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二鸟》 分卷阅读1 书名:一石二鸟 作者:安尼玛 文案 男版灰姑娘的故事,不过这只“姑娘”不会跳舞,只会打架! 背负着黑历史的男人金盆洗手,来到大城市的底层,打算重新开始。他蹩脚地学着人过正常生活,工作挣钱泡小妞,不成想还没把人追到手,就阴差阳错被人家的男朋友给泡了。伪3P,有少许BG情节(真的是少许); 背景是现代城市,外加西部寻宝乱入,流星石云云完全是为苏而苏,别较真嘿。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庆,颜止 ┃ 配角:何末,小满 ┃ 其它 ================== ☆、擂台 韩庆慢悠悠地走到狭小的座位边,一边玩弄着手上的筹码,一边坐下。屁股还没落到椅子上,他“哟”地又站了起来。座位上扔着一罐没喝完的啤酒,流得座位湿漉漉的,灯光昏暗,他竟然没瞧见。 他伸手进口袋里想拿纸擦擦,才想起外套留在了车里。韩庆笑笑,随手抹了抹,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 别说座椅,在这个坐满了人的小体育馆里,连空气都是湿的。人身上蒸发的汗、呼喊时呵出的气,以及浓稠得几乎能看见的荷尔蒙气息。 韩庆喜欢的,就是这种潮呼呼的活力。以及,没多久就会充斥整个场馆的血腥气。 灯光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人们好像被黑暗吓着了,也不说话了。然后,同样毫无预兆的,擂台上的照射灯同时大亮。 这么明亮的光,是要照进人的骨头里的,像是手术台上的灯。不知道谁开始叫了一声“医生!”,这一声触动了某种开关,一大波人开始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医生!医生!”声浪居然越来越整齐。 之前散漫的喧闹,现在被凝成一股劲儿,一起冲击到空旷的擂台。 这个擂台跟场馆一样简陋,只架设着最低限度的东西,四边坚韧的绳围,以及白得刺眼的地板。此时,绳围一晃,一个人利落地钻了进来。 “呼哇!”人们一起大喊。已经有人不受控制地把啤酒罐扔出去,比赛还没开始,观众却沸腾起来。 韩庆从不喝这里的东西,他觉得是掺了药。他悠然自得地转动着筹码,打量着“医生”。 在沸腾的人声中,“医生”安安静静地站在擂台边,那样子就像某个傍晚出去跑步的小老板,在路边的大屏幕上看到自己感兴趣的新闻,就随便停下来看一会儿的样子。不过从他刚才钻进擂台里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有很出色身体控制力,动作简练,只动用最必要的肌肉。 “医生”是这个场的明星,他出场不多,因为不太容易找到对手。这里的“黑子”们都怕他精准的出手,还有他文静外表下隐藏的狠辣嗜血。 于是他有很多拥趸。对手被医生打倒他们会大喊大叫,而如果谁能一拳击中医生总是苍白冷淡的脸,他们会更加兴奋得疯叫起来。 韩庆对医生却不太感兴趣。他来这里看拳,就跟看斗狗斗鸡没什么两样。他想看的是直白的野性,困兽的挣扎和凶悍。而医生太像个“人”了。人的残酷跟动物不一样,人是算计着施虐的--这种把戏,韩庆在现实生活里看太多了。 突然声浪大了起来。一个黑影慢慢接近擂台,绳围往上一紧,一松,擂台上就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戴着顶鸭舌帽,穿着略宽松的黑色的背心和短裤,从背心短裤里伸出的修长的手脚,可以看出流畅的身体线条。他上了台就就静静伫立着,过了一会儿,他一把脱掉了鸭舌帽,似乎刚想起自己戴了帽子。韩庆眼神锐利,看到他脱掉帽子的一刹那眯了眯眼睛,可能是不太适应台上的强光。 “是个还没□□的雏儿啊。”旁边的观众粗暴地笑着。台上这个倒霉的黑子看上去确实是第一次上擂台的样子,脸也生。就在他准备把帽子挂在绳围的矮柱上时,冷不防一个综艺节目似的开朗嗓子响了起来,“小伙子们大姑娘们,你们吃了吗?”,黑子手一抖,帽子掉了下来。 场上回以“傻比”“滚”的笑骂。常来“大洼”的人都知道,这是老板每次拳赛前给予他的衣食父母的亲切问候。观众鼓噪起来,“废他妈什么话,赶紧开始吧!” 老板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各位别急,再急投胎不也得排队吗?嘿,还吓坏我们的帅小伙了。”“帅小伙”弯身捡起帽子,挂到柱子上,然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对闹腾的现场和恶趣味的老板有点不知所措。 老板从不露面,但他那鸭子似的嗓音很有辨识度,“今儿个,大伙儿算是来对了,医生可是很久没有开荤了。医生,您看今天黑子这身材、这长相,可合您的胃口?”观众又嘘了起来。 大洼的拳手分为白子和黑子。白子会事先公布,招徕观众买票,所以一般都是人气高的明星。黑子则是神秘选手,除了老板外没有人会知道黑子是谁。这是为了预防投注前的暗箱操作,也增加了拳赛的刺激性。 黑子大都是籍籍无名的新手,有时也会有过气名师来凑热闹。白子一般个性鲜明、技术和经验卓越,而黑子就是要敢拼、扛打。 观众都在心里估算着,这个黑子的骨头有多硬。他们像看牲口那样扫描着他的肌肉、臂长、腰的柔韧度,从他皮肤寻找光阴的磨砺。而韩庆看黑子,从不看体态身形,他看的是眼神和表情。凶相外露的,一般很快就会激起白子的狠劲被打趴,而看上去露怯的--能上这个擂台就没有怂的--多半都心机深沉,这样的人遇到强大对手会适可而止,不会拼命。真正能赢的黑子不多,他们的共同点是气场沉稳,戾气深藏,神情专注。 今天要面对医生的黑子,却很难看出他属于什么类型。拿下帽子后,他就一直低着头,连对手都不看一眼。观众都在纷纷猜测,他是故意隐藏自己的凶狠,还是要避开医生的锋芒。 只有当老板一车轱辘的逗贫后,正式地介绍他时,黑子才稍微有点反应。老板用他滑稽的正经语调说,“我们的黑子有一个很威风的名字:弹珠。对,就是会蹦蹦跳跳那种。希望今晚过后,我们的弹珠还能继续蹦达。” 听到“弹珠”这个词儿,韩庆发现黑子略微抬起了头,左边嘴角极其细微地一扬,看上去,就像带点嘲讽的笑。 韩庆莫名就明白了。 弹珠既不是假怯懦,也不是真紧张,他只是......有点不耐烦而已。 弹珠有一张年轻的脸,以及比脸要稍微老的,沉静的眼睛。 他的耳垂下卧着一条寸来长的细长伤疤,在强烈的灯光下,人的脸发白,衬得这条伤疤越发艳红。于是韩庆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看向 分卷阅读2 弹珠的耳朵。馆里是热的,照射灯下的擂台想必更热,细细汗水从弹珠的额角沿着耳边淌下来,划过了伤疤,韩庆的眼睛一花,感觉伤疤动了动似的,看得韩庆心里一阵发痒。 老板在说、观众在鼓噪、等在旁边的投注女郎已经忍不住探出身体寻找存在感。平时韩庆一点都不讨厌这种东拼西凑的热闹,但今天他有点烦躁,希望老板能早点闭嘴。 终于,老板停下来了。或许他只是要喝口水,观众却自觉地安静了。再开口时,老板的声音竟深沉下来,他说:那么,开始吧! 话音刚落,投注女郎就像土里爆出的牵牛花那样蔓延开来。热烈的音乐响起,衬托女孩们爽朗的步伐。她们手里拿托着个大盒子,分成黑和白两个。投注方式一目了然,看中谁就把筹码投进去。场馆里喧闹声暴起,比任何时候都震人耳鼓。 这种氛围也是老板喜欢的,粗暴原始热闹,为了实现这个,他不惜工本制造了能储存赌客信息的智能筹码,外表却是粗糙的石块。 座位拥挤,有些走廊女孩儿过不去,观众就隔着几排座位扔筹码。这些喝了酒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手稳了、眼神好了,都能准确无误地把筹码投入他们想要的地方--或是黑格白格,或是女孩脖子下的深沟里。 韩庆一般都懒得抉择,随手一扔,都不带看筹码掉落进哪个坑里的。这种赌博游戏提不起他的好胜心。但今天他难得想了想,决定要买弹珠。于是他手指一弹,石块划成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咚,干脆利落地掉进了前三排座位底下。 “操!”韩庆懊恼地喊了一声。随即又觉得好笑。依照他的懒人逻辑,一个人如果思考太多,肯定不会有好结果。于是,他轻轻松松地把自己的手残,归咎于操了不必要的心的必然结果。 于是,他懒洋洋地靠回座椅上。 后背刚沾到椅面,台上就传来震天响的铃声。比赛,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了,写两货从床上约会变成密室禁锢、绑架逃亡、最后对抗恐怖分子的24小时。纯扯淡,我写着玩,你看着乐。有兴趣请收藏。 ☆、弹珠 弹珠终于完全抬起了头。他的眉目清朗,和斯文白皙的医生一起站在擂台上,没感觉到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反而蛮赏心悦目的。不过这样的和谐很快被打破,弹珠率先出手了。他一拳甩了过去,直接打向医生的脸。 很平实的一拳,速度不快,角度也没多刁钻,医生向后一仰就躲开了。弹珠接着立起肘子想要击打医生的下巴,医生也避了过去。 医生是那种靠脑子来打架的选手,通常不会鲁莽出手,看清楚对方的特点之后,他才会寻找时机来出击。这一击也必然像利刃那样剖开对手的防护,直取要害。要说医生手黑,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不够强壮,要真你来我往地打一阵,他可是消耗不起。 弹珠也不是很魁梧,但1米84的身高对医生挺有震慑力,而且结实的肌肉也很有力量。于是一开场,观众就看见弹珠连连攻击,医生连连闪躲。 医生手脚灵活,不见得有多狼狈,只是躲来躲去的场面终究不太好看。一些酒精上头的观众发出阵阵嘘声,纷纷大喊:“抽他啊!”而熟悉医生套路的也觉得没劲,弹珠的招数平平无奇,什么花样都没有,就这速度技术,很快就要被医生料理干净。 果然没多久,医生就出手了,他侧身躲过弹珠一击,顺势抬起腿一勾,把弹珠绊了一下,趁弹珠没站稳,他狠狠地踹向弹珠脊椎骨的尾端。弹珠摔了下去,疼得直不起腰。 医生又以极快的速度挥拳打向他的太阳穴,弹珠被打得从躬身跪着变成了仰身躺着。一阵风袭来,弹珠眼见医生立肘要击向他的胃,赶紧向旁挪开。但来不及了,医生还是打中了他的侧腰。 雷厉风行的三下,医生用了几秒的时间就把弹珠打趴。观众席响起雷鸣般的呼叫,一半的声音喊着“医生”,一半的声音喊着“站起来!” 许多人都不想战斗就这么结束,太不过瘾了。 在值回票价这一点上,医生还是挺为观众着想的。在废了弹珠一半的战力后,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也是让自己缓一缓,弹珠肌肉强健,打在他身上的反弹力也够他受的。 弹珠站起来了。他眼角青了一块,蹒跚着脚步,看着挺狼狈。不过他居然一口气都不歇着,挥拳打向医生胸膛。 刚才的战况又重演一遍,弹珠打,医生一边躲一边寻找缝隙回击。这次弹珠速度更慢了,显然确是受了伤。 这么几下后,医生心里一凛。他发现弹珠的速度不快,力道却加强了。弹珠的出手朴实简单,完全不取巧,应付这样直来直去的打法,其实不轻松。弹珠的战略一目了然,医生的分析能力和渊博的战术知识完全派不上用场。更严峻的问题是,对手的心理好像没受到影响,既不急躁也不退缩,就像刚才那些伤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医生咬了咬牙。在对方一腿横扫过来时,他矮身一避,随即以极快的速度撞向弹珠的腹部。弹珠弯下了腰,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双手抓住弹珠肩膀,膝盖用尽全力向上一顶弹珠腹部,一次、两次、三次,等医生松手放下弹珠时,弹珠嘴里吐出的血立刻把地板染红。 见血的一刻,馆里沸腾了。“医生!”有人按耐不住站了起来,简直恨不得也钻进围绳里把弹珠狠揍一顿。 韩庆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他不喜欢医生,但也不由得不欣赏医生的狠辣。而且他直觉这是一场挺有意思的战斗--躺在地上得弹珠已经到了绝路,如果他就这么躺着,也就罢了,但如果他再站起来,医生下次肯定会下杀手! 他知道弹珠会站起来。 这次弹珠还是没让他失望,他轻轻爬起来,换成跪姿,稳住晃动的身体,慢慢地直起了腰、直起了腿。最后抬起了头。 弹珠的嘴唇被血染得艳红,汗水打湿了他的背心,紧贴着他轮廓分明的胸肌和腹肌上。他淬出一口血,握拳又是抡向医生胸脯。这次他的速度更慢了,腹腔受了伤,每提一口气都巨疼无比。 医生很轻巧地躲了过去。眼看弹珠毫不犹疑又抬腿侧踢过来,医生眉头一皱,潜藏在心底的戾气渐渐在眼底泛起。弹珠是他最厌恶的那类对手,简单、有力,而且无畏。小时候授业的老武师常常跟医生说,他先天不足,要练拳会比别人费劲很多。拳脚这码事,就是身体碰身体,任他技巧多熟练、脑子多灵敏,只要身体的爆发力、灵活度和体力跟不上脑子,也是白搭。师父还劝他改行学医,医学和武学本是同源嘛。医生深觉受辱,后来艰苦练习,比别人花了更多时间、挨 分卷阅读3 过更多的揍后终于成名,他就把绰号改成“医生”,这是为了各应老师父等好心好意地瞧低过他的人。 不过在他的心底,他承认老师父是对的。每次遇到力量强大的对手,他都会比平常更狠,也更兴奋。 他知道只有在心理上压制住他们,用狠辣精准的手段打压对手的勇气,才能让这些人匍匐在脚底,安抚内心的卑微。 医生的策略通常很有效。擂台,其实就是舞台,人在其中的各种动静、心理状况,会被戏剧性地放大。拳手会被观众的呼叫、灯光的直射、老板有偏颇性的介绍所引导,不知觉地融入编排好的角色。而医生的角色,正是冷酷的、聪明的、永远能把对手KO掉的“弱者”。这对挑战者来说是很有心理震慑性的。 当弹珠的腿随着劲风踢向他的门面时,医生侧身避过,他的拳头握紧,蓄满了力量。就在弹珠收回脚时,他整个人扑了过去,用头撞向弹珠眼角,然后勾拳果断地抽向弹珠的下颔。 医生的速度比之前还快,如果打中了,弹珠会脑部震荡甚至陷入昏迷。观众们高声呼喊,场馆里犹如刮起了狂风暴雨,要把台上的人活活撕成几截。 在风暴中,弹珠肩头一扬,身体堪堪侧过,只听啪嗒一声,拳头落在了弹珠的肩膀上。弹珠身体一晃,伸手抓住了医生的拳头。几乎没有人看清弹珠的动作,观众只看到医生突然飞了起来,啪地掉在了围绳旁边。 这变故大家都没有预料到。观众的喊叫声停顿了半秒,随后震天价地再度响起来。连懒洋洋的韩庆都坐直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擂台上,一个站着,一个躺着。两人距离挺远的,让擂台看上去出奇的大。 弹珠目光投向卷缩在地板上的医生,眼见医生抽动了一下,似乎正要坐起来。弹珠心想:还没结束吗?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想用手挡一挡顶上的照射灯,顺便把周围那些闹得人脑仁疼的叫声隔绝在外。不过他忍住了,为了控制这个冲动他又握紧了拳头。那些射灯让他晕眩,到现在他的视线都还跟坐着时光穿梭机似的。 从上擂台开始他就特别没真实感,总感觉那个嘎嘎叫的老板会随时跑出来喊“cut!你愣着干嘛,这时候你他妈应该打他脸啊,重来一遍!大伙儿都没吃饭呢,你机灵点。” 在他过去的人生里,揍人这种事都是发生在黑暗里的。明晃晃的灯光和众人的目光让他特别不自在,观众只见他铁人似的迎着医生的拳头,却不知道他正自走神,不知道他无论如何无法投入到擂台赛中。各种进击和闪躲也只是本能动作而已。 直到医生撞向他眼角的刹那,他突然看清楚了医生的眼睛。那双眼是暴戾的,里面洋溢着施虐的兴奋和癫狂。弹珠感觉到了杀意,他一下子清醒了。 战斗的经验和本能,让他感觉到了生命危险,也让他在刹那间看明白了医生的弱点。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力量不行,一次出击后身体需要缓缓,而这正是反击的好时机。于是他用肩膀硬扛下医生的重拳,趁医生力量虚空时把他扔出去! 医生的身体穿越了半个擂台,头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短暂的停顿后,弹珠走向医生,慢慢地把医生提起来,像抓着一堆棉絮那样,再次一扔。医生接着飞行,又穿过了半边舞台,掉到了对面的围绳边。医生抽搐了一下,瘫软在地上。 弹珠想了一想,走向医生,再提起来,再扔!医生的身体很听话地飞向舞台另一边。 这一次,连那些盼望着医生受虐的观众都看不下去了。他们愤怒地、兴许还带了点狂喜地咆哮了起来。医生环绕擂台一圈的华丽身影,活像向四方跪拜。不带这样折辱人的! 可是弹珠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再次走向医生,蹲下来,托起了医生的下巴。弹珠看向医生的眼睛,发现刚才锐利的眼神已经荡然无存。这双眼里,现在只有无能为力的疲惫和茫然。他并不想折辱医生,他只是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尽快结束战斗而已。现在他可以对这个伪装的弱者为所欲为了。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收回了手,站起来,走向绳柱拿起了帽子,俐落地戴在头上,遮挡了自己。 “医生!”老板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我们的医生就这么趴下来了吗?来,来点掌声,鼓励鼓励我们的医生。”观众回以巨大的嘘声。 场馆沸腾起来了。有人扔啤酒罐、打火机、甚至鞋子。有人在笑,笑那软成一团的,被打回原形的医生,以及毫无可观性的胜利者。 老板还在不死心的呼唤医生--以他那欠抽的嘲讽口气。医生却不买他的账,依旧粘在地上,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其实医生是清醒的,鼓鼓劲也能勉强站起来,但当弹珠跪下来注视着他的时候,他看到了弹珠耳后的伤疤。这条疤奇长,直接延伸进他浓密的头发,隐隐约约地爬到了头顶,就像脑袋曾经被劈开一般。医生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伤,对他这种活在擂台的拳脚世界中的人来说,很陌生。 擂台虽然暴戾残酷,但从某种程度来说,还是一个有“规则”的、游戏性的场所。这上面的暴虐,是为了观赏性和取悦围观者而存在的,是有意为之的某种表演,是真实世界切割出来的外衣。而真实世界的暴虐却是没有规则,是事关自己以及一群人死活的挣扎。医生再可怕,也是擂台的,而弹珠却来自那个后脑会冷不防被刺上一刀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胜过弹珠。 胜负已定,观众陆陆续续离开场馆。一走出去,他们又会变成温顺理智的社会精英。 韩庆等人走差不多了,才慢慢站起来了。他走到前三排,蹲下寻找他的筹码。座椅下漆黑一片,韩庆摸索了很久,才摸到那块冰凉的石头。 他笑了笑,把石头顺手放进口袋里。像以往那样,这次他买了30万的赌注,现在他的30万正稳稳地躺在老板的户口里,而他只得到一块石头。 他有点不甘心,不过又不能跟那老板讨要。于是,他很不要脸地转移了债权,心想:“弹珠,这是你欠我的,我会跟你要回来的。” “石头,这回你有钱还我了吧。”何末看着颜止,笑得嘴角都快和耳垂粘到一起了。颜止--就是被无良老板随口取了个艺名的弹珠--回了一个幽怨的表情:“兄弟,我现在手脚就没直的,小个便都要射出界了,你跟我谈钱?你吃快点,再磨蹭赶不上晚班车了。” 何末慢吞吞地吸了两口饮料,继续卖弄他人畜无害的笑脸:“看你这鸟样,也打不了几次了,保不定下次得横着出来。麻溜儿的,把钱给了哥们儿,不拖不欠,你也走得爽快......"“你大爷,”颜止笑骂 分卷阅读4 ,他现在全身跟泡在麻辣火锅里似的,热辣地疼,却又疼得没着没捞的,分不清到底是哪里难受。面对着一桌的烧烤麻辣烫,他简直一口都吃不下去。 “你就盼着我躺下,我要没了,自行车也不能给你,你还得抬到我坟前给我烧了。” “还坟前呢。连房子都租不起了,想有口棺材睡,美的你。”何末咬了口鸡翅,又喝了口可乐,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你记得老金说过吗,我们这种人要能有个全尸,那就是祖宗积德。还想什么坟头墓碑啊。” 颜止:“记得,丫说你要是头脚齐全、jb没给人割去,那就是个好死,不旺你妈妈疼了20个小时把你喷出来。” 何末:“你丫才是喷出来的,我是剖腹产的,你看到我这双美貌的双眼皮吗,就是当时医生手太潮,切深了,还切了两刀!” 颜止乐了,灌下一大口冰啤酒。凉意从喉头直落进身体深处,又自胃里升腾上来。四周人声喧腾,混杂着味道复杂的油烟,男人女人们喝着酒吹着牛皮;在这个脏乱差的大排档里,什么话都有人说,什么话都不能当真,就连“不得好死”这四个字在这里也跟个调侃似的。 颜止心情愉快了起来。他真切地感受到,他已经离开那个“不得好死”的世界了。 “撤吧。”颜止站了起来,这一改变姿势,他感觉自己像个没装满的饼干盒,一晃荡里面的内容都在翻滚,不知道碎成几片。疼是疼的,但他还是高兴,话里都带着几分笑意了。“好孩儿,叔叔下次请你吃薯条,我们现在乖乖回家睡觉吧。” 咬着吸管的何末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睛,正考虑着要不要滚在地上撒泼时,颜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彤彤的毛爷爷,连着几张零钱、一张公交卡一起啪在了何末的面前。“赶紧走,回去伺候好了,爷再有打赏。” 何末立马把钱攥在手里,笑得双眼皮都不见了。他躬身扶着颜止,嘴里一连声说:“小的一定让石头爷满意。”走了两步,他“噫”的一声,很意外地说道:“这破擂台还挺挣钱,”何末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钞票,“难怪那些观众哭爹喊娘,肯定没少下注了。” “你下了没?”颜止嘴角一牵,看着何末。 何末赶紧看向别处,“当然没有,我怎么会拿哥们儿的肉体来打赌呢。”其实他很想下,但在门口他听见了医生的事迹,被吓着了。还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把师姐也叫过来,好有人帮忙把颜止抬去医院。 对于颜止的实力他很清楚,但这毕竟是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就连叫个桶装水上门他们都刚刚学会,更甭说了解这种聚集了一干衣冠禽兽的擂台了。 当颜止三两下被医生打趴时,何末还特后悔没有买“医生”,他心想早知石头这小子那么不经打,他就该下注,至少捞回点钱,否则医药费都没着落呢。 想起这个的算盘,何末有少许心虚:“那个医生下手挺黑,还好你身经百战,没被他打成一坨屎。” 颜止皱了皱眉:“那台上的灯太他妈亮了,那白切鸡往那儿一站,跟个唱戏似的,哥儿们可不忍心下手。”何末把毛爷爷往他头上一拍,“下次必须舍得。你可没把我吓死了,你要被打残了,我们又没钱看病,还得问老金借....” 老金.....一想起老金那张严肃正直脸,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噤。 到了公交站,颜止快走不动了。这个站就一个站牌,连个破墩子都没有,颜止整个倚在何末身上,快把他的小身板压成折叠椅。何末咬牙切齿地说,“你骨头都被打没了吗,站直点!石头啊,你以前没那么娇弱的啊。” 颜止没功夫理他,正难受呢。何末又说:“以前....哎,以前我们也不用等公交车,想去哪儿就开着大悍马,嘟嘟嘟,嘟嘟嘟,”何末一边说着一边摆动身体,险险把颜止甩下来。 颜止赶紧勒着他的脖子,怒道:“何五岁,你都是大孩子了,能不那么幼稚吗。想玩车下次我带你去药店门口坐摇摇车。” 何末也怒了:“你才大孩子!我忆甜思苦不成吗?”他表情哀怨地说:“石头,我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以前我们说要刮风天不敢下雨,要大闸蟹有大闸蟹,要妹子有妹子,现在,买个甜筒吃想了两天还得排半小时队.....这日子像从天上栽跟斗直接掉进了沼泽里,往下沉啊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底。” 颜止看着他半响,突然伸手捏着他脸颊说:“你牙都快成棉花糖了,还吃甜筒。以后像我那样喝豆汁吧,便宜还不用排队” 何末用力甩掉他的手,恶狠狠地说:“我说认真的。而且,路口那豆汁也得排队,老头耳背,一句话要说七遍。” 颜止笑了笑,不说话了。路上汽车络绎不绝,却没有几个人在等公车。城里的路灯很亮,把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某种匍匐在地的冷血动物,在这笔直的马路上爬累了,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就睡死过去。行人也假装看不见它们,踩踏着它们的身体匆匆地走向他们的目的地。 颜止看着地上斑斑的暗影,突然开口说:“小河,我跟你正好相反,我想以前在豆芽湾的日子才是做梦呢。我总觉得这梦这么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还好,现在我醒过来了。我知道饿了,知道疼了,知道太阳晒在身上会那么想睡觉。现在,我的身体是我的了。”颜止看着何末说:“我宁愿泡在泥潭里,也不想再回去--不但不想回去,连回忆....都不想。” 何末有点吃惊,颜止很少那么认真地掏心窝子,他人如其绰号--石头--敲碎了也榨不出油的主儿,平时话就少,更甭论这种感怀。何末看了颜止半天,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别过头去,轻笑道:“其实我也一样......” “啊!”何末冷不防地大叫,“刚才晃过的就是传说中的末班车吗?” 两个人回过神来,拔足狂追。 晚上的城市一路畅通,公车大摇大摆地走远了,只留下看不见的尾气。两人追得气喘吁吁,颜止蹲了下来,感觉自己下一刻会就地解体。何末也蹲在他旁边,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开始笑了起来,一笑跟传染性神经病似的,两人越笑越大声,停不住了。 ' ☆、什么蛋 颜止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中午了。他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一看,十四个未接电话。想要打开微信,发现手指抖得按不了键。试了几次之后,他不耐烦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个身打算继续睡,没想到身体刚动,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不止手指,他感觉全身的骨头肌肉都在闹叛变搞分裂,不听他的话了。 以前受了重伤,他 分卷阅读5 都会灌下半瓶高度白酒,然后去忍受师姐简单粗暴的治疗。昨晚他决定自己扛一扛--主要是跟何末这小子同居后,家里只有可乐没有酒了--不料这伤口疼起来那么要命。 他想闭眼强迫自己入睡,但又很想上厕所。斗争了半天,颜止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何五岁,快滚进来!” 半天了,房门咔哒轻响,何末咬着烧饼走了进来,张着圆圆大眼睛问:“爷有何吩咐?” “扶爷上茅厕,爷快憋死了。” 何末想了想,转身出去,关上了门。颜止一愣,正想破口大骂,却听见脚步声又靠近了房门。 门被拉开,一个女人大踏步走了进来,不客气地坐在了床边。颜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揪起,他那刚安抚好的手臂大腿五脏六腑,马上又揭竿而起激烈地打起仗来,颜止疼得不知道该先惨叫还是先怒骂,纠结了一会儿,他决定识时务地认怂,这对师姐最有效了。 他对不请自来的洪斐挤了个笑:“师姐,轻点轻点,小河说我的肘子光瘦肉没点油水,你卸下来就装不回去了。” 洪斐圆眼一瞪,冷笑说:“装不回去就炖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再往右一寸你的零件都可以不要了,直接捞出来就是一锅九转肥肠。”洪斐按了按颜止左肋下的淤青,又沿着侧腰一直按到后背。 颜止忍着疼陪笑说:“都是皮外伤,睡一觉就没事了。师姐,你带酒了吗? 洪斐:“带了,56度牛二,一会儿就肘子吃。”说着使劲压了压颜止的腰椎间盘,“这一块要是碎了,你也甭凑钱开店了,借把二胡到地铁口卖唱去吧。” 颜止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大师姐,洪女侠,您手下留情,饶了小的一命吧。” 洪斐皱着眉头,盯着颜止说:“石头,你要钱可以找我和师兄商量,别去□□市擂台了,受这零碎苦头。”看着颜止身上斑马似的伤,她有点心疼。颜止以前也受过致命的重创,甚至差点给人开了瓢,但都没像这次那样,全身上下都没有完好的了。 颜止看着师姐恶狠狠的眼神和温柔贤淑的表情,很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不过他的嘴角肿了一块,笑起来怎么看怎么不正经。于是他轻声说:“师姐,真搞不定,我会找你的。” 洪斐盯着他那被盖了戳似的俊秀的脸,知道他宁愿去地铁卖唱,也不会找他们帮忙的。要不他叫石头呢。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手却更不留情地搓揉他的红肿处。她快速地给颜止散淤上药,包扎伤口,那架势就像她不是在疗伤,而是在逼供。 颜止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比起师姐,擂台上的医生真是太仁慈温柔了。每次被师姐逼供,哦不,疗伤,他总有报警的冲动。 不过,那时候无论受什么伤,他都会去找师姐。师姐铁手的□□、斥责和教训,是在豆芽湾暗无天日的岁月里,他为数不多能享受到的温暖。他十几岁的时候还天真地想过,等他长大了,师姐嫁不出去,他就娶她做老婆。他对这件事还蛮有信心的,因为他认为师姐肯定嫁不出去。 后来等他终于长大了、懂事了、见过世面了,他的胆子就没那么大了。 他们在柳树胡同吃完了螺蛳粉,就在附近溜达溜达,顺便散散味儿。洪斐脸蛋小小的、眉毛弯弯的、白白净净的一张素脸,不知道为什么说话总有挥之不去的南国口音,仿佛是为了跟她火爆性格匹配似的爽脆利落。现在带着一身螺蛳粉的味儿,更是气势如虹生人回避。 他们一人咬着一根老冰棍,天热,充满香精味儿的冰水淌在人行道上,一路的拖泥带水,在他们身后留下点点滴滴的尾巴。这个城市人太多,人多的地方,活得就要糙点。而即便这么粗糙的快乐,对他们来说也是新鲜的。 何末一抹下巴上的水,吁出一口凉气:“这可没蛋筒好吃。”洪斐:“蛋筒没有蛋挞好吃。”何末不忿:“姐姐,那是两个物种好吗,没有可比性。” 洪斐瞪眼:“蛋长在哪儿都是蛋,有什么不同?石头你说呢。”何末一笑:“丫只吃水煮蛋,甭问。” 洪斐摇摇头,“那你还开什么蛋糕店。还不如开个武馆,现在泰拳可火了,听我同事说好多人给钱去学习怎样挨揍。” 何末:“打来打去的,真没劲。我可不想天天对着那些流血流汗的臭男人,开家蛋糕店多好,来的都是软妹子。” 洪斐横了何末一眼:“都是你撺动的吧。”何末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颜止:“是我自己想做的,我也要看软妹子。” “看个蛋,”洪斐冷笑:“就那个地点,不靠近学校不靠近购物区,平时出没的都是大爷大妈,你卖点烧饼馒头不行。” 何末:“本来我们也想弄个豆汁焦圈什么的,路口那老头耳背,可生意好着呢。但那个业主说只能卖蛋糕,不能做其他的。他设备都给我们留下了,还说他熟客就够我们吃的了,让我们一定要用心做好,不能把他招牌给砸了。我就说,我们还是找个地铁口或肯德基门口开个早点摊儿得了,石头就是一根筋,非要那个店不可。” 颜止不做声,一口气把半根冰棒吞进口里。离开豆芽湾时,他们几个承诺半根毛也不带走,于是带着几身衣服和一本刚拿到手的户口本,就一穷二白地闯进了这个城市的最底层。何末凭着几分姿色和天真无邪的笑脸,很快就在房地产公司找到个售楼的工作,三个月下来居然存了点钱。有点钱他就兴冲冲地辞职了,跑去找颜止混日子。 颜止卖掉了从小随身带着的一块玉,决定弄个小店,卖点什么都行,了此余生。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里房价租金居然贵的那么离谱,别说店,他在农贸市场摆个摊都是勉强的。两人天天到处转悠,最后找到了一个价钱勉强能负担的店面,在一个老旧小区的门口。 说不上为什么,颜止第一眼就喜欢上这条街。路不宽,两边的槐树长得猛一点的,都能在空中交头接耳了。 平时人不多,早上七八点老头们提着鸟笼和马扎出来,把狗一拴,往树荫下一坐,就是大半天。下午老太太也来了,把孙子一拴,往树荫下一坐,叼着烟打打牌,也能消遣个大半天。这时候,人行道基本就满了,人通过都要走S字形的。 在这么一个老弱病残孕的聚集地,蛋糕店很显眼地坐落在饺子店、小卖部、照相馆、理发店之间,橱窗上一边放着个寿比南山大寿桃,一边放着个快乐成长美羊羊..... 颜止不认识美羊羊,就觉得这只小狗蛋糕挤得不好,耳朵怎么是卷起来的。 他最喜欢的,是隔壁的水族馆,嗯,其实是个卖鱼的店。老板有点小情趣,在鲈鱼草鱼桂鱼甲鱼之间,还养了几箱子热带鱼。 分卷阅读6 颜止最喜欢看鱼儿。被困在这么个方寸之间,这些小鱼还能悠闲地游来游去。听说鱼的记忆特别短,游完一圈,它们前面又是个全新的世界了......看着满以为自己很自由的鱼在傻傻地兜圈子,颜止都会莫名地觉得心安。 他们走到店铺面前时,天快全黑了。老头老太太的欢乐时光也结束了,老街道有点寂静。洪斐对他们的选址并不满意,皱眉说:“这里鬼都不来,谁要买又贵又腻味的奶油蛋糕。” 颜止也愁呢。他每次来老板都是悠游自在地看,书都快卷成棍子了,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另外,他在老板的手把手指导下试了挤奶油,老板随手就是一朵玫瑰,他挤了一下,奶油不是从花嘴里出来,而是直接从袋子口喷到他的鼻子上。老板见状,赶紧过来用手抹掉他脸上白白的糊状物,然后很自然地放进嘴里舔掉。 颜止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以后看到奶油都会脑补老板陶醉的样子,从此对此物有了心理阴影。 走进店里时,老板正在....看。他带着黑边眼镜,周周正正的,一笑就有酒窝,不过他几乎没有不笑的时候,所以老觉得他脸上线条好像画多了,总让人有冲动想过去把他的脸拉平。 见到颜止他们,老板正想站起来时,突然目光越过他们,对门口大声说:“贝勒爷,您来啦!”他们微微转身看过去,发现一个戴着墨镜,身着层层叠叠看上去挺时髦的乞丐装的老男人,正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 墨镜男笔直地走到老板跟前,慢悠悠地说:“大西,老三样!”老板大西欢快应道:“得嘞。”从冷藏柜里拿出三块点心,是黑芝麻、巧克力和原味的奶油卷。老乞丐捏了一块说:这是上午做的吧,都冻实了。”说着飞快地把巧克力奶油卷塞进嘴里,渣渣掉了一地。 何末在颜止耳边说:“你还是装瞎子去地铁卖唱吧,看看老前辈过得多滋润。”颜止:“等我把头发留那么长了,我们能饿死。”洪斐:“装瞎也是门技术活儿,我看小河更能装。”何末瞪大眼睛,“要我装瞎子,可也太为难我这双明亮璀璨的眸子....” 正说着,老乞丐走过来了,洪斐厌烦地让过一边,她的包就扔在脚下,也懒得挪。老乞丐直直地走了过来,脚绊在了包上,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奶油糊了一脸。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在他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摘下了一塌糊涂的墨镜。只见他双眼半闭,露出一点死气沉沉的眼白。 洪斐心直口快:“呀,老爷子您是真瞎啊!”老乞丐用肮脏的袖子擦着脸:“呦,闺女,我可不就真瞎吗。瞎了几十年,这一带还没人比我瞎龄长的呢。” 大西赶紧过来扶着乞丐,给他递了纸说:“我再给您拿俩,您等着。”老乞丐因为点心失而复得,心情好了,就看向洪斐的方向说:“闺女,爷爷教你个乖,这世道,眼睛长在这里没用,”他指了指眼眶,“看多了还不如看不见呢。眼睛要长在心上,心打开了,眼睛自然就亮啦。”说着,他又急不及待地塞了满口奶油,轻车熟路地走了。 他们仨愣在那里。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老爷子说什么,就是被他的吃相镇住了。何末吞了吞唾沫,转身问大西:“这玩意儿有那么好吃吗?”大西和蔼可亲地说:“好吃,这还有呢,你们来尝尝。” 何末和洪斐拿起奶油卷大口地放在嘴里,颜止对奶油实在腻味,连碰都不想碰。他问:“这老头是乞丐还是骗子?”大西笑笑说:“他是我的客人,衣食父母。”何末抽空插了一句:“人家看他可怜给他钱,他倒是不客气,都来买甜点了。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大西摇摇头,还是笑:“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罢了。你见他饿肚子可怜一定要他吃馒头,他岂不真就可怜啦。贝勒爷只是没钱,可不是穷。他从没穷过,要不叫贝勒爷呢,他那样的才是城里的贵族。” 大西又说:“颜先生,您想好了吗?这店您盘不盘。” 颜止看着何末和洪斐的嘴唇糊了一圈奶油,下定决心道:“盘!” 大西很高兴:“这是个好地方,我要不是得回去照看老家的工厂,才舍不得走呢。我们家.....”大西一痛说家史就没完,颜止习惯性地屏蔽了他的声音。 他看向门外,老乞丐早走得没影了。门口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正意兴阑珊地提着蔬菜馒头回家。 颜止心想:“那么,这就是新生活了?”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荒唐,他从来没有过生活,所以也无所谓“新”了。 从现在起,他才真的活着呢。 ☆、老板 自从看了医生和弹珠的擂台赛后,韩庆去地下场馆的次数更频繁了。他发现弹珠上场不多,好几次都没碰上,于是直接去找老板。 “老汪,求你个事儿。”汪新年本来好好地坐在紫檀木椅上喝茶,听到韩庆那么说,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扔,也不管茶水溅了出来,说道:“韩爷您哪里的话,有事儿尽管吩咐,我汪新年把自己拆开卖了也会给您办到的。” 韩庆嘴角一牵,不说话了。汪新年心里好不忐忑,他跟韩庆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平时聊天也是风花雪月的满嘴溜,但他本能里是怕这个男人的。他心里想:“这位爷还有需要求人的事儿?恐怕把我拆开再绞成沫也未必能遂他意。” “尝尝这新到的老树普洱。”汪新年把茶递到韩庆面前,“我一哥儿们给我送来的,大夏天的,丫为了伺候好这些茶,把卧室都用来放茶叶了,自己跑到没有空调的书房去睡....您说,这茶是能成妖还是成仙啊。” 韩庆喝了一口,也没喝出什么翻身做主人的况味。他把玩着茶杯,心不在焉地说:“老汪,你这个场子越来越旺了,最近手里多了不少人?” 汪新年心里一咯噔,赶紧打了个哈哈:“旺是谈不上,您不知道,做这么个场子得打点多少人,胃口是一个赛一个的大,我操碎了心,才维持了个吃不饱撑不死的局面。这还仗赖了您的面子,都知道这一带是韩爷的地盘,不敢给我使什么幺蛾子.....” 韩庆一笑。他不笑的时候,自有一股让人不敢招惹的气势,但他这一笑,凤眼飞了起来,汪新年感到更加心惊肉跳。韩庆把杯子放下,慢慢凑上前来,汪新年赶紧给他添茶。 “老汪,”韩庆开口说,“你有个黑子叫弹珠的,他什么时候上场,你能给我通个信吗?” 汪新年一愣,半响才说:“嘿,您说的事儿,就这个?”韩庆点头。 汪新年有点意外,随即松了口气。这事儿确实有点为难,保密黑子的身份,是他这个场子的立足之本,这是 分卷阅读7 为了杜绝赌场的贿赂舞弊。但韩爷既然问出口,别说一个黑子,就算要的是账本,造假他也得交出来。 汪新年面露难色,迟疑地说:“韩爷,您是知道我这儿的规矩?”韩庆看着他:“知道。” “按照规矩,黑子是不见光的。这黑子要是露了相,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更何况.....这些人身世来历大多是不清不白的,他们也愿意避避锋头。” 韩庆听那意思,弹珠的背景不太干净,于是单刀直入:“弹珠有问题?” 汪新年笑了笑,“我是说大部分黑子。您知道我们这个擂台野得很,有那些运气不好、再也没有醒过来的,竟然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跟孤魂野鬼似的....” 韩庆不耐烦了,讽刺道:“孤魂野鬼都来找你这阎王爷了。” 汪新年观颜察色,知道不能再端下去,陪笑说:“韩爷,难得您中意他,我就破个例,您什么时候兴致来了要看个热闹,早天通知我,我就安排他上场。您看行吗?” 得到这个答复,韩庆就满意了。他喝了口茶,这次能品出一点甘甜的回味,于是他笑着说:“那就劳烦你了....这茶是不错。” 汪新年彻底松了口气,紧张感一去,好奇心就起来了。“以前也没听说过您特地捧谁的场,弹珠这小子怎么入您法眼啦?” 韩庆耸耸肩,不过脑子地说:“他好玩呗。” 汪新年心想:“这些公子哥儿都找好玩的,玩着玩着,也不知道玩毁了多少人。”嘴里却笑道:“这小子是挺各色。他打趴了“医生”之后,有点人气,我找他多打几场,没说两句就把我拒了。我还想他模样挺正,实力不赖,捧捧他,以后说不定能黑转白呢。不过有些人啊,就是不愿见光的,恨不得戴上钢铁侠面具才肯上场呢。” 韩庆心想,汪新年又在暗示弹珠来路不正。其实弹珠是人是鬼,他一点都不在乎,就是觉得擂台上的弹珠有种浑然天成的野蛮劲儿,挺新鲜的。 两人又侃了一会儿,韩庆要走了。汪新年很不容易遇到韩庆有求于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凑近韩庆说:“我听说啊,咱这片要整治了,要盖大楼、盖酒店、盖他妈的高级公寓,我们这种场子,就跟躲在犄角旮旯的蟑螂一样,这下可不就被踩死了吗?韩爷,您那边是有这个规划吗?” 韩庆想了想:“我好像听我弟说过。他就爱干这种拆来拆去的事儿。”韩庆说着搂了搂汪新年的肩膀,“他最近有个新外号,叫哥斯拉,去到哪儿就毁到哪儿。你说贴切不? 汪新年愁眉苦脸地说:“哎,那我上哪儿找奥特曼啊?” 韩庆哈哈大笑,不说话了。汪新年:“韩爷,能不能保住我们这场?” 韩庆踏出汪新年的办公室,从狭隘的走廊窗户能看见这片脏乱差的老城区。韩庆挺喜欢这里的,龙蛇混杂、热闹得毫无章法,于是他转头对汪新年说:“我以前就说,这地儿是你的了。汪老板,你当我说话不算数吗?” 有这么一句话,汪新年立马放下了心头大石。他喜道:“嘿,快别这样叫我。您才是老板呢。” 韩老板挺忙,事儿特多,尤其是跟玩有关的。 他们韩家的孩子,从小就要接受德智体美劳360度无死角教育,做少爷的还不如做仆人的清闲。学堂里教的是温良恭俭让,父辈们教的是吞并掠夺侵,双管齐下的□□,一般会把人培养成金玉其外、混蛋其内的顶级精英。 作为长子,韩庆偏偏是个不听话的。小的时候毫不顾忌地淘气,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和饿,后来慢慢地纠正过来——不明目张胆地唱反调,却在父辈铺就的轨道里钻出许多密道和深坑,在自己的秘密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例如从小开始学的剑道,一直练到了五段,但平时最爱的却是没那么多规矩和道理的黑市擂台。 他苦头吃够了、世态看多了,慢慢地也懂得避重就轻,知道要玩得好,首先得把家族那些事儿敷衍好。现在家族的权柄慢慢移到他手上,他也就沉静下来了。韩老爷子如愿得偿地得到一枚他想要的孩子:外面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里面是一只凶悍坚忍的豺狼。只不过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这位富几代的风度和精明还包裹着一层层玩世不恭的外壳,无论扮演的是文雅公子哥儿,还是犀利的商人,都让人摸不着深浅。 在汪新年的狐狸窝里出来,韩庆要马上赶回公司去,今天是每季度一次的董事会,集团重要的决策,表面上都是在这样的会议里定下来的。他本来应该待在他那宽敞而枯燥的办公室里,先听他的助理把各种问题倡议撸一遍,以免他一会儿神游到南极去完全跟不上会议的节奏。 不过他今儿心痒痒的一直想着擂台,在助理鄙夷的目光下竟然生生地挤出来时间,去了老城区一趟。等回到他77层的办公室时,已经迟了半小时。 助理林若凤也懒得教训他,给他扣上了衣领上的扣子时,轻轻提醒他说:“单老狗和你的死宅表弟都来了,今天有得撕。你别中途睡了。”林若凤饱满的额头都要贴到他下颔了,韩庆低头看到了她红艳的嘴唇,突然笑着说:“最近交新男朋友了?”林若风整理完他的衬衫,就往后退了一步,眼眉一挑说:“托你最近老老实实上班的福,我也有时间出去玩会儿。” 韩庆笑了一下,心里又觉得可惜。当年面试林若凤时,他就在泡她和雇她之间犹疑不决。他理智地选择了后一个,虽然有时候会感到后悔。 林若凤不耐烦地转身就走:“您快点,小心单老狗咬死你!”韩庆无奈跟上,一路上她叨叨絮絮地交代这次会议的内容,顺便夹棍带棒地损他玩物丧志。 韩庆听得特不耐烦,腹诽:“哪个凯子找了这么个老妈子当女朋友?该有多缺乏母爱啊。”完全忘了自己当初也动过这心思。 ☆、流星石 等韩庆坐下时,会议室里已经你来我往地交战了几个回合。交战的主力是林若凤尊称为老狗的单卿和死宅钟鸿雁。在韩庆进来前,他们还有理有据的跟学术会议似的,等到韩庆一坐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都认为韩庆屁股会坐在自己那边,越发地剑拔弩张起来。 单卿:“地就是我们的根本,这么些年我们什么都插一脚,结果有什么比卖房子更赚钱?你知道我和老爷用了多长时间,把我们的公司从8层变成80层?五年十个月。”他看向窗外匍匐在他脚底的城市,那神态就好像底下的繁荣是他用魔法棒变出来的。 老狗其实不老,大概比韩庆大个十来岁,名义上是他表叔。老狗常年棕色西装白色皮鞋,头发一丝不苟,他的主张也是几十年不变的“建、拆、建”,恨不得把整个城 分卷阅读8 都变成大工地。 其实韩庆是认同他的主张的:在这个国家,土地就是财富的根本。但他本心里对这样推土机似的碾压一切的姿势觉得厌恶,总觉得单卿天天刨土有什么劲儿啊——其实老狗这外号也是他取的,只不过他自己损完又忘了罢了。 钟鸿雁:“叔,资产时代已经要过去了,现在重要的是无形资产。年轻人都醒悟了,与其花大半辈子养房子,不如遵从自己的本性,花在自己的爱好上。以后是城市游牧民族的时代,谁还买房子,谁还把自己钉死在一个地方?” 死宅钟鸿雁其实也不宅。他金鱼缸般的厚镜片,让他看上去像二次元的重度痴迷者,但他心思很活络,一心希望公司能朝向互联网发展。 今天他提出开发租房子的产业链和Apps,把公司一些资产做成年轻时髦的公寓,再用apps形成一个随时租房的网络。韩庆对他说的那些“城市游牧”、“2.0时代的漂流”之类的概念完全不想了解,他只是听懂了“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想睡谁就睡谁”这句,就觉得,这个项目还挺对胃口的。 韩庆听了一会儿,等到他们从捍卫自己的想法变成捍卫自己的面子时,就觉得该出手了。他笑着说:“单叔,您的眼光向来都很准,革命路那带确实有潜力,地是贵了点,长远来说还是值!我有个想法,您看看可行不?”他看向一直沉默的韩昀说:“前段时间阿昀提过要翻新榆树区,不过那地儿盘根错节,拆迁成本太高,进行得不太顺利。他的想法大家都挺赞同,借着酒店和餐饮娱乐业带起房价,就是选的地儿不好啃。要不这样,我想先搁置榆树区那边,把资金先挪到革命路的项目,也让阿昀跟着您学习学习。” 躺枪的韩昀——也就是恐怖的“哥斯拉”,顿时觉得委屈得不行,正要说话,却看见哥哥脸是笑着的,眼神却很冷。他本能地把话都吞回肚子里去,差点没憋死。 虽然韩昀和单卿有共同的爱好,但他觉得自己跟那老气横秋的叔叔境界完全不同。单卿的目的就是盖房子,然后取个不中不洋的名字再引进个名校的附属小学什么的,把房价抬高。韩昀的想法却不是盖房子,而是建一座城,这些区域会像岛屿一样自给自足,吃喝玩乐齐全,生活各个方面都会得到逼格的提升。 对于两人的主张,韩庆其实没什么倾向性,他甚至觉得韩昀的破坏性要更大一点,听说有些老头因为买棵葱都要到大超市排队,最后还发现只有日本进口的,不得已只好把绿化地围起来自己种菜.....比较起来,在单老狗那些乱七八糟唯利是图的地盘上,居民还能维持大致上的生活消费习惯。 但单卿可不认为韩庆是向着自己的。他饶有深意地看了韩庆一眼,知道大公子这是不放心,派条自家的狗来看门。他是前朝功臣,脾性大,于是就寒着脸不置可否。 韩庆给韩昀递了个眼色。韩昀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脸说:“单叔,革命路这块我也了解过,zf正规划要在那边盖条直通机场的高速,还要迁进两所艺术大学,这一块地肯定抢手。CRJ foods & beverage还想在那里做有机大超市和餐馆,找我探听过呢。老爷子常说,您是我们集团的鹰眼啊,哪里有食就最先扑过去,一抓一个准,这话真是一点错也没有...."韩庆赶紧接过话道:“是呢,老爷子还交代说,让叔多带带我们后辈,传授传授经验。阿昀,你想法太多太杂,要多听听叔的意见,可行不可行的,叔一听就心里有数。” 他们两兄弟这么一唱一和的,就把单卿给架了起来,明明是项目的主导者,不知怎么“升”成了老顾问。单卿心里气得不轻,但人家搬了老爷子出来,他也不好发作。他咬咬牙道:“等地拿下来再慢慢商量。阿昀做的几个项目都不赖,也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插什么嘴。” 韩庆心里暗暗叹气,这个弟弟脑子是好使,就是不肯低头,说几句好听的话也不费什么劲。 于是他笑了笑,双眼直视这单卿说:“单叔如果不满意这个安排,我们可以再商量?” 单卿当然是不满意的。不过韩庆积威渐重,单卿也不敢直接抹他面子。他只好说:“阿庆你深思熟虑,什么都想好了,我能有什么不满意?” 这场对战就这么落幕了。单卿被架了起来、钟鸿雁直接被冷落了,韩庆好像两边都赞同,但两边都没有完全得到自己想要的,还挑不出他任何毛病。 会议开到这里,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了,刷微信约局的约局,想事儿的想事儿。 一直沉默的三弟韩悦这时候慢条斯理地开口说,“房产这半年来明显放缓了,反而矿石方面的利润增长了20个点。我觉得单叔给我们打好了基础,我们可以多向发展,尤其是矿石方面应该加大投资。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筐里嘛。” 还没等单卿反击,韩悦就打开了面前的盒子。盒子大约两个烟盒般大,韩悦把它稍微移动,迎向窗外阳光,只见盒子里微微发出了光芒。这种光不强烈,却是虹彩绚烂。 韩悦轻轻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枚耳环。大家对这个东西都很熟悉,是流星石。因为它液态时像钻石那样璀璨发光,大家都称它为“流动的钻石”。 韩悦说:“我们铸造这流星石时,外层加了棱镜,所以在阳光下会折射出漂亮的光。比之前我们的几个产品都要闪亮很多。”他看着流星石耳环,就像看着神迹一样。 单卿冷哼一声,他觉得这就是哄小孩的玩意儿,不明白老爷子这一生英明神武的,为什么几个孩子不是坏就是傻,竟没一个像样的。 不过在这个会议室里,大部分人对流星石都很好奇。大家争着玩儿这耳环,连平时严肃的财务部主管裘易米都把它戴在耳边,晃了晃说:“好看不?”大家眼前一阵群星乱舞,只好说:“好看.....呦裘姨,您别晃了,我的眼睛都被您晃得自带马赛克了!” 林若凤笑眯眯地把耳环从裘易米耳朵上抢了过来,端详了一下,就交给了韩庆。韩庆摇了摇这小东西,只见里面像藏着条银河般,一晃一荡,变化多端。近看之下,流星石确实美,就如半夜赶路人一抬头,看到整个天幕的星星般,让人一下子心情平静下来。 韩悦对哥哥说:“流星石价格又要涨了,听说矿里也没剩多少了,我建议加大这一块的投资,多收一些。” 韩庆摆弄着手里的石头,突然使劲一抛,扔向韩悦,一道流星划过西装革履的人们的头上,被韩悦准确地捞在手里。“批了!”韩庆笑道。韩悦很节制地笑了笑,把石头熟练地放进盒里,“过几天我去矿里找曾明义聊聊,有成果再 分卷阅读9 向你汇报。” 单卿把椅子向后一扯:“我那边忙着呢,先走了。有事儿再碰。”说着也不看众人,推门离开。韩庆看着老狗的背影,觉得他挺可怜的,在他眼中大概这班人都不干正事,光是弄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其实老狗的看法也没错,不折腾租房Apps、岛屿城市这些现代概念,踏踏实实地发展土地,集团的利润反而来得更快更稳当。但现代人的生活可不就是吃饱了瞎折腾出来的吗? 例如流星石。这个矿物很稀罕地只存在于大漠深处的月亮河湾,因为开采的方式风险太大,争议性很强。但这东西又新奇又贵,很快成了城市吃饱了撑阶级的新宠。结果,涵丰集团做了多年房地产和能源生意,却凭着一颗小小的宝石声名大噪,一举摘下了土帽子。流星石的利润不及房产千一,却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股价,连颐养天年的老爷子都含蓄地赞了他们一句:“年轻人思路开阔,不赖!” 幸好老爷子不知道,韩悦折腾这东西,一开始就为了泡个野模而已。 ☆、西天 几件大事一定,报完了流水账般的经营事务,大家高高兴兴地散了。诺大的会议室就剩下三兄弟和林若凤。 韩庆走向韩悦,一只大手掌覆盖在流星石盒子上,笑眯眯说:“这个给我吧。”韩悦面无表情道:“不给。你要买的话,我可以给你算个85折。”韩庆怒道:“凭什么,猴子建买你还给个5折呢。” 韩悦轻笑一声:“哥,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石头越来越稀罕了,听说再采个三五年,那月亮湾底下就要挖空了。所谓奇货可居,现在猴子建要买我都不给他呢。哥,你要来干嘛?” 韩庆蹲了下来,下巴撑在韩悦的椅子扶手上:“给小满,她快过生日了。” 林若凤走了过来,不客气地把盒子收进口袋:“庆哥,你丢不丢人,给老婆买个礼物还得乞讨回来。哦对,她还没答应做你老婆呢。” 韩庆愁眉苦脸:“姆妈对我实行经济制裁了,说我最近花钱太多。别说给老婆礼物,谁能请我吃饭,我都能嫁给他了。” 韩悦居高临下,摸了摸韩庆短短的头发说:“姆妈要不管你,你能把我们祖屋都卖了去。你没饭吃可以啃你那些轮胎嘛。” 韩庆最近迷上F3,自己玩不够,还养了个车队,搭上自己的一点储蓄外加亏空公款,连带对亲朋好友各种恐吓哄骗,也快无以为继了。 韩庆看着韩昀,亲切地说:“老二,听说你的餐馆挺挣钱,分店都快要开到东京去了。我好养活,你手指缝漏出一点就够我吃的了。” 韩昀还在赌气呢,他冷笑说:“你要打秋丰,找老狗去。他家养的十几匹马,草粮都是从俄罗斯运来的,不差你一口。” 韩庆陪笑道:“阿昀,你还生气呢。把你出卖....哦呸,我是说把你发配给老狗,是为你好啊。” 韩昀懒懒地看着哥哥,一脸鄙夷。韩庆当然不会告诉他,他是为了一个黑子毙掉了弟弟苦心经营的项目,于是他诚恳地说:“榆树区是我们的,等时机到了,随时都可以动;而革命路那一带老狗是铁了心要沾手的,如果我们这儿不支持,他也会跟别人一起干。他的人脉广、资源多,你跟着他正好摸清他的底。”韩庆的脸严肃了起来:“像老狗那样的人,你要学会做小伏低,从表面看他人模狗样的,身上一点破绽都没有,只有低下来才看见他□□没擦干净呢。” 林若凤皱起了眉头:“谁要看他□□。”韩昀却若有所思,觉得哥哥的话不无道理。 韩悦不像韩昀那么心眼实在,他笑道:“别听哥的,他又忽悠你了。我跟你说过什么,榆树区你肯定动不了,这是他的老巢啊。” 林若凤也落井下石:“没错,你知道他在哪儿有多少私产吗?你要拆迁,第一个钉子户就是我们大老板。你拆得起吗?” 韩庆被拆穿了也不以为意,他厚着脸皮说:“我这叫深入卧底。” 他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好了,今晚谁请我吃饭?”大家装着听不见,纷纷收拾家伙什走了。 韩庆对着落地窗外如蝼蚁般的车水马龙,深深叹了口气,他自问平时和蔼可亲、谦逊有礼,怎么人缘就混得那么差呢? 榆树区在城的西南边,自来就是小商贩的聚集地。这些做小本买卖的人,最容易跟随潮流,也最容易撤退。所以几百年的大风大浪下来,这一块已经被进进退退洗刷得千疮百孔。出租车司机特不愿来这里,进了就转不出来,而且总有几次险险蹭到路边乱停的车。 在盘根错节的道路上,颜止骑着一辆风烛残年的二八自行车,呼哧呼哧地奔向他的新生活:西天饼屋。 饼屋离住处不远,颜止从比他年龄还大的筒子楼里出来,一直往南骑10分钟,路过一个鱼市、毛绒玩具一条街和一个中学,拐进一条狭长得自行车不把着都不会摔下来的胡同,就会像桃花源记里记载的那样,来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清净世界。这里有顶天立地的槐树、永远躲不开的狗屎、到处跑的熊孩子、满地落花似的瓜子皮,以及总是等在门口的,何末。 何末见到颜止就高兴地大喊:“师兄,你来啦。” “嗯。”颜止把自行车拴好,抬头问:“师父呢?” 何末:“找如来聊天去了。” 颜止走过何末身旁,一拍他脑袋:“你能长点记性吗?下次出门带着店钥匙好不?” 何末嫌颜止的车铬屁股,所以总是早半个小时坐公车过来,顺便到车站前买早点。到早了他就在槐树下等颜止,如果他们的师父大西也到早了,两人就在一边下跳棋一边等颜止。 颜止拉开了店门,一阵人造香精的甜香扑面而来。他看了看地上:“操,昨天做坏了的蛋糕忘记扔出去了。” 何末扒拉扒拉袋子,赞叹道:“这里的鼠兄真仗义,不往穷人的窝里淘食。” 颜末看了眼:“连老鼠都不吃啊。” 他们勤工苦学了一个来月,最后得到一个结论:西点这玩意儿肯定是火星人走私进来的。这么多的材料,这么繁复的步骤,还有精确到分钟的时间控制,是地球人做得了的吗?浪费了无数面粉、鸡蛋和植物奶油后,颜止一踏进“西天”就发怵,何末倒是无所谓,做成怎样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何末:“师父说他早上回不来,让我们做好焦糖奶油酱。”“那是什么鬼?”“就是那种黑乎乎的、沾到手就弄不下来的甜酱。” 听何末说完,两人都觉得很倒胃口。于是无精打采地弄材料去了。 “锅里放入细砂糖后,倒入冷水,小火加热。随着热度上升,糖会渐渐溶解,并开始冒出小泡。加热的过程中不需要 分卷阅读10 搅拌,渐渐地,泡沫越来越多,糖的颜色开始变黄色了,就可以轻轻摇晃小锅,让糖的颜色变得均匀。糖的颜色越来越深,变成深琥珀色的时候,立刻关火,倒进煮沸腾的淡奶油。倒入以后,糖浆会激烈地沸腾,要小心用木勺将糖酱充分搅拌均匀,并把锅坐在冷水盆里,继续搅拌,使糖浆能快速冷却下来。” 何末一口气念完师父留下的笔记。颜止一边听一边把撒到桌上的糖扫进垃圾桶,完全跟不上何末读的外星语。 最后他们熬出来得东西,果然很符合何末的描述,只不过它不是甜的。 “呦”,颜止尝了一口之后,赶紧灌了大杯水,“这东西肯定去火,比黄连还苦。” 两人围着锅唉声叹气,一筹莫展。何末说:“记得隔壁老吴教我们的“文明城市生存守则”吗?” 颜止:“饭太差找老干妈,有麻烦就问度娘。” 于是两人拿着手机搜啊搜,度娘果然神力无边,两人竟然找到了焦糖奶油酱的速成法。 何末把两盒炼奶放进了高压锅里,潇洒地盖好,点着火。两人就悠然自在地搬个马扎到槐树下,吃早点去了。 还没吃上两口,突然听到惊天一响。两人怔了一怔,一起喊道:“厨房!” 他们飞速跑回去,发现洁白的厨房已经变成灭门案现场。高压锅炸开了,黑乎乎的炼奶飞溅得到处都是,黏糊糊的液体从墙流淌下来。饶是两人见过大场面的,都惊呆了。 在他们还没回过魂时,门外又有人叫了起来。 颜止身体反应比脑子快,还没弄清楚自己跟外面的惊呼有什么逻辑关系,他就跑了出去。只见隔壁鱼店的门口围了一群老人,地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和小孩子,小孩拼命干呕,很难受的样子。他们的前面蹲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女人喊着:“小雨”,老太太喊着“大头”。凄厉的呼叫此起彼伏。 颜止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走了过去,发现孩子脸色红紫,是噎到了。他二话不说,蹲了下来,提起了孩子利落地往自己膝盖上磕了几下。在大家骇然的目光下,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块滑溜溜的东西,憋了好久的哭声终于决堤而出。 他吐出来的,是一尾艳丽的神仙鱼,而且居然还没死。 老太太喊:“大头”,女人喊:“小雨”。一个抱住了孩子,一个捞起了鱼。 颜止奇道:“小伙子,你怎么把鱼吃啦。颜色漂亮的鱼都不能吃,要吃也等它长大点,肉还多。” 女人怒道,“小雨不是鱼,它是我宠物。” 颜止认得她,普罗旺斯水产店的老板,喜欢养热带鱼。 女人继续说:“刚才不知道哪个无良的放了一炮,我正清理鱼缸,手一抖,小雨就溜下来了。这倒霉孩子手也快,捡到就往嘴里搁,多悬没噎死啊。” 老太太听了不乐意,两人吵了起来。 “放炮”的颜止冷汗直流,没想到做个酱也能差点出人命。厨房里狼藉一片,店门外又吵个没完哭个不停,颜止在路边楞了一会儿,决定先把孩子解决掉。 他把大头牵进了店里,顺手在台上拿了个昨晚被遗弃的蛋糕,递给孩儿说:“大头,别哭,看你眼睛都肿得比头大了。” 大头见到吃的,果然立马止住了眼泪,欢快地把蛋糕塞进嘴里。“叔叔,这个饼真好吃....能再给我一块吗?” 颜止笑着把整个塑料袋都递给他,又粗鲁地帮他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你想吃多少都行,反正我们每天都扔好多的。” 大头露出祖国花朵的笑颜。看着孩子的吃相,颜止突然觉得,做蛋糕.....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嘛。 ☆、小红帽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们都在厨房里擦墙擦地,苦不堪言。 厨房里还站着叨叨絮絮的大西--他两个小时前回来,此后嘴就没闭上过--还有自认为找到乐园、自此赖在饼屋不走的大头。 颜止心里想着,这不得清理个十年八年啊,就听到有人来了。鱼店老板脚步轻快地走进厨房,不客气地找了张干净的凳子坐下来,轻轻一笑:“炮是你们放的吧。”环顾一周,她又说:“呦大西,你们这是在炸店呢,经营不下去了骗保险吗?” 大西走过去,叼上一根烟,又把一根烟递给老板:“胡说什么呢。我们生意好着呢。看我们人丁多旺。”说着摸了一把快把头伸进烤箱的大头。 鱼店老板看向颜止和何末,“这两位小哥就是这里的新老板吗?” 大西赶紧把他俩拉过来,郑重地介绍说:“石头,小河。隔壁普罗忘事的老板桦姐姐。” 桦姐笑骂:“你才忘事儿。石头小哥,谢谢你救了小雨,要不它就游进这小屁孩肚子里了。” 大头听见了,抬头问:“它会自己游到我肚子里吗?” 桦姐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以后你肚子就是它鱼缸了,投点鱼食还会越长越大呢。” 大头一瘪嘴:“我才不吃鱼食。” “姐,大西哥哥,”一个女孩儿进了店里,“姐,送鱼的来啦,在门口等着你呢。” 女孩儿走路跟风似的,轻轻巧巧就就飘进了厨房。她看见厨房的惨况,一呆:“大西瓜,你的店被黑社会砸了?是不是欠人钱啦。” 大西:“你们两姐妹能说点好的吗?”女孩一笑,一边伸手从塑料袋里拿了块点心吃。 她们两姐妹,姐姐是“糖醋排骨”,眉眼浓重,妹妹是“汆鱼丸”,白白润润的。从相貌说,桦姐要美几分,不过小鱼丸干干净净、脆生生的,在那儿一站,整个惨兮兮的厨房看着都亮堂了点。 颜止看到小鱼丸又拿了块隔夜点心吃,不禁满脸黑线。他想这个街坊的人心真大,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塞,难怪大西的饼屋能在这里生存。 小鱼丸吃了两块,才觉得不对劲。“大西瓜,你的手艺退步了,巧克力饼怎么没什么巧克力味儿啊。” 颜止接口说:“那不是巧克力味的,就是烤焦了。真不好意思,这不是大西瓜做的,是我们俩做的。” 小鱼丸进来就看见了高大挺拔的颜止,不过羞于搭话,她有点脸红地说:“哦,没有巧克力味也挺好吃的,不过这饼干也太大了,都赶上葱油饼了。” 颜止:“这也不是饼,是....蛋糕。” 两姐妹眉头微蹙,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大西要炸店骗保险了。” 两姐妹回到了鱼店。姐姐宁桦穿上了橡胶围裙,头发往上一拢,女王似的指挥送鱼的工人把鱼倒进缸里,一边还挑肥拣瘦。妹妹宁枫帮着忙,匀出一只眼不时扫向西天饼屋。 西天饼屋,一开业的时候其实叫“西大饼屋”,某天一块天外飞石砸到了招牌,把“大”上面 分卷阅读11 的一块白漆给刮掉了。老头老太太眼神不好,远远的把“大”看成了“天”,此后这里就成“西天”,原名叫什么,连大西自己都忘了。 宁枫看着“西天”说:“大西瓜虽然近视,眼光还不错哈。他们俩挺帅的。” 宁桦:“帅有毛用,我看他们连糖和盐都分不清。” 宁枫不以为然:“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干嘛非要靠手艺。"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他们不会是....一对吧?” 宁桦看着妹妹,若有所思道:“是不是一对跟你没关系,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 宁枫瞪圆了眼睛:“姐,你为什么那样说?” 宁桦冷哼一声:“两外地人,年纪不大,屁手艺没有,还完全看不出以前是干什么的,挤到我们这又乱又挫的地儿图什么啊?大西这店快连苍蝇都不上门了,想挣钱不会干这个。我看他们.....是没地儿可去了。” 宁桦见多识广,她不想告诉妹妹,早上看到颜止救人的俐落冷静,是那种惯常面对突发情况的。这样的人,会来到这里,经营一家快倒闭的蛋糕店? 颜止在店里打了好几个喷嚏。鼻端上焦苦的奶味挥之不去,他特无奈地想,再这么下去他不止讨厌奶油,恐怕要对甜味过敏了。 他伸展着蹲麻了的手脚时,手机响了。他按下通话键 ,只听电话那头说,“石头,吃饭了吗?” 汪新年每次给他打电话,开场白都是这句,那关怀备至的语气让人误会老板下一句就会说:“没吃我请你?” 可惜现实中,老板的下一句总是:“明天有空吗,到我们这儿玩玩儿?”颜止已经拒绝过好几次了。他非常不喜欢擂台上被强光照射和几百人盯住的感觉,打个架跟拍综艺节目似的,不踏实。 颜止正要说“没空”,汪新年赶紧补一句:“明儿过节呢,好朋友都来了,有肉有菜的,你要来的话,给你留块大肘子。东升元刚出炉的,一个六十呢!” 颜止一怔,六万!是上次的三倍。够他交一年房租的了。 汪新年听出颜止动心了,又游说:“你还想什么,好多人排队都吃不上呢。上次那卤鸡爪子肉少还不好啃,这次不一样,都炖酥烂了,包你一咬一口肉。” 颜止犹豫不决。他是不想上擂台了,但看着一塌糊涂的厨房和烤箱里前景不明的糊状物,又觉得这笔钱正是他需要的,连老板鸭子似的嗓音也可以容忍了。 “好吧,明天我过去。”颜止说。 汪新年喜道:“那回见!”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黑市擂台位于榆树区最热闹的马蹄坊,不过不在主街道上。熟客都会把车停到主街的家乐福里,从侧门出去,拐进梅花胡同,大概走个600米左右,就会看见东升元卤肉店。卤肉店的大锅摆在门口左侧,每到下午四点会飘出诱人的香料味儿和肉香。绕过肉锅,就可以看见一道狭隘的楼梯,通往黑洞般的地下室。 走下楼梯,再推开一个陈旧但沉重的木门,第一次看见“大洼”这个可以容纳□□的巨大场馆的人,都会惊叹:地上那些居民和小店主心理素质真好,底下这么个大洞,也不怕房子塌了! 颜止每次来大洼都会把自行车拴在卤肉店前的电灯柱,然后往店里看看。他不馋肉,但挺喜欢这种热气腾腾的烟火气。今天他在肉店前多站了会儿,想着晚上回去给何末带点卤牛肉和鸡翅。 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砰!”一声。颜止一惊,本能地窜到肉锅后面防护好自己,然后凝神细看。 只见一辆米色的兰博基尼碰上了电灯柱,车灯碎了,灯柱上的小广告飘然降落到车前镜,正好挡在驾驶座前。 颜止先看到车窗摇下来,一个绛红色的帽子露出半截。过了好一会儿,车窗又慢慢摇上了。车门“噔”地打开,一双娇小的平底皮鞋踏在地上,然后是鞋子上白皙的腿、细瘦的腰、清瘦的手腕及上面圈着的佛珠...... 等女孩儿整个从车里走出来,颜止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那么久。 小红帽走到车前,看到灯柱以及撞瘪了的自行车,有点诧异。她眼睛本来就大,这一微微地瞪圆,脸上就看不见别的五官了。 颜止有点错不开眼睛。女孩看向他,开口道:“这车,是您的吗?” “嗯,”颜止回过神来,“是我的。” “真对不住了。”女孩说,“您没受伤吧?” 颜止看她长得娇小,没想到声音有点低沉,听着倒是悦耳的。他摇摇头,蹲下察看撞凹的轮胎,顿时心疼起来。 女孩儿说:“您这车不好修了吧。”她在颜止身边蹲了下来,因为靠得近,头上的小红帽轻轻地碰到了颜止的肩膀。颜止一颤,肩膀下意识让了让。他突然想起,自从离开豆芽湾,他就没跟女人这么亲近过--如果洪斐不算女人的话。 他俯视着小红帽,可以看到她脖子后一截洁白的柔软的皮肤,心里一阵燥热。 于是他决定快刀斩乱麻,“修不好了,送去废铁站都费劲。” 女孩歉疚地说:“您这车多少钱,我赔给你。”颜止想说他是120块钱从黑车贩子那儿买的,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数目有点说不出口。 女孩儿说:“连着你打车回家的钱,1000够吗?” 颜止一愣,还好色心没有蒙蔽理智,他点头说:“够了。” 女孩一笑,立刻走去车里找钱包。颜止站了起来,拿出一根烟点着了,一边看着肉锅升腾起来的烟雾,一边等着。 女孩找了半天,最后又空手走了过来,特不好意思地说:“我钱包没带。” 颜止:“......” 女孩:“您住什么地儿?我明天给您送去,行吗?” 颜止习惯上非常抗拒告诉别人自己的行踪,于是他挥挥手,笑说:“算了吧,这破车,不值几个钱的。” 女孩:“那可不行。要不您等会儿,我朋友马上要到了。” 还有半小时不到就开场,颜止可不想等。“我有事儿,”他想了想,从短裤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的卡片,随意地塞给了女孩儿,“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就把钱送到这儿。不过你最好别开这车,就你的车技,这车从街头到街尾得脱一层皮。” 说完他转身走进楼梯口。汪新年已经打电话催他两次了,再拖的话老板要急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那两只终于见面了,节奏够慢的:( ☆、本命 韩庆驶进胡同口,就看见小满蹲在路边,使劲地拽着一辆自行车的车锁链。他刚送给她的兰博基尼斜斜地停在路边,车灯没了一盏,车身还有划过的痕迹。他停在她身边,吹了声口哨:“你不知道偷车要等天黑吗?” 小满 分卷阅读12 喘了口气,转头笑说:“我看电视里演过,都是一撬就开的,庆哥,你帮我看看什么车锁那么神,我用脚踹都踹不开。” 韩庆把车停到肉店旁的专属车位,走近去看,发现车锁已经被撞得弯曲了。他使劲一拉,车锁“啪”地断成两半。“这自行车怎么回事儿,都老成这样了还上锁。放路边收废铁的都不要,嫌搬回去费劲。” 小满咯咯笑道:“这车主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们俩真默契啊。我刚才把他的车撞了,他说这车没法修好。我想车一直放这里不行,就试试能不能帮他运去废铁站。” 韩庆对小满的想法和逻辑常常理解无能,于是他把她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乌黑的手说,“散场后再搬吧。这废铁放在这儿也不碍事。” 小满想了想,答应了。 他们进入馆里时,离开场不到10分钟。小满的红帽子挺扎眼,又长得好看,一路上不少人盯着她。那些灌了一肚子啤酒的,更是看得明目张胆。 韩庆牵着小满纤瘦的手,慢条斯理地走向座位,他已经打算好,谁要是敢对小满伸手,他就一脚踹过去。 小满落座后,有点兴奋:“这里总是那么多人吗?”韩庆点点头,顺手把小红帽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这帽子挺好看。” 小满:“出门的时候妈非让我戴,说我本命年,生日要戴点红的,否则准有倒霉事。”说着她一笑,“看来帽子还不够灵,我刚才就把车给撞了。而且还忘了带钱包,没钱赔给人家。” 韩庆:“不给人钱,还要把人的车拖走卖废铁,那个车主没报警,是看你长得漂亮吧。” 小满:“我没说不给钱,明天就给他送去.....我看他就是从这楼梯口下来的,说不定也是来看拳赛,”她环目四顾,“你身上有1000元现金吗,要他在这儿就能马上还给他了。” 只见黑暗的场馆响起剧烈的欢呼声,白子已经踏入了场地。韩庆心里想,这车全新的也不值500元,见小满还在东张西望,伸手把她的头给掰正了,在她耳边说:“快开始了。不用急,你要送钱出去,还怕找不到人要吗。” 小满看着擂台,突然“啊”的叫了出来。“庆哥,他真的在这里呢。” “哪儿?”韩庆懒懒地问。 “.....在擂台上。” 只见弹珠跨上了雪白的地板,今儿他没戴帽子,但还是不太习惯台上的光线,一上来就眯了眯眼。 韩庆很意外,原来讹钱的那位正是自己特地跑来捧场的弹珠。他脑补了弹珠骑着辆快报废的车子,见到小满的跑车七扭八拐地开进来,就故意碰瓷,伸手要钱…… “庆哥,你笑什么呢?”韩庆赶紧回过神。他笑着对小满说:“他们俩这么一站,像不像阿拉丁神灯啊?” 弹珠的对手是个名副其实的大汉,身量高大,肌肉壮实得能顶两弹珠,果然如汪新年所说,一咬一口肉--如果有副铁齿铜牙的话。大汉梳了个莫西干头,不知道是不是营养太好,所以头发太多太长,一晃就分花拂柳的,感觉像头上长了个春天。 汪新年的声音欢快地响起来:“各位马尾的粉丝,你们好啊。你们认识这位打擂的小帅哥吗?不认识没关系,今天过后你们一定会记住他。上次这位小哥一上台,就把'医生'给摔成块白吐司,五官都快摔没了,真是我见犹怜。”观众照例给了他排山倒海的嘘声。 汪新年又说:“马尾哥哥一直都是我们的镇台之宝,还从来没人把他给撂倒过。不过!凡事也有例外。说不好今天这位小哥正是马尾终结者呢。各位粉丝,你们裤腰带都勒紧了吗,别把内裤都输没啦。” 观众大喊:“滚你妈的!” 汪新年今天很乖,果然就滚了。他最后撂下一句:“马尾对决弹珠,现在开始!” 筹码女郎出动了。韩庆对自己的准头不太有信心,于是就把筹码给了小满。 小满:“扔进筐里就行?”韩庆点头说:“嗯,扔进.....”他还没说完,小满就轻快地一甩手,筹码准确地掉落在筐里....白子的格子。 韩庆眼前一黑,差点管不住自己去把筹码捡回来。这次他买了100万,还打算靠赢的钱度过饥荒呢。他心里纠结万分,这么一来该支持谁呢? 韩庆花了极大的努力才装作一贯的气定神闲的模样赞扬说:“准头挺好的。”小满荣辱不惊地说:“最近在做飞镖玩具呢,天天扔着玩儿。” 韩庆勉强一笑:“出来送我一副,我也想练练。” 小满:“你大学时不是射箭冠军吗?飞镖还需要练?” 韩庆痛心地说:“我要50米以上才准。” 小满:“……” 这是一场有悬念的比赛。马尾力量强、下盘稳,弹珠跟他相比没什么优势,一开始就被狠狠打趴了两次。 不过弹珠这次不出演大逆转了,他很快调整自己,不硬碰硬,而是像上一场的医生那样,用速度和灵活的步伐来躲过对手,找机会攻击。跟医生不同的是,弹珠力量和体能都强很多,偶尔给马尾一下,就够他受的了。 韩庆对弹珠再次刮目相看,弹珠身体的柔韧性和速度都很出色,上一场显然未尽全力,否则医生连五分钟都挺不住。 两人肉搏了半个多小时,体力损耗极大,速度和力量都在减弱。在一次躲开马尾的拳头后,弹珠突然转到马尾身后,使劲一扯马尾的辫子。马尾头发太长,脑袋被拉扯得向后一仰,弹珠趁机踢向马尾膝盖窝。马尾庞然身躯失去重心,轰然仰倒在台上。 弹珠反应极快,一跃扑上马尾的身体,先一拳击打马尾的鼻梁,这拳其实不重,但人先天性对自己的脸有格外的保护意识,马尾立即双手护住脸,这么一来,他的身体就任人宰割了。弹珠用尽全力肘击马尾的腹部,一下、两下、三下.....马尾喷出一口血,再也站不起来。 场馆喊声雷动,有骂娘的,有拍手的。小满也跟着欢呼起来,她高兴地看着韩庆说:“我运气也没那么坏。这次赢钱了吧。” 韩庆忧伤地看着这个姑娘,心想本命年会让人变傻吗?他好脾气地说:“没赢。刚才把筹码下注给傻大个儿了。” 小满:“......” 韩庆:“我把请你吃饭的钱都输没了,要不今晚你请?” 小满大方地说:“可以啊。不过今儿我忘了带钱包。” 韩庆:“......”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并排着的兰博基尼和保时捷前,韩庆突然说:“等会儿。”他走到电灯柱,把一级伤残的自行车提了回来。小满笑道:“我差点忘了呢。” 韩庆一边把破车塞进保时捷的后备箱,一边说:“卖了废铁说不定够钱吃碗 分卷阅读13 拉面了。” 小满咯咯笑道:“现在天全黑了,要不我们再偷几辆。” 韩庆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小满:“别闹了姑娘,就你的手气,今天我们肯定要进局里吃熬白菜了。” 小满伸了伸舌头,矮身坐进了韩庆的保时捷。 她突然想起一事,从袋子里掏出一张纸片,“明儿我还得给小帅哥送钱,你知道这地儿怎么走吗?” 小满展开纸片,韩庆也很有兴致凑过来看。两人突然一起哈哈大笑。皱巴巴的紫色纸片上印着两行大字,一行是“西天饼屋”,一行是“西门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二更。 处女文求鼓励,觉得还能看请收藏,多谢::) ☆、大官人 颜止被傻大个揍了几下,当时不觉得怎样,今天早上起床就娇弱了起来。 他以生活不能自理状赖在厨房里搅蛋糊,把店面的打扫清洁等粗活儿都打发给了何末。 何末瞪眼说:“不就给人挠了几下吗,油皮都没蹭到,怎么就不能站起来啦。” 颜止理直气壮地说:“小伤不养,必成重患。要不,你出去挣钱养家?” 何末无法反驳,只好一脸怨念地拿着抹布去店面干活儿了。 何末刚把地扫了一遍,就有顾客上门。 一年轻女孩儿踱进店内,左右张望,然后问:“西门庆先生在吗?” 何末见到软妹子,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点。他笑道:“没在。您有什么事儿?” 女孩儿有点失望。她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何末:“我欠他钱,可以帮我交给他吗?” 何末正伸手要接,颜止从厨房出来了。女孩:“西门....先生,您在呢?” 看到小红帽,颜止一怔,随即想起昨天把大西的名片给了她。“西门庆是我师父。”他笑着说,“你真早啊。” 小满很高兴:“我就觉得你不能叫这个名字。”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对小人偶,放到柜台上。“这个送你的,你看像你吗?” 颜止拿起小人端详,那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秃子,肌肉纠结,而且还是个独眼龙。 颜止:“......" 小满笑道:“样子不太像,不过他很能打的,叫红虎,这是我师弟设计的。他有个死对头叫蓝皇,那是我设计的。” 颜止又拿起蓝皇。这小人长发飘飘,高鼻子、丹凤眼、肌肉匀称,表情似笑非笑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 何末接过两小人玩了起来。人偶的手脚和腰关节可以活动,能摆出各种姿势。何末:“真好玩儿。你是做手办的?” 小满:“我给孩子设计玩具。这是我们12狼军里的,你喜欢?我给你拿一套吧。” 何末说:“给我两套,我师姐最喜欢肌肉男了。” 颜止感到无以为报,就把刚摆出来的蛋糕递给小满:“早上刚出炉的,你拿着吃吧。” 小满看见上面形状暧昧的奶油和罐头黄桃,实在不想吃,但她还是礼貌地拿起来吃了一口。那味道....跟形状一样暧昧。 小满用纸巾擦擦嘴,笑了一笑:“那我走啦。” 颜止点点头:“慢点儿,小心外面的狗屎。” 小满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大官人,您真名是什么啊?” “颜止,叫我石头就行。” “我叫余子默,叫我小满就行。” 两人相视一会儿,小满挥挥手,转身走了。 颜止送到门口,一直等到小满跨上自行车,才回到店里。迎接他的是何末轻蔑的目光。 “神迹啊,你又能走了?” 颜止:“可不是吗?这叫间歇性瘫痪。我回厨房啦,你把玻璃也擦一下,那灰尘都能成片掰下来了。” 何末敢怒不敢言,心里默默吐槽:“石头手艺没长进,脸皮却练得比他肌肉还厚,以后岂不就全身刀枪不入了?” 中午吃了煎饼后,颜止盯着两小人偶发呆。 何末:“石头爷,擦擦你的口水吧,快滴到蓝皇上了。” 颜止抓起红虎,学着人偶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问道:“我跟这山顶洞人真的很像吗?” 何末看了他半响,点点头:“都是让人手痒痒的,想抽几下的样子。” 颜止不理他了,自顾掰着红虎的手臂玩儿。 何末凉凉地说:“人都说饱暖思□□,你一穷光蛋发什么情?” 颜止摸摸灌了一肚子煎饼和凉水的肚皮:“你太小,这事儿没法跟小孩说。” 何末怒道:“我以前绰号宇宙牌永动机,不知干翻过多少人,别跟爷来这套!” 颜止温和一笑:“你干翻很多人,你泡过女孩吗?哪一次你不是把女孩拉上炕,干完了事?” 何末一呆,再次无言以对。颜止循循善诱:“正常人的世界里,女孩是要慢慢泡的。我们现在不是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吗?不泡个妞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正常呢?” 何末被颜止的逻辑带到银河之外了,他觉得自己思维凌乱、三观崩塌..... 最后他迷茫地说:“所以你要泡这个鱼子酱?” 颜止:“是余子默。” “可是她没胸啊。” 颜止不以为然:“她没胸有什么关系,我有就行。” “你会泡女孩?” “学学嘛。不就是约出来吃饭,送个发卡袜子什么的吗?” “怎么约,你有她电话?” 颜止顿时如五雷轰顶,他竟然忘了这茬!一个遐想联翩的午后,就这么被何末搅黄了。 整个下午颜止心情都不太好。自从他来到这个“正常世界”,就处处碰壁:打擂台挨揍,做蛋糕消泡,泡女孩忘了要电话,简直寸步难行。而店外行人来来去去,他们都能在“正常”里过得很自在,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 他有点泄愤地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了半袋杏仁片、几颗枣、几卷用剩一小截的油纸、几个差点成化石的鸡蛋,以及一袋面包粉。他把面包粉倒了出来,加入剩下的黑芝麻奶油以及鸡蛋,胡乱揉成面团,想着宁愿被这过期面粉毒死,今晚也绝对不能吃剩蛋糕了。 他把面团随手揪成小块,扔进烤箱里就不管了。何末跑到水产店串门去,颜止只好坐在店门前,看着槐树和下棋的老头发呆。 这个时间一般是没顾客的--其实任何时间顾客都不多--颜止百无聊赖,拿出一根烟点着了,对着无忧无虑地在地上琢瓜皮儿的麻雀喷烟玩儿。 “呼”的一声,一辆墨绿色的保时捷开了过来,潇洒地一摆轮,很麻利地□□了自行车和三轮车包围下的一小块空地。 因为昨天刚被撞,颜止对跑车有点阴影,他也不虐待麻雀儿了,专心地盯着车看。 车里走下一个高大的男人,大热天的,穿着服帖的 分卷阅读14 长袖黑衬衫,珍珠色的扣子一路扣到了脖子上。从那衣领和皮肤的缝隙间,垂下一条银链,底下挂着个十字架,在树荫下是暗沉色的,走到阳光里却又晃动着灿亮的光。颜止还没见过谁戴十字架戴得那么风骚的。 男人走到了人行道,先扫了眼招牌,等他垂下眼,却被水产店的热带鱼给吸引了,径直走到普罗旺斯的门前,弯腰看着里面五彩斑斓的鱼儿。 他的头发剃得又薄又短,身上的毛发没地儿长,都集中在下颔浓密的短胡子里了。从侧边看,他脸部的轮廓从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子到微翘的下巴,线条非常流畅,就像人们手欠时会在课本的空白处画的侧脸一样。 男人转过头来,对上了颜止的眼睛,微微一愣。颜止看着他,竟然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于是他嘴角一牵,轻轻地点了个头。 韩庆确实是来看西门庆的。他在马蹄坊有一家表演评书的茶馆,没事就去听听、什么的。今儿听完评书,灌了一肚子茶水,无所事事地在榆树区瞎转时,突然想起要来西天饼屋看看。武大郎卖饼,西门庆卖糕,韩庆觉得这个世界真挺疯狂的.... 和弹珠对视着,韩庆不由得有点尴尬。没事跑来窥探一个陌生人,还是个男的,他觉得自己这个吃饱了撑的毛病应该去治了。 不过他脸皮够厚,很快就若无其事地走向颜止,扮演路人甲说:“朋友告诉我这里有家蛋糕店味道很好,是你们家吧?” 颜止觉得很新奇,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里的蛋糕“味道很好”。而且还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么个三伏天,不是谁都有能力穿着长袖长裤皮鞋的,颜止自己就一直穿老头白背心和卡其短裤,为了节省电费还时时坐到门口纳凉。 颜止把烟一掐,很光棍地说:“是我们家,进来吧。” 韩庆踏进饼屋,四周扫了一眼,只见店里倒是洁净的,一盏盏廉价的塑料吊灯照耀下,玻璃柜里的蛋糕却是乱糟糟的一片姹紫嫣红,就像出门时还蓄意打扮了一番的女人,在太阳下奔波了一天之后丢盔弃甲,妆也化了,发髻也散开了,说不出的腻味。 韩庆虽然随便,但审美底线还是有的,于是他心里犯了难:“不买蛋糕是不是出不了这个大门啦?” 这时,他闻到了一阵麦香味,随口问道:“你们这儿还做面包呢。”颜止点点头,“你要试试吗,今天第一次做。” 韩庆进退两难,只好愉快地答应说:“好,闻着挺香的。” 颜止从烤箱里夹出了面包。他没放酵母--在他的知识结构里压根儿就没有微生物能用来煮食的奇葩常识;他也不知道要烤多久。等他端出面包时,那一团团形状各异的面团已经长成了包公脸。 韩庆:“......” 他难得地动了动脑子,想着要怎么在这环境严酷的蛋糕店里求生。在苦死和腻味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韩庆也是个混不吝的,他拿起面包,就直接掰开放进嘴里,两口吃完了一个。然后他又再拿起一枚包公脸,继续吃了起来。 颜止:“......” 吃完第三个后,颜止才良心发现,去给韩庆倒了杯凉水,问道:“这....好吃吗?” “好吃。”韩庆一抹胡子上粘的一点面包屑,咕咚咕咚喝起了水。 颜止想了想,也鼓起勇气尝试了一个。没想到这个毒面包真的挺香,外皮松脆,里面湿润有嚼劲,还有芝麻香气。 两人就着凉水,一个接一个,没多久就默默无言把一大盘面包吃了。 吃完之后,颜止觉得踏实了。这是第一次,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他觉得自己不是来扮演过家家的,不是在模仿别人的生活的;他烤了一盘面包,有人把它吃完了,就是这么一件普通的、理所当然的事儿。 他心情好了很多,对这不速之客也升起来感激之情,于是很大方地说:“这些面包请你吃,不收你钱。” 韩庆无所谓地笑了笑:“朋友说得不错,你们家味道果然很好。蛋糕我吃不下了,下次再来试试吧。” 颜止目送韩庆走出店面,穿过人行道,跨进他的保时捷,然后麻利地驶出了车位,就像他来时那样。他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开着拉风的跑车穿过路上重重的障碍物来到这里,难道真的专门来吃一口烤焦的面包? 作者有话要说: 吃吃吃,爱爱爱 ☆、UFO 一大早,颜止就去批发市场扛了两大袋面粉回来。何末懒洋洋地看颜止忙活着,问:“面粉大减价吗,我们厨房还有七八袋呢。” 颜止:“这是面包粉。”他在不锈钢台面上一字摆开了面粉、酵母、盐、糖、黄油、土豆、莴笋、韭菜.....昨天他专心致志地泡在度娘里,终于搞清楚面包的基本结构。于是他特豪迈地对何末说:“我学会做面包了,以后我们干这个!” 颜止擦擦手就开始和面。揉面是力气活儿,比起小心翼翼地搅蛋糊,他觉得现在全身的力气都有处使了,无比畅快。 何末玩着边边角角剩下的面疙瘩,又问:“这些土豆莴笋又是干嘛的?” 颜止:“我在菜市场看到便宜,就买回来了,”他想了想又说,“要不我们包进面里?” 何末完全没有意见,他觉得这事儿还挺新鲜的,就炒了个醋溜土豆丝、蒜蓉莴笋片和没有鸡蛋的韭菜,拿起发好的面团兴致勃勃地包了起来。 他们没学过整形,照着做馅饼的样儿,包好了,收口,滚圆,拍扁。稍微松弛一会儿,就把面包馅饼送进烤箱。 没想到面包跟馅饼不一样,受到高热后,上面高高地鼓起一个山丘。何末高兴地说:“师兄你看,UFO!” 颜止对这些面包很满意,起码不是黑的了。他们在店外支起桌子,摆上面包,然后在小黑板龙飞凤舞地写上:飞船面包,5元一个,不议价,不包邮。 何末也很满意:“我说嘛,在地铁口摆个早点摊挺好的。现在我们跟卖鸡蛋煎饼豆浆的也没什么不同了。” 这个摊子的画风跟街坊更和谐,没多久,老头老太太居然排起队来了。他们也图新鲜,尤其喜欢排队,人越多就越是要凑过来。大头把他奶奶姥姥姨婆都拉来了,非要他们买一斤。颜止很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又给了他整袋隔夜蛋糕。 中午老头老太太都回家吃饭了,颜止和何末坐在台阶上,一个抽着烟,一个喝着北冰洋,志得意满地看着地上的300来块钱。他们开店到现在,还没赚过那么多钱呢,颜止比打擂得了6万还要高兴。 这时,老瞎子凑了过来。颜止笑道:“贝勒爷,来尝尝?” 分卷阅读15 贝勒爷嗅了嗅:“怎么一股饺子味儿?甜的不?” 何末说:“瞎子爷,这面包又酸又咸又辣,就是不甜。” 贝勒爷不以为然,摇头道:“不甜吃个什么劲儿?小崽子,等你们活到我这岁数就知道,甜酸苦辣,其他三味你只要活着,要多少有多少,唯独甜味最难得。会吃苦有啥了不起,要能从容地品尝甜味,才对得起你死乞白赖地活一场呢。” 他们早就习惯老乞丐用过期的鸡汤换食儿,于是颜止剖开面包,挤满了昨晚剩下的奶油,递给他说:“奶油飞船,拿着!” 老乞丐这才心满意足地大嚼起来。 老乞丐刚走,墨绿色保时捷就开过来了。颜止向韩庆招手,笑道:“哥们儿,今天我们不做蛋糕。来尝尝这面包吗?今儿的没烤焦。” 韩庆听说没蛋糕,先松了口气。他慢悠悠走过来,看到盘内寥寥无几的飞船面包,笑眯眯地说:“你们店真实在,这面包都能当帽子戴了。” 面包已经有点干了,他掰开一个,碎渣子就掉下来。只见里面一片绿油油,是......韭菜。 他们家从来不吃气味大的食物,姆妈又严令禁止他们吃路边摊,所以韭菜这种平民蔬菜对少爷来说跟违禁品也差不多。他内心又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他特别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每次沾上了颜止,他都要遇到让他纠结无比的选择题呢?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把面包吃进嘴里。除了油大一点,也没什么异味,而且韭菜跟清淡的面包蛮搭的。所以他又吃了一个,这次是酸辣土豆馅儿的。 何末:“大哥,我们的飞船面包好吃吧,刚才都排出老长的队了,就剩这几个。您都包了吧,算你20块钱。” 韩庆大方地应了。他也确实饿,这20元钱还不够他坐餐馆里喝杯柠檬水的呢。少爷的小算盘打了打,觉得很划算,又省了钱,于是就高兴地坐在台阶上,边吃边跟他们侃大山。 韩庆支招说:“你们这儿都是老街坊,外面人也不来,奶油蛋糕这种应景的东西卖不了多少。每天弄一点充个门面得了,再标个高价,一对比,就比出你们的面包价廉物美了。” 韩庆本来就精明,在榆树区混久了,更是深谙各种奸猾狡诈的无良商人技俩,现在传授一二,听得两菜鸟一愣一愣的。 何末说:“这位爷.....”韩庆眉毛一挑,大着脸说:“叫庆哥!”于是何末乖巧地叫道:“庆哥,您也是在这一带做生意的?” 韩庆很自然地答道:“我出租房子的。你们最近想搬家吗?榆树区建国区陌昕岭我都有房源,算你们便宜点?” 何末睁着大眼睛说:“便宜没用,要免费我们才租得起。” 韩庆一笑:“你们刚来这里?老家哪儿的?” 颜止接口说:“西部旗镰县的,我们全村都种黄芪和甘草,去年客商找到了门路去缅甸购买,成本比我们的要低很多,就再也不上我们这儿来了。所以我和小河才进城找活路。” 韩庆心道:“黄芪最怕热的怎么会长缅甸去?这哥们儿瞎编的吧” 颜止心道:“骗谁呢?包租公哪有长那样的,我们的房东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双洞洞鞋,里面还套着袜子,开着便宜日本车,金山银山都放银行里不会放脸上的。” 两人表面不说什么,心里也没当真。在这繁华城市的缝隙里,人来来去去的,遇到了,也没必要翻箱倒柜把自己淘出来,说个乐呵就行了。 韩庆鼓励了他们几句,他是真心觉得他们不容易,两傻小子掉进猴精猴精的老头老太太堆里,竟然也还力争上游地活到了现在…… 三人闲扯了一会儿,韩庆就起来告辞了。他慢悠悠地穿过人行道,坐进跑车里,打着了引擎,从后视镜又看了颜止一眼,开车走了。 等跑车走远,何末才想起:“他给钱了吗?” 两个星期后,大西终于要告别他的西天饼屋,回到南方老家,继承假发工厂去了。他很忧伤地看着越来越像早点摊的饼屋,分别给颜止和何末一个拥抱。 大西感叹说:“石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能做好。不过这人啊,活着不止要吃饭撒尿,还要有理想。你别忘了,吃是大事,不能光顾着挣钱了,还要给人幸福感。” 颜止想:“不用吃剩蛋糕就挺理想的。” 何末则完全被韩庆的奸商逻辑给洗脑了,天天琢磨如何让老太太掏钱,完全没听师傅叨逼叨些什么。 大西走了,留给他们一个落寞的背影。 颜止心有所感,说道:“师父看上去软了吧唧的,其实是条汉子,挺能扛的。” 贝勒爷:“可惜这城市啊,人太挤,你越是硬,人家越嫌你铬手绊脚的,非把你一部分给裁下来。” 两人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瞎子什么时候埋伏在身边。贝勒爷摇摇头说:“我就是来送送大西。嗯.....你们的奶油面包还有吗?” 两人欺负贝勒爷看不见,用轻功遁了。 他们近来忙得很,何末看养生节目学了一招,去批发市场收一些廉价的芝麻黑豆燕麦葵花籽什么的,磨成所谓的十谷粉揉进面包里,再安个养胃益脾治肾虚一类的名堂,硬是把面包当药给卖了。何末能言善道,两人又长得好,竟把远近十里的老太太给哄得妥妥帖帖。 西天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 大西走的第二天,颜止又上了擂台。月末了,店里该交水电费和物业费,卖这么点面包还不能达到收支平衡。 汪新年多给了1万块,他说:“石头啊,你现在有点粉丝了,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穿穿,至少要有自己的风格嘛,不行你光膀子,纹个豹子孔雀什么的,也比你现在一身黑寡妇似的强啊。” 颜止拿着钱,犹豫了半天,最后去街把角的小店买了带图案的t恤短裤,又给何末带回一大桶冰淇淋,才骑着车去梅花胡同。 天气阴沉沉的,闷热得不行,韩庆走下通往“大洼”的楼梯时,忍不住揭开了领口的纽扣,又把袖子给卷起来。门口小厅已经挤满了人,韩庆抬头看屏幕上白子的名字,心里念道:“是老幺啊,他还没被打死吗?” 老幺的吸引力不大,今儿人明显少了,老幺叼着烟上场时也没多大掌声。韩庆旁边坐着一对情侣,女的抱怨道:“热死人了,早知道我自己去电影院看恐龙啦。这有什么看头的,瘦得跟板鸭似的。”男的没好气地说:“上次我陪你去看UFO也是热得要死,那男的比板鸭也就好一点,德州扒鸡,而且还是一群。”女的怒道:“是EXO,不是UFO.....” 突然满场欢叫起来,女的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擂台,随即也跟着哄笑。 韩庆差点没惊得滚椅子下面。弹珠出场了 分卷阅读16 ,他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的紫色米老鼠T恤和豹纹短裤,裹得身材玲珑浮凸。女的说:“这还有点看头,挺帅的嘛。”男的不屑道:“娘炮也来打擂?走错台了吧。” 韩庆听到那男的这么损弹珠,有一种偶像被人黑的感觉,待要说几句,又觉得他的话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谢谢收藏 ☆、做媒 老幺把烟一吐,啐了一口,流里流气地看着弹珠,正想说话呢,弹珠已经一拳打了过来。 老幺心想,现在年轻人性子都那么急,身体一侧,也毫不含糊地回了一拳。老幺最大的特点就是小动作很多,拉衣服踩脚背的,常常把对手的脾气都给磨急了。 弹珠跟他打了一会儿就非常不耐烦。这人滑不溜秋的,出手还挺阴,他想要速战速决,所以出手越发地又快又重。他眼看就要抽中老幺的腹部,却被这老狐狸给躲过去了,重心还没站稳,老幺竟然以极快的身法转到他身后,一个手刀劈向颜止后脑。 颜止险险低头避过,颈后被扫了一下,只觉一阵晕眩。这一下要打实了,人非昏迷不可。这一刀彻底把他打醒了,他心想:“这小老头能站在这里那么多年,肯定不是吃素的。不要急,等他体力不行了再把丫给灭了。” 颜止跟老幺你来我往对打了半小时,中途双方休息了两次,这是他擂台生涯里没有过的。老幺明明落下风了,却很扛打,就休息抽烟时带出了一口血,整体看还是一只完整的板鸭。 颜止不知道的是,老幺心里已经开始捉急,暗骂这娘炮一身少女系的打扮,体力和力量却惊人的绵长。他琢磨着该下狠手了,要不还没打趴对手,自己先累垮。 再次近身肉搏时,他暗中使劲拽了一下颜止的紧身T,想把他扯一趔趄,没想到这衣服如此脆弱,一扯居然撕开了一条缝。 颜止大急,忙着保护随时要解体的衣服,老幺反应却快,见颜止手忙脚乱的,大刀阔斧地一拳抡向他肩膀。 颜止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凶悍地顶向老幺的胸脯,扬肘一撞,竟用了十分力气把老幺顶到围绳上。老幺后背在围绳上弹了弹,还没来得及站稳腿,颜止又一个侧踢把他踹下了舞台。 老幺今天是够倒霉的,撞向绳子时居然崴了脚,所以在围绳底下又是骂街又是打柱子,却怎么也爬不上这1米多高的台。 观众戏谑着给他加油,汪新年也照例拿他来大开玩笑。老幺脸都憋紫了,却见颜止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向他伸出一只手。 老幺抬头看着颜止,只见他衣不蔽体,脸冷得像冰,一双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像豹子盯着猎物那样。老幺吓了一激灵,也不骂了,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身走了。 颜止把手抽回来,看到自己露出大半的腹肌,非常懊恼。他抬腿也跳下了擂台,不管观众的叫嚣喝彩骂声,自顾回到后台。 大洼的后台有一个放着简陋沙发的小厅、两更衣室和一个厕所。颜止走进去时,藏身后台的汪新年笑着迎了上来说:“弹珠老弟,你今天这身太帅了,底下女观众都快把嗓子喊哑了....”没等他说完,颜止就不耐烦地说:“有针线吗?” 汪新年一摊手,摇头说:“针没有,要不我给你找胶带?” 汪新年拿出一大捆透明胶带,颜止接过走进更衣室,脱下破衣服。他的后背有一块很大的纹身,是一只凶恶的牛头,两只角尖是蔚蓝色的,牛眼却艳红艳红。 颜止非常仔细地沾好衣服,又勉强地套回身上。更衣室里没有镜子,他艰难地别过头去,检查衣服有没有覆盖好后背。 走出更衣室,他把胶带还给汪新年,说:“老板,可以结钱了吧。” 汪新年一搂他肩膀,亲昵地说:“老弟啊,作为新人你真是前途无量啊,一连打趴了我们仨老将。你知道多少人向我打听你吗?” 颜止一皱眉:“打听我什么?” 汪新年一笑:“打听你什么时候出场啊。” 颜止转头看向前方,不说话了。 汪新年看了他半响,笑道:“老哥我今天请客,几位好朋友都来了,一会儿过来喝几杯?” 颜止说:“不了。” 汪新年早知他会拒绝,亲切地说道:“那好。我助理已经去饭店了,钱在他手里,你要不吃饭,我让他把钱送到饭店门口?” 颜止只好答应了。 两人一路溜达到主街道上的凤凰饭店。已经9点多,凤凰金碧辉煌的门厅还聚着许多人。汪新年在大洼里装鬼,出来了就摇身变成笑面佛,团团跟熟人打招呼。 他见颜止忤在那儿,说道:“哦,我让小闰给你拿钱,稍等。” 说着他拨打了手机。过了一会儿他皱眉道:“小闰没接电话。都到门口了,跟我一起上去吧。” 颜止无奈,只好跟着汪新年走进了大包厢。大桌旁已经坐了五六人,颜止只认得曾经的手下败将马尾。马尾笑着对他点点头,颜止也点头回应,汪新年趁机把他推到席上,笑道:“你还没吃饭吧,今晚辛苦了,吃一口再走呗。” 席上的宾客有的是拳手,有的是生意往来的街坊,还有汪新年的酒肉朋友,都是榆树区一群老江湖。他们看颜止一身非主流装束,拿不准他的身份来历,所以都不敢怠慢,有夹菜的、倒酒的、陪聊的....颜止没法儿了,又饿得慌,所以也不客气地坐下来,填饱肚子再说。 颜止一旁是汪新年的座位,他四处交际,屁股没沾过椅子。另一边是个大胖子,一张嘴就是白酒味儿,醉醺醺地对颜止说:“兄弟,我真喜欢你这身衣服,机器猫是我的偶像,今儿他的耳朵可算长出来啦,还长得又圆又大的....” 颜止埋头吃饭,谁也不搭理。没多久,又有人来了,汪新年分外热情地迎了上去,“这位爷哦,您可算来了,我都替您喝多少酒啦。” “别他妈吹牛逼,就你那点酒量,吃个醉鸡都要吐桌子底下的.....” 颜止听到声音很熟悉,抬眼一看,就对上了韩庆的眼睛。两人都怔住了。 颜止非常意外,连嘴里的牛肉都忘了嚼。只见汪新年把韩庆推了过来,把他安顿在颜止旁边的空椅上,一边继续贫道:“我是晕鸡,不是晕酒...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大洼第二大帅哥,石头,最近人气蹭蹭的。说实话,现在要安排他上场太难了,没人肯跟他打,挨得过他的拳头,也熬不过女观众的口水啊。” 众人陪笑,心里了然,原来这位果然是饭局的正主。 汪新年又轻声在颜止和韩庆的耳边说:“石头,这位是韩爷,他可是你的大粉丝,你的比赛他一场不拉的。” 颜止和韩庆你看着我,我看着 分卷阅读17 你,都不知如何开口。韩庆更是尴尬得恨不得立马起来就走。他深深地看了汪新年一眼,如果眼神是刀,汪老板现在已经被穿成肉串,分送到各个桌上去了。 汪新年一玲珑剔透人,这次太急着拍马屁,居然读不懂韩爷的目光。他又附在颜止耳边说,“韩爷可是这里的大地主,你初来乍到,好好地拜拜这尊神。” 然后,他看向韩庆,递送了一个“慢慢享用”的眼神,就踱到别处去了。 汪新年的眼神深深刺痛韩庆。他很痛心地想,自己的行为举止挺正经的啊,怎么在汪新年心目中就沦为一个那么龌龊的人呢。 饶是韩庆脸皮厚,他也没法再正眼看颜止了。正纠结着该不该翻脸走人时,颜止说话了。 “庆哥,怎么不吃?这牛肉不错,尝一块?”说着就给他夹了一筷子。 “哦嗯。”能言善道的韩爷一下子变得不会说话了,只好从善如流地吃起来。 牛肉带着薄荷的清香滑进嘴里,韩庆的心不那么慌了。他硬着头皮看向颜止,发现他神色很自然,于是又安心几分。韩庆说:“这儿老板是腾冲人,腊肉做的菜都不错。”说着两人一起看着面前的白辣椒炒腊肉,都觉得肚子在叫嚣起来。 颜止虽然不明白汪新年在玩儿哪一出,不过也是经历过不少应酬场面的人,察觉出韩庆的不自在。他对韩庆挺有好感的,觉得或多或少是因为他,自己的生活才步上正轨,所以有意化解尴尬。当下他又夹了一筷子腊肉放进嘴里,嚼了几嚼,呼出口气说:“辣,好吃。” 韩庆受到了感染,也拿起筷子开吃。两人谁也不管了,一口肉一口菜,又叫了两碗米饭,瞬间就杯空盘清。 有人举杯想巴结韩庆,都被他随便敷衍过去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城里最大的地主爷,真的是来蹭饭的。 席上其他人看他们吃得那么香,都想今天的饭菜有那么好吃吗,纷纷大嚼起来。这推杯换盏的应酬酒席,几乎变成了民工的餐桌。 汪新年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于是举起举杯对韩庆说:“韩爷,您说我酒量不行,这我认了。不过兄弟虽然酒量次,这杯还是得敬您。我们这一片爹不疼娘不爱的,要不是韩爷给我们撑腰,我们早被人操一万次了回头还得给人提裤子。兄弟们,这一杯我干了,你们看着办!”席上都跟着起哄,举杯喝了起来。颜止旁边那个机器猫大叔已经喝断片儿,拿起颜止的杯子,把里面的白开水一口干了。 颜止刚吃得满口辣味,哭笑不得,只好随手拿了韩庆的啤酒,往自己面前的空玻璃杯里倒了半杯。 汪新年一只眼睛随时留意这里的动静呢,看颜止的举动,有点意外,心想:“这石头挺有能耐的,我还以为他是木头人呢,莫非看走眼了?” 老板觉得今天的事儿挺有谱的,一高兴又举杯说:“第二杯,还是敬我们韩爷。您说,今年房租能不涨吗?” 颜止挺诧异,他看着韩庆,心想:“难道他真的是包租公?” 韩庆喝了酒,随口调侃了几句,不自觉地转头看向颜止。颜止体质特异,一喝酒,脸没事,嘴唇和耳后的伤疤却越发地艳红。韩庆觉得身体热得受不了,心想这次肯定是吃太辣了,喝太急了。他又想现在肚子喂饱了,场面话也说够了,就起身告辞。 颜止见韩庆要走,也站起来说:“一起走吧。”又对汪新年说:“老板,谢了。钱过两天我来取。” 汪新年当然不挽留,他两只眼睛一只看着韩爷,一只看着石头,亲热地说:“今天没吃好喝好,过两天兄弟做东,我们去城东的老张记吃臭鳜鱼去。” 听到又能蹭饭,韩庆气儿顺了不少,当下笑道:“行啊,下次你有什么安排,提前知会一声儿,我肠胃没那么好,不是什么都能吃进去的。” 汪新年一愣,觉得这话儿不对味,还没等他找补两句,韩庆已经和颜止一起离开。聪明如汪新年,此刻也堕入迷雾中,搞不清这次马屁有没有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嗯,慢慢享用。 ☆、雨夜 他们走到门口,发现外面正下着大雨。韩庆想颜止肯定是骑着辆破车,有心捎他回去,但又有点说不出口。就像考试时明明没有作弊,但监考经过时还是会一阵紧张,他在性方面的口味绝对是很大众的,对颜止半点奇怪的想法都没有,可是汪新年这一搅和,他还挺担心颜止会把他看成猥琐大叔的。 不料颜止看到门口都成水帘洞了,主动开口说:“庆哥,你开车是吗。能送我回去吗?就在鱼市后面,不远。” 韩庆赶紧答应了。 保时捷在榆树区的繁华地带穿行,这还是颜止第一次这么晚了还在热闹地区流连。水滑过车窗,把外面的世界化成一道道流光。一切都融化了,颜止只觉得浑身也跟着软绵绵的。韩庆车技极佳,穿梭在错综复杂的街道和车流之间游刃有余,就像条大鱼游戈在流光溢彩的水底,巡视着不尽繁华,却又能置身事外。自从来到这里,颜止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全感。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时,韩庆突然笑道:“你的衣服都快成碎片了,不凉吗?” 颜止看了看身侧,发现胶带已经脱落了大半,他索性把衣服都扯下来,痛快又悲哀地想:“躲个屁!刻在身上的东西,擦也擦不掉,还能遮遮掩掩一辈子不成?” 韩庆见他脱衣服,又是一阵紧张。他从后座拿了一件自己的衬衫,递给了颜止:“穿上吧,警察叔叔看见光膀子坐在车里,要扣分的。” 颜止也不说话,利落地把衣服披在身上,一个个地扣上扣子。他们身材相仿,穿着挺合身。 颜止摇开车窗,一瓢雨丝被风卷了进来,细细地落在脸上,似有还无。两人都觉得一阵清爽。 颜止:“我今天这身,挺可笑的吧。” 韩庆老实地说:“在擂台上还好,你要走在马蹄坊,肯定被揍十次不止。” 颜止满不在乎地说:“这里没几个人能揍得了我。你真的常来看我打擂吗?” 韩庆:“真的。每场都看。” 颜止哈哈一笑:“那我吹不了牛逼了。每场都被揍得好惨。” 韩庆温柔地说:“我就喜欢看你被揍、又怎么都打不服的样子。” 颜止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打不服....二师兄也老这么说我。小时候,我们棚里的牛被割去了尾巴,师父很气,问我们谁干的。没人认,师父就罚我们去给全村人晒牛粪。我不肯,说不是我干的。 “师父更气了,把我狠揍了一顿,问我去不去。我还不肯去,师父又揍了我一顿,后来他打不动了,只好饿着我,说什么时候我肯去,就让我吃 分卷阅读18 馍馍。我二师兄偷偷给我拿来一个鸡蛋,劝我认个怂,还说我怎么打不服呢,比那只蛮牛还犟。” 韩庆说:“是你二师兄干的吧。” 颜止一怔。最后师父也没找出真凶,就没人再去琢磨这事儿了。 二师兄.....现在他还在那儿吧,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再没人叫他阿童木了吧。颜止嘴角微微翘起,心想,小时候的林舍天天说要拯救世界,他去祸害一头牛干啥?但也说不准,后来那里所有人都变妖怪了,尤其是他们几个...... “你师父饿了你几天?” 颜止回过神来说:“我也不知道,师姐负责给我送水,她偷偷在里面放了糖,所以我撑了很久。等我能出去玩时,雪都化了,不用烧牛粪了。” 韩庆沉默了一会儿,道:“人比蟑螂还能扛,饿个一两个月没问题。不过能不饿着还是不饿着好。小时候我都是悄悄把早餐的面包掰一小块藏起来,每天藏一点,等老头哪天想要收拾我,我就有存粮了。” 颜止有点诧异地说:“你爹干吗要收拾你?你可不像会留下把柄的人?” 韩庆笑了一声:“你是说我够滑够坏的,跟你二师兄一样?” 颜止想了想说:“我二师兄不如你。” 韩庆叹了口气,无辜地说:“我纯真的内在怎么没有人看见呢,我的心眼都是生生被老头给戳出来的。我要不是步步为营,能长那么大吗?” 颜止听了,挺同情他的。他们从小没家的,委屈点也就罢了,看韩庆肯定家境挺优越的,竟然也同样水深火热。 他低沉着声音问:“你家老爷子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要我有不满意,他就不满意。我不想学剑道,他不满意,我不穿皮鞋他不满意,我不去饭局他不满意,反正他喜欢的我都不喜欢,所以他对我就没有满意的。” 颜止沉默半响,“那也不至于要把你饿死。” “他拿我没办法。小时候我最烦德语老师,她看人总是从鼻尖往下看。我不想上她的课,就把她的车胎给扎了,也试过把蟑螂放进她的口香糖盒子里,都不管用。有一年圣诞夜,她邀请我和弟弟去她家,我趁她不注意把她家的电闸给点燃了。结果那整个区都停电了,平安夜呢,那些德国佬只好都点着蜡烛吃南瓜派。老头气的关了我一个月。” 颜止心想,这跟杀人放火也没什么区别了。于是他说道:“嗯,我要是老爷子不会让你活这么大的。” 韩庆一笑:“他就是那么想的。所以我明白了,不能给他理由弄死我。我就一孩子,跟他对骂都不够格呢。等我长大吧,等周围人都听我话了,我就能把他的胡子给拔下来。” 颜止笑道:“你现在能拔他胡子了。” “嗯,不过觉得犯不着了。” 车转进一条满是苍蝇馆的小脏街,就不能再前进,前面停满了自行车和路边摊的三轮车。颜止打开车门,转头说:“谢了。回头你去我店里,我请你吃面包。” 韩庆:“好啊,我明天就去。” 颜止:“......” 雨还在下,不过下得无声无息,跟凭空长出来的透明植物似的。韩庆只见颜止的白衬衫渐渐湿透了,贴在他线条顺溜的背肌上,隐隐约约透出一个牛角的轮廓。他想再看清,颜止却拐进小区的大门。 韩庆瞬间觉得空空落落的。这雨夜,空气湿润而轻盈,他跟颜止七扭八拐地穿过他的榆树区,而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衬衫py? ☆、发光 每个早上睁开眼睛,颜止都会有一刹那的混乱,分不清自己在哪儿。等他掀开窗户,看到天光微明下稀稀落落走出楼道的人,他才能确认,他现在正在老城区的贫民窟里,一会儿就要赶紧起床去买菜、扫狗屎和做面包。一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回来了。 经营面包店比做个生日蛋糕什么的要更费事儿,每个早上,颜止5点就起床,骑着破二八穿行在错综复杂的胡同,先到市场买些便宜新鲜的菜,然后飞驰到西天饼屋,拿出前一晚揉好的面团,开始做馅儿、切割、整形、发酵、烘烤。除了飞船面包,他们还研制出各种暗黑系的创意产品,用黑芝麻粉做成的“秃头包公”尤其受欢迎。 等颜止全□□下来,何末通常已经在树下吃着早点,跟老太太们聊育儿经、养狗大法或抗日神剧。在两人的苦心经营下,西天饼屋在一众烧饼馒头鸡蛋灌饼摊中脱颖而出,成为该区最热门的早餐据点。 中午人少了,颜止就会在槐树下抽根烟,等着何末做好饭。他们的小饭桌挺热闹,于桦和于枫没事也过来一起吃,带着各类年老色衰被老太太淘汰的鱼鲜。 隔三差五的,韩庆也会开着跑车嚣张地驶进狭隘的街道,踩着饭点来蹭吃的。大少爷蹭饭一般都光明正大,连根葱也不带,不过有时会知情识趣地拿点小玩意儿来哄哄人。 今天他带的东西有点大,是....一缸水。哦不,是一缸水里游的鱼。 四五条横纹神仙鱼,颜色都不一样,优雅地挤在一起游来游去。于桦一看就喜欢,“这埃及燕啊,条纹很正。” 韩庆放下鱼缸,答道:“石头说,小雨最近太胖了,游着游着就翻车,所以给他找了些女朋友,让他运动运动。” 于桦冷笑一声:“你们不知道神仙鱼都是一夫一妻的吗?”她看着韩庆:“这一点比人强多了。” 韩庆无所谓地笑笑:“所以多给他几个选择呢,看好了再下手。” 何末端着菜走了出来,照例是剩下的馅儿一勺烩。大家闹哄哄地坐下吃饭了,虽然都是些剩余的边角料,但有肉有菜有男有女,这么一顿饭也算是有声有色了。 于桦今天分外高兴,竟然宰了条活蹦乱跳的大黑鱼来加餐。何末:“哇噻,我还没吃过你们家不残废不老年痴呆的鱼诶!” 于桦拍了一下他的头,“那你赶紧吃,把嘴堵上。” 于枫瞄了姐姐一眼,笑道: “你要送几条好看的鱼过来,姐姐也会给你弄好吃的。” 何末朝颜止一努嘴,“让石头爷送啊,他天天盯着鱼缸,跟里面泡着美人鱼似的。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颜止冷笑:“小孩不懂。” 于桦:“小河,你少跟老太太混,除了学会做西红柿炒鸡蛋怎样少放个蛋之外,你能有什么长进?连基本审美都没了。” 何末刚要反驳两句,于枫就抢着道:“姐跟老太太可是势不两立。这都怪你们,生意太好了,每个早上老爷子老太太排队把我们的门都堵上了,每个早上非得吵几架才能进货。” 韩庆听了转头说:“石头,你们在人行道上摆摊,审批过了 分卷阅读19 吗?” 颜止:“没有,这还要人批吗?” 于桦:“一般没事,不过你们太火了,这里别看都是老街坊,关系挺复杂的。你还是得跑跑城管、工商,街道办事处那边也得搞好关系,否则他们细细碎碎地卡你,够你烦的。” 颜止听得头都大了。 怕什么来什么。下午来了几个人,说是卫生局的,要查证查厨房。 他们俩傻不愣登的,直接理解为这些人是来巡查他们的厨房干不干净。这点他们倒不怕,平时打扫得挺勤的。 他们几个人看了一圈,居然找出了不少问题。用来做蛋糕的朗姆酒过期啦、烤盘洗完直接靠在地上晾干啦,还有韩庆送给石头玩儿的一个卷烟器,何末看它有点分量,就随手压在煮熟的黄豆上帮助豆类沥水。 “你们是要做烟熏豆浆吗?”卫生局的人拉开了卷烟器精致的小抽屉,里面还有一些烟丝。 最后他们留下“可能要整顿厨房”的暧昧话,走了。 整顿.....听起来挺严重的。他们一筹莫展,只好先忘掉这事儿,继续做面包。 等颜止揉完第二天要用的面团,天已经全黑了。何末早一个小时就回去做饭,颜止要一个人收拾店铺,洗洗涮涮。等拉下闸门之后,整条街基本就没人了。 昏暗的路灯遮遮掩掩地藏在槐树树冠里,投下的阴影比光要多得多。颜止倒退走了几步,上下打量着他的西天饼屋,然后转身准备去取自行车。 就在转身的刹那,他瞥见了普罗旺斯水产店里有亮光。鱼店关门早,七点左右就没人了,是谁还在里面? 颜止走近去看,发现原来是韩庆带来的神仙鱼都跟萤火虫一样,发光了! 明艳的鱼儿在水里游荡,像组合千变万化的水底烟花。看着看着,颜止感觉目眩神迷的。 他又想,这里已经没人了,他是唯一看到这些鱼儿隐秘的美丽的。多微妙的恩典啊,就像有人暗中对你好,而只有你自己知道。 他走向自行车,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就回到饼屋,开始以掘地三尺的架势清扫厨房。 何末身形小巧玲珑,攀高伏低没什么问题,颜止人高马大的,趴在地上做这水磨功夫,半天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中午吃饭时,颜止直接趴在了何末身上,还不停抱怨:“你天天吃那么多,肉都长哪儿去了,硌死我了。” 何末被压迫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愤怒地瞪着颜止。 保时捷来了。跟以往一样,韩庆慢悠悠地躲着狗屎走过来,见他们两缠缠绵绵腻成一块,愣住了。 何末赶紧发出困兽般的求救声,颜止却是一喜,立马放开奄奄一息的何末,说:“庆哥,你坐这儿。” 韩庆听话地坐下来,颜止赶紧靠了过去,感觉身体一轻,终于找到能支撑他的个儿和体重的人肉靠垫了。 颜止舒服地道:“庆哥你身上肌肉不错,挺有弹性的。” 韩庆顺势抱着他的肩膀,得意地说:“那是,每年劳动节我们公司泳池趴,都会把儿童池清空,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末毫不犹豫地接道:“是为了接住女同事们的口水!” 韩庆微笑:“乖,明年带你去看比基尼。” 颜止微微转过头,轻声说:“你身上什么味儿,像柠檬,比柠檬要苦点。”他的鼻子快要触及韩庆的下巴---要是真碰到还好,这么若即若离的,韩庆感觉整个脖子都□□□□的。 他有点魂不守舍地答道:“有味道吗?可能是端午时摘的艾蒿吧,放车里忘了拿走。” 于枫正好拿着一盘酱黄瓜过来,闻言笑道:“端午都过去两月,你的艾蒿该晒成签子了吧--诶,石头哥你怎么回事?”他看着娇弱地躺在韩庆怀里的颜止:“饿得坐不住啦?” 颜止愁眉苦脸地说:“何止坐不住,我觉得一会儿我得爬回店里。趴在地上擦了一天地,连灰尘它老祖宗都给挖出来啦。” 于桦把鱼炖黄鱼端上,皱眉道:“昨儿卫生局的人来了?” “嗯,”颜止想起就烦得不行,“说我们厨房要整顿。” 何末说:“整顿是什么个意思?也没说清楚。” 颜止转头问韩庆:“这怎么办?要到他们的办公室去说说吗?” 韩庆拿出手机拨个电话,想想又放弃了,发了个微信。 “这儿的事情都不是办公室里解决的。”韩庆说。其实市政管理在城里已经很规范了,但榆树区是个特例,这里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外来人又多,欺软怕硬吃喝拿卡简直肆无忌惮。 微信回了过来,韩庆把消息转发给颜止,轻声说:“找这个人,甭说什么,陪好就行。”他本来想帮忙摆平,一转念,想到颜止要是不自己跑明白这些关节,在这里也不用混了。 颜止听懂了。他坐直身体,向韩庆道谢。靠在韩庆身上直犯困,饭端上来了,但他什么都不想吃,在柠檬似的清新味道里真想就这么睡过去。他依依不舍地连人带马扎一起移到饭桌旁,打起精神迎接后半响的劳作。 快到下班高峰期,颜止和何末疲惫地靠在柜台上,等最后一拨顾客上门。 “石头哥哥!”一个女孩在门口叫了一声。颜止精神一振,转头看向门口,正是小满。颜止笑道:“好久不见你了,吃过了吗?” 小满轻快地走了进来:“没呢。要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颜止:“这里甜的咸的你随便吃。那玻璃柜里的就算啦,已经放三天了。” 小满看着那一个个拳头似的面包,完全没胃口。她从袋子里拿出了两个盒子,递给何末:“十二狼军,好不容易才配齐了。” 何末连身道谢,迫不及待地把一个个狰狞的玩偶拿出来。狼军形态不一,有拿武器的,有身上跨条蛇的,简直就是古今中外恶汉大集合。 小满跟他们闲聊了两句,见顾客开始多了起来,不便久留,于是起身告辞。颜止赶紧说要送她去地铁。 颜止骑上他的二八,想了想,又从店里拿了块棉布,叠了叠,垫在后座上。 何末正忙得不可开交,恨声说:“这时候你竟然弃我而去,还有没有有人性啊?” 颜止情深款款地摸了摸他的脸:“乖,一会儿回来给你买甜筒。” 何末这才高兴了。 这一带路本来就窄小,下班人流如织,自行车跟表演特技似的才能穿行过去。 小满见颜止又骑着同样破旧的二八,笑道:“你这车是批发回来的吗?” 颜止:“都从老雄那儿买的,他专找这种车下手。这车儿丢了也就丢了,车主一般不追究。去找老雄,运气好说不准还能买回原来那辆呢。” 小满噗嗤一笑,“早知我就把你那破车卖给 分卷阅读20 老雄,凑点零件还能拼回一辆。” “卖了车都不够你油钱的。你那跑车呢,不会撞报废了吧。” “我不爱开车,那天我生日才开出来玩玩的。” “你去看打擂了?” “嗯。我还以为擂台上都是扫把头那样的,没想到还有你这种偶像派。” 被小满一夸,颜止车都快骑得飘起来了。“黑市擂台什么人都有,像扫把头这种反而少,看上去太强,老板坐庄赢不了多少钱。” 他们聊得挺欢,不过地铁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小满下了车,跟颜止挥手告别。颜止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 小满:“嗯?” 颜止一时卡住了,不知道怎么开口。他顿了一会儿说:“周六一起看电影?” 小满有点意外。她看着颜止,笑了笑说:“好啊。” 颜止:“你手机号多少?” 小满说了一串数字,颜止边听边背了下来。小满:“你不用保存进手机?” 颜止:“重要的号码我能记住。” 小满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抬头说:“你是要泡我吗?” 颜止老实地答道:“嗯。” 小满:“我有男朋友了。” 颜止一愣,没想到小满会那么直接。他当然猜到她有男朋友,否则一女孩怎么会在生日当天去看黑市擂台。 颜止:“那我要努力点了。” 小满一笑:“我们可能过完春节就要结婚。” 颜止:“不是还没结吗,我还有机会。” 小满:“……” 颜止微笑道:“跟我看电影吗?”太阳余晖落在颜止俊秀的脸上,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温润如玉。小满道:“看。下午五点,我等你。”说完她转身进入地铁站。 ☆、约会 颜止送走小满,跨在车上,发了一会呆。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庆哥,我石头。” 韩庆正在办公室的小厅里闲聊呢,接到颜止的电话很意外。 颜止对小满挺没把握的,就想请教风花雪月样样精通的大少爷,但在电话里,又很难说清楚。他连榆树区有哪家电影院都不知道,打算先踩踩点,于是他对韩庆说:“明天有时间吗,一起看电影?” “看电影?”韩庆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从德国留学回来后,这还是第一次有男的约他看电影。 颜止:“你没时间吗?” 韩庆赶紧答应:“有时间!你请吃饭吗?” “请!”电话那头传来颜止低沉的笑声。韩庆觉得自己幸福得快化了。 “那明儿见。” “明儿我去接你。” 挂上电话后,坐在旁边的谭溪懒懒地说:“还以为你要结婚了,能消停会儿,这么快又搞个新的了。” 韩庆:“朋友。” 谭溪:“朋友你能笑那么贱。” 韩庆:“男的。” 谭溪不屑地说:“哟,玩出花儿来咧,口味多元化了啊。” 韩庆皱眉道:“我可不是猴子健那畜生,什么都敢玩。我们韩家门风好,从不乱搞,是吧阿昀?” 韩昀附和道,“没错,我哥最专一,一晚绝对不搞两。” 谭溪猥琐地笑了起来,“你弟怀疑你能力啊!” 林若凤插嘴说:“够了男士们,这些话留到太阳下山后再说。还有啊韩爷,你明天绝,对,没,有,时,间,看,电,影!” 韩庆哀求说:“凤姐姐,明天给我点自由吧,看在我最近表现良好的份上。” 林若凤挑眉:“表现良好?你隔两三天就得失踪好几小时,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去哪儿不说。” 谭溪好奇心被挑了起来:“果然有猫腻啊。这次挺下功夫的,是电话里那位吗?” 韩庆不耐烦地说:“都说是朋友了,男的。” 谭溪不相信,调侃道:“男的啊--你老爷子发现你搞个男的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韩庆竟然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操,他现在都断我粮了,再来只有把我剁了。光腚不怕光脚的,光脚不怕穿鞋的.....”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韩昀鼓掌道:“哥你太酷了,今晚回家吃饭顺便出个柜吧。” 韩庆瞟了他们一眼,转头对林若凤说:“看到了吧,他们都想看我被老爷子打死。”接着哀怨一笑:“我的日子不多了……你明天放我假好不好?” 林若凤怒目圆睁,做了个鄙视的表情,跑了。 谭溪:“好了,说实话吧,这次弄了个啥样的。是良家的吧,看你怪认真的。” 韩庆有点心烦意乱:“真没有!天天想这事儿有劲吗?我都快没饭吃了。” 说起吃饭,韩庆想,“石头请吃的话肯定找不了好地儿,要不我请他吃吧。但电话里都说好了,我请他吃饭,他也许会觉得怪怪的。”请还是不请呢,他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看到韩庆心不在焉的,谭溪觉得挺稀罕。他们俩是世家之交,穿纸尿裤时就打架打大的,从一起调皮捣蛋到一起吃喝嫖赌,两人胡闹得情投意合,韩庆眼皮眨一下他都能猜出他又泛什么坏水。韩庆懒得很,身边又不缺伴儿,这方面从来不怎么动心思。 谭溪:“这女的挺有能耐,带出来让兄弟掌掌眼呗。” 韩庆一愣神:“什么女的?”随后明白了谭溪的意思,摆摆手说:“你来这儿就是要知道我跟谁睡的吗?” 谭溪嘻嘻笑道:“不是。我来是求你带我去玩儿的?” “哦,去镰旗那鬼地方吗,你跟着干吗?听说那儿喝口水都得走十里地去打,等你喝完再尿出来了,都还没走回原地呢。” 谭溪说:“别懵我,你不是要去月亮湾吗,韩悦告诉我那就一拉斯维加斯,他们那儿没水洗手,就用红酒洗。尿尿都不用去厕所的,会有妹子过来.....” 韩昀有洁癖,听不下去了:“行了溪哥,这大京城里还不够你玩的吗?听说朱家那两货带了一群狐朋狗友去玩,结果一失踪了,一回来就跳楼了。我不是吓唬你,那地儿邪门得很。哥你也别去了。你看阿悦自从弄那流星石后,跟中邪似的,本来用来泡妞的,结果女人不要了,天天抱那玩意儿睡。” 韩庆知道韩昀不太喜欢集团分心去做房产以外的生意,所以一直看不上流星石。不过月亮湾那地儿确实是三不管地带,要去的话得做点准备。 韩溪也说,“没事,我们带几个能打的保镖好了。” 能打.....韩庆心里琢磨,要不带石头去?不过,他会愿意吗? 韩庆六点左右出现在饼屋门口,一停下车就看见颜止骑车过来了。韩庆摇下车窗道:“怎么,你要骑车跟我飚一圈吗?” 颜止放下脚把,“飙车?这时间我用脚走都比你车快,何须 分卷阅读21 动用我的宝贝座驾?” 韩庆想起现在正是晚高峰,马蹄坊那一带已经堵成停车场。“那我们走着去?” 颜止:“上车,我带着你吧。” 韩庆想走路过去至少40分钟,大热天的能化开一层皮。于是他把车停好,不客气地坐在自行车后。 颜止踩了两下,回头道:“庆哥,你真够沉的,一会儿扶好,到主路人太多,我怕平衡不好撞柱子。” 韩庆:“放心,情况不对我会跳车的。” 颜止头发还有点湿,身上散发出肥皂的香气。韩庆问道:“你回家洗澡了?” “嗯,回来就见到你。” 颜止骑得飞快,被撩起的风阵阵地抚脸而过,夹带着一天的暑气消散在身后。不用劳动的韩庆感到惬意无比,他见颜止身上穿着米老鼠T恤,跟上擂台那件同款,就笑道:“这衣服你买了几件?” “两件,两件7折啊。不过质量真不怎样,一撕就破。” “那你还穿?” 颜止侧过脸笑道:“怕什么,你不使劲撕我衣服就行。” 韩庆默默想道:“我没事干嘛撕你衣服.....” 就在他们快拐进马蹄坊时,韩庆居然发现了猴子健的陆虎。他大力摆手引对方看过来,猴子健果然被吸引了,转头就看见韩大少爷坐在一辆看不出颜色的自行车上,笑得贼兮兮的。 猴子健正堵在车阵里呢,却见韩庆轻飘飘地擦身而过,最后还给了他一个飞吻。猴子健看傻了,还没来得及竖中指做回应,韩庆已经跑没影儿。猴子健心想:“听说庆哥最近被他老子经济制裁了,没想到山穷水尽到这地步,出门要骑自行车。我操,骑车就骑车嘛,还要雇个司机!” 韩庆轻松超过了猴子健,正得意呢,不料颜止为了避开一逆行的三轮,突然从自行车道骑上了人行道。车一颠,韩庆差点从后座摔下去,情急之下一拉颜止衣服。 喀啦,衣服应声裂开。 韩庆:“......” 颜止:“......” 他们俩去电影院之前,只好先去马蹄坊最显眼的优衣库买衣服。他们直接走向打折的T恤。颜止看了看价格吊牌,不说话了。 韩庆愧疚地说:“我赔给你,这件挺好玩的。”他拿起一件海绵宝宝图案的T恤。 颜止说:“好,就它。这里的衣服...好便宜。街把角那家小店,打了七折还300呢。” “300!”韩庆看看颜止身上残破飘逸的T恤,默默替他肉疼。 韩庆也看了眼吊牌,心道:“好便宜啊。”于是少爷一高兴,买了两件,一黄一粉的,一件赔给颜止,一件自己穿上,两个人穿着情侣装搭着肩去电影院了。 马蹄坊有五六家影院,他们去的是最小的一家。韩庆说这家人最少、座位最宽,而且还有情侣座。 他们俩品味相近,不用商量就有默契地选了打斗最多,说话最少的一部。韩庆以前跟女朋友来看电影,从来没有留意过这里有那么多一对对的男的。有两对还肆无忌惮地拉着手。 韩庆感慨说:“这一带以前还贴着告示牌说禁止男女打啵呢,才不过十年,男的跟男的都能拉手看电影啦。” 颜止笑道:“我在家乡那会儿,跟小河出门都是手拉着手,从来没人管过。” 韩庆皱眉道:“你拉他手干吗,他又不是小孩。” “他怎么不是?他五岁那年跟着哥哥去放羊,淘气要去骑头羊,结果被顶了下来,摔了脑袋。他智商从此以后就停留在五岁啦,单长个儿--后来到了十岁个儿也不长了,哈哈哈哈。” 一损何末,颜止就会很高兴。韩庆听得心里酸溜溜的。他大着脸说:“我姆妈也老说我到了五岁脑子就不长了,再长就要成精,会天打雷劈的。”他看着颜止,说:“你不牵牵我吗?” 颜止笑着伸出手来:“走,叔叔带你买爆米花儿去。” 韩庆一笑,到底不敢真牵,摸了一下就放开了。他心想,石头的手挺暖和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孟加拉那儿男和男的都是拉手出门的,难道怕走丢了? 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哦,保证日更。 ☆、恋爱师 电影很有劲,全场对白不超过20句,其他时间都在杀和逃,两人看得特别过瘾。散场后。韩庆本来想带颜止去环境好点的餐厅,但两人挺嗨的,都想喝酒。于是找了电影院对过的小脏串,坐下先灌了俩冰啤。 韩庆平时不喝本地啤酒,嫌味道太淡。不过今天的啤酒特别有滋味,他特地看了看产地,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颜止咬了一口原料不明的肉串,说:“今儿也不是周末,电影院人那么多啊。” 韩庆也挺奇怪的。他上次来榆树区的电影院都三年前了,人很少,他带了个刚认识的女鼓手,平时穿着挺朋克的,□□上还钉了个环,不料看个号称喜剧的居然吓得不时往他怀里钻。韩庆就记得她的胸压过来的触感,碰到肉是软的,碰到环是硬的.....他完全不知道电影在演什么,散场后就直接上酒店去了。 他好久没有在看完电影后悠闲地跟人坐在路边,喝酒吃肉,回味着电影里让人感觉毛孔都燃起来的场面了。这种感觉还蛮好的。 颜止:“庆哥,我有个事想问你.....过两天我约了个女孩看电影,我是第一次,以前还没这样约过女孩出来呢。” 韩庆挺惊讶:“你没跟女孩约会过?” 颜止:“嗯,以前也不用约,看上了直接上炕。” 韩庆:“......” 他挺羡慕颜止的,就他这财貌俱全又懒得没样儿的,想上床多少还得走走约会的流程呢。他说:“第一次约出来,看你怎么想了。是要睡一睡,还是要有下文?” 颜止:“她是好人家女孩,我想交往下去。你觉得....她能看上我吗?” 韩庆心想,石头要模样有模样,要身体有身体,但他一外地人没车没房的,女孩多半能把他当成玩伴儿,不太可能认真交往。于是他老实地说:“你要约炮的话成功率大点。” 颜止皱了皱鼻子,无奈道:“我现在条件是勉强了点,何况她还有男朋友。她男朋友应该挺有钱的。” 韩庆头都大了:“你第一次能找个难度小点的吗!” 颜止微微一笑:“喜欢。” 韩庆心里咂摸着“喜欢”两字,一晚上的好心情都没了。他暗暗叹了口气,又换上一副痞赖的面孔说:“别怕石头,女孩都有犯傻的时候。你还有机会的。”于是他细细地把约会的诀窍和雷区分析给颜止听,告诉他什么时候该装孙子,什么时候该端着。大少爷爱好广泛,对谈恋爱其实不太上心,但他精于世故,随便说说居然 分卷阅读22 也侃侃谈了好久,两人十多瓶啤酒下去,颜止听得迷迷瞪瞪的,最后韩庆说:“她男人要有钱,不是忙着工作就是忙着玩儿,她肯定挺需要人陪的。你就多哄着她,久了就离不开你了。” 颜止笑道:“嗯,就是做个好备胎。” “陪吃陪喝陪聊心事,”韩庆有点落寞地笑了一下:“好了,就这么多。你找我出来就为了这个事吧,我的任务完成了。这顿饭该你请吧。” “该!”颜止说,“不过我找你出来,也不止是为了这事儿,我就是想一起玩儿。庆哥,来这里半年了,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他举起酒瓶碰了碰韩庆的啤酒,“干了吧,干完撒尿去。” 一句话把韩庆又说回到云端。他痛快地把残酒喝光,至此酒已经到七八分了。他知道自己在颜止面前不能再喝,再喝就没样儿了。 他们在胡同溜了一会儿,愣是没看到公厕,就找了一面墙一起撒尿。颜止抬头看天,说:“庆哥,这里晚上的天怎么总是土黄土黄的,跟上面加了个盖子似的?你说这世界该不会是搭出来的吧。” 韩庆:“不可能,你知道盖一平方米的东西要多少钱吗?这得富成什么样儿才能盖得起来。” 颜止哈哈笑道:“这倒是。”顿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最近老想,我这是不是在做梦呢,真怕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说着他轻轻扯了一把韩庆的短胡髭,“这不会是假的吧。” 韩庆怒道:“你摸完鸟没洗呢。” 颜止笑了起来,拿出一根烟点着了,对着无人的小巷喷出一口烟雾。 等了半响,颜止说:“你尿这么长。” 韩庆其实快尿完了,但被颜止摸了摸胡子,又莫名有了尿意。他有点烦躁地拉上拉锁,拉得太急了,差点夹到。 韩庆没好气地回道:“我容量大!”他接过颜止的烟,抽了一口,心想今晚千万别回家,被姆妈闻到一身的酒气烧烤味,还加上这烟味,铁定会把他关起来消毒三天。 回去时韩庆骑车带着颜止。这时段路上还是车水马龙,但自行车和行人都少多了,他们可以敞开地骑。 颜止被风一吹,加上心情畅快,酒劲上来了,有点晕乎乎的。韩庆正想着要不要闯过眼前的红灯呢,就感觉腰一紧,颜止的手环了过来,抱着他的腰,额头也靠了过来,抵在他的腰窝上。韩庆浑身一僵。他不敢停下来,一使劲越过了红灯,继续没命地骑。 他听到颜止咕哝了一句话,但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后腰传来颜止的体温,酸麻酸麻的,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凶猛地涌了上来,他觉得自己的堤防要崩塌了,要被被淹没了,一时之间,他竟然难受得想哭。 为了不掉眼泪,韩庆唱起了歌。 颜止睁眼,哑着嗓子问:“庆哥,你在唱什么呢?” 韩庆:“国歌。” 颜止:“.......” 回到饼店时,韩庆出了一身汗。颜止见他一手把着车把,一手去掏手机,就顺手拿出手帕,凑过去给他擦汗。 两人靠得近,韩庆甚至能看到颜止红红得嘴唇上的唇纹。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挡开了颜止的手。颜止一怔,心想庆哥不喜欢这样亲近。他心里多少有点受伤,觉得自己得意忘形了。 于是他后退两步,说:“庆哥,你开车小心点。”韩庆点点头,也不说话,大步走向他的保时捷,一刻不停地开车逃了。 得到了韩爷的真传,颜止觉得信心大增。跟小满约好那天,他穿上了海绵宝宝T恤,早半小时就在地铁口等。小满走出来时,他差点没认出。她今儿穿了件的T恤和牛仔短裤,人长得瘦小,乍看像个小男生。 小满跑了两步过来:“抱歉,我迟到了吗?今天在学校做活动,孩子不放我们走。” 颜止笑道:“没迟到。难怪你今天穿得跟小孩似的。” 小满一笑,她挺喜欢颜止这种说话直来直去的劲儿,于是也不客气地说:“午饭没吃上,快饿死了。” 颜止看到地铁边上卖煎饼的摊儿,说道:“要不先吃个饼吧。”平时要何末喊饿,他都是用个煎饼打发他的,所以现在也如法炮制。 他特地要了两个鸡蛋还夹了根肠,当他一双大手捧着硕大的煎饼递到眼前时,小满挺感动的。她食量小,看到巨大份量的食物就倒胃,不过她还是一边小口咬着煎饼,一边吐着舌头喊热。 今儿电影院人更多,好几部大片的票都卖光了。看来看去,颜止最想看的还是上次跟韩庆看的,但顾虑小满一女孩儿不一定爱看动作片,于是两人商量着选了一部不咸不淡的青春爱情片。 无论是青春还是爱情,对颜止来说都挺陌生的。他开场没五分钟就开始走神。第一次约会,他还是紧张的,颜止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韩庆教他的话,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从没听庆哥说过他女朋友,他有女朋友吗?不,他怎么可能单着呢,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了。”想像韩庆开着保时捷去接孩子的画面,颜止就觉得挺好笑的。在他心目中,庆哥虽然一副世故稳重的样子,但有时候跟何末一样孩子脾性,要陪着哄着,顺着毛捋.... 突然有人推了他一下,颜止猛一惊。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灯光大亮。 他竟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电影结束连片尾曲都唱完了,小满才把他推醒。 颜止大窘。韩庆告诉过他什么来着?约会几个大忌,吃饭玩手机、没完没了谈工作、看电影睡觉!他一来就犯了大忌。脑子迷迷糊糊的,还记得醒前的梦,庆哥和何末在泳池里玩球,他坐在旁边唱国歌。 靠!颜止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愧疚地向小满道歉。小满说:“没关系,这片好烂,我要是能像你那样睡着就好了。” 颜止对小满的善解人意非常感激,他扶着她走下光线黯淡的阶梯,又请她吃很贵的冰淇淋。颜止发现小满吃冰淇淋明显要比吃煎饼开心一点,于是又想:“庆哥说得对,女孩还没好上的时候,要带她吃样子好看又不顶用的东西,刚才真不该给她买煎饼,她连四个角都没吃完就扔了。” 想起这些,颜止觉得约会这事儿真是太难了,满满的都是坑,没有一步走对的。现在横在他面前的难题是,吃完冰淇淋要做什么?饭是吃不下了,逛街的话以马蹄坊的消费水平,一个开林博坚尼的女孩也瞧不上。颜止下意识就想给韩庆打电话,还好他及时管住了自己。“这一路光想着庆哥,要这样的话,下次干脆带他一起好了。”颜止又想,要是庆哥在也挺好,就不用自己挖空心思想话题,面对各种选择步步为营的......不过这他妈算什么约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国产片要不睡 分卷阅读23 着,挺考验人意志的。 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 ☆、夜景 吃完饭要去哪儿,颜止也没什么主意,就直接问小满想做什么。小满欢快地说:看夜景吧。 颜止在心里琢磨,这马蹄坊就是东拼西凑出来的闹市,粗看繁华不尽,经不起细看,细看就跟补丁似的,哪儿哪儿都是破烂遗漏缝隙。这夜景有什么好看的? 他看了看天,突然想起上次跟韩庆在墙角小便时说的话,放眼四看,这里最高的楼还在建着,一片漆黑的,只有两三个照射灯照着外墙。于是他拉着小满说,“走,我们去上面。” 小满吃了一惊:“这楼怎么上去,没盖好呢。”颜止一笑:“爬啊。爬得高才能看得远。” 工地黑漆漆一片,颜止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拉着小满小心翼翼地找路。过不去的地儿,他就抱起小满跨过去。小满挺轻的,颜止觉得她还没一星期采购的面粉沉呢。 沿着毛坯楼梯往上走到20层,就没路了。颜止没二话,扛着小满就向上爬。小满没来及叫出声呢,只觉身子一轻,晕乎乎地被搬走了。 前面是重重阴影,后面是颜止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小满心快跳出胸腔了。她为了冷静下来,默默地数着数。数到347下,颜止终于不走了。他有点粗暴地把小满从肩上放到地下。 小满的心还在蹦蹦乱跳,还没等她匀出一口气来说话,就听颜止说:“看右边!” 她听话地转过头去,冷不防整个榆树区的五光十色就撞进她眼里。 高楼下是剪不断的车水马龙,光流跟织锦似的,把这城市见不得人的都包裹在里面,只有光鲜流丽的浮了上来,取悦着上面稀罕的看客。 小满惊呼了一声,开心地说:“好美啊!” “真的很美。”颜止在心里说。其实豆芽湾的夜景比这要壮观多了呢,可能越是光彩亮丽,就越是藏污纳垢吧。他对这样的美并没有什么感动。 他安静地远离了小满两步,点着了一根烟。 烟快抽完了,小满侧过脸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石头哥哥,一会儿你还扛着我下去吗?” 颜止无所谓地应道:“嗯。” 小满挺不好意思的:“我慢点也能自己爬下去。” 颜止:“没关系,你轻的很,还是我抱着你吧,你要踏错一步能顺着风飘走。” 小满哈哈大笑:“好吧,其实我怕得很。现在我的心脏没找对节拍呢。” 颜止一愣,立马又觉得自己做了蠢事。“真对不住了,这附近没山,我就想看夜景只有上最高的楼了。” 小满轻柔一笑:“是啊,这里看夜景真是再好不过。我很高兴啊,好久没那么好玩儿。” 颜止这才松了口气。小满又说:“我再看一会儿。以后不一定能看见了。” 颜止:“以后你什么时候想来,我都能带着你.....找不到我的话,你男朋友也能带你上来吧。” 小满:“他才不会带我来任何有危险的地方呢。他跟我爸爸一鼻孔出气,恨不得把我包在气垫里才能出门。” 他们又站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爬下来。往下比往上攀爬要吃力危险得多,颜止一步也不敢放松,爬到一楼时几乎精疲力尽。四周黑漆漆的,时不时传来外面汽车驶过的声音,衬托得这空荡荡的大厅分外的大,大得走不出去似的。两人都不想停留,赶紧找路出去。就在这时,颜止的手机响了。 小满差点惊呼出声。这么个大黑屋里,手机的铃声被放大了几倍。颜止一看,是师姐来的电话。 “石头,”电话那头传来洪斐杀气腾腾的声音,“明儿在店里等着,大师兄来了。” “啊。”颜止挺惊讶。半年了,大师兄偶尔会来个电话,却从来没有进过城来。颜止是很想念师兄的,不过又有点紧张。自从师父过世后,师兄老金对他们几个而言就跟父亲差不多,对他们管教很严,直到现在他们各奔东西,但要早上赖会儿床,只要一想到老金还是立马会被吓醒。 颜止约会的心情也没了,把小满送到地铁站后,就回到店铺里,仔仔细细地打扫一遍,把该扔的扔了,又把摆在柜台的红虎和蓝皇藏了起来。 第二天,颜止和何末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到店里。何末无精打采的,一边切土豆一边说,“要不今天闭店得了,师兄在这儿我就想尿尿,怎么卖东西?” 颜止也挺头痛。他揉一会儿面,就看看手指甲有没有面疙瘩。他小时候喜欢咬指甲,师兄发现了每天吃早饭时一定给他剪指甲,一点边儿都没给他留下。这简直成了颜止的童年阴影。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洪斐带着老金从地铁站走了过来。颜止和何末笔直地站在门口迎接,就差行军礼了。于桦很好奇地参观着这幕久别重逢,连多动症的何末都不招猫逗狗,她觉得特别稀罕。 老金倒也没长着三头六臂,他戴着顶鸭舌帽,抬起头来的时候,对站在门口的颜止和何末笑了一笑。两人忍不住迎了上去,抱住了师兄。老金右手臂受过重伤,抬不高,没法环抱回去,于是用左手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笑道:“颜老板,何老板,生意好不?” 何末挺怕师兄,但一见到他就跟回到了家似的,说起话来没完,从开店的种种艰难到昨晚吃的咖喱饭和新买的人字拖,巨细无遗地都跟师兄说了一遍。老金叹了口气:“难为你了,以前出门袜子都配不成一对的,现在每天要操这么些心。” 洪斐也心疼小师弟,她说:“我看你们干得挺好的,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颜止笑道:“是啊,现在生意很不错了。这小子能吃能喝的,胖得翻个跟斗都能把床压塌。” 洪斐拧了一把何末的腰,“你是该减肥了。” 何末撇嘴说:“等吃完这顿再说。” 于桦捧上了豆豉煎鱼和炸河虾,跟往常一样同桌吃饭。何末惊喜地说:“今天怎么有健康的鱼?” 颜止:“周日庆哥通常不过来啊。” 于桦被颜止说得脸有点挂不住了,冷冷地说:“昨天卖剩下的,便宜你俩了。吃不吃?” 何末二话不说,赶紧夹了一筷子给师兄和师姐,然后又折了个鱼尾吃起来。 因为于桦在场,他们就随便聊聊吃喝家常的。洪斐说:“卫生局找你们麻烦了,这事儿解决了吗?” 颜止:“没呢,一朋友让我找管这片的人聊聊,但那人没接电话。我想明儿再试试。” 于桦:“庆哥肯定能解决,你还不如求他去。” 颜止想了一会儿:“最近麻烦他太多了。” 何末塞了满嘴的米饭说:“是啊,他还老带石头去玩儿......你们下次能带上我吗?” 洪斐:“哟,石 分卷阅读24 头都会玩儿啦。” 何末幽怨地说:“可不是吗?周末都不着家的,剩我一个人吃蛋炒饭。” 于桦笑道:“是跟那妹妹头小女孩儿约会了吧,那天看你骑车带着她。” 颜止有点不好意思:“就出去过一次。” 洪斐瞪大眼睛看着老金:“师哥,你说石头会是我们之中适应得最快的,真是看得太准了。这木头人都会泡妞了!” 老金眯眼笑道:“啥样的妹子,有我们老三水灵吗?” 洪斐:“石头瞧上的,肯定特俊。以前屯里大闺女为了睡他,都快打起来了。” 于桦笑道:“颜止,原来你是你们村里头牌啊。” 颜止摸摸头道:“屯里跟城里的女孩儿不一样,这里女孩儿讲究多。” 何末:“庆哥不是教你了吗,这还搞不定。” 颜止叹了口气:“连手都没牵上呢。” 老金对女孩儿不太在意,不过听他们频频提起“庆哥”,就留了心。老金问道:“你们怎么认识这个庆哥的,听着挺牛逼,样样都行啊。” 颜止正要说话,却见韩庆的保时捷开了过来,跟平常一样潇洒地塞进了一堆自行车中间。 韩庆没想到今天会有客人,走近小饭桌时,发现颜止的两边分坐着一个清秀的女人,和一个眼角纹很深的相貌威严的男子。韩庆见颜止给这男人倒茶,大概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果然一坐下来,颜止就向他介绍:“我师兄和师姐。”韩庆伸出手跟老金握了握,老金笑道:“听石头和小河说,您挺照顾他们的。我们几个乡巴佬进城,屁事儿不懂,真要谢谢您了。” 韩庆说:“客气了,照顾谈不上,我倒是没少在这儿蹭饭。”说着大刺刺地拿起饭碗吃起来。 颜止把自己的茶杯用茶水涮了涮,给韩庆倒了一杯。颜止:“师兄带来的茶砖,我们那边的茶苦,很解暑,你试试。” 韩庆伸手就要接过茶杯,老金却皱眉把茶杯截了过来,吩咐何末道:“去厨房拿个干净杯子。”转头对韩庆说:“他们随便惯了,您别在意。” 韩庆心里说“我跟石头吃同一碗饭都不在意呢”,却在老金的眼里看到了陌生感和提防。他心里一咯噔,脸上却笑说:“不碍事。听说西北的茶比我们这儿的啤酒都有劲儿,我试试能不能喝醉了。” 老金:“我们那儿没什么好东西,这粗茶,你们城里人也看不上。” 韩庆喝了一口,果然苦得很,拼命忍住皱鼻头的冲动,笑说:“一方水土一方人,你们的茶真够烈性的,难怪西北出好汉啊。” 老金皱着眉,不搭话。 韩庆心想老金毕竟是颜止的长辈,就四两拔千金地应酬着,老金却一直不冷不热的,碰了几次软钉子,他也就安分吃饭了。心里却在神游:“石头跟他师哥倒是挺像,都一般的硬梆梆,但石头可爱多了,至少不把所有人当贼看。”想着他瞟了一眼颜止,颜止也正好看过来,对他嘴角一牵,轻轻笑了笑。韩庆觉得呼吸一滞,赶紧收回眼神,把注意力放回到饭碗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玩具 吃完饭韩庆帮忙收拾碗筷到厨房,终于逮到跟颜止独处的时间。 韩庆一边清洗筷子一边问道:“昨儿跟你的小女友去哪儿?”他周日一般不来饼屋,这次破例过来就是为了关心一下颜止的感情进展。 颜止苦笑:“看电影吃冰淇淋看夜景,这一晚下来比擦地还累。” 韩庆擦擦手,转身靠在不锈钢台边说:“别太勉强了,在一起不就图个乐儿吗,不好玩在一起干嘛?” 颜止牵嘴笑了笑,不说话。韩庆转念一想道:“后天我们车队有比赛,你也来玩儿吧?过后我带你去一饭馆,有现场乐队演出,吉他手倍儿酷,下次你再带她去,女孩肯定喜欢。” 颜止挺感激,又想到师兄对韩庆的态度很冷淡,心里过意不去。他跟韩庆肩并肩地站着,轻声说:“庆哥,我师兄....你别放心上。他家里有事,心情不太好。” 韩庆很意外,没想到石头对他师兄的态度还挺敏感,这也说明石头很在乎自己的感受吧。韩庆心里一暖,当下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哥们儿脸皮厚。你们西北人就这德行,一起喝两顿酒就好了。” 颜止:“嘿,就你这酒量,我师兄绝对能弄死你。” 韩庆挑眉:“都别吹牛逼,你跟我最多平手,你师兄那身量,能比你能喝?” 颜止坏笑:“师兄个儿不高,循环快啊,你一瓶刚下去一半呢,他下面就全出来了。” “我靠!”两人猥琐地笑作一团。 韩庆吃完饭,也满足了八卦心之后,拍拍手走人了。颜止和师兄师姐接着聊了半天,到傍晚时分,老金也要走了。颜止不舍说:“住我们那儿吧,过两天再回去。” 老金:“我火车票都买好了,”他走上前搂搂颜止和何末,拍了拍他们的后背说:“走了。你们好好的。” 说完,老金又想起了一件事,他盯着颜止眼睛说:“你那位开跑车的朋友,离他远点。” 颜止一愣,皱眉道:“你是说庆哥?他没坏心……他帮了我们很多忙。” 老金严肃地说:“他有钱有本事,没事儿上赶着帮你,图什么啊?你想想,你能给他什么好处?这种人不缺朋友,也不缺给他办事的人,他犯得着跟你好吗?石头你心眼太实,凡事多想几遍,我们这样的.....唉,还是小心点好。” 这番话戳中了颜止的心。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们俩没头没脑地就混熟了,这么巧韩庆还喜欢看他打擂......但要怀疑庆哥靠近他有什么企图,他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过了两天,韩庆等颜止关了店,把他带到三级方程式的赛车场。他们到地儿时,比赛已经开始了半小时。颜止以为就是一大体育馆呢,没想到每个车队都有一个仓库那样大的操作后台。后台就在跑道边上,赛车呼啸而过时,整个后台就充斥着尖利哨子声般的巨响。外国工程师们专注地工作着,发现韩庆走进来,纷纷脱下耳机打招呼。 韩庆一开口,颜止就愣了。他听了好一会儿,依稀分辨出好像是德语。 “老板!”一穿淡绿色衬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愁眉苦脸地说:“卡廷这小子太有主意啦,谁的话都不听,一定要跟绿毛他们队较劲,刚才该进来加油不加,这下没希望啦。”韩庆笑了笑:“急什么,赛季长着呢。卡廷那样的孩子不能硬来,一会儿我跟他说。” 颜止盯着大屏幕,过了好久才分辨出他们的车队。果然如绿衬衫所料,卡廷最后关头不够油了,进站加油耽误了时间,只得到了第七名。 在这种正式的赛事里,赛车 分卷阅读25 手就像是机器人的拳头,他后面有整个技术精良的系统在支撑着,计算最佳的战术策略。所以赛车比的不止是选手的能力,更多是后台技术和资金的比拼。优秀的赛车手都必须有能力跟后台沟通协作,要知道他们每跑一圈都要烧掉一间房子的钱呢。 绿衬衫气得直跳脚,韩庆却浑不在意地指了指绿衬衫,轻声对颜止道:“老头脑子里只有计算器,天天算来算去那点油钱维修费,要是什么都算得出来,这赛场还有什么好玩儿啊?” 卡廷一进到后台,就把头盔摘下来使劲一扔,啪的一声巨响,所有工程师抬起头看过去,都没好脸色。卡廷这时才看见了韩庆,到底不敢继续发脾气,转头就要去去更衣室。韩庆走过去搂着卡廷的肩膀,把他带到一旁去说话。离得远了,颜止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卡廷长了一副中东人的面孔,是个很俊的混血儿。 绿衬衫在后面对助手抱怨:“你说韩老板看上这小子什么,活儿没多好,脾气比他妈蛮牛还犟。” 颜止听了,觉得被刺了一下。 眼见韩庆在卡廷耳边说话,不知道要说多久,他突然感到自己在这忙碌的后台挺碍事的。他走了出去,闷闷地抽起烟,看着灯火阑珊的体育馆,想起老金对他说过的话,默默琢磨着:“庆哥为什么要对我好” 韩庆对自己好,或许就跟他捧着卡廷一样,不过是给他优越的生活添点刺激吧。而且韩庆可能不止有他,有卡廷,或许还有其他许许多多那样的人,他们连玩伴儿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蛮牛”般有脾性的玩具。 颜止除了师兄弟这几个亲人,从小就没有过真正的朋友,他以为自己够幸运的,来到城里能遇上韩庆。不过,这有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吧。想到这里,他觉得这个城市真是挺没劲的。 过了有半个小时,韩庆东张西望地走了出来,见到颜止快步迎了上去,说道:“这里很无聊吧,走,我们吃饭去。”颜止没回应,于是他又说:“今天输大发了,哥们儿心情不好,陪我喝两杯吧。” 颜止见他兴致很高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心情不好。平时韩庆要撒撒娇,颜止总会顺着哄两句,但今天实在郁闷,于是他掐灭了烟,说道:“我困了,下次吧。” 韩庆听出来颜止不太高兴,心里一阵慌张。他飞快地想了一遍,没明白哪里让颜止不舒服,他对付锐气逼人的卡廷或老油条绿衬衫都游刃有余,但面对颜止他就卡了壳,竟然连话都接不下去了。 颜止见韩庆有点窘迫,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他笑说:“里面声音太大,被震得晕乎乎的,我都快走不了直线了。” 韩庆应道:“嗯。”他心里后悔极了,千方百计地想讨好颜止,却怎么想不起给他拿一副耳机呢。他刚才就跟个孔雀开屏似的想要在颜止面前得瑟一下,展示他倾家荡产弄来的车队,没想过这发动机内部似的赛场,外行人看来特别无趣。 两人都觉得无话可说,于是各怀各的郁闷一路回到榆树区。目送颜止走进小区里,韩庆叹了一口气,心里一阵阵地迷惘。他心想,这可怎么办,两人要想往前一步,前面分明无路可走,要往后撤呢,韩庆又舍不得。这是活脱脱的进退两难啊。 不过烦恼归烦恼,他可管不住自己的腿,第二天它们又自己走去西天饼屋了。现在只要韩庆一来,他们的小饭桌就会变成豪华海鲜大餐,连何末这样没心没肺的都看出门道了。 他悄悄对颜止说,“桦姐姐是对庆哥动了心思吗?” 颜止一笑:“连你都看出来了,这还有不是的?” “桦姐姐挺好的,嫁给她天天有活虾吃啊,你说庆哥会从吗?” 颜止回想韩庆为了蹭饭吃的各种所作所为,点了点头说:“有可能。” 今天太阳嚣张无比,气温蹭蹭地升到了40多度。这一顿饭吃得大家大汗淋漓,心满意足,临走前韩庆心痒痒的,趁没人时又约颜止吃晚饭。 颜止直接拒绝了。“今晚约了卫生局的吃饭。打了他妈百多个电话,终于理我了。” 韩庆无可奈何,只后又问:“约了哪儿?”颜止:“冶文街的金宝饭店。”韩庆叮嘱说:“带够钱了,万一吃完要有别的活动呢。” 颜止笑着应了一声。韩庆想了想,到底不太放心,“我晚上去接你吧,那儿都是黑车,能宰你一脖子血。” 颜止连忙说:“不用了,反正都要大出血,也不差那一点。” 韩庆:“你今晚少喝不了,那黑车再把你撂路边了可怎么办。” 颜止笑说:“这大热天的睡马路有什么打紧。第二天环卫大爷把我往马路牙一扫,也不阻碍交通。” 韩庆抓了抓他的头:“你以为自己是烟屁股吗?就这么说定了,你喝差不多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颜止心头一热,忍不住说:“庆哥,昨晚扫你兴了吧,真对不住。我......”他的心里一团乱麻,要道歉还是要解释,简直无从说起。师哥对他的警告,又不能拿出来直接问,末了只好说道:“我今晚给你电话。” 韩庆也觉得心里有好多话,这些话别说当着颜止的面倾吐,就连自己在心里想一遍都扛不住。再这么下去气氛越发尴尬了,于是草草收场道:“好,等你。” 韩庆说等,就真的一心一意地等。在家吃饭时,他一边啃着寡淡的玉米,一边时时留心着手机。 韩悦实在看不下去了,“哥,你手机是长毛还是长尾巴啦,你盯着一整晚都没看烦?” 韩老太太皱眉说:“专心吃饭!一星期没回家,眼看又瘦了。” 韩庆哭丧着脸:“你们都断我粮了,我吃西北风能胖起来吗?” 老太太呸了一声,“没钱回来吃,家里不缺你一口。” 韩昀说:“姆妈,你好歹能弄点肉吗,别说哥了,我们都快饿出马甲线了。” 韩老太太放下筷子,和颜悦色地说:“这荷兰豆用松茸炒的,鲜得很,可不比肥肉强吗?老爹这一年来尿酸和血压都正常了,就是因为少吃肉。你们年轻,更要管住自己的嘴巴。” 韩昀正要说:“老爹也受不了了,一到吃饭时间就去逗鹦鹉。”话没出口,就被韩庆的眼神制止了。他们无奈地继续扒饭。 韩庆眼尾一扫,发现手机闪了闪。赶紧拿起来看,只见是颜止发来的短信:“接我。快断片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鞠躬。 ☆、喝多了 韩庆到了饭店门口,就看到靠在柱子上抽烟的颜止。他吹了声口哨,颜止慢慢转过脸,笑了一笑,抬腿走了过来。看着步履挺稳的,颜止一跨进车里就长腿一伸,瘫坐在车座上。 韩庆摇了摇他的胳膊,“真高啦?”颜止 分卷阅读26 微微睁开眼,笑说:“高得不能再高了,再喝就能飞了。” 韩庆心里咬牙切齿的,暗骂那些蛀虫吃喝拿卡也就罢了,还要那么折腾人。他打着了车,尽量稳地穿梭在从夜场出来的人群车龙里。 走了一段,韩庆问:“石头你饿吗?先带你去吃点东西?”没听到回应,韩庆转头看过去,却见颜止沉沉地睡着了。 颜止靠在车窗上,耳垂下的疤痕在路灯下明明灭灭的,像某种信号。韩庆忽然就心疼起来,心想颜止真的挺厌恶应酬的,否则不必喝得这么急,这么要逃掉似的灌自己。他叹了口气,握住了颜止的手。这一双修长的手,因为主人的神识已经潜进沼泽里,就不用像平时那样硬朗着,柔顺地躲进了韩庆的手掌里。 韩庆转过几个路口,直接把车开回自己的家。刚把车停稳,颜止醒过来了。 韩庆:“今晚住我家吧。小河这小身板可弄不了你。”颜止沙哑着嗓子道:“我没事,我能自己走。”说着就下了车,还真走起来了。 韩庆看他走得挺稳,不禁有点心虚。于是他快步赶了过去,把颜止胳膊绕到自己的肩膀上说:“你慢点,电梯在右边呢。” 他的公寓在最高的27层,有专属电梯。来到电梯门时,颜止说:“不会打扰你家人吧?” 韩庆:“我一个人住。” 这层楼只有一户,电梯出来是个小院子,穿过摆了几个石头大象的小庭院,就是大门了。进入门里,韩庆打开了总开关,把房子照得亮堂堂的。他不喜欢大房子,所以住在了这么一个小而雅致的双层阁楼里。说是小,其实也比颜止住的老楼要大两倍,颜止站在玄关里就有点不知往哪儿放置自己的感觉。 他环目四顾,最后决定要找一个最舒服的地方躺下来,于是不等韩庆招呼,径直走到楼上的大床,二话不说直接仰卧下来,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韩庆啧啧称奇,刚才看上去还是个没事人,没想到说躺下就躺下。他好奇地走到颜止跟前,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 颜止睡姿安详,连胸膛的起伏都是细微的。韩庆看得手痒,忍不住伸出食指靠近他的鼻尖,眼见就快触碰到鼻头,颜止突然睁开了眼睛,迅速地抓住了韩庆的手指。 韩庆大惊,却见颜止笑眯眯地,又合上了眼睛。看样子又睡过去了,但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韩庆的手指,再不放开。 韩庆的心怦怦狂跳,好一阵子才镇定下来。他想起有一些长期生活在危险环境的人,在移动中特别警觉,只要找到安全的地方,却又能立刻睡死过去。到底是怎样的过去,塑造了颜止这种动物习性? 这事儿一细想,韩庆就觉得不能平静。他挣脱了颜止的手,顿了顿,又去摸颜止的鼻头。这一次颜止还是准确无误地把他抓住了。颜止睁开眼睛,看着清醒了几分,他轻轻笑说:“庆哥,你干嘛呢?” 韩庆索性斜倚在他侧旁,对着他居高临下说:“看你装睡呢。” 颜止眯缝着眼:“我....困死了。现在就要睡着了。” 韩庆用手背轻轻地抹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说:“你安心睡吧,我就在这里。” 颜止看着他,眼里有些迷惘。过了一会儿,他沙哑着声音说:“庆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一问,韩庆立马就慌了。为什么?还有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呗。但喜欢这种事,在心里千百般美好,一说出口就要不可收拾了。颜止会怎么看他?韩庆真恨自己,顺带的又恨上了汪新年,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竟然就进入了他摊派的角色中,对颜止有了不应当的渴望。 颜止见他不答,却想到另一极端去了。酒精上脑,他再也无所顾忌,毫不隐藏地对韩庆说:“师哥让我防着你,说你靠近我....不安好心。庆哥....” 韩庆愤怒地打断他:“放他妈狗屁!我怎么不安好心啦?你师哥什么毛病,吃了一回饭就把我当阶级敌人了?” 颜止笑了起来:“庆哥你别生气。我师哥就那样,他就觉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这....这也没什么错。 庆哥,你看上我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没房子没钱,连双皮鞋都没有。” 韩庆凑近颜止的脸,认真地说:“因为你好啊。你在这里,就什么都有了,我别的都他妈不要了。石头,我....打心底喜欢你,你师哥不懂。唉,其实我自己也不懂....” 颜止受到了震动,他定定地看着韩庆,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眼睛道:“你是不懂,不懂我有多.....脏。我连人都不是,我是妖怪....” 韩庆眼见颜止又开始说醉话了,轻轻地拍着他的脸说:“睡吧,再不睡就该大闹天宫了。对了,你是什么妖?” 颜止瞟了他一眼,轻轻说:“不能告诉你,反正会吃人就对了。” 韩庆笑道:“你现在饿吗?要不给你个手指头垫垫肚子?” 颜止一直抓着韩庆的手指,这时也不客气,竟把手指直接放进嘴里,轻轻啃咬。韩庆跟触电似的,霎时间全身都酥了。他赶紧抽出指头,却发现颜止的力气好大--或者只不过是因为他骨头都化没了,完全使不上劲儿。 颜止半闭着眼,眼缝里汪着水,水藏着光,韩庆疑心颜止是哭了。于是他看着那双无论遇见什么都平静无纹的眼,想看出点端倪。看着看着,却拔不出来了,手指头传来阵阵电流,流到哪儿就热到哪儿,没过一会儿全身都快燃起来。 他觉得力气也回来了,手肘架在颜止的脸旁,眼睛流连在颜止脸上的每一寸,最后停留在殷红如血的疤痕上。他嘴唇轻轻一碰那疤痕,颜止就一颤。颜止的眼睛睁大了一点,眼神有了些许活气,微微转过头去,对上了韩庆虔诚的目光。 颜止脑子是迷糊的,心里却很清明,能感觉到什么东西伸进了心底,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像是某个脆弱的地方害了疼。 韩庆再也无法自制,他低下头亲吻颜止的嘴角,湿润的舌头轻柔地舔着那带着酒气的弧线。他的手指还在颜止的嘴里,他慢慢地转动着,想要颜止含得更深。他的心分成两半,一半柔软得能捏出水,另一半却恶狠狠地做着最坏的算计:这或许是唯一能制伏石头的机会了,不能放开他! 颜止被他予取予求地吻着,脑子一片混沌。等他反应过来了,开始别过脸去挣扎时,韩庆却抓住他的头发牢牢按在枕头上,凶悍地说:“别动!”他抽出手指,舌头毫不犹豫地伸了进去,如饥似渴地吸吮着。 他的手移到颜止胸前,想要解开衬衫的纽扣,颜止却大力地推了他一把。韩庆被推得往旁边倒去,纽扣都撕下来了,没想到颜止喝成这样,劲儿还那 分卷阅读27 么大。颜止皱眉道:“别压着我,我要尿尿。” 韩庆恶向胆边生,再次扑了上去,压着颜止的胳膊说:“不行,你给我忍着。”趁颜止还迷茫,韩庆又吻了过去。颜止笑道:“你胡子好痒。嗯啊,放开,我要尿出来了。” 韩庆才不理他呢。他沉溺在颜止满是酒味的嘴唇上,感觉比颜止醉得还厉害...... 颜止再次使劲推开韩庆,韩庆不让他得逞,膝盖压着他大腿,手按着他肩膀,颜止一时间竟动弹不得。他急了,用头大力撞向韩庆,手一得自由,就毫不惜力地挥拳打向韩庆。还好韩庆身体反应敏捷,险险地侧过脸避开,拳头只扫中他的眼角,却也疼得他低头掩脸。 只见颜止下床就走,轻快地走向书房。韩庆又气又无奈,快步追了过去,抓着他道:“厕所在那边。” 颜止醉得厉害,一心只想尿尿。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到马桶边,急不极待就拉开拉链撒起尿来。 韩庆转身洗了把脸,发现眼角果然瘀青了。从镜子里看着尿得痛快的颜止,他觉得又郁闷又好笑,火也慢慢降下来。 等颜止尿完,他把他领到水池边,细细地给他洗了手,又用干净的毛巾蘸了热水,给他擦擦脸。看着这张懵懂俊秀的脸庞,韩庆觉得爱极了,凑上去亲了一口,满意地说:“好了,去睡觉吧。” 颜止柔顺地嗯了一声,乖乖走到床上躺着,无忧无虑地睡着了。 第二天,颜止是被饿醒的。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大床上,头顶白色的天花板上闪动着一些光斑,是窗帘被风吹动时漏进来的几线阳光。颜止心想:“立秋了,早上凉快了啊。”再看看自己,身上柔软的棉被一直盖到了脚尖。 他又想起昨晚喝醉了,让韩庆过来接,最后听韩庆问了一句:“石头你饿吗?”,就断片儿了。现在他舒适地躺在床上,闻到饭菜的香气,感觉饿极了。 他走下床来,脚踩着木地板走到了楼梯口,只听韩庆在楼下问道:“醒了?头疼吗?” 颜止还有点宿醉眩晕的感觉,干脆就坐在楼梯上,答道:“不疼。昨晚你把我背回来的?” “你自己走回来的,断片儿啦?” 颜止不太记得了,隐约却觉得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儿。他看着在开放厨房里煮咖啡的韩庆,突然发现他眼角青了一块。他又看见自己的衬衫撕掉了几个扣子,惊讶地道:“庆哥,你眼睛那儿怎么回事?我们昨晚打架了吗?” 韩庆心里暗暗叹气,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因奸未遂吧。他抬起头,温和地说:“没打架,我帮你脱衣服,你不干,揍了我。” 颜止内疚得不行,说道:“真对不住。唉,我昨晚怎么喝成这德行。”说着下楼走到韩庆跟前,细细擦看那瘀伤。不严重,但挺明显的。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我帮你揉揉,能快点散淤。” 韩庆躲开了他的手,说道:“别,我怕疼。你去洗个澡吧,我饭快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喜欢请收藏 ☆、死婚姻 韩庆把饭端到露台的餐桌上。颜止平时见到他大都是衣冠楚楚的,现在却穿着半袖短裤,赤脚踩在草坪上。草短短软软的,踩在上面脚心会痒痒的吧?颜止想着想着,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韩庆转过脸来,关心地问道:“怎么?还没缓过来?” 颜止尴尬地走到椅子旁,找了个借口:“渴了,想喝冰水。” 韩庆端来了大杯冰水、炒面条、腌萝卜,还有大碗的排骨汤。颜止很惊讶,庆哥不止会吃,还挺会做饭。 露台很宽敞,比房子内部还要大,支两篮球架都绰绰有余。这里除了木头台子和绿植,并没有其他装饰,显得很清爽。从露台看下去是护城河和一些古建筑,高楼寥寥,想来虽然房价高企,在这个地带盖座高楼并不容易。 早晨的阳光明媚,身在高处,倒是挺凉爽的。颜止吃完饭靠在椅子上抽烟,感觉无比平静,昨晚的一些记忆慢慢浮现出来。不过记忆很混乱,又太过离谱,他觉得说不定是做梦。 韩庆:“吃完又困了?进去睡一觉吧。今天我没事,你要没缓过来就别走了。” 本来颜止待的正舒服,没想要走,韩庆这么一说,他却觉得不能留了。 他站起来说:“小河一个人看店,能把厨房给烧了,我还是回去看看。庆哥.....谢谢你。” 韩庆看着他,无所谓地嘴角一牵:“谢我什么?” 颜止说:“谢谢你没有把我像烟屁股那样扔在路边。” 韩庆看着颜止诚恳的眼神,觉得受不了,差点管不住自己去抱着他。他垂下头冷静了一下,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时机--或许永远都没有合适的时机来承载他的心意,但这也没办法,颜止现在好好地站在跟前,顶天立地的,他越发觉得自己那点心思见不得光。 自从喝了那顿酒,又上了供之后,饼店果然没遇到什么麻烦了。颜止和何末又听取韩庆的嘱咐,跟左邻右舍打好关系,去拜会几个地头蛇,慢慢的在当地立足了下来,没那么碍眼了。 快到中秋,颜止和何末正在商量怎么磨栗子馅儿呢,洪斐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何末道:“师姐,你头发都快炸起来了。能梳梳再出门吗?” 洪斐冷冷道:“热的。我脑袋快冒烟了。” 颜止赶紧给她端水:“这天还热?小河都套秋裤了。” 洪斐沉默半响,轻声道:“我老板给我安排了个活儿,保一个什么电信集团的老总上雪山插旗,那人看着挺斯文,上到去却要我做他姘头,还摸我胸。” 两人听得心惊胆跳,小河问:“你把他打死了吗?” 洪斐横眉一竖:“我把他踹山沟里了,他穿的厚,没跌死。没死就算了,他老婆不干了,要我赔钱!” “赔他姥姥的,”颜止站起来说,“我找他去。” 洪斐拉了他的手:“我老板帮我摆平了,不过....这活儿是干不下去啦。” 颜止叹了口气,他实在替洪斐发愁,师姐这火爆脾气,天天应对这些人是够难受的。 “那就别干了。弄口饭吃也不难,要不我把店面分一块出来,你卖个麻辣烫得了。” 洪斐拍拍他的手背,道:“甭担心,不行我到小区当保安去。” 颜止突然想起一事儿,道:“庆哥说过一阵要去西北,想找个保镖,你去挺合适。他喜欢胸大的,保证不会摸你。” 洪斐:“就是你那个开跑车的朋友吗?老金知道该发飙....诶,你是说我胸不够大吗?” 颜止:“你胸还行,不过腰粗了点,不太显。” 洪斐一巴掌拍在颜止头上,怒道:“就你这脑子和嘴巴之间 分卷阅读28 没闸门的,还想泡妹妹?女孩都要被你气走了。” 何末在旁笑道:“师姐你错啦,石头爷可招人喜欢了。一天跟女朋友约会,一天跟男朋友约会,从不闲着。” 洪斐啐道:“什么女朋友男朋友的,乱死了。” 何末:“可不是吗,不是跟庆哥去玩儿,就是跟小满吃饭,简直男女通吃啊。” 洪斐皱眉:“老金不是让你远离那什么庆哥吗?你敢不听他的?” 颜止挑眉:“他一年来不了几次,你们别点炮,他能知道?” 洪斐笑道:“长出息咧,敢欺瞒我们老大。这庆哥挺能耐嘛....但师兄说的也有道理,你留点心眼。” 颜止沉默了一阵,轻声说:“我心里有数。” 如何末所说,颜止的生活果真过得左右逢源,热闹无比。他一边不紧不慢地追着小满,一边又来者不拒地跟韩庆混在一起。小满对他总是言笑晏晏的,但要往前一步却很艰难,有时在人多的地方能牵牵她的手,就够他兴奋好一阵子了。 这周末他带着小满去一个大楼的屋顶草坪看无声黑白电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大概摸清了小满的喜好,女孩养尊处优的,对于奢华的事物早就习以为常,反而是一些小情小调能哄她开心。 颜止觉得电影挺好看,啤酒的价格还能接受,小满又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感到自己离正常人生又近了一点。 “这里风好大,我有点冷了。”小满穿着白色无袖的裙子,刚喝了冰柚子汁,嘴唇粉润粉润的。颜止也是孑然一身的无袖T恤,实在没有多余的衣服给小满,于是他把小满的手窝在掌心里搓着,边道:“我给你要杯热水吧。” 小满:“不用了,你坐着,我靠一会儿。” 观众都随意坐草坪上,所以小满可以无所顾忌地倚在颜止的身上。她满足地说:“你真暖和。我爸爸说,身体暖和的都是心平气和的人,日子过好了,血液就畅通,所以身体就不会冷。” 颜止想了想,最近是过得挺顺遂的,这种日子他以前想也想不到。他轻声说:“你怕冷,是因为日子过不好吗?” 小满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下雨了。” 真下雨了,而且这天说翻脸就翻脸,几秒之内就撒泼似的下起了倾盘大雨。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人群不一会儿就作鸟兽散。 雨下得极大,又赶上周末,城里的道路很快就堵死了。路上的行人等不到出租车,索性就在雨里嬉闹起来。干坐在车里的人无聊之极,也自娱自乐地哼歌刷微信玩连连看或抠鼻屎...... 颜止开着小满的林博坚尼,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小满笑着说:“隔着玻璃看外面,也跟看无声电影差不多。雨下个没完,你说这电影得什么时候才散场?” 颜止不会文诌诌地回答,只好老实地说:“什么时候散场都无所谓,不过你的屏幕该清洗一下,我都想退票了。” 小满哈哈大笑:“你一会儿就着雨帮我洗吧,我一星期也开不了一天,懒得洗。” 颜止又很实在地“嗯”了一声。 小满心有所感,看着颜止道:“石头你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女朋友.......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颜止:“我喜欢你啊,”他转头注视小满:“你能考虑跟我在一起吗?” 小满笑说:“不能。我早跟你说,我明年就要结婚了。”她看着颜止宽阔的肩膀,又道:“你不知道,我的是死婚姻,所以我们绝对没有可能的。” 颜止惊讶地问:“什么死婚姻?” 小满:“就是死都不能变的婚姻。我3岁那年,他12岁。他父亲送他去欧洲,走之前就跟我父母把婚事订下来了。你看过那种很狗血的古代的电视剧吗,如果他不幸没了,我就是跟一只公鸡拜堂,也要嫁进他们家的。” 颜止:“.......” 小满又说:“那时候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他就不一样了,反应特别激烈,反抗他爹不成,就来吓唬我。”小满笑道:“他抢走了陪我睡觉的娃娃,剪掉了它的头发,恐吓说我要嫁给他,他就让我变大光头。” 颜止看小满头发挺浓密的,说:“后来他改变注意了?” 小满:“他从欧洲回来,是十多年以后了。他整个人都变啦,对我好得不得了....他这个人,对人好起来的时候,就会把你当成大宝贝,你要喝口水他都会担心你噎到....”顿了顿,小满轻笑起来,怀念地说:“但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个大魔王,谁都不敢惹他。我们跟在他背后,连大人都要让我们几分。” 颜止:“你更喜欢他对你不好的时候。” 小满一愣,笑道:“哈哈,我没那么自虐好吗。我也说不好更喜欢他什么。不过,”她欢快地说:“我知道他原来是怎样的。他的那些女朋友都看到他是个有教养的好人,只有我知道他是个坏蛋。” 颜止听小满说得兴高采烈,心里酸溜溜的,心想她挺把这坏蛋放心上的吧。 雨下得更大,车流一寸寸地向前挪动,再过一会儿环路肯定彻底成停车场了。颜止当机立断地把车开进一栋大厦里,决定弃车步行。 路上行人很多,倒也热闹,不过他们只有一把小雨伞,颜止把伞几乎都举到小满那边,还是阻止不了斜风卷着雨把小满打湿。小满的白裙子滴着水,贴在她细瘦的身体上,颜止看得又是怜惜,又是心猿意马的,心里盘算着先找个地方避雨。 这时,小满手机响了,雨太大听不见,于是他们躲进了大厦底商的711里。 挂了电话后,小满说:“我男朋友一会儿来接。” 颜止不以为然地说:“他开直升飞机来接吗?” 小满嘻嘻笑道:“他很熟这里的路,能绕小道走。石头,你吃醋了?” 颜止给小满端来热咖啡:“能不吃醋吗?你转头就要跟别人走了。” 小满:“我怕你淋着雨送我回去。一会儿一起走,让他把你也送回去。” 颜止嗯了一声,喝了一口凉啤酒。他掏出手机看时间,发现有未接电话。正要拨回去,韩庆又打过来了。“石头,你在外面?”“嗯,雨下得好大,被困在市里了。” 韩庆:“好几个桥底积水了,能把人给淹过去。你别走了,我过去接你。” 颜止:“别麻烦了,你出来还得堵路上。” 韩庆:“我要去接女朋友,顺便。你在哪儿?” 颜止约莫认得这一块,正在韩庆家附近。自从那次醉酒后,他常去韩庆家玩儿,于是他说:“我就在你家附近。你甭接我,我自个儿走去你家。对了,你一会儿回家吗?” “过一小时吧。我跟门卫打声招呼,你直接进大厅等我。” 颜止等小 分卷阅读29 满接到男友的电话走出711之后,又买了些啤酒花生,才走进雨里。他虽然对魔王先生很好奇,但也不想在这浑身湿透的狼狈时候跟他打照面。 他打着新买的伞走出来,见马路上的车还堵得密密实实的。有人打开车窗抽烟,车里电台广播的声音随着烟雾飘了出来:“这个城市好像很大,两个人明明离得很近,却又失之交臂;这城市好像很小,只要有心,加个陌陌还是能碰上.....” 颜止吹着口哨踩着水,心情轻松地走过车流,他心想:“陌陌是个什么玩意儿......." ☆、打架 韩庆每次去小满家,都要被未来老丈人缠着下棋。今晚他惦记着颜止,不敢进门,把小满放门口就准备开溜。 小满咬咬嘴唇,笑道:“刚才陪我看电影的小哥,还拿着伞遮了我一路呢,身上都淋湿了。你开着车,就不能把我送到地儿?” 韩庆一听,知道小满不高兴了。他知情识趣地拿了伞,下车搂着小满,亲昵地带到了门口。“到了宝贝,回去喝点姜汤,别感冒了。” 小满轻轻答了一声“嗯”。她知道撒娇也只能到这个份上,心里空落落的,于是多余问了一句:“一会儿你回家?” 韩庆:“嗯,回公寓。” 小满:“一个人?” 对别人,韩庆敷衍两句也没事,但对小满他总是不忍心的。他说:“不是,有朋友等着我。” 小满不作声了,圆圆的大眼睛在微弱的灯下明亮之极。过了一会儿,她自己缓过来了,微笑道:“那我进去了。让我爸逮着了,你就走不了啦。” 坐进车里,韩庆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对小满是愧疚的,觉得她是自己为了做韩家模范孩子的牺牲品。小满是好,做老婆挑不出毛病,但他不爱她。不爱......所以要加倍对她好,但也因为不爱,所以各种好反而加深了她的痛。韩庆还想过,等明年,他们完了婚,那他就把心收回了,全心全意地对她。但这可能吗?尤其是现在,他心里多了颜止。 想到颜止,他就一刻不停地开着车回到公寓。 公寓的大堂有舒适的沙发,但颜止身上湿漉漉的,不好意思往上坐。他忍受着空调和酸痛的脚,快扛不在了,却见韩庆走了进来。 颜止很高兴,韩庆也很高兴,就差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了--其实他们也就两天没见罢了。回到公寓,韩庆让颜止洗热水澡,自己给他熬姜汤。 颜止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鼻端闻到的是韩庆身上熟悉的气味--颜止才知道原来那像柠檬微苦的味道是马鞭草肥皂。他很喜欢这味道,闻着就平静得想睡觉。 “趁热喝了。”韩庆把姜汤端到颜止跟前。颜止喝了一口,皱眉说:“一点糖都不放啊。” “你是女孩子吗,还要糖哄着。”韩庆摸了摸他的头发,发现还是湿湿的,“头发还滴着水呢,给你吹吹。” 吹风机暖烘烘的,韩庆的大手掌在头上摸来摸去,颜止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从落地玻璃窗看出去,下面的车流串成一条条线,点点的灯火明明灭灭,世界自顾自地行进着,这一切却与站在高处的颜止无关了。玻璃映着他和韩庆的身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隔绝在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人陪着他,擦擦头,说些不要紧的话..... 韩庆在他耳边说:“困了?今晚别走了。” 不知怎么,颜止听出了里面的别有意味,有点不自在。最近不自在的感觉日渐频繁了,或许是因为那场乱梦,或许老金的警告言犹在耳。颜止不是没想过要躲躲韩庆,但他一个电话过来,他又会不由自主地凑过去。 颜止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庆哥,你有对象了吗?” 听到“对象”两字,韩庆笑了起来。颜止:“你他妈别笑,我是说正经的结婚对象。” 韩庆:“有啊,我爸早就把我打包卖出去了,怕我找个洋妞来气他。” 颜止心想,这些大户人家果然都是“死婚姻”。他感慨地说:“你喜欢她?” “喜欢.......喜欢是喜欢,但对着她硬不起来,要想着别的女人才能做下去。” 颜止笑道:“胸太小。” 韩庆:“嗯,胸小,跟个小孩儿似的。我对她没什么感觉。” 颜止:“感觉...什么样才是有感觉?” 韩庆蹲下来直视颜止的眼睛,“就是,”他把颜止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心会怦怦跳得很快,像皮球那样。” 颜止反手握着韩庆的手腕,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蹲下来那会儿心跳有点快,之后心率还行,最近运动得少吧。你这么爱吃的,工作再忙也得锻炼,要不过几年就吃不了了。” 韩庆甩开他的手,无奈笑道:“石头,你真不好玩。” 这晚颜止是走不了了,雨不肯停。他躺在这房子的唯一一张床上,不一会儿韩庆洗漱完毕,带着一身马鞭草的气味上了床。 韩庆好心建议:“脱了衣服睡,会舒服点。” 颜止点头,利落地把裤子脱了。韩庆只见颜止的屁股惊鸿一瞥地钻进了被子里,翻了一下,俯卧在床上。薄被子包裹着颜止的窄窄的腰,腰下的深沟,再往下就是翘成小山丘的屁股。韩庆好悬忘了吸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他只好转移阵地,侧卧在颜止旁边说:“干嘛不把背心脱了,你这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看看。”说着就要掀开颜止后背的衣服。 颜止拍开他的手,慵懒地说:“别动,都说见不得人,哪天我发现你不是人了,再给你看。” 韩庆也不勉强,他可不敢真把颜止给剥光了,他仰躺下来说:“开门做生意没多久,嘴就变贫了---诶,你脱裤子就算了,怎么把内裤也脱了?” 颜止眯眼笑道:“遛遛,憋裤裆里一天了,不透气。” 韩庆想了想,认为颜止的话有道理,于是也出溜一下脱了个精光。 他可不像颜止那样有顾虑,真的把自己脱得身无寸缕,大刺刺地躺在干爽凉快的床单上。 颜止在山沟里长大,小时候只有一件裤子,要是洗了就得光着屁股到处跑,所以也没觉得不穿裤子睡觉怎么着。但跟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同睡一张床上,却是头一遭。他有点不自在,又有点新奇,困劲儿也去了几分,打量着韩庆说:“看你肩背的肌肉和胸肌,应该挺有力量的,健身房练出来的?” 韩庆:“学的剑道,5岁开始练的。”说着翻身俯卧,头枕在双臂上。 颜止手指虚击一下,笑道:“电视里看过,就跟劈柴似的。” 韩庆:“差不多。我爸爸说做个男人要有杀伐之心,所以送我去学劈柴。但我的老师第一课就说,剑道第一要学习克制 分卷阅读30 自己、礼让谦恭,谁他妈打架就留下来擦地洗厕所。” 颜止笑了起来,“难怪你家务做得挺好,跟我们村里小媳妇儿似的。” 韩庆:“可不是吗。学打架就是为了不要打架,我小时候不懂,觉得大人都是傻瓜。现在我懂了,我师父说得对,一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人才会到处惹事,害怕嘛,哪儿都要亮爪子。在别人眼里挺可怜的。” 颜止沉默半响,说道:“嗯,我就很讨厌打架。” 韩庆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知道。第一次看你打擂台我就知道了。不过你要真打起来,比谁都狠。” 颜止受到了触动,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点:“一打起来,就控制不住了。觉得自由了,很兴奋。庆哥,我特别害怕这种感觉。” 韩庆能理解,他摸着颜止的头轻声说:“怕个蛋,不上擂台的话,你在这里也没必要打架。这城里唯一好处,不就因为有好多打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吗?你在这里能乖乖做好人。以前的事儿.....都忘了吧。” 颜止深吸了口气。良久,他道:“我懂了。” 韩庆闭起眼睛,说:“睡。” 下完几场雨后,深秋猝不及防就到来了。 晚上关了店,颜止带着何末坐上了韩庆的车,去高校聚集的陌昕岭看乐队演出。 何末难得出来玩一次,认真地打扮了半天。颜止也受感染,穿上了宽松的长袖衬衫和牛仔裤,越发显得挺拔修长。三人进入餐吧里挺打眼,好多女孩儿都往他们那儿瞟,坐下没多久就有人传纸条了。 何末心猿意马的,说道:“那几个妹子挺白,都赶上白煮蛋了,我们去那儿坐一会吧。” 颜止:“别人家一撩就上火.....要也等吃饱了再说。”其实他也心痒痒的,憋太久了,别说白煮蛋,就算茶叶蛋也凑合了。 韩庆气定神闲地坐在中间,懒懒地道:“时间还早呢,急什么。”他把手放在颜止大腿上,皱眉道:“别看了石头。你要吃什么?” 颜止笑了笑:“有肉就成。” 何末嘲道:“石头两天不开荤就要撞墙,装什么和尚。” “闭嘴。”颜止笑着把团成一团的纸条弹到何末的脑袋。 这一场女观众特别多,因为吉他手是独立音乐圈子里有名的帅哥。虽然唱的是舒缓的民谣,现场的热度跟摇滚有一拼。 高分贝的欢呼声一起来,颜止就觉得牙酸酸的。他三两口把烤猪肋排塞进嘴里,韩庆赶紧给他倒水,说道:“你慢点吃....唉,喝水那么急,小心噎到。”颜止突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回想在什么电视剧里看过。 正走神时,何末拍拍他肩膀说,“石头爷,那娘们儿看了你好几眼,有戏诶。” 颜止看了过去,只见一穿着男式中山装的女孩拿起杯子喝了口饮料。美说不上,却是那种会愿意跟她聊上两句的知性女子。 颜止心思浮动,韩庆却说:“这样的女孩儿少惹,说不好会把你身上有几个疤都写进她的公众号里。” 何末好奇地道:“庆哥,你喜欢怎样的女孩?” 韩庆靠进高脚椅背上,无所谓地说:“顺眼就行。” 何末笑道:“这不等于没说吗,我觉得是女孩就顺眼。” 颜止道:“庆哥见多识广的,跟你裤头不系带的不一样。” 何末心直口快:“庆哥是见得太多了吧,一晚光看着石头了。” 韩庆不做声,颜止却觉得有点膈应。于是他借故出去抽根烟,避避尴尬的气氛。 颜止走到侧门的垃圾桶旁,见那位穿中式袍子的女孩正站在那儿。颜止点着了烟,女孩说,有火吗? 颜止把打火机凑过去,却发现打不着了。他说:“你过来点吧。”女孩叼着烟凑到颜止嘴边,吸了两口。火着了,就着微弱的光,颜止看到她脸上有些雀斑,反倒显得年轻。 女孩笑了笑,正要说话,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大声说:“哟,听容成说你戒烟了,怎么躲这自己爽啦?” 女孩瞟了他一眼,冷笑说:“我的事别听他的。他懂?” 男人眼睛看着颜止,狠狠地说:“要抽去后台,这里都是垃圾,臭死了。” 女孩吸了一口气,又不便发作,于是剐了那男的一眼,掐灭烟,招呼不打就走了。 颜止回到餐吧里,却见桌旁坐着一长卷发的女孩。他一坐下,韩庆就介绍道:“林若凤,我老板,别看她长得菩萨似的,心肠坏得很,加薪请假的一律不批。” 林若风脸一板,眼里却是满满的风情:“没让你卷铺子滚蛋就不错了,天天旷工的。” 韩庆惫懒地笑了笑。 颜止对风花雪月本来就没多大耐心,经过刚才的事,更觉得没趣。看到韩庆和林若凤谈笑甚欢,意兴阑珊地想要走。正要开口,突然一个重物砸向他们的桌子,玻璃顿时碎成几片。一男人扑向颜止,挥拳打了过来。 颜止侧身避了过去,那男的更是发了狠,抬腿踢向颜止小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发痒 颜止看清楚了这男人正是那万人迷吉他手,甚是诧异。颜止躲了几下,转到了门边,打算先避避风头。但还没来得及出去,又有几个男的围了上来,都是乐队里的人。 其中一人趁颜止不注意,突然从身后拿了个酒瓶,直接砸向了颜止。颜止没料到还有这一手,忙乱中拿手一挡,玻璃应声而破,鲜血和玻璃碴子淋淋漓漓地从他手腕上流下来。 韩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又肯定颜止不会吃亏,所以一直在旁边护着林若凤。看到颜止挂了彩,他赶紧跑了过去。 他还没靠近乐队的人,却见他们陆续倒了下来。何末瘦小的身体穿梭在他们中间,也没看到他如何出手,他们就一个个痛哼着趴地上了。 穿中山装的女孩跑了出来,大声对吉他手说:“容成你他妈又犯病了,逮谁咬谁?” 容成艰难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先赏了这女的一个耳光,又对颜止发狠道:“你再动我的老婆,我弄死你。” 何末过去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踢翻在地上。 群情汹涌,乐队的人站着躺着的,都在那儿骂骂咧咧。餐吧经理赶紧走了出来,向周围扫了一眼,见自己人吃了大亏,横眼指着颜止一群人,狠声道:“你们哪来的,在老子的地儿闹事?” 韩庆冷冰冰地道:“是你们人先闹起来的。” 老板怒道:“挺横的啊。现在我兄弟挂彩了,你说怎么了结?” 何末大声道:“我兄弟也伤了,你们这些长毛犯什么病,无缘无故就扑上来,这不是欠揍吗?” 乐队的人朝何末怒骂,其中一人道:“这小子不长眼睛,勾搭我嫂子,没把他阉了算他走运!” 分卷阅读31 韩庆吃了一惊,颜止什么时候勾搭人“嫂子”了?但现在也不好追究,他对餐馆经理说:“你说怎样?报警?”说着他踢了一下前面躺着的乐手,把他踢得蜷缩了起来。是他拿瓶子敲了颜止一下,韩庆看得清清楚楚。 乐队的人大怒,又要扑过去。韩庆又说:“你看,人不是好好的吗,哪儿伤了?伤了也不打紧,哥们儿赔,保证能修回原样。你们餐馆闹这些事,能不能再开门就不好说了。” 餐馆经理也怕警察,夜场要闹起来,这一番打点整顿恐怕要伤筋动骨。听韩庆一说,就有点怂了。怂是怂,嘴上也不能输了,于是他恶狠狠道:“嘿,你们打了人想走,哪有这便宜。这小子给容成道个歉,容成要不追究,我们也就算了。” 韩庆怒道:“谁他妈给谁道歉,我朋友伤成这样,我们不走,谁也他妈别走,等警察来说个明白吧。” 正要闹起来,餐馆老板赶来了。他却认得韩庆,赶紧跑上前说:“韩老板,这.....这有什么误会吧。您先坐着歇歇,我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韩庆气得不轻,心情糟的很,他一推老板说:“您这规矩真大,动不动就亮家伙。以后还要开门做生意的话,先教教您那些小的,有多大的脾气,就要有多大的本事。让开!” 他懒得跟他们继续吵,拉着林若凤推门出去了。 颜止和何末也跟了出去。到了门口,韩庆让颜止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给他处理伤口。 伤口倒是不深,但无数细碎的玻璃碴子插在手上,很难清除。 韩庆又是心疼,又是气愤,默默地用指甲刀把玻璃□□。颜止发现韩庆情绪不对,也不做声,只有何末还在一边骂骂咧咧的。颜止给了他一个眼色,让他冷静下来,他却大声道:“你干嘛不打丫的,手差点让人废了!” 韩庆冷冷地道:“闭嘴!”对上韩庆的眼睛,何末害怕了,终于把嘴合上,气鼓鼓地去买矿泉水给颜止冲伤口。 韩庆蹲在颜止身边,花了好长时间才把玻璃全都摘出来,鬓角都湿透了。林若凤在旁边看着,好几次想上前劝他们去医院,但她跟韩庆很久了,本能地感觉到这时候的韩庆不能惹。他平时嘻嘻哈哈的,但要对什么认真起来,却是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地疯魔。 她不由自主地端详着颜止,心想庆哥对这男人是出奇地上心啊。 仔细地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后,韩庆也没说什么,直接把颜止和何末送了回去。 车里剩下韩庆和林若凤两人,韩庆一直不说话,林若凤深吸一口气道:“今晚没别的安排?” 韩庆答道:“回家。” 林若凤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要一个人的话,去我那儿喝一杯吧。” 韩庆有点惊讶,他侧头看了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前方,简洁地答道:“我没心情。” 林若凤脸挂不住了,语带怒气地说:“你一个电话我随传随到的,现在一句没心情就把我打发走啦。” 韩庆也不客气:“所以我是你老板呢。” 林若凤被噎住了,一口气堵在心头,却又无法反驳。 韩庆皱着眉,没想到林若凤存了这样的心思,本来约她出来是因为三个男人吃饭挺单调的,她又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儿,正好调剂一下。不料还没怎么玩儿,就无缘无故被人搅了局。 --无缘无故可哪有无缘无故的事儿?韩庆一想就心烦,颜止在眼前受了伤,还在自己眼皮底下搭上了一个女人,而他竟什么都做不了。失控的感觉让他焦躁不已。 林若凤服了软,说道:“别不爽啦,你那哥们儿就擦破了点油皮,可是把人老婆泡了,还把人给揍了,算起来还是占了便宜。”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韩庆叹了口气道:“姐姐,你别说话行吗?”他越想越气,一拍方向盘,“操,这叫擦破了点皮吗,手上都没一块好肉了!” 林若凤冷冷地道:“那你想怎样?你那哥们儿这点出息,要撬墙角,也别在别人地盘上啊。 ” 韩庆怒道:“石头没那么不要脸,他......你别说他了,平时他有谱得很。” 林若凤忍不住说:“这石头你打哪儿认识的?以前没听你提过。” 韩庆在红灯前停了下来,问道:“有烟吗?” 林若凤从手袋了拿出了烟和火机,递给他。韩庆抽了两口,说道:“我在追求他。这也要跟你报备?” 林若凤如遭雷击。 她想说话,一开口就咬到舌头。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道:“这不能够。我没看错,他是个男的。” 韩庆淡淡地说:“我喜欢他。我知道他是男的,不用你提醒。” 林若凤不知道该吃惊还是愤怒,最后只好笑道:“大少爷,你是没东西可玩了吗?” 韩庆吐了口烟圈,道:“我不是玩,我是认真的。” 林若凤只觉心里一抽,她知道韩庆要“认真”多不容易。她酸涩地说:“好啊,你放着那么多正经事不做,去认真地泡一个直男。” 韩庆眼眉一挑:“你管我那些正经事就行,我爱泡什么人,谁都管不着。” 林若凤不说话了。她点着了一根烟,慢悠悠地放进嘴里。车驶进了她居住的小区,在单元门口停了下来。 林若凤轻叹一口气:“你的破事我是管不着。我就问你,你认为他能从了你吗?” 韩庆:“不能。” 林若凤简直哭笑不得。他看着韩庆,心里一阵酸,一阵软的。她凑过去抱了抱他,柔声说:“你要跳坑里,我阻止不了。你.....保重吧。” 韩庆知道她是好意,又觉得直接拒了她挺过意不去,于是拍着她背笑道:“你在心里骂我傻逼,我听见了。上去吧。你家我想上去好久,没敢。唉,你不早点邀请我?” 林若凤下车,甩给他一个婀娜的背影,嘲弄道:“你不敢?你要真想的话,爬水管也上来了。” 她转头笑了笑:“再见!” 韩庆一摆手,开车走了。 过了一星期,颜止手上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他不敢闲下来,一没事干,就觉得伤口痒得不行,经不住要使劲挠。更难受的是,韩庆自那天以后就没来找他了,颜止只要坐下来,就会数数日子,纠结着要不要给韩庆打电话。 他知道韩庆那天生气了。为什么生气,他只隐约想到是因为自己“惹事”了。这事儿颜止挺冤的,无端挨了揍,而且挨揍还不还手,也算忍让到极致。他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回想,琢磨有哪些地方犯了“正常世界”的忌,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末了只得出一个含糊的结论:韩庆看上去不像个怕惹事的,不过他确实给韩庆带来了麻烦。 想到可能被韩庆嫌 分卷阅读32 弃,颜止郁闷得不行,连饭都吃不下。何末眼巴巴地看他坐立难安的样子,好心说:“你是不是手疼拿不了筷子,我喂你吧!” 颜止闷闷地说:“我不吃了,去外面抽根烟。” 他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韩庆的电话。 “喂?”那头传来韩庆的声音。 颜止的心狂跳,差点把电话给扔了。他硬着头皮说:“庆哥,最近很忙?” 那头的韩庆也没好多少。电话响时,他一眼看到是石头来的电话,立马从沙发跳了起来。他想颜止快想疯了,今天一早流鼻血,一直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韩庆:“嗯,挺忙的。” “哦。”颜止说完了,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他轻声道:“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韩庆急忙道:“别挂!” “嗯?” “你....你手好了吗?” “好了,都结疤了。远看跟戴了手套似的。” “虽然伤口小,发炎就麻烦了。”韩庆打蛇随棍上:“今晚来我这儿,我看看伤口长得怎样。” 颜止爽快应道:“好,我关了店自己过去。” 颜止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回到饭桌。 何末:“你要不吃炖豆腐,我给你抄个木须肉去?”颜止说:“不用。”夹了豆腐大嚼起来。 何末怎么看颜止怎么不对劲,他关心地说:“石头,你病啦?没事不是唉声叹气,就是自己笑。” 颜止:“庆哥今晚让我去他家。我还以为他不理我了呢。” 何末笃定地说:“怎么会呢,他把你宝贝的,就差放在案上供奉了。” “靠!我又没死。”颜止笑骂,心里却美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喜欢轻收藏。 ☆、自行车 晚上颜止特地回家洗了澡,去剪了头发,还把胡茬剃干净。穿上薄薄的墨色毛衣和卡其长裤后,他就觉得没什么能打扮了。颜止还没老,自然还是爱美的,不过来到城里后,就一直因陋就简。他拿起桌上一条红绳戴上,以前绳子上系着爹娘留给他的玉,后来为了在城里生活下去,他把玉卖了,在红绳上穿了一个贝壳来做纪念。 他把贝壳塞进领口,上下端详一会儿,觉得还过得去,就欢快出门了。 韩庆打开门时,一阵饭菜香味随之飘了出来。颜止好几天没见韩庆,见不到挂念,见到了却有点紧张。 “做饭了?”颜止笑问。 韩庆不答,抓起颜止受伤的手左右翻看,皱眉说:“这些疤要好几年才能下去了。还疼吗?” “不疼,痒的厉害。”手握在韩庆温暖的掌心里,又不争气地痒了起来。颜止把手一抽,大力抹擦了几下,“能吃了吗,好饿。” 桌上有蒸鱼、白切鸡、豆腐紫菜汤和炒苋菜,都是清淡又不花时间做的菜肴。颜止看得饥肠辘辘,一坐下就埋头大吃。 韩庆笑道:“你几天没吃饭啦?” 要坦诚自己这几天茶饭不思,颜止觉得太丢脸,于是他含糊答道:“你手艺好,吃不够。” 韩庆温和地说:“要不你搬来一起住,我能天天给你做饭。” “啊?”颜止抬头看着韩庆,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 韩庆心里柔情似水,冲口而出这句话后,也觉得不妥当。于是找补说:“小河不是说要找免费的地儿吗?免费不能够,你们帮我擦地洗衣来抵消房租吧。” 颜止认真想了想说:“太远,骑车去店里得一个多小时。” 韩庆:“我送你去。”心想天天能见到石头,这日子是不能再好了。这一星期他本来想晾凉颜止--其实主要是晾凉自己对颜止再也止不住的渴求,没想到越要放开,越是憋的慌,现在他恨不得把颜止放碗里,一块块地吞进肚子。 颜止摇头道:“麻烦。” 他觉得可惜,也觉得自己拒绝得没道理,但这事儿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答应了老金能把他揍一顿。 吃完饭没事,他们坐在客厅里玩X-box。颜止喜欢玩电子游戏,一玩好几个小时,等他们觉得手酸,已经接近午夜了。 韩庆说:“晚了,别走。”他挪到颜止身旁,倚着他肩膀说:“陪我睡。” 颜止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一沾枕头就能睡着,雷打都不动的,还要人陪?” 韩庆赖道:“正因为这样,才要人看着,别让老鹰把我给叼走了。” 颜止看他小猫似的,答应道:“好吧。老鹰来了我给你打下来当早饭。” 韩庆觉得幸福极了。一抬眼看见颜止脖子的红绳子,抽出来看,是个扁扁的扇贝壳。他把玩着说:“你在大排档捡的吗?” 颜止:“桦姐的店里扔出来的。” 韩庆觉得颜止的品味真奇特,一时手痒,拿了枝笔,在上面画了只小鸡,又签了名。 颜止笑道:“干嘛呢?” 韩庆:“给你写上主人的名字。” “操。”颜止把他脑袋推到一旁。 韩庆又凑过去,觉得情难自己,忍不住抱住了颜止,在他耳边道:“石头,我好想你。” 这话再直白也没有了。颜止只觉心酸酸软软的,韩庆的气息笼罩着他,逼得他只想躲。但要真的躲,他又不落忍。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颜止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庆看着他的眼睛,他急切地想要个答案,却终究不舍得为难颜止。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命令道:“洗澡刷牙睡觉。” 韩庆的公寓暖和,屋里他们就穿着半袖短裤。每个早上颜止都会到阳台抽根烟,直到手脚冰凉,才慢慢踱回屋子里。 打开玻璃门,早晨的凉空气涌了进来。韩庆不在客厅,颜止想他可能在书房,就顺脚爬上二楼去。 他听见卫生间传来水声,心想韩庆大概在洗澡。书房的门一如既往地关着,水声把二楼衬托得宁静之极。颜止百无聊赖,就推开书房的门,这公寓不大,但他从没有机会进去书房。 门一打开,颜止愣住了。 颜止想象书房肯定像这公寓的其他角落一样整洁干净,没想到里面乱糟糟的,地上摊了一堆零件和工具,围着一架组装到一半的自行车。 虽然已经残缺得面目全非,但颜止还是认了出来,这车......不就是小满撞报废的那辆吗? 颜止愣神之际,韩庆从卫生间走出来,见颜止站在书房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暗叫不好。 颜止转头看着韩庆,惊讶道:“这是我的车?” 韩庆头脑飞速转动,饶是他足智多谋的,一时之间也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捡了一辆报废的车,不厌其烦搬到家里来,还费劲地想要修好。 有些狂热的粉丝会去翻找偶像的垃圾桶,把人家的废弃品搜回家中珍藏;韩庆觉得要是把 分卷阅读33 自己放进这样的角色中,实在是臊得慌。他还想起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看到韩庆的表情,颜止确定了这的确是自己的破二八。他卡了壳的脑袋终于转了起来,“你知道这车是我的?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小满吗?” 韩庆自暴自弃地点点头,哑声说:“我要不认识小满,也不会知道你在西天饼屋。” 颜止手上的拼图慢慢完整了。他艰难地道:“那天跟小满一起看打擂的是你。你是他的男朋友。” 韩庆觉得脑袋都在着火,他揉了揉鼻子道:“是。你要追的女人就是小满?” 颜止的头脑没有韩庆灵敏,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大概弄明白前因后果。 颜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默默下了楼,坐在餐桌旁。韩庆也跟着下来,跟平时一样煮咖啡烤面包。食物端到桌上,两人默默吃着。简单的早餐,像是要吃到地老天荒。 终于颜止先开了口。“庆哥,真对不住。我不知道小满是你女人,要知道....” 韩庆打断他:“要知道你就不打她主意?” 颜止:“......”他其实也不太确定,如果一早知道“情敌”就是韩庆的话,他会不会放弃。只是想象中的情敌,一下子活生生地坐在对面,而且两人昨晚还睡在一起,这事儿他实在没法接受。韩庆一笑:“没事,你可以继续泡她。” 颜止听出了其中嘲讽的意味,他吃了口鸡蛋,突然想明白了韩庆的意思,皱眉道:“你是说,我不可能追到她?” 韩庆盯着颜止,不说话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从不过问小满怎么玩,但眼见颜止要撬他的人,出于产权意识,他怎么也有点不爽。 颜止也不退让:“小满还没是你们韩家的人,她现在是自由的,如果她跟我在一起更开心一些,你没有理由占着她。” 韩庆看到颜止挑衅的表情,有点生气,他直白地说:“你一只会跟女孩打炮,连手都没牵过的,能让她开心?她也就看你长得不错,跟你玩两天。” 颜止语塞,难以言喻的自卑感涌上心头。他低头半响,举起杯子喝光了咖啡,闷闷道:我走了。” 韩庆到底是疼爱颜止的,一不留神说了句操蛋话,立马就后悔了。他站起来拦在颜止面前说,“我送你回去。” 颜止轻轻推开他,说道:“不用了,我骑车来的。” 门在他的眼前“砰”地关上。韩庆心烦不已,脑补颜止和小满和乐融融地在一起的画面,觉得自己会疯掉的。 接下来的几天,颜止就像三魂七魄迷了路,过得浑浑噩噩的。 他比往常起得更早,一去到饼屋就呆在厨房,直到关门才出来。韩庆的话对他伤害挺大的--“玩两天”,大概像小满和韩庆这种在正常世界里如鱼得水的人,都是以这样的心态对待他的吧。 颜止好几天都不说话了,直到何末一看到他就糟心。他粗鲁地对他说:“你丫喝了迷药吗?整天跟游魂似的,谁进来厨房都要被你吓死。”看颜止沉默着,他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去外面扫扫树叶!见见太阳你不会化掉的。” 颜止听话地走了出去。经过柜台时,他一眼瞟见了上面镇守店面的红虎和蓝皇,心里一激灵:难怪第一次见到韩庆就觉得脸熟,原来蓝皇就是根据他的模样造出来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还记得小满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红虎有个死对头,叫蓝皇,是我设计的。” 死对头....颜止仔细地琢磨过,如果早知道小满的男朋友是韩庆的话,他大概不会让自己去撞这个墙。韩庆说得对,小满不可能会扔掉韩庆跟他好。他有什么能耐去撬这个公子哥儿的墙角?连约会时该怎么点菜,他都是跟韩庆学的。 颜止无比泄气,于是决定什么都不想,跟个木头人似的清扫人行道上的树叶。一不留神,他越扫越远,一路扫到了路的尽头。邻里看见这新来的“环卫工人”都很诧异,叫了半天“石头”,见他不应,就偷偷拍了照。当天,“最帅扫地工”的照片在朋友圈里一下子火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天台 韩庆也过得心神不宁。猴子建难得看韩庆失魂落魄的,偷偷在他的龙舌兰酒里洒了胡椒粉。韩庆无知无觉,一口灌了下去。猴子建叫道:“庆哥,你病了吗?你的酒是辣的。” 韩庆:“辣的吗?我舌头没知觉了。” 谭溪幸灾乐祸地笑道:“我都说了,你这种渣男千万别认真,一认真准会狠狠摔一跤。这叫什么来着?” 猴子建:“报应。” 两人贼贼地笑了起来。 韩庆决定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站起来就要走。猴子建赶紧懒腰抱着他,投降道:“我错了我错了。坐下坐下......告诉哥们儿,谁把你给甩了?” 韩庆懒懒地扫了他一眼,坐下道:“要听故事?给钱。” 猴子建一摸下巴:“那得看是怎样的故事?” 韩庆冷笑:“绝对很黄很暴力。” 谭溪看不下去了,道:“是那位“男的,朋友”吗?” “男朋友?”猴子建下巴快掉下来了,“谁那么神把你掰弯啦?” 韩庆又喝了一口酒,噗呲喷了出来,伸舌头道:“辣死了,这什么酒,都能当生化武器了。” 猴子建赶紧给他递一杯水,催促道:“你舌头怎么那么迟钝?别岔开话题,说正事,你最近很不妥,是婚前恐惧症吗?” 提到结婚,韩庆更郁闷了。他叹了口气说:“猴子,你老爷子没把你的腿打断然后送泰国去做手术,是还打算让你结婚生子吗?” 猴子建说:“那是当然的。不过哥们儿有原则,不向恶势力低头。” 韩庆端详着猴子建,他是朋友圈里长得最好的,比颜止都要精致几分。凭着好模样和好身世,他的后宫都能自己开奥运会了,性别年龄重量级分组齐全,绝对是一渣男都要啐两口的败类。他跟韩庆最大的不同是,他能玩得理直气壮的,不跟家里虚委以蛇,所以韩庆挺羡慕他的。 韩庆烦闷地说:“哎,小满要是嫁了我,幸福不了吧。” 两人诧异地看向韩庆,谭溪说:“怎么会呢,城中多少女人打破头要嫁给你,只要你丫不脱衣服,看上去还是个人。她怎么会不幸福?” 猴子建:“别听老谭的,他就一伪君子。她幸不幸福,就看你对她有几分真。你爱不爱她,心里没个数吗?爱就爱,不爱就不爱,扯jb虚的干嘛?” 谭溪:你才痿。就你能爱,都爱出个兵团来了。” 猴子建:“你不懂。我爱得多,但每次都是来真的,不跟人打马虎眼。诶,先别说小满,就说这些年你身 分卷阅读34 边那些女的,哪个你用过心啦。你这样还不如花钱去窑子里找乐子呢。” 这话直直地戳中了韩庆,他皱眉道:“我认真不起,老爷子早给我铺好路,我不走他把我打残了也要推着我走。小满一好女孩,唉,反正我挺对不住小满的。” 谭溪搂住他肩膀道:“你跟猴子不一样,他一废物点心,等他生个儿子,他爹准把他扫地出门,眼儿不带眨的。你是韩家顶梁柱啊,放个屁,GDP都要震一震,哪有功夫儿女情长的。” 猴子建不屑地说:“能耐大不大,跟这有什么关系。你的心就□□大,装得下经国大业,就没个空隙恋爱了?诶,说这些没屁用,关键是,现在你心里是不是有人啦?” 韩庆不答,闷闷地说:“有也跟没有差不多。”这个暧昧的时期,他实在没心情跟俩狐朋狗友交代自己蹩脚的感情问题,于是摆摆手说:“算了,别瞎扯淡,我回家陪陪姆妈,她最近老说没胃口,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谭溪:“最不舒服就是你们仨十天半月都不回去吃饭。赶紧滚吧。” 韩庆走后,谭溪感叹:“庆哥九尾狐托生的吧,弄了半天,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猴子建意味深长地笑说:“你还要他说什么,最重要的信息已经告诉我们啦。” 谭溪:“什么信息?” 猴子建放低声音:“他恋爱了!而且那个人,我应该见过。” 自那天不欢而散后,颜止又两星期没见韩庆了。唯一一次通话,是他为洪斐谋那份保镖的工作,硬着头皮打给了韩庆。韩庆接到他的电话,话都说不利落了,恨不得马上飞车到饼屋见他一面。颜止的语气却是一贯的平静,完全听不出情绪。他向韩庆推荐他师姐,又告诫他千万别摸她的胸。 韩庆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摸她的胸,但颜止所有的请求他自然一口答应。说完,颜止就挂电话了,韩庆心里没着没落的,因为还想不清楚自己要什么,既不能见颜止,也无法面对小满。他心智早熟,对这个世界和自己的未来早有一套“惹不起,躲得起”的看法,愤世嫉俗磨成了圆滑世故。而如今,这些都开始松动了,大公子陷入了久违的质疑和反思中...... 天气渐冷,老头老太太们减少了外出时间,饼屋生意也没那么好了。颜止和何末一合计,决定做附近写字楼的三明治外卖。送餐这种重劳力,自然落到了颜止身上。 跑完三波外卖后,颜止蹬着车回到饼屋。一进去就看到小满和洪斐在一起,吱吱嘎嘎笑作一团。 颜止其实不是很想见到小满,觉得挺尴尬的。小满却不知道中间那些变故,高兴地招呼着他。洪斐:“这就是你的女朋友?眼光不赖。以前是个女的就能睡,现在长出息了,找了个模样好又读过书的。” 颜止:“.......” 小满倒是不在乎,她亲切地对颜止说:“好久没见了,挺想你的。晚上一起吃饭?” 颜止脑子有一阵空白,停顿了一会儿才说:“过两天吧,最近开始送外卖,累瘫了。周末我找你去。” 小满笑了笑:“嗯。”也不追究,转移到别的话题。 小满坐了一会儿就告辞。颜止送到门口,悄声说:“我最近遇到一些事儿,焦头烂额的,等我弄明白了,再找你玩儿?” 小满拍拍他肩膀,轻声回道:“没事的,我一闲人,你哪天想我了,我随传随到。” 颜止看着小满走远了,才回到店里。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洪斐,这时表情却很严肃。颜止一坐下来,她就说道:“你知道你那好哥们儿要我保他去哪儿吗?” 颜止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韩庆。看到洪斐的表情,他猜出了答案。 颜止非常诧异:“他.....他去那儿干嘛?” 洪斐:“我查了一下,其实只要问问人就知道。”洪斐有点伤感地说:“曾老的石头只卖给四个买家,其中就有你朋友一家。” 洪斐柳眉一竖,继续说道:“你知道墨西大街吧,那里一个早点摊子都比你房租贵几倍,在广亚银行总部的旁边,有座像被老鼠咬过的高楼,我刚来的时候,同屋还拉我去拍照,说外地人都要来这打个卡,才算是进了城。你哥们儿的办公室就在这楼的顶层。你跟他混得那么熟,不知道他干嘛的?” 颜止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洪斐。其实韩庆到底在那座老鼠啃过的大楼开食堂,还是在最高层看风景,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地方。 豆芽湾……外面的人称之为月亮湾。那是他最后的禁区,他们发过誓,一辈子都不会再跟那地方发生任何瓜葛。 洪斐深吸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柔和:“石头,我看出来你们感情很好。你看....要怎么断吧。要尽快,不能让老金知道。嗯?” 颜止沉默片刻,麻木地点点头。 马蹄坊好像永远没有歇下来的时候,商店关门了,小吃摊子就开始占据大街小巷。生意好的,生意不好的,全部混作一股喧嚣气,行人们也不装模作样了,甩开膀子胡吃海喝,汁水淋淋漓漓地流到了街上。 在气味混杂的闹市,颜止一个人走着,烟火气和笑闹声萦绕耳边,他却没由来觉得冷。 走过了两个街口,他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出门前,他打了电话给韩庆,约他出来见一面。挂了电话后,颜止麻木的心才觉出了疼。疼着,却也感到释然。 他们的关系往不可预知的方向生长着,颜止不是不忐忑的。他就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临,两人会把所有底牌亮出,看看里面几分真,几分假。如果是以前,这一摊牌会有什么后果,颜止完全无法掌握。现在....现在他知道了,结局只能有一个。 可以结束了。 问题是,要怎样结束?颜止在街道漫无方向地走着,他想要找一个地方,一个不会被其他人窥视的地方,把自己的和盘托出。可这是马蹄坊啊,哪儿有一个在外人视线之外的隐秘处? 韩庆来电话了:“石头,你在哪儿?” 颜止向周围扫视一眼,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我在大路的最西头等你,就是上次我们去的电影院对过,有一栋没盖完的高楼。” 韩庆:“好。” 韩庆把车停到胡同边,走出来就见到颜止站在铁皮围栏前。射灯照在他身后,形成光圈,他的脸孔却埋在黑暗里,看不出表情。 见到韩庆,颜止笑道:“我们爬上去?” 韩庆一惊,抬头看隐没在黑暗的楼顶,问道:“上去?” 颜止拉着他的手,毫不犹疑地往里走。韩庆只好跟着。这是颜止第一次这么牵着他,他却高兴不起来。 看洪斐离 分卷阅读35 开他办公室时的样子,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前因后果,他虽然不知道细节,却也能大概猜出来。没想到的是,颜止这么快就来找,一种要接受最后裁决的不安感瞬间淹没了他。黑暗中,韩庆任由颜止带着他走。他挺不喜欢失去主控权,不过现在心里却很平静,这缘于他对颜止的信任,兴许还有一些绝望感带来的疲惫。前方一路漆黑,他真不知道颜止到底是怎样辨别出路的。或许,路就是他施法变出来的? “我是妖怪。”他记得颜止这么说过。 他们开始爬楼梯。韩庆笑道:“石头,你说说话,我害怕了。” 颜止转过头来,窗外流泄进几丝灯光,把他的脸分割成明明暗暗的几块区域。颜止道:“省点力气,一会儿没楼梯,要爬墙。” 韩庆没有被吓着,看着颜止在黑暗中硬朗的轮廓,只觉得爱得不行。他说:“你的手抓紧点,别把我丢了。” 颜止心一抽,紧紧地攥着韩庆的手,冷声说:“跟着。” 上楼梯的路还算好走,月光和路灯从没有玻璃的窗照进来,这一点点的明亮,足以给爬楼的人以安全感。比起上次带小满上来,楼梯又多盖了几层,他们不到十分钟就走到楼梯尽头。 韩庆举头看上去,沿着墙壁一路仰望高耸的楼顶,心惊胆战地说:“爬上去?” 颜止:“嗯,也就七八层。我和小满来过,外面的空调台可以当踏脚。” 韩庆不可置信:“你带小满来这种地方?她一女孩子,你怎能让她冒险!” 颜止冷笑道:我抱她上去的,她胆子没那么小。”说完眉一挑:“怎么?要我也把你抱上去吗?” 韩庆怒道:“不用。”他被颜止的不靠谱气坏了,一瞬间伤感冲淡了,也不再害怕,当下就手脚并用率先爬上去。只要不怕,这种程度的运动对韩庆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他们三两下就到了顶端。 ☆、豆芽湾 颜止对夜景没有兴趣,上来之后就靠在电梯房的外墙,默默抽烟。 韩庆面对着马蹄坊的车水马龙,也不说话。 过了良久,颜止把烟一掐,走到韩庆跟前。只见月光下韩庆表情木然,像是这一片的守望人,因为年复一年的看守而变得冷漠无聊。颜止左思右想,实在开不了口。于是他简略地说:“庆哥,我叫你上来,是想让你看这个。”说着,他脱掉了衣服。 韩庆:“.......” 颜止把衣服往身后一甩,衣服准确地搭在后面的水泥栏杆。这一手帅极了,不过韩庆完全无心欣赏。他不知道颜止要玩哪一出,在这个时间,在这个无人之地,颜止宽阔的胸膛、细瘦的腰身完全袒露在他面前,他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了了。 颜止却慢悠悠转过身去,后背硕大的纹身逐渐暴露在韩庆面前。 一只怪异的牛头。牛眼睛流露出的恶意,跟牛这种食草动物完全不协调。 颜止侧过身来,缓缓说道:“我师父说,这叫米诺陶若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记住这个名字。你知道它的故事吗?” 韩庆:“希腊神话里的牛头怪,被他爹妈养在一个七扭八弯的迷宫里,后来被一个孩子砍了......纹这玩意儿干嘛?” 颜止摇头笑道:“我怎么知道。我们几个人上完小学之后就不念书了,没读过什么希腊神话,也就知道哪吒闹海、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什么的。我师父给我们一人纹了一个妖怪,说极恶之地,只有邪祟才能镇守.....” 他侧头看着韩庆,继道:“那时候我14岁,何末最小,才12岁,哭得鼻涕都糊住了嘴巴。”他轻声笑了笑,又道:“纹这怪物时,师父跟我说,那个孩子没有打败牛头怪,其实是他跟妖怪做了笔买卖,妖怪放他活路,还让他砍掉了自己脑袋,不过他要孩子带着他的一截牛角出来,继承他的意志。孩子最后变成了牛头怪,但没人看得出来。” 韩庆听得皱眉头:“你师父.....脑子不正常吧。” 颜止摇头:“我师父是村里最聪明的人。他读的书很多,我们村每一户人家的仓库放的都是种地的家伙什和猪饲料,只有我们家堆了一摞摞的书。 “就是我师父,发现了流星石。” 流星石......一听到这个玩意儿韩庆就头大。传说流星石不详,现在他相信了,他有点粗暴地说:“我不想听,你别说这个了。你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不是?那就别再提了。” 颜止沉默半响,轻声而坚决地说:“不行。你听着,这很重要。” 韩庆只好不说话了。颜止垂下眼帘,“我很快就说完。我们那儿是很干旱的地方,自来流传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旱季持续了很长时间,植物和庄稼都枯死了,人也快没水喝。有一对兄弟为了拯救村里的人,爬上了天梯,去偷窃天河的水。他们千辛万苦把水偷了来,怕上天知道,把水藏匿在地下,只有在十五月光最亮的时候,村民才会跟着地上晶亮的水珠子,找到天水。可这怎么瞒得住呢。所以村里人虽然从旱灾里活了下来,却受到了惩罚。他们的子孙都是残缺的,有的没了手,有的少了腿,这是他们使用天水的代价。 “我的师父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他花了很多很多年,竟然真的找到了天水。不过,天水不是水,不能喝,天水在地底下真的像来自天上的水一样,会发出美丽的光,不过一来到陆地上就会变成石头。” 韩庆接口道:“那就是流星石?在镅酸里是液体状,出来就会转化成固体,钻石变成黑炭。” 颜止冷道:“嗯。天水真的很美,比下面的夜景美一万倍。” 韩庆仔细看过流星石,想象这炫目的金属流淌千里的壮观,确实不是人间该有的景象。 颜止续道:“那么美的东西,却只能看,不能靠近。靠近它的人,不是被外面那层毒水烧掉了手,就是半边脸没了。村里为了把流星石弄上来,死了很多人。地没人种了,猪没人喂了....庆哥,你觉得是不是很可笑?” 韩庆:“可不是吗?水的话至少还能灌溉,还能解渴。一块石头,漂亮是漂亮,有什么屁用。” 颜止看着韩庆,漠然道:“天水不是水,也不是石头,它其实是.....”颜止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过了半响,他叹息道:“大家为了得到天水,已经牺牲太多,有人没了手,再也不能干活儿,有的家里没了男人,没有其他活路。他们也是没办法。只能一心一意地跟着我师父,想办法把天水弄上来。” 韩庆:“你师父又是为了什么?” 颜止心一疼:“他?我想,还没找到天水之前,他早就疯了。” 沉默了一会儿,颜止又道:“他在城 分卷阅读36 里找了个人来帮他。曾明义,你认识他吧?”说到这个名字,颜止的声音更冷了。 韩庆点头:“你们月亮湾的老大。你师父怎么跟他勾搭上的?” 颜止:“他们是□□时期一起下乡的同学。我师父留了下来,他返回了城里。曾明义来我们村里,住在我们的房子。我听到他跟师父说:'那玩意儿虽然毒,拿上来不成问题,问题是拿上来之后该怎样。 “这个人真聪明,他说的都对。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不知道用什么中和了那毒水,腐蚀性没那么厉害了,然后用厚石板容器把流星石采了出来。那时候技术很粗糙,每天还是会有人被烧掉了身体,但至少流星石终于拿到。 “在他们研究怎么采集流星石那几年,曾明义对师父说,我们应该做好准备。做什么准备呢?”颜止看向韩庆,眼里带着讥嘲,“师父不下地、也不养牲口,家里唯一一头牛是拉车用的。他收养了我们几个,教我们耍棍、翻跟斗这些杂耍,在外面表演挣口粮。自从曾明义来了之后,师父对我们加倍严格,要我们加紧练习。有一天,他跟我们说,天水是不祥之物,现在我们无知地打开了这个极恶之地,就要想办法镇守住它。 “师父又说,我们几个没爹没娘,本来不该活到今天,是因为村人的仁慈施舍,所以我们不至于饿死冻死。这是我们报恩的时候,无论做什么,我们都要确保村子安稳平静,一如当初。 “在村人的面前,师父又说了'极恶之地'那样的话,他让村民要相信他,要听他的话,他一定会把天水采集出来,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村人本来都敬重他,何况还是他找到了天水呢。有一些反对他的,提出异议的,最后都遭到了恶报,先是猪崽子没了,然后牛犊没了,孩子没了,不久之后,这些残躯都会在天水边被发现。” 韩庆头皮发麻:“这是......你们几个孩子干的?” 颜止轻笑道:“嗯,没人防备我们。村里哪家需要劳力,我们就会去帮忙,办完事他们会给馍馍吃。所以村里每一户我们都很熟。” “曾明义看我们几个挺好使,很喜欢,还找来一些人教会了我们别的本事。有一些你在擂台看到了,有一些在这里用不上。” 韩庆转头看向底下的街景:“所以你师父就成了村里的神。” 颜止:“差不多吧。这样过了四年多,天水终于采上来了。就跟曾明义说的一样,天水出来了,村人都觉得自己牺牲太多,要补偿回来,大家都不要脸也不要命了,天天吵啊打啊。不过曾明义和我师父都准备好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给我们纹了这个妖怪,在村里做了一个很隆重仪式,说偷拿天水犯了天规,要遭报应的,天水只能由我师父来支配。我们几个命格够硬的孩子,此后就奉献给了天父地母,负责守护天水。极恶之地,只有邪祟才能镇守..... “这之后,我们从暗中做事,到光明正大了。不听话的人,我们让他们不能说话,邻村和外地人来这里,要是不安分的,就把他们献给了天水。所有人都怕我们。” 韩庆心里想:“对封闭的乡村,什么法规和道德都不如神鬼之说管用,他师父念了这么些书,编几个故事就把村民唬住了。” 颜止继续说:“曾明义不但稳住了村人,还把天水卖了出去。不知道他怎么说服城里人,这没什么用的东西,卖了我们谁都没想到的价格。这之后,我们要什么有什么,村里土房子变成大楼房,别说县城,连马蹄坊这里,跟我们那儿一比,都寒酸得很。 “一开始曾明义不太出面,我师父是领导,人人敬重。后来曾明义手下多了很多人,他们配了最好的武器,我们五个没什么用了,摆在那里也就是几尊凶神,吓吓人而已。再过几年,我师父死了。” 韩庆:“怎么死的?” 颜止不太想回忆这件事儿,他皱眉说:“他死在了天水边。在最后的两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天水旁,连我们都不太能见到他。有一天,工人发现他的尸体,双手泡在天水里,人就这样没了。没了,也就没了呗。” 颜止深吸一口气,突然笑道:“外面的人都管我们那儿叫月亮湾,那是发现流星石之前的名字了。我们自己开玩笑说,那地儿应该叫豆芽湾,半个村子的人都死了,死的时候大概都跟豆芽差不多,手没了,剩了个绿绿的大头。我师父,死的时候就是那样的。” 韩庆不忍听下去,他双手搭在颜止的肩膀上说:“你师父把自己交给天水,这也是死得其所吧。石头,我不想听了,我只要知道你没有变成豆芽就行。” 颜止低头一笑:“我就快说完了,你别急。后来就很简单了,我师父一死,曾明义就带着一百多个人来凭吊慰问。我师兄说,他不敢动手,因为我们是被上天选中来镇守天水的啊,他跟曾明义谈判,最后他答应让我们走。我们也承诺,一辈子都不会回去,也不会跟那儿再扯上什么关系。 “于是我们就来了这里--除了二师兄,他觉得我们真是瞎折腾,留在月亮湾有多好。” 颜止笑了起来。他看着韩庆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笑了半响,颜止轻声说:“庆哥,我那些破事说完了。你听得很难受吧。” 韩庆冷道:“没错。你知道我难受,还说?” 颜止正要回答,韩庆摆手阻止了他。韩庆盯着颜止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第一,我听了难受,是因为心疼你经历了这些。我不在乎那些变成豆芽的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可抱怨的。第二,你们做的那些龌蹉的事儿,不能算进城里人的帐里,这他妈就一玩物而已,没有流星石也会有别的,没人要你们赔上身家性命来取悦人。死了很多人,要怪就怪你丧心病狂的师父。”韩庆深深地看进颜止的眼睛里,“第三,你听好了,这一切不能作为你跟我一刀两断的借口。” 颜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韩庆冷峻的脸,沉默了半响,缓缓道:“这不是借口。我们几个发过誓,不会再跟流星石沾上关系......对于你们城里人来说,流星石不过是一玩物而已,没有这个,还有别的。其实人又有什么两样?你的朋友多得是,何必执着?” 韩庆怒道:“你能跟别人一样吗?”他踏前一步,紧紧盯着颜止:“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告白 笑了半响,颜止轻声说:“庆哥,我那些破事说完了。你听得很难受吧。” 韩庆冷道:“没错。你知道我难受,还说?” 颜止正要回答,韩庆摆手阻止了他。韩庆盯着颜止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第一,我听了难受,是因为心 分卷阅读37 疼你经历了这些。我不在乎那些变成豆芽的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可抱怨的。第二,你们做的那些龌蹉的事儿,不能算进城里人的帐里,这他妈就一玩物而已,没有流星石也会有别的,没人要你们赔上身家性命来取悦人。死了很多人,要怪就怪你丧心病狂的师父。”韩庆深深地看进颜止的眼睛里,“第三,你听好了,这一切不能作为你跟我一刀两断的借口。” 颜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韩庆冷峻的脸,沉默了半响,缓缓道:“这不是借口。我们几个发过誓,不会再跟流星石沾上关系......对于你们城里人来说,流星石不过是一玩物而已,没有这个,还有别的。其实人又有什么两样?你的朋友多得是,何必执着?” 韩庆怒道:“你能跟别人一样吗?”他踏前一步,紧紧盯着颜止:“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颜止猝不及防,心都漏掉了一拍,他要开口说话,还没说出来,韩庆的大手就抓住了他后脑勺,直接吻了过来。 颜止一惊,用力推开韩庆。韩庆退开一步,冷静地说:“我怕你不明白,所以要做出来让你知道,我说的喜欢,是这种喜欢。” 颜止没想到会有这种局面,心如乱麻。他从来没被人用这样的方式表白过,就像这说的不是爱,而是在分赃谈判!颜止抹了一把脸,冷冷说:“哪种喜欢都没用。要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就这样吧。” 韩庆再也按耐不住,他把颜止推到墙上,决定不再听颜止废话。他亲吻着颜止的嘴,一手抚上了颜止的小腹,大力搓揉起来。颜止挣扎了一下,没想到韩庆力量那么大,竟然推他不动。他膝盖抬起来要顶向韩庆的肚子,却被韩庆的一条腿别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韩庆身体很好,多年的剑道训练让他学会了精准的出击,这回被勾起了蛮劲,颜止一时被他控制得紧紧的,完全无法反击。 韩庆的另一只手抚摸着颜止的后背,当修长的手指划过那凶恶的牛头,颜止只觉一阵颤栗。这是他身体最大的隐秘,别说被人予取予求地摸索,他来到城里后连看都没给人看过。韩庆一路亲吻他的嘴巴、耳垂、脖子,那架势不像吻,更像是撕咬。颜止忍无可忍,狠下心来抽出一只手,甩了他一记拳头,趁韩庆力道松了下来,立即用肩把他扛起,使劲往下摔。 啪一声巨响,韩庆高大的身躯撞到地上。韩庆觉得骨肉都要分离了,来不及喘口气,颜止又把他提了起来,抵到墙壁上。 颜止贴了过去,冷声道:“你别招惹我,你打我不过。” 韩庆勃然大怒,大力推开颜止,厉声道:“放屁,我们试试?”说着扑向颜止。两人在地上扭作一团。颜止没穿上衣,肉皮就着满地的砖石碎片一滚,立马就开了几个口。 颜止又惊又怒,韩庆平时和和气气风度翩翩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狠。当下也不再留情,一脚把他踹到围栏边。韩庆半个身子伸出了围栏外,多亏眼疾手快、臂力强劲,最后一刻抓住了铁栏杆,才没跌进楼下的车水马龙里。 韩庆站直了,停顿了一口气,对着颜止的肚子就是一拳。颜止躲了过去,顺势击向韩庆的后脖颈。韩庆低头避开,手肘向后打中了颜止的胸膛。颜止疼极了,他愤怒地想到,在马蹄坊打了这么些时候的擂台,一场没输过,这次要输给韩庆这么个连路都不用走的纨绔子弟? 颜止和韩庆都发了狠,拳拳不留情,没多久两人就一身伤。相比之下,还是韩庆伤得比较惨,在揍人方面他不如颜止有经验。 凉凉的月光照着狼藉的天台,在挨了又一脚之后,颜止决定终结战斗。他奋力撞向韩庆,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到杂乱的工具堆里。咔啦一声,韩庆沉沉地压向一把梯子,木梯立马解体成了几截木头。颜止顺手拿起一截木头,狠狠地指着韩庆道:“你还来吗?你再来我就打折你的腿,把你扔在这里,保证三天后才有人发现你。” 韩庆怔了怔。他一把推开指在他面前的木棍,艰难地爬起来。挨了几下重的,他脑子清醒了些,知道颜止说到做到,真能把他给废了。于是他不说话了,倚着墙壁喘气。 颜止也没好多少,□□的上身姹紫嫣红的,都能摆在画廊里展览了。他扔掉棍子,靠在了围栏边,让呼吸平缓下来。近处广告牌的霓虹灯映照在他脸上,一片红,一片绿,这张脸却一点表情也没有,默默承受着一切。 颜止拿起上衣套在身上,举起胳膊就牵扯到腰侧的伤,疼得他直皱眉。颜止跨过围栏,准备爬下去,临走前他转过脸看向韩庆,说道:“你去月亮湾....小心点。那儿看着跟城里没什么两样,但到处都是曾明义的眼,做什么他都知道......你玩玩儿就回来吧。”心想还有什么可交代的,但仔细琢磨,真是哪儿哪儿都不放心,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干脆就不说了,对着韩庆一笑,转身跳到下面的踏板,迅捷地爬下去。 颜止一走,韩庆就撑不住了,软软地坐到了地上。全身的疼痛一起涌上来,他只觉得难受得不行。颜止临别的笑容,就像刺向他心脏的最后一剑---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多么爱颜止,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溜走,真是心疼得要命,还不如刚才就被他揍死呢。 韩庆在天台坐了一会儿,慢慢觉得冷了起来。抬头看天,云低低的、红红的,快下雨了。他蓦然想起一个重大的问题:颜止走了,他岂不是要一个人爬下去?爬下去也罢了,那黑咕隆咚迷宫般的底楼,谁他妈走得出去啊? 他快愁死了。上天好像也能感知他的痛苦,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淋了他满头满脸。 颜止带着满身伤口湿漉漉地回到了家。何末看了大惊,喊道:“你被车撞啦?” 颜止瞟了他一眼,疲惫得没力气说话了。他轻声道:“我要休息,你乖乖看电视,别给我做饭,别进我房间,还有,”他指了指何末微张的嘴,“别问我为什么。” 颜止勉强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就动不了了。打完一架,他觉得脑子清明了不少,不再绞成一团。但明白归明白,一切依然无解。 月亮湾的记忆缠绕着他,对韩庆的割舍不下折磨着他,这时候他是应该悲伤的。可在天水边看过太多死人后,他已经失去悲伤这个技能了。他无法排解情绪,只好往床上一躺,干脆病倒了。 石头是不生病的,一病起来,石头就变成冻豆腐,哪儿哪儿都是漏洞。何末再没心没肺,见到石头这熊样,也知道他这次真伤了元气。他怜惜地给他擦了把脸,叹口气说:“你又跟庆哥吵架了?” 颜止一惊,睁开没精打采的眼睛看向何末,心想小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心思通透了 分卷阅读38 ? 他勉强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闷闷道:“庆哥说喜欢我,我把他揍了。” “啊!”何末张大了嘴巴。他在颜止的床边坐下来,大眼睛看着颜止:“揍成啥样,没把他给废了吧?” 颜止无奈道:“他跟牛一样壮,我差点打他不过。” 何末:“你跟师姐怎么都一脾气,随随便便就动拳头?庆哥对我们挺好的,要没他指点,咱们指不定混得啥样呢。” 颜止一拍何末的脑袋,笑道:“你屁股坐哪一头的?庆哥对我们好,我也不能让他睡了啊。” 何末想了想,笑了起来:“也是。”他摸了摸颜止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他才好,说道:“唉,别多想了,人跟人的缘分.....你干嘛不是个娘儿们呢,是个娘们儿多好,跟了庆哥,我们也不用起早贪黑弄什么夹馅儿面包了。” 颜止踹了他一脚:“去你的。要不你去问问庆哥,你要从了他,看他能不能凑合?” 何末站了起来,叉腰抬头道:“嘿,这说不准,论姿色,论身条,我哪儿不比你强。你浑身腱子肉的,咬都咬不动....” 颜止笑骂:“赶紧滚!” 作者有话要说: 渣男的下场:)) ☆、有病 城里足足下了三天的雨。这雨说大不大,却丝丝拉拉的总也停不了。墨西大街的高楼灰冷庄严,被这缠绵的雨一淋,就镀上了一层软软的水汽,好歹鲜亮了点。 韩庆站在敞亮的落地玻璃前,凝视着空旷的天空,韩昀进来好几分钟了他都无知觉。 韩昀走到他身边,也学他看着天空。看了半响,他啧道:“我还以为出来了九个太阳呢。哥,你看什么啊?” 韩庆依旧直直盯着天空,严肃地道:“阿昀啊,榆树区长安戏院对面的大楼,是你弄的吗。” 韩昀一怔,想了一会儿道:“哦,你说那什么马可利多大厦?那是老狗搞的,听说过几个月要预售了。” 韩庆转过脸来,皱眉道:“预售个屁,整个就一违建,楼都封顶了,楼梯还没建完。” 韩昀冷笑:“本来这楼没那么高,老狗见楼市又涨了,偷摸的多盖了十层。赶来赶去,他下面那群饭桶居然忘了弄楼梯。唉,谁买这楼谁倒霉。” 韩庆:“你知道还让他乱来?” 韩昀一脸无辜:“我管得着他吗?哥,这老奸巨猾不会捅什么大篓子,楼梯建没建,反正你又不爬,管他干嘛?” 韩庆有苦说不出,只好迁怒道:“这什么话?他做什么都顶着集团的牌子,出了事你不用救火?”他转脸看向天空,忧郁地道:“这人跟人都是连起来的,别人倒霉,你也好不了。你读了那么多书,都还给体育老师了吗?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伤,因为我是人的一员。所以,别问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 韩昀吓呆了,他看着哥哥淤青的眉骨和微肿的嘴角,结巴道:“哥....你病了?” 韩庆长叹一声,看着他:“我也觉得自己有病。这几天我鼻子坏了,什么味道都嗅不出来。是不是因为那天被雨淋得太狠了?” 韩昀:“不能够,那得下冰雹才能把你砸成这样。” 韩庆决定不理他,继续看天。韩昀赶紧逃了,出去昭告天下,让人这几天躲着他哥点儿。 林若凤走了进来,嘲道:“你是被雨水砸了,还是求爱不成被打了?” 韩庆:“我出门忘了带伞,摔水坑里了。”他喝了一口林若凤递来的的咖啡,皱眉道:“什么味道也没有。” 林若凤幸灾乐祸:“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失恋是治不了了,脑子进水还能让大夫帮你控一控。” 韩庆嘴角一牵,说道:“阿凤,我不需要大夫,现在我脑子特别清醒。我想了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个大道理。”他转过身来,轻抚林若凤的脸,温柔地说:“就是,我不能白白挨揍。” 林若凤:“所以?” 韩庆含笑:“所以我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林若凤恼怒地推开他的手,“你真没救了。” 韩庆哈哈一笑。这几天他痛定思痛,翻过来覆地琢磨,怎么想他跟颜止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两人之间夹着小满、身不由己的婚姻、从古代穿越来的顽固父亲、狗娘养的流星石,还有可能永远无法逾越的性取向。但这又怎样?情圣猴子说过,爱就爱,跟这些那些的有什么屁关系?他爱他,所以他不能怂;不能怂,首先不能被颜止给唬住了。他爱他,他也知道他,石头硬是硬,但他是想要爱的,因为需要,所以比谁都把情义放心上。他有的是耐心,他多年存储下来的恋爱值还没使用呢,总有一天他会慢慢把石头内里的空隙给占满了。 提到颜止,他想起了流星石这棘手的问题。他严肃地对林若凤说:“我要了解我们流星石买卖的市场份额和利润,还有月亮湾的详细情况,你给我找个明白人来。” 林若凤道:“韩悦是最了解的。” 韩庆:“我不听他的,也别惊动他。” 林若凤一愣,他们三兄弟感情很要好,她不知道韩庆这是要玩儿哪一手?遇到敏感的问题,她的策略就是要尽快弄清楚,不要回避。于是她直接问:“流星石有什么问题?” 韩庆冷道:“如果不解决它,我会有很大问题。明白不?” 林若凤摇头。 韩庆轻叹一口气,又看向天空,悠悠道:“别问丧钟为谁而鸣啊。” 颜止一病就两星期,等他能下床走路不打晃,他感觉自己都躺成木乃伊了。 吃了何末给他熬的粥,他看天气晴朗,就决定回饼屋去看看。这十来天何末一个人要照看生意,回来还要照顾他,颜止特过意不去,心想让何末回来歇半天。 骑车到饼屋时,快到中午时分。老头老太太带着他们的小京巴都出来晒太阳了,槐树下又充满了孩子的笑闹声和狗屎,颜止望向这生机勃勃的街坊,心情好了点。 在热闹的人行道,颜止看到他们的小饭桌已经支了起来,何末和于桦照旧在忙进忙出,桌旁几个人在磕瓜子,是小鱼丸和洪斐,还有.....韩庆。 颜止大惊失色,停下自行车就走了过去。韩庆一眼瞥见了颜止,紧张地站了起来,关心地问“石头,你不是躺床休息吗,还骑车?烧退了吗?”说着伸出手背去摸他额头。 颜止推开他的手,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韩庆理所当然地道:“来吃饭啊。” 洪斐摸了一把颜止的脸,“烧是退了,脸色不太好,怎么一病就成小白脸啦。快坐下来吃点鱼,补补。” 颜止笑道:“晒两天就黑回来了。”他坐了下来,斜眼看着洪斐和韩庆相处得挺和谐,暗暗纳闷。 何末见到 分卷阅读39 颜止,赶紧凑过去,“你怎么来了?”颜止用韩庆的话回敬道:“来吃饭啊。几天没回来,我们这儿挺热闹。” 何末一怔,想起了什么,狗腿地笑道:“多亏师姐和庆哥来帮忙,我才没过劳死在店门口。这几天都是庆哥送的外卖,师姐给看门,我才能在后厨干活儿呢。” 颜止想象韩庆开着保时捷送三明治、师姐叉着腰镇守柜台的画面,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何末脸上。 于桦坐了下来,用她一贯冷嘲热讽的口气说:“这看出来石头多能干了吧,两人才顶得了他一个。” 韩庆:“可不是吗,我见天就瘦了3斤,姐姐你不给蒸条石斑补补?” 于桦眼一眯,“你叫什么?” 韩庆从善如流:“妹子,没有石斑,左口也行啊,我不挑。” 于桦笑着站起来,“这还差不多。” 颜止听出来,韩庆这其实是跟自己撒娇呢。送外卖有多累多繁琐,他最明白不过,心里不由得又是感激,又觉得他其实犯不着。他给韩庆递了个眼色。 韩庆道:“有鱼吃,我去拿点啤酒。” 颜止随后站起来,“这饭不够了吧,我去热俩面包。”两人一起遁到厨房了。 ☆、饿极了 一到厨房,颜止靠在墙上,拿了根烟叼在嘴里,思量着怎么开口。 韩庆抢下它嘴里的烟,责备道:“后厨不能抽烟,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吗?” 颜止夺回烟,点着了,笑道:“我两星期没抽了,难受,就抽两口行吗?”颜止这一软语相求,韩庆哪有不答应的,于是他递去一个空罐头,说:“别把烟灰弹地上。” 颜止一进来就发现厨房干净整洁得都能在里面跳华尔兹了,大玻璃缸里插了几把芹菜和大葱,一看就知道出自韩庆的手笔,跟他家舒适又闷骚的厨房相仿。 韩庆笑道:“你是要赶我走吗?” 颜止没见到韩庆就罢了,一见他跟没事人似的在树下吃饭扯淡,就觉得特舍不得--他扔掉一切重新开始,要的可不就是这种平静安乐的生活吗?而这里面总是有韩庆给的一点点刺激和恰到好处的温暖托底,才不至于坠入日常生活繁琐和单调的泥沼里。 他心里纠结不已,点点头道:“我病好了,你别来了。准你吃完这顿饭,吃完滚吧。” 韩庆一拍他的头,笑骂:“你这白眼狼,我帮你送外卖爬楼爬到脚抽筋了,你就这样打发我,连一百块都不给?” 颜止抓着他的手,笑道:“你在我们家蹭饭蹭了那么久,就当你感恩图报了....你怎么哄好我师姐的?” 韩庆奇道:“干嘛要哄她?啊,你是说她因为流星石不让我们俩来往?”韩庆嘲道:“你以为她跟你和你师兄那样一条筋?女人才没那么讲原则,她们跟谁好跟谁不好,全凭眼缘,我这么人见人爱的,哪有女人忍心赶我走。” 颜止吐出一口烟圈,道:“我不是女人。总之,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跟流星石有瓜葛。” 韩庆紧握着颜止的手,难得严肃地道:“石头你听着,流星石是我弟弟为了泡个小野模才折腾起来的,虽然现在做得有模有样,也不过是我们生意里芝麻大的一块儿,都不够供我车队油钱的。我即没有插手过这买卖,连摸也没摸过几次的,你就因为这样跟我掰了,我不冤得慌?” 这话似是而非,颜止口才远不如韩庆,虽然不以为然,却也无法辩个明白,更何况他对韩庆已经心软得不行呢。他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韩庆不再为难他,他手一使劲,把颜止的身体翻过去,按在墙上。颜止回头皱眉道:“你要干嘛?” 韩庆轻笑:“脱你衣服。”说着就去掀开他T恤。颜止后背的几个伤口已经结疤,但躺床上太久,又没注意清洗,有一些小伤口发炎了。 韩庆轻触伤口,怨道:“你以为自己真是石头,磕掉一块半块也不当回事吗?多久没换药了?” 颜止挣扎了一下,混不吝地说:“几个小口,跟蚊子叮的差不多,自己能好。” 韩庆强把他肩膀压在墙上:“好个屁,都发炎了。你别动,我帮你洗洗。”他的大手在颜止后背轻轻抚过,颜止跟触电似的,麻痒得受不了。颜止转过身来,推开韩庆:“不用了,我一会儿回家冲个澡就行。” 韩庆懒得跟他说,直接把他推到不锈钢台面上,脱掉他的上衣,摸摸他的头说:“乖,几分钟就好。” 他俐落地用棉花擦洗伤口,涂上碘氟。颜止受过多次重伤,肩膀给贯穿个洞都能忍着,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小口被韩庆轻轻抹了抹,他就觉得疼得很。他皱眉□□道:“小力点,疼。” 韩庆摸摸他后腰,说道:“忍着,一会儿就舒服了。”说完回味了一下,觉得他们这两句话挺撩人的,不禁心猿意马,又在颜止的腰上捏了一下。 颜止趴在不锈钢台面上,全身绷得紧紧的。韩庆拍了拍他后背,“放松点,你不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吗,连抹药的胆子都没有吗。” 颜止无奈:“操,你快点吧,别贫。”韩庆看他那样儿,真是心痒难当,忍不住用了点力,说道:“你别叫,一会儿人都进来围观了。” 颜止果然不出声。韩庆抹完药,颜止站直了身体,转身就把韩庆推到墙上,凑过去说:“刚才摸得很爽吧?” 韩庆痞赖地笑道:“肉挺瓷实,躺了两星期,也没瘦啊。” 颜止摸了一把韩庆的短胡子:“再揍你一顿也还行,要试试?” 韩庆不示弱:“你养养再说吧,没玩几下就趴床上起不来了。” 颜止牵嘴一笑:“我没真使劲呢,要不你以为能直着走出去?” 韩庆回想那晚的惨状就有点生气,他贴近颜止正想抱怨两句,就听到有人走进厨房。两人说得太专心,居然都没听见脚步声靠近厨房,这时两人身体都要贴在一起了,赶紧向后退开。 韩庆脸皮够厚的,这时也不免有点脸红,抬眼只见于桦站在门口,笑吟吟道:“你们俩是饿极了,在厨房偷吃吗?” 颜止赶紧拿起桌上的衣服套身上,抬脚就要往外走,韩庆一把拉住他后襟,轻声道,“你衣服穿反了。” 颜止“啊”了一声,尴尬得不知怎么好。看着韩庆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怒道:“我乐意,这样穿舒服。” 韩庆想起颜止不会随便脱衣服,以免暴露后背上的秘密,又想到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心里挺甜。于是他也不在乎于桦了,搂着颜止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饿坏了,鱼好了吗,再不好我就把石头给吞了。” 颜止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脸皮真不是一般厚。看这架势,一时半会是赶不走的了,赶不走也没办法 分卷阅读40 是吧。想通了这点,颜止舒了口气,心也不堵了,瞬间觉得今天天气真好,该好好吃顿饱饭了。 颜止痊愈回来,大家都挺高兴,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洪斐夹了一筷子鸡蛋给韩庆,说道:“你怎么不吃菜,光扒米饭?”何末想也不想就接口道:“庆哥看着石头就能下饭了。” 洪斐奇道:“石头一糙爷们儿有什么好看?这张脸时不时就要挂点彩,不是磕这儿就是伤那儿,快成补丁了。” 韩庆笑道:“就是,还是妹子你好看,比糖醋鱼要美多了,看着你就有胃口。” 洪斐啐道:“你才糖醋鱼,黑不溜秋的。” 韩庆:“糖醋鱼才够味儿嘛,甜酸苦辣都有了,我就爱吃这个。”说着喝了口啤酒,又补了一句:“肉不新鲜也没事。” “靠,”洪斐笑着推了他一下,她手重,韩庆差点从马扎上摔下来。他正了正屁股,坐稳了,凑过去搂着洪斐肩膀,哄道:“妹子别生气,说真话怎么不爱听了呢?” 洪斐给他倒了一杯啤酒,“干了啊,光贫嘴不喝酒是爷们儿不?” 韩庆豪爽地把酒喝了。洪斐又倒了一杯,挑眉道:“这点还不够你解渴的吧。” 颜止接过去,一口把啤酒灌进嘴里:“给我也喝点,你们俩都干四五瓶了,再喝冰箱可没了啊。” 于桦插口:“石头,不带这么护着的,庆哥也不止这点量。”他给韩庆倒了一杯,酒都满溢出来了。 韩庆二话不说,直接把酒喝了,心里美得很。颜止朝他飞去一个嘲弄的眼色:“看你到处招蜂引蝶的!” 一顿饭吃完,洪斐清秀的脸染上红晕,说话更是气势如虹,看来喝差不多了。韩庆说:“我送你回去吧,怕你找不着家。” 颜止扶着洪斐:“我来开车吧,你也喝不少了,别把车开护城河里。”韩庆正想跟颜止独处呢,这建议真是求之不得,三分醉都成七分醉了,立马就把车钥匙给了他。 洪斐住在一个城中村的小楼里。不大的楼房被密密麻麻分割成十几个小房间。两人穿过晾晒的衣服和腊肉,把迷迷糊糊的洪斐扶到房间。颜止怕她睡得不舒服,给她脱完了鞋袜和裤子,又给她换上宽松的T恤。解开洪斐的胸罩时,韩庆看到洪斐背上纹的是一个人头鸟身的怪物,嘴里叼着块鲜血淋淋的肉。 颜止问韩庆,“你认得这个吗?”韩庆说:“塞壬的歌声,会迷人心智,跟你师姐完全不像嘛。”他笑了笑:“不过她身材不错,有男朋友吗?” 颜止把洪斐安放好,盖上被子,转头对韩庆笑道:“你别想打她主意,上次一男的摸她胸,被她踹断了两根肋骨。” 韩庆吐了吐舌头,随即怜惜地说:“你师父也太不是东西,这么一女孩儿,硬是给折腾成凶神恶煞。” “我师姐这样挺好,她自己一个人混着,无依无靠的,不硬点不行。”颜止对女孩挺糙的,不像韩庆有天生的保护欲。 这还是韩庆第一次来城中村,他扫了一眼这简陋凌乱的房间,强迫症发作,忍不住着手收拾散乱在地上的杂志和零钱,又整了整满是瓶瓶罐罐的桌子,顺手把茶杯和碗筷拿到公用厨房洗了。 颜止坐了下来,边抽烟边看着韩庆整理房子,心里想:“庆哥怎么不是个女的呢,要是个女人我就娶了他,”随即又暗暗好笑:“但他会嫁给我吗,唉,多半不会。” 他们待了一个多小时,再待下去韩庆就要给洪斐洗衣服了,颜止才硬硬把他拖走。颜止叼着烟说:“师姐起床气大,一会儿睁眼看到你摸她的东西,再把你给撕了。” 韩庆抢下他嘴里的烟:“少抽点吧。一天烟都没断过,我现在看你都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楚了。”说着顺手把烟放进自己嘴里。 颜止轻笑,不知道是不是烟抽多了,他觉得自己轻轻的、暖洋洋的,走快几步就能飘起来。 他们走下贴满广告的户外楼梯,慢慢踱步到停在公厕外的跑车。这车放在城中村里实在碍眼,还好下午没什么人,没被刮个大花脸,也没被扎轮胎。 韩庆说:“还是你开吧。你开车挺猛的,这城里的环路都敢上200。” 颜止浑不在意:“你这车开到200也没感觉,环路车太多,要不还能再给点油。” 韩庆:“没错,再过半小时环路要堵成停车场,你得一路踩刹车。”他突然想到一个好玩主意,“这时间我们别进城了,出城玩儿吧。这里开一小时能到九岭,那儿盘山路九曲十八弯,够你耍的。” 说完也不等颜止答应,直接把他推到副驾,“我来开吧。” 于是,颜止刚刚从病床上起来,就被带到了180公里外的山区,旁边那位还是酒驾。眼见迈表很快就飙升到200以上,一路奔向渐渐黑下来的荒郊野外。。 ☆、玩命 深秋时分,天黑得早。他们驶过几个村之后,国道两旁渐渐陡峭起来,山岭像土地凸出来的骨头,森然地宣告来访者:老实点,这可是我们的地界儿。 颜止自小就待在黄沙万里之地,出门见到的不是大楼,就是满目光秃秃的荒漠。他还是第一次来北方的山区。在险山峻岭侧旁,他也不懒洋洋地躺在座位上了,转头看着晚霞中渐渐褪去色彩的草木,不觉肃然起敬。 他低声问道:“到地儿了?” 韩庆道:“刚到人家的门口,连玄关都还没进去呢。坐好了。”说着猛一加油,车向前窜出,眼见前面就是山壁,韩庆稍微点了下刹车,方向盘转了半个圈,车子就轻巧地摆了过去。 这样转了七八个弯,车子逐渐降速,再绕过一处山壁,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开阔的山谷。颜止转下车窗,冷冽的风立即灌满车厢,向外一看,一边是山壁,一边是三十几米深悬崖。 韩庆停下车子,扣好了领口的扣子,道:“真冷。你来开?” 颜止点头,下车换了座位。山间冰凉的空气冲进鼻子里,直钻进脑袋,给了他一点恰如其分的刺疼。 颜止缓缓驶过了两个弯,问道:“这山道有多长?”韩庆舒服地倚着后座,回道:“一百五十公里左右,你要速度够快,一小时多能到祖谷村,从那里开始就是鸣奕县了。再往北走两百多公里,能见到大草原.....” 颜止没搭话,他踩下油门,车子听话地往前飞奔,不到十秒时速就超过90公里。这九岭不算陡,但弯的弧度特别大,常常看不到对面的车子。时不时会有大卡车慢慢地从对面爬过来,等绕过山壁打上照面时,大车亮如灯笼的车灯已经近在眼前。颜止急急打着方向盘避开大车,有几次距离悬崖边不过几厘米。韩庆在副驾驶感觉自己快悬空了,他心跳加速,心里有个清醒的声音在说:“还 分卷阅读41 好喝了酒,要不是的话,不能让石头这么玩命。” 他酷爱极速奔驰的感觉,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单是看着颜止操控方向盘的修长手指都能兴奋起来。他在车的呼啸声中对颜止大声道:“你没在山道开过?” 颜止:“没,我们那儿就沙地和沙包,闭着眼也能开,反正一扬沙什么都瞧不见。”说着猛踩刹车,又拐了个大弯。韩庆身体被带得大幅度晃动,轻轻一碰颜止的肩膀,又被晃到车门上。” 韩庆笑道:“好,你热身完了吧,还能再给点油吗?” 颜止扫了他一眼,右手换档,脚踏油门,车子呼啸着向前飞驰。速度的刺激和危险让他全身燥热,想着下一秒就有可能带着韩庆直接跳下悬崖,他就紧张又兴奋。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光线暧昧,四周灰蓝灰蓝的,开着大灯也没什么用,他全凭不错的技术和灵敏的反应来操控汽车。 致命的危险感,他很久没体验过了。他以为自己特别厌恶这种感觉,但现在他才知道,他挺怀念这样的刺激。全身的细胞都张开了,苏醒了,车速越来越快,现在任何判断和反应也没用了,只能依靠对危险的直觉。这个时候没有了紧张和恐惧,没有了对前方的预设,只剩下晕眩...... 他不再是步步为营的小店主,不再是谨慎孤独地守着秘密的拳手,此时此刻他回到了内核的自己,一切都不重要了,下一刻就可能粉身碎骨。 颜止连身旁的韩庆都忘了,只是本能地绕过一道道弯、避开一辆辆如恐龙般碾压过来的大车。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天全黑了下来,车前灯射出的两道光亮犹如开山劈石的利器,撕裂着密密麻麻地阻扰着他的山灵水怪。 颜止有点疲累,感觉也钝了些。他转过一个弯,只见前方有一辆油罐车迎面开来,他向右打轮离开大车稍远些,没想到大车后面有辆小轿车正要超车,由于颜止跑车的速度太快,猝不及防就到了眼前,轿车司机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 颜止呼吸一滞,在这狭窄的山道,没地儿可避,两辆车眼见就要撞上,他只好踩下刹车。忙乱中,韩庆在旁边说:“向右,别刹车!”颜止下意识转动方向盘,只听轰的一声,他感觉身体连车子往上冲,上升的力量抵消了速度,车子逐渐停下。颜止一脚踩下刹车,剩余的前冲力把两人的身体向前推送,又被安全带挡了回来。 车终于完全停了下来,两人后背紧贴着座位,四周安静如洞穴深处。 过了半响,颜止才回了魂,他看见车子停在一个紧急缓冲坡上,这种坡一般都是给刹车失灵的大车准备的,这次正好救了他们的命。 颜止看向韩庆,抓着他的手问:“没事吧?”韩庆呼出一口气,把颜止的手捂在胸前道:“你感觉一下还有心跳吗?有就是没事。” 颜止笑了起来,抽回手,说道:“心跳还有,不知道你尿裤子没有?” 韩庆看了一眼裤裆,笑道:“没尿裤子,不过快□□了,差点射出来。” 油罐车慢悠悠地开走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小轿车车主见他们没事,也马上离开。他们这才看见,这小车实在太破,一个车灯不知道坏了多久,也没换上。但司机一点都不怂,刚从鬼门关逃回,没歇一口气又飞车奔驰起来,独眼龙小车硬是开出了哈雷的风驰电掣的感觉。 他们佩服不已。两人心脏再强大,这时也不敢接着飙了,并肩坐在斜坡上,吹着冷硬的山风。默默抽完一根烟,韩庆说:“奇怪,我的鼻子好了。” 颜止不明所以:“你鼻子怎么了?” 韩庆:“那天被你揍完,又淋了雨,鼻子就废了,什么都闻不到。刚才被那么一吓,好了。”他抓了一把草放在鼻端:“你不知道没有了嗅觉有多难受,跟脑袋罩着个金鱼缸似的,什么都隔了一层。这两星期,我都快活不下去了。” 看着韩庆情深款款的眼神,颜止有点尴尬,这话听着就跟绕了弯告白似的。他挺佩服韩庆不折不饶不怕挨揍,又有点感动。他看向天空说:“这不跟感冒差不多,至于活不下去?人能随便就活不下去吗,我见过很多真的活不下去的人,身体都埋进土里了还要拼命把自己挖出来呢。” 韩庆把手搭在他肩上,嘲道:“知道你见的死人多,甭教训我。诶,你刚才飙车的劲儿,跟不要命似的,现在知道要活下去了?” “我当然想活下去。”颜止呼出一口气道:“不过刚才真过瘾,我觉得不那么窝囊了。” 韩庆一怔:“你哪儿窝囊了?” 颜止微微转过头,侧脸被月光镀出了一线轮廓,他一笑道:“哪儿都窝囊,怕面包卖不出去,怕没钱交电费,怕女孩儿不理我,上擂台也怕.....” 韩庆奇道:“上擂台怕什么?我可没看出来。” 颜止:“怕把人打死。” 韩庆哈哈大笑,心想颜止见过的世面多,经历过的世情却少,平时看上去挺牛逼,内里还潜伏着中二病。他慢悠悠地说:“你不窝囊,就是一根筋,看不开。在这里混,就要皮实点,能行就行,能靠就靠,能蹭就蹭。不行也别较真儿。你老觉得自己从那个地方来,就要比别人辛苦点才能得到什么,这是在惩罚自己,还是跟自己撒娇啊?” 他摸了摸颜止的头发:“这里没你想的那么难,这里没规则,没老大,没你们月亮湾那些忽悠人的神话信仰,人要活得牛逼点,或者只要安守着自己的角落都可以。石头,像你那样的人,要在这里好好过日子没有问题的,而且你还有我呢。” 颜止反复琢磨韩庆的话,想来想去,觉得韩庆说那么多就是为最后一句铺垫嘛。于是他回道:“我不需要你。” 韩庆一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无奈表情。他站起来,走到车子,问道:“还是你开?” 颜止:“嗯。” 点着了车,颜止突然说:“好久没上擂台,老汪找了我几次,都被我拒了。下周我想打一场。你来看吗?” 韩庆:“看。保证不输?” 颜止:“输不了。” 韩庆摩拳擦掌:“好啊。老汪坑了我多少钱,这次指着你给我报仇了。” 颜止这次开得很平稳,四周荒无人烟,车子在颜止的操控下,就像滑行在隧道里。在汽车低沉轰鸣声和森林虫鸣声的抗衡中,车子开到了城市边缘,终于看到大道和交通灯。 颜止转头一看,发现韩庆已经沉沉睡去。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觉得好长时间都没有那么安静过了。韩庆不是个省事的人,会玩能闹,但不知为什么,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却总能感到平静安宁。 他停下车,凝视着韩庆的脸,看了一会儿,他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 “真热乎。”他想。 分卷阅读42 他换了档,踩下油门,跑车转眼就没入不夜城的车流里。 ☆、情敌 这座大城管什么都管得牛皮哄哄的,外地人说迁走就迁走,车子说不让开就不让开,唯独对雾霾特别容忍。中秋一过,天空就连着五天的灰濛濛,路上行人少了很多,西天饼屋的外卖生意却火爆起来。 颜止送了一拨外卖,把破自行车停在门口,先抖了抖身上的土,才走进了厨房。小饭桌搬进了他们宽敞的厨房里,正吃得热火朝天呢。于桦看到颜止,忍不住笑道:“狸猫弟弟,你是不是走错洞啦?” 何末哈哈大笑,“你脸都成两个色了,外面雾霾有那么大?” 颜止把脱下的口罩随手一扔,抹了把脸,“开始下土了。” 于桦皱眉:“沙尘暴都来凑热闹了,就差下冰雹。赶紧坐下吃吧。” 颜止一边洗手一边道:“吃不下,等我把嘴里的沙子嚼完再说。” 于桦笑道:“哟,石头开始有幽默感咧。” 小鱼丸道:“石头哥哥最近心情很好啊,走路都带风的。” 于桦点着了烟,问道:“最近没看见你的小满妹妹了?是泡到手了还是直接被甩了?” 颜止坐了下来,把酱油碟移到于桦前面,“烟灰别乱弹。这几周忙得没时间吃饭,哪里有力气约妹妹玩儿。” 这星期韩庆去了新加坡开会,他每天闭店就回家睡觉,这细水长流的日子都过得快分不清星期几了,无聊的很。说起小满,颜止想到整个月没见她,还蛮想念的,于是草草吃完饭,就躲在角落里给小满打电话。 “嘿,石头哥哥,你病好了?”小满欢快的声音从那一头传来。 “好得不能再好了。周六有空一起吃饭吗?” 小满犹豫了一会儿,道:“周六我爸过生日。” 颜止忙道:“没关系,那改天吧。” 小满:“你请我喝下午茶?完了我再陪我爸吃饭。” 颜止笑道:“好啊,你定好地儿告诉我。” 小满下了出租车,隔着大马路就看见颜止在酒店的门口站着,手里拿着两朵向日葵。 颜止从向日葵后面露出了半边脸,微微一笑:“这花儿好看吗?” 小满哈哈大笑:“你在马路边摘的吗?好大啊。” 颜止:“还不够大,结不出多少瓜子的。送给你,先帮你拿着。” 这两天刮起了四五级大风,把天刮得湛蓝澄亮的,向日葵举在半空,在蓝天的衬托下热烈而招摇。小满觉得颜止和向日葵都好看得不行,高兴地挽着他的手,在众人的瞩目中进入酒店明亮的大堂。 他们在靠近壁炉的沙发坐下来,服务员奉上姜茶和水单。颜止看了一眼下午茶的价格,心里换算成店里的营业额,发现在这儿吃一顿两天活儿都白干了,默默心疼了一会儿。 不过这里很暖和,姜茶很舒心,小满还是那么美,于是他想反正都来了,索性豪爽一把,多叫了杯白葡萄酒。 小满:“你不爱吃甜吧。” 颜止:“在店里吃伤了。小时候挺爱吃甜,一个苹果不舍得吃,能分三天才吃完。” 小满:“那你怎么还开这个店,对着蛋糕不腻味?” “逮到什么就做什么,”颜止看着大堂里高傲地立着的雕塑,接着说道:“要有选择,我想开个旧货店,卖人家扔出来的老东西,顺便修理电视收音机,生意淡的时候,还能做手机贴膜.....” 小满被逗乐了,“石头哥哥,你真有意思。要你开这个店,我就把我老爸的古董烟斗拿给你,反正他有几千个,少了俩也不会发现的。” 颜止咋舌:“你家有那么多烟斗,都放哪儿?” 小满:“我爸特地盖了座小砖房来放他的东西。他不止喜欢烟斗,还收藏古书、石头、各种瓶瓶罐罐什么的,他宁可不吃饭,也要弄钱买个瓷碗,为了那些东西已经卖了好几间房子啦。其实里面多半都是假的吧,假的他看着也高兴。” 颜止心想,这玩物丧志的派头跟韩庆有一拼。小满细数他们家的古董和老爸的怪癖,说得兴高采烈,颜止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不由得挺羡慕小满,有个可以吐槽的父亲真是件幸福的事。 他们吃完了两层的点心时,小满手机响了。小满接听了半响,说道:“我在三环边上,跟朋友喝茶呢。”然后她看了颜止一眼,迟疑道:“好,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小满说:“我男朋友出差回来,要接我回家吃饭。” 颜止差点噎到,他心虚地说:“现在过来吗?” 小满:“他从机场走,快的话30分钟能到。你是不是不想见到他,要不,我让他直接去饭店好了。” 颜止想了想,这样鬼鬼祟祟的更不地道,于是硬着头皮说:“没有......来就来吧。” 韩庆比预想的还快,不到20分钟就走进大堂的旋转门。他看到颜止也很意外,一边坐进柔软的沙发,一边问道:“你今天不用看店?” 颜止:“写字楼都不上班,正好歇会儿。” 小满瞪大眼睛:“你们认识?” 韩庆轻描淡写道:“认识很久了。” 小满很诧异:“你们没告诉我。” 韩庆笑道:“你出来约会也没告诉我。一下飞机你爸爸的电话就杀过来了,让我把你送回家,怕大风再把你吹跑了。” 小满叹一口气:“我爸是盼着你回去吧。天天在我们耳边唠叨,说好几周没见你了,他把你从新加坡叫回来的?” 韩庆笑道:“老人家生日就想要热闹点,反正我的事也办完了。”他从包里拿出一块木头,“他会喜欢这个吗?本来昨天就可以回来,我朋友让我等一天,从印尼弄来了这块沉香。” 小满拿近鼻端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香气,“这就是沉香木,摆在家里倒是挺雅致,不过也不至于抄到那么贵。” 韩庆:“听说对身体有益,还能当药吃。” 小满作势咬一口,说道:“嗯,味道不错,有嚼劲儿。” 颜止完全插不进他们的谈话,只好又叫了一杯酒。 韩庆看见了桌边的向日葵,忍不住笑道:“石头,这是你扛过来的吗?” 小满:“石头送我的,好看不?” 韩庆:“好看,比你脸还大两圈,能当帽子使了。” 小满摸摸花瓣儿:“这帽子不错,大风天也吹不走。” 韩庆心想,颜止能想起送花,虽然品味怪点,也算是有进步了,一时有点徒弟出师的感慨,又有些酸酸的。今天小满穿着紧身高领薄毛衣,越发显得娇小苗条,这身条实在不合韩庆的口味,但人家再小,起码也是有胸啊!他再从玻璃壁炉的倒影中看看自己,身高肩宽的,浑身硬梆梆,跟小满一比完全是两种 分卷阅读43 画风,石头品味再怪也不可能凑合吧? 韩庆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不说话了,颜止也沉默着,场面有点尴尬。小满只好给韩庆递去一三明治,柔声道:“吃过饭了吗?先垫一口?” 韩庆看这五彩缤纷的食盘,也就三明治是咸的,还有肉,就让给颜止:“我吃过了。石头吃吧,他不爱吃甜。” 颜止也不客气,说了声“谢谢”,一口吃了半个,又喝了一口酒,才感觉肚子里有点东西。 韩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大的盒子,递给小满说:“给你玩的。” 小满打开盖子,只见红丝绒衬底上躺了一个黑色的胸针,三朵钻石玫瑰组成错落精致的图案,小满拿起来端详,突然眼睛一亮:“这儿有机关。”三朵玫瑰可以拆分开来,两朵分成耳环,一朵里面有个隐秘的间隔,可以藏东西。东西拿出来后,就是一枚戒指。 韩庆:“这是冷战时期女间谍用来藏情报的,好玩不?” 小满把玩着,笑道:“好玩。这么显眼的东西用来藏情报,这女的肯定是双面间谍吧。”说完把胸针别在衣服上,朴素的毛衣立马变得贵气璀璨。 颜止见小满这么喜欢这小玩意儿,对比起来,自己送的大向日葵真是粗笨极了,他不由得有点尴尬。又想,既然正主儿来了,自己也该告辞了。颜止正想说走,韩庆却知道他的心意,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留下来。 颜止微微点头,抬手又要了酒,反正韩庆来了,也轮不到他付账。韩庆皱眉:“天还没黑呢,你这就开始酗酒了?” 颜止老实道:“你付钱,我就敞开喝了。”随即笑道:“你说的,能蹭就蹭嘛。” 韩庆无奈,让服务员换一瓶好酒,又给他点了一份汉堡。他心疼地看着颜止:“这星期忙得没时间吃饭吧,都快瘦成锥子脸了。” 颜止笑道:“这样挺好,以前老坐在店里,骨头都坐到冒酸水了,现在运动量正好。” 韩庆扫了一眼颜止的宽肩窄腰,一周没见,见不到时只是偶尔想念,现在人就在眼前,他真想贴上去磨蹭磨蹭。不过小满在场,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贱了,只好不看颜止,专心跟小满说笑。 一瓶酒快见底时,韩庆对小满说:“格格,什么时候起驾?您再不走,皇上能把小的头颅拿下来,给您当凳子坐。” 小满:“你的头颅没那么值钱,配不起哀家尊贵的屁股。等会儿,我上个厕所就走。” 小满一走远,韩庆就盯着颜止,头一扬:“你趁我不在,约我老婆出来?” 颜止一抹嘴巴:“你教我的,要当好备胎嘛。” 韩庆苦恼道:“我什么时候教你那么多歪理!” 颜止哈哈一笑,“我以为你要过几天才回来。” 韩庆望着颜止,轻声道:“想我不?” 颜止:“想。” 韩庆心里甜得要命,不过随后又听颜止道,“想是想,但我没想现在看见你,好歹让我跟小满清静地吃一顿饭。” 韩庆笑骂:“好啊,下次你跟我未婚妻幽会,先知会我,我会滚远一点。” 颜止把最后一点酒倒进韩庆的杯里,“乖,知道自己碍眼就行。” 韩庆喝干了酒,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个盒子,“这个给你的。” 这个盒子要比钻石玫瑰小点,看上去很老旧,颜止握在手里一会儿,揣进了兜里。 韩庆道:“今晚我铁定脱不开身,明天去我那儿....”还没说完,就见小满就脚步轻盈地走了回来。他不便说下去,招来服务员签了单,顺手把向日葵扛了起来。 小满道:“石头哥哥,捎你回去吧,这时间不好打车了。” 颜止:“不用了,太绕。这会儿应该开始堵车了吧,别误了老爷子的晚宴。” 小满也不勉强,嫣然一笑,转身走去门口。韩庆跟在小满身后,走了几步,从向日葵后面转过脸来,用嘴形无声对颜止说道:“明天去我那儿,给你做饭吃。” 颜止轻轻点了点头,目送他们走出旋转门。他又坐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韩庆送给他的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木雕的佛牌,看模样有点年月了。他把佛牌握在手里,感觉这佛牌竟然暖呼呼的,像上好的玉石,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他解开脖子上的红绳,把扇贝壳拿下来,换上佛牌,再套回脖子上。这扇贝壳已经微微发黄,上面画的小鸡和韩庆龙飞凤舞的签名却很清晰。颜止本来想把功成身退的贝壳儿扔在吃剩的水果挞,马卡龙和栗子慕斯旁,想了想,还是把扇贝用纸巾包了起来,小心地放回裤兜里。 ☆、度化 周六傍晚,市区里聚集着餐馆和酒吧的街道都快堵死了,韩庆开着车艰难地穿梭在胡同之间,避开无法行驶的路段。 坐在旁边的小满咳了两声,韩庆转头问道:“呛风了?今儿风太大,路上不安全,你应该待在家里的。” 小满横了他一眼:“难得石头哥哥有空出来,我好久没见他,挺想的。” 韩庆笑了笑。小满嘟嘴道:“你一点都不吃醋吗?假装也行啊。” 韩庆笑道:“我怎么不吃醋,你没看出来罢了。”他看到向日葵的时候就吃醋了,不过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无法对小满明说。 小满却不相信,她叹了口气道:“你跟他认识好长时间了?” 韩庆不答,车子开出胡同后,他才道:“你很喜欢颜止?” 小满:“嗯,他跟别人不一样,而且长得好帅。” 韩庆看着前方缓慢行进的汽车,突然觉得很疲惫,他轻声说:“是啊,我也喜欢他。” 小满挺诧异,韩庆不是容易向人表明心迹的人,就算对她也一样。她看着韩庆道:“你对他很照顾呢,对老谭他们你可没这样的。” 韩庆不屑道:“老谭,他放个屁都有人在后面接住,要我照顾?” 小满笑了一声:“是呢。不过石头也不需要你照顾,我觉得他蛮强的。” 韩庆:“他是不需要,但我想他过得好。” 小满一愣,心里有些感动。她一直觉得韩庆太聪明,看什么都能看到骨子里去,但看人看透了,未免就铁石心肠,没想到他还有把人放在心尖的时候。她也没往深处想,回道:“这就是缘分吧。他就是来度化你的,让你做个好人。” 这话正好戳中韩庆的心思,他心想:“唉,颜止就是来考验我的嘛,不过他是来度化我,还是送我去地狱,还没个定数呢。”心里感叹,嘴里却说:“我本来就是好人嘛,每周跟姆妈上教堂,定时捐血,还资助失学儿童.....” 小满笑嘻嘻地听他满嘴跑火车,车子缓慢驶到街尾,她才打断他:“惠诚堂到啦,找地儿停车吧,爸妈他们该等急 分卷阅读44 了,”她又叮嘱道:“爸一高兴就喝多,你劝着点。” 韩庆:“爸兴致上来了,劝得了吗我,一会儿尽力帮他挡挡吧。” 小满一抱拳:“那就辛苦你了。” 韩庆嘴角一牵:“谁让我是好人呢。” 小满轻笑,看着韩庆道:“是啊,你最懂得做好人,做得面面具全的。不过,有时候,人不一定要你的好,人要的.....是你的真心罢了。” 韩庆伸伸舌头,笑道:“唉,对我要求太高了吧。” 惠诚堂的门口忒不起眼,一进去也是狭长的过道,幽径曲折,一弯一景致。这里本是彦京大学校友为了方便聚会捣腾出来的私菜馆,后来盛名在外,渐渐地对外开放。也就八个包间,平时是供不应求的,余时凭着老校友的身份,一次就订了四个。 韩庆和小满走进去时,里面正推杯换盏的好不热闹,余时一瞥见女儿和准女婿,立马放下酒杯走了过去,搭着韩庆肩膀说:“刚下飞机吧,快过来歇会儿,就等你俩了。”说着给韩庆倒了杯红酒。韩庆赶紧抓住酒瓶,“我自己来,您别忙了。我们慢点喝,夜长着呢。” 小满:“老爸,你偏心啊,我的酒杯是空的。” 余时笑道:“女孩儿家家的喝什么酒。”小满:“真没劲。”她的哥哥余子同插嘴道:“酒是大人喝的,你一小孩儿喝酸梅汤去。” 小满给家里的男人们管得痛不欲生,扮了个鬼脸走开了。 韩庆跟余子同碰了一杯:“听说你好事近了?” 余子同笑道:“说不好我们谁先办事呢。你们订了年后?” 一说到结婚,韩庆就头大。本来这段婚姻他是既来之则安之,但现在心意动摇,越发觉得凑合结婚的话,还挺对不住小满的。余时却说:“你们也别等年后了。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随便吃顿饭就行。” 韩庆推脱道:“我们家族人口多,都排着队结呢,轮到我怎么都得半年后了。” 余时沉吟道:“唉,是我欠考虑了,你们大户人家有自己的讲究,何况你现在当家了,不可能不大大操办。那就慢慢筹备吧,甭管我们这儿,你家觉得合适就行。” 韩庆笑了笑,一口把郁闷连着酒喝进肚子里。 四桌酒席,有两桌的老同学,看上去一水儿的正经小老头,跟开学术会议似的。余时爱好古物,这些老同学有考古的、地质的、文学的,还有跟他一样学历史的,都是臭味相投的老相好。余子同见到这些老头就烦,说他们身上都有土腥味儿,于是能躲则躲,一整夜就尽围着未婚妻转了。 韩庆只好从头到尾陪伴岳父应酬。他既要挡酒,又不能败兴,喝到后来,他看每个老学者都一个样儿,分不清谁是谁了。吃过了半席,余时才被劝着坐了下来,好好吃两口菜。韩庆这口气一松,顿时觉得有点眩晕。 小满给他倒了杯热水,关心道:“酒劲儿上来了?你坐会儿,别陪着老爸折腾了。” 韩庆笑了笑,柔声说,“没事,吃点东西压压就好。”小满马上去给他张罗饭菜。韩庆掏出手机,给颜止发了条微信:“回到家了吗?” 等了十来分钟,没有回信。韩庆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只觉一点滋味都没有。 余时敬完一圈酒后,脚步有点不稳了。这时余子同却站了起来。他郑重其事地给父亲祝了寿,顿了顿,对满屋子的人宣告:“诸位叔叔伯伯,各位好朋友,今天是父亲大喜的日子,子同要搭个顺风车,也宣布个喜事。” 小满笑道:“哥,甭装腔作势了,都知道你要跟敏敏姐领证啦。” 余子同:“别破坏气氛!我使了多大劲儿才敢在叔叔伯伯面前说话呢。黎叔,你说婚姻多大的事儿,是不是该有的腔调要有腔调,该讲的派头要讲派头啊?” 黎叔是余时最亲近的老友,听到被点名,顿时抬头扬胸道:“小同这话不对。结婚就是给自己找个过日子搭伙的人,说是大事儿没错,不过最重要就是两人合得来--鞋子穿得舒不舒服,自己知道嘛。不过话说回来,老余这么爱面子的人,不摆足架子他哪儿睡得着?小同你说吧,你要叔叔们怎么捧场,叔叔们就怎么捧场!” 全场跟着起哄。余子同笑道:“叔叔伯伯们,子同就想你们做个证。”说着从兜里掏出戒指盒,当着所有人打了开来,接着说:“我爸老说我天天晃晃荡荡不干正事,其实他说得没错,要不我是他儿子呢。除了不务正业,我还有一件事像他。爸二十岁时娶了我妈,说要照顾她一辈子,你们都知道,我家虽然没有雕梁玉栋、金屋银山,但我妈照样活得跟皇太后似的,爸哪天不是提着脑袋,小心伺候着?” 余太太啐了他一口,众人大笑。余子同看向敏敏,温柔道:“别的我不敢承诺,但我会像我爸一样,永远对老婆好,听老婆的话。你要打我左脸,我就把右脸和鞭子一起给你。长辈们为证,我余子同绝不食言。” 众人拍手叫好。敏敏只是笑,余子同拿出灿亮的戒指,郑重地套在未婚妻的手指上。 韩庆一看,皱了皱眉头。是流星石。 余子同这番话,让场上再起□□,大家不免又喝了一轮酒。 余时醉醺醺地坐在黎叔边上,带点溺宠的口气道:“小崽子干什么都不行,哄女孩子倒是一套套的。”黎叔揶揄道:“他跟你一样,都好个面儿,不过他嘴皮子比你强多了。”余时正要反驳,却见黎叔突然正色道:“他拿出的那戒指,是什么玩意儿,你知道吗?” 韩庆就在旁边,听到他们谈论流星石,就专注地听了起来。余时道:“知道,这玩意儿可贵了。” 黎叔道:“老余,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让子同以后别沾手。”他又对韩庆说:“阿庆,你们家是不是也捣腾流星石。” 韩庆不知道黎叔是何用意,就避重就轻地道:“我弟弟有玩几手,图个新鲜罢了。” 黎叔皱眉:“这玩意儿邪门,能不沾尽量不沾。” 韩庆被勾起了兴趣,“黎叔,这玩意儿怎么邪门了?” 黎叔低声道:“唉,反正不是好东西。它不是你们看到那样的……” 颜止跟他摊牌时,也说过流星石有蹊跷,不过他当时太激动,没有追问下去。于是他给黎叔倒了杯茶,说道:“叔您是地质专家,懂得多,给我们说说呗,这石头有什么问题?” 黎叔道:“这不是石头!” 韩庆非常意外,正想追问,却听哐铛一声,余时从椅子上摔下去了。韩庆赶紧把他扶起来,“余老,您没事吧。” 余时晕乎乎地摇晃着头,“没事,那屋顶老是转,把我给转懵了。” 好几个人凑了过来,给余时递毛巾递水。韩庆看他彻底喝高了,跟余子同一合 分卷阅读45 计,决定先把他送回家。 韩庆心想:“流星石的事,只好下次再问了。反正问石头也一样。”想起颜止,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颜止回信了,就一句话:“我去店里了。” 酒席散后,韩庆打了个车去西天饼屋。奔波加喝酒,他疲惫得很,靠在车里就想睡觉,但脑子偏偏不肯休息,流星河奔流的景象、颜止从高楼跳下去的身影、老学者们雷同的脸,轮番地在他头脑中运转,也分不清现实幻象。 “哥们儿,是这口转进去吗?”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把他唤醒了。他直起身子,睁大眼睛看出去,只见眼前灯火零落,答道:“是,转进去200米就可以停了。” 这条街道一到晚上就很冷清,没几家店开门的。西天饼屋还亮着灯,韩庆经过鱼店门口,看了一眼游得正欢的神仙鱼,就走向坐在阶梯上的颜止。 颜止抬头,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韩庆坐了下来,只觉身体沉甸甸的,索性就仰躺在地上。他看着房顶上的小灯泡,半响才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颜止凑近他,闻到浑身的酒气,轻声说:“你来干嘛?”韩庆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颜止不说话了,韩庆也不想说话。前面的路灯闪了闪,灭了,又闪了闪,亮了。 一直躺到身后觉出了冷,韩庆才道:“送我回家。” 颜止已经把店面收拾干净,打算在门口抽根烟就走,听韩庆这么说,把他拉了起来,问道:“能走路吗?”韩庆靠在墙上,点点头。 颜止熄了灯,拉上店门,走近韩庆。路灯昏暗,韩庆的眼睛却很亮,看上去还是清醒的。颜止垂头想了想,拉起了韩庆的手,道:“走吧,回家。” 韩庆握着颜止的手,全身燥热得不行。在心底不知道被鞭笞了多少次的情感,无法抑制地奔涌而出,却又无处可去,都收容进两人相触的掌心里。那曾经是多么凶猛而失控的妄想--他最害怕的就是失控,更何况失控的是自己的心,那是彻底的无计可施了。而现在这一切都被安抚进颜止暖和的手掌里,找到了归属。 走了几步,韩庆停了下来,强力把颜止拉扯进怀里。 ☆、晴天 颜止顿了顿,把韩庆推开。他看了一眼款款游动的鱼群,轻声道:“这些鱼会发光,一开始只有我知道。后来桦姐也发现了,”他看着韩庆的眼睛,“她跟我说,这些鱼不是送给她的,是送给我的。你怕我晚上回家太黑了,给我一点光。是真的吗?” 韩庆只是笑,不答话。 颜止叹了一口气。所有无法言说的疑虑,好像也跟着这口气一起发散掉了。他贴近韩庆,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抚着他的耳边,吻上他的嘴。 韩庆脑子空白了一阵,他下意识地张开双唇,让颜止的舌头伸了进来。那温热湿润的触感,一开始只是性的刺激,过了一会儿,韩庆才回过神来,想起这是石头的身体呢。在擂台上坚硬如铁的这么一个人,原来他的手也是暖和的,原来他身上还有那么柔软湿润的地方...... 他站不住了,牢牢地抱住了眼前人。颜止的舌头是带着火的,一下下地往他身体里燃烧,他越是吸吮,就越是干渴,越是忍不住地探求更多。 颜止也被韩庆的热烈撩拨得心跳加速,口腔里的快感传遍全身,差点就要颤抖起来,但韩庆紧紧地压制着他,让他不要乱动,让他听他的,渐渐的两人不那么疯了,唇齿相触的那点温暖像小小火炉,细小而坚定地燃烧着。 安静寒冷的街道,风一阵急,一阵缓,两人有这么一点互相借取的热,也就够了。 颜止离开了韩庆的嘴,垂下眼,脸颊上都是韩庆的气息。韩庆轻轻吻了他的耳垂,颜止就笑,推开他的脸道:“好痒。” 韩庆抚摸着他的耳垂,“你真敏感。” 颜止拨开他的手,扫了一眼冷清的街道,树影在风里摇曳,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道:“这是大街呢,我们再站一会儿,就有人围观了。”却也不舍得这么分开,两人额头相抵,静静地又站了一会儿。 韩庆道:“我晕得厉害,你别松手,你放手我就要倒下去了。” 颜止摸摸他的短胡子,笑道:“要我背你?” 韩庆眯缝着眼,凑近颜止的耳边说:“好啊。” 颜止半转过身,命令道:“上来!” 韩庆也不客气,双臂搭在颜止的肩上,就跳了上去。颜止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真沉。扶稳啦。” 韩庆和他体重相仿,背着实在吃力。大少爷在后背上却舒服得很,得意地道;“石头,你真有劲儿,背着人还能走那么稳。” 颜止:“我习惯了。”韩庆很吃惊,“习惯了?你背谁啊?” “死人。” 韩庆差点摔了下来。 颜止大笑,他快乐极了。现在他后背上,不止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他爱的人--他爱他,躺在床上生病的两个星期,颜止就想明白了这点。他是孤独的,在他过去的人生里,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哪怕是师兄师姐牵绊那么深,他们分别的时候缓两天就不难受了。唯独跟韩庆打完架后的那段日子,他却无论如何也纾解不了,也没有多伤心难过,只是觉得内里空了一块,不痒不痛的,但空落落的难受,想要治疗却无从下手。因此他知道,他对韩庆的依恋是没救了。 没救了,韩庆还不肯放过他,那有什么办法? 风渐渐缓下来,新鲜干净的空气钻入鼻端,重度雾霾天之后的好天气,总让人有劫后余生的感觉。颜止背着他的人,一步接着一步地在越发繁华的街道走着,行人多了起来,汽车和自行车从身边飞驰,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曾经停留在他们身上。颜止从前觉得,这里的热闹好看是好看,但与自己无关;而现在他还是觉得格格不入,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背上有了这个人,他就与这个世界有了联系,不再无来由地飘浮着。韩庆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但他竟不觉得累,再有多远,他也能走下去。 这天一晴,就连着晴了一个多星期,韩庆脚架在办公桌上,自在地看着一览无遗的蓝天。在这高人一等的办公楼里工作,能无障碍地面对天空大概就是唯一的好处吧。 林若凤走进办公室,见韩庆百无聊赖地看风景,就款款走到他面前的落地玻璃窗,柔声说道,“天真美,这破地儿也就几日好天气,要不用上班多好。”韩庆看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不上班怎么行,我再不回来你就要报警了。” “轮得到我报警?全世界都在通缉你好吗。现在不是F3赛季,您都忙些什么啊?” 韩庆当然不会说,他差不多一整天都猫在饼屋的厨房里,跟颜 分卷阅读46 止一起做面包,或者在树下跟老头下下棋,等颜止关门收摊,一起骑车去马蹄坊吃碗面,大街小巷的乱逛。颜止和他是两个极端,两人明白对方心意后,颜止干活儿更起劲,每日起早贪黑努力工作,外卖的范围越送越远;韩庆却是越来越懒,恨不得每天就在饼屋外面晒太阳发呆。 在他面前是错落的高楼和繁忙街道,站得高看得远,但他想,看那么远干吗?他宁愿跟颜止挤在马蹄坊的夜市里,不见天,不见地,人多到一个程度,还能趁乱拉拉手…… 林若凤看他又走神,愤怒地拉着他的领带,凑到他眼前道:“喂,你最近怎么啦?失恋了?还是把那个小哥弄到手了?” 韩庆得意道:“你说呢?” 林若凤心惊:“这怎么可能?哦不,你谈恋爱就谈恋爱了,也不能谈得魂都没了,什么都不干啊?” 韩庆叹口气,“阿凤,你长得漂亮,恋爱要多少有多少,哪像我,难得有人真心对我.....” 林若凤毛骨悚然,恨不得把咖啡杯砸他头上,“你那十多个女朋友都不要啦?牺牲可够大的啊。” 韩庆:“我哪有女朋友?那些都是伴儿而已,我连名字都记不清楚。” 林若凤鄙夷地把韩庆推回椅子上,自己竟然对这渣男动过心,真是瞎了眼啦。 韩悦走进办公室,看到林若凤横眉竖目,立马火上加油道:“凤姐姐,你又欺负我哥了吧。” 林若凤哼了一声,“要欺负他也得能见到他才行。你有事快说!这位爷说不好一会儿就遁了,你挖地三尺也别想抓住他尾巴。” 韩悦伸伸舌头,纳闷林若凤怎么火气那么大。他知道哥哥沾花惹草闲不住,也不想过问他的破事儿,于是看向韩庆:“哥,你都躲哪儿玩了?找了你三天啦?” 韩庆整整领带道:“什么事儿?” “月亮湾来人了,想见见你。” 韩庆皱眉:“谁来了?” “曾明义。” 韩庆非常诧异,这人土皇帝做得好好的,进城干嘛?要见他,又为了什么?因为有了颜止这层关系,他对月亮湾分外在意,于是道:“好,什么时候见面?” 韩悦还担心哥哥懒得出面,没想到他那么爽快,答道:“这两天吧。” 韩庆:“好。”他想了想,又问:“你知道他来是干嘛的吗?” 韩悦一挑眉:“拜山呗。听说他要在城里投资些产业,所以来见见大哥你。” 韩庆冷笑:“我还没去拜他,他先来拜我啦。月亮湾不够他玩的?” 韩悦叹口气:“那里要挖空了,看来快守不住。你一直说要去看看,也没匀出时间,他却着急了,跑来城里走走关系,见见人,想把他的钱弄过来。” 韩庆琢磨了半响,对林若凤道:“给我们冲壶茶。”然后站起来,看向落地窗外。 林若凤识趣地走了。韩悦走到他哥跟前,眼看无穷无尽的楼宇,说道:“曾明义还以为城里好混呢,要我是他,就安心守着那些基业,矿产没了,弄他那些赌场酒店什么的,也够糊弄那些吃饱没事干的有钱人,再做成拉斯维加斯的样儿,哥你说我们去那边开发怎么样?” 韩庆心想,我这些弟弟怎么一个赛一个的胃口大。他揽着韩悦的肩膀说,“那就一沙漠,狗屁也没有,你想干点事,我把水琦县给你,那儿有山有湖又近市里,比在西北吃沙子强多了吧?” 韩悦不答。韩庆又说:“你跟曾明义走得挺近的?” 韩悦赶紧抬头否认:“没有的事。那老狐狸来找我,也是想通过我攀上你罢了。这人滑不溜秋的,我可没这段数跟他玩儿。” 韩庆看着韩悦白皙干净的脸,这小弟还没到25岁呢,虽然聪敏机敏,可惜生得晚了,等他长起来,家族里那些紧要的生意都被占得差不多。要他是个小女孩就好,长辈还能多疼几分,偏偏又是个带把儿的,爸妈就没多看重。韩庆知道,这弟弟憋着气,多少还有点自卑的心理。 他笑道:“曾明义这种人,跟土匪差不多,你有防备就行。既然流星石快挖完了,我们也别掺乎了,矿石对我们家来说,毕竟不是正经买卖。阿昀提过要在郊区做高端度假村,我觉得这主意蛮好。要不你接手这块?” 韩悦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怎么分派,我就干什么。不过流星石我可不想放手,我们的市场占有率已经爬到第二,虽然说产量不多,正是因为不多,价格越炒越高,我们还是能挣几年钱的。” 韩庆不置可否,他不想沾上流星石,但也不能随手抹掉弟弟这几年的努力。他拍拍弟弟的肩膀:“要没你,我们这珠宝生意也做不起来,流星石的问题以后再说。你没事多找老二聊,老二心疼你,说过好几次让你跟他干,他手里项目和资源多,分你点也不碍事。” 韩昀笑笑,应道:“嗯。”他心里却想:“二哥哪会分我,他自己还要跟老狗抢。”他知道大哥位高权重,要紧事也不会跟他交心,也就打个马虎眼了事。 ☆、双胞胎 擂台灯光大亮,观众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刚进场的侯坚吓了一跳,心突突乱跳,他修长眉毛一竖,左盼右顾,发现周围的人跟吃了药似的亢奋,要是给他们棍棒肯定能马上演变成群殴。他摇头叹气,心想韩庆什么毛病,竟然喜欢这种又乱又臭的地方? 在一波波的叫喊声中,两人迅捷地钻入绳圈里。侯坚眼前一亮,这两人长身玉立,眉目俊秀,难得还长得一模一样,连神情都是同样的冷峻,一人左臂纹了只独角兽,一人右臂纹了只秃鹰。侯坚正看得入神,突然感到到脖子上一凉,转头回看,原来是后面的观众把啤酒洒在他身上了,还浑然不觉,只盯着擂台疯喊。 侯坚呼出一口气,心里恨道:“庆哥怎么还不来?这地儿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那鸡叫似的主持人介绍了这双胞胎,然后话锋一转,以低沉的声音道:“今天海尔兄弟的对手是谁呢?我想大家都很想念他吧。上来吧--弹珠!” 颜止不疾不徐地矮身进入绳圈,观众席立刻沸腾起来。侯坚又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还蛮受欢迎的嘛。 他细细打量颜止。黑色合身的背心、同样朴素的短裤,从简洁的衣服里伸出的手臂和小腿劲瘦结实,他钻出绳圈后直起身,背心就贴在小腹上,隐约勾勒出匀称的腹肌。与身形相称的,是同样俊逸挺拔、轮廓清晰的五官,也没有好看得多出格,只是眼睛漆黑清朗,嘴唇不笑时也是微微上翘,两边一衬托,挺直的鼻梁也显得柔和起来。侯坚见过的美人多了,颜止真不算特别出色的,在一旁的海尔兄弟就比他惹眼得多,他们戴着闪亮的耳环,蠢蠢欲动的眼神扫视全场,一 分卷阅读47 举一动都牵引得观众大喊大叫。可是在潮水般的咆哮声中,颜止的清淡安稳却也别有一番吸引力,他在哪儿一站,仿佛脚下那个地方就属于他的了,这也是另一种隐忍的侵略性。 看着台上的三个男人,侯坚觉得挺养眼的,于是也不那么烦躁了。接下来是闹腾欢快的投注环节,侯坚拿着筹码,想了想,颜止一对二,胜算不大,但看在庆哥份上,还是投给他吧。 筹码咕噜噜滚进格子里,拳赛,也正式开始了。 海尔兄弟是这个场的大明星,观众喜欢他们张扬的作派,何况他们还是双胞胎,嚣张的二次方,有他们的场格外的喧闹热烈。拳赛开始,海尔兄弟就不客气地猛攻。秃鹰跳起来双腿扫向颜止的头部,颜止矮身一躲,旁边的独角兽就一个后空翻压了过来。这一出手力道凶猛,却也是花哨好看的,观众群立刻响起了掌声。 颜止狼狈的滚向左边,秃鹰看准时机,直直踢向颜止的腰侧,这一脚毫不含糊,直接把颜止整个挑了起来,独角兽已经准备好了,见颜止身体飞起,双脚把他夹起来,重重地扔到地上。砰一声巨响,颜止大力撞向地面。观众立马兴奋起来,咆哮声响彻巨大的地下室。 侯坚看得气都喘不过来,他心惊胆跳地想:“二对一,这可怎么打?两人夹攻一个,也太不公平了吧!” 颜止站了起来,眼角流出一道血,已经受伤了。海尔兄弟深懂擂台之道,等观众看清楚颜止挂彩,才发动第二轮攻势。秃鹰出拳直击颜止的脸,颜止向右躲开,这次他有了经验,躲开后先伸腿侧踢一旁的独角兽,顺势矮身躲开秃鹰的又一拳,弯身用手肘痛击秃鹰的腹部。 颜止的反击引来满堂喝彩,但他心里清楚,这两兄弟体格健壮,这两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威胁。这该怎么办? 就在他念头飞转时,两兄弟又攻了过来,颜止被独角兽踹中了肩膀,疼得手臂快抬不起来。 观众也看得热血沸腾,海尔兄弟配合流畅、下手狠辣,而颜止身手敏捷还扛打,看来一会儿还会更惨烈呢。 侯坚正愤愤不平,却听见韩庆在旁边坐了下来。韩庆眼看擂台说道:“操,今儿二对一。” 侯坚怨道:“爷啊,你能守点时吗?”韩庆也很懊恼:“跟证监会的人瞎逼呢,股市坐过山车,他们日子不好过。唉,耽误我多少时间,赶不上下注了。” 侯坚瞪眼:“还他妈想着赌钱,你男人快被打趴了,这还没十分钟呢,身上都伤了好几处。” 韩庆笑道:“擂台不出血,观众哪肯出钱。他才没那么容易被打倒。”话音刚落,颜止一拳打中了秃鹰胸部,自己也挨了独角兽一肘,赶紧退到绳圈边,以免被前后夹攻。 侯坚叹道:“这什么破比赛,两人打一个,还有规则没有?” 韩庆:“谁趴下谁输就是规则,别说二对一,我还见过带棍子上台的,双方同意就行。这两家伙身手不错,不过太爱玩俏的了,实打实的,石头要比他们强得多。” 侯坚:“你也不心疼。” 韩庆盯着擂台道:“谁说不心疼。不过他在台上的模样,真是.....” 侯坚接道:“太他妈招人了。诶,庆哥你眼光不错。” 得到阅人无数的侯坚的肯定,韩庆觉得太得意了。他看着擂台上的颜止,发现他跟初上擂台时相比已经大大不同。第一次上台颜止不太习惯台上的灯光和现场气氛,有点不知所措,而现在他虽然落了下风,却一点窘迫的感觉都没有。他目光自信坚定,隐隐已经有擂台明星的气度。 他在现场的粉丝也不少,呼喊“弹珠”的声浪居然跟“海尔兄弟”分庭抗礼,韩庆好久没看到的这么势均力敌的喧闹了。 场中的颜止却没有表面那么从容。他应下“二对一”这个局时,并没有想太多,直到现在豺狼恶虎似的两人围伺在旁,他才后悔自己的轻率。打过几场擂台赛后,他对擂台的心态慢慢放松下来,明白这里毕竟不是拼命的地方,台上看似你死我活,下到台来,谈得拢的还能一起喝酒蛋逼,终究也不过是娱乐表演而已。 对于海尔兄弟,他输了也不打紧,但两人打一人的局势太凶险,稍微放松就可能受重伤。他下手不得不狠,可是自己越凶狠,对方也必更凶悍,再加上海尔兄弟本来就嚣张,几下就把双方的火都撩起来了。这么打下去,单身一人的颜止就算赢了也肯定代价惨重。 他想了想,唯一的办法就是终结“二对一”的局面。“这还不简单吗?”他心里想:“把其中一人打趴就行了。”于是他下了一个直接粗暴的决定,不理秃鹰,就可着独角兽一人揍。秃鹰打他,他就扛着。 下了决心,颜止浑身轻松,盯着独角兽犹如看着案板上的肥猪肉。 台下的两人并不知道颜止想出这么一个作死的战略,还在轻松自在地聊天八卦。 侯坚叹道:“这么个硬骨头,亏你敢下手。你这身子骨撑得住吗?” 韩庆犹疑了半响,看着侯坚俊俏的侧脸说:“猴子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住,到现在我们就偷摸拉个手而已。” 侯坚不可置信:“不会吧?幼儿园小朋友,拉个手,排排走?” 韩庆苦恼道:“我打他不过,已经吃了几次亏。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万一在床上他不听我的,那.....” 侯坚笑道:“那菊花堪忧啊。”话音刚落,台上颜止一脚把独角兽踹倒在地,接着毫不留情地踢他的小腿,独角兽疼得蜷起了身体。侯坚打了一冷战,伸舌头道:“是我也不敢招惹他。” 韩庆皱眉:“我最担心的是,石头一直男,就算我肯献身,他会不会对我不感兴趣啊。我可受不了这打击。” 侯坚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他心里感叹:“人真是复杂多面的生物,会呈现出什么样子,端是看你遇见什么样的人。多牛逼的霸道总裁啊,一谈恋爱就成了风中小花。” 台上火药味越来越重,颜止把独角兽狠狠掼在地上,还没直起腰,就被秃鹰一拳打中左耳。颜止耳边嗡嗡乱叫,头疼得不行,但见独角兽狼狈地站起来,站都站不稳,神情又慌又怒。他想,这独角兽撑不了多久,当下也顾不得疼痛,冲向独角兽,把他举起来扔到绳圈的另一边,飞腿踢他门面。独角兽半边脸颊肿了起来,一张俊脸变得无比狰狞。 这下全场都知道颜止的意图,秃鹰赶过去要抱住颜止的腰,颜止灵活转身避开,不管秃鹰跟着打过来的拳头,抬脚踹向独角兽的小腹。独角兽危急中跳上绳圈,转身扑向颜止。这本来是他擅长的一招,在绳圈上翻个跟斗,用腿把对手夹起来猛力一扔,姿势利落好看,准保引起满场欢呼。 但他被颜止伤了小 分卷阅读48 腿,动作不再敏捷,颜止轻轻侧身避过,抬腿大力压向他的腰。他在半空无法闪避,被结结实实地打中了脊尾骨,立马瘫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颜止也不好过,在他打趴独角兽时,秃鹰趁机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斜拖着他,沿擂台走一圈。这样既能损伤对手,还能示威。颜止双腿挣扎,窒息感越来越严重,眼睛看出去都是一片花白。 观众席里响起一片惊叫。侯坚被这恶斗吓到了,喃喃道:“卧槽,这不会死人吧?” 韩庆心都揪了起来。他坚信颜止不会输,但没想到这秃鹰如此凶悍,连兄弟也不救,一心就等机会打倒对手。 颜止吃力地想要挣脱秃鹰的手臂,他右手往上摸索,想要找到借力的地方。他摸到了秃鹰的耳朵以及突起的钻石耳环,颜止使劲一扯,耳环竟然连着一片血被扯了下来。秃鹰大声惨叫,手臂力道松懈,颜止趁机脱身,还没喘上一口气,转头一记重拳打中了秃鹰的脸。秃鹰掩面痛呼,血从他指缝间淌了下来。 颜止退回绳圈,深深地吸几口气。 侯坚跟着观众大声喝彩,他转头对韩庆道:“你男人太他妈彪悍了!” 韩庆也松了一口气,刚才忘了呼吸,胸口都是疼的。他看着台上的局势,缓缓道:“一对一。石头受的伤比较重,不过他打倒了一个,气势在他那边。秃鹰那小子已经怒了,心态不稳,这次石头能赢。” 侯坚已经被现场气氛带动了起来,大声说:“对,石头能赢。”顿了顿,又道:“我靠,你真他妈铁石心肠,这时候还能冷静分析。要是我,早跑上台揍死那只鹰了。” 韩庆看了他一眼,冷道:“然后被人撕成八块扔下来?” 侯坚想了想,叹道:“唉,这真不是我能玩的地儿,一群野兽。” “野兽?要真的是野兽就好。”韩庆心想。以前他看打擂跟看斗牛斗鸡也没什么差别,但现在台上是他爱的人,感受完全不同了。他也恨不得上去帮颜止撕了对手,可他知道,那个地方是属于颜止的领地,不是他能侵入的。他欣赏颜止的勇猛和冷静,他在台上朴实直接的作风,在掌声和骂声中巍然不动的安稳,还有从不为了引燃观众而折磨敌人的一点善意。他越看越爱,越爱就越要站得远远的。他知道自己可能有能量改变很多事,但颜止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插手的干净之地。 台上两人站着,一人趴着。观众还嫌见的血不够多,“干掉他!”的呼声此起彼伏,也不知道站在谁那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 ☆、更衣室 秃鹰额头肿起一大块,鼻子淌出一行紫血,狼狈不已。颜止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伤口,但全身酸疼极了,也不知道伤了哪儿--或者说,不知道哪儿是没伤的。他忍着胸疼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站直起来。 秃鹰啐了口血,连带一颗牙一起吐了出来。他怒极了,咆哮着扑向颜止。颜止不躲,直接横腿扫过去。他怕自己撑不了多久,决定速战速决。 这两下谁也没打中,颜止因为伤痛速度稍慢,落下来时摔在了秃鹰头上。秃鹰见机快,懒腰抱住了颜止。两人滚到了地上,缠斗了起来。 这一贴身肉搏,场面就变得很难看。秃鹰也顾不上姿势风度了,凶猛的架势就像要把颜止的五脏六腑给剜出来。颜止却还是冷静的,他不怕秃鹰,怕的是自己消耗得越来越快的体力,于是下手也极狠。他一拳击向秃鹰的太阳穴,秃鹰低头避过,颜止张手抓住他耳边。秃鹰大惊,刚才被扯掉耳环的疼痛还没过去呢,他焦急地撞向颜止,颜止不但不避,还顺势把他揽进怀里,使劲一掀,秃鹰庞大的躯体从颜止头上翻了过去,摔在了白地板上。 观众大声欢呼,情绪已经亢奋到顶端。 秃鹰感觉自己快摔成几截了。他不敢躺着,忍痛站了起来,一刻不停再扑向颜止。两人打着打着,不觉打到了躺着的独角兽身旁。颜止赶紧跳开,秃鹰却不避让,凶狠地踢向措手不及的颜止,颜止被踹中左肋,倒在了地上。 秃鹰这一招占了上风,正想乘机废了颜止,却没想到变故陡生,他这一脚收回来的时候扫到了独角兽,独角兽迷迷糊糊的,兀自在恶斗的情绪中,一把抓住了这腿,也不管是谁,紧紧地抱在胸前。秃鹰挣扎了半天,却挣不开,一怒之下狠狠踹了弟弟一脚,趁势往前一挣。挣是挣脱了,但是一只鞋却落在了独角兽手里。 秃鹰彻底慌了。他生□□出锋头,去哪儿都衣冠楚楚的,这次先是没了弟弟,接着又没了一只鞋子,只觉说不出的不得劲儿。颜止看他懵着,使劲全力地打了过去。秃鹰虽然晓得躲避,反应终究慢了一拍,颜止的拳头直直打进他胸口,只听喀啦一声,肋骨断了几根。 秃鹰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他慢慢直起身体,眼睛扫向静默的观众席。观众都有默契似的,一起闭了嘴。秃鹰茫然的眼神突然有了光,他蓦地弯下腰,吐出一大滩血,瞬间染红了地板。这时观众才像刚回过魂,爆发出巨大的喊声。 秃鹰倒下了,他跟独角兽一人占据擂台的一角,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心有灵犀,两人的姿势角度一模一样,像是擂台中间立了一面莫名其妙的镜子。 颜止全身酸软,他不敢坐下来,一坐就怕再也起不来了。所以他蹒跚着脚步,直接走回后台。他耳朵不停地鸣叫着,体育馆欢声雷动,于他都像隔了千山万水。 在秃鹰倒下的一刻,侯坚也随着观众欢呼。后面又有啤酒不长眼地泼过来,他也不在乎了,汗水早染湿了他的脖子和后背,再多点啤酒也没什么。他一拍韩庆,哈哈笑道:“兄弟,赢啦喂!” 韩庆笑道:“那是当然的,石头就没输过。我去后台看看他。”他也很兴奋,但颜止看上去伤得不轻,他打算破例到更衣室看看。 更衣室的走廊灯光黯淡,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跟防空洞似的。韩庆听着自己的脚步声靠近那扇斑驳的木门,咿呀一声,木门推开,只见颜止背对着门,坐在破沙发的扶手上。 颜止转过头,见是韩庆,就笑了起来。“赢钱了?” 韩庆走过去俯下身来,看看他淤青的耳边,轻声说:“没有,我来晚了,赶不上投注。把衣服掀起来,我看你伤哪儿了?” 更衣室里没别人,但颜止还是不想在公共场所脱衣。他微微蹙眉道:“这里人进进出出的,去隔间里吧。”不知道是不是被秃鹰勒着脖子时受了伤,颜止的声音略沙哑,还带着鼻音,韩庆听得全身一酥。颜止一贯是平静稳定的,他流露出一点脆弱,就让人受不了。 颜止站起来走进小小的更衣隔间里。韩庆跟着 分卷阅读49 走了进去,关上了门。门一关上,他就把颜止推到墙上,扯下他的背心,热切地吻住了他的嘴。 颜止身上满是瘀伤,轻轻一压就疼,何况这么粗暴地按压上来。他皱着眉,回应着韩庆的舌头,身上又是痛又是兴奋。打完架后残存的戾气和压抑了好久的□□,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占满了他,满得快溢出来,满得快爆炸。他搓揉韩庆的腰,韩庆的脖子,他想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无论是什么。 韩庆能感受到颜止的急切,他一开始只想吻吻他而已,哦不,他一开始什么都不想做,只是要看看颜止的伤势。但现在也不由得他了,颜止的手伸进了他衬衫里,被这只温暖的手游走过的皮肤热辣辣的麻痒,敢情已经融成了一个个的坑,冒出了烟,熏疼了他的眼。 他闭起眼睛,嘴唇离开了颜止温润的嘴,颜止却穷追不舍,又把舌头探了进去。颜止紧紧地按着他的后脑,几乎是侵略般地吸吮着他的舌头,韩庆的身子被颜止牢牢箍着,唇舌被颜止深深地探求着,颜止的力量和热烈是他从没感受过的。在这种事上,他从来都是主导,这节骨眼上他可不能怂。于是他使劲把颜止紧紧按回在墙上,舌头流连在颜止的唇边,脸上,耳垂。极尽的温柔缠绵,一只手却已经探向他腰下。 颜止被韩庆压到了腰间的伤口,疼得嗯地轻呼一声,这一声于韩庆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他毫不怜惜地拥着颜止,大手掌直接伸进他裤子里,两人紧贴。听着颜止急促的呼吸,韩庆觉得心跳快得生疼。他喘一口气,在颜止耳边低沉地道:“小声点,这破墙壁不隔音,这里放个屁外面都能听见。” 颜止笑了起来,他看着韩庆的眼睛,哑声道:“那你堵着我的嘴。” 这破墙壁确实不隔音,但到后来,两人都顾不上了。等呼吸平缓下来后,他们还在晕乎乎的状态中,也忘了刚才有没有控制声量。颜止靠着墙,疼痛和疲累和满足感一下子淹没了他,他慢慢坐了下来,觉得可以天长地久地睡过去了。韩庆半跪在地上,给两人擦拭,又手忙脚乱帮他穿上裤子。他见颜止入了定似的,拍拍他的脸,道:“麻烦您抬抬屁股,这样我穿不上.....诶,地上冷,快起来,别感冒了。” 颜止看着韩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到后来,却觉得想哭。他是从来不哭的,于是他勉强站起来,让身体的疼痛分散注意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跟韩庆在一起,他的所有感受都会被放大,现在他就觉得疼,疼得受不了。于是他把下巴枕到韩庆的肩膀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韩庆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没站稳。他嘴里怨道:“站好!我给你扣上衣服,这儿没暖气,汪新年真他妈抠,连个空调都不舍得装。”心里却很是怜惜。刚才一时冲动,脑子里除了那码事,再也装不了别的。现在冷静下来,才想起颜止一身的伤,刚才跟自己无所顾忌地玩了一回,跟再次被揍差不多吧。 就着隔间黯淡的光,韩庆逐一查看颜止的伤。看来都是皮肉擦破和淤青,应该没有伤及内脏或骨头。他问道:“要去医院看看吗?”颜止摇头。 两人走出隔间,只见外头还是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韩庆抱着颜止的腰,拿起他的运动包,正要往外走,却见汪新年掐着点进来了。韩庆搞不清他是碰巧赶上了点,还是在一旁听墙根,只好不说话,等着汪新年狗腿地迎了上来。 汪新年笑道:“呦韩老板,您在这儿呢。来来,上我那儿喝杯茶去。” 韩庆懒得应酬,直接拒绝了。汪新年转移阵地,看着颜止道:“石头爷,刚才您真够牛逼的,下回我都不知道能安排谁跟您对儿了,”他一只眼看向韩庆,“韩老板,这几场可过足了瘾吧。我们这儿啥奇葩都有,您还想看谁,尽管吩咐咧。” 韩庆心想,敢情颜止面对的硬骨头,都是为了他安排的。他真不知道该愤怒还是感谢他了。韩庆嘴角一牵:“老汪啊,甭费心了。我这几场都没顾得上投注,你下次能弄点花把式,让我也赢几把?” 汪新年一听就了然,这位爷是心疼了。他看了一眼靠在韩庆身上的颜止,心想凡事不能过头,这种血腥py韩爷大概是玩够了,于是他从善如流地点头,“您说要怎样就怎样,反正石头现在摆在台上,不用动手都有人看。”顺便又给韩庆递去了“您放心”的猥琐眼神。 这眼神再次刺痛了韩庆。他心想自己形象有那么糟吗?他自问性趣味蛮普通的,从没有因为石头在台上被□□而有多兴奋啊。 韩庆累得很,跟汪新年蛋逼两句就带着颜止走了。在马蹄坊热闹的街上,颜止意味深长地看了韩庆一眼。韩庆举手投降说:“石头爷,我可没让老汪找人在台上收拾你。他妈的,他还以为我是抖S呢,喜欢看我的人挨揍?” 颜止眉毛一挑:“你不是吗?” 看到颜止的眉眼间的戏谑,韩庆整个心都痒痒的。他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心想汪新年其实没有看错,在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心意时,就看出他相中了颜止。颜止一身血汗站在台上的样子,在更衣室隔间里既热切又疼痛的模样,也确实让他兴奋难耐。他笑道:“汪新年这老狐狸真他妈了解我,找天我得让人去给灭了口。我想什么,他怎么比我自己还清楚?” 颜止简洁地评道:“物以类聚。” 韩庆想起汪新年贼兮兮的样子,哼道:“我才不想跟他类呢。”他心里知道,颜止说的是实话,韩庆有时挺烦汪新年的,但在心底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应该感激汪新年的,他不能诚实面对的事情,脏活累活都让汪新年干了--要不他跟颜止能走在一起? 人潮拥挤,韩庆牵上颜止的手,觉得又是踏实又是满足。走过食摊,颜止问:“饿了吗?” 韩庆正要回答,突然想了一件重大的事:他竟然把猴子忘在体育馆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夜市 周五的夜晚,马蹄坊的夜市简直成了宇宙中心,各路妖魔神仙都在这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几条摆满小摊子的胡同如同白夜。 韩庆、颜止和侯坚晃晃悠悠地逛到了常常光顾的面摊,艰难地找到了一张脏兮兮的桌子。满桌的狼藉,摊主也就囫囵一通扫进塑料桶里,然后笑嘻嘻问:“还吃炒饼?”韩庆豪爽地说:“三碗肉炒饼,仨凉啤酒,要冰凉的嘿。”老板一收抹布:“得嘞。” 侯坚拿纸擦了擦椅子,才慢慢地坐下。坐下后却又把脚抬起来,地上都是用过的纸和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套,完全没有落脚地。他皱眉道:“哥,我在那破体育馆等了你一小时,你就请我吃这个?” 韩庆道:“别挑了,这方圆一 分卷阅读50 公里的摊子我都吃过了,就这儿吃完不拉肚子。” 侯坚无奈,这一路挤过来,他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寒冬腊月的,他却恨不得脱光跳进护城河里游一圈,实在不想回到人流里。他看着颜止道:“哥们儿,你的伤不要紧吧?” 颜止淡然说:“没什么伤,擦破点皮而已。”侯坚看他耳边到脖子一大块淤青,手腕上还残留着血迹,乍舌道:“嘿,真是条汉子,我看着就疼。” 韩庆笑道:“你一换个牙都要进急救室的,看这个是刺激了点。等你什么时候长成人了,叔再带你来。” 侯坚无所谓道:“谢了叔。刚才我走的时候,那两兄弟还横在台上,这就没人管啦,会不会就死了?” 颜止接口道:“没死,转进巷口时我看见那独角兽了,在对过的麦当劳吃包子呢。另一个送医院了吧。” 韩庆:“他们俩靠这个吃饭的,过两天还要上台,哪能说死就死?” 侯坚一惊,心想这地儿果然生猛。他看着韩庆和颜止,两人神色自若地坐在一起,知道他们底细的,会疑惑两人背景性格差距太大,但要心思剔透的,却能看出两人骨子里那股刚强的劲儿还是挺像的。 啤酒上桌了,果然是冰凉冰凉的,里面都有碎冰渣子。侯坚细细地剥掉瓶口的铝纸,对嘴喝了一口,顿时不那么燥热了。旁边的两桌,一桌像是刚参加完毕业典礼的大学生,喝得都没形了,女的吐男的笑。另一桌刚坐下三个民工样的男人,还没吃饭就在不停的劝酒,差点打了起来。 侯坚也放松了下来,脚踩在一堆手纸上,又灌了一大口啤酒,说道:“这他妈什么破地儿!” 没多久炒饼也上来了,刚才没觉得饿的三个人,一下子就觉得饥肠辘辘。侯坚一下子吃了半碗,惊道:“原来炒饼是这个味儿,蛮好吃。” 韩庆:“嘿,你火星来的,连炒饼都没吃过?胡同口有糖葫芦,你们星球有吗,来,叔请你吃一串。”说着把找回来的零钱往他身前一送。 侯坚也不客气,真把钱拿起来,起身去买糖葫芦了。他对颜止一扬眉:“石头爷,我给你买糖葫芦去,要吃带馅儿还是不带馅儿的?” 韩庆一拍他屁股,道:“别当着面跟石头眉来眼去的!” 侯坚一笑,躲着地上的啤酒罐走了。 颜止喝了一口啤酒道:“你的朋友是不是都那样,一下车就有人铺上红地毯,脚不沾土的?” 韩庆:“也不是,还有下车就坐轿子的,骑驴子的.....你是不是看不惯?看不惯我撵他走。” 颜止笑道:“没有,猴子挺可爱的。” 韩庆立马吃起了醋:“丫就能装,别看丫一副高贵纯情的样子,他的姘头多得,这一出巷口,准能碰到一两个。一会儿他买糖葫芦不定能回来。” 颜止哈哈大笑。这冰啤酒一喝,慢慢就觉出冷。颜止在桌下握着了韩庆的手,轻轻地搓着他的拇指。韩庆心头火热,有过一次经历后,人特经不起撩拨,韩庆真希望赶紧牵着颜止回家。这猴子买串糖葫芦要那么久吗?难道真的被老相好拐走了?嗯,拐走最好! 两人正心猿意马,旁边那桌的吆喝声却越来越大,听上去好像真要打起来了。颜止好奇地转过头去,冷不丁一个碗当头甩了过来,还带着热汤。 颜止好悬避开了,只见邻桌几个男的骂骂咧咧真打了起来,个儿最小的那个好像喝醉了,边打边往颜止的桌上挪,哗啦一下摔倒在颜止身上,两人一起跌到椅子旁。韩庆赶紧要扶,那矮子却自己站了起来,转头怒道:“你……你他妈欠揍吧,挡……挡着你爷爷的路?” 颜止正要发作,矮子却迅捷无比地打了过来,一拳打中了颜止的太阳穴。颜止头晕目眩,额角感到一阵热流,流血了。韩庆怒极,他把矮子踹倒,立刻去看颜止的情况。颜止摇摇头,道:“没事,小心。” 矮子不依不饶,还想上前来,他那两伙伴却霎时间熄火了,不声不响看热闹。韩庆过去要揍矮子,都被他灵敏避过,正恼火呢,侯坚赶回来了。 侯坚不会打架,所以分外的莽撞,他竖起了吃掉了两颗的糖葫芦当武器使,骂道:“你丫找死啊。”韩庆正想阻拦他,却见侯坚已经撞了上去,矮子要躲开,没想到被半溶化的糖葫芦粘住了头发,行动一滞,竟被侯坚抓住了。 韩庆没二话,走上前打了矮子一大耳光,道:“上派出所去醒醒酒吧。” 矮子大怒,各种脏话排山倒海出来,韩庆正想揍他,手却被一只手强力抓住了。韩庆转头,原来是颜止。 颜止眼神冷然,轻轻说:“算了吧,他喝多了。我屁事没有,别折腾了。”韩庆顿了顿,看了一眼矮子,松开了手。 他抓了抓侯坚的肩膀,道:“猴子,走吧。” 回到韩庆的家,颜止洗完澡就瘫在沙发上,感觉四肢和五脏六腑都要化成水流散到各地了。韩庆坐在他对面,盯了他半响。这一路颜止都沉默着,韩庆憋得辛苦,终于忍不住说:“明天我约了曾明义。” 颜止一惊,道:“他来了?” “月亮湾要挖空了,他大概是赚够了,想进城来享福。”韩庆把腿搭在茶几上,嘲道:“要在这里混出头脸,光有钱不够,还得会做人。他先来认认人,好知道以后怎么做。” 颜止不语。过了几分钟,他突然坐起来,一拍沙发道:“他要见你,你就见?你能不沾那jb流星石吗?” 韩庆把腿放回地上,正色道:“你那么激动干嘛,他来见我,又不是见你。流星石说不干就不干吗,那是我弟的命根儿。” 颜止横了韩庆一眼,只觉憋得慌。 韩庆坐在了颜止旁边,抓了抓他没干透的头发,声音软了下来:“我就应酬应酬,看他想怎么着。只要我做的到,我不会让他顺当进城的。” 颜止冷笑:“他想怎么着?他来了就没好事。” 韩庆看着颜止,心想他果然为刚才的事儿耿耿于怀。韩庆道:“你觉得刚才闹事的矮个儿,是他找来的?” 颜止低头皱眉:“他们说的是我家乡话。那桌人我留意了很久,矮个儿一直没怎么喝,怎么可能醉得站不稳。这逼滑不溜秋的,肯定是故意找茬。” 韩庆很吃惊,原来颜止那么没安全感,吃个大排档也那么警觉。他是抓住矮子之后才觉得不妥的,这人眼神冷静明亮,完全不像喝完酒闹事的。 他搂着颜止的腰,说道:“要是曾明义,他找你麻烦干嘛,你们不是两清了吗?” 颜止道:“我他妈哪儿知道他找我干吗。或许是不想我靠近你。” 韩庆想了想,觉得里面有重重疑问,这么不痒不痛地揍颜止一顿,不会起什么作用,不像曾明义会干的 分卷阅读51 事。于是他说:“或者是你想太多了。他要在这里立足,不会傻到去惹事的。” 颜止怒道:“你了解他!对了,物以类聚嘛。”说着站了起来,径直上楼去了。 韩庆一晚被批了俩物以类聚,而且都是他不想被归为同类的人。他也有点生气,前后脚跟着颜止到楼上。颜止转过身,冷冷看着韩庆。 韩庆不说话,直接把颜止扛了起来,扔到床上。颜止全身都要散架了,痛呼了一声。 韩庆随即压了过来,目无表情地看着颜止道:“刚才在更衣间里,连热身都不算吧。” 颜止想要推开他,却被韩庆紧紧压制住,嘴唇跟着贴了上来。 这一吻,真的假的怒火都被堵回了嘴里,怒没了,火却腾腾地燃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怀念宇宙中心 ☆、空白 韩庆慢悠悠地走在茶苑外面的碎石子路上。天好,清风带着点暖,吹得韩庆身子发软。放纵了一晚上,脚底轻飘飘,他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以免一不小心被个凸出的石块绊倒。 韩庆对于见曾明义这事儿,真是不太热衷。他打着哈欠,整了整身上的西装,走进茶坊的玻璃门。 按照自己预设的,他不早不晚迟到了十分钟,施施然走到曾明义的茶座前。 北方的城不太时兴茶坊,有的也是郊区那些打着喝茶名义的麻将室;这附属于香港马会的“言屋”却真的是四大皆空一茶坊,一小撮茶叶比黄金还贵。 里面连声音都是矜贵的,两步一枯木,十部一石桌,两个座位间能隔个千山万水。 韩庆无聊地揪了揪枯枝上的残叶,啪嗒一声,整根枯枝居然断了。韩庆向着服务员伸了伸舌头,对自己的手贱也不好解释,只好坐了下来,顺手把树枝往茶几一放,对曾明义笑道:“曾老,幸会啊。” 曾明义也伸出手微笑:“幸会幸会。韩爷贵人事忙,能抽空来跟我这老头喝杯茶,幸何如之。” 韩庆跟他握了握手,只见曾明义的手出奇的白皙柔软,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洁净嫩白得不像男人的手。他叹道:“听说西北那儿酷热苦寒,环境恶劣,曾老您却保养得那么好。看来那里的生活蛮不错的。” 曾明义嘴角一牵:“西北确实蛮荒,但月亮湾不一样。我们在那贫贱之地,却希望后代子孙能少点累,少点苦,千辛万苦经营了这些年,虽然比不上城里花花世界,也算是要有的都有了,并不是外界说的那样苦荒。” 曾明义吐字轻柔而清晰,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无良矿主大流氓,倒像个老式知识分子。韩庆不由得坐正了点,笑道:“曾老太谦虚了,听我弟弟说,月亮湾才真的是花花世界呢。我们城里花头多,其实都是虚的,因为过得没多好,才做些花把式自个儿哄自个儿开心呢。” 茶上来了,曾明义把茶杯捂在手上,拇指在杯口磨了几圈,慢慢靠近嘴边。他的手是白的,瓷杯是白的,衬衫雪白雪白,连嘴唇也同样没什么血色。 曾明义慢慢开口说:“哪天有空,去我们那儿逛逛,韩爷见过真世面的,也给我们的后辈提提建议。” 韩庆谦让了两句,两人场面话你来我往的,过了一会儿,韩庆开始无聊走神了。他看到曾明义手边有个黑色小盅,黑亮黑亮的,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挺雅致。” 曾明义抚摸着它,半响后才道:“赌骰子用的。”他盯着韩庆一笑:“我向来没什么主见,要遇到必须决断的事儿,就问问它。小盅啊,我该吃这芋头酥,还是桂花糕,大就是芋头,小就是桂花。” 韩庆哈哈一笑,觉得挺有趣,“这时节山楂酪最好,您别问小盅,问问这姑娘吧。”他朝茶艺师笑问:“我说得对吗?”茶艺师温婉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口味,这季节吃山楂能行气开胃,您尝尝?” 曾明义看着眼前花红柳绿的点心,叹道:“小盅跟我僻居西北,来来去去就那几味,还是少了见识啊。听说您家原是上海的?” 韩庆点了点头:“我爷爷在的时候,家里还说些上海话。您的口音跟我爷爷挺像。” 曾明义摇头道:“我十五岁下乡,之后就没回过去,早忘了家乡话怎么说。” 韩庆:“家父跟您老应该年龄相仿,他在香港几十年,也不会说家乡话了。” 曾明义唏嘘:“小时候我们家兴许还一个弄堂的呢,这一个往南一个往北的,几十年后就完全不一样。我也只能跟你爷爷像了。” 韩庆不知如何回应,只好一笑带过。曾明义温文儒雅,但说到这儿时语调冷了下来,分明带着恨。 曾明义喝了口茶,道:“我在月亮湾久了,本来就想把那儿当最后的归属地。但这人老了,反而心热,常常想起少年时的事。上海是回不去了,就想来这城里养老也不错。” 韩庆想,切入正题了,当下也不搭话。 曾明义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不过月亮湾这一大基业,我不能说舍下就舍下,我一孤寡老人,来这里也无依无傍的。唉,我这个人就是没主见,韩爷您说,我这是该进城,还是不该进城?” 韩庆笑道:“您下不了决定,问问小盅啊。看它黑光锃亮的,肯定挺灵。” 曾明义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他把洁白的手放在小盅上,轻声道:“是啊,我怎么忘了它。小盅,你说月亮湾好,还是这里好?”他看向韩庆:“不如我们赌一把,你说开大呢,还是开小呢?” 韩庆无所谓道:“我买大。大是月亮湾,还是城里?” 曾明义不答,他把小盅推到韩庆眼前,道:“您来开彩吧。” 韩庆摇了摇,里面发出了清脆的相撞声,想来骰子不是塑料的。韩庆道,“开啦。”手一扬,盅子的盖被提了起来。 韩庆呆住了,那三骰子洁白光滑,上面没刻着点,什么也没有。 曾明义哈哈一笑:“韩爷,您听过薛定谔猫的说法吧,把猫放进盒子里,在打开盒子前,猫可能是死的,也可能是活的。猫有命没命,并不是定数,会随着观测者而改变。 我们中国人老说“命”,我就不信这个。我不信人就是被摇好的骰子,就等着被揭开。 韩爷您看,这空白不是正好吗,没有死也没有活。未知才是人生全部的意义。” 韩庆听得眼角直抽搐,看在曾明义一把年纪份上,才没有翻桌。曾明义收敛了一下,换了一副诚恳的笑容说:“小盅这事儿,我开玩笑的,这是我从月亮湾给您带的礼物,三颗玉石的材质比较罕见,不过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您拿着玩吧。” 韩庆拈起一枚“骰子”,在指间滚了滚道:“您客气了。”他把玉石扔回盅子里,发出了“腾”的细小声响,接着又说 分卷阅读52 :“我一大俗人,也不爱好思考人生意义。要我说,这白花花的真没什么意思,我宁愿痛快赌一赌,输也好,赢也好。输了,不是还有下一回合吗?” 韩庆从茶坊出来,直接开车去西天饼店。颜止周六不用送外卖,一般都会在店里刷刷洗洗。 三九天,下午四点就暗下来了,厨房里打着明晃晃的灯,颜止站在不锈钢台面前,居然在挤奶油。 韩庆:“你不是说一做蛋糕就恶心吗?”颜止把奶油细细抹平,道:“还是蛋糕能卖高价,这玩意儿耐心点伺候着,也没那么难。” 韩庆看着颜止专注的样子,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颜止手一抖,蛋糕上划了一道坑。他把抹刀上的奶油蹭到韩庆脸上,笑骂:“别捣乱。” 颜止擦了擦手,又问:“见到曾明义了?聊得好吗?” 韩庆皱眉:“这人真慎得慌。”他把曾明义给他上的哲学课说了一遍,颜止听得云里雾里的,最后下结论道:“他就一疯子。” 韩庆深表认同,“深度强迫症,我特想在他白衬衫上泼点茶,看他会不会崩了。现在我看到白花花的东西就恶心,你别做了行吗?” 颜止道:“那打好的这些奶油怎么办?”他抬眼看着韩庆,嘴角一扬,“要不你都吃了?” 韩庆撇嘴:“谁吃得下?”颜止解开他的衬衫,顺手抓起一把奶油涂抹在他的身上,轻声说:“那我吃。” 颜止的舌头像蛇一样滑行在他胸前,那儿不是他的敏感地带,但被颜止灵活地舔吸着,他只觉自己的魂都要化没了,融进奶油里被颜止吞食干净。他忍不住轻声叫了起来,叫声刺激了颜止,他轻轻地啃咬着韩庆结实的肌肉,一路往下。 韩庆被含住的时候,只觉意识一片空白。一片片奶油润滑着颜止的动作,白花花的奶油,这曾让他深恶痛绝的颜色,现在他觉得,再没有什么比白色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又踩线了 ☆、甜点 颜止很少做梦,这清晨却做了一个梦:下雪了,雪花轻柔地飘到他眼前,一路下坠,坠到了地上,却不肯停下,还一个劲儿地往下钻。无数的雪花钻出了一条宽阔的地道,在地底延伸。颜止好奇张望,发现底下一片璀璨,居然比地上还亮。他想:好熟悉,我什么时候见过? 然后他就醒了,醒来的那刻,他想起来了,原来刚才他又回到了天水旁。 他翻了个身,手摸到了韩庆的肚子,这才松口气,坐了起来。 韩庆被这动静惊醒了,哑声问道,“起这么早,诶,现在几点?” 颜止按下床边的遥控,三层窗帘缓缓向上提升,晨光渐渐占满了房间。天空暗蓝,看样子七点不到。 韩庆眯着眼,叹道:“你是饿了吗,不饿就躺下,陪我睡会儿。” 颜止翻身侧躺,撑着头说:“日出而作,我要干活儿去了,你自己懒着吧。” 韩庆慵懒地笑道:“我都日了一星期了,干不动了,你放过我吧。来,再陪我躺躺。” 颜止摸了他肚皮一把,道:“你脑子里还有别的事吗?” 韩庆握着他的手:“有啊,想着给你做什么早饭。” 颜止看了韩庆一会儿,在他额头上亲一口,就粗暴地掀开被子,边起床边道:“我不吃了,要回店里。” 韩庆郁闷:“今儿周日,你们那儿的老太太都去跳广场舞了,还开什么店?” 颜止:“我要做蛋糕呢,练练手,过一个月圣诞节了,能弄点去写字楼卖。” 颜止是行动派,想到什么就直接撸起袖子干,韩庆却是那种一个想法要在脑子里内循环一千次的人。他懒懒地说:“那些油腻腻的蛋糕送学校食堂还行,正长个儿的孩子不挑嘴。办公室白领谁吃这个啊。” 颜止套上内裤,“那他们吃什么?” 韩庆:“那些里面加了一吨糖和油,看上去却纯洁得像大白菜,能骗自己不会长肉的。” 颜止:“矫性!” 韩庆:“蛋糕这玩意儿又不是非吃不可,人有点要求很正常。这跟你天天啃的煎饼果子不一样,诶石头,今天你别做蛋糕了,我们去市里吃点矫性的东西吧。” 韩庆和颜止坐在咖啡店外的露天小院,院子比人行道高三个台阶,从绿植间能看到时不时晃过的男男女女,梳着小辫子戴牛仔帽的男孩,头发剃得飞薄的女孩儿,画风跟马蹄坊一比,简直像是两个次元的。 天有点阴,吹着小风,院子里只有他们一桌,遮阳伞撤掉了,稀薄的阳光轻轻罩在他们身上。颜止点着了一根烟,抽了一口,道:“曾明义老说,月亮湾哪儿都不比城里差,我看差远了。” 韩庆:“差在哪儿?” 颜止:“人的表情不一样。”服务员拿来咖啡和甜点,笑道:“今儿有点冷,需要的话,我把电热炉拿出来?” 韩庆摇头说不用,再要了两瓶巴黎水。颜止继道:“我们那儿做买卖的,只会笑,不像他们,眼睛里有光。” 韩庆:“他们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呢,打心里觉得高兴。” 颜止心有所感,点头道:“嗯,月亮湾里的人,有了钱,也不知道怎么花才高兴。曾明义说城里有大楼,我们就盖大楼,城里人吃肉,我们就吃肉,久了,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韩庆:“要你们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曾明义就不好管了。历史上自来就有一套愚民治国的策略,愚民不是说让人变傻了,变傻哪有生产力,它是让人的生活趣味和审美单一,只要人喜欢什么,因什么而感动,全都在他的控制里,这样人就好管了嘛。” 颜止不语,默默想着韩庆的话, 韩庆想,这话题太沉重,他们不久前才因曾明义吵了架呢,最好找别的事岔开。他把小勺插进慕斯蛋糕里,说:“元旦假期我们去欧洲玩吧,那儿跟这里又不一样。” 颜止:“那儿漂亮?” 韩庆舔了一口勺子,“脏乱差。我最喜欢意大利,喝多了拉开裤子就尿,想干了掏出来就干。巷子里备着床,怕你找不到舒服的地儿。” 颜止笑道:“真合你口味。” 颜止尝了一口眼前的巧克力蛋糕,皱眉道:“好苦。”韩庆说,“你不能这样吃,要一勺挖到底,几层一起放进嘴里。”颜止照做,各种甜的苦的干的湿的软的脆的一起融化在舌头上,也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就没了。 他又吃了一口,道:“说不出好吃不好吃,挺好玩的。” 韩庆:“好玩就对了,要不费那么大的事,就做出一小块。” 颜止仔细研究,发现每一层都不同材质,大概有栗子酱、咖啡味奶油、山核桃碎、浓稠的苦巧克力、底下的脆饼,每一层都得单独弄完再组装。他心想,有这功 分卷阅读53 夫都能整一桌八大碗四大碟了。 这甜点吃一口没什么特别的,但多吃几口,就觉得每一口都不一样,喝一杯浓缩咖啡,各种余味在嘴里纠缠,确实比他做的粗笨的奶油蛋糕强。 喝完咖啡,他们在附近随意逛逛。这一带原是使馆区,城市地价飞涨,这里慢慢就被餐馆酒吧和购物中心包围了,使馆所在地变成了小小的绿岛。不过开发还是有克制的,保留了使馆区宽阔的人行道和梧桐树,两边的商店也高雅素净,卖一些奢侈品和南方工厂捣腾出来的高价品牌。 韩庆和颜止两个穿着朴素的大男人肩并肩逛街蛮惹眼的,他们也不在意,颜止到处看着新鲜,韩庆也无所谓别人的眼光,他带着颜止进了一男装店,道:“你穿来穿去就那几身,我给你买点衣服吧。” 颜止扫了一眼,大都是衬衫和西装外套,道:“我天天猫厨房里,穿着碍事。” 韩庆笑道:“你可以穿上擂台。” 颜止:“那还不得撕成片片的。” 韩庆心驰神往:“你认识龙猫吗,也是你们擂台的明星,他喜欢穿旗袍上,就是等着给人撕的....他身材可没你好,要不你哪天也穿身旗袍我看看?” 颜止懒得理他,直接走到内裤区域,拿起一条黑色的,“这个倒不错。” 韩庆道:“你除了黑色就没别的,穿过没穿过都分不清了。” 售货员伶俐,在旁听了他的话,接道:“快过年了,要不试试这红色的?我们有个情侣套,两条红的还不一样,一个颜色暗点,裤腰的花纹也不同。” 韩庆和颜止各拿起一条红内裤,拉伸拉伸,颜止说:“弹性不错。” 韩庆说:“布料还行,裤腰太花哨。” 这时,有人在橱窗外叫了一声:“阿庆!” 韩庆和颜止抬眼望去,颜止只见一女人笑盈盈地推门进来。他用眼神询问韩庆。 韩庆一脸空白,小声说:“我姆妈。” 两人一人拿着一条情侣内裤,看着老太太优雅地走了过来。韩庆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按了暂停键,只有一抹白云悠悠地飘来,后面隐藏着整个星河舰队。 韩夫人微笑:“阿昀说你忙得人影都见不着了,怎么会在这儿?” 韩庆道:“这话我问你才对,这一片都是年轻人玩的地儿,你一糟老太太来凑什么热闹。” 韩夫人拍了他胸膛一下,笑骂:“我路过!要不能逮着你翘班?” 韩庆耍混:“今儿周日,我再忙不是还得吃喝拉撒吗,你看,内裤都没时间洗,出来买新的了。”说着把内裤放回架上。 韩夫人:“呸。越大越不靠谱。”她转头看向颜止道:“这位是你朋友?” 韩夫人声音柔和低沉,跟小满有几分像,颜止一听就很有好感。他微笑道:“阿姨好。” 韩庆搂着颜止肩膀,介绍道:“我朋友,石头。” 韩夫人一笑,接过颜止手上的内裤,举起来看看,道:“这布料不错,但颜色太艳,穿浅色裤子会透出来的,男人露出个红屁股,不像话。”说完就给他俩挑挑拣拣,也不问他们意见,行云流水地付钱去了。 颜止愣住了,想要阻止,韩庆却把他拉了回来,笑道:“姆妈有照顾人的癖好,你由着她吧,她高兴。” 本来是两个人无拘无束地约会,韩夫人一来,两个人就落到她手里了。她把他们带到老友的粤菜馆,说到“儿子陪我来”的时候,声音分贝都高了几度。老年人总是寂寞的,尤其养了仨儿子,平时能逮着一个就得可劲折腾。这次他一下子逮着了俩,一左一右地护在身边,走路都带风了。 朋友老郭请她过来试吃,一桌子四个人,上了八九样菜。老郭陪了一会儿就忙去了,韩夫人看着桌面的菜肴,叹道:“这又是牛肉又是虾子,都高蛋白,坏肠子,你们俩多吃点青菜。” 颜止暗暗好笑,韩庆的性格原来遗传自母亲。细看他们俩也蛮像的,丹凤眼,连吃鳌虾的手势都一个样儿,夹进碟子里,用叉子仔细剥壳儿。颜止也想学,但鳌虾在碟子里滑来滑去,就是不肯被他戳中。他烦了,干脆直接用手吃。 韩夫人见了,说道:“虾子有刺,仔细伤了手,我来给你剥吧。” 夫人手麻利,一会儿就剥了四五只。韩庆不愤:“见到帅哥就忘了你儿子啦,你还没给我剥过虾呢。” 韩夫人笑道:“别闹。石头一看就是老实人,得多照看点。” 韩庆心里暗道:“他坐着挺老实,躺着就不是那样了。” 这些话也不能对老太太说,于是他没话找话:“您老不是不爱出来吃饭吗?今天那么有兴致自己跑出来了?” 韩夫人擦了擦手,笑道:“这儿的菜怎样?”韩庆:“挺好,还算新鲜。” 韩夫人:“你跟小满举办婚礼前,我和你爸想请亲朋戚友吃顿饭,正式宣布你们的事儿,也算是给你们订婚吧。我看在这里摆酒就行。” 韩庆一呆,下意识看向颜止。只见颜止也停筷看着他,脸上没露出什么情绪。 韩庆忐忑又厌烦,含糊道:“随你们。” 韩夫人皱眉:“你能上点心吗,这是人生大事,要办就规规矩矩地办。小满嫁过来了,日后有什么委屈,回想起我们是诚心诚意地把她迎娶过来的,也能宽心点。” 韩庆哀叹:“你就认定她会委屈?” 韩夫人:“我还不知道你?”她突然看向石头,问道:“我说得对吗?” 颜止吓得不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点点头。韩夫人又问:“石头你有女朋友了吗?” 颜止又愣住了。韩庆害怕他姆妈瞬间进入媒婆模式,赶紧答道:“有了,两人好得很。” 韩夫人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颜止道:“有了,就安分守着。年轻人玩归玩,玩够了,还是要回到自己的轨道的。别玩着玩着,把自己给玩丢了。” 两人不敢搭话,埋头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 ☆、重来 韩庆把韩夫人送回家,下车前,韩夫人看着儿子,郑重道:“再忙也要回家吃饭。我好久没见小满了,你回来就带着她,啊。”她又转头看后座的颜止,笑道:“石头,你没事也过来玩儿,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对了,过几周平安夜,我们家有聚会,都是一些走得近的亲戚朋友,你也来?” 颜止:“啊?哦,好。”韩夫人一笑,拿起手袋走了。 韩夫人一走,车里就安静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各想各的事儿。直到开出了两个交通灯,韩庆才想起说:“坐来前面。” 颜止下车,坐到了副驾驶,门“碰”一声关上,车里又静得守灵似的。 韩庆憋不住,犹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姆妈 分卷阅读54 说的圣诞聚会,小满也会来。我带着小满.....还带着你,你不介意吧?” 颜止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那我不去。” 韩庆转头看他一眼:“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什么个意思,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他还不知道该把他和颜止的关系放到一个什么位置,要说两人好了一个来月,他就决定抛掉一切跟他厮守,那断断不能够。 他琢磨了一会儿,试探道:“我跟小满的事儿,是天塌下来也改不了了,最晚明年就要结婚。你知道?” 颜止:“知道。” 听到颜止干脆利落的回答,韩庆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过了一会儿,颜止才回过神来,笑道:“你是怕我吃小满醋?” 韩庆看着颜止:“你不在意吗?” 颜止转头看着车窗,道:“我还没有在意的资格吧。”车窗映照出两人的倒影,韩庆穿着藏蓝色的羊毛大衣,样式简洁得更凸显出利落的剪裁和布料的雅致,而颜止则是墨绿色棉衣,硬梆梆地罩在身上,也就是保暖作用而已。 颜止道:“庆哥,先别说小满。现在我跟你差太远了,我这样子跟你在一起,不踏实。” 韩庆诚恳的道:“你跟我差那儿了?我没觉得。你是说钱,说社会地位吗?那都是表皮,抖两抖就没了。” 在韩庆纠结着他的三角难题时,颜止想的却是这一天下来,他窥见的另一种层面的生活。他道:“我跟你差在,你能主动选择你喜欢的,我却一直很被动,做蛋糕店是因为盘不下别的生意,做面包是因为做不了蛋糕,上擂台也是因为没钱交房租了。我从来没有主动选择过,不知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韩庆不语。 颜止抓着韩庆的右手,看着前方一溜溜的车灯,轻声说:“现在起,我想重来。” 韩庆心里五味杂陈,他用力回握颜止的手,默默开车。他自知并没有颜止所说的那么自由,而正因为这点可怜的选择都是拼命挣回来的,所以他特别能理解颜止的渴求。我喜欢.....这是多么可爱可怕的魔咒,他在里面长年累月地挣扎着,有时也会扛不住,乖乖回到“不要让人失望”、“安份做人”的安全轨道中来。他跟小满的问题,说到底就是源于此。家人和小满都是他亲密的人,他已经受不了在他们之间作伪、哄骗、敷衍推脱。 其实,他也很想“重来”。 颜止说做就做,天天早出晚归,回来就躲厨房里琢磨事儿。 吃早饭时,颜止对何末说:“河啊,我想出去学做面包。” 何末:“你面包不是做得挺好的吗。这条街就我们家面包能吃。” 颜止:“废话,这条街就我们家卖面包。我们的也不算面包,最多算打了气的馒头。” 何末:“你去哪儿学?” 颜止:“我问了几家,学费忒贵,而且都要一年半载。我想,就找家店做学徒,一边学一边还能挣点来回车费。” 何末:“那我们店怎样?” 颜止正色:“我们买两搅拌机揉面,其他的.....就靠你了!” 何末:“哦。” 吃午饭时,颜止对何末说:“河啊,有多少钱,都拿出来。” 何末:“两三万吧。” 颜止沉吟:“我打擂和店里挣的加起来,也就二十万不到。哎,差老鼻子了。” 何末:“你要干嘛?” 颜止:“重新装修我们店。现在我们店不伦不类的,那边的柜子像是镶假牙的,外面小摊像卖手机套的,里面这花花绿绿的墙壁像对面大保健的。夏天你光膀子站外面,像卖猪肉的....” 何末:“你想弄成啥样?” 颜止:“起码看上去像个面包店。我去城里转了几圈,看人家面包店是啥样的。面包这玩意儿,就不是花里胡哨的,店面也得沉得住气,不能太浮夸了。颜色要素净,材质要看上去结实整洁,这样摆面包,摆五颜六色的蛋糕,都好看。” 何末:“不就刷个灰墙嘛,能有多少钱。” 颜止:“没那么简单,还要改电,重新布置灯,地板也要打掉。你把钱都给我吧。” 何末:“哦。” 晚饭,颜止叫了一声:“河啊。” 何末抓狂:“爷,还有什么吩咐!我人也没了,钱也没了,现在就剩下这口气了。” 颜止道:“小河,多谢了。” 何末惊愕:“啊?” 颜止:“难为你了,出来到现在,你一直跟着我折腾。” 何末反倒不好意思:“我们俩说这个干嘛。我没什么主意,老实说,我从火车站一出来,看到乌央乌央的人,我就怂了,真想转头就回豆芽湾去。要不是你在,我也扛不到现在。” 颜止搭着何末肩膀,“河啊,我们会越过越好的。” 何末顺势枕在颜止肩上:“石头,现在我人是你的了,钱也是你的了,你要对我好。” 颜止:“嗯,我会的。你现在给我做饭去。蛋炒饭,不要放姜。” 何末:“哦。” 颜止找了一家他喜欢的面包店,很顺利就被聘为兼职的实习面包师。每天半夜三点上班,上午九点下班,他再赶回饼屋跟何末一起做三明治,中午送外卖。回来之后,他的能量槽基本就空了,小睡一会儿,晚上就找装修公司商量设计细节。 韩庆照例中午过来蹭饭,但不带那些华而不实的哄人玩意儿了,转而带些汤汤水水让颜止补补身体,有时候也拿些他觉得好的面包甜点,让颜止尝尝鲜。 于桦看着眼前的奶酪蛋糕,调侃道:“老夫老妻咧,不买花,买豆腐花啦。” 韩庆笑道:“石头最烦花了,又要修剪又要换水。妹子你喜欢,下次我给你买。” 于桦横了他一眼,心里有气苦,也有释然。他知道自己够不上韩庆,平时那有意无意的眼风,对他格外的关照等等,也就是自娱自乐而已。但没想到这棵高枝,就这么给隔壁的石头攀上了。她以前自怨自艾的出身、背景,现在都不能成为宽慰自己的借口--别说出身,韩庆甚至连性别都不在意。说来说去.....也不过归结于“不喜欢”而已。 她对颜止是很有好感的,盼着他好,但另一方面,她也暗暗存了看好戏的心:这火星碰地球的两个人,到底能有什么收场! 她呼了一口烟道:“你能耐不小,这么个硬石头,也给你勾搭上了。” 韩庆混不吝道:“那是。对石头那样的,给个诱饵也不上钩,得直接投喂到嘴里。喂惯了,养熟了,才能找机会收线,放进自己碗里。” 颜止在他旁边坐下,望着他道:“我听见了,你说要养我?” 韩庆正色道:“岂敢,岂敢。我是说要喂你。张嘴。”说着舀了一勺奶酪蛋糕放进颜 分卷阅读55 止嘴里。 颜止道:“好滑,直接溜肚子里了。”韩庆又喂了他两口。 颜止:“你不吃?”韩庆舔了舔勺子,说:“吃你剩下的就行。”见颜止吃的急,又赶紧道:“慢点,小心噎着。” 于桦实在看不下去,讽道:“石头你快喝点水吧,你噎不着,我在旁边看都快噎死了。”说完悻悻然走了。 两人也不在意。颜止这一星期熬下来,饶是身健体壮,也累得够呛。但精神却是亢奋的。他对韩庆说:“过两天装修可以开工了,怕影响白天生意,只能晚上做。” 韩庆:“那你晚上还要盯着?” 颜止:“我跟小河轮流。我钱不够了,你能借我点?” 韩庆担心道:“钱不是问题。找人帮你盯吧,你身体受不了。” 颜止不说话。韩庆知道他不放心,摸摸他越发瘦下去的脸道:“越是心热的事,越要悠着点,别把自己给透支了。” 颜止:“我晓得。” 韩庆:“需要我的话随时说。” 颜止:“嗯。” 韩庆等了一会儿,又道:“什么需要都行……你现在要吗?” 颜止想起他整个星期都没去韩庆那儿了,笑道:“要。我需要一个枕头。”说着慢慢躺在了韩庆的大腿上,“行吗?” 韩庆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行。睡吧,枕头等天黑再走。” 颜止本来是闹着玩儿,但在韩庆温暖的手下,真觉得困得不行。他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细细的风声,感觉自己沉进了水底,再也浮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 ☆、离散 “呦,这墓碑放哪儿?”何末拍拍地上横着的黑石头,疑惑道。 颜止坐在石头上,“就立在台阶边上。” 何末笑道:“你说会有人供奉鲜花烧纸什么的吗?” 这墓碑般的石头是饼屋的新招牌。颜止决定保留大西留下的大招牌,让人上了一遍油漆,把被挂掉的“天”补足了,西大正式变成了西天。这牌子依旧挂在店门上方,而黑乌乌的小块招牌,则立在店门口,探射灯在下面照着,姿势是谦卑的,上面“西天饼屋”四个字却炯炯发着光,从路口就能看见。 颜止把墙也打掉了,换了大落地玻璃,淡蓝色的墙壁,深褐色木地板,一盏盏吊灯垂下,合成暖暖的光。把这“墓碑”立好,装修就算完成了。 颜止每天只睡三小时,只要坐下来,就得不停地喝浓咖啡和抽烟,才能保证自己不趴到椅子下。何末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已经好几次跟人说着话就睡过去了,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呼噜声吵醒,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能接着话茬说下去。 此时,两人都非常兴奋,倒是不困了。颜止:“一会儿马师傅过来,让他把这石头装好,就可以试灯了。” 何末:“我们这算开业吗。要不放个鞭?” 颜止:“别,这会儿老头老太太都午睡呢,别把他们给吵醒了。” 何末:“他们才爱凑热闹呢,你弄那么大动静,不闹一闹,再给点什么开张大折扣,他们准天天磨着你。” 从装修开始,老街坊有事没事就在他们店门口晃荡,一边拣点能用的架子砖头回家,一边跟工人唠唠嗑儿。西天装修,在这一带都成大事了。 他们两正争辩着要不要放炮时,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啪”的一声,一双皮鞋从出租车伸出来,踏踏实实地踩在路上。两人闻声回头,却见是来的是大师兄老金。 老金一见这阵势,笑道:“嘿,两老板发财啦?” 颜止和何末赶紧迎上去。何末:“师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老金拍拍他后背:“刚下的火车。”他们把师兄带进店里,刚装修完乱糟糟的,他们跨过一堆堆工具和建筑垃圾走进了厨房。厨房舔了大型的搅拌机,金属反射从飘窗进来的阳光,斑斑点点的,就算厨房只有三两人,也是热闹的光景。 老金一坐下就说:“你俩干得挺好的?” 颜止:“刚开始弄,投了钱进去,还没看到回报呢。” 老金深深看了颜止一眼,慢慢开口道:“钱是好东西,以前我们在豆芽湾,有钱没钱的,反正啥都不缺。出来了,才发现钱真是个宝,有钱做鬼有人拜,没钱连菩萨都招人嫌啊。” 颜止不做声。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心虚,但被师兄这么一说,倒像是做了什么不应当的事。他跟庆哥的关系,又是得躲着师哥的,一时间,竟觉得啥都说不清,堵心极了。 颜止不答话,老金也不在意,他轮流看着他俩:“脸上的肉都掉没了,没好好吃饭吧。”何末怨道:“别说吃饭,连喝口水都没空。师兄,我们店弄了三个星期,今天正好收工。你说,是不是该放炮庆祝?” 老金道:“该!讨个好彩头,买鞭去!” 何末兴高采烈,对石头说:“这时节没处买鞭,我去跟对门的刘爷爷讨去。” 颜止见何末高兴,只好由他去。 厨房只剩下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颜止开口道:“曾明义来了。” 老金瞪眼道:“他来干嘛?你见到他了?” 颜止:“我朋友告诉我的,说那玩意儿快掏空了,他要把钱都弄进城里。” 老金拍桌子:“我操,把我们都祸害完了,就来这儿享福。” 颜止想了想,把大排档遇袭的事儿告诉了师兄。这事儿是他心里一块梗,在他为事业和生活全力奔跑时,曾明义那苍白的脸总会出来绊一绊他,让他不安极了。 他没法跟别人说,不想让洪斐和何末操心,现在见到了师兄,忍不住就和盘托出。 老金深思半响,道:“石头啊,我们跟曾明义那混蛋对着干了几次,结果怎样?” 颜止摇摇头,曾明义老谋深算,又有强大的武力做支撑,他们从来都是吃亏的。 老金又问:“你怕他?” 颜止想了想,不置可否。老金冷笑一声:“我怕他!石头,对上曾明义,我们从来讨不了好去。我们打不过,躲得起,这次我们认怂了吧,中国那么大,还怕没地儿可去吗?” 颜止一惊,师哥的意思,竟然是叫他离开。 颜止沉声道:“师哥,我好不容易才扎了根。我不想走。” 老金叹息:“曾明义盯上的人,从来就没好的。石头,曾明义打以前就相中你,想你跟着他干,要不我们几个,他偏偏就找你麻烦?” 颜止不做声。老金又说:“老三混得不顺心,我在小县城里也呆够了,”他看着颜止的眼睛,“我们几个到南方去找活路吧。” 颜止又是一惊,师兄竟然都打算好了,还想都一起走。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走。” 老金:“不走?你 分卷阅读56 在这儿,凭什么跟曾明义斗。你的靠山有那么硬?” 颜止深吸一口气,望着师兄冷冷的眼睛,只觉自己的心都冷了下来。靠山?要算靠山,只有韩庆了。韩庆够不够硬跟曾明义斗,他不晓得,但他知道韩庆首先就不会去招惹他。“犯不着”,他都能想到韩庆会有什么反应。 老金道:“你考虑考虑。老曾那狗娘养的,肯定还会出手。” 韩庆这阵子也忙极了,近来市里在管控房地产,资本都流到郊区和国外了。所以房市明面上是萎了,其实是流散到更远更广,韩庆马不停蹄地县城和东南亚跑,有时还得跑中东去。 刚下飞机回到办公室,韩庆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正想打电话给颜止,韩悦前后脚进来了。韩庆不耐烦:“有屁快放!” 韩悦慢吞吞坐下:“俩屁,一是你姆妈喊你回家吃饭。还让我提醒你,再有一星期就是圣诞趴了,所以,要!回!家!” 韩庆摆摆手,“知道。” 韩悦接着说:“还有,曾明义想见你。” 韩庆忍不住想翻桌,但这木头桌子整一五指山似的,他自问绝对抬不起来,遂放弃。他冷道:“不见不见。丫是不是爱上我了,我都拒了他一万次他还要撞上来。他妈的,他到底想要什么?” 韩悦无辜地说:“我就一传话的,你枪别指错了。哥啊,他说上次跟你聊得挺好的,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韩庆扬眉,“得罪我?他还够不着。京城说小不小的,他缠着我干嘛?” 韩悦:“他说他看中了洛中郊区的一块地,知道地是我们的,想跟我们合着伙儿干。” 韩庆冷笑:“眼光不错,我们今年的重点。” 韩悦:“他说钱不是问题,只要我们带他玩就行。” 韩庆:“钱我们有,人我们有,地和关系都在我们手里,凭什么要带他玩?” 韩悦:“他说可以用月亮湾的资源交换。” 韩庆一愣,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他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其中的意思。本能上,他知道应该离曾明义远一点,所以他答道:“月亮湾太远,我们犯不着,让丫滚蛋吧。” 等韩悦走了,韩庆还在想:月亮湾的资源?那儿有什么?除了快被挖光的石头,一堆光有其表的高楼,就是那些扭曲的村民。这里面,也包括了颜止吗? 韩庆觉得毛都竖起来了。他给颜止打电话,电话响两声,颜止就接起来了。听到颜止低哑平静的声音,韩庆顿觉心安。 “庆哥,刚下飞机?” “嗯,”韩庆看看表,晚上7点,“睡醒了,吃饭了没?” 颜止:“一会儿跟我师兄吃。” 韩庆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对月亮湾的一切真是深恶痛绝。“今晚又不理我?我都一星期没见你了。” 颜止笑道:“吃完饭去你家,你别急,我说不好几点吃完。” 韩庆无奈:“你声音怎么这样,抽了一吨烟吧。” 颜止:“差不多.....好听吗?” 韩庆心猿意马:“好听,再叫两声听听。” 颜止哑声道:“要我叫,看你本事了。” 韩庆:“我本事你还不知道。”电话那头颜止低低笑着,韩庆真恨不得把他从电话里抽出来,狠狠地抱一会儿。 他心疼道:“一会儿少喝酒,多吃饭。” 颜止沉声道:“嗯。” 韩庆:“石头,我.....你....” 颜止:“啊?” 韩庆:“没什么,我是说完了我去接你。” 挂上电话,韩庆觉得憋得不行。对别人他的情话顺口就溜出来了,都不用循环到脑子,但对石头他却总是卡壳儿。 他情深款款对手机说“我爱你”,手机“唰”一下黑屏,没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年。祝快乐啊::) ☆、裂痕 韩庆吃完饭,没等颜止召唤,就直接开车去了老街。拐进路口,他在发着淡黄色光的“西天”墓碑前停了下来,抬眼一看,只见那处处透着廉价塑料味儿的店面已经焕然一新。明净的大玻璃墙里亮着三盏小吊灯,映照出安安份份的几个木柜子,虽然里面还乱糟糟的,看着竟比以前开门做生意时还素净几分。 一星期没来,颜止都弄到这个份上了。韩庆熄灭了车灯,静静地欣赏这脱胎换骨的店面。 老街依旧冷清,偶尔一辆自行车经过,“夸”的一声碾压了个空瓶子,就能发出震天巨响。 韩庆正要下车,突然觉得眼花了一下,好像车窗前有什么飞过。随即他听到了“怦朗”一连串响声,他看向店面,只见大玻璃墙从中间起开裂,裂纹一路爬,一路爬到顶端,爬不动,停了。韩庆大惊,转头看向物体的来处,却见又一块砖头抛了过来,再次击中脆弱的镜面。 这回玻璃撑不住了,轰然倒下,碎成细小的渣渣。 韩庆追了过去,那人骑着自行车,飞快窜进对过的小胡同,逃了。 韩庆的车子进不去,他喘了口气,快步回到店面。 玻璃墙整个没了。没有了玻璃做间隔,里面的灯直接照在了满地的碎玻璃和鞭炮屑上,亮得有点晃眼。 韩庆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给颜止打了电话。“你吃完了吗?来店里,出了事故。” “这他妈太缺德了!”何末愤怒地朝墙壁踹了一脚。“庆哥,你看见那人了吗?” 韩庆摇头:“我来的时候玻璃就碎了,可能是喝多了撒酒疯吧。” 何末:“报警吧。” 韩庆:“报警有屁用,你们这条街黑乌乌的,监控要拍出来就是见鬼了。” 颜止不做声,他蹲下来看着一地红红白白的碎屑,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道:“快打扫吧。明儿一早小崽子出来玩,别把人给伤了。”说着走向后厨。 何末顿了顿,也跑前去说,“马师傅还剩几块板子在这儿,拼了拼,能暂时堵住门。” 韩庆看着空空门洞里两人的背影,懒懒道:“我给你们守门啊,万一那喝高的哥们儿回来消灭指纹什么的,我就帮你们逮住他。” 何末转回身,伸出中指道:“你大爷的。” 清理现场回来,颜止强撑着洗了个澡。拖着脚走出浴室,身体还没擦干,他就扛不住,直接躺倒韩庆柔软的床上。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几个月操劳下来,欠缺的休息和睡眠都一起上门讨债了,还在他脑里吵得不可开交,他想静下来都不能。 韩庆拍了一下他光溜溜的屁股:“劳烦你滚一下,给我让个地儿。”颜止不动。韩庆等了一会儿,直接趴在他身上。颜止胸口一闷,却连开口骂人都没力气了。 韩庆在他耳边道:“别想太多,先睡一觉。” 颜止想说: 分卷阅读57 “你滚一边去我能睡着。”却又被“想太多”这话刺激到了,绵密的睡意一扫而空。 他拱开了韩庆,闷闷道:“睡不着。” 韩庆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说:“要不你们搬个地儿吧。老街太乱,三不管,你们店太出挑,碰瓷的闯空门的喝高的,全往你们那儿凑。” 颜止冷笑:“喝高的会随身带着砖头?砖头里还包着钢筋?” 韩庆:“说不准这哥们儿在锻炼呢,出门带钢筋,能减四五斤。” 颜止眼望着韩庆,不说话。韩庆眼神柔了下来,道:“颜止,你相信我吗?” 韩庆很少叫他名字,颜止一愣,点点头。韩庆说:“你该干嘛干嘛,其他的事,我帮你料理。” 颜止摇摇头。 韩庆又道:“你好不容易攒足了一口气,想要做点什么。人不是时时都有那么一口气的,断了,以后就没这心劲儿了。你别被那些歪门左道的破事儿给打断,让我帮你挡挡,行吗?” 颜止心里又是暖,又是难受。这事儿说不定是曾明义干的,他打心底不想韩庆卷进来。他知道韩庆有能耐,但韩庆不了解月亮湾的手段,那里不是靠嘴炮和钱就能解决问题的。月亮湾也有法,月亮湾的法就是曾明义的法,曾明义的法很简单,有时候几颗子弹呼啸过去,什么都尘埃落定了。这么些年下来,这种为所欲为的狂妄已经深入他骨髓,颜止觉得,没人能管得了他,甚至连他自己都管不了自己,这种人什么做不出来? 颜止坐了起来,笑道:“好,下次遇到喝多的来挑事,你帮我打丫的。” 韩庆盯着颜止,心想这只蛮牛真是油盐不进,只好把这事先撇一边。他躺在枕头上,正想关灯,颜止却压了上来。 颜止:“做吗?” 韩庆轻推他一把:“睡吧,累。” 颜止:“操我。” 他的头发还没干透,水珠轻轻贴在鬓角上,好像一抖就能滑落,偏偏却在这张脸上流连不去。韩庆猛一翻身,把颜止压在身下,水珠终于流下脸庞,经过那道骇人的疤,像一行血。韩庆对他,又是爱,又是怕,有时觉得他在手边予取予求,更多时候,却感觉他只要一转身,就会消失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他亲着颜止的脖子,一边道:“是你要的啊,明天谁起不来谁是乌龟。” 第二天傍晚,西天饼屋第二次装上玻璃。两个工人在忙碌地打磨和钻洞,工头马师傅在旁边唠唠叨叨,大意就是“你们真是倒霉催的,要不是我人面广,这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来这大玻璃。”颜止敬上烟,道:“师傅辛苦,完了我们多补点钱。 “哇,你们店被抢了?”洪斐人还没爬上阶梯,大嗓门先传过来了。颜止回头,见韩庆带着洪斐过来了。 韩庆:“乌龟一号,效率够高的,这就装上了?” 颜止:“乌龟二号,这大口子不合上,小河晚上就要睡这守夜了。他不放心厨房里那些宝贝。” 洪斐看着他俩,诧异道:“现在交流都用暗号了?乌龟三号,你厨房有什么宝贝,不就些破铜烂铁吗?” 何末:“破铜烂铁也是钱啊。我不是乌龟,跟他俩不是一族的。” 颜止笑道:“你是甲鱼,脸尖。” 他们团团坐在槐树下吃酸辣粉,不时传来钻玻璃的尖锐声音,洪斐听得心烦意乱的。她一扔筷子说:“怎么哪儿都不消停,跟个大工地似的,不是这儿盖楼,就是那儿拆房。” 颜止听老金说洪斐混得不顺心,关心地问:“师姐,最近活儿干得怎样?” 洪斐:“不怎样。我在一泰拳馆教防身术,来的都是大姐大妹子,我就教他们,遇到比自己身强力壮的男人,不要硬拼,最好就是一脚爆蛋。我们天天练这招,管用,有一位大姐跟她男人吵架,顺脚踢了过去,结果把她男人给废了。他们俩夫妻现在告到我馆里来,要我赔偿。” 颜止皱眉,心想师姐真是特异的招官司体质,去哪儿都得结下莫名其妙的梁子。 韩庆:“这太欺负人了,明儿我给你讨公道去。” 洪斐摇头:“甭,我也不想干啦。你没看那男的有多惨,走一步抖三抖的,没了一个蛋都不会平衡啦。” 三人大笑,何末说:“该,连女人都打,要蛋来干嘛。” 洪斐却还是一脸落寞:“在这儿干什么都不顺心,我不想呆了。前阵子老金找我,让我跟他去南方落脚。他说那边水土好,他最近又弄了一笔钱,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呆着,做点小买卖,够过半辈子的了。” 何末一愣:“那秀明呢,他不管啦?” 颜止和洪斐听到这名字,都觉得堵心。韩庆不知就里,随口道:“妹子,哪儿混不是混啊。每个地方都有它的规矩,越是小地方,规矩越大,还不如留在这儿,能不能出人头地另说,三餐温饱是没问题的。” 洪斐叹息:“我原也这么想,但师兄说,与其单打独斗,不如我们几个一起过,还能互相照应。石头,老金也劝你一起走吧?” 韩庆一惊,看着颜止。颜止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他说过,我没应。” 何末:“我们刚落下脚来,过得好好的,干嘛走。” 洪斐站了起来,走上台阶,“也是,你们这买卖越来越像样咧。”她用手敲敲玻璃,“这店弄得真亮堂。”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工人在旁边喊道:“大姐,玻璃没固定呢……”一句话没说完,玻璃就应声往前倒,再次碎成渣渣。 还在吃粉的三个人一起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何末和洪斐在被马师傅训斥时,韩庆把颜止拉在一旁。 “你师兄叫你跟他走,怎么没告诉我。” 颜止低声道:“我又不走,告诉你干嘛?” 韩庆:“真不走?” 颜止:“不走。” 韩庆把他拉进一点,恶狠狠道:“你要走,我就学你师姐。” 颜止:“嗯?” 韩庆:“一脚爆蛋。”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新气象,该开虐了:) ☆、有煞 早晨八点,面包坊的工作告一段落,人要不蹲在后门抽烟,就围坐着喝茶。只有颜止一人留在厨房,把整好形的面包□□发酵箱里。这时,前几批面包胚子都发好了。颜止最喜欢这个时刻,厨房里清静了下来,一个个面包发得圆鼓鼓的,轻轻一按,微微有弹性。他撒上粗小麦粉,在光滑的面包上快速划几刀,面包颤几颤,就能送进烤炉里。 过个两三分钟,烤炉里的面包会慢慢鼓起来,到了它能膨胀的最高点,然后稍微落下。切口已经张开了,切面开了花,有时会微微翻出来,形成凹凸的表面。颜止入迷地看着整个过程,来到专业的面包坊,他才知道原来做面包不是粗暴地抛摔 分卷阅读58 打,而是一种强硬的温柔,甚至是□□的,时急时缓,时轻时重。 不久,面包的麦香气扩散到整个厨房,人都陆续回来了,厨房又此起彼伏地喧闹起来。颜止就出去打扫店面,把玻璃罩子擦得一点油迹都没有。晨光微曦,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的一天在不够睡和堵车的抱怨中开始,颜止却差不多要下班了。 颜止嚼着煎饼走回饼屋。玻璃已经安装完毕,店里也清理得差不多,颜止拿着苕子随手扫了扫落叶,推开木门,反手按了墙上的开关。木架子上的暖灯逐个亮了,他的领土一片片地在阴影中冒出来。颜止心满意足,快步走到厨房去开始另一轮劳动。 何末:“我们几点点炮?” 颜止:“十点钟吧,太早要被投诉的。” 何末兴高采烈:“我告诉师兄师姐去。” 最近倒霉事儿挺多,诸事不顺,何末鼓动颜止:“我们店重新开张,不弄点动静不行。刘爷爷那儿有串8丈长鞭炮,我跟他买回来,选个好日子,闹一闹?” 颜止只好同意。 他做好中午的面包,去门外透透气。鞭炮已经挂起来,老街坊三三两两地围坐在树下,磕着瓜子,聊聊闲篇,就等着炮火点燃。颜止觉得,不请个二人转来热闹热闹,都太他妈对不起他们了。 颜止拿出一根烟,正要点着,一个梳背头,穿着不合身西装的中年人大踏步进来,伸出手道:“老板,您吉祥,吉祥。” 颜止懵了。何末从厨房走出来,说:“泰大师,您来了!”转头对颜止解释道:“泰大师是刘爷爷介绍的,法力老高了,让他金眼看看,我们这儿的风水有什么毛病。” 颜止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挑眉道:“你应该看看自己脑子有什么毛病!” 泰大师笑道:“年轻人,你可以不信天,不信地,但你不能不信命。这命啊,就是一张网,你跟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千丝万缕牵一起,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你能说断就断?翅膀再硬,还能飞出天?” 颜止心一动,“您说,我们的网有啥问题?” 大师背着手,周围走了一圈,仰头道:“您看到外面的老槐树了吗,这枝桠好久不修剪了,长野了,就张牙舞爪。以前这是一堵墙吧?”他指着命运坎坷的玻璃墙,接着道:“墙还能挡挡。现在变成了这脆弱玩意儿,千百根剑都直冲你们来了,你说你们能安生?” 颜止一听,直接把这大师归入了神棍行列,随意道:“那我懂了,我在这玻璃墙里摆一排仙人掌,直接顶回去不就行了吗?” 秦大师一愣,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摇头道:“老板,您不信就算了。我看您脸色,最近要小心点。有煞啊。” 老金出现在门口,大声道:“什么煞?我还没见过谁比我们石头煞气重的。” 秦大师看到老金肃穆的样子,有点怕,笑了一下。大师还想开口,颜止立即把他拉到门口,随手掏出两百块钱,让他拿了钱赶紧滚蛋。 大师临走前,深深地看着颜止:“年轻人,自来福养福,煞招煞,您自己当心呦。” 颜止:“大师,您也当心.......脚下。”话未说完,大师一跄踉,半个脚踏空,摔下了阶梯。亏得他身手还算敏捷,转了半个圈,好歹没摔个狗趴。还没站直,后面一个粗暴的声音说:“别挡路!”大师没看清,就被一黑乎乎的硬物撞到了后背,他伸手一扶,竟抓到了什么毛刺刺的东西,大师转头,眼前一女人竖着眉看着他,手里拿了颗巨大的剑龙角。大师大惊,脚底不稳,仰面摔了下去。 大师以为这次肯定摔个头开花了,没想到运气不太差,快要倒地时,一只手臂扶着他。只听一磁性女声说:“您没事吧?”大师仰头,却见眼前一大玻璃缸,通过水的折射涌现了一张扭曲的女人脸。大师是惊弓之鸟,一时心惊胆跳的,挣扎着站了起来,这一站,直接撞到了玻璃缸。缸里水晃晃荡荡,跌出了两条鱼。 只听小孩在身旁欢呼,“又有鱼啊。”抢到了他身边。鱼在腿下蹦,孩子在脚边钻,大师快崩溃了。他抽空赶紧往后撤退,蹦到了马路上,心想这地儿太生猛,以后看好黄历再出来。 正松一口气,一辆跑车以闪电速度朝他撞来。大师张开大嘴,还没喊出声,跑车轻快地转了30度,在离开他5厘米的地儿停下。车门“啪”地打开,大师闪避不及,被拍到了地上。这一次,他终于踏踏实实地摔倒了。 一低沉温柔的嗓音对大师说:“真对不住,没看见您。您伤了吗?”大师抬头,眼前是一西装笔挺的潇洒男人,伸出手要扶他起来。大师挣扎着自己站起,摇头道:“煞气太重,煞气太重。”头也不回地遁了。 韩庆莫名其妙,慢悠悠走去饼屋。不大的店面已经站满了人:洪斐抬着硕大的剑龙角,准备安放在玻璃墙前,于桦手捧鱼缸,教训还往里面捞鱼的大头。韩庆逐个看去,眼睛对上了老金。他笑着点了点头,老金也点点头。 韩庆把手里的鸟笼一晃,道:“老板,开张大喜啊。小小薄礼,您别嫌弃。”鸟笼里是只挺神气的白鹦鹉,正东张西望着,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在巡视着自己的新领土。 何末爱新鲜,伸手去逗里面的白鹦鹉,“这扁毛会说话吗?” 鹦鹉自己回答了:“扁毛,扁毛。” 女人和孩子看着有趣,都围着鹦鹉玩儿。颜止放眼望去,一屋子的花鸟鱼虫,饼屋还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呢。 他让韩庆亮相,多少是在挑战老金,不免有些紧张。他看着老金的脸,轻声说:“人到齐了,我们放鞭去?”老金一笑:“你是老板,你做主啊。” 大头跑过来,仰脸道:“叔叔,有蛋糕吃吗?”颜止摸着他的头,“今天没蛋糕,只有饺子。” 大头一撇嘴:“饺子我家里也有。” 颜止牵着他的手:“鞭炮你家没有吧,来,我们放鞭去。”大头高兴了起来,说:“我来点我来点。” 鞭炮噼里啪啦地地到处蹦跶,垂老的街道顿时生龙活虎起来。在烟雾中,颜止看着他身边的人,他的店,他为之努力的一切,有点害怕这都是虚幻,烟雾一散就没了。韩庆却像知道他的心意,靠过来握紧他的手。颜止顿时踏实了。他缓缓闭上眼,让这一刻永远留在脑子里。 韩庆最烦年底,没完没了的饭局和宴会,这种场合酒喝五分,话说三分,丰美的酒肉都索然无味。每次从饭店里走出来,韩庆都觉得格外冷,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就想直奔马蹄坊吃碗不干不净的刀削面。 这次的局安排在一老房子翻新的餐馆里,院子罩上了玻璃棚,棚外萧索凋零,棚内却处处绿植,生生把冬天整个拒 分卷阅读59 之门外。韩庆喝了一口酒,暖暖地只想睡觉,他应酬两句,正想去外面呼吸口新鲜空气,转头却见到了曾明义。 曾明义微微一笑,依旧是儒雅的老学者派头,伸出手来:“韩爷,久违了。” 韩庆也伸出手:“那儿的话,舍弟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您,我都有种错觉了,觉着曾老您就在我身边呢。” 曾明义温文笑了笑:“跟韩爷一席话后,获益良多,一直想找机会跟您见面。想来韩爷事忙,也没功夫敷衍我这乡下老头。” 韩庆有点不耐烦:“这儿怪热的,您有什么话就说吧,甭客套了。” 曾明义微微扬起头,下巴到脖子丘陵起伏,温吞的脸顿时多了几分锐气。他看着韩庆道:“韩爷,我这次进城,也不是两袖清风来的。月亮湾这几年有一些积蓄,村里人有了钱,就知道买地盖房,我就琢磨啊,既然要买地盖房,不如就来大地方。我听说韩爷在洛中有一片地儿,这名儿我听着就喜欢--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韩爷要不嫌弃,能不能带着我们乡下人见识见识,也好让我们学学城里的规矩。” 韩庆笑道:“曾老您客气了,您要早来半年,我把地卖您也成。但这项目我们已经捣鼓个□□不离十,钱和人都不缺。您要是有钱没处花,我可以介绍些朋友给您,盖个破别墅算什么,我还认识做人造卫星站的,您要见识大地方--太空够大了吧?” 曾明义没想到韩庆如此直接,沉着气道:“我们这点小钱,我知道韩爷瞧不上。不过我们有的也不止是钱,这些年来月亮湾建设得不错,我们还想扩展扩展。大片的地,地下的宝,韩爷要有兴趣,都可以拿过来玩玩儿。” 韩庆皱皱鼻头,痞赖地说:“曾老啊,我这人您肯定听说过吧,好吃懒做,我可不想去西北吃沙子。嘿,您就放过我吧。” 话到这个份上,曾明义也没法纠缠。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说来说去,韩爷就是瞧不上我们穷地方啊。” 韩庆不语。曾明义一笑:“这些砝码不够,不打紧,我们西北也不是只有沙子,我回去再琢磨琢磨,总有能打动韩爷的东西。” 韩庆一凛,盯着曾明义,背也挺直了。曾明义拍拍自己的白衬衫,抬头笑道:“韩爷是没去过我们那儿啊,终有一天,韩爷会想去看看我们天水的。那光景,韩爷看过了,再也不想抬头看天了。” 他微一躬身,转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过节就不够睡.... 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 ☆、好久不见 韩庆回到办公室,立刻把韩悦叫来。韩悦见他哥哥端正地坐在办公椅上,稀罕地说:“这都五点了,你还不溜出去玩儿,在这儿打坐呢?” 韩庆有点烦躁,“悦,曾明义那臭老头干嘛还不滚,他真想在这儿养老?”韩悦耸肩:“听说他在京城走访了一圈,你不待见他,其他人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 韩庆道:“这老狐狸名声不太好,没人愿意带他玩儿?”韩悦叹了一口气:“其实外面的传闻多半是夸张的。他就一蔫老头,能翻出什么花样儿?” 韩庆心想:“传闻是夸张,真相却更骇人。”看着弟弟,心里掂量着要说几分。这时,电话响了。 韩庆接了起来,压低声音说:“监控里的人找到了?” 电话里说了几句,韩庆又问:“背后是什么人。” 韩庆认真听着,脸色沉了下来。 挂了电话,韩庆对韩悦道:“阿悦,离那老头远点儿。别让我担心。” “啊?”韩悦诧异。多大的事儿才能让他哥哥“担心”。 韩庆正色道:“月亮湾,名字倒是好听,我说该叫吃人湾才对。石头说得没错,那里的人,都是妖怪。” 在圣诞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整个城都是买买买和剁手的癫狂声音。颜止跟何末放了自己假,提前半天关门,随着地铁大军走到购物区逛街。 何末坐立不安,一副地上长了刺的样子。颜止忍无可忍,捏了捏他的脸道:“你哪个零件坏了,我帮你修修?” 何末:“一闲下来,特别不习惯。诶,石头,我们出来时打开防盗了吗?” 颜止搂着他的肩,拉着他往前走,“那破玻璃一砸就碎,防盗有屁用。走,我请你吃面。” 在快餐店吃完,颜止带着何末去国际大牌的男装店。何末扫了一眼,道:“你不是说这牌子的衬衫肩太窄吗?” 颜止:“凑合着吧,再贵也买不起。” 何末捞起价签,掰着手指头道:“后面几个零数不过来了。哇塞,这破衣服原来那么贵啊,早知道就从豆芽湾带出来了。” 颜止笑:“过两天我还上擂台,能有一笔钱。你相中哪件就买了吧。” 何末抹泪,感动地说:“能换成等价的冰淇淋吗?” 颜止试了一件酒红色的修身衬衫,确实是腰合适了,肩就窄,这剪裁更适合身材直溜细瘦的。布料质感倒是真好,笔挺地塞进了暗直纹的西裤里,罩上了浅色西服马甲,一层叠一层地把自己包裹上,却没觉得哪里多余的。 颜止走出更衣室,看着镜子,上次这么打扮自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他嘴角一扬,对自己说:“好久不见!” 镜子里现出另一张脸,也道:“好久不见!” 颜止一惊,转过身去。 一个瘦削苍白的男人抱着手臂,上下打量颜止道:“石头,你瘦了不少啊。怎么,这城里混口饭吃有那么难?” 颜止轻声道:“二师兄。” 林已笑:“帅还是那么帅。跟女朋友出来逛街?” 颜止不答。他看着林已,冷然说:“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要死也死在豆芽湾吗?” 林已叹气:“哪能那么容易死。我跟曾老出来看大世界,没成想这个大世界那么小,转个身就碰见你。” 这样的偶遇,颜止可不信。他对林已太熟悉,当下也不跟他兜圈子:“找我有事?” 林已正要回答,却见何末走了过来。何末瞪大眼睛:“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林已走过去摸摸他头,“来看你们过得怎样?”何末眼眶湿了。一众师兄弟,他跟颜止最亲近;老金威严如父,他是有点怕的,而林已恰似住得近的舅父,偶尔来串串门,带点好吃和玩笑话来逗逗他,是那种平时不会格外想念,但一旦过年过节就会特别盼着的人。 整年没见,林已还是那个模样,但彼此已经隔了巨大的鸿沟。 他们三人围坐在星巴克的一张小桌子,桌子和桌子隔得近,四周喧闹得很,正因为够闹,谁也不会注意别人的谈话,反而是个说话的好场所。 林已盯着已经换成红白圣诞两色的纸杯, 分卷阅读60 说道:“市里花样是多,不过喝热的就这么用纸杯装着,真不讲究啊。” 颜止淡淡道:“你可以让他们用瓷杯,不加钱的。” 林已抬眼看着颜止:“石头,你不一样了呢。” 颜止:“什么不一样?” 林已不答。他笑道:“这次我跟曾老进城里来呆两天,顺便来看看你们。”他喝了一口美式咖啡,皱眉道:“真苦。哎,人到了年纪,就爱念旧,爱想以前的事儿。小河,你记得你小时候爱闹病,师父给你弄了药,你说啥也不吃。师父就说,这年头弄点药不容易,小河不吃,木头你都把它吃了吧。诶,我好好一个人,为什么师父光塞我吃药,不塞颜止呢?可不就是偏心吗?” 何末有点伤感地说:“因为你瘦,师父说你肚子里有虫,药死一只算一只。” 林已忍不住大笑:“哎,结果我再怎么吃都胖不起来了。你们说,我活到那么大容易吗?” 颜止:“那年头,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林已叹道:“可不是。现在日子好了,要啥有啥,大家反而不好好过了。” 颜止盯着林已,正色道:“你找我们什么事?” 林已:“你说,放着豆芽湾的好日子不过,你们出来瞎折腾,有什么劲儿?曾老让我传话,你们在外面,该见识也见识过了,现在该回家了吧。” 颜止还没回答,何末先翻脸:“放他妈臭屁,他不是说好放我们走吗,现在反悔了?” 林已按着何末肩膀,道:“嘿,你激动啥啊。曾老是一番好意,你们在外面都混成啥样了,老金一年不到,头发白了一半。老三住在那猪圈里,洗个澡都得排队。石头,先别说你,你瞅瞅小河,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颜止冷道:“林已,在师父灵堂上发过的誓,立下的约,你都记得吧?曾明义忘记了,你就提醒提醒他。” 林已皱眉:“我当然记得。”他顿了顿,又道:“我还记得,师父说过,我们五个人,金木水火土,各有特点,各有弱点,只有在一起别人才找不到破绽。现在我们四分五裂,你瞅瞅,谁都捞不着好。” 颜止怒道:“是谁先裂的?林已,你想留在豆芽湾做老大,我不怨你,但你把秀明带去给了曾明义,你对得住老金吗?要不是惦记秀明,师兄会一直呆在那县城里,吃不下睡不好?” 林已冷笑:“秀明不是我带走的,我只负责开车,领走他的是他的娘。” 何末道:“秀明现在怎样,过得好不?” 林已不答。过了一会儿,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慢慢开口道:“那时候师父刚过去,大家心里难受,火一点就着。曾老现在想起来就后悔,当初有话好好说,至于现在那样水火不容吗?他也算是我们的老师,教会了我们不少东西,要不是我们跟他犟着,他不会在师父灵堂上跟我们立那破誓。石头,你知道的,我们五个人里,曾老最喜欢你?” 颜止寒着脸,别过头去。林已笑道:“哎,你这蛮牛一样的脾气,还别说,就是讨人喜欢。曾老说了,你们都回豆芽湾,以前的事儿翻篇儿了。这村子,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回去还能像原来那样,要啥有啥,你说说,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林已拍拍何末的肩:“而且,我们又能聚在一块了,像以前一样。”林已的声音很低,颜止听出来这话倒是诚心的。 颜止心情复杂,他恨林已负义,但这恨终究时间太短,敌不过他们二十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他看着林已道:“这村子不是我们的。再说,村子早没了,庄稼平了,人也变了样儿。二师兄,豆芽湾我们是不会再回去了,你跟曾明义说,他要玩够就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再见到他,我保不齐会揍他一顿。” 林已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看着颜止:“石头,听曾老说你靠上大树了,树大好遮阴啊。但你别光想自己,你在树下舒服了,老大和老三呢?” 颜止一听这话儿又怒了起来:“去你妈的大树。”他呼出一口气,冷然道:“林已,我们在豆芽湾的时候,师父要我们水里来火里去,我认了。师父说我们五个是胳膊连着大腿不分离,我也没话说。但现在我们出来了,命就是自己的,混成啥样,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路。你要一直要给曾明义做狗,我不拦你,但你别妨着我们做人。” 林已被刺了一下,有点生气:“哼,我就知道你脖颈硬,好话赖话不听。你不听就算了,老金和洪斐要比你明事理,他们未必不愿回去。” 颜止:“你还要找师兄?你有几条腿也不够他打断的。” 何末:“师姐最近脾气更坏了,你有几个蛋也不够他她爆的。” 林已摇头叹气,觉得分别不足一年,这几个人怎么越发的不可理喻? 作者有话要说: 星巴克的节日咖啡都好难喝 喜欢请收藏 ☆、人质 天阴着,像是要下雪了,却还是吞吞吐吐的,不肯给这干枯的城一点水份。颜止送完外卖回店里,把自行车拴在了槐树下,透过玻璃墙,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石头哥哥,你回来了。”小满转过身来,笑着说,“你们这儿变身啦,我一开始还以为走错路口,不敢进来呢。” 颜止笑道:“刚装修完,你进来厨房,给你拿点好吃的。” 颜止解开围到耳朵上的围巾。他刚剃完头发,两鬓修剪得短短的,显得棱角更加分明。 “我刚学会了做酥皮,”颜止道:“这胚子发好了,给你烤个牛角面包。” 颜止背对着小满,开始预热烤箱,刷蛋液。他面对小满挺尴尬的,只好让自己忙起来。 小满道:“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颜止动作一滞。小满接着笑道:“你最近挺忙?店变漂亮了,人更有精神了,手艺也长进啦。” 颜止把烤盘插进烤箱,回头对小满道:“手艺怎样,你尝完再说。今天有空?” 小满轻叹一口气:“我天天有空。我爸让我专心筹备婚礼,逼我请了长假。” 颜止无数次听到这个“婚礼”,没想到婚礼就迫在眼前,心里酸溜溜的。这酸也不知道是为了小满,还是韩庆,所以倍儿烦躁。 小满又诉苦:“忙起来是真忙,还是我自个儿忙,庆哥整天不见人影的。你最近见到他了吗?” 颜止含糊道:“偶尔。”他不敢说昨晚才在他家睡。 炉子里的面包鼓了起来,黄油的香气瞬间占满了厨房。小满深吸一口气道:“大冷天,闻到这味道就幸福。” 颜止把巧克力币掰开,放到热水里隔水融化,道:“我还以为结婚就是吃顿饭喝个酒,有那么多事?” 小满:“谁说不是呢。单是试婚纱礼服,来来回回就跑 分卷阅读61 了五趟,这周三还得去。对了,周四的圣诞趴,庆哥说你也会参加?” 颜止一愣,想起小满说的是韩家的聚会。他点头道:“会去。” 小满笑:“庆哥还说,老太太可喜欢你了。他们家远方近亲,好多姐姐妹妹的,当心老太太给你安排相亲车轮战。不过姐妹里也有好多好姑娘,说不准真有合适的。” 烤箱叮的一声,颜止把烤盘抽出来,也顾不上热,直接把面包一个个扔到铁架子上。他一边浇上巧克力酱,一边道:“你要嫁人了,就把我推给其他姑娘吗?” 小满有点羞涩地低下头,她虽然没动过心思要跟颜止好,但她喜欢颜止,所以不无遗憾。 颜止用油纸包上一块面包,递给小满:“酥皮要热着吃。” 小满咬上一口,先尝到了温热的苦甜巧克力,然后“咔呲”一下,香酥的外皮在齿间碎裂,再咬下去就是松软的内芯,这时候,黄油的香味才冒出来,填满整个口腔。 小满嘴小,食量也小,却也顾不上说话,几口就把牛角面包吃尽。 她拍拍手上的碎屑,道:“真好吃,我要再吃一个。”小满嘴边还有点碎渣渣,脸蛋红扑扑的,颜止抽出一张纸,三两下帮她擦擦脸。小满的大眼睛泛着光,这阵子的委屈都被驱除光了。 小满高兴,颜止自然也是高兴的。这还是小满第一次真正享受自己做的食物呢。颜止满足极了,比能亲她的嘴巴还要满足。 电话响起,颜止接听,竟然是老金。老金从没给他打过电话,老金讨厌任何电子产品,连手机也没有的。 “石头,”老金的声音低沉地传过来,“你出来,我有话说。” 二十分钟后,颜止和老金一起走在马蹄坊的大街上。临近圣诞,人比平时还多,还喧闹,圣诞歌曲东一截西一截的,来来去去就那几首,一首歌听了个开头,运气好的话到下一条街还能接上。 老金一路沉默,颜止也不开口。穿过最热闹的优衣库一带,老金说:“这儿太闹腾,我们走小路去。” 颜止依稀记得,有一次跟韩庆看电影,两人找厕所,也转进过这里的小胡同。当时他们找了半天厕所没找到,这次他跟老金拐了两拐,就见到一个公厕。 老金:“老二来找我了。” 颜止没想到林已真有这个胆子,皱眉道:“要你回豆芽湾?” 老金在公厕门口停下脚步,哑声道:“他说秀明病了,让我回豆芽湾看看。” 颜止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怒道:“他要对秀明动一根指头,我去把他剁了!” 老金拉住颜止的手臂,手上使劲箍得牢牢的,他直直看着颜止道:“曾明义真盯上我们了。颜止,我们走吧。” 颜止瞪眼:“走?去哪里?” 老金:“我在南方联系了一个朋友,可以先去那儿落脚。” 颜止摇头:“我不走。” 一个男的靠近他们身边,不耐烦说:“麻烦让个道。”颜止和老金分开,男人急急钻进了公厕。 老金靠近颜止一点,强硬地说:“不走也得走。曾明义就是一毒蛇,他要盯上你,就非把你吞进肚子里不可。” 颜止:“师兄,这里不是豆芽湾,曾明义有多大能耐,还能逮谁咬谁?” 老金冷笑:“这里不是豆芽湾,豆芽湾死了个人还是有名有姓的,这里要躺在路边没人收尸,连瞧都没人会瞧一眼!” 颜止别过头去:“他敢在这里动手?不至于。” 老金提高声调:“不至于?不至于你吃个饭能挨冷拳,不至于你玻璃会被人砸掉?” 正说到激烈处,后面突然一个男声道:“我操,你们让个道行吗。大冷天的堵着厕所门口,有什么jb毛病?”原来是刚才进厕所的男人,现在要出来了。 老金怒道:“你嘴里放干净点,啥jb玩意儿。”那人也是一炮仗,顿时抓住老金肩膀,一连串脏话脱口而出。 老金把他甩到地上,一拳头就要打过去。颜止赶紧抱住老金:“师兄,你跟这傻b较什么劲儿。”老金眼睛都红了,拼命挣扎要过去打人。 颜止对那倒霉蛋说:“赶紧滚吧!”那人骂骂咧咧的,不过还晓得不吃眼前亏,跄踉着跑了。 颜止松手,老金转身把颜止推到墙上,怒道:“我让你远离那个韩庆,你听我的吗?你什么都说不至于,不至于曾明义会盯上我们?” 颜止无言以对。 老金喘了几口气,低头轻声道:“石头,我知道这不怨你。我们从小就没什么朋友,碰到一个,就跟憋箱子里太久,露出头来透口气似的,哪能说断就断。”说着他抬起头来:“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有什么办法。石头,走不走,你给个痛快话。” 颜止沉默了半响,摇摇头。 老金崩溃了,他大声道:“算我求你了,行吗。夏玲我离了,现在秀明我也不要了,我就想保全我们几个!师父说过,我们五兄弟姐妹,就是五个手指头,手指连着心呢。”老金哽咽道:“结果师父刚咽气,老二就他妈反了。现在你偏要留在这儿跟曾明义硬拼。你不走,河儿能走吗?我们五个,这就散伙了!” 颜止心里一阵痛。他不怕曾明义,他怕老金;而他最怕的就是老金这幅脆弱的模样。老金硬朗的外壳儿经不起敲打,一打就碎成渣,北方的风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最后留下的,只是一个无助的父亲。 他竟然说连秀明都可以不要了!秀明.....这是他们受了伤的神经啊,一触碰就疼得要命,他们换得自由的牺牲品,平时是连提起来都不敢的。现在,他们连这牺牲品卑微的活着的一点期盼,也要残忍地拿掉吗? 颜止靠在墙上,说道:“师兄,你让我想想。” 说是想,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他仰头看着天,麻木地想:天都那么阴了,怎么还不下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怎么还不下雪? ☆、龙猫 第二天下午,天还是阴得厉害。颜止一个人拿着黑色运动包,钻进“大洼”洞穴般的门里。 他的脑子从昨天开始就进入当机状态,完全无法运转。他下意识地害怕,只要脑子一转动,所有的丝丝线线就会连接起来,一起冲向一个无法挽回的结论。 颜止换了衣服,上了擂台,汪新年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头没脑的欢乐,颜止完全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叫,为什么笑。 过了一会儿,颜止才想起该看看今天的对手。他的眼睛向周围一扫,只见绳圈的一角站着一瘦小的人,个头还不到他的胸口。颜止一愣,这不就是个孩子吗? 是啊,不就是个孩子吗?他们为什么要去为难这么个软软的、稚嫩的小东西呢?颜止的胸口又痛起来。他不 分卷阅读62 敢再想,收敛心神打量对手。 这小孩有三十多岁了,侧着一张清秀瓜子脸,斜斜地看着人。再往下看,颜止吓了一跳,这小男人竟然穿着一身紧身旗袍,细看脸上也是化着淡妆的。 颜止想起韩庆告诉过他,这擂台有个爱穿旗袍的拳手,是叫龙猫还是熊猫来着? 铃声响起,小男人正过脸来,一笑,突然毫无预兆地飞起腿,直击颜止面门,速度快得可怕。颜止身体比脑子快,向后翻了个空翻,险险躲过。 龙猫却不追击,只笑眯眯地看着他,脆声道:“哥哥,打我啊。” 颜止感觉汗毛倒竖,他倒了一口气,不再看龙猫的脸,举起拳头往前甩去。 龙猫身手敏捷如城市里的夜行动物,一闪就没了,跟老幺的滑不溜湫不同,颜止连看清楚他的身影都觉得费劲。 捕风捉影了十来分钟,颜止肩上一疼,这疼竟然深入骨髓。颜止惊诧地想到,这老鼠不但灵敏,力道还不小。 他想,是个像样的对手呢,该专注地打一场。但他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 老鼠小小的身影和记忆里的某个时刻重叠,回忆匣子翻倒了,从前的一切哗啦一声全部滚了出来,在擂台的地板上四处奔逃。 颜止看见了自己,5岁的内向的孩子,比老鼠个儿还小。颜止想起,自己在豆芽湾横行霸道的,但真正自主打架只有寥寥几次,还每次都是跟老金有关。 他五岁,母亲牵着他的手到一个陌生的村里,也没什么新鲜的,跟他们住的村一样干旱丑陋。唯有那房子前有几个上了色的大箱子,几个动物模样的面具,还算有趣。妈妈给他擦了把脸,摸摸他的头,柔声说,你去屋里等着,妈妈给你拿馍馍。 他乖乖进屋,等了很久,母亲没来,来的是比他高一个头的大孩子,冷着脸给他一个馍馍。“吃!”大孩子道。小颜止摇摇头,“我等妈妈,妈妈给我馍馍。”大孩子把馍馍扔他身上,“吃!你妈妈不来啦。”小颜止慌了,大叫:“我不要馍馍,我要妈妈。”说着把馍馍丢到地上。 大孩子一巴掌把他推倒,怜惜地拿起馍馍,轻轻拨走上面的土,道:“不吃饿死!”颜止大怒,扑向大孩子撕打起来。他人小力弱,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大孩子又说:“不吃饿死!” 颜止站起来再打。这时一个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抓住了颜止的手。他上下打量,点头道:“模样倒是蛮好的。”他换了张笑脸,哄道:“你娘一会儿就来。你先吃,别饿坏了。” 颜止确实饿了。他小口咬着馍馍,瞪着大孩子,一边吃一边恨。然而大孩子并没有说谎,他妈妈没来,以后再也不来了。后来他在人前叫大孩子师兄,在他背后就叫他臭金子。 龙猫纤瘦的腿踢向颜止的脸。颜止躲避不及,被扫中眼角,一行血从眼尾流了出来。颜止眨眨眼,确定没有伤到眼珠,但眼眶疼痛,血流进眼里,看出去一切都是血糊糊的。 龙猫又好整以暇地抬眼看着颜止,脆生生地道:“哥哥,你怎么不打我?你不爱打架吗?” 颜止一愣,心道,是啊,我最不爱打架了。在豆芽湾的二十多年,他真正想打架只有几次,都是因为老金。 他十岁。村里来了放电影的,村里的孩子都炸了,从搭棚开始天天聚集在合作社前的空地上,叫回家吃饭也不回。颜止几个也羡慕得很,师父却说:“哼!西洋镜有啥可看的,我们这些才是真刀实枪,他们是假把式,诓人的玩意儿!”自从放电影的来了,他们这杂耍班子就没什么人看了,师父气道:“臭崽子谁要去合作社,我就敲断谁的爪子。” 他们几个孩子,林已和何末对电影最热衷,兜里却一个子儿也没有。林已说:“我们爬围栏吧。”说着自己就敏捷地翻过去了。何末小,没这个能耐,颜止把他系身上,背着他爬过去。这么个半大孩子,背上多个人终究行动不便,翻过去时裤子被围栏刮了个大口子。 回到家,老金看见了,当下给了两人一巴掌。何末哭得鼻子都要搓掉了,颜止愤愤不平,跟老金在院子里干起来。这时候颜止已经能跟师兄打成平手,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鼻青脸肿。那天晚上,老金不让他们吃饭,却偷偷拿自己的裤子替换掉颜止的破裤子。 第二天,老金被师父发现裤子裂了口,师父怒道:“咱们快连饭都吃不上了,你这东西还有心出去玩,把裤子给糟蹋的。这冬天就光着吧。”师父也省得扒他裤子,就着晃晃悠悠的裤腿,结结实实地给了他十板子。 颜止腰上一疼,龙猫拳头飞过,力道虽不大,但位置却拿捏得很寸,正击中腰间的软肉。颜止弯下身,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 龙猫也累得够呛,他喘着气,还是笑道:“哥哥,你这么壮,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下吧。” 颜止站了起来,第一次在台上说话:“小崽子,你闭嘴。” 龙猫嘻嘻一笑,扭着身子,缠了上去。颜止闭上眼睛,不看他花里胡哨的身姿,等感觉到他近身,他迅捷无论地横腿扫过。龙猫身量轻,被颜止的腿顶中腹部,直直地就飞了出去,弹在了绳圈上。他反应极快,勾住绳圈,轻轻翻了个身,跳到地面。 只见颜止对他勾了勾食指,道:“哥哥准备好了,你来吧。” 龙猫脸色沉了下来。他不嘻嘻哈哈的时候,小孩的脸瞬间就变为三十岁男人。龙猫不闹了,跃到颜止跟前,实打实地跟他过招。 颜止大概摸清龙猫的路子,龙猫速度太快,要跟是铁定跟不上的。于是他不看龙猫眼花缭乱的攻击,全凭自己对危险的本能来对应。找到机会,他就抓住龙猫,像拎住老鼠的尾巴一样,把他使劲地摔到地上。龙猫被颜止扔了几下,仗着身体灵活,并没有受太大的伤;颜止身强力壮,被龙猫揍了几下,也扛了下来。不过这么打下去,龙猫要跳跑跃挪,消耗的体力毕竟更大,渐渐处于劣势。 龙猫突然改变打法,近身贴近颜止,在颜止的身体周围缠打。颜止手长脚长,龙猫这么贴过来,他反而不好施展。龙猫速度奇快,一边躲闪颜止的拳头,一边在他周围钻来钻去,寻找空隙回击。没有了助跑的帮助,龙猫的拳头不那么有劲儿了,但这么个黏糊糊的打法让颜止非常烦躁。 他硬扛下龙猫的一脚,趁机捉住龙猫的领子,就想把他甩出去,离自己远远的。谁知道一提之下,龙猫整个人没了,手里只剩空荡荡的旗袍。颜止一惊,还没明白什么事,腹部就受到了重重一击。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赤裸的龙猫。原来龙猫在千钧一发间居然从窄身旗袍里脱了出来,在旗袍的掩盖下偷袭了颜止一拳。龙猫乘胜追击,高高跳了起来,一个手刀向颜止的脖子拍去 分卷阅读63 ,颜止正要抵挡,却听龙猫的声音从天而降:“哥哥,我可不是小崽子哦。” 颜止愣住了。想要抵挡的手软了下来,手刀切切实实击中他脖颈,颜止只觉得整个世界被什么东西迅速抽走,眼前一片空白。他的身躯向前跌去,重重趴到了白地板上。 龙猫的声音在他脑子里不停回荡,这声音仿佛不是外面的,而是来自于他的体内——他体内幽暗的,不愿被揭开的角落。 颜止是不爱打架的。他离开豆芽湾前最后一次打架,也是为了老金。那是在师父的灵堂上,棺材后面的一个小隔间里。师父一死,在豆芽湾是呆不下去了,他们握着拳,红着眼,看着曾明义。曾明义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掩着嘴,笑道:“年轻人要到外面见识去,倒是好。不过我们处了那么多年,我可舍不得,你们不给我留点纪念吗?” 说完,林已就把老金的妻子孩子带过来。夏玲是不愿意走的,她看也不看老金,只是一双手搭在儿子秀明的肩上,宣告着所有权。 颜止愤怒极了,感觉全身都要烧起来。老金强忍怒气:“你是要把秀明押下来,当人质吗?” 曾明义叹道:“哎,我也不想这样。但你们到了外面,我实在不放心。”颜止盯着曾明义:“我们在师父灵前发过誓,你当是放屁吗。豆芽湾的那些烂事儿,我们不会说出去,你把秀明放了!” 曾明义摇头:“唉,石头,人比那天上的云变得还快,现在你们能保守秘密,过个十年八年,对豆芽湾的感情淡了,记性也不好了,谁能保证你们能管住自己的嘴?没法儿,我只好给自己买份保险。” 颜止、洪斐和何末都是耿直的性情,除了怒目看着曾明义和林已,完全想不出办法。老金的目光逐一扫过场上的每个人,最后停留在夏玲的脸上。她还是别过脸,看不出情绪。老金深吸一口气,走到秀明跟前,蹲下来,轻声说:“小疙瘩,你在这里,跟着妈妈,可好?” 秀明垂头想了好久,点点头。老金笑了笑,不再说话。 颜止走向秀明,大手抚摸着他的头,道:“小崽子,你好好的,等你大点儿,叔叔回来接你。”秀明一笑,抬头道:“叔叔,我可不是小崽子哦,你放心吧。”颜止心一抽,转身走到林已面前,一拳挥了过去。这拳用了十成力,林已摔倒在地上,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半昏厥过去了。 颜止趴在白地板上,全身的力气都没了。眼见龙猫高高跃起,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压了过来,记忆中的小崽子与这个男人合在一起,重重地砸向他的身体。他们带着回忆的千钧之力,一下子把他堵塞的脑回路冲刷通畅。 他不愿面对的障碍,不想思量的情感,难以摆脱的愧疚,一下子清晰无比地涌出来,共同指着一个方向。颜止的脑子从未那么清晰过,他的身体却支撑不住,直接休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 ☆、婚纱 第二天,颜止在韩庆的床上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感觉像遭到了梦魇,脑子是清醒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他依稀记得,韩庆把他从擂台背了回家,他坚持不去医院,喝了口温水就直接栽倒床上,昏睡过去,连梦都没做一个。 他卯足劲坐了起来。全身上下像被绞肉机挤压过,脖子后面尤其沉重,他深深吸一口气,让空气进入胸腔,呼吸才慢慢通畅起来。 韩庆听到声响,快步上楼走到床边,担心地问道:“难受吗?” 颜止勉强笑道:“难受死了,要能不醒来多好。” 韩庆犹疑了一会儿,道:“要止疼吗,给你打针?” 颜止一怔,“你也玩这个?” 韩庆道:“药用的。”颜止心想,打一针也不会上瘾,但他还是摇摇头。看到韩庆后,他就觉得身体疼痛还能让他好受些。 韩庆抓着他的手,“我今天不出去,在这儿陪你。” 颜止倚靠在韩庆身上,“今儿又不上班?” 韩庆:“本来就打算不上,要跟小满试婚纱。” 颜止记得小满跟他说过。想起小满寂寞的样子,他坐直了身体道:“你去吧,我没事。” 韩庆摸摸他的头:“试了好几趟,就是珠子放前面后面,裙摆一米还是两米的事儿,我早烦了。我就想在家里看着你。” 颜止心一阵酸疼。他抬眼道:“去吧,我跟你一起。” “啊?”韩庆傻了。 颜止笑道:“我想见小满,我觉得小满也挺想我的。你就成全一下吧。” 颜止跟韩庆肩并肩走进设计师的工作室,经过光线明亮的落地镜子时,他被自己的惨状吓到了。 他走近镜子细看,左眼角肿了一块,嘴唇几乎全无血色,脖子上还有明显的挠痕。韩庆在他旁边说:“小满还没见过你那么帅的样子吧。走,一会儿天黑了更要吓坏她。” 颜止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挺直了身体,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他能直立行走,其实已经费了好大的力气,身上的伤倒没怎样,只是他内里已经被掏空,全凭一口气支撑。 宽敞的单间三三两两地坐着年轻男女,见到韩庆进来,都起哄道:“正主儿来了,庆哥,你可真够大牌的。” 韩悦走上前来,抱怨道:“哥,你能守点时吗?”韩庆搂着他的肩道:“姆妈派你来监工的?”韩悦愁眉苦脸:“哪敢?我来给你提裤子的。赶紧进去换衣服吧。” 韩庆把颜止介绍给他的亲朋戚友认识后,就被赶去了更衣室。 颜止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满屋子的男男女女,无论是美是丑,都着装优雅爽利,他们的脸也是干净的、轻松的,是那种在优越家庭长大的孩子特有的从容。他们有的好奇地多看颜止几眼,只要有目光扫过来,颜止都礼貌地笑一笑。 没过一会儿,更衣间的门打开,小满提着裙摆走了出来。外面的天阴着,屋里的光却很明亮,波涛起伏的婚纱散发出洁白柔润的光。小满的头发漆黑如墨,眼睛也是黑的黑,白的白,粉润的小嘴唇微微勾起,带着清淡的笑意。这是一种毫无芥蒂的、能施舍给所有人的笑容,有着孩子般的洁净无尘。 颜止看呆了。他想,小满真是美啊,她的美超过他见过的一切,因为这美没有企图、没有欲望,豆芽湾里的奢华颓靡,大城市里的绚烂精致,在她纯净的光芒下都不值一提。 小满见到了颜止,惊诧地走了过来。“石头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颜止回过神来,道:“跟人打架。” 小满眉头微蹙:“挺疼的吧。” 颜止笑道:“见到你就不疼了。” 小满哭笑不得。 颜止说的却是实话,他痴迷地看着小满,想要多看几眼。他知道这些美好 分卷阅读64 的东西,他很快就要看不见了。小满、发光的神仙鱼、早晨的面包、老槐树下的麻雀,以及,最重要的...... 另一个更衣间的门打开了,韩庆走了出来。小满笑着迎了上去,她不敢走快,还要边走边整理裙摆,以免踩到这烦人的尾巴。韩庆赶紧走过去,抓起那长长的光润裙子,他一拍小满的屁股,道:“慢点,毛毛躁躁的,小心摔倒。”小满笑了起来,眼睛更亮了。 韩庆抽空看着颜止,眉毛一扬。颜止了解他的心意。他看着韩庆简洁得体的黑色燕尾服,用嘴形说:“帅!” 韩庆心满意足,偷偷给了颜止一个飞吻。颜止笑了,笑着笑着,他突然就觉得快乐起来。 韩庆搂着小满,柔美的纱裙从他的臂弯流淌而下,长长久久地往后伸展。这么好看的画面,这么好的两个人。 颜止想,有过这些,他就够了。 等他们跟设计师商量、修改好每个细节,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韩庆懒懒地走去更衣室,打了个眼色让颜止一起进来。 这更衣室,居然比颜止的卧室还大。里面有精雅的皮沙发,沙发旁插着几株天竺葵。 韩庆摸摸颜止的脸:“还难受?” 颜止一屁股坐进沙发,随口道:“好多了。” 韩庆脱下燕尾服外套,道:“你的脸色好差。” 颜止不答。这沙发真舒服,他恨不得倒头就睡过去。 韩庆一边解开白衬衫的扣子,一边看着颜止,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颜止不答。 韩庆:“龙猫那小子是挺邪门的,但也没能耐把你打成这样。你在台上一直走神,怎么回事?” 颜止抬头,淡然道:“我师兄来找我了,让我一定要跟他去南方。” 韩庆一听,火就来了。他把白衬衫摔到地上,怒道:“又来!他怎么没完没了的。他想要什么?工作?房子?钱?这我都能帮他解决。你能跟他说,让他消停消停吗?” 颜止摇头:“他只想我们几个在一起。” 韩庆觉得老金真是偏执得变态。他冷静了一下,解开裤子的纽扣,道:“要在一起还不容易吗,这城够大的了,能容不下你们?” 个中的缘由,颜止实在不想跟韩庆细说。他怕一说,就管不住自己。于是他道:“曾明义容不下我们。” 韩庆褪下一条裤腿,厌烦道:“又是曾明义。丫有那能耐,就不用像狗一样在城里乱转,求人给他点剩饭吃。石头,我不知道他在月亮湾有多厉害,但来到这里,丫就一拔了牙的老虎,什么也干不了。” 颜止沉默一会儿,道:“要他真那么怂,就不会找人揍我,找人砸我玻璃了。” 韩庆把裤子扔到白衬衫旁边,想了一会儿,道:“你怎么知道是曾明义干的?” 颜止冷然道:“除了他还有谁?” 韩庆踢了踢脚边的衣服,皱眉道:“石头,你用脑子想想吧,曾明义要是盯上你,那都是因为要攀上我,他巴结你讨好你都来不及呢,干嘛要找你麻烦。为难你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顿了顿,他又道:“想你在城里呆不下去的,只有一个人,”他抬头看着颜止:“你知道是谁的。” 颜止一愣,蓦地站了起来。他看了韩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推门走了出去。 韩庆话出口就后悔了,他本来想瞒着颜止,再找机会跟老金谈谈,但听到老金又要带走颜止,就觉得忍无可忍。他见颜止这反应,想要追出去,刚踏出门口,才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裤。他赶紧回到更衣室,一边艰难地把卷成一团的裤腿抽出来,一边骂自己:忍忍能憋死啊,现在可怎么收场? 颜止走出明亮舒适的时髦房子,也不分辨方向,有路就走。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他就能立马倒下,就算世界末日,洪水滔天,也不能再让他站起来了。 拐了个弯,就是人流如织的闹市。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他却觉得很孤独。于是他自己跟自己说起话来。 “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不能跟我好好说吗?” “你这榆木脑袋,他说了,你听吗?他说了好多遍。他不是告诫你要远离韩庆吗。你那时候是怎么敷衍他的?” “我跟庆哥又怎么了?我们就跟这满大街的人一样,喜欢就好上了,那能碍着谁?” “不碍着谁。但结果就是这样了,曾明义挺着狗鼻子来找你了。你师兄跟你说什么来着,远离韩庆,远离流星石,你听了吗?” “我没听。但曾明义没道理,我跟庆哥能碍着他什么,豆芽湾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庆哥的。我们就是想在一起,过我们的生活,跟这满大街的人一样。” “这世界又有什么道理。你在豆芽湾干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有道理了吗?那些躺在天水边的人,有谁跟他们讲道理了?” 颜止经过了一排排的商店,再往前走,就是护城河了。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哪儿都无所谓,他只要走着,就不会倒下。 “你恨你师兄吗?” “恨?我谁都不恨。我连林已也不恨了。” “你恨曾明义?” “不,庆哥说得对,他就是一头狗而已,哪儿有食就往那里凑。” “他把秀明留在豆芽湾了。” “留下秀明的不是他,是我们。是我们把他扔在那儿的。” “你恨自己。” 颜止心想,我恨自己吗?不,他不恨自己,他只是觉得无能为力罢了。这一圈又一圈的因果,不知道怎么就把他束缚到这个境地。他突然想起神棍大师说的话:“你可以不信天,不信地,但你不能不信命。这命啊,就是一张网,你跟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千丝万缕牵一起,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你能说断就断?翅膀再硬,还能飞出天?” 颜止的脚步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溜汉白玉围栏,圈着浑浊的护城河。河对面又是重重叠叠的繁华闹市,而他这边,已经无路可走了。 颜止突然觉得脸上滴了水,湿润湿润的。他抬起头,一蓬蓬细小的雪花洒在脸上。 老天对这城分外的吝啬,一年到头,连雨都没下几场的。颜止嘴角一扬:“终于下雪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去西部 ☆、平安夜 颜止回到老街区时,雪已经积了两三公分。雪覆盖了落叶、狗屎和瓜子壳儿,凌乱的老区一片白茫茫,也因此更萧条了。 在安静无人的槐树边,林已转了出来,对颜止一笑。 颜止看也不看他,跨步走上台阶。林已尾随颜止,走进店内。 平安夜,白领们好像觉得这一天吃面包太委屈了,店的外卖单子寥寥。何末悠闲地喝一口茶,道:“晚儿我跟小鱼丸去她同 分卷阅读65 学的圣诞趴,你说我穿什么好?” 颜止仔细地抹擦不锈钢台面,随口道:“我的西服借你。” 何末:“那你晚上去庆哥家穿啥。 颜止抬眼道:“我不去了。” 何末:“啊?” 颜止继续干活儿:“我回豆芽湾。” 何末好悬没被那口茶呛死。他瞪大眼睛道:“你说啥?” 颜止头也不抬:“我跟林已约好了,回豆芽湾。” 何末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回豆芽湾干嘛?” 颜止看着何末的眼睛:“我回去,把秀明换出来。” 何末想要发飙,想要抗议,但一听到秀明的名字,他就发作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何末道:“我跟你一起回!” 颜止笑道:“你在家,好好看店。” 何末翻桌子:“凭什么?” 颜止道:“你想去,曾明义也不要你。” 何末:“那他要你干啥?” 颜止垂眼道:“当诱饵,钓韩家这条大鱼。” 何末张大了嘴:“那你还去?庆哥知道你走了,还不把我们店给烧了?” 颜止笑道:“放心吧,庆哥心里有分寸。这个饵咬不咬,他会拿捏的。或许……他觉得犯不着呢。” 何末叹气:“他要犯不着,你就在那边等着?做一只没人理的鱼饵?” 颜止大笑:“怎么会,我回到去就是老大了。也好,在那边欺负人习惯了,在这儿什么都畏畏缩缩的,总是不带劲儿。” 何末心里酸楚:“你找机会就跑回来,我们带着秀明走路,曾明义难道还能手眼通天?” 颜止心想,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但他不想何末担心,就点点头:“呆不下去我就回来。”他把抹布泡在水池里,擦干了手,托了托何末的下巴,道:“别这么丧,晚上不是要跟妹子玩吗,精神点。西服给你了,回去好好倒腾一下。” 何末想到要跟颜止分别,就伤心得很。他哽咽道:“你的裤腿老长了,我能穿?” 颜止:“剪剪不就行了吗?剩下的布料还能做两袖套,省得你老说面疙瘩沾袖子。” 何末哭了起来,怒道:“别欺负人了,我和你的身高有差一手臂?” 颜止哄道:“那就做两手套。”他把何末的头抱进怀里,轻声安抚。要让何末一个人扛起这店,他想想就心疼。但要不做,何末在这里没个落脚处,恐怕就更难熬。 颜止把厨房清理一遍,擦拭玻璃柜子和玻璃墙,拖了地,喂了鹦鹉。鹦鹉笼子旁有个蓝色的开关,一按,外面“西天”的牌子就熄了灯,黯淡下去了。 时间刚刚好。 手机里有韩庆发来的微信:“去店里接你?” 颜止回道:“好。”然后把电话卡抽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他的行李只有一套换洗衣服、两包烟、几百块钱和一张身份证,跟他来到这座城时的行李差不多。他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店,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临走时才发现竟然没有什么可带走的。过了一年他还是一无所有。 最后他把架子上摆的蓝凰和红虎装进运动包,推门出去,拉下铁闸,直奔火车站去了。 韩庆蓦地醒了过来,转头看向窗外,从小型飞机的舷窗看下去,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黄沙。他看了看表,有点不耐。睡前飞机就进入沙漠,一个多小时后,他们还在荒凉的无人区,仿佛就在原地打转,一点进展也没有。 他问坐在另一头的中年男人:“老游,还有多久能到?” 游有余是镰旗县县长,五十来岁年纪,不知道怎么就储存出一个超越人类常识的大肚腩,每次说话前都要喘两口气。“呼哧,快了,还有半个来小时吧。” 韩悦打了个哈欠,喝了口酒,“这算快了。上次我坐车去的,在这鬼地方开了一个晚上。哥,你不知道那滋味,跟永远开不出去似的。” 韩庆不语。月亮湾有多偏,他曾经想象过--在那平安夜的晚上,他坐在西天的台阶上,计算着颜止的火车开出了多长的路,正以多快的速度一点点地离他远去。 那天晚上,几乎是一看到西天的招牌熄灭了,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下了车,踏上那不知走过几千遍的熟悉的人行道,却觉得一切都变得很陌生--或许是因为下雪了,积雪掩盖了他之前所有的痕迹吧。韩庆第一次觉得,这条老街真是个自成一格的场域,平时也是闹腾的,一到雪夜就跟古庙一样寂静。平安夜,连萧索的商店街都会放一些庸俗的圣诞歌,用掉色的纸条装点一个谁都没搞懂的节日,唯有老街还是沿着自己的习惯,一到黑夜就拒绝人的打扰。 韩庆在槐树底下顺手抄起了一块石头,掂了掂,作势要扔向玻璃墙。他的手甩了半圈,又把石头收回来,放在手上摩挲。他心里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难怪颜止能猜出砸玻璃的肯定有人指使,要打破这面墙,不包着钢筋增加石头的重量,是绝对办不到的。 他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台阶上,一下一下地扔着石头玩儿。他既不愤怒,也不伤心,这样的结局,他是有过预感的。但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还有制止它、或起码把它导向另一个方向的可能。只是颜止不相信他,到头来还是把他摒除在外。想到这儿,他才有点心痛。 他突然明白,颜止在更衣室对他说去南方的话,是故意误导他的吧。那个时候,颜止一定已经做好了决定,这直来直去的男人,只要一做了决定,就会低着头往前闯,再也没什么能让他停下。他恨自己善于洞悉人心,却怎么没看穿这么个简简单单的颜止呢--他是宁愿粉碎自己,也不会躲开曾明义! 韩庆的心是凉的,他想,哦,原来被人甩的感觉是这样的,跟这冰天雪地的老街一样,会静静地把自己封锁起来,世界的热闹,千百万的人,都没办法再进到自己里面了。 他站了起来,使劲把石头扔出去。石头砸在了槐树上,枝桠间堆积的雪纷纷扰扰地洒下来,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雪地吞没了。他拍拍屁股,上车准备回到那该死的欢乐的圣诞趴。 临走前,他回头看一眼黑乎乎的“西天”,心道:“谢谢你,颜止。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的。” 飞机又飞行了20多分钟,下面的景物开始有了变化。沙漠上有了一些植物,隔一段距离会看见小村子,它们像一丛丛即将枯萎的草,不知受了什么诅咒降生在这鬼蜮里。 坐在身后的谭溪对韩悦道:“你不是说月亮湾就一拉斯维加斯吗,我看马蹄坊的公厕都要比这儿富丽堂皇。” 韩悦横了他一眼:“一会儿你会后悔说过这句话。” 谭溪不在乎地耸耸肩,“希望是这样。” 私人飞机的空间不大,载着这五六个人却是 分卷阅读66 绰绰有余的了。谭溪打开他喜欢的爵士乐,拿着香槟摇摆起来。他动作不能太大,因为周围堆满了他带来的鱼子酱、香槟,以及他害怕沙漠缺水而带来的成箱成箱fillico。韩庆刚看到这些行李时,头都大了,这堆进口矿泉水比他妈飞机油钱还贵,真后悔把这傻逼带来。 飞机突然大幅度地下降,谭溪猝不及防,直接趴在了地上,香槟淋了满头。韩悦懒懒道:“溪哥,你躺下来干嘛,拉斯维加斯到了!” 韩庆看向窗外,惊呆了。漫漫黄沙消失不见,眼下是一大片晶莹的河水,清澈湛蓝,像半凝结的果冻,被人一下一下的晃动着,颤出了细细碎碎的棱角。游有余道:“呼哧,这就是月亮河。” 韩庆:“这河怎么蓝得那么骇人?” 游有余:“呼哧,这河看着绸缎那样,其实里面满满都是一种蓝色的微生物。听说世界上有些海里会有这玩意儿,晚上能发光。但大白天也这么亮眼的,月亮湾是独一份,那儿都看不见啦。你瞧,这河湾像不像青天白日下的大月亮?” 韩庆:“原来月亮湾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游有余:“呼哧,可不是吗。月亮湾三面被月亮河包围着,马上能见到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画风要变了 ☆、月亮湾 飞机再往下降,从河的尽头慢慢显出楼宇的身影。这一片楼宇就像从山后面爬出来的晨光,一开始只是细薄一片,随着飞机贴近,越来越巨大,霎时间就占满了整个视线。 谭溪爬起来了,韩悦顾不得喝酒了,韩庆也从磨人的回忆中回到现实来。这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宽阔的马路,亮闪闪的玻璃,整齐的路灯,放在城里不算什么,但这可是荒漠啊! 就像深山里的旅人遇见的华夏豪宅,总会疑心一夜醒来后,雕梁玉栋会变为古老的荒坟。他们的惊叹里是带着警戒的,觉得不真实。 飞机越过一个巨大的广场,滑进一宏伟的建筑群,徐徐下降。 韩庆的心跳加速,全身都热了起来。连那凉透的心,也终于被血液温暖。 平安夜过去了,元旦过去了,春节也过去了。城里的河水表面结着冰,下面却已经暗流涌动。韩庆按捺着自己,暗中做着各种准备。他这次栽得太惨,痛定思痛,最主要原因还是自己太掉以轻心。他既低估了曾明义,也看不清颜止。既然要找回场子,而且还在对方的地盘上,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过完春节,韩庆收到了曾明义的礼物。那是一封邀请信,请韩庆百忙中拔冗到月亮湾见面。随信一起送来的,是一个雕成天鹅的流星石,两翅膀闪着光,就像映照着繁星点点的天际。 韩庆把信留了下来,天鹅却冲进了马桶里。在他和小满的大婚前一个月,他坐上了飞机,进入那传说纷陈的鬼蜮。 飞机滑翔了一阵,正要停靠时,突然轰隆一声,飞机震了几震,停了下来。一眨眼的功夫,飞机就被浓雾包围了。 谭溪吓得面无血色,道:“庆哥,怎么回事,有人对我们放炮吗?” 韩庆也搞不明白,他一拉谭溪肩膀,说:“阿悦,老谭,你们坐好,扣上安全带。” 副机师走了出来,慌张地说,“韩总,好像遇到了袭击,不能往前走了。” 韩庆沉声说:“要袭击我们,早就把我们从天上打下来了。先看看怎么回事。” 烟雾逐渐散去,却没见到什么大炮。只见一辆黑色的悍马慢慢靠近,车顶打开,曾明义和两个人站了起来。 天空响起巨大的轰隆声,一炮一朵花。浓雾弥漫,等烟雾再度散去,曾明义已经到了眼前,温文尔雅地笑了起来。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欢迎韩总莅临参观!” 谭溪掩着耳朵,恶寒道:“韩总,原来是欢迎礼炮啊,这大概是月亮湾最高的接待规格吧,都快把天上的云打下来了。” 韩庆不说话,盯着曾明义和他的悍马。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道:“走吧,别让主人等太久。” 从舷梯下来时,一阵干燥的风在身边吹过。韩庆扫了一眼这比国家广场还要大三倍的地儿,不由得有点紧张。他感觉到有千百双眼睛在看着他,在这些眼睛中,有没有他日思夜想那一双? 曾明义伸出手:“韩爷,我在这儿可等了你好久啦。” 韩庆跟他的手一握,笑道:“唉,我这娇生惯养的,想到要来沙漠,不得不多做点准备,耽误了些时间。” 曾明义笑了一声:“韩爷多虑。这儿吃的喝的玩的啥都有,虽然比不上城里精致,但韩爷想要的,我这儿一定满足。” 韩庆看着他,懒懒说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们登上宽敞的悍马,驶到一个巨大的台阶旁。台阶之上,是个庄严的罗马立柱式建筑群。韩庆看到这架势,忍不住嘲讽道:“曾老特地下来接我们,真是有劳了。要是我,在上面等着,让人一步步地上来朝拜多好,就算在京城里也没这威风呢。” 曾明义但笑不语。 他们爬了四十多步阶梯,谭溪脸色跟便秘了十天差不多,游有余更是猛喘着气。“呼哧呼哧”已经不是他的语助词,而变成他的本体了。曾明义对这个县长似乎不太看重,他都快背过气去了,也没人扶持一下。 进入高耸的大门,谭溪突然道:“我操!”他们眼前赫然立着五个狰狞的雕像,比真人大两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们。韩庆一一看过去,独眼怪阿尔格斯、人头马身、赛壬,牛头怪、勒纳九头蛇。 曾明义笑道:“这是我们月亮湾的守护神,吓着各位了吗?” 谭溪不解道:“这好像是希腊神话里的怪物吧,怎么成了守护神?” 曾明义看着他:“谭老板不知道,你们城里好风好水,自然是拜菩萨,但我们这块自来不是什么福地,要守得住鬼魅魍魉,就得是极恶之妖啊。” 谭溪笑道:“那也不能找个洋鬼子的……”他还没说完,韩庆就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哪来那么多废话,人家要拜太阳还是拜牛粪,关你丫什么事儿。” 从空旷的大堂往里走,曲曲折折地经过一条条隧道似的走廊,他们从一个小得多的拱门里走了出来。眼前的风景骤然一变。 房子低矮多了,环绕着一个绿草如茵的院子,院子里竟然有一不小的池塘。 韩庆乍舌道:“曾老真是大手笔,这水比黄金贵的地儿,居然养了这么个塘子。”池塘上静静地开着几朵紫色的睡莲,细看之下,池塘冒着微微的蒸气,水还是温的。 曾明义淡淡道:“我自小在苏州河边长大,去到那儿都离不开水。这池塘虽小,也能稍慰思乡之情。” 韩庆环目四顾,只见这周围的房子确实有几分石 分卷阅读67 库门的模样。 刚才广场里还感觉寒风刺骨,进来这后,却觉得暖和多了。曾明义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笑道:“我们这地儿太大,烧暖炉也不管用,所以都采用的地暖,热水循环到池塘里,算是废物利用吧。” 在这打一桶水要走十里地的干旱之地,水竟然成了“废物”,也真够奢侈的。 这男人姓叶,模样和善,未语先笑,听曾明义介绍,他负责主管这里各种生活杂务。谭溪身体暖和后,心情好了很多,对月亮湾渐渐有了好感。他搂着叶先生的肩膀道:“大管家,这全城都用的热水采暖吗?” 叶管家笑道:“主城区是地暖,城外还有烧柴禾烧煤的。” 他们又穿过几个走廊,然后上了一个直梯。直梯在23层停下,门徐徐打开。 看到眼前的景象,谭溪惊得合不拢嘴。前面是一大片落地玻璃,玻璃外面就是传说中的沙漠神迹月亮湾。 高高矮矮的楼宇排满了整齐划一的街道,马路笔直而干净,楼房之间有充足的绿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湖。这高楼林立的繁盛景象,真不比墨西大街差那儿去,但人和车都少多了,丝毫没有城里的喧闹和乌烟瘴气。这不像个城市,倒像是城市的微缩景观,专门放在售楼处正中间,等客人前来推销和购买。 韩庆想象中的月亮湾,应该是充满50年代那种苏俄式的宏大建筑,没想到这里却更像外滩,有着混杂的殖民地风格。 他叹了口气,道:“曾老,您真有本事,回不去家,就把家整个搬过来了。” 曾明义微笑:“老朽确实花了不少心血。现在也就仿造个样子,等日后有了余裕,慢慢经营,这城才能活起来呢。”韩庆听这话,心里惊诧:曾明义野心不小,他真想忤逆天时地利人和,在这鬼地方造一座自己的大城? 曾明义又道:“唉,只是个人能力有限啊。还得仗赖韩爷这样的贵人,扶持我们一把,老朽的心愿才能实现一二。” 韩庆一笑:“我是生意人,唯利是图。亏本买卖我可不做,曾老要扶持,就得看您手上的筹码了。” 曾明义:“韩爷快人快语。我手上的筹码,自然是够的,要不也不好意思让您千里迢迢地过来。” 韩庆看着他,等他说下去。曾明义却笑了笑,道:“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买卖嘛,可以慢慢聊。你们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先去歇歇。有什么需求,找我们叶建国就行,他会给你们安排妥当。” 韩庆心里骂了一百遍,嘴里却说:“好。有劳了。” 这一大片建筑群是相通的。他们走到一个酒店,上到了最高的15层,叶管家把他们领进一个宽敞的套房内。套房里的装潢倒是挺现代的,米白色的墙靠着弧形的大红沙发,旁边立着木头柱子的落地灯。同样有巨大的玻璃落地窗,面对着错落有致的大厦楼宇。 叶管家走了之后,谭溪点燃了一根雪茄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拍拍旁边的茶几,道:“这些玩意儿不怎样,但大堂里的妹子真不错,腰细腿长,就是穿得不够奔放,要后背开几个洞就好了。” 韩庆嫌弃地看着他:“你能要点脸吗,眼睛粘人家身上,撕都撕不下来了。” 刚才他们走进酒店大堂时,才感觉有点人气。住客们来来去去,里面还有欧洲人和中东人。服务员穿着皮毛短裙,都是二十几岁、长相端正的女孩子。 谭溪嘲道:“就你目不斜视啊,大情圣。你的金睛火眼找到了你要的人吗?” 韩庆道:“那老混蛋,一点口风都不漏出来。不给他点糖吃,他能亮出底牌?” 谭溪正色道:“我看他胃口大的很,你要小心些,别被他一口吞了。” 韩庆不语。从下飞机开始,他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他从口袋掏出一个贝壳儿,两只大手合起来,把贝壳儿掩护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那是颜止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放在了原本安置蓝凰和红虎的架子上。 贝壳上是韩庆原来画的小鸡和签名,颜止在下面加了一行字:圣O快乐。不知道是因为不会写,还是时间太匆忙,他的诞是一只不太圆的O,在小鸡的下面,既像蛋又像石头。 韩庆把它带在身边,每次觉得烦躁难耐,就会使劲捏一下,让自己疼起来。他的大拇指按着贝壳硬薄的边儿,压出深深的红痕。他对自己说:“冷静点儿,大战才刚开始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大人物 谭溪说得没错,他们果然是月亮湾稀罕的贵客,接待他们都按最高规格来做。晚上的宴会在主楼的顶层上,堂里是金碧辉煌的欧式装潢,巨大的水晶灯垂在头顶。月亮湾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五席酒宴,雪白的桌布,镶金的碗碟筷托,衣衫华贵的客人,看起来真是一副人间富贵相,让人忘了自己身在万里荒凉的大漠。 入席前客人们在接连着厅堂的院子里饮酒喝茶,院子盖着玻璃棚,也是暖烘烘的,铺着柔软的毯子。 谭溪喝了一口茶,却差点噗嗤吐出来。他在韩庆耳边道:“这又苦又涩的是什么东西,比他妈藿香正气水还难喝。”韩庆却早领教过西北茶砖的威力,道:“正好给你下下火,省得你看到女的就发情。” 韩庆含一口茶水,让苦味长长留在舌间。此前他尝不出这茶的好,现在却觉得它有着颜止的气息,进到嘴里刚猛得很,但绕着唇齿转了几圈,苦味变得绵长温柔。有了这苦托底,之后尝什么都是甘甜的,而尝过各种甜后,最后怀念的却还是这朴素的苦。 谭溪不敢再喝第二口,手上换了红酒杯。他扫了一眼道:“嘿,这里的妹子确实够甜的。我说什么来着,要妹子后背开洞,这些妹子就一个个穿露背装。难怪阿悦说这里是人间天堂,要什么就变出什么。” 韩庆冷笑:“你要妹子长个犄角,估计曾明义也会给你办到。”两人对视一眼,表面轻松,警戒心却更高了。 这三十多个人轮流过来寒暄敬酒,韩庆应酬了一轮,也不记得着许多。他印象深刻的是曾明义身边的三个人,一个是黑不溜秋的大汉,长相凶悍,张嘴就露出前面四只金牙。另一个男人高高瘦瘦,脸色像刚做完手术似的,韩庆找何末了解过月亮湾底细,知道他就是二师兄林已。跟曾明义寸步不离的,还有一个长相秀丽的女人,见人就温婉一笑,也不多话,看起来有些年岁了,声音却很年轻。 从院子看出去,月亮湾的景观一览无遗。天色昏暗,很快就要全黑下来,城区却没有多少灯光,看得人意兴阑珊的。 韩悦应酬完后他走到哥哥身边,道:“曾明义要放大招了吧。” 韩庆不解:“啊?” 在昏暗得不正常的城区里,一个男人 分卷阅读68 牵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慢慢走到了城中心最大的湖边。他们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孩子道:“叔叔,今天为什么不开灯,黑咕隆咚的,好怕人。” 男人笑道:“开了灯,就不好看了。” 孩子:“看什么?” 男人:“时间快到了,你抬头等着。” 孩子瞪大眼睛,听话地看着天。 顶楼院子里的人都静了下来,城里寥寥的灯一起暗下去。没了灯光,天上的星星分外明亮。韩庆,谭溪和韩悦都在城里长大,没见过那么绵密的星星,都看得入迷。 突然星星的光芒黯淡了,一声呼啸,天空炸开了一朵朵的烟花。姹紫嫣红的星星从平地升起,在墨似的夜空里张开,坠落。一眨眼,群星璀璨,一眨眼,繁花凋零。 白天的礼炮凶猛霸道,是带点下马威的意味的。晚上的烟花却极尽华丽,是为了炫耀。 韩庆的脸在烟花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他突然觉得寂寞极了。身旁是他的兄弟好友,是把他奉承到天上的客人,他却觉得自己身在空无一人的沙漠,抬头看天,星星好像很近,其实又很远。 下面的城区明明暗暗,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但韩庆知道,他就在某个角落里,离他不远,却始终无法靠近。 秀明坐在湖边,拉着颜止的手,兴奋地道:“叔叔,这花真好看。” 颜止道:“是啊,我们这儿多久没放花了。” 秀明默默看了一会儿,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颜止摸摸他的头发道:“嗯,今天有大人物来了。” 最大的烟花在高空绽放,几乎占满了整个夜空。然后整个世界就陷入深深的黑暗里。 五秒之后,城里灯光一片片地亮起来。那些黑黝黝的方块儿房子,在黄的橘红的蓝的绿的霓虹灯装点下,一下子变成了闪耀的珠宝。就像烟花落下来的流星,不甘就这么没入黄土,就依附到楼顶、马路、公园、湖岸,继续自燃发光。 这灯火一路蔓延下去,无边无际,竟然像是覆盖了千里荒漠。 谭溪举起酒杯,感叹道:“上帝说有光,就有了光。曾老,我今天真长见识了,敬您一杯。” 曾明义举杯回敬,笑道:“小小的把戏,给贵客们看个好玩儿。”他话一说完,跟打开什么开关似的,楼底下的喷泉突然一起喷水,各式各样的水柱映照着五彩灯光,交错碰撞出形形□□的图案。音乐响了起来,城里大大小小的喷泉,湖里的、广场中的、花园环绕着的,一起涌出了水。 本来死寂的城市,先是被填上了一层颜色,又被铺上了一层声音。院子里的贵客们一下子活了起来,他们赞叹着,欢笑着,人们的反应全部都在曾明义的计算中,不早不晚。 曾明义见韩庆只是目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道:“韩爷,您不喜欢我们的节目吗?这荒郊野外,也弄不出更多花样了,您多多包容。” 韩庆何止不喜欢,他简直是厌恶的。他笑道:“曾老太谦虚了,能把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当玩具,这魄力只怕是古代的皇帝也没有的。”顿了顿,他接着道:“我只是好奇,听说月亮河的水不能使用,这城里这么多的水,都是从镰旗县别的地方运过来的吧。喂,老游,你们老说自己缺水,我看这水明明多得很嘛,都能把天上的老鹰给喷下来了。” 游有余嘿嘿笑道:“这水啊,在我们镰旗县别的地儿,就是活命用的,在月亮湾,嘿,那就是给小狗泡脚丫子的。曾老有的是钱,我们县里80%的水,都要往这里送。” 韩庆慢悠悠道:“要县里不送水,这天堂般的月亮湾,可不就完蛋了?” 曾明义心里警钟大响,瞪着游有余的脸,想从这肚满肠肥的tan官脸上看出点端倪。自他看见韩庆把游有余带过来时,心里就不痛快。他自视甚高,对游有余从不放在眼里。月亮湾财大气粗,对县里的财政有绝大的贡献,上面也认识不少人,一小小的县官能拿他怎样?但要是他傍上了韩庆,权加上了钱,效果就大大不同了。他想,自己到底只是一方霸主,说到在上面的影响力,怎么及得上韩家这种京城的大财阀? 他不确定游有余屁股坐在哪一端。月亮湾终究是个贫瘠之地,吃喝供度,包括最重要的水,都得靠着外面支援,这可是他的命门啊! 韩庆见曾明义脸色沉了下来,就笑道:“我看,这地儿虽然好,但是经营起来太费心。您还是到我们城里来舒服。您不是说看上了我们洛中那块地吗,您要喜欢就拿去,凭着您的本事,做起来能不比月亮湾好?” 曾明义想,这是给了一鞭子,再给一颗糖吃。 他沉吟一会儿,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大广场,道:“韩爷,我岂不想享福,但真舍不得这天水啊?您要见了它,也轻易离不了的。” 韩庆心想,这老狐狸终于肯松口了,就顺着他道:“我对天水慕名已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看看?” 曾明义一笑,意味深长道:“天水是我们的圣地,只有本村人能去。就是我,要去看天水,也要问过守护人的同意呢。” 韩庆心跳加速,“那我怎么才能见到守护人?” 曾明义看着广场道:“您看见广场上的五个雕像吗?我们守护人有五个,金木水火土,脾性都不太一样,要应付他们,可真不容易啊。” 秀明伸手进到喷泉里,水虽寒冷,他却玩得很高兴。 他笑着问颜止:“大人物会呆到什么时候,他在的话,喷泉会天天开吗?” 颜止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办完事,就什么时候走吧。” 秀明让水留下指缝:“他要走了,喷泉就不喷水了。” 颜止看着秀明的脸,道:“别担心,他来就是为了带你走的。去到外面,天天可以看喷泉。” 秀明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颜止。 颜止道:“天太冷,我们回去吧,明儿再带你玩水。”说完他把秀明抱起来,走进楼之间的暗影里。 曾明义给了叶管家一个眼色,叶管家把客人都请到席上去,只有韩庆和曾明义两人留在了玻璃窗旁。曾明义不知道韩庆对月亮湾的底细了解多少,索性就重头说起。 曾明义:“这月亮湾,原来就是个破落的村子。后来发现了流星石,才发展成现在的规模。但这流星石是不祥之物,流星石开采上来后,村民见天就吵架闹事,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发现流星石的人叫袁顺民,是老朽的同学,他把我请来月亮湾,帮忙他整修管理,所以我才会长居在这荒漠里。” 这段原由韩庆已经从颜止口中听说过,他道:“自来有宝物,就有争抢伤亡。这里虽民风淳朴,也不能例外啊。” 曾明义点点头,叹息 分卷阅读69 道:“没错。这要靠讲道理来解决,怎么讲得通。所以袁先生选了他的五个徒弟做这里的守护人。他是有文化的,依着这些孩子的习性,把他们分成了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五种习性,居然每个都对应了。 “金夕稳重,稳重过了头,不免有点固执。但金子可没表面看来那么坚硬,金夕心软,处处都为他们哥几个着想,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林已是木,外面看着细小,底下的根不知道伸得有多长呢,这木啊,最有野心,等你察觉时已经成了森林。 “洪斐是火,一点就着,非把自己给烧得遍体鳞伤不可。” 说到这里,曾明义顿了顿,看着韩庆,慢悠悠道:“颜止,属土,跟这黄沙绵绵的地儿最契合。韩爷,他们五个人,我最欣赏就是颜止,你可知道为什么?” 韩庆不言语。曾明义接着道:“我第一次带他们出去打猎,颜止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啊。我教他们向'猎物'开枪,金夕年纪最大,洪斐性格最莽,林已城府深,他们几个,颜止是第一个敢开枪的。他平时话不多,不哭也不闹,却是他们之中最狠的一个。” 韩庆不敢想“猎物”是什么,他只觉得愤怒。这些事情,曾明义居然能以这么轻松的口气说出来,可见他是不在乎的。 曾明义接着说:“最后是何末,属水。这孩子啊,性格活络,风吹到哪儿,就流到哪儿,没什么主见。这几个人,各有各的特点,金木水火土,在一起能互补,倒是够强大的。可惜他们现在拆伙了,只有两人留在了月亮湾。” “您要去天水,我做不了主,您得过他们俩这一关呢。” 韩庆心想,这还成过关游戏了。林已他刚才已经打过交道,他是要找他的,但现在不是最好时机。而颜止……要是那么容易能见到,他还在这里跟曾明义废话?他想了想,决定要找就找个能击中要害的。走到席上时,他把目光投向曾明义身旁的女子,心道,真正的'金'还在这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 ☆、鱼饵 自那晚之后,月亮湾就成了永昼之城。每个夜晚,五光十色的灯光在上下左右照耀,犹如一双双窥视的眼睛。韩庆、谭溪和韩悦过得日夜颠倒,身上不是酒味儿就是香水味。在又熬过了一个不眠夜之后,韩庆躺了三个小时,蓦然从床上坐起来。 他穿好衣服,准备去找曾明义身边的女人--夏玲。他知道瞒不过曾明义的眼,所以就大方地从大门走出去,让叶管家送他去目的地。 夏玲的房子靠近城中最大的湖边,石墙灰瓦,门前有个木牌刻着“金”字。 韩庆不是没想过,颜止的住所在这月亮湾应该是人所皆知的,但他不能主动去找--对付曾明义固然要步步为营,但更艰难的是他跟颜止之间的角力。只有等颜止自愿前来见他,他才能占据有利位置,跟他展开一场既无法硬逼又不能利诱的谈判。 夏玲跟平时一样,除了必要的礼貌外,对人很淡漠。他听到韩庆说要见秀明,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让佣人把秀明带过来。 秀明长得白皙瘦小,见到人垂着头,显然挺怕生人的。 夏玲牵着秀明的手,领他到韩庆跟前,道:“明明,这位叔叔......是你石头叔叔的好朋友,想跟你说说话。” 秀明抬头看了韩庆一眼,转头看着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办。还从来没有人特地来找他“说话”呢。 夏玲把秀明的手交到韩庆手上,淡然道:“天冷,您不介意就在这客厅里聊吧。” 韩庆温文道:“叨扰了。” 夏玲微微颔首,跟佣人一起离开客厅。 韩庆把秀明带到沙发上,自我介绍说:“我叫韩庆,前几天才来月亮湾的。” 秀明张着明亮的眼睛,突然醒悟过来:“你就是那个大人物。” 韩庆失笑,第一次听到有孩子叫他“大人物”。 秀明又重复道:“你就是那个大人物,对吗?石头叔叔告诉我的。” 韩庆饶有兴趣地问 :“石头叔叔还告诉你什么?” 秀明:“他说你会带我走。” 韩庆心一酸,轻声道:“秀明,你想离开这儿吗?” 秀明低着头,沉默良久后,抬头道:“想。” 韩庆笑道:“我会带你走的。” 秀明羞涩笑笑。 韩庆又道:“你石头叔叔住在哪儿?” 秀明:“月亮河边。从这里走路,要很久才到,每次都是爸爸骑着自行车带我过去的。”秀明顿了顿,接着道:“爸爸走了,所以我很久没去了。” 韩庆:“石头叔叔来找你?” 秀明:“他带我去湖边玩儿,放风筝,看烟花。” 韩庆又问了很多颜止跟秀明相处的细节,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只是单纯想听人说说颜止,想象一下他在这里生活的情景。 秀明一开始蛮害羞的,熟悉了之后,话反而停不下来。韩庆想,这孩子大概不太跟人交往,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伴儿,就黏着不放。 临走前,他把口袋里的巧克力送给了秀明。秀明警觉地向后看了看,道:“妈妈不让我拿别人给的礼物。” 韩庆笑了笑,打开巧克力,咬了一口,又递给秀明道:“这不是礼物,是我们一起分享的零食,下次你有什么好吃的,也要留一半给叔叔。” 秀明点点头,忍不住吃了一口巧克力,高兴地道:“我会的。” 半个小时后,韩庆从金家出来。太阳直直地晒下来,他眯眼看着蓝得跟月亮河一样的天,觉得这几天过得醉生梦死的,也该清醒清醒,干点正事儿了。 于是他把谭溪从床上拉起来,逼他穿上衣服,一起到赌场去,打算把飞机油钱给赢回来。 谭溪苦着脸:“别闹了,我把带来的鱼子酱都输光了,再输连底裤都没了。” 韩庆怒道:“没出息,不就俩意大利卷毛吗,怕个蛋?” 他们大摇大摆走进赌场,立马就有人过来帮他们脱大衣,递上酒水。穿着旗袍的女孩踏着高跟鞋,一步一扭地把他们领到贵宾的包间里。 连接贵宾间的长廊聚着三三两两的赌客,各国的旅人以自己的母语交谈着,抽着烟,吃着伺者递来的点心。他们俩在这里混熟了,一路打着招呼进了贵宾室。 赌桌上坐着一对意大利兄弟,是最近这儿的常胜将军,手气奇好。跟他们对赌的香港人一脸晦气,估计输得挺彻底的。 韩庆和谭溪替代香港人坐在赌桌前。他们对赌过几次,结果都被扒一层皮。 这次牌局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开始他们就连输了几局。谭溪甩牌,恼怒道:“手气真背,连个破对子都没有。” 过了几局,韩庆看底牌里有个Ace 分卷阅读70 ,跟谭溪道:“拼一把!”把桌上的筹码都推出去。 这上面有三百多万了,意大利兄弟吹了声口哨,犹疑了一会儿,跟着把筹码也推出去。 荷官嫣然一笑,分别给双方发牌。发到韩庆手边时,荷官眼角一挑,给了他一个细微的眼风。韩庆心里一怔,脸上却不露声色。这把牌果然如他所愿,拿到了一对Ace,赢了把大的。 后来风向逆转了,韩庆手里频频拿到好牌,意大利兄弟却连连倒霉。不到十把,意大利兄弟就输得快把那头卷毛都拔光了。 韩庆和谭溪两人意气风发。谭溪一洗之前的耻辱,兴奋地对着两兄弟褪下裤子,露出里面的金色内裤,道:“老子特地穿了这玩意儿,果然够煞气的。” 两兄弟愤怒离场。韩庆心情大好,这钱够来月亮湾十趟了。 他走到荷官面前,只见女孩穿着贴身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长卷发披在胸前,浅浅笑着,自有一番妩媚。他拿起桌上两个一万元的筹码,举到女人眼前。女人不接,只凑了过去,低头喝了一口韩庆手上的香槟。 韩庆心里痒痒的,正想要勾搭两句,却感觉气氛有点不对。贵宾间外面的走廊忽然静了下来。砰的一下,包间的门向两旁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韩庆举向女人的手僵住了。他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头上,感觉脸上烧得火红,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这个人一步步走过来,踏在红色毯子上的声响。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颜止,黑色修身的西服,扣子是敞开的,露出里面浅灰色的、烫贴齐整的衬衫。。 韩庆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在旁的谭溪却机灵地看出来这人是谁,他正在赢钱的兴头上,大踏步走了过去,挡在了颜止前面,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顺口道:“庆哥,这就是你的鱼饵吗?” 韩庆没来得及阻止,只听见劈啪一声,谭溪被颜止一脚踹飞,撞到了一把椅子上,连着椅子翻了个筋斗,四仰八叉地趴在了地面。韩庆闭眼摇了摇头,心里连骂“傻逼”。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绪,抬头望向颜止,冷道:“曾老让你来见客,你就是这样招呼客人的?” 颜止冷笑:“他指使不了我。我是自己来的。”说着走近韩庆,在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来,眉毛一扬道:“我来是警告你,不要去骚扰他们母子俩。你要再找秀明,我能让你立马滚出月亮湾。” 说完,他也不等韩庆答话,转头就走了。脚步声在安静得异常的长廊里回响着,慢慢轻了下去,终于消失。 韩庆过去把谭溪扶了起来。谭溪惊魂未定,只见那荷官身子发颤,显然吓得不轻。他吐出一口气,抱怨道:“这哪是鱼饵,明明就是大鱼嘛!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老谭 ☆、棋子 见到了颜止后,韩庆的心定了下来,反而不着急了。 两人喝得微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时,谭溪道:“你是被你的鱼饵唬住了吗?这几天消停了,不哭着喊着要去找他了?也是,这么一樽凶神,要我可不敢惹。”被颜止踹了一脚后,谭溪的胸口疼了两天,一直嚷着说自己肋骨断了,要去医院检查。 韩庆搂着他的肩膀,轻声道:“他要不摆足这架势,撇清我和那对母子的关系,曾明义生性多疑,会让这姓夏的女人好过吗?” 谭溪怒道:“妈的,原来你们在演戏啊。演就演了,哪有对群众演员下手那么重的?” 韩庆在他耳边道:“你他妈活该。我丑话说前头,颜止可不是什么善茬,对我都能往死里揍,你那样嘴欠手贱的,多少都不够他撕的。” 谭溪冷笑:“你丫真有病,搞个正常点的不行。接下来怎样,等你鱼饵自己献身,喂到你嘴边?” 韩庆不答。颜止怎么想的,他其实不太有把握。颜止回到月亮湾是为了把秀明换出来,但秀明还在这里,颜止自己也好像陷了进去,两人都没法离开。这里遍布曾明义眼线,他又不能直接询问。这华丽的月亮湾到处都是陷阱,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走到主街道的路口,韩庆道:“你先回去,我约了人。” 谭溪不情愿:“约了谁?女的?” 韩庆道:“有人请我看电影。” 韩庆坐进灯光昏暗的天鹅绒座位上不久,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来到跟前,贴着他坐下了。女人把长长的卷发向旁边一拨,对他一笑,正是那为他做弊的荷官。电影开始,女人就倚靠在他胸前,手放在他膝盖上摩挲着,闭眼道:“月亮湾不小,但要找个地儿,两人安静地说说话儿,还真不容易呢。” 韩庆道:“林已让你来的?” 女人柔媚地笑道:“林先生有话让我转告您。您的小卒已经过了河,眼看就要把主帅给吞了呢。不过他自己处境也不太好,随时都会被吃掉。这胆子可真够大的啊。” 韩庆道:“小卒要没这志气,那终生只能在方寸之地徘徊,岂不没意思得很?” 女人道:“一只小小的卒,再有志向,恐怕也只能是炮灰。所以林先生让我问主帅,这只卒生死如何?” 在曾明义的办公室里,游有余坐在了他的对面。曾明义一脸阴沉,游有余却是笑眯眯的,一贯的卑躬屈膝的模样。 他直接道明了来意,说要提高清水和天然气的价格。曾明义没想到游有余的胆子那么肥,敢来月亮湾跟他谈判。 他对游有余也不装了,冷笑道:“老游,你是在麻将桌上把祖坟都输没了,还是家里老三卷款走了?就这么急着搜刮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 游有余不生气,笑道:“曾老您哪是老百姓啊。唉,您在这吃香喝辣的,不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县里连年干旱,有那地儿老百姓别说水,连尿都没得喝了,一地都是饿死渴死的人。我要再不干点实事,这官别当了。” 曾明义盯着游有余的脸,游有余也不退缩。曾明义心想,以前低估了这笑面虎,这人看着软绵绵的,里面未必没有个把硬骨头。 他语气缓和下来,道:“县里的旱情,我也听说过,都是同胞啊,我心里也不落忍。我正打算捐出月亮湾的部分收入给这些灾区呢。你来了正好,我们就把这笔钱给交接了吧。” 游有余笑道:“曾老心善,日后当有福报。不过这旱情啊,估计得持续好几年,老百姓总不能靠善心活着吧。月亮湾这些年来都在扩展,各种吃的喝的玩的需求越来越大,坦白说,我们镰旗县都快不胜负荷了。我今儿给你说的价格,就是补偿给老百姓的,我们自己可一点都不敢沾手啊。” 曾明义旁边站着的大汉怒道:“补偿个屁。要没我们月亮湾,你县城里那些大楼怎么盖出来的?现在钱花光了,就来敲我们 分卷阅读71 竹杠,有这么便宜的事?” 曾明义冷声道:“宣兵,闭嘴。”他顿了顿,对游有余道:“孩子们说话直,你别见怪。不过话糙理不糙,宣兵说的,也代表了我们月亮湾老百姓的想法,你考量考量吧。” 游有余沉默了一阵,道:“曾老,这价格呢,是我们县里多番讨论出来的,改也改不了啦。我就是个带话的,您看着办吧。” 电影院演的三流港片,电影院里观众寥寥,也没几个是为了看电影来的。韩庆搂着女人的肩,在她耳边道:“小卒是个棋子,主帅本身难道不也是一枚棋吗?大家都一般大,只是位置职守有所不同罢了。这盘棋,谁都不能独善其身,你问我生死如何,既然摆在这棋盘上,还能自己做主?”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林先生是在什么位置上?” 韩庆笑道:“那得看他是哪一边的了。” 女人轻轻捻着他的衣襟,道:“就不能哪一边都不是,只做座上观?” 韩庆:“你是说,既要看哪边有好处,又想在危险时抽身,嘿,哪有这样的好事?” 女人把纤细的手指伸进他衬衫扣子间的空隙,软软地道:“唉,这人,总是贪心的嘛。” 要平时韩庆是来者不拒的,但那天被颜止撞见他跟女人调情后,他要跟谁亲近,就会想到颜止可能就在附近看着呢。这都成阴影了。他抓着女人不安分的手,笑道:“人为自己打算,是应当的。我给林先生的礼物,他可还满意?” 女人:“韩爷这大手笔,林先生感激得很。就是不知道,韩爷想要什么回报?” 韩庆:“我能要什么回报?我啊,就是带着猪朋狗友来游山玩水的,来到月亮湾,就想看看传说中的天水长什么样。林先生是守护人,这通行的许可,可不可以当个人情卖给我?” 女人一怔,当然不相信韩庆只要看看天水,她想了想道:“这不算什么为难的事儿。不过这是守护人的职责,我可不能帮他应了。我会转告林先生的。”她犹豫了一阵,又道:“林先生那边好说,但另一位,恐怕没那么好应付了。” 韩庆心里好笑,颜止这牛脾气,在城里也就自己跟自己犟,回到了月亮湾,不知让多少人吃了苦头。他忍不住问道:“颜先生--石头爷,我不知道你们这怎么称呼他--他一般都在哪儿活动?” 女人犹豫道:“他很少进城来,通常都在月亮河边。” 韩庆笑道:“你很怕他?” 女人:“月亮湾谁不怕他?就是曾老也得让他三分。林先生,大家也怕,但你毕竟知道他要什么,怎么做他能开心。那位爷.....” 她突然醒悟到自己说多了,轻柔一笑道:“那位爷的事,其实我也不太懂。听说您是他的好朋友?您想找他,去月亮河边的链子口就能见到,那儿一水的土房子,就他的房子在顶层有个大平台,很好找的。” 游有余走后,宣兵对曾明义道:“老师,老油条一直挺听话的,这次敢来作怪,肯定是受那姓韩的指使。” 曾明义玩弄着手上的白玉佛珠,道:“平时听话,不表示他心里没想法。老游肯定憋得挺苦的,要不能搭上身家性命来跟我玩这一出?宣啊,你说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人再有本事也得注意分寸,要是逼得周围的人没了活路,最后也要不了好。” 宣兵皱眉道:“老师,我们自己挣的钱,给自己过上好日子,有啥不对的?那姓韩的一开始就不安好心,想把我们月亮湾搅黄了。等他们回去时,我让他飞机直接掉进月亮河里得了,还跟他们费什么话!” 曾明义横了宣兵一眼,心想这孩子有勇无谋,不通情理,在识人育人这方面,自己真不如袁顺民有眼光。他叹了口气:“把我们的财神爷沉河里?我们之前做的事儿,都白费了?” 宣兵不服:“城里又不光他一个有钱人。我看他一肚子坏水,嘴里客气,暗中不知道有多少算计呢。” 曾明义把佛珠套回腕上,笑道:“宣啊,看人要看好的一面。我从他身上就学了很多东西。他能让老游做他的前锋,一出手就抓住了我们七寸,还不跟我正面冲突。这对大局的把控和眼光,我们月亮湾就无人能及。唉,能多读几年书,多看看世界,就是不一样啊。” 宣兵不屑:“我看他就是虚张声势,游有余算老几,他一句话我们就把钞票往他家送?” 曾明义:“虚张声势?他后面要没有支撑,就不会走这一着。韩家树大根深,在上面人脉很广,他做的又是把持着城里命脉的买卖,说一句话要比我们有分量。” 宣兵:“那我们怎么办,他要钱就给钱,他要肉我们就割肉?” 曾明义沉吟半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找颜止,让他去解决吧。” 宣兵:“那只蛮牛?他会肯?” 曾明义一笑:“跟他说,村里的水井被人填了。他是守护人,知道该怎么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动作要等下一章了..... ☆、链子口 大悍马呼啸着开在出城的路上。路上的建筑密度小了,外观也跟这黄土大漠更协调。车里坐着韩庆和游有余,谭溪在城里玩腻了,听说能出城,死气白咧一定要跟着。 车子开上了土路,在房子的间隙,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沙漠。谭溪看着新鲜,打开了窗户,一阵干燥的寒风夹带着沙粒卷进车子来。 韩庆打了个喷嚏,皱眉道:“你跟过来干嘛,不是说要躲石头50米远的吗,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 谭溪笑道:“你会你的情人,我看我的河湾。嘿,你们俩这么严肃干嘛,难得出城玩一趟。老游,这月亮河水冷不冷,能游泳不?” 游有余苦笑:“谭爷您心真宽,这节骨眼还有心思游玩。” 韩庆拍拍他的大腿,笑道:“你怕什么啊,曾明义你都敢对着干,还怕一个被孤立在外面的人?” 游有余道:“曾明义虽然坏,但他不会弄脏自己的手。那位爷可不一样.......这月亮湾,最不能惹的人就是他啊。” 韩庆语气虽然轻松,心里也挺紧张的。于是他换个话题道:“老游,这大冷天的,月亮河怎么不结冰?不会水也是温的吧,能游泳不?” 游有余脸色微变:“这里的人,没人敢下去游泳的。水里都是微生物,听说要比别地的水暖和,所以不结冰。” 谭溪:“那微生物是什么鬼,会咬人吗?” 游有余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一会儿您可以伸手进去试试。” 谭溪吐吐舌头,举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我这双手这么白皙修长,可不想便宜了水里的怪物。这人身上的零件嘛,虽说要换起来也不费劲,但还是 分卷阅读72 原装的好。” 车子驶了一阵,地势开始变得起伏不定,不久他们见到一些土坡,土坡后面是一线细细的蔚蓝,想必就是月亮河了。 游有余指着前面较为平坦的地势,道:“前面是链子口,住的都是挖矿石的当地居民。这链子口,是天水的入口,一般游客是不会来的。” 车子驶入小镇。跟城里不一样,这里的房子都是土砖砌的,通道窄小复杂,但倒是出乎意料的热闹。女人把孩子放在后背的筐里,边哼着歌边晾衣服,小贩敲着小铃儿卖花馍馍,男人在墙根边抽土烟聊天,见到悍马,也就多看一眼,就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在窄小的路上转了一阵,他们来到了月亮河边。河边的房子比较高,大都是双层的,其中有一家上面是个大平台,正如女人告诉韩庆的,非常显眼。 韩庆和谭溪下了车,阳光耀眼,两人架上墨镜,环目四顾。 这房子门前挂着个木牌子,上面端端正正雕了个“颜”字。房前面聚着的五个人正在打牌,见到来人,一起站了起来,顿时成了一面人墙。其中一人走上前,客客气气地道:“是韩先生吗?” 韩庆道:“是。颜止在吗?” 那人回道:“在楼顶,几位请跟我上来。” 他们走上房子旁边的铁梯子,门前几个人一直在后面盯着他们。韩庆想,这明目张胆的监视,倒比曾明义鬼鬼祟祟的伎俩好点,这地儿应该在颜止的掌控之中。这么一想,他觉得放松了下来。 上到平台,只见上面没什么陈设,只有一张生锈的铁桌子和几把椅子。颜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身着单薄的衬衫,风吹动他的短发,时儿露出光洁的额头。颜止站了起来,对他笑了笑。韩庆情难自禁,差点管不住要过去抱他。却见颜止走了过来,经过他身边,突然拎起了游有余胖乎乎的身体,抛进了月亮河里。 谭溪大惊,抓着颜止的手臂喊道:“你干嘛.....”话没说完,颜止反手握住谭溪的两个手腕,双手向前一摔,谭溪的身体越过栏杆,也没入了幽蓝的河水中。 “我操!”韩庆心跳都快停止了,他跑到栏杆边,向下看去。这水竟然没有浅滩,人掉下去瞬间被深不见底的水吞没了。 过了几秒,水面出现了一个涟漪,谭溪从水底探出头来,一边踩水一边茫然四顾,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颜止门前的两个人跳入水里,去捞游有余了。 韩庆松了一口气,他转身看向颜止,皱眉道:“你要清场也不用这么暴力,直接请他们滚蛋不就完了吗。”他在颜止对面坐了下来,脱下墨镜,又道:“你有话跟我说?” 颜止冷冷道:“你跟曾明义怎么斗都行,别把月亮湾的人扯进来,让这几万活人给你们陪葬。” 韩庆牵嘴一笑:“你们几万人是人,外面几百万没水喝的百姓就不是人了?不是我煽动游有余的,是他求我带上他的。要不是被逼到一个份上,他能狗急跳墙?” 颜止:“你这样没用。曾明义深谋远虑,他的储备够十年八年的。那时候,游有余的骨头怕是化在土里了,他再培养另一个游有余,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庆:“如果月亮湾还是这样子,或许能撑几年。但曾明义胃口太大,这鬼城近来膨胀得快,估计他那些家底不够他维持一两年的。” 颜止:“这大漠四通八达,总有别的办法,你困不死他。” 韩庆笑道:“四通八达倒不见得。你们眼线广,去看看临近的各个城镇和边关?这两天人事变动大啊,人换了一大批,曾明义应该不太认识了,趁着年还没过完,去送送礼走动走动,这一年兴许还有好日子过。” 颜止脸色微变,没想到韩庆能做到这个份上。他皱眉道:“你这么苦心积虑,想要什么?” 韩庆心里一热,暗想:“我要什么?我做这一切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口里却随便道:“我啊,想要这月亮湾。” 颜止一怔:“你要这鬼地方干吗?” 韩庆站了起来,走到围栏上,看着明亮的黄沙和艳丽的河水,懒懒道:“这儿风景美啊。我逢年过节闲下来了,带几个小妞来玩玩儿多好。” 谭溪和游有余已经被捞起来,披着军大衣簌簌发抖。韩庆把头伸出去,笑道:“老谭,这月亮河的水爽不爽?你刚说要进去游泳,就进去游泳了,真是心想事成啊。” 谭溪嘴唇抖得说不出话,只好伸出他巍颤颤但依旧完整白皙的中指,表明自己的心迹。 韩庆走回桌子旁,道:“难怪你一直不肯搬过去跟我住,看惯了这风景,哪还瞧得上我门前那臭烘烘的护城河?” 颜止寒着脸,不答。 韩庆又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在京城里,我老听说月亮湾要挖空了,曾明义想把自己的家底搬过去。但依我看,曾明义压根儿就没想舍弃月亮湾,还想在这里建他的万代基业呢。” 颜止嘲道:“万代基业?” 韩庆正色道:“曾明义把我叫到这月亮湾来,到底想干嘛?” 颜止沉默了半响,看着韩庆道:“他想干嘛,你可以问他去。现在我问你,你想要什么?我能做的,都会给你办到。” 韩庆坐了下来,道:“我要去看天水。守护人,你同意吗?” 颜止深深地看着他,道:“天水没什么好看的,而且会有危险。” 韩庆笑道:“你带我去,行不?” 颜止心想,这个要求倒是难以拒绝。他无奈点头道:“你哪天想去,来这里找我。” 韩庆和颜止一起进到客厅里,谭溪和游有余坐在沙发上喝着热水,已经缓过来了。这客厅跟窑洞似的,四面土墙,陈设简单,除了脚下的虎纹毯子,几乎没有装饰,跟城区里的奢华完全不同。 但屋里同样暖和,韩庆真想赖在这儿,不走了。却听颜止道:“我这儿没什么可玩的,你们赶紧回城里吧。” 谭溪巴不得远离这瘟神,立马拖着韩庆的手臂往外走。韩庆再不舍也没法,只好拖拖拉拉地来到门口。 “等等。”颜止突然叫住了他们,韩庆心里一喜,心想石头果然舍不得我。却见颜止冷冷地对游有余说:“月亮湾替你养了这么多年老婆孩子,你不想过安生日子,他们未必不想。我帮你问问他们如何?” 游有余刚消停的身体,又抖了起来。他头也不回地坐上悍马,催促司机快快离开。 在他们驶出链子口时,谭溪呼出一口气道:“我的小心脏快受不了了。你这相好就一黑社会老大,见一次倒霉一次。” 韩庆道:“我没让你见,你自己跟过来的。” 谭溪嘲道:“他对你也冷冰冰。喂,你这么上赶着有啥意思啊。我们吃了这么多沙子才来到这里,你 分卷阅读73 捞到什么好脸色没有?” 韩庆道:“好话是没有,不过他告诉了我一个重要的信息。” 谭溪不解,问道:“什么信息?” 在月亮湾的车上,韩庆不想说太多,但他脑子却在不停转动。他的猜想是没错的,可是,那是为什么呢?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颜止是不方便告诉他的。那到底是什么? 去到天水旁,能有答案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下一章继续黑..... ☆、天水 他们再次去链子口,是两天之后的事儿了。韩庆跟颜止约好了,要去那诡秘的天水看看。 游有余说什么也不肯踏足链子口,谭溪却是个混不吝的,一听说天水不是随便开放给外人,就抱着韩庆的大腿跟过来了。 韩悦兴奋道:“哥啊,上次我求曾明义带我来,可废了老劲,这次你随便一说守护人就答应,真是太走运了。” 谭溪嘲道:“你哥跟守护人是啥关系?这不就跟他家后门似的,随便就可以进去撒泡尿。”韩悦隐约听闻过他哥跟颜止的事儿,但他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月亮湾的守护人他都见过,除了林已还能喝酒聊天,其他几人就跟怪物似的不通人情--他压根儿就没把他们当人。 谭溪:“天水名字是好听,说白了不就一石矿吗?月亮湾干嘛把它当老婆的内裤那样藏着掖着?” 韩悦:“流星石采摘方式很危险,听说不少人死了。他们大概是怕引起外面的议论,不想被外人见到吧。” 谭溪:“啧,哪个矿不死人,小题大做。” 韩悦:“流星石不一样,据说一摸就得掉根手指。” 谭溪摇头:“这叫苦肉计行销,你见过掉手指的?” 韩悦笑道:“没有,要不你一会儿伸进去摸摸?” 谭溪打了个冷颤,这句话真他妈熟悉,上次被扔进月亮河前,游有余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车子驶近颜宅,从车窗能看见颜止一个人站在门前。谭溪看到颜止就心跳加速,心想一会儿一定要离他八丈远。 颜止没带随从,甚至连个包都没有,那样子就像要出去扔垃圾顺便晒会儿太阳。他说:“不远,我们走着过去。” 他们穿过民宅,走进一条不宽的小街。这天正好是赶集日,街道两旁摆着小摊子,人来人往的倒是热闹。颜止随口跟人打招呼,向一卖粉条的老头借火,抽着烟悠然自得地走在前面。谭溪在韩庆耳边道:“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有点人味儿了。你还不赶紧去搭搭话?撒泼打滚或者自抽下跪都行啊,说不准他就原谅你,跟你回家了。” 韩庆本来是这么想的,但被谭溪一说,味儿就不对了。他道:“我干嘛要道歉,我他妈是被甩的那个啊。”嘴里这么说,到底端不住,走了两步就凑到颜止跟前了。 他嘻皮笑脸道:“逛个集买颗白菜就能溜达到天水门口了?我以为起码有机枪大炮架在路边吧。” 颜止看了他一眼:“天水不用保护,能进到里面的,除了月亮湾的人,就是死人了。” 韩庆伸伸舌头,道:“好厉害。”但他始终紧张不起来,现在这感觉,就像他和颜止回到了马蹄坊,两人悠闲地逛着街,想着一会儿要吃黄馍馍呢还是花馍馍…… 他想,要是能跟颜止这么走下去就好了,他真想现在就拉着颜止的手离开,开着车也好,跳上他的飞机也好,一起离开这吃人的沙漠,回去他那臭护城河的家,盖被子睡大觉,永远忘掉月亮湾。 可一看到颜止木然的脸,他就告诫自己:行不通的。他想过很多次,为什么一个人会离不开他厌恶的家乡呢?或许石头真有什么东西瞒住他--一个把他钉在这里,走不掉的缘由。又或许,这只是一个人给自己下的魔咒,他把自己束缚在这里,作为对自己过去的惩罚。 他真想去拍拍颜止,告诉他:醒醒吧,跟我走吧!月亮湾快完蛋了。我们回去马蹄坊,去吃炒饼好不? 这么想着,他果然伸手去拍了拍颜止。颜止一惊,韩庆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他定了定神,指向前方道:“我们要到了?” 房屋到了尽头,前面是起伏的沙丘。月亮河流到这里,突然消失了,就像被黄土吸进肚子里去,如果从上面俯视,这里大概就是月亮的尖头吧。 几百米开外的一个沙丘前,搭着个简陋的棚子,几个灰头土脸的当地人在棚底下打牌。 颜止道:“棚子那儿就是入口。”几人踩着柔软的沙子,没多久就看见棚子下靠沙丘的一面,有个黑乎乎的洞。 谭溪失望道:“这狗洞就是天水的门口?不,说狗洞都侮辱了狗。我们家的黑贝就钻不进去。” 颜止目无表情地道:“你要钻不进去,我把你踹进去也行。” 谭溪立马躲到韩庆后面,不说话了。 韩庆搂着谭溪脖子,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还不如你家黑贝的智商呢。这沙子地什么支撑都没有,开个故宫那样的大门有可能吗?” 说着他们走进了大棚。颜止跟老乡寒暄两句,转头对他们嘱咐道:“我们要到地底下了,洞口狭窄,里面也没有灯光,你们听着我的指示走,不要触碰任何东西,不要大声说话。” 他猫下身子,率先钻了进去。 谭溪没有夸张,这洞口只怕是狗也不肯钻的。他们几个人高马大,把身体蜷成最小的面积,还能感觉到手脚都紧贴着四周做为支撑的石板,脖子都抬不起来了。爬了几步,他们已经感到呼吸困难。 周围一点光线也没有。他们只能听着颜止的指令,预先判断前面的地势。颜止让他们匍匐着爬了一段,然后可以举起上半身了,最后终于能站起来。通道越来越宽敞,但仍然黑得怕人。突然眼前一丝光闪过,谭溪眼尖,看到灯光后一只布满红丝的大眼睛,正直直地瞪着他。谭溪吓得大声喊叫,差点脚软坐了下来。韩庆及时拉住了他,小声道:“闭嘴。” 谭溪结结巴巴地道:“那是什么鬼?” 颜止冷冷地道:“矿场里有人会进进出出,你们看到灯光,就侧身让让。这沙洞不结实,不想塌方的话,管管自己的嘴巴。” 谭溪感觉到刚才那眼睛的主人擦身而过,因为通道狭隘,几乎是贴着他的肩膀过去的。谭溪掸了掸肩膀,道:“颜老大啊,这里怎么一盏灯也没有,人来来往往岂不危险。” 颜止道:“洞里有可能会有流星石渗过来,亮着灯怕看不清楚,不小心接触到,就更危险了。” 通道越往前越宽阔,进出的人更多了。大家不发一言,但韩庆能感觉到这些人都在注视他们。这里确实不需要武器,人的眼睛和狭隘的甬道就是最好的防御。 他们慢慢适应了黑暗,渐渐能看 分卷阅读74 到模模糊糊的墙面和人影。谭溪叹道:“来到月亮湾之后,白天是大太阳,晚上是霓虹灯,我都忘了黑暗是怎样的了......卧槽!”谭溪一句话没完,大叫了一声。 韩悦推了他一把道:“谭哥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谭溪道:“你们没看见吗?脚下!”谭溪说着踩了一下地,却什么都没发生。 这时,韩庆“咦”了一声,道:“脚下是什么?”他踏着有点潮湿的土地,泥土居然显出一个蓝色的荧光脚印。“石头,这是流星石吗?” 颜止道:“不是。”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有些地方显出了脚印。他道:“这土渗进了月亮河里的微生物,受了外面的刺激,会发光。” 谭溪觉得挺好玩的,四面八方踩了一圈,地上出现了零零散散的印迹,在黑暗中分外好看。 他们继续向前,越走脚印越频密,土地也越来越潮湿。 颜止突然道:“通道到尽头了。”他带着众人跨出一个像是门的缺口,众人的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被眼前的景观所震撼了。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河谷,在黑暗的地下空间里,静静地流淌着一条美丽光亮的河流。看不到起始,也看不到终端,不知从何而来,就像天上的火龙不小心在这里睡过去了,睡过了千万年,他的璀璨的蓝麟逐渐融化成了水,悠悠千里地奔流着,自找活路去了。 谭溪眼睛都不舍得眨,想起该拍张照片发instagram时,却见颜止走到河岸边,把手伸进了水里。 韩庆惊叫:“石头!”,赶紧跑到河岸,紧张地看着颜止。却发现颜止慢悠悠地把手抽了出来,掌心里掬着一把蓝幽幽的水。 韩庆恍然大悟:“这是月亮河,不是天水。” 颜止把手伸到他眼前。只见这水像是浓稠的蓝色颜料,却要比外面月亮河的蓝明亮许多。 水从颜止指缝间流下,滴落进幽深的河里。肉眼看来,这河里竟似没有别的生物了,连水草都没有。 颜止站了起来,道:“前面就是天水,走吧。” 他们沿着月亮河往前,这河水越来越明亮,到后面亮得发白,闪出了璀璨的光。不用颜止解说,他们也知道,这月亮河里开始混了流星石。 河道一路往上。几个人看着眼前的景物,感觉像一脚跨进了梦境里。 承载着流星石的河流蜿蜒而上,像星星坠落成了天梯,诱惑人踏上去,却不知要把人带到什么境地。这天梯静静发着光,美得让人恐惧,因为它的存在是无缘无故的,是一个人不应分得到的恩典,但又让人忍不住去妄想,妄想进入它那绚烂的场域。 它的光是节制的,只恰如其分地映照着自己。一行人走近天水边,那光微微地落到他们脸上。 谭溪的脑子快当机了,他像个傻子般问:“这就是天水吗?” 颜止不答。韩庆凝视着颜止,他第一次在颜止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深切的厌恶,啊不,是憎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腐蚀 几人沿着天水继续走。岸边是密密麻麻的蓝脚印,这里比外面光亮,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工人在水边干活儿,或者走动。他们穿着防护服--跟韩庆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防护服会像是辐射泄漏区里常见的那样,透明眼罩、金属纤维的布料把人套得密不透风,而实际上天水旁的工人只穿着简陋的皮罩衣、围裙、手套和靴子。那架势活像是市场卖鱼的。 韩庆嘲道:“曾明义有钱给小妞们买皮草,就想不起给他的人弄件靠谱点的工作服?” 谭溪:“唉,万恶的资本主义啊,连我们大地主都看不下去了。颜老大,这破破烂烂的皮子真能抵御天水的侵蚀吗?” 颜止漠然笑了一下:“破烂的皮子,还是这几年才有的,之前采摘流星石,只用厚厚的帆布包住手,就进水里捞了。” 韩庆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之前听说过的传闻是,流星石必须用某种听都没听说过的酸性液体 中和、隔离,才能抽取出来,印象中应该是蛮复杂的一套程序。但眼前的作业实在太简陋,与高科技的想象严重不符。他道:“天水原来是月亮河的一部分?我看前段混杂着流星石的河水还是蓝的,可见那微生物不怕流星石的腐蚀性。” 颜止一愣,心道:“庆哥真聪明,他一眼就看明白的事,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后才知道。或许他只要再呆久点,就会发现......师父也很聪明,可能他早就猜到吧,只不过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他淡淡道:“我们这里很封闭,月亮河里的微生物,也是近些年才知道。早些时候只有用身体去捞石头,反正人有的是,死了一个,后面马上有人接上。” 他领着他们往前走,又道:“现在知道也不管用了,流星石快挖空,就剩下这么一点。” 谭溪不解:“这一河流的钻石,我看百八十年也卖不完吧。” 颜止摇头:“流星石使用比例特别低,只有万分之一能......能带出地面。” 他们很快就走到天水的尽头,前面黑漆漆的,看过了前面灿烂的天水,更觉这黑暗黑得彻底,犹如幽冥之地。 在黑暗中,他们看到一列蓝色的脚印向他们走来,人走得近了,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半边身体还是藏在暗影中。那是一张典型的饱受沙漠风霜磨砺的脸,粗糙而倔强,沧桑得看不出年龄。他用当地话跟颜止交谈了两句。 谭溪终于看到一张人脸,又听到他们的惨状,顿生同情之心。他拿出雪茄,给那人递上一根。那人一笑,伸出手来。他的手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拇指,用拇指一夹,把烟送到嘴边。 谭溪不落忍,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烟。火光在他脸上一亮,谭溪大声惊呼,火机脱手而出。 这张脸,只有一半是活人的脸,另一半却干枯萎缩,犹如千年冰封的木乃伊,明明已经在腐化,却还努力地笑起来。 颜止手快,接住了火机,给那人点上了烟。 那人似乎觉得吓到了人挺不好意思的,又努力笑了笑,转身离去,躲进黑暗里了。 韩庆道:“他的半边身子,是被流星石弄坏的?” 颜止:“最早一批接触流星石的人,多少都有伤。他不算最可怜的,至少还活着呢。” 韩庆心里感叹,道:“他说什么?” 颜止:“他说前几天下了场雪,地下河水位不稳定,我们身上没有防护,最好不要逗留太久。” 韩庆和谭溪都不想留在这鬼地方,巴不得赶紧离开,韩悦却反对说:“我们刚来没多久,再多看一会儿。上次曾明义带我来,只准许我在远处,我还没那么近距离看天水呢。” 说着他往 分卷阅读75 天水靠近了几步。颜止赶紧抓住他的肩膀,道:“别再往前,河岸是沙地,不牢靠,随时会陷进水里的。” 韩庆把弟弟拉了回来,命令道:“阿悦,我们现在就出去。你要看亮闪闪的玩意儿,我带你去电影院看星球大战去,声光电什么都有,还会动,比这破水沟强多了。” 韩悦正要抗议,却见刚才制止他的颜止,自己一人往天水走去了。 韩庆急忙追上颜止,按住他肩膀道:“怎么了?” 颜止:“我看见对面有很多脚印。” 韩庆看向对岸,果然有杂乱的荧光脚印,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处。他不解道:“河对岸原来没人吗?” 颜止低声道:“对,工人不该到河对岸去。我要过去看看。” 颜止直直走向他说的“不牢靠的河岸”,韩庆不放心,跟了过去。横陈在天水之间,有一条细长的河堤,只有成人的肩膀宽。韩庆阻止颜止道:“你没有防护,过去太危险。” 颜止甩开他的手,眼望对岸:“你留在这里,别跟过来。”说完他不再理会韩庆,踏上河堤,天水的光勾勒着他的背影,就像聚光灯映照正要下台的戏子。 韩庆叹了口气,只好跟过去。 走在独木桥般的河堤上,天水触手可及。近看,那水确实是有波动的,有时候两边的水一起向河堤聚拢,这窄窄的走道就只剩下一巴掌大的安全地带。走了十来米,韩庆冷汗都下来了,前面颜止走得极快,好像已经上了对岸。 到了河堤尽头,韩庆傻眼了。不知道是被颜止踩塌了,还是这河堤压根没有连到对岸,他发现自己离岸上还有两米远!这样的距离,他平时自然不放在眼里,但眼前是能融化人骨头的天水啊。他踌躇了半响,脑子里一时出现那张木乃伊脸,一时出现颜止,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助跑了几步,鼓起全身的力量跨过去。 他感觉天水的光环罩在自己的身上,他飞了起来,高高地越过满地的银光,然后稀里哗啦滚到沙地上,直接趴在了颜止脚下。 颜止用脚尖踢踢他的肩膀,道:“起来,你挡路了。” 韩庆狼狈地站直身体,吐了口气道:“操,你能不每次都把我扔下吗?” 颜止一愣。 这句话,韩庆在心里说了很多遍,天水在他们脸上镀上了一层珍珠色的光,对上颜止的眼睛,这些日子的痛、怨、忧、怒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他握紧拳头,一时想揍他,一时又想抱他。挣扎了许久,他投降道:“好,你扔就扔,但至少当面言语一声。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他不敢再看颜止,转头对着脚印,道:“这么多.....” 突然,他的手一暖,不用看,凭那熟悉的触感,他就知道是颜止握住了他的手。 韩庆的身体颤了一下,他回过头来,只见颜止也在看着他。还是那张无情无绪的脸,但眼神里有了一点光。韩庆心潮澎拜,他紧握着颜止的手,千言万语,哽在了喉头,堵在了心窝,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噼啪一声巨响,一人飞了过来,趴在他们脚底。 韩庆吓了一大跳,低头看,是韩悦。他气极了,把韩悦拎了起来,怒道:“你飞过来干嘛,这他妈多危险,掉水里骨头渣都捞不着。” 韩悦笑道:“我现在不就好好的吗,毛也没掉一根。”他站了起来,入迷地看着天水道:“这里地势高点。哥,你看这天水接着月亮河,像不像孔雀的翎毛?” 韩庆暗叹,他们三兄弟各有所执,韩悦算是最不折腾人的了,偏偏却痴迷于宝石。他依依不舍地放开颜止的手,拉着弟弟的肩膀道:“你跟着我们,别乱走。这黑不隆咚的,别掉坑里去了。” 眼望前方,他心跳加速,直觉这里不□□全。 颜止走在前面,两兄弟跟在后面,朝脚印进发。这堆脚步看着近,其实蛮远的,三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七八分钟,天水在身后离得远了,周围没有一丝光。 突然有人用当地话说:“谁啊?” 前方漆黑如墨的沙地上,出现了一行行的荧光脚印,由远至近地向他们靠过来。只听脚步声晰嗦,转眼十几个人挡在了他们前面。 颜止停住脚步,跟他们用当地话交谈。韩庆依稀听懂的是,这些人不想让颜止过去,劝他们回到对岸。颜止说了两句,不耐烦了,直接把人推开,跨步往前走。韩庆感到了危险,想拉住颜止,却来不及,只好带着韩悦跟上去。 那些人到底不敢拦住颜止,让出了一条道。 他们走到了尽头,前面是一大片的厚木板,左右上下一摸索,面积不小,竟然像是覆盖了对岸绵延一个多公里。 三五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带着手电。他们跟颜止说了一轮话,颜止却理也不理,沿着木板摸索过去。拿着手电那人快步走到颜止面前,想要继续劝说,颜止冷道:“闭嘴!” 那人吸了一口气,突然用手电砸向颜止。颜止抓住他的手,一脚把他踹向木板。木板格啦一声,裂了条缝。颜止把他提了起来,撞向木板,手电倒插在沙地上,光照着这人惊惧之极的脸。 那人一慌张,也顾不了那么多,双手伸前去勒住了颜止的脖子。颜止提起膝盖撞向那人的腹部,头向后一挣,他脖子上挂着的韩庆送的佛牌被扯了下来,掉进漆黑的沙地上。 颜止大怒,又给了这人一脚,这脚再不留力,那人啪地整个人拍到木板上,木板发出“咦呦”的悠长的声音。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见裂开的木板向后倾倒,一柱天水从缺口流了出来。 天水越涌越多,一部分吸进了沙子里,另一部分四散流淌,眨眼间就来到他们跟前。 颜止大惊,只顾得上抱着韩庆往后扑倒,险险避开了天水。韩悦就没那么走运,他反应不及,天水没过他的脚。 韩悦痛呼一声,摔倒在地,正好掉进了一摊子天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春耕 韩庆吓坏了,避着天水跳到韩悦身边,把他扶了起来。韩悦疼得半昏迷过去,他的半个臂膀淋淋漓漓的,红红黄黄的液体流淌而下,也不知道是河水还是血。 颜止跳了过来,在伤口上倒了一瓶清水。水一接触伤口,韩悦疼得大呼一声,醒了。他抓紧韩庆的手,流泪道:“哥,我的手是没了吗?” 韩庆心疼得不行,道:“在呢。一二三四五,五根手指都在。” 韩悦安心了,又昏过去。 工人瞬间控制住了局面,把缺口堵上,大桶大桶的沙子倾倒在流散的天水上边,很快就把天水吸收了。 颜止沉声道:“我把他背出去,要马上送医院。” 韩庆道:“我来 分卷阅读76 背,你带路。有别的通道吗?” 颜止轻声回答:“......没有。” 于是他们轮流背着韩悦,跳过了断桥,跨回去对岸,奔跑到甬道。在狭隘的地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拖尸体那样把韩悦拖出去。 从天水边到医院,韩悦昏昏沉沉的,一时感觉自己在冰水里泡着,一时又被沙漠的太阳暴晒。一出了甬道,颜止就给他注射了某种药品,可能是吗啡针之类的,他不再感到疼。非但不疼,他甚至感受到一种轻飘飘的快乐,他梦见自己终于踏上了银光璀璨的天梯,一步步地向上,向上......冷不防地,天梯断了!他一脚踏空,身体坠落了下来,掉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韩悦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他被送进外宾的专属医院,病房装潢得像酒店,主治医生是个美籍华人,问他什么都是“别担心”“情况良好”。医生说,他的创口被及时清洗,又很快注射了药物,腐蚀物没有侵入得很深,只是伤了部分皮肉,痊愈后会留下疤。 这些天韩庆一直守在医院。颜止把他们送过来后,就没出现过,韩庆有满肚子的疑问要他解答,天天盼望他过来,结果来的却是林已。 林已向韩庆打过招呼,对脸色苍白的韩悦笑道:“二爷,您真行啊。您是第一个被流星石干倒的外地人,在我们这儿要出大名啦。” 林已艰难地翻了个白眼,道:“二爷在我们那儿是骂人的话。而且,我在家排行第三,别搞错了。” 林已不在乎地笑了笑:“看来精神不错,伤口还疼吗?” 韩悦皱眉:“半斤肉都化没了,能不疼吗?快疼死了。” 林已:“你这是赶上好日子了,要几年前,啥药物都没有,你这只手铁定废了。” 韩悦想象自己变成那个木乃伊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林已告辞要走。韩庆把林已送到医院门口。林已道:“韩爷,阿悦的伤是怎么回事。有石头带路,你们不可能掉天水里吧?” 韩庆不知道林已屁股坐哪一边,于是打马虎眼道:“听说是上游下雪,河的水位涨了,我们没注意,不小心踏浅滩上。” 林已笑了笑,道:“唉,别的小孩是光屁股在河边玩儿大的,我们哥几个,却是打小就守着这吃人的臭沟子,别说下场雪,就算里面掉了个石子,我们也能马上发现。颜止会把你们带进沟子里?没那事儿。” 韩庆不语。林已又说:“您是不信任我啊?” 韩庆看着他,嘴角一牵:“那是当然的。” 林已叹道:“我先给你交个底吧。曾明义在那地底下搞什么鬼,我真不知道,但我想也能想出来。他到处跟人说流星石快挖空了,哄抬市价,但私底下却.....却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新的矿源。” 韩庆:“他说要离开月亮湾,也是假的?” 林已冷笑:“你以为他会放着老大不做,去城里蹭饭?曾明义不是那种人。” 他凑近韩庆,轻声道:“曾老啊,他眼界高得很,他想在城里扎根不假,不过不是为了养老,而是想用你们的资源,养他这个鬼城。” 曾明义的企图,韩庆第一天来月亮湾就猜到了。这事儿迟早要摊牌的,曾明义大张旗鼓地迎接他时,也没想要隐瞒。 韩庆淡淡道:“这想法不赖。然后就有我这凯子巴巴上门让他宰。” 林已笑道:“这是哪里话。曾明义欣赏你得很,他可是真心想跟你合作。” 韩庆问道:“他对颜止是什么态度?” 林已道:“还能有什么态度,颜止可是他的大宝贝,在他看来,一个颜止比地下所有的流星石都值钱多了。颜止怎么闹脾气,他都得哄着忍着。不过这次不知道能不能哄得住了。” 林已看着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在人多的地方,说话反而更安全。他笑道:“唉,颜止犟是犟,可一点也不傻,天水又在他眼皮底下,曾明义在里面干的事儿,颜止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知道归知道,真亲眼看见,估计心里挺难受的吧。” 韩庆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疑问,他掂量了一下,道:“天水虽然害了不少人,但也让你们过上了好日子。你们就那么讨厌它?” 林已悠悠道:“何止我们,这村子里每个人都讨厌天水,甚至是曾明义。他平时能躲就躲,轻易不去链子口的。” 韩庆叹道:“那天水,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林已盯着韩庆:“其中的缘由,我们在师父跟前发过誓,不能跟外人说。”他笑了笑,又道:“这话,你应该问颜止,你们关系那么好,说不准他就告诉你了。” 韩庆无奈:“我连他人影都看不见。” 林已:“哎,要见他还不容易。今天是春耕,傍晚有庆祝仪式,他铁定会出席的。” 韩庆一听,顿时有了精神。 在猎猎寒风中,一辆辆的豪车停在了漠漠黄沙上。这地儿离链子口不远,却更是荒凉,放眼望去只见起伏的沙丘和高远的天空。在沙子和天空之间,是一个半米高的平台,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韩庆和谭溪下了车,被领到台前的一个巨大的白色帐篷里。蓬里每隔五米就设有一个火炉,比外头要暖和得多。伺女穿着整齐庄重的灰长袍子,在巨大的灯笼之间传递点心和酒水,连笑容都比平时收敛几分。 谭溪道:“这沙漠深处能耕出什么啊?月亮湾的花样真多。” 叶管家在他后面说:“谭爷,这春耕祭后土,可是原来村子里的传统节日,比元宵节还要重要。正因为我们这儿贫瘠,才要地母赏饭吃呢。” 韩庆:“今儿村里所有人都会来?” 叶管家:“是的。”他机灵地指着最前排的一条铺着白桌布的长桌子,“我们的头领们早就到了。” 韩庆看到颜止果然坐在了那里,在曾明义的左侧。 他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叶管家就把他们拉到另一张长桌。长桌旁坐着他们的酒友赌友等世界各国的闲人,两人还没坐下,就被卷进热闹的寒暄和碰杯中。两意大利兄弟搂着谭溪,要脱他裤子看他今天穿什么颜色内裤,谭溪一脚把他们踹开,正色道:“这是月亮湾祭神的日子,露屁股神会生气的,当心把你俩扔沙漠里。” 两兄弟猥琐地笑道:“嘿,等天黑了,这里每个人都要露屁股的,神管得了那么多?”他们眼神飘移,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钟声响起,仪式要开始了。演员戴着色彩鲜亮的面具登场。黄昏时分,天层层地黯淡下来,只剩下地平线处的一线暮光。演员配合鼓点,做着简朴的动作,跳着跳着,人就成了剪影。鼓声简单有力,一下下的,犹如在敲开那顽固的地壳。 这土地原是死的,你偏 分卷阅读77 要它开出花。几千几百年那么祈求下来,这不合理的妄想竟然就动人心魄了。醉醺醺的西方人不闹了,那些来月亮湾挥霍的纨绔们也静了下来。 韩庆想,如果没有流星石,这黄土上的村子会怎样?依然延续千百年来的耕作和放牧,跟天苦苦祈求,苦苦斗争吗?台上的表演要是变成了现实场景,就没有那么可观了,就是琐琐碎碎的烦恼,不能一下打动人了…… 他突然就理解了曾明义。曾明义不爱钱,或许也是不爱权的,他要的,只是戏剧性而已,让自己从泥潭般的现实里挣脱出来。他那犹如布景版的城市,放大了所有的欲求,能按照他的意愿亮起来暗下去,可不就是活生生的舞台吗? 表演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然后是丰盛的食物,各种交际应酬。天黑了下来,更多人醉了。谭溪道:“跳几下就完了吗?这节过得挺没劲的。” 一深圳来的富商道:“兄弟,你第一次来吧?真正好玩儿的,要晚上才开始呢。” 谭溪来了劲:“还有什么花样?” 富商做了个猥琐的挺胯动作,道:“春耕嘛,当然要耕过才算。” 谭溪看着韩庆,怒道:“我就知道曾明义是假正经,搞这么个高尚的仪式,背后还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喂,兄弟,晚上的活动在哪儿?” 富商笑道:“哪儿都有,一会儿准有人邀请你,去哪儿看你的喜好了。” 谭溪兴奋地摩拳擦掌,一拍韩庆肩膀,道:“咱们......”却见韩庆眼巴巴看着颜止,完全没理会自己。 他叹了口气,心道:“耕个石头有卵用,又不能开出花?”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 ☆、带我走 风吹进了帐篷,炉火摇曳,灯笼款款摆动,宴会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客人三三两两聚合,眼风四处飘动,有人开始乘车离去。 韩庆走到曾明义那桌,挨个儿碰了杯。宣兵搭着他肩膀,笑道:“韩老板,今晚来我那儿玩去!我那地儿大,人多,想怎么玩怎么玩。” 韩庆厚着脸皮:“你早说啊,我跟颜止约好了去他那儿。明年诶,明年一定带我玩儿。” 颜止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却也不反驳。 宣兵嘲道:“嘿,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们俩......是好哥们儿。”他粗暴地笑了笑,接着道:“你们得悠着点,玩坏了谁我们月亮湾都承受不起这损失呢。” 韩庆懒得理他,等颜止起身离开,他就跟了上去。韩庆不太有把握地道:“我们一起走?” 颜止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住哪儿,自己过来吧,我车装不下了。”说完就走出帐篷。 韩庆又是兴奋,又有点难过,心想我们俩明明是一对,怎么变成约炮了? 他摸着黑来到月亮河边,一路上黑灯瞎火的,到了河边,几间双层的房子却亮着光,隐约透出了人声。 韩庆到了门口,发现门前停着四五辆车。他的心一沉,想道,这里面有多少人啊? 门口是敞开的,他穿过小院走进屋里,客厅却肃静得很,一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见到韩庆,他用手比划道:“楼上。”指完路,他又专注在手机游戏里。 韩庆慢慢走上楼。屋子里飘着一种难言的香甜的味道,越是往上越是浓烈。他突然不想上去了,想到楼上的光景,他就觉得厌恶。他靠在墙边,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到底是不舍。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上爬。 楼梯尽头是个小门厅,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却散落着一地的大衣和外套。韩庆推开门,里面的声音和气味立刻淹没了他。 他惊诧地看着大房间,没想到楼上的空间有那么大。里面的家具都被移靠在墙边,灯光通明,人的脸在香烟的烟雾中时隐时现。这么多的身体,就像密密麻麻的丛林,韩庆拨开垂在他肩膀上的叶子,伸到他眼前的枝蔓,跳过树根,在树木的掩映下,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颜止。 颜止孤零零地坐着,抽着烟,身上好歹是穿着衣服的。 韩庆正要走过去,却被一条臂膀勾了过去。女人把他拖到窗边,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韩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整个房间的人大概没几个是清醒,飘扬在空气中的香甜味和香烟味浓得让人作呕。 他推开女人,要去找颜止,却见颜止已经站了起来,慢慢解开身上的衬衫。他转过身,那凶恶的牛头露了出来,在烟雾萦绕的房间里,显得比平时更狰狞。 韩庆艰难地拨开缠着他的各个臂膀,等他到沙发旁,颜止已经不见了。 他四下张望,却见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身体,分不出谁是谁的了。一对男女要扑向沙发,把韩庆一起撞到了柔软的靠垫上。韩庆心头一怒,抬脚把男的踢了下去。女人见男伴儿狼狈滚到地上,也不管,笑着把韩庆按在沙发上,坐了上去。 垫子软绵绵的,他一时半会直不起身。又有几个女人过来,一阵抚摸,韩庆身上就软了。他看着狂欢的人群,一具具年轻的不年轻的胴体,却怎么也找不见那牛头。 渐渐的,那呛人的香味不再难闻了。他头脑昏昏沉沉,一波波的兴奋和刺激占据他的身体,他在心里无望地叫着“石头,石头!”,或许他嘴里也喊出来了,但回应他的只有盲目的呻吟和嬉笑。 接下来的夜晚,他在房间的一角去到了另一角,他能感觉到颜止的气息和声音就在附近,但怎么都靠近不了。直到他累得不行了,放弃了,头上的灯光在旋转,屋里的人群也像掉进了漩涡里,身不由己地绞成一团。 韩庆从未感觉到这么孤独过,孤独得想死。然后他真的睡死了过去。 韩庆睁开眼睛,窗外透进微光,也不知道是清晨还是黄昏。他坐了起来,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周围的气味难闻得让人想吐。他实在忍受不了,艰难地站了起来,跨过一屋子躺着的人,找到了卫生间。 他不知道怎么打开热水,也没心思去研究,从水龙头接了一桶水,直接往身上倒。水冰冷彻骨,稀里哗啦从头流到脚,身子倒是暖和了起来。 洗干净了身体,韩庆觉得好受些。他回到屋子,只想快点离开。随手推开最近的一扇门,却不是通往楼梯的出口。 只见门里是一间卧室,居中摆着干净整洁的床铺,靠墙是一个衣柜和几个矮柜子。其中一个矮柜子上摆着俩玩偶,此外什么都没有了。 韩庆认得这正是红虎和蓝凰。他拿起两个玩偶,摆弄了起来--蓝凰对红虎说:“臭小子,你这缩头乌龟,把我约到这儿就他妈躲起来了,你就这么怕我?”红虎:“谁怕你了?跟我过招,你还不够格呢。”蓝凰怒道:“呸,光是嘴炮有屁用,有种我们真刀实枪来一场?”红虎 分卷阅读78 道:“你找死呢吧,来!” 两个玩偶飞起,在空中就要相撞,却一起停了下来。 韩庆拿着蓝凰和红虎,觉得自己真够无聊的。他让两玩偶搂在一起,小心放回矮柜上。 这房间不大,东墙有一扇门。韩庆打开门,外面是对着月亮河的大平台。 以及,倚靠在栏杆边抽烟的颜止。 后面的天空蓝灰蓝灰的,天将亮未亮,韩庆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城里的家。颜止在冰凉的空气里,穿着短袖短裤,等他抽完一根烟,身上凉透了,又会回到他们的被窝。 他走向颜止,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横跨了大半个沙漠,终于看见他走失了的那个人。他在颜止跟前停下,狠狠地抱住了他。 颜止没有抗拒,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韩庆感觉到颜止的身体在发抖。他想颜止肯定是冷透了,正要问他要不要回屋里,颜止却伸手紧紧搂着他,哑声道:“带我走。” 清晨的月亮河渺无人烟,犹如蛮荒之地。在那让人窒息的寂静中,只有颜止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着他。 带我走。 颜止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几乎要站不住了。他重复道,带我走,带我走...... 韩庆第一次看见这么脆弱的颜止,顿时有点手脚无措,只能抱着他的头,安抚着他。 过了一会儿,颜止身体不那么颤得厉害了。韩庆沉声在他耳边说:“我当然会带你走,要不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韩庆把颜止推开了点,看着他的眼睛。颜止的眼里映着月亮河的水,随着晨光照在河上,颜止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韩庆:“我的飞机早就打满了油,我们一会儿就走,好吗?” 颜止冷静了下来,摇摇头:“走不掉的。我走过一回了,最后不还是回来了吗?一天不解决曾明义,我们在外面就安生不了。” 韩庆能理解颜止的忧虑,他亲亲他的额头,道:“我会为你做任何事,你相信我吗?” 颜止不回答。 韩庆的语气强硬了起来:“石头,你必须相信我,不能什么事儿都自己扛!” 道:“这里的事,本来与你无关,我不想你陷进来。” 韩庆:“我已经陷进来了。你会回来月亮湾,是我的责任,要不是因为我,曾明义不会把你哄回来供着的。我要把你,把秀明都带出去。你不止要相信我,还要配合我。” 他搂着颜止的腰,鼻子碰了碰他的鼻子道:“好不好?” 尝到了久违的温存,颜止全身都要融化了。他靠在韩庆身上,几乎是要相信他的。他太累,心想,或许没到最坏的一步,或许他们俩真的可以了结一切? 太阳静悄悄地升起来,等他们感觉到时,阳光已经把大平台照得纤毫毕露。 韩庆道:“石头,你听过那种故事吧,一个书生在深山里赶路,闯进了豪宅大别墅,主人热心款待,让漂亮的女儿丫鬟陪睡,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坟墓上。我现在就这感觉。” 颜止笑着推开他:“你骂我是鬼?” 韩庆叹道:“没有,我昨晚可没睡到你。” 颜止道:“昨晚好玩不?” 韩庆一脸嫌恶:“跟滚在猪肉堆里似的。你们民风真彪悍,我在城里都没见过这规模的。” 颜止:“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那么多人。操,他们还睡在屋里吧,我叫人上来,让他们一个个都滚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喜欢请收藏 ☆、凶神 韩悦在病房躺了一个多星期,化掉的肉慢慢长了回来。韩庆深谋远虑,决定先把他送回城里。韩庆不想惊动曾明义,让颜止找了俩当地护工,和谭溪一起把韩悦送上私人飞机。 他们刚到罗马建筑群的入口,却见到宣兵已经在门前等着。他带了20多个人,把门口挡得严实。 宣兵笑道:“韩老板,今儿天不错,想去哪儿玩?” 韩庆懒懒道:“想上天去打老鹰。你们一大早在门口蹲着干嘛,这儿没游客,又没人赏你们骨头吃。” 宣兵冷笑:“你说我们是狗,也没错。我们守在自家儿门口,免得人不干不净的随便进出。” 韩庆也不客气,直白地道:“我弟受了伤,你们这破地儿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我要把他送回城里医治。别挡路,他的伤势要耽误了,你赔得起?” 宣兵踏前一步,道:“我正要问,他一外地人,要不是有不守规矩的行为,怎么会被流星石伤了?不解释清楚就想走,你也太瞧不起我们月亮湾了。” 韩庆怒上心头,又想,宣兵要真不放行,他现在势单力薄,确实没法突围。正进退两难,几辆路虎呼啸着驶了过来,停在门口。 最前头的车门打开,颜止独自一人走下车,来到他们跟前。 宣兵咧嘴一笑:“呦,守护人来了。你们约好一起上天打老鹰吗?上天下地,感情可真好诶。” 颜止二话不说,一脚踹他肚子上。宣兵摔了个大屁墩,愤怒地爬了起来,大声道:“颜止,你.....”话没说完,颜止又一脚踹过去。宣兵庞大的身躯往后仰道,这次摔得更重,他坐起身来,按住自己的胃,说不出话来。 宣兵后面的人一拥而上,有人已经掏出枪。韩庆大惊,正想去护着颜止,却见颜止出手更快,掏出一把枪直接□□宣兵的嘴里,扣动了扳机。 噼啪一声轻响。宣兵惊恐大叫,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颜止冷冷道:“这一发是空的,不知道下一发怎样?” 他的手指一动,枪再次上膛。 宣兵睁大了眼睛,却见颜止把枪抽了出来,转身向后,竟然对准了一辆路虎。 “啪嗒”一声,路虎的窗口打开,扔出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滚了几滚,抬起了头,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 宣兵大叫:“□□大爷颜止,你把我老子....” 颜止不理他,扣动了扳机。子弹射进了男人旁边的沙子里,弹起一大柱黄沙。地上的男人疯狂喊叫,吓得够呛。 宣兵爬了起来,要跟颜止拼命,他后面的枪也一起举了起来,对着颜止和韩庆一行人。颜止看着手上的枪,道:“也不知道是你的人手快,还是我的人手快?” 宣兵看着几辆路虎的深色玻璃,里面不知道有几个人,手上都拿着些什么。他刚才被颜止折腾一轮,已经被吓怂了。颜止是怎样的人,月亮湾都知道,宣兵虽然气疯了,到底不敢拿自己的爹拼命。 他恶狠狠地道:“狗娘养的。颜止,你这吃里扒外的孙子,月亮湾所有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你。今天算你狠,以后你,和你的相好,别想在月亮湾有口清净饭吃!” 他瞪了韩庆一眼,走下阶梯。韩庆耸 分卷阅读79 耸肩,笑道:“没饭吃,我就去找曾老,他说过要跟我有福同享的呀。”宣兵脸色更加难看,他此行虽然是曾老授意的,但没想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估计在曾明义面前也捞不着好。 宣兵一行人狼狈地走了。谭溪松了一口气,欢声道:“颜老大,你太他妈帅了!这孙子吓得屁滚尿流的.....” 颜止瞪了他一眼,道:“别废话了,赶紧走,宣兵手上可不止有这几把破枪。” 他们把韩悦送上飞机。韩悦道:“哥,你也一起走吧,我看曾明义是发狠了,拿不到他要的,他不会让你离开的。” 韩庆道:“拿不到我要的,我也不会离开。你安心休养,唉,这次无论如何瞒不了姆妈,你记得编好故事,免得她三年不准你出门。” 韩悦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颜止,无奈点头。 飞机冲上了月亮湾的蓝天,韩庆道:“又浪费一趟油钱。老谭,那两意大利佬走了吗?” 谭溪:“在呢,他们说这儿景好妞美,打算老死在这儿。” 韩庆笑道:“反正不打算走了,给他们留下路费也没用,我们去把丫扒光了。”他搭着颜止肩膀道:“石头,你一会儿什么都不用做,站在门口盯着那两孙子就行。” 颜止甩开他的手,道:“神经病!” 谭溪兴奋道:“这真行诶,被凶神看着,他们不尿裤子才怪,还能抓得住好牌?” 韩庆不喜欢月亮城,在灯红酒绿里泡两天就烦了,特别怀念他的马蹄坊和车队。但现在有了颜止相伴,又觉得有意思起来。 走在那恍如50年代外滩的大道,韩庆百无聊赖,问道:“我来这儿快一个月,怎么连个菜市场都没见到。那满桌子的菜都是风沙变出来的吗?” 颜止:“曾明义不喜欢乱糟糟,城里不让摆摊的。人多的地方,要去到大公园的另一头。” 他们反正闲着,就慢慢散步去平民区,途中颜止去把秀明接了出来。 秀明见到韩庆,很是高兴。他道:“大人物,你今天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吗?” 韩庆在口袋摸了摸,掏出了一块口香糖,问:“这个你能吃吗?” 秀明笑道:“能!”他把糖果小心地剥成两半,一半放进了韩庆的手上,履行他之前的承诺。 他嚼着口香糖,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转眼就没入树丛里。韩庆咬着糖果,问颜止:“这孩子跟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猩猩似的。” 颜止:“夏玲觉得外面乱得很,不安全,平时不让他出门。” 韩庆嘲道:“这夏玲和曾明义倒是臭味相投,他们不会有一腿吧?” 颜止冷笑:“怎么可能?曾明义那玩意儿估计不中用了,他轻易不让人靠近的。” 韩庆想,这两人倒是挺好玩的,正脑补两个性冷淡的人怎么上床,却听颜止沉声问道:“有老金的消息吗?” 韩庆:“我找了他很久,听说回县里了,但不知躲哪儿,没人见过他。” 颜止沉默不语。韩庆搂着他道,“他一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走进树丛里,韩庆又道:“听说今天是十五满月,去大岩石看月亮最好,我们带秀明去大岩石吃饭吧。” 颜止道:“那里很难订到位,何况是今天?铁定没位子了。” 韩庆两手搓着颜止脸道:“刷你的脸不就行了吗,你要进去,谁敢拦你?” 颜止怒道:“真是够了,你和老谭天天打着我的名义欺行霸市的,还有没有规矩啦?” 韩庆笑道:“有规矩的话,要你何用?”他粗暴地揽着颜止的脖子,让他的脸靠过来,大力地亲了一口,觉得现在的日子真是太圆满了。 大岩石是个方圆500米左右的石山,孤零零地立在市中央,顶上平坦,正好装得上一个12桌的小餐厅。站在大岩石上不但可以360度俯瞰月亮湾的夜景,还能看见在城市边缘的月亮河和无尽的大漠。 颜止拉着秀明的手,韩庆搭着谭溪的肩膀,四个人高高兴兴地爬上山。银轮般的圆月挂在空中,把月亮河和大漠照耀得油光水滑的,包围着月亮城,像珍而重之的一份礼物。 他们看了一会儿夜景,踱步到玻璃小屋,却被挡在了外面。前台道歉说:“今天宣老板包场了,实在没有多余的位子,几位还请下山吧。” 谭溪一扬头:“宣老板是谁,听过包饺子,包二奶,没听说过谁把看月亮的地儿也给包着占着的。喂,守护人,你们月亮湾有那样的规矩吗?” 前台才发现了颜止,心里一惊,顿时为难起来。 韩庆笑道:“哥们儿,我们爬上来也不容易,就想赏赏月。我们不惊扰厅里的客人,你就在那阳台上给我们弄张小桌子就行。” 前台牙都咬碎了,阳台那儿是最好的位子,平时都要哄抢的,这几个人倒好,一上来就要那千金宝座。 前台犹疑着要怎样推脱,却听颜止慢悠悠道:“小时候上来看月亮,都是草席子一铺,爱怎么看怎么看。现在有了这小房子,反倒麻烦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光秃秃的好,清净。” 前台大惊失色,心想,这位爷不会是要砸场子吧。他吸了口气,道:“几位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他再次走出来时,身旁跟着餐厅老板。老板深深鞠了躬,道:“几位爷,真是太对不住了,宣兵宣老板在这里摆了宴席,我们店小,再也没地儿招待几位。要不这样,我把接下去一星期的位子都空出来,几位哪天有空过来都成。” 谭溪一听就不干了,正想发作,却听颜止道:“没位子就算了。我们下山吧。”说完就牵着秀明的手走下阶梯。 秀明失望道:“我们不看大月亮了?” 颜止把他扛到肩膀上,笑道:“月亮就在你头上,你想什么时候看,抬头就能看见。我们回去链子口的大平台,炖羊骨头吃。” 谭溪在后面跟韩庆咬耳朵:“我们这就走?这也太怂了吧。宣兵那傻大个儿刚被我们收拾完,怕他个球?” 韩庆一拍他头,“你脑子进沙子了。这孙子有人有武器,我们用什么跟他硬碰?” 谭溪不屑:“石头不就把他干得死死的吗?还拽呢。” 韩庆:“那是趁空抓住了他软肋。要真打起来,我们早成了马蜂窝。” 韩庆看着底下五光十色的城,道:“老谭你要记住,我们玩儿是玩儿,这市里可是曾明义的地界儿,石头有名无实,刚才老板的态度不就说明一切了吗:谁有枪谁就是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wild wild west ☆、蓝月亮 他们回到了颜止的家。从大平台看出去,硕大的月亮有两个,一个是黄色的,悬在漆黑的天空,一个月亮是蓝色的,贴在月亮河里。 分卷阅读80 颜止架起了铁锅,开始生火。两少爷也就野炊时摆弄过一点煤炭,现在看见大块大块的柴禾,都傻眼了。 颜止麻利地生火,煮水,放进一个个比拳头还大的羊肉。韩庆稀奇道:“你会做饭?以前不见你进厨房?” 颜止头也不抬:“废话,你天天占着厨房,我进得去吗?去给我剁点葱和姜片。” 韩庆:“诶。”垂着头摇着尾巴走了。 谭溪看他那贱样,实在糟心,抱着秀明坐在栏杆前道:“小子,我觉得在这里看月亮,比在那大岩石上要美多了,你说呢?” 秀明点点头:“这里月亮要大一点。叔叔,你看,还有人游泳呢。” 谭溪诧异地伸头看去,果然看到有几个人在水里。他大声叫道:“哥们儿,你们真牛逼啊,水不凉吗?”等了一会儿,那些人却不理会他。 颜止看着他的汤,随口道:“他们不会回答你。” 谭溪定睛一看,差点叫了出来。那些人半身浮在水面,脑袋都被打烂了。 韩庆回来看见,也吓了一大跳。他看着颜止道:“是宣兵的人?” 颜止冷笑:“这几天他派了几拨人来链子口,守着天水入口,谁也不让进。没办法,只好请他们离开。” 谭溪看了一眼颜止,打了个冷颤。 韩庆把葱和姜放进汤里,坐到颜止对面,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开战了。” 颜止:“他要在市里,我可以躲着他,但链子口是我的地方,他要踏进来就别想完好地走出去。” 谭溪哪儿看过这种阵仗,又是兴奋又是怕,“我看曾明义把你俩当宝贝,宣兵真敢挑事,曾明义也不管管?” 韩庆道:“宣兵脑袋长在屁股上,曾明义把他踹到哪儿,他就去哪儿。要没有那臭老头指使,他会来石头地盘?我看,曾明义伺候了我几天,开始着急了呢,一边挥着鞭子,一边喂口胡萝卜,怕我不走进他的坑里。” 谭溪担忧道:“你不说宣兵要人有人,要木仓有木仓,跟他怎么打?” 韩庆沉吟道:“曾明义身边,主要三个人:宣兵是他的炮,指哪儿打哪儿,他脾气暴躁,家伙也多,真疯起来了不好应付。 “第二个是夏玲,夏玲替他管钱。石头,这夏玲对曾明义也忠心得很,你师兄怎么哄老婆的,这就被曾明义勾搭去了?” 颜止皱眉道:“夏玲不喜欢曾明义,她只是喜欢月亮湾太太平平,维持现状。” 韩庆叹气:“这比宣兵还麻烦。月亮湾有了我们怎么能太平?她是最恨我们的那个吧。”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秀明在这儿呢,却见秀明不发一言地看着水里的蓝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庆转换目标,道:“曾明义身边的第三个人是你的滑头师兄。林已倒是好懂,谁能让他过舒坦日子,他就跟谁。现在他还骑在墙头看呢。林已在月亮湾人脉最广,曾明义要失去他,就失去了月亮湾的人和。 他叹了一口气,结论就是:“三个人都很难搞,这仗真不好打呢。” 羊肉汤咕咕地冒着泡,开始飘出香味。三男人围着炉火,身上也暖和起来。颜止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没有好打的仗,他来一拳,我就给他一腿,看谁扛得住。” 韩庆摇头道:“两败俱伤,没必要。” 谭溪:“庆哥说得对,硬对硬,谁也捞不着好。庆哥已经控制了月亮湾的供应链,跟曾明义坐下谈判,不见得会落下风。” 韩庆心里有别的担忧。应对曾明义,可硬可软,他了解颜止,知道他肯定会选择打硬仗。而他自己呢,他觉得只要能带颜止和秀明离开,怎么着都行,当然最好是不要流血流汗......能笑着握手干嘛要拼命呢,犯不着啊! 天上一个月亮,照着韩庆,让他的脸光润如玉;河里一个月亮,映着颜止,让他的脸幽深如水。两个人在各自的世界里,各有各的打算。 谭溪看着羊肉,咽了口唾沫:“肉好了没,饿死我了。” 颜止捞出一块,剔出一块肉,喂进韩庆嘴里。韩庆呼出热气,“能吃了!挺进滋味儿的诶。” 秀明跑了过来,坐在颜止的大腿上。韩庆给他碗里夹了肉和土豆,道:“真香,比我们城里的西北馆强多了。” 颜止得意一笑。韩庆心想,石头和秀明笑起来一个样儿啊。他心一抽,暗暗立誓,一定要把他们俩带离月亮湾,永远不回来。 晨曦透过窗户落到了床上,为了保暖,西北房子的窗一贯是小小的。卧室犹如围城,困住了喘气声和汗水的气息。 从天空开始发白到现在,他们纠缠在一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波波的快感把颜止推向了悬崖边,还有一步,他就能失足掉下去了,却听韩庆道:“咦?这什么东西,好硬!” 他停了下来,从床垫底下掏出一把木仓。颜止怒道:“别乱掏我的东西,继续!” 韩庆来了兴趣,把它放在手里把玩,“石头,我大学时是全市的射击冠军,那班德国人没几个是我的对手。不过这左轮手木仓还没玩过,有子弹吗?” 颜止没好气:“平时没装子弹。” 韩庆停了下来,把木仓抵在颜止后背,一路往下滑。颜止觉得毛都竖起来了,求道:“哥哥,你专心点行不,我就差一点了。” 韩庆不理他。木仓在颜止背部滑行,抵达了那湿润滑溜的地方,笑道:“这玩意儿放进去,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颜止头皮就要炸了,他转过身抓住手木仓,恶狠狠道:“你要试试吗,现在就能给你一枪!” 韩庆哈哈笑了起来,一使劲,把颜止压在身下,轻声道:“你舍得?” 一阵狂风暴雨袭向颜止,他来不及抵御,就身体一软,被推到了空无。 颜止趴在床上,激烈的快乐后身体沉沉的不想动。他懒懒道:“饿了,给我做饭去。” 韩庆应了一声,却不动。他摩挲着手木仓,道:“倒是轻便,后座力强吗?”说着“咔嚓”一声,拉动了保险拴。颜止吓了一大跳,赶紧坐了起来,正想着要不要把这人打晕了再把木仓抢走,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大的木仓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韩庆手一软,枪掉在床上。过了两秒,他心魂稍定,才想起这木仓没子弹,应该不是走火。 颜止沉声道:“外面来人了。” 他随便套了一件裤子,推开大平台的门。 太阳出来了,斜照在平台上。两人俯视着眼前村庄,只见十几辆黑色的七座车驶了进来,堵住了村里的街道。村民深闭着门,路上空无一人。 前面一辆悍马车灯闪了闪,门打开,宣兵大步走了出来。 他仰头走到通往天水的大街,眼望大平台的方向,开了一枪,喊道:“颜止,你这孙 分卷阅读81 子给我滚出来。” 所有的车门一起打开,啪嗒啪嗒下来了一大群人,瞬间就散布在村里每一条路。 颜止轻声道:“给我拿衣服,冷了。” 韩庆回到房间,给两人拿了衣服外套,顺手把□□也抄出来。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有宣兵的叫骂声。颜止穿上衣服,点着了烟,道:“你估摸他们有几人?” 韩庆道:“百来个吧,家伙倒是不少。你准备好了吗?” 颜止笑了笑:“准备什么?我就这么点人。一会儿砰砰砰砰,看谁站着、谁趴着不就完了吗?” 韩庆无奈,他之前看过颜止和下面的人布防,人数确实远远不及。这里住的大都是平民百姓,能自保就不错了。 宣兵喊了两声,蛮劲上来了,对着旁边的房子连开了两木仓。土房破了大洞,箩筐和粉条滚得满地都是。突然一老头从破房子里冲了出来,拿着扁担抽打宣兵。老头用当地话骂道:“臭崽子,来爷爷门口撒野,我吃饭的家伙都崩坏了。你这狗娘养的!” 宣兵猝不及防,头上挨了两下重的,眼睛都冒出了星星。宣兵的随从指着老头骂道:“快停手,疯了你!”举起木仓,就要扣动扳机。 砰一声,不知哪儿放了一记冷木仓,随从倒在了地上。 这枪就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子弹从几个隐蔽的角落一起射向宣兵的手下,十几人刚下车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呢,就被子弹射穿了身体。 他们乱了一阵,开始疯狂扫射反攻。 到处都是子弹的呼啸声、碎屑蹦跶的声音和人的痛呼声。手下让宣兵回车里躲避一下,宣兵却一把推开了他,大踏步向颜止的住所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别欺负我们是农村的..... ☆、爆头 韩庆看着宣兵风衣飘飘、气势汹汹的样子,觉得挺好笑的:“真有范儿,演电影呢吗这是,也不怕吃冷枪。” 再瞄一眼,颜止住所这一排都是二层楼,是狙击手最好的藏身地,但宣兵身边的有三个人团团护住,看样子训练有素,只要见到人影,立马一唆子弹扫过去。 颜止:“他身边有几个军队的。我这儿近几年才弄来了枪,都没练过,要打中他没那么容易。” 韩庆手痒痒的,掂了掂手里的枪,道:“这距离,给我一秒就能爆头,信不?” 颜止笑笑:“那你试试?” 韩庆做出恶狠狠的样子:“要这枪有子弹,丫现在就是死人了!”同时他伸出头去,扣动了扳机。 咻一声尖锐的响声,子弹飞射向宣兵,没入他的左眼。 韩庆被后座力推了一下,惊得合不拢嘴。颜止赶紧抱着他滚进了墙后,刚好避开了一唆子弹。 颜止哈哈大笑,拍手道:“太牛逼了!庆哥,你真没吹牛啊,一枪爆头!” 韩庆怒道:“你不是说这枪没子弹吗?” 颜止:“平时是不装子弹,但现在是平时吗?” 他侧着伸头去看,只见宣兵软软躺在地上,血糊得满头满脸,不知死活。下面顿时大乱,有人抬着宣兵上车,有人躲进屋檐下,有人盲目扫射。其中一人喊道:“宣老大被撂倒啦,□□妈的,我们把这儿所有人给灭了。”又有人道:“我们撤吧,先保着老大走。”意见不统一,这些人不知所错,又被躲在暗处的枪手射倒几个,百来个人有一半已经向车子跑去,准备跑路。 颜止对楼下叫道:“大成!” 楼下埋伏的十来个人带着枪和柴刀飞奔出来,冲向宣兵的人。 颜止拿起□□,就要下楼去。韩庆抓着他:“你们就那几把破枪破刀,别做得太绝了!” 颜止甩开他的手,道:“这次不把他打服了,下次丫还来,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韩庆一想,这话有理。颜止已经跑下楼,他犹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跟了下去。 躲在房子里的枪手都跑了出来,追打着宣兵的随从。宣兵那边缺了指挥,一团乱麻,人心涣散,这时候柴刀比□□还有震慑力,看到疯狂的村民,一些人吓得脚软,车子就停在百米开外,愣是跑不过去。 韩庆耳边都是子弹声和哭喊声,颜止早不知去向,韩庆猜想,他一定直奔宣兵去了。他躲在低矮的屋檐下,只见土房子经不住击打,部分已经坍塌。子弹打到他耳边,蹦出了大土块。他心想,还是得有武器防身。 一路上倒是见到些散落的枪,但他心有余悸,不敢再碰。他看见墙角有一扁担,长短挺合适,就拿在手里。 宣兵的随从一部分跑向汽车,另有一小部分不熟悉链子口的,跑向了月亮河。韩庆刚走几步,遇见了跑向月亮河的人。他正要防卫,却见旁边二楼房子的顶层伸出一女人的脸,骂道:“二球货,滚咧!”一盘热水浇向了随从,韩庆见有机可趁,举起棍子横劈过去。随从喊叫着摔到了两米外,举手掩脸,被烫得呱呱乱叫。 韩庆皱眉心道:“好久没练,这么快就退步了,应该能让他飞出三米。” 又一人过来,韩庆对楼上的大婶使了个眼色,大婶会意,等人靠近,又一盘热水兜头临下。韩庆平心静气,蓄力在手臂,扬手一挥,那人飞了出去,摔在了伙伴身上,两人一起痛呼。 “有进步!”韩庆暗暗激励自己。 第三人来了,这次稍微再远点,却还是没达到他的目标。 他想,下一个能行。下一个......却没有了。他和大婶等得心焦,恨不得抓个人过来打打。 韩庆突然发现,他不害怕了,开枪杀人的恐惧和后悔,现在已经被战场的刺激感取代。“石头说得对,就算不喜欢打架,一打起来就会兴奋,控制不住自己。”他深吸一口气,默想一遍剑道的要义,让自己冷静下来。 颜止那里不知道怎样,韩庆不敢耽搁,抬头给大婶敬了个礼,就跑到悍马那边去。 悍马的周围一片混乱。在村民的缠斗下,保镖们艰难地想把宣兵送上车,却屡屡被阻击。韩庆靠在土墙边,着急地寻找颜止的身影。 “啪”,一泥块打到了韩庆的脑袋,他吓了一跳,举头看,只见颜止正在旁边的屋顶上。颜止道:“别愣着,赶紧找地儿躲起来,那几人枪法准得很。” 韩庆几步助跑,攀上了屋顶。颜止和几个人趴在上面,商量怎么把悍马拦下来。 宣兵的几个保镖已经把他庞大的身躯塞进车里,正要关上车门。从屋顶望过去,一路的伤者和死人,看服饰链子口的村民居多。 颜止怒道:“大成,没法儿了,把老黄叫出来。” 韩庆想:“老黄是什么厉害角色,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却见大成一声呼啸,下面的人牵了三条公 分卷阅读82 牛出来,慢悠悠地嚼着草。 韩庆几乎要摔下屋顶,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你想用牛挡在车前面吗?这种敲诈法我倒是听说过,但你他妈确定这几个黑衣人会乖乖掏钱?” 颜止冷冷道:“老黄是这一带最厉害的斗牛,你等着瞧。” 说着村民解开绳子,在几头公牛的屁股上扎了一下。牛吃惊受疼,朝前狂奔,直接撞上了悍马。 韩庆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那一位才是老黄,但牛发起狂来的蛮劲非常惊人,沉重的悍马被挑得弹了起来,保镖们四下奔逃,走得慢的一个被牛角顶到了墙上,口喷鲜血。 有人朝蛮牛开枪。蛮牛越是受惊,越是疯,悍马被顶得摇摇欲坠,子弹都射不进去的窗玻璃,开始出现了裂痕。 有一头牛不耐烦了,转而攻击旁边的土房子。保镖见机快,趁黄牛攻击土房子的空儿,跳进了车里。他发动汽车,不顾一切地踩下油门。 悍马毕竟是悍马,被□□成这样还没损伤本体,很顺利就往前窜了一小块。颜止举枪对准了悍马的轮胎,韩庆抓住他的手道:“没用,悍马配的是防弹轮胎,爆了还能跑一阵。” 他接过枪,眼看悍马正在狭隘的路上倒车,车身擦过被公牛撞得倾斜的房子,只要轮摆正了过来,就能一路飞驰,逃回安全的城里。 房子顶上晾着大花棉被,随着房顶坍塌,晾绳倾斜,棉被也歪在了一边。韩庆闭上眼睛,心里静如止水,专注地听着悍马的动静。几秒后,时机到了,他举起枪来,睁眼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飞啸而过,切断了晾绳,大花棉被掉了下来,正好覆盖住了悍马的前窗玻璃。 只见悍马跟发了神经似的向前窜去,撞进了土房,停了下来。 里面的司机显然受了惊,完全看不见前面,慌不择路,只想快点逃走。车过不去,他还是狂踩油门,轮胎在废墟里一阵碾压,竟然又往前动了起来。 颜止道:“不好,那土房子挡不住它。” 他们匆忙跳下屋顶,直奔悍马而去。却见它跟个怪物似的,转眼就把不甚结实的土砖吞噬,压着废墟往前行。 等他们追过去时,悍马又开到了马路上。司机靠着后视窗判断前路,完全不管前面是自己人还是村民,直接碾压过去,往前飞奔。 大群人在后面追着它,村民朝它扔石头、白菜、铜盆铁锅,只见墨绿色的车身伤痕累累,披头挂脸的垃圾和食物残渣,却没能阻止它呼啸起来,直接飞驰出村口。 其他人见主帅跑了,也都无心恋战,纷纷开车离开。 颜止不甘心:“妈的,让这孙子跑了!” 旁边一老村民道:“跑得过老黄,可不跑不过阎王啊。这臭崽子活不到进城啦。”众人一起骂了起来,一边骂,一边笑。毕竟是打了胜仗啊,把那班人打得屁滚尿流的。 村民发泄完之后,整个村子静了下来。 颜止和韩庆站在平台上,看着月亮河上飘着的尸体。村民收拾残局,把死人一股脑儿都扔到河里面,也不分亲友还是敌人了。 尸体顺流而下,男女老少,身上多半还淌着血。血液把河水染红了一小片,但没过一会儿就被幽蓝色吸收,这最后一点生命表征就此消失殆尽。 村民们谁也不说话,河边摆了个小桌子,上面是几瓶烧刀子。村民们扔完了死人,对着瓶子喝酒。 有人把酒扔了上来。颜止接住,浇了半瓶酒在河里,才喝下一大口。他把酒传给韩庆,韩庆拿着酒瓶看了半响,对嘴灌了一口。烈酒从嗓子眼一路烧到胃里,冷得麻木的身体终于有了点感觉。 韩庆:“宣兵真死了吗?” 颜止笑了笑:“怎么?怂了?” 韩庆点点头:“我真的害怕。” 颜止把他抱进怀里,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韩庆正想再撒会儿娇,却听颜止接着道:“死了好,要他不死,回来找你麻烦,我还得去市里弄死他。” 韩庆打了个冷战,无奈看着颜止道:“颜老大,我们除了杀人放火,能有别的解决方法吗?” 颜止不答。 韩庆直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脸,道:“下一场你歇着,让我上!” 作者有话要说: 老黄威武 ☆、孤坟 韩庆回到市里时,在酒店门口碰见了谭溪。两人相视了一眼,一起走了出来,在街上乱逛。韩庆刚回来就发现气氛有了变化,路上的车子少了,行人低头走路,相互之间不交谈。 等走出主街道,韩庆才道:“路上都快没人了。” 谭溪:“你没看上午呢,全月亮湾的人都挤在主路上了,看宣兵和他的车队。真他妈热闹啊,跟花车巡游似的,车上都是牛粪和烂菜叶。” 韩庆:“宣兵死了吗?” 谭溪耸耸肩:“谁管他死没死,应该没死吧,没听见他那边鬼哭狼嚎。” 韩庆松了一口气。他在谭溪耳边道:“月亮湾要不太平了,没事你就窝房间里,少出去鬼混。” 谭溪:“唉,好好的打啥架。那班英国人法国人没吃午饭就跑了,连意大利哥们儿都说要回家去。现在赌场饭店咖啡馆都静悄悄的,没劲!” 韩庆沉默不语。谭溪又道:“这下曾明义该急了吧。外面被你困住了,里面被石头搅得鸡犬不宁。” 韩庆皱眉:“早着呢。外面要困死他,没个一两年不成。他有时间,我可没时间。” 谭溪道:“我们出来一个多月了。你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韩庆:“这周六。” 谭溪:“我靠!要不你先回去吧。” 韩庆:“飞机送走阿悦后,就没飞回来。” 谭溪大惊:“曾明义是想把你....操,把我们给扣在这儿?” 韩庆摇摇头道:“曾明义想什么,我不担心。丫无非是想我的钱和人脉,来养他的鬼城,这我随时都能给他。现在问题是,我不知道石头想要些什么。” 谭溪:“他不就是想跟你走,回去做你的金屋藏娇吗。” 韩庆糟心地说:“要是这样就好了。以他决绝的性格,要走谁拦得了?我看他是被什么钉在这里了。” 谭溪:“秀明!” 韩庆又摇头:“我不知道,总之先把秀明弄出来....再看看吧。” 韩庆没想到的是,别说把秀明弄出来,现在他们连秀明的面都见不到了。夏玲以秀明生病为由,谢绝一切访客,那金家的门前比平时还要萧索,简直像弃屋似的。 颜止去了金家两次,都在门口直接被管家拒了。对于夏玲,他实在无计可施,只好先回到韩庆下榻的酒店。在酒店大堂,他却看见夏玲孤零零地站在电梯旁,在等着他。 夏玲以一贯冷漠的口气道:“我有话跟你说 分卷阅读83 。” 颜止把她带上酒店房间,韩庆和谭溪都不在,估计熬不住寂寞去玩儿了。 夏玲穿着黑色长裙,衬得她越发瘦削清冷。她拨了拨头发,道:“老金回来了。” 颜止一惊,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他现在人呢?” 夏玲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他昨天给我打了电话。昨晚,我还在秀明房间的窗口.....看见了他。”说到这里,夏玲的身子轻轻地颤了颤。 颜止:“要师兄回来了,他会来找我的。” 夏玲伤感地笑了笑:“他不一定还相信你。守护人,你跟个外人把月亮湾都搅成什么样了?金夕虽然讨厌曾明义,却知道护着我们家。但你,谁知道你想干什么呢?” 外面谣言和议论四起,有人说月亮湾快没水没吃的了,有人说颜止要造反当老大。人心惶惶,市里人见了颜止更是退避三分。 颜止心一痛,道:“师兄说了什么?” 夏玲垂下头道:“他说要带走秀明。还约我到师父坟前见面。” 颜止沉默不语。夏玲突然抬起头,声音微微发抖:“石头,我很害怕,你能不能陪我去?” 颜止一愣,正要说话,夏玲却抱住了他,哭道:“他恨我,你知道他恨我的。” 颜止没法,只好轻拍她后背安慰。他想了想,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打开,韩庆和谭溪走了进来。他们见到颜止和夏玲抱在一起,愣住了。 夏玲离开颜止怀抱,拨了拨头发,又恢复清冷的模样。她看也不看韩庆,推门走了。 韩庆不爽道:“她来干嘛?” 颜止点着了一根烟,坐在沙发上,道:“让我陪她去师父坟前,见老金。” 韩庆哼了一声,不说话。颜止道:“你找人吓唬她的吧。师兄要真回来了,就算跟她闹,也不会闹到师父坟前。” 韩庆冷笑:“她怕了?要不是心虚,跟自己老公见面,扯上另一个男人干嘛?” 谭溪插刀:“花前月下,寂寞山坟,孤男寡女,有多少故事可以发生。”他从沙发后面抱住颜止肩膀,学夏玲道:“石头哥哥,人家爱的是你,要不是老金那狗娘养的.....”戏没演完,就被韩庆飞过来一拖鞋给撂倒了。 颜止沉声道:“夏玲是个可怜人,你骚扰她干嘛?” 韩庆:“这女的天天龟缩在家里守着儿子,要不用老金引她出来,我们能带走秀明?” 颜止不语,起身回到卧室。 韩庆跟在后头,把颜止推到墙上,吻了上去。两人舌头交缠,鼻端上是烟味、酒味和身上不明显的只有彼此能分辨出的气息。 韩庆道:“晚上我陪你去。” 颜止抚摸着他的脸,笑道:“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韩庆:“老谭说得对,深夜孤坟的,万一有鬼呢。” 颜止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怕鬼。你忙你的事儿吧。” 韩庆脱下他的长袖衫,把他推到床上,摩挲着后背凶恶的牛头,叹了一口气:“我想干的事儿,只有这个,可惜这里一堆烂事儿,没完没了的,想干的都干不了。” 颜止正舒服呢,懒得理他。谭溪却在外面接道:“你还干得少吗?两位爷,求你们了,能不能关上门!” 韩庆大声道:“你不是想看石头哥哥的艳情戏吗,不要票,随便看。” 谭溪叫道:“臭流氓,不要脸!”摔门出走,找自己的乐子去了。 月亮升到半空,颜止走进了坟场。坟场在大岩石旁的一块坡地,整齐的石碑一行行地排到山底脚下,一点也不像谭溪所说的荒郊野冢。颜止师父的墓地在最高处,这月亮湾那么多死人,唯独他的墓碑深入在树丛里,伴着树影和月光,倒真有点孤寂凄凉的感觉。 走到坟边,只见夏玲已经等在那里。 颜止把鲜花放到坟边,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望向夏玲。 夏玲穿着灰黑色大衣,秀美的脸上化了妆,涂着鲜艳的口红,那样子确实像在等久未谋面的丈夫,她轻轻一笑,又像个还魂的女鬼。 颜止道:“你一个人来的?” 夏玲点点头。颜止见她嘴唇紧闭,显然有点紧张,不禁心里有气:“不用那么害怕,你还不懂师兄吗,他不会害你的。” 夏玲:“可他要带走秀明。” 颜止不答。夏玲直直看着颜止,提高声调:“你也要带走秀明,对吗?你第一天回来月亮湾,就要带走秀明!” 颜止沉声道:“对,我就是为这个回来的。” 夏玲不说话。一阵风吹了过来,树叶窸窣作响,夏玲肩膀轻轻耸动。颜止道:“玲儿,你不能把秀明关在这里。” 夏玲抬起头来,一行眼泪迅速地流向她倔强的嘴角:“这里是他的家,我是他的母亲。”她望着颜止,刻薄地笑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家?你们知道什么是母亲?你们不懂!你们只想着你们兄妹几个,你是这样,金夕也是这样!” 颜止道:“不,师兄把你们看得比自己还重。” 夏玲痛哭了起来,把头埋在了颜止胸前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这么求着他,他还是要走,我怎么求都没用.....” 颜止搂着夏玲的肩膀道:“玲儿,你冷静点,他是想带着你们.....”话没说完,他觉得有什么在后面晃了晃,他闭上眼睛,道:“带着你们离开,过正常的日子。” “噗”的一声,小刀□□了颜止的后背。一股热流沾湿了夏玲的手,她吓得把小刀扔到地上,没想到这一刀真能伤到颜止。 颜止道:“这一刀是我还给你的。秀明,我要带走!” 夏玲崩溃了,凄厉叫道:“正常日子?我们在这里好好的,有什么不正常?颜止,我看你才不正常。你到底回来干吗?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你是为了带走秀明吗,我看你是要杀了月亮湾的每一个人,你恨我们,你恨月亮湾的一切!你回来,就是要毁掉月亮湾的,对吗?” 颜止阴沉着脸,血滴落在地上,在他脚下形成一个黑洞。 ☆、拐带 夜晚的坟场,总有许多不知来由的细碎声音。在这孤坟前,突然响起了几声枪声。然后是人的惨呼,和摔倒在地的响声。 这之后,坟场变得一片寂静,仿佛其他的声音都被吓怕了,一起躲了起来。 颜止冷冷道:“你说你是一个人来的?” 夏玲怨恨地看着他,不说话。 颜止转身离开,道:“师兄不会来,你知道的。不用等了。” 他走了几步,见林已倚在前面一棵树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人。 颜止道:“在师父跟前,你真下得了手啊。” 林已:“嘿,不知好赖,我 分卷阅读84 要下不去手,你后背就要多几个洞了。”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道:“而且,你也不是没在师父面前动过手。”他还记恨着颜止在师父灵堂里把他撂倒的事儿。 颜止扫了周围一眼,这无人的山坟,站着的,躺着的,活着的,死了的,多了一圈的人和鬼,倒是热闹了起来。他头也不回地道:“把夏玲送回家吧。” 走下斜坡时,他听到林已对夏玲道:“玲儿啊,这曾明义的月亮湾要完蛋了,你还犟个什么劲儿?” 夏玲不回答,呜呜地哭了起来。 月亮明晃晃的,天空一片云也没有。韩庆敏捷地爬上了树,轻轻扣了扣窗。 秀明听到响声,跑到窗前道:“爸爸,是爸爸吗?” 韩庆笑道:“是我。” 秀明打开窗:“大人物叔叔!” 韩庆摸摸他的头:“来,我带你走。” 秀明瞪大眼睛,想了一会儿道:“我妈妈.....也会走吗?” 韩庆点头:“等你走了,你妈妈也会走的。” 秀明放心了,拿了他的书和藏在衣服底下的零食,爬上了窗户。韩庆把他抱下树,顶着月光,从金家的后门溜了出去。秀明在韩庆的后背上,又是兴奋又是担心,问道:“叔叔,你住的地方是怎样的?” 韩庆:“外面啊,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在被子底下偷看漫画、玩iPad,天天吵着吃汉堡和炸鸡,欺负喜欢的女同学。” 秀明:“什么是漫画?” 韩庆:“就是图画书,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画,讲好人怎样打倒坏人的故事。” “什么是iPad?” “.......你没玩过电子游戏吗?” “电子游戏是什么?” 韩庆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孩子真是一张白纸啊。不过要教坏一个孩子还不容易吗?他耐着性子,把花花世界的一切细细解释给秀明听。 第二天一早,韩庆刚走出酒店门口,就见一个黑影扑了过来。韩庆吓了一大跳,定眼一看,却是夏玲。 夏玲头发凌乱,脸上的眼影和口红化了开来,把她的脸渲染得跟垫过饭桌的报纸似的。夏玲抓着他,大声喊道:“你把秀明带走了,是你把秀明带走了对吗,把秀明还我!” 韩庆甩开她:“你放过他吧,我会带他离开月亮湾。” 夏玲狠狠瞪着韩庆:“放过他?我是他母亲!你把我儿子拐走了,你叫我放过他?” 韩庆沉声道:“没错,我让你放过他,也放过自己,让他回到正常的世界,过孩子正常的生活。” 夏玲厉声道:“我和秀明过我们的日子,有什么不正常的!” 韩庆实在无法直视她的脸,又恼她昨晚伤了颜止,他粗暴地按住夏玲的头,让她转头看着外面的街道,道:“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正常的吗?我告诉你正常的世界该是怎样的。你要盖一栋楼,要符合市政规划、要审批,建筑师要扁的要圆的,老板要省钱要铺张,民工有没有把砖头换成纸壳儿,盖好了老百姓有没有投诉挡了他家的光,喝多了的熊孩子有没有在墙上喷他家妞儿的名字,最后那楼是什么样儿,谁说了都不算--这才是正常的地儿。” 他把夏玲推前几步,道:“你看清楚,月亮湾不是一个城,它只是曾明义的一个梦。你要秀明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梦里?” 夏玲愣住了。她动也不动地看着整齐干净划一的街道,那一砖一瓦怎么有条不紊地叠出个庞大的城,她是亲眼目睹的。她期许它稳若磐石,在这吃人的黄土上,她没有别的依托,只能把自己和秀明交给了它。 夏玲闭上眼睛,摇摇头:“它是谁的梦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秀明有个地方活着。” 外面行人稀少,偶尔一辆车子飞驶而过,也像是赶路的,恨不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夏玲忽然睁开眼睛,叫道:“我只想秀明有个地方活着,安安全全,稳稳当当地活着。现在你们不但要毁了这个地方,还要抢走秀明!” 她扑向韩庆,撕扯他的衣服,尖尖的指甲划破他的手背。韩庆打也不是,踢也不是,只好使劲推开她。夏玲却不依不饶,扑过来叫道:“把秀明还给我!”韩庆伸手一挡,夏玲却就势咬了下去,他的手臂顿时破了两个口,流出了血。 韩庆后退躲避,他正措手不及时,脑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模模糊糊的,说不出是什么,但韩庆直觉这很重要。 这时,一辆汽车停在了他们身旁。韩庆和夏玲同时看向汽车,只见曾明义从车里走了出来。走近夏玲,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夏玲懵住了,不哭也不闹了。曾明义冷声对他的随从道:“把她带走。” 夏玲也不反抗,被两人架着离开了酒店门口。 韩庆眼望她皱巴巴的衣服,心里不落忍,只好转过头,不去看她。曾明义却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那样,笑道:“韩爷,有时间去我家喝杯茶吗?” 曾明义的宾利不慌不忙地开在大道上,韩庆看着外面冷清的街道,道:“好长时间没见您了,最近挺忙?” 曾明义谦和地说:“怠慢贵客了。唉,最近孩子们不听话,老是打架,我这副老骨头真是疲于应付啊。”说是疲于应付,语气倒是蛮轻快的。韩庆发现保安巡逻多了起来,腰间鼓鼓的,显然别了枪。虽然宣兵倒下了,但人和武器还在曾明义手里,难怪他淡定得很。 曾明义又道:“夏玲没吓着你吧。这孩子啊,可怜,您多多包容。” 韩庆心想,你刚才给她老大一巴掌,可没半点可怜她的样子。他嘴角一牵:“不碍事。” 曾明义叹道:“本来是请您过来玩儿的,没想到却让您看到如此不堪的一面。想必韩爷也不爱看这寻仇伤人、家庭离散的场面吧?” 韩庆冷笑:“曾老这话问的。我要有功夫,喝喝酒听听书多好,谁喜欢掉进这狗血剧里,没事弄得一身伤。” 曾明义叹道:“唉,这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发生的。都是老朽无能,没及时控制局势。” 韩庆心里特别不自在。曾明义假惺惺的话戳中了他心窝子--偶尔看看打擂没问题,但要他天天在这儿主导杀抢掠夺的事情,他也难受得很。 他实在不想再看到死人了。 曾明义的家在郊区,这让韩庆挺意外的。从方向看,这地儿应该毗邻链子口,已经到了沙漠边缘。房子是方正对称的一独立洋房,前面有一收拾得平头整脸的草坪,跟韩庆想象的重度强迫症患者的喜好基本符合。 曾明义领着他一路走进去,即没有在客厅停留,也没让他坐到清爽的院子里,而是下了三层楼梯,直接来到一个地下室似的房间。房间不小,但空荡荡的,连个凳子都没有。 曾明义停下脚步,对韩 分卷阅读85 庆说,“韩爷啊,我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时间不多,我又何尝耽搁得起?我们就不兜圈子了,有话直说吧。” 韩庆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但他的语气变得急切了,那让人讨厌的儒雅气也没了,下巴到脖子的线条又变得尖锐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心魔 地下室里,曾明义对韩庆道:“我想要什么,韩爷想必很清楚,而您要的,我也心里有数。我们何不痛痛快快地,做成这笔交易?” 韩庆:“行啊,曾老,您要亮筹码了?” 曾明义:“唉,我筹码不多了。我们敞开说吧,我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让月亮湾在这沙子地上长久地存活下去。您知道,这里耗费有多大,单靠我这衰老的身体,估计支撑不了多久啦。”曾明义看着房间另一头的大木门,眼神里竟是哀伤的。 他又道:“韩爷啊,您本事大,一来就说要断了我们的饮水食量,老实说,我可是害怕得很。不过,我后来想想,要真把我们困死,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儿,您是在城里做大买卖的,有必要大费周章跟我们一小地方较劲吗?” “说到底,您只是要带那人离开。这事儿容易得很,眼前就有条好走的路。” 说着,他推开了木门。前面是一条漆黑的通道,曾明义按下开关,小小的壁灯挨个儿亮起来,向前延伸。 曾明义严肃道:“韩爷,请。” 地下通道挺宽敞,两边的墙竟然是上好的大理石,几百个壁灯也都是精美的黄铜。韩庆恍然间,觉得自己穿越进了40年代的上海谍战戏里,曾明义推开门某个门,就会露出一屋子的黄金和□□。 走了约七八分钟,曾明义果然把他带到另一个门前,轻轻推开。 韩庆屏住了气息,只听曾明义道:“只要你点头,这里的东西就是你的。” 门向两边推开,眼前豁然开朗,广阔的空间底下是满池子的流星石,熠熠生光,延伸到无穷无尽。跟那幽暗的矿场不一样,这里光线充足,河岸两边也都修得齐齐整整的,倒像是某个王公的后花园,不知哪个姨太太突发奇想,在池子里铺了满满的灯泡,俗气是俗气,这样的气魄却也让人惊叹。 韩庆沉声道:“我们到了天水边?”看模样,这里应该就是厚木板隔着的另一边。 曾明义笑道:“我年纪大了,怕黑,就自己修了一条道。那一头,是袁顺民的天水,这一头,是我的天水。” 韩庆听出了这话里包含的倨傲,叹道:“您让宣兵去链子口抢那狗洞,自己却偷摸打了个洞直通到这里,真是用心良苦。” 想起月亮河里漂着的尸体,再看这体面如豪华洗浴中心的天水,他又是恼怒又是伤感。 曾明义却道:“唉,我老实跟您说吧。那一头的天水,已经快耗没了,这边的天水,是我带着人艰难地探寻出来的。为了它,我可没少费心啊。”说到这,曾明义得意道:“要说筹码,老夫就只有这些了。我知道你对流星石并不放在眼里,但我想让你知道,我这儿的天水,规模更大,支撑我们月亮湾十年八年的发展也是没问题的,我要跟你合作,可不是在敲你竹杠。不要脸的说,我确实想要你的钱,不过也不只是钱,我更想联接上城里的人脉、资源和经验。只要我们俩合作,这月亮湾一定能活起来,成为真正的大城。” 他看着韩庆,眼神诚恳。他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作为回报,我愿意跟你分享这一切,甚至是整个月亮湾,只要你点头。” 这话听起来近乎情深款款了,韩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应。 曾明义叹道:“我这把年纪了,时间无多。但你要比我更加迫切吧。你千里迢迢来这儿,想必不是为了打架抢孩子的。老实跟你说,你们真要撼动曾明义在月亮湾的根基,还要下点功夫呢。与其硬拼,为什么我们不能高高兴兴地合作呢?你是聪明人,这个道理应该懂的。” 韩庆:“曾老,我见识少,我跟人谈合作呢,都是舒舒服服坐着喝酒聊天,大家意气相投了,就一起做事儿。我可从没被人用枪追着,用人质胁迫着谈合作啊。” 曾明义摇头:“如果你说的人质是颜止,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们的守护人是自愿回来,自愿留下的。他回来之后也完全自由,我从来没来逼迫他做任何事。我想跟你合作的意愿,他也知道的,但他就是过不了心理这坎儿。我也在琢磨,这孩子怎么那么拧呢?唉,他的根儿在这里,这月亮湾,有太多他放心不下的东西了。人要放不下,就容易魔怔,可能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执着于什么。你为他杀人放火,为他放下自己的家业,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他陷得更深。韩爷啊,不劳您来动手,现在我就把月亮湾给你;只要月亮湾是你的,你还怕颜止不听你的话?” 韩庆被说得怦然心动。他不要月亮湾,也不屑于弄死曾明义,他要的就是带走颜止,回到他的家、他自己的生活轨道里。而现在,他觉得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曾明义见韩庆沉默不语,又道:“你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对付我,但我知道你不怕我,你害怕的是颜止,是吗?不瞒你说,我也害怕他呢。他那样的人,是不那么容易把自己交出去的,你觉得,他真的相信你吗?” 这话又刺中了韩庆。曾明义继续道:“恕我直言,你在山里,就看不清山的全貌,恐怕你对颜止的了解,还不如夏玲这可怜的孩子呢。唉,老夫年轻时,经历过那最恐怖的时代,亲眼看过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变疯,怎么把自己的亲人打进地狱里。那人啊,在自己承受不了的压力中,只要见到暴力的好处,就会管不住自己呢。” 韩庆听得心惊胆跳,皱眉道:“那不能承受的压力,可不就是拜您所赐吗?” 曾明义一笑:“我也是没办法啊,要当时你站在我的位置,也会做同样的事。韩爷,说到底颜止的心魔就是这天水,这月亮湾,只要你控制了这里,也就控制了他。我说的,可有道理?” 韩庆默默想着曾明义的话。他承认曾明义说得对,比起这个糟老头,他内心更防备的是颜止。曾明义跟自己是一样的,都是逐利而行的人,怎么能办好事就怎么来,心里没有太多的负担。但颜止不一样,他内里总有一块韩庆看不清、踏不进的地方。 曾明义逼视着他,道:“今天,我们就把这烂摊子给了结了?你得到颜止,我得到我想要的月亮湾。你说,可好?” 在回城的路上,韩庆脑子里只有曾明义的话:“我们把这烂摊子了结了,可好?” 能了结,那当然是大大的好。他想:“现在宣兵倒下了,夏玲关起来了,林已见风使舵,早就倒向我这边。 分卷阅读86 可这又有什么用?曾明义还是开着他的宾利招摇过市,向我炫耀他的耗子洞。他妈的,我可等不下去了!” 到了酒店门口,他又见到一个熟人。游有余背着手在大堂徘徊,显然等了很久。 韩庆头都大了,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游有余。 两个多星期没见,游有余整个人萎缩了下去,肚腩消了一半。 韩庆知道他的日子不好过,只好笑道:“老游啊,最近苗条了不少呢,我都认不得你了,还在想这老帅哥是谁呢。” 游有余苦笑:“帅哥不敢当,老是真的,我这半个来月,头发都白了一半啦。” 韩庆看着萧条的街道:“人生苦短啊,该玩玩,该吃吃,那么想不开干嘛?” 游有余知道韩庆是什么意思,酸涩道:“韩爷,我搭上了你这艘船,就没想过能回头。我....连坟地都买好了。” 说完游有余退后一步,突然跪了下来,对着韩庆直叩头。 韩庆吓了一大跳,忙蹲下来扶着他的肩膀,连声道:“你这是干嘛呢,快起来!” 游有余的声音缓慢而坚定:“我来月亮湾,就没想过要出去。我只求求你,保住我的老婆和孩子。” 韩庆低声道:“老游,你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游有余抬头看着他:“我都记得。所以我不敢求你救我,我只希望你行行好,保住我家人。” 韩庆为难之极,不置可否。游有余当下又磕起头来,韩庆没法儿,只好说:“我会尽力的。” 他不忍看游有余,起身回房间去了。 套房里寂静之极,韩庆看着落地窗外的楼宇,灯光灿烂依旧,却已经不是那纸醉金迷的颓靡景象了。正要回房时,他看见谭溪房门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却像是有人躺在床上。 他的心怦怦乱跳,快步地走了进去,只见谭溪卧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走到床边,轻声叫道:“谭溪!” 谭溪“嗯”了一声。 韩庆这才松了口气。他坐在床边,感觉脚都吓软了。 谭溪张开眼睛,那双眼却了无神采,看上去又疲惫又空虚。 韩庆道:“累了?” 谭溪:“嗯。” 韩庆:“老谭啊,我们回家吧。” 谭溪抬起上半身:“什么时候?” 韩庆:“就这两天。飞机马上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守护人 第二天,飞机果然回来了。 游有余死了,他的尸体漂浮在月亮河中。 谭溪一看到尸体,立马就想吐。他快步走到卫生间,哇的把早饭都吐了出来。 韩庆看那支离破碎的身体,道:“人都死了,干嘛还要那样糟蹋他?” 颜止道:“这叫天谴,冒犯了月亮湾和天水,就是这下场。” 大太阳照得平台暖烘烘的,韩庆却由头冷到了脚趾。他别开了头,道:“没想到老游最后的结局会这样。” 颜止冷笑:“没想到?”他看着韩庆:“你要是想的话,是能保住他的。” 韩庆不做声。他心里不是没有愧疚,要不是他松了口,曾明义不会毫无顾忌地处决了游有余。但这又有什么办法,游有余自己都知道,在他踏上月亮湾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而已。 韩庆凝视着颜止,在他眼里,只有这个人是最重要的。游有余的死活,他实在顾不上了。 他对着颜止冷冰冰的脸道:“石头,我们明天就走,好吗?” 颜止望着河水,缓缓道:“这就走啦。那月亮湾怎么办?外面那几百万等着你这个大英雄救命的人怎么办?” 韩庆抓住颜止的肩膀,道:“你怪我背弃游有余,我没话可说。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跟你一起离开这鬼地方。去他妈的月亮湾、曾明义、几百万灾民,我只在乎你一个,你不知道吗?” 颜止嘲讽地笑了一下:“你不在乎曾明义,但他却很在乎你啊。你要不是应了他的要求,他能放你走?” 韩庆:“没错,我是应了他。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手里漏点食儿出来,他就能满足了,这对我又不费劲。既然这么简单能解决问题,我们何必又打又闹的折腾呢?” 颜止转头看着他:“我搞不懂,这解决什么问题了?月亮湾还在,天水还在,曾明义还会在这里建他千秋万代的鬼城。到最后,什么都没解决啊。” 韩庆:“千秋万代,只不过是他自己哄自己罢了。我见过无数矿业养出来的小城,无论多么辉煌,等下面的宝贝挖完了就会变成废墟。我们何必硬拼?现在我敷衍着他,慢慢的流星石没了,他也老得不行了,月亮湾自然又会回到原来的那个村子。” 颜止默默不语。韩庆拉着他的手,“你要真受不了曾明义,也不用等几年。他已经对我打开门了,只要我想,我很快就能控制住月亮湾。到时你要这里变成怎样就怎样,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颜止惊道:“你要控制月亮湾?你那样跟曾明义有什么区别?” 韩庆盯着他的双眼道:“有,他做这些是哄自己开心,我是为了哄你开心!” 颜止愣住了。他悲凉地想:“哄我开心?你知道我怎样才能开心吗?”他看着韩庆温柔的双眼,心里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自从他知道曾明义在地底做些什么之后,他就反复设想着事情会怎么发展,该怎样应对。而现在,情况比他所有的设想还要糟糕。他绝对不能让韩庆陷进来! 他走上前去,抱住了韩庆。看着美丽的月亮河和游有余破烂的尸体,他对韩庆道:“好,我们走吧。我们过几天就走。” 韩庆轻声道:“我们明天就走,我不想呆在这儿了。” 颜止用力搂住他,沉声道:“过两天,我想让秀明跟她妈妈多呆两天。” 韩庆犹疑不答。谭溪却在他们身后说:“庆哥等不了,他后天就要做新郎进洞房啦。” 颜止放开韩庆,吃惊道:“你跟小满后天结婚?” 韩庆无奈点头。 颜止垂头道:“嗯......那我们明天走。” 清晨,韩庆睁开眼睛,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儿。他盯着顶上蓝幽幽的低矮天花板,过了一阵子,才想起自己还在颜止的房子里。 颜止不在身边,想必是刚走出去,被褥还热的。 他轻轻走到窗边,把窗帘掀开一角,看向平台。颜止背对着他,靠在平台栏杆上抽烟。他穿着单薄的长袖和宽松的七分裤,清晨的风吹着他衣角发梢,但他却一动不动,犹如深深嵌在这蓝灰色的天空里,谁要把他移走,这整个天地就要玉石俱焚。 守护人。 韩庆看着那硬朗的背影,心想:颜止长年累月地盯着那寒酸 分卷阅读87 的天水入口,他比谁都强硬地保护着这里,但也比谁都憎恨天水。一个人被强迫着守护自己憎恨的东西,是怎样一种恐怖的感受呢?他越是尽责,就越是恨,渐渐的就纠结成无法逃脱的牢笼。 这是韩庆最怕的。袁顺民死了,他套在这些孩子身上的枷锁却没有解开;也正因为他死了,这解锁的一刻永远不会到来。 颜止抽完烟,转身回到了被窝里。韩庆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摸着他剃得短短的头发,道:“你什么时候能戒掉这臭毛病,总有一天要冻感冒。” 颜止不答,压在他身上,热切地吻着他。那凉凉的手和腿缠上来,像一条条蛇。韩庆轻声低吟:“昨儿闹了一晚,我实在不行了。”他看着颜止明亮的眼睛,道:“要不你来。” 颜止不说话,直接扒了他的裤子。 韩庆再次睁开眼时,天已大亮。颜止却不在床上了。韩庆在枕头上捡了张纸条,潦草地写道:带秀明去见夏玲,机场会合。 韩庆身体疲累,精神却有点亢奋。他开车回到酒店,跟谭溪拿了随身衣物,直奔停机坪。 日头已到中午。他在罗马建筑群的大广场上,没见到颜止,却见到了等在那儿的曾明义。 韩庆道:“曾老真是好客之人啊,来时您顶着寒风相接,现在要走了,您又顶着大太阳送行。” 曾明义笑道:“唉,韩爷来我们这儿有一个来月了,我事务缠身,没时间陪你好好游览,好生惭愧啊。有招呼不周的,请多多包涵。” 韩庆道:“您客气了,我可是大开眼界了呢,这个月见识了好多不但没见过、连想都没想过的事儿。真得谢谢您啊。” 曾明义低头一笑:“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过些日子我闲下来了,去城里叨扰,也有劳你带我见识见识。” 韩庆但笑不语。 曾明义道:“守护人呢?” 韩庆心里也有点急,但又不便表露在脸上,只好说:“在路上了。” 他们不着边际地聊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颜止。韩庆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的脚钉在地上--他从未觉得时间那么难熬过。 终于门里传来了动静,秀明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韩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蹲下来摸摸秀明的头,笑道:“你就这点东西?” 秀明把背包甩过来前面,道:“石头叔叔说什么都不用带,你会给我买新的。”他又从口袋拿出一排巧克力,“石头叔叔请我吃的,这一半分给你。” 韩庆接过巧克力,发现包装纸上面写了字。韩庆把纸捏紧,转过头去想把纸悄悄摊开。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大的声音,就像有个小人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在耳膜上轰地拍了一下。这犹如在体内炸开的声音,闷闷的,却震人心魄。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天边,茫然地找着声音的来源。 有人跑到曾明义跟前,急道:“老师,天水哪儿出事了!” 曾明义和韩庆的脸上变色。 颜止让人把秀明送到停机坪,自己回了链子口。他从床底下找出藏了很久的炸药,装进帆布包里,像平时那样走去了天水入口。 正当午饭时间,矿工们大都回家吃饭了,只有四五人在入口处抽烟打牌。 颜止打了招呼,钻进狗洞里。那包又鼓又沉,颜止只好挂在脚边拖进去。工人们疑惑地看着那包,却也不敢阻拦守护人。 到了宽敞处,颜止把部分炸药拿出来,放到狭隘的入口,铺展开长长的引子。他点着了引子,藏好包,跳进地底下的月亮河里。 不久,颜止感觉到水激烈震荡,无数气泡从水底升了上来。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才爬回陆地上。洞里烟雾迷漫,石块沙子飞散。还好,通往天水的路没有崩塌。 他继续走到天水。在迷朦的沙尘里,天水灿烂依旧。 “守护人!”有人叫了他一声。颜止眯起眼,看到了那个半边身子成了木乃伊的人。他叫袁国茂,是第一批挖掘天水的村民。 袁国茂惊道:“守护人,入口塌了!” 颜止笑了笑,问道:“大茂,你被天水咬掉的手,还发痒吗?” 袁国茂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到这紧急时候,守护人还问他这个。他答道:“半夜醒来还痒,要去挠挠,却找不见,才想起手没了。” 颜止叹了口气,举起枪,一子弹射进他脑袋里。 他继续走,过了河堤,到达对岸。他一路摸索着厚厚的木板。地上荧光脚步凌乱,大概是因为入口塌方,留在这里的工人着急逃走留下的。 颜止听到身边有人跑过。他枪里没几颗子弹了,心想,别磨蹭,快点把事儿办完吧。 于是他从包里拿出炸药,铺在木板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动作片变灾难片 ☆、回家 曾明义听着下属的汇报,脸更苍白了。他看向韩庆,脸色又是疑虑,又是戒备。 韩庆焦急道:“出什么事儿?” 曾明义:“天水塌方了。颜止呢?” 这是韩庆最想知道的事情,他头脑一片混乱,喃喃道:“是啊,颜止呢?”声音出来,竟然是颤抖的。 又有人跑过来向曾明义低声说话,韩庆趁空打开包装纸,里面只有四个字:带秀明走。 韩庆站立不稳,扶住了谭溪的肩膀。刚才那一闷响的余音在他脑袋里回荡,竟然一声比一声响,最后他只觉山摇地动。 谭溪小声问道:“石头出事了?” 韩庆没法回答。曾明义的神色凝重,他扫了韩庆那行人一眼,眼神里带着狠戾。情况紧急,他看看韩庆,又看看天水的方向,似乎没法下决定。 韩庆压着谭溪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走。” 谭溪惊道:“不等石头了?” 韩庆全身发冷,他知道现在只要有人伸个指头过来,他就会立刻倒下。他必须当机立断!他恶狠狠对谭溪说:“赶紧走!” 趁着曾明义跟下属说话,准备离去的当口,韩庆抱起了秀明,走上舷梯。所有人在座椅上坐定,没等系上安全带,韩庆就命令机师:“马上起飞!” 曾明义还没反应过来,飞机已经往前滑了出去,离开地面。 飞机飞了起来,韩庆紧紧握着拳,努力驱散那巨大的恐惧。他不敢说话,他知道只要张开口,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让机师奔向月亮河。 颜止曾在脑中无数次演练过这个场面--早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现在真动手了,却没想到这么轻松简单。 他布置完毕,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坐了下来,望向天水。小时候,天水可比现在亮多了。他们几个没游戏可玩,就会想象天水是一条银龙,懒懒地躺在这洞穴里,他们就是屠龙的少年,拿着铲子、木棍,威风凛凛地 分卷阅读88 把这条恶龙干掉。 他们地底下的少年时光,充斥着死人、血和破碎的残肢,但现在想起来,也不是没有乐趣的呢。 师父有时会在天水旁给他们讲故事。山精水怪,将相帝王,天上人间,末了总是归结到一个道理。师父感慨说:“这人啊,都是带着天职的,你是戏子还是将军,是妖怪还是神仙,最后总得把天赋予你的事情做好。现在这时世,什么规矩都乱套啰,人人忘了自己是什么,总是想飞天做皇帝,世道怎么会好?” 颜止不爱听师父讲道理,但他到底记住了,人是不能偏离自己的路的。颜止走过很多的路,现在他回到了天水旁,却感觉到心底最平静最安详,他想,他之前所有的痛苦,或许是因为他竟去妄想另一种人生吧。 他脱了上衣,露出后背凶恶的牛头纹身。那是师父为他烙下的人生印记。颜止看着天水,心想,现在他走回来了,但他回来不是因为要履行那狗娘养的天职,而是为了把这条天定的路彻底毁掉! 他要把这里肮脏的一切全部粉碎,再也不让它露出地面。不是为了对付曾明义,也不是为了拯救外面几百万人,他做这些只是想跟他师父说:他不服! 他不服气啊!经过了那么多的挣扎和努力,他还是被天水抓了回来。 本来他也以为能逃走的。他甚至真的相信过,韩庆会帮他脱离这里,脱离他暗无天日的过去。但现在,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想到韩庆,颜止的心柔软了下来。他想,那人曾经在天水边跟自己说:“你能不把我扔下吗?”,这还没多久呢,他又把韩庆甩开了。对韩庆,他只觉得万分的对不起。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韩庆为他做得够多的了,想到韩庆竟然要占有这恐怖的地方,想到他迟早要看见这丑陋的天水的面目,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公子哥儿啊,他是属于那座安逸的城的。他最懂得怎么过舒适的生活了,爱吃爱玩儿,脑子里总有各种花样儿,知道怎么让自己和别人快乐......想起这半年来两人相处的日子,颜止阴暗冷硬的心底,有了点光。 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忍心把他拖到地底下来呢…… 他不敢再想,再想他就会心软,下不去手了。 他要亲手结束这一切。韩庆问过颜止,他相信他吗?他当然相信韩庆,他相信韩庆能收拾曾明义,把这老头和他狂妄的欲望一起踩到脚底。但这又怎样?韩庆不明白的是,对颜止来说,他真正的敌人并不是曾明义,也不是牵扯着他的月亮湾。 颜止想要毁掉的,是这个。 他看着倨傲地发着光的天水,慢慢站了起来。 --他想毁掉的,是他在这里的过去,以及以天水为中心,把他牢牢地束缚在地底的网。 小时候他们喜欢往天水扔石头,看那亮晃晃的银水喷出来,师父就会恐吓他们:“你们这些大不敬的小崽子,天水是活的,你们要把它激怒了,当心它把你们给吞进肚子里去。” 眼前的天水轻轻涌动,就像在警告它的挑战者,谁要敢伤害它,它就会把他嚼成粉渣。但颜止丝毫不畏惧,他又变回了少年,对着恶龙道:来吧,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把你打进地狱的!他手里没剑,连个棍棒都没有。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着了烟,抽一口。 暗淡的火光照着他的脸。这时他的脸是平静柔和的,他蹲了下来,把烟送到火药的引子上。 那模样不像在战斗,倒像是献祭。 飞机飞过了一撮撮的楼宇,再往前,就是月亮河了。从高处看,月亮河的形状真是一弯下弦月,安静柔美,犹如一只安详的笑眼。 突然间,这笑着的眼睛变形了。它剧烈地波动了起来,边缘的皮肤开裂、崩塌,变得无比狰狞。 韩庆透过舷窗,看到月亮河的水波涛汹涌,一株株的黄沙喷了出来,大地传来一声声闷响,连在半空中也能感觉到来自地底的震怒。 韩庆心彻底凉了下来。他曾经好几次险险失去颜止,他愤怒过、哀伤过、恐慌过,但他还是有信心能把他逮回来。但这次,他看着底下无尽的黄沙,在这大漠面前,人是如此渺小,他又怎么能把那人抢回身边? 他的心一片空白。飞机剧烈震动,机师赶紧向上拔高,避开爆炸的气流。那丑恶的月亮河,离他越来越远了。他知道颜止就在下面,归属于黄土。 月亮河沦陷了,颜止走失了。他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飞机继续飞行。外面山崩地裂,但机舱里却一片寂静。等韩庆有了知觉时,他才发现手掌上都是血。他一直握着颜止留给他的扇贝壳儿,划伤了手也没察觉。 韩庆提起贝壳,看着上面颜止留下的刚劲潦草的字。突然,一束光在他脑海里闪过,电闪雷鸣。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颜止对天水的憎恨、曾明义的宏图大计、夏玲的疯狂、他们在师父灵前立下的誓言,这一切一切都串了起来。他恍然大悟,终于知道颜止为什么要毁灭掉天水! 谭溪看见韩庆盯着贝壳儿,不言不语,仿佛已经丢了魂魄,心里又是哀伤又是不忍,他拍拍韩庆肩膀,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韩庆紧紧抓着谭溪的手,哑声道:“从小大家都说我脑子灵,能把那太阳也骗下来,老谭啊,但我觉得我真是个傻逼。” 谭溪只好顺着他道:“聪明人也会做傻逼事儿,要他啥都做妥帖了,这世界还有什么纰漏呢?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韩庆一想,这话儿有道理。他牵嘴一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越聪明的人越容易做傻逼事儿呢 ☆、劳动节 今年春天来得晚,比往时都要寒冷,都五月了,大道旁还有几株晚樱,零零落落地守着几瓣残花。 小满站在路边有一会儿了,一阵缓风吹过来,樱花的花瓣纷纷坠落。墨绿色的保时捷驶了过来,在花雨中不偏不倚停在了小满跟前。 玻璃窗摇了下来,驾驶座上的韩庆脱下墨镜,笑道:“小姑娘,我们要去泳池趴啊,你怎么穿得跟守灵似的,好歹露个手指。” 小满赶紧上了车,道:“这天冷死了,你要我穿比基尼站在路边吗?你晚了二十分钟,不该先道个歉?” 韩庆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事耽误了。”他看着前方,道:“今天劳动节嘛,该干点大事了。” 小满一笑:“喝酒扯淡看美女,对你来说,还有比这更大的事儿?” 韩庆皱眉:“人不能太诚实,太诚实,就不可爱了。” 小满:“我知道我不可爱,要不你把我甩了呢。” 韩庆不语,右手伸过去握住了小满的手。没想到小满的 分卷阅读89 手跟冰块似的,他停下车,把小满的手捂在了大手掌里,又满车子给她找热水。 小满看着他忙活,笑道:“你不用对我那么好。是不是还内疚呢?” 韩庆看了她一眼,道:“女孩怎么都疑心重,对你好,不是为了上床,就是补偿,”他捏了捏小满的鼻子,“就不能是我喜欢你吗?” 小满不说话,感到了一种酸涩的幸福。韩庆到底悔了婚,小满虽然伤心,但也感到释然。现在他们不是被人指定的一对了,两人终于能以自己的喜恶爱恨来相处,而韩庆还能对她好,这里面总是有真心吧。 保时捷轻车熟路地开到了西天饼屋。何末坐在阶梯上正等得心焦,见车来了,欢喜地跳进车里。 小满看着何末道:“小河,是我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长大了?” 何末脸瘦了下去,脸上的轮廓硬朗了些,身材也仿佛拔高了。何末不满道:“注意用词嘿,我这叫沧桑了,不叫长大了。” 韩庆:“最近忙晕了吧,听阿斐说,你们跟快递闹翻了,现在得自己送面包去城西。” 何末道:“是啊,庆哥,你能说说师姐吗,逮谁跟谁吵。我天天帮她灭火都不用干别的了。” 韩庆抹了抹鼻子,笑道:“你要命,我就不要命了?你忍忍吧,好歹她没把人给揍了不是?” 说着他们到了酒店。泳池趴在酒店顶层,今年天不暖和,只好找了个带盖子的。 顶上有四个泳池,水边和休息区里聚着欢声笑语的人群,已经有不少人跳进了水里,阳光透过顶上的天窗照在人们湿润的皮肤上,闪着光。 何末扫了一眼,发现儿童池的水果然被清光了,里面装着满满的海洋球。穿着比基尼的女孩们跳进球堆里,小小的池子立马波涛汹涌。 何末看得心潮澎拜的,直接就奔海洋球去,拦也拦不住。 泳池边的人群发现老板来了,微微骚动起来。小满想自己已经不是准老板娘,跟在身边不合适,也去找熟识的人玩儿去。韩庆剩下自个儿,一路打着招呼,最后坐到了谭溪旁边的一个吊床上。谭溪早就脱了衣服,露出骚出宇宙的金色泳裤。他把冰凉的酒放在肚皮上,惬意地道:“你们今年招的女孩儿素质不错啊,脸正条顺儿,还热情大方,你该给你们人事部涨点奖金了。” 韩庆懒懒地倚在吊网上,道:“那是阿悦带来的小野模。现在他一出门就带着整个后宫,吃个午饭都要摆个三四桌。” 谭溪看向韩悦的方向,问道:“阿悦手臂咋样了?” 韩庆摇头。谭溪拍拍他肩膀道:“手臂坏了也没关系,天天被一群油光水滑的女孩儿包围着,谁管他是瞎的还是残的?” 韩庆道:“□□大爷,你才残!你后宫也不小,别老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谭溪:“唉,我哪儿敢看。那一大锅都是你的,你爱挑骨头挑骨头,捡肥肉捡肥肉,谁敢跟你抢?你大少爷解除婚约后,多少人跟我打听你身边是不是有人。我操,我也是单身的呢,干嘛不打我主意呢?” 韩庆糟心道:“别提这茬儿。我家老爷子到现在还冷着脸对我,外面要传出个什么花边,姆妈甭管真假,立马把我拘起来严审三天。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谭溪道:“你自己作死....唉,这也算是另一种殉情吧。” 韩庆瞪了他一眼。 何末湿漉漉跑了过来,道:“谭哥,有喝的没有,渴死我了!” 谭溪递给他一杯酒,笑道:“小弟弟,悠着点,一大波妹子还在路上呢。” 何末喝了一大口,差点喷出来,赶紧把酒杯还给谭溪,皱眉道:“这什么味儿,又苦又酸的,也就石头能受得了。” 谭溪一愣,随即笑道:“那就留给石头爷。”把酒杯放到旁边小桌子。 韩庆道:“石头不喜欢温吞吞的。”在酒里加了一大堆冰,酒微微溢了出来,滴落到桌子上。 何末道:“可不是,他火气大,大冷天喝啤酒要喝带冰茬儿的。” 韩庆接道:“一冬季能不穿袜子,出去买包烟倒个垃圾,一犯懒,踩着拖鞋就出门。” 何末:“冬天都那样,你想夏天他是什么样子?在店里干活儿都是挂空挡的。” 韩庆和谭溪大惊,“有这样的事儿?” 谭溪看向韩庆:“这你不知道吧?”韩庆心想,他们还没一起过过夏季呢。他们没一起过过夏季,没一起经过四季更迭,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蛮短的....短到,他每次把两人相处的景象一帧帧铺开来想,想没了,那阵思念的疼还没能过去。 中午时分,阳光耀眼,场里的人玩高兴了,渐渐不顾忌,女孩儿男孩儿都痛快地露出了美好的身体。到处都是玩水嬉闹声,泳池里外热烈潮湿。 谭溪游完一圈回来,见韩庆还衣冠整齐地坐在那儿,道:“皇上,你还坐着干嘛,还不来巡视你的酒池肉林?” 韩庆慢悠悠道:“我有事,一会儿就走。” 谭溪带着一身水坐在他身边,道:“又约了哪个姑娘?” 韩庆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谭溪嘲道:“就知道你守不了寡。是上次被人拍到的,打网球的那个吗?” 韩庆不答,慢慢站起来,对谭溪道:“帮我送小满和小河回去。” 在阳光底下,他眯了眯眼,戴上墨镜,走去门口。 谭溪啧了一声,对那杯酒道:“颜老大,你人不在,你男人都管不了了。唉,管不了就管不吧,你在下面也找个玩伴儿,别苦着自己了。”说完,拿着自己的酒杯跟那酒杯碰了碰,喝了一口。 韩庆开着车,一路飞奔到马蹄坊。这里一到假期就堵成一锅粥,而且还是糊的粥,焦了底,水都冲刷不开的粘稠。 韩庆在小胡同里穿插了一阵,停在了马可利多大厦旁。 这栋楼终究没有完工,里面黑乎乎乱糟糟的,似乎自从上次韩庆跟颜止打完架出来,就没有变过样。 韩庆走进围栏里,一人正在等着他。 是林已。 韩庆微笑道:“辛苦你走一趟了。” 林已挑挑眉:“这有什么辛苦的,我只是个带路的,不费什么劲儿。” 韩庆问道:“月亮湾可好?” 林已:“好是好不了了。但天水没了,日子还要过不是?” 韩庆咬咬牙问道:“曾明义没试着去挖掘吗?” 林已叹道:“挖个屁!整片沙地塌下去,月亮河就剩个五分一,估计天水早被填了。” 韩庆紧握着拳头,感到钻心的疼。 他眼望着大厦的门口,笑了笑:“那他还不死心呢。” 林已:“死心?他比以前还心热。嘿,他想一边进城里捞钱,一边修复他的地儿。过几年,那 分卷阅读90 东西兴许就养起来了,月亮湾还是那个月亮湾。” 韩庆憎恶地皱了皱眉。他道:“人几点到?” 林已:“最晚不过半小时。韩爷,你应了我的事儿,可别忘了。” 韩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林已,你跟曾明义倒是一个心思啊。你其实没必要费这个事儿,踏实跟着他,过几年老头死了,月亮湾还不是你的?” 林已笑道:“您弄错了,我跟曾明义大大不同。我可不想靠那东西来养月亮湾。坦白告诉你,我挺感谢石头的,现在天水没了,但那生金蛋的大楼、酒店、赌场还在,我守着这些就够吃的了。” 韩庆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想笑。天水崩塌了,颜止没了,城要衰败下去,最后却成全了一个林已。人的心思真奇怪,就算明知这城不能长久,但有一天是一天啊,能据为己有总是好的。 他一边抬脚走进大厦,一边道:“我会记住的。” 他再也不看林已,举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大楼,闪身没入里面的黑洞。 此时韩庆只是想:“颜止,你没做完的事,今天我要帮你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母虫 曾明义抵达马可利多大厦时,正是日头最猛烈的时分。 林已在门口等着他。曾明义微笑道:“逛一圈了?这地儿怎样?” 林已看看曾明义,又看看他身边同样衣冠楚楚的单卿,道:“唉,单老板,这地儿是够热闹的,但盖得东一撮,西一撮,看的人心烦。” 单卿笑道:“林先生啊,你不知道,有发展潜能的地方,一开始都是乱七八糟的。等人气聚够,优胜劣汰,就自然好起来。这乱,是生机勃勃啊。曾老想找个整齐繁华的地儿,这种成熟的地区,市里不少,但就不是这价格了,而且,增值空间也没那么大啊。” 曾明义听这话有理,就说道:“单老板懂行。要我第一次来就见到单老板,能少走多少弯路?” 单卿是熟人推荐给曾明义的,听说在市里有不少项目,也算是这个行业的翘楚。曾明义还听说,他虽然是韩家的亲戚,跟韩庆却一直不太对付。曾明义一开始怀有戒心,但仔细想想,韩家树大根深,要完全避开他似乎不太可能。他谨慎地跟单卿打了几个月的交道,终于经受不住诱惑,再次来到京城里。 单卿客气了几句,道:“这大厦不日就要完工,是这一带最高的楼,等交工开售,铁定会成为这里的地标。我们上去看看?” 曾明义应道:“好。” 林已却道:“我已经进去过了,里面黑咕隆咚,后生怕黑,就不陪您二位了。” 曾明义、单卿和一个助理一起走过迷宫般的黑暗大堂,乘电梯一路上到最高层。电梯打开,顶层也是一片漆黑。单卿对助理怒道:“你不是说灯都装好了吗?这黑乎乎的,能看见啥?” 助理忙解释道:“是装好了,但今天过节,这一带电源不胜负荷,停了电。不止我们,这条胡同的餐馆咖啡厅也停电了,都在骂街呢!” 单卿对曾明义低声道:“真是抱歉啊,曾老。要不我们上露台去?从这楼顶,能看见整个榆树区的环境。” 曾明义笑道:“好的。劳烦您了。” 他们摸黑往前走了一会儿,曾明义听见身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快,没多久就离他挺远的了。他有点慌张,安慰自己道:“这地儿真大,要是找不到人,一会儿摸着墙,总能找得着门。” 前面“伊哦”一声尖鸣,是门开启的声音,一束光照了进来,没到两秒,又暗了下去。曾明义心里怨道:“这单卿自己出去了,也不想想别人。看来是个生性凉薄的,跟他合作要当心点。” 但至少知道门在那儿了,曾明义的心定了下来。 他正要快步向前走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住了他。 “曾老,好久不见啦。” 这低沉温文的声音,曾明义做梦都不会忘记。他全身的毛竖了起来,僵住了。 韩庆笑道:“唉,您不是说下次来城里找我玩儿吗,我左等右等,您却偷偷来了,也不言语一声?” 曾明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韩爷,月亮湾出了事故,你是知道的,我们之前谈的合作,恐怕也没法进行下去了。我哪好意思再叨扰你啊?” 韩庆:“买卖不成情义在嘛,这次要不是我单叔叔告知,我都不知道曾老又拿着金库银库往我们城里送呢。” 曾明义一听,知道自己中了圈套。他也不假惺惺了,转过头来,厉声道:“韩老板,月亮湾这次损失惨重,我还没找你呢,你倒是找上我来了!” 韩庆轻笑一声:“听曾老的口气,您还以为是我炸了您家的宝贝?”他叹了口气,道:“您的宝贝多得是,那长长的天水、大大的城,但我的宝贝呢,只有一个。现在我的宝贝也没了,你跟我要债,那我找谁去?” 曾明义知道今日不能善罢甘休,他慢慢向后退去,终于摸索到了门把。但那门牢牢锁住了,他使劲推了两下,纹丝不动。 曾明义胆战心惊,心想最重要的是脱离险境,于是他放缓了语气道:“唉,守护人没了,我也很难过,这一次真是两败俱伤啊。既然悲剧已经发生,我们双方各有损失,那也甭追究谁的过错了。” 韩庆沉默了一会儿。他再开口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曾老,您怎么没过错了,我们做生意最重要是坦诚,您却对我隐瞒了最重要的信息。要不.....要不颜止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曾明义不语。 韩庆轻声道:“唉,我真是年轻识浅呢,曾老您三言两语,就把我耍得团团转。所以我回来之后,痛定思痛,觉得要好好向您学习呢。上次您把我请到家里,给我看了您的家底,现在您来到我的地盘,我也给您看看我的家底吧。” 黑暗中一阵窸窣响动,曾明义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飞了起来。 突然间,整个房间大放光明。 曾明义难以置信地看着头顶上满满一层的流星石,晶石缓缓流动,流光溢彩。 韩庆站在曾明义不远处,冷笑道:“您总是从高处俯视天水,还没从底下仰望过它吧?怎样?像不像砸下来了满头的星星?” 曾明义颤声说:“它怎么....怎么能养成那么大?” 顶上的流星石个个都有碗口大,清澈的水中能见到什么东西在蠕动。 韩庆道:“这可费老劲了。我一德国哥们儿专门研究虫啊菌啊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见到你的宝贝,兴奋的不得了,天天不睡觉就想着怎么伺候它。你看,它们在这里活得多好,比在那干巴巴的黄土强吧。” 曾明义一脸震惊,道:“你怎么发现......是颜止告诉你的 分卷阅读91 ?” 韩庆摇摇头:“那榆木脑袋,在师父灵前发过了誓,又怎么会说呢?他给了一个暗示,”说到这里,韩庆又是好笑,又是难过:“给我画了个蛋。” 他的手伸进裤袋,摸到那每天随身携带的贝壳儿,用力一抓。伴随着痛感,韩庆笑道:“我过了好久好久,才明白过来呢,流星石就是月亮河里那玩意儿。月亮河的微生物是公的,天水里是母的和它们的卵。母虫凶悍,谁要侵犯它的蛋,它就会释放毒素,消融人的皮肉。 “所谓采摘流星石,就是把母亲杀死,再把蛋抢走吧。” 韩庆想起夏玲发狂的模样,想起姆妈天天提审他的气势,叹道:“母亲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啊。” 曾明义慢慢从惊惧中平复过来,他脑子想着脱身的办法,口里说道:“流星石是虫子,我们也是近几年才知道的。韩老板,你本事不小,几个月就摸清了底。流星石不好养,你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 韩庆肉疼道:“弄这池子东西,我搜刮了市面上所有能见到的流星石,都快倾家荡产啦。谁知道养这东西这么费钱,要用那么多的水和食儿,母虫产卵时,稍微少喂点,那蛋居然就不发光了。我这里没有那么多不怕死的矿工来喂它啊,只好死命打营养素,这一针比他妈吗啡还贵。 “我哥们儿说,这一屋顶的虫子在四五十年内就能吃掉一个绿洲,有这东西在地底,难怪你们镰旗县荒得那么彻底!” 曾明义道:“喂它们虽然贵,但回报更高。要不是流星石,我们月亮湾能过上舒适的日子吗?” 韩庆摇摇头,嘲道:“曾老,您这话就太虚伪了。月亮湾这几年要耗费那么多水和食物,原来不是为了养人,在您心目中,恐怕人还不如这虫子吧。” 曾明义抬眼望着璀璨的天花板,只见光亮的彩球旁边,母虫蠕蠕爬动。这虫子本来只能在显微镜下看见,现在肉眼都能看清楚她银白色透明的躯体,在像似头部的地方,伸展出长长的口器。她的头部有几个洞孔,随着母虫的蠕动一张一缩,要有异物靠近,孔洞就会喷出毒液。。 曾明义又是恶心,又是疑惧。他沉声道:“你把它们养得那么大,要干什么?” 韩庆慢悠悠道:“这天水是活的,哪天您把流星石挥霍完了,又能让母虫再生一窝,生生不息,千秋万代,这样您的鬼城就能一直膨胀下去。镰旗县供不起它,你就来我们城里给它找食儿,等城里也被它吸食完了,你大概要去攻打全国,侵略世界了吧?” 韩庆看着曾明义,悲凉地道:“我每天都睡不着,就在想,颜止干嘛非把自己牺牲掉,就为了炸死天水?他炸死你不更方便吗?等我养了这虫子,我才明白啊。你一风烛残年的老头,还能活多久,但那虫子因着你千秋万代、开枝散叶,满世界下蛋去了。曾老,你可有想过,到底是你控制了虫子,还是虫子控制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有几章就完结了。 预告:新坑要开啦,欢脱版反恐24小时,短篇,预计后天开始更文。 ☆、迷宫 发错了,正文再下章。手残....... ☆、迷宫 曾明义垂头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抬头一笑:“你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我年少时下放到那大漠,一晃就过了大半辈子,这滋味儿,你一从小不愁吃喝的大少爷怎么能懂?下放了这么些年,我身子熬坏了,年纪也大了,回到城里做个医院的门卫,我实在不甘心!要没有流星石,我这辈子就算完了,我跟虫子,是各取所需啊。” 韩庆点点头,“您那一代人,都身不由己。” 曾明义接着道:“没错!你觉得是我把颜止逼上绝路,那是因为你没看过那贫瘠的村儿原来是怎样的。要没有流星石,他们活得跟牛跟马有什么区别?” 韩庆笑了一声:“原来还是您拯救了他们。” 曾明义强硬道:“我拯救了他们,也拯救了自己!如果大家都安安分分的,那我们都在过那享福的日子。” 韩庆摇摇头:“那是你自己愿意过的日子,别人指不定觉得做一头自由的马更快活呢。” 曾明义不语。他眼角瞥向四周,寻找有没有窗子或别的出口。 韩庆笑道:“曾老,你是在害怕吗?” 曾明义寒着脸,一边慢慢移步到电梯,一边道:“你到底想做什么?给颜止报仇?” 韩庆叹了口气:“报仇?我跟你有什么冤仇?”他看着曾明义,道:“我请你来,只是想完成颜止的心愿。我跟颜止相好一场,没给过他什么好处,连带他走都办不到,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把事儿彻底办完。” 韩庆抬头看着天水,道:“这顶上,是我能找到的所有流星石了。而你--”韩庆冷冷看着曾明义道:“是除了我那德国哥们儿之外,唯一想要这虫子千秋万代的。我那哥们儿好办,哪天我把他灌醉了,趁机把他宝贝虫子烧光就行,反正他的宠物多的是,也不在乎这一两只的。但你啊,你对这虫子执念那么深,我也没法儿了,只好把你和虫子一起弄死!” 曾明义腿一软,快步走到电梯旁,按下了键。自月亮湾出事后,他身边总是带着七八个保镖,但他怕单卿把他看成边城的流氓土豪,所以这次是单身过来的。他后悔得要命,厉声道:“颜止疯了,连你也疯了吗?” 韩庆淡淡道:“颜止没疯,他脑子清醒得很。他说过,我跟你挺像的。他说得真对,我们都不喜欢弄脏自己的手,在后面谋啊算啊,永远给自己留条路。但这人啊,是不能贪图安乐的,该拼命的时候就不能怂,该你付出的代价,你就得付。这就是天道,你说对吗?” 曾明义不语。他已经听到电梯上行的声音了,虽然细微,却是救命的唯一希望。他心焦得不行,不时看着电梯上的显示屏。11、12、13…… 韩庆笑道:“曾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跟我赌骰子,还记得吗?今天我们也赌一把吧,你说,是电梯先上来呢,还是这虫子先落下?” 曾明义惊恐地抬头。那玻璃缸下面原有一层厚厚的帆布绷紧了做支撑,韩庆把帆布撤去了,被虫子毒液侵蚀多时的厚玻璃顿时不胜负荷,现出了裂痕。 天水荡漾,里面的母虫骚动起来,孔洞急促伸缩,口器也伸长了一倍。 17、18、19……玻璃的裂口向四周扩张,天水比刚才更加明亮。终于“嗒”一声,一滴天水掉落下来。 曾明义大惊,他眼巴巴看着电梯的显示屏,23、24、25。 到25楼,电梯的显示屏黑了。 电梯停下。离他们所在的27层,只有一点点距离。 分卷阅读92 韩庆叹道:“他妈的,单老狗经手的,果然都是豆腐渣工程!谁买这楼谁倒霉啊。” 曾明义绝望地瘫坐下来。玻璃发出格喇格喇的响声,在曾明义的头上轰然倒塌。天水淋了他一头一身,里面的母虫瞬间爬满他的身体。 韩庆倒退几步,随手打开了后面的窗。他向后一纵,坐在了窗边。一小片阳光照了进来,却马上被吸进了天水无以伦比的璨亮中。只有部分直接被阳光照射的流星石和母虫受到了紫外线侵袭,化成了水。 母虫进食的景象,真是又华丽又残酷。她们争着给自己的卵找食物,曾明义没叫两声,就再也叫不出来了。他保养得又嫩又白的皮肤爬满了母虫,只一会儿,皮肤变成骨头,却也还是雪亮的白。晶莹剔透的虫体附在骨头上,吸食那更有营养的骨髓。 眼前的天水荡起无数波澜,像那骤聚骤散的银河,变化无方。韩庆想,这就是颜止不想让他看见的景象吧。 他闭上眼睛,别过头去,手臂一使劲窜出窗外,顺势爬到了顶层的矮墙上。 日头猛烈地照在韩庆的头上,楼下传来喧嚣的人声和愤怒的车笛。韩庆坐在那顶端看着人间日常,恍如隔世。 在月亮湾枪击宣兵,还能说是误伤,但现在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诱杀曾明义,他再也找不到借口做个好人了。 他等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矮墙尽头的转轴,一拉,地上整片帆布被掀了起来。底下银光粼粼的天水暴露了在大太阳下,眨眼间开始褪去光芒。流星石和母虫融化了,消解在水里,本来清澈的水面变成天蓝色、深蓝色,最后变成浑浊的灰黑。 曾明义可怜的白骨在水中载浮载沉,犹如一截枯木。 韩庆看着眼前肮脏的水,只觉孤独得要命。他从没觉得那么难熬过。 在这大天台上,他曾经对颜止说“我喜欢你”,差点被颜止揍死。他多么希望颜止现在能在这里把自己暴揍一轮!要不曾明义没死也行啊,能跟他说说几句话。 现在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人了。外面车水马龙,是正常人的世界,而他和这白骨一样,只是这城的一场乱梦。 他突然明白了颜止在这城市里的痛苦和挣扎了,那种被大众的世界放逐在外的感觉。因为看过别人没见过的景象,而永远找不到那日常世界的入口。 他恍恍惚惚地从外墙爬了下去,到了20层,跳进窗里,找到了他以前爬的楼梯,麻木地走到底层。底层漆黑如墨,韩庆靠着方向感往前走,走了好长时间,却还是在迷宫般的大堂里,寻不着大门的影子。 他想,这场景真熟悉啊,上次他跟颜止打完架后,他也是一个人走在这黑洞,焦虑地找着出口。 他想,这楼也太邪门了,看着不大,怎么总是走不出去? 他又走了一会儿,还是在漆黑中打转。他有点慌张了,这刚杀了人,这么快就有现世报? 他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回想,上次是怎么走出来的。 他记得他被颜止扔在了这大楼,他慌忙寻找出口,最后他是回想着颜止怎么把他带进来,凭记忆七扭八拐地走出去的。 可是都过了千八百年了,他哪儿还记得这路怎么走?他只记得自己说过:“抓紧点我的手,别把我给丢了。” 最后……最后颜止还是松开了他,把他一人留在黑暗里。 是啊,颜止总是随时能松开他的手,一次次地把他扔下。想到这里,韩庆万念俱灰,突然就不想走出去了。 在浓稠的黑暗里,颜止的身体和脸一点点地浮现在他眼前。他的脸一如往常的沉静如水,永远不会显现他脑袋里在打些什么主意。韩庆甚至不知道,他那颗可以把自己赶尽杀绝的心,到底有没有过自己的一席之地。韩庆愤怒了起来,他对那幻象质问道:“石头,你要不理我就算了,但我们既然好上了,你为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把我一脚踹开?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那幻象仿佛是笑了一笑,道:“你怎么跟个怨妇似的?” 韩庆更怒了,他撸起袖子,就想扑过去拼命。但他看着颜止的脸,到底是舍不得的,他留恋地凝视那英朗沉静的眉眼,想要把每个细节都篆刻到心里,以后没什么可以念想了,他就一根头发一根头发地把他想一遍。 他叹道:“你终究是不爱我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甚至没把我当成你的伴儿。石头,你知道吗,我害怕得紧,你第一次把我丢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很害怕。我在迷宫的这一头,你在迷宫的那一头,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到你跟前。” 那幻象道:“别怕。抓紧我,我带你出去。” 韩庆真的把手伸了出去。 他被那只温暖的手牵着,经过暧昧不明的墙和房间,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那只手的触感太真实了。 只听那幻象说:“放心,我以后都不会扔下你了。” 大门被推开,阳光一下子充斥了半个大堂。颜止转过头来,阳光在他身上镶了金色的光圈。 韩庆如遭雷击。他自问自己没什么艺术细胞,绝对想象不出这么唯美的幻象。要是鬼魂呢,又不可能在太阳底下这么嚣张。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冲了过去,紧紧抱着颜止。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只默默地数着怀中人的心跳。他想,只要跳够100下,那肯定就是活人了吧。 他数到100下了,那颗鲜活的心脏还在跳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简直就是对濒临绝种生物的大屠杀啊 ☆、佛像 大太阳像火球一样悬在半空,照得人头顶发热。 韩庆抱着颜止,心里只是不信,怎么自己一召唤,真的就把颜止召唤出来了呢?颜止是应该在地狱等着他的,等他也遭到恶报的那天,他们俩就会在黄泉相见。 他傻傻地问道:“你是回来看我了吗?” 颜止:“不是,我是在等曾明义。” 韩庆看着颜止消瘦苍白的脸,不解道:“你等他干嘛?” 颜止:“我跟了他三四个月了,这老滑头出入都带着一群保镖,不好下手。今天好不容易等他落单。一会儿他要从楼下下来,我就给他一刀,把他结果了!” 这狠话把韩庆带回到现实里,他捏了捏颜止的脸,恍然道:“你真的没死!?” 颜止皱眉,甩开他的手道:“我当然没死,死了怎么跟你说话?” 韩庆感觉心跳都要停顿了,他搂着颜止的脑袋,摩擦着他的脸颊,只是说:“你没死!你没死!但你怎么没死?” 颜止笑了笑,“怎么?觉得眼泪白流了,划不来?” 韩庆热切的抱着他:“太划不来。我这半辈子攒的眼泪都流光了,以后都不能在别人面前装可怜了。”说着,眼泪 分卷阅读93 到底又淌下了脸颊。 颜止心软了下来,他从脖子上抽出了一根链子,上面挂的佛像坠子,正是韩庆送给他的礼物。 颜止道:“要不是它,我就真死了。” 那天在地底下,颜止正想点着火药引子,却看到地上有一样异物。他捡起来一看,竟是他遗落的佛像。之前他跟曾明义的人打了起来,对方扯掉了他的链子,落到了沙地上。这之后他多次回来天水边搜寻,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在打算同归于尽的最后时刻,却被他找回来了。 颜止把佛像握在手里,这坠子应该是玉石做的,触手生温。他想,一会儿狂轰乱炸的,这石头不免也得碎成粉渣。他心里不舍,就想找个地方把它安放好,以保留韩庆留给他的唯一纪念。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水里。他打心底厌恶天水,于是往上游走了一段。 到了月亮河和天水的交接处,颜止突然心里一动。 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他当然是不想死的。他决定要跟天水同归于尽,也是逼不得已。除了守护人,没有人可以带着这沉沉的炸药走到天水边,林已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剩下唯一能执行的,只有自己。 现在炸药已经铺好,等到火药炸起来,就算蚊子都逃不掉了,何况他这一大活人? 但能不死,还是不死好啊。想幸免于难,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跳进水里,通过地下水的暗道游出去月亮河。 地底的月亮河太远,他是来不及跑过去的,但这一段交接的河段--就是月亮河的公虫和母虫□□的水域--说不准他真能在点着火药后跳进去,潜伏进水底,等爆炸过去,他再顺着水道游到外面去。 他紧紧抓住佛像,心想,拼一把吧。 他点燃一根烟,稳稳地送到火药上。黑暗中,火花绽放,飞速奔向它的归属,颜止也同时行动起来,大跨步跑到河边,纵身跳了下去。 他一沉下水底,就感到全身细细碎碎的疼。疼痛越来越来剧烈。蓝色的水里,点缀着一粒儿粒儿的小碎钻,那是刚出生的小幼虫,守护在旁的母虫,此时是最饥饿,也是最凶恶的。颜止想,自己还是太乐观了,这虫子沾身就得掉层皮,更何况掉进了它们的襁褓里? 他忍着痛向前游,越是靠近月亮河,母虫就会越少。可是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的身体已经被毒素侵蚀得遍体鳞伤,他看着自己的无名指掉了下来,中指也只剩一个指节了。其他的身体部分,他根本不敢仔细看,只想想就够毛骨悚然的。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粉身碎骨的打算,但现在跟慢动作似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瓦解,是另一种更深层的恐怖。他闭上了眼睛,抓着佛牌,心想就这样吧,就让自己埋身这天水里。 突然间,河水激烈动荡。炸弹爆开了,颜止感觉身体被拔高的河水冲到了洞顶,又从高处摔了下来,沉进浑浊的水中。他痛得要命,但好歹虫子顾不上咬他了。 他感觉一阵阵暖和的水流擦身而过,银光闪闪,应该是仓促逃命的母虫和卵。他身不由己地跟着银流向前漂,想要向上游去,露出水面吸一口气,却又被气流按回水里。他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颜止看着眼前银光闪烁,不由得绝望地想道,一会儿憋不住,就会把这虫子都吸进肚子里吧。 他想过自己的各种死法,却没想过这么凄惨的呢。 随波逐流了一阵子,颜止快撑不住了,河水又剧烈震荡起来,上面一个黑影越来越大,终于哗啦摔进了水里。洞顶塌了,沙子像倒过来的沙漏那样,迅速填向河里。 沙子大片地拍打在颜止身上,他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已经断成几千段。他仍然努力向上游,但他不知道他的身体确实是在移动着,或这只是他濒死的幻觉。 突然眼前一亮,颜止终于游出水面。沙子排山倒海地撒在他身上,在忽明忽暗中,他发现洞顶坍塌,太阳照了进来。 他可不想被活埋,使劲最后一点力气,他跳出泥坑,奔向安全的岩石边。他几乎是晕倒在石头上的,此时皮肉已经没一块是好的了,肩胛和后背剧烈疼痛,想是伤了骨头。他想,他应该躲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于是他勉力抬起身,爬向高处。 沙子源源不绝地在他身边掉落,颜止像只肮脏的泥沼里的兽,想要匍匐到光明处。他疼得要命,但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不至于晕死过去。 最终沙子越来越少,等他筋疲力尽地趴下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大太阳下,周围一片寂静,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他立即抬头寻找飞机的影子,蓝天悠悠,极目所见,连只鸟也没有。 颜止忐忑不安,不知道韩庆有没有听他的话马上带秀明飞走,又怕他们被曾明义截下了。 但他此时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说不准呢,担心也没用。他收摄心神,找安全的地方休息。他躲在岩石群里,等身体稍微恢复,就偷摸回村子里寻找食物和水。 颜止身强体壮,养了两个多星期,创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回到城里,他发现月亮湾几乎成了空城。游客早就跑了,城里戒备森严,居民们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让他欣慰的是,韩庆终于走了,这样他就能专心盯着曾明义,找机会干掉他。 他一等就等了几个月,曾明义一直龟缩在壳里,好不容易他终于出门,颜止紧紧跟随,从西北一路追到来京城,最后到了马可利多大厦。 颜止道:“我进来就看到你的车了,我不知道你想干嘛,所以先在下面等着。” 韩庆:“他妈的,你也太绝情了,既然没死成,干嘛不早告诉我?” 颜止一笑:“万一我被曾明义发现,真死了呢,你岂不是要伤心两遍?还不如先别让你知道呢。” 韩庆一想,只觉得后怕。他要不磨磨蹭蹭把虫子养成超级怪物,早几个月把曾明义引诱过来,那么颜止就会少受很多罪,他们也能早点重逢。 韩庆细细看颜止的脸,他的皮肤苍白,脖子后面被虫子咬出了一个碗大的伤口,把耳边那条红色的疤覆盖了一半。差一点,虫子就能把他的头咬烂了。 韩庆心疼得不得了,当场就要把颜止扒光查看他身上的伤,颜止不耐地把他推开,道:“我快饿死了,先吃饭去!” 像往常一样,韩庆垂头“诶”了一声,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马蹄坊人潮如织,无论什么节日,这座城里过节只有一个方式,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吃吃吃,买买买。甭管你刚见完客户、做了个采访、踢完一场球、杀了人还是打完怪,此时都同样挤在人群里,脱剩了半袖,一边抱怨着热,一边跟摊贩砍价、或咬着煎饼、或跟后面踩着脚跟的人吵架、或想着一会儿要吃什么......什 分卷阅读94 么样惊世骇俗的事情,都不能惊扰马蹄坊的步伐。 在人流里,韩庆伸出手来,抓住了颜止的手。他触摸到颜止,立马感觉到别扭,低头一看,发现颜止的右手只剩下三根半的手指。 他手掌收了收,紧紧地抓住了颜止的残缺。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算是完结了。后面还有一章交代后事,嘻 新坑开了,没事就去瞅瞅吧:) ☆、机器猫 下午四五点,下班的人群陆续走进西天饼屋。门上的小铃铛响个不停,人进进出出都会触动它,叮啷叮啷的,让这平淡的七月天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叮啷叮啷。金秀明背着书包蹦了进来,拿起一个面包就往嘴里送。洪斐赶紧道:“先洗手,你这急嘴猴!妈妈呢?” 秀明满嘴食物,含糊道:“今天又留堂了。”洪斐皱眉:“做她的学生真够倒霉的,不到天黑绝不放人。” 秀明像匹脱缰的野马,不在乎地笑了笑。洪斐感叹,秀明最近的神情跟韩庆越来越像,虽说近墨者黑嘛,但这都黑化到基因里了! 妈妈不在,秀明赶紧扒出藏在面包架后面的漫画书,就着西斜的阳光看了起来。 韩庆托林已把夏玲带出城里,本来以为夏玲要难受好长时间,没想到她一下子就适应了,并且雷厉风行地给秀明找了个以纪律和校风著称的学校,磨着韩庆给她谋了个教职,天天在学校里盯着宝贝孩子。 此后,秀明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叮啷,何末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他咕咚咕咚喝了口水,怨道:“这一下午,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了。” 洪斐道:“又堵死?” 何末:“甭提了!我看这小车不行,还是开辆小三轮得了。”前阵子他看见城里好多时髦孩子开着smart到处招摇,羡慕得不行,硬是让颜止买一辆。他把Smart喷上了店名,天天在城里穿梭送货,那黑色的车身配上“西天”两字,跟灵车似的,路上的车都要避让三分。 但到了周末高峰,堵得前心贴后背的时候,smart这小身板还是寸步难行。 “石头呢?” 洪斐往后厨一指。何末想到以后开个三轮,要跟送快递的一起挤到自行车道上,就感觉前程黯淡,决定去找颜止哭诉。这时候,他的电话却响了起来。何末立马换了副脸孔,轻声地说了几句,拿起包又要出门。 洪斐在他身后道:“喂,又要出去?你当这便利店呢?” 何末笑道:“接我女朋友去。她说校门口堵死了,等不到公车。” 洪斐大声道:“都说堵死了,那你飞过去?” 何末不理她,走过去摸摸秀明的头,“离书远点,都快把脑袋伸进去了!” 说着大步出门,义无反顾地重新投入到车流中。 洪斐叹了一口气,何末恋爱了,恋爱就恋爱吧,竟然又去找韩庆讨教泡妞的秘诀。结果活生生被教成了八公忠犬,完全围着小女友转了。 洪斐想,颜止是这儿的大家长,专管养活这一大家子,韩庆就是那天天抽大烟搓麻将的娘姨,负责各种享乐和堕落的。她挺怀念师兄,要老金在,这里的风气能好点? 叮啷。想到韩庆,正主儿就来了。 他脱下墨镜,跟洪斐打了个招呼,就去秀明跟前,两人嘻嘻哈哈地玩成一堆。 最后韩庆板起脸,佯怒道:“没大没小,我找你石头叔叔告状去!” 韩庆走到后厨,只见颜止安静地坐在高脚椅上,背着身抽烟。黄昏的阳光染黄了他半边脸,带着疤的那边却藏在黑暗里。 韩庆道:“又在厨房偷摸抽烟!” 颜止笑道:“怎么?要举报我?” 韩庆凑过去:“嗯,你要把我贿赂好了,我就放过你。”说着他在颜止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颜止的皮肤非常暖和,韩庆不由得想起何末说过的,颜止到了夏天干活儿就挂空挡。 他心痒难当,手伸进颜止的裤子里一阵摸索。颜止怒道:“你干嘛啊!” 韩庆失望地道:“你穿着内裤啊?” 颜止把烟按灭:“一会儿上擂台呢,不穿内裤,上台遛鸟去?” 韩庆坐在台面上,笑道:“好久不上台,紧张了?” 颜止眉头微蹙,“真有点紧张,”他听着外面夏玲回来了,一阵的鸡飞狗跳,心烦道:“要不是汪新年多给我一倍奖金,我真想不去呢。”这么多口人要养,何末又刚买了20多万元的车,颜止的积蓄都见底了,再不挣钱连房租都给不起。 韩庆捏了捏他的脸:“别皱眉头了,再皱就成冬天的白菜了。你把秀明给我养不成吗?” 颜止摇头,他看过老太太对秀明垂涎欲滴的样子,怕他们家养着养着就要不回来了。秀明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等师兄回来了,他还得全须全尾还回去呢。 韩庆看穿他的心思,无奈道:“你要累死累活我也没办法,你养他们,那我养你成吧?” 颜止冷笑:“你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不是还要靠我赢钱度过饥荒吗?” 韩庆立即溜须拍马:“没错,颜老板,你今天一定要把对手打趴啊!赢了我请你吃串!” 韩庆近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为了养流星石,他把私房钱都败光了。他们家又严格奉行老妈子管钱政策,两老恼他悔婚,直接就断了他的零花钱。眼见车队的新赛季又要开始,处处都是花销,韩庆真是愁得慌啊。 颜止看着韩庆,坚定道:“没错,今天绝他妈不能输。我们走!” 他们摩拳擦掌,一起向大洼进发。 夏天是大洼人最多的时候,或许因为热气更能激发荷尔蒙,又或许在闷热拥挤中,人的躁动暴烈比较容易找到理由。 叮啷,选手上场了。 今天的白子是--机器猫。 韩庆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肥大壮实、笑容可亲的选手,有点懵了。他基本认识所有大洼的白子,但机器猫却是第一次见。看着有点眼熟,是马蹄坊哪个摊位的老板,还是某部电影里跑龙套的? 接着颜止上场。他好久没来,掉了好多粉,但还是有不少观众认得他,得到的掌声居然比机器猫还要热烈。 机器猫见到颜止,却亲热地过去握了握手,道:“哥们儿,好久不见啦。” 颜止一愣,随即想了起来,这人在汪新年的饭局里见过,那天这人喝多了,把颜止T恤上的米老鼠当成了机器猫。 颜止笑道:“我想起来了,我们一起喝过酒。” 机器猫高兴极了:“一会儿完事了,我们再喝一杯去!哥们儿,你得撑住,别被我撂倒了就起不来哦。” 颜止一挑眉:“甭担心,我要倒了,有你垫底呢。” 两人相视片刻,退到各自的角落里。机器猫收 分卷阅读95 敛笑容,脱下了衣服和裤子。他肉颤颤的庞大躯体,就剩下一块兜裆布。 韩庆灵光一闪,想起了这擂台有一个传说中的选手,是个退役的相扑手,曾经在日本得过全国冠军。这人不愁吃喝,偶尔上擂台是为了锻炼锻炼身上的肥肉,以免过早因肥胖而吹灯拔蜡。 从外表看来,这人就是那相扑国手了!韩庆顿时紧张了起来。 台上两人对看片刻,然后有默契地一起向对方冲去。 两人撞在一起,颜止哼都来不及哼,直接被弹到绳圈。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感觉全身骨头就要散架了。他打了那么多架,还是第一次遇见力量那么强大的。 他站稳,又冲了过去。这次他不敢硬碰硬,先抬脚踢向机器猫面门。机器猫体型庞大,却灵活得紧,不闪不避,精准地抓住颜止的脚踝,抬手一拧,颜止整个人翻了一圈摔倒地上。 韩庆听旁边一人道:“这肥猪满厉害的!”他的同伴道:“肥猪?我看过他一场比赛,不超过五分钟就结束战斗,找人打听,才知道没人能在他的擂台呆超过十分钟的!”那人失望道:“靠,早知不看这场了,我买了九点的电影票呢,那么早就完事,我一会儿上哪儿呆去?” 韩庆心里一凛,感觉后背都湿透了,出了一身冷汗。 在短短的时间,颜止就被摔了四五跤,连一点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机器猫笑道:“哥们儿,热完身了吗?我们正式来?” 颜止忍痛站了起来,喘着粗气。耳垂边的疤越发艳红。 他向后退去,跳上了绳圈上--只有这五毫米的地方是安全的。颜止琢磨:这胖子有什么弱点呢? 是人就有弱点,但机器猫的体积和力量是碾压性的,破绽就不再是破绽了。就像人要对抗台风,即便知道台风哪儿都是空隙,但它横扫过来时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颜止索性坐在绳圈上思索。机器猫也好整以暇也站在台中央,不急着攻过来,因为他体重大,稳住自己的重心是根本,随便移动很容易受到对手牵引。 颜止想:“胖人最怕什么呢?是了,胖人最怕饿。他妈的,我要一直坐着,坐上一天半天,他会因为肚子饿投降吗?” 胡思乱想了一轮,还是没想出好法子。他不耐烦了,心想打是打不过了,那就什么时候倒什么时候了结,好歹也要让他身上挂点彩! 他站了起来,正要扑过去时,突然一个念头闪进了脑子里:“机器猫的弱点在哪里?耳朵啊!”对了,耳朵说不定就是他的命门呢。 他看着机器猫软软的两只耳朵,唯独这里没有被脂肪充满着,显得分外娇小。 颜止再不等待,一个跟斗翻上了机器猫头顶上。机器猫以为颜止要打过来,岂知他只是在旁边掠过,轻轻地对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机器猫一颤,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拳回击过去,却只扫到了颜止的脚跟。 颜止打了个滚,回到绳圈。他想:这哥们儿怕痒! 于是,他换了打法,不再跟他硬拳对铁脚,每次迅速无论地扑过去......挠他痒痒。 颜止性子耿直,向来不喜欢什么算计谋略,但他跟韩庆混久了,也学会动一点弯弯绕绕的心思。 但凡久经战场的老手,身体的反应都要比脑子快,身体感受到危险,就会自动防御攻击。但颜止这轻描淡写的一挠,算不上什么危险,机器猫的身体反而迟钝了起来。机器猫毫发无伤,但只觉全身发颤,到后来哪儿哪儿都觉得痒痒的。 他身材肥胖,好多地方要挠都挠不着,说不出的难受。机器猫抱怨道:“老哥,你别调戏我了,我们好好打一架成不?” 颜止笑道:“不成,谁让你长得那么可爱呢?” 被骚扰了无数次之后,机器猫终于动怒了。他见颜止又想缩回绳圈,大踏步地跑了过去,要把他撞倒。 颜止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不待机器猫撞来,就躺倒在地上,滑行向前,抓住机器猫的兜布,顺势从他□□钻了过去。 机器猫要回头,却已经太迟了。颜止一手刀击向他脖子后面,机器猫只觉疼痛难忍,轰然扑倒在地上。 他赶紧翻过身,想要站起来,无奈体积太大,上半身和屁股要惨烈斗争一会儿才能抬起身,颜止已经等在那里,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他兜裆布上。 --这是另一个不会被脂肪充满的部位,上天给了多大就是多大,后天怎么努力也是于事无补的。 机器猫惨呼,见颜止又再抬脚,急道:“兄弟,别,别!我投降还不行吗?” 颜止残忍地把脚放在他的裆部,冷冷道:“当真?” 机器猫赶紧点头。 擂台上传来汪新年尖锐的声音:“老猫,你这就投降了?!太他妈让人失望了。” 机器猫怒道:“汪新年,我家老二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赔给我?不对,你那小玩意儿,给我也不要!” 在观众的嘘声和起哄声中,汪新年悲伤地叹了口气:“唉,一个时代结束了。今天的胜者是--弹珠!” 观众大声欢呼、拍手、丢啤酒罐。他们觉得这场看得不太过瘾,没什么真枪实弹的血拼肉搏,正因为没有过瘾,所以比平时要闹得厉害些。 韩庆松了一口气,靠向了椅背。 周末的马蹄坊是世界的中心,全宇宙的妖魔鬼怪都集中在这里了。韩庆和颜止走在人群堆中,颜止破天荒地没受什么伤,所以精神格外振奋。 他得意道:“你赢了多少钱?” 韩庆一笑,伸手进裤袋里,掏出了一颗石头,“我没投注。” 颜止看着石头样儿的筹码,惊道,“为什么?” 韩庆掏出另一颗石头,一起放在掌心,道:“留来做个纪念。去年这个时候,我第一次在擂台看见你,这是那场比赛的筹码。加上今天这颗,正好凑成一对,你觉得它们像什么?” 颜止轻轻咬了咬下唇,看着那两石头相依相偎在韩庆的中指下,道:“两个蛋。” 韩庆轻蔑地扫了他一眼:“猥琐!你看,他们相亲相爱在一起,多不容易。石头最不容易跟别的东西通融,要逼他融在一起,会碎掉。但他找到了另一颗石头,两颗石头在一块儿,谁也不用化掉谁,这样靠在一起,你知道有我,我知道有你,这不就是最理想的吗?” 颜止笑道:“哪来那么多道理。你没赢钱,还请我吃串不?” 韩庆不屑道:“对牛谈琴。” 他把石头珍而重之地收进口袋,搂住了颜止的肩膀,拐进了满是小摊子的胡同里。灯火如岸,人群如水,他们走进巷里,就如鱼如深水,瞬间被人间烟火气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