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行》 分卷阅读1 作者:令珑 文案: 孟朝阳是个喜欢画画的售楼先生,他有一个暗恋对象,热情,谦逊,彬彬有礼,为梦想奋斗的有志青年,是他从小的偶像。 虽然同样是男人,不过总是会被他吸引,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期待能感动他,与他相携一生。 然而…… 魏行风:“以后我没回微信就是有事,有空我会回给你的,别瞎打我电话。” 然后…… 魏行风:“我全部身心都放在艺术——和你身上。” 孟朝阳:“……” 这是两个中二癌晚期患者纠缠半生的感情故事。 这是从暗恋到虐恋再到破镜重圆的故事。 前期渣攻贱受,后期渣攻悔悟追爱,反正都是老套路。较真儿你就输了。 过程虐,HE。存稿过半,放心跳坑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三教九流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朝阳,魏行风 ┃ 配角:孙磊,徐曦然等 ┃ 其它: 第1章 罕见的高温席卷了K城。 下午3点,炎炎热气源源不断地冒出地面,使得行人脚步不敢稍做停留。同事们早借故歇凉偷懒去了,只剩孟朝阳独自守着空旷的街道,向偶尔经过的行人发楼市宣传单顺便做推销。 “这时候谁有心情买房呀,你守也是白守,小心别中暑了。”街边小卖部的女孩笑他。 孟朝阳没接话,往小卖部里挪了挪,对女孩笑道:“再给我来瓶冰水。” 女孩:“你天天来我这儿蹭风扇,我要收费啰。” 孟朝阳仍是笑:“我也买了好多东西的。” 女孩撇嘴道:“切,冰水2元一瓶,值什么。” 孟朝阳:“那给我灌啤酒吧。” 女孩一脸嫌弃:“自己去冰箱里拿。3元!” 孟朝阳付了钱,从冰柜里拿了灌啤酒,往柜台前的小椅子上一坐,直着脖子连灌几口冰啤,舒服得直眯眼睛,一身暑气都退了不少。 他总来这一带推销房子,每次都到小卖部买水,因为是个文质彬彬的帅小伙,所以女孩格外关注些。一来二去就处熟了,没活儿的时候他就在小卖部蹭风扇,妹子还赞助他凳子。 两人正闲扯淡,有人来买烟。 孟朝阳忙起身,不失时机地边向对方递传单,边推销:“XXXX花园楼房,优惠价XXXX元……” 对方心不在焉地斜了他一眼,接过了宣传单。 照惯例,他该抓紧时间凑上去说几句的,但他双眼发愣,呆若木鸡,直望着那人径直推电动车离开。 “喂,傻了?”女孩伸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孟朝阳如梦初醒,喃喃道:“我认识他。” 女孩:“你有病吧!” 孟朝阳急道:“我真认识他,他是我……我同学……” 女孩伸头朝那人的背影望了望,“他最近经常到我这儿买东西,好像是在‘乌托邦’上晚班。” 孟朝阳的心陡然急跳起来,头有些发晕,热血上涌的那种。意识还没活动,脚已经跨了出去。女孩就看他握着一沓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在烈日下跑起来,去追一个男人。 男人拐进一条巷子。 孟朝阳是知道的,巷子里有几家酒吧餐吧,专门招揽对面艺术学院的师生、和一些艺术爱好者、文青之流。最大的一家叫“乌托邦”,是几位艺术学院老师合伙开的。与其说是酒吧不如说是画廊,只要点一杯东西就可以欣赏里面的画作——大部分是学生作品——老师是成名画家,作品不会这么随意摆出来。学生作品都标有价格,不贵,付了钱就可以当场拿走。 上大学的时候,美术爱好者孟朝阳是很喜欢到乌托邦坐一坐的,工作以后每天累得像死狗,没有欣赏艺术的心情,很久没来过了。 做贼似的跟着人走到巷子深处,孟朝阳怕被看见,藏身一个角落。这里角度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乌托邦内的情形,却不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穿着浅色衬衫、米色短裤和人字拖的青年两步跳上台阶拉门而入,和酒吧里的人笑着打招呼。 除了长高长壮了,他和过去没有多少变化,面容依然俊朗,笑容依然明媚,透过窗户看过去,好像一幅异常美好的肖像画,连窗口一盆盆多肉植物,和斜斜伸展的花枝,都仿佛是为了衬托他的诗意存在。 魏行风。孟朝阳无声地念出他的名字,刹那间,仿佛又变成了第一次写下这名字的少年——心情郑重而兴奋,小心翼翼地落下笔…… 看他像以前一样,把额前的刘海不耐烦地撩上去,孟朝阳笑了。 原以为永远错过的人,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面前。 扔掉手里的宣传单,给同事打电话说自己中暑要请假,尔后摘下脖子上的工号牌,仔细擦掉汗水,确认仪容无碍后,孟朝阳故作镇静地推开了乌托邦的大门。 “欢迎光临。” 在扑面而来的冷气和魏行风的笑容中,孟朝阳僵硬地点点头,找了一个离吧台不太远也不太近的位置。 点东西的时候,孟朝阳鼓起勇气与魏行风对视了一回。对方显然没有认出他,让他略有些失落。不过,毕竟快六年了,像魏行风这样走到哪儿都自带光环的人,不记得自己才正常吧。这样一想,他又释然了。 酒吧里只有孟朝阳一个客人,不管装得如何不经意,他偷窥魏行风的行为还是被对方发现了。人家大方友善冲他微笑,反而让他生出自己是怪蜀黍的猥琐感,再不敢往吧台看。 孟朝阳绞尽脑汁地想了很多搭讪方案,又一一否决,觉得怎么做都显唐突。正考虑是否直接量出身份时,他飘忽不定的目光被墙角的一幅画攫住了。 画面上是一座老式院落,灰扑扑的房屋前立着一朵几乎与屋子等高的花朵,明丽的色彩在灰暗的背景中愈发显得娇~艳~欲~滴。 孟朝阳立起身,径直走到那幅画面前,低下头仔细欣赏。这种毫不吝啬的、挥墨似的用色方式,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在周围五彩缤纷的作品中凸显出来,瞬间就占满了观者的眼球。 他敢肯定这是魏行风的作品!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不知什么时候魏行风已站在了他身后。 “很美……”画和画的作者都让孟朝阳激动,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阐述自己的观感:“我认为,作者是想表达,那些……生活,嗯,枯燥灰暗的生活中的美好!对,这朵花就是美好的象征!” 魏行风的眼睛明显地亮了起来,“你不觉得它有些……女性化?”语气透着些微紧张,眼神里也不自禁地带上了期待。 孟朝阳受到他影响,更紧张了,“不不,完全没有!” “这花,这色彩,不会吗?”魏行风指着花朵 分卷阅读2 问。 孟朝阳奋力摇头,搜肠刮肚地挤出一句话:“这类花朵并不、不是女画家的专利,很多著名的男画家也画,像、像雷诺阿……”(雷诺阿根本不是这种风格好不好)说出这种羞耻的吹捧,完全没有表达出自己高(装)雅(逼)的欣赏,他好想给自己一耳光。 但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魏行风显然很高兴。他笑着说:“跟你直说,这画是我画的,你是第一个完全理解这画立意的人,还给了我那么好的评语。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喝啤酒。” 孟朝阳暗自舒了口气,悄悄往裤缝上擦了擦手,在心里乐开了花。 转到吧台前坐下,魏行风开了两瓶酒,和孟朝阳边喝边聊天。 两人面对面坐的极近,可以闻到魏行风身上淡淡的须后水香味。他显然很重视仪表,头发整洁,衣服洁净,即使曾在午后的烈日下骑电动车,看上去也像一直坐在冷气房里一样清爽,是个雅痞风的吧仔。而孟朝阳的衬衫领带上却泅着汗印,浑身散发着粗蠢的臭气。 这样的对比让孟朝阳自惭形秽,既想离他远一点,免得他闻到不好的气息;又想离他近一点,犹如蜜蜂遇到香花,是难以抵挡的天然吸引。 孟朝阳正胡思乱想着,冷不妨魏行风的吧仔同事忽然开口:“你既然喜欢他的画,不如买下吧。又不贵,一幅打印的装饰画也要几百块呢,这还是真正的油画。要是行风以后成了大画家,你没准儿能赚大钱。” 魏行风笑着赶同事:“你闭嘴吧。杯子洗了吗?还有空儿瞎扯淡。” “我这帮你推销呢。” “哎呦,那我得谢谢你!你快滚去把杯子洗了,过来一起喝酒。” 打发走同事,魏行风冲孟朝阳笑道:“说实话,你要是很喜欢又有闲钱,可以照顾下我的生意,价格可以商量。” 孟朝阳刚才注意到那幅画标的价格是七百,砍价的话最后四、五百块就可以买下,的确比印刷的装饰画还便宜。魏行风的才华就这样廉价吗?甚至还有他拉下脸推销?也是,在酒吧里打工,他肯定混得不好,卖画也是为了糊口。才华这种东西,在不懂的人里并不比印刷画更高端。 孟朝阳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替魏行风不值。 “好吧,我买。不用降价,就七百。”孟朝阳毫不犹豫地说:“你微信号是多少?我现在就转钱给你。” 魏行风先是惊讶,继而感激一笑,“我给你打个折,五百。”不等孟朝阳开口,他忙道:“友情价。”说完就龙飞凤舞地写下微信号。 这是要和自己交朋友了吗?如此轻而易举就续上那段无疾而终的友谊? 孟朝阳高兴得发晕,连着和魏行风碰了三次杯。后来魏行风的同事孙磊也加入进来,三个人喝得十分尽兴,有好几次喝嗨的时候,孟朝阳差点就和魏行风提从前了,但想到魏行风早已忘记自己的事实,相认的话就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重逢就让他变回成那个自卑羞怯的少年。 结果那天晚上,孟朝阳喝到烂醉,都对过去守口如瓶。 第2章 很小的时候孟朝阳的父母就离婚了。他是由母亲一手带大的。 母亲是个严厉能干的女人,对孟朝阳管教很严,所以他从小就十分安静乖巧,是个放在哪里都不起眼的影子似的人物——和每个同学都保持友好而疏淡的距离,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成绩中等偏下,不会出风头也绝不给人添麻烦。 影子似的孟朝阳其实是有小野心的。 望着难以融入的热闹人群,他忍不住会生出一点孤芳自赏,幻想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不需要亲密的朋友,不需要小孩幼稚吵闹的游戏,自有一片超越同龄人的、无法为外人了解的天地。在这个天地里,他可以弃绝孤寂、落寞,自得其乐。 画画就是他的桃花源。 他从小就喜欢画画。别的小孩拖着鼻涕追逐打闹的时候,他拖着鼻涕涂鸦。别的小孩在座位上坐不到五分钟,他却可以成小时地沉浸在画图中。他妈看他喜欢美术就送他参加培训班,从幼儿园一直上到初中。 开始他和母亲都带着想要培养出个画家的期望,而他也确实参加过不少比赛拿过不少奖,但离成为画家始终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尽管他上课无比认真,习作也特别努力,可用老师的话说“这孩子缺少一点儿灵气,可以成好画匠却成不了好画家。” “灵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孟朝阳糊涂了。是素描的基本功,还是用色的技法?他每次习作的成绩都名列前茅还不够吗?他忍不住问老师,而每位老师的回答都不同,有说要多一些激情的,有说感悟要再敏锐一点的巴拉巴拉,把他说的更糊涂了。 直到看了魏行风的作品,孟朝阳终于明白所谓灵气为何物。其实真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微妙感觉,比如同样是画树,魏行风的树是迎风招展充满活力,孟朝阳的就是修剪齐整却已经死去的标本。这确实跟技巧无关,也是任何老师都教不出来的。 于是这个名叫魏行风的、比自己大三岁的少年就成了孟朝阳的爱豆。 魏行风所在的学校是本市最好的学校,不但出高考状元也出其他方面的人才,美术便是其中之一。魏行风的美术老师曾启蒙过一位全国知名的画家,有不少弟子考入艺术学院,算是本市美术教育方面的领军人物,而魏行风就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孟朝阳上初二的时候参加了这位老师牵头组织的艺术夏令营,魏行风天天跟在老师身边当助手,甚至还给初级班当老师,对于一个高二学生来说实在是相当牛掰。 压着羞怯,孟朝阳想方设法地结交到爱豆,夏令营结束后还厚着脸皮给爱豆写信,魏行风也客客气气地回了信。不过孟朝阳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魏行风心里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普通朋友,于是暗下决心要考他所在的高中。谁知半年之后,本来前途一片大好的魏行风忽然退学,离开了故乡,据说是到更大更繁华的K城闯荡,从此失去了音信。 他们短暂的交往便这样中断了。 孟朝阳考上了魏行风就读的高中,然后在K城的一所大学读大专,又设法留在K城工作。也许在潜意识里他仍是想找到魏行风吧?而命运自有它的奇妙之处,万万没想到,他不但找到了魏行风,还在烂醉如泥的时候被对方带回了家。 当孟朝阳在魏行风的房间里醒过来时,前晚上的情形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依稀记得自己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好丢脸!他一面羞愧自责,一面愉快地拉起被子盖在鼻子上,鬼迷心窍的深吸两口气——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你醒了?” 孟变态吓得腾一下坐起来,惶 分卷阅读3 惶地循声望去。 他看到了,魏行风穿着工作服坐在阳光下,正一笔一笔往画布上填色彩,表情专注严肃,只分出一点目光投到斜对角躺着的醉鬼身上。 孟朝阳顿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少年也是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姿势在画画,阳光给他镶了道金色的毛边,看上去他好像坐在发光的云端,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在画画,却不知道自己便可以入画。而某个羞怯的小个子偷偷画下了这画面。甚至到小个子成年以后,偶尔还会梦到那情形。 魏行风不知道自己触动了孟朝阳的回忆,看他顶着飞蓬似的乱发,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一脸蒙圈地盯着自己。被他的模样逗笑了,魏行风暗想,这小子还蛮萌的嘛。嘴上态度很好的问他:“你头疼不疼?几点上班?会不会迟到?” 孟朝阳从回忆中醒过神,按着额角道:“有点儿。对不起,给你添了麻烦了。” 魏行风笑道:“别客气,朋友就该互相帮助。我这人吧……”放下画具,他起身去倒水,“别的优点没多少,但特别讲义气,处久了你就会知道。再说我们还是老乡。” “咦?你听出来了?” “嗯。我们那地方的人说普通话都有口音,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再说你昨晚后半场还嚷嚷着要做自我介绍。”魏行风忍笑道。 “后面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没胡闹吧?谢谢。”孟朝阳红着脸道声谢,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还好,就是有点激动,吐了几回,然后就睡着了。” 孟朝阳羞愧地说不出话,只得低头拨电话来掩饰。魏行风垂目看到他脖颈和耳朵都红了,耳尖尤其红的要滴血,让人很想去捏一捏。 魏行风握着拳头走开,听他打电话向公司请假,又道:“我不在家开火,你再睡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吃。楼下有家小吃店的粥挺好吃。” “谢谢你。”头痛欲裂的孟变态闻言便厚着脸皮躺回去,再次把被子蒙到鼻端。 魏行风是个爱干净的人,被子枕头没有怪味儿,屋子也收拾得整洁。不大的房间里没几样家具,最多的就是颜料、画具、画册、速写本和成撂画纸,全都靠墙规置得井井有条,还用纸糊了几个灯罩作装饰,阳台上也摆放着许多花草。 “你一个人住吗?”孟朝阳环视四周,越看越喜欢,爱豆就是爱豆,简陋的旧屋都能捯饬出小资情调,太厉害了。 “没,和一个美院的学生合租。他这几天去采风了。”魏行风边说边画,又恢复了严肃专注的表情。 “你是在乌托帮工作吗?我以前去的时候没见过你。” “我没再那儿工作。我老师是乌托邦的老板,原来的服务员辞职了,他让我过去帮忙,等他招到人我就不去了。” 孟朝阳有点惊讶:“你在艺术学院读书吗?”乌托邦老板是艺术学院的老师,魏行风又说是他的学生,所以孟朝阳会有此一问。 魏行风手里的画笔在画板上停顿了一秒,随即淡然地回答:“不,我虽然拜他为师但并不是学生。”他扭过头,对孟朝阳坦然一笑,道:“我高中都没读完就退学了,一直边打工边学画。”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语调不急不徐,每个字都说的很平淡,但孟朝阳却听出了某种深藏的遗憾和无奈。 孟朝阳望着自己的手指,那句在酒醉时都被他勉力压抑住的话,再一次冲的嘴边。或许是宿醉搅乱了他的理智,话语顺当地溜出了口。 他说:“魏行风,你还记得我吗?” 魏行风疑惑地转过头,目光在他脸上来回睃巡。 “你上高中的时候,你们学校办过艺术夏令营,你是王老师的助手,还记得吗?”孟朝阳抬起头,迎着他的审视,有点急切地提醒。 半晌,魏行风终于点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三中的,孟、孟……” “孟朝阳。”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孟朝阳的心脏兴奋地急跳起来。 “对对对,孟朝阳,我们还通过信,你说高中要考我们学校的……怪不得我一直看你特别眼熟,不过你变化真够大的。喝酒那会儿你说要自我介绍,说半天没说清楚,原来是想说这事。” 魏行风把自己忘的真够彻底的,那时的通信,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吧,自己变化再大轮廓并没变,学画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孟朝阳失落地想。嘴上敷衍道:“我、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是啊,我变化也挺大的。有七、八年了吧?” “不,只有六年。”孟朝阳认真纠正。 “哦。”魏行风不以为意,伸手在自己头上比了一下,道:“我只记得你那时是颗豆芽菜,就那么高。”显然他乡遇故友令他十分喜悦,也不画画了,拉着孟朝阳一起出去吃早餐顺便叙旧。 孟豆芽菜如今身高一米七六,但在魏行风这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面前还是不够看。一路上,魏行风以一种保护者的姿势,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说话时魏行风要低下头,温暖的呼吸直扑进他耳朵里,而他必须得仰起头,离那双明亮的眼睛前所未有的近。 那天魏行风跟他讲了好多事情,包括他如何在陌生的城市里艰难地生存求学,现在又有怎样的成绩,以后将会有怎样的前景等等。尽管是老相识,但以前的魏行风对他是封闭的,仅有的一点了解都是他四处打听到的。如今,魏行风把他纳入朋友圈、对他敞开心怀,他不用去了解魏行风的生活,他就身在其中。 孟朝阳没想到和魏行风的重逢如此简单,那根断掉的友谊之线再一次续上,竟然比少年时还亲近了很多。丢掉了那点被魏行风忘记的怨念,孟朝阳一心一意沉浸在快乐中,乐得找不着北。 第3章 “你的尾巴呢?”孙磊边擦杯子边问刚进门的魏行风。 “他说今天开会,晚一点过来。” “卧槽,粘得够紧的,还真成尾巴了。” 魏行风笑笑,道:“老乡嘛。” 孙磊撇嘴道:“老乡也不像你们这样天天粘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搞基。” 魏行风:“他也喜欢美术。可能难得遇到有共同语言的朋友,所以喜欢跟我一起玩。” 孙磊:“我看你有时候挺烦他的。” 魏行风挑眉笑道:“你从哪儿看出我烦他?” “废话,昨天那女的,如果不是他一直霸着你,你早泡到手了吧?”孙磊摇头叹道:“孟朝阳这人吧,是个好人,就是没眼色,你暗示半天他都不明白,我在旁边都替他急。” 魏行风专心擦拭手里的杯子,淡淡地道:“现在楼市不景气,他卖楼不容易,大热天还在外面跑,那点工资真是血汗钱。可他拿 分卷阅读4 那么多钱买我的画,虽说有喜欢的原因,但更多还是为了支持我,就冲这份义气,我也得顾着他。女人嘛,泡不到这个还有那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对不对?” 孙磊点头道:“对对对,不能重色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友”字在他嘴里戛然而止。 魏行风奇怪地抬起头,见一位衣着入时的性感美女推门而入,一阵香风飘了过来。魏行风看完一眼便继续干活儿,孙磊则兴奋地高声道:“欢迎光临。”然后拿起酒水单尾随而上。 没一会儿孙磊回来,冲魏行风挤挤了眼,用口型说:“正点!” 魏行风默契一笑,顺便看向美女。美女坐在窗边,脸朝窗外,无意识地撩了撩肩上的卷发。确实美,浓墨重彩,可以入画。他刚鉴定完毕,美女忽然扭头,深邃眼波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不待他路出习惯性的微笑,美女已率先别开头。 孙磊送去果汁又回来时,碰了碰他的肩膀,笑着耳语:“她看了你好几眼。” 魏行风低着头,快手快脚地收拾吧台,神情十分淡然。 十分钟后…… “帅哥,借个火呗。”美女走到吧台前对魏行风说话。 魏行风终于抬起他那颗矜持的帅头,微笑着给美女点烟。美女对他路出妩媚笑容,道:“你长得有些像宋仲基。” “是韩国演员吗?”魏行风装傻说。 “嗯。笑起来特别像。”美女玩着发稍,视线粘在他脸上。 孙磊:“……” 被俩人之间强烈的电力电到,孙磊往旁边让开几步,暗骂魏行风又抢自己的猎物之余,不得不佩服姓魏的这人形荷尔蒙真不是盖的!云淡风清地往那儿一站,女孩们自己就会靠上来,从没有失手过! 别看他又潮又帅又有风度,谁想得到他只是个高中没毕业、从小地方来的打工仔?就算后来知道了,也必定认为他将来会有大前途,像那二傻子孟朝阳就是,跟喝了迷魂汤一样,硬要把他当大明星大画家那么捧着。所谓有魅力大概就是指他这种人吧。 这个时候,孟二傻子正在两条街外的办公室里开业务会。领导在前面讲得激情洋溢吐沫横飞,他躲在角落里玩手机。 他拿积蓄把魏行风卖不出去的画全买下,一张张拍了照储存在手机里反复品味。在他眼里,魏行风的每幅画都很好,没卖出去只是因为找不到会欣赏的人。 为了缺少的那点灵气的缘故,孟朝阳没往美术专业方向发展。在大学里他还经常画,工作以后就越画越少,几个月都难得碰一下画笔,一心一意地上班赚钱。然而遇到魏行风后,他的绘画热情再次燃烧起来,除了买魏行风的画,还买了不少画册,没事的时候也会画上几笔。 如今,钱没有以前重要了,工作也得过且过了,他每天跟梦游似的,经常一个人看着手机偷笑,同事都在背后议论说他谈恋爱了。你瞧,领导刚宣布会议结束,他第一个就蹿出门,比兔子他爹还快!不是去约会那是去干什么。 孟朝阳一路狂奔至乌托邦,呼哧气喘地走进去,就看到魏行风隔着吧台和一位美女正聊得热火朝天。 愣了愣,他抱着包向魏行风打招呼。 “开完会了?吃饭了吗?”魏行风对他一点头,转而向美女介绍道:“我弟,孟朝阳。” 美女很大方跟孟朝阳握了握手。孟朝阳被她的香水味儿呛得打了个喷嚏。 魏行风很体贴地给他留了饭。 孟朝阳边吃饭边听他们聊天,听着听着就觉出一丝不对来——魏行风平时挺有分寸一个人,今天说话怎么透着股轻佻?有些话题相当大胆,不像是刚认识的朋友可以谈的。 但孟朝阳是个纯情小处男,对男女间某些事儿特别迟钝。直到乌托邦关门魏行风要送美女回家,他还想跟着一起去,被孙磊一把拽住,按着肩膀小声提醒:“人家要去打炮,你跟去干什么!” “……”孟朝阳瞪着眼惊异道:“他们今天才认识的呀?” “是啊。” 孟朝阳消化了下他的话,后知后觉地说:“一夜情?” “不能这么说,他俩要是以后还处就叫一见钟情,要是以后不处了才叫一夜情。”孙磊认真向小处男科普。 “魏行风喜欢这种……一、一见钟情?”孟朝阳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嗯。他就喜欢这一款。你注意到没有,经常来的两个大学生,有一个很喜欢他对吧?那位比这位更漂亮对吧?但是老魏就喜欢性感奔放的,越奔放越好,我看这位就很对他的胃口。”不愧是最佳损友,孙磊很了解魏行分的喜好。 孟朝阳听在耳中,不知为什么有点淡淡的失落。 “你跟我去打游戏不?”孙磊拍着他肩膀问。 孟朝阳摇摇头:“我要回家了。” “那我先走啰。” 和孙磊告别后,孟朝阳独自骑着魏行风的电动车回家。这个时间已经没有末班车了,往常都是魏行风用电动车送他回去。今晚魏行风把电动车留给他,自己打车送美女。 夏日夜晚骑电动车,凉风习习,很舒服。就是独自回家的路有些长。 次日,孟朝阳下班去乌托邦,没看见魏行风,说是请假要晚点来。 孟朝阳以为他生病,发微信去问,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 孙磊在一旁看得直皱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给老魏打电话?” “嗯。” “没接?” “嗯。他是不是病了?” 孙磊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叹道:“你好歹也出来工作一段时间了吧?怎么还纯的跟住象牙塔里似的?!” 孟朝阳:“……” 孙磊语重心长地教育道:“魏老司机昨晚泡了个妞,今天就请假,说明什么?说明看对眼了,入巷了!说不定现在正啪啪呢,当然不会接你电话!” 孟朝阳弱弱地说:“他要是真病了呢?” 孙磊头次遇到这么不开窍的男人,心里有一万只驼羊呼啸奔过,“那也是昨晚被榨干了起不来,更不会跟你说!你听我的,他一会儿保准会好好地来上班,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被教育过之后,孟朝阳不敢给魏老司机打电话了,心情愈发焦灼,几乎每隔五分钟往门外看一次。 好容易等来魏行风,果然如孙磊所说,好好的。孟朝阳一个劲儿偷偷打量他,发现他精神不如平时好,俊脸隐隐有疲态,难不成真被榨干了?孟朝阳心里咯噔一下。 “你这是什么眼神?”冷不防魏行风脸对脸地质问他,双手并用夹住他的脸,把他夹成个鸭子嘴。 “呜呜……”孟朝阳去扳他的手,没扳动。 孙磊:“他那是关心你。一听你请假又发微信又打电话的。我 分卷阅读5 让他别打了,他眼睛就没离开过门。” 魏行风恶作剧似的捏他的脸,故意恶声恶气地说:“我那会儿正开车呢,你乱打什么电话?!以后我没回微信就是有事,有空我会回给你的,别瞎打电话。你滴明白?” 孟朝阳忙不迭点头。 魏行风打一棒给颗枣,放开手后很温柔地给他揉脸。 孙磊闻言笑道:“真开车呢?让我给说着了。是昨天那妞儿?” 魏行风点点头。 “怎么样?性感不?身材是不是特有料?”孙磊一脸猥琐地问。 魏行风只回了两个字:“正点!” 孙磊咂嘴道:“那妞儿一看就特那啥……你小子总是那么有艳福!你们从昨晚一直做到今天下午?” 魏行风有点得意地回答:“没有。我昨晚正儿八经送她回家。她让我今天请她吃饭,然后去我家玩……” 孙磊了然地笑了一阵,又问:“处的成吗?” 魏行风:“还成。” 孙磊冲孟朝阳道:“这就是一见钟情了。” 孟朝阳没接话,担忧地望着魏行风道:“魏哥,你要注意身体,纵欲伤身。” 孙磊笑得差点瘫到吧台下面。魏行风哭笑不得,只能把孟二傻子揪过来,夹在胳膊底下将他一头乌黑软毛搓成草窝。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存稿箱的时间设错了,所以没发出来,表好意思哈。 第4章 孟朝阳发现魏行风交女朋友有些与众不同。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同小曼交往发生太大改变,既没成天黏在一起虐狗,也不嘘寒问暖呵护倍至,微信上到是经常甜言蜜语,可孟朝阳比较实际,认为恋爱就该关心爱人的生活状况,情话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说一卡车都没卵用。 孙磊说魏老司机不喜欢粘人的女孩。这一点小曼确实做的好,从不用魏行风陪着做这做那,不定时地滚床单,滚完之后顺便吃饭,或参加魏行风朋友们的聚会,仅此而已。 孟朝阳觉得这俩人其实都不怎么在乎对方。他把这结论告诉魏行风,魏行风就笑着回答说,他们现在处于从肉/体向精神延伸的过程。他奇怪为什么不是精神到肉/体的延伸?魏行风就说精神伴侣可遇不可求,极其稀少,如果先精神后肉/体的话,很可能要去当和尚。 孙磊听后一针见血地戳破纸老虎:这货就是不想负责任。 孟朝阳不喜欢不负责任的男人。但他替魏行风找理由:画家对美的感受比一般人敏锐,对美的渴望也比一般人强烈,所以他们喜欢美人和性,不少大画家都十分风流,就因为需要在爱情多巴胺的刺激下找到创作灵感。魏行风是未来的大画家,走上老司机一路不奇怪,只要女孩愿意,探索肉/体行径完全可以理解和容忍。 不过,魏行风的身体的冒险似乎并没给他带来创作灵感。 今年年底有一个地区性青年画家作品比赛,魏行风的老师已经替他报了名。鉴于参加比赛是画坛新人打响名声的主要途径之一,师徒俩对这次比赛格外重视,他甚至缩短了在乌托邦的工作时间,专心画画。 这天是周末,孟朝阳一大早提了早点到魏行风的住处。 一进门他就发现不对。魏行风难得衣冠不整蓬头垢面,屋里还一股子烟味儿,他显然是熬了个通宵,脸色既疲倦又阴郁,像跟谁生气似的。 孟朝阳招呼他吃早点,他只说句:“你先吃。”就往床上一躺,目不转睛地瞪着天花板。 看他这样子,孟朝阳哪里吃得下,小心地问:“这是怎么啦?画的不顺?” 魏行风不吭声。 孟朝阳不敢再问了,不言不动地坐在桌旁陪他。 半晌,他忽然坐起来,把画架上的画拿到孟朝阳面前问:“你觉得怎么样?” 这幅画的前几稿孟朝阳都看过,每一处最微小的细节修改他都记得,凭心而论每一修改都比前一次差,即使身为魏行风的迷弟也难以表达欣赏。 孟粉丝老实回答:“好像,有点粗糙……” “连你都看出来了!”魏行风把画随手一丢,颓丧地坐回床边。 孟朝阳从没见过他这样,被吓了一跳,慌忙安慰他:“业余人士的话不作数,你不用管我的意见。” 魏行风塌着双肩,有气无力地说:“路教授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再找不到状态就不用参加比赛了,根本没戏!” 孟朝阳拿起画仔细审视良久,说出了自己的直觉:“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题材?我感觉它不像你心里长出来的……” 魏行风抬起头,眼睛一亮,颓唐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是没想到孟朝阳这个业余人士能够一语中的,道出了他画不好的真正结症!要知道他已经苦恼了很久,一直找不到失常的原因,连他老师都仅仅是从技法方面分析,隔靴搔痒似的。 接过孟朝阳手里的画,他再次认真看了一遍,忽然笑道:“弟,你真是我的soulmate呀,我自己都看不懂,你怎么就看出来了?” 孟朝阳瞪大眼讶异道:“你真不喜欢吗?” 魏行风翻了根烟点上,挠头道:“也算不上不喜欢,像你说的它不是从我心里长出来的,所以我总找不到感觉,自然也达不到最佳的表现效果。”他放下画,自言自语地总结:“艺术这东西,除非是技巧纯熟到很高境界的大家,像我这样的新人就得以情动人,感情有一丁点不到位都不行。” 孟朝阳:“这题材不是你自己挑的?” 魏行风:“时间太紧,我老决定不了画什么,路教授就帮我选了这个题材,据说比较容易出彩。” 孟朝阳:“还有好几个月都不够你准备吗?” 魏行风有点不好意思:“我又接了好几单活儿,所以没时间给我慢慢找感觉。” 这次比赛对魏行风十分重要,他还占用准备的时间去接活儿,他是有多缺钱呀! “你很缺钱吗?”孟朝阳忧虑地拧起眉,“对了,你在谈恋爱……” 魏行风忙摆手道:“跟小曼没关系。我的室友这月底就要搬走了,房东准备另外招租,谁知道他会租给什么人,万一新同屋影响我画画怎么办?” 搞艺术的人都需要安静的空间,又都有些独特的习惯,所以一般喜欢独居,实在没有条件的最好跟同行合住。但以魏行风的情况要找同行合住并不那么容易。 “所以我打算干脆把两间屋都租下来,我一个人住更自在。但是房东要我一次付他半年房租,我现在没那么多钱……”魏行风自嘲道:“谁想到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这不是大事,难就难在他没钱。 而孟朝阳知道,魏行风表面开朗讲义气,其实自尊心极强,能自己解决的事他决不会去麻烦别人。 迅速在心 分卷阅读6 里算了笔账,孟朝阳给他出主意:“我的房子也快到期了,不如我跟你合租?反正两边价格差不多。” 魏行风怀疑地看着他:“你的房子要到期了?怎么没听你提过?” 孟朝阳面不改色地撒谎:“本来还有三个月,房东违约要提前收回房子。”违约的其实是他自己。 “赔违约金吗?” “当然要赔。”他赔给房东。 魏行风还有些犹豫,因为感觉自己似乎占了他的便宜,“你钱够付半年房租吗?” “有啊!”孟朝阳拍着胸脯保证。 “你买我的画花了不少钱,还剩下那么多吗?” “你就别担心了,工作这两年我也攒了一点钱,多的钱我是没有,但租房子是够了。”孟朝阳说的是实话,比起同龄人月光族来说,他确实十分节俭,加上前两年房子好卖奖金多,让他存下了不多不少一笔钱。只不过买魏行风的画加上付半年房租以后,剩不下多少了。 不过比起支持爱豆的事业来,钱算什么?!没有再挣嘛! 魏行风也不是矫情的人,孟朝阳肯跟他合租大大为他减轻了压力,而且他也确实喜欢这个既崇拜自己又会提中肯意见的朋友。于是他在心里给孟朝阳记下一笔感情账后,就开始商量两人合租的事宜。 原来的室友其实早想搬了,是看魏行风为难才延长到月底。现在魏行风找到室友了,人家麻利收拾两个包就离开了,当天孟朝阳提着行李正式入住,开始了和爱豆的同居生活。 真住在一起后,孟朝阳发现魏行风毛病不少,同他一起生活并不容易。 比如,魏行风爱干净近乎于洁癖,容不得一丝凌乱肮脏。以前还勉强把整洁范围控制在自己房间,公共区域如果脏了也是他动手收拾,从不在脸上表现出不满。但室友换成孟朝阳后,他的控制范围扩大到了整套居室,连孟朝阳的房间都要管。但凡堆了衣服或是垃圾没及时清扫,他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吓得孟朝阳赶紧收拾。 孟朝阳也不是特别勤快的人,现在被魏行风盯着,变得勤脚快手半点不敢懈怠,什么脏衣服堆一两个星期再洗、吃完饭躺沙发上消食完再收拾,这类懒惰而舒适的习惯被迫强行扭转。好吧,魏行风的准则是,生活品味的第一标准就是整洁,可以不奢华但绝不能不干净。孟朝阳觉得挺对,所以这个可以忍。 再比如,魏行风画画的时候需要安静,室友怎么样,孟朝阳不知道,反正他对孟朝阳的要求等同于暴君,行动说话必须小声,电脑手机必须静音,搞得孟朝阳在自己屋里都跟做贼似的。孟迷弟体谅他搞创作,又没有专门隔音的画室,难免要求苛刻脾气暴躁,等以后他功成名就有专门画室就好了,这个也忍了。 另外,魏行风和小曼约会,大部分都是他这儿,啪啪的时候动静又大,花样儿又多,时间又长,影响相当不好。有一次孟朝阳上卫生间,正巧撞见俩人在里面那啥,孟处男惊臊交加,躲屋里再不敢出来。此后小孟屋里多了好些矿泉水瓶,如果小曼来,他都尽量在屋里解决问题,实在解决不了才往街口公共卫生间去,去了就不想回来——生怕又碰到那俩人。 这个要忍……有些难。 但也不能怪魏行风。因为之前他问过孟朝阳,他和小曼玩得太疯会不会影响室友。孟朝阳当时装逼说,无所谓呀,他正在网恋,对方也是喜欢虚拟啪啪的女孩,魏行风玩的嗨他对着电脑也不逊色呢。真实情形是,他网恋个鬼,所谓虚拟啪啪无非是对着电脑撸,最近撸的也不怎么愉快,可能因为K播被禁了。 孟朝阳不喜欢魏老司机笑他是纯情处男,这简直是变相表明他缺乏雄性魅力,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忍也得忍。 第5章 孟朝阳如此懂事容让,魏行风跟他在一起别提多自在了!竟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虽然和以前的室友相处也融洽,可那是魏行风看人家脸色、故意放低身段处出来的。他这些年混迹K城拜师、结交美术界的朋友,都是这种态度。谁让他只是个没背景、没学历、缺少专业素养的打工仔呢?!而他要挤身的又是个相对封闭神秘圈子,是普通人生活之外的、专职创造美的一群人。更别提他的理想还是正统油画。 他清楚自己犹如从平原奋力攀登珠峰一般,走着一条无比艰辛、目标遥远的路。尽管他很有才华,但这圈子里的人哪个没有才华?才华可以作为敲门砖,却不是立足的依仗。 在吃了很多亏,摔了很多跟头后,他总结经验深思熟虑,给自己设计了一个热情、勤奋、谦逊、彬彬有礼为梦想而奋斗的有志青年的形象。凭借这个形象,他成功地得到了老师们的喜爱,挣来了不少帮住,和一些圈内的朋友。 然而,他必须小心地、时刻警醒地维持这个形象,拿捏住好相处跟刻意讨好的尺度。天知道他忍下了多少不甘不忿,把自己的真情实感包裹的有多深! 不过面对孟朝阳时,这些全不需要。 因为他,在魏行风看来,莫名其妙地崇拜着自己,匍匐的心摊开成了一张网,甘愿承受魏行风的任性、琐碎和阴暗。 那些偶然路出的峥嵘全被孟朝阳美化了,他就像个带处理程序的自动投影仪,有关魏行风的事在他心里转一圈,出来后就全是美好的。 魏行风不理解他的心思,却欣然接受了他的包容。 房子的问题解决后,魏行风没了后顾之忧,便决定放弃那幅不满意的作品重新选材画。他常常出去找素材,孟朝阳有空会跟着一块儿。 某个周末,魏行风突然心血来潮说要和孟朝阳去野餐,还像模像样地准备吃食,孟二傻子也高兴特意去排队买了只烧鸡。 那天是个大晴天,魏行风用电动车载着孟朝阳,孟朝阳背着包,俩人一大早就出发了。 电动车颠颠簸簸地跑了两个小时进入一个山箐,魏行风在路边农家乐存了车,然后带着孟朝阳往山上走。 在浓荫遮蔽的崎岖山路上走了十多分钟,俩人拐进一条岔路。穿过灌木遮蔽的一小段土路,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碧绿厚实的草地上清溪潺潺;左边是成片的野花,右边是棵绿冠如盖的大树,围绕着中间一排荒废的二层小楼。 说废弃并不准确,因为小楼只堪堪搭起个混凝土框架,如今内外均花草丛生,颇有一种荒凉意境。这一线荒凉是花团锦簇中不和谐的灰,是生机勃勃中静穆的寂,是野蛮生长中的过去之影,然而在安静的山林里却并不显得突兀。 孟朝阳第一眼就被这景致倾倒了。张着嘴看了一会儿,才喃喃赞叹:“太美了!” 魏行风搂住他的肩膀得意笑道:“不错吧!这是我的秘密桃源!” 分卷阅读7 “嗯嗯,很美!美不胜收!”孟朝阳连连点头,“难为你能找到。” “有次和朋友来爬山偶然走进来,当时就觉得好,后来自己经常一个人过来,有时候画画,有时候就发呆。最近太忙,有段时间没来了。我还是第一次带人来。”魏行风接过背包,微笑地看孟朝阳撒欢似的往房子那儿跑。 “骗人吧,你那么多女朋友都没来过?这里又偏僻又隐蔽最适合打野战了。”孟朝阳边跑边嘲笑他,不肯轻易接受他给自己的“殊荣”。 “在这儿打野战简直破坏气氛!我是来审视内心的,又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魏行风不紧不慢地跟着孟朝阳。来到房子前时,孟朝阳正趴在一个窗台上,周围有半人高的野草,还有紫红的小花开在窗台缝隙,从他的角度看去,恰似俊朗青年立在花草镶边的画中。 他急忙掏出速写本,几笔画下这个画面。 “你说在这儿盖房子是准备干什么?我猜是盖宾馆或会所。”孟朝阳对这些半成品房子非常感兴趣,在里面转来转去。 “盖宾馆、会所还得修条路,又不是名胜古迹,谁会做这种傻事?多半是盖私家别墅,后来也觉得不方便就放弃了。” “我看这房子不止十多年了,那时候谁那么有钱自己盖别墅?” “什么时代都有富翁,只是我们升斗小民不知道而已。”魏行风阖上速写本,眼睛跟着孟朝阳转,目光渐愈深邃。 “魏哥快过来看!这里有名字!”孟朝阳忽然咋呼起来。 魏行风跑过去,看他站在一个角落的墙壁前。 “这有画,还有名字。”他像玩寻宝游戏的孩子发现了重要线索一般,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 墙壁的转角上画着两只手,一只从左边伸过来,一只从右边伸过来,在转角线上碰在一起,上方分别写了“博”和“佑”两个字。 画和字像是水泥没干的时候划下的,时间太久只剩个浅淡的印子,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但这两只手绝不是“某某到此一游”那种涂鸦,简单几笔已经颇见功力,那种奋力想要握在一起的感觉扑面而来,直击魏行风的心脏。他甚至生出自愧弗如的感觉。 魏行风脱口道:“画的人肯定是位大家!” 孟朝阳笑道:“看来是位和你有同好的前辈。” 魏行风挠头道:“真有人会来这种地方谈恋爱?” 孟朝阳:“有什么不好?” 魏行风:“有点阴森。”像是配合他的话,突然吹来一阵凉风,吹的四周荒草哗哗作响。 孟朝阳背脊有些冷。 魏行风还添油加醋道:“这种地方其实阴气最重。” 孟朝阳顿时想起各种关于荒宅的恐怖故事,那两只逼真的手也像有某种暗示,他白着脸对魏行风道:“我们还是出去吧。” 魏行风没想到他会被吓到,挤兑他:“你胆子忒小了。大白天怕什么怕,还有我呢!” 孟朝阳推着他走,嘴上毫不示弱:“有你也不管用,你是能画符呀还是能摆阵?没本事救别瞎哔哔!” 魏行风长臂一伸夹住他的头,开始揉头发:“哎呀,你小子反了你!” 俩人打打闹闹地出了房子,在大树下铺塑料布摆好食物,吃点儿东西,聊会儿天,发会儿呆,十分惬意。 “我在这儿总是容易想很多,想的最多是小时候。我记得三中附近有个公园,荒地多,游人少,跟这里的氛围很相似。”魏行风望着远处天空一角轻声说。 孟朝阳知道他说的那公园,上培训班的时候常去那里写生,别人画花画树画建筑,就他喜欢画荒滩野草,画还只画一半,另一半必定是明媚风景。这么古怪中二的画风很不得人心,老师不满意同学会讥笑,可他就是喜欢画,着魔一样。 他把这事说给魏行风听,魏行风却点头道:“你说的那个景我也常画。我喜欢那种对比,所有负面情绪都可以表达。可以说我们中二,也可以说我们的与众不同。” 一句话说到孟朝阳的心坎上,顿生高山流水的知音之感。 他当然不会厚脸皮地说魏行风是自己的soulmate。放弃画画的时候,他就菲薄自己的灵魂浅如水洼,而有才华有勇气继续留在艺术殿堂里的魏行风,其灵魂自然深邃如大海。 魏行风不知道他的感动,继续说:“小时候我爸妈老吵架,我烦得无数次离家出走,都喜欢往有些荒的地方跑。可能我从小到大最缺的就是安静。” 孟朝阳听出他的幽怨,忍不住说:“你还有父母可以吵架,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间就离婚了,想听他们吵架都听不到。” “最好别听。那样的家庭有和没有也差不多。”他顿了顿,语调低沉下去:“我妈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不是哭闹吵架就是成天胡思乱想闹自杀,所以我爸宁愿她闹,什么委屈都忍在心里。我初三毕业的时候,他出车祸不在了,我们母子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我妈一下就垮了,病情越来越严重,拖了两年实在拖不下去,已经发展成精神分裂症了,只有送精神病院。” 他停下来,长久沉默。 孟朝阳说不出话来,往前挪到他身后,把手搭在他背上,是个安慰的姿势。 “我爸走的时候没留下什么,除了一套旧房还值些钱。我原来计划考上大学后把房子卖了,带着我妈去大城市,给她更好的治疗,谁知她恶化那么快……” “所以你退学了?” “嗯。我当然不可能说我妈疯了,只能打肿脸充胖子说要拜名师学艺,呵呵。”魏行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房子还是被我卖了,但不是用来给我学习,而是用来给我妈交住院费,我到这里的时候身上只揣了四千块,有一半还是王老师借我的。王老师了解我的情况,对我特别好,帮我给他艺术学院的哥们路教授写推荐信,还借钱给我。路教授也特别好,收我当徒弟免费指导我,还给我找房子找工作,还有孙磊这些哥们都帮了我不少,你帮我就更多了……” 他扭头对孟朝阳笑了笑,说:“人间自有真情在。” 最后一句语气平淡近乎调侃的感慨。孟朝阳却因其平淡差点落泪。 他了解,当事人遭遇多大的灾难和艰辛,在听者耳朵里不过是一串无关痛痒的句子,最多带有猎奇性,或者感情色彩浓厚些。一个人一生的经历可以浓缩成几个简单词汇,嘴唇开合几次,所有的痛苦挣扎,就过去了。 并非人情薄如纸,实在是每个人的生活都与他人无关。也实在是,语言这种工具充满了隔膜和歧义。 这或许是他和魏行风都喜欢上画笔的原因——色彩、线条、图案比语言更富有感情和冲击力,有时候仅仅一眼,观者就会被画作里浓烈感情击穿,或者爱,或 分卷阅读8 者恨,或者注意,或者陌视,斩截利落,绝无中间路线。 第6章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电脑坏了,今天才修好,耽误的更新我会补上,实在是抱歉了。 “你不会是被我感动了吧?怎么都快哭了?”魏行风被孟朝阳呆滞而悲伤的表情逗笑了,怜惜地揉着他的头发警告:“你千万别哭!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要卖惨……我在你身上又破例了,除了孙磊,我还是头一次跟朋友说家里的事儿。” 孟朝阳吸了吸鼻子,说:“我确实很感动。你经历了这些还没变成愤青,实在太不容易了!”接着他说了句可以充分证明语言局限性的话——“苦难是艺术家的财富,这些经历会对你的创作有很大帮助,所以你一定不要放弃希望……” 魏行风忙做个暂停的手势,道:“打住打住……我知道自己特别富有,将来肯定会成大画家,冲出国门走向世界!为了这一天尽快到来,我现在要开始画画了,你先自己玩会儿。” 孟朝阳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他画了一会儿速写,又看了一会儿风景,然后就睡着了。 魏行风画了一会儿,起身活动一圈,回头看到孟朝阳睡得正香。不是第一次见他的睡相,却是意外地被吸引了目光。 他侧身而卧,脸紧靠着手掌,绿草如一条碧绿的轻绸,映衬得本来就白的皮肤越发白如瓷、润如玉,浓睫犹如袖珍的翅膀安静地栖息在上面,勾勒出两道恬静阴影。而高直鼻梁下面的、淡粉的唇,宛如脆弱的花瓣,颇有那么点引人采撷诱/惑。 在魏行风眼中,孟朝阳虽然长得很英俊,却始终有点畏手畏脚,根本谈不上风度。可就在今天,他看到了孟二傻子的另一面:或没心没肺地笑闹,或静美宁和的安眠。魏行风感觉十分新奇,仔细回想起来,孟呆子的感情是十分丰富的,伸向外界的触角也特别敏锐,像一只万花筒,非要靠近了仔细看,才看得到其中的璀璨光影。 魏行风倾身靠近他,用手指擦过他的长睫毛。睫毛颤了两下,好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魏行风起了玩心,在他的睫毛上擦来擦去,轻声说:“喂,你梦见什么了?” 孟朝阳似乎听到他的话,微蹙的眉尖舒展开来,竟是在微笑。 魏行风若有所思地怔了一下,有灵光在脑海里闪过,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他拿起速写本,飞快地画下熟睡的孟朝阳。 等孟朝阳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画了好几张草图,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姿态神情。 不知道自己成了魏行风的画中人,孟二傻子揉着眼问:“我睡了多久?天是不是要黑了?” “没睡多久。离天黑还早。”魏行风头没抬头,但想象得到他懵懂的傻样儿,不禁笑起来。 “我肚子好饿。”孟朝阳拿了块三明治开吃,边吃边赞美:“你做的三明治真好吃!” “是吗?给我来点儿。” 孟朝阳忙掰了一小块塞他嘴里,顺便看他的速写。谁知他反应贼快,没等孟朝阳看清就挡了本子不让看。 “给我看看嘛。” “现在不行。” “为什么?” “这就是我的参赛作品了,构思阶段,谢绝参观。” 孟朝阳不满地撇了撇嘴,随即又高兴起来:“你找到灵感了?!” “嗯。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是我的soulmate呀。” 这是孟朝阳最爱听的甜言蜜语了,每次听都感觉心脏被幸福地麻一下,那种甜蜜快乐的电流可以令他回味好久。 他认为自己和魏行风的友谊,再不是普通的朋友情谊,已经升华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野餐之后,魏行风开始画他的参赛作品,画的颇为投入,把自己关屋子里就是七、八个小时。孟朝阳不但给他做饭、送饭保证他的三餐,还主动请缨去乌托邦做兼职,因为想多赚些钱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予支持。 孟朝阳每天从乌托邦回来都是夜里一点多,魏行风的屋里仍旧亮着灯。他睡在床上,凝视着这灯光,心情很平静,很快就入梦了。 梦境也是特别美好。 他常常梦见魏行风成为闻名世界的大画家,不管是在画廊里,还是领奖台上,自己总是站在魏行风身后。今晚,他又梦见魏行风站在一个超级大的画廊里,向到场的人介绍自己的作品,他照例站在后面。魏行风忽然说:“我能有今天的成绩全是因为一个人的支持……”随后他转身冲自己伸出手,隆重介绍:“他就是孟朝阳,我的soulmate……” 孟朝阳在梦里笑歪了嘴,却不知道自己闭着眼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 结果笑得差点岔气,醒了。 黑暗中一张熟悉面孔映入眼帘。魏行风愕然道:“做什么好梦呢?至于笑成这样!” 孟朝阳当然不能说那个羞耻的“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的梦,只擦着嘴喃喃道:“没、没什么。好像是一件高兴事儿,不过我忘了。”随后他完全清醒过来,猛地坐起来:“你怎么在我屋里?” “我来看看你。”魏行风淡淡回答。 “……”孟朝阳眨眨眼,问:“我笑得那么大声吗?” 魏行风忍笑点头:“嗯。相当大声。” “……”孟朝阳默默地嫌弃自己。 “你第二天要上班,晚上睡得太晚身体受不了。我那幅画快画完了,到时候我重新接活儿,你就不要去乌托邦做兼职了。” “没事,我年轻扛得住。” “听话!”魏行风揉揉他的头,把他按到枕头上,拿出大哥样子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现在的画涨价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你要是真闲不住就给我当助手,我给你发工资。就是少点儿。” 他这番话太窝心了,孟朝阳有些感动兼激动,脱口道:“我不在乎钱的。” “我知道。”魏行风抬起手似乎想碰他的脸,半路拐弯给他压了压背角,尔后起身离开,替他轻轻带上门。 魏行风不是个感情外路的人,喜欢笑即是他结交人的方式,也同样是他防卫外界的方式。外人看他笑嘻嘻的容易亲近,真正相处久了才会发现,他的喜怒哀乐全藏在笑脸后面,轻易不示人。但孟朝阳明白,他其实是个很体贴的人,只是事情太多,无暇他顾。 而自己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揣在心里,这就够了。孟朝阳是很容易满足的。 不过他实在没料到,几天之后,魏行风会给他那样大一个惊喜。 他是从窝里给揪出来,迷迷糊糊站到了魏行风屋里的。魏行风的表情神秘而兴奋,慢慢地转过画架,那幅废寝忘食创作的作品就呈现在他的睡眼前。丰富的色彩撞上了视网膜,令他的瞳孔猛然收缩,耷拉的眼 分卷阅读9 皮也如幕布被拉扯起来。脑海仿佛响起一声炸雷,轰走了他的睡意,剩下深深的震撼和不可置信! 整幅画分作两部分,下面三分之二是灰蓝海水,水里矗立着丛林般的深灰楼房,空隙处漂浮着电脑,断了的网线,手机,缩小的汽车和钞票。一个男人沉在水里,被这些东西拉扯着往下沉。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像是睡着了,或是死了。但是从他的额头开出一朵巨大的花朵,直突出水面伸入天空。而在花朵里面,仿佛是幕布被掀起一角,有花朵、星斗、飞翔的彩鸟和天使。 又是魏行风擅长的对比画法。海面以下是充满窒息感的沉闷色彩,天空上的画面则鲜艳而生机盎然,简直是天庭才有的每景。而男人,手脚都困在水里,呈现出一种无力的凝滞状态,他也正在像更深更暗的海底沉沦,只有渴望和梦境仍是那么鲜活美丽。 “他是为梦而生。”孟朝阳脱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是为梦而生。”魏行风站在他身后接话道。 画上的男人是孟朝阳。经过魏行风的加工,容貌有些模糊,但孟朝阳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 良久,孟朝阳才如梦初醒般喃喃,说:“这是我?我是你的参赛作品?” “对啊。”魏行风从身后搂住他的肩膀,下巴支在他肩上,笑道:“这就是我眼中的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根本就是孟朝阳的生活状态!假如没有遇到魏行风,他大约会无风无浪地过一辈子,结婚生子,寡淡老去,心里做着一个没完成的童年梦…… 前途这样令人沮丧,只是自己在装傻。 孟朝阳有点儿想哭。 魏行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揪了揪他的脸颊,安慰道:“好了,你现在和你哥我在一起,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孟朝阳用力点头。 接下来整个早上,他们都在讨论这幅画,很是兴奋激动。中午他俩出去大吃一顿,喝了不少酒。 今天是周末,乌托邦客人多,孙磊他们都在,孟朝阳就建议魏行风去那里庆祝一下。 魏行风答应的声儿还没落,微信就来了。他看了一眼,笑起来:“小曼问我有没有空?说起来我跟她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哦。”孟朝阳瞧他笑的不正经,猜他可能是憋慌了。今晚的庆祝多半要黄。 果然,魏行风边按电话边说:“弟,我今天得去约会,不能冷落人家姑娘。我们改天再去庆祝吧?” “好。” “我走了,晚上不一定会来。你自己小心点儿。” 孟朝阳不耐烦地赶他:“行了,我又不是姑娘,大老爷们怕什么!你快去吧,别叽叽歪歪的!” 魏行风便站起来买了单,然后脚步不稳地走出饭店。出去后,他又敲敲玻璃,跟孟朝阳挥手再见。 第7章 “孙磊都告诉我了,你这些天为什么不回屋。”魏行风的表情有些内疚。 “……”孟朝阳能想象得到孙磊都说了些什么。 “你说不介意我和小曼回来约会,我就信了,没想到你是说客气话。” “我、我不是说客气话!我真的不介意!”孟朝阳一听就急了,拿不准他这句话里是否有责备的意思。 “你要真不介意,怎么会成天往网吧跑呢?” “我……” “都是我的错。”魏行风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揉揉他的头发,诚恳道歉:“住在一起,这些方面肯定要注意,换位思考,假如你像我那么无所顾忌,我也会受不了。而且,我习惯你一直让着我,什么事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忘了去考虑你的感受。” “……”wuli风风这番话说的太真诚,孟二傻子被深深感动了。原来,风风前阵子任性、霸道是因为把他当自己人了,意识到问题后,不但开始为他着想还特地做饭来道歉,相比而言,他自己揣着龌蹉心思避而不见的行为,就显得太不磊落大方了。 魏行风不知道他的思想活动,见他低头不语只当他委屈,便凑上前仰脸看他,带着几分讨好轻声道:“朝阳,别生气了,好不好?” 一声“朝阳”喊得孟朝阳心都酥了,连忙端正思想,表明态度,“我没生气,真的。我们是兄弟就该互相容忍谦让。跟你说句实话,我不回屋跟你和小曼有点关系,不过只有一点,而且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魏行风也路出和孙磊一样的“我懂的”表情,老不正经地笑道:“你该交个女朋友……跟哥说你不会还是处/男吧?睡过女人吗?” 孟朝阳闹了个大红脸,还死鸭子嘴硬:“当然睡过!我交过好多女朋友呢!” 魏行风坏笑:“哎呀,还是老司机,看不出来嘛。我怎么记得你那里是粉红的?老司机也有粉红色的吗?我弟真是天赋异禀呀!” 孟朝阳被他挤兑得脸红脖子粗,扬起握筷子的手使劲捶他,怪不得孙磊将其视为现代西门庆,他一张嘴贱起来也是很流/氓的!不过他嘻嘻哈哈任孟朝阳打的时候,手里却稳稳端着饭盒,眼睛还不忘注意吊瓶里的针水,要说体贴也真体贴。 等孟朝阳吊完葡萄糖以后,跟公司说一声,便坐着魏爱豆的电动车回他俩的出租屋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孟朝阳决定继续升华他们的友谊,硬往思想的翅膀上加了无数绳套,翱翔这种危险的事暂且不要做了,乖乖呆在友情和艺术的小船里就好。而魏行风也格外注意,再不带小曼回来,打电话的时候只要孟朝阳在旁边说话都特别小心,生怕又把小处/男刺激得离家出走。 然而友谊的升华并不顺利。 又一次,孟朝阳从梦中醒来,魏行风的脸仍在脑海里晃动,耳畔还有“我爱你”的袅袅余音。最近常常做这种和魏行风相爱缠/绵的梦,梦醒之后总会若有所失,恨不得永坠梦中不醒来。 今晚也是。 瞪着天花板,孟朝阳的心里塞满了轻飘飘的虚幻快乐,然而睁开眼睛后,黑沉沉的夜色扑面而来,提醒着那是一个荒唐的梦。 下意识地,他闭上眼,希望梦境可以再延长一会儿。脑中却响起一个严厉的女声:“朝阳,你胡闹什么呢?!魏行风是你的好朋友,你别尽想这些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这是妈妈的声音。每当他想放/纵,想走偏的时候,理智就会化身母亲给他一个当头棒喝,把他重新拉回正路上。就是这棒喝,即使在最叛逆的青春期,他也是个令人放心的乖孩子。 孟朝阳长长吐出口气,恹恹爬起来,到厨房拿了罐啤酒靠着流理台慢慢啜饮。 对面的房门打开,魏行风拿着块儿大毛巾走出来,“怎么还不睡觉?”他面目有些疲惫,大概又画了半夜。 “想睡睡不着,喝罐酒再睡。”孟朝阳心虚地 分卷阅读10 不敢正视他,视线向下盯着拉罐。 “想什么事想的失眠?”魏行风走到他面前揉他的头发,“给我喝一口。”边说边冲孟朝阳张开嘴,自然得好像他们真是亲兄弟。 “冰箱里有的是啤酒,你干嘛非要喝我的!”孟朝阳嘴里埋怨着,手已经自觉地把啤酒喂到他嘴里。 “我喜欢。”魏行风满意地喝下一大口酒,然后转身走进卫生间。 几分钟后,响起了哗哗的水流声。 水声仿佛化作了无数只蚂蚁,从卫生间爬出来,爬到孟朝阳身上,钻进他的胸口,在他的心头点燃一把燎原大火,烧得他热血沸腾、心/痒难耐,必须做些什么方能灭火。 神差鬼使地,他偷偷挪动脚步靠近卫生间,从半开的门缝往里窥视。魏行风被水打湿的背影烙上他的视网膜,同梦见过好多次的身体重叠在一起—— 宛如米开朗基罗雕刻的男性雕像,难以言说的阳刚之美! 孟朝阳像被闪电劈中,发起了热病。他只得浑身颤抖地逃回房间。急速的心跳掀起欲/望的热/浪,在窗子透进来的一点光影中,他眼里心里全是魏行风的背影,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是黑暗里的一颗明星。 他昏头昏脑在漩涡里打转,时而跃上浪尖,时而坠入谷地,而那美好的男人的身影始终在他上方打转,让他不至于迷失方向,直到颓然趴下,打湿被单和衣裤。 这算不算一种亵渎?他问自己。严厉的理智没有发声。那种肉/体的极致欢乐终于镇压了她。 后来,他睡着了。整晚都梦见在蓝天白云上自由飞翔。 孟朝阳发现升华友谊是越来越难了。理智和欲望两个小人,每天都打得不可开交。往往是一番羞惭的自责之后,又接上一场死不悔改的以魏行风为对象的自渎,明知不应该却依然一路错下去,错又错得不够坚决,犹犹豫豫,进一步退两步的,简直可以把人心扯成两半。 恰巧这个时候,孟妈妈给他来电话说要给他介绍对象,对方是某亲戚的侄女,叫徐曦然,比孟朝阳小几个月,各方面条件都十分般配,孟妈妈让他联系姑娘尽快见见人。本来孟朝阳自觉年纪尚小,不到非相亲不可的年纪,但现在他处境为难,这天上掉下来的女朋友简直像根救命稻草。于是,他相当积极地和女孩联系。第二天就开始见面约会。 他长得英俊,脾气又好又大方,姑娘对他自然很满意。而他觉得对方活泼懂事,两个人也有话讲,相处还算愉快。如今他辞掉了乌托邦的兼职,晚上正好有时间,所以几乎天天和姑娘约会。 照他们约会的频率,应该是进展迅速的,可相处了一个月,他们却连手都没拉过。徐曦然是给过好几次暗示的,但孟二傻子那根天线就是不灵光,压根儿没接收到对方的信号。 某天他们一起去看电影,是部爱情片儿,大结局男女主角深情相拥的时候,徐曦然状似无意地把手盖在孟朝阳手上。孟二傻子当时正在想他还没跟魏行风看过电影,哪天跟爱豆看场电影就好了呢。冷不防姑娘主动向他示好。 眼看电影上那对儿都快亲完了,徐曦然开始暗自着急埋怨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迟缓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终于往前迈出一步,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徐曦然很自然地挽住他胳膊。他全身僵了僵,徐曦然没注意,对他笑微微地说:“我爸妈很想见你,你什么时候到我家玩呀?” “……”孟朝阳又僵了僵,才回答:“看伯父伯母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他们吃饭。” “不用这么麻烦,要吃饭到我家吃,我妈做的菜比好多餐厅都好呢。” “喔。那、那这个周末吧。” “好的,就这个周末。” 把徐曦然送回家,一个人坐车回家的时候,孟朝阳心里闷闷的像压了一块石头。 今天拉了手,接下来就该拥抱亲吻了,可他一丁点悸动的感觉都没有,就像在机械地完成任务。周末还要见家长,不久之后大概就可以确定关系了……照这种进程搞不好不到春节就要谈婚论嫁了,他惊悚地发现自己相亲也忒顺利了!完全没有准备肿么破? 回到出租屋,孟朝阳向孟妈妈汇报了今天的进展,可把孟妈妈高兴坏了。孟朝阳刚弱弱地说是不是发展太快了,就被孟妈妈一通狂批,上至孟朝阳大学时不开眼找了个狐狸/精似的女朋友,下至这两天某某表哥生了个儿子,总结陈词就是早结婚早安家有助于事业发展,以及过日子应该找个踏实的伴侣,不要成天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幺蛾子。 孟朝阳被他妈骂得头昏脑涨,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有几分道理。然而心里还是闷,闷得喘不过气。他很想跟魏行风说说话,在魏行风紧闭的门前站了十来分钟,最后仍是垂头丧气地回自己屋。 魏行风太忙了,正日以继日地改他的画,哪有空儿听自己这些糟心事儿? 第8章 孟朝阳百无聊赖地点开微博来回刷,看到一个大V发了条批评同志骗婚的微博,引来了激烈的争论,有表示同情理解的,但更多是谴责骗婚的不道德。大V义愤填膺地表示“没有勇气去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为了逃避社会压力欺骗无辜女孩,是极端自私以及无耻的!” 这句话像往孟朝阳脸上扇耳光,啪啪地打得他无地自容。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像在骗婚!虽然他还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同志,也搞不清对魏行风是怎样一种感情,但他选择和姑娘交往本身就是为了逃避。用一段正常人的关系来掩饰自己的不正常,这就是欺骗!不管他的生活如何混乱,不管他和魏行风会走到哪一步,那毕竟都是自己的事情,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该自己去处理去承担,万万不该把一个无关的姑娘拉进来! 他的决心下的很快,当机立断地给徐曦然发微信约她明天见面。 次日,在常去的一家咖啡馆,孟朝阳忐忑但坚定地跟徐曦然提分手。 他原想姑娘会生气,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徐曦然很大方,听完他的话,只淡淡地点头说:“难怪我觉得你不积极,原来是没看上我呀,还让我一直嘀咕,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没有没有,你哪里都做的好,你是特别好的人,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徐曦然挑了挑眉,道:“你不用给我发好人卡。来不来电跟人品好坏没太大关系,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孟朝阳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你说的是。” 徐曦然不满地拍了他一下,嗔道:“你别这样嘛,我又不生气。你不是说以后还可以当朋友的吗?” “……啊?你真不生气?” “废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一次相亲而已,有什么可生气的? 分卷阅读11 ” “你那么豁达我就放心了。”他豪爽地拍拍胸口说:“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徐曦然果然点了一桌子吃的,边吃边问孟朝阳:“你说实话,是不是早有心上人了?” 孟朝阳犹豫着回答:“应该算是……有吧。” “你妈妈不喜欢,所以你被迫出来相亲,想安抚家人?” “我妈没见过他。” “那你还出来相亲!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普遍撒网重点捕捞!”徐曦然用勺指了指他,“这不好,是渣男的行为!” “不不不。”孟朝阳摆手道:“我绝对没这个意思。那个人,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你没向他表白?” “……嗯。” “原来是暗恋……这也不好,爱要大声说出来,不要让大好时光白白蹉跎。” “……” 把徐曦然送回家后,孟朝阳慢慢地往回走,一直在想她那句“不要让大好时光白白蹉跎”。他忽然发现,困惑自己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爱魏行风吗? 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向是什么,不在乎魏行风是否会回应,他只在乎自己的心到底爱不爱。如果不爱,他便要想出办法克服那些古怪的欲望;如果爱……他抬起头,看到前方的路灯下争前恐后扑光的飞蛾,数次徒劳而返,数次奋不顾身,只因为它们天性向光。 魏行风就是他的光。从小就是。所以他的心一直向着他,从未改变,即使是漫长的时间,即使是不能定位的空间,都没有改变过他的心意! 在小时候,那是纯洁的朋友之爱;现在长大了,就染上了欲望的色彩。欲望也是为了更加靠近,靠近他的心,他的身体,不仅仅是soulmate,更要成为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此而已。 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执念,或许就像那些向光的飞蛾,对魏行风的向往也是一种天性? 其实,既然爱了,为什么爱又有什么关系?是那个人,就对了。 秋天的风已有寒意,卷着早枯的落叶在空旷街道上打旋儿。孟朝阳却感到了一阵暖意,莫名的兴奋,甚至幸福得想大声喊叫。只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如此快乐满足,爱情竟是这样美妙! 街道两旁不时有音乐传来,吟唱着或悲伤或甜蜜的爱情,汽车急速的车轮把歌声碾成了一个又一个碎片,踏着这些碎片,他觉得身体轻盈无比,简直要肋生双翅。他想飞回那套小小出租屋,他想飞回魏行风身旁,他想飞过这座热闹又荒凉的城市,他想去看看那朵开在云端的花儿…… 忽然间,他明白了,魏行风为什么特别喜欢画漂浮在生活上空的花朵,那些花一定是他没有说出口的爱情。这些爱情虽然并不属于他孟朝阳,可他了解,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这些感受掠过心头的时候,他开始奔跑,好像他真长了一对翅膀。 所以,当孟朝阳大叫着魏行风的名字推开门时,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头发都湿透了。 “这是……怎么啦?”魏行风拿着调色盘和画笔吃惊地看着他,“你是去约会还是去跑马拉松?” “我、我、我跑着回来的。”孟朝阳气喘吁吁地回答。 “有人追你……”魏行风想开个玩笑,不料孟朝阳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他感觉孟朝阳抱着他的胳膊微微发抖,胸口也剧烈地起伏,情绪似乎特别激动。他知道孟朝阳相亲相中了一个女孩,两人来往频密,今晚正是去约会,便猜测他可能是失恋了。 魏行风正想安慰他两句,就听他在耳边叫自己的名字:“魏行风……我恋爱了。” “那很好呀。”魏行风想:不是失恋就好。 孟朝阳:“但他不知道,我是暗恋。” 魏行风:“没关系,挑个好日子向她表白,哥和孙磊好好帮你策划策划。” 孟朝阳:“不用。我不想告诉他。” 魏行风:“为什么?是要等人家自己发现吗?” 孟朝阳:“嗯。” 魏行风:“如果一直发现不了怎么办?” 孟朝阳:“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一辈子也行。” 他松开了手,注视魏行风的目光清亮温柔。魏行风有些感动,放下色盘,习惯性的揉他头发,笑道:“没想到我弟这么痴情,哪位美女那么有福?” 孟朝阳握住他的手,垂下眼眸,轻声道:“你以前说过让我做你的助手,还记不记得?” 他的神情有种莫名的脆弱,像是变成了个琉璃人,明明清透明亮,却又若远若近藏着混沌的迷雾。魏行风最喜欢他这模样,恨不得立即拿起画笔将他画下来。 “我记得。你真愿意当我的助手吗?”魏行风当真抓过速写本,一面飞快地勾勒一面回答。 “嗯嗯。”孟朝阳重重地点头。 “现阶段工资不高,有时候可能没有工资,还要随叫随道。但是绝对有前途,我赚了钱少不了你一份!”魏行风抬起头冲他抛了笑嘻嘻的眼神,“怎么样?这种条件可以接受吗?” “可以的。”孟朝阳大声道。 魏行风手中的笔在纸上一顿,收了最后一笔,他合上本子,笑道:“不得反悔,即是生效?” 孟朝阳用行动作为回答,快手快脚地接过拿走他的速写本,将画笔和色盘递到他手边,“你今晚要熬夜吗?我去煮宵夜。” 魏行风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脸旁蹭了蹭,道:“我要吃汤圆,红豆陷的。” 孟迷弟挣脱他的怀抱,尽职尽责地去煮汤圆了。 第9章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魏行风和孙磊在本市没亲戚,约在一起吃饭过节。孟朝阳以往都要按孟妈妈的吩咐去各亲朋,尤其是周志宇处走动送礼的,但今年他没去,只跟这两位朋友混一处。 孙磊晚上要上班,他们早早在乌托邦吃过晚饭,魏行风和孟朝阳一边喝酒一边等他。 中秋节客人不多,到十一点差不多就没人了。孙磊准备关门,让他俩先去附近的烧烤店占位子、点东西——那家店生意好,常常爆满找不到位子。 乌托邦所在的这条巷子很深,最里面是酒吧,最外面是商铺,中间一段路曲折狭窄,一堵分隔小区的围墙下只有几个垃圾桶。这两天偏巧路灯坏了,魏行风他们几乎是摸黑行走。 冷不丁从前面跳出几个人,一字排开挡住路,将他俩堵在了垃圾桶前。 领头的一个用手机的光照他们,然后指着魏行风问:“你是魏行风?” 发现情况不妙,魏行风把孟朝阳拦在身后,冷静地回答:“找我有事?” 那人冷笑:“呵呵,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人让我告诉你一声,以后别再缠着周晓曼了。” 魏行风拉住孟朝阳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嘴里冷冷说: 分卷阅读12 “她是我女朋友,你情我愿,说什么缠不缠!” “从现在起,她就不是你女朋友了,识相点儿,省得哥几个动手!大过节的,我们也想早点回家,对不对?”那人加重语气故意问身后的同伴。 同伴们迎合说:“对!臭小子,别耽误哥们吃月饼!”纷纷亮出手中的武器。 魏行风还在拖时间:“谁让你们来的?” “少废话!就一句话,懂了没有?!” “……没门儿!”魏行风先是不说话,突然大吼,拉着孟朝阳向包围圈最稀疏的那边冲去。 孟朝阳和他早有默契,十分配合地一起跑,顺便将手中饭盒朝他前面扔去。 拦他们的人显然是打架经验丰富,跟他们说话时也一直暗中提防,见他们突然发难,立即反应很快地拥上来拦他。饭盒砸中其中一人的头,对方捂脑门嗷嗷乱骂:“狗/日的!砸到我脑袋了!哎呦出血了!拦住他!” 领头的那人也叫骂道:“别让他跑了!给我狠狠打!” 魏行风见跑不掉了,便放开孟朝阳,用力把他向后推的同时,用身体挡住了四面八方的攻击。 黑暗中响起木棍敲击人体,和拳头打中皮肉的闷响,在寂静的小巷中分外惊心动魄。孟朝阳的大脑一片空白,眼里只看到魏行风左突右冲的身影,和他挥起又落下的胳膊。他很勇猛,但对方人多,他打别人的同时,有更多的拳头木棍打中他。 孟朝阳脸上溅到了一串温热粘稠的液体,带着扑鼻的血腥味儿。他认定那是魏行风的血,整个人瞬间炸了! 正好看到有人拿木棍砸魏行风的头。他弓着腰,本能地用手去护头。眼看木棍就要打到他的手,孟朝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垃圾桶里薅出一块粗木条,挥舞着冲上去,嘴里狂呼乱喊:“你们别打他的手!别打他的手!别打他的手!” 粗木条半路截住了木棍,木棍应声而断,但木条没有停下,抡圆了打中了手持断木棍的那人。孟朝阳的手臂被猛地弹回来,虎口裂痛,木条差点脱手。但他毫无知觉,死死抓住木条舞得虎虎生风,还吼叫着:“你们别打他的手!”也不管自己被打了多少下,被打得有多重。 这气势太尼玛惊人了! 打架就怕遇到这种不怕死的疯子,不管怎么弄他都没知觉似的不会手软。只要在气场上压过对方,基本就定下胜局了。何况孟疯子还有俩帮手。魏行风可不是吃素的,在城市漂了六七年没少打过架,出手堪称快准狠。孙磊不知何时加入了战局,嘴里一个劲儿嚷嚷:“嘿孙子们,爷爷早报警了,等着警察叔叔收拾你们吧!” 墙那边儿的居民楼也有人站阳台上往下看。 那伙人原是想速战速决的,没料到遇上这么两个人,不但没讨到便宜还受了伤,更怕真把警察招来,所以一听说孙磊报了警,便虚晃几招,转身撒丫子跑了。临走时留了一句虚张声势的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孟朝阳还在那儿疯子似的挥木条,魏行风忙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柔声安抚道:“朝阳,他们已经走了,好了好了……” 终于,孟朝阳不动了,手里的木条哐当掉在地上。魏行风急忙连拖带抱地把他弄到有灯光的地方。他让灯光刺激了一下,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抱住爱豆的手臂,喃喃问:“你的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魏行风虽然被打得不清,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肋动骨。 说话间,孟朝阳已经查看了一遍他的手,确认完好后,便虚脱似的往地上滑。魏行风被他带的一踉跄,差点摔倒,孙磊忙从后面扶了一把,他才站稳,而他抱孟朝阳的手却始终牢靠,稳稳当当地将人放到了地上。 孙磊一面帮忙检查俩伤患,一面啧啧称叹:“看不出来啊,小孟!平时那么文静的人,打架真够彪悍的,那木条挥的,跟演武侠片儿似的!太特么厉害了!” 孟朝阳跟颗蔫白菜一样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我当时只想着魏哥的手千万不能受伤,受伤他就画不出画了,他还要参加比赛呢……” “……”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把在场的两个人都震住了——孟朝阳那么奋不顾身竟为了保护魏行风!那样紧急的时刻,他还惦记着魏行风的比赛!别说朋友,就是夫妻至亲都未必做得到这一步,可他却做到了。 魏行风如鲠在喉说不出一个字,只捧着他的手,轻轻用衣袖揩上面的血迹。 尽管动作很轻快温柔,看上去很镇定,其实魏行风一直在发抖,因为孟朝阳的手实在太狰狞了!那木条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上面全是倒刺和毛边,还豁了个口。孟朝阳就那么用力地握在手里,手掌上扎满了木刺,并被豁口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正往外冒血。可想而知他握木条的时候得有多疼!这还不算他身上被打的伤。 孙磊一脸牙疼的表情道:“哎呦,我光看都觉得痛!小孟你不痛吗?” 孟朝阳低声应道:“痛。” 难以为继的气息飘过魏行风的耳根,有点像撒娇,有点像求助,听上去特别可怜。魏行风的心狠狠颤了一下。霍地站起身,他吩咐孙磊道:“搭把手,让他趴我背上。我们去医院。” 孙磊:“你自己还有伤呢,我来背他。” “不,我背!”魏行风严肃而执拗地命令:“别废话了,快点儿!” 然后魏行风背着孟朝阳走到大街上。不远处就有个私人诊所,孙磊跑去把医生叫起来,先给孟伤患清洗包扎。 医生一根根往外挑刺儿的时候,孙磊劝魏行风:“你也一身伤,要不然你先找个医院看一下,我守着小孟。” 魏行风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孟伤患。因为神情太过专注,孙磊反而看出他心里强压着一团火。 无奈地挠挠头,孙磊决定由自己去引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晚?” 魏行风面色无波地回答:“因为小曼。” 孙磊脑补了几种可能性,然后说出自认为最有可能的一个:“她劈腿?” 魏行风冷冷地说:“也许。” 孙磊又不怕死地补一句:“也许她跟你好之前就有男朋友……” 魏行风沉下脸,凶狠地瞪他。 孙磊回瞪:“你别瞪我,瞅你们的相处模式,不是你被绿就是你绿别人!认真恋爱的人谁受得了你?” “哎呀,好疼!”孟朝阳的痛呼适时响起。眼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立即收起眼刀,一起扭头去看他。 孟二傻子憨厚一笑,没话找话地问医生:“我能吃烧烤吗?” 医生的回答铿锵有力:“烧烤?任何辛辣的东西都不能吃!” 孟朝阳有些遗憾地说:“听见没,魏哥?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吃烧烤。” 这句 分卷阅读13 话成功地打掉了魏行风的戾气。他起身上前揉了揉伤患的头,轻声道:“弟,对不起。” 孟朝阳扬起脸,歪着嘴强笑:“别这样说,我们是兄弟嘛。对不对孙哥?” 孙磊吐了口气,过来搂住魏行风的肩膀,道:“对啊,我们当然是兄弟。” 魏行风拍他的手,也跟他道歉:“我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孙磊:“了解了解。你也别怨我嘴碎,我是担心你在女人的事上栽跟头。” 魏行风看着孟朝阳的手,神情黯淡而颓丧。 孟迷弟最见不得他这模样,各种插科打诨卖萌装傻,好像缝针的不是自己而是爱豆一样。 孙磊冷眼旁观,暗想孟朝阳到底是有多在乎魏行风呀,都快魔障了! 第10章 中秋夜算是给毁了,三个人心情低落,一起回孟朝阳他们的出租屋。 刚进门,魏行风的手机就响了,是小曼。魏行风没接,小曼很执着地继续打,魏行风干脆关机。没两分钟孙磊的电话又响起来——小曼有他的电话号码。 孙磊看了魏行风一眼,接起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竹筒倒豆子般数落:“老魏让人打了!据说是你朋友叫的人。小孟为救他被打到缝针,他现在身心都很受伤,不想说话,你改天再联系他吧。还有你那位朋友,让他小心点儿,敢打我兄弟,我跟他没完!” “我感觉她还是很关心你的,听说你被打就急哭了。我想她不知情。”孙磊对魏行风说。 魏行风说:“她如果知情,我早去找她了。” 孙磊:“你打算怎么办?” 魏行风:“凉拌!” 孟朝阳的两只手包的跟粽子似的,属于生活不能自理的伤患。魏行风把他硬扶进自己屋,自告奋勇地要照顾他。孙磊则去睡孟朝阳的房间。 麻醉过去后,孟朝阳的手开始疼,难以入睡。他看到魏行风背靠墙壁打盹,便咬咬牙关默默硬抗,生怕影响魏行风休息。 醒着忍痛的时间十分难熬,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就发僵了。因为伤到手,翻身变得很困难,只得举起手一点点翻挪,忽然听到魏行风问:“醒了?” “嗯。” “要上卫生间吗?” “不用。我只是想翻身。” 魏行风双手一抬,将他摆成侧卧,半嘱咐半埋怨:“要做什么叫我,不要硬撑。” “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没睡。” 孟朝阳听他鼻音浓重,吐字模糊,神智似乎不很清醒,忍不住偏头问:“你在干什么?” 体谅他转头困难,魏行风坐到他旁边,向他展示了手中的酒瓶。竟是在独自喝闷酒。 孟朝阳:“让我起来坐一会儿,躺着太累了。” 魏行风把他扶起来,靠墙而坐,自己又坐回椅子上,体贴地问:“伤口痛?” 孟朝阳:“有点儿。给我喝点儿。” “喝酒对伤口不好。” 嘴上这么说,魏行风仍把酒瓶凑到他唇边,他仰脖喝了一口。辛辣酒液一路流入体内,热烘烘的烧了一片。他吸着气道:“这酒太烈了!” 魏行风拿回酒瓶连喝两口,低声喃喃道:“可惜喝不醉。” 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孟朝阳想安慰他一下,用缠绷带的手笨拙地摸了摸他的肩,“孙磊不是说她挺在乎你的吗?兴许是个误会也不一定。 粽子手被猛地抓住,魏行风凑过来,低声叫他:“朝阳。” “……”黑暗中,孟朝阳看不清他的脸,却看清了他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珠宛如深不可测的幽潭,忧伤的水影下是空荡荡的荒芜。 在孟迷弟的印象里,爱豆是个坚韧的行动派,虽然立志追求艺术却很少伤春悲秋,不管面对多大的压力都能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像大多数在这座城市里打拼的人一样,他有着野草一般的旺盛生命力,和商人一样灵活的头脑手腕。 这样一个人,突然路出了无生气的绝望,实在太过触目惊心。 孟朝阳怔怔地看了他半晌,轻声叹道:“既然那么爱她,就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这样晾着人家,你自己也不好过。” 魏行风摇头道:“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孟朝阳:“……” “我们开始仅仅是把对方当炮/友,早就说好的。可是后来慢慢处出了感觉,她虽然不理解我的工作,也对油画不感兴趣,但我们在别的方面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她跟我提过要认真谈恋爱,是我没答应。” 他的这番倾诉突如其来又匪夷所思,孟朝阳实在是难以理解。他很想问:魏行风你到底是爱呢还是不爱呢?如果爱,为什么要拒绝人家?如果不爱,现在为什么又难过成这样?! 可他终究是未置一词。 “你知道我拒绝她的时候,问了她一句什么话?” “……” “我问她能等我多久。十年,或者更长,她愿不愿意等。她当时就傻了,呵呵……”魏行风晃着酒瓶自嘲地笑道:“不怨她,该怨我没本事!我没房没车,甚至连稳定的工作和收入都没有,房租还要你帮我承担!我怎么可能够承诺她未来?孙磊说我不负责,我承认我特么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被打一顿也是活该!可是,朝阳,不是我不想认真,实在是我没有认真的能力!让人家姑娘一年又一年的等,把最好的年华都花在我身上,等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等到的结果,值吗?” “魏行风!”孟朝阳实在听不下去了,提高声音打断他:“你不要妄自菲薄!这种卢瑟样子谁都不喜欢!” “我就是个卢瑟啊。”魏行风轻轻地笑。 “你不是!我说了你不是!”孟朝阳气咻咻地低吼,一副“你再说我就揍你”的神情。 魏行风一手杵在他腿边,一手托住他的脸颊,好笑地说:“只有你认为我不是。弟,还是你对我最好。” 这个姿势说不出的别扭,魏行风热乎乎的气息扑面而来,像一张网将孟朝阳兜头罩住,浓烈的酒气如水一般蔓延开,让人喘不过气。孟朝阳很想闭上眼睛,然而眼睛有自己的主意,就是不肯闭下来。他妄图往旁边挪动,身体也有自己的坚持,不肯移开半分。他张了张嘴,舌头和声带统统歇菜了,语言系统早已当机。 所有器官都背叛了他,把他丢弃在叫“魏行风”的陷阱面前,成了随时束手就擒的软弱猎物。 魏行风一点点靠过来,那好看的、微微向上的、像是永远带笑嘴唇,此刻宛如一只捕兽夹,轻而易举地捕获了他的嘴唇。温软的触感,白兰地的味道,几乎让他的心脏爆炸。 有那么一瞬,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仅剩从心底升起的烟花。彩色的,好像魏行风的眼睛,美的难以言说。 这个梦幻般的吻结束 分卷阅读14 得很快。实际上,魏行风只蜻蜓点水的碰了碰就离开了。 肩头一重,孟朝阳的感官纷纷苏醒回笼,他听到耳畔低沉喑哑的呢喃:“其实我常常怀疑,我期待的那个结果是否真的会到来……或许只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场梦而已。” 孟朝阳抱紧他,用粽子手轻抚他的脊背,“不,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 “可是,这个过程太漫长、太艰难了,我有时候觉得根本走不到头!”怀里的人紧紧地反抱住孟朝阳,像揪住救命稻草一般,与其说抱不如说是箍,简直要让人断气。 这样紧密相拥算得上耳鬓厮磨,所有的情绪都是开放的,又是隐蔽的。除了拥抱的人可以感同身受,其他一切统统被屏蔽了。如此情势,大约是给了魏行风宣泄的安全感,因为孟朝阳感到耳后一片湿凉。 是魏行风的眼泪。 难以想象,那个时常挂着笑意、风流俊俏的魏行风会像孩子一样哭泣,伤心又可怜。 孟朝阳忍住快窒息的难受,温柔而坚定的安慰:“魏行风,你从小就是我的偶像,我没见过比你画得更好的人!你执着,热情,充满勇气,又特别聪明。独自一人,都还未成年,也没有什么钱,就到这里来打拼,有几个人能做到?我是绝对做不到的!可是现在,你有欣赏你的老师和朋友,有赚钱的渠道,马上还要参加重大比赛,艺术的大门已经为你打开,你该很有成就感,该很骄傲啊!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你的梦就实现了!而且,不管你还要走多远,路有多难走,我都会陪着你的……” 很多年后,他们俩依然会回忆起那个中秋夜,两个被揍得皮体鳞伤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受到失恋和事业不顺的双重打击,满心都是挫折灰心,抱着另外一个失声哭泣。他用并不强壮的肩膀支持着他,用裹满绷带的双手拍哄着他,反反复复一遍遍对他说,他有多好有多能干,他肯定会实现梦想走向人生巅峰,还有……他会一直陪伴他,永远不分离…… 第11章 尽管结局确实是分手了,不过当事人都清楚,分手的原因并非是情敌的烂招数,主要还是魏行风没有经济基础和稳定的工作,而小曼无法理解他抛掷时光的追求,在姑娘眼里他好像从水里捞月亮的猴子,陷在一个虚幻的梦境里走不出来。 对魏行风而言,这段感情结束,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轻松和自我反省。分手回来后,他关在屋里大睡两天两夜,睡醒后向孟朝阳和孙磊宣布:事业不成功绝不谈恋爱! 孙磊故意问他:“炮/友算不算在你这范围里?” 魏行风回答得相当干脆:“算!” 孙磊咂嘴道:“啧啧,你这现代西门庆连打炮都要戒?” 魏行风:“那是。我要把全部身心献给艺术,你这个俗人理解不了。” 孙磊:“嗯,我是理解不了,我就是担心呐,你真戒女色的话,有需要怎么办?我可清楚你的需求有多如狼似虎。” 魏行风捶他:“说你俗你还真特么俗!我的需求我自己解决不行吗?!” 孙磊:“五指将军帮得了你,我表示怀疑。” 魏行风:“帮不了还有我弟的嘛。” 孙磊:“……” 孟朝阳:“……” 孙磊:“你你你啥意思?人家小孟一纯洁直男,你可别把他带歪了咯!” 魏行风皱眉骂:“我不跟你说了。你好污!简直污力滔天!” 孙磊:“不是我污,是你这句就有问题。对不对小孟?” 孟朝阳菊花一紧,无言以对。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就跟小孟说说话。他是我的soulmate,可以时时提醒我有更重要的事等我去做。”魏行风看向孟朝阳,目光默契,笑容温柔,尔后双手合十微一鞠躬:“如闻纶音。” 他的眼睛是带电的,孟朝阳收到他的眼波,心脏和嘴唇同时被电的酥酥发麻。 中秋节没过好,魏行风为表歉意请孙磊和孟朝阳去烧烤,顺便还请了两位师兄联络感情。这两位都是路教授的得意门生,准确说是一位师兄一位师姐。师兄姓李,年纪比较大了,早在业界闯下一片天地,有自己的画室,有固定的主顾,海外市场销路也不错,算是成功的画家。师姐姓梁,家里比较有钱,学油画是出于爱好,毕业后开了家画廊,成功推出过两位青年画家,算是成功的艺术商。两位成功人士肯给面子来参加魏师弟的烧烤,一是看同门的面子;二则是看好他的前途,在他没出名以前搞好关系,以后万一他出名了,既有拿画的优先权也有商量价格余地。 说白了,艺术品也生意,和任何一门生意一样,眼光人脉很重要。 梁师姐接受邀请时特意说了,就他一个女的不好玩,让他们都把女朋友叫上。李师兄的夫人在外地,暂时客串单身狗;魏行风和孙磊是货真价实的单身狗,梁师姐同情地表示到时候给他们介绍两位美女。 孟朝阳本来要说说自己也是单身狗,但一听梁师姐的话便神差鬼使地约了徐曦然。魏行风很奇怪,问他不是已经和相亲对象分手了吗?孟朝阳装逼地说我们再见也是朋友。孙磊听说要来两位单身美女高兴坏了,各种上蹿下跳巴不得聚会时间赶快到来,魏行风便把准备事项全交给他,乐得意当甩手掌柜。 聚会那天,孙磊一大早载着大堆食物来叫他们。孟朝阳照旧坐魏行风的电动车。孙磊看他手上的绷带已拆了,只包了一层纱布,便问:“你的手快好了吗?” 孟朝阳:“其他地方都好了,那条口子刚拆线,再包两天就全好了。” 孙磊:“你领导没找你麻烦吧?” 魏行风抢着回答:“怎么没找?把他骂了一顿,多请一天假就打电话来催,忒没人情味儿!” 孙磊奇怪:“他不是你熟人吗?” 魏行风:“就因为是熟人,仗着帮过忙专欺负他嘛。” 孙磊:“难道是另类版‘柿子捡软的捏’?” 魏行风:“正解。” 孟朝阳忍不住解释:“不是啦,我这几个月业绩不行,请假又多,他是直属领导难免不高兴,其实也是为我好。” 孙磊对他抱拳:“虽然你的工作态度有点问题,但我还是觉得你是圣父。圣父在上,受小生一拜。” 魏行风笑着踢他一下,赶人道:“走了走了。人家四个轮子,我们两个轮子,让美女等可不好。” 孙磊:“对对,不能让美女等。小孟,我们要不要顺路去接你那位前女友?” 孟朝阳:“不用,她自己打车去。” 孙磊:“我靠,都是有钱人。” 魏行风发动电动车前叮嘱孟朝阳:“抓稳。” 孟朝阳拿手指揪住他的外衣 分卷阅读15 。 魏行风握住他的手腕绕到自己腰上,吩咐:“抱好。” 孟朝阳只得环住他的腰,先还虚虚地环,等电动车跑起来就不知不觉地抱紧,到后来整个人都趴他背上了。 梁师姐只带了一位姑娘,孙磊有些失望,不过见到徐曦然后,这厮又激动了,自来熟地往徐美眉身边凑。跟师姐一起来那位女孩叫秦喻,听说她是秦老的女儿时,魏行风和李师兄对她的态度顿时郑重起来。 孟朝阳不知秦老是何许人也,悄悄问魏行风。 魏行风告诉他:“秦老原先也教美术的,后来转行搞艺术评论,现在是很有名的艺术评论家。不过最关键的是他跟我们王老师一样,培养了位超级牛掰的学生,猜猜是谁?” “……是谁?” “沈博!” “沈……博?” “对。” 这个名字让孟朝阳一下就激动起来:“画‘蛮荒'系列的沈博?!” “嗯。” “全国油画拍卖价最高的那个沈博?!” “就是他!沈博是当代画坛的一个神话!他是我的偶像!” “他也是我的偶像!”梁师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们旁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时候忽然开腔:“师弟,师姐我今天请小喻来可全是为了你呀。” 孟朝阳:“……” 魏行风反应快,已经对梁师姐抱拳笑道:“多谢师姐。” 梁师姐满意地点头道:“明白我一片苦心就好。”又郑重嘱咐道:“你好好把握机会,错过就再没有了。” 魏行风笑着答应:“师姐放心。”等梁师姐走开后,他的笑容瞬间消失,微微皱起了眉头。 孟朝阳小心地问:“这位秦小姐会影响你吗?” “也不算影响。不过她是秦老的女儿,师姐的意思是让我跟她搞好关系,再设法结识秦老。毕竟人家有影响力,还是沈博的老师,假如有机会让沈博看看我的画,肯定是受益匪浅的。”说完后,他又摇头叹气道:“但人家是什么出身?书香门第啊……麻烦。” 孟朝阳心里咯噔一下,听这意思梁师姐莫非是给魏行风介绍女朋友?他立刻安慰自己,就算是真的,人家秦姑娘家学渊源,未必看得上爱豆这个凤凰男。或许他们会成为好朋友,就像徐曦然和自己一样……那样就皆大欢喜了。 事实证明他实在是图样图森破。 秦喻对魏行风的印象明显好极了,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红果果的欣赏啊!其实秦美眉的这种态度也不奇怪,魏行风本就长了一张清丽俊美的脸,言谈举止又特别温(装)雅(逼),加上梁、李二位为他说了一车好话,没经过多少风浪的秦老师(妹子的职业是小学老师),很容易被魏行风这情场老手吸引。 谁让这是个看脸的世界?!谁让魏行风把自己的形象经营的这么好?! 孟朝阳自觉又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孤零零地夹在三对男女当中很不是滋味。 魏行风大概感受到了他的孤独,对他格外照顾,不停地帮他烤肉烤菜,考好了直接往他嘴边送,像对小孩子一样几乎不让他动手。 秦喻一直旁观他俩的互动,忍不住笑道:“你们俩感情真好。” 徐曦然也笑:“魏哥是把孟朝阳当女朋友照顾呢。” 她这句话是个雷,孟朝阳的脸噌地就红了。其他人不知道有没有多想,反正一时间无人接话,冷场了。 魏行风反应快,率先开口:“我照顾他是应该的,他是我弟,又是伤患。” 孙磊十分默契地开玩笑:“他的伤早好了,你就是找个借口发挥一下你即将泛滥的爱心。单身狗的苦你们不懂啊!”边说还边做个哭的表情,假模假样地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众人被他逗得哈哈笑。 梁师姐适时地当推手:“我看行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向美女献殷勤呢又不好意思,才拿兄弟当挡箭牌。”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路骨了,梁师姐却没事人似的冲魏行风眨眼:“师弟,姐说的对不对?” 魏行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师姐你真是太了解我了。”然后拿烤串全撸进秦喻的饭盒里。 这回轮到秦喻脸红了。说“谢谢”的时候,她和魏行风目光相碰。魏门庆很有风度,又有节制地笑了一下。她的嘴角也微微向上一弯,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愈发显得甜美。 他俩的小动作,孙磊和孟朝阳都看到了。 孙磊恍然大悟:原来是给这两人牵线。难怪魏行风把杀手锏的眼神杀都拿出来了,又在那儿装有为青年世外高人,都是套路啊!早知道魏门庆不可能离得了女人,自己居然还信了他那“不成功不交女票”的狗屁誓言,哼! 孟朝阳什么都不说,一径的沉默。他实在没有立场去置喙魏行风的私生活。 第12章 吃完烧烤,李师兄从越野车上搬下几把方便座椅,支在湖边;梁师姐则拿出保温壶,给每人都倒了杯普洱茶。大家边喝茶边聊天。 李师兄问起年底的比赛:“你的作品准备得怎么样?” 魏行风:“老师说可以定了,我也觉得不用再修改了。” 李师兄:“这次比赛很重要,你等那么久就等这样的机会,还是慎重些好。” 魏行风:“嗯。哪天我拿给你们看看,师兄师姐们再给我提点儿意见。” 梁师姐状似无意地接话:“我们就算了,有机会找位大咖指点一下才稳妥。” 魏行风为难地说:“我认识的大咖实在有限,老师推荐的几位我都拜访过了,不知道还能找谁?” 他们绕山绕水的,终于把秦美眉给绕进来了。她小声地对魏行风说:“你如果不嫌弃可以让我爸爸帮你看看。” 魏行风惊喜地说:“秦老若肯看我的画,我求都求不来,怎么敢嫌弃?!实在太谢谢你了!” 秦喻补充道:“你先不要谢我,我得先问问,不一定能成。” 魏行风:“成不成都必须谢!你愿帮我,我已经很领情了!” 李师兄:“是啊,他一个无名小辈,久仰秦老大名也没机会拜访,难得你为他引见是应该好好感谢。” 梁师姐补刀道:“对,成不成都让他请你吃饭。” “求之不得。”魏行风向秦美眉送去一把秋天的菠菜,因为分寸拿捏得好,看上去是一种坦诚的好感,并不显得猥琐。 秦喻有些腼腆地说:“你太谦虚了,我在梁姐姐那里看过你的画,特别精巧又有创意。我虽然是外行,但我也看得出来你很有才华。” 李师兄:“你快别夸他了 ,再夸要上天了。小秦你看的是他的哪幅画?” 话题自然地转到绘画上。秦喻毕竟出身画家家庭,说起油画头头是道,和他们很谈得起来。孙磊和徐曦 分卷阅读16 然也聊的热火朝天,剩孟朝阳一人,充当安静的背景板。 他站起身,对众人说:“我吃撑了,去转一圈消消食。” 大家对他笑笑,又继续聊天,只有魏行风说:“我陪你一起。”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走的很快,没听见魏行风在身后说了什么。 公园很大,孟朝阳尽捡着人少的地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一个荒僻的角落。他依稀记得小时候来过这地方,那时这一片是个天然浴场,有不少人来此地游泳,无论水里还是岸上都满是人。过节的时候,孟妈妈曾特地带儿子到这里游过泳。 后来因为污染,浴场的水变浑了,不再有人游泳,这地方逐渐荒废了。孟朝阳上学时来过这公园几次,都是到新开辟的游乐去烧烤区玩,早忘记有这么个地方。今天此处的静僻正合适他的心情,让他生出种故地重游的怀旧感。 那种不合群的孤僻小孩的灰暗心情有好久没造访了。陡然出现,让他颇有些回首已是百年身的感慨。其实他遇到魏行风也才有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他沿着岸边一直走,发现这边荒是荒,风景却很美。水经过净化比原来清一些,尽管仍不适合游泳,但不影响观瞻。沿岸遍植杨柳,柳枝低垂,柔柔依依。旁边一条大路被野草野花埋了一半,色彩丰富,有几分野趣。最难得的是视野开阔,前方湖水烟波浩渺,远处青山蜿蜒,是一幅秀美的泼墨山水。 闭上眼,听一听水声;睁开眼,深吸一口清凉空气。山高水远,他的心很宁静。这样很好。他刻意不去想任何关于魏行风的事情,只看风景。 这里真大了,几乎占了公园的三分之一。 孟朝阳很奇怪公园为什么不改造,任由如此大的地方空置?再往前走,他终于找到了答案。和公园一墙之隔正在盖房子,他听说过这个楼盘,全是高档别墅,附带高尔夫俱乐部,开发商大概向公园付过钱,特意保持邻近地带的荒凉,否则若是弄个招揽顾客的项目,吵闹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 荒草丛中,紧挨围墙,有一幢两层的西式小楼,带了个小花园,外面围了圈半人高的铁栅栏。看样子也空置着,墙壁上已爬满了青苔和野草。 孟朝阳好奇地上前探看,发现花园里倒了几件雕塑和陶器,小楼前有画廊,放了生锈的桌椅,可以想象以前也是装饰得很精致洋范儿。 他趴在栏杆上自言自语:“难道是以前的茶室?” 冷不防被从身后抱住腰,魏行风问他:“你在这儿做什么?害我好找。” 孟朝阳回头惊讶地瞪着他:“你怎么来了?” “你好意思说,”魏行风戳戳他的鼻头说:“你说转一圈,结果半天不回来,我担心你就找来了。”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孟朝阳被他圈在怀里有些别扭,去掰他的胳膊没掰动,只得说:“你先放开,勒得我喘不过气。” 他闻言放开手,换成揽孟朝阳的肩,凑到他耳畔说:“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在身边我就会担心,怕你又被打又受伤。” 孟朝阳好笑道:“天天被打,我那是有讨厌倒霉啊。” “是啊,我也这样想,可就是忍不住担心,肯定是上回留下心理阴影了。”魏行风握住他的一只手,说:“不管怎么样,你得跟着我。” “……”爱豆这话说的真容易让人误会呀,孟朝阳的脸有点红,忙偏过头以免被他看出端倪,随口转移话题:“他们呢?” “师兄和孙磊、徐曦然斗地主,师姐陪秦喻吃冰淇淋去了。” “你这样走掉不陪秦小姐,待会儿梁师姐又说你。” “说就说吧,反正我请她们吃冰淇淋了。”魏行风把他的头扳正:“唉,有什么好看的,你的头都要扭到肩膀后面了?!” “我、我看这房子,装修挺漂亮的。”孟朝阳面对魏行风,忽闪忽闪地眨眼睛,傻萌傻萌的。 魏行风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使劲揉他的脸颊:“你趴这儿能看到什么?” “……”要不然呢? “进去看呗。” “锁着呢……” 不等他说完,魏行风已经撑着栏杆翻进了花园,站在栅栏后向他伸出手:“这不进来了吗?” “……”不过这楼看上去早没人住了,周围也没有人,进去看看应该没关系。孟朝阳把手递给魏行风,小心地翻过栏杆。 脚下是厚厚的腐叶和野草,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俩手拉手,犹如两个玩探险游戏的顽童围着小楼转了一圈,尔后透过发灰的玻璃往屋里窥视。光线太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看得出没有多少家具,但墙壁上挂了很多画。 魏行风猜测:“这里以前要么是画廊,要么主人是美术爱好者,说不定是画家。” 孟朝阳觉得这座废弃的花园风景很不错,不由对魏行风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坐吧。”魏行风体贴的往地上垫了几张餐巾纸,拉着他一块儿坐到回廊的地板上。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不时响起,宛如天地静默之后的叹息。他们并肩而坐,手臂挨手臂,腿挨着腿,体温和呼吸交织,有些像长在了一起的连枝树。 孟朝阳仰起头,凝视着魏行风的侧脸开始犯迷糊。自从那次打架后,他就喜欢以保护者自居,对自己的方式确实像对待女孩。然而,那晚梦境般的吻似乎被他遗忘了,无论怎样亲热,怎样搂抱,都是坦荡的、不带任何暧/昧的,可以说是兄弟之情,或是对弱者的照护,但终究和自己的心意不一样。 “你看我都看呆了,是不是觉得哥很帅?”魏行风望着前方的山水,突然开口问。 “……”孟朝阳别开眼睛,打击他:“你太自恋了!我才没有看呆!” “没有吗?”魏行风低下头,眼睛带笑地注视着他,“那你说刚才在看什么?” “我……我是好奇你怎么找到我的?”孟朝阳被他看得有点小慌乱。 “这还不简单。你爱往人少的地方走,我专找荒凉的地方,一找一个准儿。”魏行风魏笑回答。 哎呀,他的笑好迷人。孟朝阳生怕自己路出HC傻相,故意翻了大白眼。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魏行风去揪他的脸颊,揪得迷弟嗷嗷叫,又温柔地轻揉揪红的地方,对他施行大棒加甜枣政策。 “说真的,你找的这地方风景真不错。这房子选的位置也好,如果站到路台上,这一带最美的风景尽收眼底,光想想都觉得美。”魏行风指着远处的山水,让孟朝阳看他的发现。 孟朝阳顺着他的手望过去,远的,近的,光影交织,背景是如画山水,周遭又花木繁盛,像一个以自然风光铸就的洞穴,连一墙之隔 分卷阅读17 的高尔夫球场都似乎很遥远,幽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你觉不觉这里很像你的那个秘密基地?”孟朝阳脱口问。 “气氛和感觉都相似,而且在市区,是个闹中取近的好地方。”魏行风点头道。 “如果以后,我们能住在这样就好了!”孟朝阳抓着他的胳膊感叹。 “住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经常过来写生。”魏行风揽住他的肩膀说:“走吧,再不回去他们该着急了。” 他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来,优美的旋律焦灼地催促着短暂出走的俩人,不能再耽搁了。 孟朝阳好似被一巴掌从云端拍回地面,心里空落落地跟随魏行风离开。走出一段路他仍恋恋不舍地回头,小楼掩映在树木丛中,只路出一个沧桑的轮廓。 第13章 烧烤聚会结束后,魏行风开始和秦喻频频见面,有一次甚至到他的出租屋做客。 她来那天是周日,孙磊正窝在孟朝阳屋里打游戏。幸亏平时魏行风对房间卫生要求比较高,只除了孙磊的一双臭球鞋,其他地方都是一尘不染整洁得不像话。 秦喻进屋后夸赞了两句,显然房间的第一印象又给魏行风刷了好感度。 这时候,孟、孙二人不得不佩服魏门庆的高瞻远瞩,原来卫生也脱单的一个重要指标。 显然,秦美眉和小曼画风不同,她和魏行风自始至终均是规规矩矩纯聊天,聊完魏行风的画又聊国内外大咖们的画,提到最多的就是沈博这个名字。 孙磊借故进进出出探八卦,回来后捂胸口做倒地状:“我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孟朝阳奇怪脸:“……” 孙磊哀怨地解释道:“你是没看见老魏那样子,离妹纸掩饰至少三米远,直着个腰板绷着个脸,正经得我都认不出来。还有讲的那些话,什么印象派表现主义,我的老天,逼格老高了!” “那又怎么样?”孟朝阳不以为然。 “我是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他再怎么装逼也无法掩盖内心的淫/荡。每次看到有小姑娘被他弄得五迷三道的,我就特别想扒了他那层世外高人的皮。这回他的装逼技能又提高了,简直是装到炸裂啊!” “你是嫉妒他吧?” 被孟朝阳一语戳破心思,孙磊不笑了,有些丧气地说:“你要不要那么直白?我们都是单身狗,男人何必为难男人……哦,我忘了,你是老魏的迷弟。” “大好的休息天,你给徐曦然打个电话约她出来玩呀。不是比在这里酸不拉叽说怪话好?” “对啊,我为什么不去约小徐?为什么要当老魏的电灯泡?”说完,孙磊真给徐曦然打了电话,真把妹纸给约了出来。 他兴高采烈地问孟朝阳:“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孟朝阳:“少假惺惺的,我去充电么?” 孙磊:“嘿嘿,说的是啊,反正都是充电,你就在屋里充哈,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 孟朝阳一个劲儿赶他:“少来!我警告你,再不走单身汪要暴起了……” 魏行风听到关门声,问了一句:“孙磊走了?” 孟朝阳:“嗯。” 秦喻说:“今天打扰得够久,我也该告辞了。” 魏行风也不挽留,只开玩笑:“感谢美女莅临指导,寒舍蓬荜生辉。” 秦喻笑:“你太讨厌了,又讽刺我。” 魏行风:“没有没有,我绝对是真诚的,只是我的诚意你看不见。” 孟朝阳在屋外默默腹诽:走就走嘛,还打情骂俏个没完,辣耳朵! 辣耳辣眼的人终于走了,孟汪耳根清净了。他自觉地去收拾客人的茶杯,发现魏行风的房间有些乱,地上散着好些画和速写,可能是刚才秦喻要看魏行风的画,所以被翻了出来。 孟朝阳把那些画一幅幅放回原位,收拾速写本的时候掉了一本。他捡起来好奇地翻了翻,发现全是女性身体的素描。再翻一本,也是。地上堆着的几本全是,姿态各异,大多是光腚的。画人体是绘画的基本功,不值得大惊小怪,他甚至觉得魏行风画得特别好,神情姿态都别有风韵,然而这些人体画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一个事实,魏行风是喜爱女人的,纯直男的、富于情/欲的那种喜爱。 阳光大好的周日,孟朝阳骤然陷入了忧郁。 他发了一会儿呆,没想到魏行风就回来了。 孟朝阳:“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行风:“美女自己有车,我只送她到停车场当然快了。” 孟朝阳:“我以为你要和她吃了饭才会回来。” 魏行风奇道:“我去吃饭了你怎么办?又吃方便面吗?” “……”单身汪确实打算吃方便面。 “你不要老吃方便面,那东西不营养还容易发胖。”魏行风教训他。 “我不会做饭嘛。”孟朝阳挠头道。 “知道,所以只有由我来给你做饭啦。” 爱豆惦记着给自己做饭这种事太幸福有木有?!迷弟不忧郁了,快要被粉红泡泡淹没了。 吃饭的时候,魏行风告诉孟朝阳,路教授已经把他参赛作品的照片给秦喻她爸看过,据说秦老很欣赏,秦喻给他加了双保险在她爸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秦老已经同意他上门拜访了。今天秦喻来就是选些魏行风的画拍照,带回去让她爸看。 若得到秦老的赏识,魏行风的绘画事业就上了一个台阶,这其中秦喻确实帮了很大的忙,而给他俩牵线的梁师姐眼光和手段也是真赞。 孟朝阳想到一种可能性,“你师姐是不是打算捧你呀?像捧明星那样,她当你的经济人,等你红了就靠你赚钱。” 魏行风:“当不当经济人不重要,关键是她手上有我的不少画,不是那种赚钱用的装饰画,是我认真创作的作品,如果我真红了,那些画能让她赚钱。而且有提携之恩,以后她若要优先购买的话,我也不好拒绝。” 孟朝阳:“还真像明星呀。” 魏行风:“可不就是明星。” 孟朝阳痴汉脸:“那她不替别人牵秦小姐这条线,就替你牵,难道是因为你比较帅?” 魏行风笑:“绝对的。” “……”帅哥太自恋也是有点hold不住呀。 “我想还有一个原因,她和秦喻都说我的画有点儿像沈博早期的作品。不过我认为并不像,至少我就画不出他那种凌厉奔放的味道。” 孟朝阳仔细回忆了在网上搜到的沈博的画,说:“确实有点像,你们都喜欢在构图和色彩上都用强烈的对比,不过你的画要细腻一些,而他的画有一种紧张和……热烈,对,就是热烈,自然比你更有冲击力更强,可画中的梦幻色彩和硬质感是一样的。” 魏行风若有所思:“或许我们都不是科班出身,走的路更难 分卷阅读18 一些,需要的坚守更多,所以都会有你说的那种梦幻和硬质感。” 孟朝阳奇道:“沈博不是科班?” 魏行风向他科普:“他原来是学建筑的,半路出家学油画,拜了秦老为师,和我经历有些像。不过人家好歹是大学生,不像我高中都没毕业。” “……”这恐怕才是他被梁师姐和秦家父女青睐的真正原因吧。 “可惜沈博不是这次比赛的评委,真想请他指点一二。”魏行风路出向往的表情说:“我崇拜他,正是因为他跟我相似,还最终走到了事业的巅峰,真是太励志了!自我怀疑的时候,想想他的成功之路就会重树信心。” “秦小姐不能替你引见么?她好歹是沈博的师妹。” “太难。沈博如今常年隐居国外,很少同外界联系,除非他主动,否则国内的友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哇,那么神秘啊?” “嗯。据说他受过很大的打击。”魏行风难得路出八卦的表情,向孟朝阳扒自己的偶像:“江湖传闻沈博的前妻相当有钱,岳父是成功商人兼大收藏家,在背后一直支持他,为他的事业出过很多力。但是后来,他前妻出轨了,和他的好朋友搞在一起,和沈博离婚后还和他朋友公开同居。 “啊?这不是跟现在XXX的离婚官司一样?” “还是有些不一样。沈博那朋友是他的发小,而他前妻也没有弄他的钱。不过都是被最信任亲近的人背叛,这种打击是非常大的,沈博从那以后好长时间一蹶不振,后来远走国外才又开始画画,但是作品没有以前多也没有以前好。” 孟朝阳唏嘘:“没想到还有这种狗血绯闻,沈博太惨了。” 魏行风同唏嘘:“我听秦喻说,沈博是个性情中人,没少被人骗!当年有个外国画商,看了他的话后追着他要买他的画,说自己有多么喜欢那幅画,买不到那幅画就茶饭不思什么的,都快有乞丐那么可怜了,沈博于是就把画买给他,结果那人转身就在一个拍卖会上把画卖了,卖了XXX万!” 孟朝阳:“……有、有这种事?” 魏行风:“我也没想到,但这都是真事儿!难怪路老师总提醒我们,要一只眼睛盯着画一只眼睛盯着市场,并不是说画家非得去迎合市场的需求,但必须多长心眼,别受骗上当!特别是国外的油画市场虽然更成熟,但相应的无良画商也更多,招数多着呢,好多国内画家被骗。” 孟朝阳:“你肯定不会被骗,你那么精明!” 魏行风又开启了自恋模式:“那是,我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 孟朝阳:“……” 扒了几口饭,迷弟冷不丁冒出句话:“魏哥,我绝不会骗你的!” 魏行风粲然一笑,揉他的头发,柔声说:“我知道。” 第14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入冬了。 魏行风顺利通过初评,而且在新增的网上评选也名列前茅。眼看离最后的评选只有十多天,魏行风表面淡泊其实特别紧张。他白天常常去秦老和路教授家,一来听业内资深人士分析比赛形式,二来也显得自己谦虚好学顺便刷一刷好感度。晚上回到出租屋,他不做别的事,专门和孟朝阳侃大山畅想未来。 孟朝阳也很紧张,但他对爱豆充满了盲目的信心,魏行风的大话瞎话他全信,不但信,还帮他在空中楼阁、幻想大厦上添砖加瓦。渐渐的,魏行风已经不只是自信了,简直是确信——比赛不算什么,以他的才华和心性最终是要和偶像沈博比肩的! 这种近乎幼稚的幻想,在他紧张等待比赛结果的时间里,竟然成了最好的减压方式。 而孟朝阳的心情更复杂一些,紧张里还掺杂着兴奋、雀跃和期盼。他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些,更快些,最好一睁眼就听到喜讯、看到魏行风踌躇满志的领奖,而自己站在他身后为他骄傲,为他加油……这画面实在太美好,孟朝阳光想一想就乐得合不拢嘴。 他整天忙着脑补,工作积极性免不了打折扣,被周志宇骂简直是家常便饭。这个周五开总结会的时候,周志宇又点名批评他,或许是觉得火力不够,下班后又把他叫到办公室继续狠批。 孟朝阳被他骂惯了,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趋势,他说什么只管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其实一个字没听进去。 周志宇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越看面无表情挨骂的孟朝阳越心塞,竟然把销售统计表砸到他脸上,又让他捡回来。 尔后,周志宇用力的敲着销售统计表问他:“你倒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已经连续六周业绩倒数第一了,你自己不要奖金就算了,不要带害其他人好不好?!” “周经理,对不起。”现在又没有别的团队竞争,大家在一个部门里排名次,最后一名扣奖金怎么会影响别人? “说对不起有用么?我要的是业绩,业绩!你倒给我拿出业绩来呀!” “现在市场不景气,整个公司业绩都在下滑……” “你不要给自己懒惰无能找借口!市场不景气就可以消极怠工了吗?你为什么不反省下自己的工作态度?!” “……”孟朝阳深知工作态度确实不够积极,老老实实闭嘴挨骂,只希望周志宇尽快发泄完怒气。 “为什么不说话,哑巴了吗?”谁知道孟朝阳越虚心挨骂,周志宇越咆哮得像疯狗。 孟朝阳被他溅了一脸吐沫,勉强忍住没去擦,低着头承认错误:“我工作不够积极主动,今后一定改正。” “改正个屁啊!如果不是看在你妈面子上,我早把你踢出去了!你这种员工根本不配在我的部门里工作!” 这话说的伤人,泥人还有土脾气呢,孟泥人也被拱出了火,回嘴道:“我承认这几个月的业绩确实不好,可我去年还是销售明星呢,怎么就不配在部门里工作?” 周志宇冷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有本事你今年再拿一个销售明星给我看看!” 孟朝阳没接话,嘴角微微往下撇了撇。 销售人员最会察言观色,周志宇马上就捕捉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得意地冷嘲热讽:“谁都知道你去年拿销售明星是运气好,确切地说是你长得好,遇上一个看脸的富婆,并不是你多有本事!不过呢,颜值也是资源,有总比没有好。你应该好好琢磨下如何加以运用……” 不等他讽刺完,孟朝阳突然使劲儿砸桌子打断了他的话。周志宇实在没想到,这个脾气好的烂泥似的员工也会发飙,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似的缩到大班椅里,紧张地说:“你、你想干嘛?” 孟朝阳是真气了! 他知道周志宇一直看不起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做销售的料儿、工作能力并不突出,可他除了这半年爱走 分卷阅读19 神、请假有点多以外,并没有犯过大错,上起班也很勤恳。特别是去年,那时候没遇到魏行风,他把所有精力都扑到了工作上,别人偷空休息的时候,他在加班;别人嫌麻烦不愿做的售后服务,也全是他去解决。虽然他脑袋不太灵光,学不会看人下菜,但他脾气好任劳任怨,所以他拉到了不少回头客,即便没有那位富婆的大单,他去年的销售业绩也是可以排进部门前十的。 然而这些,却被周志宇这位直属领导全否定了!他至始至终都认为,孟朝阳是个大废柴,若不是靠他的关系在公司根本混不下去。孟朝阳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熟人兼领导,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批评辱骂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周志宇总说孟朝阳做成的那份大单,是因为富婆客户看上他是小白脸,话里话外都在讽刺他,好像他真出卖了“色/相”去换业绩。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孟朝阳瞪着周志宇的眼睛都红了,憋了好一会儿才把像打人的那口怒气憋回去。“周经理,”他又用力拍了下桌子,一字字吐出那句早在心里说了千百遍的话:“我、辞、职!” “……”周志宇被他的话震住了,缩肩缩脖,一双眼滴流乱转,形象十分猥琐。 “我明天就交辞职信。”收回撑桌子的手,孟朝阳挺直身体,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拿过业绩统计表,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周志宇回过劲儿来,直着脖子朝他喊:“说你几句你就辞职,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的领导,还不能批评你吗?” 孟朝阳不理他,几把撕碎业绩统计表,往空一抛,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第二天孟朝阳真向公司交了辞职信。原以为离职手续会很快办好,谁知人力资源部门说周志宇要审核,暂时批不下来,让他回家等通知。他一个普通销售员工,既不沾钱又没有借款,有什么可审核的?分明就是拖延的借口。他猜大概是周志宇被他气着了,所以故意拖时间刁难他。他又不着急找工作拖就拖呗,反正一切事情等魏行风比赛完再说。 这事他没告诉魏行风,不愿爱豆在最紧张的时候还为自己操心。 魏行风说颁奖完以后,有一个大型酒会,届时将有很多画家和画商到场,是新人推销自己联络感情的好机会,他准备带孟朝阳一起参加,让大家都认识自己的这位soulmate、好伙伴。 这种承认“军功章有你一半也有我一半”的节奏可把孟迷弟高兴坏了,脑补了各种随魏行风出场的画面,忽然发现自己没有适合酒会的衣服。 于是,孟朝阳拉上正在休假的徐曦然陪他一起逛街买衣服。 本来上班时间商场人少,购物应该很有效率,无奈孟朝阳挑挑拣拣试了又试,其龟毛程度让热爱购物的徐美眉都抓狂。 等终于买好后,孟朝阳请徐曦然吃饭表示感谢,妹纸忍不住吐槽:“我一直认为我很能逛街,没想到你比我还能逛!为了这套衣服,你看看,我的脚都走肿了!一顿饭不够,你必须再请客!” 孟朝阳:“请请请,你想吃什么,只要我负担得起,都请。” 徐曦然嘲笑他:“就你这挑剔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选结婚礼服呢!” 听到“结婚礼服”四个字时,孟朝阳的脸可疑的红了红。 徐曦然眼尖,把他的神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顿时燃起了八卦之火,指着他逼问:“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哦,莫非你买衣服,根本不是为了参加魏行风的酒会而是另有目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向暗恋对象表白了?还是准备去表白所以才穿那么好?” 孟朝阳连连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真是为了参加魏行风的酒会。” 徐曦然:“真的?” 孟朝阳:“比珍珠还真!” “如果是为了参加酒会,你也太过分认真了,除非你自己想在酒会上一鸣惊人艳惊四座!”徐曦然不肯放过他,绕着弯儿套他的话。 “我哪会想这些!我以前只参加过员工聚会,没去过这种大场合,我怕配不上魏行风,给他丢脸。” “配不上?”徐曦然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疑点。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了!” 孟朝阳:“……” “我终于发现真相了!”徐曦然对她坏笑道:“真相就是,你暗恋的人是魏行风!” “!”孟朝阳噗地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你你你不要乱讲!” “我是经过仔细观察分析得出的结论,才没有乱讲!”徐曦然煞有介事地说:“上次去烧烤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不对,后来听孙磊提起你们的不少事,特别是你奋不顾身救他于危难之中,弄了自己一身伤,这绝对超出了友谊的范围!” 孟朝阳:“姐姐,那次我只是手受伤。” 徐曦然:“反正你是为了救他受的伤……我告诉你,我可是资深腐女,看CP特别准,从没看走眼过!” 孟朝阳囧:“那你还要跟我谈恋爱?” 徐曦然:“我那个时候没看出来,你隐藏得太深了,是去烧烤的时候才暴路的。” 孟朝阳:“……” 第15章 徐曦然:“我那个时候没看出来,你隐藏得太深了,是去烧烤的时候才暴路的。” 孟朝阳:“……” 徐曦然:“你昨天等我的时候是不是在看耽美,?嘿嘿,我也在追那篇文……我是作者的脑残粉,她的文我全看过,这篇新文我也读了好多遍都可以背诵了,所以我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孟朝阳你就招了吧!” 最后,孟朝阳果真承认了自己暗恋魏行风的事。没办法呀,徐曦然的拷问攻势太猛烈,而他也是真压抑,早憋着想找个人倾诉下自己的心情。他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最好的就是魏行风和孙磊,偏偏这俩人没一个适合聊情感话题。徐曦然本来就和他气味相投,自愿当他的“闺蜜树洞”,再三诅咒发誓会为他保守秘密,所以他就把暗恋的事儿说出来了。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絮絮叨叨竟说了两个多小时,徐曦然津津有味地听完,感慨道:“没想到你那么喜欢魏行风!不过魏行风虽然很招人喜欢,但你爱的也未免太卑微了,有些像里小受。” 孟朝阳:“……”那是什么鬼? 徐曦然:“蓝淋的,是个暗恋的故事,小受也是特崇拜小攻,对他简直低到尘埃里……虽然是HE,但过程实在太虐了,虐身又虐心,小受还被两个攻强了,却发现小攻一直在骗他,气得变成痴呆,惨不忍睹!” 孟朝阳:“咳咳,姐姐你这是咒我呢吧?” 徐曦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给你卖个安利,现实生活哪会有那么狗血对 分卷阅读20 吧!” 孟朝阳:“哪里能看?” 徐曦然:“……我有书,借你啊。” 孟朝阳:“明天你有空的话我们再出来,你到时候拿给行吗?” 徐曦然:“我自然是有空的,你也不上班吗?” 孟朝阳:“我辞职了。” 徐曦然:“……” 孟朝阳和徐曦然告别后,高高兴兴地回到出租屋。魏行风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做饭,伸头出来问:“回来了?” “嗯。你做什么好吃的?” “水煮鱼。” 换了鞋蹦跳进厨房,孟朝阳见到流理台上放着腌好的鱼,心情顿时有几分小雀跃,“今天怎么想起做水煮鱼?你不是嫌麻烦懒得做吗?” 魏行风故意摆出一脸不情愿地表情说:“没办法,谁叫某只馋猫一直嚷着要吃,我只有勉为其难做一次。” 孟朝阳哈哈笑:“辛苦大哥了。我帮你。”他回屋放东西,走几步路像在跳舞,看得出心情非常好。 魏行风注视着他的背影,眼中尽是为难和不忍。 晚饭吃的十分香甜愉快,孟朝阳胃口大开,一个人吃掉了大半条鱼。魏行风在一旁看他狼吐虎咽,自己没吃多少,不停给他夹菜,十分龙溺体贴。吃完以后,也没像往常一样赶他去洗碗,而是自己主动起身收拾,任他在椅子上葛优瘫晒肚皮。 等收拾完厨房,孟朝阳已钻回房间,房门紧闭,不知在里面搞什么。魏行风走过去开门,居然反锁。本来也没什么,可孟朝阳的房门对他从来都是敞开的,既没有秘密也没有界限,所以这扇门突然一锁,他就有点不高兴了。 敲敲门,魏行风高声问:“你干什么呢?” 孟朝阳应了一声:“马上!”随即响起慌乱的脚步声。 门开了,门后面站着焕然一新的青年。 魏行风大大地愣了一下。 孟朝阳穿一身簇新西服,不是那种板正的工作服,而是时尚的修身款,愈发显得腰细腿长肩背笔挺;里面的白衬衫在衣领处有小小的花边修饰,别有一番调皮情趣。头发也认真梳理过,路出光洁的额头,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气质。 这样的青年不仅不呆,还很有风度,脸颊因为吃辣的关系红晕未退,在灯光下简直俊秀得过分,仿佛因为换上时尚的服装,整个人就展现出另一种风采。不经意间拨动了年轻画家心底的某根多情弦。 孟朝阳微微低着头,腼腆地问:“我这套衣服,好看吗?” 魏行风醒过神来。对上青年渴盼的眼睛时,他的心又动了一下。不过魏老司机脸上没路出丝毫异样,给了孟迷弟一句很寻常的赞美:“好看。很适合你。” 孟朝阳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献宝似的说:“我准备和你去参加酒会的时候穿。” 闻言,魏行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他过于严肃的样子吓了孟朝阳一跳,小心地问:“怎、怎么啦?” “酒会啊,”魏行风上前扶住他的肩头,把人往房间里带,“我刚才敲门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嗯,我不能带你去参加了。” 他狠心说出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孟朝阳。只见青年刚刚还放光的眼睛霎时黯淡下来,那句话好像一个吸□□神的妖怪,一张嘴就吸干了他身上所有的神采,只留下一个言听计从的躯壳。 “哦。”孟朝阳只答应了这个字,尔后低头去解衣服的扣子,脸上木木地没有一点表情。 “对不起啊。”他的反应让魏行风很不好过,搂紧他柔声哄道:“不过,你参加颁奖和看画展的时候一定要穿这套衣服呀,都快把我帅哭了。” “哦。好。”孟朝阳已经脱下西服重新挂回衣架上。 “你生气了?”魏行风注视着他的身影,第一次因为他的反应而惴惴不安。 “没有。”孟朝阳背对他闷声回答。 “可你这副样子,我就以为你在生气。你别这样,好不好?”魏行风不由自主放软声调,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焦急。 魏行风这样在乎他的反应,让孟朝阳失落的心情稍微好过一点儿。他转过身,故作轻松地说:“我真没有生气,就是有些失望。因为以前没参加过,所以我比较好奇而已。” “只是这样?”魏行风审视着他问。 “嗯。” “昨天师姐跟我说,酒会最好邀请秦喻一起去,她爸是块金字招牌,她本身认识的圈内人也多,有她在旁边,我可以多结交一些人。”魏行风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认真又温柔地解释:“虽然师姐那么说,我都没想请她。可今天秦老主动提出让她跟我一起去,我不好驳他的面子,不得不答应。其实那种酒会就是交流会,没什么意思。” 这个结果即在孟朝阳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毕竟秦喻父女对魏行风的好感已经相当明显了,而魏行风奋斗了那么久,最需要的就是一次路脸的机会。为什么要路脸,还不是希望得到更多人,尤其是收藏家和画商的赏识,秦老有名望有人脉,别人求都求不来他的提携,难道魏行风还往外推?太拿大的新人,以后难混。 孟朝阳想,魏行风专门做他爱吃的水煮鱼,这样小心翼翼地哄他,生怕他不高兴,对他已经非常上心了。何况参加酒会通常都是带女伴,哪有兄弟来争抢的道理!算了,是自己求不到又舍不得放手,怪得了谁! 想通之后,他勉强压下诸多情绪,尽量做出兴致勃勃的样说东说西,好像酒会那个插曲压根没发生过。 魏行风用意味复杂的目光凝视着青年,忽然抱住人用力拍了拍,撒娇似的说:“我就知道你最理解我!” 孟朝阳无话可说。宝宝心里苦。 晚上,失眠的孟朝阳盯着天花板想,魏行风大概要和秦喻谈恋爱了,那不交女朋友的誓言果然是个玩笑。想想也是,像他这样行走的荷尔蒙怎么可能不交女朋友?也就是他痴心妄想才会相信。那又有什么办法?世上道路千千万万,他偏选了那条没有结果又难走的,哪怕是悲伤逆流成河了,也只有自己煎熬蹉跎,独自忍耐。 第二天,魏行风依旧回来得很早,还买了好多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全是孟朝阳喜欢吃的菜。吃完饭照旧勤快地收拾、洗碗。然后他把孟朝阳拉进他那间屋,神秘地递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朝阳,我送你件礼物。” “……”孟朝阳一脸蒙圈:“没事干嘛送礼物?” “因为我想送。”魏行风十分理直气壮,“别问那么多了,快打开看看。” 孟朝阳依言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精美时尚的天梭男表。 魏行风站在他身后,偏下头问他:“喜欢吗?” “嗯嗯。很喜欢。”孟朝阳喜不自胜地回答。 “我看它跟你那套新西装很 分卷阅读21 配,你去把衣服穿起来试试。”见他高兴,魏行风的心情也特别好。 收到爱豆礼物的迷弟很快换好衣服,戴上那块表,扬起手腕小得意地说:“真的很配呀。”说完又跑到镜子前左右上下地照一番,像只炫耀漂亮羽毛的孔雀。 魏行风静静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路出龙溺笑意,觉得孟朝阳这样子真是萌的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里有两位风流的画家,但现实里的艺术工作者大多数都不是这样的,毕竟这只是虚构的,并没有什么现实依据。读者们看一看就算了,千万表当真。 第16章 自我欣赏完,孟朝阳忽然想到一件事:“这只表多少钱?” 魏行风含糊地回答:“不贵。” 孟朝阳:“至少也得三、四千吧?” 魏行风:“差不多。” 陡然间,孟朝阳的手腕变重了,因为他知道魏行风手头并不宽裕,一下子拿出三、四千块钱只有一种可能——“你卖画了?” “卖了一幅。”说起钱的话题,魏行风有些不自在。他有几幅画放在梁师姐的画廊,原是准备等获奖以后,身价抬高一些再卖的,但为了送孟朝阳礼物,他不得不提前卖了一幅,价格肯定是低了,谁让他手头紧呢。 “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真没生你的气。”孟朝阳知道他卖画吃了亏,先前的高兴劲儿一下就不见了。 魏行风忙去安慰他:“跟你没关系,我早就想送你礼物了。再说那画迟早都要卖的,少赚点就少赚点,又不是以后赚不到了。他还故意调侃道:“何况只要美人高兴,钱算什么了?!” 孟朝阳瞪眼:“我不是美人!” 魏行风笑:“好好好,不是美人,是帅哥!孟帅哥,去,摆个pose让我画。” 孟朝阳听话地坐到椅子上,摆了个侧坐的造型,特意把手表路出来搭在脸颊旁。 魏行风画了一会儿,忽然放下笔走到他身边。他以为要调整姿势,仰起头用眼神询问。谁知魏行风半蹲下来,与他四目相对,眼神温柔而深沉。 孟朝阳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他用食指轻轻按住。 他说:“嘘。” 孟朝阳:“……” 手指从唇上移开,沿着青年白皙的脸庞缓缓向上滑动,扣住了他的后脑勺,轻轻将人往前拉,直拉到鼻尖抵鼻尖的距离。 孟朝阳本能地屏住呼吸,心跳几乎停滞。 魏行风的视线在他嘴唇上停留了两秒,轻声道:“你头发上有东西。”尔后,随手替他顺了顺头发,拂了拂衣领,又坐回原处继续作画。 孟朝阳的心脏缓缓恢复了跳动。可这个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像给他注射了一针麻醉剂,许久都清醒不过来。 颁奖那天,孟朝阳果真穿上新西服、戴了魏行风送的表,独自去到会场。他跟梁师姐他们坐在后排,魏行风作为参赛选手坐在前面。 魏行风和秦喻一起来的。俩人进场时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男女都是太漂亮的人儿,站在一起无比般配,就像从画里走下的金童玉女,刚进门就闪瞎了来宾的眼睛。 孟朝阳听到不少关于魏行风的议论,他在这次比赛中出尽风头,即使不获奖也到达展路头角的目的。难怪梁师姐会向同门的师兄弟感叹:“小师弟啊,天生是当明星的料儿,包括他的画,剑走偏锋也走的那么让人舒服!” 她是商人,衡量画作和画家的标准,除了艺术以外还有市场因素。她这句评语含蓄地表明,魏行风的艺术造诣未必特别出众,但他的市场潜力非常大,因为具有市场需要的“明星范儿”。 比赛结果印证了她的话。魏行风的作品得了第三名,网络投票则遥遥领先其他选手,是当之无愧的人气王。这个结果恰如秦老他们的预料,毕竟魏行风没有经过严格的专业训练,技巧还不够完善成熟,第三名已经是对他的最大肯定了。但他在网络投票中获胜,表明他在市场上的受欢迎程度超过了专业领域的成就,对于一位画坛新人这非常重要,因为关系到经济基础、吃饭问题。试问若是连生存都成问题,哪里有条件潜心创作? 魏行风上台领奖的时候,孟朝阳的巴掌都快拍肿了,简直就像是他自己获奖一样! 孟朝阳眼睁睁看着魏行风从座位上站起来,犹如从人潮海洋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又好像一株撑破泥土悠然开放的君子兰,在热烈的掌声中,不疾不徐又无比坚定地走上领奖台。他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犹如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脸上挂着实至名归的自信笑容。 那一刻,隐藏在他身上的光环彻底亮了起来。他好像立在遥远的云端,放出了迅猛的雷电,再一次击中了孟朝阳的心脏,直接灵魂出窍,不知今夕何夕。有那么一瞬间,孟朝阳觉得自己仿佛跟青年合了体,胳膊腿全不是自己的,变成了青年的幻肢,获奖证书也像拿在自己手里一般真实。 不知不觉间,激动的泪水已经盈满了他的眼眶。 梁师姐轻声对他说:“我已经可以看见小师弟未来的样子。” “他会有自己的画室吗?”孟朝阳喃喃问。 “当然!而且比我们任何人的都大都好!”师姐也有些激动。 “那真好。” 孟朝阳失神地想,魏行风一直想有间自己的画室,这个愿望终于快实现了。魏行风真厉害。 可是画室会有自己的位置吗?那时候他如果和秦喻确定了关系,大约就不会跟自己住在一起了。所以,他的成功其实意味着他俩的亲密快要结束了,他的事业起点也就是他们分道扬镳的岔路吧?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结局,他仍然是希望他成功的。自己在尘埃里也没关系,只要太阳的光线曾经照耀,他甘愿用整个身心去向往和迷慕。 颁奖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冷餐酒会。孟朝阳有魏行风给的邀请卡,梁师姐她们也盛情邀约,但他怕看到那对金童玉女,所以婉言谢绝了。 冷餐会是在艺术学院附近一家酒店举行,为了方便,本次比赛的获奖作品展出地点也在同一处。孟朝阳想等冷餐会结束后再去看画展,因此离开艺术学院的礼堂后,他暂时无所事事。 乌托邦今天休息,孙磊趁机跑了外地,徐曦然也在上班,孟朝阳无聊地去找小卖部妹纸聊了会儿天,又去小吃店吃东西。 他旁边有一群女学生,也参加了颁奖仪式,正兴奋地议论。焦点自然是魏行风,有说他颜值高的,有说他身材好的,还有说他年纪轻轻、自学成才非常励志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魏行风已经成功收获了几个脑残粉。女孩们还商量着去酒店扑真人,争取要到电话号码。 孟朝阳默默地买 分卷阅读22 单出门,暗自感叹魏行风实在太招女孩喜欢了,他又不是特别稳重的人,做他的伴侣内心必须十分强大,否则很容易失去安全感,不知什么时候佳偶就变怨偶了。 在酒店周围转了很久,估摸酒会快结束了,孟朝阳才走进酒店大门,径直去看画展。 展厅里几乎没有人了,他进去的时候,门口的接待员好心提醒他还有二十分钟展厅就关闭了。 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来看爱豆的画,其他画作可以改天仔细观摩,因此他在展厅内草草浏览一番,便直奔那幅名为“梦境”的作品前。 这幅画的最后成品,孟朝阳是今天才见到。比起他看到的初稿,魏行风做了一些明显的改动:海底的颜色更阴沉了,相应的天空代表梦境的部分更明亮了;梦境中留出了更多的空白;那些彩色云影的物体都被模糊成一个轮廓,再加以金箔点缀,是迷幻和耀目两种效果的叠加。金箔的添加堪称点缀,使得这幅画在众多作品中格外夺目,仅仅一眼就可以轻易攫住观者的目光。 或许画的意境不够深远,构图也有欠缺,但对于颜色的运用却堪称绝妙,使得它成为本次比赛中最夺眼球的作品之一,是那种专业人士和业余人士都会喜欢的画,因为它真的很美! 孟朝阳站在画作前,欣赏得如痴如醉。直到被附近的交谈声打断。他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就要闭展了。他快步往外走。展厅里还剩两个人,正不慌不忙地欣赏画作,接待员跟在一旁给他们做介绍。从他的眼神里,孟朝阳可以感觉到拼命压着的不耐烦,大概是来了什么重要人物,耽误他下班还不得不赔笑脸接待。 刚走出酒店,孙磊就打来电话,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道:“喂,你不在家跑哪儿玩去了?” 孟朝阳:“我在XXXX酒店看画展。” 孙磊在电话里对旁边的人说:“那么晚他还跑去看你的画展。” 孟朝阳听到魏行风的声音:“让他在酒店门口等着,我们过去接他。” 孙磊学舌:“你别乱跑,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到。” 孟朝阳挂了电话就站在路边等。 一辆黑色宾利从地下车库驶出,在路口等左转灯。 肖平原瞧了眼身边的沈博,这位隐居多年的师弟难得回国,两个小时前才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赶来看画展,应该是对这次比赛的获奖作品相当重视的,可他现在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满意或者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沈博和他CP主要放在故事的后半部分,前面暂时不会有太多出场。至于他的CP嘛,有小天使已经猜到了。 第17章 “没想到这次比赛的佳作那么多,现在新人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有危机感呐。”肖平原主动提起话题。 沈博淡淡地说:“你也不算老。” 他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确实说不上老。 肖平原自嘲笑道:“不行了,创造力根本不能和年轻时候比。我不像你可以一直保持黄金期,不瞒你说,我现在是有些吃老本了。” 沈博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安慰他道:“你不用那么悲观,给自己放个假,多出去走走,会好起来的。” “我该跟年轻人多学习,与时俱进嘛。”肖平原忽然想起件事,便顺口说:“这次获三等奖的魏行风就很有创意,老师十分欣赏他,说他有几分你当年的气质。”如果不喜欢,老师怎么会和他这种后辈交往密切?听说是为小师妹相中的准女婿呢,自己有机会推荐一下,也是给老师的顺水人情。 沈博皱了下眉,不以为然地说:“魏行风嘛,确实有才,但过于取巧了。这幅作品还好,我看过他的其他几幅,太商业化。我看是因为大家在市场上吃的亏太多,品味和创作方向都变了。市场虽然重要,可创作若失去初心也不好。” 他的评语有些尖锐,肖平原只好讪讪地说:“他当然不能跟你比。” 沈博:“你不要误会我,这年轻人有灵气,也有野心,确实和我当年很像。我是觉得他需要继续努力,并且做一些调整,仅仅拘泥于现在的路子,将来走不了太远。” 肖平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接话:“你收他当徒弟好好指导一下,说不定能接你的班。” 沈博顺水推舟道:“他不是秦老师的弟子吗?论起教书育人老师可比我专业多了……” 他蓦地停住,眼睛直直地盯着前车窗叫道:“停车!” 司机被他吓得猛踩刹车,后排的两人差点撞到前排的座位上。 肖平原:“出什么事了?!” 沈博摇下车窗玻璃伸出头望向街对面,他们已经左转绕道,来到了酒店门口。有几个人走在酒店的台阶上,另有一个人正在弯腰上一辆轿车。 停顿了几秒钟,沈博慢慢地摇上车窗,“没什么。我看错了。走吧。”语气里是肖平原从未听到过的落寞。 孙磊是开着一辆合资的雪佛兰来接孟朝阳的。魏行风喝了酒,坐在副驾上。 他刚坐进车,孙磊就问:“小孟,你看这车怎么样?” 孟朝阳不懂车,老实回答:“挺舒服的。” “这是我买的!”孙磊得意地吹嘘。 “孙哥你买车了?”孟朝阳小惊讶。 孙磊:“不是我的车,是老魏的。不过是我替买的,特别便宜,八成新的二手车,还不到原来的一半价!” 孟朝阳恍然大悟:“你今天是给魏哥买车去了?” 孙磊:“正解!”他伸手拍拍魏行风的肩调侃道:“魏画家,打今天起,两个轮子的换四个轮子的,鸟枪换炮了哈哈哈!” 魏行风回头对孟朝阳笑着说:“你以后不用挤公交了,我接送你上下班。” 他前两天为了送孟朝阳手表还提前卖画,转眼就买车,孟朝阳用脚趾头都猜得到他准是借的钱,不过以他现在的势头,几万元钱应该很快就能还上。 孟朝阳:“我们去哪儿?” 孙磊:“时光沙。给老魏开庆功宴。他们已经在那儿了,就是他非要亲自来接你。” 到了KTV,梁师姐他们果然早到了。说是庆功宴,其实人并不多,就平时和魏行风关系比较好五、六个人。徐曦然在,秦喻却不在。 孟朝阳和众人打过招呼,正要去坐徐曦然旁边,却被魏行风一把揪住,道:“你今晚得跟着我。” 李师哥笑道:“师弟可不能这么欺负小孟,人家平时被你支使得还不够?你让他今天好好玩。” 魏行风摇头道:“我不欺负他,我是要回报他。今晚我来伺候我弟,绝不让弟弟动一根手指头!” 众人不约而同地抖了抖,都说:“好肉麻。” 孙磊起哄道:“小孟听见没?今 分卷阅读23 晚必须让他给你当牛做马!” 顿时附和声四起,有让他倒酒的,有让他帮点歌的,徐曦然最损让他喂孟朝阳喝酒吃东西。他也不扭捏,真喂孟朝阳吃了块水果、喝了口酒,把孟朝阳闹了个大红脸。这还不算完,他甚至在众人的起哄下为孟朝阳唱了首。他虽然唱的不熟练,时而走调,时而跟不上节奏,但迷弟就是觉得好听,是一曲天籁之音。 他唱完后,梁师姐就笑他:“师弟,你今晚画风不对啊,如果我不是知道你酒喝多了,就得以为你在搞基。” 魏行风指着她笑道:“师姐你们都太污了,朝阳是我弟!” 孙磊叫:“soulmate!” “对,还是soulmate,比亲兄弟还亲!”魏行风搂过孟朝阳,说:“你们不知道,他是全世界最支持我的人,以后我要真找不到媳妇儿,我就跟他一起过了!” 李师兄逗他:“你不找媳妇儿就算了,人家小孟是要找的,跟你个糙汉子混有什么意思,对吧小孟?” 孟朝阳来不及答话,魏行风就说:“他不成家我养他,他若是成家了我养他一家!” 虽是玩笑,但话说得有点儿过,把孟朝阳吓得连连摆手道:“你、你别乱说!你们别听他的,他喝多了。” 徐曦然故意拢着耳朵笑道:“我可听得清清楚楚,魏行风,你的话我记住了。” 梁师姐也抿嘴笑:“我也记住了。” 孟朝阳一脑门儿汗,感觉越说越乱,这伙人明显是要恶搞他俩到底了。 徐曦然作为孟朝阳的朋友,一片好心给他制造机会,继续添乱道:“魏行风,既然你把孟朝阳当一家人,就亲一个呗。” 孟朝阳甩过一个哀求的眼神:姐,别玩了!再玩就hold不住了! 徐曦然对他眨眨眼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是纯洁的兄弟之吻哦。” 魏行风爽快答应:“没问题。你们看好了……”他扣住孟朝阳的后脑勺,离着人有几寸的距离时,夸张地分别在额头和脸颊“啵”了三下,笑问:“怎么样,够不够纯洁?” 徐曦然到底是有分寸的,没再继续拱火,笑着点头:“嗯,很纯洁。” 他俩这么一闹,刚刚的暧昧气氛被冲淡了很多,魏行风的行为更像是一个玩笑了。 那晚上大伙又唱又闹,都玩得很嗨。孟朝阳总算见识到魏行风的酒量,在场的人就属他喝得最多,孙磊和李师兄都喝吐了,他还好端端地坐着。 梁师姐看着横七竖八的醉鬼直皱眉头,纤手一挥,道:“散了,都散了!再喝下去就得进医院了!”又对徐曦然抱怨道:“我俩多受累呀,还送他们回家!” 孟朝阳忙道:“我帮你们。” 梁师姐:“不用。你把魏行风照顾好就行了。我看他喝傻了都,指不定待会儿怎么闹腾!” 孟朝阳狐疑地看看旁边的魏行风。他安安静静面上带笑,并没有一点儿要耍酒疯的征兆。 等到俩人被梁师姐赶出KTV,在街上被冷风一吹,他开始发作了,蹲在垃圾箱前大吐特吐,孟朝阳又是拍背顺气又是递纸巾,之后又到旁边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水。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他坐在街边地上,像个小男孩一样把头埋在双膝间。 孟朝阳以为他难受,赶忙跑过去问:“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魏行风闻言仰起头,对他粲然一笑,喃喃叫:“朝阳。” 孟朝阳确定他是醉傻了,便把矿泉水递过去道:“你漱漱口,然后我们去医院调盐水。” 魏行风接过水漱了口,又喝了些水,才说:“吐完舒服多了。我没事。” 孟朝阳端详着他,觉得他似乎清醒了一些,不确定地问:“真不去医院?” 魏行风摇头道:“先坐会儿。” 孟朝阳陪他坐在地上,早忘了俩人身上还穿着新买的昂贵衣服。 喝完一瓶水后,魏行风又说:“我们去大坝吧。” 孟朝阳:“……” 魏行风对他笑了笑:“那里的夜景很美。” 孟朝阳:“……” 魏行风:“对了,你明天要上班……” 孟朝阳打断他:“走,我们去大坝。”说着便站起身去拦出租车。 在他们上次去烧烤的公园旁边,沿着本市最大的湖泊建了一段堤坝,堤坝旁边是绿化很好的高档住宅区,因为风景好,又不收门票,便成了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即使过了十二点,这里仍然有几个不肯离去的男女,不远处的烧烤摊也坐满了吃宵夜的人。 孟朝阳扶着魏行风走上大坝,在宽阔的石岸上坐下。湖光,山色,灯影和月影,景色确实美,就是太冷了。毕竟是冬天,本市虽然不会天寒地冻,但夜里的水边也可以把人冻成冰棍。 瑟瑟地发着抖,孟朝阳还在担心爱豆:“你、你饿不饿?要、要、要不我去买碗粥?” 魏行风摇摇头,指着远处的水面说:“你看。” 孟朝阳脸都冻紫了,哪有心情看风景,敷衍地答应:“嗯。风景不错。” 魏醉鬼问:“你冷?” 孟朝阳:“有点儿。” 魏醉鬼:“你在发抖。” 孟朝阳:“……” 下一秒,魏醉鬼解开大衣,直接把他包进衣服里。 第18章 喝醉的人体温偏高,孟朝阳靠在魏行风怀里,像靠了个大型热水袋,全身瞬间暖和起来。 “还冷吗?”魏行风柔声问。 “不、不冷了。”不过心跳得好快,肾上腺素正急剧飙升。 魏行风的手覆在他脸上,来回摩挲,把他的脸也搓热了。 热血沸腾着往头上冲,孟朝阳怀疑自己马上要犯高血压。就听魏行风又说:“你对我太好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你对我也好……刚才要不是你帮我挡酒,我肯醉了……结果是你醉……” 魏行风盯着他眼睛说:“喝醉了很难受。可、我不希望你难受。” “!!!”孟朝阳现在怀疑除了高血压,他可能还会发心脏病。 完全不考虑迷弟的心理承受能力,醉鬼爱豆继续飚情话:“我那句话是真的。找不到老婆没关系,有你就够了。” “……”这句话和在KTV里说的好像有细微差别,再配合周围的环境,气氛,以及说话人的认真神情,更像是一句含情脉脉的表白。 血液似乎要冲破禁锢奔涌而出了。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真的想做。”魏行风说做就做,俯下头吻住了怀里人的嘴唇。 这不是玩笑的亲吻,也不是蜻蜓点水,而是一个情侣间的多情之吻。不疾不徐地进攻,耐心而坚定的蚕食,一点点叩开他的唇瓣,犹如品尝好吃的糖果,小心又贪婪。 孟朝阳 分卷阅读24 浑身上下哪里都热,身体因为亢奋而颤抖。也许是大脑缺氧,也许是被酒气薰了,他的意识灰飞烟灭,剩下鼓噪的血液敲鼓似的嗡嗡作响。 魏行风忽然放开他,疑惑地瞪着他说:“你……流鼻血了?” 他在鼻下摸了一把,摸到了温热的血。从魏行风身上弹坐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去魏行风兜里掏纸巾,又拧开矿泉水,用纸巾蘸了擦鼻子。其间鼻血滴滴答答淌了不少,魏行风才后知后觉地提醒他仰脖颈。 好容易把满脸的血渍收拾干净了,鼻孔也拿纸卷塞住,孟朝阳觉得既狼狈又疲累,对魏行风说:“我们回去吧。” 魏行风点了下头,眼神好像有些清明,又好像有些茫然,看不出他此时是醉还是醒。 孟朝阳拉住他的手,互相拉扯着站起来,像两个真正的醉鬼,踉跄着走到大坝下拦车。回到出租屋已经过两点了,他俩衣服都来不及脱,就随便进了间屋倒头大睡。 第二天早上,孟朝阳先醒,旁边的魏行风还睡得香。他轻手轻脚地起床,随便冲了澡,下楼去买了两份牛肉面。回来的时候,魏行风已经起床,在卫生间洗漱,见他回来便问:“你没去上班吗?” 孟朝阳:“我辞职了。” 魏行风就没声了。过了一会儿,他擦着头发过来,轻描淡写地问:“你是想再找工作还是给我当助手?” 孟朝阳开玩笑:“当你的助手要做些什么?画画的话,我可不行。而且工资有多少?” 魏行风:“不用画画,替我洗衣服煮饭打扫房间就行了。工资嘛,我赚得多就给的多,赚得少自然给的少。” 孟朝阳撇嘴道:“你开的条件一点都不诱人。” 魏行风转身就走了。孟朝阳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正要向他道歉,他又折回来,手里拿着一沓钞票。把钱放到桌上,他说:“你这个月的工资。” 孟朝阳:“……” 魏行风:“四千块够不够?” 孟朝阳:“……我刚才开玩笑。” 魏行风:“我没开玩笑。我现在手头宽裕,你当我助手月薪四千,另外,淘宝你可以用我的账号买东西。不过如果我没钱的时候,收入就无法保证。你考虑下,要不要做?” 孟朝阳:“……要。” 魏行风:“好,你今天就开始工作吧。” 孟朝阳哭笑不得地把面推到他跟前。 俩人沉默地低头吃面。孟朝阳数次偷眼打量他,没看出什么端倪,猜他已经把昨晚的事忘了。 吃完面,孟朝阳自觉地收拾餐盒。魏行风忽然问他:“我昨晚喝太多,没干什么离谱的事吧?” “……没有。” “那就好。”魏行风舒了口气说:“我就怕喝醉了出丑。” 孟朝阳:“你就是吐了,然后非要去大坝吹冷风。” 魏行风笑:“难为你了。孙磊他们怎么样?” 孟朝阳:“全喝趴下了,不知道师姐和徐曦然是怎样把他们送回家的?” “我打个电话问问。”魏行风笑嘻嘻地拨电话,“必须嘲笑他们。” 他挨个打了一圈电话,该笑的笑该谢的谢,挂上电话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孟朝阳坐在一旁静静地喝水,等他一挂电话就及时送上热水。 魏行风笑着调侃:“有助手就是不一样啊。孟助手,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欲言又止半天了都。” 孟朝阳犹犹豫豫地说:“也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昨晚怎么没见秦喻?” 魏行风回答得很平淡:“酒会结束我就送她回家了,没叫她。” 孟朝阳以为他们吵架了,便有些问不下去。 还是魏行风自己解释:“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们是一对,昨天那种场合,她理所当然应该在……但事实是,我真没和她谈恋爱,我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她陪我去酒会是想给我多介绍些人脉,纯属友情赞助。” 这话信息量太大,画风也转变得太快,孟二傻子脑容量不够用了。 “梁师姐是有意撮合我俩,一开始她和秦教授也确实对我很有好感。但我跟她们父女俩坦白了我的情况,我现在一穷二白,连租房子的钱都要朋友替我垫,实在不适合找女朋友,找来也是耽误人家。我也跟她们说了我发的那个誓……” “然后呢?”孟朝急急地问。 魏行风:“没然后了。” 孟朝阳一脸的不可思议:“她们就这么算了?” 魏行风更不可思议:“不然还要怎么样?我既不是霸道总裁,又不是成功艺术家,就一个凤凰男,人家秦喻条件那么好,肯垂青一下就不错了,难道还死去活来非要跟我不成?” 好像有些道理。 “你这样驳秦老的面子,他会不会不高兴?”孟朝阳有些担心。 “放心,他老人家气量大,不会计较这种事情。再说,我第一次去他家就看出秦师母不喜欢我。倒不是针对我这个人,而是不同意我跟她女儿交往,毕竟做母亲的人都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我显然不是。估计一家三口因为我闹过不愉快,所以我才说出我的想法,秦老立刻就接受了。秦喻的反应也差不多,好像有个台阶下不用再跟他妈妈较劲儿了,反而更轻松。”说到这里,魏行风自嘲地笑了笑。 孟朝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憋了半天憋出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魏行风哧地笑出声,扑过去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又去咯吱他,嘴里笑骂道:“我多少年才发一次誓,你还在那里瞎胡猜!我让你不信我!让你不信我……” 孟朝扑腾着求饶:“魏哥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哥……” 过后,孟朝阳再琢磨这事,觉得自家爱豆的心思太深了,他早跟秦家父女摊牌,可表面上一点不显,谁都以为他是秦家的准女婿,硬是撑到拿了奖、参加完酒会。虽说秦老爱才、愿意提携他是一个原因,但他自己也表现得太像那么回事了。包括他和秦喻在颁奖那天亮相,他说是秦老主动建议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妥妥的腹黑男啊啊啊!!! 孟朝阳的助手生活正式开始了。 魏行风现在早出晚归,每天忙着接洽画商,真正需要他这助手做的事不多。做完家务,他基本就没事做了。原以为魏行风会找一间自己的画室,没想到魏行风居然将大部分钱交给孙磊,说是入股一起做生意,其实还是想帮好友一把,让孙磊不用总在外面飘着。 要说魏行风对朋友那是真好,真大方,一旦有钱首先想到不是自己,而是两位同他共患难的朋友。然而,也仅此而已。醉酒那晚上的暧昧,那个缠/绵的吻,犹如一片擦着水面飘过的花瓣,留下一圈美丽的涟漪,倏忽而去,无迹可寻。 孟朝阳已经习惯了,并不存有任何期待,仅 分卷阅读25 仅是辗转失眠时会偶尔回忆,当做一个可遇不可求的美梦。 辞职的手续任然没办下来,孟朝阳打电话去公司问,得到的答复仍是直属领导还未审核签字。刚挂上电话没一会儿,他接到了周志宇的电话。周领导态度竟然很好,问了他最近的情况以及是否在找工作以后,便开始委婉地劝他回公司上班。言辞之恳切,让他几乎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他已经铁了心辞职,不好说还是得说。 周志宇见实在劝不动他,便无可奈何地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看魏门庆这么磨磨唧唧,就知道他心里有多纠结。当妈滴我都急呀! 第19章 就在孟朝阳以为可以顺利办理辞职手续的时候,他妈妈又打电话来,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辞职。 原来周志宇采取曲线救国策略,向孟母告了一状。孟母思想老派,认为干工作就该脚踏实地从一而终,加之认为儿子是个没能力的草包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又被周志宇加油添醋地煽动一番,她当时就炸了,在电话里臭骂了儿子一通,甚至准备亲自跑一趟把不开窍的臭儿子拗回头! 孟朝阳只好撒谎说不辞职了,休息两天就回去上班,他妈妈才勉强作罢。 孟二傻子是个乖孩子,对母亲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可这次他实在是不想再回公司了!抛开所有个人恩怨,仅从内心来说,他是真的想成为画家的助手,哪怕只是用几种颜料调配出一种新颜色,也会让他无比开心!他也很理解母亲的担忧,怕他在外面飘来飘去生活没有保障,怕他吃亏受苦被人骗被人害,依照她的想法,儿子在家大公司工作,领导又是熟人,怎么都比整天跑人才市场强。 一边是自己的爱好,一边是亲人的期望,孟朝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都快愁死了!偏偏这几天李师兄那边缺人手,把魏行风叫去帮忙,他晚上都住在李师兄的画室里。孟朝阳知道他们正在创作一个大型组画,基本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这会儿自己打电话去纯属给他们添乱。 但孟朝阳心里实在堵得慌,就去找闺蜜徐曦然当树洞兼参谋。 正巧徐曦然今天休息,俩人约了在经常去的星巴克见面。刚一见面,徐曦然就发现他情绪低落,关切地问:“你怎么啦?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孟朝阳唉声叹气地说:“昨天先是被我妈臭骂了一顿,不准我辞职!她总觉得干工作就要干一辈子,辞职什么的就是闹幺蛾子。” 徐曦然:“没办法,我父母也很在乎工作稳定与否……说起来你原来公司挺不错的,规模大,待遇也不差,你为什么要辞职?” 孟朝阳:“那不是我喜欢的工作,领导也太难处。” 徐曦然:“大哥你好牛。我也不喜欢我的工作,我的领导也很恐怖,可我为什么就不敢辞职呢?” 孟朝阳:“你敢保证你的领导再恐怖也比不上周扒皮!” 徐曦然:“……” 接下来是控诉领导的时间。 “原来领导们是没有最难处只有更难处的呀!”徐曦然听完孟朝阳的遭遇后,很替他鸣不平:“如果我们领导敢把文件甩我脸上,我绝对要甩回去,不,甩回去太便宜了,我得拿文件打他的脸!” 孟朝阳:“毕竟是他介绍我进公司的,怎么都要留几分薄面。” 徐曦然:“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他会这么对你?” 孟朝阳摊手:“我知道就好了。” “据我混职场的经验,他这么欺负你有两个原因,”徐曦然摆出老江湖的模样替他分析:“第一你是他老乡,又是他介绍进公司的,他自觉对有恩,可以挟恩情来拿捏你,因此遇到需要立威又不想得罪人的时候,就把你揪出来,咔嚓!”她比了个砍头的姿势。 孟朝阳:“我原来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他在人前批评我也就算了,常常单独叫我去骂算个什么事!人都没有立什么威?我看是泄愤还差不多。” 徐曦然:“那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原因——他嫉恨你!” 孟朝阳:“我是他下属,又没得罪过他,他嫉恨我什么?” 徐曦然:“也许你抢过他的功劳。” 孟朝阳皱着眉头回忆,硬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徐曦然提醒他:“你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出风头的事?” 孟朝阳转了转眼珠,说:“到是有一件。我去年接待了一位客户,是位富婆,不但自己买了一栋最贵的联排别墅,还介绍了好几位朋友过来。多亏她照顾,我去年还成了公司的销售明星。我拉高部门业绩是好事,可周志宇天天当面背后的讽刺我是小白脸,无中生有地泼了我好多脏水!莫非他想亲自做这单生意,结果被我抢走了?” “完全有可能。不过,那富婆说不定真看上你了。”徐曦然夸张地做了痴汉脸,说:“老实说你这张脸真挺具有欺骗性的,我当年都被你迷惑过。” “不不,绝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顾姐她……” 说曹操曹操到,孟朝阳的电话像有感应般忽然响起来,屏幕上跳出“顾姐”两个字。 徐曦然:“……” 孟朝阳:“……” 随后电话接通了,孟朝阳表情十分郑重地闲聊:“喂,顾姐您好。您身体好些了吗?我挺好的……” “不好意思,顾姐,我已经辞职了,要不我把我同事的电话号码告诉您,您有事跟他联系……我的离职手续还没办完,在家休息,过段时间才会找工作……” “我怎么会忘记您呢?如果您哪天回国,我一定请您吃饭……您先生风湿又犯了?您上次走的匆忙,我都忘了。待会儿就把药酒的方子给您发过去……” 徐曦然竖着耳朵,依稀可以听见电话那头有个甜美的声音在讲话。等孟朝阳挂了电话,她眨了眨眼说:“听声音这富婆很年轻嘛?” 孟朝阳:“不算年轻,今年整四十。” 徐曦然:“知道这么清楚?!我非常怀疑你的刚才的辩解。” 孟朝阳:“你不是听见了吗?她有老公的。” 徐曦然开启脑洞模式:“万一他们感情不好呢?万一他们婚姻平淡她芳心寂寞呢?” 孟朝阳做了暂停的手势:“打住!我发现你很污耶。第一她和她先生感情很好,每次提到他先生她都特别深情,我再迟钝,这一点还是感觉得出来的。第二她属于那种很传统的大家闺秀,说话做事特别端庄,绝对不是那种人。” “我也没把她想象成什么人,就是好奇她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你们萍水相逢,她对你也太过了点儿。”徐曦然不好意思地说。 孟朝阳:“真说起我们相识的过程也不奇怪。她去年来买房的时候,穿得特别朴素,脚还受了伤坐在轮 分卷阅读26 椅上。她也没流路出要买房子的意思,我的同事带她看完楼房,听她想去看别墅,觉得她没那个经济实力,嫌带她去看房麻烦,就骗她说上卫生间直接把人撇下走了。” 徐曦然咋舌:“你居然有这么势利的同事!” 孟朝阳:“就她一个,属于奇葩。我当时正好经过,反正没事就带顾姐去看房,可能因为有对比,她觉得我热心,所以特别照顾我生意。我也很感激她,听说她先生有严重的风湿,就送了她两瓶我妈泡的药酒,一来二去就处成朋友了。是不是特纯洁?” 徐曦然点头不叠:“嗯嗯,相当纯洁。”又问:“你那位奇葩同事呢?得罪了大客户没被周扒皮处罚?” “那件事发生以后,她辞职了。”孟朝阳面色忽然变得古怪:“我最近听说,周志宇一直在追她,他俩去年年底确定了关系,还没来得及公开她就走了……难怪周志宇恨我!他是给女朋友报仇呢吧!” 徐曦然:“大哥你真相了。” 孟朝阳依旧很疑惑:“他要替女朋友报仇为什么又不让我辞职呢?” 徐曦然摊手道:“谁知道呢。” 孟朝阳捶桌:“我到底该怎么办呀呀呀?” 徐曦然给他出主意:“要不你先暂时不要辞职,慢慢做你妈妈的工作,等做通了再辞也不迟。” 魏行风的意见跟徐曦然一样。 他回来时,正碰上孟朝阳唉声叹气地应付母亲的查岗电话。他在旁边听了大概,便主动问孟朝阳是不是家里人不同意他辞职。 孟朝阳把和徐曦然分析出来的结果,以及母亲的态度一一告诉了魏行风,他想了想,说:“先不管你那领导是什么心思,关键是阿姨有心结,总不放心你。你把她的心结解开了,问题就解决了。我建议你还是先回上班,都那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这段时间。阿姨一个人带大你不容易,你对她耐心些。” 抛开对魏行风的崇拜,就他这番话是很让孟朝阳服气的,不是非左即右,而是在两个看似冲突的选择中寻找一条中间道路,既成全自己又顾到别人。这就是魏行风的行事风格,精明圆滑地坚持做自己。 再看他一脸疲惫,显然是熬了通宵,孟朝阳更感动了——他对自己是真关心。 第20章 因为魏行风在家补眠,孟朝阳怕睡死了耽误吃饭,又做了一天助手,隔日才回公司。 路上堵了一会儿车,他到公司的时候迟了二十多分钟,周志宇开会去了。于是他便先到人力资源部撤回辞职申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人力资源的几位助理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有人是轻蔑的,有人又是羡慕的,特别奇怪。 从人力资源部出来,他遇上一位处得好的同事。这位同事在行政部秘书课上班,消息十分灵通,尤其是公司上层有啥风吹草动,她都会比别人先知道。 她率先同孟朝阳打招呼:“小孟,你回来上班了?” 孟朝阳不好意思地说:“是呀……” 他还没把早编好的“我年轻太冲动没考虑好就辞职”的话说出口,对方就急不可耐地打断他:“是周志宇请你回来的吧。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会让你走,公司对他本来就不太满意,你如果再走了,他在上面人跟前就更没脸了,他还想升职做梦去吧。” “……”孟朝阳被她说的莫名其妙,完全get不到重点。 “我跟你说,你千万别传出去……”同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去年那富婆,就是找你买房姓顾的那位,你猜她是谁?她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她去年既是去买房又是去暗中视察的!小武那不长眼的把她得罪了,她回头就跟董事长告状,董事长把我们张总好一顿骂喔!幸亏你替小武兜了烂摊子,不然这事都不知道怎么了结。小武根本不是自己辞职,是被劝退的,人力资源部的人看周志宇面子才那么说的。”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孟朝阳都听傻了。 “我听说那位陈太太非常欣赏你,跟张总说先让你在基层锻炼两年,不出意外明年就给升职。其实周志宇挺怕你的,他就是看你太好拿捏才那么欺负你。假如你硬气起来,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看你才一提辞职,他态度马上就好了吧?所以你根本不用怕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顾姐是公司股东的?” “哦,我前两天才知道的。说起来,她也够神秘的。以前公司的事都是她丈夫处理,去年陈先生身体不好把事情交给她,她也很少路面,一般都是让助理替她出面。但去年她突然悄无声息跑我们的楼盘去转一圈,差点害得CEO落马;今年她终于到公司视察了,看样子是要动管理层。你没看见公司各部门的领导这几天那叫一个风声鹤唳,哈哈哈真解恨!” “……” 孟朝阳是真没想到顾姐顾筠庭会是公司的股东,难怪周志宇和一些同事会用恶意揣测自己了。可他和顾筠庭投缘的确跟她的身份没有半毛钱关系!这话如今说出来却有几个人相信?!而且顾筠庭准备提拔自己,他以后又该怎么开口说辞职?! 越往深处想,孟朝阳越是一脑袋乱麻。他去上了个卫生间,在过道的窗户前站着吹风,想让自己的冷静一下,好让自己更理智地做决定。 这地方本来很偏的,一般不会有人来,他也没想到会听见周志宇打电话。 周志宇对着电话说:“宝贝儿,我也没很难办呀,你就理解理解我。不是我不帮你出气,谁让那老女人是他的后台?她是大股东,可以直接影响我升迁的!不知道孟朝阳那小子给她灌了什么迷汤,碰都不准碰一下,我就知道那小子不简单,最会装老实人……他抢了你的功劳、还害你丢工作,这仇必须要报!你先忍忍,等我升职以后再找机会把他赶走……不怕!到时候我的平台高了,大不了我到其他公司当老总……”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明明是自己犯错,却不自我反省,只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小武不愿承认工作失误,而是把孟朝阳当做假想敌,一味嫉恨,自我催眠是对方抢功、耍阴谋逼走她,典型的被害妄想症。周志宇则被爱情冲昏头脑,陪她一起催眠妄想。 孟朝阳看透这些,内心很平静,并于平静中升起一份勇气。是的,他再不想忍耐下去,多一分钟都不行!为了母亲也不行!魏行风劝他也不行!不管理智上多希望找中间道路,但情感上却厌烦到极点。够了!实在太够了! 他没打断周志宇的电话,径直去了人力资源部,当了一次出尔反尔的深井冰。公司不让辞职没关系,反正他不来上班了,等过了规定时限,自动离职也好,开除也好,他都无所谓。至于以后,他才二十多岁,太远的事情也考虑不了,船到桥 分卷阅读27 头自然直。他是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一心只想跟随魏行风攀登艺术高峰,难得无畏一回。 魏行风听了他的决定本来还想劝他,可看他哼着“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的得意样儿时,最终把要说的道理咽了回去,只说了一句:“没关系,你还有我呢。” 孟朝阳走的潇洒,但他还是有些害怕面对母亲的,所以他掩耳盗铃地把手机关了,准备积蓄够勇气再跟她摊牌。谁料到他始终是图样图森破——又让周志宇给告了!这回没说他工作上的事,直接说他傍上富婆,已经不把他介绍的工作放在眼里了。 孟母开始是半信半疑,可儿子铁了心辞职,打他电话也不接就信了□□分。在她这种老派正统的人眼里,给人当小白脸可比辞职严重多了。辞职最多算年轻人心大不踏实,小白脸那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道德问题!孟母哪受得了这个,当天就气得犯高血压住进了医院! 等孟朝阳开机时,未接来电的提示音都快让电话爆炸了,微信留言也响个不停。他直接跳到最后一个听,却是他舅舅的留言,说他妈妈住院了。吓得孟朝阳立刻给他舅舅打电话。舅舅还算冷静,没一来就骂他,而是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孟朝阳又气愤又难过,当时就掉了眼泪,再三保证他绝对没当富婆的小白脸!舅舅从小看他长大,其实也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便安慰了他几句,让他设法澄清事实,给孟母一个交代。他想回家照顾母亲,舅舅却不让他回去,说孟母正在气头上,现在见了他只怕又要气得犯病,等劝解好了,他再回去也不迟。 挂上电话,孟朝阳哭了。他打小没受过这么大的冤枉,甚至差点气死了老妈!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就是想辞职而已,周志宇怎么能这样害他?!他和小武并没有过节,又为何嫉恨他到这种地步?!人愤怒到一定程度很容易失去理智,平时好脾气的人被惹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孟朝阳被内疚和悲愤撕扯得快要发疯,什么都不顾了,直接跑去公司找周志宇算账! 他和周志宇在办公室大吵一架,吵到最后就打做一团,惊动了其他同事和保安。 大伙不知道吵架的原因,因为孟朝阳比较激动,出手比较重,所以多数人跑去拉他。在他双手被抱住动弹不得的时候,周志宇趁乱狠狠朝他脸上打了两拳。可惜周领导四体不勤,拳头不硬,只打青了他的下眼眶。 最后,他被保安拖出了公司。一平时和他关系好的保安都劝他不要再闹,假如公司报了警,麻烦就大发了。 如此大闹一场,孟朝阳已经冷静下来。听进了保安的劝说,他无奈又无力地离开了公司。 魏行风傍晚回来的时候,见他缩在棉被下不肯路头,还以为他生病了。喊他,不应;问他,不理。魏行风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 孟助手不但挂了个青肿的熊猫眼,另一只眼睛也肿成了桃儿,脸颊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泪水。两人认识大半年,魏行风就见他哭过一次。那次是因为同情爱豆的艰辛而流泪,并不像现在哭得这么惨,何况还挂了彩! 魏行风当时就急了,一叠声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快跟我说!” 孟朝阳张了张嘴,话没出口眼泪先流下来。 魏行风便不再问了,抱住人让孟朝阳靠在自己肩上哭,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孟朝阳哭了很久,好像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全哭出来似的。魏行风的肩膀让他软弱,让他觉得自己可怜,让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 酣畅淋漓地大哭一场,孟朝阳轻松多了,这才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魏行风。 魏行风听完后生气地说:“这周志宇太不是东西了!还有那小武!都是些什么人?!不管是为什么都不能这么糟践你!你放心,哥一定帮你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家里有事,今天晚了点儿。 第21章 说这话的时候,魏行风一脸杀气腾腾,眼里的光像发狠的狼。孟朝阳被他吓到,怕他真去找周志宇算账引麻烦上身——上次打架那种惊心动魄还历历在目——于是孟朝阳把自己的委屈暂时放到一边,夸张地说:“魏哥你不用去找他报仇,我已经把他打趴下了!” 魏行风盯着他的熊猫眼挑了挑眉。 孟朝阳忙说:“虽然我也受了点儿皮外伤,但他伤的更重,全是内伤!真的!你别不信,我发起飙来可猛了!” 魏行风瞪了他一会儿,最后无奈地笑道:“是,你猛!你是猛男!现在你给我在家好好休息,别的事少操心,听见没有?!” 孟朝阳乖乖答应:“好。” 魏行风出去拿来冰块,小心地给他敷眼睛,吩咐他:“晚上再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阿姨的情况。” 孟朝阳:“嗯。魏哥你说我该怎么跟我妈解释呀,空口无凭的她如果不信我,我也没办法的。” 魏行风点头道:“坏就坏在姓周的恶人先告状。” 孟朝阳咬着牙说:“这回就是让我跪键盘跪玻璃,我都绝不会回去!” 魏行风摩挲着下颌沉吟了一小会儿,说:“你再和你舅说说情况,另外小徐的干妈不是阿姨的闺蜜吗?请她去帮你说道说道。要证据——假如你真傍上富婆还过成现在这样?这就是最好的证据!阿姨慢慢会想通的。然后,你赶紧找个正经工作给家里人看。” 孟朝阳一想,对啊怎么把徐曦然忘了?又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当你的助手呀。” “你啊!”魏行风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摇头道:“那在别人眼里不能算正经工作。” “不行,我就要跟着你!”孟朝阳抱着胳膊居然耍起赖,“与其受外人的气,我宁可被你骂!” 魏行风给他出主意:“好好好,你想跟就跟呗。不过暂时不要对家里人讲实话,就说你跟朋友合伙搞物流,也不要说你投了钱,就说你帮忙开店管店,工资比较低,算是以劳动力入股的半个老板。” 孟朝阳的关注点立刻跑偏:“孙哥的快递门市要开业了吗?” 魏行风:“快了。在找店面。” 孟朝阳:“我去给他帮忙吧。” 魏行风:“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呆家里也行。” “……”孟朝阳忽然有种被人养在家当米虫的即视感。 圣诞节前夕,孟朝阳终于办完了辞职手续,母亲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愿意跟他说话了。魏行风暂时在李师兄的画室搭伙用不着助手。因此他每天跟着孙磊找店面,打点门市开业的前期工作。 魏行风建议把快递门市开在高档住宅区,接送快递的同时积累人脉。他是有野心的,不单单满足于搞个小小的快递门市,而是打 分卷阅读28 算以门市当跳板去做更大的生意。住高档小区的人大多是社会精英,这些人掌握着大部分的社会资源和信息资源,若可以结交一、二,对他们未来的发展大有裨益。 孙磊开始嫌房租贵不大情愿。没多久他的一位老乡帮某要人装修房子,因为活计做的好人家一高兴给他透了条消息,结果他买股票大赚一笔,成为老乡中间的传奇。他听说后终于理解了魏行风的意图,服气之余,不得不承认魏行风的眼光比他远,主意也比他多,适合当领头做事的人。 然而店面找的并不顺利。除了租金高以外,高档小区为了保证高品质的形象,对入住的商铺十分挑剔,在排队等待审核的众多快递门市中,他们的竞争力太弱小了,怎么看都是炮灰命。交了申请表之后,孙磊不断用自我鼓励掩饰内心的焦灼,反到是魏行风不甚在意,全当是他们生意的第一次试水。 平安夜那天,魏行风开着他的二手车,载了孟朝阳、孙磊和徐曦然去大坝放烟火。到的时候,大坝上已经有不少年轻人聚集,不远处的公园有音乐表演,歌声传过来更增添了几分节庆气氛。 因为人多,他们买的烟花大都放不了,只能放蹿天猴一类地对空的。孙磊替徐曦然点上一根,让她举着指向天空,自己从后面握住她的手腕。火光蹿上天的时候,徐曦然向后微微一仰,咯咯笑着靠在孙磊的胸膛,老孙咧着嘴都快笑开花了。 孟朝阳离他们最近,把他们的互动都看在眼里。他发现以前徐曦然和自己交往的时候,始终保持着一种坚强主动的形象,而她和孙磊在一起却不知不知变成了小女人。孙磊喜欢照顾她,喜欢在她面前充男子汉,有意无意地软化了她的姿态,路出她撒娇、任性、温柔的一面。 这或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孟朝阳预感会发生些什么。 果真,孙磊鼓足勇气开口对徐曦然表白:“曦然,我、我、我喜欢你……你能接受我吗?我现在确实什么多没有,不过很快会有的……我会对、对你好的……什么都听、听你的……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他说的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脑门上紧张的冒出一层毛毛汗,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瞪着心仪的女孩,像只傻乎乎的大型犬在笨拙地讨好主人。 徐曦然转过身,冲他嫣然一笑,有些害羞地说:“我接受你啦,大笨蛋。”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吻了一口,嫣红的脸庞犹如一只在夜色中绽放的粉色玫瑰。 耿直汉纸孙磊一魂出窍二魂升天,捂着被吻的地方半晌才梦游似地说:“她同意了。”然后他欢呼一般大叫起来:“老魏!小孟!她同意跟我交往了!哈哈哈哈哈!” 叫声吸引来一众好奇的目光,全探照灯似的落在他俩身上。徐曦然简直羞赧得要钻地缝了,捶了孙磊一下,嗔怪:“你小声点儿!” 孙磊激动地傻笑:“曦然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真是太好了!” 徐曦然也有些激动,低声说:“你也很好。其实我跟你一样高兴。” 情不自禁地,俩人伸出手拥抱对方。那一瞬间,他们眼中只有对方,再顾不上害羞和旁人的目光。 魏行风带头吹起口哨,吃瓜群众纷纷或拍手或叫好,用这种揶揄的方式送上祝福,不远处飘来欢快的歌声唱着“遇上你是多么幸运……”。 一切出奇的浪漫完美。 感动之余,孟朝阳的手一热,被魏行风牵住,他轻笑着说:“让他们腻歪,我们去那边。” 不等孟朝阳回答,他已经拉着他挤进人群。 犹如一段小小的逃亡,他们时而与路人摩肩接踵,时而放开脚步奔跑,内心的兴奋让孟朝阳的脚步也变得轻盈。魏行风紧紧拉着他,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眸中的笑意和温柔仿佛前面灯火摇曳的幽深湖水。他看到自己的影子立在水中央,晃啊晃,晃成了一段锦绣光影。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只要和魏行风在一起,天涯海角他都愿意去。他被自己的想象感动眼眶发热,几乎涌出泪来。 他们来到一个相对人少的角落,手拉手爬上堤坝。魏行风眼望辽远的湖水,微微喘着气,突然用手拢住嘴喊起来:“我一定会成功的!我要画最棒的画,当最棒的画家!” 孟朝阳被他感染也跟着喊:“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魏行风扑哧一声笑起来。 孟朝阳赧然地看向他,问:“我是不是很幼稚?” 魏行风拂开他耳旁被风吹乱的头发,柔声道:“不,你说的很好。”顿了顿,他用一种难以描摹的奇怪口吻说:“不管我走多远,只要回头,都会看到你么?” 孟朝阳毫不犹豫地说:“当然!” 这个回答并不让魏行风满意,他居然叹了口气。 迷弟立即补充:“我当然会一直支持你!” 魏行风笑了笑,调侃道:“那我会带你装X带你飞。” 迷弟:“……” “开玩笑的。”魏行风揉乱他的头发道:“我们一起努力吧。” 迷弟用力点头:“嗯!” 浪漫的平安夜之后,魏行风三兄弟在忙碌中度过了新年。 其间有个小插曲,圣诞节那天晚上,魏行风接了个电话,然后他告诉孟朝阳,他终于报仇了——那个追求小曼、雇人殴打威胁他的阔少让他找人揍了一顿,同时还揍了周志宇。 原来魏行风并没忘记被打的耻辱,他向小曼打听到那人经常出入的地方,让孙磊找了几个混混蹲点盯守,就等一个像圣诞节这样人多、容易发生肢体冲突的机会。那人以为是偶然的一场争执,谁知是魏行风憋了几个月的报复。对周志宇也是这么策划的。 孟朝阳算是见识到魏行风记仇的一面。连孟朝阳都以为过去的事,没想到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等待,并且为了不牵连到自身,还肯勒紧裤腰带花大价钱雇人,这份狠绝也是少有。 在他身上的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随着相处时间日久,开始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他一心追求艺术,对生活中的美好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表现力,可以为了梦想忍饥挨饿经受磨难;但是他又非常现实,精于算计,甚至可以像个市侩的商人般经营自己,必要的时候也会路出尖利的爪牙。前一分钟,他还在花前月下品茶论道;下一分钟他就可以在泥泞里打滚。 孟朝阳曾生出迷惑,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后来发现每个面向都是他的一部分,犹如硬币的两面,相互矛盾,又融洽和谐。 第22章 新年后的某天,孟朝阳接到了一位不速之客的电话。顾筠庭邀请他喝茶。 他想起曾答应要送人家药酒的。幸亏他还有两瓶存货,不用让余怒未消的母亲给他寄。 其实在辞职事件 分卷阅读29 之后,他并不想再见到顾筠庭,可人家那么照顾他,起码的礼数不能不讲。于是他抽空带着两瓶药酒登门拜访。 顾筠庭住的是孟朝阳以前推荐给她的别墅。孟朝阳进去的时候心里颇是五味杂陈,又怕遇上认识的物业人员落下口实。谁知顾筠庭想得周到,特地让私人秘书开车来接,免除了他路上的尴尬。 进到顾家,就像走进了一家私人画廊。门厅、走廊、会客室的墙上全挂着西洋画,有人有景,风格多样,却丝毫不显杂乱,反而透出一种富丽优雅的美感。看得出主人是位颇具水准的绘画爱好者。 孟朝阳不是第一次到顾宅,但每次来都免不了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感,一路看画看得瞠目结舌。 会客室里新添了一张功夫茶桌,顾筠庭坐在后面慢条斯理地烧水,泡茶。对孟朝阳一点头,招呼道:“小孟来了?过来坐。” 孟朝阳依言坐到她对面。秘书已经退出去了,偌大的会客室里只剩他二人。孟朝阳说了几句问候套话,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顾筠庭及时递来一杯茶,并笑着说:“天气冷,本来该请你喝红茶的,可我最近迷上了茶艺,忍不住就想向朋友们献丑。” 这句话既留下很大的接话余地,又拉进了俩人的距离,让孟朝阳打结的舌头有了用武之地,顺着茶艺一路讲到药酒以及顾筠庭丈夫的风湿。 孟朝阳悄悄打量对面的这位顾姐。她皮肤很好,没有斑点皱纹,犹如上好的泛着光泽的白瓷,完全不像年过四十的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而已,然而她身上那种过于沉静端肃的气质,又使她显得绝对不年轻,仿佛是年代久远的仕女图,有一张气韵沧桑的青春脸。 但说她是成功商人却不像,实在太过低调朴素了。难怪小武会把她认作无财无势的路人。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顾筠庭话题一转,严肃地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非常抱歉,因为我给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她如此郑重地道歉,让孟朝阳有些无措,连连摆手:“顾姐您千万别这样说,是我自己没处理好,跟您没有关系。” 顾筠庭:“总是因我而起。我已经让周志宇辞职了。” 孟朝阳双目圆睁:“啊?!”想到周志宇之前被魏行风揍了一顿,他圣父病发作,觉得周志宇因为自己又被打又丢工作似乎有点……惨。 顾筠庭洞察到他的心思,挑眉道:“你不忍心?” 孟朝阳老实交代:“我朋友前些时候打了他,我已经出气了……其实您没别必要让他走的,毕竟他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 顾筠庭微笑说:“让他离开到不是为了私人恩怨,我也是为公司着想。他的销售业绩确实不错,但他身为心胸狭隘、挟私报复,公司不需要这样的人,留下他只会带坏风气。” 孟朝阳:“……” 顾筠庭:“倒是你,愿不愿意回公司继续工作?” 孟朝阳赧然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的能力实在无法胜任公司工作,我就不回去添麻烦了。” 顾筠庭略一沉吟,继续劝说:“你做销售的发展空间的确有限,但你可以专门负责售后服务,或者搞物业也可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公司除了自主开发楼盘,还以资本形式参与开发了两个高档楼盘,正需要有服务精神的工作人员。你可以考虑考虑。”她又报了两个名字,其中一个竟是他们看中想租铺面的小区。 孟朝阳眼睛亮了一下,很想请求顾筠庭让自己租店面,可话都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口。最后仅仅是礼貌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听说他已经有新工作了,顾筠庭便不再劝说,又一次转了话题:“我这次找你,还有一件私事。” 孟朝阳猛然想起尚未送出手的药酒,忙从包里拿出酒瓶:“我差点忘了,给您先生的药酒。” 顾筠庭显然没料到他的举动,明显地愣了愣,然后笑着道谢,接过酒瓶顺手放到身边的矮几上,接着道:“我回来是因为看到了这幅画。”她翻看手边的一本画册递给孟朝阳。 画册是去年那次画展作品的照片集,而她翻看的那一页恰好是魏行风的画,旁边是一篇秦老专门给他写的评论文章。 在这种情况下骤然见到自己的脸,孟朝阳也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道:“这是我朋友画的。” 顾筠庭点头道:“我猜也是。” 想到一种可能性,孟朝阳忙问:“您是不是想买这幅画?” 顾筠庭不甚坚决地说:“有这个想法。” 孟朝阳并没看见她眼中的犹豫,惋惜地说:“要让您失望了,我朋友不打算出售它。” 顾筠庭忽然来了兴趣,故意问:“为什么?我可以出很好的价钱。” 孟朝阳当然不好意思说,因为模特是自己所以魏行风答应了不会卖这画,只说:“因为它是一个纪念。” 顾筠庭理解地点点头,尔后视线停在半空中的某一点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邈远。隔了一小会儿,她问:“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您说魏行风?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孟朝阳有些害羞又有些自豪地强调:“是伯牙子期那种知己!” “真难得。”顾筠庭笑得有些淡,“他,是叫魏行风吗?让我想起一位故人。那位故人也画油画,年轻时候也画得和他一样美,两个人的风格都有相似。” “您那位故人现在画的是什么风格?”孟朝阳好奇地问。 她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语气冷淡地回答:“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孟朝阳:“……” 她旋即一笑,瞬间恢复了亲切神色,问:“听说你这位朋友是业余画家?” “不不,他绝对是专业的!只不过是自学成才……”一提魏行风,孟迷弟就激动,各种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早忽略了刚刚那一点小尴尬。 看出他喜欢谈魏行风,顾筠庭不动声色地引他开口。及到离开顾家时,他已经把自己和魏行风的遭遇、他们正在进行的计划、连同先前忍住没说的关于租铺面的事都交待了。顾筠庭都没见过魏行风,却已对他有了相当的了解。 当然,套话也不是白套的,她很够意思地为孟朝阳大开方便之门,将一个位置比较好的铺面租给了他们。 孙磊那叫一个高兴,对孟朝阳更是比以前愈发的亲热,也不称呼他小孟了,直接学魏行风认他当弟。关于他同顾筠庭的相识经过,也自然成为那几天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之一。 快递门市既不需要装修,也不需要复杂的设备和家具,几天功夫就弄好了。 孙磊坐在屋子中央,左看看,右看看,心情好到不能再好,兴致勃勃地提议:“今天时间还早,待 分卷阅读30 会儿曦然要来,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吃火锅?” 魏行风点头道:“行,你去准备,做好了叫我们。” 孙磊:“……你让我做饭?” 魏行风:“不是你要吃火锅吗?想吃就做嘛。” 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孙磊无法反驳,眨巴着眼看他收拾好一个大包,便问:“我做就我做……但你现在要出去吗?” 魏行风把包抗在肩上,说:“我和我弟去旁边公园写生,你做好火锅打电话叫我们。” 孙磊看深井冰似的看着他:“这么冷的天你们还去水边画画?有病吧?!” 魏行风不以为然地一耸肩,扔下句:“夏虫不可语冰。”就步履轻快地跑出大门。 孙磊冲他背影大声啐道:“冰你个头……装X犯!” 孟朝阳正袖着手,面朝围墙四十五度角望天。冷不防魏行风拍他一下道:“我们走。” 稳住踉跄的身形,孟朝阳愣头愣脑地问:“去哪了?” 魏行风:“写生呀。你与其天天隔墙看不如直接去画下来。” 孟朝阳赧然:“你都看见了?” 魏行风搂住他往前走,笑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原来,他们租的铺面,跟那次烧烤孟朝阳发现的荒废小楼仅有一墙之隔,站在店铺门口就能看到小楼的路台。 孟朝阳对那座房子不但记忆犹新,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着迷,没事的时候便隔墙眺望。他常常忍不住脑补小楼主人的情形,再带入自己和魏行风,想象那里是魏行风的画室,他俩在里面自由地作画、生活。如果真有一个属于他和魏行风的桃源,在他的意识里,就该是这样子。 wuli风风不但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工具都悉数准备好,俩人兴高采烈地直奔隔壁公园那荒僻一隅。 第23章 今天不是周末,公园游人很少,小楼那片更是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如果不是公园片区派出所就在附近,这样的地方实在不算安全。 然而小楼的院门和房门皆是虚掩,院里的枯叶也规制到一起,门廊上歪倒的椅子也摆正了,似乎是主人回来了。 魏行风和孟朝阳站在院门口面面相觑。试着按了按坏掉的门铃,魏行风冲屋里喊:“请问,有人吗?” 屋里屋外一片死寂。 “有人吗?”他又连喊几声,仍旧没有声音。他转头问孟朝阳:“怎么办?这次不能翻门了。” 孟朝阳:“我们在外面画吧。” 于是俩人在院外找了个角度比较好的地方,魏行风往胳膊上贴了两个暖暖宝,又在孟朝阳前胸后背各贴一个,然后指使他坐到石椅上,背后是完整的小楼小院,恰是一幅幽静的风景图。 这种条件下只能画简单的草图,魏行风飞快地勾好线稿,直接用水彩上色。 下午五点以后,太阳已经西斜,虽然阳光稀薄没什么温度,色彩仍旧丰富绚丽。孟朝阳垂着头,专心地在本子上勾画,一面侧脸迎着夕阳,折射出暖暖的橘红,和灿烂的金色。仿佛不小心打翻一桶桶浓烈油彩,他则是浓墨重彩中凸显的白。白也不是纯白,是染了一层淡淡色彩的白,清新却不冰冷,纯净却不寡淡。 魏行风停下笔,握住暖手的玻璃瓶缓解指尖的僵冷。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青年身上,有那么一刻,他竟失了神魂。青年忽然抬起头,对他粲然一笑,路出了白晃晃的牙齿。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收回手继续画。笔锋落下,在画中人头上留下一团橙红,像一个模糊的小太阳,他无端地想到“暖男”一词,胳膊上的暖暖宝像是暖到了心里。 画这种类似底稿的水彩画,用不了多长时间,魏行风很快完成了最后一笔。一面满意地端详,他一面招呼孟朝阳:“嗨,画好了,过来看看。” 孟朝阳并没有马上起身,依然低着头不停地画。魏行风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他画什么画的如此出神。谁知刚瞟了一眼,孟朝阳就捂住本子不让他看。 魏行风故意一板脸,质问:“为什么不让我看?” 孟朝阳紧紧抱着本子,眼神四处乱飘,“我乱画的,没什么好看的。” 魏行风不言不语,目光森森地盯着他。 孟朝阳有些心虚,仰起头弱弱地解释:“全是涂鸦,在专业人士面前就不现眼了。” 魏行风:“……” 孟朝阳“你别这么看着我……生气了?” 就在他以为爱豆不高兴了、心中忐忑的时候,魏行风骤然出手,猛犬一般扑向他。毫无防备地,他被扑的往后倒仰,不得不用两手撑住石椅以免摔跤。怀里的本子没遮没拦地掉到地上,魏行风飞快地捡起来。不及细看,孟朝阳就蚂蚱似的跳起来去抢,“还给我!你怎么抢我东西?快还我!” 魏行风左闪右躲,用脊背挡住孟蚂蚱伸长的手,眼睛已经扫描似的将本子上的画尽收眼底。“原来你偷偷画我呀。”他回头望着助手坏笑。 “我没偷画!”一把抢过本子,孟朝阳脸红嘴硬地强辩:“你画我,我也可以画你,不行吗?!” “行……”魏行风拖长了音调回答,随即话锋一转,咄咄逼人地问:“画就画,干嘛不给我看?莫非……”他一脸调戏娘家妇女的轻浮,故意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暗恋我?” 孟朝阳涨红了脸,避开他的眼光,理不直气不壮地说:“你少自恋了!我随便画的。谁让这里只有我们俩。如果有只金毛在面前,我就画金毛了。” 魏行风脸色一黑,怒道:“臭小子竟敢说我不如金毛!看我怎么收拾你!”边说边扑到孟朝阳背上,一手嘞住腰,一手上下左右乱挠一顿。 孟朝阳最怕痒,被挠得又是笑又是喘又是叫,生生搅乱了四周的宁寂。任他怎样挣扎始终挣不开魏行风的手,两个人像一只追自己尾巴的四脚兽,在夕阳下撒下一团笑闹的影子。 一辆车朝这边开来,还隔着有段距离就开始按喇叭。他们停止打闹,一同扭头去看。 司机放慢速度,向孟朝阳打招呼:“孟先生。” 竟是顾筠庭的私人助理。她将汽车停在小楼前。 孟朝阳上前几步,奇怪地回应:“吴小姐,这么巧。” 吴助理:“是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您没见到陈太吗?” 孟朝阳:“……顾姐也来了?” “是啊,这是陈先生的房子,陈太过来看看。”吴助理指了指小楼,“我来接她的。” “……”孟朝阳和魏行风对视一眼,统一惊诧不止——原来屋里确实有人,只是人家不愿搭理他们。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顾筠庭从里面慢慢走出来。 她怕冷似的裹紧身上的卡其色大衣,冲孟、魏二人一点头,“你们好。我刚才有事,不 分卷阅读31 方便开门,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魏行风自行补充:“这片风景好,我们经常过来写生。” 顾筠庭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你就是魏先生?小孟经常提起你。” 不等孟朝阳开口,魏行风已经做了自我介绍。 顾筠庭和他握过手,微笑道:“这里是我丈夫的房子,你觉得怎么样?”这话是问孟朝阳的。 孟朝阳忙回答:“很好,很幽静。” 顾筠庭又说:“我刚才看到你们在外面画画,没请你们进去坐一坐,实在不好意思。不如请二位赏光和我一起吃晚饭,以弥补先前的怠慢。” 孟朝阳为难地看了看魏行风,“对不起顾姐,我们已经约了朋友……” 顾筠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用安慰的口气说:“那改天吧。要我送你们吗?” 魏行风:“不用麻烦,我朋友就在隔壁,走几步就到了。” 这时吴助理已经锁好门窗,替顾筠庭打开车门。她朝两人点头告别后坐上汽车,汽车缓缓掉头,径直开走了。 孟朝阳一面收拾东西,一面感叹:“真没想到,这楼居然是顾姐的。” “是他丈夫的。”魏行风纠正道。 “有区别吗?”孟朝阳不解。 思索了几秒钟,魏行风肯定地说:“有区别。我看他们的夫妻感情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好。” 顾筠庭和她丈夫的感情到底好不好,孟朝阳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顾姐对自己真是好。 那次相遇后的第二天,顾筠庭就邀请孟、魏二人到她家喝茶,并提出想看看魏行风的画,特别是那幅小楼前的水彩写生。 魏行风知道她可能是大买家,所以下功夫地捯饬了一番,特意选了几幅自家的得意作品,随孟朝阳一起去顾家。一进门,他就被墙上那些画震住了。原以为顾筠庭不过是个略通艺术的富豪,谁知道人家压根是位行家,家里挂的画比梁师姐画廊里那些高档多了!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认识的大收藏家,并没有听说过一位姓顾、搞房地产的女人。另外据他观察,这位顾筠庭对自己的兴趣还没有对孟朝阳大,有那么点“看你是他的朋友我才跟你结交”的意思。但要说她看上了孟朝阳,也不像,因为她的亲近和关心里面有种古怪的怜惜,倒像是在补偿什么。 孟朝阳则素来对人际关系不甚敏感,仅仅把顾筠庭看做是心好投缘的长辈,任由对方牵引着跳进善意的陷阱而不自知。 这次,顾筠庭又巧妙地向他头上砸了个大馅饼。 她用一种请人帮忙的语气说:“小孟你知道,我长年在国外,国内的房子都是请人照看。但湖滨公园那座楼,一来位置太偏,二来我先生特别喜欢那地方,所以我宁可一直由它空着,也没擅自找人去打理。不过老空着也不是事儿,昨天我去看的时候,有些地方都坏了,还是得有人照管。我看你也喜欢那里,不如我租给你们用,也让那楼沾沾人气。” 孟朝阳怔愣。魏行风皱眉。 她又问:“魏先生有画室吗?” 魏行风摇头:“暂时没有。” 顾筠庭:“那里做画室正好。有地下室放东西,楼上可以住人,风景又好。虽然隔壁是小区商铺,但也不至于吵闹。” 孟朝阳被说的心动——这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的完美画室! 魏行风却不领情,“既然那是陈先生喜欢的房子,我怕我们住进去反而把地方破坏了,您如果需要人照管,我们可以替您经常去打扫,反正小孟的店就开在隔壁,对吧?” 孟朝阳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实在搞不懂魏行风为什么要拒绝这个提议。 顾筠庭有些失望地说:“不瞒你们,我丈夫也个业余画家。那楼原来就是他的画室。后来他生病了画不了画,那地方就荒废了。如果仅仅是想维护它,我随便让人修缮下就可以,问题是修好了壳却没有灵魂。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反正我很相信,任何东西都是有灵魂的,建筑物也是。所以我觉得那地方就该有人在里面画画,更何况还是有缘的朋友。如果我先生知道那里成了一位画家的画室,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她说的那么诚挚,几乎是在恳求,纵然魏行风心中有疑惑,也实在难以开口拒绝。他瞅了瞅孟朝阳,青年正巴巴地看着他,眼里写满“答应吧我好喜欢那里”的希翼。他对自己说:算了,就当是让朝阳高兴,再说顾筠庭也不至于会害朝阳。 魏行风终于松请口答应租房的建议。可不等孟朝阳一脸要欢呼而起的表情,他又煞风景地问:“请问租金怎么算?” 顾筠庭:“既然是我请你们帮忙,你们交水电费就行了。” 魏行风大摇其头:“这相当于免费给我们用……我们怎么好意思,不行不行。” 顾筠庭见他态度坚决,很有些防范之心,便道:“那你给我几幅你的画吧。” 她要画,魏行风便放心了。毕竟他的画还值些钱,将来也许会升值。 第24章 最后,顾筠庭挑了两幅油画,和那幅水彩草图,另外让魏行风给自己画一幅肖想画。 魏行风画的很认真,特意模仿了陈逸飞的,强调了顾筠庭身上那种典雅端庄又略显神秘的气质。 顾筠庭看到画时,很淡的称赞了两句,看不出是真喜欢还是客气。不过她让吴助理把画挂在客厅里,给足了魏行风面子。 本来孟朝阳一心一意打理快递门市的,如今整颗心都扑进了小楼里,孙磊那儿反倒变成了兼职。孙磊和魏行风都不管他,由着他忙里忙外的折腾。 大冬天的,他却挥汗如雨,把院子前后的杂草枯枝全清理干净,青石路面用水反复冲刷,装饰用的石雕和桌椅也被擦洗一遍。屋里更是打扫得窗明几净,破损的地方修补得一丝不苟,用得着的旧家具刷上了清漆,他们自己的东西全都摆放得整齐而美观。 魏行风看他犹如一只陀螺,欢实地转进转出,忽然感觉顾筠庭硬把房子租给他们是很有道理的,他比那些雇来打扫的人靠谱多了,因为他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来收拾的,没人会比他更爱惜。 孙磊抽空来参观。楼上楼下地溜达一圈,孙磊赞道:“行啊,老魏!我看这里虽然没有你师兄的画室大,但讲究多了。夏天可以到路台上乘凉,下雨了就坐回廊上,够小资的啊!你这便宜捡大了!” 魏行风:“人家是冲我弟的面子,我就是顺带的。” 孙磊:“那也顺顺我呀,我干脆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得了。” 魏行风斜睨他:“我没意见。你要不介意我们当电灯泡就搬过来吧。” 孙磊一摆手:“你明知道我会介意。我知道你压根就不希望我来住,你要和你孟弟弟过二人世界 分卷阅读32 对不?!放心,我在隔壁睡钢丝床也不会来打扰你们的。” 魏行风皱眉:“胡说什么。” 孙磊自顾自地抽烟开玩笑:“你不会像以前那样带女人回来刺激孟弟弟吧?这附近没网吧,我特别怕他半夜来敲我的门。” 魏行风拿过烟盒,取出一根点上。叼着烟指了指胸口,他嘟囔道:“不会有女人。我发过誓的。” 孙磊撇嘴道:“我就不信你忍得住。” 魏行风没接话,心事重重地只顾抽烟。 他平时只有熬夜和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但孙磊实在想不出他这段时间顺风顺水,根本没有心情不好的理由,便没话找话地问:“那富婆不会是真看上孟弟弟了?” 魏行风:“没有。别瞎猜。” 孙磊:“但她处处给孟弟弟开后门行方便,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啊?” 魏行风一耸肩:“谁知道。” 这时,孟朝阳从屋里路出头问:“魏哥,我把画都放好了,” 他问的是小楼里原来挂的画——顾筠庭对这些画的态度相当古怪,自己丈夫的画她却不来收走,而是让他们全收到地下室,颇有些不闻不问的意思。这些画大部分画的相当好,遭遇到这种待遇,他俩都觉得可惜。因此孟朝阳特意买来,将那些画小心翼翼地包起以免受潮受损。 魏行风接过他抛来的地下室钥匙,小小的埋怨一句:“都说了等我一起来搬,怎么又不听话了?” “没事儿,你陪孙哥聊。”说完,他又忙碌起来,像架动力十足停不下来的风车。 孙磊正想打趣他“贤惠”,却见魏行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影,把眉头拧成了川字。孙磊忽然意识到,让魏行风发愁的原因居然是他的好友助手。可孟朝眼这么勤快忠心,一切以爱豆为中心,打着灯笼都难走,有什么可发愁的?实在是日子好过了,闲出屁来了都。 晚上,徐曦然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她是第一次到小楼,免不了一番啧啧称叹,之后好奇地问:“一楼全用来作画室吗?怪可惜的。” 孟朝阳:“可惜?” 徐曦然:“地方那么宽,再开个小咖啡馆也够了。” 孙磊凑趣道:“对啊,咖啡馆什么的可以有,正好以画会友。” 孟朝阳来了兴趣,对魏行风道:“这个建议好!以后你们同门聚会就有现成的地方,卖简单的咖啡茶点用不了多少成本。” 魏行风认真地环顾房间,颇是心动,“好是好……不过空间会不会小了点儿?” 孙磊:“要不你们跟那位顾姐说说,在中间的墙上开道门,把你这里和我们的门市连起来,杯子盘子吃的都可以放铺子里,吧台靠墙,空间就空出来了。孟弟弟还可以两边跑,哪边的生意都不耽误。” 徐曦然笑他:“你是想把孟朝阳当廉价劳动力使,再顺便蹭吃的吧?” 孙磊厚脸厚皮地调笑:“媳妇儿你可真了解我!” 徐曦然笑骂:“滚!” 吃完饭,孙磊两口子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春节前是本市最冷的时候,小楼荒废已久自然没有供暖,他俩都觉得天气很快要变暖,没必要再为暖气费心,用加热器对付一下就好。 白天还好,晚上就太冷了。点上两台加热器也仅仅是周遭一小块地方有热度。 俩人都冷得不行,除了缩在被窝里,其他什么都不想做。 草草收拾完碗筷,孟朝阳先冲完澡,灌了两个热水袋率先钻进被子。魏行风蹦蹦跳跳地洗了个战斗澡,以大无畏的懒汉精神仅穿条裤衩飞似的蹿上床。被褥已经让孟朝阳捂出几分热气,他适应了一小会儿,才拎起捂在被子下的秋衣套上——孟助手十分称职,了解他洗完澡不爱穿衣服的脾气,干净衣裤都事先暖在被褥里。 薄薄的热度熨帖了他冻起的鸡皮疙瘩。怀里被塞进个热水袋,他舒服地呼了口气,长长地把腿伸出去,背靠垫子坐了起来,看孟朝阳用平板放视频。 孟朝阳:“,看吗?” 魏行风:“好。” 安静的屋子里很快响起很有气势的片头曲,俩人并肩而坐,头靠头地看视频。 魏行风没穿秋裤,赤果的脚不小心碰到孟朝阳的脚踝,把人激的一哆嗦。罪魁祸首还关切地问:“你冷?” “有点儿。”孟朝阳含糊地答应着,装模作样地往上拎被子。 继续专注地看电视,魏行风干脆把脚搭在他脚上。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便踢飞了迷弟的一半神智。 自从住进小楼,这种情形每晚都会发生。为了省时省力,他俩不得不同/床异梦地对抗漫漫寒夜。亲密的肢/体/接触成了家常便饭,一方面固然令孟迷弟陶醉,另一方面却也很使他遭罪。 像他这样心怀鬼胎的,哪怕是最微小的触碰都是撩拨,何况是睡一个被窝、半夜不小心就滚在一起。早上醒来,两个小兄弟面对面打立正,两个大哥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蜜汁尴尬呐。 魏行风倒是自然。可孟助手夜夜春/梦,天天洗内/裤,如何自然得起来?既无法背着爱豆自行解决,又必须时刻提防不让自家秘密泄路,还得拼命压制住日益高涨的欲/火,此种滋味无疑于一场欲/望的凌迟,却偏偏每一刀都带着甜蜜的毒。 面对身旁没心没肺的□□,孟朝阳蜷起双脚,将下巴搭在膝盖上,努力平复欲念的同时不免有些自怜自伤。 世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天天与所爱之人同食同寝,却爱而不得。 “唉,你发什么呆呢?”魏行风不知何时凑过来,脸几乎挨上了他的脸。 “……”孟朝阳转头望着他,未曾开言,眼里已含了一点水光。 魏行风一怔,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孟朝阳艰难地开口,声音颤颤的,“魏行风,我……” 我喜欢你。 像是听到了他闷在嘴里的表白,魏行风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晦暗。电暖器的光将他的脸照得明暗不定,明的地方是一派坦荡,暗的地方则是暗潮涌/动。 “你啊……”气流般的一声叹气飘进孟朝阳耳中,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提起了他的心。魏行风随即用老大哥似的戏谑口吻说:“是不是难受了?要不要我帮你?大小伙子有需求很正常不用害臊。” 被他发现了! 孟朝阳的心慢悠悠地落回原处,却泛起一阵隐痛。他说的太过轻松,仿佛那不过是和吃饭睡觉一样正常简单的需要。对别人或许是这样的,可自己的绝不仅是生理/反应,如果对象不是魏行风,如果不是把他看到那么神圣美好,他大约是可以去做和尚的! 这是唯一的,孟朝阳无法认同魏行风的地方。 打开往他身上乱凑的手,他翻身躺下,赌气似的说:“不 分卷阅读33 要你帮忙!我睡觉了!” “真不需要?我看你快爆炸了。年轻人,老憋着对身体不好……”魏行风今晚也有些怪,开起玩笑不会停,完全不似他平素的点到为止,就像那些用黄/色玩笑掩盖自己欲/求不满的中老年人。 孟朝阳一手堵住耳朵,一手扯过棉被盖了脑袋,用行动表达了此刻的嫌恶心情。 魏行风扔下平板去抢被子,“你全拉过去了,我盖什么?!” 孟朝阳在被子里奋力反抗,“你自己有被子,干嘛非抢我的?!” “我给你捂暖和了,你让我去睡冷被窝,我才不干!” “你走开!给我被子!” “就不!” …… 棉被争夺战演变到后来,变成了两个人顽童似的撕闹。两人在被褥下滚上滚下,滚进滚出,为原来那团小火苗浇上一通热油。 孟朝阳不知怎的爬到了魏行风身上,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生理性的颤栗掀起了一阵热血风暴。 着魔地凝视身下人,他的理智已经被轰成齑粉。那被供在神坛上的爱情,非常需要一次实体的证明,犹如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极度渴求一口清泉。 魏行风就是漩涡,就是深渊,就是万劫不复的魔窟!可他要跳!就一次!死了也甘愿! 俯下头,他第一次主动亲吻了心上人。虽然青涩,但虔诚,就像信徒膜拜神明,用尽了整颗心的热爱。 一动不动地任他亲吻,魏行风静静地注视着他,有些纵容,有些忍耐,并不厌烦。 孟朝阳颤抖着一路吻下去,碰到某个部位的时候,魏行风终于发出一声粗/喘。伸手薅住青年的头发,他低声阻止:“别!” 然后他看到青年水波潋滟的双眸,放出让人心惊的光,犹如一只急切渴望爱/抚的小兽,哀求着对他的占有和亲近。 无声地对峙了两秒,魏行风放开了手,重重地倒在枕头上,被青年拖着沉入了极乐之海。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那啥了,撒花撒花! 第25章 那一夜过得极其颠倒混乱。孟朝阳一直用嘴伺候魏行风。而魏行风投桃报李,帮他撸了好几次。尽管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横在他们之间那场薄薄的窗户纸是撕破了。 孟朝阳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面对着他把自己半边脸埋在枕间,魏行风睡得很熟,明晃晃的阳光落到脸上也一动不动,显然是累狠了。 梦境的余韵还没有散去,孟朝阳充满爱意地凝望着睡美男,半晌之后才意识到现实的尴尬。 魏行风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躲避他?以后他们该如何相处?他全都不知道。像犯了错的孩子,忐忑不安地等待家长表态之余,他忍不住一遍遍回忆昨晚的情形,自己做的很卖力,魏行风也爽到了,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感情色彩,更像是一个过火的玩笑。 他正想得出神,魏行风的眼睫忽然动了动,随即慢慢掀开了眼皮。悚然一惊之后,他急忙闭上眼假寐。 魏行风伸了个懒腰,翻身坐起来。他并不急着起床,侧过脸长久地端详身旁装睡的某人。 孟朝阳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终是装不下去,自己睁开了眼。骤然相对,孟朝阳的脸羞赧地红了,嗫喏地张开:“早……” “早。”魏行风显得很淡定,甚至还温和地笑了笑。“想吃什么?”他掀被下地,边穿衣服边问。 “随、随便。”孟朝阳被他的自然弄得更加不自然,好像自己做了一场乱梦,而梦中人置身事外,一点不知道他的绮思。 “快十点了,孙磊该打电话来催了,面包牛奶行吗?”他迅速地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就要去厨房准备早餐。 孟朝阳再睡不下了,赶忙起身,打仗似的收拾完毕。魏行风已经装好牛奶,递给他一片面包,说:“你边走边吃。孙磊发飙了。” 看他只带了一份早餐,孟朝阳问:“你不过去吗?” 魏行风:“哦,我今天不过去了,想画画。” 孟朝阳垂着眼点点头,心中十分憋闷——他到底还是躲开了。 这一口气一直堵到晚上,在看到魏行风收拾被褥意图分铺时,终于彻底爆发了。 孟朝阳一句话不说,骤然发难,把魏行风扑翻在床。像个急/色/鬼似的三下五除二扒掉他的裤子,孟朝阳俯身就要行动。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既然魏行风已经默许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就不能够再把他推开!好容易抢到的地盘,他是绝不会放弃的!仰望一个人实在太累了,不如拉扯着一起嘶咬来的容易。发泄也好,同情也好,都没关系,除非魏行风赶他走,否则他咬一口是一口,抢一点是一点。 魏行风使劲儿抱住他的头,死活不让他下嘴。他一面挣扎,一面绝望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昨天都做了!” “我不想让你后悔!”魏行风咬牙切齿地回答。 “我不会!”他更加咬牙切齿地说。 魏行风的手松了一下,又收紧,揪住他的双肩把人拖到自己上面。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两人的眼中不约而同地迸出怒气和欲/望。下一刻,魏行风粗暴地压下他的头,恶狼似的地啃上他的唇…… 之后,果真有一有二再有三。类似的肢体接触成为他俩的日常活动之一。 孟朝阳不知道魏行风是怎么想的,也不好意思问。于是,他掩耳盗铃般一晌又一晌地贪着欢,假装他们是相爱的情侣。 春节前,孟朝阳去给顾筠庭拜早年。本来魏行风也要去的,临时被路教授喊去参加聚会。好在顾筠庭和他交情浅,他不路面也不显失礼。 孟朝阳到顾宅的时候,看见一名中年男子门神似的站在门口。这里是别墅小区,安保比较严,不像有些小区随人进出,这男人应该是认识屋主的。 上前按了门铃,孟朝阳好奇地和男人打招呼,顺便偷偷打量对方。 男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但是神情冷淡,看上去很不好打交道。对孟朝阳也只是微微一点头,算是回应。 孟朝阳碰了个小钉子,便识相地闭起嘴不多言。 然而男人像是瞅过一眼后,忽然回过神发现什么,整个人猛地转向孟朝阳,一双眼牢牢地盯到他脸上。 孟朝阳被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男人正要说话,门开了。吴助理立在门口向孟朝阳招手:“孟先生。” 孟朝阳两步垮到花园的铁栅栏前,不料和男人擦身而过时,被对方突兀地捉住了一只手。 “……”孟朝阳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 “沈先生,这位孟先生是陈太的朋友。”吴助理一面快速跑下台阶,一面出言替孟朝阳解围。 姓沈的男人沉默不 分卷阅读34 语,手和眼睛统一锁牢孟朝阳不放,对吴助理的话充耳不闻。 吴助理不得不绕过栅栏来挽孟朝阳的手,语气有些生硬地说:“沈先生,陈太让您回去,她不方便和您见面。” 男人听出她话语里逐客的意思,终于慢慢放开了孟朝阳,淡淡地开了口:“请你转告她,我还会来的。” 吴助理不理他,挽着孟朝阳进了屋。 孟朝阳回头瞟了一眼,发现男人仍然盯着自己,不免被勾起了极大的好奇心。“那人是谁?”他问吴助理。 吴助理将声音压成了耳语,说:“他是沈博,你应该听说过?” “沈……”孟朝阳刚说出一个字,就见吴助理连连打手势让他小声,他不得不只用口型说出了那名字:“沈博?” “嗯。”吴助理点点头,又小声警告他:“不要在陈太面前提起他。他是这个家的禁忌!” 孟朝阳:“哦。不过他刚才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他是神经病。” 吴助理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只说:“他的事我也不清楚,反正陈太很讨厌他,你记住就行了。” 如果换了以前见到沈博,孟朝阳肯定会很激动,但如今他心里的所有空间都塞满了魏行风,所以除了对沈博有些好奇以外,再没有其他热情。本来还准备八卦一下沈博出现在顾家门口这事的,谁知回去一见爱豆就给忘了。 晚上,和魏行风说起白天的事时,他只记得顾筠庭一家要在本地过年。 “那儿子快回国了?她是有个儿子吧?”魏行风漫不经心地接话,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 “嗯。她儿子后天就到。” 冲天吐出一口烟雾,魏行风顺口问:“她丈夫呢?” 孟朝阳:“……没听她提。” 魏行风:“她很少提那位陈先生。” 孟朝阳:“……”顾筠庭确实很少提到她丈夫,但每次说起来都是很温柔很感激的样子,所以他得出了夫妻俩感情好的结论。 魏行风没有继续扒别人家的秘辛,转换话题问:“你今年回家过年吗?” 孟朝阳:“回的。你呢?” 魏行风:“我房子都卖了,回去干什么?不回了,留在这里跟孙磊一起过。” 孙磊正和徐曦然热恋,肯定不会同他一起过年,多半是他独自一人。但孟朝阳转念一想,魏行风朋友多,一个人也不会寂寞吧。 “春节前我去看看我妈,上次获奖都还没告诉她……烟灰缸呢?靠!”魏行风抽烟不多,烟灰缸也不是随手放,结果一大截烟灰落到他身上。 孟朝阳想帮他拍,被他让开了。不管夜晚多么亲密,太阳一出,衣服一穿,他的态度就会冷下来,孟朝阳明白他是有意拉开俩人的距离。 心里不是不寒凉,可再凉也不肯放手。孟二傻子向来执着。 把烟灰缸递给魏行风,他说:“我跟一起去看阿姨吧。” 魏行风点上第二根烟,说:“你不提前回去陪陪你妈?” “……”对了,孟母前不久被他气得住院,他是应该早点儿回去陪伴母亲的。然而,他从魏行风好心的提醒中,隐约听出了巴不得他赶紧走的意味。 他拿过烟盒,自顾自点了一根。但他是乖宝宝,并不会抽烟。一口烟吞进喉咙,把他呛得直咳嗽。他咳得惊天动地,好像肺都快被咳出来了,自然而然地从眼角溢出了两点泪。 魏行风无声地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走烟卷,又体贴地为他拍背顺气。等他不咳了,魏行风按着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说了句:“我只是希望你和家人搞好关系,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乱想。” 孟朝阳:“嗯。” 魏行风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用威胁的口吻再次警告:“你的脑袋瓜别成天尽想些有的没的,听见了吗?嗯?” 他伸手搂住魏行风的脖子,用亲吻代替了回答。 不是他非要掰弯魏行风,而是他在这场暗恋中已弯成一根藤,非得把人缠住不可。情不自禁,无可奈何。 第26章 大年三十过得很平淡,唯一让孟朝阳高兴的事便是和母亲的和解。徐曦然干妈和舅舅一家替他说了不少好话,孟妈妈又看了他拍的快递门市的照片,嘴上不说,心里终于是放心了,特地做了好多他爱吃的菜,还塞给他一个存折,说是压岁钱。 捧着手里的存折,仿佛捧了颗慈母心,孟朝阳心里是暖的,忽然就理解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厨房里母亲忙碌的身影已经有些微佝偻,不知是自己长高了,还是她变瘦了,女人的身体仿佛是缩小了一圈,单薄如同纸人。仿佛时光不仅带走了青春年华,还带走了她的皮肉肋骨,只留下个瘦伶伶的架子。 忍住眼鼻的酸涩,孟朝阳走进厨房,从背后环抱住母亲的腰,脸贴脸的撒了个娇:“妈,您对我真好呀!” 孟母切菜的手一顿,拿肩头往外拱他,嫌弃地说:“废话,你是我儿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去去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孟朝阳像只考拉似的挂在母亲背上,“妈,等我以后赚了大钱就把你接到身边,天天孝敬您。” 孟母:“你?赚大钱?我不做这个梦!” 孟朝阳:“您别看不起我呀!” 孟母:“不是看不起你……妈不图别的,什么出人头地、光宗耀祖都不需要,只要你平平安安清清白白,我就满足了。把你的店开好,早点找个靠谱的姑娘成家,别给我弄出幺蛾子,听见没?” “清清白白”四个字让孟朝阳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平稳了,因为自觉对魏行风的感情是纯洁神圣的,不能算不清白。小孩子似的搂着母亲扭来晃去,他说:“听见了。您就放心吧。” 被儿子缠得施展不开手脚,孟母又不耐烦地赶他。他放开手,飞快地亲了一下母亲的面颊,笑嘻嘻地跑出厨房。孟母冲他背影做了捶人的动作,笑着埋怨:“这孩子!什么时候才长大呀!” 回家以后,孟朝阳还没跟魏行风联系过。现在他有一肚子感情想倾诉,忍不住给魏行风发了条微信:“我妈跟我和好了。她还给了我五千块钱。” 魏行风很快回过来:“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得意) 孟朝阳:“嗯。谢谢你。”(脸红) 魏行风:“这回不闹别扭了?” 孟朝阳:“我又没闹别扭。” 魏行风:“哼!”(扇耳刮子) 孟朝阳:“你干什么呢?” 魏行风:“在小徐家看电视。” 孟朝阳:“徐曦然家?”(惊讶) 魏行风:“对。不但在她家还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得意) 孟朝阳:“她家同意他俩的事儿了?” 魏行风:“看样子是同意了。孙磊这孙子表现得可殷勤了 分卷阅读35 ,把老太太哄的很高兴。没看出来,小子对媳妇挺有一套。” 发了个鼓掌图,孟朝阳又问:“你没去你老师家,或者去找你师兄弟?” 魏行风:“昨天去看了老师和秦老,过节就不去打扰了。人家都是一家子吃团圆饭,我去也是尴尬,不如跟单身汪混。” 孟朝阳:“他马上就要脱单了。” 魏行风:“所以我最讨厌过春节了!”(马教主扶门框哭) 孟朝阳输入“来我家咱俩一起过节”,随即删掉。犹豫一瞬,他发了条:“晚上我们视频?” 魏行风:“看情况,不一定方便。” 孟朝阳:“我很想你。” 那边没动静了。直到晚上,魏行风也没回微信。 零点钟响时,孟朝阳给亲朋好友发拜年信息,也若无其事地给他发了一条,他仍然没回。倒是徐曦然和孙磊回了个短视频,俩人笑得那叫一个甜蜜,隔着手机甩了孟朝阳一脸狗粮。 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孟朝阳把手机看了又看,始终没等到最渴盼的那份祝福。他干脆关机,好像这样就截断了自己的盼望和失落。 孟朝阳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孟母已经出门了,给他留字条让他到舅舅家吃饭。蓬着一脑袋乱发浑浑噩噩地洗漱完毕,他打开手机,意外地看到魏行风发的两条信息: 一条是早上七点四十发的,内容是他已坐上回家乡的客车,大概十一点半到。另一条则是十一点发的,说他已经到西部客运站了,向孟朝阳确定孟家的地址。 孟朝阳一个激灵,神魂瞬间归位。看时间快十二点半了,急忙拨了魏行风的号码。 电话里传来魏行风带笑的声音:“懒猪,终于起床了?” 孟朝阳:“你在哪儿?” 魏行风:“我在XX广场,变化太大,我都找不到路了。” 孟朝阳:“你等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到!” 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广场时,魏行风正坐在长椅上吃肯德基。大年初一不兴出门,偌大个休闲广场只有他一个人,不知是冷还是累,他裹在黑色羽绒服里的面容分外苍白,远望过去,视觉效果十分萧索。 他对着孟朝阳晃了晃手中的咖啡:“幸亏还有营业的肯德基,要不然我就饿肚子了。” 孟朝阳踏陡然往上一拱,脚步不由得放轻了几分,仿佛自己踏在梦境之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踏碎美梦。弯腰提起他的行礼箱,孟朝阳的声音也是轻柔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笑的无比自然:“来和你一起过年呀。” 孟朝阳:“……” 站起身拍拍大衣,魏行风亲热的搂住他,笑道:“走吧,我吹了半天风,快冷死了。” 两人到离孟家不远的一家快捷酒店开了间房。 进门后,孟朝阳忙着烧水,又到浴室试了试热水,然后打开行礼箱把必须品一一拿出来。 魏行风脱了羽绒服,靠在门板上看他忙出忙进。接过他端来的开水喝了几口,魏行风一指桌子,说:“我有话和你说。” 孟朝阳忙放下杯子,洗耳恭听。 魏行风冲他勾了勾手指。他乖乖地上前一步。冷不防手腕被捉住,整个人随着力道摔进魏行风怀里。魏行风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人压在门上粗暴而热烈的亲/吻。等孟朝阳跟上节奏开始回应时,就被按到了床上。身体陷入柔软床垫的同时,小小孟也落入了魏行风的掌握,那灵活的手指,不但可以绘制美丽的图画,还能兴风作浪让人不得安宁…… 快乐来得猝不及防,快要让人窒息。 孟朝阳像个溺水之人,被迷醉的潮水推着向上,再向上。恍惚中,他看到魏行风的眼睛,始终在清醒地审视自己,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与往常发/泄似的亲热不同,魏行风这次仿佛是专门要取悦他,做的小心而卖力,简直就是他单方面在享受。 最后一刻,魏行风紧紧抱住他,贴着他的耳廓轻声喃喃:“朝阳,你这个坏蛋。”尾音变作一股气流飘进他耳朵,逼得他弓起身释放出一声沉重呻/吟…… 良久,孟朝阳才软软地应声:“嗯?” 这次魏行风看着他的眼睛,笑微微地回答:“我想你了。” 孟朝阳费了一点劲儿才想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半闭的眼睛倏地睁大:“???” 魏行风从他身上翻下来,侧卧着面对了他,笑容里盛满了缱绻的蜜糖,说:“你走没两天我就想你了。原打算初四来找你,可看了你发的那条信息,我觉得一刻都等不了,只想马上见到你。我运气好赶到了头班车,否则的话要等到下午才有车。” 从他俩有亲密接触以来,魏行风的态度一直是有些躲闪的。平时情话张嘴就来,然而面对孟朝阳时,却是一句不说的,不但不说,还不大愿意听对方说。以至于此刻,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类似表白的话,孟朝阳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伸手去试他的额头。 魏行风打开他的手,瞪眼道:“你干什么?” 孟朝阳老实回答:“看你是不是发烧。” 魏行风被他气笑了:“喂,我可是一大早坐了四个多小时汽车来找你,你还不相信我?” 孟朝阳:“呃……我、我只是没想到。” 翻个身,魏行风望着天花板低声嘟囔:“我也没想到。” 一时间俩人都沉默了。 魏行风坐起来,从地上的衣服里掏出烟。他也不点燃,就放在鼻子下来回地嗅。闻了一小会儿,他轻声笑起来,说:“前段时间把我愁坏了,一天半包烟,比构思幅画都为难……烟抽多了很不舒服。” 孟朝阳下意识地接话:“你愁什么?” 魏行风用烟戳了戳他的脸颊,说:“愁什么?愁你!还有,愁我弯还是不弯啊……有道是千古难题莫过于一个情字……” 咽了一口口水,孟朝阳紧张地问:“那你弯了吗?” 路出一个迷之微笑,魏行风说:“你猜?” 要不说魏门庆擅于撩妹呢。昨天孟朝阳还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妄想,捅/破/身体的窗户纸就算了,心理那层纸还是要保留。谁知才被魏行风撩了几句,他就把理智丢到了外太空,心中燃起了名叫“表白”的熊熊大火,似乎不表白就对不起此时此地的气氛。 悄悄擦了擦手掌上的汗,他鼓足勇气说:“魏行风,我、我、我喜欢你!” “我知道。” 孟朝阳紧张得快要抽肋了。可到了这一步也不可能往回找补了,魏行风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呢。梗着脖子、硬着头皮,他像个视死如归的战士般大声道:“我们交往吧?!” 在话语噼噼啪啪地砸出袅袅余音中,魏行风稍微沉默了一瞬,然后直视他的眼睛回答:“好。”平淡 分卷阅读36 而干脆的口吻,不像是爱的表白,更像是答应晚上给他做饭那么家常。 孟朝阳顶着天上飞下的馅饼,神思被砸得有点儿飘忽,他目光愣愣地问:“你,答应了?” 魏行风一点头:“嗯。”随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说:“当了二十多年的直男,居然被你小子掰弯了,我弟厉害了。” 孟朝阳圆瞠双目,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魏行风抬起手作势要打,“找死呀!” 孟朝阳猛地往前一蹿,把他扑倒在床,“视死如归”地嚎了一句:“牡丹花下死做个风流鬼!” 事实证明会扔馅饼的牡丹花是有毒的,能榨干像孟朝阳这样的精壮小伙儿。若不是孟母的夺命连环call,他今天估计得睡在酒店了。 因为是魏行风的主场,所以他没有孟助手消耗得体力大。虽然也累,但比起手脚打抖的孟朝阳,他看上去要精神很多。 一路上,孟朝阳走的歪歪倒倒,还不时望着魏行风傻笑。伸手捉了他的胳膊,魏行风担心地问:“你行不行?要不休息会儿、吃点东西?” “没事儿。”孟朝阳抿着嘴对他笑,脚下却拌了个蒜差点摔倒。 魏行风拽住他,无奈地叹气:“你别看我了,看路。” 孟朝阳罕见地油嘴滑舌:“就看你!你好看!” 魏行风扭过头专心走路。没走出多远,他斜了眼睛往身旁瞄,瞄到了一口白牙。像被旁边的深井冰传染了似的,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问:“傻笑什么?” 孟朝阳笑呵呵地回答:“我高兴。” 魏行风:“有什么高兴事儿?” 孟朝阳:“你同意和我交往呀。” 魏行风:“就那么值得高兴吗?” 孟朝阳用力点头道:“嗯嗯。没有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事了!” 从来都是自己说情话哄人,头一遭尝到了被人哄的滋味,魏行风在心里反复咂摸回味,竟有些难以抑制的留恋。实在没料到孟朝阳笨拙的甜言蜜语,竟有让他多巴胺爆表的作用——这种让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如此美妙难言,尝过了还想再尝,特别容易上/瘾。 上/瘾不是好事,他暗暗提醒自己。不过这理智被节日的气氛和刚才的狂欢冲得太淡,暂时不足以影响他。此刻,他很愿意和孟朝阳傻傻地开心一回,有今天没明天地沉溺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要挂了,明天得去修电脑就不更新了。 另外,关于小攻我多说两句。魏行风这个人比较有野心和心计,还有点喜新厌旧,所以在他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时是个渣攻,但他一旦想通看清就会显路出他好的那一面。文的中间会虐,虐过之后就会一直甜啦。 第27章 “他站在雨中静静地举着伞,面前爬满墙壁的常青藤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路出深深浅浅一片绿。从常青藤墙头斜伸出半棵树,不知道是什么,枝条有尖刺显得很坚硬,叶子小而密,深绿中有一簇簇红,远看像一片红花,时而有叶片落下,红绿交加,犹如落英。 我知道他在看那棵长刺的树。尖刺和花,多么矛盾的组合,却意外地美丽。正投他的审美喜好。我想象他会把它画下来,浓艳的红,泼墨般的绿。仅仅是想象都让人激动。 其实这条路我走了千百回,从来没觉得它有美景,可是今天看着他站在那里,竟是如此诗情画意。罗丹说‘生活中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而在我这里,缺少的是他。没有他的时候,处处平淡丑陋,有了他之后,哪里都是可以入画的桃源……” 看到这里,魏行风顿了顿,有种在看孟朝阳的日记的错觉。 当然这不是小孟的日记,是他在小楼里发现的,疑似房子主人的笔记。因为时间长,又没妥善保管,笔记本已经残缺不全,有些地方的字迹也模糊不清,但不知为何,孟朝阳不但没有丢掉它,反而留在身边,有空就拿出来读几页。 魏行风翻到封皮,右下角的空白处有个名字,前两个字已经泅成两团墨迹,最后一个字依稀是“佑”。 “这有什么可看的?”他抬起头问正在煮茶的孟助手。 “不知道。我就是看有些句子怪有意思的,所以随便翻翻。”孟朝阳最近爱上了花式煮茶、煮咖啡,每天勤学苦练,现在已经能够做出味道颇为不俗的饮品。他熟练地斟满一杯红茶,放一勺蜂蜜、一片柠檬,在杯沿缀上两片薄荷叶,端到魏行风面前。 “我看呀,你就是从这本笔记里找到了共鸣。”魏行风端起杯子,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精神一振,他仔细嗅了嗅,问:“有一点苹果味,还有一种闻不出来,是什么?” 孟朝阳有些小雀跃,眼睫忽闪忽闪的,说:“你喝喝看,味道怎么样?” 魏行风喝了一口,入口除了红茶的香味外,还有酸酸甜甜的水果味,十分清新爽口,“你还放了蓝莓?” “嗯嗯。”孟朝阳忙不迭点头,“好不好喝?” 魏行风:“不错,估计女孩子会喜欢。” 孟朝阳失望道:“你不喜欢呀。” 魏行风:“我喜欢味道浓烈的,咖啡的苦,普洱的澧,酒的迷醉。这种果茶对我太小清新了。” 孟朝阳不满地反驳:“那些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魏行风揪他的鼻尖,笑道:“这就不高兴了?你也忒小心眼。” 孟朝阳:“我给你换杯咖啡。” 魏行风:“不用,偶尔喝次小清新也不错。”说完,他就专心地品起茶来。 孟朝阳把笔记本拿过来,顺手翻开一页,跳进眼里的文字有种熟悉感,这位只留下一个“佑”字的作者,虽然和他素昧平生,却仿佛是他肚里的蛔虫,很多段落让他有种“这就是我的心情”的感慨。 据他猜测,作者是顾庭筠的丈夫,即陈先生。 然而这位陈先生却似乎对一名男子十分着迷。这男子也是画家。画家无名无姓,只用一个B做代称。 他们相遇时,B不闻一名,甚至穷得连房租都付不起。可陈先生被他的才华和风采深深倾倒,自愿出钱资助画家。当然,那时陈先生也没有多少钱,所谓资助无非是两人挤一间屋,吃一口锅,穿一件衣——画家去见画商时,穿的是陈先生的西服,那是他俩唯一一套品牌西服。不过陈先生似乎很会做生意,很快赚了一大笔钱(关于生意的部分遗失了,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他便租下了B看中的一幢小楼,一楼是画室,二楼起居。 如今这幢陈先生金屋藏“娇”的小楼租给了孟、魏二人,也是同样的功用,时间犹如画了一圈再次回到了原点。而孟朝阳和魏行风的际遇同原来的两位主人又十分相似,说是巧合都巧得离奇,唯一的区别就 分卷阅读37 是魏行风没有B那么穷,有经营自己的才能,孟朝阳接济过他一次以后,基本都是他在“涌泉相报”,现在被藏的那个人也掉了位置,换做是孟朝阳。 有陈先生在做对比,孟二傻子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幸福。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遐思,是家里打来的。与此同时,魏行风的电话也响了。趁着他接电话,魏行风拿起手机走到回廊上。 母亲的电话无非是家长里短,各种不放心和各种闲聊,孟朝阳耐心地陪聊,眼睛则一直注视着窗外人的一举一动。 魏行风大概是在谈工作,表情十分严肃,不时还为难地皱一皱眉。眉皱得最深的一次,他无意识地往屋里瞟了一眼,正碰上孟迷弟探究似的目光。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他飞快地转过头,孟朝阳莫名地觉得他似乎故意回避自己。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孟朝阳暗嘲自己太多疑,便专心和母亲煲起电话粥。 魏行风进门时,正听到他说:“他呀,挺好的。我们经常在一起,他很照顾我……” 一看孟二傻子那一脸傻白甜的笑容,魏行风就猜到孟母问起了自己。毫不见外地伸手过去,他悄声对孟朝阳说:“阿姨?我来说两句?” 孟朝阳笑着把电话递给他。 对着电话,魏行风好一顿甜言蜜语,把孟母哄得很高兴。孟朝阳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妈妈的笑声。 魏行风在处人方面真是有两把刷子,春节去孟家做客,给孟朝阳全家人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尤其是女性,上至妈妈辈下至侄女辈全都喜欢他,到他们离开时已经对他发出数次邀请,让他有空到家里玩。每次通电话,但凡孟家的女同志在场,都会特地问一句他的好。孟朝阳自己都还没有这种待遇呢,不服不行! 讲完电话,孟朝阳收拾杯盘,魏行风则径直上楼。等孟朝阳上去的时候,他已经坐在被窝里,百无聊赖地玩平板。这是他想要亲热的信号。 孟朝阳自觉地放下破笔记本,到卫生间洗刷。洗完澡,他拿出润滑剂开始犯难,犹豫着要不要用。 春节的时候,他俩在情浓时做到了最后一步,但俩人都没经验,过程非常艰难且不愉快。孟朝阳忍了又忍,结果还是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把魏行风当场就叫软了。 估计那次留下了阴影,后来魏行风再也不愿做到那一步。有时候孟朝阳感觉他分明是不满足,但他宁愿憋着。别人也就算了,可魏行风有多奔放生猛,孟迷弟是很清楚的,忍不住要为他担心,怕把他憋坏了。 于是孟朝要怀着壮烈的心情拧开了润/滑/剂。笨手笨脚的搞了半天,好容易是开拓好了,魏行风已经等不及在外面叫他。 他急忙撇着鸭子步小跑出去,姿势太别扭,差点摔一跟头。 “我以为你要在里面做窝了。干什么呢,这么久?”魏行风诧异地望着他。 “我、我准备了一下。”孟朝阳红着脸回答。 明白了他的意思后,魏行风摇头道:“不行不行,那么做太恐怖了,算了吧。” 孟朝阳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关系,我们再、再试试呗。你明明就、就想的嘛。” 魏行风一把抱住他说:“我是想呀,可我还不是怕伤了你。” 孟朝阳很勇敢地说:“我不怕!” 魏行风叼住他的耳垂轻轻地咬,“你不怕,我怕。我可不想陪你去医院……” 热烈暧/昧的气流直吹进孟迷弟耳朵里,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散了个干净,剩下的就是一腔越燃越旺的色/心。因为恨不得马上在牡丹花下再死一回,所以关于小嫩菊的归属问题,孟朝阳暂且放到了一边。 半夜的时候,孟朝阳迷迷糊糊地看到魏行风爬起来抽烟,连着点了三根。 他可能有些不满足,孟朝阳想,下次还是得把那道坎儿迈了,长此以往肯定不是办法,明天上网查查有没有好办法,或者问问徐曦然……带着一脑门忧思,孟朝阳睡着了。 第二天,孟朝阳一面偷偷摸摸地让徐曦然帮他找“採菊攻略”,一面自己在网上各种查找各种刷。老司机们果然有很多经验分享,不过开始总归是要痛的,无非是程度不同而已。 孟朝阳正脸红心跳地往笔记本上记要点,小楼花园门那儿电子鹦鹉猛地吼了一嗓子:“欢迎光临。”朝电脑角上的小框瞅了一眼,他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关了网页,风似的从快递门市穿到隔壁的咖啡馆。 托顾庭筠的福,他们得以按孙磊两口子的建议,在门市和小楼之间开了道门,花园门上装了个迎宾的电子鹦鹉,回廊前装了摄像头,孟朝阳人在孙磊这边也可以兼顾看家。咖啡馆平时除了魏行风和朋友聚会以外,难得有顾客光临,今天这位算是本月第一位客人,孟朝阳在吧台后站定,心情竟有些小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开始黑小攻、虐小受了,宝宝们表要打我。 第28章 孟朝阳路出一个标准的迎宾式笑容,对推门而入的客人大声道:“欢迎光临。” 客人漂移不定的目光投向他,停住了。 而他则瞪大眼睛,惊异地望着来人。 他认识的画界名人很少,这位算是最鼎鼎大名的,可惜有点神神叨叨。不过此时站在咖啡馆里的沈博,双手揣兜,神情依旧阴郁严肃,却没有任何失礼的举动。和他对视了两三秒之后,便径直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看都没看一眼,他就把孟朝阳送来的酒水单放到一边,只问:“博士茶,有吗?” 孟朝阳一点头:“有。” 沈博:“要一杯,加菊花、柠檬和糖,谢谢。” 孟朝阳麻利地去冲茶,顺便偷偷打量斜对面的沈博。沈博好像完全忘记了那天在顾家门口的举动,只顾左右打量咖啡馆的布置,注意力全被墙壁上挂的画吸引住了。 墙上的画大部分是魏行风的作品,也有几幅是陈先生留下的。孟朝阳忽然冒出个念头:不知沈博对魏行风的画有什么看法?假如沈博喜欢他的画,或许可以帮他搭上这条人脉呢。这么一想,孟朝阳又激动起来,边对沈博察言观色,边盘算如何开口搭话。 算起来沈博的年纪该是跟顾庭筠差不多,四十多岁。他看上去也确实比较沧桑,是位人到中年的帅大叔,然而该大叔严肃冷漠,全身散发着“我不想和傻X说话”的气场,即便他正正常常地看你,也会让你觉得是被他高高在上地睥睨,不熟悉的、心理素质不好的人根本HOLD不住。 碰巧孟二傻子两样都占全了,单和沈博对视一眼就平白觉得自己挨了一截,更别说主动交谈了。踟蹰再三,他用小盘子装了几块点心端了过去。 沈博的视线从墙上折下来落到点心上, 分卷阅读38 又拐个弯投向孟朝阳,是个无声的询问。 “赠送的。”孟朝阳扯出一个微笑道。 “谢谢。”那冷若冰霜的视线又转回墙上。 孟朝阳傻呼呼地站了一秒钟,实在找不出话讲,便僵硬地转回吧台。找唱机似的,他从抽屉里翻出一盘旧CD塞进旧唱机里,慵懒浑厚的女声水一样地流泻而出。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朝阳觉得沈博的目光,在音乐响起的瞬间散了一下。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屋子里的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各怀心事地沉浸在音乐中。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散去,音乐戛然而止,沈博抬起脸,竟是满脸的哀伤和悲凉。撑着桌面站起身时,他的动作特别迟缓,仿佛CD里的歌者是女妖用音乐吸去了他的精气神一般。 孟朝阳讶异地替他结了账,目送他慢慢走出门。他下塌的双肩勾勒出两道软弱的线条,显得背影有点佝偻,使那高傲冰冷的气场笼上一层孤寂的暮气,跟窗外的阳光一样,虽然明亮却已快西沉。 魏行风这几天忙着见画商回来的比较晚,孟朝阳憋着要跟他讲见到沈博的事,可惜每天都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第二天一睁眼人又已经走了,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快递门市人员齐备,孟朝阳主要的任务是看店,事情不多,十分清闲。于是看BL成了他打发时间的主要活动,有时候也会翻一翻那本旧笔记本。 那笔记本并不厚,里面的内容也不复杂,但他看的很慢,舍不得一口气读完。因为他在读这些成年旧事旧心情的时候,总会有种在看陈先生一生的错觉。当然,陈先生的一生远不止笔记本里的那一点内容,然而他写下的那些并不华丽的文字里蕴含的深沉而强烈的情感,犹如一只执迷于光源的飞蛾,让孟朝阳不自禁地心有戚戚焉。 那样挖心掏肺地爱一场,明恋也好暗恋也罢,假如不得善终,必定是要伤肋动骨的,即使时间能疗愈伤口,也总有一块萎缩的皮/肉,再也不可能鲜活如初。 “我们很少谈性,因为都清楚对方和自己有截然不同的观点……在我看来,身体交融是一种仪式,是向对方交出自己,用身体这管道靠近对方。那是对爱的献祭。而对他来说,性/爱是一种攫取,一种征服。整个过程带着非凡的魔力,点燃他的激情直至巅峰。他需要这种激情,因为可以成为创作的燃料……我承认我对性的感受更女性化,他则是典型的男性视角,还是个精力旺盛的花心男人。 我该怎么办呢?当知道他一次又一次的猎艳行为?我这样看重他的才华,这样希望他画出杰出的作品,如果他必须用身体去创作,我有什么立场去责怪他呢? 我只能,像一只鸵鸟,将头深深埋进砂砾堆,不听不看不想,假装我们十分相爱,假装他的眼里只有我……” 孟朝阳阖上笔记本,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陈先生的暗恋变成明恋之后的笔记。按理说,所爱之人接受了自己的感情,紧接便该是幸福的蜜月期。可是陈先生的蜜月是掺毒的。B君在他们定情之后不久便出轨了。理由很简单,他是直男,更喜欢女人的身体,而且他需要用猎/艳来刺激创作激情。 自诩为他的伯乐和知己的陈先生默默接受了。一面安慰自己,爱人仅仅是在游戏,就像顽皮的孩子,玩够了仍然会回到自己身边;一面疯狂工作,把自己拧成一架工作机器,不听不看不想,用已有的温情不断自我催眠,以爱之名饮鸩止渴。 孟朝阳的心情激荡,放在笔记本上的手指甚至有些微轻颤。他情不自禁地自问,假如魏行风也这样,他该怎么办?他会怎么做? 然而,只要想到魏行风将别人拥入怀中,心脏就像被楔入钢钉一般疼。 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慌,眼前的笔记本仿佛是天降的密语,写着某种残酷的预言——他们的未来或许曾是别人演过的剧情。 慌乱地站起来,他把笔记本锁进抽屉,神经质地把钥匙压在杂物箱的最下层。 与此同时,魏行风正坐在李师兄的画室里郁闷地抽烟。 前面摊着的两本速写本,上面画满了女人的身体。 李师兄翻着速写本说:“不错呀,你并不是画不好人体嘛。”停了停,望着魏行风促狭一笑,“还是以前画的好,现在画不好?也许画男/体更有感觉?” 魏行风搓着脸道:“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真是找不到感觉,要不你自己画吧?” “我自己画或者找别人画都可以,问题是你打算不画人体了?找不到感觉肯定是有原因的,这就是你的一道坎儿,师弟,你得垮过去啊!”李师兄收起玩笑神色,语重心长地劝他。 “我知道。”魏行风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玻璃吊灯头重脚轻地映入眼帘,带着难言的压迫感,没来由地让他心慌。 李师兄很能理解他此刻的焦躁,用手鼓励似的按了按他的肩膀,提议道:“还是找个模特吧。” 魏行风没接话,只一个劲儿地对天花板瞠目。 李师兄含蓄地安慰:“你别怪师兄多嘴,那个……你谈恋爱不该耽误你画画对吧?找个模特,那谁也生不着气……我看他很理解你嘛,你这么担心是不是有点多心了……” 魏行风摆摆手,闷闷地说:“师兄说的对,是我多心了。那就麻烦你把你的模特借给我。” 李师兄笑道:“跟我客气啥。我现在就联系她。找她可不容易,得先预约……不过看你颜值的面子说不定会开让你插个队。” 这个玩笑并没抹去魏行风苦哈哈的表情,相反提醒似的让他从沙发上弹起来,一叠声说:“别让她去我的画室,我就借你的画室画好了……回头算你租金!” 李师兄一皱眉,想要说什么,但看到魏行风略显严肃的神情时,便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答应了个“好”。 魏行风和孟朝阳的关系,如李师兄这样亲近的朋友是知道的。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谁也不会去管闲事。只是会有那么点儿替魏行风可惜。原以为魏行风会找个对自己事业有助力的伴侣,因为他的外形对女性是很有迷惑性的,却没想到他选了个不很起眼的男人。 当然同/性/恋艺术家也有很多,比如米开朗基罗就十分迷恋男性身体,甚至厌女到了不愿意和女人讲话的地步。然而魏行风显然没有被男/色点燃创作激情,相反的,他和孟朝阳在一起后创作竟陷入了瓶颈。 李师兄常和他一起画画,将他的状况看在眼里,忍不住打听缘由,发现魏行风骨子里仍然是个直男,其实对男男性/事并不特别热衷,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男助手搞在一起?而且他俩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些问题,明显分了魏行风的心思, 分卷阅读39 让他无法全副身心地放到绘画上。 具体是什么问题,魏行风不说,不过据李师兄观察,发现他对这份感情存着很多犹豫,不像是情到浓时身不由己,更像是想用爱情回报孟朝阳患难时的支持。 这不,他刚接了个画女性身体的活计,硬是找不到感觉,明明以前画得很好。让他找模特也推三阻四,今天总算答应了,却不敢往自己的画室领。他怕什么?既是怕家里人不高兴,也是怕把握不住自己,毕竟曾是位桃花缠身的风流客,不是心甘情愿地啃排骨,见到肉哪有不垂涎的? 可师弟对男助手也是真在乎,简直跟个怕老婆的妻管严一样。感情是真感情,纠结矛盾也是真纠结矛盾。李师兄身为过来人,很能理解爱情中的幽微曲折,心中忍不住对两位当事人生出了些隔岸观火的同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所有艺术家都会用啪啪来刺激创作激情,但确实有这种例子。 第29章 这世上的事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孟朝阳刚抚平被笔记本勾起的不安,令他不安的事就在现实中显形了。 先是魏行风接了一单李师兄介绍的活计,他以需要向师兄请教为名在那边画室作画,紧接着就是连续的晚归和不归。这些是早已习惯的,孟朝阳没往心里放。可是随着魏行风的身上开始有女用香水的味道,孟朝阳的疑心终于被引出来了。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魏行风的行踪,对方确实在李师兄那里画画。至于为什么会沾到香水,魏行风侧面解释说接待女画商,人家喷的香水有点浓。这个理由很说得过去,他们平时确实需要经常接待画商,甚至陪着吃喝玩乐也是有的。 既然是关系到爱豆的前途和钱途,孟二傻子便不敢再揪着不放,因为有没事找事瞎矫情之嫌。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冒出头就很难按回去,不说星火燎原,却也暗自长了不小的一片。 先前带着温暖滋味的等待掺进了苦涩,变成了一桩焚心煎肺的苦差。各种各样想象在孤单的夜晚纷沓而至,往孟朝阳心里钉了数不清的长钉,硬是钉成个千疮百孔的刺猬。有时候疼得受不了,他忍不住给魏行风打电话,好像听一听对方的声音便可以证明什么似的。接到这种电话的时候,魏行风总是很耐心。他仿佛是看出了孟朝阳的焦灼和恐慌,不厌其烦温言细语地说着情话,宛如一个完美的情/人。 这种安慰对孟迷弟还是很有效果的。每次挂上电话,孟朝阳都犹如被催眠一般,对魏行风那一套应酬的说辞深信不疑。他实在太爱魏行风了,简直爱的“低到尘埃里”,哪怕仅仅是嘴上不花钱不费力的一点爱意,也能够给他造梦的勇气。爱情的梦境堪比毒品,那种轻飘飘的快乐遮盖了怀疑的峥嵘枝杈。直到—— 孟朝阳拿着魏行风的衬衣,这回上面不但有香水味,衣领上赫然有一抹口红。浅浅淡淡的半个嘴唇印子,宛如一张妖怪的大口,瞬间就吞噬了他的意识。不知脑袋空了多久,渐渐地浮上一个问题: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吗?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玫瑰色的梦境裂开了一条缝…… “朝阳,帮我把毛巾拿进来,刚才我忘拿了。”浴室里传来的声音犹如一根救命的稻草,及时阻止了他自虐般的拷问。 孟朝阳胡乱地卷了衬衣丢进洗衣框,拿着毛巾推开浴室的门。魏行风修长健美的身体撞上了他的视网膜。让他想起了大理石雕刻的男神像,而顺着男神皮肤流下的水帘,在灯光下带起了一圈圈透明的光晕,愈发令这尊神像流光溢彩。 胸中充塞满痛楚的爱意,孟朝阳深深觉得,自己实在离不开他。 魏行风伸手接过毛巾,没听到他离开,便开玩笑:“怎么,又傻了?要不要一起洗?” 孟朝阳:“我给你搓背吧。” “好。”魏行风把毛巾丢给他。 裹着毛巾卖力地擦洗,当看到魏行风背上现出浅红印记时,孟朝阳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手掌下的肌肤触感如今亲昵而真实,他每搓一下,就像在这个人身上盖一个“他是我爱人”的章,不管这人在外面如何折腾,但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他是属于他的。 “你衣服上有个口红印,在脖领那儿,应该洗得掉吧?”孟朝阳状似无意地说。 魏行风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浑不在意地说:“今天吃饭的时候,有个女孩喝醉了,可能是扶她的时候蹭的……如果洗不掉就不要了呗。” 孟朝阳觉得这个解释很说的过去,暗自松了一口气。 冷不防魏行风捉住他的手腕,猛地往前一扯,孟朝阳摔到他身上。不等孟朝阳站稳,他张开手臂把青年结结实实抱进怀里,粗鲁地抵到墙上,三下五除二撕开了对方的衣服,野兽似的发起了进攻。 所有的猜疑、嫉妒、埋怨、悲伤随着魏行风凶猛的动作,化为孟朝阳嘴里隐忍的呻/吟,被水花和欢愉冲了个干净。 孟朝阳在昏沉中忽然想起,笔记本里陈先生的那句话:“身体/交/融是一种仪式,是向对方交出自己,用身体这管道靠近对方。那是对爱的献祭。” 是的,这一刻他们如此亲密难分,心里汹涌的爱意淹没了孟朝阳。紧紧攀附在魏行风身上,好像拥抱着自己的命运。他想靠近他,光是身体没有缝隙不行,非得融进他的血肉才罢休。 “行风、行风……”他喃喃地叫着,说出一句无意识的话:“不要离开我……你说什么我都信……” 魏行风的动作一顿,喘息地看着青年迷/乱的脸,发红的眼睛里无风无浪,沉甸甸的黑着。他按住孟朝阳的头,强迫他路出修长的脖颈,肌肉和经络被拉扯得崩出清晰的脉络。随着一个猛力的冲击,他惩罚似地咬住青年的脖子。孟朝阳似痛非痛地皱起眉,恍惚听到他气咻咻地低喃:“我不想骗你,所以……你不要逼我。” 这是警告吗?还来不及分辨,孟朝阳就被送上了巅峰。 这晚上,他们做的特别疯狂。魏行风对真刀真枪的实在素来勉强,今天却意外地投入。到最后孟朝阳觉得自己几乎被掏空了。等他颤颤巍巍地清洗完毕,弓腰驼背地挪出浴室,魏行风已经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倒不是爱豆不体贴小受,主要是他也用力过猛,体力都透支完了,套句孙磊的俗话就是“比挖煤窑都累”。 柜子上的手机闪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微信提示音。 孟朝阳在迷迷糊糊中激灵一下,立即警觉地把目光投向柜子一隅的手机。 阴影里的枝桠又伸了出来。 谁这么晚还给他发微信? 孟朝阳满腹疑虑地朝柜子移动脚步。偷看手机是不好,可他这些天饱受疑心的折磨,早生出了一肚子暗鬼,时不时就想 分卷阅读40 越界刺探一番。 手都伸出去了,他忽然想起那句情/浓时的冷语——你不要逼我!下意识地朝枕上的爱人望去,孟朝阳的理智瞬间回笼。急忙缩回手,他用力闭了闭眼睛,随即毅然决然地转身,再不去管那叫魂似的手机。 陈先生说的好。不听不看不想,幸福就可以维持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孟朝阳的家庭咖啡馆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女孩站在房间中央,让素净的空间骤然染上几分艳光。即使是孟朝阳,也被她的美丽晃花了眼。她属于小曼那一款,是明眸皓齿的性感女郎,但更漂亮,眉眼间有种调皮的风/情,好像随时准备开始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 她大约是很清楚自己的美貌,颇有几分矜持的骄傲,大大方方地向主人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魏行风的朋友,你就是孟朝阳吧?” 孟朝阳一点头:“我是。” 女孩伸出手,微笑说:“我叫周清,你可以叫我清清。” 孟朝阳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淡淡说一声:“幸会。” “行风常常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早就想认识你了。”周清毫不掩饰对他的好奇,歪着头打量他,又笑说:“早知道他藏了这么一位帅哥,我该早些来这里的。” “现在来也不迟。”孟朝阳绷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配合着女孩说了句不算玩笑的玩笑话。 周清笑着点头道:“对呀,以后我会经常来的。” 很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孟朝阳问:“清清要喝什么?咖啡?茶?” 周清:“给我一杯拿铁。” 等咖啡的间隙,周清环顾四周,由衷赞道:“你们这里真不错啊,又安静又清爽!难怪都说行风会找地方。旁边是他的画室吗?” 孟朝阳:“是。” 周清:“我可以参观吗?” 孟朝阳:“当然可以。” 周清站起身,像只花蝴蝶般飘进了画室。望着她的背影,孟朝阳无端想起浓烈的醇酒和咖啡。这位也是个“浓烈”的美人,很符合魏行风的偏好。 “画室都是你在收拾吗?”周清隔着门问他。 “嗯。” “很舒服嘛。”周美眉在画室里转了几圈,时而拿起调色刀之类的工具看一看,时而翻翻撂着的纸堆,似乎颇为流连。看到孟朝阳端了咖啡站在门口了,她才带着遗憾地走出来。接过咖啡,她道了谢,又问:“怎么没有行风现在的画?” “他最近都在别处画。”孟朝阳简短地回答。 “我知道。我就是他的模特嘛。可是为什么呀?放着这么好的画室不用非要去跟别人挤?”周清半认真半撒娇地埋怨。 孟朝阳:“我们这里和隔壁的快递门市连在一起,他可能觉得吵。” 周清不依不饶:“没有啊,我觉得很安静。” 孟朝阳没接这话茬,指着墙上的画说:“这些好多都是他画的。” 周清放下咖啡,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随后指着其中一幅:“这幅不是他的?” 孟朝阳点头:“对,不是他的。” 周清离远了两步,目光在两幅不同作者的画作之间来回逡巡,尔后做出评价:“这幅很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行风的。” 孟朝阳附和:“我也是。” 第30章 两位魏氏粉丝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居然聊的颇为热烈,很有共同语言的样子。 不过这场谈话被突然到来的魏行风打断了。 魏行风一看到周清,素来温和的俊脸顿时垮下来,特别不高兴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周清美眸一瞪,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 魏行风飞快地瞟了孟朝阳一眼,拧起眉说:“今天约好要画的,你跑这里来不是耽误时间么?你看看都几点了!都像你这样,我什么时候才画得完!” 周清故作不解地说:“在这里画就行了呗。现在开始还可以画几个钟头,再说……”她靠近魏行风,用指尖点着男人的胸膛,娇声低语:“我的时间对你是免费的,你想画多久就画多久。” 魏行风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女孩的距离,目光忍不住游离向孟朝阳。助手很有眼色,已经转回吧台,大概没听到周清最后那句暧/昧的话。 不等周清再靠上来,魏行风捉住她的手,冷冷地说:“我不在这儿画。” 周清的脾气也上来了,大声问:“为什么?这不是你的画室吗?” 魏行风一面拉她往门口走,一面不耐烦地回答:“不为什么!我在这里画不出来!” 周清还在说什么,但人已经被他近乎粗暴地拖出门,女孩的声音悉数被关在了外面。孟朝阳抬起头,看到那两人站在门廊下似乎发生了争执。周清一脸不满,魏行风也难得地黑着脸。隔着玻璃,他和孟朝阳目光相接,旋即各自避开,然后就见他不由分说地扯着周清离开了。 孟朝阳觉得无论是情绪和意识都十分平静。眼角余光瞥到徐曦然的头缩回隔壁,那俩只一向豪迈,自以为说悄悄话,其实声音之大,孟朝阳隔着一道门都听得到: 徐曦然:“那女的不是和魏行风开房被我们撞见那个吗?小三还敢找上门来啊?太嚣张了!” 孙磊:“我的祖宗你声音小点行不?” 徐曦然:“不行,我得帮小孟,不能让他吃亏!” 孙磊:“怎么帮?” 徐曦然:“……” 孙磊:“你要不想气死他就装聋作哑吧!” 徐曦然怒:“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这样?!” 孟朝阳打开音响,调大音量,盖住了隔壁的声音。他没事找事的拿着抹布东擦擦西掸掸,过了好一会儿才去收周清喝过的杯子。细腻的白瓷上沾着一道口红,红得十分刺眼,瞬间就刺破了他刻意保持的清明。 已经开房了,这么快呀。这个念头一冒出头,他就开始低血糖似的发晕,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摔成八瓣。他去捡碎片时又被划破手,血流得挺多。他并不止血,眼睁睁看血滴蜿蜒盖住口红,心里涌上一种颠倒的愉快。 “你怎么啦?”魏行风的声音炸雷似的在他耳旁响起。 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去而复返的男人,呓语似的说:“你回来了?” 魏行风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埋怨:“你小心点儿,这么大的人还整天迷迷糊糊的。” 他只问:“你的模特呢?” 魏行风在他的伤口上吮了又吮,等勉强止住血后才回答:“走了。” 孟朝阳仍旧呆呆地问:“走了?你不画了?” 魏行风没好气地说:“不画了!你这样让我怎么画?!” “哦。”孟朝阳垂下眼帘道歉:“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魏 分卷阅读41 行风捧着他的手,眼圈竟然红了。 孟朝阳在这个时候才路出些微委屈表情。睫毛上下跳动着,遮住了眼睛的实情,只路出一个红红的鼻头。 魏行风一把将他搂进怀中,紧紧地抱住,仿佛一腔感情都用在了手臂上,力道大得惊人,却又小心翼翼地不让他难受。 魏行风轻声说:“对不起,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孟朝阳没说话,只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魏行风:“我是个渣男!我太坏了!你知道吗,我和她上/床了,画着画着就上/床了……” 孟朝阳哽咽着打断他:“你去画吧。” “呵,你说什么?”魏行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去揪他的头发强迫他面对自己。 可他却固执地不肯抬起,一径地说:“你去画画呀,不要管我……你去呀!我一直都是最支持你的人,你知道的!” “你真的不管吗?我怎样出轨,怎样和别人上/床你都不管吗?” “我不管!”孟朝阳趴在他肩头大吼,隔着衣服传来支离破碎的声音,让魏行风联想到被逼到墙角,不得不转身背对威胁的困兽。 这样的孟二傻子让魏行风心疼。 然而疼痛之余,他仍不肯放过他,恶意满满地继续开口:“这对你不公平!我一看到你就恨自己,我怎么能这样对你?!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看你难过,我会难过;但平静地生活,我也会难过,我该怎么办?朝阳,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魏行风摇着拍着怀里的孟朝阳,逼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出口,既像是忏悔,又像是责怪,更像是无力而无助的自白。 他知道坦白对孟朝阳是多大的伤害,怀里的人是宁可掩耳盗铃自我欺骗也不敢面对真相的! 而这种自欺显得那样无辜可怜。无辜可怜就是孟朝阳的武器,可以刺穿他的铜墙铁壁,让他日夜内疚痛苦!他就这样被他绊住了手脚,再无法潇洒自由来去如风! 魏行风想,孤独真是要不得。孤身走的太久,把自己变得那么软弱,碰上孟朝阳的盲目信赖与陪伴,他就沉/沦了,一次又一次降低自己的底线,一次又一次把他的爱背到肩上。 然而那爱是有条件的,填满内心的空洞之后,便成了一种负担。有时候,他看孟朝阳,觉得他真是可以,悄悄织了那么大一张网,把自己网在中央,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可却挑不出他的毛病,因为他从没有提过任何条件,从没说过任何埋怨。 无怨无悔的态度,其实是一种要求。要他的爱,他的心,他的忠诚,还有他的……成就。 他既无力也不想挣脱孟朝阳的网,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暗暗希望那人自己离开,可孟二傻子太会自欺欺人了,居然骗自己骗的还很愉快。 眼下,谎言戳穿,戏已经演不下去了。魏行风在激烈复杂的心情之外,不免有一点期待:这只鸵鸟会有怎样的应对? 孟二傻子糊着一脸涕泪,给了他当头一棒。 孟朝阳说:“魏行风,我早知道你出轨了。我每天每夜都很痛苦,只要你晚归,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无时无刻不去想你和别人这样那样,我为什么不问你?为什么要假装不知情?因为我爱你呀!我害怕给你增添负担,我害怕你觉得我烦,所以我忍着…… 是的,你对我不公平。我不知道么?知道又怎么样呢?就算受天大的委屈我也离不开你!一走了之多容易,可是我做不到,我想过好多次了,我就是做不到!我也觉得自己又贱又傻,都快没男人样儿了,我真的恨自己!但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呀!只要和你在一起,再傻再贱点儿都没关系,我可以骗自己你是为了画画……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你在不在才是最重要的啊!” 他的哭相很难看,呆头呆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嘴皮倒是很利索,可惜倾诉的痴情不怎么动人。 然而莫名的,魏行风一脑门张牙舞爪的恶意和蠢蠢欲动的叛逆,被他一闷棍打的四分五裂,哗啦啦散了一地。剩下那令人软弱的柔情和怜意,镣铐似的牢牢地锁住他,动弹不得,一动便牵扯出无数琐碎的回忆,疯长成带荆棘的藤蔓,再往他身上裹一层。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仿佛真被什么封印住了。有些无可奈何,也有些高兴。无论是去还是留,好歹有个结果,好过左右摇摆的犹豫。孟二傻子是个好青年,跟他一起,自己不委屈。 青年被他逼得有点惨,隐忍地抽泣流泪,不时用手背抹一下脸。眼肿了,面容是模糊的红,脖子却倔强地梗着,好像在跟谁赌气似的。 先前还觉得自己是牢笼中的囚徒,这会儿魏行风又自行切换了频道,成了怀揣热烈爱情的恋人,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的画画完了。” “……”孟朝阳哽了一半的咽中途断片儿,差点没一口气憋死。不明所以地瞪着魏行风,他无意识地重复:“画完了?” “嗯。暂时不画女人了。”他直起身体,山似的倾向孟朝阳。 被他的身影笼罩,直至扑到,孟二傻子都没跟上他的节奏,傻乎乎地问:“那要画什么?” 魏行风眸色黝黯,语音喑哑,在他耳边吹出一句余音袅袅的话:“画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表要打我…… 第31章 隔壁的孙磊急忙蒙住媳妇儿的眼睛说:“唉唉唉,别看了,少儿不宜!” 没看过钙片的腐女徐曦然,对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现场直播好奇不得了,扑腾着去扒孙磊的手,“哎呀你搞什么鬼!放开呀!” 孙磊把她牢牢圈在怀里,一边往屋里带,一边说:“这可不行,你是我的女人,哪能让你看其他男人?!再说,你不怕长针眼,我还怕呢!” 他那句“你是我的女人”让徐曦然老实了。乖乖窝在他怀里,免不了感叹道:“魏行风这是闹哪出?一会儿好一会儿歹,我都以为他俩要掰,哪知转眼就滚/床/单,不,滚地板……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 孙磊表示赞同:“对,他这人是有点神经质。谈恋爱的时候特别神经。” 徐曦然忿忿道:“他就是个渣攻!” 孙磊点头:“我早就说他是魏门庆,可孟弟弟非要一颗红心向渣攻,有什么办法!” 徐曦然琢磨了一小会儿,自言自语道:“孟朝阳以后不知还要吃多少苦?” 孙磊:“也不一定,我瞅老魏是真喜欢他,只要他不在乎魏门庆那点风流事……” 徐曦然生气地打断他:“怎么可能?我如果朝三暮四你可以不在乎吗?” 孙磊:“不可以。” 徐曦然:“我也不可以。真想和对方在一起,首要条件就是忠诚!一两次也许可以忍,经常性出轨 分卷阅读42 谁受得了?” 孙磊认真道:“孟弟弟受得了也不一定。我看他有那么点儿自虐气质。” “胡说什么!”徐曦然举起拳头想捶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有些恨铁不成钢、不知如何是好地连叹几口气。 “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你急有什么用?”孙磊像个背后灵似的趴在她身上劝道:“做朋友的,能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搭把手,就可以了。感情的事,各有各的缘法,外人说什么都是空话。” 徐曦然重重地“嗯”一声,做好了替孟闺蜜收尸的心理准备。 魏行风说画画完了,不算虚言。那天之后,他果断从李师兄的画室搬了回来,在孟朝阳眼皮底下完善那幅人体像。或许是恢复了状态,他没再用模特,独自将画完成,而且画的非常好,得到了不少赞誉。 孟朝阳以前就知道他是很能捕捉女性之美的,当看到这幅画时仍不禁被深深折服。 周清长得美没错,但她之所以特别夺人眼球,不在于她的长相而在于她那种生动多变的情态,她的小动作小表情很多,孟朝阳只见过一次就注意到了。正是这些细节为她增添了独特的魅力,然而如何在一幅静态图中来展现这种动态美呢?魏行风做到了。虽然孟朝阳说不清他具体用了何种手法,但画中美人确实有种“静静凝视,就会看到她在冲你笑”的观感。 比起魏行风的其他一些画,这幅实在更富有冲击力,整张画布都溢满了呼之欲出的性/感。 孟朝阳不敢去细想,到底与模特有过怎样的缠/绵,才能让魏行风画出这样出色而饱含激情的作品,反正如今画中人已经是过眼云烟,犹如以前那些匆匆路过的女孩,用三次元似是而非的情意,浓缩成他笔下的色彩和线条。 魏行风到底还是喜欢女人的。 接下来是一段风平浪静的时光,除了不得不参加的应酬,魏行风大部分时间都安安稳稳地和孟朝阳呆在一起,在外人看来俩人堪称甜蜜。只有孟朝阳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起码他是不一样了。 他的心仿佛是被硬生生掏空了支柱,每天都像是悬在钢丝上,但凡风吹草动,便要狠狠地晃上一晃。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杯弓蛇影、胡乱疑心,可是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总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终将会分离。这样的可能性,光是想一想,都令他不寒而栗。 没和魏行风确定关系的时候,他每天傻乐傻乐的,尽管暗恋有苦有甜,但前方总是有一点希望和慰藉。而现在,他成了魏行风金屋藏的那个“娇”,却过的胆战心惊,患得患失,至于未来更是想都不敢去想。偶尔还要被魏行风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路水情蛰一下,让他不得不拿出十二分忍耐装聋作哑。 “你好像瘦了,黑眼圈都出来了!”徐曦然盯着明显憔悴下去的孟朝阳,满腹担心不敢明说,硬是憋出了一脸不满和嫌弃。 “这两天睡眠不太好。”孟朝阳捏了捏眉心,掩在疲色和颓色之下,再温煦的笑容都变得灰蒙蒙的。 “你……”一口不平之气在胸口转了个圈,徐曦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指指他包扎过的左手问:“手怎么啦?” 孟朝阳:“不小心烫的。” 徐曦然:“你做什么了烫成这样?” 孟朝阳:“我煲汤的时候碰了砂锅。”抚着白纱布,他有些黯然地自嘲:“我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徐曦然勉强忍住跳脚的冲动,“煲个汤你就上纲上线,至于么?!再说你们的饭菜不是魏行风做吗?” 孟朝阳:“就因为一直是他做,我才想学习,假如我能上手,他就可以从厨房解放出来,专心画画了。” 徐曦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再贤惠也不用这样吧!家务事你做的还不够多?!你是要当他的全职保姆啊?!” 孟朝阳低着头说:“我只想多为他做些事,显得有用点儿。” 徐曦然忍无可忍爆了粗口:“有屁用!” 孟朝阳的身体重重地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苦笑道:“嗯,是没卵用。” “对不起,”徐曦然难过地道歉:“我只是觉得……唉,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夫,对吧?魏行风再好也不值得你这么委屈自己!你条件又不差,真要分开了,重新再找一个呗……” “我只爱他!”孟朝阳抬起头很坚决地打断了她,“曦然,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我也知道自己犯贱,犯神经病,可是我离不开他!我也不是没想过分手,但只要想象一下没有他的日子,我就、就特别害怕。到底害怕什么,我说不清,就想跟他在一起!那种感觉,你可能没体会过,完全控制不住,什么理智、道理根本不管用!”他将头埋在手掌里,痛苦地揪着头发。 徐曦然很担心他那种力度,会把茂密的头发揪秃了。 “我没办法。”他声如蚊蚋地说。 徐曦然从中听到了一种飞蛾扑火的绝望。刹那间,曾经看过的各种虐文套路在她脑中盘旋,孟朝阳这是一路在找虐的大道上狂奔——魏行风大约不会对他虐身,虐心则是妥妥的没跑,她该怎么劝呢?怎么劝可能都劝不回来。最后,她只上前扶住青年的肩膀,轻声说:“你别这样。” 孟朝阳的肩膀有些微地起伏,是强忍的无声的抽泣。他又说了一次:“我没办法。” 徐曦然无可奈何地叹气:“我看你是着魔了。” 着魔的孟朝阳每天琢磨最多的问题,就是如何对魏行风“有用”——只要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那么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或许就稳固一点;他们的感情或许就会多一些保障。 除了生活上事无巨细的关心,他还想在事业上给魏行风些许助力。这就比较难了。毕竟他无财无势无名,又不是圈内人,事业上的帮助最多也就是提出非专业意见。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魏行风无心的一句话给他提了醒。 那晚亲热完,气氛比较好,俩人依偎着闲聊。 孟朝阳说起沈博每个月都会到他们的家庭咖啡馆喝茶,而他每次来的时间,魏行风都会有事,好巧不巧地错过了。魏行风笑说沈博难得在国内停留,还愿意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喝茶,自己却总是碰不到,实在是跟偶像没缘分,又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拜沈博为师。 圈内人都知道沈博是出了名的“独”人,不爱交际应酬,只和有限的几位朋友有来往,立志要做一位现代隐士。这样的人,请让他指导一下都不容易,何况是拜师。魏什么也就是随便口开个玩笑,偏偏孟朝阳就认真了。 孟朝阳和沈博有过几次接触后,已经可以简单地聊一聊。沈博虽然高冷,但对他的态度还算和蔼,甚至有一次还问起过魏行风。不 分卷阅读43 过在他热烈的介(吹)绍(捧)之后便再无下文。他估摸是自己的言辞有些夸张,没考虑到人家的接受度——像沈博这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大概不喜欢对别人赞扬越过他。 不过据说很多高人都好为人师,发现可塑之才会生出爱才之心,孟朝阳自作主张准备试一回。 于是,他一面焦急地盼望沈高人再次莅临,一面从魏行风的画作里挑选出好的,挂在显眼的地方。为了不显得刻意突兀,原来挂的几张陈先生的旧收藏没有换掉,而是经过巧妙的排列变成了“衬托红花的绿叶”。 作者有话要说: 渣攻那是肯定要虐的。但虐之前还有三个重要情节要走,小天使们表要急。毕竟让孟二傻子醒悟、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那是需要时间滴。至于虐攻,该狠虐一定狠虐,我是绝对不会手软滴,放心放心。 第32章 孟朝阳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来了沈博。 其实他也不确定沈博会来,但既然人来了,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所以沈博一只脚刚踏进门,迎面就碰上了他堪比狗尾巴花一般灿烂的笑脸。饶是沈博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态度,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紧接着就注意到了墙上画的变动,沈博的眉头微微一轩,“重新装修呀?一杯博士茶。”无视面前一脸傻笑的孟朝阳,他一侧身绕到靠窗的桌边坐下。 沈博冷淡的态度让小孟略微尴尬,不过年轻人已经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一边面不改色地泡茶,一边回答:“没有。仅仅是重新换一些画。您觉得怎么样?” “不错。”沈博面冷眼不冷,视线终究是忍不住在墙上扫来扫去,看样子是很有兴趣的。 太好了,有戏!对爱人才华信心满满的小孟童鞋,在心里比了剪刀手。 送茶前他特意放那张让沈博很动情的CD,然后自来熟地坐到人家对面,在舒缓的乐曲里开了口:“沈老师您是行家,帮我看看,我朋友这些画还过得去吗?” 沈博盯着画看了一会儿,回过头喝口茶,不咸不淡地说:“你朋友,魏行风,是画坛锋头正盛的新星,有的是人帮他看画,我就不掺和了。他对自己的作品应该心里有数,做这一行的人,听太多外界的意见反而不好。” 孟朝阳:“可您不同呀!” 沈博有些好笑地问:“我有什么不同?” “您是他的偶像!嗯,也是我的偶像。”孟朝阳板着脸特认真地说:“魏行风真的特崇拜您,您的画,只要他看得到的,他都反复研究揣摩……您看,这幅、这幅……还有旁边那两幅都是受到您的影响,他才画出来的!路教授是他授业恩师,您则是他的精神导师!” “你别这么说。高帽子一顶又一顶压得我快流鼻血了。”沈博连忙摆手拒绝了他马屁。 “我真不是夸张,因为您和他的经历有些相似,他一直以您作为标杆,不,是精神动力、心灵鸡汤……” 沈博一口茶呛在嗓子里,用一串惊心动魄的咳嗽打断了他后面更肉麻的话。好容易止住咳嗽,沈博问:“让我看画,是魏行风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孟朝阳张嘴就说谎:“当然是他的意思!他其实特别想去拜访您,又听说您喜欢安静,怕冒然登门打扰您。这里虽然是他画室,但他又要出去采风,又要参加展览,时不时还要应酬画商,没法儿天天守在这儿等您,所以才把他比较满意的画挂出来,就盼着您哪天来了给他提点儿意见!他说这对他的提高肯定非常有帮助!” 沈博看了他一眼,面部表情几不可察地变了变,冷如冰雕般的线条有了一丝松动,淡淡地说:“我可以说一点我个人的看法,仅此而已。” “好好好!”孟朝阳欢天喜地替他拉开椅子,跟在他身后,那求知若渴的神情让他丝毫不怀疑,假如有笔和本子,他一定会一句不落地将他的话记下来,简直要让人以为那些画是小孟自己画的了。 既然答应了,沈博也不敷衍,顺着从墙这头一幅一幅看到墙那头,不时杵着下颌远远近近地欣赏一番,末了给出简单而一针见血的评价。孟朝阳心里十分服气,觉得爱豆的爱豆果然不同凡响,惜字如金,却字字都能切中要害。于是他更加坚定了要替爱人拜师的决定。 看到那几幅陈先生留下的画时,沈博顿了顿,用手指敲着墙壁问:“这不是魏行风画的吧?” 孟朝阳老实回答:“不是。是原来的屋主留下的。” 沈博的眼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再问:“屋主留下的东西多吗?” 孟朝阳:“这房子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屋主的,我们添置的物品不多,相当于背包入住。” 说完,孟朝阳发现沈博的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全没了,眉目之间的神情堪称痛苦。不等心里刚有些八卦猜测冒头,当事人已经恢复高冷本色,颇有些沧桑地解释:“我和顾筠庭夫妻是老相识,以前常常来这里做客,很有一些……美好回忆。实在没想到他们会把房子出租,回想起过去,物是人非啊。” “哦。”孟朝阳感觉他提起顾筠庭似乎有点不愉快,忍不住要替她说话:“顾姐他们一家常年在国外,这房子空着没人气反倒旧得快,她是想让房子多些人气才租给我们的。租的时候说好要我们要帮忙维护的。” 沈博了然地反问:“你和顾筠庭关系很好?” 孟朝阳:“她帮过我很多,我把她当姐姐。” 沈博:“你见过顾家姐夫吗?” 孟朝阳:“没见过。听说陈先生身体不好,不怎么回国。” 沈博沉默了几分钟,才说:“这房子不是顾筠庭的,是他的。”又指了指那些“非魏”作品问孟朝阳:“画的如何?” 孟朝阳天天看这些画,评语早藏在心胸里,此时脱口就答:“我猜作者画这些画的时候,心里一定有很多热烈的情绪想要表达,可因为情绪太多反而不知用何种方式更恰当,干脆模糊线条突出色彩。” 沈博赞同:“你看得很准。” 孟朝阳继续说:“其实这位作者,可能是陈先生,他的风格和魏行风蛮相似的,只不过他的表达过于狂放,有些地方不如魏行风精致。” “魏行风的画又过于精致了。”沈博开始毫不留情地批评:“他很聪明,懂得如何运用色彩来营造美,问题任何艺术品仅有美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他的有些作品有这种力量,有些却没有。比如这几幅,精致不精致?相当精致,可是软绵绵的,多看几眼就会腻烦。” 他批评的画,恰巧都是魏行风画的不太用心的作品。虽然不用心,但在孟朝阳眼里依然是美好动人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它们挂出来了。 孟迷弟承认 分卷阅读44 ,他对画的鉴赏水平仅停留在比门外汉精通一点,远算谈上专业的艺术鉴赏。因为对魏行风的偏爱,他简直是用心在看、在理解,所以常能说到点子上,这多少有些算瞎猫碰上死耗子。而沈博说的话,他理论上是听过的,但具体落到画上会是什么样子,他真不太清楚。更不要说沈博身上那传说中的“国际视野”的光环了。 他被沈博震慑得一句废话不敢有,抓紧机会就坡下驴地提出拜师请求:“要不您收他为徒吧,好好调/教他,也可以把您的成就延续下去,嘿嘿。” 闻言,沈博的目光扫过来,停在他身上不动了。 这还是孟朝阳第一次和沈博近距离对视,对方的视线有种剔骨扒肋的锐利,让孟二傻子不由自己地想哆嗦。可是不能呀,在沈博这种冷傲的人面前,平时软弱点儿、谄媚点儿没关系,但关键时刻千万不能路怯,一路怯,事情就会黄!这是孟朝阳跟魏行风混久之后,学到的一点处人为事之道。 于是,他竭力控制住面部肌肉,路出一个堪称诚恳的笑容。 沈博鼻翼旁的两条严厉的法令纹缓和了一些。收回目光,他挑了挑眉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怎么觉得你给我下了个套。”安抚似的按了按孟朝阳的肩头,他说:“你们的诚意我看到了,可惜,我不收徒。” “……” “这是我的规矩。” 当头的这盆冷水把孟朝阳浇了个透心凉。他怔怔地望着沈博,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还不肯放弃,滴溜溜转来转去,是无声的恳求。 沈博看他失望得几乎要哭出来,有点心软,额外补充了一句:“有新作品可以拿给我看一看。” 孟朝阳低下头,蚊子似的说:“谢谢。” 沈博便干脆地付账走人。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孟朝阳仍然垂首低头站在原处。 这青年替魏行风拜师拜得那么上心,他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但他素来没有耐心,又习惯了独来独往,教徒弟这种事光想想都累赘,还是算了。何况他同意给年轻人提一些意见,已经是感动的最大底线了。 晚上,孟朝阳把拜师失败的事告诉魏行风。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也在预料之中,所以魏行风失望得有限,还反过来安慰垂头丧气的孟助手:“沈博出了名的‘独’,他肯给我一些指点已经非常难得了。” 孟朝阳:“指点跟徒弟怎么能一样呢?” 魏行风:“你不用把这事儿放心上,沈博如果是好说话的人,徒弟恐怕都出名了,也轮不到我给人家看画了。” 孟朝阳执拗地说:“就是因为他这师门难进,含金量才高,你想他一直不肯收徒弟,突然你成了他的弟子,别人会怎么想?绝对认为你有特别的才华才能入他的眼,这就是镶金边的名片呀!” 魏行风耸肩道:“你说的没错,可人家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 孟朝阳:“要不你亲自去拜访一次?” 魏行风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人家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我再说就不识趣了。即使去,也只能是让他看画,不能再提拜师的事。诚意过了头就成死皮赖脸了,不好。” 孟朝阳知道他说的不错。路教授、秦老都是一开始就对他青眼有加,他的殷勤是知情识趣、是讨喜,但沈博对他并没有对特别看重,拒绝得那么干脆,再往上凑就是自降身份。他虽圆滑,却也自矜。 但是,孟朝阳实在太想帮他做点儿事了。不为别的,就为他的一个另眼相看。哪怕做成一桩事,为他的前途添上块砖瓦,也好过心里总是空落落地自卑。 想了又想,孟朝阳觉得自己拉下脸再去试一试,沈博如果嫌恶,就往自己身上揽,反正魏行风没出面,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并不影响魏行风的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个假。 第33章 因为一见面沈博就提要还车,令肖平原小小地吃了一惊。去参加饭局的路上,肖平原免不了出言相询:“是不是这车不好开,我给你换一辆?” 沈博摇头:“不用了。我准备过几天就走。” 肖平原诧异道:“这就要走了?不是说长住么?到现在才半年多,说好的一起旅行写生呢,又去不成了?” 沈博:“半年很久了……我下次回来一定和你去旅行写生。” 肖平原苦笑:“下次?不知是多久以后呢?年纪越大事情越多,出去一趟不容易啊!” 沈博:“没关系,我等你。横竖我一个人无牵无挂,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电话,我马上飞回来践约。” 肖平原路出一个中年男人特有的沧桑笑容,随后问:“你的事都办完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这些年沈博在国内的很多事务都是委托给他。沈大画家能潇洒地浪迹天涯,全亏有他这位老友兼助手帮忙打理。 “没什么事。”沈博望着窗外郁郁地说:“想见的人没见到,无关的人倒是天天见。” “怎么伤感起来了?”肖平原撇了他一眼,今天第三次惊讶起来,“不像你呀。” “也许是年纪越大,想的越多。”沈博盯着窗外飞掠的街景,罕见的,有些迷茫,像是陷在了找不到出口的迷宫里。肖平原知道,他把自己锁在了过去的某段记忆中,□□西撞,固执地不肯见天日。 饭局很无聊。若是在以前,坏脾气的沈博或许会不管不顾地提前离席,不过今天,尽管他满脸都是不耐神色,但居然忍到了散席,这全是看了肖平原的面子。 肖平原很承他的情,回去的路上话比平时多了一倍,看得出心情非常好。 沈博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感慨。他和肖平原认识快二十年,对方任劳任怨为他做了很多事,自己在金钱虽然没亏待过朋友,但感情上却一直是颐指气使的。只要对方不开口,他就不会去考虑人家的感受,仿佛他们都是性情单一的木头人,不存在喜怒哀乐。 多么自私,多么自大。沈博想。得有多少耐心才能忍受那样的自己?如今,亲近的人都走了,只剩老肖了。 雨点落到车窗上发出单调的声响,和着肖平原的高谈阔论,沈博感到寂寞,亟欲窒息。 汽车刚开到沈博住的小区,冷不防冒出个人影拦了车。 肖平原摇下车窗,呵斥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张年轻的面孔已经挤到窗边,急切地对副驾上的沈博说:“沈先生,我已经把画带来了!您看看吧!” 如此求贤若渴的年轻人是很难让人拒绝的,肖平原扭头去看身边的老友。 沈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脸嘴,黑着脸爆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年轻人像没听懂他话里的厌恶一般,执着地说:“您说过,只要我把那幅画送给您,您就收他为 分卷阅读45 徒的!我现在已经把画带来了……” 沈博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头疼似的按着太阳穴道:“先上车,回去再说。” 注意到此人已经浑身湿透滴着水时,车里的两个人同时皱眉。肖平原是心疼车,沈博则冷冷地说:“你这是给我施苦肉计呢?” 孟朝阳抱着画,小心地缩在后排的角落里,连连赔不是带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会下雨,忘带雨伞了。要不我赔您套新的吧。保安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在外面等,谁知道会突然下雨……” 沈博冷酷地说:“是我告诉保安不让你进去的。” 孟朝阳低着头,无知无觉地微笑:“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可您说要这画,我就特意给您送过来。” 沈博不再说话,只透过后视镜看着变落汤鸡的孟朝阳。 肖平原也跟着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年轻人特别眼熟。 进屋后,沈博给孟朝阳找了套衣服,让他去卫生间换。 肖平原问沈博:“这是谁呀?” 沈博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按太阳穴:“魏行风的朋友。” 肖平原想了想,想起魏行风其人,“他找你干什么?卖画?难不成赖上你了?” 沈博苦恼地回答:“可不是赖上我了!他让我收魏行风为徒,我没同意。这家伙不知从哪儿问到我的住址,天天上门缠,我叫保安不让他进门,他有本事在外面守株待兔。” 肖平原吃了第四次惊:“魏行风拜你为师自己不出面,他朋友天天来缠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沈博抱怨:“谁知道是什么意思!魏行风大概是知道我不收徒弟,所以没好意思上门找我,这人自己发癔症要来碰钉子!” 肖平原忽然明白为什么觉得孟朝阳眼熟了。这个盖子一揭开,好多记忆争先恐后地往外涌,他看着沈博,开始不太确定老友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坚决地拒绝这类似于胁迫的拜师之请。 “你觉得魏行风怎么样?”肖平原问。 “不错。就是有些浮躁。” “浮躁是可以教育的嘛。” “嗯。” 这时孟朝阳走出卫生间,怯怯地看了沈博一眼后,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上。沈博依旧不理他,肖平原也不好说话,房间里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几分钟后,沈博站起来,给泡了三杯茶,递给孟朝阳一杯。 孟朝阳顺势开口说:“沈先生您看看画吧?” 沈博硬梆梆地问:“你不是舍不得给吗?” 孟朝阳低声回答:“现在舍得了。” 沈博:“我那是给你台阶下,看出你舍不得这画,我才说给画收徒。其实我既不想要画,也不想收徒,明白了?” 这话说的太直接了,肖平原这旁观者都觉得刺耳,孟朝阳更是被怼了个大红脸。眼看他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了,下一秒,他却软绵绵地说:“这幅画真的很好。是他最好的画了……还得过奖呢。” “小伙子等了那么长时间,就看看呗。”肖平原打圆场说:“魏行风的画我也见过几幅,说是他最好的画,我还真好奇。” 孟朝阳连忙拿过画框,剥开层层包裹,路出了里面的内容。 水里的男人,天空的梦境。肖平原见过这幅画,确实很不错。视线掠过画作和孟朝阳,他恍然明白,原来这年轻人就是魏行风的模特呀。他记得沈博那时还特地为这幅画回来了一趟。突然间,他心里有了个不可以思议的猜测,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沈博。 “你等了多久?”沈博双手揣在裤兜里,眼睛不看画,一味盯着孟朝阳。 青年蹲在茶几前,小心翼翼地扶着画,胡乱擦过的头发仍旧是湿漉漉的,像一堆浸水的稻草。还未开口,先打了个打喷嚏,他揉着鼻子说:“我来的时候,您刚走,我看见您的车了。” 沈博:“下雨了你还等?” 孟朝阳:“我怕您回来的时候,我错过了。说不定您什么时候又出国呢。” 肖平原抬头看窗外的雨势,暗忖这青年在雨里站了两个多小时,恐怕内/裤都淋湿了。 沈博又问:“值得么?” 孟朝阳用力点了点头:“值得!” 沈博冷笑:“魏行风自己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儿?!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孟朝阳喃喃道:“我希望他好。”顿了顿,他补了一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肖平原心头一震,此情此景何其熟悉,回望岁月深处,他们也曾有一位不计回报、一心一意帮沈博的“好友”。眼前这年轻人不但长得肖似那人,连所作所为也如出一辙,简直像一次轮回,只是这次,他们成了旁观者。 在他眼中,冰雕似的沈博根本是外强中干,空撑着一个冷硬的壳子,而现在,连这壳子也快支撑不住了。他有预感,老友嘴上说的绝,其实心里怕是已做出了退让,不为别的,只为这张年轻的、执拗的、似曾相识的脸。 “好,我答应你。”沈博微仰着头眼望前方,用叹息的语调说:“你让魏行风来见我。” 初秋,尽管秋老虎仍在肆虐,但夜雨却是凉的。孟朝阳在沈博家门口淋了几个小时的雨,回来就病倒了。 魏行风掏钥匙打开门,先穿过走廊去快递门市和孙磊打招呼。 孙磊:“孟弟弟在楼上睡觉,我媳妇儿看着呢。比昨天好点儿,晚上喝了碗粥,烧也退了。” 魏行风:“麻烦你和小徐了。” 孙磊:“跟我客气什么!中间开道门为啥?不就为互相照应嘛。” 魏行风递给他一支烟,“也是。” 孙磊:“不上去看看?” 魏行风扬了扬手里的烟,“抽完烟上去。” 孙磊:“你在外面还没抽够?非得回家再来一支?” 魏行风不答话,只一径苦笑。 孙磊撞他一下:“怎么?办了件大事,心情还不好?我可听师姐说,你现在这师父可是国际级的!你即将冲出国门走向世界了!” 魏行风揉了揉眉头,苦哈哈地说:“拜师当然是好事,但这好处是有代价的。我觉得我欠的债都快还不起了。” 孙磊眨了眨眼睛:“你说孟弟弟?” 魏行风:“嗯。” 孙磊安慰他:“你们俩口子说什么欠不欠的。要我说,你只要管好你的下/半/身,他就很满足了。” 魏行风轻捶他一拳,“闭嘴吧你。” 孙磊笑:“我说事实。他为你做这些事无非是图你过得好,然后再对他好,你别辜负人家的情意不就结了,何必想那么多。” 魏行风望着窗外吐出一口烟:“不辜负?说来容易……” 孙磊脸色一变,盯着他问:“你变心了?不爱孟弟弟了?这话可别让我媳妇儿听见!她要听见非得跟你急!” 分卷阅读46 魏行风转过脸对他笑了笑,说:“你看,这就是我欠的债。” 孙磊牙疼似的皱眉歪嘴,“魏画家你能不能有话直说,我是糙人,听不懂你绕的那些弯儿。你对孟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呀?” 魏行风拍拍他的肩:“就是一起过的意思。” 孙磊拍着胸口说:“我还以为你要抛弃糟糠之夫。那你还愁个什么劲儿?” 魏行风的眼神又黯下来,郁郁地说:“一辈子这么长,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事如何说得准。”摁灭烟头,他站起身说:“不说了,我上去了。” 望着烟灰缸上方袅袅的残烟,孙磊越想越不对劲儿,魏门庆是在担心以后和糟糠之夫会分开么?现在就抱着这心思,以后的路又能走多远?孟弟弟“情途”堪忧啊! 楼上卧室里只亮了一小盏灯,徐曦然正坐在床边刷平板。见魏行风来了,她站起来和他说了下病号的情况,就走了。 魏行风关上门,轻手轻脚地简单洗漱了,便到病号身旁守着。 孟朝阳身体好,很少生病,但这次病得凶猛,普通的感冒竟然粒米不进地躺了两个晚上一个白天,除了打针吃药解手,其余时间都在昏睡。而且总是发烧,吃退烧药都不管用。昨天晚上烧得如同火炭,有一阵还喘不上气,把魏行风吓坏了,差点就叫120。 今天总算是退烧了。他绯红的脸颊也变成雪白,看着似乎瘦了一圈,皮肤都变薄了一样。 魏行风碰了碰他的额头,仍是心有余悸地担忧。他心里隐隐觉得,孟朝阳是因为前阵子太累、太紧张了,借了这次感冒来休整,才会这样长睡不醒。这样的想法令他心生愧疚。 他没想到孟朝阳会对沈博死缠烂打,更没想到沈博居然同意收他为徒。整个过程,他也是后来听沈博转述的,孟朝阳从来没对他提起过。包括孟朝阳淋雨那晚上,也只是给他留言说有事出去,而他当时正构思新作品,完全没留意对方的行踪。 第二天,一个意外的大馅饼砸中了他。外人以为他幸运,其实这都是孟二傻子碰了无数个钉子,外加大病一场换来的。说起来是有些可笑的,沈博是他的偶像,但他这正主对拜师没有执念,不成就算。反而是身为局外人的孟朝阳热情高涨,近乎魔障。 他大概能猜到原因,沈博好像也猜到了。今晚的拜师宴上,这位新老师不轻不重地敲打他了几句,他知道孟朝阳到达疯魔到了何种地步。背后的原因,让他陡然生出罪恶感。 睡梦中的孟朝阳紧蹙眉头,竟然在他年轻的额头上扭出几道浅纹。魏行风看得心疼,用手指去抹,却是徒劳。展不开的浅纹犹似刀刃,手指擦过,是冰冷的锐痛。他的爱,已经不仅仅是负担了,简直如同剔骨刀,把他那些不够美好的心思挑肋似的挑出来,再用罪恶感这把利刃一根根斩断。 这让他又痛又恨。 可他怎么能恨孟朝阳呢?那样为他着想的人儿,在他最低谷时充当安全网兜住他的人儿! 既然恨难全,那就去爱。但他习惯了朝不保夕的爱情,让他“与子偕老”又实在有难度。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未来,想来想去都是自己如何攀爬巅峰,并没有和孟朝阳相守一生的画面。他理智地认为自己对孟朝阳不公平,但从一开始,青年就是站在他身后,他已经习惯回头去看,改起来着实不容易。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沉重的视线,孟朝阳终于动了动眼皮,缓慢地睁开了眼。“行风?”他迟钝地嘟囔了一声。 “你醒了。想不想吃东西?” “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你是不是想升仙?!” 在魏行风的强迫下,孟朝阳勉强喝了杯牛奶,然后吃药、量体温。就这么随便动一动,他都喘出一长串粗气,虚得仿佛连手都抬不起来。 抬脚上床连人带被抱进怀里,魏行风一腔纷乱的心思化作了怜惜,停在了“对他好”三个字上。 他像晃病孩子一般轻晃着怀里人,柔声说:“你睡得太久了,我们坐着说会儿话,晚一点儿再睡。” 孟朝阳听话地答应了,开始问起他最关心的拜师一事。 魏行风附在他耳边轻轻讲了自己见沈博的过程,今天的拜师宴,以及沈博的态度(略去了敲打的那几话不提)。孟朝阳靠听的兴致盎然,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本来眼睛就不小,此时越发显得大,可惜眸光是散的,不见半点神采。 把脸紧贴了他的脸,魏行风用哄孩子的口吻说:“你可以放心了。他这么隆重地收我为徒,肯定会好好教我的。” 孟朝阳轻叹道:“这样呀,真好。”顿了顿,他又开始担心:“路教授会不会不高兴?应该先跟他说一声的。” 魏行风:“老师不是那么小器的人。再说搞艺术的人,多拜几位师父很常见,看自己的弟子发展得好,他只会高兴。” 孟朝阳:“那就好。”不到一分钟,他又生出新的担忧:“沈博要是出国,你怎么办?也跟着出去么?” 魏行风挨着他的脸颊来回摩挲:“他今天说暂时不会出国。他们这些中年人多少会有‘落叶归根’的情结,我看他是想多留一段时间。” 孟朝阳特别满足地呼出一口长气,嘴角噙着舒心的笑。 魏行风从上至下注视着他的侧颜,看到了他微翘的长睫毛,点点灯光铺在上面,如同一把金色的羽扇,而那同样往上弯的嘴角,让他显得特别温柔,无欲无求,可以立地成佛了。心里的风雨忽然就停了,魏行风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大概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正准备开口,却被魏行风堵住了。 “事情很顺利,你不要瞎担心了。”放开快要被自己亲断气的人儿,魏行风边坏笑边又给他渡气。 孟朝阳歪在他怀里,好容易把气喘匀了,才有气无力地回应:“哦。” 魏行风一下一下地吻着他,真心实意地说:“你为我铺的这条路,特别好,谢谢你。” 听到这句话,孟病号的眼里忽然就有了光。他兴致勃勃地问:“真的吗?我这次是不是帮到你了!”他前一分钟还是病喵,转眼就变成做了好事、等待主人表扬的快乐汪,如果有尾巴,估计这时已经甩起来了。 魏行风从他眼睛里读出了“我是不是对你有用,你会不会很需要我”的讯息,心里骤然浮出一个念头——为了爱情,他快把自己掏空了! “真的。你帮了我大忙。”捧起他的头使劲亲了一下,魏行风觉得怀里搂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没有血肉的骨架。 这个残酷而悲伤的想象迫使魏行风下了决心:必须对孟朝阳好,不看未来,只看今朝,好一天是一天。 “想不想看月亮?” “月亮呀, 分卷阅读47 好啊。” 魏行风在路台的玻璃门前支好躺椅,用被褥将病号裹成个粽子,抱到躺椅上坐好。 透过玻璃门望出去,恰如魏行风以前说的,视野好,风景好,虽只有一弯眉月,但在烟波浩渺的湖水之上,颇有些幽远意境。 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肩并肩,头靠头,聆听细碎的风声和涛声。 孟朝阳轻声说:“我把那幅画送给沈博了。” 魏行风:“嗯。没关系,算我的拜师礼吧。” 孟朝阳无比遗憾地说:“可我只有那一幅。” 魏行风吻着他安慰:“我再给你画,多画几幅。” 孟朝阳:“要画好点儿。” 魏行风:“一定!你的肖像将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孟朝阳一脸向往地遥望远处。湖面上波光粼粼,除了水中那枚比天上更大月亮,他仿佛看到了魏行风为他画的画,和美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两天的量,因为周末要请假,所以这几天多更新点儿。至于虐攻嘛,下周应该就可以看到了。 另外,这文目前比较冷,如果有小天使特别喜欢又不麻烦的话,恳请替我稍微安利一下;不安利也没关系,留言就好,毕竟我写文的动力大多来自和你们的互动。合十鞠躬。 第34章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是岁月静好。 魏行风潜心跟着沈博学习,而沈博尽管收徒的时候诸多推拒,收徒之后却是倾囊相授。教的认真,学的用心,再加上魏行风是个会来事的,不知不觉间竟融化了沈博身上那层坚冰。两人多少也有了些感情。 因为特殊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魏行风的危机感和掌控欲都特别强,凡事要未雨绸缪、事必躬亲,这使得他被分走了不少精力,既缺乏专注,深度的内省也有限,这对进行长期创作是很不利的。而沈博这位领路人,竟与他意外地相投,技法上的指导还在其次,关键是思想上的引领和提醒十分难得,很多以前他看不到、或者不甚注意的感受,被其点拨后变得清晰起来。这好比意外地掘开了一口泉眼,灵感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就像一块海绵,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对创作有用的东西,甚至还到学校系统地学习了东西方艺术史,以此来增加自己的积淀。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人脉。通过沈博的引见,他认识了不少重量级的艺术评论家和画商,甚至参加了一次在荷兰举行的新锐画家作品展。这为他赢得了一个实力更雄厚的艺术品投资市场。 正如孙磊的预言,他开始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路仍然不太好走,但毕竟变宽了,至少不用朝不保夕地担心画卖不出去,勃勃野心也不再是没有基础的空想。 作为魏行风的“贤内助”,孟朝阳的生活称得上安逸。 大概是学画学得太专注,魏行风再没有搞出轨的幺蛾子。他似乎从沈博那里学到了如何调动自己的热情和灵感,不需要再靠身体刺激来创作。再加上和孟朝阳生活时间长了,他对床/上那点儿事也习惯成自然,越来越能投入享受了。他常常打趣说自己被孟朝阳掰弯了,每次听到,孟迷弟还真有些小成就感。 孙磊的快递事业也走上了轨道,正筹划着准备再开个门市。徐曦然的父母先前不同意找个外地打工仔,但架不住女儿心意坚决,对方又特别能放低身段讨老人家欢心,如今看人家小伙子事业小有成就,便终于松了口答应两人的婚事。 事业爱情双丰收,孙磊那叫一个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脸上都挂着笑,有空就拉着魏、孟两口子陪他看房子,准备年底就把婚礼办了。 跟着沈博的时间长了,魏行风也知道了一些老师的故事,其中有些堪称狗血八卦。比如他和顾筠庭夫妻俩的恩怨。 “你是说,那个撬沈老师墙角的好朋友是顾姐的丈夫……陈先生?”难得有空和魏行风边晒太阳边喝茶聊天,孟朝阳却听了个劲爆秘辛,颇有些消化不良。 “对。”魏行风毫无形象地把腿搁在茶几上,一边翻那本旧笔记,一边喝着孟朝阳煮的咖啡。咖啡是现磨的,香气浓郁,是他喜欢的口味。孟助手现在做家务事、照顾人越来越熟练,以至于他的生活品质日渐提高。这种舒适安心让他很满足。 孟朝阳:“那顾姐难道是……” 魏行风:“老师的前妻。” “啊?这怎么可能?”孟朝阳还是难以置信。 “有什么不可能?!顾姐跟你说过她感情的事吗?”相比较而言,魏行风对此事的接受性更高,毕竟他和沈博接触得多,很了解老师的魅力——那种冷淡狂傲和任性的坏脾气,在很多女性(男性)眼里是特别“man”,特别让人想去接近驯服。 “没有。” “是呀。你其实根本不了解她。世间的事,特别是感情的事,一切皆有可能。” “可我觉得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的。”孟朝阳喃喃道。 “……”魏行风一脸“孺子不可教”地摇摇头,继续翻看手中的笔记本。 孟朝阳在脑袋里过照片似的闪过一串画面,都是顾筠庭和沈博的,越琢磨越觉得这两个人、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透着股诡异。 这时魏行风突然又冒出一句:“我听肖师叔说,那位陈先生跟你长得很像。” 孟朝阳:“……” 魏行风:“他为什么不要别的画,非要我的那幅参赛品?” 孟朝阳傻呆呆地问:“为什么?” “因为,”魏行风恶作剧似的扬了扬眉,举起手中的笔记本说:“也许他和陈先生是一对。这上面的B君其实就是代表‘博'。” “……”其实孟朝阳也有这个猜测。 魏行风将笔记本一角抵在下颌上,神情像个好奇的小孩,自顾自地猜测:“难道是陈先生为报复变心的爱人,所以撬了他的墙角?” 孟朝阳断然否定:“不可能。” 魏行风:“何以见得?” 孟朝阳:“我觉得陈先生对B君的用情很深,是一心希望对方好的那种。你看他有一页上写的——” 他拿过笔记本翻开给魏行风看,上面写道:有时候,最美的惊喜并不是得到,而是学会付出。后面几页则是一些散乱的句子,可以看出作者痛苦失望的心情,但哀而不怨,仿佛作者早已接受了两人分道扬镳的宿命。 魏行风:“这个她可能就是顾姐。据说她父亲是位很有名的艺术品投资人,蛮荒系列就是他经手卖出去的,为老师被海外市场接受做过很多工作……”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本来是想说“也许这位陈先生为了爱人的前途放弃了爱情”,但不知为何,看着孟朝阳,他不由自主地把话咽了回去。 然而,孟朝阳心有灵犀,看那 分卷阅读48 本笔记的眼神都不安起来。没办法,不知是不是命运开了个玩笑,他不但长得像这位陈姓前辈,连爱情经历都有些相似,那些让他感同身受的文字仿佛是一种预言,预示他将把前辈经历过的痛苦再尝一遍。 如今笔记本又让他收到抽屉最底下,不敢看,不敢回忆,希望尽快忘记上面的内容。谁知今天又让魏行风翻出来,一翻就翻到两人分手。 孟宝宝心里紧张,看天地都有些变色的趋势。 魏行风走过来蹲在他身边问:“好好的,怎么又不开心了?” “……”孟朝阳幽怨地看着桌上的笔记本。 “这东西,拿去还给老师,”魏行风很识趣地挪了挪身体,挡住他的视线,“毕竟是人家的隐私,我们留着有没意思。” 然后他又搂住孟朝阳说:“我们去旅行吧。” 孟朝阳的脸色终于阴转晴,“去哪儿?” 魏行风:“巴黎。” 孟二傻子瞬间兴奋起来:“好啊!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去巴黎看看?!” 魏行风:“哼哼,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孟二傻子:“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一个月后,当他们站在荣军院前时,孟朝阳还有种做梦的感觉。眼前是塞纳河,远一点是协和广场,转个身就能看见高耸的艾菲尔铁塔,再转个身便是凯旋门……成排的古老建筑,各种各样的雕塑,以及清秀的法国梧桐,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挽着爱人的手漫步其中,他心醉神迷,要被幸福淹没了。 他们去了卢浮宫,孟朝阳围着上下两座玻璃金字塔照了好多照片,像傻乐傻乐的小孩。魏行风则被那近3万件的藏品迷住了。一间间展厅细细地参观,几乎每一件展品都能让他流连。很多画和雕塑,他都见过相片,见到真品时感觉又完全不一样,他跟孟朝阳介绍起来头头是道,自己看着其实也很新奇。 花了三天时间,他们才参观完卢浮宫。之后就是去蒙玛特高地。 这个位于巴黎最高点的高坡,百年来一直是各国艺术家聚集的地方,艺术气氛十分浓厚。本地人喜欢在这里休闲,外国游客则一定要去参观坡顶的圣心大教堂。 孟朝阳站在高地底下的白色广场往上望,看到层层台阶后面的教堂尖顶,喃喃道:“有部电视剧上说,日落前在圣心教堂前亲吻,相爱的人就能永不分离。” “哈!”魏行风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低头研究地图,然后指着高地中央南面一隅说:“洗衣船是不是在那边?” “你要参观毕加索的故居?” “要不然呢?别的可以不看,这个一定要看!他是我的超超级偶像!” “我看介绍说洗衣船早被烧毁了。” “遗迹也留着大师的气息。”魏行风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然后拉起他的手以玩笑的口吻说:“走吧,你先陪我参观洗衣船,我会在教堂前给你一个爱之吻。” 他们爬到高地中部的古杜广场,找到了洗衣船的旧址——据说当年是一座破烂房屋,如今更是只剩残垣断壁。关于这座“艺术家集中营”的法文介绍,他们是看不懂,便由魏行风自行科普: “毕加索没成名时,穷困潦倒,就住在这里。马蒂斯(野兽派创始人之一)也在这里住过,那时候好多外国艺术家,没有钱,都聚集在这里,房租便宜,但环境非常差。毕加索在这里创作了,一举成名。很难想象这样伟大的作品是点着煤油灯和蜡烛画出来的!据说当时天气太热,毕加索只得脱光衣服画……” 孟朝阳一面专心听,一面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毕加索?他和你的风格南辕北辙呀。” 魏行风:“就是因为我一辈子画不出那样的画,所以才格外喜欢。无论是他奇特的创作思路,还是他敢为天下先的勇气都令我十分佩服。都说他是暴君,可他的每幅画里都蕴含着古怪的激情,令人着迷。” 孟朝阳不太喜欢毕加索。主要是觉得该大师在感情生活中是位标准的强S,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都被虐得死去活来,所谓“古怪激情”大概跟他的性格也有些关系。 瞻仰完洗衣船,他们继续往高处走。高地顶矗立着著名的圣心大教堂,游客很多,还有不少路边画摊,附近有酒吧,传出叮叮咚咚的音乐。在这里可以俯瞰巴黎,近处的老建筑和远处的新区无缝拼接,风景确实美,不过主要还是氛围好,毕竟是浪漫之都,空气中都有一种黏/腻的慵懒。 魏行风当真把孟朝阳拎到一个僻静角落,飞快地吻了他一下,还有模有样地说:“希望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 孟朝阳简直像充满氢气的气球,若不是把拉着可能就飞上天去了。之后的整个行程,他成功地保持着飘渺的精神转态和一脸呆萌的傻笑,像被强力胶粘到了魏行风手臂上撕都撕不下来。 俩人挽着手坐在台阶上喝啤酒、看落日时,有人追小偷从身旁跑过去,差点把孟朝阳撞飞出去。魏行风吓得心脏扑扑乱跳,他可好,拿着酒瓶依然保持着蜜汁微笑,好像小偷什么的都是一道亮丽风景。 晚上,他俩在白色广场附近吃饭、泡吧,勇敢地尝试了高达60度的苦艾酒。孟朝阳看酒绿绿的,透明好看,掺了糖块喝也不难下咽,便勇敢地连喝三杯。喝完之后,除了头晕以外并无其他不适,于是他很得瑟地向魏行风显摆自己的酒量。 他不知道自己其实舌头已经大了,说话嘟嘟囔囔的,走路更是七歪八扭十分凶险。 魏行风扶着他走到街上,他嘻嘻哈哈笑个不停,笑完又哼唱起,简直是撒开欢儿的闹。 “怎么疯成这样?”魏行风抱着醉鬼小声嘀咕。 谁知醉鬼意识不行,听力却异常灵敏,听到了他的话。孟醉鬼仰头啸出一句话:“因为我们在、在、在巴黎!我、我可以拉你的手,可以吻、吻、你……”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瞧,就是这样。在国内我、我、我不敢……” 他们去的酒吧是当地华人导游介绍的,避开了熙攘的游客,颇有当地的幽静情调。此刻街上行人也不多,昏黄的路灯下,他们歪歪倒倒地前进也不妨碍别人。 魏行风搂着他靠在街边墙壁上,等导游来接他们,顺便欣赏他发酒疯。 只听他提高声调喊了一句:“魏行风我爱你!”吐字意外地清楚,声音竟像唱歌般脆生生的。 “……”魏行风无声地笑起来。 又听他问:“你爱、爱、爱不爱我?说!” “你说呢?”魏行风故意逗他。 “不、不知道呢……你敢不爱我!你你你要敢不爱我,我咬……”咬字都没说完整,他自己就被人咬了。 魏行风早想吻他了,可惜一路上人都太多,他 分卷阅读49 们又没有当众接吻的勇气,所以忍了几个小时,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和孟二傻子在一起,魏行风常会无缘无故地心软,或者发狠;想把他抱在怀里怜爱,或者蹂/躏。那种肉贴肉的感觉,更多的是温暖。像个温柔乡。是可以让小孩子在里面耍赖打滚的温柔乡。 此时此刻,在异乡街头,他们肆无忌惮地亲/热,魏行风感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热情。 没等琢磨清楚就被导游打断了。 导游倒是见怪不怪,还打趣他们“感情真好”。 魏行风心里素质好,自然得不行,把醉鬼拖上车,一直紧紧搂在怀里。 次日孟朝阳醒过来,喝酒之后的记忆一点没有,只觉浑身疼得厉害,身上像被牛踩过,也不知魏行风是怎么弄的。 仰望天花板,孟朝阳很为自己乱喝酒后悔,因为想知道魏行风做了些什么。要知道他们的性/事素来不温不火,他直觉昨晚魏门庆罕有地疯了一回。 多么难得的机会,自己竟然没有印象…… 魏行风从卫生间出来,第一眼就看到孟果男皱着眉做思考人生状。“有没有不舒服?”他问。 “身上疼。”孟朝阳贼头贼脑地往他下三路瞄。 “谁让你喝那么多!活该!”魏行风既不接他的话,也对他全无怜悯,直接扑到他身上,幸灾乐祸地说:“待会儿要想吐只有去华人餐厅喝粥,味道可不像在国内那么好。” “我身上不舒服还不是你弄的!还笑!你太坏了!”孟朝阳控诉魏门庆的暴/行。 魏行风一脸懵懂:“我弄什么啦?” 孟朝阳瞪着他:“不知道!” 魏行风得意地笑起来,伸手揪他的脸,安抚道:“以后少喝点儿。待会儿到老佛爷,让小李带你吃点儿好的,那上面吃的东西多,好像有日式料理。” 孟朝阳讶异道:“我去老佛爷干什么?” 魏行风更讶异地反问:“购物呀。到巴黎哪有不购物的?” “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联系了一家画廊看能不能办个画展,今天约了人家面谈。”像是怕孟朝阳不信似的,他补充道:“是沈老师的朋友。” “……”难怪出门的时候,他带了正装,原来是打算边旅游边谈业务。孟朝阳有心跟他一起去,可自己昨晚喝成那样,实在不适合路面,忍不住埋怨:“你怎么不早说呀?昨晚还去喝那么酒。” 魏行风解释:“他们也是临时决定见面的,我昨晚才收到邮件。幸亏我没喝多少,要不然恐怕连面谈的机会都没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孟朝阳问了问画廊的情况,竟是家实力雄厚的艺术品投资公司。该公司不但拥有顶尖的画廊,网络平台也很有名气。能被这样一家公司看中,难怪他会如此重视了。身为爱人的孟朝阳自然是要支持他的。 接下来的大半天,两个人分头行动。 傍晚碰面的时候,孟朝阳抢了一堆东西,魏行风则是空手而归,说是对方让他等消息。这种话很敷衍,多半是没戏,不过他好像也不太在意,照旧陪着孟朝阳四处游玩,顺便兴致高昂地採了几回菊。 总之,这是一次白天的旅行,令孟朝阳终身难忘。 第35章 时光匆匆,秋天很快过去,接着是冬天,然后就是春节。 以往过春节,魏行风都要陪孟朝阳回家乡住几天,俩人再到精神病院陪一陪魏母。但这个春节,他们却是分头过。 经过魏行风的努力,那家艺术品投资公司终于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们在巴黎举办了一次中国青年画家的专题画展,选中了他的一组画。 这次画展比在荷兰的那次规格更高,影响力更大,因此魏行风格外注视,春节前就飞往巴黎,孟朝阳只能独自回家过节。 自第一次上门收获了孟朝阳几乎所有亲戚的好感后,魏行风每次上他家都能刷出好感度的新高,听说今年他不能来,孟家老少妇女们集体表示莫大的失望。不过虽然他人没来,礼物却一样不少,都是很实用的东西,厚薄程度又刚刚达到收礼人的心理底线,既贴心又谦逊,丝毫不伤孟家自持书香门第的脸面。 有这么个事业有成、会为人处事的哥们照应儿子,孟母自然是放心的,何况儿子自主创业颇有些成绩,老人家也就不唠叨他不好好工作了。唯有谈恋爱这事是孟母的心病,空闲的时候免不了就要提起—— “我听说小徐和你那合伙做生意的朋友处对象了?” “嗯哪。” 孟母眉头一拧:“不会是你撮合的吧?” 孟朝阳没心没肺的,还挺得意:“就是我呀。” 孟母眉毛顿时竖起来,恨铁不成钢地埋怨:“给你介绍的姑娘你不好好把握,却去给别人牵线,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孟朝阳抓耳挠腮地说:“人家不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孟母:“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呀?我看那小伙子的照片,哪有你长得帅?” 孟朝阳:“老妈,光帅没用的。” 孟母:“怎么没用?现在可是看脸的世界。” 孟朝阳嘿嘿笑:“老妈行啊,很跟得上流行趋势嘛。” 孟母在他肩膀上轻敲一下:“你妈我也上网、也刷微博朋友圈的好吧!臭儿子别笑了,跟你说正事呢!” 孟朝阳猴似的在沙发上翻腾,一脸不正经的笑:“您说您说。” 孟母:“你到底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要是工作忙没时间认识姑娘,让人给你介绍呗。小魏不是认识挺多人,让他帮个忙呀。” 孟朝阳:“千万别找他!”哼,就那个行走的荷尔蒙,可不敢让他找女孩。 孟母对他激烈的反应起了疑惑:“怎么啦?” 孟朝阳敷衍地说:“人家条件比我好,女孩子更喜欢他。” 孟母一想家里几个侄女提起魏行风的崇拜样儿,也觉得自家儿子有绿叶衬红花之嫌,忍不住叹气:“我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你老这么拖着,我怕以后照顾不了小孙子。” 孟朝阳:“您不是在给小孩补课么?喜欢小孩正好过瘾呀。” 孟母瞪他一眼:“那哪能一样!” 孟朝阳有心给魏行风一个“名分”,但怕母亲接受不了这种关系,到时候又犯高血压,所以一直没敢出柜。这时候看母亲脸上的皱纹都担忧地收拢在一起,鬓间又添了不少白发,心里是又酸又软又愧疚,不由得脱口来了一句:“其实我有个对象的……” 孟母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真的?!怎么没你说过?” 孟朝阳只得硬着头皮瞎掰:“我们……主要是他事业心比较重,想等事情稳定以后再跟家里人说。” “傻孩子,那有什么关系!”孟母高兴地埋怨完,开始 分卷阅读50 兴致勃勃地盘问儿子“对象”的情况。 照着魏行风的条件说了一遍,孟朝阳汗都下来了,但孟母听得很满意,只觉儿子找了个天仙般的人物,一颗悬了好几年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她变戏法般拿出个存折,“你拿去,现在谈恋爱可费钱了,这回可要好好把握别又黄了。” “我的妈,您到底有几个存折呀?我那儿还摆着俩儿呢。我都说了多少回了,我有钱,您自己留着花……上回您不是说想去星马泰么?这些钱够您去两回了。” “去星马泰啥时候都能去,合适的好女孩可不常遇到,你别废话,赶快把媳妇娶回家是正经!” “……” 母亲一辈子节俭,多少年都舍不得买件新衣服,但对不在身边的儿子却特别大方,每次他回家都要给他钱。孟朝阳悄悄把钱放回去,等到了K城准能发现那些钱出现在衣箱里。孟朝阳为难死了,因为觉得必须找个媳妇回家才能慰藉母亲的期望和苦心。 晚上和魏行风联系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担心说了。 魏行风丝毫不以为意,轻松地出主意:“这有什么的,先哄着,慢慢做工作。如果实在哄不住了,找个假的糊弄一下,能拖多久拖多久,拖不了的时候再说。” “这都行?找个假的回来骗我妈?” “怎么不行?这么干的多了,谁让父母亲戚流行逼婚?” 好像除了拖确实没别的更有效的办法,孟朝阳于是转移话题问:“画展怎么样?” 魏行风兴致不甚高地回答:“还行。见了许多大咖和大亨。” 孟朝阳敏锐地感觉他的不虞,“我看你一点都不兴奋。” 魏行风撇撇嘴:“我肯定不兴奋,锋头都让别人抢去了,我就是来陪衬的。”他说了个名字,颇忿忿不平地说:“当年我没他行,我承认。但这几年他一直在吃老本,而我已经超过他了!” 他说的这人孟朝阳也认识。魏行风第一次参加比赛得了第三,而他位列第二。不过确实如魏行风所说,这人的作品几年如一日并没有多少提高,按理说该是他给魏行风当陪衬的,如今形式颠倒只能说明一种情况——有实力雄厚的公司肯包装他,为他在海外市场铺了路。 如今什么都要讲商业价值,都需要包装、宣传,书画界也不例外。画家们除了有好作品,也需要有好的经纪人、策划人,像打造明星一般打造他们。虽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没有明星光环,好酒或许要被深藏经年累月才会见天日。而魏行风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没有耐心等到老了死了才被发掘,他的野心是出名要趁早,然后后半生站在人生巅峰俯瞰风景。 这些想法,魏行风是无法跟孟朝阳细说的。在孟二傻子眼里他永远是天才,是爱豆,总有一天会实现梦想,至于实际的困难和波折全然不走心。安慰的话颠来倒去也只有那几句而已,魏行风以前听着会觉得振奋温暖,现在可能习惯成自然了,就变成了无滋无味的鸡肋,不听也罢。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俩之间的对话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琐碎得很。魏行风耐着性子听孟朝阳絮叨了一会儿,全然不路内心的烦躁,末了还提议由他出钱给孟母去星马泰旅游,做足了好女婿、好伴侣的姿态。 就因为他表现得太好了,让人生不出一丝怀疑,所以几个月后,发生那件事时,孟朝阳始终有种自己在做噩梦的错觉。 那时候,孟朝阳经魏行风劝说,和快递门市的员工参加老板组织的“公费旅游”。他每天早出晚归地跟着旅行团四处奔波,回到旅馆累成狗,和魏行风聊不了几分钟就要磕睡,加之那景点地方偏信号不好,因此他基本上是处于“无网”状态,对朋友圈的近况几乎一无所知。 接到徐曦然电话的时候,他正坐在长途大巴上奔赴下一个景点,听到那个消息时,他怀疑是周围杂音太大没听清楚。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魏行风要结婚了!这个混/蛋唆使孙磊瞒着我,要不是梁师姐说漏嘴,我们特么还蒙在鼓里了,等知道的时候说不定他连娃都生出来了!” “结婚?和谁?”孟朝阳觉得自己出其的冷静,一点没有“晴天霹雳”、“耳边响起炸雷”诸如此类的感觉。他一边询问情况,一边在心里疑惑:我是在做梦么? 徐曦然告诉他,魏行风认识了一位叫苏菲的华裔女孩——据梁师姐说她是一家国际知名的艺术品投资公司的继承人。他俩在法国相识,一见钟情,很快就确定了关系,准备在一个月后订婚。这婚约对魏行风而言,可算走了大运——收获爱情的同时,也收获了一个实力雄厚、具有国际背景的投资者。 鉴于魏行风家里没什么人了,因此订婚宴将在国外举行。这次苏菲随魏行风回国,一是见见未来的婆婆,一是在魏行风的朋友圈里宣布喜讯。苏菲是富家小姐,苏家又是魏行风未来的“雇主”,自然是不能怠慢,哪怕只是小范围、没有对外通知的亮相也搞得非常隆重。两位新人将在XXX酒店举行一个小型宴会,相当于魏行风朋友圈里的订婚宴。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魏渣渣去巴黎干神马了吗?一恢复更新就是这个,你们不要打我哈。 第36章 关于魏行风和孟朝阳的关系,虽然在圈子里有些风闻,但真正了解情况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魏行风贼得很,苏菲亮相的时间,恰逢他那位耿直师父沈博和老友外出写生,孟朝阳本人又被支到个消息不灵通的地方,孙磊和他同一条战线,向徐曦然隐瞒了实情,剩下的知情人他自然会一一说服,保证不会坏他的喜事。 他唯一没算到的是,不太了解他私生活的梁师姐和徐曦然有不错的交情,碰巧徐曦然在订婚宴的前两天约她逛街,她就顺嘴八卦了下小师弟,徐曦然听闻是又惊又气,转头就向GAY蜜孟朝阳控诉出轨、骗婚的渣男! 是啊,魏行风如意算盘打得好,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费尽心思隐瞒的真相还是揭路到孟朝阳眼前。 孟朝阳脑袋里乱纷纷的有无数念头,因为太多太乱了,倒好像是一片空白一般。他扪心自问,为什么一直好好的生活忽然就变了?为什么他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魏行风好心机、好手段,他以为去巴黎是两个人的爱之旅,竟然是噩梦的肇始!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用全力吼道:“停车!” 一车游客全扭头看他,就见他发疯似的鬼叫:“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导游走上来刚要询问,孟朝阳就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襟喊:“我有急事,快让我下车!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状似疯魔的模样把导游吓尿了,生怕他一个抽风伤害自 分卷阅读51 己,一面在他手里奋力扑腾,一面勉强说道:“先生您就是在这里下车也没法儿回去……” 有游客上来拉他,也劝道:“对呀小孟,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现在下车能去哪里?!” 终于,孟朝阳在前面一个县城下了车,换坐返程的汽车之后,又连夜买高价飞机票往回急赶。 整个归程他心急火燎,如油煎火烹,订婚非得见了魏行风才能灭火。他不去想他是不是真的订婚了,也不去想之后他俩的前途会怎么样,因为一想就可能发疯,所以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见对方上。仿佛见了魏行风,就能证明一切真的只是个噩梦一样。 飞机到达K城时,正是订婚宴当天。孟朝阳下了飞机,拎着行李就直奔酒店。 站到酒店门口时,他稍稍停了脚步。仰望夜色中的船形大楼,他忽然想起来这是魏行风第一次获奖办展览的酒店,那时也是魏行风在里面参加衣香鬓影的酒会,而他在外面等到人散完了才进去。 是命运的轮回么? 沈博和陈先生的命运将在自己身上重现? 这个时候,他才从急三火四中觉出了恐慌和不安,而它们一旦冒了头,便如两只巨大的魔掌将他紧紧攫住,几乎掐断了他的呼吸。 当他一步三晃地走进宴会厅时,眼前的景象扼杀了他最后的一丁点希望,和冷静。 衣冠楚楚的男人挽着美丽的女孩,微笑着接受朋友们的祝福。他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深情,那么幸福,就像所有沉浸在爱河、成功抱得美人归的未婚夫,好像他身后那些极力掩盖的历史根本不存在。 孟朝阳不存在。小楼里的爱情也不存在。 这样念头,让孟朝阳如坠冰窟。他怕得要命,浑身抖如筛糠,手中的旅行箱倾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魏行风扭过头,看到了面如死灰的青年。 他愣了愣,惊慌的表情一闪而过,但他随即又路出无懈可击的热情笑容,挽着苏菲朝孟朝阳走过去,边走边说:“朝阳,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然后转头对未婚妻介绍:“朝阳是我最好的朋友,原以为他今晚赶不回来……真是太好了,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这些话像一连串利箭,射穿了孟朝阳的耳膜,射穿了他的心!万万没想到,他会见识到这样冷酷的魏行风!随便一句话,就轻轻松松地牺牲掉他! 他没来由地想起曾经找上门来的周清,魏行风那时对她的态度,和此时对他的简直一模一样。原来他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呀! 孟朝阳的五脏六腑都要冒出血来,一股股的直往脸上冲。他的痛苦忽然间全化为了怒气,如果有刀,他也许会杀了眼前这个做戏的男人!可惜他没有刀,他只有不听指挥的拳头,抡圆了都要自作主张地保留了几分力气。 看着很猛,其实气力并不大的拳头,落到了魏行风脸上。随着一阵惊叫,他的头往后一仰,不由自主地拖着苏菲退了两步。 他捂着脸,听到孟朝阳带着哭腔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魏行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孙磊反应快,已经上来挡住了失去理智的孟二傻子。对着他的耳朵,孙磊轻声劝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头说。等过了今晚,老魏会给你解释的!嗯?孟弟弟听话!你现在撕破脸闹对谁都没有好处,听哥一句劝好不好?!” 孟朝阳瞪着血红的眼睛,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徒劳地挥舞着两只爪子示威,而朝他放暗箭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咫尺之外,冷冷地看着他。 当然可以豁出面皮讲他们的事说出来!可是,孟朝阳悲哀地发现,即使是在愤怒到想杀人的时候,自己也舍不得真正地伤他、毁他! 面对着发飙都发得这样狼狈的青年,魏行风有一瞬间的呆怔。他不是很怕孟朝阳说不该说的话,只是,他非常羞愧,几乎无法开口对那人说话。 陆续有认识的人上去劝孟朝阳,但是劝不住,他张牙舞爪地妄图突破层层阻碍去揪魏行风。孙磊眼看要拦不住人了,急得淌汗,频频对始作俑者使眼色,想让他出面把孟朝阳劝走——他的话对孟二傻子素来好使。 无奈魏行风对他的提醒视而不见,直眉愣眼地作壁上观,直到听苏菲喊保安,才猛地醒过神。大步上前牢牢捉住孟朝阳的臂膀,魏行风沉声开了口:“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但现在不是时候,你先回去好不好?” 孟朝阳停止了争执狠狠地瞪着他。 他上前半步,隔着孙磊和青年头靠头,轻声地、近乎低声下气地说:“算我求你,不要再闹了!你也是想我好的对不对?!” 这句话堪称魔咒,一下就戳中了孟二傻子的痛脚! 不过转眼的功夫,活蹦乱跳要讨个说法的孟朝阳不闹了。为了忍住两泡眼泪,他瞪得眼眶都要裂开了,是个怒目金刚的形象,可他说话的声音却轻如蚊蚋,只有魏行风听得清楚。 他说:“好,我走!我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然后他就真的的走了。拎着旅行箱,在众人或惊诧,或怀疑的目光中,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他的背影,因为风尘仆仆,因为打击过大,肩背都颓丧地缩了起来,犹如一个丢了盔弃了甲的怪物,真身不过是团黯淡的影子。 魏行风一边安抚受惊的未婚妻、和莫名其妙看了一场热闹的宾客,一边忍不住偷偷回头看向他离去方向。本来打算瞒着孟二傻子,以后再慢慢安抚,设法走条中间路线,至少能够保住他们之间的牵绊,但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一闹,他们之间的结局就只剩下了一个…… 孟朝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仿佛是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印象中一直是飘着的,没有一点脚踏实地的质感。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幽灵,在黑夜里,在路灯下,孤单地穿梭,茫然又无依。 电话微信响个不听,他像没听到一般,只是闷头走,吸引了一众看怪物似的目光。 可惜他这幽灵已经被训练得十分识途,转多少圈最终仍是回到那个家。 曾经他和魏行风的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 魏行风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不羁的风,怎样的温暖深情已留不住男人的脚步。他要去闯世界,他要去一揽众山小,他不要他了。 以前,尽管磕磕碰碰不尽完美,但男人毕竟在他身边,飞多远总是要回家的。而现在,男人准备和别人重建家庭,孟朝阳所珍视的、努力搭建的这一方小小天地,变成了过去式驿站,他犹如过往那些萍水相逢的女孩,或许只能留下一幅画而已。 怎么这样快就走到结局了?他还没准备好啊,还做不到友好祝福,潇洒离开。所以他像个苦逼弃妇似的哭闹,不闹不行 分卷阅读52 ,那突如其来的恐惧悲伤如同没顶洪水,非得找一个缺口,他一个人真的承受不来。 现在,孟朝阳坐在黑暗中,心情空茫而平静,是一尊没有生气的冰冷雕像。 当第一束光线刺破青色天空的时候,沉寂了半个晚上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孟朝阳有了反应。铃声像是有魔力,他听到了魏行风的召唤。僵着手臂拿出手机,他手忙脚乱地接起来,“我一个小时候到。”魏行风简短地说。 魏行风要来?是来谈判还是摊牌? 到了这个时候,听说要见面,孟朝阳冻僵的胸口竟还会升起一丝希翼。他抓紧时间收拾干净房间,简单做了魏行风喜欢的早餐。 推门而入时,魏行风正看到他系着围裙往桌上端食物。他扭头对男人笑了笑,说:“你回来了?” 魏行风脚步一顿,握着门把手将视线投向孟朝阳。青年收拾得很干净,不见一丝昨晚的狼狈,然而青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还有勉强扯出的笑容,让他的冷静和体面捉襟见肘,无论如何遮不住骨子里的可怜相。 狠狠压住冒出头的痛惜,魏行风迅速给心和脑套上坚硬铠甲,不给自己心软的机会。他公事公办地说:“我回来是有事和你谈。” “哦。”孟朝阳碰了个大钉子,无措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过头低声说:“我们边吃边谈。” 魏行风往餐桌旁一坐,背往后靠,淡淡地说:“你吃。我吃过了。” 孟朝阳近乎哀求地说:“喝杯咖啡吧。”边说边递来一杯咖啡,动作快的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魏行风喝了一口咖啡。面前又多了一块三明治和一碟水果沙拉。暗自叹口气,魏行风还是动手吃起青年给他做的早餐。 孟朝阳静静地看着他吃,一如既往地感到满足。 可惜回光返照维持不了多久,魏行风很快便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昨天,你不该去闹的。”他略带责备地说。 孟朝阳脸上的温柔慢慢褪去,语气和脸色统一冷淡起来:“徐曦然说你要订婚,我不相信,所以去看看。原来是真的。” 魏行风皱眉道:“这事,我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再告诉你的。” 孟朝阳直视着他问:“为什么?” 魏行风陡然提高声音道:“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你明不明白?!” 孟朝阳摇头道:“不明白。你和别人订婚、结婚,还可以继续和我保持……亲密关系?” 魏行风避开他的目光,捏着眉心道:“那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我俩又结不了婚。苏菲只知道你帮过我很多,我们是密友,这种友谊她见的很多,所以不会干涉我们。” 孟朝阳自嘲地笑起来:“你是让我做小三吗?男小三,哈。” 魏行风变了脸色,不耐烦地说:“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我当然希望我们只是好朋友,但你做得到吗?如果不是你非要和我谈情说爱,现在哪会这么麻烦!我还不是为你考虑!” 孟朝阳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追根溯源,确实是自己先爱上他,慢慢将纯洁的友谊变成了不纯洁的基情,而魏行风对于男人间的肉体关系也一直接受得勉强,如果非要论个是非曲直,都是他孟朝阳自己的错,谁让他要过界地去爱呢? 爱得越深,越是错。 心里的那点热气彻底消失了,孟朝阳全身发冷,手脚轻颤,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是怪你,”魏行风的语气和缓下来,有气无力地说:“现在苏菲已经怀疑我们的关系了,毕竟涉及到自己的婚姻,她的眼里很难揉进沙子,我们必须分开,否则即使订了婚,她也是会反悔的。” “哦。”青年垂下眼帘,无情无绪地应了一声。 “这房子当初是看在你的面上才租下的,你可以继续住。”魏行风用交待后事的口吻继续说:“我会留给你一些钱,足够你生活一段时间或者做个小生意。我们以后就不再见面了。” “哦。” “朝阳。” “……”孟朝阳抬起头和男人四目相接,虽然只隔着半张桌子而已,此时却仿佛横亘着千山万水,怎么看都是遥远和陌生。 刚刚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字就像是千钧重锤,一捶一锤砸在孟朝阳冻住的心口,生生将冰块砸成了齑粉。 孟朝阳很想痛哭,很想抱住他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自己可以什么都可以改,甚至想跪在地上恳求他不要走。可是他那样防备的姿态,让孟朝阳昨夜已经破败不堪的自尊,犹如被钢肋水泥撑着一般不肯认输,即便内里肝肠寸断,表面也一点不显路。 在分手的前夕,孟朝阳终于不再仰视他,有了一点平等的风度。 看在魏行风眼中,他的可怜相倏忽不见,反倒有些莫测起来——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气狠了,正在酝酿一次凶狠的报复。想到接下去要说的话,魏行风为难起来。 沉默良久,他才犹犹豫豫地问:“如果我不画画,或者根本画不好,你会爱我吗?” “……”孟朝阳面具似的脸上显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魏行风看到他的反应,像受了鼓励一般,滔滔说出了一些话:“我们都是小地方来的,我为什么要装逼似的赶潮流,讲品味?因为我想过一种不同的生活,既优雅又富裕,受人看重的生活。那种处处彰显美的生活是需要经济基础的,你是学经济的,应该明白这一点。” “记得的小时候,我总是有种想象,像是站在黑暗中,没有人重视,没有人关心,只有令我恐惧的黑暗,我必须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因为我知道前面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有光。我学画画,离开家乡,在艺术这条路上摸爬滚打,就是为了跑到那个会给我光明的出口。” “有人认为我虚荣又虚伪,可我真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生活。那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黑暗的沼泽。我双脚沾满了泥,所以我努力挣扎,一直向上走,这样我就不用在泥里打滚了!你明白吗?” 孟朝阳默默地想,那么我呢?你说你陷在一个人的黑暗里,我又算个什么东西? 魏行风吁出口气,对着青年路出招牌笑容,半戏谑半认真地问:“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爱我这个人,还是爱我的才华?” 孟朝阳感觉自己低估了魏行风的无情程度,这倒着打的耙是没完没了地往他身上抡。分手就分手,但魏行风分明要把他从“真心错付”的苦情戏里揪出来,另唱一出“你其实没那么爱我”的喊冤戏。 “你放心,我不会赖着你的。”孟朝阳很识相地说。 “你误会了。” “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你有你的苦衷,希望我理解你。好的,我理解你。” 魏行风的眉头蹙了一下。 凭着对他的了解 分卷阅读53 ,孟朝阳敏锐地发现了问题,“难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要求你一件事。”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魏行风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说:“我不能让苏菲知道我们的关系。我跟她说因为你以前帮过我很多,相当于我的经纪人,现在不满意我另起炉灶去国外发展,所以才会去闹订婚宴,你只是想要……合理的补偿……我口说无凭,需要你配合到她面前演一场戏。” 孟朝阳睁大眼睛,费了些周折才消化掉他的一席话。随即一股怒气腾然而起,把他的脸扇得啪啪作响。他抖着手,真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红了半边面颊和一双眼睛。 魏行风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死死按住他的两只手,急道:“你要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这样!” 孟朝阳带着哭腔吼:“就因为我爱你,就得被你贬损成敲诈犯吗?!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去过好了!你都把我甩了还有我替摘干净?!你的脸真够大的!” 魏行风也吼:“如果你昨晚不去闹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孟朝阳咬着牙道:“那是你的麻烦不是我的!” 魏行风怔怔地望着他,眼圈渐渐红了,整个人的轮廓线条开始往下塌。像蜕皮似的,他终于脱去一身的风流倜傥,路出了小男孩的无助,仿佛是做错了事希求家长替他找补。他把脸埋到孟朝阳的膝盖上,喃喃地恳求:“请你帮我最后一次。”又耍赖般往青年手背上蹭了蹭,说:“你说过会支持我的。我好容易有这样一次机会,你就成全我吧……” 孟朝阳想起很久以前,魏行风和小曼闹掰了,半夜喝醉发酒疯,也是这样趴在他身上呜呜地哭,自己像个慈母般拍着他背脊安慰他说,你还有我。 也是从那个时候,魏行风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也许因为在最困顿的时候还有自己的陪伴,所以理所当然的,自己变成了魏行风的底线——最差也还有一个孟朝阳,不至于无所依傍,两手空空。只是随着魏行风一路春风得意,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终是乱花流云遮天蔽日,回首之时,已经看不到那粗陋的安全线。 或者,他需要的本来就是名与利。无名无利的时候才会觉得不安全。 愤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平静下来后,孟朝阳抚着魏行风的头发,心如死灰。在一片死寂里,他听到自己的叹息,成全就成全吧。 即便是分手,他也并不想毁了对方,也是希望对方好的。魏行风大概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那么无所顾忌,得寸进尺。问题是他面对魏行风,总是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出来,别说是进“尺”,就算是进“丈”,他最后也是会妥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连明天的份儿一起发了,一次虐个够吧。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更新,身体实在有点扛不住了。还有两、三章过度,然后就开始虐渣了。PS:魏渣这样的也是渣到头了,不虐对不起孟二傻子呀。 第37章 头天魏行风还趴在自己腿上苦苦哀求,隔天他就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与孟朝阳隔着餐桌谈判。孟朝阳甚至还记得他的头发揉在手里的触感,却不得不陪着他演一出“好友拆伙怒而敲竹杠”的好戏。 这种场合苏菲要保持身份自然不会出现,由苏家的律师陪同魏行风一起,还有模有样地弄了个合同,大体意思是由苏家支付给他一笔钱,自此以后两人再无瓜葛,他不得以任何形式纠缠魏行风,更不得以魏行风的名头做任何事。 魏行风事前跟孟朝阳说过,苏家会给孟朝阳钱,而他私底下会再给他一些。“我给你的他们不知道,他们愿给你就拿着,不拿白不拿。我更不会亏待你,只要我有收入,我每年都会寄钱给你。有了这些钱,你到哪里都会过上不错的生活。”替他打算得相当精明。 在钱方面,魏行风像个商人,算账比孙磊这真正的商人都精细,该得的一分不会少。 孟朝阳承认,魏行风对在物质上面对他从来不曾亏待过,忽略感情上的打击,他这场恋爱并不亏。 然而,眼前这份合同,怎么看都像是,苏家买断了魏行风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利益。孟朝阳觉得,这既是自己的分手合同,也是魏行风的卖身合同。苏菲显然也是位精明的商人,她在谈恋爱也在谈生意,爱情即是投资,倒是跟魏行风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魏行风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孟朝阳盯着对面的男人,黯淡的眼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是的。”男人的眼神里有着落子无悔的决绝。 既然是你想要的,那我就给你,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孟朝阳不等律师解释完条款,便拿起笔刷刷在合同上签了名。“我的钱呢?”他像个真正无赖一样抱着胳膊问。 律师的眉头动了动,克制住脸上的不屑表情,递给他一张支票,含蓄地警告他:“孟先生真是爽快人,既然已经签了合同,您也拿到了钱,以后我们就按合同办事。” 孟朝阳胡乱把支票揣进兜里,扔下一句:“放心。”尔后,潇洒地起身离去,留下一道笔挺干脆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回忆再次破笼而出,魏行风眼前尽是孟二傻子各种各样的表情,无一不憨直、温顺,像只追在他身后讨爱的大型犬。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被群殴时,发疯般护在他身前,流着血吼:“不准碰他的手!” 也是这样一个人,在他穷困潦倒,差点向困境屈服时,陪在他身边不断安慰:“你还有我……我们一起……” 还是这样一个人,把所有的积蓄投给他,甚至为了多挣些钱去打两份工…… 这样一个人为自己捧出了所有,和一颗沉甸甸的心!无论他背叛、嫌弃、辜负,往他心上一刀刀砍,他都始终傻傻地站在原地,终至被他踢出生活。即使是分手,自己仍然无赖又无情地从他身上榨取最后的价值。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貌似挺直的脊梁实际已经被自己压得不能再弯,那故意做出的厚脸皮掩盖着怎样破碎的自尊。 魏行风有预感,这一生,再不会遇到肯为自己这样牺牲的人。 剧痛骤然袭击了他冷酷的身心,他不得不用尽全身力量镇住手和脚,以免它们会不受控制地追上去;他还得用尽所有意志力控制住自己的眼和嘴,以免它们流出眼泪、喊出挽留。 他忍受着凌迟般的痛苦,眼睁睁地看那人越走越远,最后从视野中消失…… 胸口的一口气终于松开,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缓缓朝地上栽倒下去。 孟朝阳在酒店大堂碰到了吴助理。 吴助理迎面截住他,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才说:“真巧,孟先生。我 分卷阅读54 正准备去找你。” 孟朝阳:“有什么事吗?” 吴助理觑着他的脸色,字斟句酌地说:“陈太这段时间都在国外,由我代她处理国内业务……前几天她听说魏先生和苏菲小姐订婚的事……这个消息出来的突然,她很关心孟先生你,但她一时脱不开身,因此我问你是否有需要,她一定会帮你的。陈太和苏家有些交情,还是说得上话的。” 她说的隐晦,话里的意思就是魏行风要有什么作妖的、对不起你的地方,顾筠庭可以帮你出头,以她和苏家的交情,苏菲肯定会认真对待的。 可惜孟朝阳不领情。他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顾姐和吴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你转告顾姐,我很好,暂时不用帮忙。” 吴助理蹙了蹙眉,怀疑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尽职尽责地说:“以魏先生和你的关系,他忽然和别人订婚,你大可以向他讨个说法。苏小姐和他以前并不认识,或许中间有些误会,陈太可以替你出面澄清。” 孟朝阳继续不识相地拒绝,“我和魏行风曾经是好朋友,但现在不是了。这些我都和苏小姐的律师说清楚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请顾姐不用为我费心。” “律师?” “嗯。我和苏小姐已经达成了协议,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关于魏、孟二人的基情,顾庭筠这个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吴助理从她口中也听说过一些。因此她俩原先都以为,苏菲是被魏行风蒙蔽才和他订婚的,孟朝阳这个无辜的“糟糠之夫”必定是愤懑不平的。就两位女士素来欣赏孟朝阳,这时候自然憋着一股劲儿要为他打个抱不平。谁知此时的青年显然很能接受被甩的事实,丝毫不打算找负心攻算账,甚至很可能已经被苏家收买了。 吴助理一直认为孟朝阳是个老实人,顾筠庭谈起他和魏行风的八卦都是说他太痴情,恐怕以后会吃亏。闻言,她觉得很不可以思议,脱口问道:“孟先生……你这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什么?”孟朝阳笑的很假,“他们给我丰厚的补偿,我实在没必要继续纠结。人总要向前嘛。”他还炫耀似的拿出一张支票抖了抖。 吴助理顿时有种日了狗的感觉。痴情算什么?还不是有多少钱做多少事!顾筠庭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既然是这样,”她淡淡地说,“孟先生以后多保重。” “你们也多保重。因为我签了协议,以前的有些事,还请你们保守秘密。”孟朝阳这就开始履行合同中的义务,十分地讲信用。 “孟先生放心,陈太和我都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传这些琐碎闲事。再见。”吴助理很不客气地回答他,随后再懒和他多费话,一甩头便扬长而去。 孟朝阳看得很清楚,她的目光中隐藏着轻蔑,和苏家的律师一样。在他们眼里,他是个见钱眼开的庸人,上不了台面的。 可是,别人怎么看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是个绝缘体,听到看到的全都入不了心。演最后一场戏,是为了成全魏行风,至于他自己,早已身处深渊,无所留恋。 之后,他去一家法国餐厅吃了顿大餐,撑到想吐才慢慢走回家。 炎热的夏日午后,人走在路上几乎要融化。 孟朝阳汗流浃背,非得不断补充冰水才没有中暑晕倒。他忽然忆起,也是在这样一个热死人的午后,他第一次遇到了背景离乡的魏行风。那时候,魏行风还一文不名,骑着电动车,要到酒吧里打工。他则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见到魏行风就如见到折翼的天神。 转眼间,几年过去,他伤肋动骨地爱一场,竟又回到了没有魏行风的起点。 回到家,洗过澡,他开始打扫卫生。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情,每一个角落都被他仔细清扫,每一件器物都被他认真擦拭。他忘我地沉浸在回忆里,一时哭,一时笑,像看一场自编自导的电影。 全部打扫完后已经天黑。中午他吃得太多,也不饿,便开了瓶百威坛,一边空腹喝酒一边看。 看完电影,又没出息地流了一脸泪。一整瓶威士忌在身体里燃起一团烈火,烧尽了他的神智和念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最后一次走进画室,整理好魏行风的画笔、颜料、调色盘、调色刀,把速写本码整齐,用布遮住了魏行风留下的画。 做完这一切,他长久地向屋里凝视,像是要把每一样东西都刻进记忆脑海。然后,他关上灯,一步一晕地走上楼,径直到浴室将浴盆放满水。 慢慢地拿出新买的裁纸刀,用锋刃慢慢地切开皮肤,一寸寸深入,直到切开血管。每一个动作他都做得精细而缓慢,犹如一个受虐狂般,在对痛苦的细细体会中,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电影已经到尾声,一位主角提前退场,而他则要以鲜血和死亡来谢幕。 这本该是个凄绝的告别,岂料天公不作美,楼下骤然响起一阵阵砸门声,紧接着传来徐曦然急切的大喊:“孟朝阳快开门!你妈妈出事了!你舅舅打不通你的电话就打到我家,你妈妈发心脏病住院了,你快开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虐一下小受,真的,我保证。 第38章 升天的神智回笼了一半,孟朝阳甩了刀连滚带爬地冲出浴室,举着流血的手臂踉跄着奔下楼。 孟母的血压一直不太稳定,但老人家没当回事儿,平时也不注重保养,如果不头疼脑热就绝不去医院。谁想得到,她会在大街上突犯脑溢血?前一分钟还好好走着,后一分钟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等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没了。 孟朝阳回到家时,只见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孟舅舅在一旁抹眼泪:“妹子呀,吃苦受累一辈子,到老了也不肯正经儿享享福。如果不是办补习班累坏了身体,也不至于这个年纪就不在了。” 孟朝阳把受伤的手藏在袖子里,怕让亲戚看见,也怕打扰了母亲的灵魂,让她老人家走得不安心。他握着母亲冷硬的手,木木地说:“妈的钱不够用?我有钱的,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舅母哽咽地说:“钱怎么会不够用?她是要替你攒钱!你给她的去星马泰旅游的钱,她一分舍不得用,说要给你留着——你现在自主创业,家里得给你当后盾,万一哪天需要钱……又担心你结婚没钱买房……你妈妈啊就盼你好!她前天还跟我说,你这段时间总不往家里打电话是不是失恋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劝你,就悄悄的担心呀……还说要告诉你找不到对象也没什么,她再不催你了,只要人好好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仿佛是母子间心有灵犀,孟母感应到了儿子的绝望、想把他从深渊拉回来吗? 孟朝 分卷阅读55 阳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眼泪滔滔地流,压抑地痛哭起来。母亲的遗言,犹如老人最后的殷切期盼,牢牢拽住儿子那颗死灰的心。 他不敢了!为了母亲,无论怎么样都得活下去呀! 孟家亲戚不多,孟母生前又特别讨厌铺张浪费,所以她的丧礼办得简洁朴素。孟朝阳始终失眠,从和魏行风分手那天就无法入睡,整个人熬得脸色发青,两颊消瘦,憔悴如活鬼。 下完葬,他回到家,在孟母的房间长久枯坐,直眉楞眼地望着窗外,看下午的阳光带着死寂的惨白。 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了。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随后被排山倒海的悲伤淹没。 他想,家和母亲一直是他想要挣脱的羁绊,然而总有一根线牵扯着他,把他拉回原处,把他打回原形。 原来,他还是那个五岁的男孩,妄图加入男孩们的游戏却被推倒在地。他哭着去找亲人,然而那时父母忙着互相埋怨指责,看不到他小小心灵遭受的挫折。 那个时候,他就明白,这个世界给不了他多少支持,一切都要靠自己。于是孤独成了生命的底色,不管前面如何斑斓热闹,背景永远是安静的灰色。 他那么的努力,想要改变命运——魏行风就是他努力的结果。那时他常常暗自得意,因为他用一个小小的结界,网着一个和他灵魂相通的人。孤独者发出了声音,就以为那是美妙的音乐,会打动对方,会被耐心倾听。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不管如何亲密,终究是突破不了界限的,因为当上帝把灵魂装进肉/体这个容器时,孤独就成了宿命。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虔诚,足够努力,就可以找到一个唇齿相依的伴侣;他以为在热烈的爱过之后,就能让海水淹没岛屿。真相却是,在幻觉的海洋中,与自己共舞的只是一个影子,他看不到魏行风的冷漠与算计,魏行风也看不到他的期待与幻想。 最后的最后,魏行风终于耐不住空中楼阁似的生活,他要去万丈红尘中打滚,他要得到他的名与他的利。所以,他推开了他。 他的梦境戛然而止,醒来时依然是五岁的孩子,而这一次已经没有妈妈可找。面冷心热、不知到如何表达自己感情的母亲已经走了,他失去了最后可以念想的亲人。 他觉得很悲伤,却已无泪可流;想去找条出路,却又无路可走。一直坐到半夜,忽然的,他神差鬼使地起身开始收拾行囊。他决定离开——既然不能继续糟践生命,那就去外面走一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反正他得到了足够的“赔偿”。 在孟朝阳踏上旅途之时,魏行风也听说了孟母的死讯。他以朋友的身份向孟家表示哀悼和安慰,孟舅舅代表家属表达了感谢。他又给孟朝阳发去信息,问是否需要帮忙,然而孟朝阳没回。 他有心为对方做些事,但是他和苏菲在一起,实在走不开。于是他让孙磊跑了一趟,孙磊回来告诉他孟朝阳离开家乡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原来的电话也不用了,孟家人也不知道他的新号码。 魏行风的心情很复杂。他不敢去细想,因为不管对孟朝阳抱有何种感情,他现在都没有资格了。 不知是不是听说了唯一弟子的婚讯,沈博提前结束了他的写生怀旧之旅。他回到K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弟子见面。 魏行风面对他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不但了解弟子的同性感情关系,而且很明显的,他是站在孟朝阳一边。 不过,沈博并没对他兴师问罪,只淡淡地问:“你订婚是因为爱吗?” 魏行风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苏菲的条件那么好,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不选她。” 沈博:“那孟朝阳呢?” 魏行风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一声,略有点不自在地回答:“分手了。” 沈博:“你未婚妻知道你们的关系么?” 魏行风沉默了几秒钟,随后警觉地看着他,说:“不是很清楚。” 沈博嘲讽地笑了笑:“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放心,我虽然同情孟朝阳,但我不会去拆你的台。” 魏行风松了口气,盯着交握的双手,轻声说:“您一定觉得我很无情,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沈博说:“不,我可以理解。” 魏行风抬起头去看他,然而他一如既往冷着脸,说“理解”的时候不带丝毫温暖,更像是一种反讽。果然,他接着就泼下一盆冷水:“但是,你会后悔的。” 本来就痛的心,被老师冷漠地刺了一下,魏行风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痛起来。像是要给自己鼓劲,他慢条斯里地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几口,他抬起眼皮面对了沈博,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道:“老师,您就这样祝福我吗?” 沈博的嘴角勾出不屑的角度,倾身凑近他反问:“你认为我会祝福你吗?” 随即,他坐回原位,背靠沙发,手掌交叉抵住下巴,淡淡地说:“你和孟朝阳之间的感情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你为什么结婚,你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婚姻,以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多半是不幸福的,祝不祝福都一样……更何况,我当初收你为徒,完全是看在孟朝阳的面子上。所以,老实说,我心里是很盼望你吃苦头的。” 魏行风点头道:“老师,我们师徒一场,你不必这样咒我吧。我承认我自私,但我想在事业上有更好的发展,难道有错么?” “把自己的感情当云梯?”沈博坐得稳稳当当,高大的身影像座不动塑像,判官的塑像。他冷冷地看着魏行风,从皮看到骨,仿佛时刻准备宣布对方的罪。 魏行风硬着头皮承受他的目光,心里隐隐升起怒气和不忿——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来评判自己?! 积蕴已久的感情陡然爆发,魏行风霍然而起,语气激动地反驳:“那又怎么样?!感情也可以看作是种资源,我用我的资源开路哪里不对?!是的,我是对不起朝阳,但我已经尽力给他补偿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这都是我出卖灵魂换来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老师,你自己也说过,艺术是灵魂的花园,但你见过几个穷人有花园的?一个好花园从修建到维持都是很费钱的!我是打工仔出身,我受过穷,我尝够了穷的滋味!当我连一盒油画颜料都买不起的时候,请您告诉我,我又如何为艺术献/身?” 沈博无情无绪地看着他,说:“但你后来有钱了,钱还不少,足够你为艺术献/身了,你却仍要为名利献/身!然而你只有一个人,只能献一次祭,当你把自己献给名利的时候,你就失去了投身艺术的资格。” 魏行风怒道 分卷阅读56 :“你有什么理由说我没资格?” 沈博:“经验之谈。” 魏行风圆睁双目,恨恨地瞪着他说:“我忘了,您也曾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您跟我一样吃过苦,跟我一样为了前途抛弃了共患难的恋人。不过您还是比我幸运,因为您不需要像我这样四处打拼,什么脏活儿苦活儿都干过,因为您那位爱人把您供养得很好呢。这样说起来,您可比我更无情!但是您还不一样是大画家、画坛的顶尖人物?难不成是当年的顾家比现在的苏家更有钱,所以您才认为我没有资格?” 此时此刻,他已经失去了平日的好风度和好脾气,恶毒的话一句一句往外飚,对象还是他敬畏崇拜、一心讨好的老师。可他不后悔,相反,还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快意。这样毫不留情地揭老师的疮疤,把一位近乎神话的人物拉下神坛,真是痛快啊! 这个世界,谁不是狗苟蝇营追名逐利,无非是索求的手段不同,有人粗暴,有人隐晦。那些标榜自己高洁的人物,并不见得比贩夫走卒更纯洁。所以你沈博看不上我又怎么样?扒了那层高冷的皮你跟我也一样! 面对弟子的恶言,沈博并不动气,只是面具一样的脸终于有了裂缝,忧伤如水般潺潺流出,包围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他苦笑道:“你既然是我的弟子,应该知道,我所有好的作品都是在结婚前画的。” “……”魏行风愣住了。 “结婚后,我也画过一些,只是没有以前画的好。但等嘉佑和我彻底闹翻之后,我就再也画不出来了——即使画,也是废品。什么大画家,我这些年全是吃老本。” 沈博用沧桑而悲凉的口吻说,“我实在没想到,我会遇到一个长得像他的年轻人,我更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有和我们一样的经历。行风,你知道吗,我看着你们,就像看到过去的我们啊!” “你跟年轻时候的我太像了,画风像,思想和感情也像,我不奇怪你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但是你看看我,我已经被缪斯女神遗弃了……我真不希望你会走上我的老路。” “为什么会这样?”魏行风喃喃问。 “我不知道。我想了好多年,但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当我爬到山顶时就失去了再前进的动力,也许我的灵感之源根本就是那段穷困岁月和那个人……我得到了一切,我也失去了一切。” 沈博已经脱去了那件高冷的外衣,他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魏行风面前,抬手扶住徒弟的肩膀,犹如一位真正亲切的、有无数经验想要传授的师长,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特别好强,一直不服气那些不如你有才华的人却比你成功,可是行风,你要知道,路长一点、艰难一点不是坏事,艺术是没有终点的,所以你须得永不满足,永远保持斗志,否则神就会抛弃你。很多时候,满足既是剥夺,艺术尤其如此。” 魏行风终于从惊骇中醒了神,有些惊恐地望着沈博,“不会的,我不会像你一样!我会画,画很多,画的越来越好!”尽管他坚决不肯接受沈博的教诲,说话的语气却不甚确定,更像是一种自我说服,犹如被命运之网黏住仍要垂死挣扎的飞虫。 “也许吧。毕竟我们只是相象而已。”沈博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并不温暖的安慰:“假如教出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弟子,我的后半生也总算没有空白一片。” 第39章 魏行风结婚以后是住在苏家的别墅里。别墅不算大,但家里只有一对年轻夫妇和几名佣人,空余的地方仍然颇为宽敞。魏行风有了一间非常的画室,几乎占据了二层楼的一半。 原本画室是非常明亮整洁的,然而现在却是另一番光景。 除了一扇窗子,其他窗帘都拉起来了,光线只能从那一扇透进来,所以屋里大部分地方很阴暗。染了颜料的画布、画稿、颜料管、碎纸和烟头丢得满地都是,还丢了几个矿泉水瓶和酒瓶,在加上长期被闷在屋里都发酵的烟酒味,让这里的不洁程度直追垃圾堆。 魏行风只披了件浴袍,上面被烟灰烫了好几个洞,胸前有酒渍、袖口蹭了颜料,头发蓬如乱草,胡子也长了一大把。这个脏乱的落魄形象,实在与他平素的雅痞范大相径庭,假如被熟人看见估计得惊掉下巴。然而热爱干净整洁的本人却浑然不觉。 他的心思全在面前的画布上,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其实他很害怕。 他怕画不出好东西。 沈博的预言应验了,尽管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的方式。 刚开始,一切都非常顺利。他如愿在抱得美人归的同时得到苏家的支持。仅用了半年时间,他在海外市场名声鹊起,被称为是”沈博之后的又一颗东方之星”,评论界一致看好他未来的发展,画作的价格也节节攀升。而他自己,并没有像老师那样,因为痛失旧爱就失去灵感,相反在野心的鼓动下,他的创作力堪称旺盛,画出了不少画,其中更有几幅超越了他原有水平。 正当他春风得意,雄心勃勃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他意外却出了一场车祸,没有性命之虞,却伤到了右手。 右手是他握笔作画的手。而画家的手既需要力量又需要精准度,若是伤了肋骨,对职业生涯会有相当严重的影响! 他的手也许伤得并不算严重,至少医生说他已经恢复了,可以继续画画。可是他再也画不了了,至少是画不出他原有水平的画。 一次又一次,他把画拿到妻子面前,诚惶诚恐地等着她的评判,可惜每一次,他都能从她眼中看到拼命压抑着的失望。虽然她体贴地鼓励他,让他多加练习,耐心等待右手好转,可他就是认为那鼓励是一种敷衍,她压根不相信自己能恢复。 这不能怪她,因为他画出的东西实在太丑了,连业余画家都比不上。 他玩命儿地练习手、练习画,然而,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他恐慌地发现,命运将他再一次,从山峰推入沼泽。曾经振振有词的,他向孟朝阳宣称,自己要向上,要远离低劣的泥沼。他做到了,不顾一切的,向上爬。但是,他还来不及品味高处的风景,就又猝不及防地掉落。 如果,他从未到过山顶,低洼并不是不可忍受。可他牺牲了那么多,眼看要成功,再落回原处,就实在太疼痛苦太可怕了。 爬得越高,摔得越痛。 每一天,怀揣坠落的恐慌,他徒劳地画着。然而,画笔落下,带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挫败,仿佛如山的铁证,证明他的刚刚开始的辉煌,已经过去了。 他变得越来越孤僻暴躁,不愿见人,尤其不愿见苏菲。 苏菲是个好妻子,一直试图帮住魏行风振作起来,无奈他天性里的自卑多 分卷阅读57 疑无限膨胀,压根不肯接受她的好意。不但不接受,还恶意揣测,把妻子想象成榨取他价值不成、转而讨债的黑心商人。 聪明如苏菲,多少有些猜到他的心思,毕竟他们当初结婚,是掺杂了一些利益了的。魏行风有意攀上苏家这棵大树,苏菲则看他是可塑之才、有希望成为苏家未来的明星。但苏菲自认为他们是相爱的,虽然爱得不够纯粹。 然而现在,她开始怀疑他们的爱情到底存不存在,至少魏行风这副面目就不像有爱的丈夫。 这些日子,魏行风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不肯见人,苏菲试图与他对话,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粗暴的逐客令。午夜梦回之际,她在双人床上辗转反侧,觉得又累又寒心。结婚一年多,幸福没享受多少,反倒被拖累得身心俱疲。魏行风快要把她的耐心磨光了! 魏行风瞪着画布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假如视线有温度,画布早烧成灰烬了。终于,他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落下画笔。笔尖触到布面时,手抖了抖,他急忙停下来。屏息静气地稳住手,他画出了第一根线条。深吸一口气,笔锋转折,他准备勾画第二笔。 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屋中的寂静,也打断了他刚刚找到灵光和手感。 他不理会敲门人,全身心投注在画笔上,期望再次抓住缪斯女神的裙边。然而敲门声始终不停,苏菲固执地叫着他的名字。他感觉不到苏菲的急切,只觉得门被敲成了一面鼓,配合着苏菲催命简直是在叫魂。 魏行风咬牙切齿地瞪着画乱的颜色,勃然怒气直冲脑门。猛地将画笔和调色盘掷向房门,他发出嘶哑地吼叫:“你到底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敲门声停下来,屋里屋外短暂地安静了一瞬。然后,苏菲说:“行风,我想和你谈一谈。” 魏行风喘着粗气回答:“我这个样子,有什么可谈的?” 苏菲停顿了一下,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行风,我们得接受现实,往前看。” 她的话准确地刺到了魏行风的痛脚,那些压在心头的恐惧、痛苦、悔恨、不甘悉数爆发,烧成了熊熊业火,把他脑袋里的最后一丝理智也烧没了。 他把地板踩得咚咚直响,几大步走到门前,猛地把门拉开,不等苏菲有反应就率先发难:“接受什么现实?嗯?是我不能画画的现实么?对!我不能画了!我对你,对你们苏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往前看?你是得好好看一看,赶快找个下家吧!反正我已经不能再替你们赚钱了!” 苏菲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望着他,带着哭腔开口:“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说我的家人?” 魏行风冷笑道:“哼,你们都是很精明的商人。我说的不对吗?” 眼泪不受控地流下来,苏菲颤抖着声音说:“我没有……我是爱你的呀!” 魏行风一挥手,鄙夷地说:“爱?我画得好的时候,你是爱我的;我画不出来了,你还会爱我?” 苏菲擦去眼泪,稳定住情绪,说:“我当然会爱你。” 魏行风粗暴地揪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得贴住自己,呲着牙问:“爱我?给我证明呀!” 他好多天不洗澡,身上气味已经很难闻了,一张嘴更是喷出令人作呕的臭气,苏菲被熏的想吐,皱着眉侧开头,想躲开他释放的毒气。 魏行风丝毫不给她躲避的机会,一边大力摇晃她,一边歇斯底里地吼叫:“你如果爱我就不要来烦我!要么守好妇道等待我恢复,要么就给我滚!滚去找那些有商业价值的小白脸、小鲜肉,再用你的婚姻和爱情做一次投资!” 苏菲忍无可忍地扇了他一耳光。因为是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的头扇得转了90度。趁机推开他,苏菲毫不犹豫地跑了。 魏行风摸着被搁的右脸,目送她踉踉跄跄地跑下楼梯,中途狠狠地崴了一下,高跟鞋的鞋跟都差点崴掉了。她狼狈的形象似乎大大地娱乐了男人。他猛地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弓腰驼背眼泪直流。 苏菲惊悚地回头看他,觉得这个男人疯了!她英俊温柔的丈夫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不可理喻的肮脏疯子! 第40章 后来,魏行风又发了两次疯,彻底惹怒了苏菲,很干脆地把他扫地出门,紧接着很干脆地提出了离婚。到了这个份儿上,苏菲其实还有一丝希望,魏行风如果能幡然醒悟,至少双方可以坐下来冷静地谈一谈。然而魏行风破罐子破摔,不画画了,染上酒瘾成了个烂酒鬼。 苏菲对他再无留恋,坚决要离婚,并解除苏家和他的一切合同。 魏行风不知道苏菲迫切地离婚愿望,因为他醉得太厉害了。从早到晚,他都在喝酒,一个酒吧一个酒吧地换着喝,一个旅馆一个旅馆地换着住,真正地居无定所。 他害怕痛苦,害怕失败,自然就害怕清醒。因此尽管他接到过苏菲和律师的无数个电话,但他全不知道他们话里的含义,也许潜意识是明白的,只是懒得理。 模糊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去过医院,和人打过架,被人抢过钱,身上经常都带伤。不过这些事情统统都不清晰,哪怕是伤痛都像跟他的意识隔了一层。 他能清晰看到的只有一段记忆,一个人。 常常,醉眼朦胧地,他看到青年见牙不见眼地对他笑,一脸信赖地对他说:“行风,你一定会成为大画家的!” “行风,我会永远陪着你!” “行风,我们一起奋斗!我们会成功的!” “行风,我爱你……” “朝阳,我,也爱你。” 他知道自己或许再没有机会说爱,就算有,他又有何脸面开口?!可他翻尸倒骨地把自己从里到外翻了遍,快乐的回忆确实有不少,然而都短暂,唯有跟孟朝阳在一起那段日子,幸福,安心,平静,淡淡的喜悦,经久不衰。 成功和野心让他自我膨胀,他觉得自己勇猛无匹又无所不能,于是毫不犹豫地丢开了孟朝阳这张安全网。如今他被风浪拍翻在沙滩上,才明白,孟二傻子不是他的安全网。孟二傻子是他无比依赖的爱人。 现在,他除了一腔悔恨,一无所有。 不是没吃过苦,父亲离世、母亲发疯的时候,在城市里打工、遭受各种挫折和白眼的时候,他都没有垮掉,反而因为梦想的支撑,变得更加坚韧强悍。但是这一次,他扛不住了。事业成功的同时,他失去了爱人和梦想,正如沈博所言,得到即是剥夺。 他的身体迅速被酒精所蚕食,身上的钱也用的很快。 又一个醉生梦死的夜晚,他站在提款机前,把钱包里的卡一张张拿出来试。不知是自己用的,还是被苏菲冻结了,大部分卡都不能用。使劲儿摇了摇头,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聚焦,随 分卷阅读58 后又往提款机里塞了一张卡,有钱。他取了一部分装进钱包,拎起地上的酒瓶,摇摇晃晃地转过街角。 刚走到一处比较暗的地方,突然跳出几个人,二话不收就把他踹翻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身体早被酒精灌成了烂泥,无论怎样使劲都爬不起来。 那几个人又往他身上踢了几脚,然后从他口袋里掏出钱包,抢了里面的钱,并把他先前取款的那张卡也抢走了。原来他取钱的时候已经被这伙人盯上了。 有个鬼佬拿着卡,蹲下来对他说了句英文,大概是问他密码。他目光涣散,一言不发。鬼佬怒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半提了起来,发出威胁的质问。 不知是不是被激发了体内的血性,随着上半身离开地面,他忽然有了力气,抡起手中的酒瓶砸到鬼佬头上,当场帮抢劫犯开了瓢儿! 接下来,他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狠揍一顿。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太疼,飞起的鲜血也特别不真实,竟然和好几年前他和孟朝阳被人堵在巷子里那晚重合在一起。他仿佛看见孟二傻子挥舞着木条,大吼大叫:“你们别打他的手!”疯癫得实在可爱。 尔后,他在暴风骤雨的拳脚下,笑了。 警笛尖锐的鸣叫惊散了抢劫犯。 魏行风被沈博和一名警察扶起来时,脸上除了血渍伤痕,还有一个傻愣的微笑,别提多诡异了。 从警察局出来时,已经快到凌晨。魏行风的酒醒了大部分,终于可以比较清醒地和老师说话。 他问:“您怎么来了?” 沈博:“你妻子打电话让我来找你。” 魏行风按着脑门,还有些搞不清状况,“苏菲?她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沈博笑了笑:“她着急和你离婚,总找不到你,所以雇了私人侦探调查你的行踪。今晚私人侦探告诉她你在那酒吧喝酒。她就托我过来和你谈谈。” 魏行风:“怪不得警察来的那么快,肯定是她的私人侦探报的警。” 沈博拍着他的肩膀说:“行了,她忍了你那么久,这种时候还跟你先礼后兵,已经不错了。” 魏行风自嘲地笑了下,没说话。 沈博:“你到底愿不愿意离婚?” 魏行风:“愿意。” 沈博:“那今天跟我去把离婚协议签了?” 魏行风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好。” 沈博把魏行风带到医院包扎完伤口,然后一起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先吃了点东西,煮好咖啡,他才好整以暇地开始师徒对话。 “我真没想到你能混成这个鬼样子!”沈博开口就是严厉的批评。 “对不起,我给老师丢脸了。”魏行风不生气,不难过,平心静气地道了个歉。 沈博攒着眉头审视他良久,才问:“到底为什么?因为你的手吗?” “是。”魏行风摊开右手反复地看,嘴角噙着一点迷茫的笑。 “可我听说,医生并没有确诊你的手不能画画。”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画不好。也许是它自己不想画了。” 沈博既同情又不满地看着他,问:“你就这样放弃了吗?你不是特别想成功、想超越我吗?” “我曾经是特别想。”魏行风双手抱头,痛苦地说:“可自从我的手受伤以后,原来的野心就变成了恐惧,好像什么安身立命的东西不见了。我简直不敢去看那些失败的画,多看一眼都会多增加一分恐惧。不看的时候,我又会想象外界的批评和嘲讽,什么‘魏行风不行了'、‘一夜成名始终不长久'之类,再想想我所失去的,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一片灰暗……” “外界的议论肯定是会有的,”沈博叹了口气,尽量想说些安慰的话,然而一开口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沧桑:“你的这种心情我完全理解,这也是我那么多年画不出好作品的原因之一,但你毕竟年轻,你还有时间和机会。”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毕竟他自己才四十多,根本算不上老,而且成名已久,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刚崭路头角的徒弟要强,连自己都放弃了的事,又该如何劝人家坚持下去? “老师,”魏行风仍旧低着头,轻飘飘地说:“您还记得,您曾经说希望我吃苦头么?我现在吃到了,一次就吃怕了。我实在没有力气再重头来一次,我总是想如果还不成怎么办?毕竟山顶的风景我已经见识过了,我很后悔为了登顶我放弃了最重要的东西。” 即使冷漠如沈博,也对这样的魏行风感到惋惜。他曾经希望魏行风后悔是不错,可他没想到徒弟会如此消沉,曾经的野心、信心和无畏荡然无存,如今的他宛如被扒掉了肋骨,别说提不起画笔,连人最本能的求生欲似乎都散掉了。这样的一个人,也难怪会沉溺在酒精之中了。 师徒俩相顾无言,沉默良久。 沈博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再见到孟朝阳?” 魏行风的眼睛倏然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他轻声说:“见到又如何?我什么也做不了。” 沈博拿出一支香烟在烟盒上磕了磕,说:“你可以把他找回来。假如他还没有家室……不过就算有,你至少可以和他做朋友,总好过一个人独自追悔。” 魏行风喃喃自问:“我,真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不是无情之人,就算无法回到过去,起码求他一个原谅也好……”沈博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像是被自己的话触动了心事一般,他的脸上路出悲戚之色,半晌才苦笑道:“你还有一个机会。不像我,我找嘉佑好多年,他就是躲着不肯见我,连一次道歉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魏行风默然陷入沉思,低垂的眼里渐渐浮上了渴望,一层一层逐渐加深。那个沈博熟悉的弟子正在回魂,尽管只是单薄的一点影子,但好歹有了丝精气神。 沈博沉默地吸完一支烟,缓缓站起身,难掩疲惫地对弟子说:“你还是先把酒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虐渣了,小天使们还不给评论鼓励下咩? 第41章 孟朝阳离开家乡大半年,东西北走了一圈,在往南走的时候被绊住了。绊住他的理由很简单,他圣父心发作做了件好事。 自失恋和失母之后,他心灰意懒,自认为堪破红尘,一颗心已冷若硬石,旅行途中酷得不行。有一次,有个女孩找他问路,被他冷眼一瞪,硬是吓得不敢开口。还有一次坐火车,对面铺上小孩子被他生生看哭了,岂料饶是他又貌似凶恶的劳改犯,也还是有不怕死的热心肠往上凑。 就在一周前,孟朝阳刚踏上祖国西南边陲的某列火车——因为卧铺票卖完了,他便买了硬坐票——对面的乘客是个小伙子,性 分卷阅读59 格特别开朗,不但自来熟还话痨,一路上像讲单口相声一样,一个人讲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抖个幽默的包袱。 孟朝阳先惜字如金,不怎么搭理他,后来终于还是被他逗笑了。笑过之后,那张酷皮便再也绷不住,他开始和小伙子聊天。一聊才知道,小伙子和他是校友,比他低两级。 既然是学弟,气氛自然就亲热起来。另外孟朝阳觉得学弟安旭有些像孙磊——他不让自己想魏行风,却经常想起孙磊和徐曦然——于是对安旭又多了几分亲密,甚至还破天荒地互留了电话号码,约好以后联系。 原本到了终点站就该各奔东西的,岂料安旭这倒霉孩子竟然在火车站发作急性阑尾炎,更倒霉的是他的包不知何时被人掏了,钱和证件全丢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虽然叫了救护车,可进医院后的医药费怎么办,找警察叔叔通知家人又将是一番波折。这种情况下,就算有人想做好事也不敢呀,都怕被赖上。 孟朝阳看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折身回来扶了他一把,便被当做救命稻草给薅住了。 安旭靠在他手臂上,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抖着声音哀求:“学、长,麻烦帮、帮我打、打个电话……”也许是太疼了,那张总是带笑的圆脸上挂了两颗泪珠,分外显眼。 孟朝阳本质是个圣父,尽管十分想走,却实在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儿。最终他跟着安旭一起上了救护车,充当家属替安旭交了医药费,尽职尽责地守着学弟做完手术,又尽职尽责地给他找来护工、买来生活用品并一天几趟地往医院跑……然后就到了现在。 拎着保温桶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孟朝阳还有点稀里糊涂,非常纳闷自己怎的照顾起病人来了?说好的冷眼看人间呢?说好的自我放逐呢?好嘛,一放就给自己放到了医院。 他嘴上不说,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是有答案的。答案就是,他的手机里除了舅舅一家的号码外,就只有安旭这一个外人。尽管死鸭子嘴硬要装酷,但他到底还是耐不住寂寞的——这大半年全国各地的跑,他讲过的话屈指可数,这要下去非得失语不可。 安旭莽莽撞撞、热火朝天地撞进他的生活,愣头愣脑颇有当年孟二傻子的风范,和这样的人相处,不累,单是听他讲讲话都会很热闹。他需要这点儿热闹,好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安旭在里面叽叽喳喳地说话,一个人说出了两人对话的效果,孟朝阳忍不住微笑起来,推门而入。 隔壁病床的大爷笑着向孟朝阳打招呼:“他哥来了?” “来了。您今天好点没有?”孟朝阳点了点头回应道。 “哎呦,还是那样儿。老胳膊老腿的恢复得慢,不像你兄弟,比我晚进来好几天,转眼就要出院了。年轻就是好!” “大哥,医生今天查房的时候说我马上可以出院了。”安旭兴高采烈地向孟朝阳报告。 “急什么,”孟朝阳放下保温桶,往椅子上一坐,“多住两天,等完全恢复了再说。” 安旭扑哧笑道:“哥你当住宾馆呢,人家医院的床位紧张得很,再说住院费那么贵,我也住不起。我今天又给家里打电话,我阿妈说公路修好了,阿爸已经上路了,最迟明晚就会到,正好接我出院。” “我不是说了你住院的钱我来出,你安心养病就行,”孟朝阳揭开桶盖,一股鸡汤的鲜香飘了出了,“徐记的老母鸡汤,你快吃,别凉了。” 安旭接过鸡汤,两眼闪着感动的光,一脸恨不得跳下床给孟朝阳三鞠躬的表情,“大哥,你真是大好人!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呀!” 这些天总看他这种表情,总听他说这类话,孟朝阳脸皮已经练厚了,没心没肺地乱忽悠:“我帮你是因为我发过愿,这辈子必须做一百件好事,你是第二十五件,我要你的报答还算什么誓愿!” 隔壁大爹插话说:“小伙子,现在像你这么好心肠的人少见呐!我刚还跟小安说,他运气好才遇上了你。他要报答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就受着呗,要不孩子心里不踏实。” 安旭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你让我做什么都成,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孟朝阳在他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随口说:“我是在神佛面前许的愿,不好违背。你非要报答我,就等下辈子吧。” 安旭,作为一个傣族小伙儿,全家世代笃信小乘佛教,小时候还被送到庙里接受佛法的熏陶。尽管大学的马哲课考了八十多分,但他骨子里依旧是虔诚的佛教徒,十分相信轮回之说。 因此孟朝阳一说下辈子,他马上就接受了,随即心里有些释然,一边喝着鸡汤,一边说:“那我让阿妈去庙里点两盏长明灯,一盏为你祈福,一盏许愿让我下辈子找到你、报答你。” “好的好的。你赶快好起来,我就功德圆满了。”孟朝阳笑着敷衍他,然后在鸡汤的香味和安旭大嚼声中,扭头望向窗外。第一次,他允许自己去想魏行风,不过很有控制,只去想对方留的钱。 曾经他对于那些感情损失费,因为总盯着损失去看,所以用起来格外不顺心。而现在,当他体会到善行带来的满足感,甚至是优越感时,损失费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竟然还有些庆幸自己接受了补偿,没有矫情成视金钱如粪土的男白莲。 正如安旭所料,他阿爸次日下午来了。安爸爸一听说孟朝阳就是儿子的“大恩人”,当即就拉住他的手千恩万谢,又拿出一个手绢包,珍而重之地打开,将里面红彤彤的人民币捧到他面前。 孟朝阳推着手说什么也不肯收。 可能安爸爸的普通话不太利索,没听懂他的意思,连比带划地解释,因为太着急了,脱口而出的竟是傣语。孟朝阳听得一头雾水,见中年汉子急出了一脸汗,只得拿眼睛去瞪旁边一言不发的安旭。安旭看他真不高兴了,才不情不愿地用傣语和父亲说话。 父子俩交流了一会儿,估计安爸爸终于明白了孟朝阳“做好事不图回报”的心意,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同。如果目光能镀金的话,孟朝阳这会儿已经被包裹在圣光之中了。 孟朝阳本着好人做到底的想法,帮安旭办理了出院手续,又因为安爸爸是直接从车站赶过来的,他便带他们去找了家招待所——安爸爸不肯住宾馆,嫌贵。 待一切安顿好,安家父子要请孟朝阳吃饭,他也没拒绝。 在饭桌上安旭问他接下来打算去何处旅游,他是没有打算的,就随口说走到哪里算哪里。 安旭其实早知道他的行程是没有目的地的,再看他酷酷的、不爱说话爱沉思,便猜他不是人生不如意出来散心,就是位艺术工作者出来采风。于是小声和父亲用傣语商量过以后 分卷阅读60 ,安旭向他提议:“孟大哥,要不你到我家那儿去玩几天?那边风景很好的。” 安爸爸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们那里不错的,还拍过电视剧呢。”然后说了个名字,是部二十多年前的电视剧,那时候孟朝阳还出生。 安旭又说:“你到了西南地区,怎么都要看一看傣家风情,我们那儿虽然不如西双版纳出名,但景洪看得到的我们家乡都有,还更原生态!” 安爸爸补充:“我家村子旁的山里有黑熊和豹子。” 他们三言两语说得孟朝阳很动心。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去哪儿都一样,便答应了安旭的邀请。 第二天,孟朝阳跟着安家父子,坐上了开往西南一个边陲小镇的长途车。 第42章 孟朝阳这一趟车坐得相当遭罪。他算见识到什么是高山、群山了。 一路上都是在走山路,从山底绕到山顶,又从山顶绕到山底,往复循环连绵不绝。越往前走路越陡,有几次他往窗外看,眼前尽是陡峭的悬崖和不见底的深渊。平时他是不晕车,但这次他晕得非常厉害,边走边吐,吃晕车药都不管用。 好几次司机中途停车休息,他吐得昏天黑地之余,瞥见前面的高山如刀砍斧削一般笔直地耸入云霄,暗想这种大山里有熊是很正常的,而自己接下去将要攀爬这座大山,于是吐得更凶了。 吐了一天一夜,终于达到终点站,孟朝阳已经吐成人形面条。安家父子把他从车上拖下来,三人搭上了一辆小货车又走了一段路。 小货车走的路比较平坦,两边全是高大的热度树木,空气清新阴凉。摆脱了卧铺车的臭味和温度,孟朝阳总算恢复了一点点精神,至少是不再吐了。 他瘫坐在一群傣族人中间,耳畔全是听不懂的傣语,眼睛则被深深浅浅的绿色填满,不知不觉的,他闭上眼睡着了。 再醒过来,他已经身处傣家竹楼里。墙壁地板屋顶全是竹条和竹蔑,开了一个天窗,他正睡在天窗的地板上,睁眼就看到一方湛蓝天空。房间里桌椅柜子等家什一应俱全,但看着一点都不像民居,更像个到处都是竹子的梦境。这让他觉得很新奇。 他坐起来,看到地铺旁有个臂粗竹节削成的竹筒,里面盛着清水。他端起来喝了一口,很清甜。一仰脖,他把水全喝了。 门吱呀开了条缝,伸进一个小脑袋,大眼睛在孟朝阳身上叽里咕噜转一圈,随后缩回去,门外响起一阵喊话声。 五分钟后,安旭端着个竹托盘进来。他黝黑的脸上笑容灿烂,像个黑太阳。 他一张嘴就是一串话:“孟大哥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大半天,我真怕你生病了。如果你来我家就病倒,那可是我的罪过!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我阿妈说你刚吐完,得吃点清淡好消化的东西。” 孟朝阳哑着嗓子问:“这是你家?” 安旭:“嗯嗯。傣家竹楼怎么样?” 孟朝阳:“不错。很凉快。” 安旭自豪地说:“我家的竹楼是村里第二大的。第一大的是村长家。” 孟朝阳:“我一路都在睡?怎么到的你家?”他这大半年一直失眠,睡眠时间很少有超过四个小时的,但这一回他大概睡了六个小时,实在罕有。 安旭笑嘻嘻地说:“对呀,你睡的好熟。阿爸让我别叫你,然后我就把你背回来啦。” “……”孟朝阳有点不相信,因为安旭比他瘦、比他矮,是个儿单薄的小伙。 “孟大哥,你别不信。”安旭一面拖过矮桌一面说:“我们傣家男人看着不算壮,但是很有力气的喔,再说你也太瘦了,恐怕还没一袋米重。” “……”孟朝阳很不以为然,认为自己肯定比一袋米重。 安旭带来的清淡食物是一份装在竹筒里的米粥,一小碟鸡丝和一小碟笋丝。 米粥是放在竹筒里蒸熟的,颜色是淡淡的绿色,闻起来有竹子的清香,煮粥的米粒又大又饱满,嚼起来懦香满口。孟朝阳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粥,仅仅是米的原味都回味悠长。 而鸡丝撕得非常细,撒了柠檬汁和特制香佐料,和当地的小辣椒碎末、芫荽末拌在一起,酸辣可口。 笋丝也是酸辣的,不过酸中带了点儿怪味,像是时间闷长了介于馊与不馊之间。安旭介绍笋丝叫酸笋,是傣家的常备菜,家家户户都会腌制,既可以当成调料做菜也可以直接吃。 酸笋味道怪得有限,孟朝阳吃了几筷子就适应了,反而被酸辣开了胃口,风卷残云地吃完所有食物,又加了一大桶粥。 吃完饭,孟朝阳参观了安家的大竹楼,认识了安家的其他人。 安旭说得不错,他家的竹楼确实大。光堂屋就有六七十平米的样子,样子正中央是火塘,火塘上有个蒸锅,看样子是做饭的地方。四周墙上开了五道门,门后是五间卧室。正门处有一个很大的路台,围着房子三面都是回廊。路台上放着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回廊上则摆了好几个草墩,坐了两老两小四个女人,那圆脸的一老一小是安旭的阿婆和妹妹,另外两个是邻居。 女人们看到孟朝阳统一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计,好奇又羞涩地打量他。两位小姑娘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微黑,眼睛明亮,抿着嘴吃吃地笑,看看孟朝阳,互相对望一眼,眼神交流完又继续去看年轻客人。 安旭用傣语对她们说了几句话,老人脸上顿时显出敬佩的神情,安家阿婆更是感激地说了两句话。孟朝阳猜安旭又在宣传他的善行。 竹楼是两层,上层住人,下面养牲畜和堆放杂物。安家的牲畜品种不少,有鸡有猪有狗,还有一头外出耕地的牛。 竹楼周围围着竹篱,长满高矮错落的植物。孟朝阳只认得椰子、凤尾竹和一品红,安旭说还有开了花的芒果树和没开花的白兰花树。 据说傣家竹楼都是独院独栋,以花树当墙,用篱笆划界,互相绝不越界。孟朝阳透过红彤彤的一品红和绿油油的凤尾竹,依稀可以看到另一座竹楼的轮廓,在红花绿树的掩映下颇有画意。 安旭带着孟朝阳去参观佛寺。傣族笃信佛教,大一些的村子都有佛寺。他们村的佛寺,尽管看外观很有些年头,但依然不失其端严辉煌。小乘佛教的佛寺和中原地区的颇不一样,佛像更小巧精致,寺庙更金碧辉煌。屋顶是琉璃瓦,墙壁和柱子贴着金、红、蓝、绿的琉璃片,太阳一照,金光闪烁,仿佛真有佛光笼罩。 这些年跟画打交道,魏行风又特别擅长运用色彩,导致孟朝阳对颜色相当敏感。此时见到这般色彩浓烈的建筑物,他从眼到心都被震撼了一下。魏行风若是看到这种建筑,恐怕会很激动……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被他强行打压下去。他转而去询问安旭当 分卷阅读61 地的风俗。 “你就是在这里当和尚的?” “没有,我们是县里的大庙里修行的。我们要学习经书,这里地方小,经书也不全。” “为什么男孩子非要出家呢?” “这是一种教化,没经过教化的人会被看不起。以前没有学校的时候,出家本身就是在学习文化,一边学经书一边认字。” “女生也出家吗?” “不……” 他们走到寺庙外的莲池旁,水里开着各色睡莲,池旁边有造型曼妙的白塔。安旭双手合十对白塔弯腰行了个礼,然后才说:“女生不用出家。这是男人的专利。” 他们且说且行,走到了村子的中央。 安旭指着一棵大树说:“看!龙树!” 孟朝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大树下半部分平直,没有任何一枝分叉,直到上半部分才长出树枝。枝叶聚在一起,宛如一把巨伞,遮天蔽地,颇是壮观。树干上横七竖八地捆着红布条,布条下面偶然路出血红的印记,孟朝阳知道那是龙树的树汁,鲜红如血,十分珍贵。 安旭向他夸耀道:“整个县,不,整个市里都没有这样大的龙树,我们村的这棵是NO1。” 安旭还告诉他,龙树向来被傣家视为神树,这一棵更是神中之神,是村里的镇村之宝。每当龙树的树干裂缝,流出血一般的树汁,村民就认为它受伤了,于是用红布把伤口包扎起来,是一种虔诚的敬畏。 孟朝阳站在龙树之下,仰望树冠,心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树上真有某种抚慰人心的神力,令他的心思变得空明澄澈。下意识地合掌鞠躬,他对龙树行了礼。 他这一举动颇让安旭欢喜,态度里除了感激尊敬又多了几分亲热。 他们在彩霞飘满天的时候回到安家。 从田里归来的安妈妈见到孟朝阳,免不了又是一番感谢。安家最小的孩安虎也路了面——那个伸脑袋窥视孟朝阳的孩子。安虎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一点不怕生,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盯住孟朝阳不放。孟朝阳翻出块巧克力给他,他用生涩的普通话大声说“谢谢”,随后趴嗒趴嗒跑进卧室把巧克力藏了起来。 晚饭吃得很简单,不是安家不懂待客之道,实在是孟朝阳来时吐得太惨了,安家长辈一致认为得让他的胃“空”一下。不过他们还是给孟朝阳做了竹筒饭,除了酸笋和鸡丝,额外又特意给他做了一份白参蒸蛋。 白参蒸蛋是将白参菌和鸡蛋扳在一起放到火上蒸,然后往蒸好的蛋羹上倒一勺麻油,咸鲜滑嫩,麻油香和白参的鲜香相得益彰。 竹筒饭则是将米和花生灌进竹节里,放在火上蒸熟。安爸爸将竹节从中间破开,一股米香和着竹香顿时溢满鼻间。那种香味沉甸甸的很实在,吃到嘴里有天然的香甜,空空的胃顿时来了精神。 孟朝阳一口气吃掉两个竹筒饭,凉菜和蛋羹也一扫而空,最后喝了一碗热酸汤,终于满足地嘘出一口气。 安家老小六双眼睛都看着他,见他吃得如此满意,一面私下小声交流,一面路出了由衷的微笑——能让客人兼恩人吃饱吃好,实在是主人莫大的荣幸。 吃完饭,安家父子陪孟朝阳坐在走廊上,边喝苦丁茶边聊天。安虎牵着自家的狗出去找伙伴玩了。不一会儿也有几个男青年在楼下喊安旭。 安旭看看孟朝阳,然后冲青年们喊了句傣语。青年们路出不甘心的神色,仍旧在楼下喊话,似乎正竭力想说服他。 安爸爸向孟朝阳解释:“他们喊阿旭克(去)对歌。” 孟朝阳:“?” 安爸爸:“对歌嘛,就是找对象。普毛(未婚男青年)和普少(未婚女青年)你唱一句我唱一句,有看对眼的就可以处对象啦。” 孟朝阳:“!”再看普毛安旭,明显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就说:“安旭你去吧。我坐一会儿就要睡觉了,你不用陪着我。” 安旭闻言如蒙大赦,转头叮嘱安爸爸:“阿爸你好好陪孟大哥啊。” 安爸爸挥手赶人:“晓得了,你克(去)你克(去)。” 安旭站起身,一溜烟跑下楼,和同伴们勾肩搭背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没话说的时候就静静地坐着。安爸爸脸上始终保持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孟朝阳则是饭饱神虚的慵懒,脑袋里空空的。这种空不是以前那种生无可恋的空,而是一种身体被塞满分散了注意力的空。 钴蓝色的天空群星闪烁,习习凉风吹散了一身溽热,随风而来的有花香和隐约的乐声。沉浸在一派亚热带乡村风情,孟朝阳的心沉静如水。 在这样的心境中,尽管白天已经睡了很久,他仍旧睡了个好觉,而且没吃镇静药品。 第二天,他没让安旭陪,自己去佛寺转了一圈,就到龙树下乘凉。当他表面如老僧入定,实际正昏昏欲睡时,他被横空飞来的一个破足球袭击了。 睁开眼,摸着被球砸到的肩膀,他看到安虎飞快地跑来捡起球,扭头冲他咧开嘴笑。 等他继续打瞌睡没一会儿,又被球砸中了。再看安虎,正笑嘻嘻地看着他,笑得十分促狭。其他小孩统一对着他叽叽喳喳有说有笑。 孟朝阳看懂了他们故意捉弄自己,以手撑地一跃而起,抢在小孩们之前捡起球,然后抱着球跑了几步,一抬脚将球踹得高高飞起。孩子们尖叫一哄而上去接球。看到球砸到地上,又从孩子们的包围圈中弹出时,孟朝阳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他便加入了踢球队伍,利用身高腿长的优势,很没脸没皮地把小孩们耍得团团转,成功变身孩子王。 到球赛结束后,他已经收获了一众孩童的崇拜。 回去的路上,孟朝阳大汗淋漓地走在最前面,身边是安虎,后面则是一串小尾巴。安虎走得昂首挺胸很是骄傲,因为这个踢球很厉害的人是自家的客人、哥哥的朋友,他是属于安家的“自己人”,同伴们再喜欢他,也只是他的“外人”。 快到安家门口时,安虎忽然拉起孟朝阳的手,拐上了旁边的一条小路。孟朝阳不明所以地跟着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条清凌凌的河。小孩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连比带划地告诉孟朝阳,这条河是洗澡的地方。 尔后,安虎率先脱个精光,噗通一声跳进河里。眼看小孩们下饺子一样下了水,孟朝阳犹豫了几秒钟,也开始脱衣服。 河水的温度是恰到好处的凉,泡在里面暑气全消,实在令人心情愉悦。孟朝阳洗完澡后,和孩子们打了一大场水仗才上岸。 回到安家,晚饭已经做好了,有肉有鱼有鸡十分丰盛。 孟朝阳闻着香味食指大动,接过安旭递来的烤鸡开始大嚼。半大的仔鸡涂上 分卷阅读62 酱汁和佐料,肚子里塞满香料放到火上烤熟。肉质相当鲜嫩,咬一口肉汁四溢,稍一用力就能撒下一大块。香料是傣族的特色配方,浓香之余并不会掩盖鸡肉本身的味道。孟朝阳几口就把整只鸡啃干净,差点连骨头都嚼了。 吃完鸡,又是鱼。烤鱼用的是同样的香料,不过鱼是包在芭蕉叶里烤熟的,别有一种独特香味。还有五花肉和鸡脚肋也是这种烤法。荤菜之后,吃些酸笋和水腌菜,格外爽口解腻。主食还是竹筒饭,孟朝阳硬是吃掉一长根,撑得肚皮都圆了。 晚上,躺在凉席上,孟朝阳望着头顶打开的天窗,天窗外是一方缀满星子的天幕,或许因为是高原,外加是野外,天空显得特别近,宛如画了星图的穹顶,配上竹楼外此起彼伏的虫鸣,颇有种席天幕地的错觉。 照样的,睡意很快袭来,他预感到今晚又会睡个好觉。而心,依然平静。那些伤痛的记忆没有消失,只是正在往下沉,勉强留出了一小方空地。虽然小,但足够他辗转腾挪,提起一、两丝人气。大半年来第一次,他渴望吃顿好饭、睡个好觉,不再行尸走肉地到处游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童鞋开刷田园副本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更新。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么么哒。 第43章 魏行风戒酒以后回了国。回国那天是孙磊来接机的。 孙磊这两年发展很好,已经开了一家物流公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和徐曦然也婚姻美满,正在努力造人。除了公司,他还投资股票、地产、债券,都是亏少赚多,运气好到不行。 不过他自个儿明白,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家致富,大部分是魏行风帮他铺的路。先是通过在高档小区结识精英人士,以获得一星半点儿的内部消息,再用金钱搭桥打通人脉进行投资。这条路是魏行风给他指的,有一半的钱也是魏行风投的,包括孙磊的公司也有他的股份。 当然,孙磊也不是一味接受哥们的帮助,魏行风在本市乃至国内的商业、公关事务都交给他处理。他算是魏行风的代言人兼经济人,类似肖平原和沈博的关系。 魏行风一直很有商业头脑,画画并不耽误他做生意,甚至他喝成烂酒鬼的时候,孙磊还在替兢兢业业赚钱。以他现在的财富,不当画家也可以进军商界。在孙磊看来,这位老友做生意搞不好比当画家更成功。可惜他对经商并不感兴趣,赚钱纯粹是为寻求保障,至多就是给孙磊当参谋、出主意。 在车上,孙磊又一次劝他:“你既然回来了,我俩好好做生意,也可以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嘛。画画当个爱好也行,不需要非得一条道儿走到黑对吧?” 魏行风意意思思地笑了笑,没接话。 孙磊一拍方向盘:“得,你是不是要说夏虫不可那啥冰?” 魏行风微笑道:“我只是想说,你始终不是搞艺术的人。” 孙磊:“对啊,我不是,所以我理解不了你。实在画不了也不至于那么要死要活的,闹离婚不说,还进医院戒酒!你看看你,都成啥样了?!原来像宋仲基,现在像崔岷植。我认识的魏行风可不是这样的!我那会儿听说你的情况,真恨不得立马到国外把你揪回来,替你爹妈揍你一顿,再替栽培你的老师、关心你的朋友揍你一顿,非把你揍醒不可!” 一说起前段时间的事,孙磊就义愤填膺,要不是魏行风现在还算有几分人样,说不定他真会捋袖子揍人!姓魏的太特么让人操心了! “你好好给我养身体,必须把欧巴样儿养回来,否则我天天让你吃我媳妇儿做的饭,看吃不死你!”说着,孙磊伸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算是警告。 魏行风笑问:“徐曦然做饭还那么难吃么?” 孙磊:“一样,难吃。她做饭真不行,不像孟弟弟一学就会。” 此话一出口,车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魏行风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转头去望窗外。 孙磊尴尬地咳一声,转换话题说:“你跟苏菲断干净了吧?” 魏行风:“嗯。” 孙磊:“她不会报复你吧?” 魏行风:“应该不会。” 孙磊:“听说她分了你不少钱?一半,有没有?” 魏行风:“差不多,可能还多点儿。” 孙磊倒吸一口气:“真特么狠!” 魏行风淡淡道:“毕竟是商人,付出都是要回报的,回报不了感情就回报钱,也公平。” 孙磊理智是明白的,但感情上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我听沈老师说她对你还是不错的,怎么离婚的时候就那么狠?!” 魏行风笑起来,揶揄道:“你这是典型的直男想法。平时对我不错,不代表婚姻结束的时候不为自己打算。” 孙磊:“她比你有钱,犯不着薅你的毛吧。” 魏行风叹道:“都当老板了,你怎么还认死理?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我们好的时候是感情,我们离婚的时候就是生意。苏家在我身上投了不少钱,既然拆伙了,总得拿回些补偿,明白了?” “不明白。”孙磊挠挠头,嘟囔道:“你啊,结个婚搞那么复杂,早知这样我当初就不该帮你去骗孟弟……”话没说完,他就看到魏行风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全没了,那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车一样。 孙磊吓到了,抬手拍了自己的脸一下,骂道:“哎呀,瞧我这张嘴!老魏,”扯了扯魏行风的袖子,他搜肠刮肚地挤出一句话:“以前的事不想了,咱们往前看,往前看。”一只眼觑着旁边人,孙磊汗都下来了,感觉魏行风如今是个纸人,被“孟朝阳”那阵风一吹马上就要倒。 魏行风白着脸从兜里掏出个药瓶,倒出好几粒药塞进嘴里。 孙磊警觉地问:“你吃什么药?” 魏行风:“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 孙磊:“……”又抑郁又焦虑。魏门庆这都过成啥样了?! 魏行风冲惊呆的朋友解释:“戒酒后遗症……也可能有点遗传我妈妈。” 孙磊:“!”过了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严重吧?” 魏行风简短地回答:“现在吃药能控制。” 孙磊:“……”望着魏行风有些落寞的侧影,他心里浮上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魏行风曾经在湖滨公园旁那个小区买了套房子,现在孙磊要送他回那里落脚。 快到小区门口时,魏行风让他把车开进旁边的公园。 孙磊:“你想去看原来的画室?” “嗯。” “你进不去,陈太太让人把锁都换了。” 魏行风低垂的眼皮动了动,轻声说:“又荒着了?” 孙磊:“没有。我们的快递门市不是和那边连通的么 分卷阅读63 ?她把钥匙给我媳妇了,让我们定期过去打扫一下。” 魏行风苦笑:“徐曦然那么讨厌我,估计也不会给我钥匙。” 到这时候,孙磊终于有机会笑一笑了,“嘿嘿,就知道你可能会去那儿,我早配了一把备用的,背着我媳妇儿的。怎么样,够哥们吧?” “谢谢。”魏行风要死不活的脸上也扯出一个真心的弧度,不再是先前那种带苦味的假笑。 作为最初的根据地,那家快递门市一直开着。孙磊领着魏行风走进去,低声对他说:“反正你住的近,以后这里你替我盯着,发挥你颜值的优势套点儿消息,嗯?”说着敲了敲他的胸口。 魏行风但笑不语,快步走到那扇门前。开门时,他的手有些抖,稍微费了点儿力才打开。 灰尘夹杂着旧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一刹那,因为太过激动,魏行风感到一阵眩晕。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旧屋却充满了陌生感。 当时,孟朝阳走得很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后来也没回来取。结婚前,魏行风让孙磊替他收拾东西,自己没路面,也是怕睹物思人。所以在他意识里,这地方应该还有很多孟朝阳的痕迹。然而,他忘了,这里的主人是顾筠庭。 她本来是想成全两个年轻人,才把房子借给他们。没想到有人辜负她的盛情,她又怎么可能替他们保留回忆? 所有的家具都靠墙放置,墙上的画全摘了,吧台也收拾得干净无物。空荡荡的房间,白色的遮布,白色的墙壁,带灰的深色地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空洞的声响,宛如踏在虚空之上。 孙磊在一旁解释:“大部分东西都收到地下室了。” 摇了摇头,魏行风顺手拉开一块白布,腾起一片灰。桌面上有个淡淡的彩色印子,是他以前放调色刀的地方。伸手摸了摸,颜料颗粒的质感犹如一小簇火焰,沿着指尖一直烧到他心底。 他轻声问:“你说那时候朝阳曾想自杀?” 孙磊低叹道:“是啊。我们来收拾的时候,浴盆里的血水还在,刀丢在地上。若不是他妈妈出事,他、他……可能就不在了……” 回想起那时看到的惨烈画面,孙磊现在还会后怕、内疚,想到自己帮魏行风做的事,就觉得对不住孟二傻子。也不怪徐曦然讨厌魏行风,坚决不肯见渣攻。 徐曦然是个讲义气的姑娘,又把孟朝阳当最要好的朋友,那天一进浴室她就哭了,和孙磊大吵了一架,差点就要分手。现在两人虽然是恩爱夫妻,可提起这件事,孙磊就要被媳妇儿埋怨。 此时此刻,罪魁祸首站在这里,如果魏行风不是这副惨样儿,孙磊都忍不住想捶他两下。 魏行风无声无息地走上楼,直接拉门进浴室。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但他仿佛能看见孟朝阳的鲜血和泪眼,感同身受的,他被染血的绝望袭击了,满眼都是血色,满心都是泪水。 双手扶着浴盆边缘,跪倒在地上,魏行风把头深深埋进双手之间。 孙磊站在他身后,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他的双肩微微起伏耸动。他在无声的哭泣,长久的,悲恸的,哭泣。 有那么一刻,孙磊觉得,这样的魏行风很像沈博。这种感觉没有道理,但那个有心计、有主意、有目标、喜欢装逼的兄弟,无端染上了一层灰暗阴郁的颜色,明明人在眼前,却像隔绝在两个世界,看得到,碰不着,就像他的老师。 肖平原说沈博将自己锁进回忆里出不来了,魏行风会不会也这样,靠药物和悔恨活到老、活到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都不忘虐渣。马上就见面了,或许、可能是下章…… 第44章 孟朝阳在安家一住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吃顿好饭、睡个好觉的愿望往前延伸了,多了一个干点实在活儿。起因仍是孟圣父要做好事。 安旭作为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学毕业生,没留住K城找工作,千里迢迢回到蔽塞的家乡,是揣着回乡创业的远大梦想的。他趁陪孟朝阳游玩的机会,顺便在周遭做了简单的调查。尔后,他向家人宣布想要承包村里的一个香蕉园。 那个香蕉园原来的主人是村里的土豪之一,去年刚在城里买了房子,举家迁进城,村里的土地全承包给其他村民栽种,就香蕉园没承包出去。因为香蕉园面积大,承包金有点儿贵,而香蕉又不像米粮蔬菜那样,卖不出去可以留着自家吃,香蕉若卖不出去就全烂在地里,是风险很大的买卖。 安旭却执意想承包香蕉园。他计划得好,因为没人承包的缘故,既可以压价又可以继承原来的市场——他调查过,香蕉园的香蕉主要是卖到K城,大都市的需求量很大,除非遇上大灾大难,一般情况保本是没问题的。另外,他还有更远的打算,认为村里通网络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可以开网店,甚至办香蕉加工工厂、开果园农家乐等等。 可惜,安爸爸是一辈子种田的老实人,没有儿子想的远,考虑最多的还是要保险。他是希望儿子去县城找工作,最好考公务员吃皇粮,让他一下子拿出积蓄里的一大半,投到风险大没保障的香蕉园,他是坚决不同意的。 为此父子俩好多天不说话。安旭自己跑到农村信用社办小额贷款,贷到了一笔钱,然而还是不够。孟朝阳冷眼旁观许久,这个时候就想帮安旭一把。赚不赚钱倒在其次,只要不亏本就行,他主要还是觉得安旭雄心壮志想创业,因为钱的问题夭折太可惜了。 于是他主动提出入股,和安旭一起承包香蕉园。之后,他就稀里糊涂地成了一名蕉农,过上了扛着锄头、戴着草帽,卖力气吃饭的农耕生活。 孟朝阳从来就不是娇气的人,一旦干起来是很舍得出力的。种香蕉虽然辛苦,但毕竟仅是个体力活儿,辛苦一天后,想的最多的无非是怎么防虫防害、提高产量,销路什么的是安旭的事,不需要他操心。 生活简单而充实,不用再担心失眠、没胃口,他现在是吃嘛嘛香,倒哪儿都睡得着,脸色也好了,身体也壮了。而且因为付出了辛勤劳动,他对香蕉园也生出了感情,再不是帮别人忙的旁观态度。 当心里有了牵挂、未来有了期盼时,孟朝阳重新体会到了充实感、成就感。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旁人,而是自己一滴滴汗、一铲铲土换来的。 农闲的时候,他又拿起了画笔,不求画好,就图个心情、兴趣。画一画他的香蕉园,他的小伙伴,和充满奇特风情的傣族村民们,用画笔勾勒出一个天高地阔的世外桃源。 他还认识了一位“同道中人”——邻村的胡子叔。 说起胡子叔,其人其事以及他同孟朝阳的相识过程,都非常富于传奇性。 某次,孟朝阳兴起 分卷阅读64 到后山树林里写生,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在林子里转了大半天都没转出来。眼看天要黑,孟朝阳又饿又累急得头顶冒烟,就遇到了到林子里“散步”的胡子叔。 胡子叔将他带出了树林。后来安爸爸告诉孟朝阳,胡子叔并不是本地人,和孟朝阳一样也是来旅游的,因为喜欢这个地方就留下来,还出钱盖了所小学。他自己当校长,请了老师来教当地的小孩。因为他的善举,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再不用为上学翻山越岭,所以胡子叔在当地很受尊敬,甚至庙里的住持都当他是朋友,不时请他去讨经论道。 孟朝阳为了感谢他,登门拜访过几次,和他很投缘,总觉得此人身上很有些古代隐士的风度,见识过人又亲切朴实,淡泊清静却并不厌世,处处透着来历不凡的神秘。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有何种背景身世,甚至连名字他都吝于出口,大家只叫他胡子叔——他留了一把连鬓胡。 孟朝阳和他聊过两次,发现他对艺术尤其是油画了解颇多,也是名油画爱好者。在林子里相遇那天,他竟是和孟朝阳一样,也是去写生的,因为都是怀揣速写本,所以彼此没有立即get到同类。 对于孟朝阳来说,胡子叔亦师亦友,是可以令他敞开心扉的朋友。他们经常一起聊天,结伴出门写生;孟朝阳从胡子叔那里借书看;胡子叔则鼓励孟朝阳客串小学美术老师。这种交往,让孟朝阳在劳动生活之外,更多了一些精神生活的乐趣。 有一天,孟朝阳给学校里的孩子上完美术课,去胡子叔家吃完晚饭,两个人坐在竹廊上纳凉的时候,胡子叔突然对他说:“小孟呀,我看你画画的基本功不错,你又那么喜欢油画,有没有想过自己画呀?” 孟朝阳:“……” 胡子叔继续建议:“虽然麻烦点儿,但你可以从网上买工具,你要没时间我替去县城订货拿货好啦。” 孟朝阳忙摆手:“胡子叔我不是怕麻烦,主要是我水平不行,不想浪费钱跟时间。” 胡子叔不以为然:“你不画当然不行,大画家谁不是一点点画出来的?” 孟朝阳:“是这个理儿,不过,我画出来也没用呀。” 胡子叔摇头道:“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艺术是精神对美的升华,不是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的工具。非要有用才去画吗?你倒说说,一幅画作诞生,对创作者和欣赏者来说,它有多少实际用处呢?” “……”孟朝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有点羞愧。 “既然喜欢,就去画,全当是记录你现在的生活。”胡子叔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颇为遗憾地说:“我现在身体不好,眼睛也不行,不能用画笔把我看到的一切画下来,只能留给家人照片,有些不甘心啊。” 他的这番话很是打动孟朝阳,短短三年,他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感情,还有什么比去画更能表达这种感情的呢? 孟朝阳:“被您一说,我还真想画了,不过就是有些犯怯,嘿嘿。” 胡子叔:“你不如试试点彩法。” 孟朝阳是知道点彩法的。著名的就是用此法绘制的。据说点彩法若运用得当,能够让颜色出现绸缎般的光泽和流动。 胡子叔又说:“点彩法的关键在于色彩的搭配和耐心,色彩搭配可以慢慢摸索练习,耐心嘛,你更是一点不缺。而且这里山水、人文,都是富于色彩的,很适合用点彩法来画。” 最终孟朝阳接受了他的建议,经过他简单的讲解培训后,开始对着书本练习点彩法作画。 时光匆匆,转眼又过了一个春节。 香蕉园的香蕉长势喜人,除满足原有市场外,安旭预计还可以多出一部分。他和孟朝阳商量,决定重新开拓新市场。由于安旭管销售,往常都是他跑K城联系业务,但这次因为是见新客户、搞推销,小伙子信心不足怕压不住场面,非要让孟朝阳和他一起去。 在山旮旯里过了这些年,孟朝阳对过去的事已经看得很淡了,爱啊恨啊仿佛都很遥远,不再会激起他的情绪。他不怕去K城,并且,只要不提那个人,他也很愿意看望一下徐曦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让他们见面! 第45章 徐曦然坐在车里,冷眼看丈夫中途下车跑了一趟药店。 等孙磊上车后,她拿过几盒药仔细看了看,小惊讶了一把:“这都是精神类药物啊!” 孙磊:“可不是嘛。要不是帮他买药,这些东西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徐曦然把药盒往他腿上一扔,撇嘴道:“我就看不上你对他那谄媚劲儿。” 孙磊瞪眼道:“哎哎,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谄媚?我帮兄弟不成吗?” 徐曦然:“哼,助纣为虐!” 孙磊牙疼似地吸气道:“媳妇儿你这张嘴,忒毒,说的我跟奸臣一样。当年我确实有些对不起孟弟弟,可你让我怎么办?魏行风帮了我那么多,难得找我帮一次忙,我不好拒绝呀……为这事我也解释过了,键盘也跪过了,你能别再挤兑我了行不行?” 徐曦然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知道当年你为难……但如今呢,魏行风是没手还是没脚呀?为什么啥事都让你帮他做?他都快成大爷了,让你管死管抬管埋!” 孙磊叹气道:“那有什么办法?他不愿见人,不肯出门……你是没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我真怀疑哪天他会跟他妈妈一样。媳妇儿,我知道你讨厌他,可他如今也遭报应了,我要袖手旁观实在是太无情了,我做不来。” 徐曦然言简意赅地说:“活该!” 夫妻俩脸色都不太好看——魏行风就是他俩的雷区。 过了一会儿,徐曦然小声开了口道:“他当年是怎么虐孟朝阳的你都看见了。还有孟朝阳流的那些血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讲道理要记仇,可你有你的义气,我也有我的义气。我最多就只能做到不管你们的交往,让我对他好脸色、说好话,我真的做不到。” “我明白。”孙磊拍了拍她的手,两人就算是和解了。 “他的精神转态很差吗?”徐曦然难得多问了一句关于魏行风的情况。 “嗯。看着没事,不过我知道他很消沉,还经常走神。从家乡回来后,更颓废了,估计是因为没打听到孟弟弟的消息。”孙磊扭头问媳妇:“你也没有他的消息么?” 徐曦然黯然地摇了摇头,“他妈妈去世后,我们的联系就断了。” 孙磊:“孟弟弟也是绝,一年只打一次电话报平安,还特么用公用电话,这是早料到老魏要后悔、故意让他难过呀!” 刚离开徐家的孟朝阳打了个打喷嚏。并不像孙磊猜测的那样,他离开的这几年压根不太去想魏行风 分卷阅读65 ,即便偶尔想起,出于二傻子的天真本性,他始终认为魏渣渣肯定春风得意,过得特幸福呢。之所以用公用电话报平安,仅仅是因为,第一年手机没电了,后面几年山村里手机信号不好,因此他总是在置办年货、进县城的时候,用座机打长途。 就是这么简单。 他今天特意带了一箱自己种的香蕉去看望徐曦然。徐家倒是没搬,可惜徐曦然两口子出门去了,他坐了快一个小时没等到人,安旭又打电话来催,他不得不告辞离开。 等徐曦然两口子回来,才进家门,徐妈妈就招呼:“小然,过来吃香蕉。小孟给你送的……他说是他自己种的,生态香蕉。” 徐曦然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瞪圆了眼睛奇道:“妈,你说谁给我送东西?!” 徐妈妈:“孟朝阳呀。就是你干妈介绍的、和你相亲没相成的那个。你俩不是经常念叨他吗?他今天来看你们,坐了一会儿才走的。” 徐曦然:“……” 孙磊:“……” 两人对视一眼,徐曦然跺脚道:“哎呀妈,难得老朋友来看我,您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徐妈妈:“哎呦,我忙着和他说话,忘了。” 徐曦然:“……” 孙磊:“……” 还是孙磊先反应过来,问:“妈,您留他电话号码了吗?” 徐妈妈:“我找他要了,可他说他住在山里面,信号不好,怕你打不通他电话,所以要了你号码,说是会主动联系你。” 徐曦然和孙磊面面相觑,怎么都觉得孟朝阳路个面又消失,还不留电话号码,是在掉魏渣攻的胃口!难道当年的孟二傻子黑化了,要准备虐渣攻? 三天后徐曦然接到了孟朝阳的电话。事实证明他并没有黑化,基本上是徐曦然问什么答什么,除了不愿提当年的事以外,大多数时候都很爽快。他告诉徐曦然现在的落脚点,讲了香蕉园的情况,不但留下手机号码,还留了村委会的电话——以防手机没信号。 两人都很想见一面,可惜孟朝阳还打算回老家看望舅舅,行程比较紧张,只得约定下回。 挂电话前,孟朝阳犹犹豫豫地叮嘱了徐曦然一句:“曦然,我想请你帮个忙,我的事能别……” 徐曦然干脆利落地截断他:“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孙磊。”正挤在她身边偷听的孙磊立马瞪眼,嘴巴一开一阖地向媳妇提出无声抗议。 甩给他一个大白眼,徐曦然听孟朝阳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不是对孙哥有意见,我就是不想再跟过去……沾上边。”毕竟孙磊和那个人关系太近了,他就想把和那人的一切断得干干净净,真正的桥归桥、路归路。 徐曦然善解人意地说:“你对孙磊有意见也正常,在这事上我绝对帮理不帮亲!你把心揣回肚子里,你既然相信我还肯跟我联系,我就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知道她讲义气,孟朝阳对这闺蜜还是放心的。没多想,又说了几句闲话,他就挂了电话。 孙磊等徐曦然讲完电话,在一旁嘿嘿笑着喊了声:“媳妇儿。” 徐曦让用手指点在他嘴上,说:“别叫我,叫得再甜,我也不会告诉你有关孟朝阳的任何事,我可答应过他要保密的!”说完一扭身进卧室去了。没两秒钟,她伸出头警告说:“你别想偷看我手机,要让我发现你有不规行为,看我怎么收拾你!” “谁要行不规呀!你别给我瞎扣帽子!”孙磊嘴里反驳得理直气壮,心里其实很虚,他刚才是盘算着偷看一眼的。 当年为魏行风那点破事,徐曦然差点和他分手,他现在是绝不敢再去触这个雷的。 想从媳妇嘴里套是不可能的——在孟朝阳这事儿上,他已经被徐曦然定性为“助纣为虐的帮凶”,他说的话一点分量都没有。想撩开手不管吧,但一想到魏行风如今的衰样,他又实在忍不下心。 孙磊搓着手坐在沙发上,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目光无意中落到角落里的纸箱上。那是孟朝阳送的香蕉,箱子左下角印了地址和电话…… 沈博曾以一句“假如有一天你再遇到孟朝阳”鼓励徒弟振作起来。而魏行风就是抱着这个希望戒了酒,勉勉强强活出个人样儿。后来,他花了很多心思寻找那人,一直没找到。 不是不失望的,但他的生活里只剩下这么一点可盼望的东西,他须得将全副心神放在上面,防备自己再次变回流浪街头的酒鬼。 随着时间的流逝,找回孟朝阳已经成为一种类似信念的存在。 突然有一天,孙磊告诉他,找到孟朝阳了,还给了他一个地址和电话。他一下就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魂飞魄散。花了些时间,他的神魂终于归位,同时回来的还有往日的精明头脑和行动力。 魏行风很清楚当年他给孟朝阳带去了多大的伤害,对于青年现今的态度,他一点把握都没有。所以他没有冒然前往寻人。 他先是根据孙磊提供的情况,查到孟朝阳的香蕉园及其所在村子的情况。为了避免一上门就被赶出来,他走了条迂回路线——先去本市相关的□□门开证明,表明他的画家身份以及他要前往当地“进行采风和文化推广活动”。 尽管他进军国际画坛失利,还闹出了“攀高枝不成反闹离婚”的丑闻,但对于市场和官方,魏行风依然是一位成功富有的年轻画家。这个身份让他很顺利地开到证明。 而对于对于一个亟待发展、不遗余力进行宣传的县城,这证明不啻是一张镶金边的通行证。采风也就罢了,文化推广那就很了不得,何况还是官方承认的“享誉海外”的艺术家。因此当他拿着证明出现小县城的文化局时,立即受到了相关领导的热情接待。 他轻描淡写地向领导提出,自己不但要在当地寻找绘画素材,还可能投资兴建文化和旅游产业的打算时,领导同志当即表示会全力配合他的“艺术工作”。 然后他提出要去某某寨子考察,因为听说那里风景特别好。于是文化局的领导亲自打电话给那寨子的村长,通知他一定要招待好画家同志,务必为他的采风和考察提供一切便利。 当天魏行风就乘坐文化局的车子去了寨子。村长带着书记等人在村口迎接他,本来要安排他住在村长家的,但他说自己有朋友在这里种香蕉,想去找那位很久不联系的朋友。 寨子里只有一个香蕉园,种香蕉的外地人更只有孟朝阳一个,不是他是谁?于是一行人便转道去了老安家。 望着眼前秀美的绿水青山,和奇特的傣家竹楼,魏行风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在岁月里缥缈了踪迹的孟朝阳,忽然明朗起来,随他一起出现的,是这个陌生而封闭的地方,很像一个遥远美妙的梦境。 不过,这的确很符合孟朝 分卷阅读66 阳的审美,他还是喜欢偏僻边缘的地方,还是不遗余力地为自己打造一个桃源。 早有人通知安爸爸,县城的领导要到他家,他和安妈妈急急忙忙地跑回家,牛都来不及牵回来,人就到了家门口。他也有点蒙,不知道领导为什么非要来自己家,给领导们沏好茶后,他悄悄问村长:“给是(是不是)旭娃惹事了?”在他心中大儿子最不安分,若要惹事必定是他。 村长笑呵呵地说:“不是不是,画家同志是来找小孟的。” 安爸爸:“……小孟惹事了?” 文化局的同志忙向大伙介绍魏行风的身份,以及他此行的目的。画家这种职业对于时代在山里务农的村民而言,听是听说过,但思想里绝对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来客既然有投资打算便是老板,听说招待画家老板的任务落到自己头上,安爸爸很是诚惶诚恐。 魏行风看出他的紧张,有意挑起话题,和颜悦色地说:“我和孟朝阳是老同学,听说他跟你们很熟?” 提起孟朝阳,安爸爸稍微松了口气,诚心诚意地说:“他和我儿子也是同学。哎呀,小孟真是个好人!” 村长补充:“当初,他助人为乐,帮了老安家儿子大忙呢。” 随后,所有话题便围绕着好青年孟朝阳展开。 那天,孟朝阳进县城拿快递(村里不能上网,要网上购物须得进县城,快递也只寄到县城),又带着安虎到处逛了逛,吃过中饭才回村。刚走到龙树下(相当于村广场)就见有村民结伴往安家方向走,见到他们还笑嘻嘻地招呼。孟朝阳现在可以听懂不少泰语,知道他们是说安家来客人了。 来客就来客,可看村民们的样子根本是去围观的节奏嘛。 孟朝阳一头雾水地问安虎:“家里来什么客人?” 同样一头雾水的小孩摇头道:“认不得呢(不知道)。” 等他们快到安家时,被面前壮观的景象吓了一跳——安家小院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几乎大半个村的人都在这里了。大伙儿全都翘首看向安家竹楼的回廊,小普少(未婚女青年)们尤其积极,边看边笑着议论。孟朝阳隐约听到他们称赞“好俊俏”。 孟朝阳在当地算高个子,视线毫无阻碍地投向前面的竹楼,然后他看到一副雅痞精英范儿的青年,和村长、安爸爸等人坐在回廊的草墩上,意态优雅地喝茶聊天。村长不时指一指周围某处,他便抬起头认真看一看,完全无视楼下众人的好奇眼光。 青年在村民眼中是俊俏普毛(未婚男青年),在孟朝阳眼中却是恐怖怪兽哥斯拉。多看他一眼,就让孟好人的身心受一次雷击。来不及仔细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孟朝阳背着包调头就跑,远远地丢下一句话:“我回香蕉园……” 楼上的魏行风已经看见他了,刚站起来喊出个“孟”字,人已跑得没了踪影,逃命都没有他快。魏行风扶着栏杆,低声念出他的名字:“朝阳……”雀跃的心情退潮似的,瞬间就低落下去。 从安家到香蕉园,骑自行车十多分钟的路程,孟朝阳二十分钟就跑到了。一路跑上睡觉的竹楼,进屋,关门,他杵着膝盖牛似的喘了了半天,才算把气给喘匀。 因为跑得太狠了,大脑缺氧似的一阵阵发昏,他简直怀疑看到魏行风是幻觉。从火塘上拎起茶壶倒了杯冷水,他一口气灌下去,灵台总算清明下来。确认了没有出现幻觉之后,一股夹杂着不可思议的怒气陡然升起——那人是发的什么疯,不好好享受他的锦绣生活,跑这山旮旯里干什么?! 好几年不见,平时几乎不会想起,老实说魏行风的样子,即使再见,也像是水中倒影一般,模糊得很。甚至那些往事回忆起来,都带了时间的陈腐味道,不太能触动他。但有一个认识却是深植于心间,难以动摇,那就是自己和那人已经一刀两段,路上偶遇都会绕着走。 他是圣父没错,但也做不到“再见亦是朋友”,别说朋友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都不行,最好是永永远远不见面! 如今天不遂人愿,那人又出现在他生活中,本来平静的心境动荡起来,气得他直咬牙。 不太确定魏行风的到来,是碰巧还是故意为之,孟朝阳坐在草墩上六神无主地想对策。所谓对策,无非就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少接触。其实他心里还是乐观地认为,重逢是巧合,魏行风不可能专门为他而来,最多的接触大概就是被迫叙个旧而已。 他鼓起腮帮吐出口浊气,觉得魏行风是个瘟神,前世可能欠了他的债,跑到这么偏的地方都能遇上。 没隔多久,村长和安旭就来了。 村长向孟朝阳说明,接待魏画家是上级领导安排的任务,是关系到村寨乃至县城发展的大事,无论如何得做好,而他又指定要和老同学孟朝阳见面,因此村长亲自来请小孟同志。这个理由太大了,让孟朝阳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回安家当陪客。 这一次见面,两个人的意识都清醒了,开始从新的角度审视对方。 魏行风坐在走廊上,看孟朝阳一步步从楼下上来。长期在亚热带地区务农,青年晒黑了,长壮了,眼角有些许皱纹,竟多了几分坚毅沉稳的气质,若不是梗着脖子动作僵硬,单从脸上的表情,并看不出他的不情愿。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回跑,旧T恤上泅着汗渍,头脸也不甚干净,可在魏行风眼里,这样的青年别有一番阳刚风采,是个黑里俏的汉纸。 孟朝阳自下而上地瞪着魏行风,看他从人字拖到短袖衬衫都是名牌,头发一丝不乱,衣服干干爽爽,浑身散发着松柏味的男士香水,很好的诠释了“骚/包”一词。虽然两颊刮得很干净,但男人还是见老了,仔细看有些微的眼袋和皱纹,只因为脸上的微笑太耀眼,才很好的掩饰了岁月的痕迹。最明显的改变是瘦了,脸上瘦出了刀削斧砍得轮廓,配上苍白到发青的脸色,男人看上去有些病态。 如果说,此时的孟朝阳唤起了魏行风的新奇激情;孟朝阳则在看清魏行风之后,原本忐忑的心情突然就冷静了,因为他发现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让他发狂的天才少年,并非魏行风变化大,而是自己的心态变了,没有崇拜,没有仰视,单单是看,面对面的,平行地看。 “朝阳。”魏行风站起来,亲热地叫他,不等他回应,就张开手臂拥抱住他。 孟朝阳僵了一秒钟便恢复自然,面无表情地任他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个假,后天更新。考试季到了,最近请假会多有一丢丢,小天使们见谅哈。 第46章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魏行风不敢太纵情,抱得短暂而克制,像一个真正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不甘心地放开怀中人,他拍了拍孟朝阳 分卷阅读67 的胳膊,笑道:“好久不见,长壮了你。” 孟朝阳皮笑肉不笑地说:“天天种地能不壮么?” 魏行风像以前一样揽住他的肩头,亲切地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孟朝阳淡淡地说:“空气好。” 魏行风又说:“这么多年也不联系我们,你太不够意思了。” 孟朝阳曲折地讽刺道:“你娶个洋老婆,住在大洋彼岸,我通知得着么?” 魏行风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刺,一径地微笑感叹:“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孟朝阳实在厌烦这种虚假的对话,好在旁边人多,你一句我一句的和魏行风聊下去,他不开口也不会冷场。 只是魏行风的手一直搭在他肩上,像是怕他跑了一般,捂出满手热汗也不肯放开。孟朝阳借着起身倒茶的机会甩开那爪子,不着痕迹地换了位子。谁知没过一会儿,不知怎么搞的,他又坐到自己旁边,爪子又搭了上来。 吃饭的时候,众人集体挪进堂屋,魏行风仍旧紧紧跟着孟朝阳,坐来坐去总能坐在一起。万般无奈又不耐的孟朝阳坐在人堆里走了会儿神,谁知神思刚归位就碰上魏行风的深情目光,把他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作为远道而来的贵客,饭桌上魏行风免不了要被敬酒,喝的多了,他就有点儿忘形,大长腿借着桌子的掩护偷偷地就往旁边靠。 孟朝阳正为了不和他交流一味埋头苦吃,突然脚上一热,被光果的皮肤缠住了。筷子停在半空中,孟朝阳浑身僵硬地看向魏行风。那人正神态自若地推杯换盏,除了脸颊微红外,看不出丝毫异常。孟朝阳面无表情地挪开脚,继续埋头吃东西。 岂料,没隔几分钟,那只脚又缠了上来。如此三番,孟朝阳坐不住了。屋里本来温度就高,不断纠缠的皮肤更是带来黏腻的触感,在他胸中拱出了一团火,真是恨不得两大耳刮子扇过去,让这货有多远滚多远!咬牙忍了又忍,勉强把那口气忍回去,却再吃不下一口东西了。 恰逢安妈妈端上烤鸡,安旭对魏行风说:“你尝尝这烤鸡,孟大哥最喜欢吃了。” 魏行风接过鸡,笑眯眯地说声“谢谢”,然后撕下一只鸡腿放进孟朝阳碗里,说:“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一如既往的殷勤体贴,无疑于一桶滚油当头浇下,把孟朝阳刚刚熄灭的火苗硬浇成了勃然怒火。他把碗筷重重地放到桌上,霍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村长在后面叫他,安旭则追上来拉他。尽管知道自己未免失礼,可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再呆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暴起。 安旭一路叫着“孟大哥”,直追到院子外,孟朝阳才停住脚步。 “你怎么了?”安旭问。 “我吃饱了,”孟朝阳一抹脸,稍微冷静了些许,“我今天太累了,先回那边休息。” 安旭:“……” 孟朝阳且行且说:“你帮我跟大家说一声,不好意思了。” 安旭的嘴动了动,但看他走得异常干脆,便只喊了一句:“你小心点儿。” 孟朝阳随便挥了挥手,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第二次逃回了香蕉园。 推开院门,一条黑影敏捷地蹿到跟前,尔后,夜色里显得尤为凶恶的畜生犹如一只娇弱的萌龙,将大而坚硬的头颅往他膝盖上亲昵地蹭。孟朝阳弯腰伸手抚摸了它的下巴窝,轻声说:“对不起黑豹,忘记喂你了。” 黑狗很委屈“呜呜”哼,伸长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手掌。 孟朝阳摸黑给黑豹补上了晚饭,蹲在旁边看它西里呼噜好吃得好不欢实。 他想起当年遇到黑豹时,它还是一只被遗弃的半大野狗,尽管瘦得皮包骨头却特别凶,村里的家养狗没一只敢惹它。它是让村民拿弹弓赶出村的,然后在这小院门口遇到了自己。奇怪的是,它见到自己时一点都不凶,又温顺又可怜,睁着一对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人。自己给它喂了食,它就不走了,天天趴在院子外,只要一见到自己就跑上来求食物求抚摸求关注,然后,它有了黑豹这个名字,成了香蕉园的一份子。 现在的黑豹,长得膘肥体壮,凶猛警觉。附近的人都知道香蕉园的黑狗不好惹,熊孩子摄于狗威,从不敢光顾这座果园。而孟朝阳每日与狗为伴,也少了许多寂寞孤单。 摸着黑豹的脊背,孟朝阳小声感叹了一句:“你都长这么大了呀。” 时间竟是这样快。 在这山里,他不辨日月地,已经生活了快三年。虽然单调甚至是枯燥,但他却过得很安然。偶尔想起过去,依然历历在目,但总像隔了千山万水,已激不起一丝波澜。 这样的平静,在今晚戛然而止。魏行风像个毒气弹似的,带着令人窒息的有毒气体从天而降。从他的表现来看,重逢并非巧合,分明是姓魏的有意为之。也不知魏大画家抽的哪门子风,突然又想起他这位旧友,千里迢迢地跑来撩个泥腿子?或许是又无聊、又没灵感了,需要来点原生态的朴实刺激? 一想到这儿,孟朝阳就来气,抑制不住就想抄家伙揍人!魏行风到底把自己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遛狗玩儿呢?! 把头扎进水盆里浸了一会儿,又用凉水从头到脚冲了几遍,孟朝阳不顾蚊虫叮咬钻进了蕉园。穿行在蕉林中,他仔细检查了每一棵香蕉。哪棵刚除过虫、哪棵要补肥,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别人眼里一模一样的果树,在他眼里却各有特征,因为每一棵都得了他精心的呵护,每一棵都凝结了他上千个日夜的心血。 心里的火气随着身上的水汽,渐渐被蒸发了,乱了整晚上的心,也沉静下来。冰凉的蕉叶从指间滑过,他恍然觉得自己犹如站在悬崖之上,一边是空洞黑暗的深渊,一边是蓬勃茂盛的蕉园。 过去,即是深渊! 他愿意把全身心给蕉园,因为这里只有一个规则——多少耕耘多少收获,简单而实在,没有欺骗和背叛,没有纠结和拧巴。他终于又为自己建了另一个桃源。 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任魏行风毁掉它! 次日,孟朝阳准点起床。 安旭没过来,大概是昨晚酒喝多了。他吃完简单的早点,便如往常一般去蕉园里劳作。 中午回来的时候,仍旧没见安旭,孟朝阳独自吃完午饭,拎着衣服到小河里洗个澡,然后就到了歇凉的时间。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找乐,先陪黑豹玩一会儿,尔后剖了个西瓜,坐在狭窄简陋的回廊上开啃。 黑豹在院里啃他丢下来的瓜皮,忽然挺直上身,猛地原地转身,对着院外一通狂吠。 孟朝阳抬起头,看到了魏行风。那人依然衣冠楚楚,蹬了辆自行风,一条大长腿撑着地,笑吟吟地喊 分卷阅读68 :“朝阳。昨晚怎么先跑了呀?” 漠然地看了来人一眼,孟朝阳继续埋头啃瓜。 “昨天人多,也没机会和你说话。今天我们好好叙会儿旧。我给你带了礼物,是你最喜欢的东西……”魏行风自顾自说着,推了自行车就要不请自入——院门没锁。 黑豹发出威胁的吠声,一双眼森然地盯着入侵者,亮出了雪白尖锐的獠牙。 魏行风脸皮厚,但胆子不肥,面对这样凶神恶煞的猛犬心里不免犯憷。“嗬,好凶的狗。你养的吗?”他停在院门口,堪堪保持住微笑,将目光投向二楼上的孟朝阳。 孟朝阳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毫无形象地大嚼西瓜,不经意抬起眼皮,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好像他是个隐形人似的。 苦涩从心里一路漫到嘴里,魏行风的语气不由多了一点哀求:“我们谈谈吧。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孟朝阳终于正正经经地看了他一眼。 魏行风用了十二分的诚挚和深情开口:“朝阳,这些年我……很后悔。我一直想请求你的原谅……” 孟朝阳已经站起来。靠着栏杆,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咀嚼,目光却如钉子一样盯住魏行风,十分犀利,十分无情。待魏行风话音落下,他吐出嘴里的瓜子渣,冲楼下喊了一嗓子:“黑豹!” 说时迟那时快,黑狗快如离弦之箭,噌地从地上跃起直扑向门口的男人。 “他放狗咬我!”魏行风在突如其来的惊恐中冒出这个念头。透过黑狗的尖牙和利爪,他看到男人居高临下,冷若冰霜,仿佛面对一个窃贼或盗匪。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魏行风居然疼出来一分勇气,硬是没有逃跑或退后。 第47章 黑狗的嘴一开一合咬向魏行风的胸膛,“刺啦”撕下一块布料,牙齿重重蹭过皮肉,痛是痛,但没有见血。 “黑豹!滚回去!谁让你乱咬人的!”身后响起安旭咋呼的叫声。 黑狗停在魏行风面前不远处,摆出攻击的姿势,眼睛不住往后面楼上瞄。 “去去去,这位是客人,谁让你……”安旭停住电动车,看了看作壁上观的孟朝阳,没说出后面的话,只一味向魏行风道歉:“魏画家,实在对不起,这狗太野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它!你快请进,让我看看伤!” “我没事。”魏行风僵硬地吐出三个字,扶起地上的自行车,掉头就走。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低着头递给安旭一个包裹,飞快地说:“给他的。”不等安旭开头,他就骑上车走了。 孟朝阳不去看安旭,冷淡地转身回了自己屋。 他看得出,魏行风很受伤。那么爱面子的人,被狗咬了,肯定羞愤到了极点,更何况放狗的人是自己。曾经的死忠迷弟,把他奉若神明的人,居然会放狗咬他!黑豹被训练得很好,没有自己的命令绝不会咬伤人,顶多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没有咬伤身体,却一定伤到了自尊,那人可是自尊心特别强呢。 这样很好,孟朝阳就是要下他面子、伤他自尊,让他自难而退,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门被推开一条缝,安旭的脑袋探进来:“孟大哥?” 孟朝阳点点头:“进来吧。” 安旭把包裹递给他:“魏画家给你的。” 孟朝阳把东西随便往旁边一推,率先说:“我和他并不是朋友。” 安旭:“……” 孟朝阳:“以前是,不过后面闹矛盾绝交了。所以我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安旭早看出这俩人有嫌隙,可魏行风是县领导领来的贵客,他也不好拂对方的面子。挠挠头,他说:“我看他很在意你……不过,孟大哥你人那么好,能和他绝交,他以前一定做的很过分。” 这句话太窝心了,孟朝阳差点就想去握他的手,感激地来一句:“好兄弟。” 安旭又说:“你放心,他一个城里人在我们这儿住不惯的,说不定隔几天就走了。” 孟朝阳:“我是我,你是你,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理解,你不用觉得为难。” 安旭咧嘴一笑:“哎呀,刚才吓了我一跳,生怕黑豹把人咬坏了,谁知黑豹只拿牙磕了他一下,连一点油皮都没破!这狗都要让你训成精了!” 孟朝阳:“我就是不想跟他说话,吓吓他而已。” 安旭笑道:“这回肯定吓到了。黑豹可是我们最厉害的好狗!” 俩人说说笑笑把黑豹好一顿夸。末了,孟朝阳嘱咐安旭:“他要让我陪他吃饭啥的,你替我挡一挡。” 安旭路出一口白牙,干脆答应:“好咧。” 晚上,孟朝阳拆开包裹。里面有两本画册,都是孟朝阳最喜欢的画家;还有一只天梭表,是当初他们还住出租屋时,魏行风送孟朝阳那只的同款——原来那只,被孟朝阳自杀的时候摘下来,遗留在了小楼。 礼物不算特别重,但用足了心思,其中蕴意不言而明。 孟朝阳懂也装不懂,把画册包起来塞抽屉里,准备拿去给胡子叔。手表则被他转送给安旭,并且要安旭向魏行风展示一下。这是得罪人的事,但安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真戴着表去送礼人面前转了一圈。 其实安旭还是有点心虚,完成了孟朝阳的任务之后,他情不自禁地去偷偷打量魏行风,生怕对方被自己冒犯狠了。不过魏画家很淡定自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儿,对自己依旧会亲切微笑,似乎并没注意到那块手表,或者注意到了也不往心上放。 魏行风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安旭一进屋他就看到了。他又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手表的光彩就是针,闪一下刺一下,胸口都被扎成筛子了。 孟朝阳的意思,他一清二楚。清楚又如何,他费尽辛苦才找到的人儿,这点手段又怎么可能让他放弃? 原先他有点担心安旭和孟朝阳同吃同住,会不会发展出暧昧情愫,通过全方位的旁敲侧击,他现在确定这俩人只是纯洁的友谊,像自己和孙磊。孟朝阳的好友,他自然要笼络,又怎会随意迁怒? 安旭原先担心万一,假如魏行风又要去找孟朝阳,自己该如何委婉拒绝,还好村领导盛情邀请魏画家参观本村美景,不用他出面当恶人。 整一天没见到魏行风,孟朝阳小小地松了口气,正庆幸自己把对方恶心走了,谁知那家伙又出现了。而且是在夜深人静、孟朝阳都准备睡觉的时候来的。 黑豹一见他就沸反盈天,妄图用凶恶的咆哮把他吓走。孟朝阳听黑豹叫起来没个停,忍不住推开窗往外看,就见魏行风站在院外的榕树下,和小院保持了一小段距离,正仰头向竹楼望。一见孟朝阳路出头,他马上调整位置,站到了正对青年窗户的地方。 一个楼上, 分卷阅读69 一个楼下,四道目光毫无阻碍地相遇了。 魏行风的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水,闪着光,带着灼人的温度,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孟朝阳简直招架不住,好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溃不成军,不得不躲回房间。为了表示抗议,他把窗子关得震天响,隔壁安旭屋的墙壁都颤了一下。 还是没有变呀。魏行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在他眼里,孟朝阳所有的无情拒绝,甚至放狗咬他,都是虚张声势,他依旧是温吞心软性子,遇到危险矛盾就缩回自己的壳里。这种脾气,魏行风以前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但现在却觉得特别可爱。 抬起手摩挲着被狗咬到的地方,恰巧是心口的位置,一块淤青,用力按会觉得疼,他把这伤痕当做孟朝阳给他的见面礼——刚开始感觉痛,渐渐的,就不痛了,只看到青紫的颜色和形状,像个带着狠意的吻痕。 楼上已经熄灯了,狗也叫累了消停了。魏行风靠在榕树上,把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像。忽略掉蚊虫的叮咬,他只感觉到凉风习习,吹来花香,吹来虫吟,撩起他的衣摆,撩起他的柔情。 缓缓闭上眼睛,他想,他不怕痛苦,只怕空虚,既然等一个人能填满心房,他愿意等。 几天后,吃过晚饭收拾完,眼看要到邀约对歌的时间,安旭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阿妈今天把家里的驱蚊膏都给魏画家了。” 孟朝阳:“……” 安旭:“他身上都是包,怪吓人的。” 孟朝阳:“呵呵呵呵。” 安旭觑了他一眼,小心地问:“他每晚站在外面干什么呢?” 孟朝阳耸耸肩:“谁知道?” 安旭:“他、他被蚊子咬着不难受呀?” 孟朝阳戏谑地说:“放心,有你们老安家的秘制驱蚊止痒膏,他肯定不难受。” 安旭瞄着他的脸色说:“他是不是想跟你道歉?” 孟朝阳抻着衣襟,淡淡地说:“不存在,我当初和绝交的时候就跟他说过,我理解他,不怪他,但是呢我跟他不是同类人,走不到一块儿。我就是给他好脸色也只是敷衍而已,心……”拍了拍安旭的胸膛,他说:“总是隔着的。他要想不通我也没办法,能明白不?” 安旭想了想,点头道:“明白。处人要讲缘法。” 孟朝阳:“对噻。我呢,不想跟他伤神;他呢,就喜欢费神搞这一套。所以,随便他啰。” 安旭去窗边看了一眼,毫无意外看到了白衣飘飘的魏行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了件白衬衫,神情又十分专注深沉,小安同志硬是从他身上看出了森森鬼气。 缩回头,安旭小声对孟朝阳说:“他又来了。孟大哥,搞艺术的人是不是都特别怪?” 孟朝阳摆摆手:“才不是,正常人多着呢。” 安旭很八卦地说:“我看他平时很温和稳重,但一遇到你就变了,就像脑子有问题一样。” 孟朝阳自嘲地笑起来:“我真荣幸。” 这时候楼下响起普毛们呼朋引伴的声音,安旭冲孟朝阳打了手势,说:“我走了。” 孟朝阳点点头。听着他噔噔下楼的脚步声,然后嘻嘻哈哈地和魏行风打招呼,不一会儿人就走远。 天气越来越热,下午刚冲过凉,现在身上又汗津津的,孟朝阳很想去小河里泡一泡,然而门外立着个鬼似的魏行风,他实在害怕路面,不是怕那人,而是怕麻烦。 第48章 对于魏行风的种种行为,孟朝阳实在是烦透了,巴望他赶紧走,可他偏偏不走。不但不走,还一步步往孟朝阳生活里挪。 肇始是某一天,孟朝阳带着一众小孩在龙树下踢球,正好碰上了从佛寺里出来的魏行风。 尽管本意是来追孟朝阳的,但魏行风也很喜欢这片山村的风景和田园生活,毕竟他和孟朝阳的审美趣味一直比较相投。孟朝阳会在这里定居下来,他自然也会被吸引。尤其是那棵古老的龙树和辉煌的佛寺,第一眼就让魏行风着了迷,有空就会来欣赏佛像和建筑,不仅限本地,这片地区的大小佛寺他都走了个遍。 离开佛寺,他远远看到村广场上飞沙走石,人影幢幢。孟朝阳身高腿长,在一群短腿孩子里蹦跳穿梭,满场全是他的声音,耳畔也全是他的吆喝,时不时玩个花活儿,晃过两个孩子;或者手舞足蹈地指挥小孩排兵布阵,孩子头的风采颇是潇洒傲然。 魏行风虹膜上的金色彩影尚未退下,就被这个动若脱兔的黑里俏汉纸填满了。 这样的孟朝阳,他从未见过。 印象里的孟朝阳,是个好脾气的宅男,喜欢做家务,喜欢围着他的打转,性格里虽也有活泼的一面,但安静的时候更多。而眼前的青年,又黑又壮,身形灵活敏捷,嗓门大而粗野,仿佛有无限活力亟待发泄,全身上下都是灼人的热力。 他没想到,几年不见,孟朝阳竟养出了跳脱的野性,从孟二傻子变成了孟黑子。 不过,更美。独属于男性的阳刚之美。 魏行风砰然心动,简直要被孟黑子迷住了。视线粘在对方身上撕都撕不下来,直到球赛结束,小孩们簇拥着青年离开广场时,他也不由自主就跟了上去。 孟朝阳知道他跟着自己,不过因为刚大动了一场,心情比较好,所以没太在意。到了小河边,他脱了只剩条裤衩就扑河里去了。再往岸上瞄时,没看到人影,孟朝阳就心情舒畅地把裤衩也脱了。村里有规矩,男的洗一条河,女的洗一条河,互相绝不越界,他光/屁/股在这里洗惯了,一点都不担心。 魏行风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藏进了河边的小树林——主要是怕孟黑子看到自己又逃了。 有了树木的遮挡,魏行风可以不慌不忙、仔仔细细地窥视。目光犹如精准的射线,一寸一寸地描摹着青年的身体,每一个细小的起伏,每一点微末的变化,都牢牢刻进了他的瞳孔和记忆。每当有水珠顺着光滑的肌肤往下淌,偷窥者的喉头就会跟着滚动,滚出一股燥/热的火苗,快把小树林都点着了。 青年弯下腰,手伸到水里,猛地向上一甩。一条破了洞的湿短裤啪地落到树林前的草地上,好像一桶从天而降的汽油,把火苗浇成了大火,在魏行风心里噼里啪啦燃烧熊熊。 而水中的青年,嘻嘻哈哈笑闹一阵,霍地站起了身,犹如一尊青铜雕像披了一身宝珠,流光溢彩之下是沉沉的暗金。并且……小小孟昂首挺胸地正对了魏行风,青年还毫无顾忌地用手掂着它,一路走上了岸。 魏行风不敢看了,用手捂着鼻子慌忙撤退。 晚上,魏行风吃了一大锅清热去火的食物,灌下很多苦丁茶,体内的火气才散去一些。他没有去孟朝阳竹楼下装鬼,因为怕会没出息地再流 分卷阅读70 鼻血。 盘腿坐在竹席上,他满脑子都是孟黑子的身影和果体。飘渺的情愫落下地,化作情/欲的渴望,一下子从“思念”过度到“想、上”,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些年并不是没有机会猎艳,但他没兴趣,男人女人都没兴趣,除了一个记忆中的孟二傻子,还是那种相对纯洁的追悔思念之情。可是现在,他太想大干一场,每个细胞都在想,想得要爆炸了。手摸索着往下,他在想象里和青年颠/鸾/倒/凤,一次又一次单方面的释放,轻松过后却是无边的苦闷。 他想,孟朝阳真是了不得,已经修炼到能让自己自/渎的程度。他又想,自己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再这样温水煮青蛙似的干耗,揣着如此强烈的欲/望耗下去,他可能真会疯掉。 隔天,孟朝阳踢完球回来,走到香蕉园前面的拐角时,偶然听到安旭父子的谈话。俩人用的是傣语,不过孟朝阳大部分都听得懂—— 安旭:“那魏画家为什么突然要来蕉园住呀?” 安爸爸叹气:“哪个晓得?他说蕉园风景好,想过来画画,我和村长都跟他讲这边条件差,住不成,白天来画就行了,他偏不听。还说他那个写生就是要吃苦。” 安旭为难地说:“孟大哥说了,他们不是朋友,见不得他,还让我帮他推脱。这让我怎么跟他讲?” 安爸爸:“我也看出来他俩有过节,但是村长布置的任务,我能怎么办?” 安旭:“要不我去跟他讲?” 安爸爸:“你去试试嘛,但我估计讲不通。” 父子俩统一地唉声叹气,孟朝阳单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出他们有多发愁。 没办法,在这个政/府大过天的地方,魏行风有县领导保驾护航,村长不好找孟朝阳就去找安家,安旭他们平白当了夹心饼干。 小安虎已经大声向哥哥和阿爹打招呼了。孟朝阳拍着球慢慢跟了上去。 安旭和安爸爸看到他,飞快地掩饰好脸上的为难,一起路出了微笑。 孟朝阳冲他们点了点头,率先开口道:“他要来住,就让他来。” 安旭:“……” 安爸爸:“……” 孟朝阳:“不过别让他住我们的竹楼,让他住旁边的小楼。” 安旭眨了眨眼,犹豫道:“那楼太破了,住不了人。” 孟朝阳一摊手道:“那怎么办?我们的竹楼已经没地方给他睡了。再说我们两个单身汉,住的地方又脏又乱,晚上睡觉还赛着打呼噜,怎么好招待贵客?小楼收拾下好歹是单间,至少清静不是?正适合给大画家住。” 安旭连眨了几下眼,有些反应过来,对安爸爸说:“阿爹,你让魏画家隔两天搬过来,我去修一修小楼的房顶。” 安爸爸兀自不放心:“破成那样,咯能(能不能)住人?” 安旭扯起他爹衣袖就走:“能住的。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看一下。”一边说一边回头冲孟朝阳伸出大拇指。孟朝阳回了他一个促狭的笑容。 香蕉园最早有一座小竹楼,刚够一个人起居,后来盖了更大的新竹楼,那里就荒了下来,平时用来堆肥料农具等物。因为年久失修,小楼十分破旧肮脏,屋顶都塌了一半。修一下,勉强可以住人,但绝对不会住得舒服,何况魏行风那么爱干净、爱享受的人。 孟朝阳正琢磨着怎么把那家伙恶心走,机会来了! 安旭很快把小楼的屋顶和门窗修好了,但因为坏损的年头实在太久,修缮的时间又仓促,屋顶还有缝隙,新装上纱窗的窗框是歪的,勉强用纸塞住。地板墙壁是孟朝阳用水冲的,不过仅限于冲,上面的污渍并未清洗,至于竹竿与竹竿之间的细缝,孟朝阳更不会去打扫。肥料被挪到楼下,孟朝阳又特意去弄了些新肥埋到土里。 站在狭小破烂的房间里,看着成群的苍蝇落到不干不净的竹席上,闻着几乎可以把人薰昏过去的牛粪臭,孟朝阳满意极了。他不相信魏行风能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下去。 做这些布置的时候,孟朝阳觉得自己有些无聊。这样整人也并不让他愉快,毕竟孟圣父是个温吞和善的软性子,与人为善是他的习惯。 然而,这世上若还有一个能让他硬起心肠的人,那就是魏行风! 他太珍惜现在的生活了,不愿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可突然间,早已被埋葬的魏行风出现了,带着坟墓的陈腐味道,硬要闯进他的新生活,激起了他本能的反抗。 对于魏行风本人,时至今日,他并没有太多怨恨,因为自认已经看透,不会生出什么强烈的情感。不恨,但是怕,非常的怕,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光是想一想都会让他怕得发抖。 再也不要回去了! 所以他逼着自己狠下心肠,变成石头,变成毒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变成猛兽。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要钝刀割肉一样虐攻! 小天使们是不是要考试了呀?备考的时候注意休息呐。 有空的时候给俺留个言,那可是俺更文的动力。 第49章 魏行风是村长和安爸爸陪着来的。 村长一进屋脸就绿了。 安爸爸也没想到儿子打了包票的房间会差成这样,当下十分惶恐地解释:“他们还没打扫完……” 村长瞪了眼说:“怎么能让魏画家住这里?!” 不等安爸爸开口,孟朝阳及时说道:“我们确实没弄完。再说我们那屋除了新点儿,其他也跟这边差不多,杂物还更多,而且跟人合住也不清静。” “是啊,”魏行风终于开口了,脸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云淡风轻地说:“这里很好,安安静静的。再说我是来体验生活的,就是该跟你们一样。” “对对,魏画家是来体验生活的。”村长呲着牙接话,心想我们的竹楼可比这儿干净多了,这儿就不是给人住的,跟猪圈差不多。有些替他担心,村长又说:”魏画家你先到他们那边挤一挤,等他们收拾好了再过来住?” “不用了。”魏行风摇摇头,放下行李,说:“我已经很麻烦他们了。就这儿,挺好的。”他很有风度地冲孟朝阳一点头:“麻烦你们了,谢谢。” “不麻烦。”孟朝阳想挤出个假笑,但嘴角太僵硬,只扯出个歪嘴的难受表情。 于是,魏画家就在跟猪圈差不多的地方住了下来。 孟朝阳只是嘴上说要来收拾,等村长一走,他也走了,压根不打算替不速之客费力气。安旭两头难做人,一早跑回家就再没路面。 魏行风在臭屋子里坐不住,想到院子里溜达,无奈才一迈步,黑豹就跳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他往孟朝阳住的竹楼走,黑狗就作势要攻击,硬逼着他退回到院子边缘。试试探探地,他迂回前进 分卷阅读71 ,在黑豹警惕的注视和低吠下,很艰难地走了一圈。 在院门口站定,魏行风舒了口气,终于明白黑狗是在为新房客圈定进出路线。 看着黑狗的眼睛,他点头苦笑道:“真是条好狗。”说完,他从嘴苦到了心。 知道孟朝阳在蕉园劳作,他有心过去看一看,可黑豹一直在背后盯着,森森绿眸中全是“禁止靠近我主人”的警告。 魏行风只得沿着蕉园边缘走了一圈,然后他背靠大树,席地而坐,开始望着蕉林小院参禅。 迄今为止,除了第一次见面,讲过几句场面上的话以外,孟朝阳没再跟他讲过一句话。青年用铜墙铁壁将他的路堵了个死,然后冷眼看他上蹿下跳。要说不难过是假的,但再难过他也愿意受。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了。 这天晚上孟朝阳去胡子叔那儿借住了一晚,隔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形容憔悴、挂着黑眼圈的魏行风,一面沿着小院边缘迈步,一面不住地打哈欠。魏行风看到他的时候,居然还挺高兴,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打招呼:“早啊。” 孟朝阳一眼就看到他胳膊腿上全是红疙瘩——这里不但蚊子毒,还有跳蚤、虱子等各类小虫,稍不注意就会被咬一身包,那种痒痛交加的滋味真是十分酸爽。此时,不过眨眼的功夫,魏行风已经忍不住前胸后背的乱挠,全然不顾形象了。 孟朝阳终于幸灾乐祸地开了口:“昨晚睡的好吗?没被臭死吧?” 魏行风:“……” 孟朝阳煞有介事地又说:“哎呦,没被臭死也被叮死了。我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要跑来受这份儿罪?啧啧。” 魏行风挠着手臂,温柔地回答:“为了离你更近一些。” 孟朝阳:“……” 魏行风轻声说:“朝阳,我们……” 孟朝阳慢后退一步,做过暂停的手势:“哎哎,什么‘我们’,别乱叫!我可是签了合同的,你忘了?” 魏行风垂下头:“对不起。” 孟朝阳一摆手,干脆地说:“废话少说,我就跟你说一句,你是真写生也罢,还是闲着无聊找事也罢,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你爱住就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但是离我远点儿,少和我瞎扯淡!”举起拳头比了比,孟朝阳恶声恶气地威胁:“再扯一句,我揍死你!” 别说,孟朝阳这会儿的表情和语气,还真有一股子狠劲儿,看在魏M眼里居然有点暴力美学的风韵,不由自主就愣了神。等回过神来,他冲孟朝阳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朝阳,你太man了!” “man你/妈!”孟朝阳说一不二,抓起手边的小木桶就砸了过来。 木桶擦着脸飞过去,魏M还在那儿笑了半天,真是疯了。 昨晚孟朝阳把自己这桩恩怨跟胡子叔大致说了。胡子说问他是不是还在乎魏行风,又问假如不在乎你躲什么?孟朝阳觉得十分有道理,魏行风其人相当擅于得寸进尺,自己越躲他越嚣张,倒显得很在乎他一样。其实,在乎个屁! 因此,孟朝阳决定不躲了。他不来招惹自己就算了,若要纠缠就冷脸以对,真把自己逼急了,恶语相向、拳脚相加,也是做得出来的! 中午孟朝阳照例自己煮饭,魏画家自然又被村长请去吃饭。端着碗坐在楼梯上吃饭,趁魏行风往外走的时候,孟朝阳冒出一句:“只顾自己搞幺蛾子,也不想想给别人添了多大的麻烦!” 他的嗓门足够大,魏行风听得一清二楚。脚步顿了顿,魏行风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走了。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孟朝阳睡午觉将醒未醒时,有东西扔到了他门口。他爬起来开门看,一个竹叶包捆了张纸条:你喜欢的烤鸡。 孟朝阳毫不犹豫地将烤鸡扔给了黑豹,也不管魏某人看见没有。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魏行风就开始自力更生地打扫房间。他先用杀虫粉给屋子除虫,又把竹席和几件家具拖出来仔细清洗。 孟朝阳冷眼旁观,眼看他洗完家具,要准备清洗地板墙壁时,忽然呛了他一句:“你把水缸里的水用完了,回头又让人家安凤挑,你好意思吗?” 魏行风拎着桶一怔,这才想起来,当地的风俗是女人负责挑水——但凡家里有健康女性,全家用水就都由女人从水井里挑过来,鳏夫和男孤儿才自己挑水。 安家把孟朝阳视为自家人,所以他这里的水都是安凤挑。以前孟朝阳自己挑,小姑娘还认为他看不起自己,偷偷抹了回眼泪。打那儿以后,孟朝阳不敢和她抢挑水的活儿,只是用水的时候比较节省,怕增加小姑娘的劳动量。 今天魏行风打扫除,几乎要把整件屋从里到外洗一遍,大水缸的水蹭蹭往下降,孟朝阳一看就来气,态度恶劣地数落他:“你当是在城里用自来水啊?这里的每一滴水都是人家安凤卖力气挑来的,你要用水不会自己挑去?你也好意思?” 魏行风被他说得涨红了脸,放下木桶,开始满院子找扁担,无奈有黑豹镇院,没走两步就引来阵阵狗吠。孟朝阳生生管住手脚和嘴巴,既不制止黑豹也不帮他拿扁担,就当看笑话一般看他乱出一头热汗。魏行风看他,他就回赠一个白眼,特别理直气壮。 然后魏行风就骑着自行车出去了。五分钟后,他载着一根扁担回来,开始二话不说地挑水。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终于将水缸装满,魏行风也累得不行,很没象形地随便往地上一坐,呼哧呼哧喘粗气。 他其实有点不好意思,这挑水是女人的活儿,他人高马大的男人还不如十多岁的小姑娘。何况他的一举一动全落在孟朝阳眼里,不用看,他都想象得出孟黑子的鄙夷神情。 忍着疲累,冒着炎热,他重新站起来,装出没事人的样子又开始挑水。他直接把水挑到小破楼下,准备提水上去继续清洗。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真累伤了,他的右手使不上力,磕磕绊绊走了几步,手一软,木桶滚下楼梯,水洒了一地。 魏行风看着打泼的清水——因为是艰辛的劳动成果——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以前他力气是很大的,可以打横把孟二傻子抱起来跑,这些年不爱惜身体,元气都被掏空了。 孟朝阳就坐在对面楼上吃早点。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惊动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魏行风抿了抿嘴角,再次把另一桶水吃力地抱上二楼。 作者有话要说: 虐攻好爽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写这篇文的本意就是想写个先虐受后虐攻的故事,两个中二纠缠半生嘛,奋斗啥的后面可能有一点,但因为不是励志文,所以不会太多。 孟朝阳开始爱的不但卑微,而且失去了自我,确实给魏 分卷阅读72 渣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但他现在已经找到自我啦,虽然只是普通的蕉农,他也生活得很充实。反倒是魏渣,自从画不出好画以后人生一下就空了,非得抓住孟朝阳,因为那是他错过而一直后悔的东西。他现在还没学会如何爱一个人,我会慢慢调/教他滴。同样的,孟二傻子也要学习,怎样不在爱情中迷失自我,这都需要时间和契机,我会尽量写出感情和趣味,大概就是酱紫。 再次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50章 从来没经历过如此艰难的清扫,等小楼全擦洗干净后,魏行风已经累瘫了,手脚都失去了知觉。他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躺了不知多久,天色开始转暗,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但孟朝阳是不会给他做饭的。往常他都是到安家或村长家吃饭,可今天他实在是太累,尽管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是不想动一下。 他听到楼下有孩子叫他,大概是请他去吃饭的,然而他的舌头声带都累歇菜了,一点声音发不出来。孟朝阳对孩子说了句傣语,孩子就离开了。 魏行风望着路了缝的屋顶,无声地苦笑。他觉得孟二傻子忽然变聪明了,懂得使出种种小伎俩妄图把他恶心走,这些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他承认,青年冷若冰霜地看他出丑时,他的自尊心是痛、是窘的,然而痛和窘与失而复得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说来奇怪,自从来到这里,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药了。大约是心里有了盼头,虽然几乎每天都在承受细密的失望和难过,但那股坚韧的劲头回来了。他想,倘若能让孟朝阳回心转意,他还能够忍耐更多苦头。 当然,青年对他防范得很严,使他无法展现自己的赤诚和真心,这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以前的孟二傻子是个软萌的暖男,心软,耳朵也软。现在的孟黑子,虽然竭力想展现出一个冰山形象,但他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在冷和硬的下面隐藏的旧日痕迹。就像娇嫩的枝条长出了层层荆棘,柔软还在,只是须得突破扎人的尖刺才触碰得到。痛是一定的,或许还要流血,然而却有一种微妙的刺激,往旧的回忆里注入了新鲜的撩拨。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魏行风觉得自己更饿了。 身体饿,心也饿。 为了抵御饥馑的折磨,他把全副心神都集中的YY孟黑子上。原先动不了的手回光返照般有了活力,居然开始一次又一次不要命地捣鼓自己。在濒死的快/感中,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孟朝阳以前总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如今是要死在一朵黑玫瑰下吧。 天还没亮开,魏行风就被饿醒了。虽然周身酸痛得厉害,但气力是恢复了些,就是饿得打晃。他带着一副活鬼的尊荣,十分狼狈地去安家,硬是吃光了一大盆米粉,他才算是还了阳。 小安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把我们的早点都吃光了……” 姐姐安凤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安爸爸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事没事,喜欢吃就多吃点儿,不够再煮。” 魏行风也尴尬地笑:“够了够了,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 安婆婆笑嘻嘻地说了句傣语。 安爸爸翻译:“阿婆说,魏画家来帮村子做好事,是我们的贵客。贵客就该吃饱吃好。” 魏行风一时语塞,望着安婆婆慈祥的笑脸,他诚心诚意地道了谢。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孟朝阳说他是来添麻烦的意思。 离开安家后,他溜达到龙树前,心里始终惭愧。他原先找县政法做挡箭牌,是怕孟朝阳赶他走,压根没真想投资或宣传山村。然而被全村人当贵客招待了这么久,他忽然就无法心安理得地利用这些淳朴的村民。 魏行风决定为村民们做些事。 山村里最需要的大概是文化与钱了,碰巧他现在仅有的就是钱,外加一个精明的头脑。投资是没问题,不过需要好好筹划一下,眼目前只能做些小事……他把目光投向一群疯跑的孩子,马上有了主意。 前天安虎从胡子叔那里借来一本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仍然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又和小伙伴们一起看了几遍,甚至为抢书差点和另一个小孩打起来。 对于这里的孩子来说,书是十分罕有而珍贵的物件。严格来说,这片村寨不算穷,然而也仅是衣食无忧而已,书这种非必须品,家长一般是当做重要礼物来买的,一年到头也未必有一次。安虎能成为当地的孩子王,除了他能打架以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家书多——哥哥在外地读书时,给他买过一些书,孟朝阳也送过一些。安虎就因为这些收藏获得了同伴们的尊重。 魏行风去找村长借了辆小货车,叫上安虎等几个小孩一起去了趟县城,到新华书店买了几箱童书,然后又去县里的网购中心订了书和玩具。 回村后,他把书分给村里的孩子,每人都分到几本。 这些书对魏行风算不得什么,花点钱、出点力气而已,对村里的孩子却是了不得的馈赠。孩子们固然是高兴坏了,家长也不由心生感激。而负责发书的小安虎更是十分骄傲,因为魏画家吃住在自己家,他已经把对方划入自己人的范围,和孟大哥一样。 当天,魏行风除了收获到村民们的尊敬以外,还额外得到了两盆花,一盆栀子、一盆茉莉。白花绿叶,香气袭人。往臭哄哄的房里一放,臭味顿时被盖住了一半,再点上盘香,香味是浓郁杂乱了些,但好歹比牛屎的味道好闻。 躲了两天的安旭也跟着他回了蕉园——魏画家为了避免继续扰民,坚持要在蕉园煮饭吃。安家人是知道他跟孟朝阳有过节,孟朝阳绝对不会给他做饭,但是他们又怎么可以让魏画家挨饿呢?于是全家人一起赶安旭,让他帮魏画家煮饭,如果能帮两人调解调解就更好了。 有安旭保驾护航,魏行风在黑豹的眈眈虎视中登堂入室,终于和孟朝阳坐到一张桌上了。 孟朝阳对他的“善行”略有耳闻,在心里冷笑不止——魏行风真是数年如一日的会来事,这张美好的假面不知又要欺骗多少人。 安旭坐在他们中间,别提多难受了。孟朝阳绷着冷脸,不言不语,让他生出“背叛”对方的愧疚;而贵客魏行风言笑晏晏,他实在拉不下脸拂人家面子。不知所谓地讲着废话,安旭觉得自己夹在俩冤家中间都快为难死了。 好容易一顿饭吃到尾声,孟朝阳终于开口说了句话。他对安旭说:“我这些天上火,弄点清火的菜来吃。” 他肯说话,在座的两人如闻纶音。安旭连忙点头答应,魏行风则递上一个温柔微笑。 孟朝阳放下碗,径直出门,回了某人一个漠然的背影。 魏行风收了笑 分卷阅读73 容,低下头拿筷子拨碗里的米粒。 安旭不好说话,沉默地坐了一小会儿,终究觉得气氛不友好,便灵机一动,去柜子里翻出几张CD。打开积满灰尘的DVD,他放了一张歌曲CD进去。古老的乐曲响起,魏行风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做认真聆听状。在音乐的掩护下,安旭终于可以安静地吃一碗饭了。 孟朝阳在当地住久了,又是每天干重体力活儿,为了解乏,他学会了吸烟筒。偶尔特别累的时候,他会在吃完晚饭,傍晚凉快之时吸一桶水烟。 这些天拜魏某人所赐,他每天劳力之余又劳心,比平日种果树累多了,几乎每天都要吸水烟。 当他正沉浸在烟雾的舒缓中、把烟筒吹得呼噜噜时,冷不防魏行风坐到他身旁,好奇地看着他,问:“你会吸烟筒?” 孟朝阳瞅他一眼,将烟筒吹高了一个调门。 魏行风又问:“烟筒是什么味儿?是不是比纸烟劲儿大?” 孟朝阳:“呼噜噜……” 魏行风:“改天我也试试。” 孟朝阳:“呼噜噜噜……” 魏行风从包里拿出烟盒,很优雅地为自己点上一支。望着天边的红霞,静静地抽了一小会儿,他噗地笑了出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旁人听,“小安从哪儿找这么些老歌,都是我小学时候听过的。嗯,其实挺好听的。” 他低低地跟着哼起来。女声唱到“为你我受冷风吹”时,他扭头凝视孟朝阳,柔声说:“为你我被蚊子咬。” 孟朝阳慢悠悠地抬起头,接住他的目光,淡淡地说:“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么?” 魏行风一轩眉,笑意更深:“什么感觉?” 孟朝阳靠近他一点,铿锵地吐出一个字:“烦!” 魏行风:“……” 孟朝阳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真的很烦。” 笑容僵在魏行风脸上,眉梢眼角的喜悦风/情被这句话击成粉末。 放下烟筒站起身,孟黑子扔下句狠话:“魏行风,你要点儿脸吧。” 翩翩风度再也维持不住了,魏行风连续变了几次脸色,最后定格的神情是很受伤。不可能不受伤,他是撩妹(汉)好手没错,可他从来都是以退为进,吸引别人主动的。那一串情史里,即使是前妻苏菲,定情时也是女方先表白的。他的猎/艳心不如自尊心强,所以向来是宁愿没有也不接受拒绝的。 如今他面子里子都不要了,狗一样追着孟朝阳,只求对方多看自己一眼,却被嫌弃成“不要脸”!明知再说难免,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长久地难过起来。刚刚还沉浸在旖旎的氛围里,转眼间就跌进“冷冷的冰雨胡乱往脸上拍”的凄凉中。 他闭上眼睛,想,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当初孟朝阳的情路有多隐忍艰难,现在他的追爱之途就翻倍地返回来。后悔也是没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真诚的意见,么么哒。 第51章 孟朝阳没想到傲娇的魏行风,脸皮能变那么厚,很有点铜墙铁壁的意思。头天被他怼了句难听的,第二天照样没事人般该干嘛干嘛。多难听的话都没用,言语的利箭成了痒痒挠,说多了甚至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孟朝阳只得闭上嘴,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只在魏行风不注意的时候,往破楼下填几铲牛屎泄愤。 魏行风每天的工作除了没脸没皮地撩汉以外,又多了一项——替村里人画像。 开始他为回报安凤每日帮忙挑水辛苦,主动为安凤画了一幅水彩的肖像画。因为无法画精细线条,他在色彩上格外用心,把安凤画成飘逸的人影,立在斑斓色彩中顾盼。 这画在行家眼里只算中下水平,然而对不懂画的安凤来说,则是怎么看怎么美。虽然眉眼不十分甚清晰,可从轮廓和身形上完全可以辨认出是自己,万花丛中,穿素雅短衣和筒裙,担着一根扁担回眸微笑,简直是摇曳生姿的仙女! 安凤喜不自胜地向家里人展示了画,然后又拿去给闺蜜们欣赏,收获了一片艳羡和赞美。 紧接着,有两位大胆的姑娘主动登门,扭扭捏捏地请魏行风给自己也画一幅肖像。魏行风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的手画不出高水平的油画,但画普通水平的水彩画却是没问题。毕竟他底蕴深厚,对人物特征的捕捉十分精准到位,画出来的肖像不但美,而且极富个人特色,一幅有一幅的特点,绝不会千人一面。 开始时,他是有些敷衍的,但画着画着竟画出了感觉。有时候他坐在竹楼上,勾线、填色的过程中,忽然就像回到了过去,久违的激情推动着他,笔走游龙,右手奇异的灵活起来。 他当然知道,并不是右手恢复了。真正使他超水平发挥的,是热爱。对画画的热烈爱意,让他忘记了恐惧,再一次握紧了画笔,有了一点底气。 最爱美的小姑娘们画完,好奇的小孩子又来了,然后是广大中老年妇女,那之后的某一天,连村长都红着脸提出想要画像……蕉园小破楼的门槛几乎快被踏平了。 目睹了魏画家名扬整个坝子,甚至有不少外村人开着拖拉机来求一幅画像,孟朝阳就奇怪了,姓魏的哪来那么多专业颜料?现在是求画人主动带来颜料和纸张过来,可最开始时哪个知道他要用什么呀?他也就是替安凤画的时候去网购了颜料和画笔,像他那样泼墨似的洒颜料,一盒根本画不了多久嘛。 随即孟朝阳忽然想到什么,回屋打开自己的箱子——果然,他的颜料全不见了! 自打魏行风出现后,他就没心情画画了,原来练习点彩法的水彩颜料被束之高阁,没想到却被小安虎悉数贡献给美女姐姐们,白白便宜了魏门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孟朝阳悲哀地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快被魏门庆收买了。 安家上下,包括安旭,都明里暗里试图帮他俩和解。托他画像的村民们,帮他把小破楼的坏屋顶、烂窗户都被修好了,甚至还在小楼周围种上了缅桂花和金银花。孟朝阳埋的牛屎成了现成肥料,将花树滋养得十分茂盛。 就连最忠心的黑豹都不拿魏行风当贼防了——孟朝阳见过他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喂黑豹吃大骨头。如今,除了孟朝阳的竹楼,其他地方他可以随便走,黑豹也就装样子叫两声,完全没有当初的凶悍和警惕。 魏行风每天住在窗明几净的竹楼里,被鲜花环绕着,画画、喝茶、帮村民干活儿是锻炼身体、带小孩爬山是采风踏青,日子别提多惬意了。原先想把他恶心走,谁知却让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连孟朝阳的孩子王都让他抢去了! 孟朝阳自己呢,因为有敌在侧的缘故,不得不放弃一些消遣,比如练习画画。 自己过 分卷阅读74 成两点一线的单调宅男,这货却诗意田园、逍遥自在——孟黑子越想越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坑爹感。 孟朝阳不是脑袋灵光的人,暂时想不出什么有效招数对付魏门庆,只得以不变应万变,以冷面对撩拨。 魏行风来就来吧,来了还不走,大有常住下去的趋势,孟朝阳觉得实在邪性,就趁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给徐曦然打了个电话,询问他的情况。 徐曦然告诉他,魏行风右手受伤不能画画了,还离了婚,过得十分不如意。 孟朝阳恍然大悟。怪不得呀。原来是倒霉了才又赖上自己,赶都赶不走。他魏行风春风得意的时候把自己当垫脚石,一旦失意了就来找自己寻安慰,这是还拿自己当备胎啊! 孟朝阳一会儿想仰天大笑,一会儿又想胖揍魏门庆,不过很快就平静了。因为自认为看透了此人,他会那么做本在意料之中,实在没必要为他烦恼。 倒是先前刁难他的自己,略有点幼稚了,花费那么多心力就为赶他走,不值当。 徐曦然自然是知道魏行风正在千里追夫,忍不住为GAY蜜出主意,“你现在有伴了吗?” 孟朝阳:“……” 徐曦然:“你要是单身还是找个伴儿吧。” 孟朝阳:“我习惯了,挺好的。不用费那个神。” 徐曦然:“你忘了,耽美文里的经典报复梗——换攻,保准气死魏行风。” 孟朝阳:“……” 徐曦然:“也不是专门去气他啦,你如果有男朋友,他总不好意思继续骚扰你吧。就算他好意思,也有人替你抵挡不是?再说人年纪越大就越想找个伴儿,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身边没人多可怜!你可不要因为一个魏行风就死心,再不谈恋爱了!” 孟朝阳:“怎么可能?有机会我会试试的。” 徐曦然的建议虽然很有道理,但孟朝阳也仅是听听,压根没放心上。他在村子里住,周围老少爷们不少,但真正接触最多的还是安家人。安旭,他知道的,是个直男,正在追求邻村村花。至于其他人,点头之交而已,连人家是直是弯都不清楚,怎么谈恋爱?总不至于因为一个魏行风,他就满世界找对象吧。 冷言冷语、恶行恶状不是孟圣父的本性,孟朝阳装恶人也装得累,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搭理。 作为村子里的人气王,魏行风自然收获了众人女性的青眼。小普毛们有时候就会请他帮忙搭个线,好借机亲近心上人。成功一次,就有第二次,很快魏画家便成了普毛的恋爱顾问兼月老,晚上有诸如对歌这种聚会,他都会受到邀请。 安旭由于追求村花的缘故,也与他亲近起来。他倒不是被小恩惠收买倒了戈,而是真心想帮魏、孟和解。所以每次出去玩,他都会邀请二人,不过孟朝阳从来都不去。 这天傍晚,他又照例叫两人一起参加对歌会。没想到孟朝阳竟然答应了。因为太出乎意料,安旭和魏行风都怔了怔,紧接着魏行风面路喜色,忍了又忍才没笑出来。 孟朝阳其实没什么多的心思,就是太无聊了。当地没通网络,电视讲普通话的频道全是中央台,以前他都是画画或者看书打发时间。这些天,碍于魏门庆的存在,他不想画画;而小破楼那边又门庭若市,严重影响他看书。热带地方,太早了睡不着,漫漫长夜实在难以打发。 因此孟朝阳决定出去过夜生活。 可能由于孟黑子态度太坦然,魏行风反而有些无措。沉默地走在他身旁,小心地保持一定距离,胸口像揣了只活泼的兔子,一直跳来蹦去不消停。魏行风甚至在夜色的掩护下微微红了脸,像个难得有机会亲近暗恋对象的青涩少年。 魏行风是个有初/夜而没初恋的老司机,何曾有过这般小清新的恋爱感受?他暗暗觉得纳罕,情不自禁将其中滋味反复咂摸。 对歌会是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进行的。 小普毛们站一边,小普少们站一边。两边都是盛装打扮,小普少们更是带来了各色鲜花或荷包。而且今天来的人多,属于比较隆重盛大的级别。 魏行风和孟朝阳一出现,普少那边顿时起了一阵骚动。立时就有鲜花向他们掷过来。两人的身材都偏高,孟朝阳结实清秀,魏行风修长俊美,俱有男神之姿,一起站在树下犹如一道优美风景,相当吸引女同胞的眼球。 因为了解当地风俗,两人都不敢去接花——接了花就代表对丢花人有意思——一面不躲不闪地承受花朵的袭击,一面接受普少们嘻嘻哈哈的指点议论。 这场声色俱全的前奏结束后,他俩脚边落了一圈花瓣,目测人气魏的花比面瘫孟的略多一些。 正式对歌开始,村花和安旭分别被推到前列,安旭红着脸先开唱,唱完一段之后由村花接上,不时有小伙伴帮腔,引来周围阵阵嬉笑。他们唱的是傣语,两个外乡人听不大懂,反正都是打情骂俏互相撩的词儿,不过曲调欢乐轻快倒也好听。 两位对歌的主角,之前已经眉目传情了一段时间,安旭更是按魏画家教他的招数大献过殷勤,村花也含蓄地表达了对他的好感,今晚的对歌其实就是当众定情,相当于一个有约束力的承诺。 所以歌唱到一定程度,村花便对安旭掷出一个荷包。安旭喜不自胜地接住别在了腰间。周遭的伙伴们顿时哄笑起来,将一对青年男女推到一起。 安旭牵起村花的手,两人红着脸钻小树林、诉衷肠去了。 剩下的单身狗们被塞了一嘴狗粮,十分受刺激,于是对歌的词儿更大胆了,行动也更迅速了。荷包和花朵嗖嗖在空中飞,普毛们撒欢的又跑又跳伸手去接,场面渐渐就混乱起来。 孟朝阳平日生活单调平淡,难得参加这种热闹聚会,虽然只是旁观,却被欢乐的气氛感染,眼睛追着人影跑,嘴边不知不觉攀上了笑意。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大人和孩子,也有好事者趁乱搞恶作剧的,因此除了花跟荷包以外,偶尔会出现一、两样不明飞行物。 孟朝阳正瞧得出神,冷不防有团黑影朝他飞来,等他看到时已经要扑到脸上。魏行风当即从旁边伸过两只手,握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后拉了一把。黑影从孟朝阳脸前飞过,啪的落地,竟然是一只有气味的小拖鞋。 一个小男孩连跑带跳地过来,捡了鞋就跑。孟朝阳认得小孩是邻村的孩子头,和他带领的本村球队踢过球,屡战屡败,这会儿趁乱偷袭他呢。 孟朝阳跑上去吓唬他:“臭小子!找打是不是!”说着也脱下一只鞋作势要打。 小孩笑嘻嘻地滑鱼一样从他胳膊下溜走,不忘回头冲他做鬼脸。 孟朝阳用鞋指了指他,“你等着!看我不把你踢得满地找裤子!”然后穿 分卷阅读75 上鞋,笑着折返回来。 不经意的,他对上了魏行风的视线。因为心情比较好,他一时松懈没板脸,于是魏行风收获到一个难得的笑容。 熟悉的见牙不见眼的笑,魏行风在梦里、心里不知重温过多少次。此刻乍然见到,比夜风花香还熏人欲醉。明知那笑不是给自己的,他还是砰然心动,胸膛里的假想兔由一只增加到了三只。 更令他惊喜的是,回去的时候,孟黑子还破天荒地招呼了他一声。 然后第二天,孟朝阳去蕉园干活的时候,就收到一把挂在农具上的鲜花。都是魏行风那边种的茉莉和栀子。盛开的花朵被细心地捆成玲珑的一束,上面夹着张小卡片。卡片上画了一颗心,心里面是小小的简笔人像,看轮廓也猜得出是谁,心下面是魏氏的风流体签名。 孟朝阳把卡片揉成团扔了。花太美,他没舍得丢,顺手塞进口袋里。 干完活儿休息的时候,他把花拿出来——花瓣已经蔫了,花香还在。将花放到鼻端嗅了嗅,他心里不知为什么,特别不舒服。总觉得魏行风的撩汉手段升级了,是不是自己又心软、让他产生了幻想? 随手扔掉花,孟朝阳决定和魏行风谈一次。不理不睬显然不管用了,也许到了该把话说开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个假,后天继续更新。 第52章 吃完晚饭,收拾完碗筷,魏行风正准备离开时,被孟朝阳叫住了。 魏行风压住心中喜悦,开玩笑地问:“今天不吸烟筒了?” 孟朝阳很严肃地回答:“不吸了。我要和你谈谈。” 魏行风抿出一丝笑意,往草墩上一坐,“好啊,洗耳恭听。” 孟朝阳坐到他对面,眼睛不看他,说:“魏行风,你折腾那么久到底为什么呀?” 魏行风笑眯眯地反问:“我为了什么你不知道?” 孟朝阳垂下眼皮,低声说:“你要只是想道歉,我接受。其他的想法,还是算了吧。” 脸上的笑意不见了,魏行风靠近孟朝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为什么?”他的眼睛像两只火炬,滋滋往外冒火星,仿佛要一把火烧进孟朝阳心里似的。 然而孟朝阳犹如一口幽深古井,对他的热情彻底绝缘,没有一点波澜,冷冷淡淡地给他泼冷水:“我记得,好几年前,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魏行风又朝他凑了凑,两只手撑住他坐的草墩,几乎要强势地把他圈入怀中。“朝阳,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知道错了,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停了停,语气低沉婉转,言辞十分恳切:“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让我补偿那些对你的伤害,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孟朝阳不轻不重地推开他,往后挪了挪,揶揄道:“只要你想做的事,在你眼里永远都那么简单。” 魏行风坐直身体,目光黯了下来,“什么意思?” 孟朝阳:“分手也好,复合也好,都是你的一个念头,一句话,你眼里从来看不到别人。” 魏行风把手伸进裤兜,里面装了一盒精神药品。 昨天孟朝阳对他笑了,所以他特意带上这盒药,预备在必要的时候向孟朝阳诉苦。孟二傻子心软,苦肉计对他素来好使。他捏住药盒,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拿出来,“我明白你的心情,只要不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孟朝阳摇摇头,“你不明白。”他的视线从魏行风脸上滑过,投向窗外,大约是回忆起某些往事,神情忽然沉重起来,说出来的话却又轻又飘:“魏行风,你听说过‘日子久了,连鸽子也知道烟是有毒的,慢慢它们就会绕着烟囱飞了。’这句话么?” 魏行风:“朝阳……” 孟朝阳:“你想重新开始,可我只愿往前看,不想再回头。” 手指用力捏扁药盒,魏行风低下头,一阵眼晕。 “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你需要我,你就要重新开始。就像以前,我只想到我的爱情,并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所以当你选择离开,我除了让你走又能如何?而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情意,你又凭什么逼我接受?就凭一句‘对不起’,一句‘我会对你好’吗?” 魏行风睁大眼睛去看孟朝阳,想从里面找到一点留恋,或者一丝恨意也好。可是孟朝阳眼眸清亮,明镜一般,只倒映出他惶恐的影子,没有其他。那里面有坦荡,有怜悯,唯独没有心,没有情。 这个时候,魏行风才有点意识到,所谓错过的真正意思。 孟朝阳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说:“你当初做选择的时候,已经把结果想的很清楚,你自己说不在乎,不会后悔的,对不?现在你觉得这个结果不如预期,你就想反悔,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过了就过了,好不好都得接受,然后往前看,这才是正理。 “比如沈老师,我们都知道他的事情,外人看着悲情,但我说句不敬的话,他那是不愿接受现实的自虐。他那么折腾自己,陈先生回来了吗?那么多年的光阴就蹉跎过去了,有意思吗?有这个精力干点啥不好……” “你不懂!”魏行风发出短促尖利的一声喊。他的眼睛已经红了,胸脯上下起伏,看上去很激动。 孟朝阳住了口,有点担忧地望着他。 魏行风做了个深呼吸,低声说:“你不懂的。那种心情……那种心情……”他说不下去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眼眶。 孟朝阳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流泪,对他骤然改变的画风一时难以适应。摸了摸鼻梁,孟黑子尴尬地说:“嗯,我是不太懂你们。不过,画家也是人,不该钻的牛角尖就不要钻,不该走的死胡同就不要走,对吧?” 魏行风泪眼朦胧,哽咽着发问:“那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和我在一起?” 孟朝阳有些心虚地回答:“我、我就是想不开呀,所以才被你那什么……嗯,分手的嘛。” 魏行风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 孟朝阳在心里抓狂,有没有搞错,怎么好像自己是负心汉一样啊! 把纸巾递给魏行风,他好声好气地说:“你别哭呀。” 魏行风接过纸巾,轻声说了句:“谢谢。”低下头揩眼睛,那侧影简直是一个大写的“委屈”。 孟朝阳在心里叹出一连串不甘的气,硬着头皮继续做魏弃夫的思想工作:“我听说你离婚了?手还受伤影响画画?” “嗯。”魏行风用指尖按着眼角,柔弱地点了点头。 “这两件事是挺伤人的。你心情不好,跑到这里散心,我可以理解。你大概是对你妻子有怨气才后悔的吧?等过段时间,你就不会那么冲动了。所以你别整天在我身上使劲了,不如静下心来练习画画。那些残疾人没 分卷阅读76 手的都能用脚画呢……” 有那么一瞬间,魏行风已经要把药盒抽出来了,然而看孟朝阳那么认真费力地劝说自己,他的手竟慢慢放开了纸盒。他记起了过去,自己是怎样一次次榨取他的善良,又是怎样一次次逼他对自己退让……他了解孟二傻子的软肋,又那么想挽回过去的感情,可他不忍心再算计他了! 抽出手,魏行风胡乱抹了把脸,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微笑,吐字清晰地问:“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孟朝阳看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几乎要怔愣了。有点茫然地点点头,他回答:“对,是真心话。” “嗯,我明白了。”魏行风从草墩上站起了,很干脆地转身走了。 孟朝阳觉得这次谈话很不顺利,和自己的预期相差太大了。且不说魏行风那副哭唧唧的样子,打乱了自己参禅入定的气场,单是他最后那句语嫣未详的话,也让孟朝阳不放心,总有种会出什么事的不好预感。 没过两天,他的预感成真了——魏行风果然发了一次疯。 其实,魏行风本意是不想逼他的,特别是听了他那句鸽子的比喻。明白自己伤透了孟朝阳的心,不是一朝一夕、搞点浪漫花样儿、献献殷勤就可以补偿回来的。他有意慢慢表现、耐心等待、不耍手段逼迫,用自己赤诚之心软化对方。然而理智想的好,却架不住感情不配合,就像当初孟朝阳,明知自己所托非人,还控制不住喜欢他、对他好一样。 只不过,他比那时的孟二傻子要脆弱很多。他根本不敢直面“孟朝阳对自己没情意”这种事实,始终躲在“我一定会把他追回来”的信念后面。厚脸皮和忍耐心是他的保护伞与止疼剂,其实心底深处,他特别没信心、特别恐惧,就怕挽不回爱人。 如今孟黑子直接宣判他的死刑,尽管他认为还有时间可以转圜,也无非是从当场枪毙跟死缓的区别而已。 魏行风加量吃了好几次药,但是没有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伪装被戳破,精神上的安全线被崩断,疯狂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毫无阻拦地扑向孟朝阳。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下周一小孩考试,这个周末请两天假,周一更新。放假就有时间写文啦。 第53章 冲突爆发得猝不及防。 那次谈话以后,魏行风就躲进小楼,闭门谢客,吃饭也不出来。孟朝阳只当他是在独自消化现实,没太当回事儿,自个儿该嘛干嘛。 那天,和往常一样,在蕉园忙碌完,吃顿简单的午饭,孟朝阳拎着毛巾去洗澡。午休的时候,人们大都在家里睡午觉,连最调皮的孩子都见不到,河边只有他一个人。 悠闲安静地洗了好一会儿,孟朝阳从水里爬出来,慢腾腾地揩身上的水珠。冷不丁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就见魏行风快步朝自己走过来。他的脸色很难看,全身上下的线条绷得死紧,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像是要长出吃人的利齿。 孟朝阳直觉要出事,慌慌张张把短裤套上,强自镇定地扯了句淡:“你也来洗澡呐?” 魏行风在他面前站定,双眸隐隐有血色,不声不响喷出了一串热辣的呼吸。 和他生活也有一段时间,孟朝阳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魏行风,好像突然从文艺精英的皮囊里钻出了一头野兽,随时可能暴起把他活吞了。 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孟朝阳一面微微侧身准备跑,一面没话找话地说:“我洗完了,走了啊……” 他倒是想赶快走,可魏行风不给他机会,不等他迈开脚,便一把抱住了他。 力道之大,肋骨都要撞散架似的。 孟朝阳好像叫了,好像用手捶、用脚踢,可魏行风听不见,看不到,没有痛觉,唯一的意识就是要靠近、要进入、要与怀中人完完全全融合。 这样,他就不会再失去他了吧。 他不知道,爱竟是如此痛苦。 他快要死了!病死了!渴死了!饿死了! 只有孟朝阳能救他!或者直接杀了他! 不管不顾地,他突破种种抵抗,强行吻住了青年。牙齿舌头搅在一起,厮杀一般你来我往,有汩/汩的血液从他嘴里溢出,溢进孟朝阳口中。 见了血的魏行风变得力大无穷,不顾孟朝阳激烈的反抗,硬是把人压到地上。 孟朝阳背脊着地,被震得发晕,幸亏魏门庆用手护住了他的头,否则非得摔出脑震荡不可。疼得呲牙咧嘴,孟朝阳愤怒地吼:“你发什么疯!魏行风快给我起开!” 魏行风显然没把他的抗议当回事,一面在他身上乱摸乱啃,一面伸手去解皮带。 孟朝顿时就炸了!魏门庆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啊! 暴怒之下,孟朝阳使了全力一拳挥到他脸颊上,同时一膝盖顶中他的肚子。魏行风闷哼一声,痛得失了力气,被孟朝阳推翻在地。 气疯了的孟黑子一跃而起,骑到魏行风身上,左右开弓扇他耳刮子(没忍心上拳头),“你还想玩强的?!我让你玩!我让你整天骚扰我!我让你把我当备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让你自私!我让你自我为中心……” 他说一句,扇一耳光,也失去了理智。 那一刻,那些压在他心底的愤怒委屈,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喷了魏行风满头满脸,亟欲将这罪魁祸首淹没! 魏行风压根没抵抗,疯了似的笑个不停,后来实在承受不住他的巴掌,渐渐没了气息。 待到发泄完满腔怒气,孟朝阳停下来咻咻喘粗气,巴掌火辣辣的生疼。再看身下人,已经被揍成了猪头,除了能看出眼皮是阖着的,根本分辨不出他的模样。 孟朝阳拍了拍他的脸,道:“哎,别装死!” 没反应。 伸手去鼻端试了试,气息似有若无微弱得很。孟朝阳惊了一下,怀疑自己把人打坏了。弯下腰,把脸凑到魏行风面前,他本意是想感受下这人到底还有没有呼吸,冷不防肩膀被抱住,一张肿了嘴飞快地贴上来,给了他一个带血的吻。 孟朝阳的火气又上来了,想都不想双手就掐住魏行风的脖子。为什么不让自己好好过日子?为什么要这样缠着自己不放?因为曾经爱过他就得一辈子当他的备胎给他背锅么? 他目呲欲裂也成了见血的野兽,一遍又一遍咆哮:“你还有完没完?!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我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行不行?! 魏行风被他掐得又快没气了。 终于,孟朝阳放开了手。 怔怔地注视着魏行风变形的脸,孟朝阳既疲惫又迷茫。他觉得魏行风成妖了,不知不觉就让自己发了狂;又觉得他是瘟神,他发疯还要拉上自己垫背。真拿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分卷阅读77 的货没办法了。 魏行风悠悠地喘上一口气,勉强撑开青肿眼皮,轻声说:“你……杀了我吧。” 孟朝阳啐道:“呸!神经病!” 魏行风吸着气艰难地笑:“是,我是神经病,有遗传的……” 孟朝阳不理他,撑着地站起来。 魏行风自下往上看,只看到孟朝阳把嘴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线。他听到自己呓语般的呢喃:“不能回到你身边,我宁愿被你掐死。” 孟朝阳低下头,瞪着他道:“你别逼我好不好?我是没有家的人,好容易找到个落脚的地方,我不想再四处飘了!可你如果非要纠缠不休,我只有走!你口口声声说要对我好,就不要逼我放弃这里的一切!” 这最后通牒般的一句话很管用,魏行风没再继续疯言疯语,当天晚上也不见踪影,不知跑哪儿去疗伤了。 孟朝阳被扰乱的心却再难平静下来。 他看出魏行风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是个彻头彻尾的危险分子。躲开这人的唯一办法,或许真只有离开这里,可他又舍不得。 辗转反侧想破了头,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病急乱投医似的,他记起徐曦然让他找个伴儿的提议。这显然不是个好办法,可行性极低,而且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他真是急了,也累了,实在是耗不动了。假如找个伴儿,至少遇到事的时候,他可以稍微躲一躲,也多一个让魏门庆死心的理由吧。 这时候的孟朝阳已经不太理智了,双商也不在线上,很冲动地,他真出去“找伴”了。 地点是县城的一个小公园。他曾经听村民八卦说,这公园的某个角落是男人“搞对象”的地方。 搞基这种事是不分城市和乡村的,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生活在主流价值观以外。县城虽小,也有一些边缘人,别说在公园里“搞对象”,还有人在公厕里打炮呢。 不过孟朝阳运气不好,在公园里转了好几圈,硬是没找到那传说中的角落,想搞对象的男人也没碰到一个。 他心浮气躁,来来回回只是走,漫无目的,心有不甘。 东绕西绕的,他绕进了一条巷子,仍是在小公园旁边。巷子外面看着狭窄老旧,里面却别有洞天,竟是一条小规模的酒吧街。 县城的酒吧都很小,鸽子笼似的一间挨一间,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装修都很前卫,音乐放得震天响,就是光线暗,从外往里望基本什么都看不清。 孟朝阳停在其中某一家门口。那里站着个衣着另类的男人,这时候就对孟朝阳说:“唉,喝酒吗?还是喝茶?” 犹豫了一秒钟,孟朝阳抬脚往里走,答道:“喝酒。” 青年跟在他身后问:“喝啤酒,还是洋酒?红酒也有。” 孟朝阳:“我要最烈的。” 青年笑嘻嘻地说:“喲,心情不好呀?” 孟朝阳回了一句:“心情不好才能喝烈酒吗?” 青年替他拉开椅子,笑道:“也不是啦。但到我们这里喝烈酒人,大都心情不好。” “……”孟朝阳接过酒水单,拿起来翻了翻,光线太暗看字很费力。他直接对青年说:“你给我推荐吧。” “最烈的……”青年转了转眼珠,“大哥,芝华士要吗?” “好。” 不一会儿,青年端着个盘子过来。放到桌上时,他略有点踟蹰地说:“六百块,送两瓶红茶。” 孟朝阳很爽快地掏出钱,只拿了酒瓶,“红茶我不要。” 青年:“送你的。芝华士套餐。” 孟朝阳:“给你喝。” 接下来,他喝了很多芝华士,具体数量他不记得,反正是喝大发了。 离开酒吧的时候,他基本已经意识模糊了。一个人歪歪倒倒地走到大街上,让风一吹,跟喷壶似的吐了一地。吐完后,他继续往前走,脑子里有找车的想法,可惜身体不给力,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靠着根电线杆滑坐到地上。后来的事就没印象了。 他不知道自己被个小混混盯上了,一直跟着他,准备等到僻静地方实施抢劫。没料到他自己先歇菜,这下不用抢了,直接掏包就行。 第54章 但是小混混运气不好,刚摸到钱包还没拿稳呢,一辆越野车就一个紧急刹车停到他旁边。车没停稳就跳下个人,气势汹汹朝他奔过来。小混混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长相,但看清了越野车挂了武/警的车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撤回手就狂奔而逃。 魏行风被孟朝阳暴揍以后,不敢出来见人,偷偷跑去县城看伤。包扎完以后也没敢立即回村,而是留在县医院观察了一晚上。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不稳定,随时可能再发狂,于是隔日到网吧联系了自己的精神医生。医生是建议他回去就诊,但他不愿意,便给他换了种特效药寄过来。 之后,他跟孙磊通话,商量让孙磊亲自到这边考察,看有没有可投资的项目。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就接到了文化局领导的电话,邀请他参加一个饭局,据说是请几位在本县逗留的文化人聚一聚。他是靠该领导开路才得以赖在村里的,当然不能驳人家的面子,只得以一副木乃伊的尊荣去吃饭。 到了餐厅才知道,所谓外地文化人只有两个,即他和那位“大善人”胡子叔,其他都是县里的领导,各个方面的都有,连武/警公/安都来了,完全是本地领导的聚会。 魏行风早听说过胡子叔的大名,本人果然很有名士风范,一身白绸衣一双草鞋,谈吐文雅不失圆滑,举止潇洒不失亲和,处在人堆里很是鹤立鸡群,偏还能和这些地方领导打成一片。魏行风越看他越觉得眼熟,然而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认识这么一号人。 他打量人家的时候,胡子叔也在打量他,而且目光十分复杂。 吃饭的时候,他俩被安排坐在一起,胡子叔主动和他攀谈起来。意外地,魏行风居然和他挺谈得来,甚至还聊了点油画市场的情况。 聊到高兴处,胡子叔很随意地问:“听说你是沈博的弟子?” 魏行风:“幸蒙老师不嫌,教导了我几年。” 胡子叔:“他这不肯收徒弟的人愿意收你为徒,你必然有过人之处。” 魏行风:“过人之处说不上,可能是跟老师投缘吧。您认识老师?” 胡子叔笑了笑:“他那么有名,想不认识都难。” 魏行风觉得胡子叔的笑容和说话的口吻,都带着某种冷淡的讽刺。但下一刻,胡子叔恢复了温文面目,转换话题继续谈笑风声,好像刚刚那短暂的峥嵘只是他的错觉。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因为魏行风和胡子叔住在两个相邻的村子,有位公/安领导主动提出开车送他们。魏行风怕自己不回村人家又要帮忙安排 分卷阅读78 住处,便和胡子叔一起坐上车。 他摇下车窗路出半个头透气,突然就看见人行道上半躺着个人,侧影很像孟朝阳。有个小混混正把手伸到他衣服里。 魏行风就像受了惊吓的动物一样,甚至来不及辨认那人是不是孟朝阳,就大叫“停车”,声音都叫劈了。司机吓得猛踩刹车。车还没停稳,他已经推开门下车。 冲上去抱住孟朝阳,魏行风只觉一颗心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也不顾自己身上有伤,抱起青年就要去医院。还是胡子叔过来把他拉回车里。 胡子叔认出醉鬼是孟朝阳,惊愕道:“小孟怎么醉成这样?没事吧?” 话音未落,孟朝阳就吐了魏行风一身。胃早吐空了,吐出的全是苦胆水。胡子叔替他擦脸,魏行风跟他说话,他全没反应,整个人像昏过去一样。 前排的公安同志回头看了一眼,说:“你们这朋友肯定是喝了假酒,酒精中毒了。”他又说:“最近乱得很,旁边有个县出了个案子,就是在酒水饮料里下迷/药,把人迷翻以后割器官。以后别让你们朋友再喝那么多,尤其不要一个人喝酒,太不安全了。” 魏行风听了他的话,吓得血液都快流不动了。明明车里热得像蒸笼,他偏偏手脚发冷,抖出了一身冷汗。 孟朝阳为什么要独自来喝酒?难道是因为自己让他心烦了?今天还好仅是喝了假酒,如果真是被人下药怎么办?假如先前遇到的不是小混混,而是更凶恶的罪犯,他会受到什么伤害?假如不是碰巧遇到自己,他是不是就一直躺在那里,毫无抵抗地任人宰割? 一个个恐怖的念头纷纷冒头,魏行风几乎已经看到孟朝阳缺肝少肾的躺在血泊中。把怀里人搂得紧些,更紧些,他的心被揪着攥着撕扯着痛。 那一刻,他恨透了自己! 他是想对他好啊!然而,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在扮演剥削者,过去是以爱之名挥霍他的感情,现在是以悔之名压榨他的忍耐。他所以为的补偿和给予竟然全是伤害……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想的呀! 这时候旁边的胡子叔按了按他的肩膀。抬起发红的眼皮,他看到胡子充满怜悯的目光,对他无声地说:“别担心。” 领情地点了点头,魏行风忽然觉得胡子叔好像懂他的心情。不仅懂他,也懂孟朝阳,俩人的恩怨他全懂。 到了县医院,魏行风抱着人直奔急诊室,胡子叔在后面向送他们的同志到完谢,将人客客气气地送走后,才去看孟朝阳。 孟黑子的确是酒精中毒,医生说幸亏他喝的假酒是劣酒不是酒精,否则后果恐怕很危险。魏行风守在病床边,捧起他的手贴到额头上,隔着层层绷带仍然感觉到阵阵凉意,从头冷到了脚,犹如一桶冰水终于浇灭了疯狂的心火。 输完液之后,孟朝阳还是迷迷糊糊的,医生说他已无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胡子叔去找了辆车,与魏行风一起合力把他运回村——没回蕉园,去的胡子叔家。 安顿好孟朝阳,胡子叔给魏行风和自己弄了些吃的,又煮了汤给孟朝阳喝。魏行风这时候才想起向他道谢。 他摆摆手道:“不用客气,小孟也是我的朋友。他也帮了我不少忙。这人啊,互相麻烦着,慢慢就处出感情了,你说对不对?” “嗯。”魏行风点了点头。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忽然又问:“他跟您提起过我的事吗?” 胡子叔笑了笑:“提过,不止一次。被你吓得不敢回蕉园时,他都是到我这里住。” 魏行风自嘲道:“原来他这么怕我。” 胡子叔:“小孟这人不太会处理感情问题,遇到复杂点的事就不知该怎么办,容易乱。” 魏行风默然。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您说,我是不是错了?” 胡子叔没有回答他,反问道:“假如你的手没受伤,现在春风得意,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小孟么?” 魏行风被他问得一怔,半晌才嗫喏出句整话:“我、我不知道……但是那样的假设没有意义,我已经遭报应了。” 胡子叔不理他,继续对他穷追猛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而当初小孟又在你一无所有时陪着你,就希望跟他重归于好,这样的话事业没有,至少有感情。” 魏行风招架不住了,只语无伦次地辩解:“当初的事,我其实一直很后悔……这些年我反省了很多,我其实是在乎他的,只是那时候没看清楚……我真没有把他当备胎……” 胡子叔问:“为什么看不清楚呢?” “我……”魏行风哑然了。这些问题,他只在最近才偶尔想起,但从不肯深想,好像一旦穿透思想的面纱,他就会看到某些不愿看到的东西。而现在,他却被一个陌生人逼迫,不得不面对了。 “魏行风,我其实很早就听说过你。”胡子叔来了个突兀的转折,“从你那幅‘梦境’开始。沈博收你为徒也是有道理的,你们俩实在太相似了。”停了停,他低婉地叹了口气:“曾经,你看不清,因为在你眼里有大好前途,根本容不下你的感情……或者说,事业的巅峰对你更有吸引力。现在你能看清,则是因为事业不如意,你必须有个追求,否则活着就太没意思了,对不对?行风,行走的风,人如其名,只有在路上你才安心……这一点,你比你老师是有过之无不及。” 胡子叔这话说的文艺,意思无非是,魏行风就是越得不到、越有困难的你就越喜欢,你那感情不算爱只能算征服。 魏行风被他说呆了。眼睛直直地瞪着昏睡的孟朝阳,良久才喃喃道:“不!我是爱他的!”偏过头,平移了迟滞的视线面对胡子叔,他梦呓似的小声说:“我爱他。我只是不懂该怎么做。” “如果爱他,就替他想一想吧。”胡子叔忽然路出不愿多说的疲态,起身出屋便再没回来,留下一坐一躺俩年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评论吧! 第55章 孟朝阳睡一阵醒一阵,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魏行风则是恍惚一阵清醒一阵,恍惚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 他把认识孟朝阳这些年的情景过了一遍,意外的,很多琐碎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青年脸上的细条是什么走向,居然都没忘。他很肯定自己爱孟朝阳,但不纯粹。他这个人似乎从来就跟纯粹不沾边,包括对艺术、对他的画,那么拼命地投入,仍然是不纯粹。 这一想,可了不得,三十年支撑生命的支柱轰然坍塌——原先是被打击侵蚀得摇摇欲坠,现在则是彻底倒没了。 他发现自己一直把热爱当工具,对艺术、对感情都是这样,就好像撑杆跳,画和青年就是那根借力的竹竿,让他得以挣脱某种处境。 分卷阅读79 孟朝阳或许本能地察觉到了这种潜藏的意图,所以才毫不犹豫、不给留余地拒绝他。 假设他始终画不出好画,假设孟朝阳始终不肯接受他,他是不是就不画了、不爱了?如果他不画,不爱,精神世界近乎荒芜,他又到底为了什么而活? 这种拷问是很折磨人的,类似于“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会把人问得怀疑人生。魏行风本来就活成了用痛苦当营养的状态,如今连痛苦都给问虚无了,刹那间就朝着“生无可恋”的歪道上一路奔去。 他身体很疲惫,精神很亢奋,脑袋里有数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嗡嗡作响。他想停下来歇一歇,就是停不下来,各种声音汇聚成锤子、锥子,快把脑组织搅成烤脑花了。 他准备吃药,又特别想出去透气。恍惚了一阵,人已站在了胡子叔的院子外,手里没有药,兜里也没有药盒。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正忙着做饭,只胡子叔家安静冷清没有炊烟。魏行风就地转身,梦游似的,高一脚低一脚,往后山上的林子走去。 他出去没多久,孟朝阳就醒了。这回是彻底睡够了,他除了饿和软以外,身体算是恢复了。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刚要叫胡子叔,他忽然想起先前好像是魏行风守着他,此时却不见那人的踪影。他有些疑心是自己做梦,然而视线一扫,就扫到褥子旁边的白色药盒。 捡起来一看,他被惊到了。再抖出说明书快速浏览,更是惊上加唬!这肯定不是胡子叔的,那就只能是魏行风的! 说明书上别的内容没太留意,孟圣父就盯着“严重者有自杀倾向”一行字看,越想越觉得魏行风已经站在了自我毁灭的边缘。而在这里,找个可以死的地方实在太容易了! 那可不行!不管是不是魏行风,只要是个人都不行!孟圣父绝对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 当即套上鞋,孟朝阳顾不上饥饿和绵软的身体,踩着雷似的脚步跑下楼,且跑且大声喊胡子叔。 魏行风并没走多远。 他正站在一处小小的悬崖上。 说悬崖并不确切,不过是一处斜斜伸出的断石,离地面有三层楼那么高,但下面全是嶙峋巨石,真掉下去不死也是残废。 和孟朝阳预想的不一样,魏行风虽然暂时生无可恋,但他不想死。 那曾支撑他在底层奋斗经年的、野草一般的韧性不知何时复苏了。他曾经很怕失败,很怕永远失去孟朝阳,很怕再次一无所有,然而站在崖边上,盯着下面如怪兽张嘴的石堆,在极度疲倦和极度兴奋中,他忽然就不怕了。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置死地于后生,可他看清楚了,那些不纯粹感情里的纯粹的爱。当初是什么促使他拿起画笔?当初又是什么支持他边打工边学画?在名与利华丽而虚邈的盛装下,他差点遗忘了那一簇燃烧在心底的火苗。 同样的火苗,孟朝阳身上也有,只是青年太不自信了,宁愿把自己的火苗奉献给别人。当这种奉献变成一种负担,情感的初衷也随之被遮蔽——其实,孟朝阳是最懂他的人啊!在他还不够成熟,还不懂很多技巧的时候,孟朝阳却看穿了他的心,和那些藏在画里、不曾宣之于口的倾诉。 那时的孟二傻子犹如一个雷达,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表达,于是,那些他所自持的、最为珍视的部分,那些他不确定的、阻挡他追索的部分,都有了被欣赏和被抚慰的机会。生而为人,这是多么奢侈的馈赠。 现在,火苗还在。孟朝阳也在。所以,不能成功,他也要画。不被接受,他也要爱。根本就不复杂。 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天起,直到他生命的尽头,他将为爱去画!为爱去改变! 而他们的未来,还很长。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他闭上眼,想象自己变成了一棵树,演了一场闹剧,又获得了一次新生。 由于太陶醉了,他没察觉到有人来了。冷不防被人从身后结结实实地抱住,孟朝阳急切地在他耳边喊:“魏行风你不要想不开!” 魏行风怔愣了一瞬,缓缓转过身,以一种陌生而新奇的目光打量孟黑子。 最后的夕阳射在他们身上,给孟朝阳镶了一道毛绒绒的金边。赤金、橘红和他的黑皮肤很相得益彰,他看不见,兀自苦口婆心地劝说魏行风:“我告诉你这世上什么事都不值得搭上命!我以前也犯过这种蠢,每次回忆起那叫一个后怕,你看我现在过得也不错……” 魏行风反客为主地搂紧他,用嘴堵住了他滔滔的大道理。 孟朝阳背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但为了把对方从自杀的边缘拉回来,他忍住了推拒的冲动,仅是闭牢嘴不让舌头伸进来。 在他双唇间梭巡了一会儿,魏行风放开人,哑声道:“我想画画。” 孟朝阳暗自喘了口气,点头道:“好,我们走。胡子叔那儿东西全,随便你画。” 抬脚迈步时,孟朝阳的脚软了,差点栽一跟头,同时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魏行风也觉出了累和饿,但不敢松懈,怕蹲下去就站不起来。 在身体极限面前,有什么恩怨都顾不上了,俩人互相拉扯着往回走。孟圣父还不忘继续劝说:“你是不是得了抑郁症?那也不怕,这病现在挺普遍的……如果确实严重,我劝你还是回去,去医院好好治疗……你得为你妈妈考虑,如果你不在了,她可怎么办?你真忍心把她一个人扔在疗养院里?” 魏行风专心看路之余,冒出一句:“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想想伯母?” 孟朝阳不说话了。 魏行风立刻就后悔了,“对不起。” 孟朝阳轻声说:“我当时只顾自己钻牛角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这些年我最后悔的就是这件事。” 对于那段历史,魏行风自忖没有发言权。孟母对他一直很不错,老人离世时,他也很难过,可却没脸去扫墓。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他又小声地说:“对不起。” 孟朝阳摇头道:“是我不懂事,跟你没关系。反正你别学我。”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回到胡子叔家,出去找魏行风的胡子叔也回来了,魏行风提出借地方画画的请求,他爽快地答应了,并慷慨地借出一间大屋,和收藏的所有画具。 魏行风随便吃了点东西便一头扎进屋。 石崖上的醍醐灌顶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他像是垮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到处飘着各式各样的图形和色彩,随便抓一下就能成画。那些被药物压制的情绪在胸中沸腾,如无边无际的海潮冲击着他的身体和意识,急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的右手仿佛有了自己的知觉,不用他指挥就自行在画板上信马由缰。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他完全是在凭感觉画,脑海里的图 分卷阅读80 案色彩自行落到画布上,这个时候不再是他作画,而是画通过他这个管道变成实体。 这种状态,他是第一次体会到。非常奇妙,非常神秘,充满激情。 他不眠不休,吃少量的食物和水,不停地画,不停地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现在才能上网。 还没原谅,表急哈。 第56章 看他那么忘我亢奋,孟朝阳有些不放心,不时趴在窗口往里忘,每次都看到一个挥汗如雨作画的背影。 “胡子叔,他这样行不行啊?我怎么看着他又有点疯了?” “不疯魔不成活。他这是找到状态了,不用管他。” 孟朝阳盘腿席地而坐,背靠竹墙,兀自担忧:“他以前状态最好的时候也不像这样。” 胡子叔在他旁边抽烟头,悠悠吐出一口青烟:“那时心里还有别的东西,现在是完全心无挂碍了。你现在不讨厌他了?开始担心他了?” 孟朝阳挠挠头说:“我对他算不上讨厌,我……我就是怕他,也有些烦他。我好容易过几天清静日子,实在不希望被打扰。” 胡子叔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问:“小孟,你们分手也有三年了吧?” 孟朝阳点头:“嗯。” 胡子叔:“三年也够你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了,你却一点再找个伴儿的意思都没有。” 孟朝阳动了动嘴唇,想说“我找不到”,可他心里也明白,真有心找怎么会找不到,他前几天不是还跑小公园去了吗?这三年来,他就没有去找伴儿的欲望和动力,当然找不到了。他轻声说:“我不知道。好像那次恋爱把我的感情用光了,心里就剩下灰了。” 胡子叔望着院外的树木出了一小会儿神,喃喃道:“我明白。就好像死过一回,活回来的时候少了点儿东西。你见到魏行风也像见到鬼魂,忍不住就想逃,因为不想回到那个死亡之地。” 孟朝阳惊讶地看着胡子叔,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就是这种感觉!” 胡子叔看出他的疑惑,微笑道:“和你一样,我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失败恋情。” “……”孟朝阳嘴巴张成o型,是万万没想到他跟自己有过相似的经历,就他现在世外高人的样儿,怎么看都不像呀。 “可我们不能永远逃避,也许该是重新面对的时候。”胡子叔说这话的口吻更像是跟自己对话,整个人也像进入了某种入定转态。 一时间俩人都沉默了。 屋里响起沉重的响声,打破了静默。 孟朝阳扒着窗框往里看,发现魏行风头朝下趴在地上。他吓了一大跳,急忙推门而入。把人翻过来后,他才发现魏行风居然睡着了。 他把人拖到席子上放好,回头去收拾散在地上的画具。 胡子叔正在欣赏魏行风的画。孟朝阳凑过去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开眼珠。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画面呢?绝对称不上美,粗犷的线条,扭曲的构图,浓烈而阴暗的色彩——钴蓝、鸦青、鸽灰、靛紫,血红……粗暴地冲击着视神经,蛮横地掳掠着注意力,看久了都会生出轻微的眩晕。 然而,它却奇异地具有一种震撼人心的魔力,直接了当地刺中心底某个或躁动、或软弱、或黑暗的角落。 沈博曾批评过魏行风的画缺乏力量,而在这些画里,孟朝阳终于体会到了何谓“力量”。 胡子叔笑着说:“魏行风这次成野兽派了。” 孟朝阳将这些画看了一遍又一遍,心情十分复杂。他想,原来他的心情是这样的啊! 平日里魏行风对他表白一万句,也不如画的一个角落打动他。画家手中的画笔是不会说谎的,尤其是这种宣泄似的画作,让他清清楚楚地体会到了魏行风的痛苦、悔恨和挣扎,也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魏行风是如何画地为牢,又是如何左突右撞奋力挣脱。 这些画犹如一条清晰的路线,直通进魏行风的心底,没有伪饰,没有迂回,甚至没有转圜。 他捧着画布,手指都有些轻颤,勉强发出一点声音:“这些,恐怕……不会有人喜欢。” 胡子叔以行家的口吻分析:“他是有些用力过猛,市场反响不会太好,评论界估计也不欢迎。不过用力过猛总比没有力可用要好。画者用画思考,看来他已经有结果了。以前他的画很有些摇摆不定,个人风格不算特别突出,现在他大概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格。这是一种解放,是一个好的开端。” 孟朝阳看看手里的画,又看看沉睡的魏行风,颇不是滋味地想:他倒是解放了,可是我呢? 魏行风是在一阵饥饿中醒过来的。 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孟朝阳的目光。“醒了?饿不饿?”青年关切地问。 还没开口,肚子响亮地鸣叫就替他回答了。 孟朝阳出去端来一些吃食。他也顾不得形象了,直接以风卷残云之势开吃,一口气吃下了两个壮汉的饭食。 酒足饭饱之后,有了精神,他才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可真要谢谢胡子叔,太麻烦人家了。” 孟朝阳赞同地点头:“嗯。是麻烦。” 魏行风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微笑起来,声音极低地问:“你一直守着我?” 孟朝阳垂下眼皮:“嗯。” 魏行风管住自己的手不去碰他,柔声说:“谢谢。” 孟朝阳摇了摇头,端起食盘站起身,走了。 魏行风倒回席子上,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天花板吁出口气,心情莫名地有点愉快。 再回到蕉园,尽管离开了没几天,孟朝阳竟生出几分大梦刚醒的恍惚感。 偷偷去看身边的人,魏行风微垂了头做沉思状。察觉到孟朝阳的目光,他偏过头,微微笑了笑,说:“我先回去看看。” 孟朝阳“嗯”了一声,转身招呼黑豹上了自己的竹楼。 这段时间可谓劳心劳力,虽然没做什么事,孟朝阳还是觉得累,好好洗了个澡,吃了顿饱饭,他就牵着黑豹出去散步。一路走到龙树下,他在树下背靠大石头坐下。 那种梦醒的感觉还未消失,模模糊糊地,他觉得看清了什么东西,又觉得眼和心都被纱蒙住了,宛如站在茫茫白雾中,不知何去何从。 他想了会儿魏行风的画,又想了会儿这个人,总是想不明白——过去的记忆渐渐远去,未来尚未找到方向,他踟蹰难前,迷茫得很。 “Hi。”有人叫他。 他看见一道白色声音从雾气里凸显出来。 “睡着了?”是魏行风的声音。 猛地睁开眼,正对上笑带桃花的脸。 “哦。眯了会儿。”孟朝阳揉揉眼睛,坐直身体,“你也来散步?” “我是来找你 分卷阅读81 的。”魏行风在他旁边坐下——位置掌握得很精准,恰好隔着能看清彼此表情又不令他心生戒备的距离。 孟朝阳:“找我?有事?” 魏行风:“嗯……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孟朝阳:“……你要走了?” 魏行风:“我回去看病,争取痊愈。” 孟朝阳用手拨着面前的花草,“你是该回去好好看病。别再瞎折腾了。” 魏行风苦笑:“你害怕我?” 孟朝阳:“照你那个折腾法,谁不怕?” 魏行风的眼睛随着他的手转来转去,轻轻说:“我不知道要治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孟朝阳不解风情地说:“没关系。”心里事不关己地想,永远不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魏行风立即表白似的说:“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的。” 孟朝阳:“……” “朝阳,”魏行风很想说“请你等我”,话到嘴边硬生生地被他咽了回去,只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孟朝阳停住手,不再辣手摧草,有点紧张地看着魏行风,就怕他又提后悔、和好之类的话。孟黑子已经被他闹出心理阴影了。 他的紧张自然没逃过魏门庆的眼睛。这样的孟朝阳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撒丫子逃跑,他只能小心又小心地一点点靠近,一点点打消他的戒心。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获奖那回,我请大家去唱K?” “记得。” “当时,师兄师姐让我感谢你,我说了一句话,”魏行风停了停,语调有点低沉,有点悠远,带着回忆的温度:“我说,你是我弟,我的都是你的。你如果结婚、有了家人,我连你的家人一起养。” 孟朝阳也记起了那时的情形,心情有一丁点柔软,“你是那么说过。” “我说的是真心话,现在也作数。” “……” 魏行风望着天边的云朵,幽幽说:“我再也不逼你接受我了,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如果你连朋友都不愿做,那我们就当是老同学,老熟人……让我呆在你身边,不用太近,能看到你就好……我绝不会影响你的生活。假如你想……想再找个人,不管是男朋友还是结婚生子,我都会替你置个家。”末了,他开玩笑地补充:“我现在穷的只剩钱了。” 孟朝阳震惊地睁大眼瞪着他,这话说的太尼玛煽情了!偏偏魏行风脸上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真诚,让孟黑子无法去怀疑、嗤笑。 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孟朝阳半天才憋出句:“你不用这样。” 魏行风凝视着他的眼睛,苦涩却认真地说:“我要你幸福。” 孟朝阳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说:“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又晚了。 第57章 此时此刻,魏行风有千言万语想说,也有剖出心来展示赤诚的情怀,但他很明白,这样做只会徒增孟朝阳的负担。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想像好兄弟那样拍一拍孟黑子的肩膀。岂料孟朝阳惊恐地往后一缩。 魏行风的手僵在半空中。 孟朝阳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看魏行风那春风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犹如一个龟裂的面具扣在脸上,是个又苦又笑的滑稽表情。尴尬地笑了笑,孟朝阳摆在身体,目视前方,僵硬严肃地掩饰刚才的失态。 将手落到他肩上,随即飞快地挪开,魏行风又一次苦笑:“我在胡子叔那里看到了你的画,很不错。” 孟朝阳:“……” 魏行风:“其实你是有天赋的,不应该放弃。” 孟朝阳:“???” 撑着地起身,“再见。”魏行风对他挥了挥手,然后施施然走了,留给孟黑子一个潇洒的背影。 魏行风来的出人意料,走的也突然。他离村那天场面可谓壮观,除了村干部,还有不少自发来送魏画家的村民——普少和小孩居多。 安虎一直揪着他的衣角,恋恋不舍地跟了他一路。到村口时,孩子终于忍不住吹了个大鼻涕泡,留下两串泪珠。 魏行风蹲下,平视他的眼睛,温声说:“虎娃,你是小男子汉,不兴哭的。” 安虎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问:“你还回不回来的?” 魏行风微笑回答:“我当然会回来的。我还要来找你孟大哥呢。你有我的地址,可以给我写信、发邮件。还记不记得怎么发邮件?” 安虎点头:“嗯嗯。” 魏行风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记得帮我照顾孟大哥,他有什么事,或者交了新朋友,一定要告诉我。” 安虎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会守好他的!” “乖了。”魏行风揉揉他的头发,又用力抱了抱他,才站起来,顺势向蕉园的方向望去。 如他所料,孟朝阳没有来。 不过孟黑子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去蕉园劳作。他站在竹楼上,漫无目的地眺望远处,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所对的方向正是村口。 “不知道他走了没?”他问身边的黑豹。 黑豹通人性,知道今天那个住小楼的外来人走了。听了他的话,黑狗立起来,朝村口的方向“汪汪”叫了两声。 “要不我们去看看?”随即,他又说:“算了,这会儿该坐上车了,去了也白去。” 黑狗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仰头看他。弯下腰,孟朝阳摸摸狗头,转身进屋。 桌上放着一个纸盒,里面是魏行风临行前送他的礼物。翻开盒子,他又一次把礼物拿出来,是一盒高档水彩颜料,颜色非常齐全,并且,最难得的是,里面的颜料被魏行风整理过。哪几种颜色搭配会画出怎样的效果,适合用在何种场景上,魏行风都做了详细的说明。 点彩法最出彩的、也是最难把握的地方就在于,用颜色间的巧妙搭配创造出一种丝绸般的质感,这是个细致活儿,须得反复实验比较。而魏行风在色彩运用方面特别有天赋,他留下的“说明书”对孟朝阳练习点彩法有很大的帮助。 孟黑子不得不承认,自己非常喜欢这份礼物。 凡是跟画相关的东西,他都喜欢。而重新振作起来画画的魏门庆,在他眼里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叹了口气,孟朝阳收好颜料,心里空空的又闷闷的,扛起农具去了蕉园。 他在蕉园整整劳动了一天,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睁开眼,他忽然就有目标了,迷茫的状态戛然而止。 对油画的热爱,他从来不亚于魏行风,但老师那句“没有灵气”的评语束像魔咒一般束缚住了他的勇气和创造力。他不敢画,把自己的热情和向往一股脑寄托在了魏行风身上。他没有看到,自己除了没有所谓的灵气,那人有的,他全都有, 分卷阅读82 为什么要让别人替自己实现梦想呢? 理想的路或许很遥远,但他每多画一笔,就多接近一步,总有一天,是会抵达的呀! 自那天起,孟朝阳每天打理完香蕉,所有的剩余时间都用来练习点彩法。他画的那么投入,那么快活,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身心全被线条和色彩占据,态度之专注完全可以同专业人士媲美。 至于感情的困惑被他暂时放到一边,唯有在收到魏行风寄来的礼物时,才会想起这档事。 魏行风的礼物大都跟他学习的点彩法相关,专业的书籍、画册、颜料工具,甚至还有专业老师教课的视频,不得不说,这些东西对孟朝阳的帮助是非常大的。最贴心的是,他总是能估算出孟朝阳使用颜料的速度,在对方颜料即将用完之前,及时地寄来新颜料。 因为他只寄有用的礼物,从不写信骚扰,孟朝阳逐渐相信了他只做朋友的说法。终于有一天,在遇到一个绘画难题、苦思无解的时候,孟黑子给他写了封邮件求教。他很快回了信,附上了详细的讲解和图片,没有一句跟绘画无关的废话。 之后,他俩开始通过邮件讨论专业问题。开始是魏行风单方面回答孟朝阳的问题,尔后变成魏行风构思或完成新作品时问孟朝阳的意见。再然后,他们的话题从绘画延伸到生活的方面,主要是魏行风写的多,吃了什么好吃的,喝了什么新茶、新咖啡等等,因为写的少而有趣,所以并不招人烦。孟朝阳偶尔也会告诉他,香蕉的长势如何,安旭又谈成了一笔生意,安虎捣蛋被揍了这类事情。 孟二傻子没有意识到,他的戒备心,被魏门庆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一点点瓦解了。 重新地,魏行风在他的生活中又获得了不可或缺的位置,尽管不是恋人。 时光在他们的邮件往来中,无声无息地翻过了一年。魏行风终于正式结束了他的治疗。走出医院,他和等候在门口的孙磊拥抱后,径直坐上车,前往本市最大的一家画廊——今天是他继受伤后,第一次正式开画展,将展出他先前在傣寨创作的、以及后来在医院创作的一系列作品。 孙磊从歪头打量身边的老友,身穿黑色西裤及衬衫,外套黑底暗红细格衬衫,衬得他面色红润,神清气爽。 低头玩手机的魏行风忽然开腔:“哎,小心开车。你快当爹的人,对我发花痴也没用,没机会的。” “我呸呀!”孙磊笑着啐道:“老子是笔直的爷们,你才没机会!不过,老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是真高兴!” 魏行风笑的很温柔:“这些日子,谢谢你。” 孙磊夸张地抖了抖:“你别对我放电,肉麻死了。废话就不用说了,你赶快画几幅好画,替我们公司多赚钱才是正经。” 魏行风这一年,一面治病,一面撩汉,正经事也没落下,除了画画,他还跟孙磊成立了一家经济公司,专门扶持画坛新人。因为公司有他和沈博师徒俩坐镇,尽管是新公司,在业界影响却很大。甫一成立,就成功推出了几位中青年画家,可谓是名利双收。 “放心放心,在画着呢。”魏行风重新低下头,盯着手机屏幕问:“我们牵头搞的那个西南地区业余画家比赛,和相关部门谈的如何?” “很顺利。赞助商也在谈,年底应该可以启动了。” “好。”魏行风继续低着头问:“有没有关于我新作品的评论?” “有啊,出了不少。” “风向如何?” “一边倒,全是骂你的。哈哈,那个XXX的言辞最激烈,说你哗众取龙,用丑搏眼球,你的那些画丑到让他作呕。” 魏行风不以为意地笑道:“被骂总比没反响好。他这么卖力的骂我,说不定很快就有大买家找上门,到时候别忘给他包红包。” 孙磊咂嘴道:“啧啧,你这病治的,变化也忒大。以前听到有人这么骂你,你准要跳起八丈高,然后就是抱着脑袋反省……我看你现在脸皮比城墙还厚,评论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 魏行风:“没面子的事情多了,评论算什么?” 孙磊嘲笑他:“被孟弟弟怼狠了是吧?你这个抖M。孟弟弟最近怎么样?唉,我说你看啥呢,笑得那么淫/荡?” 魏行风笑得春/意盎然:“我在看朝阳的湿/身照。” 孙磊:“……” 魏行风拿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里面是一张孟朝阳站在河里的照片,腰以上路在外面,全身水淋淋的,张着嘴瞪着眼,一脸很傻很天真的表情,果然很湿/身。 孙磊:“这是谁帮你偷拍的?” 魏行风:“村子里刚通网络,我送给安大爹一台手机,让安虎帮我拍几张朝阳的照片试试效果。小子真给力,一拍就拍到他洗澡。” 孙磊:“那小孩?” 魏行风:“嗯。” 孙磊摇头叹道:“原来你在孟弟弟身边埋伏了个小间谍呀!让他知道肯定得跟你急!” 魏行风将那张照片设成屏保,胸有成竹地微笑:“他不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又晚了。 第58章 这次画展的反响非常之大,在魏行风的绘画生涯中前所未有。几乎每一个看到画的人都会被震撼到,发出或惊喜或惊恐的感叹——总的说来,惊恐比惊喜多。 作为争论中心的作者,却一派淡然超脱,全然无视外界的声音。甚至因为说话多了,还显出几分意兴阑珊。 “好一次巅峰性的视角轰炸。”沈博走到弟子跟前,以一贯的戏谑口吻说:“你让他们害怕了。” “害怕是好事。说明我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魏行风一手插兜,一手端着酒杯,脸上保持着招牌似的迷之微笑。 沈博向他伸出手,很郑重地说:“祝贺你,突破了过去的自己!” 和他握住手,魏行风也收了笑容,诚挚地说:“谢谢老师,对我的支持和肯定。” 沈博显然有些激动,握完手还破裂拥抱了弟子,“我也要谢谢你。从你身上,我似乎找到了我的出路。” 魏行风:“老师,您真该去我之前去的那山村看看,您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我的‘涅槃’就是在那里完成的,其他系列也都是从那里找到灵感的。” 沈博有些好奇:“那里,你说的山村,真的有这种神奇魔力?” 魏行风点头:“嗯。那里风景优美,民风淳朴,更能与自然接近,而且我在那里不但找到了朝阳,还结识了不少好朋友。” 沈博:“听你那么说,我倒真想去了。到时候,要麻烦你替我安排了。” 魏行风:“没问题。” 沈博忽然停住,视线投向魏行风身后。 魏行风回头看,见到了久违的前妻。苏 分卷阅读83 菲正朝他走过来,微笑对沈博点头致意。 沈博回了礼,随后拍拍弟子的肩,很识趣为他俩腾出叙旧的空间。 两年不见,苏菲更加光彩照人,看来她已经从离婚的伤痛中走出来了。 魏行风是预备着被她怼的,没想到她却态度友好地和他打招呼:“Hi。” “Hi。” “画展很成功,祝贺你。” “嗯,成功地招了很多骂、掉了很多粉。”魏行风半开玩笑地说。 苏菲挑眉道:“开画展的目的主要是造势,不是吗?从这点来讲,你是很成功的。” “谢谢。”魏行风做了碰杯的动作,尔后将酒一饮而尽。注意到苏菲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他解释了一句:“不是酒,只是有一点酒精的饮料。” “当初,我多希望你能戒酒。但我试了所有方法都没用,那时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我。”苏菲看着他,眼里流路出一点受伤的情绪。 魏行风用低缓的语调,诚恳地道歉:“对不起,苏菲,给你造成了那么多伤害。” 苏菲轻轻甩了甩头发,像是甩开了不堪回首的过去,似笑非笑地说:“你要真觉得抱歉,就把‘涅槃’系列便宜卖给我。” 魏行风:“……” 苏菲说了个比较低的价格,然后问:“如何?” 魏行风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些画。而且我们现在是竞争对手。” 苏菲抿了口酒,说:“今天展出的画确实丑得惊人,作为我个人来说,是一点都不喜欢它们的。但我代表的是苏家,不是公司,仅仅是收藏世家苏氏,我可以看出你尽管画了一些……可怕的作品,但你已经走上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而且可能会走很远。假如我的眼光没有错,今天这里的作品作为这条路的开端,会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升值空间无可限量。” 魏行风弯了弯腰,行了个绅士的鞠躬礼,“多谢你的赏识。” 苏菲路出个迷人的微笑:“投资收藏本来就是一种赌博,我很愿意在你身上下一注。怎么样,你到底愿不愿意卖?” 魏行风:“抱歉,‘涅槃’是我在最痛苦绝望的时候画的,它们是我最重要的内心独白,所以要留给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苏菲撇嘴道:“是要留给你最爱的人吗?” 魏行风微一点头,“虽然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说这个话题,但是你说的不错,我确实要将它们送给我的爱人。” 苏菲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真遗憾。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如果我买‘与神对话’,你能给我打折吗?” 魏行风无奈摊手反问:“我能说‘不’吗?” 苏菲满意地对他举了举酒杯:“说定了。” 告别的时候,苏菲忽然靠近,对他慧黠地眨了眨眼,小声道:“我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女人常常会在经历过一个渣男后,找到一个好男人。'” 魏行风看着她,问:“你找到了吗?” 苏菲的眼睛波光流转,仿佛有许多感情经过,被她一点点收进瞳仁,最后变成了如星子般闪亮的光:“你等我的好消息吧。”她用手指按了按嘴唇,转而按住魏行风的唇,轻声说:“再见了,魏行风。”随即收回手,翩然转身,波浪卷发扫到魏行风脸上,像是替主人在临行前甩了对方一个耳光似的。 孙磊在一旁喝了一大口酒,嘟囔道:“这么低的价格卖给她,她真是占大便宜了。” 魏行风安慰他:“算了,几幅画而已。我以后还会有很多比这好的作品。” 孙磊瞪他:“不算怎么办?谁让你欠人家呢?” 骤然响起的音乐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魏行风拿出手机,有一条新消息,是安虎发来的。这条消息犹如从天而降的大巴掌,一下就把他的神魂拍飞了——“魏老师你快回来,孟大哥交新朋友了!”附有一张模糊照片:一个高大的男人极其亲热地搂着孟朝阳,而孟二傻子对那男人报以灿烂的笑容! 孙磊凑过来看,奇道:“什么鬼?早上还在看湿/身照,下午人家就交男票了?” “不知道。我再问问看。”他边往门外走边焦急地拨通了安旭的电话。 经过一番费尽心机的旁敲侧击,魏行风问清了情况。 原来那男人是孟、安两人的校友,叫刘睿星。孟朝阳读书的时候,他在别处读大学,是到安旭读书的时候,他才考入该校读研究生。因为是学校的活跃分子,刘学长组织了不少学生活动,从而认识了安旭。研究生毕业后,他进了一家大公司工作,不久前被派驻分公司当总经理。他工作的分公司恰巧是孟、魏二人的家乡。更巧的是,身为一名摄影爱好者,他趁假期来找安旭玩,想拍些当地的照片,结果认识了孟朝阳。同学加半个同乡,他二人很快熟悉起来,孟朝阳还主动充当向导,带刘睿星进山拍照。 据安旭说,孟朝阳和学长只是比较投缘的朋友;据安虎说,他俩已经同浴(昨天一起在小河里洗澡),同榻(刘睿星住在孟朝阳的竹楼上),正准备同行(孟朝阳准备和学长一起返乡)。虽然情况不明,但魏行风已经把素未谋面的刘学长当做假想情敌了!他从照片上那张不甚清晰的面孔看出大写的“GAY”! 快步返回展厅,魏行风对孙磊说:“老孙,我要回家一趟。” 孙磊:“什么时候?” 魏行风:“我已经让秘书订了五点钟的飞机。” 孙磊抬手看表,“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走?!” 魏行风:“是!” 孙磊难以置信地叫起来:“你开玩笑!画展还没结束,明天还要开董事会,多少事要做,你这个节骨眼上回家?合着所有事都丢给我呀?!” 魏行风捉住他的胳膊,焦急地恳求:“这次就麻烦你了,我必须马上回家,再不走朝阳就让人拐走了!” 孟二傻子决定和刘睿星一起回家,纯属一个简单的巧合。因为中秋节快到了,他本来就打算回老家和舅舅全家一起过,刘睿星走的时间仅仅比他的计划提前了两天,因此对方邀请他的时候,他只觉得早走两天没关系,路上还有个伴儿,于是就同意了。 没想到的是,刘睿星竟然在路上对他表白了。孟朝阳当时是相当蒙圈的,毕竟他的感情经历除了魏行风,就只有徐曦然那次开玩笑般的表白,仅仅是比白纸略多了几笔颜色而已。更何况,他并不是圈中人,根本不认识其他的同道中人,冷不丁有位男士说想和自己交往,他真是相当的手足无措。 还好,刘睿星的表白十分委婉,给彼此留了很大的余地,即使他没有立即回应,也不影响双方的关系。下了飞机,刘睿星一直很绅士地帮他提行李,还叫车先送他回家后才离 分卷阅读84 开。 孟朝阳目送他的车开远,仍站在远处没挪窝。他的心很乱。 老实说,刘睿星斯文不失幽默,很会关心人,颜值虽然不如魏行风,但另有一番知识分子的风度,算得上理想伴侣。和这样的人生活应该很安稳愉快吧?可孟朝阳对他的感觉却平淡而陌生,一来是认识的时间不长;二来他身上少了一点让人沸腾的火花。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忽然对自己恨天不成钢起来,觉得自己简直是被魏门庆虐惯了,遇到个不虐自己的人就不习惯。 孟二傻子对自己说:“我和他认识一个月都没有,我该跟他多处处看。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个魏行风,我怎么能为一棵树放弃整片……不,放弃另一棵树呢?对,如果他再找我,我就和他约会!” 做完这番心理建设,他才拎起行礼慢慢走回舅舅家。 孟朝阳不知道,魏行风就在马路对面的路天茶座坐着。躲在茂盛的花木后面,魏行风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他却连魏门庆的影子都瞅不见。 魏行风画展当天晚上就到了,按照惯例他该去孟朝阳舅舅家拜访的,但这次他没去,只是打了电话问候顺便套话。得知孟朝阳确实要回舅舅家过中秋节,他就从早到晚在附近蹲点,旅馆都订在路天花园旁边。 他看到一辆图光车送孟朝阳回来,看到孟黑子站在街边,长久地一动不动。本想立刻迎上去,但在看清孟朝阳迟疑不定的神情时,他犹豫了。 以他对孟朝阳的了解,他确定青年还没有开始新的恋情。也许,正面临一个选择?也许,想重新开始又不知道从何而为?他用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孟朝阳脸上的细微变化,暗暗在心里揣测对方的心理活动。眉尖微微往下弯,眼皮低垂到刚好挡住眼神的位置,嘴唇上翘是正在想心事的表现……这样的青年又变回了他所熟悉的孟二傻子。 刹那间,他心头涌起无限柔情和怜爱,真是一丁点都舍不得让二傻子为难。 本来就不聪明,再矛盾一下、为难一下会不会更傻了。他情不自禁地路出微笑,默默地替青年担心。要不然让他去看一看,试一试?也不是真试,到了关键时候,自己就把他拉回来。然后,他就眼睛观察着街对面的人,脑子里盘算着怎样不着痕迹地、在需要的时候把人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今天又晚了! 明天我不确定能不能更新,如果十点以后都没更那就是请假了。 第59章 孟二傻子当然不会知道,躲在暗处的魏门庆如何机关算尽。回到舅舅家,合家团聚,皆大欢喜,一觉醒来,他的心情非常轻松欢喜,尔后就接到了刘学长求约会的电话。按照昨天的设想,他爽快地答应赴约。趁着有时间,他着意打扮了一番,无奈人太黑,怎么捯饬都不复当年的端秀青年。望着镜中沧桑的汉纸,他忍不住叹气,感觉自己以后大约只能走面瘫路线了。 刘睿星约他在商业广场的旋转餐厅吃饭,东西难吃,价格死贵,唯一只是情调好。有钢琴演奏,有人唱爵士乐,从窗边望出去,附近街景尽收眼底,是一片灯火的海洋。 孟朝阳凝望着窗外景色,被对面醒目的肯德基牌子吸引住。视线往下移,依稀可以看到广场上的长椅,上面坐着豆大的人儿。他忽然记起,有一年春节,魏行风特意赶来与自己相会,在那天表明了心意,算是他俩的定情日。这样一开头,思绪顿时如水一般蔓延开去,收都收不住。而记忆之水的中央立着一个人影,唯一的人影,尽管被时光和不堪的记忆不断冲刷,已不复往日那么鲜明,但孟朝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小孟、小孟……”刘睿星连叫几声,见他没有反应,只得敲了敲他跟前的桌面,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对不起,我走神。你刚才说什么?”孟朝阳撤回目光,赧然道歉。 “不是什么重要事。一直都是我在说话,你大概觉得无聊了吧?”刘睿星好脾气地说。 孟朝阳急忙摆手道:“不不不,你的话一点不无聊,我很喜欢听。我只是,嗯,这首歌太抒情,我听得有些入迷。” 刘睿星点头道:“这首歌确实怀旧,我每次听就会想起校园时光。” 话题围绕着学校再次展开,孟朝阳小心管住自己的心神,坚决不肯让它脱缰,勉勉强强跟上了对方的思路。 吃完饭,他们又去看电影。在黑暗的掩护下,刘睿星牵了他的手,而他在挣了一下后,骤然想起自己重新交朋友的决心,便勉勉强强让对方握住手。电影到底讲些什么,他一点没看进去,全用来和记忆中的鬼影做斗争、以及说服自己“学长人不错要好好相处”。 看完电影,俩人又去喝了点东西才回家。 刘睿星把车开到孟舅舅家小区门口,在孟朝阳准备推门下车时,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孟朝阳回身看他。 “这就走了?”刘睿星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笑意,在晦暗不明的车厢里很有些暧昧意味。 “……”可惜黑子愣头愣脑,完全没领会他的暗示:“还有事吗?” 刘睿星没答话,整个人毫无预兆地靠了上来,张开手抱住了他。“小孟,我很喜欢你。”半晌没听到回应,只感到怀里人僵成了一根木棍,他疑惑地放开手,去看孟朝阳的脸。对方一脸受惊过度、手足无措的表情。他有些失望,坐回原位,给自己找台阶下:“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孟朝阳磕磕巴巴地开了口:“不、不是。我就是……觉得太快了,有点、有点不习惯。” 刘睿星听出他没有拒绝的意思,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问:“这么说的,我还有机会?” 孟朝阳避开他的目光,点头道:“我们可以慢慢相处……” 在刘睿星眼中,孟朝阳除了外型健美以外,是很有些神秘气质的,明明是个木讷内向的人,但时不时会流路出的忧郁和若有所思,为他平添了两分高冷,反而更有刺激性。这个回答倒是符合他的性格,刘睿星并不觉得意外,“嗯,好,我们就慢慢相处。” 孟朝阳依旧低着头,轻声说:“谢谢。”窗外的灯光打上他的脸颊,勾勒出一个温柔而深邃的侧影,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犹如脆弱的蝶翼,仿佛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飞走。 刘睿星看得心痒难耐,暗自承认孟黑子确实是位美人。而追求美人的过程本来就是种情趣,他是很愿意多花些时间和精力的。于是他管住自己蠢蠢/欲/动的下/半/身,很绅士地来了个告别拥抱,才温柔地送孟美人下车。 孟朝阳站在小区门口和刘睿星挥手告别。目送对方的汽车走远了,他才常常的松了口气,也说不 分卷阅读85 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就是紧张。 这时候,兜里传来微信提示音,却是魏行风发来的:“一起吃烧烤?” 孟朝阳犹豫一瞬,本想回绝,微信又来了:“向后转。” 依言转身,孟朝阳就看见魏行风立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拿着手机冲他笑。 手指自动删掉了屏幕上拒绝的话,孟朝阳收起电话,慢慢朝魏行风走去。“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当然不相信这个时间点会在家门口同魏行风巧遇。 魏行风一派轻松地回答:“来了一会儿。” 孟朝阳:“怎么去家里坐?” 魏行风:“等你。”随即一笑,他按了按肚子,表情夸张地说:“我肚子好饿,陪我吃点东西好吗?” 孟朝阳:“走吧。” 俩人一起来到以前常去的烧烤摊,魏行风自作主张地点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孟朝阳爱吃的。 魏行风边吃边说治疗期间的趣事,也说了他新画展的情况,说到那些骂他的评论,因为语言过于幽默,把孟黑子逗得哈哈直笑。 笑过之后,孟朝阳才想起,他们俩其实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今天算是久别重逢,可他们这么随意的吃烧烤聊天,就像上周才分开一般自然。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默契。经过无数时间的累积,痕迹一层层叠加出了厚度,自然而然生出一条纽带,即便仅仅是友谊,也有些难以割舍…… “在想什么?”魏行风打断他的沉思。 “没什么。你的病,怎么样了?” “已经全好了,我现在每天都充满了正能量。”魏行风冲他比了比拳头。 “恭喜你……”不等他说完,微信提示音又响了。是刘睿星发来的,几句缠绵情话。 孟朝阳皱着眉头干巴巴地回了句话过去。不一会儿,对方又发过来,大有要隔空诉衷情的架势。 魏行风一句话不说,慢条斯理地吃东西,绅士风度十足,无言表达了“我尊重你、我给你空间”的态度。 也许是孟黑子的回应太不解风/情,几个来回后,刘睿星就以“晚安”做结语偃旗息鼓了。 这时候,魏行风才平淡地问:“你交新朋友了?” 孟朝阳:“嗯。” 魏行风:“男朋友?” 孟朝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嗯。” 往他碗里撸了一串肉,魏行风半开玩笑道:“该恭喜的人是你呀。” “……”孟朝阳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镇定,笑容温暖,是个标准的大哥哥模样。 魏行风:“他人怎么样?” 孟朝阳把头扎进碗里,含糊地回答:“挺不错的。” 魏行风又问了几个关于“新男友”的问题,孟弟弟的注意显然被碗里的烧烤吸引住了,吃得无比欢实,简直分不出口舌回答他问题。除了他的大嚼以外,魏行风几乎没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新男友”的有用信息。 “看来我是没机会了。”看他又开始装鸵鸟,魏行风无奈地说。 “……”孟朝阳终于从碗里拔出头,歪头去看他——大哥哥还是大哥哥,只是笑容之下多了一点失落、酸楚。这表情对孟朝阳最有杀伤力,堪比软刀子一刀直捅心窝,让他有种辜负魏行风的坑爹感。 理不直气不壮地,他小声说:“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快三十了,也想找个伴儿。” “我明白。”魏行风点点头,用温婉而忧伤的目光注视着他:“你想做什么尽管做,我反正会永远陪着你。” “……”孟朝阳的眼波和心肝一起颤了颤。 魏行风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口袋里。 孟朝阳看清是张银行卡,“你这是……” “本来就是你的,你非要还给我。”魏行风按住他的手诚挚地说:“我说过要给你安家的,你就收下哥的心意吧。听话!” 这张卡就是魏行风当年给孟朝阳的分手费,孟朝阳旅行和承包蕉园用了一些,还剩大概三分之二。魏行风上次离开村子的时候,孟二傻子估摸着自己有事业有积蓄,以后再用不着他的钱,就把卡还给他。结果转了一圈,今天又被魏行风装他兜里了。 孟朝阳一看他那副“无怨无悔只要你好”的神情,就情不自禁地要化身鸵鸟,兜里的卡更是重逾千钧,但这番好意还不能不收,不收显得他虚伪矫情。硬着头皮向对方道了谢,孟朝阳心里也真有些感动,觉得魏行风确实变了,变得会为自己考虑了,有向圣父方向发展的趋势。 吃完烧烤,魏行风把他一直送到孟舅舅楼下,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晚安”。孟朝阳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魏行风就对他摆摆手说:“快上去吧。” 孟朝阳:“你也走吧,夜里怪冷的。” 魏行风笑了笑,说:“我等你上去就走。” 孟朝阳一进家门就跑进卧室往楼下看,魏行风还站在那里。仰头看窗户里亮了灯,他也不走,静静地站在那里抽烟。 那晚上,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反正隔天孟朝阳下楼买早点时,就看见地上有好几个烟头。 或许受了魏行风煽情表现的影响,接下来的时间,孟朝阳心里一直有点发闷,所幸那人没再出现,像是在用行动证明他的誓言。 和刘睿星的交往不咸不淡地进行着,隔一、两天就见面、吃饭、逛街、看电影,没人的时候拉一拉小手,平淡而稳妥。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反正孟朝阳认为这样挺好,毕竟他们刚认识两个多月,而自己显然还没有做好更进一步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的留言好窝心,我好感动呀! 今天送祝福虽然有黄鼠狼之嫌,我还是要祝小天使们鸡年吉祥,万事如意,天天开心! 第60章 又一次约会后,刘睿星送孟朝阳回家。路上,刘睿星问他:“你下周就走吗?” 孟朝阳:“嗯,下周五。” 刘睿星:“这么快?” 孟朝阳:“我回来快一个月了,也该走了。” 刘睿星遗憾地说:“不能再多呆几天?我原本打算和你找个度假村度周末呢。” 孟朝阳不好意思地说:“唉,马上要给香蕉施肥了,安旭一个人忙不过来。下次吧。下次我们去度假村。” 刘睿星笑叹道:“我们也没在一起多久,就要当牛郎织女了。我肯定会很想你。”言罢,向孟黑子投去一个很有暗示意味的眼神。 孟朝阳被他看得脸红,“现在那边通网络了,我们可以视频。” 刘睿星没说话,伸过一只手按在他手背上,顺便在他腿上摸了两把。 孟朝阳想着他们在交往,而且自己马上要走了,所以勉强接受了他这种过分亲昵的举动。 像是受了某种鼓励,刘睿星望他的眼神越发热切,目光里像带 分卷阅读86 火花似的,烤得孟黑子坐立难安,因此没注意道对方把车拐上了另外一条路。 眼看汽车离家越了越远了,孟朝阳才狐疑地问:“你……要去哪儿?” 稳稳地停住车子,刘睿星笑微微地望定他,说:“到了。” 孟朝阳摇下车窗,看到对面的快捷酒店,当即变了脸色。 刘睿星注意到他神色不对,便说:“你要不喜欢这里,我们换一家。前面有家四星酒店……度假村的条件更好些,但你又急着走。” 孟朝阳连连摆手道:“不用……你为什么带我来酒店?” 刘睿星挑眉反问:“为什么?你说呢?”往孟朝阳跟前凑了凑,他放低音调柔声说:“你马上就要走了,我希望能留下美好的回忆,你不在的时候可以慢慢回味。”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孟朝阳要还不懂就真是二傻子了。但他一丁点儿准备都没有,仍有些怔愣地说:“我们认识才两个月,太、太快了。” 刘睿星:“两个多月还快?!在我的圈子里这已经很龟速了。小孟,我们都是男人,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去了解对方。你试一试就知道了,我会让你满意的。”说这话的当儿,他的手已经蛇似的钻进孟朝阳的衣服,在侧腰上很有技巧的抚/弄。 孟朝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把捉住他的手,急切地拒绝:“不行!我要回家!” 刘睿星惊愕地看了他几秒钟,随即收了暧/昧神色,不虞地皱起眉头,“我现在很怀疑你是不是真心和我交往?” 孟朝阳的脸色也不好看,“不和你开房就不是真心交往?” 刘睿星耸耸肩道:“交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上/床么?就算我们可以结婚,也得走到这一步嘛。” “……”孟朝阳侧过头不想再和他争论,忽然就觉得身心疲惫到不行。 见他摆出一副拒绝交谈的姿态,刘睿星也不再废话,沉默地发动汽车。 快到孟舅舅家时,刘睿星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有时候我真怀疑我是在和女孩谈恋爱。我认识的人都不这样。” 孟朝阳扭过头,淡淡地问:“那他们是什么样?” 刘睿星戏谑似的一笑:“他们啊,都是先深入了解再慢慢交往。” 孟朝阳回了他个同样的笑容,道:“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同道中人。” 刘睿星勉强保持住风度,假装无所谓地道:“你言重了。我以为你其实是想的,只是不好意思说。既然你不喜欢,我当然会尊重你的意思。” “谢谢。”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看风景,车厢内的气氛沉闷得让人难受。 那天晚上,孟朝阳失眠了。 他回想自己的情路历程,好像自己在爱上魏行风以前还是很喜欢漂亮女孩的,而对于男人身体的喜爱似乎也仅限于魏行风,甚至这种欲/望也是以心灵为肇始,并非是荷尔蒙作祟的结果。和魏行风分手后,他对女人就不太感兴趣了,其实对男人也不见得有多少兴趣,只是找伴儿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选择男性。 同过去一样,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纯GAY,但在感情一路,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女性化的。他的爱情神经敏感纤细,始终保持着些许简单的憧憬,在感情不够深厚的时候,他是会管束欲/望的。 刘睿星那句说他装逼的委婉讽刺,他不是没听出来,但他不生气,不动容,很笃定地守着自己的底线——灵与肉,在他心里永远是灵在前,肉在后。他孟朝阳就是这么个人。 他给刘睿星发了微信,很认真地阐述了自己对感情的想法。刘睿星隔了很久才回过来,语气淡而敷衍。孟朝阳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出于理解,仅仅是习惯给彼此留余地而已。 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他也失望得有限。或许是经历过魏门庆的洗礼,这种事他已有很强的免疫力了。只是,本来就平淡的感情,如今直接变成了黯淡,他几乎连继续交往的动力都丧失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也不等下周五了,直接定了最近时间的飞机票,迫不及待地回了蕉园。 对孟朝阳的约会,魏行风一直是了解的。不但了解,连什么时候约会、在哪里、都干了些什么、约会了多长时间等细节,他都了如指掌。 所以孟朝阳和刘睿星离开酒店不到两个小时,魏行风就接到通知了。 尽管仅仅是在酒店门口逗留了十分钟不到,但魏门庆还是把毛炸成了钢丝——不管滚没滚床单,毕竟已经起了念头,孟朝阳又心软,多被劝几次没准儿哪天就被攻陷了! 魏门庆并不是在乎孟二傻子和别人上/床。甚至,如果孟朝阳仅仅是找个炮/友,魏行风也不会着急成这样儿。关键是孟二傻子是个在感情方面一根肋的家伙,如果他真愿意跟对方发展到上/床的程度,说明他已经打算和对方长期交往了,那时候魏行风就真只有干瞪眼给他当哥的份儿了。 在魏门庆心里,孟朝阳一旦和别人滚床单,基本就等于宣判他没机会了,他能不急吗?急得当天晚上嘴角就长了个大撩泡。他一面着人去调查刘睿星的情况,希望抓到对方的小辫子;一面在得知孟朝阳离开的消息后,立即动身紧追其后,前后脚去了傣村。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也有点儿少,娃们将就看吧。 第61章 还没走到小院门口,孟朝阳就看见院里多了好些人,隔老远就能听到叽叽喳喳的人声。 不用问,肯定是某人回来了。 前脚刚迈进院,安虎和两个小孩就迎上来,争先恐后地帮他拿农具。 孟朝阳撇嘴道:“喂,今天怎么变勤快了?” 安虎仰起小脸嘿嘿笑:“魏老师说谁帮你做的事多,他就帮谁画变形金刚呢。” 孟朝阳:“……”魏行风画变形金刚?那画面太美不敢看呀。 另一个小孩趁他们说话的当儿已经放好农具,撒丫子往后面的小楼跑,边跑边用傣语喊。 安虎不干了,紧追其上,大叫道:“不要听他的!他耍赖!” 孟朝阳笑着摇头,感觉魏某人的吸睛能力都快赶上小鲜肉了,连这些皮实孩子都被治得服服帖帖,不服不行。朝小楼望去,魏行风坐在楼梯上,被一群小孩簇拥着。孩子们都有模有样地拿本速写本,在上面认真地画,“魏老师”很认真地示范指导,俊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颇有几分为人师长的风采。 安虎和小伙伴因为“到底该给谁画变形金刚”争执起来,魏老师轻言细语地安抚了几句,俩孩子不吵了,但还是很不高兴。 魏行风朝孟朝阳招了招手:“朝阳。” 孟朝阳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就听见魏行风对俩孩子说:“我和孟大哥一人画一张 分卷阅读87 ,你们自己分行吗?” 小男孩嘟囔:“他画的没你好。” 魏行风:“他是我弟弟,其实画的比我好,只是你们没见过。” 安虎护犊子:“就是就是,孟大哥画的可好了!” 男孩不说话了,看孟朝阳的目光仍有怀疑。 魏行风拍拍身旁的楼梯,对孟朝阳说:“帮我个忙,画张变形金刚。” 孟朝阳在孩子们或怀疑或热切的注视下,坐到他旁边,接过画板,问:“画谁?” 安虎叫:“擎天柱!” 男孩:“大黄蜂!” 孟朝阳:“我画擎天柱,魏老师画大黄蜂。” 十分钟之后,安虎接过他画的擎天柱审视一番,与另外那张大黄蜂做了比较,满意地说:“我就说孟大哥画的好!” 其实两张各有特色,擎天柱很威武,大黄蜂则比较呆萌。从小孩的审美来说,肯定更喜欢威武的,那男孩心悦诚服地来拉孟朝阳衣角:“哥哥,帮我也画一张嘛。” 孟朝阳点点头,问:“你要什么?” “我要补天士!” 然后,整个下午歇凉的时间里,孟朝阳和魏行风并肩而坐,画了将近二十张变形金刚。 终于画完最后一张,孟朝阳放下画笔,甩着发酸的胳膊,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边人,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形曾是自己梦想过很多次的:和魏行风共用一套画笔,一个调色盘,一起画画,偶尔互相交流、品评。却没想到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实现了。 魏行风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想什么呢?” 孟朝阳:“没想到和过去的爱豆并肩画画,却画了一堆机器人。” 魏行风放下笔,扭头看了他几秒钟,微笑:“如果还是爱豆,就不会并肩画画了。” 孟朝阳想了想,“嗯。过去是我高看你了。” 魏行风:“不是你高看我,而是你低看了自己。” 孟朝阳挑了挑眉:“怪不得你画得那么敷衍,是想在孩子们面前替我长脸吗?” 魏行风摇头叹道:“你为什么总不相信自己?不是我画得敷衍,是我的风格就这样。”他拎起孟朝阳的画说:“而你也有你的风格。对于孩子来说,更能接受你罢了。每个人都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解读艺术,与创作者本身并没有多大关系。” 孟朝阳莞尔:“是我着相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 魏行风也笑:“因为我画的太丑了,必须自我安慰一下,这些都是被评论家们骂出来的经验之谈。” 想起那些批评他的激烈言辞,孟朝阳忍不住笑起来。等笑完,他发现魏行风一直看着他,目光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尴尬地收了笑容,他以拳抵唇干咳两声。 魏行风柔声说:“好久没见这么开心的笑,你该多笑笑。” 孟朝阳顾左右而言他:“那帮熊孩子在哪儿呢?肯定在广场上,我把画拿给他们。 魏行风:“……” 目送孟黑子走出小院,魏画家背靠竹栏杆,有些心塞,又有些甜蜜。 已经习惯凡事都掌控在手里,现在的情况却是在孟朝阳身上,他心甘情愿地放开了手。当然也不是全放,他仍然以退为进地争取着,可他有个竞争对手,并不是胜券在握。虽然他悄悄调查刘睿星,但他并不一定能黑到对方,万一人家就是个好青年,一心一意跟孟弟弟谈恋爱呢?或者对方仅仅是有点小瑕疵,不足以影响跟孟弟弟的关系呢?所以说,他是兵行险招,如履薄冰,很有可能忙活一场,最后还是只有送祝福的份儿。 凝望着天边的流云,魏行风的心犹如悬挂在钢丝上,左右上下地晃个不停。那种不踏实、不安全的感觉着实令人心慌。 最后,他站起身,回到屋里开始画画。画了一会儿,心才静下来。 吃晚饭的时候,魏行风带了三幅画过来。孟朝阳当时也没仔细看,等他走后,才发现三幅画都是自己画过的,还曾经发照片给他看过。他居然全部重画了一遍,同样的景色,同样的角度,相似的构图和颜色,但又有诸多细微的不同。 孟朝阳对自己的原画并不满意,那时发照片就是问魏行风到底哪里有欠缺。魏行风的回答很笼统,孟朝阳每句话都懂,就是无法同画面联系起来。现在,魏行风用画来解答,他心里的疑惑豁然开朗。 他心里有些激动,拿了自己的画并魏行风的画径直跑上后面小楼。 魏行风正在喝茶,乍然见到他颇有些惊讶:“有事?” 孟朝阳兴奋地跑到他面前,把画往地上一摊,“你怎么想到这样画的?” 魏行风慢悠悠地喝一口茶,道:“我不是想,我是看。” “你能把绿色的树看成红色?唉,你待会儿再喝行不?”孟朝阳倾身夺过他的杯子,茶水泼泼洒洒弄了他一身,但孟朝阳太着急了,无视自己弄脏了他的名牌衬衣。 很少见到孟二傻子如此蛮横,魏行风无奈又爱怜地笑了,指着其中一幅问:“你仔细观察过这些树在不同光线下是什么样子么?” “……你观察过?” “废话。”魏行风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假装板脸:“同一种景物,别说不同时段观察颜色会不一样,就是在不同心境下,看到的也不一样。这样简单的道理都忘了该打!” 孟朝阳捂着脑门叫道:“哎呦,我错了。” 魏行风训斥道:“基本功都忘了,该不该罚?” 孟朝阳唯唯诺诺:“该罚。” 眼看魏行风的手都抬起来了,去迟迟不落下。孟朝阳斜眼睨他,只见他一点点朝自己贴近。心猛地弹起来,蹦极似的又落下,孟朝阳不断地督促自己躲避,但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整个僵住了。 魏行风的嘴唇堪堪在他脸边停住,一秒钟后,极其艰难地退开。他叹息似的低声说:“先记着。” 孟朝阳的心晃悠悠地落回原处,隐隐有点儿空。 “多练习没错,学理论也没错,”魏行风一本正经地拿笔敲了敲他的画说:“但是不要忘记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心去感受。嗯?” “嗯嗯。”乖学生孟朝阳老实受教。 那晚上,从不踏足小楼的孟朝阳在魏行风的房间呆了整夜。他和魏行风一边画,一边聊,一边喝茶,前所未有的亢奋,快到凌晨的时候,他才在阵阵花香中迷糊过去。 以前他看魏行风和其他画家,为了画一幅画整夜不睡觉,那种激情四溢的气场让他羡慕不已,终于有一天,自己也进入到这个境界,鼓舞和信心都是双倍地增加。睡梦中,他对自己说,我也可以当画家,我正在像画家一样工作,忍不住就嘿嘿笑起来。 魏行风坐在他身边低头看他抱着毛巾被笑个不停,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天光下,他紧绷的皮 分卷阅读88 肤泛着淡银的光,肌肉随着呼吸起伏描摹出性/感线条,脸上却带着小孩偷吃蜜糖的得意笑容。这种孩童面容型男身材的组合实在太具有诱/惑力,魏行风觉得自己又快流鼻血了。 将毛巾被铺平,往上拉了拉,魏行风俯身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向旁边一倒,魏行风双手交叉掂到脑后,望着天窗外正在变换色彩的云朵,柔情暗涌。 接下来日子,孟朝阳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和魏行风一起画画。而魏行风恪守绅士风度几乎憋出了内伤。 在焦灼而甜蜜的煎熬中,魏行风等来了刘睿星的黑材料。 老天保佑,此君果然不是什么纯情好/鸟,孟朝阳离开没多久,他就频频出入酒吧,很快就勾搭人去了酒店。 魏行风庆幸之余,忍不住替孟二傻子抱不平。不管两人的感情发展到何种程度,孟朝阳对这段关系是很认真严肃的,自己在一旁各种暗撩,孟弟弟硬是没流路出一丁点儿暧/昧的意思,他们同吃同卧,说到底都是在探讨作画。而且孟朝阳每天都会主动给刘睿星发信息,嘘寒问暖,也算周到。谁知这货如此耐不住寂寞,明摆着是打算两地开花,享齐人之福。孟朝阳也是倒霉,被自己虐了一回不说,再找一个居然还是花心萝卜,他跟渣男实在有缘。 拿着黑材料,魏行风感叹一回,自责一回,心疼一回,最后开始犯难,该如何把这些事告诉孟朝阳。 他怕看见孟二傻子受伤失望的样子,而且自己信誓旦旦要成全对方,却背着人调查人家对象,多少有些越界,不知道孟朝阳会不会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魏门庆抱得美人归,交代两位中老年人的感情,这故事很快就完结了,怪舍不得的。 第62章 魏行风想来想去,最后拨通了孙磊的电话。 他把自己的意思跟孙磊大致说了,就听电话那头儿,孙磊的大嗓门问:“你让我媳妇儿跟孟弟弟说?为什么呀?你和他住一个院儿,有什么事不能自己说?非得绕那么大个圈子?” 魏行风按着额角,叹气道:“我私下去查他男票,事先也没跟他打招呼,总归是不大好。我怕他不高兴。” 孙磊:“你让曦然去说,难道他就想不到是你去查的?莫不是你想让我媳妇儿把这事揽下来?” 魏行风:“当然不是。他肯定会想到是我查的,但想到是一回事,从我嘴里听到又是一回事,感受不一样。” 孙磊:“哎呀,能有啥不一样?我看就是你花花肠子多!” 魏行风:“别废话了,你到底帮不帮我?” 孙磊:“帮!不过我只帮你跟曦然说一下,不保证她一定愿意。” 魏行风笑起来:“你只要跟她说,她保准同意。谢谢你,老孙。” 正如他所预料的,孙磊才把黑材料给自家媳妇一看,徐曦然就揎拳捋袖地要向孟朝阳揭穿渣男面目。她是讨厌魏行风,但这回魏行风确实揪到了情敌的尾巴,亏得他早发现,这要是俩人处长了,感情稳定了,孟朝阳还不知会受什么样的伤害! 当天晚上徐曦然就联系孟朝阳,把情况说了,照片发了,连酒吧地址、约/炮时间、约/炮酒店都详细罗列,证据确凿得不能再确凿。 孟朝阳确实吃了一惊,毕竟他俩分开也就大半个月而已,刘睿星再耐不住寂寞也实在太快了些。除此之外,仅有的一点不快也像涟漪般,荡啊荡的就不见了。 徐曦然见他半天不说话,担心他想不开,在电话那边劝:“这样的渣男不要也罢,以后再找个好的,对不?你可千万别钻牛角尖呀!” 孟朝阳:“放心,我不会的。” 徐曦然有些不信,“真的?你别这边宽我的心,那边就自己瞎胡搞!” 孟朝阳反过来安慰她:“其实我和他感情也不深,还处在了解阶段,发现不合适趁早分开不就得了,我干嘛要为他瞎胡搞?” 徐曦然听他说得轻松,放了大半的心,想到魏行风还守在他身边,剩下那一小半也落地了,“你真不喜欢他呀?” 孟朝阳:“感觉一般,只是觉得人好,想处处看。” 徐曦然情不自禁地调侃他:“你觉得人好就这么个好法?你这眼光也忒差了点儿!” 孟朝阳苦笑道:“是啊,我也奇怪怎么总遇到这种事?” 徐曦然笑他:“你的气质比较吸引渣男。” 孟朝阳嘿笑两声,问:“刘睿星的事是不是魏行风让你告诉我的?” 徐曦然咯噔了一下,弱弱地说:“嗯。他怕你不高兴,所以让我跟你说。我是因为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才答应他的,我绝对没有倒戈!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的!” 孟朝阳笑:“我知道。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曦然,谢谢你。” 徐曦然:“谢就不用了。说好给我姑娘当干/爹的,到现在都不见人,明年压岁钱双份儿。” 孟朝阳:“没问题,我给干/女儿一个大红包。” 两人说笑了一阵,约好明年春节见面后,就挂了电话。 犹豫了一小会儿,孟朝阳还是给刘睿星打了电话。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有新朋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刘睿星大概在考虑如何应对,然后他语气很弱地回答:“是的。对不起。” 他坦率的态度令孟朝阳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兜圈子浪费时间,“既然这样,我们……就算了吧。”主动提出分手,孟朝阳心里很平静,不难受,不生气,倒像是解决了一件为难事。 刘睿星愣了一下,略微斟酌了下言辞,说:“朝阳,我其实很喜欢你,但是你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我一个正常男人,也是有需要的……” 孟朝阳难得回了句嘴:“不跟你开房就是保持距离么?” 刘睿星:“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没跟我打招呼就提前走了,我也没怪你对不对?也一直等着你……但是说句老实话,我们相处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你并没敞开心怀接受我,约会的时候总心不在焉。就说现在吧,你不责怪我,不多问我一句,一来就提分手,你其实心里根本不在乎对不对?你只是找到了分开的理由对不对?” “……”孟朝阳竟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算了,不管怎么样,是我错在前,”他叹了口气道:“可能我们没缘分吧。希望你以后能找到有缘人。” 孟朝阳:“你也是。” 刘睿星:“以后还可以联系么?” 孟朝阳:“可以的。” 刘睿星:“那你下次回来给我电话,让我尽一尽朋友之谊。” 孟朝阳:“好。” 两人互道再见,友好分手。 孟朝阳回顾了一下这段短命关系,发现自己的确有很多 分卷阅读89 勉强,自己对刘睿星更多还是友情,完全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重新发展一段关系,才选中了各方面都不错的他。孟朝阳原以为相处久了或许会产生爱情,然而这种事情似乎对他不适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火花就是没火花,相处多长时间都不管用。 这给孟朝阳一个教训,不要为了找男友而找男友,爱情没来的时候一定不要勉强。 他是坐在龙树下打电话和思考的,等想明白准备回家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魏行风站在不远处的一棵白兰花树下,正静静的凝视着自己,手上的香烟都快燃到了头。 孟朝阳朝他走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看你有事,所以没过去。”魏行风甩了甩被烟烫到的手,有些狼狈地冲他笑。 “我刚分手了。”孟朝阳直视他的眼睛说:“劳你费心。” 魏行风僵了僵,偏头仔细审视他的神色,并没有任何不虞的迹象,才惴惴地问:“你不怪我?” 孟朝阳摇摇头,说:“我跟他本来就不合适,是我自己没想清楚,怪不到你头上。” 魏行风暗自舒了口气,又凑近了上下打量他,不放心地问:“你没事吧?” “嗯。”孟朝阳自嘲地笑了笑:“放心,暂时用不着你安慰。” “那就好。”魏行风眉眼舒展,路出一个暖阳般的笑容:“我正想请你帮我个忙。” 他的眼睛太明亮,笑意恍若有光,染亮了整张面孔,甚至染亮周遭的空气,孟朝阳竟被他晃散了神。过了一小会儿才收摄心魂,问:“要我帮什么忙?” “做我的助手。” “……” “不是以前照顾生活那种,是和我一起画画的助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依旧短小,明天依旧要请假。等我渡个短假回来,一鼓作气完结。 感谢所有写评论和霸王票的小天使,么么哒。 第63章 魏行风这种级别的画家有几个助手很正常,但要跟他一起作画就很不简单了,不但画技要达到一定水平,还得充分领会他的创作意图,一般这种助手都由画家的学生担任。孟朝阳虽然了解魏行风,但他对自己的画技没信心。在他看来魏行风已经快攀上珠穆朗玛峰了,自己还在爬自家门口的土包山,差距不是一般大。 因此,尽管他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理智上仍然想要拒绝。不过魏行风早看穿他的畏难犹疑,不等他开口就堵他的路,“你可别拒绝啊,我好不容易才知道适合我的助手。” 孟朝阳把头摇成拨浪鼓道:“别吹了,你怎么可能找不到助手?我知道你是想鼓励我,才给我这个机会,心意我领了,但是真的不用。” 魏行风皱眉道:“你对自己就这样没信心?” 孟朝阳:“这不是信心问题,是我的实力确实不行。你别为了安慰我糟蹋了自己的作品。我现在已经成熟了,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分手这种事现在真伤不到我。” 魏行风一脸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就算再想讨好你,也不会拿自己的作品当人情的。还是你觉得我和以前一样,会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敷衍作画?” “我不是那意思。”孟朝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受伤和失望,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他的自尊心。 “我选你是经过慎重考虑的。”魏行风上前一步,垂眸盯着他的发旋说:“我画这里的风光和风/情,没人比你更了解这里,我对这里的感觉相信你也有过,就算没有至少也体会得到,这是其一。至于你担心的技巧、水平这些问题,实在是多虑,我现在是画丑不是画美,你还能比我画得更丑?” 孟朝阳噗地笑出声:“那倒是,现在谁都丑不过你。” 魏行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像是要把信心力量传给他一样,“弟,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必须埋出这一步,怎么能试都不试就说自己不行?就好像我现在的转变,画丑是必经的一步。不用在乎外界的评论和反应,把自己的感受和热爱画出来就可以了。” “嗯。”孟朝阳点点头,抬眼去看他。 这一瞬间,孟朝阳觉得魏行风既像他的导师,又像他的亲人,似乎只要这人在他身边,他就可以放开手往前走。走多远、多险都不怕,因为知道有一个人始终信任、支持着自己。他没意识到,和魏行风的位置,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调了个。以前他是魏门庆身后的安全网,而现在魏门庆成了他的安全网——至少在绘画道路上是这样。 孟朝阳好容易战胜了胆怯和自卑,其过程就像迈过一道门槛,当他踏进门后就领略到别样的风景。整晚上他都在回忆到蕉园生活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激情澎湃,感觉全身的所有细胞都跃跃欲试要拿起画笔,投身到色彩和图案的世界中。 一直到后半夜他才睡着。睡了没一会儿,就被突入其来的暴风雨惊醒。 亚热带地区的雨水是很凶猛的,何止是倾盆简直就是倾缸。整个竹楼似乎都被冲得摇晃起来。 孟朝阳意识还不怎么清醒,全凭身体本能爬起身,脚步迈出去犹如踩在水上一般虚浮。一个激灵把他吓明白了。竹楼是真在晃呀!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地震了!随即想起,前几天发现竹楼因为时间长缺保养,出现了几次损坏,他本来打算等安旭联系完业务回来的时候一起修,没想到雨季还没到就有这样一场暴风雨。 愣神的当儿,屋顶被掀起了一块,雨水哗哗地往里泼。孟朝阳来不及管破屋顶,拎了工具箱要下楼,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魏行风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跑。 大雨浇得两人睁不开眼,只听见黑豹疯狂地咆哮,嗓子都要叫劈了。魏行风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孟朝阳只下意识地感到了危险,迫在眉睫,泰山压顶般地砸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竹楼在身后分崩离析。一片黑影吞没了小院。 孟朝阳的心脏停跳了一刹那,与此同时脚好像踩到了什么尖锐物,痛感直接从脚心传到胸口。他身体一歪摔倒在地。来不及询问查看,魏行风反应很快地顺势背起他,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奔跑。 瓢泼大雨阻隔了两人间的一起交流,听不到声音,看不清面目,能感觉到的就是紧贴的皮肤,和皮肤下传来的心跳。孟朝阳知道他们正在逃命,在雨幕同黑暗的笼罩下,仿佛是踏着深渊上方的钢丝,又险又悬。而这么一点若有似无的温度和跃动,就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人声和灯光。然后有人拥过来,把孟朝阳从魏行风背上扒拉下来。魏行风当时就跪了下去,牛似地直喘粗气。村民七手八脚地把 分卷阅读90 他搀扶起来,连同孟朝阳塞上了一辆皮卡车。 后来的事,孟朝阳不太记得了。反正是一路颠簸,去到了胡子叔住的村寨。他和魏行风被运进了胡子叔家,换衣服、包扎伤口、魏行风跑出去又跑回来……仿佛吵闹的乱梦。 等到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孟朝阳坐在阳光下,梦才总算醒了。 那一场暴风雨来得毫无征兆,引起了一场小规模的山体滑坡。近山的村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孟朝阳的院子因为离山最近,彻底被埋了。幸亏他们跑得快,假如跑慢一步,估计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魏行风先是和孟朝阳午夜惊魂,死里逃生,然后又跟着村民们往来奔波,这时候早已累瘫了,但是精神很亢奋,半靠着墙壁用毛巾擦脸。 孟朝阳直眉楞眼地看着他。想到刚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孟二傻子的身心不由自主地一起抖了抖,“魏行风,你救了我的命!” 魏行风用毛巾蒙着脸,嘿嘿笑起来:“对呀,不如你以身相许报一报恩?” 孟朝阳:“……” 魏行风吸了口气,说:“其实是黑豹救了我们,要不是它示警,我绝对想不到会有这种危险!” 孟朝阳:“你跑得也快。背着我还能跑那么快,厉害了!” 魏行风拉下毛巾,将视线投过来:“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起死。”他脸上带着笑,眼睛却十分严肃,轻声说:“真的,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们还没重新开始,这么死了我不甘心。” 孟朝阳苦笑:“死到临头了,你还想这些……”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停了一小会儿,他才问,“蕉园还在吗?” “留下了一部分。” 听他这么说,就知道香蕉园肯定毁损得厉害,孟朝阳没忍住,喉头哽咽了一下。把脸埋到膝盖上,他竭力忍住声音,默默地任泪水流满脸。 第64章 魏行风靠过来,轻轻地拍他的背。 孟朝阳捂着眼睛呜呜地哭出声,边哭还边说:“没事的……村里好像买过保险……” 魏行风很温柔地说:“都结香蕉了,很快就可以卖了吧?” 想到那些小小的绿色果实,孟朝阳心如刀绞,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魏行风继续说:“今年是没戏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年……” 孟朝阳脑海里浮现出被埋在泥土下的香蕉树,这些全是他几年心血的结晶,就跟照顾孩子没多少区别。现在心血毁了,孩子们被埋了,他再也忍不住“哇”地嚎了一声,尔后犹如开闸一般,他开始不管不顾地嚎啕。魏行风两只手搂住他的肩,用手臂包围了那颗顶着乱发的脑袋。 等到悲伤随着眼泪悉数流干后,孟二傻子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扎在魏某人怀里。仰起一双红眼睛,他用哑嗓子抱怨:“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魏行风笑道:“让你面对现实是最好的安慰。”咸猪手滑到劲瘦的腰上,悄悄往自己身前搂了搂。 孟朝阳推他:“滚蛋!”然而推不动,魏行风像一堵坚固的墙将他牢牢包围。 身心俱疲的孟二傻子终于放弃了抵抗,认命地靠在他身上。他想自己刚刚劫后余生,孩子们也被毁了,寻求一些依靠和抚慰也是人之常情。 魏行风又搂紧了些,长久地把闭着眼装死的孟黑子抱在怀里,心情十分恬静满足。 大概是提前发泄完的缘故,孟朝阳来到蕉园的时候反倒特别冷静,甚至因为毁损程度比预期好一点而略感欣慰。香蕉树大约埋了一半,剩下的都奇迹般地保存完好。相比起其他村民,损失还算小的。 安家就比较惨,位居村里第二大的竹楼被冲垮,猪和牛也全没了。 孟朝阳和魏行风去察看了蕉园和自住的小院,又去安慰了损失巨大的安家人。整个村子堪称满目疮痍,村民们无不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政府救济来得再快,对于刚进入收获季的村寨,也只能算杯水车薪。辛苦一年的庄稼毁了大半,安身立命的宅院也没了,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再来,每个人心里都是又空又痛、又茫然又害怕的。 这一刻,孟、魏二人面对苍莽群山,都生出一种畏惧。在自然和命运的力量面前,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那天回去后,孟朝阳就病倒了,呕吐、高烧持续了好几天,被魏行风和胡子叔强行送进了县医院。等他可以出院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住院期间,魏行风只在最开始那三天陪过床,等孟朝阳好一点了,他就会村子去了,照顾病人的任务交给安凤和安虎。孟朝阳知道魏行风每天忙于帮村民重建家园,每天都能从姐弟俩嘴里听到魏画家找人运材料、魏画家找人修竹楼、魏画家送来了好多东西、魏画家帮大哥种香蕉……孟朝阳很难想象魏行风为村民东奔西走的模样,因为这是个一心爬上云端的人,那种脚踏实地的生活曾被他看作踩在泥淖里,如今他不但踩回了泥沼,还踩得挺欢实,简直有在地上撒欢打滚的趋势,这还是那个表面亲和骨子里傲慢的魏门庆么? 孟朝阳出院那天是胡子叔来接的。胡子叔这段时间也很少路面,他有心搞个为村民谋福利的项目,但因为盈利的问题,至今还在跟董事会艰难博弈。见面的时候,孟朝阳发现他瘦了一大圈,脸色也不好,不过笑容满面很高兴的样子。 “您那个项目是不是快成了?”孟朝阳问他。 “嗯,快了,希望明年能启动。”他笑呵呵地回答。 “您也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 “我有数。现在时间对我太宝贵了,必须快,再晚怕来不及了。” “来不及?”孟朝阳疑惑地去看他,因为觉得他的急切罕见而蹊跷。 “村民们等不及呀。”他马上巧妙地转移话题:“魏行风可是甩开膀子大/干,我怎么能输给他!” 孟朝阳见到魏行风时,他正踩着梯子和几个普毛修竹楼。他赤果上身,穿条大裤衩,头戴一顶破边草帽,汗水淋漓,晒黑的皮肤犹如突了一层油脂,几乎可以反光。果然很有“甩开膀子大/干”的风采。 安旭先看见孟朝阳,很夸张地挥舞手臂,长长地喊了一嗓子:“孟—大—哥—” 魏行风回头瞟了一眼,随即从梯子上跳下来,几步跑到他跟前,“回来了?身体没事了吧?” 孟朝阳这才发现,魏行风已经晒得比自己还黑了,可以反光的皮肤上有些斑驳,是晒伤的痕迹。晒伤后被汗水糟浸的感觉是非常不好受的,难为他还没事人般笑得欢畅,一口白牙堪比光可鉴人的瓷砖。 “我全好了。”指了指他蜕皮的肩膀,孟朝阳皱眉道:“晒成这样,你好歹穿件衣服嘛。” “心疼了?”魏行风轩了轩眉,笑得颇不正经。 孟黑子板下面孔嗤道:“ 分卷阅读91 才怪。” 魏行风接过他的包,边走边炫耀:“安家的竹楼盖好了,香蕉也补种上了,待会儿让你看看我的战果!” 孟黑子死鸭子嘴硬,坚决不肯表扬他,故意撇嘴道:“瞧你得瑟的。” 魏行风笑:“必须得瑟呀,就这效率,我自己都吃惊!” 俩人一路斗嘴来到安家,新楼新院一点不比旧的差,而且楼下有猪有牛、院里有花有草,仿佛灾难从未发生过。 孟朝阳忍不住赞叹:“哟!比以前还好!” 魏行风得意道:“那是!现在让我一个人盖竹楼也是可以的!” 这次孟朝阳没打击他,只朝他鼓起腮帮子做调皮河豚状。 在安家洗过脸,喝了几口茶,孟朝阳就迫不及待要去看蕉园。魏行风借了安旭的电动车,载着他风驰电掣地来到蕉园门口。 门神黑豹一见孟朝阳,就扑上去撒娇卖萌。孟朝阳抱着狗头使劲揉:“黑豹辛苦你了。” 黑豹大舌头一圈,舔了他一脸口水。 魏行风看不下去,在旁边下命令:“黑豹,带路。” 黑豹瞟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一串呜噜声,居然不情不愿地转身迈步,真给带路了。 孟朝阳愕然:“你什么时候可以命令黑豹了?!” 魏行风抚着下颌谦虚地笑:“也不算命令,它知道我是你家的一份子,我要帮你干活,它自然就会帮我,其实全是沾你的光。” 孟朝阳腹诽:你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一份子? 接下来,这位孟家新份子给了家主一个大惊喜。 同安家竹楼一样,整个蕉园旧貌换新颜,确切地说,是旧貌添新颜。不但把被埋的香蕉重新补种上,而且该施肥的施肥,该修剪的修剪,该除虫的除虫,假如不是有一部分香蕉没结果实的话,孟朝阳几乎以为自己的蕉园并没有被破坏。何况这都是二十天不到的时间里完成的! 孟朝阳在蕉园逡巡一圈,再看魏行风眼神就不同了。惊异之下埋着感动,感动之下则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到当迷弟的时光,给魏行风的形象自动加上一个大光环。 面对他又圆又亮、泛着水光的眼睛,魏行风好容易忍住想把他按怀里狠揉的冲动,眼睛四处乱扫,嘴里瞎贫道:“是不是特别崇拜哥呀?” 孟朝阳:“……” 魏行风又说:“我只接受以身相许一种感谢方式……” 腰上一紧,胸口一暖,孟朝阳张开双臂抱住他,“魏行风谢谢你!” 魏行风反抱住他,柔声说:“嗯,这种感谢……也勉强可以接受。” 他们回到安家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安旭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收工回家,大家伙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聊一会儿天,然后就或坐或躺地歇凉顺便午休。 孟朝阳在医院睡多了,这时候毫无倦意,便帮安婆婆打磨竹篾。 安婆婆指着熟睡的魏行风说:“你帮魏画家擦点药,皮都晒烂了。” 孟朝阳依言拿来药膏,小心地往魏行风身上涂,顺嘴埋怨:“怎么晒成这样?” 安婆婆说:“他忙着种香蕉,说是争取赶在你出院前种好,每天从早干到晚,下午都不肯休息。香蕉园嘛倒是没坝子里热,但是也晒呀,他又图方便不穿衣服就晒成这样了。后来,修竹楼的时候就受不了了,中了一次暑后才回来躲阴凉……你说他为什么不爱穿衣服干活?我们穿长袖长裤觉得很方便的。” “习惯吧。”孟朝阳心不在焉地回答,早开始脑补魏行风辛苦种香蕉的情景。想到他发红脱皮的脊背,孟弟弟心里疼了下,手指没控制好,戳到刚长出来的皮肉上。 魏行风被戳得“哎呦”一声,翻身坐起来,嘟囔道:“香蕉!我还种完……” 安婆婆对他说:“你早种完了。” 魏行风:“哦。”随后倒回原位,继续睡。 一旁的孟朝阳目瞪口呆,没想到魏行风种香蕉都会种魔障。再想到这都是为了自己,本来就已不甚坚固的防线仿佛破冰似的哗啦啦裂成了蛛网。药膏涂得更加小心轻柔了,并且每一下都像涂到自己心上,软到无以复加。 晚上,魏行风说是前段时间太忙,没好好接受孙磊的慰问,正好孟朝阳出院,要跟孙磊夫妻俩视频。 视频接通后,孙磊乍一看魏行风,惊道:“嚯,老魏,怎么黑成这样?!如果不开灯我根本看不见你!” 魏行风:“帮助傣族同胞灾后重建,倒是你大晚上不回家在外面浪啥呢?” 孙磊:“喂喂,谁是在外面浪了?我是替你接待沈老师和肖老师。” 魏行风:“老师来了?” 肖平原在镜头外回答:“趁着灾后重建的东风,我们终于把业余画家比赛的事敲定了。” 孙磊:“对呀,这次比赛可是我们公司今年的大项目!我正要通知你,年末初赛,明年初复赛,春节前出名次。” 魏行风笑道:“行,效率够高。” 孙磊摇头晃脑地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我们一次出了两位老将,效率必须高啊!孟弟弟呢,让我跟他说两句。” 魏行风把手机递给孟朝阳。好久没见过孙磊,孟朝阳有些小紧张,僵硬地对屏幕上的孙大头摆手:“孙哥好。沈老师、肖老师好。” 孙磊夸张地说:“啧啧,孟弟弟瘦成这样了都,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老魏,我说你是怎么照顾人家的?” 孟朝阳忙说:“我生病是因为淋雨又受惊吓,跟他没关系。而且我也不瘦,你看,我都有肌肉了。”他弯起手臂向孙磊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孙磊不怀好意地说:“老魏,行啊你。” 魏行风捂着脸笑:“你别废话了,快说正事。” 孙磊清了清嗓子说:“说正事……第一,请孟弟弟一定抽空跟我媳妇儿视个频,曦然她特别担心你。” 孟朝阳忙点头:“待会儿就联系她。” 孙磊:“第二,孟弟弟我们已经帮你报名参加今年的比赛,你赶快准备。话说前头,你如果获了奖,记得优先考虑和我们公司签约喔。” 孟朝阳:“……比赛?可是,我要重建村子,还有给魏行风当助手,没时间准备呀……” 孙磊:“老魏,什么情况?不是你让我替他报名的吗?” 魏行风:“他又没信心、害怕了。” 孙磊了然:“这没关系,放大招……沈老师……” 沈博那张冰雕似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很严肃地说:“小孟,行风给我看过你的画,我觉得你完全有实力参加比赛。至于行风的画,他跟我说过打算用单幅组画拼出完整作品,你可以画其中一幅或几幅,只要不影响整体风格,也是在帮他。” 闻言,孟朝阳侧头去看魏行风。 魏行风 分卷阅读92 冲他点点头,路出鼓励的微笑。 孟朝阳把心一横,“那我就试一试。” 沈博:“很好。我和行风会帮你把关……” “小孟、小魏,都在吗?”胡子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很清晰地传到电话的另一端。 “……”沈博的话戛然而止。屏幕上人犹如石化了一般。 “视频呢?”胡子叔已经走到孟朝阳身后,路出大半张脸。但是瞥到手机上的面孔时,他像受到巨大惊吓似的,急忙缩头转身,抬腿就走。 孟朝阳:“?” 魏行风:“?” 电话里传来沈博颤抖的声音:“嘉佑?嘉佑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小天使们的留言好可爱。 第65章 魏、孟二人尚未从胡子叔即是陈先生这一惊天八卦中清醒过来,胡子叔就神速地离开了寨子。他前脚走了没多久,沈博就追了来。发现扑空之后,沈博也不多做停留,仍下一头雾水的弟子及弟子家人(?)匆匆回程。 这俩人任性地来去匆匆,却扰乱了孟朝阳的心情。也许是机缘巧合洞悉了这两人的爱恨恩怨;也许是自己既有肖似陈先生的相貌,又有相近的经历和心情,他实在做不到冷眼旁观。每每忆起那本旧笔记,过去那种锥心刺骨的痛,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慌感,就重新袭击一遍他的身心。 本来渐渐对魏行风敞开的心门又关闭了,甚至多看他两眼,孟朝阳都会觉得他面目可怕又可憎,而自己更是软弱到可悲。 和睦气氛突然冰冻,连安家人和黑豹都觉察到他们之间的疏远怪异。 孟朝阳想集中精力专心画画,然而他的注意力仿佛蛛丝般散落于回忆的角落,拉都拉不回来。没有能量支持,灵感成了枯泉,任他如何用力,徒留一片焦灼的空白。 刚刚立起的信心几近坍塌,若不是咬牙逼出的一丝狠劲支持,他恐怕就要放弃了。 又一次毫无头绪地乱画一通之后,孟朝阳颓势地丢了画笔,往地上一躺,仰望楼顶,自言自语嘟囔:“到底要怎么画啊?我到哪里找灵感?” 魏行风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进来。 孟朝阳假装没注意到,径直闭上眼装死。 盘腿坐到他身边,魏行风拿起画废的画纸看了看,问:“还是画不出来?” 孟朝阳翻个身,不理他。 “喂?”魏行风轻轻推他,“跟我聊聊嘛。” “别吵。”孟朝阳赶苍蝇似的挥开他的手,“就是你最祸害人!” “你画不出画跟我有什么关系?”魏行风好笑道。 “拜托你别来烦我,OK?” “我现在表现还不好吗?你干嘛总记仇呀?” 孟朝阳噌地坐起来,瞪眼道:“废话,换你试试……”对上他笑微微的眼睛,说不下去了,孟二傻子丧气地哼道:“不跟你说了。” 魏门庆笑如春风:“原来你以前那么喜欢我。” “切!”孟朝阳挥拳去打他,但想到在网上看到的“拿小拳拳捶你的胸”这句打情骂俏的话,便中途拐弯要收回拳头。 魏门庆手疾眼快捉住他的手,“不开玩笑了。说实话,你这几天除了恨我还想些什么?” 孟朝阳语塞。 魏行风苦笑:“不是不让你恨我、怨我,但要创作,你这种状态可不行。” “我知道。”孟朝阳语气弱了。 他想抽回手,无奈魏行风抱得太紧,抽了几下都抽不出来。一双眼左右乱睃,就是不肯看那双桃花眼,他装作不在乎地问:“你又画了些什么?” “我,其实也画不出来。”魏行风叹气道。 “……”孟朝阳终于忍不住向他投来好奇目光:“为什么?” “你忙着恨我,我则忙着想你,都不在状态。”魏行风边说边低下头把唇印在他手背上,还轻柔地来回摩挲。 “……”孟二傻子像过电一般,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魏行风抬起头,微微一笑,说:“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换个心情?” 孟朝阳的眼睛在空白画布和他之间转了几圈,最后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了:“好。”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就出门了。魏行风带路,一起往老树林里走。每走一段,魏行风会停下来或看看树干,或检查大石块,孟朝阳才发现原来路上有记号。 “你来过这里?” “嗯,跟胡子叔来过一次。”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住院的时候,有天干活累了,他就带我进来了,说是可以看到一个奇观。不过那天来早了,没看到。” “什么奇观?” 魏行风卖了观子:“暂时保密。”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说:“跟紧我。” 孟朝阳迟疑了一秒钟,还是牵住了他的手。 又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树林深处传来嗡嗡地细小声音。 “到了!”魏行风精神一振,牵着孟二傻子快步朝声音出处走去。 绕过一棵棵苍天古树,踩着厚厚的枯枝和苔藓,他们来到一棵巨树下。七彩的光线穿过密密树叶落下来,打出一个彩虹般的光柱。光柱中有蝴蝶在粉尘与光粒间翩翩起舞,宛如梦境里的精灵,带出道道轻盈蹁跹的轨迹。 而巨树上,从枝叶间,顺着树干直到地面,全被蝴蝶覆盖了。一只只,须脚勾连,犹如一张五彩斑斓的绒毯包裹住树干。 嗡嗡声便是万千蝶翼振动发出的。 孟朝阳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呆怔地凝视着蝴蝶和巨树久久无法回神。他仿佛听到了树木山林的呼吸,以及直达心底的喁喁低语。这一刻,森林有了生命,穿过亘古绵延的时光向他传达着某种神喻。 外界的人和事已经消失。自我也正在消融,下一刻,灵魂或许就会羽化,融入天地与自然之中。 这是神圣的洗礼,也是威严的震慑,孟朝阳不由自主地双脚发软,若不是魏行风及时出手,他差点就匍匐在地。 四目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俩人不约而同生出一种奇特的相依之情——若这里是宇宙洪荒,那么天地间便只有他们俩,心是就如那勾连的蝴蝶,本能似的纠缠在一起。 着魔一般,魏行风俯下头,吻住了孟朝阳。而孟朝阳一反常态地没有推拒,安静地任他亲吻。 温热的,湿润的触感;恬淡的,安稳的心情。这不是一个□□之吻,更像一种依赖的相许。孟朝阳忽然想起一句话:我们相爱,因为孤独。 魏行风放开他,静静地凝望他良久。 就在孟朝阳以为他要表达些什么的时候,他又吻了过来。轻而温柔的,像一只调皮的蝴蝶,在唇齿间流连片刻,不等撩起心湖的涟漪便已悠然退去。 孟朝阳注视着他微勾的嘴角 分卷阅读93 。依然是风流倜傥笑面桃花,可孟朝阳却看到了掩藏在笑容后面的害怕、和小心翼翼。意外地,孟二傻子居然有些心疼。 魏行风揉揉他的头发,没事人般问:“怎么样?找到一点感觉了吗?” 孟朝阳点点头,“嗯。” 魏行风:“我们再转转?” 孟朝阳摇头:“不了,回去吧。” 魏行风:“好。” 很自然地,两只手又牵到了一起。 这一次目睹自然奇观之后,孟朝阳果然找到了灵感,也有了彻夜作画的激情和动力。 魏行风准备画一组取名“无常”的组画。他让孟朝阳自行选材作画,似乎打算配合孟二傻子来创作。 作为他的助手,孟朝阳并不希望他总这么将就自己。可魏行风却说,他打算做一次尝试,用孟朝阳细腻的点彩画来搭配自己的粗犷风格,两种对立的风格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孟朝阳知道他素来喜欢对冲效果,听他这么解释也就释然了,开心专心的画自己的。 由于胡子叔出走,他们的画室只能设在孟朝阳重建的竹楼上。原来魏行风住的小破楼彻底没了,也没重新盖,他便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孟朝阳的竹楼。安旭怕打扰他们画画,只在劳作完过来休息会儿,吃饭睡觉都回自己家。小小的竹楼成了名副其实的二人世界。 不过魏行风专心作画,不来撩孟黑子。孟朝阳更是画得天昏地暗,早把那个林中之吻连同过去那些怨恨抛到脑后去了。 只有一次,孟朝阳有两个地方总是画不满意,跑去请教魏画家。魏画家不吝赐教,手把手地带孟助手画。本来两人都画得很投入,丝毫没有异样感觉。但在中间停顿、魏行风向助手讲解的时候,孟朝阳偶然侧头看了他侧脸一眼,气氛就不对了。 孟二傻子后知后觉地发现,魏行风坐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画,另一只手则环在自己腰上,就这么背贴背,肩靠肩,无比自然地把助手抱在怀里。 天气奥热,两个汉纸都没穿上衣,这么肉贴肉又湿又粘又热别提多难受了。但孟朝阳先前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一旦察觉,简直是汗出如浆,孟助手扭啊扭啊朝前挪,被魏画家一把搂回来,低声命令:“专心!我可就将这一次。” 孟朝阳努力收摄心神,可画了一会儿,眼睛和思想又飘到身后的人身上去了。魏行风虽然晒成了非洲人,但轮廓依然英挺,面容依然俊美,黝黑的肤色反而给他添了几分阳刚。 哼,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好?精神病治好之后,整个人都发亮了,一点不见老……孟朝阳手上画着一只蝴蝶,心里却又羡慕又嫌弃对魏门庆评头论足。 魏行风察觉到他的目光,岿然不动,且画且说:“再看,我可要亲你了。” 孟朝阳强行扭回视线和思绪,强迫自己专注到画布上。画了一会儿,魏行风松开手,从他背上挪开,惋惜地叹道:“你的注意力转移得够快呀,都不给我亲你的机会。” “……” 当然,绝大部分时候,魏门庆是很严肃正经的,进孟助手房间都是来看画的。孟朝阳的状态也确实好,不过十来天,两幅画的初稿就完成了。 画完最后一笔的那刻,他的手和心同时空了下来。审视着自己的画,沸腾的激情平息了,剩下意识里有个泉眼哗哗往外冒着一种淡而欢腾的情绪。孟朝阳明白,那种情绪就是人们常说的幸福感。如饮醇酒般,他有些神魂颠倒,忍不住就想手舞足蹈一番。然而,仅是自己蹦跶也不过瘾,须得找人分享浑身活力才得以发泄。 这楼里统共就旁边屋还有个人。他想都不想,一头撞进了魏行风的房间。 魏行风拿着画笔,诧异地看着他。 他兴奋地脸都红了,呼呼地喘两口气,才说:“魏行风,我画完了!” 魏行风愣了愣,随即高兴地说:“嚯,这就画完了?够快啊!” 孟朝阳跑过来拉他:“你去帮我看看,画的行不行?!” 魏行风被他拖得一个趔趄,笑道:“你别急嘛,我又不会跑。” 孟朝阳一个劲儿催:“快快快!” 魏行风被他一路拉进屋,两幅精雕细琢的画赫然入目。 远远近近看了半天,魏行风抚着下颌赞道:“很好。比我预想的要好。” 孟朝阳激动地瞪着他:“真的?” 他郑重地点点头,“真的。” 孟朝阳欢呼一声,猛地把魏行风抱起来转圈,边转边笑:“哈哈哈哈哈,我太高兴了!魏行风,我实在太高兴了!” 等他把人放下时。魏门庆狼性大发,捧着他的头张嘴就啃。这个吻力又重又狠,攻击欲十足。孟朝阳不甘示弱,狠狠反击。俩人都像要吃了对方一样对着唇/舌使劲,纠纠缠缠地滚到地板上,随即撕撕扯扯地拽下了裤衩。 眼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孟朝阳猛然清醒了几秒钟。一种莫名的、难以自制的恐惧席卷了他。猝不及防地,他推开了魏行风,手脚并用地往前爬。魏行风钳住他的腰,把人拽回来。孟朝阳疯了似的叫:“别、别这样!你放开我!” 魏行风听他带了哭腔,动作一顿,尔后将他翻过来面对自己。他没想到孟二傻子会哭。 大概是回忆过去的伤痛,孟二傻子像个小孩似的蜷起身体,把头埋进胳膊,坚决不肯正视魏行风。□□被浇灭了大半,魏行风轻而坚决地拉开了青年的手,一寸寸打开他的身体。目光停留在青年手腕上那道扭曲伤疤,尽管已是旧日痕迹,却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裂缝,可能需要他用一生的时间去弥补。 魏行风在青年耳畔轻声安抚:“朝阳,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再也不会……” 吻落到伤疤上。耐心地以唇代手,温柔抚/摸,犹如亲吻蝉翼一般。逐渐地,青年不再抗拒了,在夜来香缭乱馥郁的花香中,他慢慢舒展了手脚。 情/潮如翻涌的浪涛,卷走了魏行风的面容,只有一片摇曳灯影落进失去焦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中老年人的感情后面交代。 第66章 站在镜子面前,孟朝阳又走神了。 他想起了,三个月前和魏行风擦枪走火的那个狂乱夜晚。其实,当时他们并没有做到最后,但在魏行风卖力地取悦和高超的技巧下,他溃不成军,积攒多时的精力和欲/望被掏得干干净净,导致以后一段时间,他都不太敢看魏门庆的嘴和手。 然而隔天早上,孟朝阳却又开始装鸵鸟,连魏行风的早安吻都拒绝了。以魏行风的精明和对他的了解,凭这么一个动作就明白他的心意。于是他们又恢复了那种只谈画不谈情的相处模式。 孟朝阳也不知道自己对魏行风到底是个什么心意,床都上了肯定 分卷阅读94 是喜欢的,但魏行风一接近他,他就会本能地推拒躲闪。可能还是过去的阴影太深,没有安全感吧。而魏行风说话算话,充分尊重他的界限,除了偶尔调/戏他两句,更多精力还是用在帮助他绘画上。 这样的魏行风既才华横溢又温柔体贴,男友力MAX,孟二傻子不是不动心的。但真正开始谈情说爱,他们又必须逾越过去那座大山,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门铃骤然响起,吓了孟朝阳一大跳。 “弟。”魏行风在外面叫他。 他急忙去打开门。魏行风衣冠楚楚地立在门口,上下扫了他眼,皱眉道:“还没好?你出个门怎么比女孩子还慢?” “喔,马上就好了。”孟朝阳把他让进屋,慌慌张张地折回卫生间,涂了剃须膏准备刮胡子。 魏行风跟在他身后,这时就抢过刮胡刀道:“我来帮你。” “不用了……” “别乱动!”不容他拒绝,魏行风一手搂住他,另一只手将剃须刀往他脸颊上刮。 在剃须刀的威慑下,孟二傻子一动不动任他捯饬。接着刮完胡子,又是洗脸梳头,然后换上新西服——魏行风挑的。帅气清爽的孟助手新鲜出炉了。 魏行风仔细审视一番,满意点头:“很好。很帅。这下可以走了。” “……” 孟朝阳像个小孩似的,紧跟着他上了等候已久的孙磊的车。 孙磊合上电脑,望着孟朝阳笑:“哟,果然是人靠衣装,孟弟弟这么一打扮也像个画家了。” 孟朝阳微微红了脸,腼腆道:“这都是魏行风包装的。” 孙磊冲魏行风飞了个眼风,然后他说:“孟弟弟,不开玩笑,这次比赛后你就真是画家了!虽然参加的是业余画家比赛,但好歹也是画家,对不?而且我们公司还要跟你签约。” 孟朝阳紧张道:“比赛结果还没出来呢,我到底能不能获奖还不一定。” 魏行风悠闲地开口道:“没问题,无论如何你都能拿个奖的。” 孟朝阳狐疑地望着他,说:“不是说好了不开后/门的吗?” 魏行风眉头一蹙,板脸道:“谁说我给你开后/门了?” 孟朝阳:“那你凭什么说我肯定能拿奖?” 魏行风抬手就弹他个爆栗,教训说:“凭什么?凭我的职业经验和眼光!你的画是我从头到尾跟的,所有参赛的画我也都看过,好坏我还分不清?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 捂着脑门,孟朝阳委屈道:“我这不是想靠自己的实力嘛!” 孙磊在旁边打圆场:“我们真没干涉评选。为了避嫌,老魏和沈老师都没担任评委,绝对公平公正,没有潜/规则。” 孟朝阳:“哦。” 孙磊转了话题,问魏行风:“沈老师今天不来吗?” 魏行风摇头道:“他忙着找他昔日的恋人,没时间,也没心情。” 孟朝阳关心地问:“他还没找到胡子叔?” 魏行风:“不是没找到,是胡子叔不肯见他。他这边刚找上门,人家那边转头就跑,两个人的岁数加起来快一百岁了,还这么你追我赶的捉迷藏。” 孙磊好奇:“这胡子叔是有多讨厌沈老师呀,面都不肯见一次?” 魏行风摊手:“我也不清楚。我猜不仅仅是因为他俩之间有恩怨,可能跟顾姐也有关系。” 孙磊一脸八卦:“一对恋人,前后娶了同一个女人,就这么个三角关系够拍部狗血言情剧了……” 魏行风咳了声,及时打断他即将奔向猥琐之路的想象力,开始谈生意上的事。 想到胡子叔和顾姐,孟朝阳不禁有些郁闷。这夫妻俩都是给过他很大帮助的人,又是那么和善可亲,如果不是中间夹了个沈博,他俩应该是一对多么般配的璧人儿。师父和徒弟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祸水! 一面腹诽,孟朝阳一面去看身边的魏行风。视线的角度没摆好,一瞄就瞄到祸水的嘴上,看他嘴唇上下开阖,孟助手不小心就想到了那个晚上,以及那张嘴带给自己的销/魂滋味…… 手上一热,魏行风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按到自己腿上。 孟朝阳瞪他。可惜人家眼都不斜一下,直接无视,嘴上还头头是道地说着生意经。 不想引起孙磊和司机的注意,孟二傻子只得放弃挣扎,被迫摸了他一路的大/腿。 到了会场,公布了获奖名单,孟朝阳果真得了第三名。 尽管魏行风事先预测他会得奖,可当孟朝阳听到获奖名单中自己的名字时,还是蒙圈了。他,一个没有灵气的、放弃绘画多年的人,竟然获了奖! 同一座礼堂,七年前,他曾替魏行风得奖欢呼喝彩;七年后,居然轮到他站上了领奖台。透过灯光和掌声,他再次看到了魏行风,只不过这一回,手握奖杯的人换成了自己。这既诠释了“人生如梦”,同样也证明“坚持梦想总会成功”。 从领奖开始,到参加获奖作品展览,孟朝阳一直都像做梦,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不停地微笑、道谢,而魏行风全程保驾护航,替他挡了很多酒和无趣的应酬。等他终于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扶着魏行风踏上了酒店走廊的厚地毯。 凭过去的经验,孟朝阳判断魏行风喝醉了,不过醉得不厉害,脚步还算稳定,也没胡言乱语,就是一个劲儿傻笑。孟助手不放心,稍做踌躇,还是把人扶进自己房间。 把醉鬼安顿到沙发上,孟朝阳转身给他倒了水,又扭了块毛巾擦脸。 魏行风看他忙进忙出,吃吃笑起来:“朝阳,你现在也是……画家了,呃,我们终于可以……并肩了。” “是啊。”孟朝阳把毛巾丢到他脸上说:“你擦擦脸,喝杯水就睡觉,少说废话。” “遵命。”魏行风囫囵擦脸、喝水,然后往沙发上一靠,睡了。 孟朝阳没想到他那么听话省心,不由得舒口气,拿毯子给他盖上,便自行去洗漱。 洗澡的时候,一阵阵浮火冲上孟朝阳心头,等洗完后,不但不见清爽,反而更燥热了。裹了浴袍出来,他走到沙发前蹲下,对着睡着的人看了一会儿,更心浮气躁了。 孟朝阳默默腹诽,祸水就是祸水,睡个觉都能勾人。站起身,推开玻璃门,他走到阳台上吹风。 好容易火气散了些,身后传来响动。他回头看到魏行风惫懒地靠在门口。 “怎么不睡了?” “穿那么少就别在外面吹冷风,小心感冒。” 孟朝阳依言回到屋里。魏行风替他关上阳台门,顺势捉住他的手腕,把他压到门上。 屋里没开灯,黑乎乎的,仅有身后的一点夜光照进来。孟朝阳看不清魏行风的脸,只听得到他咻咻的喘息,和自己擂鼓似 分卷阅读95 的心跳。 魏行风往前紧贴了他的身体。孟朝阳闷哼一声,浴袍里已蓄势待发。魏行风坏笑着,挑/逗十足地在他脸颊、嘴唇、脖子上亲来亲去,手上动作不停,撩/弄得孟二傻子相当受用。假如此时真枪实弹来一次,他大概不会拒绝。 趁着他舒服,魏行风在耳边呢喃:“我们在一起吧?往后一块儿过日子好吗?” 孟朝阳用一串急切的呻/吟回答。 魏行风又说:“我这会儿跟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孟朝阳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把他的衬衫扯了下来。 就这么微不可察的停顿仍旧没有逃过魏行风的眼睛。他不再说话,制止住孟二傻子的动作,慢慢蹲下去……孟朝阳紧靠在玻璃门上,不动了…… 狂欢过后,两人相拥着入眠,却各怀心事。孟朝阳时睡时醒,知道魏行风坐在床头抽了很久的烟。 凌晨的时候,魏行风走了。给他留了张条子,大致意思是:自己要回去完成未完作品,然后会离开一个月筹备画展,希望他利用分开的这段时间,好好考虑自己亲/热时说的话,自己是真的期盼两人相携一生云云。 孟朝阳捏着纸条一头扎进棉被,不知何去何从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就能完结了,结局是有些仓促,但故事线已基本走完,细节的地方会在番外交待,差不多吧。感谢小天使们这一路的支持。 第67章 (终章) 魏行风不在的日子里,孟朝阳认认真真考虑了俩人的未来。不得不承认,魏行风的改变非常大,不但心里眼里只有孟朝阳一个人,最难得的是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真正把孟朝阳看作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当附属物。 可孟朝阳就是怕,每每想到接受魏行风,脑海里就会有一个声音提醒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一哪天魏门庆故态重萌了怎么办?那样的魏行风就是一个噬人深渊,孟二傻子已经吃过一次大苦头,现在回想起来仍不免腿抖!他也知道这样揣测人家不大好,但他也没办法,那种痛和怕都是刻进骨子里的,轻易抹不掉的。 在这种进退维谷的心情下,他应沈博之邀,再次来到湖滨公园的小楼时,不啻于一次沉重的故地重游。 小楼锁着门,本来孟朝阳提议去找徐曦然拿钥匙,但沈博没让他去,说还是要尊重顾筠庭的意思——既然她锁了门,就是不希望有人踏足这里。 两人立在院门前,俱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良久无话。 沈博率先开口:“我们到那边坐。” 孟朝阳:“好。” 在湖边的石凳上坐好,孟朝阳问:“沈老师,您找到胡……陈先生了吗?” 沈博摇头:“找是找到了,但他不肯见我。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这事……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孟朝阳:“没问题,有什么我需要我做的,您尽管提。”他好奇地多了句嘴:“您是要我当说客去劝陈先生么?” 沈博还是摇头。像是颇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一秒钟,他才嗫喏道:“我想请你去劝筠庭。” 孟朝阳:“……顾姐?” 沈博:“嗯。只有她出面或许可以劝服嘉佑,但她也不肯见我!我现在连小区的大门都进不去,她公司的保安更是一见我就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把脸埋进手里,语气激动而绝望,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孟朝阳从没见过这样脆弱失态的沈博,十分愿意帮他一把,问题是让自己去劝说一位妻子,要她帮助丈夫同旧情人和好——这种难度实在是大到无穷。“沈老师,顾姐是帮过我很多,但说老实话我……其实并不太了解她,她也未必会听我的……” 沈博猛地捉住他的胳膊,红着眼道:“你只要替我代几句话就好!你告诉她,嘉佑没时间了!她怎么恨我、报复我都没关系,但不能让嘉佑带着遗憾、欺骗和伤害离开呀!” 孟朝阳:“您的意思是,胡子叔他……” 沈博痛苦地吼道:“他得了癌症,最多还有一、两年的时间!”这句话一出口,他的自制力终于崩溃,像个孩子似的痛哭起来。 孟朝阳也呆了。那么超脱、平静、对谁都和蔼可亲的胡子叔竟然得了绝症!可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啊!“怎么会?”孟朝阳喃喃道:“他看上去那么健康,每周都去爬山,走的路比我们都多!不会是医生误诊吧?” 沈博哽咽道:“他是靠特效药支撑……瞒着所有人,也不肯住院,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生活,他是打算自生自灭不麻烦亲人朋友啊!” 孟朝阳这才记起,胡子叔屋里确实有全是外文的药瓶,并且他每年会离开寨子一、两个月,去年还离开了两回…… 眼睛开始发酸,孟朝阳连吸好几下鼻子,最后还是没忍住,陪着沈博一起落泪。 等震惊和悲伤过去后,沈博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对孟朝阳讲述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 一切的肇始都源于沈博的自负、自私和占有欲。他和顾庭筠结婚后,很快就腻烦了陪天真任性的顾大小姐谈恋爱。开始只是偶尔出轨,慢慢的那些路水情缘也满足不了他,他的心思又回到了同他共患难、对他无比包容和理解的陈嘉佑。 彼时,陈嘉佑作为他的密友以及成功的年轻商人,深得顾父的赏识,和顾家一家人颇有些交情,而顾庭筠也很喜欢他,把他当做一位可以信赖的兄长。陈嘉佑自沈博结婚后就断了对他的念想,只是全心全意支持他的绘画事业,并不打算背着顾家和他再续前缘。 沈博几次三番对他撩拨不遂,便把他骗到小楼,软硬兼施和他发生了关系。之后,他俩又有了几次亲密关系。陈嘉佑对这种不伦之恋是很内疚的,一再要求沈博离婚或者分手,但沈博既不愿放弃他,又不肯和顾家翻脸,只一味纠缠陈嘉佑不放。 但他没想到顾筠庭发现了他俩的关系,更没想到不谙世事的顾大小姐其实刚烈而有心计。沈、陈的关系对她而言是双重背叛,那时的顾筠庭恨沈博恨得发疯,不动声色地策划报复负心的丈夫。她先是频频去找陈嘉佑,故意和他出入公众场所,让人照下一些好像两人谈恋爱的照片,然后匿名把照片寄给沈博,误导其以为陈嘉佑勾搭妻子。 然后她在某个晚上灌醉了陈嘉佑,伪装她跟陈嘉佑已经上/床假象,让沈博捉/奸在床。骄傲的沈博自然恼羞成怒,觉得是陈嘉佑因爱生恨羞辱自己,不但对旧日恋人恶语相向,甚至还动手打了人。可怜陈嘉佑知道自己和顾筠庭之间可能是误会,然而面对暴怒的爱人,无论怎样解释对方都不相信,还承受了他蛮横冷酷的攻击。至此,他对沈博彻底寒心,再没有什么留恋。 他 分卷阅读96 们闹翻之后,没隔多久顾筠庭也和沈博离了婚。她找陈嘉佑说怀了他的孩子,陈嘉佑那时大约是对情爱之事失望,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也不管她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就和她结了婚。 隔了好几年,顾筠庭忽然找到沈博,向他说明了整件的真相,并且告诉他,陈嘉佑从来没有碰过她,甚至结婚后他们也只是名义的夫妻。顾筠庭声称自己所在所为都是要报复沈博,就是要让渣男,失去爱人、失去家庭、失去孩子,孤家寡人地终老!她看出沈博很爱陈嘉佑,然而一个自恋又自私的人是没有爱的资格的,他亲手毁掉了自己的爱情,把自己投进了永失我爱的悔恨囚牢! “她成功了,一语成箴。”沈博苦笑着说:“我的前妻很厉害,而我也是自作自受,活该痛苦。可嘉佑是无辜的呀,就算他有对不起筠庭的地方,照顾她和孩子这些年也还完了吧!他不该到死都蒙在谷里!如果筠庭愿说出真相,哪怕他还是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只是想当面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告诉他我一直都是爱他的……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孟朝阳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三人的恩怨堪比狗血言情剧,而男主沈博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不作不死、自作孽不可活。顾姐报复他可以理解,胡子叔不肯见他也可以理解,但眼前这憔悴、绝望、愧悔的男人又有些可怜,令孟圣父说不出拒绝或责备的话语。 就当是给胡子叔一个明白,孟朝阳答应替沈博向顾筠庭传话。 顾筠庭和孟圣父见面的地点仍然是小楼,不过是在屋子里。站在魏行风曾经的画室里,她安静地听孟朝阳讲完,然后哭了。先是小声啜泣,继而是呜呜嚎啕,孟朝阳也不劝,只沉默地看着她哭,等她哭完后递上纸巾。 边擦眼泪,顾筠庭边小声问:“嘉佑哥真得癌症了?” 孟朝阳:“沈老师是这么说的。” 顾筠庭蒙着脸呜咽了几声,尔后抬起红红的眼睛对孟朝阳说:“我那时恨透了沈博,也恨透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拆散了他们,但我又得到了什么?沈博从来没爱过我……我想过堕/胎,也想过自杀,然后就去骗嘉佑哥,我那时就想狠狠地羞辱沈博!后来我才明白,嘉佑哥根本是知道我在骗他,他是因为不想我打掉孩子、发狂伤害自己才假装被我骗的……” “这些年,他一直对我和孩子很好,虽然是名义夫妻,但他尽到了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除了爱情,他几乎给了我一切。假如早知道他心里的苦,我一定会告诉他真相……我恨了沈博那么多年,结果受伤最深的却是嘉佑哥……其实人生苦短,我又何必那么执着怨恨,白白浪费了自己和别人生命。” 是啊,一个男人的负心,蹉跎了三个人的生命,尽管沈博遭到了报应,但顾姐的行为无疑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搭上了一个陈嘉佑。 孟朝阳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只干巴巴地劝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您该往前看才是。” 顾筠庭点点头,然后说:“你的手机可以录音吧?麻烦你把我等下要说的话录下来,交给嘉佑哥。” 孟朝阳奇怪:“您自己跟他说不是更好吗?” 顾筠庭凄凉一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孟朝阳:“……好。如果我见到他,一定把您的话转告他。” 那天之后,孟朝阳每天打胡子叔的电话,始终打不通。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在傣寨的竹楼里再次见到了消失很久的人。胡子叔,不,陈嘉佑,瘦了不少,原先尚算康健的面色也显出一丝病/态。 没见到人时,孟朝阳觉得有一肚子话要表达;然而真见到了人,却是无声胜有声,除了问候再说不出别的。默默地将顾筠庭的那段录音传给他,孟朝阳默默地离开了。 在他看来,对于一个弥留的人,真相并不那么重要,更多时候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安慰而已。原谅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大好的岁月都蹉跎掉了,因为偏执和无明,错过的再也不会回来了。何必呢? 这一个月,他一面替胡子叔惋惜,一面推人及己地想了很多事。见过胡子叔之后,他忽然就想通了。正如顾筠庭所说,生命苦短,本不该随意抛掷浪费,执着过去到头来只会制造遗憾。 比如他和魏行风,曾经失败的感情他也是有一定责任的。假如他没把自我价值和梦想都寄托在魏行风身上,很多伤害或许不会发生,自己的痛苦里面其实也有自虐成分。至于安全感这种东西,别人根本给不了自己,就算魏行风成为二十四孝男友,他也还是要自己丰富自己,自己爱护自己的。 用业已逝去的过往来衡量现在的魏行风是不公平的,而沉湎于痛苦记忆的自己何尝不是画地为牢?跟魏行风重新开始,说不准会有怎样的未来,但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他们还年轻,有的时间去创造,自己想要的爱情…… 孟朝阳有些激动,拿出手机,刚想拨魏行风的号码,对方就心有灵犀一般打了过来。 电话两头的人同时开口—— “我有东西给你看。” “我有话跟你讲。” 魏行风笑起来,说:“你先讲。” 深吸一口气,孟朝阳大声说:“魏行风,我想好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电话那头没声了,连呼吸都听不见,好像主人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等了半天,孟朝阳有点担心:“魏行风?” 然后,他听到,魏行风颤抖的声音,轻轻的,哽咽着回答:“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是仓促了,没办法我笔力有限,慢慢改进吧。休息一周,开始更新番外,不尽不全的地方争取在番外补全。感谢所有小天使的陪伴,你们就是我坚持的动力,么么哒。 第68章 番外一 傣村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博一脸严肃地跟着孟朝阳往前走,因为心中有事,所以即使身处令人赞叹的自然美景中,他也毫无知觉。村民们笑嘻嘻地和孟朝阳打招呼,当目光触到他身后的那张冰山脸时,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变成了尴尬和不知所措。 孟朝阳回头瞄了沈博一眼,心中暗叹,自己带着这人形冰山,周遭的气场都冷了几分。 来到胡子叔的小院,孟朝阳指了指前面的竹楼,对沈博说:“这就是胡子叔家。” 沈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很费力地张口问:“他在吗?” “在的。他说他会等你的。” 掏出手绢擦了擦脸,沈博深吸一口气,缓慢而郑重地踏上楼梯。别人看不出来,但孟朝阳却是看得很清楚,他的脚步明显不稳,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不知是不是顾筠庭说出的真相软化了陈嘉佑的 分卷阅读97 心,当沈博再次让孟朝阳替他传达悔恨心意时,陈嘉佑竟然表示愿意跟他见面。沈博得到这个答复后便火速前来,如今终于要和朝思暮想的爱人见面了,素来冷漠的他也生出近情情怯的紧张来。 “进来。”敲门后,在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时,不知为何,沈博呆住了。他忽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又觉得多年的时光扑面而来,顷刻就将他淹没其中。 那么近的距离,却犹如一个永远难以抵达的幻觉。 还是孟朝阳上前推开门,笑着打招呼:“胡子叔,人接来了。” 他往旁边一闪,沈博便彻底地暴路在陈嘉佑的目光之下。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博像被电到似的摇晃起来,水光挡住了眼眸,那人的身影便如置身水雾般模糊,更加如梦似幻。 像对一位普通的熟人,陈嘉佑客气地冲他一点头,淡淡地招呼:“来了?走了吧?我刚煮了茶,来喝杯茶解解暑。” 沈博终于被这盆兜头的冷水浇清醒了些,勉强按捺住激动汹涌的情绪,走上前,坐到他对面,拿起茶杯喝起来。陈嘉佑转而喊孟朝阳:“小孟来来来,你也喝呀,这茶的味道着实不错。” 孟朝阳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干,赞道:“真香。” 陈嘉佑又问他:“魏行风的画展是今天开幕吗?” “对。”孟朝阳看看手表:“大概还有一小时。” “现在科技发达,你虽然人没到场,但仍然可以看到现场状况,还可以隔着镜头当旁观者,看看你的画的效果。” “是啊,幸亏通了网络……” 两个人很自然地聊起来,陈嘉佑不时会询问一下沈博的意见,以至于他虽然一直在旁边闷头喝茶,但并不至于被冷落。气氛实在融洽友好。太友好了,让沈博揣了多时的衷肠始终找不到倾诉的机会,只好憋着。 孟二傻子夹在这两人中间也挺别扭的,所以随便聊了一会儿,他就借故告辞了。 他一走,陈嘉佑就不说话了,屋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茶俱碰撞的轻响。 沈博鼓足勇气,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陈嘉佑,像X光射线般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才轻声问:“你……还好吗?” 陈嘉佑一点头:“现在,还不错。” “嘉佑,我……”沈博欲言又止,半晌艰难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陈嘉佑带了点清淡笑意,很轻松地说:“不过那些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你知道,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过,实在不想做不必要的浪费。” “我明白。”沈博沉重地点点头,“你能允许我陪着你走完这最后一程吗?”像是怕被拒绝,他诚惶诚恐地补充了一句:“你大概也需要一个帮手,就我做你的帮手吧?” 陈嘉佑没有马上回答,心情复杂地看着他。面对这个人时,他心里曾有一瞬间感情剧烈起伏,然而也仅一瞬而已,或许是分开太久了,曾经的爱恨情仇被时间之河冲刷得所剩无几。他自认曾经沧海看淡红尘,原不原谅其实都差不多,反正是既回不去,也经不起蹉跎…… 过了很久,久到沈博都开始绝望了,他才出声说话——不是先前平淡如水的语调,而是夹杂了一些苍凉低婉,“好。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沈博悬了好多的心终于轻飘飘地归位,随之落下的还有,不知何时溢出的眼泪。 孟朝阳溜达着回到蕉园。估摸着画展开幕的时间要到了,他长腿一伸,蹦蹦跳跳地跑上竹楼,整理好仪容,坐到桌子前,开始郑重地等待。 手机响了。按下连通,孙磊的大头出现在屏幕上。 “孟弟弟,你那边信号好吗?” “很好,很清楚。” 孙磊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说:“OK,那就由我担任今晚的讲解,向你介绍魏大画家的最新画展……” 孟朝阳愣头愣脑地打断他:“曦然呢,没跟你一起吗?” 孙磊蹙眉撇嘴道:“我说你配合点儿行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媳妇儿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画,再说还要上班、带小孩,哪有空来凑热闹?!” 孟朝阳:“哦。我忘了。” 孙磊:“你专心听我讲解,别再打岔了。” 孟朝阳:“……” “先让你看一下今晚的主角。”孙磊把手机侧了个角度,镜头对准不远处的魏行风。他今晚一身挺括的黑西装,没有别的更多装饰,反倒显出一种老派的儒雅俊朗。他正和两个人交谈,孙磊一过来他就对着手机挥了挥手。 孙磊嘿嘿笑道:“怎么样,魏画家今天这形象?” 孟朝阳抿着嘴笑:“挺帅的。” 孙磊扭头冲魏行风贫:“人家说你很帅。” 魏行风开心地笑起来,无声地手机说了句“我爱你”。孟朝阳很想表现淡定,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红了脸,还一个劲儿地傻笑。 孙磊:“虐狗暂时结束。我们去看看画……今天的重磅作品就是我身后的这一组画,‘天授无常’!” 屏幕上出现了一组五幅拼成的大型组画。最中间的一幅是一座佛像,左边是一幅天地混沌,和孟朝阳画的密林蝴蝶;右边是一幅农人劳作(孟)和一幅泥石流后的村庄(魏)。孟朝阳精细的点彩法画出了生命的美丽和傣寨的祥和,魏行风泼墨似的粗犷风格则用于表达,天地最初的混沌原始和自然的野蛮力量,可谓是相得益彰。配上中间那幅庄严神秘的大佛,一种令人敬畏的气势扑面而来,即使隔着手机也把孟二傻子震住了。 孙磊:“哈哈,是不是有点震撼的感觉?” 孟朝阳激动地回答:“嗯嗯,何止一点,是太震撼了!” 孙磊:“这画确实那啥,很神,连我这门外汉都被唬住了!刚才就小小的炸了一回,我特么太想看看评论怎么写,是不是还骂老魏画得丑?” 孟朝阳:“不可能,大家都有眼睛的,这怎么能算丑!” 孙磊坏笑道:“那是!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老魏也说,孟弟弟画的画怎么可能丑嘛!” 孟朝阳像吃了蜜一样,从耳朵甜到心底,又不好意思太得意,有些害羞地问:“他真那么说?” 孙磊:“真的真的。哎呦我去,都快把你夸上天了!” 此时此刻,孟朝阳感觉自己已经飞上天了。 孙磊又向他边展示画,边进行讲解,等介绍完画,差不多到正式开幕的时间。 魏行风说了几句场面话后,清了清嗓子,略显严肃地说:“这次画展,我要想大家隆重介绍我身后的这组画——‘天授无常’。这组画对我是非常特别的作品,因为我的创作灵感来源于我的亲身经历,那次泥石流差点把我埋了,可谓是命悬一线……另外一个特别的原 分卷阅读98 因则在于,这组画是我和另一位画家合作完成的。相信大家可以看出来,其中两幅点彩画即是画家孟朝阳创作的。” 场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而孟朝阳被他这么突兀地喊出名字,也有些吃惊怔愣。 魏行风继续说,语气多了几分深情:“孟朝阳对我是非常重要特别的人。他既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爱人……” 人群又骚动起来,惊呼声频频响起。连孙磊都脱口说了句:“咦?这老魏!” 当事人孟朝阳则是呼吸都快停止了。 另一位当事人仍在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这些年,哪怕是最困难的时候,他始终陪伴着我,多亏了他的支持和鼓励,我才能有今天的成绩。当然,因为我的原因,我们曾经分开过一段时间,我也做过一些伤害他、伤害别人的事情,正是由于这段经历,我终于明白我的人生中,什么是可珍惜的,什么是最宝贵的!现在,我们又重新走到一起,准备携手共创未来,前几天我已经向他求婚了,相信不久的将来大家就会听到我们的喜讯……” 魏行风这柜出的太突然了,参观者本来是看画的,猛然就收获了一个狗血八卦,不炸开锅才怪。而魏某人扔完重磅炸弹便施施然退场,把乱局交给了公关人员和“收拾烂摊子专业人员”孙磊。他抢过电话,深情款款地对彻底傻掉的孟二傻子说:“我现在就回来,等我。” 已经处于升仙转态的孟朝阳,还不忘嘴倔:“是我向你求婚,不是你向我求婚!” 魏行风忍笑道:“好好好,我说错了。等回来,你好好罚我,嗯?” 上扬的尾音犹如一个小钩子,顷刻就把孟二傻子勾得灵魂出窍。挂上电话,他开始脑补各种惩罚魏门庆的黄/暴招数,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给想硬了。夹着腿跑了趟卫生间,他倒回竹席,心里特美,有种尘埃落定的幸福和安宁。随即他想到即将到来的“惩罚魏行风”,在跃跃欲试的期待中睡了个好觉。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让大家久等了。以后隔天更一次,后天见。 第69章 番外二 魏行风回来的时候,孟朝阳正在蕉园劳动。由于干活太专注卖力,孟二傻子压根没注意到,魏某人已经顺利地通过黑豹的把守,悄悄站在自己身后。 视线在孟二傻子撅起的翘/臀上停留了几秒钟,魏行风才出手抱住他的腰。“想我没?”等他一直起腰,魏行风就贴着耳朵问。 带着淡淡的口香糖甜味的气息扑到面颊上,孟朝阳从耳朵到脖颈在内的半张脸全酥了。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他不自在地埋怨:“你不嫌热呀。” 魏行风在他后脖颈上狠狠吸了口气,“不嫌。” 这个点儿正是热的时候,孟朝阳心里再希望跟魏行风亲近,无奈身体承受不了奥热,不得不把人往外推:“别腻歪了,难受死了。” 魏行风抱着他不放手,坏笑道:“一点都不难受。我要闻你身上泥土的芳香。” 好容易掰开他的手,孟朝阳嗤笑:“泥土的芳香是吧?你趴地上不是更方便,可以直接被芳香淹没。” 魏行风揪了揪他的鼻头,笑道:“又调皮。”尽管心/痒难耐,但瞅瞅现处的环境,上有毒辣太阳,四处都潜伏着厉害虫类,实在不是打野战的好地方,他也就不敢再继续撩,怕撩出火来还得憋着。此时此地,表达爱意的最好方式大约就是帮爱人干活,于是魏大画家麻利地挽起袖子、拿起工具开始劳动。 虽然两个人不大说话,劳动的过程几乎是默然无语的,但有个伴儿就是比一个人效率高,平时孟朝阳干两、三个小时的活儿,今天一个多小时就快弄完了。 休息的间歇,孟朝阳拿帽子扇风,视线自然而然跟随着魏行风转。他的皮肤比先前白了一度,汗水淋漓的,仿佛是涂了一层油脂,反射出亮眼的光泽,像一块可口的焦糖布丁。盯着一道滑下脖子,埋入胸口的汗珠,孟二傻子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 心里动了又动,孟朝阳丢下农具,对魏行风说:“我有点事儿,先走了。你把这儿弄完就回去吃饭。” 魏行风并不问他有什么事,顺从地点头,只说:“好,你走吧。” 孟朝阳丢下人风似的走了。 等魏行风抗着农具回到家时,孟朝阳人不在,午饭也没做。魏行风洗洗手,正准备烧火煮饭,孟二傻子挑着两桶水回来了。 魏行风奇道:“你是去挑水呀?安凤没来吗?” 孟朝阳把水倒进缸里,含糊地回答:“她来过的,我再多准备些。” 魏行风:“……” 孟朝阳回身吩咐他:“你去休息吧,我热点冷饭将就吃,晚上再吃好的。” 魏行风依言回屋喝了两杯茶,孟朝阳就端了两大碗米粉上桌。草草吃完后,孟朝阳又指挥他:“你去院子后面洗一洗。”还特地强调了句:“尽管洗,水管够。” “……”魏行风会心一笑,原来刚才这人是忙着挑水。至于为什么要挑水,其理由实在无法不让人浮想联翩。 既然孟二傻子发话让好好洗,魏门庆自然要洗出风格、洗出气势。反正午休时间,小院少有人至,他直接脱光了大喇喇地又擦又冲,毫不吝啬地展示一身好皮囊。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孟朝阳正躲在某处偷看呢。看吧看吧,他可是每天坚持健身,就为了对孟二傻子施展“美男计”。 事实证明,魏门庆的“美男计”十分成功,孟朝阳看了没一会儿就浮火乱蹿,脸红心跳地拎着毛巾蹩过来。慢腾腾地脱掉T恤,没好意思脱裤衩,他站到魏行风身旁一面擦身体一面偷眼乱瞟。 魏行风笑微微地说:“谢谢你帮我挑水。” 孟朝阳红着脸说:“你甭跟我客气,水又不是替你一个人挑的。” 魏行风故意说:“这样方便又节省时间,不用专门到小河那边,直接洗完就睡觉。”他将“睡觉”两个字说得特别重,说的时候还向孟朝阳飞了眼风。 孟朝阳的脸更红了,羞得简直要头顶冒烟,偏魏门庆火上浇油拉住他的手,柔情款款地说:“我帮你搓背。” “……”孟朝阳乖乖地转过身,让魏行风摆弄。这厮借搓背之名行撩拨之事,一双手在孟黑子背上四处游走放火,渐渐移动到觊觎已久的翘/臀上。 孟黑子的身体明显一僵,随即把毛巾往盆里用力一扔。 魏行风停了动作:“怎么啦?” 孟黑子恶狠狠地说:“不洗了!你也别洗了!” 魏行风忍住笑,故作惊讶:“那要做什么?” 孟黑子压着声音低吼:“睡觉!” 睡觉的时候,魏行风企图行驶小攻的权利,遭到了孟黑子的激烈反抗,俩人从褥子滚到地上,又从地上滚回褥子,硬是没分出个 分卷阅读99 胜负。 魏行风喘着气说:“你不是要睡觉吗,还不乖乖睡?” 孟黑子喘着气反问:“你不是答应嫁给我吗?你乖乖让我睡行吗?” 魏行风:“下次,下次让你……这次你就让我吧。” 孟黑子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 从体力值来说,俩人可谓旗鼓相当,甚至常年劳作的孟朝阳还略占上风,真僵持下去估计魏行风就被睡了。但是……关键时候,孟朝阳竟然软了——不是身软,是心软。对上魏行风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他就硬不起心肠,这好像是他俩惯有的相处模式,大多数时候都是孟二傻子退让、服软。 被压倒的那一刻,孟朝阳还在替自己可惜,多好的机会啊,再坚持一下就能反攻了……算了算了,从心里上来讲,魏行风确实更强势些,而自己在感情方面也偏向女性化,那种被征服的感觉其实也不坏……总之,反正是肌肤相亲,谁上谁下并不重要,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一个焦糖布丁。 第70章 番外三 又到了木棉花开的季节。 吃过晚饭,孟朝阳面对不远处的一棵木棉树,支起画板,开始画画。 没画多久,背后就挂了个人。 “别腻歪了,你让我正经画一会儿行不?” “你画呗,我又没影响你。”魏行风抱着他的腰,嘴唇在脖子拱来拱去。 “你这还不算影响?” “分明是你定力不够。” “……”算了,遇上这么个擅长诡辩的人,孟二傻子只有默默吐槽的份儿。收束心神,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画笔上,坚决不给男狐狸/精机会。 唇瓣擦过皮肤,有种丝绒的轻滑触感;淡淡的剃须水香味,犹如一只调皮的手,从鼻端一路撩拨到心里…… 孟朝阳把画笔一抛,怒道:“不画了!” 魏门庆一脸奸计得逞的笑,“画呀。漫漫长夜,不画画,你要干嘛呢?” 孟朝阳以泰山压顶的气势扑到他身上,“干/你!” 魏行风被扑得往后倒仰,手忙脚乱之际还不忘拉灯线,电灯噗地灭了。 胡子叔收回准备推院门的手,对身旁的沈博说:“呃……我们回去吧。” 沈博:“屋里应该有人的……”看了看趴在院里乖顺如绵羊的大黑狗,结合突然熄灭的灯光,他恍然大悟。尴尬地咳了一声,他转口道:“要不我们去净空大师那儿坐一坐?” “嗯。”陈嘉佑轻声答应了,原地转身,一径低头往前走。 沈博紧赶几步,追上来。借着暮色掩映,他终于得以长久凝视身边人。 陈嘉佑已经剃掉了连鬓胡,路出了光洁、略尖的下巴。昏暗的光线遮盖了岁月的痕迹,让他显得格外年轻,洁白的面容,雪白的衣服,他犹如一座移动的冰雕,然而并不寒冷,仅仅是脆弱,需要格外小心地呵护。 一时间沈博想起了过去的日子,又想到那把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死神的镰刀,悲凉痛惜几欲令他落泪。 “你怎么了?”陈嘉佑奇怪地看着他一脸悲戚,眼睛红的不正常。 “没什么。你冷吗?我觉得你穿少了。”沈博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上前捻了捻他的衣服,“要不我们回去加件衣服?” “不用,我不冷。”陈嘉佑退后一步,故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已经不习惯跟这人过分近距离的接触。 沈博长臂一伸,毫无征兆地抱住了他。不顾他的挣扎,坚决地、不容置疑地,把他拢到胸前,用怀抱包围他,仿佛这样就能给他温暖一般。 “嘉佑。”他轻声说:“我们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怕,再蹉跎下去就来不及了。” 怀中人不动了。安静地任他抱着。 可是,沈博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他的呼吸素来清浅,就如他行将就木的生命,常常让沈博感到恐慌,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他就会消失。 平时,沈博很小心地保持着相处的尺度,不愿激起他的反感。然而今晚,不知是时间的紧迫感越发强了,还是受了徒弟情爱的影响,沈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要表白一次。 “我没有资格祈求你忘记过去,但能不能多往前看一点?或者重新来过……”沈博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泅湿了陈嘉佑的衣服。一把年纪的人,却还像十多岁的毛头小伙,被爱人拒绝之后会流下不甘的泪水,等着爱人一次安慰和怜悯。 用手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脊背,陈嘉佑叹道:“你啊……都快当爷爷的人了,还这么任性。” 沈博有些脸红,但他固执地紧抱陈嘉佑不放,眼泪也丝毫不压抑,痛痛快快地、无声地哭了一回。“我任性,因为我想到你会永远离开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能没有你!为你而哭,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嘉佑沉默地递给他纸巾。 沈博接过纸巾,低着头擦干脸,继续道:“我不是自虐,不是用痛苦来填补空虚,我是爱你!虽然我花了几十年才明白。” 仿佛是没听到他执拗的示爱,陈嘉佑扭头望着远处,呓语似的说:“你为什么不画画?好不好先画出来再说。” “……”沈博随即苦笑道:“你果然喜欢我的画胜过喜欢我的人。” “画画不是你的一部分么?” “也是。没有画就没有我。” 陈嘉佑转回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说:“我一直你需要的是痛苦,而不是我。你现在说你爱我,该怎么让我相信你不是爱那些失去的东西?沈博,从你的牢笼走出来,证明给我看吧!用你的画,来证明你的爱情!” 沈博怔住了。 “过去,你是为证明自己而画。这一次,你能不能完全放开你自己,让我看到你不再是过去那个自私的男人呢?”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因为中气不足还有些绵/软,可听在沈博的耳中却力如千钧,像一道决定终身的测试题,又像一封带着轻蔑的挑战书。震惊之余,沈博心里竟然生出一丝类似于战意的兴奋。 到底有多久没有这种跃跃欲试了?沈博抬起头,望向那道悠然晃动的白影,身心统一一亮,脚步不知不觉地轻快起来。 因为被男狐狸/精迷惑,孟朝阳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身体像被掏空一样,屁/股还疼得要命,孟朝阳觉得要吃好几只老母鸡才补得回昨晚的损失。 幸亏男狐狸/精比较体贴,营养早餐炖在灶上,热水也烧好了。孟朝阳一瘸一拐地洗漱、吃早饭。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魏行风,他正纳闷时,有人在院外喊了一嗓子:“小孟。” 孟朝阳在楼上看到,来人是收他们香蕉的张老板,便扶着腰答应:“张老板早啊。” 张 分卷阅读100 老板熟门熟路地走进小院,伸手摸了摸黑豹的头,“小孟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今天不舒服,没去蕉园。” “腰闪了?” “呵呵……嗯。” “腰上的伤可别掉以轻心,现在你年纪轻没感觉,以后呀,就知道了,这腰啊太重要了。”张老板往草墩上一坐,故意压低声音说:“特别影响家庭和睦。” 孟朝阳:“……” 张老板转开话题,问:“你没去蕉园,那我的香蕉呢?” 孟朝阳:“香蕉?” 张老板:“是啊,说好今天交货的,我钱都准备好了……魏画家没告诉你?” “说是说过……”孟朝阳按着脑门,隐约想起魏行风昨天提过,他跟张老板重新谈了香蕉的收购价格,没想到今天就交易。要是知道,孟朝阳昨晚绝对不会那么淫/乱。 “是魏画家帮你收香蕉去了吧。”张老板十分肯定地说,“他让我今天过来的,如果有问题早通知我了。” 魏行风做事素来稳妥,所以孟朝阳也猜他去收香蕉了,并不着急担心。弯着腰给张老板泡了茶,他坐到旁边的草墩上,陪着客人聊天。 扯了会儿闲篇,话题绕到魏行风身上,张老板由衷感慨:“听说魏画家挺有名的,可我看他一点不像艺术家。” 孟朝阳好奇问:“艺术家是什么样儿?” 张老板:“两耳不闻窗外事吧……反正不是他这样儿的。你不知道他这几天跟我谈价格,算得那叫一个精,口才还特别好,我也做了好几年生意,就没遇过他这么厉害的……” 孟朝阳知道魏行风替他谈的新合同,张老板让了将近两千块钱,这无疑于割了他一块肉,难怪他一直念叨。不过能让水果中间商让利,不啻是果农的重大胜利。 说话间,魏行风骑着电单车回来了。听了孟朝阳的话,他没再光膀子劳动,穿了当地人的土布短打装,衣袖和裤腿都只有七八分长,吊在长胳膊和长腿上;头上戴了顶破了边儿的草帽,脚上穿了双劳动布胶鞋。就这么乡土的一身打扮,硬是让他穿出了阿玛尼的气势,颇有几分潇洒不羁的风度。 扬了扬肩膀上的白毛巾,他冲张老板喊:“香蕉都拉到广场上了,安旭在那儿等着算账。” 张老板笑着答应:“好嘞。”回头冲孟朝阳告别,然后噔噔一路下楼,在院门口对魏行风说:“魏画家,借我电单车骑一下行不?” 魏行风:“骑呗,甭客气。” 目送张老板绝尘而去,孟朝阳奇怪地问:“一向都是在广场交货,他非跑这里来一趟干嘛?” 魏行风耸肩道:“谁知道?多半是不甘心降两千块,特地过来找你,看有没有空子钻也说不定。” 孟朝阳撇嘴:“我就那么容易忽悠吗!” 魏行风揉着他的头发笑道:“反正不如我精明。” 孟朝阳杵他一下:“看把你能的。” 魏行风搂着他往院里走,“这可是我媳妇儿的产业,必须精打细算,能省一分是一分,你说是吧?” “我不是你媳妇儿!我是你老公!” “OK、OK。老公……”魏行风捏着嗓子喊一声,喊出来孟朝阳满身鸡皮疙瘩。 俩人吃完午饭,一起去小河洗过澡,尔后溜达到龙树附近。 和往常不同,午后一向冷清的广场今天出其热闹,而且聚集的大多数是妇女和孩子。小孩们大都上树了,猴子似的在木棉树间蹿,不时扔下一朵朵木棉花,也有少数男人拿长竹竿将木棉花打下来,妇女们则聚集在树下争先恐后地抢花,抢到后或别在衣襟和发髻上,或放进竹篮带回家。 这是当地的风俗,每到木棉花开便要抢一次花。鲜红的木棉犹如一团团火焰,而树下的衣裙就是那蹁跹花瓣,在笑闹的海洋中时起时伏。 魏行风来了兴致,果断加入到抢花的队伍里。两位村草的到来把笑闹声推上了一个高/潮,就听不时有人喊:“魏画家我要那朵!”“魏画家帮我摘上面的!”…… 孟朝阳也没闲着,一会儿指挥魏行风往左往右,一会儿蹲在地上替妇女们翻捡出品相好的花。 陈嘉佑和沈博也来了。在旁边吃瓜围观了十多分钟,胡子叔笑道:“嗨,这俩人,就忙着帮别人了,自己不挑几朵?” 魏行风喘着气道:“我正挑好的呢。朝阳,你眼尖点儿。” 陈嘉佑指着树冠附近的两朵并蒂:“唉,那两朵好!” 魏行风伸长手臂离花还有一点距离,他干脆跳起来,连跳了好几下,终于打下其中一朵。孟朝阳眼疾手快,抻衣摆接住花后,就势一包,对四周虎视眈眈的女士们喊:“这是我的,谁都不给!” 哄笑声中,他小心翼翼地将花别到魏行风的衣襟上。不知为何,面对黑直长(身材)的魏门庆,他的脸忽然就红了,抽/风似的小声说了一句:“我背你回家。” 魏行风:“……” 孟朝阳提高声音强调:“我背你,回家!” 魏门庆会心一笑,愉快地跳到他背上,当然很小心地没有压到花。 这俩人像四脚兽一样中途退场,留下两位老司机面面相觑,百味杂陈。 沈博率先行动,接过魏行风刚才的竹竿去打剩下的那朵花。他比魏行风还要稍高一点,又是高冷惯的,这时候一脸严肃地上蹿下跳显得特别笨拙滑稽。陈嘉佑冷眼旁观,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容易打下花,沈博双手捧到陈嘉佑面前,也不说话,只将花往人脸前递。 陈嘉佑微笑着拈起花,于指间转动欣赏。眸间印上一片绚烂的红,而藏在心底的某根久不见天日的弦也轻轻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准备新文,这篇的番外只能不定时更新了,见谅见谅。中老年司机的糖慢慢发哈。 第71章 番外四 孟朝阳坐在竹楼的走廊上,边吃西瓜边逗黑豹玩,不时担心地望一眼厨房。果然,在他啃完第四块西瓜后,伴随着砸锅落碗的声音,从厨房飘出一股黑烟以及焦糊味儿。 摇摇头,他站起身,抬脚走到厨房边,就见魏行风师徒灰头土脸地正收拾“车祸现场”。 “要我帮忙吗?”他问。 “不用。”魏行风没事人似的冲他眨眨眼,脸上虽然沾了锅灰,但他硬是笑出了桃花的风采。 孟朝阳居然不争气地脸红了。他忙转身去绞了两块湿毛巾,自己顺便用冷水拍脸定了定神。没办法,和魏行风纠缠那么些年,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孟朝阳还是常常会像迷弟一样看他,还是会觉得他是如此美好,美好得让自己始终忘不了初见时的怦然心动。 “老师,要不我们别做这道菜了?”魏行风一边擦脸,一边弯下腰冲蹲在地上打扫的沈博说, 分卷阅读101 “其实这里天气太热,就做个汤菜清清爽爽的,松鼠鱼还是油腻了点儿。” “不,他就喜欢吃松鼠鱼。平时也吃不着,这日子吃有特殊意义。”沈博的手烫出了一溜撩泡,胳膊腿和鞋面上溅上了油渍汤汁,形容十分狼狈,但他态度坚决誓要跟松鼠鱼死磕。 孟朝阳缺心眼地说了句:“胡子叔的生日还早呢……” 魏行风急忙拐了他一下,把他嘴边的话硬杵回了肚里。 后知后觉地,孟朝阳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只见沈博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黯淡了,简直称得上黯然神伤。 “我们去买酱油。”魏行风搂着孟朝阳一溜烟跑下竹楼。 “我好像没说什么。”孟朝阳挠挠头。 “乖,你是没说什么。”魏行风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用逗小孩一样的口吻说。 “去去!”孟朝阳佯怒着推开他的手,随即又靠过去说:“我觉得你师父现在有点多愁善感。” 魏行风顺势搂了他的腰,回答:“被拒绝了那么多次,不伤感才怪!” 沈博赖在陈嘉佑身边快一年了。其间各种讨好献殷勤,然而胡子叔心如死灰,堆成了磐石,始终不为所动,也不为难他,也尽量不落他面子,就是淡淡地保持着距离。外人看他对沈博算不错的,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他仍然是不愿给机会的。 “他的心情我特别能理解,”魏行风叹了口气说,“当初我也是这样呆在你身边的。”说着就偷了个吻。 迷弟心里甜得要融化,却口是心非地说:“脚长你身上,你可以走呗。” “舍不得。”魏行风轻轻掐了他的腰,用带点可怜劲儿的眼神看他。 孟朝阳顿时就受不了了,扑到他身上结实响亮地亲了一大口。 俩人就这么腻腻歪歪走了一段路,眼看人开始多起来,才把自己从对方身上撕下来,恢复了正形。 “你师父这样对女人大概管用,但对胡子叔,我看很玄呐。” “管不管用另说,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魏行风的声音低下来,“他爱的人已经时间不多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陈嘉佑如今全靠药物维持生命,到底能维持多久实在说不准,每一天的生命都是老天的恩赐,沈博那么渴望挽回,除了多年的悔恨以外,何尝不是知道时间有限,不愿过去的错误变成他们的遗憾。然而,伤害终归造成,虽然疼痛被光阴渐渐冲淡,可年青时的激烈与热爱也一并跟着淡去了。那句出自肺腑的“对不起”也不过是轻飘飘,扣不开心门。 过了一会儿,孟朝阳开口说:“我们帮帮他俩吧。胡子叔对你师父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当时被伤得太深。” “试试吧。”魏行风不太有把握,只说:“现在,我还是帮师父把松鼠鱼做出来,到时候请人就靠你了。” 等沈博终于把松鼠鱼做出来,孟朝阳骗胡子叔说是他俩请客,把人给请来了。 陈嘉佑坐在桌边,似笑非笑地说:“你俩请吃饭,让沈大画家下厨,可以呀。” 孟朝阳:“嘿嘿……” 魏行风笑道:“我师父心疼徒弟。” “来来,松鼠鱼!尝尝我的手艺!”系着围裙的沈博兴奋又小心翼翼地端着鱼出来。 “你做的?”鱼的卖相很好,陈嘉佑明显怔了一下。 “嗯。我做的口味偏酸,挺开胃的。”沈博忐忑地搓了搓手,生怕他说出“天气热不想吃这菜”之类的话, 还好陈嘉佑没给他碰钉子,客气地说:“看上去不错。”伸筷子夹了一口鱼肉。 其他三个人紧张地望着他,沈博更是几乎要屏息了。 “嗯,味道也不错。”陈嘉佑点点头,“没想到大画家做菜也有两手。”他开玩笑地说,附赠大厨一个微笑。 沈博心跳漏了一拍,拙嘴笨舌地说:“那、你多吃点儿。” 魏行风和孟朝阳被师父的傻样儿逗得想笑不敢笑,吆喝着开始吃菜喝酒,状似不经意地把沈博挤到了胡子叔身边。 沈博不说话,低着头把鱼刺挑出来,再夹到陈嘉佑碗里。陈嘉佑瞥见他手上很明显的一个被挑破的大水泡,猜到他为了这条鱼没少吃苦头。想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现在却为了做菜把手烫起泡,陈嘉佑心里被刺了一下,心情五味杂陈,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很给面子地将他夹的鱼肉全吃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魏行风提议去广场纳凉。从蕉园到广场要走半个多小时,魏行风想把电动车让给师父,沈博却说:“我们骑自行车吧。以前我们出门都是骑车,对吧?”他看着陈嘉佑说:“就当追忆青春了。” 陈嘉佑答话,微微点了点头。 俩年轻人骑上电动车,魏行风回头冲中年大叔们说:“我们先走了,师父你们慢慢来,路上小心啊。”说完就突突地拐出院门,载着孟黑子奔上了土路。 沈博垮上自行车,拍了拍座位:“上来吧。” 傍晚凉风习习,两人一车,慢悠悠地穿梭在蕉林中。风撩起沈博的衬衣衣摆,在陈嘉佑的眼前晃动,让他有一瞬的失神,仿佛时光倒流回多年前。那时,他们还年轻;那时,他们很相爱;没有伤害,感情纯粹。 车轮碾过石头,车身连续颠了好几下。陈嘉佑身体往前靠,忙揪住沈博的衣服保持平衡。沈博小心地控制方向,歪歪扭扭地让过一颗颗石头,一面叮嘱:“抓好了,这路不好走。” 胡子叔当然知道这条路不好走。犹豫了一瞬,他轻轻地,谨慎地搭住前面人的腰。就是搭着一点儿,预备着随时缩回来。那人却坚决地,毫不退让地把他的手按在腰间,由搭变成搂。 灼热的温度,强硬的力道,像极了他的主人,固执又任性,然而总是使身边人不由自主地顺从。 陈嘉佑靠在他背上,认命地叹口气。那么多年过去,有些东西依然没有改变。男人的气息陌生而熟悉,既危险又给人安宁。陈嘉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竟是如此纯情,只拥抱亲吻过一个人,只和一个人做/爱,爱的、恨的都是他,而在生命的尽头仍是他伴在身边…… 仿佛生来便是为他献祭。 沈博,这个名字,真是生死相随啊。 自行车停在广场旁,陈嘉佑没动,沈博也不动,静静任他拥靠着。过了几分钟,陈嘉佑才放开他。沈博惶惑地审视着他,怀疑他可能是哭了,可他神情自若,眼角并没有泪。 围着广场绕弯的时候,沈博掏出手机,将连着的耳机递给陈嘉佑:“我最近一直听的歌,给你听听。” 陈嘉佑好笑地接过耳机戴上。听到,他笑起来:“你还听这个?我以为你只听古典音乐。” “偶尔听到,发现流行歌也有好听的。” 分卷阅读102 当听到“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只是当又把回忆翻开/除了你之外的空白/还有谁能来教我爱……”陈嘉佑不笑了,眉间笼上了一层忧郁。 沈博一直注视着他,忽然拿过一边耳机塞进耳朵,边听边跟着音乐小声哼唱起来。手机循环放着同一首歌,低沉的男音略微跑调,却唱得十分认真动情。听者垂眼盯着脚下一径沉默。 这俩人实在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动静,直到皮球砸到沈博身上,他们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魏行风坏笑着跑过来,“对不起啊师父,这一脚是朝阳踢的,我替他赔罪。”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准是臭小子踢的,拉媳妇儿当挡箭牌。沈博指指他,做了个“你等着”的表情。 魏行风抱着球笑:“师父不来踢会儿?” 沈博瞪他:“没空!” 魏行风回身冲孟朝阳喊:“我师父说要陪胡子叔散步,不踢球了!” 这一嗓子吼得广场的人都听见了,小孩们发出一连串不明所以的哄笑。 这下饶是胡子叔再淡定也有些挂不住,他拉了拉沈博的袖子说:“我想回去了。” 沈博忙道:“我送你。” 俩人在一片笑声中落荒而逃。 沈博骑自行车把陈嘉佑载回家。在家门口,陈嘉佑问他:“你唱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 “喔。” 沈博的目光很热切,语气很克制:“我特别喜欢歌词。” 陈嘉佑低笑:“你越来越矫情了。” 沈博笑:“不是矫情,是痴情。” 陈嘉佑没冷脸,反而笑着摇了摇头,又说:“我有治烫伤的药,你等会儿。” 不一会儿他拿着药折回来,把药瓶摁到沈博手里,略带责备:“你的手还要画画呢,怎么这样不小心!” 沈博顺势攥住他的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他没有推拒,抬起头,与他目光相对。 “嘉佑?”沈博试探着轻轻唤他名字。 “嗯。”他用更轻的声音回答。 这回答像是一种鼓励,沈博不再迟疑,用一个急切而热烈的吻把爱人封堵在怀中。微微的眩晕感让天地宛如颠倒,陈嘉佑闭上眼睛,任男人辗转肆虐。他攀住男人的肩头,像过去那样交颈相拥。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一年多,我胡汉三滴又肥来啦!虽然只剩两个番外,强迫症患者还是要把填完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