的花,过了一会儿,阿姨就走过来叮嘱他:“这个可不敢动的啊,先生知道要生气。” 云溪咳嗽了几声,点头小声说:“知道。” 阿姨很担心他:“前几天不就说在吃药吗,怎么还在咳嗽?明天让李唯 分卷阅读5 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医生开点药,才好得快。” 云溪说:“就是有点感冒,我经常这样的,没病也要咳嗽。” 他的脸咳的有些红,笑起来显得很不好意思,“以前一直吃那个药是管用的,不用去医院。” 阿姨将信将疑地点头,“大夏天的……那好吧,再过两天看看。” “那你也要动一动的呀。”阿姨又说,“别人家的男孩子,都皮的恨不得上屋顶,你呢,只像个漂亮的布娃娃,再没有比你乖的了,昨天李唯过来装的那个打游戏的东西也不见你玩。” 阿姨讲话带点吴语的口音,很软,抱怨时也像在撒娇,是那种妈妈的感觉,云溪很喜欢听。 他不好意思地抬手碰了碰鼻尖:“我没有玩过,不会弄。” “啊呀。”阿姨叫了一声,“我也是个老婆子,只见过大院那边的几个表少爷玩,弄是不会弄的。” 没有办法,阿姨只好对云溪说:“那你,总之调皮一些嘛,把房子弄乱一点也好,我还有事情做。” 云溪两只眼睛笑的弯起来,捂着嘴轻咳了几声,说:“好。” “像小鹿。”阿姨笑笑地看着云溪,“十七岁了,还是长着小孩子的眼睛。前两年我们去日本,奈良你知道伐,看鹿的眼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亮的很,黑漆漆的,干净。” 云溪听着阿姨对他的眼睛发表看法,走去桌边拿起凉的差不多的牛奶。阿姨热牛奶的时候加了白砂糖,甜丝丝的,压住了牛奶的腥气。云溪喝了一口,舒服地耸肩。 傅闻远就在这时候进了门,西装外套拎在手里,穿着黑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在玄关处换鞋。 云溪的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他握着牛奶杯往玄关跑,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在傅闻远面前紧急刹车,瞪着两只圆眼睛看傅闻远:“先生,您回来了。” 傅闻远把皮鞋摆进鞋柜里,直起腰来,对云溪说:“擦擦嘴。” 云溪困惑地拿手背碰了碰嘴巴,沾到一片湿,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巴上沾了一圈奶渍。 一股血冲上头顶,云溪的脖子和耳朵全跟着红了,又用手擦又拿舌头舔的把嘴巴弄干净,两只手抱着牛奶杯,垂头丧气地跟在傅闻远后面往里走。 傅闻远没管,没说不让他跟,但也没有跟他说话。 云溪绞尽脑汁,才问:“先生,您很忙吗?” 傅闻远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说:“忙。” “哦。”云溪的两条胳膊搭在吧台上,手里攥着牛奶杯,下巴搭在手背上,对站在吧台跟前喝水的傅闻远说:“您好像有黑眼圈了。” 傅闻远看了他一眼,放下水杯,垂头往云溪那儿凑了凑,说:“嗯?还看出什么来了?” 一股很淡的男香挟裹着烟草味将云溪笼罩,他受不了傅闻远一下子靠的这么近,连呼吸都屏住了,坐直了往后退,结巴着说:“没……没什么了……” 傅闻远直起身体,这回没急着上楼,先去露台看他的几盆花。 “我没动过。”云溪紧紧跟着他,求表扬一样地小声说:“我每天,只是来看看,没碰过它们的叶子。” 傅闻远却没分给他多余的眼神,只应付地嗯了一声。 阿姨出去把傅闻远开回来的车子停进了车库,才刚进门,看见傅闻远和云溪两个人都站在露台,云溪低着头,可怜巴巴,像犯了错的样子,就扬声说:“云溪没动过你的花,不要吓唬小孩子。” 傅闻远答应了一声:“他自己说过了,我知道。” 阿姨徐絮絮叨叨的,还在说:“这个小孩胆子小的很,也不肯调皮捣蛋,不经吓的,人也舍不得教训他。” 傅闻远没再搭话,凝神观察了一会儿花盆里的土,最终决定只给其中的一盆浇了点水。 云溪问他:“先生,剩下的几盆不要吗?” 傅闻远说:“不要。” “喔。”傅闻远放下水壶走开,云溪又赶紧跟上去,“先生真厉害” 他拍马屁也挺厉害的。 傅闻远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云溪就过去挨着他坐下。 电视开机后,页面停留在昨天李唯来装的游戏上。 傅闻远看了眼云溪,“你玩的?” 云溪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抿着嘴没说话。 阿姨走过来,看了看电视上游戏的界面,边进厨房边说:“这个是昨天小李带人过来装的,装上了也不说给溪溪教一下怎么弄,可怜的,小孩子不会玩。” 傅闻远转头问云溪:“不会玩儿?” 云溪点点头。 傅闻远又问:“想不想玩儿?” 小鹿眼又开始闪着怯怯的光芒,小朋友的鼻尖好像也再次红了,傅闻远这次很有耐心的等着,过了会儿,云溪才垂下眼睛小声承认:“想玩儿,先生。” “今天没工夫。”等了半天,最后只等来傅闻远说:“下次有空教你。” 云溪全然没有被恶劣捉弄了的自觉,犹豫着伸手抓住了傅闻远的一点袖口,很感激地说:“谢谢先生。” 傅闻远挑挑眉,没管被小孩儿捏住的袖口,用另外一只手拿起遥控器,关掉游戏界面,打开了卫星频道。 云溪没想起来问,为什么有时间看电视,就没时间教教他。 他沉浸在先生说下次教他的幸福里,美的几乎要冒泡泡。 刚才捏住了傅闻远的袖口没被拒绝,云溪舍不得再放开,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捂着嘴尽量压抑着声音咳嗽。 他多咳了几次,引得在看新闻的傅闻远转头看了他一眼。 云溪的心都提起来了,好在傅闻远什么都没问,就把目光重新移回了电视上。 二.傅闻远还是一大早就出了门。 云溪这次没等到睡着,乖乖的在门口站着,睡衣也穿的整齐,看样子已经洗漱过了。 见他下来,眼巴巴地喊了一声:“先生早上好。” 傅闻远点头,说:“早上好。” 云溪看着他换鞋,低头往前凑了凑,问:“先生,下次什么时候回家?” 傅闻远说:“不知道。” 云溪绞着手指,一副难过极了却还要忍着的样子,“那您注意休息。” “好。” “我……” 傅闻远开了门,手上拿着手机,问云溪:“还有事儿吗?” 云溪只好摇摇头,说:“没有了。” 起的太早,昨晚又一直不敢深睡,云溪觉得心脏有些疼。他捂着胸口揉了揉,和上次一样,站在落地窗前目送傅闻远的车走。 这次离开,直到开学,云溪都没再见过傅闻远。他觉得有些想念,却没办法,鬼使神差的,有天晚上他睡到了傅闻远的房间。 可也才睡了两晚,就被深夜归家的傅闻远抓个正着。 云溪被突如其来的亮 分卷阅读6 光刺的醒了过来,慌乱地拥着藏蓝色的鸭绒被坐了起来,垂着脑袋,不敢看背光站在床前的傅闻远。 第四章 傅闻远扫视一圈,他房间里,除了床上这个,还多了床头柜上的一个书包,书包上放着两个作业本和一支笔没有装进去,枕边摊着一个小册子,好像是拿来背英语单词的。 两个人都没说话,云溪顶不过沉默,老半天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眼圈已经红了,对沉着脸的傅闻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 “已经开学了?”傅闻远打断问。 云溪仔细揣摩过傅闻远的语气,好像没怎么生气,只是一贯的严肃,心里的害怕才少了些。 他其实正睡得迷糊,这会儿坐起来头发也乱糟糟的,说话时奶音十足,像小猫爪子,挠在人心头上,“已经开学两周了,明天是星期六,不用去学校。” 傅闻远说:“我知道。你就趴在床头柜上写作业?” 云溪动了下盖在被子下面的身体,又忍不住抬手碰了碰鼻尖,说:“就、就在这儿写、写了两次……” “以后去书房写。”傅闻远反手开了门,“收拾东西,回你房间去。” 云溪用力点了几下头,慌乱地从床上下去,睡衣翻起来,露出一截又细又白的腰。 他手忙脚乱地帮傅闻远重新把床铺好,都顾不上拉好自己的衣服,就抓起书包和单词小册子,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往门外走,没敢看很久不见的傅闻远一眼。 傅闻远没问他为什么要来这边睡,要真问了,云溪也觉得自己回答不上来。 他坐在床上大喘气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拿了点药出来吃。 吃完药倒是没了睡不着的困扰,云溪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睁眼时他就想,完了,先生走了。 云溪把脸埋进枕头里,趴了好久才起床洗漱。他恹恹地下楼,就看见傅闻远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先生……”云溪挪到傅闻远身边去,小心翼翼地问:“您今天不出门吗?” 傅闻远没把视线从报纸上挪开,只嗯了一声。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镜框比较大,平白把人拽老好几岁,云溪却只觉得好看。 “您近视吗?”云溪自动去坐到傅闻远身边,也探头去看傅闻远手里的报纸,“上次学校体检,我们班也有好多同学近视,得戴眼镜,校医说我不用。” 傅闻远说:“不是近视,是远视。” 云溪愣了愣,傅闻远却没再开口,也没给他解释一下远视。 “是……离得远了,反而看得清楚吗?” 傅闻远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严重吗?”云溪有些紧张。 傅闻远说:“不严重。” 他们说着话,阿姨从外面进来了,看见沙发上的云溪,说:“快过来,你不要黏着先生,先把早饭吃掉。再不下来,都要变成午饭了。小孩子就是贪睡,可是暑假时候也没见你睡这么长时间呀。” 云溪想到昨晚被傅闻远从房间赶出去的事,见阿姨没提,知道是傅闻远没说,可他还是红了脸,没有回答,只顾埋头喝粥。 他快速吃完,就又去挨着傅闻远坐下,阿姨追过去,把热好的牛奶塞进他手里,“记得要喝,一顿都不能落下,才好长个子。” 说完,她居高临下看了云溪一会儿,笑着说:“睡得时间长,果然是美容觉吗?溪溪更好看了。” 云溪说:“女孩子才睡美容觉。” “那不是。”阿姨边走开边说,“我们溪溪长的比女孩子漂亮多了。” 云溪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牛奶杯上,想起上次嘴上糊了一圈奶的样子,这次就一小口一小口喝的格外小心。 傅闻远看完报纸放在茶几上,云溪的目光紧紧追着他,看他要去哪。 “作业写完没有?” 云溪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不遮掩,黏在人身上扒不下来。 傅闻远问他,他才结巴着说:“没、没写完。” “那喝完上去写。”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云溪答应完,一杯牛奶磨磨蹭蹭,喝的更慢了。 傅闻远起身走去后院,云溪要跟,被他回头叫住:“不要出来了,去写作业。” 云溪两手抱着已经凉了的牛奶,说:“可是我不知道书房在哪里。” “叫阿姨带你去。” “……”云溪歪头看了眼厨房,“阿姨在洗碗。” 傅闻远皱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沉默着转身,在云溪前面上了楼。 “这间。”他推开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对云溪说:“除了里面书桌上那台电脑,和锁着的柜子,其他电脑和书你都可以用。” 不等云溪点头答应,傅闻远就走靠书房这边的楼梯下了楼。 云溪回自己房间把书包抱了过来,坐在傅闻远的座位上,按着心口发了一会儿呆。 今天他的精神其实不是很好,脸色比以往都苍白些,但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只会觉得更漂亮。 缓了一会儿,云溪记着傅闻远要他写作业的事,就从书包里把作业拿出来,开始认认真真的从头做。 遇到不会的就画个圈,准备待会儿拿去问傅闻远,一直到阿姨来叫他吃午饭才停。 “先生呢?”坐在饭桌上,云溪愣愣的问。 阿姨放下最后一道菜,说:“接了个电话,已经走啦。” 云溪手里握着筷子,突然就红了眼眶,吓了阿姨一大跳,急忙来帮他擦眼睛,“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说哭就哭?怎么了?” 云溪并没有掉眼泪,他转头躲开阿姨的手,瓮声说:“我还有不会的题没有问先生。” “哎呦。”阿姨拿筷子轻轻敲了几下桌面,“你要吓死阿姨呀,这个有什么好伤心?书房不是有电脑,那个什么都能查,实在查不到,周一去跟老师讲,家长不在家,不会做,阿姨帮你给老师打电话,啊,不怕。” 云溪点点头,忍住那股突如其来的难受,一口一口吃起了饭。 结果没等一顿饭吃完,傅闻远又回来了。 阿姨跑去帮他挂衣服,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刚才云溪听见你走了,伤心的直哭,这会儿眼睛还没变回原样呢,你又回来了,未免也太快了。” 云溪被阿姨说的脸红,只敢垂着脑袋吃饭,却敌不过心里头的痒痒,最终还是偷偷看了傅闻远一眼。 傅闻远坐在首位,饭没怎么凉,阿姨就帮他盛了一碗饭,没有重新回锅。 他没说话,拿出米饭来的阿姨却不肯放过云溪,拿食指点了点云溪的后脑勺,“高兴了吧?好好吃饭,要问什么吃完都能问了。” 傅闻远少见地问了一句:“问什么?” 阿姨这次没帮云溪回答,他只好咽 分卷阅读7 下嘴里的饭,抬头看着傅闻远说:“是作业,有些不会做。” 傅闻远喝了口水,没说好还是不好,却说:“给你请个家教老师?” 云溪连忙摇头:“不用,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我……我用电脑查也可以。” 傅闻远就说:“那就先用电脑查。” 云溪听完,抿着嘴点了点头,小声说:“好。” 阿姨见不得云溪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却也没办法说什么。 对的嘛,先生原本就很累,还是不要太麻烦先生了。 吃完饭以后,傅闻远确实有些文件要去书房处理,云溪的作业还摊在书桌上,就也跟着去了书房。 傅闻远站在一旁等他收拾,云溪先把写完的弄整齐装进书包里,最后剩下那本圈住几道题的练习册,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只手按在练习册上,回头小心翼翼地对傅闻远说:“先生,这个……不多的,只有几道题。” “嗯?” 云溪太紧张了,按在书页上的手指用力的指甲盖都发白,他硬着头皮对傅闻远说:“您、您给我讲讲,好吗?” 傅闻远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好。” 云溪瑟缩了一下,头垂的更低了,可以让人清楚地看到他发顶有几缕柔软的发丝不随大流地翘了起来。 他对傅闻远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回身收那本练习册。 傅闻远绕过云溪坐到椅子上,伸手按住了书的一角,问:“哪个题不会?” 第五章 周一早上,云溪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脑袋发晕,心跳很快,腿软、手发抖,都是很熟悉的预兆。 以往在西山,遇到换季时节,他都要打几次点滴才能度过。但现在到了新家,为了在新家顺利地留下,云溪想,这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 人们总是不愿意喜欢老生病的小孩。 云溪站在卫生间往脸上扑水,过了好一会儿,心慌的感觉才好一些。 一般上学日的早晨,阿姨都会陪云溪吃早餐。 但今天傅闻远在家,阿姨就不上桌了,中间把热好的牛奶给云溪端了出来。 云溪怕被人发现自己在发烧,所以一顿饭都没敢怎么抬头。 等他吃好了,傅闻远还在看报纸,云溪把椅子推进去摆好,对傅闻远说:“先生,我去上学了。” 傅闻远就在报纸后面嗯了一声。 司机在学校门口叫醒睡着了的云溪,大叔皱着眉,问他:“云溪是不是发烧了?我给家里说一声,送您去医院吧。” 云溪连忙摇头,“不用,我就是……我没睡好,所以有点困,没发烧。” 他的脸红彤彤的,难为司机要跟着他说胡话:“那……好吧,但待会儿要是难受,你要记着打电话,知道吗?” 云溪抱着书包下车,扶着车门对司机说:“好的,我知道。” 云溪抱着书包进了教室,走到他的座位上坐下,同桌立刻来跟他说话:“傅云溪,快点,作业给我抄。” 云溪把书包推给他,“全在里面,自己找。” “大恩不言谢!” 早读还有十五分钟开始,李愿拽过云溪的作业埋头苦抄,竟然真的在上课之前给他抄完了一大半。 云溪目瞪口呆,“我写了两天,你十五分钟就抄这么多?” 李愿得意地笑:“都是填点数字,要么就是ABCD。再说了,我这是专业的,换了你,就不一定能抄这么快了。” 云溪拿出语文书,边翻页边说:“应该是。” “你在发烧吗?”李愿说:“脸好红啊。” 云溪说:“好像感冒了,没事,我已经吃过药了。” 李愿拿英语书挡住脸,不屑地对云溪说:“什么啊,男人感冒了还需要吃药吗?” 云溪不再理他,开始读课文。 巡查的语文课代表走过来,生气地拿书脊敲李愿的桌子:“李愿!周一应该读语文!” 下课之后,李愿把语文书收起来,一面在各科课代表收作业收到他这里之前奋力猛抄,一面说:“傅云溪,你说,郑彤彤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要不然为什么总盯着我。” 云溪趴在桌子上养神,懒懒地回答他:“因为只有你一个人老是在语文早读拿英语书出来,她对你的意思,应该是恨死你了的意思吧。” 李愿起身把他和云溪的作业都交掉,才回来继续跟云溪探讨,“可我用对书的时候,也总觉得她在看我。” 云溪没有力气,又开始咳嗽,就不理他了。 李愿在云溪这里找不到答案,立刻跑到教室后面找他的好兄弟商量。 上完四节课,云溪和李愿一起去校门口,拿家里人送过来的午饭。 司机大叔把保温桶递给云溪,顺便观察他的脸色:“上午觉得难受过吗?” 云溪摇头:“没有,不难受。” 吃的药起了点效用,烧退了,只剩下心慌。 他和李愿分在不同的寝室午休,但云溪的室友经常不在,李愿就会跑过来和他一起。 阿姨周末刚过来换过床单被罩,上面还有家里洗衣液的香气。云溪把脸埋进被子里,才感觉稍微好点。 李愿躺在对面的床上碎碎念,云溪挑着回答一两句。 放学之后,李愿跟着他出校门,看着云溪上车才走。 云溪在后座抱着书包,把下巴放在书包上看外面。司机在后视镜看了看,以为他只是精神不好,就没多在意。 傅闻远在家,云溪把鞋放进鞋柜的时候,看见了放在最外面傅闻远这两天穿的皮鞋。 阿姨出来,接过云溪手里的书包和保温桶,又把云溪的校服外套挂到衣柜里面,问他:“中午的菜好吃吗?有没有吃光?老刘说路上堵了一会儿,送过去还热着吧?” 云溪一个个问题回答完,问阿姨:“先生在家吗?” 阿姨边去放东西,边说:“在,楼上书房呢,一天都没下来,肯定是有正经事要忙。你乖乖的,不要吵先生。” 云溪连忙说:“好,我不吵。” “嗯,溪溪,你进来。”阿姨走在前面往厨房去,“刚炸出来的薯条,大院那边的表少爷们吃过,都说和那个什么,肯德基的味道一模一样。自己家里做的,还干净,过来吃。阿姨掐着点下的锅,这会儿正好吃。” 云溪手里被塞进一个隔热的玻璃碗,装着堆起来一个小山尖的薯条,炸的金黄,绕圈挤了几条番茄酱。 “哎呦。”阿姨又从他手里把薯条拿走,推着他往外走,“忘了洗手,快去洗手。” 洗完手,云溪抱着薯条坐在餐厅慢慢的吃。 按道理来说,他不怎么能吃这种油炸的东西,尤其是现在还在难受。 但阿姨好心做了,又实在是好吃,炸的酥脆。 分卷阅读8 云溪只好吃的慢一些,一边不时仰头看楼上,一边仔细的嚼啊嚼。等到阿姨把晚饭端出来,才只吃下去一个尖。 “好了。”阿姨很严格,把薯条拿走了,说:“要吃晚饭了,这些油炸的东西可不能当饭。” 云溪听话地点头,阿姨更高兴了,让他上楼去叫傅闻远吃饭,又说:“明天烤饼干给你吃,当零食带到学校去。” 他站在书房门口,敲了两下门,说:“先生,吃晚饭了。” 等了一会儿,傅闻远过来开了门,他穿一件烟灰色衬衣,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横在云溪眼前,“你们先吃,我等会儿下去。” 云溪穿着黑色的制服毛衣,露出穿在里面一套的衬衫领子。 贵族学校的校服是仿军装的款式,衬的人很英气,穿在云溪身上,却让人想到漂亮。 退烧之后,他今天的脸尤其白,这会儿因为紧张,才有了些血色,“先生,饭……趁热吃比较好,那个……” 傅闻远看着云溪,眼神里的压迫重的让云溪有些害怕:“很快,你先下去。” 云溪垂着头往后退,他就关上了书房的门。 等云溪吃到一半,傅闻远下来了,还换了衣服,穿着居家的毛衫和宽松运动裤。 他坐下,端起碗吃了几口,对云溪说:“以后回家就把校服换下来。” 云溪连忙放下碗,点头说,“我记住了,先生。” 吃完之后,云溪没有急着离开桌子,而是坐在原位等傅闻远。 “先生。”在傅闻远放下碗之前,云溪小声问:“我今晚还能去书房写作业吗?” 傅闻远说:“可以,自己搬一把椅子。” 云溪抿着嘴笑,说:“谢谢先生。” 那晚傅闻远确实很忙,后来还来了两个人,年纪看着比傅闻远大一些,云溪都没见过,一起在书房讨论事情。 云溪一句都听不懂,但他还是束起耳朵,认真听傅闻远讲话的声音。 他喜欢研究傅闻远,出于好奇心或是崇拜感,傅闻远讲话时的停顿、衬衫袖子卷起的长度、吃饭时握筷姿势,云溪全都注意。 谈着谈着,其中一个人拿出烟来抽,被傅闻远拦住了,看了眼云溪,说:“小孩儿感冒了,还在咳嗽。” 那人站在傅闻远身边,闻言收起烟,转头冲云溪笑了笑,说:“好孩子,看着就乖。” 傅闻远难得的笑了下,说:“比你家小愿乖点儿。” 云溪深深地埋下头,藏起自己发红的脸,把傅闻远的那个笑记在了脑子里。 第六章 最近几天,云溪放学之后几乎都能见到傅闻远。 周五晚上,他进门先按惯例回答完阿姨的问题,就拎着书包上楼。 阿姨在云溪身后喊:“周五写作业不急的呀,阿姨今天试了烤红薯,来吃一点再学习。” 云溪跨楼梯很快,回头说:“我等待会儿吃饭再吃,谢谢阿姨。” 他跑到书房门口大喘气,平好呼吸才敲门,说:“先生,我放学了,来写作业。” 听见里面傅闻远说:“进来。” 云溪才推开门进去,不到他自己的新桌子去,先走到傅闻远身边,说:“先生,我回来了。” 傅闻远嗯一声,视线没有从文件上挪开。 “那、那我去写作业。”云溪看了傅闻远几眼,才慢慢走开。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刚才上楼太急,有些热,他伸手把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解开,才开始把作业从书包里往外拿,边在想刚才看见的傅闻远的手臂。肌肉的线条流畅漂亮,透着满满的力量感。 可再看他自己的,细的马上可以被折断一样,还那么白,云溪有些沮丧。 他再多看傅闻远几眼,傅闻远终于说话了,“你是来写作业,还是监督我办公?” 云溪的脸又红了,磕磕绊绊地说:“我写、写作业……” “那就认真写。”傅闻远说完,从文件里抽出目光,看着云溪,视线划过露出来的那段雪白的颈,皱眉道:“不是告诉你,回家以后把校服换下来吗?” 云溪忘了,无措地站起来,半低头望着傅闻远说:“对不起,先生,我现在去换。” 傅闻远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文件上行,说:“不用了,先做题吧。” 但他没在书房多待,不一会儿就起身下了楼。云溪跟出去,眼睁睁看着傅闻远一路拿手机穿衣服出了门。 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门口,眼睛红红的。阿姨原本是送傅闻远出门,回头看见可怜兮兮的云溪,赶紧扬声问:“怎么了?” 云溪摇摇头,退到阿姨看不见的地方,说:“没事。” 阿姨走上来,低头看红着眼圈的云溪,“先生训你了?是不是因为作业做的不好,还是小测没考好?” 云溪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阿姨拉着云溪下楼,“走,咱们去吃烤红薯。” 云溪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拿勺子挖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吃,阿姨站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先生大概是太忙了,所以脾气不好些。训你呢,也肯定是你犯错了,语气难听些也不记仇,知不知道?” 云溪说:“先生没有训我。” “那也肯定给我们溪溪气受了。”阿姨倒了一杯很淡的柠檬水的给云溪解腻,“你别理他,自己忙,就来小孩子身上出火。” 云溪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阿姨也不会真的去对傅闻远说什么,就不解释了。 接下来一周,傅闻远都没再来过这边。 云溪忍不住问阿姨,阿姨说不知道。等他第二天晚上放学回来,阿姨说,白天给大院那边打电话问了,傅闻远这几天都在那边。 “你杨阿姨说,先生从明天开始要出差,这回可能去的时间久一点。” 云溪回家以后,先换了衣服,这会儿穿着一件抓绒的灰色卫衣,靠着冰箱拿勺子戳阿姨做出来的冰激凌,小声问:“要多久呢?” 阿姨笑着说:“那谁能知道呦,估计只有先生自己心里有数。你呢,就不要天天惦记着先生了,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后面的小测都考个好分数出来。到时候拿给他看,那才神气。” 云溪点点头:“我会好好学习的。” “好不好吃?”阿姨看着少了一半的杯子问云溪,“下午弄了好久,这种机器还是太为难我们这些老婆婆了。” 云溪又点头,发旋附近几根翘起来的软软的头发跟着一晃一晃,“好吃,谢谢阿姨。” “说的傻话,谢什么谢,阿姨拿工资就是照顾你的。”说着话,阿姨又拿出好几种颜色的羊绒毛线问云溪:“边吃边看一下,喜欢哪个颜色,阿姨给你织件漂亮的小开衫。” 云溪抬头软软看了阿姨一眼,又说了句谢谢 分卷阅读9 阿姨,才去认认真真地选颜色。 看了一会儿,云溪挑了深灰色,傅闻远有好多衣服都是那个色调的,穿上很好看。 阿姨拿起那坨毛线,唔了一声,说:“这个倒也不错,但阿姨原本打算织件西瓜红的给你来的。” 云溪皱着眉头摇头:“女孩儿和小孩子穿西瓜红。” 却不知道自己白白嫩嫩的,说话还带着藏不住的奶音。 “好好好。”阿姨笑的合不拢嘴,“我们溪溪是男子汉,不肯穿红戴绿的啦。” 阿姨到底还是想用西瓜红,她知道织出来云溪穿上肯定好看。 但是她说了让云溪选的,云溪一向乖得不得了,想想还是算了,就给他织他想要的。 成品的左胸处,阿姨拿西瓜红的毛线织了一只小鹿上去,两种颜色没有不搭,反而给原本沉闷的深灰色调上些活泼的气息。 云溪瘦的纸一样薄的身板穿上非常好看,手工织的,本身就带暖意。阿姨帮云溪把扣子扣上,满意地前后左右看看,说:“要是西瓜红,比这个还好看。” 云溪摸摸胸口那只小鹿,低着头边研究边说:“才不是。” 等云溪考完期中考,傅闻远还是没有回来。 他在电视上看见过一次傅闻远,比在家里时候还要严肃。云溪上网把那段视频下载下来,截了傅闻远很多严肃的照片。 在相册里快速滑动,仿佛在看GIF。 周三晚上,云溪拿着阿姨给他的写着傅闻远电话的纸条坐在座机跟前发呆。 等了好久,阿姨都出来问了他两次打了没有,云溪才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那边接的很快,却不是傅闻远,是个和蔼的男声,问:“您好,请问找谁?” 云溪一时间没想好措辞,我了几声,最后说:“我是傅云溪。” 那边的声音离听筒远了些,不知道在对谁说:“是小少爷。” “云溪?”这回换来接电话的是傅闻远,“有事吗?” 云溪激动地从沙发上跪坐起来,两只手捧着电话说:“先生,我考完期中考了,是,是第三名。” 傅闻远说:“嗯,继续努力。” 云溪用力点头,说:“我知道,先生。” 傅闻远没再答话,沉默了一小会儿,云溪问:“先生,您什么时候能回家?” 傅闻远说:“你好好学习,不用想别的事情。” 云溪听了,难受的垂下了眼睛,又轻声说:“学校周末要开家长会,您去吗?” 傅闻远好像转去跟谁说话了,没听清,回来问:“刚才说什么?” 云溪又说了一遍:“周末要开家长会,您能去吗?” 傅闻远停顿了一下,说:“你找李唯,他会安排人去的。” “是要家长。”云溪跪的腿有些麻,往后歪进沙发里,语气很软,又有点撒娇似得委屈,让人不忍心拒绝,“老师说要家长来,还要在一些承诺书上签字。老师还让同学给家长写一封信,我也写了。” 傅闻远的声音低沉,还有些哑,他问云溪:“这周末吗?” 云溪说:“是。” 傅闻远问那边的人:“今天周几?” 有人回答他:“周三。” “不一定。”傅闻远想了一会儿,对云溪说:“差不多就快结束了,但是不一定那天能不能回去。要是不能,就让李唯去,行吗?” 他第一次用这种商量的语气跟云溪说话,声音难掩疲惫。 云溪一时间后悔极了,觉得自己很不会体谅人,在逼着傅闻远更累。 他有些难受,最后对着听筒小声说:“行,谢谢先生。” 第七章 接下来几天,傅闻远都没打电话回家过,没说能回来,也没说回不来。云溪怕他忙,没敢再打一次,就一直等,等到星期天早上李唯来接他。 “李叔叔……早上好。”云溪肩上背好了书包,打开门对李唯说。 阿姨在一边站着,见状拿手背蹭了几下云溪白的有些过分的脸颊,语气像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先生是没能赶回来,就是忙呢,你李叔叔帮你去开是一样的,啊?阿姨在家给你烤红薯,上次吃了那么大一个,今天再给你做。” 云溪乖乖站着让阿姨安慰地摸了几下脸,对阿姨说:“我知道,那我走了,阿姨再见。” 阿姨说:“走吧。小李,好好带着去,开完了给我送回家来。” 小李点头答应:“知道,您回去吧。” 上了车,云溪在副驾驶坐。李唯边开车边打量小孩儿的脸色,绕完盘山公路上了高架,他故意笑起来,问云溪:“不高兴?” 云溪绞着几根细细的手指,低头说:“没有。” “你爸太忙了,昨晚临时转了地方,现在还在山沟沟里呢。要能回来,肯定得给你去开啊。” 云溪听见李唯说“你爸”,脸就一瞬间红到了脖子上,却没反驳,结巴着说:“我、我……我知道。” “嗯。”李唯一副就该这样的语气,“小朋友得活泼点儿。先生说你考得好,让我多给你发点儿零花钱,这回高兴吗?” 云溪惊喜地转过头,“先生说我考得好?” “啊。”李唯没正面回答他,拐开了说:“第三名是不是?比我家丑侄子考的好多了。” 云溪抿着嘴忍不住笑,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弯起来闪着润润的光。 李唯胡说八道了一句,没想到把小孩儿哄得这么好,于是再接再厉,留心着路况逗云溪,“先生还说,奖励你乖,叫人去给你买礼物呢。” 这话有些过了,云溪想了一下,脸上的高兴没了,又把头低了下去,半晌,说:“你骗人,先生根本没说。” 也是,傅闻远既然对他说了让他继续努力,怎么可能回过头又夸他考得好呢? 云溪觉得就是自己还不够好,等他能考到第一名,先生没准真的会夸他一句。 到了学校,要先在礼堂开大会,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完了之后再回到各班开小会。 云溪跟着李唯,碰到了李愿和他爸爸。离的老远,李愿就冲这边喊了一声:“小叔!” “诶。”李唯答应了一声,低头对云溪说:“这就我那丑侄子,听说跟你一个班,熟吗?” 云溪看看走过来的李愿,再看看李唯,说:“我们是同桌。” 李唯挑眉,说:“同桌好啊,我去家一回,阿姨就跟我说一次,怕你太闷了不好,想让你出去玩儿。以后就找李愿啊,你们年纪差不多,玩儿的到一块儿去。” 云溪点点头,说:“好。” 李愿和他爸爸走近了,云溪认出来,他是之前去过家里的那个人,要抽烟,傅闻远没让。 “云溪?”他还记得云溪的名字,笑眯眯的,不像李愿嘴里描述的那个样子,“小 分卷阅读10 愿说你们俩坐同桌,你考了第三名,叔叔得拜托你以后多帮帮他。” 云溪连忙很礼貌地说:“不用拜托,叔叔,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没想到,云溪刚说完,他就扭头冲李愿一瞪眼:“看看你同学,再看看你!” 他们都是小班,云溪班里只有十七个同学,安排了不同的时间,让家长和班主任跟各科老师一对一沟通。 一整天,李唯就辗转在十二个老师中间,这还不包括云溪的课外活动辅导老师。 云溪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却没想到李唯进去的时间都挺长的。 这时候他心里突然有些庆幸,幸亏来的不是先生。不然要跟每个老师说那么久的话,他怕先生太累,又怕先生会不耐烦,直接中途走掉。 上车回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又正好到了晚高峰,他们被堵在高架上一寸寸往前挪。 云溪要等李唯出来,照着安排表上的时间和地点带他到下一个老师那里,所以基本上是在走廊吹了一天冷风。 坐在车里,云溪感觉到心脏沉沉的不舒服,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从书包里拿出药来吃。 “感冒了?”李唯问。 云溪胡乱点头,“稍微有点咳嗽。” 李唯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水给他,云溪看着上面遇热凝结的水珠,就似乎已经被冰到了,接过去最后也没有喝,就那么把药片生咽了下去。 吃完药之后,云溪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难受,连强打精神都做不到,恹恹的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忍耐。 车河堵成一片,李唯探身从后座上取了件大衣过来盖在云溪身上,“感冒的话,到晚上这会儿是会尤其感觉难受,待会儿到家了,让阿姨煮碗姜汤给你喝。” 云溪牢牢拽住盖在身上的大衣,这才敢在衣服下面用手抵住心口。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起作用,起码心理上是舒服了一些。 过了会儿,李唯接了个电话,是阿姨打来找云溪的。 云溪接过手机:“喂,阿姨,我是云溪。” 阿姨笑嘻嘻的:“怎么还没回来呀,你猜猜,谁回家了?” 云溪突然坐直了,身上的大衣滑到腿上,但他还是没敢猜,磕磕绊绊地问阿姨:“不知道……是、是谁?” 阿姨诶了一声:“你天天念叨的先生,还有谁?” 大概是李唯把车里的暖气打的太足,云溪觉得热的厉害,鼻尖上好像要渗出汗珠。 他握着手机说不出话了,阿姨又说:“好了,不说了,先生下楼来了,我去给他端菜出来。你们快回来了吧?要是晚的话,就再等等。” “不用等!”云溪急切地说:“让先生吃吧,我们很快就回去了,不用等我。” 挂了电话,李唯看着终于开始动的车河,对云溪说:“这叫快回去了?起码还要四十分钟。” 云溪扭头看窗外,很有理地说:“那更不要先生等了。” 李唯把手机放好,若有所思,说:“忘了给你买个手机,下次来给你带一个。” 说完他又问:“你也没自己买一个?卡里那么多钱放着干什么?” 云溪没想到这项花销,愣愣地看着李唯,李唯笑了,说:“是真乖。” 顺利从高架下去之后,盘山公路上倒是没什么车。 这一片别墅区住的人少,李唯看出云溪着急回家,一路上把车开的飞快,到家的时候,云溪脸白的更厉害了。 等车停稳,云溪就抓起书包下了车。他扶着车门打了个晃,李唯几步绕过车头扶住云溪的胳膊,问:“没事吧?感冒这么严重?” “没事。”云溪把胳膊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说:“没站稳。今天麻烦您了。” 阿姨听见声音开门出来,下了台阶,过来接过云溪的书包,对李唯说:“今天辛苦小李了,进来一起吃晚饭吧。” 李唯连忙说:“不用不用,很晚了,我进去跟先生打个招呼就回了。” “那行吧,确实晚了,就不留你了。”阿姨领着云溪进门,问:“开家长会怎么样?不是家长去,老师没训吧?” 云溪说:“没有,老师没训。” “那就好。” 云溪换完鞋,李唯已经跟傅闻远说完话出来了,临走前最后对云溪说:“晚上吃完药好好睡一觉,明天不行就给我打电话,去医院看看。” 他说完就转过去对正要问的阿姨说:“小孩儿感冒了,我看他路上难受的厉害。您多操心看着点儿,要是发烧了,就不等明天,晚上去打点滴。” 阿姨连忙答应。 李唯关门走了,她立刻伸手探了下云溪的额头,急着念叨云溪,“出门前感冒的还是出门后感冒的?怎么难受都没跟阿姨说?要是在学校坚持不下去,就请个假回来了嘛,你就是太乖了,只一味地听话,不懂得爱惜自己。” 她一路把云溪念叨进了餐厅,傅闻远正在喝汤,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一个多月没见,他好像瘦了一点,但眼神和严肃的表情都没变。 云溪走到傅闻远身边,手紧张地搭在桌子上,说:“先生,我回来了,刚开完家长会,路上堵车了。” “嗯,坐下吃饭。” 云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了傅闻远,心里一瞬间就委屈的不行了。 他慌乱地低下头,也幸亏傅闻远没有多看他,云溪攥紧了手心,说:“我先上去换衣服吧。” 傅闻远正要说话,阿姨就过来推着云溪进去洗手,说:“不换了,先吃饭。出去一天都要饿坏了。” 云溪也想多跟傅闻远坐一会儿,就听阿姨的话,洗完手出去先吃饭。他提心吊胆等了一会儿,傅闻远没说什么。 吃了两口,云溪又有了那种想哭的感觉,深呼吸几下,心脏不舒服的感觉跟着更明显了,差点连筷子都拿不住。 他吸鼻子,傅闻远就问:“感冒了?” 云溪来不及说话,阿姨就说:“是的呀,刚才小李说我才知道,他在路上就难受。”她又转向云溪说:“溪溪快吃,吃完不要洗澡了,阿姨煮了姜汤,喝完洗把脸就睡。” “好,谢谢阿姨。”云溪说。 过了一小会儿,云溪小心翼翼地看着傅闻远问:“先生,您明天在家吗?” “不在。”傅闻远只说了两个字。 云溪垂下眼睛,低声哦了一声,急的阿姨忍不住去说傅闻远:“说了他胆子小的很,经不住吓。上回被你训了,好几天都可怜兮兮的,还遇着你再没回家。这一个月都天天念叨他的先生,你还来这样。” 傅闻远没看阿姨,但是对着云溪补了一句:“白天要去郊外一趟,你不是也要上学?晚上回来。” 云溪眼睛都亮了,点着头说:“是,我要上学。先生……太辛苦了 分卷阅读11 。” 这回傅闻远没再答话,云溪忍不住频繁抬头去看傅闻远,看得人吃完饭离了桌子,才专心吃自己的。 阿姨从厨房出来,端着两个碗。 大碗里盛着姜汤,小碗里放着小半个烤红薯,上面扎着一个圆圆的勺子,放在云溪面前,说:“太晚了,怕不好消化,喝完姜汤只吃一点就行了。” 云溪乖乖把姜汤喝干净,被辣的直皱眉,鼻尖也红了,忙着去吃烤红薯。 阿姨在云溪身边坐下,看着他吃烤红薯,边问:“老师说了什么?” 云溪认真地回答:“先去礼堂开会,是校长和学生代表讲话,还有好几个班主任。我跟着去了,就是分析了一下成绩,说冬天要停一些课外活动,但是会开几门室内的补齐。后面家长跟老师谈话,就不让学生在旁边了。” “这样子。还搞得挺神秘,阿姨明天问问你李叔叔。”她说,“你的课外活动呢?有没有影响?” 云溪舔了一圈嘴巴,说:“没有,瑜伽课和模型搭建本来就是在体育馆里面上的。” 阿姨说:“那就好。快吃,等下冷了吃下去肚子疼。” 在楼下收拾完,云溪没有磨蹭,赶紧上楼,走到傅闻远的房间敲门。 傅闻远过来开门,没等他开口问,云溪就抢着说:“先生,我帮您去倒水。” 之前他好几次都看见傅闻远晚上拿着水杯下去,今天才有机会能给先生倒一回水。 傅闻远不置可否地嗯了声,侧身说:“杯子在书桌上。” 云溪进去,才发现自己刚才太紧张了,只顾盯着傅闻远的眼睛看、说自己的话,没意识到傅闻远浑身湿着,还在滴水,只有下半身缠着一条浴巾——应该是洗澡洗到一半,就被他给敲出来了。 云溪不敢多看傅闻远肌肉块块分明的上身,受了惊一样低垂着脑袋绕进去拿水杯,出门时却被门口刚才傅闻远身上滴下来的水滑了一下,往前扑摔进了扶着门的傅闻远怀里,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拦腰抱住,沾了一身的水汽。 第八章 杯子掉在两个人胸膛中间,云溪被傅闻远轻而易举地提着腰半抱起来。 他吓傻了,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过来,脸红的滴血,双手抵在傅闻远炽热的胸口,两眼水润,对上了傅闻远的眼,在制服的衬托下,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傅闻远波澜不惊,转身把他放到门外,扶着他站稳,又把杯子递给他,沉声说:“小心。” 云溪胡乱点头,舌头打不直,磕磕绊绊地说:“对、对不起,先生,我……我去倒水……” 他说完就转身跑了,踉跄了一下,听见傅闻远在身后扬声喊:“走稳点,不要跑。” 云溪只觉得丢脸,钻进厨房热水的时候,脸还红着。 阿姨认得傅闻远的杯子,一边消毒洗碗池,一边对云溪说,“乖小孩,还知道给你叔叔倒水。” “阿姨。”过了一会儿,云溪小声问,“你认识先生多长时间了呀?” 他的措辞有些说不出来的稚气,阿姨笑起来,慢慢地说:“那可不记得了,好长好长时间了吧。先生还没有你这么大的时候,阿姨就已经在给他做饭了。” 云溪惊讶地抬起头,“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呀。”阿姨说,“不过你要向先生学习,你现在都没有先生初中的时候个子高。” “我还能长两年呢。”云溪抬手摸摸鼻尖,“而且那么久了,阿姨还记得那么清楚吗?阿姨故意笑我。” 阿姨把水放掉,又重新用清水冲洗,说:“怎么不记得?那会儿给他织毛衣,要比你的多用一卷半毛线。” 云溪羡慕起来:“阿姨真的认识先生好长好长时间了。” “他小时候还活泼些,那时候家里还有火枪,带着我家的两个,偷偷跟着大哥上山打鸟迷了路,回来被老爷子一顿收拾。” 云溪眯着眼笑,还想听阿姨多说点,“还有呢?” 阿姨歪着头回忆,“调皮的事就那么一两桩,所以记得清。但跟你这种乖不一样,看着就有主意,不用我们多操心的。” 云溪拿食指点点桌面,说:“我让阿姨操心了。” “阿姨就愿意操心。”她笑起来,“溪溪乖得很,谁不喜欢?” 云溪扭捏了一会儿,像在问阿姨,又像在自言自语,“先生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瞎说。”水开了,阿姨戳了戳云溪,示意他倒水,“他不喜欢你,还三天两头的回家?你没来的时候,我都是住在大院那边的,这边的房子一年到头都统共住不到两个月。” 云溪心里也觉得先生喜欢他,听了阿姨的话,却还是窘的瞥开了眼睛。 他拿着杯子要走,对阿姨说:“阿姨晚安。” 阿姨笑眯眯的:“晚安。慢慢走,不然引得他又来对你高声。” 原来阿姨听见了。云溪耳尖一红,转身想跑,却又顿住脚步,慢慢地走上楼。 傅闻远的房门这回没关,开着一条缝,足够看清里面的样子。 他还没从浴室出来,云溪站了会儿,决定自己走进去,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对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说:“先生,水倒好了。” “好,谢谢你。” 云溪连忙说:“不用谢,不用谢的……” 又等了一会儿,傅闻远才洗好。他看着还在房间里的云溪,表情有些意外。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傅闻远单手拿一块大毛巾擦头发,按开了答录机,走到房间另一边插吹风机,一边对云溪说:“帮我带上门。” 他的意思大概是让云溪回房间去,云溪却答应了一声,过去把门关了,自己还留在傅闻远的卧室里。 洗过澡换下西装,傅闻远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在楼下时那样严肃,满身气势也消了些。 他放下吹风机,干脆坐下来,只用毛巾胡乱地擦,背对着云溪,说:“不要干站着,坐下。” 云溪说:“谢谢先生。”然后才坐在了傅闻远的床沿上,脊背挺的笔直,两只手握在一起放在大腿上,一副很乖的样子。 傅闻远没再说话,答录机在回放留言,实在太多,他听了一会儿按了暂停。 他房间的温度调的有些低,云溪不太适应,缩了缩脖子,才说:“先生,我考第三名、的原因是,数学涂卡的时候,有一个选择题看错选项了,不然,就是第二名。” 傅闻远说:“好。” 云溪继续说:“我下次会更加努力的,您、您能……” 傅闻远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说:“看情况。” “好。”云溪的表情很软,对着傅闻远的后背说:“我会提前跟您说的。” 他回房间的时候,阿姨正在把洗好的校服叠起来往他衣柜里放。 云溪 分卷阅读12 过去靠在衣柜上对阿姨眯着眼睛笑,说:“我刚才和先生聊天啦。” “了不起。”阿姨把睡衣找出来塞进他手里,“快点睡觉,明天又要上学,你这几天总是睡不够似得,起不来就不好了。” 阿姨帮云溪把灯关掉,只留墙角一个云溪自己买的插电的暖粉色小猪夜灯,关门前,她又说:“听话,赶快睡。” 云溪点头,下巴往被子里戳。 他缩在被窝里捂着胸口,觉得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着疼。云溪的眉头有些痛苦的皱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第二天倒是醒的很早,闹钟还没响,云溪就洗完了脸。 他握着电动牙刷去敲傅闻远的门,傅闻远正在刮胡子,下巴上涂着泡沫,没说话,只拿询问的眼神看他。 “牙刷没电了。”云溪的一缕额发湿着,眼皮薄薄的,在灯下能看见红血丝的那种,好像碰一碰,就能掉出眼泪来。 傅闻远垂眼看了一下,说:“去找阿姨……算了,你进来,拿个新的去。” 云溪跟进去,站在傅闻远身后,看他弯腰从浴室的柜子里找出一支新的牙刷按开关试了一下,“去吧,先拿热水泡一下。” 云溪接过的时候,碰到了傅闻远的指尖。他握紧牙刷,冲傅闻远抿嘴笑了下。 接下去的几周,傅闻远虽然回家也是断断续续,但没再出过那么长时间的差。 云溪每天从学校回来,第一件事是去换衣服,然后问阿姨先生在不在。 阿姨知道了他的路数,要是做了什么得趁热吃的东西,就先骗他,“不在,一天都没见着。” 等云溪吃完了,才告诉他,先生在书房,赶快去写作业吧。 云溪不会生气,但是他抱着书包垂下眼软软地看着阿姨,就弄得阿姨抱歉起来:“好啦,下次不逗你了。去吧去吧。” 要是碰上傅闻远在家,却没在书房办公的时候,云溪写作业的速度就会快很多。赶在睡觉之前去帮他倒一杯水,然后成功坐在傅闻远床上,报告一下这天在学校的事情。 这天很晚了,云溪下午上了瑜伽课,本来是很累的,却为了跟傅闻远多说两句话强撑着,眼皮不住往下掉。 “你是不是想在我这屋打地铺?”傅闻远突然问。 云溪听了这句,高兴地站了起来,“可、可以吗?” 傅闻远的脸有些黑,云溪才反应过来,先生不是那个意思。 云溪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傻气,下意识抬手摸摸鼻尖,一双小鹿眼被水光罩着,无措地后退了两步。 傅闻远过来开了门,手扶在门框上和云溪一样高的位置,低头看着他说:“困了就去休息,我又不会跑。” 云溪这样粘人,比他出那次差之前有过之无不及。要是平常,傅闻远被他缠的紧了,大概就少过来了。 可惜云溪上学走了以后,阿姨又是拜托又是命令似得跟他说过好几次,“忙就算了,我老婆婆又不能拦着你们小年轻做事。但是下了班就拜托你好好回家来,一走那么多天,小孩子一直战战兢兢的,饭都吃不好,像没人要的小狗,多可怜?” 又说:“溪溪一整天的念叨先生先生的,大院那边谁有这么稀罕你?老爷子见了谁都想教训,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下班以后,傅闻远确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有时间就按着阿姨的话老实回来了。 最近下过好几场雪,天气越来越冷,别人一到冬天都在长肉,只有云溪,阿姨变着花样给他做饭,他却肉眼可见的一天天瘦了下去。 阿姨看着他单薄的身板干着急,把家里的温度到处打的很高,弄得傅闻远在家连毛衫都穿不了,只穿一件薄薄的T恤。 李唯来过几次。给云溪添了很多冬天的衣服,又让云溪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几个名字,还拍了他坐在书房写作业的照片。 云溪捏住自己的衣角,垂着头只让傅闻远看见他红着的耳尖,和一段细腻白皙的后颈,让人联想到牛奶。 他很低很低地说:“我知道……我,那我去睡了,先生晚安。” 云溪无端表现出一副受了委屈却不自知的样子,真的跟阿姨说的一样,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傅闻远的表情有些烦躁,拽住云溪的胳膊问:“身体不舒服?” 云溪连忙摇头:“没有。” “那就好。”傅闻远放开他,“去睡觉。” 第九章 晚上八点钟,云溪的作业做到一半,傅闻远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原本在桌上趴着慢悠悠地写,看见傅闻远进来,立刻坐直了,面向傅闻远叫了一声:“先生。” 傅闻远嗯了一声,径直往书桌边去,没有坐下,只俯身把电脑打开,不一会儿,打印机发出了很低的嗡鸣声。 云溪快速把英语作业本翻出来,握着笔边写字,边偷眼打量傅闻远。 看着他刚打印完,就掐着时间走过去,把作业本翻开放在他手边,说:“先生,可不可以给我讲一下这个……” 傅闻远看了云溪一眼,在椅子上坐下,拿起作业本扫了一遍,问:“哪里不会?” 云溪说:“语法。” “上面填的都是对的。” 云溪软声说:“那个是抄的例句,老师让自己弄懂,明天要抽同学上去讲。” 傅闻远只好移回目光,仔仔细细地重看一遍。 他看作业的时候,云溪就趴在书桌的一边支着下巴看他。 不穿衬衫、换上毛衣的先生看起来没有那么凶,云溪只觉得好看,盯得光明正大。 傅闻远想好了,把作业本放在两个人中间,指着第一个句子准备开始给云溪讲。 但一转头,眼里却只看见一截因为趴伏而凹陷下去的细腰。 云溪穿着阿姨织的开衫,和傅闻远的毛衣同色系,放在作业本旁边的手背让稍微有些长的袖子盖住一半,显得手指更细更白。 套在开衫里的薄毛衣领口有些大,隐约露着锁骨。 “先生?”云溪感觉傅闻远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傅闻远深吸口气,不动声色地往椅子里面坐了坐,说:“看作业。” “嗯,好。”云溪乖乖点头,不再敢盯着先生的脸看了。 傅闻远坐着,云溪趴在旁边凑过去看作业本。讲完四个例句,云溪会了,就站直身体拿起作业本,对傅闻远说:“谢谢先生。” 傅闻远说了没事,云溪还磨蹭着不走,他就问:“在学校怎么样?都习惯吗?” “啊?”云溪眨了眨眼,想了一下,说:“学校很好,我都习惯。” “那就好。” 傅闻远又说:“要好好学习……这个你应该知道,不用我多说。” 这个时候,云溪却突然莫名其妙想起了整天跟自己老爹斗争的李愿, 分卷阅读13 一时恶向胆边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看看傅闻远对着他生气是什么样子。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支吾着说:“我、我……其实也没有好好学习,整天,就、就光玩儿了,老师……” “嗯?”傅闻远听得眼里微微带了些笑,身体跟着椅子转了半圈,和云溪面对面,抬头看那小孩儿通红的脸。 他当然听出云溪是在瞎扯,但他没想明白为什么。 傅闻远联想到之前碰到云溪晚上偷偷睡在他房里,再和云溪的年纪联系起来,恍然大悟。 就算云溪看起来这么听话,青春期到了,也还是有了划地盘的本能,在挑战家长权威吗? 可惜他从来都少有做云溪家长的自觉。不提阿姨,就算是李唯,对云溪的了解可能要比他多得多。 傅闻远沉默好一会儿,云溪的脸由红到白,样子已经后悔的不行了,才开口说:“男孩子,贪玩儿也正常。” 云溪虽然已经后悔了,但傅闻远的话还是让他有些失落。至于为什么失落,他也说不清楚。 “我记住了,我会好好学习的,先生。”云溪最后说。 周四下午,云溪放学之后,傅闻远不在家,等吃完晚饭也没回来。 阿姨脸上带着故作神秘的笑容,问云溪:“溪溪,猜一下先生去哪啦?” 云溪说:“加班?” 阿姨摇头:“不是。” “……”云溪猜不出来了。 这边大多数时间只有阿姨和云溪两个人,她有什么话都想讲给云溪听,这会儿边收拾桌子边说:“你杨阿姨说前几天,大院那边一起的有一个姐姐回国了,先生就被你爷爷叫回去,一块儿吃个饭。” 阿姨说着是“吃个饭”,脸上的笑容却在说不止这么简单。 云溪不是小孩子了,听完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答应了一声,阿姨笑眯眯地端了碗筷进厨房,他一个人在餐桌边愣愣的坐了好久。 他想起刚来的那天,李唯接了个电话,当时还想过,对面会不会是个漂亮又和蔼的阿姨,就像画册里的妈妈一样。 但现在照顾他的阿姨提起这件事,让云溪意识到,这栋房子不是他和先生跟阿姨三个人的家。 最终,或早或晚,都会有一个女主人拎包入住。或许,有非常非常大的可能,还会生下属于她和傅闻远的孩子。 而云溪现在并不因此而感到高兴。 云溪觉得有些冷,心跳一下一下沉沉的,漫天遍野的难过将他包围,因为这难过的不合理,又产生了更加浓厚的愧疚感,让他几乎没办法呼吸。 傅闻远接着几天都没回来过。云溪总是忍不住想,先生是不是跟那个姐姐在一起,有时候还会想,要是先生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说自己在学校很贪玩,先生会是什么样子。 阿姨在烤小饼干,云溪找到厨房去,正好第一盘刚出烤箱,阿姨找了个小碟装了几片给他拿着吃,“小心烫。” “阿姨。”云溪吃了半块饼干,脆脆的,甜甜的,让他连难过都少了一些,他问:“先生是不是在交女朋友,所以不回家了?” 阿姨噗嗤笑了一声,调好烤箱的时间走过来看他,“想什么呢?估计是忙的吧,这几天都在市里的房子,中午还叫人回来拿了回饭呢,说想喝甜汤。” 云溪一下子振作了,咔擦咔擦咬了几口饼干,说:“先生也喜欢吃甜的吗?” “喜欢,我看比你还喜欢。”阿姨说:“小时候三天两头的牙疼,最后没办法才改了,偶尔吃一点。” 云溪抿着嘴笑:“我没长过蛀牙。” 阿姨就笑眯眯地夸他:“你乖。” 等到星期天,傅闻远终于在中午回了趟家。 云溪在落地窗边看见他的车进来,不等到司机给傅闻远开车门,就跑到门口站着,帮傅闻远拿拖鞋,给他挂衣服,又跑着去倒水。最后一路跟到了露台上,把阿姨的工作全抢完了,像个小尾巴。 阿姨笑笑地看一大一小站在露台仔细看花,扬声问傅闻远:“在不在家吃饭?” 傅闻远说:“吃,回来就是吃饭的。” 云溪就问:“先生,外面的饭不好吃吗?” “嗯。”傅闻远严肃地说:“不好吃。” 云溪嗤嗤地笑,眼睛里水润润的,说:“先生是不是很挑食?” 傅闻远难得跟他开个玩笑,说:“这叫注重生活品质,不叫挑食。” 他浇完水,转身要走,看见站在他身后的云溪,就顺手比划了一下云溪的身高:刚到他下巴,还差一点。 “怎么不长个子?”傅闻远问。 云溪没有对着阿姨那么理直气壮,他的脸微微发红,抬眼看了一眼傅闻远,最后说:“我最近在喝牛奶,说不定……说不定能长快点儿……” “嗯。” 傅闻远去洗手,云溪也一步不落的跟着。 傅闻远的腿长,迈的步子大,云溪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穿过客厅,他已经稍微有点喘了,阿姨叫他:“别老跟着了,去歇会儿。先生一回来,你就跟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云溪被说的脸红,答应了一声知道了,但还是跟过去,从卫生间的门外探进颗脑袋,小声说:“先生,我这周都好好学习了,没有贪玩儿。” 傅闻远冲着泡沫,说:“好。” 云溪垂眼想了一下,又说:“那我放假之后,可不可以不去补习?” 之前李唯就说过,放假之后,就让云溪去冬令营。冬令营在纽约,为期28天,傅闻远也知道。 云溪一点都不想去。 傅闻远已经洗完了手,云溪挪到门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过了会儿,他说:“过年阿姨要回家,你留在这儿,没人照顾你。” “我可以照顾自己。”云溪急切地说。 傅闻远立刻拒绝:“不行。” 他的语气不容商量,说完不行,就代表这场谈话已经结束。云溪飞快地低下了头,嗫喏了声:“好的,先生。”就边后退边转身走了。声音有点不对劲。 刚走出两步,傅闻远伸手拽住了他。 云溪不敢抬头,最后还是被傅闻远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捏着下巴抬了起来。 傅闻远低头看他盈着泪光的眼睛,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给他擦眼泪,眉头微微皱着,沉声说:“多大了,怎么说哭就哭。” 云溪被他揽着,伤心就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睫毛湿哒哒的,揉眼睛的时候掉了一根进去,难受地睁不开眼,傅闻远帮他轻轻弄了出去。 “十七了。”云溪并没怎么哭,他不敢,只是眼睛稍微有点湿,被傅闻远擦干净之后,就吸着鼻子认真回答。 傅闻远顿了顿。 一直以来,云溪都乖的反常,身体瘦弱,脸也小,看着太不显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