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男主》 1.成神 方棋看了一本书。 这本书分为上半部和下半部,上部叫《成神》,下部叫《神怒》。 此文的核心思想从文名就能看出来,先说上半部,顾名思义,讲得是男主成神的过程。 这个过程注定艰巨辛苦,方棋早有心理准备。终点文男主哪个不是从人人唾弃的废材开始的?笔趣阁.biquge.info低,一飞冲天才更震撼人心,更让人刮目相看。这样才能打脸!这样才有爽点! 可他没想到男主的逆袭路会这么崎岖坎坷,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用一句话简单概括,那就是:顶级受气包,受尽窝囊气。 男主出生于经商世家,父亲姓赵,喜好美色,娶了十多房小妾,男主娘排在正数第六。小妾跟了赵父十多年,一直没能生育。以色事人焉能长久,没有儿子就没有依靠,眼看一顶又一顶艳丽的花轿抬着年轻娇美的新小妾进门。小妾急得上火,到处求医问药,得来的回复大同小异。 她这辈子,没有当娘的福气。 然而,不管是看病郎中还是算命先生都有失手的时候。 一天深夜,小妾梦见天上金龙下凡,长啸一声,摇头摆尾,钻进她的小腹中。 第二天诊脉,诊出了喜脉。 小妾人老珠黄,早就失宠了。而赵父小妾虽多,肚子却没几个争气的,膝下只有一女,这是翻身的好机会。 母凭子贵。 小妾挺着大肚,万众瞩目,东山再起。实打实小人得意、耀武扬威了几天。 可是…… 她却生下来一个怪物。 男主出生即能睁眼,长得极丑,瞪着一双死鱼眼,板着一张哭丧脸,半哭半笑。脸部长满浓密的毛发,犹如山野蛮猴,身上虽然没毛,却布满了奇怪的褐红色的斑块。触手一摸,还有颗粒凹凸状、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触感。 除了样貌丑陋以外,身上还臭。仔细看去,全身似有似无,裹着一层不详、阴晦的黑气。 他亲娘一看千盼万盼,盼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殷殷守在屋外的赵父进来一看更是乍然变色,掀翻桌子,酒杯茶盏骨碌碌滚了一地,拂袖而去。 小妾当头一棒,被砸得头昏眼花。 站得高跌得惨,她之前耍够了威风,人也得罪了个遍,现如今沦为赵府的一个笑话,日后的境遇可想而知。 她瞪红着眼,静默片刻,猝然暴起,举起刚出生的婴儿疯狂的掼向墙壁。 雪白墙壁划下一道血痕。 然而男主毕竟是男主,吐了口血,没死成。 恶事传千里,八卦的传播速度比瘟疫还快。没过几柱香,赵家生出来一个怪胎的消息,传遍十里八村。 从此,男主被视为不祥之身。 接下来,男主的处境自不必多说,要多惨有多惨。 爹不疼娘不爱,吃的是馊臭的冷饭,喝的是坑洼的脏水,穿的是褴褛的破衣。拳打脚踢家常便饭,挨揍挨得十分密集,大伤小伤接踵而至连绵不断,男主的地位比赵府看门的疯狗还要不如。 府里迎高踩低欺软怕硬的奴才,受了气不敢照着别人撒泼,专瞄着男主这个比狗还卑贱的主子,极尽折辱之事,泼屎泼尿。把男主踩在脚底取乐,想打便打想踹便踹,十分随心所欲。 这时,男主的金手指不遗余力的在旁火上浇油。 男主的生命力顽强到令人发指,想死都死不成,闹不出人命,更让人无法无天。男主求死不能,只能生不如死的活着。 于是,男主的童年日常是这样的。 受伤→养伤→受伤→养伤→伤势过重继续养伤…… 冷暴力热暴力,双暴合璧,日子本就难过。偏偏又在他五岁起,当地一改往年的风调雨顺,一连三年,滴雨未下。后来,这笔账没地儿算,一股脑全扣在男主这个怪胎头上。如此一来,更是把他推向众矢之的,家内家外,人人喊打。 方棋翻了翻书页,心情很复杂。他从最初期待男主的逆转反攻,到于心不忍,当后面的心惊肉跳,由于篇幅过长,他渐渐麻木,最后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终点文主角的崛起之路没有简单轻yì的,但大多是爽虐结合,童年再苦逼也是一笔带过。 而此文男主的受虐剧情太走心了吧!作者耗费了二十万字描写,将近六十章! 到、底、是、几、个、意、思?!和正文主线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更何况,想要抓住读者眼球,难道不该是张弛有度,装逼打脸!爽爽爽苏苏苏!主角蹲下是为了跳得更高,主角后退是为了更快的前进! 可是……看了两个小时。 到底哪里爽了啊!吃一肚子气倒是真的。 然而方棋越是觉得憋屈,越是放不下。 剧情虽然不跌宕起伏,文笔却很到位,一字一句都恰到好处,代入感很强,极为引人入胜。 上部已经看了四分之一,方棋身临其境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现在弃文有点亏,最虐的地方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要知道主角越惨打脸越爽,按照终点文定律,男主一定会涅槃成神,浴火重生,练出如来神掌,啪啪啪啪啪啪,打脸回去! 他一定要亲眼看到赵家人悔不当初的表情! 方棋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腹不满,自虐般的继续看。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换副本了。 书中,男主八岁时,赵家村人终于把魔爪伸到男主身上。想将男主沉河祭天,以消天怒,求雨。 巨石带着男主飞快的沉向河底,他在河水深处拼命的扭动挣扎。巨大的求生意志让他咬断麻绳,鼓着一口气游出三里开外,捞回一条贱命。 荒野暴晒两天,不知何去何从。饥渴交加、奄奄一息之际,一辆马车经过,男主吊着最后一口气扒住马车,一路颠簸,来到一处修真门派——风瑶派。 从此,男主脱离赵家,脱离苦海,开始修炼了。 方棋松了一口气。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男主终于迈出了横霸天下的第一步! 作者总算想起来他还是男主! 但是,方棋这口气松早了。 他兴冲冲看了不到两页,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换副本并非否极泰来。 男主脱离了苦海,跳进了一潭更大的魔窟! 从文中可以看出来,男主很珍惜这次能重新开始的机会。他身骨奇佳,天生适宜修炼,修炼速度比平常修士快出百倍不止。风瑶派众位长老虽然嫌恶他相貌丑陋,但碍于他的天才资质,实在出彩,也算好言相待。 男主不骄不矜,待人接物亲厚敦睦;修炼一途勤奋认真,一步一个脚印,从不敷衍马虎。 一般道修快的三五年入道,慢的三五十年也不一定能入道。 男主仅仅用了半个月就跨进入道期,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好日子也只有这半个月。 入道之后不知是何缘故,男主浑身流转的充沛真气开始出现断层,时有时无。后来有的时间短,无的时间长,再后来彻底没了。 男主傻眼了,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文中并没有对男主当时的心境过多详述,可透过寥寥几个段落,那种浓烈的惊慌无助感还是扑面而来。 方棋也被这峰回路转的剧情惊呆了,再没有耐心细细品阅。他将书页翻得哗哗响,快速浏览剧情。 男主的修为一直毫无进展,他深居简出,像是钻进了死胡同,不知变通,日以继夜,近乎神经质的拼命修炼。 恍然过了三个月,白费功夫,依然一事无成。 修真界强者为尊,他没有修为,形同废物,相貌又极为丑陋,惹人厌恶。再加上曾经高高站在云端,引人妒忌,一朝被打回原形,男主沦为整个风瑶派的出气筒,任人使唤的小厮。 端茶递水、洗衣抹地、做饭洗碗、打扫茅房,风瑶派从山上到山下,一千三百三十三级阶梯,早晚清扫。 吃不上饭、喝不着水,衣服破破烂烂,整日里灰头土脸。 抛开这些小事不谈,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修士的言语辱骂,刺耳难听,戳心戳肺;折磨人的手段花样百出,残忍至极。逼食狗屎、饭中掺尿、拳打脚踢、棍敲鞭抽、火烫水淹。手法恶劣阴毒,比赵家的奴才更盛百倍。 又是三年过后,一场试炼大会,男主的特殊体质意外被挖掘,他再次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这个用处,太不人道。 《成神》的背景和绝大部分的修真文不同。书里修真术法千姿百态,有道修、剑修、佛修、妖修、鬼修等不一而足,龙蛇混杂、百花齐放,这是修真界。 修真界因为修炼的方式和理念不同,有正邪之分。正邪两派势如水火,互不相容,在修真界打得不可开交。 然而一旦面对共同的敌人,他们又能不计前嫌、握手言和,共同御敌。 那个共同的敌人就是…… 在九千修真界之外的一处神秘领域——万兽森林。 修真界妖魔鬼怪皆能修炼,而万兽森林,是魔兽的天堂。 魔兽分一至十阶,一阶最低,十阶最高,每阶又分低段、中段、高段、巅峰。十阶魔兽渡劫成功,可化形为人。 修真界无论正邪,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毛病,那就是看不起魔兽。一个生而为人,一个生而为兽,魔兽修炼几千万年才能化成人形。修士的笔趣阁.biquge.info是魔兽终生奋斗的目标。正邪修士自觉甚好,魔兽天生低人一等。 可摆在眼前的事实也不得不让修士们承认,魔兽的实力强横霸道,远超修真界。一只并未化形的八阶魔兽,对上单体作战实力最强的道修、剑修、佛修,几乎能将之秒杀。哪怕三方大能联手,魔兽也能与之大战三百回合,不落下风。 极是让人忌惮。 幸好魔兽修炼太过逆天,不光修士难容,天地也难容。故魔兽修炼一途死伤率极高,最简单的一阶升二阶,十只能活三只已属难得。再加上,魔兽分出十阶,每隔三阶又分出低中高三|级。 前三阶为低级魔兽,中三阶为中级魔兽,后三阶为高级魔兽,十阶魔兽为超级魔兽。 升阶不易,升级更难。 魔兽三阶启蒙灵智,一旦跨进三阶的门槛,升阶一次比一次更艰难。从三阶升四阶,修为千年万年停滞不前,也是常有的事。不止如此,等级越高死亡率越高,六阶升七阶——中级升高级,能活下来的几乎是万中无一。 至于那些已经修出人身的超级魔兽大能…… 属于传说中的存zài。 魔兽全身是宝。皮甲骨骼是制zuò灵器、法宝最好的材料,内附宏大的魔兽能量,杀伤力巨大,对敌能事半功倍。魔兽血肉有延年益寿之效,甚至起死回生、长生不老……毛发用来编织衣裳内甲,能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万兽森林魔兽横行,外称死亡禁地,有去无回。修真界极少有人敢于踏足。但魔兽的诸多功效,又让各方修士趋之若鹜。 外面的人不敢进去,只好守株待兔在外等。 每年从万兽森林跑出来的魔兽少则十几只,多则几十只,数量虽不可观,却也不少。然而能成功捕杀魔兽的门派少之又少,大多魔兽都是从万兽森林大摇大摆的出来,大摇大摆的回去。 原因不外乎其他,魔兽并非常见兽类,活的年头久了,就算灵智未开,也比一般兽类机敏。更何况,能在万兽森林生存的本就不是善类,警惕性、逃跑术都很高明。加之魔兽体型庞大,要不然一身蛮力大无穷,要不然腿脚利落跑得快,不好抓。 而男主的用武之地,就在于他能引诱魔兽出现。 不知男主身上有什么魔力,魔兽不管大小公母,都对他兴趣浓厚,想一尝新鲜。 在那场盛大的试炼大会中,大能云集,一只五阶魔兽被道尊、剑尊级别的大能追得抱头鼠窜。它横冲直撞半天,不知看到什么,倏然反转过身,似是失了心智,一支利箭穿胸而过,它脚速未减,不顾性命也要朝正在包扎伤口的男主扑去。 男主转身便逃,魔兽紧跟不舍,追着男主咬。 这一情形,震惊了当场的各大门派。 在场的修士何其聪明,随后经过一番验证,证明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于是,风瑶派诸人这才发觉,原来男主不止抗揍,还有这个功用。 能做招引魔兽的诱饵。 2.神怒 前面提过,男主生命力顽强,死也不好死,从此男主成为风瑶派的镇派之宝。以往都是修士追着魔兽到处跑,如今有了男主,只需要放出足够的血,魔兽不请自来。 消息插了羽毛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大派小派争相与风瑶派交好,只为借男主一用。 因此,男主从皮肉外伤,升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数不清多少次,他双手双脚、腰上缠着蚕丝绳,被凶横的魔兽啃咬,血流如注;或是吞进腹中,全身皮肉被融化,从魔兽腹中拖出来时,只剩一架森森白骨,惊心怵目。 …… 看书至此,方棋感觉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默默擦了擦嘴角。 作者,你,到底,是不是,亲爹啊?!!!看把自己儿子糟蹋成什么熊样了?!他一个看客都于心不忍,你倒是下得去手啊! 又是二十万字,上部已过一半。 自此熬过七八年,男主十八岁。 这天,各门各派大能在一处鬼气浓郁的阴冷之地聚首,方圆百里都是腐烂的人兽骸骨,腐臭怪异的气味直冲天际,令人作呕。 这里是千尸谷,说是千尸,实际的尸首数量恐怕已超十万,怨气浓郁,耳边似有无数死灵在发出尖利的惨叫。各方门派跟来历练长见识的弟子后辈,无不是脸色苍白,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种地方,居然隐匿着十多只高级魔兽。 魔兽被封印在千尸谷深处的深渊里,不知在守卫何物。 男主被绑成粽子,全身缠满了柔韧坚实的玉蚕丝绳,鱼饵一般垂钓在深渊半空。 他无力的垂着头,眼睛已经睁不开来。身上被划出大大小小的血口,鲜血从上到下缓缓汇成溪流,顺着脚尖一滴一滴的坠落深渊。 不断有魔兽被甜腥的鲜血诱惑,按捺不住的一次一次冲撞上方的结界,想跳上来咬他。 鉴于今日对付的都是高级魔兽,兴许还有十阶超级魔兽,参战的世家门派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男主身上的玉蚕丝绳是蚕丝绳的升级版,针线粗细,坚韧无比。玉蚕娇贵,饲养困难,吐丝缓慢,需千年才得一根,一寸万金。 一百根玉蚕丝绳拧成一股粗绳,将男主紧紧绑缚。 除了在诱饵上做足功夫,在场的各大门派的领队,最低也是剑尊、道尊、魔尊级别以上的强者,身带看家法宝。以上种种,足以看出这趟剿杀魔兽,势在必得。 但是,即使修士做好万全之策,还是小觑了魔兽的本事。 两只十阶魔兽半路杀出,狂热猛烈的撞击结界,直至头破血流。数十下后,结界被撕开一道裂口,魔兽探身而出。 两只超级魔兽!在场修士大骇,怔楞片刻,才纷纷亮出刀剑,朝十阶魔兽招呼,魔兽不闪不避,上下两排牙齿含住男主,拼命挣拽。 双方犹如拔河般争夺男主,魔兽很快更胜一筹,带着坚不可摧的玉蚕丝绳,和绳子另一端拔河的修士跌下深渊。 男主带着绳子直坠深渊,那些抓着玉蚕丝绳,没来得及放手的修士却被结界弹了上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千尸谷,男主被魔兽疯狂践踏,全身骨头被碾碎,又在魔兽毕生修为之下细细调养、慢慢重组,锥心的疼痛让他浑身发抖。每一次重生都有一只魔兽付出生命为代价,如此十数个来回,最后一次来回结束,最后一只超级魔兽的精魄烟消云散。 如此,男主在千尸谷,吃尽皮肉之苦。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下,时隔十八年以后,男主破而后立,终于觉醒了他的金手指。 方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抹了一把辛酸泪,太太太不容易了! 这本书都看了一大半了! 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继续往下看,方棋很快就知道了男主十八年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的用意。 因为作者给男主开的金手指太大了! 称作金手指太谦虚,男主整个人,都是24K纯金制zuò,实心的。金光四射的!浑!身!是!挂! 原来赵父和小妾,并不是男主的亲生父母。 男主的母亲是万兽森林,千千万万年来修出人形,屈指可数的魔兽超级大能之一的灵霄神女。 修出人身的魔兽本就是凤毛麟角,又格外的阳盛阴衰,雄性居多。作为雌兽的灵霄神女化形为人,可谓是史无前例。 男主的父亲则有剑神修为,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云淮剑宗的创派人,长淮剑神。 万兽森林和修真界势如水火,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的结|合掀起了滔天巨浪。人|兽|交|合有悖天理伦常,两人遭到万兽森林和修真界的双重截杀。 作为云淮剑宗创派人的长淮剑神,甚至于遭到手下弟子的联合背叛,将其逐出云淮剑宗。 从那以后,世上再没有这两个超级大能的音讯和踪迹。 千百年里,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隐姓埋名,或云游百川,或隐世不出,年复一年,他们的生死成为修真界和万兽森林的一个谜。 这两人一个是人中之龙,一个是兽中之凤,均是跺一跺脚大地晃三晃的人物。两人聚在一起,经年累月游山玩水,同时创作出了一部绝世功法。 ――《吸丹术》 这部功法能将所有渡劫失败、身死魂销的修士和魔兽的元丹收为己用,只是要求苛刻,只有半人半兽才能修炼。 这一个条件,将所有人都踢出局,包括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本尊在内。 雄性魔兽不能与人结合,人的身体不能承受魔兽――只能谈精神恋爱。若强行结合,必死无疑。 而灵霄神女虽为雌兽,与人结合,也很难有孕。 又是几千年,弹指一瞬,灵霄神女终有身孕,而在这段时间里,两人做好了充分准备,收集的元丹没有上万也有几千, 只等在男主身上大展拳脚。 谁知腹中胎儿的生长需要吸食大量修为,灵霄神女有孕不过三月,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被吸成两具空壳,双双身亡。似乎是预料到这个孩子在未来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长淮剑神在生前几度想置他于死地,以除后患,却终究没下得去手。 不止是因为这是他的亲骨肉。 更因为这个孩子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人|兽之子,日后必将有极大的造化。天时地利人和,是真真正正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也想知道,剑神之上,是否还能更强。 自知死期将至,灵霄神女为了给亲儿留下一线生机。她在临终之时,从腹中剖出还未成形的胎儿,将之投向人间。好巧不巧,撞进赵家小妾的肚子里。 男主身负魔兽血脉和剑神大能的传承,生来便是人身。 然而由于太早离开母体,胎里不足,导zhì男主未能完全进化出人形,全身长满了斑块和杂毛。 如今,男主坠落的千尸谷,正是当年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的栖身地。 他在地底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继承了数十只高级魔兽的修为,恢fù了容貌,看到了父母遗留在世的功法。 世间苦难尝遍,长期身处人间炼狱,少年青涩面容上写满沧桑和决绝。他毫不迟疑,孤注一掷,将双亲搜集的千万年来的元丹收纳体内。 与此同时,男主修炼毫无精进的谜底也真相大白。 男主的体质让他在前期毫不起眼,湮没在芸芸众生,后期却能让他受益无穷。 因为那些修为并没有消失,而是给他扎下了极其扎实的基本功,为他日后是否能继承强横的修为和元丹,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以说,如果没有之前遭的那些罪,他绝不可能成功。 就像一颗树苗,他不断的吸收养分,努力的想要长高。 可是男主这一棵树,他吸收了比其他树木更多更纯的养分,却不能在个头上成长,而养分又源源不断,于是它只能不断的扎根。直到最后,他的根系粗长有力、遍及地底、牢不可破,才能让他与足以毁天灭地的修为元丹接轨。 男主虽然拿到了修为,短时间内无法炼化。 而镇守千尸谷的魔兽为了改造男主身体,精魄归于天地,结界崩毁,一时间山摇地动、天塌地陷。熊熊烈火燃起,千尸谷顷刻间坍塌瓦解,毁于一炬。 男主人|兽之子的身世暴露,举世哗然,他仓皇的面对现实,被迫面对修真界展开的无穷无尽的渔网式剿杀。 饱受肆虐的男主逃进万兽森林,藏身万兽神殿,埋头修炼。 时来运转、苦尽甘来。 千万年来渡劫失败的修士和魔兽何止百万之数。 再加上天才资质神助攻,男主的修炼速度之快,是一般修士马不停蹄的快马加鞭,也望尘莫及,是整个万兽森林……不,是整个修真史上,古往今来,一座无法超越的高峰,教科书一样的人物。 这是后话。 言归正传。这样一部逆天而行的功法,尚未问世,两个超级大能为此而死。对于男主来说,更是稍不小心就会遭到功法反噬。无数颗元丹出自无数人|兽,每个生灵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些元丹积聚起来的能量纵然强横无敌,却因为相互排斥,隐患也不容小看。 是以,男主之所以最后成神,成为顶尖的、独一无二的超级大能,除了运气和天分,与他超乎常人的聪慧和胆量,与他无与伦比的隐忍和耐心不无关系。 他没有按照双亲的功法修炼。虽然继承了人|兽元丹,却并未第一时间收为己用。 没有人能不劳而获。 所以他先做的不是继承,而是颠覆。颠覆以前的所有,从头再来。将混乱的元丹修为一点一点的打磨、锤炼、融合、精简、沉淀。 最后才是继承。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他成功了。 男主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在夹缝中求生、成神,一部粗糙的、千百年可成的功法,男主将时间硬生生的拉长了数倍,摒除了所有隐患。 三千年后,男主一朝成神,翻身做主人,从头黑到脚,从里黑到外。 他满身本领一手遮天,神通广大无人敢当,翻云覆雨等闲之间。开始祸害苍生。 这就是下半部。 方棋感叹,真是大写的NOZUONODIE。 男主之所以变成荼毒人间的大恶魔,不正是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手促成的吗? 方棋几乎能猜出《神怒》的情节。 男主的成长路没有光明和温暖,充满了黑暗和凌|辱。他一无所有,没有牵挂和羁绊,没有令他感到温暖和心软的东西,他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不图。 他只有极强的破坏力、极高的修为,他胡作非为,毁天灭地,却无人敢撄其锋。 这样的人多可怕? 他会真正的视万物为敝履,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仇恨和恶意,他将回报更多的恶意。 上部《成神》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 魔兽修炼速度缓慢,寻常兽类修成魔兽,初具灵智,通晓人语,需要千年、万年不等。又从魔兽修出人身,这种逆天而行的修炼更是坎坷重重危险重重,升阶历经的天劫是寻常修士的几百倍。 所以……就算有运气实力都是上上佳,一路风雨险阻都撑了过来的魔兽,恐怕距离它出生之时,也过了上千万年。 然而魔兽一旦渡劫成功,修出人身,毫无疑问会站在世界的顶尖。每一个魔兽超级大能的面世,都会给修真界各门各派带来巨大的威胁,在修真界修士脊背压上重重的一座山。 因此,每当有魔兽化形,必将有九九八十一万道天雷久候,从年初劈到年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足足劈够十年。 别的暂且不提,单看天雷劈的数量和质量,就足以可见魔兽化形,不仅让修真界,连带天地都为之忌惮。 这段时期,是魔兽最为虚弱的时候,每逢这种情况,修真界无论正邪,几乎倾巢而出,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组团破坏魔兽渡劫。 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魔兽大能死于这场浩劫,功亏一篑。 这一天,黑色冰冷的气息笼罩了整片天空,乌云压顶,修真界轰然震动。 无数修士望着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天生异象,心照不宣的紧急集合,迅速赶往万兽森林。 数以百万计的修士聚在万兽森林之外,只见十多个人形青年,颤颤巍巍的现出巨大的魔兽原形,颤抖的朝南而跪,缩头伏身,做出朝拜臣服的姿势。 这一场面让所有修士骇然不已,能让修出人身的超级魔兽大能下跪,里面究竟是什么怪物? 绵延不断的天地威压将赶来的修士死死压制,修为不济的当即吐血晕厥,就连道帝、剑帝巅峰的修真界超级大能,都无法提起丝毫真气。 目光尽头,千里之外,一道接着一道,漆黑如墨的雷电将天际撕成两半,伴随着轰隆隆的、震耳发聩的巨响,斩向万兽森林的最深处。 …… *** 在这魔兽山脉的最深处,强者如云,随便一只魔兽都有推山移海的本事。 俗话说王不见王,万兽森林的超级大能寥若晨星,数量虽少,却互看不顺眼,谁也不服谁,见一回掐一回。 然而从今日起,那些都将成为历史。 万兽森林这盘散沙,将迎来一个主宰,所有魔兽都将对他俯首称臣。 那是一个高大沉默的黑发青年…… 上部?完 方棋:“!!!!!!!” 方棋双眼赤红,激动的敲桌子,这个结局真的好带感,憋屈了一百万字,终于要啪啪啪啪啪啪打脸回去啦!啦啦啦! 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在看到男主的时候,会流露出什么表情。 他们亲手把男主逼成反派大大大大大大写的大BOSS,含辛茹苦种下的恶果,终于要亲口尝一尝了。 方棋口渴难忍,却连水都顾不上喝,激动的翻开下半部。 然后…… 眼前一晃,天旋地转。 因为熬夜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在翻天卷地的黑暗中更加晕眩,方棋痛苦呻|吟,很快失去了意识。 3.好丑 方棋躺在床上,花了十分钟才找回知觉。 他睁开眼睛,看到模糊一片,于是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眼前还是一团一团的虚影。 这是哪里? 方棋头疼欲裂,浑身酸软,撑着床板慢慢坐起来。左手摸到一手黏腻,右手摸到一手灰。 方棋搓了搓手指,心说这是什么啊。 又过了一会,勉强能看清东西,方棋举起手来一看―― 啊、啊、啊!血啊! 方棋大惊失色,这里该不会是什么凶杀现场吧?!不及细想,他蹭的从床上跳起来,倒栽头滚到地上,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爬了没半步,摸到一个硌手的东西,细细长长,软中带硬,像是人的胳膊。 一瞬间,方棋脑海里颤悠悠的飘下来两个血红大字。尸体?尸体?尸体? 这两个字魔咒一般在方棋心里盘旋,让他拔腿想跑,有多快跑多快。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万一没死呢? 万一没死呢?你见死不救? 方棋很清楚自己的尿性,如果他今天看都不看,顾自逃命,这个问题每当午夜梦回,都会跳出来刷存zài感让他失眠……见死不救见死不救见死不救!你是不是男人?! 方棋衡量一下利弊,看一眼又不会瞎。他鼓足勇气,图个心安,慢吞吞的低头扫了一眼,又飞快的抬起头来。 抬头的须臾,方棋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地上的小孩衣不蔽体,浑身是血,身上脚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方棋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小孩双眼紧闭,眉头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头发枯草一般,因为长期没洗而打起硬结,一绺一绺团在一起,活脱脱一个丐帮污衣派的代言人。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小孩脸上长满了黑黄的杂毛,长势比猴脸还茂盛。方棋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颤着手扒开小孩衣服一看,手脚、肚皮、大腿都布满了褐红色的斑块。 方棋:“……” 方棋两眼一黑,这个丑猴儿,怎么长的,这么像是《成神》里的鸿元?!!! 该不会就是吧! 简直天方夜谭!!! 方棋大脑一片空白,瘫坐在地上,平复急促的呼吸。 地上冰凉,坐了好一会,冷气从脚底爬上背脊。方棋打了个哆嗦,才勉强找回一丝神智,他低下头,重新审视地上的小孩。 来回看了好几遍,摸了摸小孩脸上的毛――不是粘上去的。 方棋收回手,咬了咬手指,又搓了搓小臂上的鸡皮。会疼、会冷,看来不是做梦。他吃力的接受这个事实,他貌似、可能、好像穿进了一本书,可是…… 就算,这人是鸿元,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的不是有人恶作剧? 方棋一骨碌爬起来,扫荡似的四处翻找。 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本书里,一定有什么诱因。趁现在初来乍到,还没有破坏现场,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 男主家徒四壁,穷得连叮当响的物事都没有,方棋站在屋中|央自转一圈,屋里有几只苍蝇都能数清楚。 很快,方棋在床头发现一枚黑色的贝壳状的石头。 方棋惊讶的拿过来,抓在手里摆弄。石头漆黑如墨,光滑如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书里顶级昂贵的传音石,是用九阶魔兽的耳骨制成,极其难得,能十万里传音。同时还能录音,且数量和质量都很高,录一部新华字典,放上几万年再听,还能原音如初。 这等资质的传音石,只有大型门派世家的掌门家主才用得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方棋满腹疑惑的时候,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方棋低头看看,小孩正昏迷的不省人事,不是他。再侧耳细听,那个声音苍老又充满了力度,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方棋看了看手里的传音石。 “救他。” 救他? 救哪个他? 方棋迷惑了,这人是在跟他说话? 《成神》书中能者辈出,隐士高人不知几何,随便挑一个,都不知道比他这个四体不勤的都市人强出多少,这本书里,什么人需要他救? 方棋又在屋里转了一圈,看到地上的男主。 …… 或许他该换一个思考方式,这个屋里,什么人需要他救== 方棋握着传音石蹲下,有点不确定的说:“救谁啊?男主?鸿元?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传音石里的声音听起来更飘渺了。 “救他。” 难道不是有人传音,而是一块储存了声音的传音石? 方棋沉默片刻,不再问七问八,试探着问出最在意的问题,“我还能不能回去?” 虽然他在那边没牵没挂。父母早年离婚,各成新家,各添新子,他的存zài既尴尬又多余。但是经过几年奋斗,千辛万苦攒够了首付钱,才装修好等散味,结果一天没住就挂了,想想就亏! 方棋紧张的等待回复,没留意到手里的传音石,已经出现细碎的裂纹。 这回那边沉默了更久,传音石仿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老迈而飘忽的声音说:“只要您肯施以援手。” 方棋松了一口气,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不过……能回去就好。 就在他想问什么时候回去怎么回去你是谁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细碎爆裂的的声响,紧接着右手一疼一麻。方棋侧头一看,右手手里空荡荡的,传音石已经碎成粉末,从指缝流泻下来。 碎了?方棋凌乱的想,这个传音石不像书里说的那么耐用啊!不是说坚硬无比其力断金,远能传音近能防身吗?! 他看书时可是按照钻石脑补的啊! 这时,地上的小孩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咛。 方棋回过神来,低头看男主,小孩紧紧咬着嘴唇,忍住抵达齿颊的呻|吟,脸色通红。 方棋有片刻的恍惚。 书里,那个天地不容,所以天地不仁的小可怜,就是眼前这个孩子吗? 他怎么也无法将这个瘦弱孩童,和《成神》结局里,那个意气风发、阴郁强大,有气吞山河之势的……神,联系到一起。 方棋神色复杂的看着男主,仿佛一瞬间走进了角色。 没办法,孩子一身黑皮包着骨头,瘦骨嶙峋,旧疤未愈又添新伤。身上鞭痕青青紫紫,纵横交错,新添的伤口皮肉翻开,已经发炎生侬,好在天气转凉,还不曾发臭长虫。 他这么小的年纪,远不到能照顾好自己的年龄。没有父母照应,只有亲友、同门师兄弟的欺侮□□,成年人尚且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他一个幼弱孩童怎么受得了? 然而看过后续剧情的方棋非常清楚,现在远远不是结束,他泛滥过剩的同情心最好先妥善收好,日后大有用得到的时候。 男主受的苦遭的罪是一层一层递增的。在赵府的七年,已经刷新了他对人渣的定义。后来风瑶派的所作所为,到后来的鱼饵之路更是三观尽毁,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别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男主是大难不死,紧随而上的是更恐怖可怕的磨难。 尤其是在千尸谷的压轴大戏。 男主全身筋脉被斩断,骨头碾成粉末,血肉筋脉重新组合,置之死地而后生,千锤百炼,鲜血淋漓,涅磐成神。 这个过程,方棋单是想一想,都替男主觉得蛋疼。 现在这些伤口诚然触目惊心,然而和他日后需要经历的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方棋叹了一口气,拉回乱飞的思绪。 他方才在地上坐了一会,寒气从脚底往上钻,手脚和心口都冰凉。 男主浑身是伤,从床上滚下来,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内忧加外患,不发烧才怪。 方棋看着男主,做了几个姿势。 他没照顾过孩子,花了两分钟思考怎么把人移床上去。方棋一手从男主后颈下穿过,另一手托住他的屁股,怀里的人轻飘飘的,轻轻松松就抱了起来。 回床上的几秒钟,方棋又感慨了一遍作者不是人。 把男主放置在床上――说好听了是叫|床,其实就是两块石头支在两边,上边搭了一块木板,做工粗劣毛糙,空间也很狭窄。 方棋依稀记得这是男主自己造的床。 怪不得他之前醒过来,只不过往床边跳了1CM,就跳到地上去了呢!原来是一张儿童床啊。 木板上铺着干草,草席上有一张阴潮乌黑的棉被,一股刺鼻的霉臭味扑鼻而来。 这被子得多久没洗晒过了? 发烧的人需要发热出汗,这种潮乎乎的东西只会让病号雪上加霜吧?方棋摸了摸下巴,余光看到自己还穿着来时的衣裳,随后把外套脱下来,盖在男主身上,才又扯过被子搭在上面。 方棋呆呆的看着衣服和衣服下面的男主,脑门‘叮’一声响。为什么他衣服都跟着穿过来了,《神怒》却没有跟着穿过来?!嗯嗯嗯?他宁愿不要衣服! 4.初见 掖好被角,方棋坐在床边,愁眉苦脸的看了一会男主,又看了看屋里,残墙陋壁,四面八方都漏风。 此时夜深,疾风怒吼。外面狂风大作,里面狂风小作…… 生活环境这么艰苦,桌上连个碗杯都没有,男主活得好辛苦啊!他也要跟着男主一起辛苦了啊! 方棋摸了摸男主的脸蛋,不太烫手,起身走向门口。 时间、地点、人物三个关键词。现在人物躺在床上,时间和地点还不太确定。 先看男主的模样,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光景,可方棋当然不会就此认为男主只有七八岁。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男主长得瘦弱显小,看起来七八岁,实际上怎么也得九岁、十岁了吧? 这是一点。再看周围环境,也不像是在赵府,风瑶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抱着疑问方棋上前几步,拉开一条门缝,冷风嗖的灌进来。方棋没留神这么大的风,五官都给吹变形了,随后木门哐当一声巨响,摔在一旁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 房顶登时下雨似的掉土,方棋被门掀了个跟头,再爬起来,满头满脸的灰。 方棋呸呸两声,扶住门框,才发现这里不是茅屋,而是一座破山洞。触手冰凉,不是门框是石壁。 再往前看。 这是一座荒山,杂草丛生,枯藤老树,七伸八展,枝节横生。小山洞遗世独立的坐落在山半腰,四面八方,一座一座,横看成岭侧成峰,全是小山丘似的坟堆。 入目望去,密密麻麻,满山都是。 方棋静了两秒。 好了,他确定了,这里是风瑶派的后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风瑶山后山满山是鬼啊!!! 方棋不敢多看,故作镇定的退后三步,同手同脚的用力拱上了门。 书里对风瑶派的身家背景描述的很清晰明白。风瑶派打着道修的旗号,广招弟子,其实只是一个杂门小派。修真界门派太多了,一抓一大把,这种小型的无照经营……的杂牌门派不胜其数。不过与其他小门小派不同的是,风瑶派尤其不正规,规模尤其大。 风瑶派在修真界没什么地位,掌门甚至只有道宗修为。 修真界有道修、剑修、佛修等诸多的修炼方式,而等级划分除了前缀不一样,其他都相同。 道修只要入道,就算正式迈进道修一脉。随后是:道师、道宗、道灵、道王、道皇、道尊、道圣、道帝、道神。 剑修:入剑、剑师、剑宗、剑灵、剑王、剑皇、剑尊、剑圣、剑帝、剑神。 佛修:入佛、佛师、佛宗、佛灵、佛王、佛皇、佛尊、佛圣、佛帝、佛神。 …… 以此类推。 每一级又分为低段、中段、高段、巅峰四小段。 入X是最低一级,X神是最高一级。一般来说,到了X神,修为就算到头了,基本可以划成传说一档。 而男主作为男主,自然不能一概而论。不管是道神、魔神、佛神还是剑神,前边都还有一个分类的前缀。 男主最后达到的级别是神。表明在绝对实力面前,所有功法灵器、修炼方式都是纸老虎。 言归正传。 严格来说,修士只有到了第五阶才能开宗立派,拿道修来说,只有到了道王修为才能开建门派。 风瑶派掌门只是道宗中段,足足低了道王两大级,上梁不正下梁歪,足以可见风瑶派多不正规。 门派不正,收徒也不严格,掌门拎着一本修真界烂大街的入门功法招摇撞骗,糊弄渴望修真的凡人,真是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 可是,门中弟子是真不少。 凡人最是崇尚修真。行商、种田、甚至为官,家中略有积蓄的人家,不管自家孩子有无慧根,一股脑都送来沾沾仙气。 于是,风瑶派到处滚着滚都滚不圆的歪瓜裂枣。 风瑶派坐落在风瑶山上,占山起名,门派也叫风瑶派。 风瑶派从前山看,是很能糊住人的。山高水长、重峦叠嶂、万木吐翠,一条徒步走出来的天然山道直通云天,令人望而生敬,真真像是一座仙山。 转到后面再看,矮坟一座连着一座,不分昼夜,常年漫着一层薄雾。山脚下有一个深坑,白骨累累,都是横死的凶尸,怨气冲天。老树苍劲。遮天蔽日,山谷深处里,即便是炎炎烈日也照不进一丝阳光,晌午都显得极为阴森可怖,更别说深夜。 修真门派讲究地理风水、五行八卦,风瑶派前山使人眼前一亮,后山实在可怖,门派世家通常都不会选择这里做大本营。 这也是风瑶派缘何能在风瑶山落地起家的重要原因。 在书中,男主被师兄弟排挤,赶到后山居住。 看现在这个情况,男主在后山住了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再看季节正值秋天,现在应该是来到风瑶派的第三年。 按照书中的时间轴,距离男主成为诱饵,举世皆敌,风瑶派一战成名的试炼大会,没有多长时间了。 方棋神色肃重,苦恼的挠了挠头。 说到诱饵,明天吃什么呢QAQ 为什么他没有穿越在开头――直接把男主带走,一qiē都还来得及重新开始;没有穿越在结尾――亲眼看看男主历尽千帆霸气侧漏虐渣;偏偏穿到了中间?这不科学!他真的很想穿到结局啊! 方棋情不自禁的开始乱想,《成神》的结局,一字一句还印在他的脑海里。结果一觉醒来,回到解放前……想想结局想想现在……苍天,这落差真的让人很想狗带啊。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微觉庆幸。看书的时候,相隔一个次元,透过书页铅字,他就觉得作者对男主太狠了……现在他在这里,男主兴许能少吃一点苦,少遭一点罪吧? 一夜未眠。 东方亮起浅浅的鱼肚白。方棋困倦的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男主的。 烧已经退了,脸色也恢fù正常。 谢天谢地。 多亏男主有一半的魔兽血脉,体质远非常人能及,昨天他估计男主体温都飙到40℃了……方棋放松了一下酸疼的肩膀。他现在两眼一抹黑,这里没有退烧药也找不到医生,他对草药一窍不通……外面一片一片的都是孤坟,这里是修真界,孤魂野鬼飘来飘去……就算他认识草药,也不敢出去啊! 收回手,方棋支着脑袋想眯一会,刚调整出来一个舒服的姿势,就迎上一双漂亮的双眸。 这双眼睛真的很漂亮,黑白分明,眼珠乌黑,目光幽暗深邃,眼珠大过眼白,所以显得格外的有精神。 如果不看他的脸……能够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一定状貌出众。 可是,也只有这一眼,方棋的心跳莫名其妙的漏了一拍,下意识的从床上站了起来,直觉想要后退。 他一夜没睡,一是为了照应男主,二是在做心理建设。 之前传音石说:“救他。”这两个字有些过于简单含糊了。方棋最初理解的意思是救男主的命,可后来仔细想想,男主虽然无数次濒死,到底有主角光环,死不成,不用他救。所以方棋猜想这个救是指善待男主的意思? 方棋也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毕竟他以上想的问题都可以押后再说,现在迫在眉睫的是男主。 方棋给自己做了一夜的心理准备。 男主的经历异于常人,他会很不友善,对生人带有强烈的、疯狂的敌意,甚至拒绝所有人的援手和善意。他看到自己,也许会大吼大叫,惊慌失措,充满防备,甚至会攻击他…… 方棋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 他的退缩,不是因为男主的眼神有多凶狠可怕,而是因为…… 太平静了。 平静的不合乎常理,像是一潭死水。 小孩看他的眼神,阴沉而冰冷、绝望而麻木,充满了沉闷消极和死气沉沉。 让人看一眼,都觉得非常压抑。 这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不……这甚至不该是,一个人能有的眼神。 方棋退了两步就心道不好。人与人之间初见,第一印象至关重要,他现在衣冠不整也就罢了,又露出这个表情,以男主悲观敏感的心理,很有可能会以为他是因为他的容貌可怖才远离……得罪男主就倒霉了。 方棋握紧拳头,手心全是汗水。他努力让自己微笑,温柔的看着男主。 “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方棋一脸亲切,脑抽的说:“跳级王。” …… 方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都绿了。虽然男主确实是跳级王不假,从0级直接满级!可是他也没必要说出来啊! 方棋尴尬的朝男主笑了笑。 他不会以为我在骂他吧,方棋忧愁的想。 想了几秒,方棋收敛了表情,不自在的别过了头。 小孩面无表情,没有被激怒,也没有被取悦。他不言不语,以一种死水微澜的眼神注视着他。 看他这个反应,方棋总算迟钝的意识到了事情有多棘手,他昨晚还是太过于乐观了。 他宁愿男主一醒来就大喊大叫,充满了戒备,这至少证明他对外界的冷暖还有反应,至少证明这个人还有喜怒哀乐。 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方棋真是觉得束手无策。 男主早就经过了对外界恐惧、紧张的阶段。他现在对世界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冷漠,像是已经认命一般,连垂死挣扎都放弃了。 方棋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把对话进行下去,茫然的看着男主。 两人对视半天,方棋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他的眼睛好酸啊……男主眨过眼吗? 5.陷阱 指望男主打破沉默是不可能了,方棋干咳一声,故作轻松道:“你叫什么名字?哈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棋,我来自……” 话没说完,方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男主。 男主掀开棉被坐了起来,旁若无人的拨开破碎的衣服,露出细弱的双手双脚,然后伸出舌头,在身上舔来舔去。 方棋:“……………………”!!!!!!!!!! 他看书时可没看出来男主缺心眼啊!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嘛啊!不能舔,多脏啊!卧槽,你多久没洗澡了?”方棋一脸崩溃的扑上去,抱住男主的胳膊,血腥味、酸臭味,熏得他呼吸困难。 为什么要舔自己,难道在洗澡吗?! 方棋抱着男主细瘦的胳膊,放轻了声音诱哄道:“洗澡可不是这么洗的,你娘……”方棋顿了顿,想起来男主后娘是个渣,亲娘早就挂了,于是生硬的转口说:“哥哥带你去洗白白,乖。” 说完方棋就势想把人抱起来,不知道外面哪里有水,不过男主体重轻的一比那啥,抱着他找也不要紧。 谁知,小孩按住他的胳膊,将手臂坚定的抽了出来。 看不出来男主小小年纪力气还挺大,方棋感觉臂膀有点发麻,放开了手。 男主俯下|身,吃力的把左小腿整个舔了一遍。这回方棋稍微多注意了一会,发现小孩主要□□的位置,都是还没愈合的伤口。 哦是,他看书一目十行,剧情里依稀是讲过这么一段,男主的唾液有治疗伤口的作用。 方棋窘迫的转过身,向门外走去,看来男主不缺心眼,他才缺心眼。 方棋拉开摇摇欲坏的两扇破门,风停了,清晨柔软的阳光透过密实的枝杈倾泻下来。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方棋挂着两只黑眼圈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男主潮湿的被子。 回头看了看还在清理伤口的男主,方棋走转回床边,把堆在床上的被子抱起来。 男主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上移,眼底带着刻骨的寒意,停留在方棋的胸前。 注意到小孩的眼神,方棋视若无物,耐心地说:“我去晒被……” 话音未落,方棋就感觉一团黑影扑面而来,紧接着双臂一沉,小孩瞪着湿乎乎的被子三两下爬上去,十指曲起,做鹰钩状,手指直奔方棋的双眼抠过来! 没想到小孩不鸣则已,一出手就这么狠。方棋赶紧仰起头,堪堪护住眼睛,小孩失了准头,转势在他脸上重重一划,挠出十道血印子。 一道血痕正在眼角,方棋嗷的一声惨叫,湿被掉在地上。手掌在脸上轻轻一抹,再一看,满、手、是、血! 感觉脸皮都被扒下来一层,火辣辣的疼,生理泪水夺眶而出,淌过脸颊,疼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方棋不断深呼吸,拼命按捺住卧槽你大爷的二郎腿妈个鸡好想揍死他的冲动,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不要得罪男主,他惹不起真的惹不起==。换个角度冷静的想,现在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刷好感值的好机会!正好可以凸现他高尚伟大、以德报怨的伟大情操;你伤害了我,我一笑而过的大胸怀;让男主羞愧的无地自容! 方棋擦擦眼睛,一边情不自禁的咬牙道:“我|操……我是好人好嘛,妈的,不识好人心,熊孩子你……” 半天没动静,方棋低头一看,床上地上干干净净,被子和男主都没了。 回头再望,透过那扇破烂的小门。一个黑皮小孩卷着自己的被子,磕磕巴巴的在山上狂奔。 方棋:“……” 方棋看着那个畏罪潜逃的背影,气急反笑,男主心再冷再狠,他以后再牛逼再厉害,现在也不过就是个熊孩子。他用得着怕他吗,他方棋还不信收拾不了这个狼崽子!狗挠吕洞宾! 方棋拔腿就追,这会功夫男主都跑出半里地了。 两人距离越缩越短,方棋看着男主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好几次差点摔跤,又心生恻隐想,想过去扶一扶。小孩吃不饱穿不暖的,没人疼没人爱的,能活下来真的不容易……对着他这个陌生人,自卫也正常。相比较之前的半死不活,现在攻击他是好事啊!至少有点人味。 看他光着脚拼命跑,抱着被子跟抱着个金元宝似的,方棋心软了。 待会还是不揍了吧! 他一个成年人,手长脚长,追一个小孩那还不是小意思。眼看就要把人逮住了,好几次都差点抓住小孩的衣角,方棋紧随在后喊:“我真不是坏人,你停下,我们谈谈……” 男主头也不回,跑的更快了。 前面一个山沟横跨在前,挡住去路,方棋哼笑看你还往哪儿跑,小孩仓皇的在山沟前愣了几秒钟,似是有点无措,方棋倾身去拽他的胳膊,小孩眼疾手快躲过,随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嗖的左急转弯,跑了。 方棋跟着拐弯,顺着一条狭小夹道跑了几米,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宽阔平整的新天地。方棋四处搜索男主的身影,没留神脚下突然出现的大坑,‘哧溜’掉了进去。 头朝下。 方棋QAQ 方棋捂着脑袋,欲哭无泪,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摔下来疼倒是不疼,坑底都是腐烂的落叶,厚厚的一层,很是松软,就是味儿不大好闻。 方棋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呸把塞了一嘴的臭叶子吐了出来,双臂环胸往上看。 “拉我上去。”方棋克制愤怒,高贵冷艳的说:“拉我上去,这事儿我还能当没发生。” 小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随后盘膝坐下,竟是已经开始修炼了。 方棋:“……” 他现在就算想为男主开脱都于心不足啊!他这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说好的忍辱负重的小可怜呢! 这是他来到书里的第一天啊,难道就要狗带了吗? 方棋看男主闭眼打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秉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准则,方棋在坑底,扯着嗓子高歌了一曲《青藏高原》、《山路十八弯》、《月亮之上》和《最炫民族风》。 男主不为所动。 方棋摸了摸喉咙,自损三千损敌零……嗓子哑了好干好渴好想喝水哦早知道就不唱那么大声了,刚才都有回音了呢。 方棋恨恨的瞪了男主一眼,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他开始四处打量。 这个坑约莫三米深,坑壁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方棋走过去摸了一下,滑溜溜的。 这、怎么、爬的上去、呢? 方棋围着坑底转了一圈,在东南角站定,经过他的研究,这里每隔半米左右就有一处着力的地方,兴许能爬上去。 方棋提了提裤子,充满了斗志和信心,等他上去一定要揍哭这个熊孩子! 奔着这个美好的愿望,方棋开始爬了。 第一次爬了一米半,掉下来。 第二次爬了一米,掉下来。 第三次爬了半米,掉下来。 第四次…… 第四次方棋已经不想爬了,想哭。 青苔被摸过、踩过变得更滑手,他脚底踩稳了手没抓稳,手抓稳了脚没踩稳,总之就是顾头不顾脚。再加上这里是深山,方棋手脚都稳了,撅着屁股贴在半空,又时不时有不知名的小虫子跑出来,爬到他的脸上、嘴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棋愁眉苦脸的做在坑底,心想男子汉能屈能伸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抬头看看小孩想求求情拉他上去,他仰头一看,男主正好起身。 方棋赶紧讨好道:“我真不是坏人,我根本不是你们风瑶派的弟子……拉我上去吧QAQ喂――你去哪儿?别走啊!英雄!大侠!” 男主走了。 “……”方棋大吼道:“麻蛋有种回来单挑!!!” 上方出现一道人影。 方棋大喜道:“壮士我错了,我刚才不是在骂你……” 男主看也没看他,弯腰捏起一个被角,拖着被子走了。 方棋:“……”qaq 6.叽叽 方棋又累又饿,一身臭汗黏在身上,落寞的坐在坑里。周围和安静,除了风声就是细细的虫鸣声。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方棋揉了揉咕咕乱叫的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忍不住开始怨声叹气。怎么书里的男主和实际上的相差这么大?他脑补的明明是一个柔弱怯懦、瘦骨嶙峋的小可怜虫,被人打骂不敢反抗,只知道哭,想想就特别招人疼。 他昨天看着孩子满身的伤口,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好好照顾他,滋补的壮一点。 结果一大清早小绵羊摇身一变,变成狡猾的小狼崽子。前后不过十分钟,把他送进一个坑。 方才男主在坑边打坐,他还纳闷半晌,不知道男主是个什么意思,现在回头想想,很有可能是小白眼狼在静观其变,看他能不能爬得上来。如果他爬上去了,他敢肯定男主一定会在上边毫不迟疑的来一脚,把他蹬下去。 也是。虎父无犬子,男主自己没点心机城府,也不可能成神。 方棋脸疼心口也疼,佝偻着腰小老头一样在地上坐着思考。 这种深山老林,指望有人来救是不可能了,男主更靠不上,不落井下石就是他大发慈悲。现如今,没别的办法,只能自力更生。 好在坑不算太深,也有借力攀爬的地方,现在要想的…… 方棋不自在的挪了挪身体,止住思绪低头打量,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在顶他的屁股。 这个大坑长年累月,不知沉积了多深的落叶,里面指不定埋着什么怪物……方棋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嗖的蹿到一边,后背贴住墙壁,万分警惕的看着他坐过的地方。 不是错觉,那里果然有东西,黏糊糊的叶子地面一拱一拱,发出‘簌簌’蠕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方棋定了定神,左顾右盼找武器,四周坑壁光溜溜,啥也没有。 眼看小土堆越拱越高,怪物就要钻出来,方棋急中生智,飞速弯腰,再起身时两手举着鞋,随时准备拍出去。 偏在这时,前边不知道要钻出来一个什么玩意儿,后院又起火,方棋觉得后颈又麻又痒,还有什么长长的东西贴着他的脸颊慢慢爬,直奔耳朵爬去。 方棋从小最厌恶长虫子,总觉得他们会往人鼻子里、耳朵里钻。 方棋火烧似的丢下一只鞋,左手下意识往后颈抓去,捏到眼前一看,好家伙,一条半掌长的大蜈蚣! 百足虫长得又肥又大,在他手上摇头摆尾,无数对步足泛出鲜红的颜色。 有有有毒?! 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炸起,急得在地上乱蹦。这时右脸又传来熟悉的麻痒感,方棋丢下另一只鞋,右手在脸上一拍,又是一条大蜈蚣! 方棋脸色微变,两手乱甩,蜈蚣一前一后飞出去。 几乎是立即,叶子堆里蓦然探出来一张扁扁的鸭子嘴,紧接着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鸭子嘴往后仰去,张嘴一接,精准的接住飞冲直下的蜈蚣吃了。另一只蜈蚣落在不远处,鸭子嘴惊喜的从地里爬出来,甩着圆敦敦的小屁股,两爪扣住乱动的蜈蚣,伸出舌头一卷,卷进嘴里吞了。 方棋:“……” 鸭子嘴脏的不能再脏了,头上顶着两片碎叶,一双圆滚滚的剔透的眼睛渴望的看着他。 方棋默默的回望。 小怪物比手机屏幕没大出来多少,小鸡崽一样,身体滚圆像球,嘴巴扁长像锅铲,一张嘴比脑袋还要大。 小鸭子嘴看了他一会,看他没反应,晃了晃小脑袋,主动的颤巍巍的走到方棋跟前。后爪蹬地,站立起来,举起两只前爪,拍了拍爪,又拍了拍嘴。 “咔叽!” 方棋:“???” 看他还是没反应,小鸭子嘴又热情的往前走了几步,举着爪子拍嘴,“咔叽!叽叽叽!叽!” “没东西喂你,”方棋尴尬的说:“劳烦让一让,你踩我脚了。” 小鸭子嘴:“……” 小鸭子嘴似懂人言,寂寞的放下前爪,垂着脑袋看着地面。 看小鸭子嘴没致命的攻击力,方棋没再理它,穿上鞋,从坑底摸摸索索的找,翻出来几根树枝。坑底不着阳光,阴暗潮湿,树枝落在里面时间长了,变得柔软而充满韧性。 他本想用树枝试着把苔藓刮掉,后来发现刮了还是滑,灵机一动,索性多找了几把树枝,剥开外皮,把里面白生生的枝干打碎,敷在坑洼处,增加摩擦力。 没有趁手的工具,连颗石子都没有。方棋先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抠,速度太慢,最后耐心告罄,直接放在嘴里咀嚼,咬碎了再吐出来。 等折腾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歇息片刻,方棋又脱下鞋袜,把袜子团成球塞进鞋里。鞋带拆下来,两只鞋带绑在一起,挂在脖子上。 小鸭子嘴尝了一口方棋丢在地上的树皮,咂咂嘴,便苦着脸左右腿抡起来把树皮都踢飞。然后蹲在土堆上,舔了舔嘴巴,眼巴巴的看着方棋,伸出小爪子迟疑的想勾方棋的裤腿。 方棋蓄势待发,这时一只小飞虫路过,小鸭嘴身手灵活,旋身拧腰,一蹦、舌尖一勾,含着虫子叽叽叽的吃。 等他吃完,方棋已经爬出一截了。 脱了鞋,脚面踩着坑壁比穿鞋更容易着力。方棋呼扇呼扇两下汗湿的手,使其尽量变得干燥。然后裤兜里装满枝干碎屑,每往上爬一点,就在下一个着力点涂上细碎的木屑。 这个办法笨是笨点,却真能行得通。方棋一鼓作气,趔趔趄趄,拼了老命爬上来,气都快断了。 脑袋伸出坑口,眼前一大片野草摇曳,成功近在眼前。可等他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定睛细看,野草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坑沿的野草早就被人拔干净了,在旁边堆出来一个小草垛。 方棋:“……” 方棋胸口梗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差点没给噎死。细节见人心,鸿元这个小崽子一点活路不给人留,绝不是善茬。 在书里,风瑶派的弟子都是成群结队的行动,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些人敢来后山,有一人、两人落单,男主绝对有把握弄死他们。 坑沿没有野草借力,方棋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奋力的在光秃秃的地上抠啊抠,抠出来一个浅坑。 闭眼深呼吸,扒着浅坑用力,硬是从坑里爬了上来。 这时候,天差不多黑透了。 坑底的小鸭子嘴叽叽叽焦躁的转了一圈,上面的人没有注意到它,它气恼的狠啄了两口墙,快哭了。 方棋累得够呛,脱力的躺在地上先把气喘匀了,心想小祖宗真能折腾人,此仇不报他就娶不到老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面朝满天星钻,好一会才恢fù体lì。 攒足劲从地上爬起来,四周亮起荧荧鬼火,方棋打了个寒颤,闷头穿鞋,闷头往来时的路走,一边走路一边总觉得背后有人,旁边也有人……他越走越快,最后简直在狂奔。 山洞离这里不远,走路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一路平安无事。远远看到山洞,想到里面有个同类作伴,方棋松了口气。 他来者不善,一脚踹开木门,打眼往里一看,里面静悄悄的,唯有月光洒落一地。 方棋生怕有诈,警觉的在外边捡了块小石子扔进去。 石子‘咔哒咔哒’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棋等了一会,没动静。 想到男主在风瑶派的处境,方棋心一沉,顾不上再试探,大步走进草屋。 破床上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靠着墙壁缩成一团。方棋坐到床边,手撑在草席上面,两手同时摸到一手黏腻。 这个触感……方棋暗道不好,这是血! 小孩紧紧贴住墙壁,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方棋倾身把男主抱过来,小孩迷迷糊糊的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方棋搂的更紧了点,轻声哄道:“听话,别动。” 不止是疼到昏迷,还是肯听他的话,小孩果然不动了。 将人抱到月光底下,前后不过两三个动作,方棋胸前的衣服被血浸透了。借着月光看他,小孩整个变成了一个血人,缩在他怀里,脸色通红,血肉模糊。 方棋眼前一黑,一天没见,怎么会这样? 鸿元身上的伤口,比今天早上看到的时候,要严zhòng得多。 昨晚,他身上新旧伤□□杂,经过一夜恢fù,至少已经不流血了。可现在再看,他原来的结疤的旧伤不知被谁硬生生的撕掉了血痂,露出新长出来的嫩肉。手臂和腿上都有烫出来的新伤,皮肉焦糊,泛着深重的黑色。 全身没一块好皮。 方棋不忍再看,揉了揉额角,眼眶微热。 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些年男主是怎么过来的。 又怎么会有人狠毒至此,以折辱人为乐,对自己做出的恶行,没有丝毫的罪恶感。反而一次比一次更加变本加厉,好像一qiē都是理所当然,他长得丑,所以理所应当被人欺辱。 到底是什么心态? 方棋回想《成神》整本书,几乎讲尽了人性的黑暗和丑恶。 施暴者凶残,旁观者冷漠。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能长出来根红苗正的好人才奇怪呢。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男主当然不会死,他会在沉默中成神,向全世界展开疯狂的报复。 方棋叹了一口气,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结局。 怀里的人挣动了一下,方棋回过神来,单手抱人,草草的包扎了一下大的血口。小孩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因为方棋的动作而惊醒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细缝,虚弱的朝他亮了亮尖牙。 7.心动 方棋翻了个白眼,心道都这幅德行了,呲牙管什么用? 无奈的摇了摇头,摸摸小孩的额头,不出所料,又烧了上来。方棋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今早的帐他也无心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回。 再说小孩对他防心本来就重,现在落井下石的翻脸,只会把人推得更远,他没这么蠢。 方棋抱着人起身,山洞里昏昏暗暗,视物本就不大清,他又转了个身,背靠月光,男主窝在他的影子里。这样虽然看不到男主的牙,可他这一圈动作,还是激起男主浓浓的威胁。 因为他开始呲呜呲呜叫了…… 像一只受伤无助的小猫崽,叫声柔弱而轻细。 方棋失笑,暗想男主不像他刚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么将生死置之度外啊,还知道想活命就好。 拍了拍小孩的屁股,臀上也没有几片肉,只摸到硌手的骨头。方棋听他叫得怪可怜,矮身跟小孩鼻尖抵着鼻尖,虎着脸吓他道:“闭嘴,再吱吱我揍你了信不信?” 室内静了一秒,小孩登时呲呜的更厉害了,声音颤抖。 方棋一边听他叫,一边反手摸了摸床面,床上又湿又凉又脏,根本没法躺人。虽然心中清楚男主最多就是难受一夜,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是无法心安理得的把全身是伤的孩子放在冰凉的床上自生自灭。想了想,方棋索性继续将人抱在怀里,打算就这样将就一晚。 深夜天寒,小孩手脚冰凉,好一会还暖不过来,方棋扯过棉被给他盖上,裹紧。 这样应该不冷了吧……方棋盖好被子,小孩还在断断续续的呲呜,意识明显已经不大清楚,凭着毅力强撑着不睡。 方棋凑到小孩耳边,小声安抚道:“我不揍你,小祖宗我哪儿敢啊,睡你的吧,明天就好了,听话。” 他语气轻柔,男主不领情也不信,奄奄一息的在他怀里小幅度的扑腾起来。方棋怕他牵动伤口,干脆钳住小孩细瘦的双腕,压着火道:“都说了不揍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动来动去不嫌疼啊?” 话没说完,果然不再叫了。 真这么听话? 方棋诧异的低头一瞧,不由摇头苦笑,小孩双眼紧闭,已然晕过去了。 月色柔柔,方棋又累又困,头脑却矛盾的十分清醒。靠着床板发呆,他该怎么办? 鸿元这个情况,类似于有点自闭的小孩。只不过自闭儿大多是天生的,男主这是后天的,他从小让人欺负,这么多年来内心和外界恐怕早就竖起一道厚厚的高墙。他的小世界整个都是封闭阴暗的,难免会对人排斥恐惧。 态度不能太强硬……方棋想,会吓到他,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他不可能一下子获取男主的信任,现在要做的,只有付出无限的时间和耐心,用温暖和真诚,不过分剧烈的、一点一点的、小心的敲开他封闭的世界。让他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是温柔安全的。 当然也不能太怂了。省得他蹬鼻子上脸,有时候管孩子不狠不行。比如今天,要不是小孩受伤逃过一劫,他才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但是,不管他演白脸还是唱|红|脸,都要让男主透过表象看本质……让他知道,他不会害他,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站在他这边。 前前后后想了一遍,顾虑这个顾虑那个,方棋烦躁的吐出一口气,当爹可真难。 困意涌上来,意识越来越纷乱模糊。方棋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好像只是刚刚闭上眼睛,被一股怪异的动静吵醒,方棋昏昏然听了几秒,才迟钝的反应过来。男主又开始在他怀里乱动。 睡觉也不让人好好睡,方棋暗自咕哝,敷衍的拍拍小孩的后背,“睡觉,别吵,困着呢。” 喊了两句,怀里的人颤颤肩膀,当真不动弹了。 ***** 察觉身下触感有异,小孩在沉沉黑夜中睁开眼睛,他双眸锐利冷静,明明刚才还昏迷不醒,下一瞬的神色却连半分睡意都没有。 耳边传来粗哑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深夜里尤为刺耳。 他在醒来的一刻就恢fù了气力,本该在第一时间,钳住这个人的喉咙,咬穿他的脖子。 可是他躺在温热的怀抱里,两人肌肤相贴,那人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的传到自己身上。他蜷起的双足被人握在小腹处暖着,全身热乎乎的。 他拼尽全力,都无法抬起一根手指。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温暖中醒来。 月色如水,发型奇怪的青年靠着床脚蹲坐,头歪靠在床板,头和肩膀几乎歪成九十度,嘴唇微微张开。可能是受了风寒,他鼻子不大通畅,喘气喘得像拉风箱。 一双手却端得很稳。 那人的左臂托着他的脑袋,手掌虚虚拢住他的双腕,动作很轻,只是象征性的拢住。右手搭在身上,正好把他圈在怀里,防止他掉下去。温热聒噪的气息吐在他的头顶。 小孩的身体僵硬死板,却处于高度敏感的状态,他紧张的能感受到发丝的一颤一动。 稚弱的身体僵直片刻,小孩试探着动了动手指,反而触到那人暖热的手心。 他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瑟缩一下肩膀。 刚一动作,那人的手就覆盖上来。鸿元微微弓起背,做出攻击的姿势。然后,后背被人拍了拍,那人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又把他搂紧了些。 小孩双目清明,茫然的看着破陋的屋顶。 恍惚之间仿佛有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谨慎的、小心翼翼的呵护的错觉。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一动不敢动。 他死死盯着青年微微鼓起的喉结,像蛰伏在暗处的野兽,随时都能扑上去咬断。 半夜无眠,睁眼到天明。 8.食指 方棋不知道自己抱着死神睡了一夜。 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迷迷糊糊睁眼看了一眼天色,下意识小摸出手机看几点钟,一抬手才感受到手臂上的重量, 低头一看,小孩屁股朝外,毛茸茸的脸朝他,嘴唇已经恢fù血色,看起来睡得香甜。 看着猴脸,方棋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他忘了,没手机没电脑,什么都没有,这里是风瑶山。 用力闭闭眼睛再睁开,这一觉真是黑甜,连梦都没做。睡饱了整个人都满血复活了,就是有点饿,脖子还很疼。 可不是该疼,耷拉着脖子睡了一夜,颈椎又酸又涨,头都抬不正。方棋把小孩的头轻轻放在腿上,腾出左手吃力的捏了捏自己的后颈。稍微舒服一点后,又扒开男主的衣领看了看,血止住了。 替他整理好衣服,方棋暗暗惊叹感慨男主的自愈能力,简直无敌,而且好像永远不会失血过多== 小心的抱着人,方棋艰难的转身。蹲坐一夜,不光是脖子疼,腿和手也又麻又痒,方棋努力忍住不把男主扔下去,把人轻轻的放回床上。 转过身,方棋麻着脚,歪着头,一瘸一拐的走出门外。 脚步声没走出多远,鸿元睁开眼睛,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贪慕阴鸷,转瞬即逝。他坐起来,看着自己一直抵着那人掌心的食指,伸出舌头舔了舔。 合上房门,山中独有的清凉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比雨后的空气更沁人心脾。 方棋长长的呼吸,靠着山壁等着身上的麻痒劲过去,一边捏起衣角闻了闻。身上的衣服快不能要了,爬坑时沾满绿苔,浑身都是土腥味。 方棋放下衣摆,看到脏乎乎的手,指缝里都是黑泥草屑。 山洞周围怪木丛生,方棋原地听了几秒,随后绕过野坟,拨开半人高的野草往西南方向走去。 昨天来去匆匆,没有注意过周遭的景物。现在驻足细听,除了清脆的鸟叫声,依稀还有一丝细微难察的流水声。 循声走了百多米,果然一条山泉横亘在前,掩映在野草中。挤开草丛走过去,溪泉约莫两米多宽,水质极为清澈,能看见水底圆润的小石头。站在溪边远望,往右蜿蜒向上,往左蜿蜒向下,波水粼粼,像是一条发光的亮带。 方棋洗干净了手,又蘸着水,就着水中倒影小心的擦了擦被抓花的脸。随后往上游走了几步,捧起水来喝了个饱,几捧水下肚,隔了好一会,细品嘴里的山泉余味,竟然还有一点甜。 洗完手脸,方棋摸了摸下巴,心想这会男主该醒了,轮到他表xiàn的机会到了。 方棋左看右看,突地眼前一亮。 山泉从山顶滚流下来,从他站的地方再往下几十米,就是山泉的尽头,一片小水湖。水湖手边长了许多奇怪的植物,其中有一种形状像荷叶,长在岸边。 方棋走近了去看,才看见枝叶有蒲扇那么大,开的花却很小。黄橙橙的嫩生生的,只有指甲盖大小。 方棋折下一片肥厚的叶子,用泉水把表面冲洗干净,然后竖起叶子四边,简单折了一个粗陋的碗,挖了一叶水,往山洞走去。 方棋扒着门框,露出半颗脑袋往里边看。男主果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专心致志的舔胳膊。 按照方棋平时的尿性,这时该轻手轻脚走过去,‘呔’一声吓对方一大跳。 可惜他现在和男主远没有熟到那个程dù,到时候再被挠一脸。方棋颇为遗憾,随后一脚迈进去,手肘碰了碰门,‘咔哒’一声。 小孩早在他没进屋就听到了脚步声,当没看见,直到方棋碰了一下门,他才慢吞吞的侧头看他,像个脆弱的幼崽。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方棋站在门口,保持安全距离,笑眯眯的问:“感觉好点没有?” 小孩抿起唇,不答。 方棋啧了一声,又举了举手里的水,问道:“渴不渴?我特意给你拿来的。” 小孩还是不说话,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和他对视。 如果不是听到他昨晚叫唤半夜,方棋真怀疑他是个哑巴。 本来就没指望他会应答,也没指望他会轻yì的卸下防备和他把水言欢。端水过来充其量只是表达一下关心之意,男主不接受太正常了。不过,他虽然没喝,却会看在眼里挤在心里,时间长了,关系总会缓和的。 方棋潇洒的把水往桌上一放,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掐着腰。荷叶的边角失去手指的支撑,在石桌上铺散开来,水撒了一地。 方棋:“……” 男主看一眼滴滴答答的水,嘴唇抿得更紧。 方棋默默甩了甩**的手,眼皮半垂,道:“我昨天……” 男主没动,食指弯起,耳朵有点红。 然而他一句昨晚的事都没提,那人伸出一根手指头,笑容狰狞,“花、了、整、整、一、天、才、从、坑、里、爬、上、来!” 方棋一字一顿,“都是拜你所赐!”他每说一步就往前走一步,话说完了人也走到了床边。 小孩木着脸,乌黑的眼睛盯着他,不知是恐惧还是气恼,鼻根下面的毛一抖一抖的。 方棋看的好笑,弯腰看他,笑着去掐他的脸蛋,手伸出一半,男主瞳孔紧缩,粗暴的把他的手拨拉到一边。 力道不大。 方棋:“……” 方棋看了看自己被挥到一边的手,不可思议的想,刚刚那个傲娇的动作,是男主做出来的? 小孩不再看他,顾自舔了舔破裂的手指。 方棋看了看自己手,还是难以相信这是真的,以身犯险的又去摸男主的脸。察觉他的动作,小孩陡然发难,猎豹一样平地而起,飞扑上前去抓他的脸。 又是这一招? 小孩速度太快,饶是方棋早有防备,慌忙躲闪,还是被抓了一脸。感受一下疼的位置,好家伙,不会是昨天挠的哪里今天还是挠的哪里吧?这狗崽子是要上天啊! 小孩挂在他身上往上爬,看那架势是要踩着他的脸翻过去,方棋双手握住小孩的大腿往下一拉,左手则反剪住他的双手,勒在背后,把人牢牢的抱在怀里。 “蹬鼻子上脸是吧?”方棋拧着眉毛,熊孩子怎么这么讨人嫌? 方棋右手抱人,打定主意要给他好好上一课,腾出左手抖了抖他那张破棉被,大步往外走。 “昨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别没事找事啊,捏一下脸怎么了,少块肉怎么着?”方棋道:“还有昨天我跟你说了没有,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我是去晒被子,知不知道啥是晒被子?小白眼狼,不识好歹。” 方棋越说越生气,男主一声不吭,只管用力挣扎,双脚乱踢,踢了半天还被人稳稳抱着,便拼命去扯他的耳朵。 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咬人的狗不叫。 方棋连吃他两次亏,早料到他不老实,侧头闪避,把棉被塞进两人中间挡着,随手捏起一个被角围着人转了一圈,小孩整个人埋在棉被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 方棋如愿揉了一把小孩的脸,恶狠狠道:“好赖话不听是吧?治不了你是吧?信不信老子这就把你和你的破狗窝扔大坑里?” 顷刻之间,剧烈挣扎的人变得安静。小孩的身体慢慢的蜷缩起来,努力的想把自己缩小。 方棋抱着乖巧的男主走了几步,不由觉得心虚,这两天他发现男主一个毛病――容易较真。他的好话真话他都当耳旁风,但是硬话狠话,小孩一般都当真。 现在是这样,昨晚也是这样。 方棋心里过意不去,正想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心中忽生一计。方棋放缓了脚步,暗自稍一思索,便拿定主意奔着野草丛中的石墩快步奔走两步。 这块石头表面发白,难得的是整个都晾在阳光底下,直径近一米,正好适合晒太阳,也适合晒被子。 方棋将潮乎乎的棉被铺在石头上,棉被把石头整个包住,男主光着脚蹲在上面。人脏棉被也脏,两者难分伯仲。 方棋蹲下|身来,正好和蹲在石头上的男主视线齐平。 方棋露出更加凶巴巴的表情,横眉竖目,像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他冷声喝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着,我昨天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候如果能有一个道具就好了,最好是一根胳膊粗的大木棍!不过这时候也没心思找了,方棋左手牢牢的按住男主的肩膀以防他逃跑,右手则高高的举起。 方棋五指张开,毫不迟疑的带着细微的风声砸下来,直拍男主的头顶。 他疾言厉色,只差没有青面獠牙,原以为男主会吓得大吵大叫,疯狂挣扎。但他实在多虑了,就算他不安着男主,小孩也不会反抗。 男主稳如磐石的蹲在原地,双眼透着说不出的枯涩绝望。 方棋心一颤,右手擦着男主的耳廓,拍在潮湿的棉被上。 棉絮李积压了太多的尘土,虽然潮乎乎的,但方棋这一巴掌拍下来,还是喷了两人一脸土。 方棋抹了一把脸,又擦了擦直愣愣的看他的小孩的脸,心虚道:“我是给你晒被子,也不看看脏成什么熊样了。你抱着它跑什么跑啊,你以为是宝贝呐?怕我抢啊?又脏又潮,谁稀罕。” 小孩凝滞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极缓极慢的上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昨天他不是心疼被子才跑,只是诱他上钩。 方棋挠了挠头,就这反应啊? 方棋被小孩直白阴冷的眼神看的头越垂越低,几乎是立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9.靠山 方棋还没记事起爸妈就离婚了。 两人年纪轻轻,一个能再娶,一个能再嫁。虽然还是疼爱他,但自从一前一后分别再婚以后,就算有心,也碍于另一半无力再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尤其是在父母又有了新的小孩以后。 只能一味的用钱弥补。 爸妈不在身边,再多的朋友再多的陪伴还是觉得少点什么,况且他也并不善于交际。他倒是挺能自得其乐,小的时候下学回到家里或是假期,跟桌子凳子玩,给桌椅板凳、天花板,甚至于床单枕套、锅碗瓢盆都起了名字。他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好听(……)的外号,叫正方形。他姓方,方是方块,方块是正方形的。 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小孩这样胡闹,爹妈必然会纠正,方棋没这么幸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爸妈管教,很自由。所以他长这么大,虽然没长歪吧,可也不大正。 这个不大正的意思,不是说偷鸡摸狗杀人放火,而是性格上的问题。 说好听了是随心所欲不着调,说难听了是神经短路缺根筋。 大白话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说风就是沙尘暴。 他刚才灵光一闪,心想贸贸然对男主关心备至,他极有可能会因为陌生而产生抵抗情xù,不敢相信或领情。但是如果披着他熟悉的粗暴的外皮,兴许会是一条捷径?更容易让他放下戒心? 所以他刚才一脸凶相,其意在先大幅度降低男主的期待值,让他误以为惯例要挨揍,结果并没有,而产生的一上一下的心理落差。这叫两面派、口剑腹蜜、先兵后礼巴拉巴拉……算是一个小技巧。 不过看男主这个表情,并不管用。 方棋泄了气,为了不让事情更糟,他故作镇定的继续在棉被上拍拍打打,满天飞土中,方棋沉着的给自己找台阶下,一本正经的说:“看到没有?好多土吧?多脏啊!你想想你每天睡在这堆土里难不难受?还有你摸摸,”方棋抓着男主的手在被面上蹭了蹭,先发制人,“湿不湿?潮不潮?天越来越冷了,你盖着这玩意儿不嫌凉啊?我说你是有多懒,就不能拿出来晒晒?能累死你是吧?” 小孩面色寡淡,无悲无喜,跳下石头就走。 方棋眉间一跳,忙上赶几步拉住他,捏着被角道:“被子里那个、那个土太多了,拍一拍可以除尘,还有晒晒太阳,也能除螨什么的。你不知道,长时间不洗晒,里面会有很多小虫子,你看这里,”方棋铺开一个被角,有模有样的说:“我们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真的有,就这一小片地方,指不定有多少虫子的幼虫和卵……晒太阳杀菌,晒好了被褥干燥,睡起来也暖和。” 方棋心生忐忑,看男主不为所动,干咳一声就要继续长篇大论。 “我能看见。”低哑微弱的声音打断他,几不可闻。 方棋:“???!!!!!” 看得见啥?谁在说话?啊啊啊!!!!! 方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惊喜的看着男主,“你跟我说话啦?” 男主深深看他一眼,举步走人。 方棋想起自己之前啰嗦一堆,都是废话,下意识跟在后边干巴巴的说重点:“我刚才,嗯,不是真的想打你。” 男主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随即更快的下山走了。 方棋完全没有被影响到心情,幸福==的看着男主的背影。 刚才是他说话,没错吧没错吧没错吧? 方棋美得冒泡,转而又忧郁的想,现在天彻底亮了,男主急匆匆下山,肯定是赶往前山的风瑶派。要知道男主在风瑶派每天都要做很多脏活重活,方棋一拍大腿想要不然去帮忙吧,趁热打铁巩固感情!转念又一想,他是凭空出现在风瑶派的,没有合法合理的身份——没有身份证。为什么会出现在人家的地盘根本解释不清。 风瑶派虽然是个小门小派,但人多势众,秒杀他还是小事一桩……去了只会添乱,只能先按兵不动。 方棋按捺住想飞想上天的好心情,猥琐的把脸埋在被子里,满脑子胡思乱想。一会想男主看得见什么,一会想这是男主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哎!莫名有一种好荣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想把这四个字裱起来挂在……脸上。 足足美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方棋才有心思回想两人之前的对话。 我能看见。 能看见是啥意思,他看得见啥? 方棋混乱的回忆了一下前言后语,等他想明白男主看得见什么,脸就有点蓝。 他刚才说:“时间长了被子里会有很多肉眼看不见的虫虫还会产卵呦!” 然后男主说:“能看见。” 方棋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卧槽卧槽的想,他该不会是看得见卵……那啥吧?! 想到自己还抱着棉被,刚才还在脸上蹭来蹭去,登时一跳三米远。 太太太他妈恶心了好不好!!!虽然不管他看得见还是看不见,虫卵都一直在那里,但是看不见不会有心理负担啊!如果看得见的话……满床满被都是密密麻麻的软虫和一堆一堆的虫卵!方棋单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尴尬症和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男主咋睡的?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书里好像没提过这一点啊!方棋绞尽脑汁回想,确定书里没有说过男主还有这个技能。是书出错了,还是男主在信口胡说? 比起这两个原因,更有可能是他自己记混了? 方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纠结再多都没用,他人已经在这里了,别说能看见虫卵,就算男主变成妹子……那就太好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生存下来。 方棋竭力转移注意力。 山洞太破乱,床太小,锅灶碗盆全没有,换洗衣服也没有,饿了两天没吃饭。方棋一样也不满意,哪里有点家的样子? 方棋对拥有自己的房子特别执着。他知道家有多重要,没有家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方棋深吸一口气,既然不能在前山为男主冲锋陷阵,至少在后山做好后勤工作吧! 想到这里,方棋先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现成的木棍,便折下几根树枝绑出一根两指粗的木棒。离得远远的在石头上敲敲敲、打打打、拍拍拍,漫天尘土飞扬,简直像是一场小型的沙尘暴! 敲完棉被,方棋在山泉边又洗了洗脸,他实在受不了了。刚才他一定脑抽才会勤勤恳恳的敲半小时被子,现在当务之急明明是找东西吃啊啊啊! 这山里啥都缺,就是不缺东西吃。荤的:鸟雀、肥兔、山鼠、蛇等等,当然缺不缺都没什么区别,反正他一个都抓不住。 明明知道抓不住,但他方棋是那种连争取都没有就放弃的人吗! 所以他雄心壮志,撵鸟追兔赶鼠抓蛇,还真的一顿肉也没逮住。 逮不住归逮不住,让方棋微感安慰和亲切的是:山里居然有熊猫!或许只是长得像熊猫,黑眼圈白肚皮,捧着他今早用来舀水的大叶子慢慢吃,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还会钻洞,蹭蹭蹭就挖一个坑。 吃不着肉,只能退而求其次,吃素。 夏末秋初,山上的许多野果都成熟啦。 俗活说高处不胜寒。很多植物都难以在山顶上生长,但风瑶山偏偏反其道而行,在山半腰只有野草遍地,不见一棵果树。但爬到山顶,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果树,挂着沉甸甸的野果。 更奇怪的是,植物离不开阳光。风瑶山即使是山顶也少有光芒能照下来,里面的果树却一个赛一个的树高果大。 方棋没细想,能吃就行。山顶没有野坟,他也不觉恐惧,把外套当包袱,捡眼熟的果子摘。有长得像苹果,但比苹果小的果子;有长得像鲜橙,但比鲜橙大出两三倍的野果;还有一百一绿竖纹状,形状像西瓜,但只有枣子那么大的果子。 方棋很快摘了一大堆,提着下山,中途又经过昨天的那个大坑。 方棋想起小鸭子嘴,倒提着外套走过来。小鸭子嘴果不其然还在里面,大半身体埋在腐烂的落叶里,脑袋蔫蔫的趴在外面。 方棋刚出现在坑沿,小鸭子嘴就听到了动静,无精打采的抬头。看到方棋时,嗖的跳起来,两爪扒在坑壁,眼巴巴的看着他。方棋微笑,这个小鸭子嘴还记得他? 不管对方是人是兽,被记挂的感觉都不会太差。 方棋蹲在坑沿,笑道:“饿不饿?小家伙。” 他本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小鸭子嘴会回答,谁知他竟然‘叽叽’一声,用爪子拍了拍嘴,同时还点了点小脑袋。 方棋:“……” 方棋愣了愣,迟疑道:“你……听得懂?” 小鸭子嘴犹豫片刻,又点了点头。 方棋:“……” 书里不是说修真界的兽类普遍没有魔兽聪明,而魔兽在三阶才会启蒙灵智、通慧人语,怎么小鸭子嘴能听懂他说话?难道是一只落难的三阶魔兽?或者……或者更高阶? 想到这个可能性,方棋激动的不能自已,看向小鸭子嘴的眼神越来越慈祥,仿佛一座巍峨雄伟的靠山从眼前拔地而起。一只三阶魔兽,分分钟踏平风瑶派! 10.想跟 “你等着啊。”方棋连忙把外套铺在地上,从果子里扒拉扒拉,找出来一个卖相最好、娇艳欲滴的小西红柿,擦干净上面的露水。 “张嘴。”方棋柔柔的说:“接好啊。” 为了不砸到小鸭子嘴,方棋特意趴在地上,伸直胳膊用力下探,尽量接近坑底,才把西红柿扔下去。 只见小鸭子嘴身手极为灵活,神气的左爪一挥,接住西红柿‘啪嗒’倒扣,拍在地上,狠狠的踩在脚底。踩在脚底还没完,又恶狠狠的不停的跺脚、碾磨,水嫩的果肉糊了他一爪子。 方棋:“……”不吃就不吃,扔掉就好了,现在这样是什么仇什么怨? 小鸭子嘴嫌恶的在坑壁蹭了蹭爪,继续抬头,双掌合起,充满了期待的看着他。 这变脸速度也没谁了…… 方棋深深的呼吸,提醒自己要冷静,这兴许是一只三阶魔兽。 “不喜欢吃这个?”方棋努力耐心道:“没关系,还有很多,你自己选吧。” 一共六种野果,方棋每样挑了一个扔下去。 然并卵,小鸭子嘴一番之前的乖顺。他丢下去几个,小鸭子嘴就踩碎几个,踩不烂的也都狠狠地拍在墙上。那股凶狠劲,要不然就是跟方棋有仇,要不然就是跟果子有仇。 尼玛又是一个难伺候的小白眼狼! 难伺候是不是?老子不伺候了。 方棋耐心告罄,咬咬牙,转身就走,没走两步便听见一身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穿破耳膜。方棋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小鸭子嘴扁着嘴巴,左爪捏着一只爬虫, 方棋无语了,这是示威吗? 接着小鸭子嘴指了指被踩烂的果子指了指贴在坑壁的死虫,不断的用爪子比划。 方棋冷着脸看了它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蓦地激出一身冷汗,道:“你说果子不能吃?” 小鸭子嘴松了口气,兴奋的举起右爪顺时针转了三圈,才叽叽叽的叫了两声。 方棋:== 这种深山老林虽然不缺食物,但有毒无毒他从外表根本分辨不出来。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懂行的来科普鉴别,免得吃错了吃死了。 他初来乍到,而小鸭子嘴在风瑶山不知道生活了多久,它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而且…… 方棋若有所思,慢慢走了回来。 除了可能是三阶魔兽和科普两点以外,他另有一点私心。 小孩子大多都对可爱萌萌的小动物情有独钟,也许他可以用小鸭嘴兽来做敲门砖,拉近和男主之间的距离?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小鸭子嘴都很有用。 方棋走回坑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谢谢你啊,多亏你刚才提醒我,不然肯定完了。我叫方棋,就住在这附近,我看你也没地方去,想不想跟我一起住?我家有很多好吃的,你想就吱吱一声,不想……”方棋连哄带骗带吓唬的说:“不想我也没办法,你就在坑里吧,反正我看你也爬不上来。” 小鸭子嘴:QAQ 方棋说完咂嘴一想,这话太趁人之危了些,于是道:“怕啦?骗你的。你可是我救命恩人啊,你答应不答应我都会拉你上来。哦对了,你想不想上来?” “……”小鸭子嘴弱弱的吱了一声。 方棋颔首,示意它先等会,旋即展开外套,把里面所有的果子都倒出来扔到一边,然后趴在地上,胳膊用力往坑里递,手里拎着外套的一只袖子,其余部分垂下去。 “你抓住,我拉你上来。” 小鸭子嘴略带感激的看他一眼,随后后退一米,预备、跑,跑到袖子底下双脚在原地用力一蹬,起跳!小鸭子嘴极为潇洒的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四爪在空中飞舞挥动,扣在外套袖子上,然后用嘴咬住了袖口。 真的是咬住,仅仅是咬住,四只尖锐的爪子摆设一样,软软的垂在身体两侧,一动不敢动。 这个神奇的姿势……太怂包了吧,方棋怀疑它真是三阶魔兽吗? 默默看了一会,方棋慢慢往上拉。小鸭子嘴眼里火花四射感情复杂交织的瞪着方棋,两人眼神交汇的一刹那,小鸭子嘴激烈的内心戏一览无遗。 动作慢了是:快拉啊!愣着干嘛!我坚持不住了!!愚蠢!!! 加快速度是:不要不要慢点拉!嘴好酸咬不住了!!我要掉下去了!!!呜呜呜!!!!! 方棋捏着浑身僵硬的小鸭子嘴的后颈把它提上来,小鸭子嘴反爪抱住他,肚皮紧紧贴着方棋的小臂,四爪死死抱紧,充满后怕的嘤嘤饮泣。 方棋俯身拾起外套抖了抖,搭在肩膀上,拍拍它的屁股,安抚道:“别哭了,乖。” 小鸭子嘴摇了摇尾巴,哭得更凶了。 方棋翻了个白眼,把它从手臂上揭下来,小鸭子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方棋笑道:“有什么好哭的,掉下去又不疼。” 小鸭子嘴还是呜呜呜。 方棋想了想,道:“掉下去也没关系,我不会不管你,再拉你上来就成了。” 小鸭子嘴呆呆的看着他,毛茸茸的脸一扭,两爪绞在一起,特别羞涩! 看来这回对症下对药了。 方棋道:“你想不想跟我啊?” 小鸭子嘴扭了扭屁股,突然顺着方棋的胳膊往他肩膀上迅速爬去,最后蹲在他的肩头,像一只乖巧的鸟,蹭了蹭方棋的脖颈。 一人一兽结伴下山去。 11.吃饭 有了小鸭子嘴,最方便的就是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小鸭子嘴昂首挺胸,一脸专业的带着方棋在野草丛里钻来钻去,已经一个小时了!走了好几里山路,方棋又累又饿快晕了,无力道:“到底啥能吃?这么多种类一个都不能?” 小鸭子嘴也很着急,怯怯的捂了捂脸。 方棋看他闻闻嗅嗅,饿中生智道:“我们看的草至少有二三十种了,我不信一个都不能吃,我说,到底是不能吃,还是不好吃?” 方棋忍不住怀疑方才在坑边,它踩烂的那些果子到底是有毒还是不好吃。 小鸭子嘴被说中心事,紧张的东张西望,猛地一头栽进泥里扒来扒去。没多久,双手捧着一条蚯蚓献宝似的往方棋嘴里塞。方棋没留神差点就让他塞一嘴。 方棋把它拍到地上,抓狂道:“这个能吃吗?啊啊啊?能不能行了啊!” 小鸭子嘴落寞的爬起来,可怜的飞快的看了方棋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方棋气得头疼,除了会添乱装可爱还会别的吗?就在这时,不知道它看到什么,眼睛唰的亮起,欢快的在地上吱吱乱叫,往前边蹿去。方棋紧跟在后,小鸭子嘴在不远处停下,指着一棵形似生菜,但比生菜个头要小许多的叶子使劲点头。 方棋迟疑的蹲下看草,挑挑拣拣一个小时,挑出来这个? 不会又是跟刚才的蚯蚓一样,随便抓过来充数的吧? 吃不吃? 小鸭子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坐在地上拔了一棵,拍拍方棋的裤腿示意他看,接着连草带土填进嘴里,睁着大眼睛无比陶醉的嚼。 方棋眼疾手快的捏住他的嘴,把沾满湿泥的根茎掐断,只留下干净的叶子在它嘴里。 看它吃的津津有味,不似作假,方棋掐了个叶尖放嘴里,用门牙嚼了嚼。甜丝丝的,脆脆的,味道还可以。 吃了一点开了个头,肚子尝到甜头,开始狂躁的咕咕叫起来。方棋一口气拔了几十棵,抱到山泉边掐根择干净,用水冲洗了一下,开始吃起来。 之前尝了一点,只是依稀觉得味道还凑合。现在大把大把的吃……真的很好吃啊! 叶子薄薄的一层,不知道里面怎么就能藏得下那么多而饱满的汁水,像是被压缩一般,汁水清甜可口,堪比最美味天然的果汁。连续吃了十多棵,却一点都没吃出来腻味。 而且!还很顶饱!缺点就是太顶饱了,方棋连吃带喝,差不多吃了三分之一就打嗝了。他吃饱了可还没吃够呢。 吃饱喝足,通体舒畅。方棋摸了摸小鸭子嘴的脑袋表示赞赏,小鸭子嘴得意的甩了甩尾巴。 剩下的食物不能浪费,方棋准备打包带走,带回去给男主尝尝。 将食物放回山洞,又到石头边摸了摸棉被。此时正值中午,方棋又将棉被翻了个面。正面晒好了,晒晒背面。 然后要做什么? 吃饱了有力气,就有心思筹划其他的。方棋看了看黑乎乎的棉被,想起男主说过虫啊卵啊的话,心想这个要洗,必须洗。 远处的山洞,漏雨漏风,该补;床太窄太破,该换;衣裳太少没得替换,该买;吃饭要锅,做饭要火;男主脏成狗,该洗…… 要做的事大大小小、零散琐碎有一堆,要一件一件来。最基本的要解决吃饭问题,其他都可以先将就一下,方棋又开始打肉的主意。 毕竟只吃菜是长不胖的!男主还是要吃肉! 山上跑的天上飞的都抓不住,幸好还有水里游的,不知道湖谭那里有没有鱼? 方棋撑着膝盖站起来,看了看躺在一旁晒太阳昏昏欲睡的小鸭子嘴一眼,道:“鸭嘴兽,醒醒,我们去找晚饭。” 小鸭子嘴坐起来,摸了摸自己长长的大嘴,眯起来的眼睛瞪大,嫌弃无比的表情。 方棋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小鸭子嘴委屈的点头。 方棋很民主的说:“可你总得有个名字吧,不然我喊你什么?你说你想叫啥?” 小鸭子嘴郑重的想了想,又摸了摸自己的嘴,眼珠一转,兴奋道:“叽叽!” 污者见污。 方棋沉默片刻。神色微妙道:“你想叫叽叽?” 小鸭子嘴用力点头! 方棋道:“小鸡|鸡?你确定?” 小鸭子嘴更加用力的点头。 “……”方棋无力道:“还是叫鸭嘴兽吧==,小鸡|鸡。” 走到水湖边,方棋拨开长在水里,比水面高出一大截的水草。湖水透澈干净,几尾银灰色的影子的惬意的游来游去。 方棋直起身来,有点上愁。有鱼是有鱼,可怎么抓?就算他脱光了跳下去,也不可能比鱼游得还快啊。 想了半天,下脚去试了试水|深|浅,水岸附近最深的水才到他的腰。湖水清澈能见到湖底的水泥和石块,方棋踏水上岸,决定采用一个比较保守的办法。 深山到处都是树,方棋掰断一根大的树枝,尖端磨细磨尖,做了个简单的鱼叉。 回到水边,方棋看了看天色,随后脱下衣服,先把上衣和裤子泡在水里洗了洗。日光当头,兴许一会他叉到鱼,衣服也顺便干了,一举两得。 方棋温柔的摸了摸趴在一旁拔草的鸭嘴兽,说:“晚上我们吃糖醋鱼和红烧鱼和剁椒鱼头和酸菜鱼好不好?” 小鸭嘴兽没听太明白,看着他,懵懵懂懂的点了一下头。 方棋被萌翻了,把洗好的衣服挂在树枝上,穿着内裤下湖,叉鱼。 鱼全身都滑不溜手,以前方棋在菜市场,看见过鱼从水池里跳出来在地上翻腾,卖鱼的抓了好一会才抓起来。何况是在水里,在人家鱼的地盘里? 方棋举着叉,全神贯注的叉了一下午,硬是一条也没叉到。并非是鱼离得他远远的,才抓不住。那鱼不怕人,方棋只是在水里站着,自然有鱼过来转悠。可鱼看起来呆呆的,毫不警惕,反应却极快。他举起叉来,鱼还在悠闲自在的摆尾,可他手里的叉入水,那鱼上一秒还在他的脚下,叉子进水,就跑三米开外去了。 方棋弯腰站起,站起弯腰,来回数十次,感觉都有腹肌了== 白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 方棋还想努力最后一次,天快黑了,抓不住今天就只能吃素了。这些鱼太欺负人了。 然后他就听见一阵咕叽咕叽的声音。 初以为是小鸭嘴兽无聊了在捣乱,方棋迁怒道:“别吵OK?会把鱼吓跑,今天还想不想吃饭了?”。 可咕叽声非但没停,声音越来越响亮密集,方棋余光瞥到小鸭嘴兽在模仿他中午时的动作,乖巧的一根一根择菜。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小鸭嘴兽。 方棋警惕的缓缓回头,眼前五彩斑斓,足有上百只鸡在岸边喝水。啄啄水面,仰一下头。 方棋松了口气,扫视一圈,绝大部分都是母鸡和小鸡,只有一只大公鸡,站在树上抖羽毛。 这就是:有心叉鱼叉不住,无心抓**满园。 那些鸡的警惕性虽然不低,但一大群鸡凑在一起喝水,跑也跑不及。加上方棋走走停停,只要鸡机警的抬头,他就原地不动,慢慢的方棋举着叉子走到鸡群的三米以内,猛地整个人往前一扑,鸡群咯咯哒乱叫四散狂奔,方棋在满天的鸡毛里摁住两只鸡! 方棋攥住鸡爪,鸡头朝下倒提着,爬起来感动的说:“今天有肉吃了。” 小鸭嘴兽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指着鸡惊叫一声。 方棋低头看,不由脸上写满了囧,左手的那只鸡尾巴朝天,屁股里卡着半颗圆圆白白的东西,居然是鸡蛋。 太好了!不光有肉吃还有鸡蛋吃!也可以把鸡圈养起来,天天有鸡蛋吃! 方棋连忙把鸡倒过来头朝天,噗嗤一下细微的声响,鸡把蛋下出来了。方棋倒吸一口凉气,啊啊啊他的鸡蛋!没手接! 说时迟那时快,小鸭嘴兽飞速向前扑来,张开扁扁的长嘴一接,夹住了鸡蛋。 方棋松了口气,夸它:“好样的。” 然后咔嚓一声,小鸭嘴兽夹碎了鸡蛋,蛋清蛋黄糊了它一脸。 小鸭子嘴抬起爪子擦了擦脸,咔嚓咔嚓把蛋壳吃了。 “……”方棋:“败家玩意儿!” 方棋无比肉疼的蹲下看着满地的鸡蛋,鸭嘴兽哪怕吃了鸡蛋他也不会心疼,可这个傻缺吃了蛋壳,蛋液流了一地啊! 鸭嘴兽蹭了蹭方棋的脚面。 方棋不想搭理它,叹了口气站起来,把两只咯哒咯哒叫的鸡按在地上,用腿压住,扯下来几棵草,拧成一股绳把鸡的双脚牢牢绑起来,这样一来鸡就没法跑了。 小鸭嘴兽刚才被方棋踹到一边,圆滚滚的眼睛眯了眯,像是有点委屈,它撅着屁股一跳一跳的去找方棋。 方棋正在穿衣服。一下午又是太阳晒又是风吹,虽然还没干透,但穿在身上也不是太难受。 察觉他在生气,小鸭嘴兽叽叽叫。 方棋系好扣子低头看它,训道:“你傻啊?蛋壳好吃吗?” 小鸭嘴兽诚实的点了点头。 方棋:“……” 方棋转身不看他,小鸭嘴兽回头看看满地的鸡蛋,沉吟片刻,然后啄啄方棋的脚掌。 看它这个样子,方棋不再摆脸,安抚性的摸摸它,反正有鸡就有蛋。 小鸭嘴兽颇为享受的趴在地上摇尾巴,方棋收回手提着鸡回山洞,小鸭嘴兽才抖抖身上的草屑跳起来,跑上前叼住方棋的裤腿往后拉。 方棋脚尖踢了踢它的屁股,“干嘛啊你,赶着回家做饭呢,被子该收了。” 小鸭嘴兽恍若未闻,继续拉他,一边吱吱叫。 方棋不能拖着它走路,只好提着鸡跟上它。 12.疏离 方棋跟在小鸭嘴兽后面,穿过一片小树林,远远的看着白茫茫的目的地,方棋惊讶的走都走不动了,两手一松,鸡掉在地上。 他看到了一地的蛋! 前边的空地上,这一颗那一枚,白花花的,绿草白蛋,三两成堆,好多鸡蛋! 那两只母鸡掉到地上,一蹬脚从地上跳起来,方棋把它们两只脚绑在一起,也没能阻止两只鸡坚强的脚步,一蹦一蹦的顽强的跑了。 方棋震惊的根本没发现鸡跑了,现在他有这么多蛋!不怕没东西吃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可都是真正的土鸡蛋啊!!! 方棋拾了一堆鸡蛋回去,临走之前还看到一只小母鸡跑来下了个蛋。鸡蛋对于这些鸡来说想必可有可无,一个个的都是真正的撂蛋鸡,感觉有蛋了,一撅屁股下一个,下出来该干嘛干嘛去,十分随心所欲,也因此下的到处都是。 方棋回到山洞里才想起来鸡没拿,匆匆忙忙回去一看,鸡早跑了。跑就跑了,想吃可以再抓啦! 反正他有数不清的鸡蛋。 一个下午的功夫晚饭变了好几回,从鱼到鸡,从鸡到鸡蛋。方棋数了数鸡蛋,美滋滋的对小鸭嘴兽说:“好多鸡蛋,我们今天吃煮鸡蛋炒鸡蛋鸡蛋羹。” 许久没有应答。 方棋放下鸡蛋在洞里找了一圈,没有。兴许是贪玩跑出去了?出门看看,刚推开门就看到它,小鸭嘴兽离山洞很远,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方棋又喊了两遍,小鸭嘴兽咬着手指,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体发抖,仿佛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 方棋蹙起眉头,走近它道:“你怕什么,天黑了还没做饭,过来跟我回去。” 小鸭嘴兽一动不动,方棋走到他面前蹲下,小鸭嘴兽叼住他的裤腿,拼命往后拉扯。 方棋抱起来他,想抱它进屋,越是接近山洞,小鸭嘴兽颤抖的更加厉害,用力往方棋怀里缩,发出尖促的呻|吟,最后僵硬的身体猛地瘫软,尿了…… 方棋:“……” 小鸭嘴兽实在反常,方棋只好停下来,浑身发软的小鸭嘴兽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双脚在方棋胸前用力一蹬,像是背后有催命鬼一样连滚带爬的跑了。 …… 这么胆小? 它到底在怕什么? 方棋看着自己背后,什么也没有。荒坟离这里都有百米多的距离,应该不是怕那个,再说他们在这里活动了一天,也没见它怕过。 那这里除了男主住过的山洞没有其他东西了。 总不会是怕房子吧? 而且……(如果)作为一只三阶(或以上)魔兽,他怎么会怕男主!他应该啊呜啊呜的扑上去吃他啊! 吃……想到这里,方棋惊起一身冷汗。他只想到三阶魔兽的战斗力,却忽略了男主在前期的武力值为零,所有魔兽都想吃他啊啊啊啊啊啊!!! 幸好小鸭子嘴不是,它这么怂。 方棋默默的想,他之前真是看走了眼,魔兽不会这么怂。 方棋怕它跑丢,想追的时候发现它蹲在远处可怜兮兮的看他,时而紧张的东张西望。 方棋松了口气,“你在那待着,不要乱跑。” 小鸭嘴兽发出了一声特别响亮的抽泣! 方棋:“……” 方棋安抚好小鸭嘴兽,回到屋里,看着食材,超有成就感。 万事俱备。 然后方棋发现了一个很严zhòng的问题。 没火。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好在还有菜。 小鸭嘴兽抱回来好多菜,方棋把中午吃的甜生菜挑出来,又尝了尝其他的几个口味,意外的发现居然都还挺好吃。 不过口味也挺单一,大多都是甜丝丝的。 方棋吃了两口菜,有点怀疑小鸭嘴兽吃的蛋壳是不是也是甜丝丝的…… 方棋擦干净桌子,把洗好的青菜放在桌上。虽然鸡蛋不能吃,他还是全部都给摆在桌上,毕竟能不能吃是一回事!搞到这么多鸡蛋显得他很能干是另外一回事呀! 因为无聊,方棋给鸡蛋摆了一个美丽的造型――正方形。 方棋做事一般都有强烈的目的性,可能是小时候缺乏关注的缘故,他喜欢被表扬,喜欢被人认可和崇拜。想到男主回来的时候,看到焕然一新的家,那一刹那间流露出来的意外和惊喜,足以胜过千言万语,想想都让他觉得期待。 等了一会男主还没回来,方棋看了看天色,趁还有夕阳余晖,他又把铺床的,因为潮湿而呈现暗黑色的草抱出去丢掉。 看来小鸭嘴兽恐惧的真的是山洞,方棋抱着草离开山洞,它就屁颠屁颠的跟过来,等方棋收拢起一堆干燥的新草,想诱哄它回去洞里,小鸭嘴兽却死活都不肯上前一步。 方棋不信邪,又试了几回,最后哪怕捂住它的眼睛都没能给骗进去,只能作罢。 新的干草上面垫着草席,再铺上黑乎乎的但是干燥带着浓浓的阳光味道的棉被。 他做的不多,晚饭也简单的有点过分,却是他的能力范围之内能做出来的最好,方棋还挺满意的。 方棋一边闲吃草,一边翘首以盼,等待男主归来。 他左等右等,天快黑了,天黑了,天黑了很久。小鸭嘴兽困倦的蜷在地上睡着了,男主都没有回来。 洞里没有灯,没有表,也没有能供娱乐的东西,时间显得过得格外慢。方棋呆呆愣愣的在黑暗中静坐,心急如焚。 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方棋再也坐不住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不合乎常理啊。昨天他回来的时间比现在早多了,男主就已经在屋里了,虽然一身伤口。 男主不会正被别人为难吧?想起风瑶派弟子欺辱人的那些手段实在狠毒,远非常人能忍受。书里的一行行字仿佛变成一幕幕真实的场景在他眼前晃。烧红的木炭摁在男主身上,皮肉呲呲作响,发出焦臭;一双大手揪住男主的头发,把他的头押进水里,男主拼命挣脱,却被人按住肩膀动弹不得;男主浑身是伤,已经站不起来,他趴在路上,一寸一寸爬来后山,身后一行匍匐过的血痕……巴拉巴拉。 方棋简直要给自己脑补给跪了。 方棋站起来,推开木门。外面又起了风,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坟地有一簇一簇的绿火闪动。方棋吞了吞口水,告sù自己这是正常的物理现象!才不是有鬼呢! 方棋深呼吸壮了壮胆,一边摸摸索索的往前走,一边小声的叫小鸭嘴兽。 小鸭嘴兽不敢接近山洞,从地上擦擦眼睛爬起来,远远的跟着他,等到方棋离开山洞一段距离,才飞奔着跳进他怀里。 方棋抱着小鸭嘴兽,身边有个活物,不管能不能帮到忙,心里都安定许多。 方棋拍拍小鸭嘴兽的脑袋,沿着今早男主离开的方向走。走了没多远,小鸭嘴兽突然又开始剧烈的挣扎,这次幅度比之前要厉害得多,它扑腾的厉害,却咬着牙不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方棋赶紧抱紧它安抚,小鸭嘴兽暴躁的咬了他一口,方棋愣了愣,小鸭嘴兽趁机挣脱,头朝下栽到地上。慌不择路的闷头就跑,结果搞错了方向撞到方棋的小腿,小鸭嘴兽晕头转向的扭了扭屁股,掉了个方向,一下子跳出老远,眨了个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知道小鸭嘴兽不会跑远,方棋没追它,也追不上,忍不住头大的叹了口气。 啊啊啊它到底在怕啥???难道前面有鬼……吗!!! 方棋镇了镇心神,继续向前走。如果真是这样,更不能让小孩独身在外,没走两步,路过晒被子的大石头。 方棋脚步猛然顿住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靠着石头蹲坐,脸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身躯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方棋缓缓转过身去,深夜的沉寂里,他看着那个身影,好一会才道:“鸿元……不是,”方棋竟然不知道要叫他什么,这个时期的男主是没有名字的。 方棋蹲下来,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 小孩没说话,没动。 他没有抬头,却在方棋看不见的地方,无声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毛。 方棋看他这幅模样,模模糊糊像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一腔热情被迫冷却,从头到脚滚烫的热血顿时凉透了。 他不得不往自己身上联想。是因为他吧,是因为他在山洞里吧?他鸠占鹊巢,所以他才有家不回。 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方棋抓了抓头发,他看完了整本书,看完了鸿元的半生。他熟悉他,看到他对待他的态度是无意识的自来熟。 而他对于鸿元来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讲过话也并不代表就是朋友。 方棋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他推了推小孩的肩膀,小孩身体蜷缩的更小了。 方棋动作僵住,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来,低声说:“你回去吧。” 男主脑袋动了动,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湛亮的眼睛。黑暗中方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不想看清。 方棋下意识想去牵他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暗恼自己不长记性。方棋直起身道:“你回去吧,我不跟着你,如果你不想,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可是,”方棋补充道:“我希望你知道,我没恶意,也不会打你,你别害怕。” 黑暗中鸿元紧紧的抿住唇,看着他收回去的手掌,眼神晦暗不明。 他怕的不是他的暴力。 13.违心 方棋离开许久,小孩才有动作,站起来看了方棋好一会,低着头慢慢走。 方棋背靠树干,轻舒口气,他要换一个策略。 男主跟他打架撒泼,他都能从容应对。可是男主这一出苦肉计,他不得不退步。他是来给男主雪中送炭的,可不是来雪上加霜的。方棋决定灰溜溜的做一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活雷锋。 其实也不怪男主,方棋想,是他没有对症下药。人都怕打破常规和未知,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别说是陌生人,就算是他亲爹亲娘突然一反常态对他关怀备至,他也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潜意识里抗拒也正常。 他不应该太急于求成。 想到这里,方棋也是有点醉。为毛他要一直为男主开脱==这种熊孩子就该扑上去打一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躲个什么劲啊?谁对不起你了?! 身后传来悉悉萃萃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软软的小东西跳进他怀里,四爪朝天,这是它最舒服的姿势。 方棋摸了摸小鸭子嘴的大嘴。 又过了好一会,月上中天,方棋看了看山洞,坐不住了,把小鸭嘴兽放在地上,弓着腰偷偷摸摸的往山洞走去。 刚才只顾生气没来得及看,男主今天没受伤吧? 总是身不由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方棋伤感的自我鄙shì。 他方棋还没对谁这么小心翼翼委曲求全过。 走到门口听了听,没动静,方棋推开一条门缝,咕咕了一声,还是没动静,看来真的睡了才放心的走进来。 方棋做贼似的溜进来,一眼看到桌上的菜动过了。方棋摸了摸桌角,唇畔扬起。他走到床边,看到小孩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姿势规矩死板,只盖了半边被子。正好,方棋低头细细审量了一遍,啊呦还不错,昨天的烫伤都愈合了,今天没有什么大伤口,只有手肘擦破一块皮。 看着小孩稚嫩的饱经风霜的脸,方棋悄不可闻的松了口气,轻轻给男主盖好被子,临走经过桌子顺便抓了一把菜。 蹑手蹑脚退出山洞,方棋在外面靠墙坐下,望着夜空。 可千万不要有鬼啊……方棋眼珠乱转,靠吃东西分散注意力缓解紧张。大家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动嘴的,他长得不好吃! ***** 方棋转身的一刻,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他能感受到那人温热的呼吸,和掌心柔软的温度。 小孩伸出今天端详过无数遍的食指,舔了舔。 从来没人关心过他,也没人找过他,就算久不归家。以前是没人肯找,谁会在意他的死活?后来是没人找,毕竟他孤身一人,一无所有。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么幸运,尝到有人关心的感觉。 心里酸酸涨涨的味道怪异而陌生,前所未有,一波一波汹涌而至。让他难以对付,应不暇接。 可是这种感觉他真喜欢,喜欢到恐惧,直想远远的逃开,却又不受控zhì的被吸引。他不敢回来,又舍不得不回来。想见到那个人,又怕见到他。他躲在石头背面,才稍觉心安,那是他拥抱过他的地方。 那人收回伸向他的手,他慌张的想拉住他。他要离开吗? 绝对不行! 看到那人在不远处停下,他疯狂跳动的心才平复下来,近乎狰狞扭曲的表情恢fù如常。 那人不经意的望过来,他起身,闷闷的走回山洞,偷偷张望那人的方向。 他是不是很厌恶他? 山洞的门没有关,他忧心忡忡的从方棋身上收回视线,一转头,看到屋里。 他的眼力比一般人强出许多,在深夜里也能正常视物,看得见别人看不到的许多细微之处。 映现眼前的明明是他住了两年的地方,却陌生的像是第一次见。 他恍然前进一步,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既不真实也不踏实。 晒过的被褥、换过的草席、扫过的地面、擦过的桌子,干干净净的桌上放满了洗好的食物。 门在他身后合上。 小孩僵硬的站住。 世人给他的只有丑陋和厌恶,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怎么应对别人的嫌恶打骂是他最擅长的事,可这个人……这个人…… 食指感受过的温度还是那么烫手,幸福到惊惧的心情如在梦境。这一刻永远比上一刻更受宠若惊,他抗拒又想要靠近。不等他细水长流的适应这样的陌生,新的一波浪潮又向他打来,把他吞没。 他感觉自己陷在泥沼里,随时都会全军覆没。 却不想逃脱。 他曾和光相遇,死了也甘愿。 这一刻的心情,不管在多遥远的以后想起,都还能让他开眉笑眼。时而山呼海啸,时而云蒸霞蔚,时而春暖花开,让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宣泄的快乐。他抬头,屋顶在吟唱;他低头,地面在舞蹈;他侧目,桌子在朝他挥手。 目光可及的一qiē都可爱友好。 他看到桌上的食物,想到这是为他准备的,他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甚至不用咀嚼就囫囵的吞下去,噎得他眼泪直流,可全身都是甜的。 那人合上门离开,小孩跳下床,趴在破陋的门后。那人背靠墙壁,不知在想什么,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菜。 他看着门外,又看了看里面的墙。从桌上拿来和那人手里相同的食物,用相同的姿势握在手里,他准确的找到那人靠着的墙壁的位置,蹲坐在地上,和他背靠背。 躁动的心绪许久才平息。 ***** 昨天不欢而散,第二天方棋果然想到做到==很自觉的不再在男主眼前刷脸熟,立志做一团晚出早归、无私奉献的空气。 天没亮他就起床了。但是男主好像比他还早……他扒着门框往屋里偷看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男主早就离开了。 方棋叹了一口气,看来他昨天的决定还是很英明的,男主果然在躲着他。 随他的大便吧!方棋深吸一口气,心道做为一团合格的空气,他要做到以下几点。 晚出――早上男主离开之前他绝不会出现。 早归――男主回来之前他要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绝对不碍人眼。 这样也好,方棋打着小算盘。早上可以睡懒觉,晚上下班早,不用看人眼色,自由活动,想干嘛就干嘛。宜人宜己,皆大欢喜。 只可惜没有手机啊手机! 手机在手游戏我有,想想没打完的那些游戏,方棋忍不住唏嘘了一把。 虽然方棋做好了充足的计划。 但是! 计划赶不上变化……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但不止还得寸进尺,呼啦啦的狂刮,想把他刮走? 因为……男主除了第一天早早的不见人影,接下来的每天都走得很晚回得很早! 方棋洗好了脸,带着小鸭嘴兽悠哉的去山洞打扫卫生,走了一半小鸭嘴兽往地上一蹲,摇摇尾巴不动了。方棋也不勉强,经过这两天的试验,他发现小鸭嘴兽怕的不是山洞,真正的对象多半是男主。 之所以不肯接近山洞是因为男主长期住在那里,里面都是他的气息。至于见到男主――不,它根本没见过,每次男主的脚步声还没响起,它就灵敏的发现,转身就没影了。 虽然不知道它怕个蛋蛋,但有一点很好使。只要小鸭嘴兽伸直脖子叽叽一叫,那就是男主回来了! 方棋踢了踢小鸭嘴兽的屁股,“我一会就回来。” 走到山洞,方棋矮身先看了看山洞的破门,不知男主从哪里搬来这么个破玩意儿,风吹雨打,腐朽的不成样子。有时间要补一补。 推门正要进去,随后透过那些洞,看到一双漆黑森冷的眼睛。 方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他拍拍心口,卧槽刚才那是啥? 男主? 方棋擦了擦汗,俯身再次看去,果然,在床边低着脑袋坐着的黑煤球可不就是男主吗? 来早了来早了,方棋暗道失策,迅速离开。 很快,方棋发现错不在他,每天小雷达――小鸭嘴兽吱吱一叫他就知道男主回来了,不管做啥他都抓紧撤,争取不打照面。可不对劲不配合的是小祖宗! 自从上次在山洞撞见小孩,方棋吃了教训长了个心眼,每天等到晌午才会过去山洞,这样不会撞到了吧。结果小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他不早早的去,他就早早的来。 大有一副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的意思。 除此之外,小孩特别热衷于盯着他看,当然只限于早上和晚上。看也不光明正大的看,偷偷摸摸的,拿着一片大树叶挡着脸。 早上一睁眼就对上一双专注而幽深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坐起来、揉眼睛、伸懒腰,穿衣穿鞋,洗手洗脸……任谁被盯着看都不会自在,方棋被他直勾勾的毫不掩饰的目光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简直毛骨悚然。男主对他到底有啥意见? 初以为是他现在的位置离得山洞太近,让男主感到不安全,所以方棋特别体贴的抱着自己被窝卷往旁边挪了一里地。然并卵,第二天还是看到了男主举着大叶子的身姿,眼神更哀怨了。 方棋一边纳闷一边不断的表xiàn自己。男主一来他就会从懒懒散散的晒太阳偷懒变得精神百倍,洗洗刷刷的干活!并且特别善良,摸摸抓来的**鱼鱼的脑袋,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呢。 过了两天,方棋灵光一闪,惊喜的想到一种可能。男主不会是在欲迎还拒吧?!看他一脸的欲盖弥彰! 越想越有可能,要不然他看他干嘛?他长得帅?当然这也是很重要的一条原因……方棋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想到这个可能性忍不住立刻就找男主证实,他就是这么果断的男人! 抓心挠肝等了一天,当天傍晚男主趴在树上看他。方棋提提裤子,想好了措辞,镇定雀跃的走过去,小孩抱着树干一见他过来,脸色微变,在方棋的注视下从三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钻进草丛里眨眼不见了。 方棋:“……” 方棋倒吸一口凉气,那么高的树说跳就跳,摔坏了怎么办?他是有多讨厌他? 看着小孩离去的方向,方棋苦笑摇头,看来他还是误会了。 方棋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不再过去找了。身正不怕影子斜,WHO怕WHO。 在方棋看来,他已经一退再退,安分守己,男主仍是不满意。 小孩看他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苦大仇深,更阴阳怪气。方棋也不天真的抱幻想了,不再扭扭捏捏装模作样,恢fù了正常的行事作风。只是他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心里却风起云涌。 他多脑残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是男主在欲迎还拒!看小孩那个表情,更合理的解释是在监视他吧! 真是小人之心啊!方棋嚯嚯的磨石头。 为什么磨石头…… 他想磨出来一个锅== 14.恶化 没手机没电脑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难过。这里的环境干干净净,空气清新好闻,有大自然最美的模样。 虽然和男主相处的不算愉快……很不愉快!他依然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个孩子,企图用时间和耐心感化他。 他要忙这个要忙那个,每天磨锅磨碗,抓鸡抓鱼,寻找新的可以吃的好吃的食物,准备尽量丰盛的饭放进山洞里。里面通常是两顿的量,晚饭和早餐,这样可以保证两人早上不碰面。 同时他给男主换了一张新的床,编了一张新草席,还拆洗了棉被。只是没有洗衣液,没洗干净。 还有没有火的饭,再丰盛也只能是素食——生吃叶子,炒熟都没条件。肉更是吃生肉,虽然他在深山待了几天胡子拉碴越来越像野人……也不会吃生肉的。因此,方棋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沉浸在生火的伟业中。 钻木取火、钻石取火……但是效果不太显著,日复一日,他自己气得快着火了,木头也没着火…… 除了不能看表看时间,刷网耍游戏,没火没肉没衣服穿,男主虎视眈眈,每天在疯了和快疯了两者之间转换以外。其他一qiē都好,生活很充实,也很原始QAQ 转眼又过了半月。 这表明方棋吃素也吃了半个月…… 再不吃荤他要炸了。 天色将晚,方棋在男主赶来之前做好了饭送到山洞,回到原地照常尝试生火,小鸭嘴兽围着他蹦蹦跳跳。方棋闲暇时用树叶树枝给它做了个简易粗暴的球,小鸭嘴兽嗷嗷叫着滚来滚去,当宝贝一样走哪儿带哪儿,睡觉都要抱着睡。 方棋生不出火,本就心焦气躁,又被它吱吱吱叽叽叽吵得头疼。随手抓起球往远处一丢,小鸭嘴兽回头看了看球,又看了看他,一脸迷惑。 方棋伸手一指道:“去捡。” 小鸭嘴兽张着嘴呆呆的看了他一会,才转过身四爪扑地撅着屁股一跳一跳的小狗一样叼住球跑回来,往方棋面前一放。方棋摸了摸它脑袋,举起球唰的扔得更远,这回小鸭嘴兽不用指挥,吐着舌头嗷呜嗷呜的去捡球,方棋就能清净一会。 本意是想让它不要那么吵,谁知小家伙单机玩球早就腻了,现在有人陪着它玩简直爽翻。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叼球回来的速度飞快,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让他丢球,来回几十次还不嫌累,方棋胳膊都抡酸了…… 方棋头大不想搭理它,等的时间长了小鸭嘴兽突然扑过来把球叼走,方棋松了一口气小烦人精总算走了。随即一个圆圆的东西迎面飞来,正砸进方棋怀里,方棋低头一看凶器就是那颗球。 小鸭嘴兽兴奋的等着他把球丢回来。 方棋瞪了小鸭嘴兽一眼,忽地勾唇一笑,刻意放慢动作,把球坐到屁股底下。小鸭嘴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拼命从他屁股底下往外拔球,等它费劲八叉的把球拽出来,圆的已经变成扁的了== 小鸭嘴兽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球,眼泪迅速聚拢,眼看吧嗒吧嗒的要掉下来。方棋见状,放下手里的活,把球给他搓圆,道:“别哭别哭,我们来玩打球。” 小鸭嘴兽这才转悲为喜。 所谓的打球,其实就是扔球。方棋把球扔给小鸭嘴兽,小鸭嘴兽再把球扔给他。小鸭嘴兽开心的吱吱吱,方棋表示他宁愿去背课文。 一人一兽有一搭没一搭的扔球,直到小鸭嘴兽高兴的忘了形,仰天吱吱一声吼,方棋把球传过来。小鸭嘴兽从地上跳起,旋身一踢,球飞快回转,哐当砸到方棋脸上。 方棋:“……” 小鸭嘴兽:“……” 方棋迟钝的摸了摸鼻子,嗓口咸腥,他赶紧微微仰起头,一手捏住鼻翼,清晰的感觉到血顺着下巴往下流。 小鸭嘴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闯祸了,登时扑上去想看看。刚抬起爪后跟,一道身影半路杀出,速度极快,横档在方棋身前。小鸭嘴兽险些撞到他腿上,扑通一下坐到地上,不敢动了。 血液逆流,方棋被迫吞了一口血,又摸了摸鼻根,血流的不那么凶了。 察觉小鸭嘴兽好一会没动静,料想它是吓坏了,方棋微微撇过眼往下看,正想说没事不疼,猝不及防的看见一张毛茸茸的脸。 方棋千想万想没想到会惊动男主==,连鼻子疼都忘了,一脸懵逼的看着男主。 他来干嘛? 落井下石? 方棋往后挪了挪屁股,随后就看见男主转过头盯向小鸭嘴兽,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一脚从地上勾起来球握在手里,用力一掷,球呈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哗啦碰到几片叶子,瞬间消失在地平线,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方棋:“???” 小鸭嘴兽:.·′ˉ`(>▂ 15.信徒 好半天,他才从原路折回,趴在树丛里偷看。 那个人看起来还好,怀里抱着那个有一张扁扁的嘴、碍眼的丑东西,怎么没摔死它? 那人垂首摸了摸丑东西的头顶,丑东西因祸得福,正咧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个人在给他重新做一个球。 他红着眼睛看着他们。 以前他自己待着,日日夜夜,从来不觉寂寞。可是现在,那个人近在眼前,耳边是丑东西的碎嘴絮叨,和那人不耐烦却又温柔的训斥,比过去喧哗热闹太多,他却更孤独。 那个人只是远远坐着,离他那么远。他什么都没做,可是侵略感那么强,让他如坐针毡、患得患失。 没人知道,他的那些阴阳怪气和故作冷漠,都不是他的本意。 他怕自己热烈的仿佛能灼穿一qiē的眼神会吓到他,他怕自己丑陋的异于常人的容貌让他厌恶。他有那么多的顾虑,心慌又彷徨,只敢这样远远的看着他。 可是…… 他不甘心,想要得更多。 那人做好了球,比原来的那个更大更漂亮,小鸭嘴兽瘸着腿在地上扑来扑去,开心极了。 那人摇摇头,似是无奈的笑了笑,他遥望远处,神色凝重,许久不曾回神。 鸿元怔怔的看着他,他在想什么? 夜深了,鸿元看看天色,月上梢头。那人贪睡,睡得早起得迟,此时早过了他平常休息的时间,他却反常的没睡,继续在那里发呆。鸿元一动不动,心中越发自责,片刻后方棋叹了口气,直起身来,继续用力的摆弄木头,嘴里念念有词。 他曾好几次看到过他长时间的进行这个动作,鸿元收气敛息,伏在草丛里往前爬了爬,挨得近了一点。小鸭嘴兽困倦的抱着球,疼痛和倦怠让它嗅到危险的气息也只是警觉的竖了竖尾巴。 小孩掩映在黑暗中,看方棋一边发狠的摩擦木头,一边恶声恶气的说:“我要火!@#¥%@(#不信生不出来火……#@¥%%(¥%(……火火火#¥%¥#!” 鸿元眼睛一亮,眉头舒展开来。 ***** 小孩受惊落逃,方棋缓了好一会才转过身,往小鸭嘴兽消失的方向走去。 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它。 小孩人不大劲不小,把小鸭嘴兽一口气扔出百米之外,万幸山上到处都是树,小鸭嘴兽挂在树枝上,只擦破了一层皮,抱着树干叽叽叫。 方棋循着声音很快找到了它,小家伙有点恐高,尾巴紧紧的勾住树干。方棋爬不上树,在树下张开双臂哄它,“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小鸭嘴兽擦擦眼睛迟疑的看着他,方棋道:“摔不着你,跳,乖。” 小鸭嘴兽稍作犹豫,尾巴尖勾住树干头朝下,吞了吞口水,闭眼松开尾巴往下一跳,正掉进方棋的怀里。 小家伙吓坏了,回去的路上嘤嘤个不停。 方棋哄了好一会,收效甚微,思虑片刻便搜集了一大堆干树叶,给它重新滚了一个球。 小鸭嘴兽含着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树叶堆变成小球,小球又变大球。 小鸭嘴兽捂着嘴巴发出惊叹声,方棋眼神微微放空,始终无法集中精神,满脑子都是那一瞬间看到男主的表情。 狠厉残虐和绝对的平静,只有眼神透出彻骨的冷血阴狠,可怕的令人胆寒。 小鸭嘴兽可怜的充满求生欲的渴望和恐慌的眼神,没有唤醒他一分一毫的良知和怜悯。他冷静而理智,动作毫不迟疑,置它于死地。 方棋心情复杂难当。男主在《成神》书里前期的角色,就像小鸭嘴兽一样任人宰割,而刚才的男主何尝又不是活脱脱的升级版的施暴者。 过往的经历让他小小年纪已经视生命为草芥,他早晚会翻身的。方棋想,到那时候……到那个时候,鸿元报复当事人无可厚非,以牙还牙血债血偿都是情有可原。 然后呢? 对无辜的旁人会怎么做? 会有多少生命像小鸭嘴兽一样,因他的一时喜恶,被轻yì的夺去性命,毫无反手之力? 他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方棋想啊想,越想越清醒,越想越胆战心惊。 横竖睡不着,睡着也会做噩梦吧==,方棋长长的叹息,给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小鸭嘴兽盖了几片大荷叶,然后抱着他那一堆石头和木头继续生火。 ***** 深夜。 一道瘦小的身影在林外踌躇半天,再三张望,才缓步走来。 脚下的树叶每一次落地抬足都会发出细碎的哗啦声响,那个影子十分慎重小心,每走一步都会在原地稍作停顿,眼睛牢牢的黏在数日来让他魂牵梦萦,食寝不安的人身上,唯恐惊醒了他。 一步一步,像是从寒冬走向早春。他所经之地枯叶回春,芳草青青百花斗艳,弥天星钻悉数落在地上,一地璀璨,发出浅淡刺眼的光芒。 踩着一地恋慕和惶惶,终于行至那人身边,不远不近,正好一尺距离。 小孩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撑地,身体微弓向前,痴迷的、仔细的打量方棋。 近乡情怯似的,明明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他的头发比第一次见时长长了一些,前额有一缕发尖搭在他眼睛上,眼皮不时会跳动一下,睡得很不踏实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许久,小心的拨开头发,视线一寸一寸的下移,生怕会错过一丝细节。 他眉眼鲜活,一笑一说,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带着极丰富的生命力。他的鼻梁又挺又直,鼻头却有点圆,嘴唇有点干,起着干皮。 小孩吞了吞口水,竭力忍住帮他舔舐润湿的冲动。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一会用鼻子呼吸一会用嘴,能看得见他柔软的舌尖。 月光下的小孩像是一个最虔敬痴热的信徒,他酝酿极久,深吸一口气,缓慢的俯身。左手撑在方棋的手臂左边,右手撑在右边,双腿横跨在他身体两侧,做出一个虚虚把人拢在怀里的姿势。 他低着头端详他,屏住呼吸低头,挨近他的脸,张开嘴。 方棋的呼吸吐在他的嘴里,鸿元享受的闭上眼睛,心里酸酸涨涨的,充满了澎湃热意,又矛盾的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安详。 他睁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他。 这个人……真是长得处处合衬他的心意,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宝贝。 他爱不释手,不知道怎么才好。 想要把世间最好的东西双手捧到他面前,可他什么都没有。 16.大王 鸿元姿态可笑,一夜都保持着俯卧撑里‘俯’的姿势,直到天将破晓,还不见半分疲态。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可只有不舒服,才能让他切实的感受到这是真实的。 他对这个人,不管做什么好像都特别容易上瘾。看着他,触摸他,闭上眼睛想他,都觉得好快乐。 再不起来会被发现。 这句话在他心里转了十多遍,只是手脚不听使唤的纹丝不动。眼看他从深睡到浅眠,翻了个身,平躺的姿势换成侧卧,小孩才如梦方醒,慌忙的从他身上起来。 小孩坐在地上,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手掌一片血红。 张开手心看,石子深深的硌进掌心,皮肉外翻,周边的血痕已经干涸,只有血口经他这一动又开始小股的往外冒血。看样子应该早就裂开了,竟然一直没有感觉到疼。 小孩不以为意的合起手掌,擦了擦石头。 石头本身就是黑色,擦掉湿濡的血迹,待表面变干根本看不出来染过血。小孩还是不放心的悄悄跑到山泉边,仔细的洗了洗石子表面。 随后才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石头回到原地,将石子放在那人的身边。 直起身来,小孩皱了皱眉,似是觉得不妥,又拿起来。 放在他的身侧,怕他翻身会硌到;放在最显眼的脑袋旁边,怕石子尖锐的棱角会扎到他的头;放在远处,又怕白费功夫,他会注意不到。 小孩蹙眉为难了好一会,倏地眼睛一亮。 他捧了一堆树叶备用,随后在地上挖了个坑,铺上干树叶,才把石头摆在上面。这样一来,就算这个人睡觉的时候滚过来,压到石头,因为下面有坑,上面又有软软的树叶做缓冲,也不会伤到他。 做好这一qiē,鸿元松了口气,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色,眼神黯然。 他必须走了。 转过身来不经意看到一旁,小孩警觉的飞速侧头,小鸭嘴兽立刻闭上眼睛,拼命装睡。 小鸭嘴兽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了一下眼睛――这是它在野外生活养成的习惯,以防在酣睡中被其他野兽偷袭。 不过一般没人会偷袭它…… 它睁了一下眼睛,习惯性的又闭上,脑海里还印着那张让他惊惧到极点的脸。 小鸭嘴兽激灵一下,登时睡意全无,爪尖开始哆嗦起来。 是在做噩梦吧!一定是还没睡醒! 它紧紧地闭着眼睛,连睁眼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耳边传来树叶被踏碎的声音,小鸭嘴兽脑袋一团浆糊,手脚都是麻的,吓得什么也不能想。紧接着它僵硬的身体被粗鲁的提起来。 小鸭嘴兽眼皮剧烈的抖动,眼泪呼之欲出。 它无父无母,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睁眼醒来已经在风瑶山上,过去种种如梦一场了无痕迹。它依稀觉得自己活了很多年,却对以往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在风瑶山游手好闲了几天,天上地下它都敢钻,先前山上总是飘着缺皮少脸的孤魂野鬼,它都不怕,撵兔子一样把鬼撵得满山跑,统统赶到山脚下。 它日天日地天下第一,却唯独不敢接近那片山洞。 山洞周围隐隐绰绰有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场,压得它直不起腰来,浑身不舒服。 它对这个人有近于本能的恐惧。 它缩着爪子,紧紧的绷住腿,蓦地感觉下|身一股湿热,滚滚腥臭的热流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小鸭嘴兽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啊啊啊它(又)尿了! 小鸭嘴兽扁扁嘴,眼泪在眼眶打转,羞愤欲死,又想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眼前的人轻yì的看出它的意图,张开嘴巴的一瞬塞了满嘴手指,把它的嘴撑得大大的,舌头也被拖出嘴巴老长一截。 小鸭嘴兽被揪着舌头,口水顺着下巴哗哗的淌,一句话也喊不出。 “闭嘴。”鸿元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 小鸭嘴兽只觉得舌头要给他拽掉了,点点头嘴巴就好疼。这时鸿元眼睛下扫一眼,明明眼前人没什么表情,它却绷紧了小腹,尿又停了,憋得它热汗满面。 鸿元放开了它的舌头,不客气的随手丢在硬邦邦的地上。 小鸭嘴兽捂住裤裆艰难的爬起来,抬起头偷偷的看了男主一眼。小孩神色寡淡,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鸿元甩了甩手,没再施舍给它一眼,低着头快步走开。 看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小鸭嘴兽咂咂嘴,翻着眼白想,它总是觉得现在的心情似曾相识。三分魂不附体的惊怕,三分不可望不可即的崇拜,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四分让它想忽略都困难的被宠若惊。 小鸭嘴兽摸了摸自己的舌头,想加深这个印象,茫然的叽叽了一句。 “大大大大大大大王。” 怪异又熟悉的感觉转瞬即逝,等它集中精力去想,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让它以为是错觉。 然后…… 它就发现自己又尿了orz……难道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吗…… 小鸭嘴兽崩溃的低头看看,又心虚的看看方棋,什么也顾不上想了,默默的爬起来,反手摸了摸自己屁股上的湿毛,又猥琐的闻闻自己的爪。 好臭好臭好臭哦。 小鸭嘴兽打了个喷嚏。 小鸭嘴兽在地上刨了点土把自己的尿盖住,毁尸灭迹,然后若无其事的撅着屁股等风干。 还是好臭。 小鸭嘴兽潜伏在草丛里,背靠早霞,没过多久,方棋睁开眼睛看看天空,翻身卧在地上趴了好一会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秋天的早晨露重,他半边袖子都湿了,胳膊凉飕飕的。 天一天比一天的凉,没火没被褥,到了冬天可怎么熬啊,方棋愁眉苦脸的叹气。 小鸭嘴兽啪嗒啪嗒假装从远处跑步过来,脚步轻快,一跳一跳的,蹲在方棋跟前摇尾巴。 清早的空气多清新干净啊,臭味就显得格外突兀。方棋搓了搓鼻子,在小鸭嘴兽身上打量一圈,道:“你尿床了?” 小鸭嘴兽傻着脸看他,吱呜一声泪奔了。 方棋:“……” 方棋啧了一声摇头,掉了个方向站起来,不远处的树枝抖了抖,掉下几片树叶。 没风啊。 方棋心思一动,抬眼看去,小孩一大清早蹲在树上,发现他看过来,慌乱的侧头躲了躲,很快又扭转过来,犹抱树干半遮面,左眼含羞右眼带怯。 17.错识 含羞带怯?方棋打了个寒颤,一定是他的眼睛中了毒!剧毒!男主怎么会羞!怯! 方棋低头干咳了一声,昨晚幸亏男主跑得快,不然他大耳刮子就糊上去了……一大清早就往他这儿扎,按照他对男主的了解,以及昨晚男主对小鸭嘴兽的残暴言行,综合起来判断,绝不是以德报怨来的。 八成是来复仇的!他的示弱都是阴谋! 方棋郁闷的叹了口气,跟男主结仇绝对不是好事啊==他昨天一时冲动,两人的关系大概要结冰了吧…… 也不知道值不值。 方棋默默的低头看看小鸭嘴兽,小鸭嘴兽对着手指,哀怨的白了他一眼,哼一声屁股对他。 方棋:“……”看来不大值。 方棋踢它屁股一脚解气,收脚时余光扫到那堆树叶和石头,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方棋惊诧的转头看去,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因为那个叶子摆的是有点圆润的四四方方,乍一看很像正方形:╰(*°▽°*)╯ 这个形状明摆着不是自然形成的,再说昨天还没看见呢。方棋往背后看了一眼,心道多半是它搞的鬼,小东西挺有良心,不枉他得罪男主一场。 方棋上前几步捡起石头,石头个头不大,一只手就能握在手里,方棋下意识抓着石头在手里转了两下,咔哒一声石头撞在一起,突然掌心火烧似的疼,方棋闷叫一声,反手把石头扔了。 卧槽!方棋低头看自己的掌心,红彤彤的一大片,妈个鸡好疼啊! 这石头是会咬人吗?! 小鸭嘴兽!真是看错它了! 趴在树上的小孩看看被扔掉的石头,眨了眨眼睛,眼圈登时红了。随后瞪大眼睛,愤怒的瞪着石头,上下两排牙齿咬得紧紧的,像是要将其嚼碎吃了才解心头之恨。 树下的方棋吹了吹自己的手,俯身拔了几根草叶,用沾着露水的叶子在手心敷了一会,火辣辣的疼痛才稍稍纾解。 小鸭嘴兽无辜的睁大眼睛看他,方棋丢了叶子想找它算账,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脚下一停,猛地抬起头来。咦咦咦刚才是怎么疼来着? 火烧似的疼,火烧?火火火烧烧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吧?! 方棋软手软脚的把两块石头重新捡了回来,左手一块右手一块,深呼吸,将两块石头轻轻的撞在一起,噗嗤一声,冒出来一大片火星。 方棋僵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真的是火?方棋低头看着两块其貌不扬的黑色石头。 他哆哆嗦嗦,第二次加大力度碰撞。这一次手里的石头甚至像是火柴一样晃出细弱的小火苗,很快就灭了。 但已经足够方棋感到惊喜。 没有失去的光明和肉的人,无法理解他现在的有多激动!作为一个现代人,停电一天都能要他半条命==现在居然在没电没火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天,我是个英雄…… 英雄要吃火锅!吃烧烤!吃小龙虾!吃肉!吃吃吃! 这不是单纯的拥有了火!他拥有了吃,就拥有了世界。 方棋蹲在放石头的那堆树叶旁边,又用力的打了几下,一手挡风拢住火苗,轻而易举大打出火来。 树叶烧的呲啦呲啦响,跳跃的火苗映进方棋的眼底,小鸭嘴兽夹着屁股迈着小内八走过来好奇的看。 方棋温柔的低头看看小鸭嘴兽,抱起来啃了一口。 小鸭嘴兽捂着半边脸疑惑的看着他。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风儿轻轻吹,有火起码能吃一顿像样的饭,现在天越来越冷了,还能生火取暖!小鸭嘴兽真是他的救命恩人! 方棋已经拟定好了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以及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大大大后天的菜单XD 方棋和小鸭嘴兽含情脉脉(?)的对视,片刻后方棋一字一字的说:“干得不错。” 小鸭嘴兽:“???” 方棋说:“你太能干了居然有火啊从哪里找到的打火石以前为什么不早说?!!!我要给你养老。” 小鸭嘴兽:“……” 男主:!!!QAQ!!! 方棋牵起小鸭嘴兽的爪子,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走了。 小孩被抢了功,无比蒙圈的看着他走远,委屈的一比那啥,脸和眼都红红的。本就长满了毛的脸配着通红的肤色,显得更加怪异。 他用发抖的手捂着眼睛,小声的呜咽起来。 方棋迫不及待的架起他的半成品锅煮了几颗鸡蛋,火熊熊的烧着,不时溅出火星,看着就很赏心悦目。方棋满意的想,天不亡我,这下有了火,不光他有肉吃,男主也能跟着沾光。 试问有几个人能拒绝美食?还是男主这样的没吃过好东西的。 到时候他拿肉晃两下,还愁小孩不会放下屠刀,举手投降? 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方棋神清气爽的舒了口气,转眼就看见小鸭嘴兽举着爪子往火里伸,一个没拦住,被燎掉一爪毛。 方棋无语道:“你没看见这是火么?怎么把头伸进去?” 小鸭嘴兽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毛,似是极为不解,“叽叽叽。” 方棋见状,心底依稀闪过一个疑问,它不知道这是火? 不待细想,小鸭嘴兽心神不宁的放下爪子,凶猛的火苗不时蹿过来,方棋抱起它往后挪了挪,拧了拧它的脸道:“想什么呢?” 小鸭嘴兽左看看右看看,出于野兽的直觉,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它,充满强烈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几乎要把它烧个对穿。 小鸭嘴兽抬起头害怕的看着方棋。 方棋把一片大荷叶盖在锅上,起身去河边宰鱼。 小鸭嘴兽哪里敢离开他的视线,只恨不得长在他身上。见方棋离开,忙亦步亦趋的跟上,几乎是贴着他的脚跟在走。 方棋好几次抬脚的时候都踢到它,低头看看,以为它还在为昨天的事后怕,索性索性提着鱼,右手抱起它往河边走去。 小鸭嘴兽抱着方棋的肩膀,紧张的到处看,蓦地看到树林前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鸿元沉着脸、阴森森的站着,冷漠的看着它,呲了呲牙。 原属于他的殊荣被小鸭嘴兽横刀夺爱,他现在简直想生吞活剥了它。 小鸭嘴兽屁股收紧,胯|下的毛又有点湿。 小鸭嘴兽显然已经产生心理阴影,拼命忍住尿意:好、好可怕,饶命!QAQ!!! 18.鬼啊 方棋带着打理好的鱼回来,水才刚冒点热乎气。方棋看着自己亲手做的两指厚的锅底,等锅开得猴年马月啊……心想要不然吃烤蛋吧……有烤蛋的吗……算了,还是烤鱼吧。 这个时间点男主应该早就走了。方棋四处张望一番,果不其然,不禁颇为遗憾,他本来还想让男主吃个热鸡蛋再走呢,顶饿。 不过这样也好,小孩这一走怎么也得到黄昏才能回来。他现在有充足的时间为男主准备丰盛的晚餐,打个漂亮的开门红。初步想烤一只鸡,两条鱼,三颗鸡蛋……希望男主吃人嘴短,吃了这顿饭,能和他大手牵小手,走上友谊的小船。 方棋把锅端下来,削了一根木棍把鱼串起来,想为今晚的饭做准备,先练练手。看火不够旺,又指使小鸭嘴兽把之前收集的干树枝抱过来,填进火里,树枝噼里啪啦的响,火旺了。 方棋小心的架着鱼,时刻注意串鱼的木棍不要烧断了。片刻后烧鱼的香味阵阵传来,方棋流着口水,得意道:“想吃吧嗯?” 小鸭嘴兽不是个捧场的观众,垂头丧气的吱吱了一声。 方棋没有被它的敷衍影响到心情,“马上就能吃了。”方棋翻着鱼身,在香气中一时太忘形,忘我的吹:“你不知道啊,我做的饭可好吃了!自学成才!那些菜啊我看着菜谱做一遍就会喽!老子以前就想等我赚够了房钱以后就洗手不干,开个菜馆创业bababa香吧?” 小鸭嘴兽无精打采道:“叽。” 鱼烤好了,方棋陶醉的闻了闻,香味简直一绝! 不止闻起来一绝,吃起来也很绝。 外焦里生,表面黑乎乎的苦唧唧的,里面白生生的肉都是凉的……还没盐,没有调味料,淡出鸟来,味道让人非常说来话长。 方棋吃了一口就吐了。 小鸭嘴兽倒没嫌,生的糊的对它而言好像没什么区别,方棋把烤糊的鱼整条都给它,自己又烤了一条。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一次不行从头再来,方棋这回改变了策略。 不求里外都熟,只求表面不糊,哪里熟了吃哪里。于是他就烤熟一圈吃一圈,鱼一层一层的缩小,没有那股糊了的焦苦味,至少可以入口了。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大□□美食家,吃了肉心情好,方棋开始寻思搜罗山里其他的能吃的好吃又好抓的东西。 他每天时间充足,想做什么随时可以上手。 心里刚打定主意,方棋便准备着手行动了。 鱼刺轻细,方才为了省事都吐在地上,不好清理。方棋刨了点土埋埋,看小鸭嘴兽还在愣神,催促它道:“愣着干嘛啊,讲点卫生好不好,埋了!” 小鸭嘴兽有样学样,就算双眼放空,也比方棋还熟练的刨土盖在鱼刺上。 往火里塞了几根耐烧的木棍,方棋带着小鸭嘴兽出发了。 其实没什么好找的,这段时间该逛的都逛遍了。山上植物居多,而动物大的不敢抓,小的没几个能抓得住的。除了鱼和鸡还好上手点,再就是兔子了,这个要看运气。 反正他至今为止一只也不曾抓到过。 方棋和小鸭嘴兽一前一后,尾椎图解,目标瞄准一只肥肥的兔子。这兔子的肚皮都快贴地了,跑得却很快,小鸭嘴兽撵着兔子朝他跑来,方棋左挡右挡,兔子险中求胜,嗖的从他分开的双腿中间跑走了。 ……真狡猾。 方棋反应也不慢,扭头狂追,经过这几天跑跑跑,方棋明显感觉自己体lì变好了。胳膊和腿都有淡淡的酸疼感,大概很快就能减脂增肌变成帅气的肌肉鼓鼓(因为没有理发店刮胡刀所以)长发飘飘胡子也飘飘的野男子了! 兔子往山下方向跑,方棋和小鸭嘴兽自然紧追不舍。兔子在前面起跳,跳过一个障碍物,方棋死死的盯着兔子,也跟着起跳,跳过去跑了十多米,方棋觉得哪里不对。 唉刚才那个长条东子是啥? 一边想一边急刹车,回头一看,横躺在地被他踩了几脚的分明是个人! 风瑶山后山怎么会有人?风瑶派弟子? 可书里不是说风瑶后山到处都是孤魂野鬼,是不祥之地中的不祥之地,风瑶派有死规矩,擅闯后山者死在里面一律活该,概不负责。 男主是个意外,把他赶进后山就是让他死,哪能料到命硬难死。 方棋挠了挠头想了想,他还是不信书了。书上还说男主逆来顺受好欺负呢,真相不是。书上说山上有野鬼孤魂,然而只有野坟。书上也没说会有通晓人语的小鸭嘴兽。 可见这个世界的情节并不是严格遵循书来设定的。 看着躺在地上浑身血迹的人。 死了没? 方棋对风瑶派弟子印象极差,死了最好,他就有衣服可以替换了!这人还背着一个大背筐,他正缺这个,抓个鸡挖点菜,背着走多方便!省得他用手抱来抱去,束手束脚的容量还不多。 方棋蹲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那么问题来了。 要不要打死? 方棋俯身端详一遍这个人的脸,虽然这里没有法律约束,杀人不用偿命,他还是有基本的道德观。不过打死不忍下手,袖手旁观还是可以的。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风瑶派弟子,救了他也许就是害了男主。 可是…… 好想要他的背篓啊! 方棋再三犹豫,警告自己不要顺手牵羊!他现在扭头就走,等几天过来看,这人挂了就不算是他偷的而是捡的啦! 这么想完,方棋起身第二次想走,又第二次犹犹豫豫的蹲下来。 这人是躺在地上的,正正把背篓压在下面,背篓扁扁的都被压得变形了。方棋摸了摸下巴,得给这人翻个身,要不然再把背篓压坏了…… 搓搓手,掰着那人的肩膀,刚把上身翻过身,那个人随着他的动作低低的□□一声,方棋还扶着他的肩膀,紧张的一动不敢动,别醒别醒…… 醒了就是个麻烦……大麻烦…… 那人睁开了眼睛,看着方棋。 “……”方棋:“妈了个大巴子。” 方棋还没说什么,那人看到他,忽然全身剧烈的抽搐起来,眼白上翻的厉害。方棋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那人颤着手指,不偏不倚戳中他的鼻尖,“鬼、鬼啊……” 19.姓柳 那人说完失去气力倒在地上,但是没晕,嘴里往外吐着白沫。 方棋站起来无语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不过是几天……好吧十几天没洗头没刮胡子,有点邋遢他承认,但绝不到像鬼的地步吧?! 大眼瘸? 方棋没好气的站起来,转身就走。 走没几步,小鸭嘴兽突然吱吱吱的尖叫起来,这是个预警的声音。方棋激灵一下,快速回头,做出防御的姿势。只见方才那人挂着白沫已经走到他身后,再晚几秒可能已经打过来。 “你想干嘛?”方棋冷冷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恩人?”那人愣了一愣。虽然手持凶器――背筐,但明显比他还紧张,两腿筛糠似的抖。方棋一看他这幅德行,心里有谱了,一步一步逼近,“你当时躺在那里,我是去救你的,你恩将仇报?” 那人流着泪后退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方棋翻了个白眼,一指指地,吼道:“看看!看看!鬼有影子吗?!你是不是傻啊,就算我是鬼你拿着这么个破筐子能砸死我?”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磕巴道:“那、那你为何模样如此怪异……” 方棋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连瞎话都懒得掰:“你管得着吗。” “……”那人松了口气,一下子卸了力肩膀塌下来,转而又高高耸起,惊喜道:“你不是鬼!太好了!那一定是高人了!” 方棋:“……” 看来眼睛还是有点瘸,不过被叫高人有点小开心…… 方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直白问道:“你是风瑶山弟子?” 那人重新把背筐背上,摆摆手苦笑道:“我仅是一介布衣,可读不起!” 风瑶山每隔三月招一次生,交一次学费,一次一两银子或是六颗下品灵石,不便宜也说不上贵。看来这人是个穷光蛋。 这么说不是风瑶派弟子了? 那人想必是提及伤心事,神色落寞。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不管真心假意,出于礼貌都该出言抚慰一番。 可惜方棋没有那根细心敏感的神经,看那人伤口还在流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低头朝小鸭嘴问:“有没有能止血的草药?” 小鸭嘴兽低头看看,从地上拔了两棵草。 方棋:“……” 方棋简直无言以对,接过草药,好一会才冷艳道:“高人想要你的背筐。” 那人:“……” 方棋递给他草药,“我跟你换。” 那人:“…………” 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方棋。 “不换算了。”方棋寂寞的叹了口气,又不能硬抢……而且随手从地上拔的草药,人自己又不是不能拔,肯换才奇怪,除非缺心眼。 方棋叫上小鸭嘴兽,继续去抓他的兔子,行了几步,那人从背后追上来,方棋怕他偷袭猛然转身。那人停在他跟前,把背筐往他怀里一塞。 方棋被他推着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讶然的看看背筐又看看眼前的人。这背筐还是新的,八成是这人才买的。刚才听他话里话外,家境颇是贫苦,居然还能如此痛快的出手相赠,可见真的缺心眼。 他说给就给,方棋倒不好意思要了,推还回去道:“我开玩笑的,你自己收着吧。” 方棋拍拍他肩膀继续走,那人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思索,目光定在跟在方棋身边的小鸭嘴兽身上。那小兽明显能听懂人语,且十分乖巧听话,亦步亦趋的跟着高人。 用力握了握拳头,毫不犹豫的再次大步追上去。 小鸭嘴兽叽叽一声,方棋回头看他,警惕道:“你老跟着我干嘛?” 那人眼珠转了一下。风瑶山稀奇古怪,有妖有鬼,上山路凶险万分,几次险些丧命,他实在怕了。此人随行的小兽不像是平常兽类,由宠及人,这人想必也非比常人,一人独行当然不如跟着高人安全放心。可是不敢多说,怕得罪高人。 方棋环臂看他吞吞吐吐,八竿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来,不由有点不耐道:“有话说话,结结巴巴的是不是老爷们?” 那人道:“在下柳、柳春云,我,我……”随之响起一道响亮的咕咕声。 方棋嘿嘿嘿的下瞄一眼,了然道:“饿了啊?” 柳春云尴尬的摇摇头,随即想起这是一个现成的理由,又点点头。 方棋最懂饿肚子的滋味,道:“饿了就直说呗,我又不笑话你。就看不惯你们这些端着的,不好意思啥啊,说一半藏一半,谁猜得出来啊?” 说着方棋从兜里掏啊掏,掏出来一把小绿蘑菇。 他习惯随身带着零嘴,以前是把妹把汉,讨人喜欢。现在一是习惯成自然,二是山上打兔子累了无聊了,也没手机玩,吃点东西打发时间。这小绿蘑菇是他最待见的一种,长得像蘑菇,但个头要更大一点,最最难得的是吃起来不是酸酸甜甜的糖果果汁的味道,而是像馒头! 还挺有嚼劲的,还很顶饱。方棋叫它小绿蘑菇,也叫压缩馒头菇。 可惜产量不多,他一共才十三朵。这些天省着吃再省着吃,也就剩下四朵了。 压缩馒头菇他当然不会随随便便给人吃!方棋抓着馒头菇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掏出来一把像生菜的那个甜甜的叶子。 “吃吧,没毒。” 方棋大方的给了他一捧,伸出的手却迟迟没有人接。 方棋抬头看去,柳春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馒头菇。 方棋的脸马上耷拉下来了,警觉的把馒头菇往袖子里揣,往前递了递甜生菜,“吃不吃?不吃连这个都没有,给我滚蛋。” 柳春云失声道:“婴罗草!” 方棋啊了一声,又啃了一口馒头菇,嚼啊嚼道:“什么玩意儿?” 柳春云看他吃得欢,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指着馒头菇肉痛道:“这就是婴罗草。” 方棋低头看看,心道是他瞎还是我瞎,这明明是蘑菇,他说是草。 方棋捏着吃了一半道馒头菇,道:“你说这个压缩……不是,这个是婴罗草?” 柳春云激动道:“在下自幼熟读医书,绝不会认错!医书上说:婴罗草喜阴凉高寒,中秋开花,叶红花绿,花呈椭圆形,形似草菇。婴罗草奇效众多,对小儿有开聪益智之效,对成人亦是大补,是极为珍贵的药材!” 方棋更激动道:“很值钱吗!” 柳春云:“……” 听他这样一说,方棋心思活泛起来了,环顾四周。这山上有吃的是没错,可连个锅都没有,必要的家具和食材,比如锅碗瓢勺筷子啊盐啊辣椒啊胡椒面什么的都要下山买。前山不指望了,中能走后山。 然而书里描述风瑶后山,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砸死三个鬼。他没钱也不认路,虽然经过这段时间观察,山上挺安全,但山下不知道啊,弄不好就没命了。下山路凶险,他又人生地不熟,走了可能就回不来,不敢冒险。再看现在,手上有货――婴罗草,可以换钱,也有领路的当地人,大不了卖了钱两人对半分,或者他再少要一点也能接受。 方棋干咳一声,收敛表情倒背着手,昂首挺胸,一派高人风姿。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心眼他还是有的,不能掏心掏肺和盘托出,山上就他和小鸭嘴兽,万一柳春云起了歹心,他不见得占得上风。现在装成大尾巴狼把人唬住,如果柳春云不怀好意,看在这点上,摸不清他深浅,也不敢轻yì乱来。 方棋衣袂飘飘,道:“说来我还没问,风瑶山是禁地,恶名昭著,你怎么敢上山来?你同伴呢?” 最后一个问题是诈他的。 方棋话音刚落,柳春云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副极为惧怕的表情。 20.迷雾 这柳春云是个郎中,一身医术,乐善好施。缺点是太好施了,专为穷人治病还不收钱,问题是他也很穷!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早前和一个农户女儿订了亲,嫌他穷,婚事吹了。现在近三十了还讨不着媳妇,只有四里八乡的好名声。 家里没米揭不开锅,他已然自顾不暇,这回上山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受人之托,来寻求一味罕见的药材。 方棋的眼角有点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的圣父…… 据柳春云道,风瑶山恶名已久,他自小听风瑶山的传说长大。在村民看来,世间所有邪恶污秽之物都出自风瑶山。吃人血肉的豺狼饿虎、食人精魄的厉鬼邪魂、打家劫舍的恶徒山匪,还有数不清的恶煞凶尸。 方棋听他哆哆嗦嗦细细道来,心知这柳春云并未夸大其词。 《成神》书里说过,风瑶山乃极阴之地,荒野山坟,古树参天,最易出猛鬼恶魂,群魔乱舞毫不夸张。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最有经验不过,山脚下最近的村落也离着十多里远。柳春云在山上看到他,第一反应是鬼,第二反应是高人,现在想来并不奇怪。 而风瑶山之所以弟子众多,广受推崇,也占了很多这方面的便宜。敢在风瑶山――即使只在前山开门立派,在凡人看来也是极为了不起的。 方棋听他说话,好似一下子被点醒。十多天来山上安全祥和,他几乎忘了这茬。 奇哉怪哉,他来到风瑶山近二十天,却什么也没瞧见,这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看书时,就连男主都在厉鬼身上吃了不少苦头。 另一边柳春云还在侃侃而谈,绘声绘色的讲。 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山脚实在凶险,用尸山尸海形容亦不为过,尸体冲天的腐臭,入目可见皆是累累白骨。漫山遍野,举首张望时荒无一人,粗望扫视时却人影憧憧。近处、远处、地下、半空、有脸的、没脸的、浑身是血的,一颗眼珠、一截手臂、残肢断手,和只剩半截身体的人身在地上蠕动,尽目皆是。 他心生退缩之意,回头一望黑影绰绰,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瞧不见下山的路。吓得他闭眼狂奔,中途不知绊倒多少次。 等他最后一次摔倒不省人事,再清醒过来就看到了方棋。 这是他一天来唯一看清楚的一张脸。 柳春云感激道:“山上山下真真是天上地下,想必是山上有高人您坐镇,那些鬼怪才不敢乱来,只敢徘徊在山下。” 方棋没说话,柳春云的所说所讲才是书中风瑶山的真实样貌。 坐镇的不是他,另有其人。 不过…… 是谁呢? 那些鬼怪总不会是怕他,男主更没可能,如果惧怕男主,就没有书中男主被欺负的惨出翔的情节了。 难道……是……小鸭嘴兽? 小鸭嘴兽通晓人语,智商不比人低,既不像是魔兽也不是平常兽类。可以说是最大的变数。 方棋低头看看它,他和柳春云说话,小鸭嘴兽则坐在地上无聊的啃脚趾,发觉方棋的视线便抬头看他,嘴里还含着自己的大脚趾。 方棋:“……” 他不想以貌取人的……但真的好蠢。 方棋想了片刻,越想越焦躁。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现实和书有异,本来以为只是陪着男主走一遍情节,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这么简单。想要拨开扑朔迷离的迷雾,却无从下手。这种人在暗我在明,被蒙在鼓里任人鱼肉的感觉太差了。 方棋神色肃重,柳春云不敢打扰,只紧紧的靠着方棋,一副找到靠山的表情。片刻过后,天色渐晚,柳春云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道:“高人。” 方棋没理。 柳春云只好又叫一遍,“高人,高人?” 方棋捏着额角回过神来,道:“干嘛你?” 柳春云嗫嗫道:“高人,我有一事相求,就是我说的那个药材……” 方棋道:“你也看到了,山上没有鬼怪,你想要什么自己去找。” 柳春云神色失望。 两人相顾无言,方棋倏然想起之前下山的打算,届时还要倚靠这人带路帮忙的!刚才怎么就把他拒绝了呢!还说话那么生硬不带转弯的!现在怎么再开口…… 这下换方棋坐不住了,低头酝酿一会,道:“你说受人之托,受什么人的托?” 柳春云没料到方棋会主动与他搭话,愣了一下,才诚惶诚恐道:“村东有个王大爷……” 方棋:“……” 村东有个又瞎又瘸的王大爷,在村头摸摸索索种了一片菜地,一边自家吃一边卖菜糊口。王大爷伶仃一个,一生未娶,四十多岁的时候捡了个女婴,辛辛苦苦拉扯到了十八岁…… 方棋十分肯定的想,这时候必须有个恶霸炮灰把王闺女抢回去做小妾! 柳春云道:“王大爷除了眼睛不好,腿脚偶尔酸痛以外,身体一直很硬朗。” 方棋:“……” 可从一月前突然发起高热,并从双脚开始溃烂流脓,且伴有极为难闻的臭气。这病会传染,伤口恶化的脓水沾上哪里哪里烂。 他四处打听,村民都讳莫如深,遮遮掩掩,在他再三逼问下才知道这是被尸虫咬了。想要痊愈也不难,其他药材都好说,常见且便宜,唯独缺一味叫柚芝的花。 据说只在风瑶山上才有,百般无奈之下,他来碰碰运气。 方棋指着小鸭嘴兽道:“这好办。那花长什么样子,你跟它说。” 柳春云干笑摆手道:“这、这不……它……” 方棋道:“你别看不上它。你自己找怕是十天半月也无法下山,可它不一样,最多两个小时……咳,一个时辰,只要是这山上有的,保管给你抓出来。” 柳春云半信半疑的看看小鸭嘴兽,刚想说话,小鸭嘴兽哭叫一声,开始刨坑,湿土飞溅。 柳春云吓得不轻,忙退了几步。 方棋尴尬的摸摸鼻子,俯身捏着小鸭嘴兽的大嘴,一字一顿道:“你、给、我、去!” 小鸭嘴兽抽抽鼻子,坐在地上蹬腿。 柳春云:“……” 方棋道:“你懒吧,晚上我就带你去见鸿元。” 小鸭嘴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控诉的看着他!方棋不为所动,它委委屈屈的站起来,没好气的朝柳春云吱吱一声。 柳春云:“……” 方棋道:“你说吧。” 柳春云恍恍惚惚的描绘一番柚芝的形状,小鸭嘴兽支着耳朵听,完后柳春云怕它记不住,正想重复一遍,只见小鸭嘴兽老鼠一样往草丛里一钻,柳春云忙转头去看,已不见它的踪影了。 柳春云道:“我们……真的不用一同前往?” 方棋道:“不用。” 柳春云依旧不大放心,方棋眼珠一转道:“你跟王大爷是亲戚?” 柳春云楞道:“高人何以这样问?” 方棋拢着手,挤眉弄眼的说:“王大爷的闺女长得很好看吧?” 柳春云的脸登时染过似的红,结巴道:“这、这……” 方棋道:“无亲无故你怎会豁出性命帮王大爷啊?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啦?” 柳春云大姑娘一样扭了扭身体,嗔道:“这可不能乱说!” 方棋被他娇嗔的语气酸出一身鸡皮,意味不明的笑笑,果然闭嘴不说了。 柳春云却更坐不住, 方棋哼笑小样我还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柳春云看了看他,很有倾诉的欲|望,半天后呐呐道:“文玉是个好姑娘,她心地善良,笑起来很漂亮……”说着说着柳郎中神采飞扬起来,“她跟其他女孩不一样,每天给我送鸡蛋……像天边的朝霞……溪涧的流水……” 方棋有一搭没一搭的提着。 少男……中(年)男情怀也是诗啊。 小鸭嘴兽对风瑶山了如指掌,很快嘴里叼着好几朵花回来了,摆在柳春云跟前。 这几朵花形状相似,却不是一个种类。想必是担心找错,所以类似于柳春云说的形状都采了一些回来。 方棋道:“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种。” 柳春云在花中略一翻找,拿出一种道:“就是这个!” 柳春云看向小鸭嘴兽,眼中全是震惊,朝小鸭嘴兽拱手道:“谢谢小……兄弟,在下叹服!” 方棋把小鸭嘴兽放在肩膀上,道:“我也有一事想有劳你。” 柳春云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下就磕头,“不敢当,您对我恩重如山,无以为报,唯有做牛做马来报答了!” 卧槽行这么大的礼……方棋吓得一呆,忙把人搀扶起来,感慨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王姑娘啊。” 柳春云:“……” 方棋将柳春云扶起,又把之前吃了一半的馒头菇拿出来,道:“你说这是珍贵的药材,大概……值多少钱?” 柳春云想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沉吟片刻后答道:“至少三百两银子,或是十颗中品灵石。” 方棋心里打鼓,听起来不太多啊,可转念又想,脸色有点不好看。 一朵馒头菇三百两,他这几天和男主你一朵我一朵,总共吃了十朵,那就是三……千……两……银子…… 吃了三千两……心好痛…… 柳春云方才说婴罗草有开聪益智的奇效?早知道都给男主吃了。他也吃了一半,不知道会不会变聪明,方棋默默给自己出了个题,速算题:19750520×19700908=() 方棋掰着手指算算,算不出来。难道是药效还没到? 说起这个他现在在书里的是身体还是灵魂?如果变聪明or变强壮了,回到现实世界里的时候能把聪明和健康带回去吗…… 脑洞开大了…… 言归正传,不知道这里的一两银子相当于多少软妹币。 想了想,方棋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呃,馒头?” 柳春云:“……” 方棋道:“错了,一两银子相当于你家里多长时间的开销?” 柳春云闻言,敬服道:“你果然是不世出的隐士高人。” 方棋:“…………”是在骂他不懂基本常识吗== 柳春云不大好意思道:“我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两银子大概够我用一年有余。但若是平常人家的话,一户三口之家的生活开支在六两银子左右。” 现在的钱都挺值钱的啊,看书的时候不觉得贵,现在换算一下的话,风瑶山每隔三月交一次学费,一次一两银子,一年四两。相当于一户人家半年的开支了。 方棋点点头,若有所思。 柳春云道:“高人问这个有什么打算?” 方棋被他左一个高人右一个高人喊得尴尬癌都犯了。更棘手的是顶着高人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怎么好意思谈钱这么庸俗的事呢,高人刚刚还不食烟火呢! 但是现在柳春云主动问起不说,以后更不好意思。方棋做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把卖药的事说了。 柳春云倒没有异色,道:“这事不难办。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多谢,”方棋松了口气,拍拍柳春云肩膀,道:“不会让你白陪着跑腿,以你所言,如果你真能卖出一颗婴罗草三百两的价钱,我定有重谢。” 柳春云慌忙摇手道:“举手之劳罢了!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哪里还敢要您的谢,折杀我了!” 方棋微微一笑,没有再说,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今天赶下山是来不及了,只好等明天。 方棋道:“明天我和你一起下山,我们就在这里会面,一早出发。可以吗?”争取当日来回。 柳春云忙道:“可以可以!王大爷还卧病在家,我也想尽kuài回去。” 方棋道:“那好,明天见。” 方棋干脆利落的扭头就走,回家。 柳春云张大嘴巴看他走出好远,才傻乎乎的追上去,道:“我我我今晚不跟您一起……住吗……” 方棋默然片刻,道:“你醒醒。” 他们才认识几个小时,怎么就要在一起住了。何况他住的地方超级烂,连个房子都没有,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多么的有损高人形象!更何况,他不是独自一人,还有男主啊。 小孩现在够难哄的了,见了他比见了鬼还可怕,本来已经势如水火,再带个陌生人回去,小孩又得挠他一脸。 他们的关系不能再恶化了。 21.咪(捉虫) 听方棋大有把他丢在这里的意思,柳春云左顾右盼,双眼溢满慌张和惊恐,唰的紧紧抓准他袖口道:“高、高人,可使不得啊,您可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能的。”方棋道。 柳春云:“……” 方棋道:“你怕什么,山上很安全,况且有高人我在这里,没有鬼怪敢伤害你。” 天愈发黑了,听到鬼怪两个字,柳春云含着泪把他抓得更紧了。大有他一走他就会挂在此地的架势。 方棋叹了口气,他很理解柳春云的心情,经历山下种种之后,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可是然并卵,他还是不能带他回去。 一阵风刮过,树影摇动,越发显得周围阴森森的。 柳春云道:“高人……” 方棋深呼吸,看来他必须使出绝招了! “这样吧。”方棋闭眼,忍痛从头上拔一根头发,抓过柳春云的手,极为郑重的放在他手里。 柳春云愣愣道:“这是何意……” 方棋严sù的说:“我的头发能作九九八十一种变化,如果这山上有谁敢伤你,不要怕,这跟头发会帮你御敌,保你平安。同时我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你遇险的消息,赶来救你。” 柳春云感动的看着方棋。 方棋道:“这下你可放心了?” 柳春云把头发,肃穆、庄重的攥在手心,我在胸前,如同握着一道保命符,道:“谢谢高人。” 方棋道:“嗯嗯嗯。” 方棋抱起小鸭嘴兽,朝他摆手拜拜,这孩子真好骗== 回去一路上,山青水绿,鸟语花香,方棋脚步轻快,想一想明天就有盐吃了就好高兴。 回家以后,方棋先去山洞瞧了瞧,男主还没回来。 然后才去看他早上的时候生的火,还留有一片火星,俯身一吹,木炭上翘起火苗,再有干草引火,花的点着了。 今天回来得迟,还没给男主送晚饭和早餐呢。 方棋挽起袖子,打定主意今晚先将就一顿,等他买回来锅和调味料,再来一顿好的。 虽说是将就吃,他也不想啃草了。早上吃的鱼,晚上吃烤□□!方棋抓起一只鸡去河边宰。 杀鸡最费事的是清理鸡皮上细小的鸡毛,按理说应当先用热水烫一遍,再去鸡毛会容易得多……可是朝他没热水,他的那个锅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他怎么就忘了早上把水架在火上呢,这样的话烧一天,总能烧半开吧? 千金难买早知道,方棋也没个镊子,只好辛辛苦苦的又指缝一点一点的抠鸡毛。 等他忙活完,提着洗干净的鸡回来烤,天已经黑透了。 和早上如出一辙,味道尝起来不知道怎么样,但香味掀出来了,飘飘袅袅,让人食欲大开。 方棋一边转着鸡,一边张望。不太对啊,小孩还没回来?一般到这个时间他早就在周围蹲点了,瞪着一双大眼看看看,今天怎么没瞧见他? 外面的鸡身烤至焦黄,最外一层快能吃了,还不见小孩的踪影。方棋换了个姿势坐,又换了个姿势坐,怎么也坐不住。 “鸭嘴儿,过来,来。”方棋朝小鸭嘴兽招手。 小鸭嘴兽:“……” 鸭嘴兽它忍了,鸭嘴儿是个什么玩意儿?!!! 方棋等了一会没动静,转头一瞧小鸭嘴兽抱着自己的球瞪视他。 “愣着干嘛啊,”方棋道:“过来帮我转转鸡,我有急事走开一下。” 小鸭嘴兽不情不愿的走过来,站在方棋坐着的那块石头上,用力把鸡举高。 方棋拍拍它脑袋道:“我一会就回,乖。” 小鸭嘴兽晃了晃脑袋。 方棋往山洞的方向走去,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看,身后火光映出温暖的橙黄色,小鸭嘴兽听话的举着鸡。 方棋笑了笑,心里暖洋洋的,继续前行,远远的看见他和小鸭嘴兽睡觉的地方…… 空空荡荡的。 方棋呆愣片刻,大叫一声跑过去,原地转圈,卧槽卧槽卧槽……他的被窝卷没了! 被窝卷是他和小鸭嘴兽搜集的干草,厚厚的一层,有树枝固定住,当被褥用。 竟竟竟然没了! 方棋:“!!!”谁会偷那个? 方棋第一个想到柳春云,很快又将其排除在外,那家伙老实巴交的,现在八成正感动的捏着他的头发睡觉。 除了他还能有谁? 想到另一个人,方棋头晕了晕,简直欺人太甚! 方棋怒气冲冲气势汹汹的往山洞走,在门口扒着门洞往里一看,果不其然,他的被褥正平平整整的铺在床上。鸿元坐在床上,抱着他的外套,许是听见了动静,微微抬眼看来,面无表情,嘴唇抿紧。 方棋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看那个被角铺的多齐整,被面连一丝皱褶都没有,不知道抚平过多少遍了! 方棋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他到底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孩有条不紊,冷冷静静的,这一qiē显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 卧了个大酒槽太欺负人了!虽然天冷了点,可你也不能抢别人被子啊! 不能再惯着他了!方棋坚定的握拳,他这是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啊!昨天小鸭嘴儿差点没命,他还没算账,今天又抢东西了! 不能怂,如果今天不给他点教训,下次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 奔着熊孩子必须得狠得凶的念头,方棋哐当一声把门重重的推开,门撞到石壁反弹回来,方棋早有先见之明的胳膊肘横在胸前,挡住反弹过来的门,才没有撞他一脸。 看到他进来,小孩紧张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方棋冷笑,看来他也不是不心虚的嘛。 小孩心虚他胆儿就肥了,方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恶狠狠的先把外套夺过来。 小孩还牢牢的拽着他的袖子,方棋猛地一拽,把小孩拽了个踉跄,撞到他腰上。 方棋呆了呆,没想到他会撞到他,下意识想摸摸小孩的额头,稍一心定,又想起这不是重点。 “哎呦这衣服怪眼熟,”方棋抻开衣服故意用力一抖,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我的衣服嘛。” 方棋把外套往肩膀上一甩,斥道:“是你的东西吗你乱拿?” 小孩有点无所适从,茫然的退后一步,像是被吓着了,胸口剧烈起伏,害怕的看着他。 看男主这个表情,方棋烦躁的抓头道:“你不要这么看我!” 方棋竭力压住心软和负疚感,重重的说:“这是原则性问题!不是你的东西不能拿,这是小事儿吗?你给我记住,不能养成小偷小摸的毛病!听见没有?!” 小孩吓了个激灵,黑漆漆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方棋走到床边,把被子卷起来抱在怀里,居高临下的说:“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又不会害你……你至于这么讨厌我?今天晚上的情况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晚上睡觉冷是不是?明天就有新棉被盖了,比草席子暖和得多,你先凑合一晚上。鸿元,人不能太自私。” 方棋吐了口气,一段话说完,心中的郁结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更郁闷了。 方棋看了小孩一眼,大步走出屋外。 双脚麻木的回到睡觉的空地上,把草席原样铺好,方棋心越来越沉,焦躁的把外套摔在地上。 他刚才说话是不是太重了? 不久前还在想他们两个的关系不能再恶化了,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今晚这么一闹,得了,两人算是彻底闹翻了吧。 现在怎么办?啊啊啊!方棋悔得肠子都青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这下把男主彻底得罪了,怎么整吧,以死谢罪?其实就算把草席送给男主又怎么样!他又不会少块肉,这叫忍辱负重! 可是…… 有错不纠,一味的顺从纵容,会把孩子养歪的。 那他也不能用这么暴力的方式啊! 其实也不算暴力……方棋安慰自己,他又没揍他。 方棋抱着脑袋在地上来回走,头好疼头好疼头皮好痒头皮好痒,明天一定不要忘jì买洗发水。 …… 不行我不能自乱阵脚,方棋冷静的想,明天他就有钱了,到时候给男主多买点漂亮衣服、零食、好吃的点心,扔掉草席子换上新棉被。小孩子嘛,很好哄的。 他这叫能屈能伸!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并不叫拍马屁! 没有哪个小孩能拒绝美食! 有了应对的办法,方棋稍微觉得安慰一点,拍拍手,往河边走。 不知道小孩这回会不会再抢一回草席。 如果这回他又拿走的话……就……就随他吧== 方棋远远的看到火堆,小鸭嘴兽兢兢业业的在烤鸡。方棋扶着树往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朝小鸭嘴兽走去。 方棋吸吸鼻子,这个味跟他走的时候不一样啊。 走近一看,小鸭嘴兽还在认真的转着鸡,察觉他的归来也没有松懈。小家伙劲儿不够,那鸡举着都快填进火里了,鸡皮烧得呲呲响,小鸭嘴兽看到离火离得近了,猛然又把鸡举高。 焦黄的鸡都变成漆黑的了…… 这么谨慎的把鸡烤糊,方棋凶它都不好意思张嘴…… 小鸭嘴兽在石头上蹦了蹦,高兴的叫:“叽叽叽。”示意他快接手。 方棋无奈的从小鸭嘴兽爪里接过,把鸡举到眼前看看,屈指敲了敲鸡的外层,邦邦硬嘣嘣响,糊的已经没救了。 小鸭嘴兽期待的看着他。 方棋绞着脑汁,艰难的夸它:“这个……我们家鸭鸭真厉害,烤成叫花鸡了,咳,叫花鸡,我们把皮……把壳剥开……” …… ***** 次日清晨,方棋早早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往山洞走去。周围静悄悄的,洞里空荡荡的。 方棋失望的叹了口气,把昨天给小孩剩的鸡用叶子包好,和半块馒头菇一同放在门口。 看时间差不多,方棋带着小鸭嘴兽去找柳春云会合。 行至昨晚分别的地方,柳春云已醒来许久,抱着背筐站在树下,听到脚步声举目望来,隔得远远的一边招手一边喊,“高人!” 方棋道:“嗯。” 柳春云跑来道:“高人的头发果然非同凡响,这一个晚上什么也没有!” 方棋强撑着打起精神,道:“过奖。” 柳春云道:“高人为何愁眉苦脸?” 方棋道:“牙疼。” 柳春云去牵他的手,关怀道:“柳某医术尚可……” 方棋截口打断道:“我这是心病。” “……”柳春云道:“倘若高人不弃,我愿意洗耳恭听……” 方棋看了看他,摇头道:“能说出来的委屈,便不叫委屈。” 柳春云:“……” 方棋:“……” 两人一路往下,饶是方棋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山上只有坟头一座一座,乍看很吓人,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到了风瑶山三分之一处,入目绿白一片。绿的是树白的是骨,下山的路几乎是一路踩着骨头下去的。 骨头大多不是完整的一具,而是残肢断臂一根一根。更有甚者还有拆得稀碎的碎骨,犹如被摔碎的玻璃渣。 参天古木遮天盖地,阴风飒飒,树影深深,可怖非常。 再往山下走,除了累累白骨,又瞧出和山上的另一些不同来。 柳春云紧紧攀着方棋,虽然吓得全身发抖,却并未失态拖后腿,声音又尖又小的说:“来、来了……他们来了……” 方棋正想问是什么来了,看到眼前的情形,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22.来历 细看之时什么都没有,粗看却到处都是人影,密密麻麻,仿佛人间的集会。 定看一点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余光全是鬼影重重,穿着生前的衣服,披头散发,浑身脏污。走的、跑的,飘着的、爬着的,表情或是面如死灰,或是狰狞恐怖…… 方棋粗粗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心里疯狂的擂着退堂鼓,手脚却停不下来,只管盯着前面的一点,同手同脚的走,偶尔忘了该迈哪只脚,还会蹦一下。 柳春云凭一己之力爬上风瑶山,他方棋敬他是条汉子! 走了一段路,脚下的路顺畅齐整,那鬼看着吓人,却不见袭人。 方棋眼珠转了转,四下一看。 只见聚在前面成山成堆的鬼魂像是见到极为可怕的东西,纷纷向两边退去,让出中间一条路来。 方棋‘咦’一声,道:“怎么回事?” 柳春云原本紧闭双眼,跟着方棋的脚步走,闻言眯起眼睛看了看,大喜道:“高人!他们怕你!” 方棋唰的惊出一身冷汗,混沌的头脑清醒过来。 怕他?还是他身上的东西?! 方棋大脑飞速转动,用力吸一口气,满口血腥。他强迫自己停下来,风瑶山上为什么没有鬼魂,真相就在这里,他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方棋原地站住,双腿剧烈的抖动,柳春云急道:“高人,你没事吧?!” 明明双腿发软,说话的时候却出奇的平稳,方棋道:“我要证实一件事情。” 方棋侧头看向自己的左肩,小鸭嘴兽尾巴卷着他的脖子呼噜噜睡的正香,全然没有被吓到。 到底是他,还是小鸭嘴兽? 方棋把小鸭嘴兽从肩膀上掰下来,小家伙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眼睛半开半合,疑惑的看他。 方棋将小鸭嘴兽往柳春云怀里一塞,道:“你帮我抱它一会。” 柳春云接过小鸭嘴兽,不解的看着他。 小鸭嘴兽还没睡醒,软泥一样趴在柳春云臂弯里,爪子去勾方棋的衣服。 方棋已经走远了。 方棋用力闭了闭眼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刺进手心来让自己保持镇静,一步一步,稳稳的朝前走。 鬼魂没有让开,无数双手臂试探着伸向他,一张张血腥的脸在他眼前晃过,龇牙咧嘴,张牙舞爪。 是小鸭嘴兽……真的是它。 鬼魂天生喜爱流连在自己的埋骨之地,平常修士想要驱赶谈何容易。更何况风瑶山恶鬼凶煞无比,即使是道王、剑王级别的高手也没有十全把握,将其全部驱除。 它究竟是什么来头? 无数信息和问题撕扯他的神经,方棋头痛欲裂,身形微微摇晃,正在这时,前面挡路的厉鬼忽然潮水般往后涌去。方棋如梦初醒,回头一看,小鸭嘴兽注意到他的异常,身上的毛根根炸起,嗷呜嗷呜发出低低的威胁声,四爪胡乱的扑腾,想要挣脱下地。 柳春云道:“我抓不住了……” 话音刚落,小鸭嘴兽反身在柳春云虎口狠狠的咬下去,登时汩汩流血。 柳春云惨叫一声,松开双手,小鸭嘴兽扑通落地,小狗一样冲到方棋脚下,高高竖起尾巴做出防御的姿势。 “吱——呜——”小鸭嘴兽右前爪刨地,凶狠的叫。 鬼魂更快的退后,没多久,他们方圆十米以内的鬼魂跑的干干净净。 小鸭嘴兽晃晃尾巴,两爪在地上磨蹭,扒着方棋的裤腿往上爬,大嘴啄了啄他的脸。 方棋侧目看它。 小鸭嘴兽全然没有他预料中的什么阴谋被拆穿的不适和心虚。 它表xiàn的那么落落大方坦坦荡荡,好像诸多厉鬼畏它如洪水猛兽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方棋心情复杂极了,大脑一片混乱,短短一刻钟发生的事,完全颠覆了他对整本书的认知。 鬼﹤小鸭嘴兽﹤男主。 一个来历不明的角色,书里没有的物种——说它是普通兽类,却能赶鬼驱邪,初步估计实力可比剑王。然而它这么厉害,说是魔兽吧,平时撵鸡抓兔也不见有多神勇,最会耍赖偷懒,遇到男主更像是老鼠见了猫,跑的比兔子还快。 没道理啊,男主要真这么牛逼,还会被风瑶派放孙子打?还会被恶鬼食肉啖血? 这时柳春云捏着伤口走来,道:“高人,没事吧?” 方棋收起思绪看向他,忙道:“该问这句话的人是我,你手没事吧?” “没事,”柳春云笑道:“小伤,已经止血了。” 方棋愧疚道:“实在不好意思,它平时很乖的。” 柳春云点头,羡慕道:“它和您感情真好,您刚才去前边,它才开始拼命挣扎的,我一个大男人居然都抓不住它。” 方棋愣了一愣,沉默片刻。他现在有点草木皆兵,敌友难分,下意识想和小鸭嘴兽保持距离,可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挠挠小鸭嘴兽的下巴,道:“继续走吧。” 两人很快行至山下,又向前走了好一段,地上的碎骨才见少,柳春云大松一口气,感激道:“今天能平安下山,多亏了有高人!” 方棋摆摆手不想多提,道:“往左往右?” 柳春云道:“往左。” 风瑶山附近渺无人烟,太阳又大又烈,不知走了多远,方棋嗓子快干出火来,柳春云也累得上不来气,气喘吁吁道:“高人,不如在前面歇息片刻如何?我实在不成了。” 方棋也疲惫的点头道:“快快快。” 两人在树荫下休息,方棋摸了两棵甜生菜出来,递给柳春云一棵解渴。 小鸭嘴兽蔫蔫的趴在一边,尾巴无精打采的一甩一甩。 就算不知它底细,这段时间也多亏了有它。 方棋撕了两片叶子卷起来,喂到小鸭嘴兽嘴边。小家伙张嘴接住,吧嗒吧嗒的嚼着,恢fù了一些精神。 蝉鸣阵阵,柳春云道:“路走了大半啦,再往前三里路就是我们柳家村。” 方棋笑道:“王大爷不是本村人?” 柳春云啊了一声,讶然道:“高人真是料事如神,王大爷……” 真是个傻郎中,柳家村的王大爷,一般以姓氏为名的村子基本都姓柳,少数的非柳氏多是从外乡迁来。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说他傻还真傻。 方棋无事可做,无意识的给小鸭嘴兽抓抓痒,随后想起来这家伙来历不明,又收回手。 小鸭嘴兽正舒服,不满的哼唧一声。 小鸭嘴兽天然蠢的的无害属性早在他心里扎根散叶,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真的很难不把它当自己人啊! 真上愁。 柳春云尚在喋喋不休,电光火石之间,方棋猛然站起,厉声道:“不好!” 柳春云吓了一跳,担忧道:“什么不好?” 方棋蓦然炸起满身冷汗,道:“我们走了多远?” 柳春云屈指计算,方棋逼问道:“多远?!” 柳春云道:“至少二十里。” 方棋倒吸一口凉气,抓头道:“卧槽,完了……” 柳春云道:“到底发生……” 方棋从地上捞起小鸭嘴兽,头也不回道:“我先回去了!” 柳春云怔了一怔,追上去道:“高人!” 方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有急事,我晚上不能离开风瑶山!” 小鸭嘴兽是坐镇压制风瑶山恶鬼的高人,它不在,风瑶山一定会恢fù原状,小孩晚上回来,岂不是又要面对一山恶鬼? 柳春云长长的唉了一声,道:“高人莫急,赶得及。” 方棋顿下脚步,狐疑看他。 柳春云道:“高人急糊涂了,前头不远便是我柳家村,虽然婴罗草这样的名贵药材只有城里的医馆才收,不过,等柳某借个马车咱们再上路,脚程比现在快不少。我赶车把您送回风瑶山下,满打满算,应当来得及。” 方棋犹疑不定。现在将近晌午,二十里路走了将近一个上午,他从大早起出发,下山、赶路,分刻不误,尽全力也只在中午到达柳家村。若现在转头回去,下次出来不知又在几时。其他倒不要紧,吃喝也勉强凑合,可冬天快到了,迫切需要棉被衣物,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熬过寒冬。 说来说去,早晚都要跑这么一趟。 权衡一番利弊,方棋狠狠心,咬牙道:“走吧!” 柳春云道:“高人尽管放心。” 两人近于小跑的赶路,前面预约出现大片矮屋,柳春云大汗淋漓,脸上喜色不掩道:“前面就是了!” 方棋也看到了,冷静道:“多麻烦你了。有没有纸笔?路上要用。” 柳春云道:“我来准备。” 方棋累得头发昏,如果不是前些天经常东奔西跑,这么大的运动量他还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等眼前的黑晕散去,方棋嘱咐道:“时间紧急,不想多添麻烦,一会遇到熟人……” 柳春云点头道:“我明白。” 两人回的不巧,正值晌午吃饭的点,路上时不时有归家的农人。看得出柳春云人缘极好,每个人都同他打招呼,好奇的打量方棋。 “这小哥是哪个?以前没见过,怎么做这幅打扮?” 柳春云只得停下来道:“这是我远方的弟弟。” 那农人又拉着他闲谈几句才走,再快也过去好几分钟。方棋低着头,虽未言语,脸色不大好看,柳春云神色尴尬,也知道时间宝贵,见人越来越多,索性狂奔起来,谁也不理。 没多远柳春云牵来一辆马车,两人坐进车里,一路清静,来到一间破草屋,外面围着一圈大腿高的篱笆。柳春云局促道:“这是寒舍,还望高人莫要见笑。” 方棋道:“怎么会,可能要麻烦你先垫上租车的费用,我一定加倍给你。” 柳春云道:“高人见外了!劳您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柳春云果然是去去就来,从屋里找出荷包,又取了纸笔便赶出来,道:“走吧!” 柳春云跳上马车,方才坐稳,外面传来匆促的脚步声和女子的呼叫声。 “柳哥!” 方棋掀开轿帘一望,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裙,体型健硕高大的姑娘跑来,手里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 柳春云手顿了顿,并未回头,低声催促道:“走!” 车夫‘驾’的一声,马车驶动起来。 “文玉,等我回来!”柳春云使劲摆手,那姑娘抱着衣服在车后又追了好一段才放弃。 方棋定定不动,看着柳春云紧紧攥在手里,绣着鸳鸯的蓝色荷包,心中越发愧疚,道:“刚刚的女孩子是不是王姑娘?” 柳春云羞涩道:“高人什么都知道。” 方棋长叹一口气,道:“为什么不见一面再走,她已经来了。” “不了,”柳春云道:“她一定有许多话跟我说,我人已经在这里,与其相逢再分离,不如等到事情办完,回来一起说。” 真是圣父啊…… 柳春云继续道:“高人不必自责,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高人救了我,帮我找来柚芝,救了王大爷,我做再多都是不够的。” 方棋寂然不语,耳边只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这是一个值得交付的朋友。可惜是在书里。 “多谢,”方棋示意他拿出纸笔,道:“时间赶得紧,我们这样,先卖掉婴罗草,然后我们分头行动。” 柳春云道:“好。” 方棋道:“我说,你写。” 首先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柴不需要,山上到处是干树枝。还有棉被、棉衣、棉鞋,这是过冬的必需品。肉啊之类的倒用不着,山上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过大米小米、五谷杂粮,洗头洗脸洗头的皂类要来一些。 山上没有锅碗瓢勺,石头磨的防身还行,做饭实在差强人意。这个要有,最后再加上蜡烛、草药。 方棋想了想,应付最基本的生活,这些差不多可以了。 不过头疼的是种类看起来不多,可是下山一趟不易,每样都要多备一些。 家里还有一个小孩子。 方棋支着下巴想,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可以再要点当地好吃的点心,比如打包饭菜或是蜜饯糕点什么的,虽然不大经放,不过以山顶的气温,保存两到三天应当不成问题,够时间吃了。 在方棋看来东西不多,而柳春云惊得张大嘴巴,道:“高人,这么多东西,咱们有马车还好说,可到了山下车上不去,您怎么办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 方棋道:“那再加个背篓。” 柳春云:“……” 方棋抓抓头,心想碗筷油盐等等,这些东西放在背篓里背着,被褥在前面抱着?要头疼的是米面,这些东西十斤八斤的加起来,看起来可能不多,却死沉死沉的。 不过也不打紧,柳春云把他送到风瑶山下,风瑶山恶名远扬一般没人敢造访,把米面放在山下,大不了多背几趟。 两人很快来到城外,留下车夫看车,两人徒步走进城里。 晌午刚过,街上过了人|流高峰期,仍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一副盛世热闹的繁华景象。 初来乍到陌生地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方棋有点紧张的抓着小鸭嘴兽。 小鸭嘴兽啄啄他的手。 看方棋好奇的四处打量,柳春云含笑道:“这就是嘉阳镇了。” 这个地名从未听说过,嘉阳镇看着繁华热闹,地界也大,在书里恐怕也就是一笔带过的命,他耳生太正常了。 方棋蓬头垢面,穿着衬衫牛仔裤,外穿一个拉链外套,又顶着一头乱发,在人群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不时有人经过,眼神怪异,指指点点。 柳春云干咳一声道:“先换衣服?” 方棋犹豫几秒,随手在路边买了一顶斗笠,扣在头上捂着脸,道:“不用了。” 然后把小鸭嘴兽放在肩膀上,道:“药房在哪里?” 23.回山(公告·一定要看!) 药房。 “八百两,不能再多了。”干瘦的掌柜笑眯眯的,一脸奸猾。 柳春云看看方棋,跳脚道:“掌柜忒不讲理!真当我是不懂行的傻子?一支婴罗草至少三百两,三支你才给我八百两?太坑人了吧!” 那掌柜被一通骂也不生气,拨拉着算盘,慢悠悠道:“那就没法谈了,大门在后面,客官慢走。” 柳春云气得差点抽过去。 方棋道:“卖了,给钱。” 柳春云瞪大眼睛,急道:“不能卖!” 方棋示意他稍安勿躁,待掌柜数来银票,揣兜里往外走。 一出门口,柳春云急得跺脚,恨恨道:“亏了!亏大了!三支上好的婴罗草怎么也得卖出一千两,你糊涂啊!” 方棋道:“八百两也不少了,走吧。” 柳春云横铁不成钢的叹气。 方棋拿出二十两银票塞到他手里,一边将在车上写的购物清单拿出来,两人一人一份。 柳春云还在长吁短叹。 方棋实在不想多说,语速极快的解释道:“你说再多也是浪费时间。你我言辞匆匆,一看就是急着用钱,整个嘉阳镇里这是最大的药店,八百两啊,不是小钱,你不卖他也卖不给别人。其实要是功夫长,细细的跟他磨几天,未必卖不出来你说的那个价格,可谁有这个闲工夫?这个冤大头不当也得当,他不趁这个时候宰你,还等什么时候?” 别说用二百两来争取尽kuài回山的时间,就算两千两他也在所不辞。 “话是这么说……”柳春云叹道:“算了。” 多说无益,方棋道:“一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 柳春云嘀嘀咕咕的走了。 方棋先在街上转了转熟悉环境,买了大背篓,接着油盐酱醋各买一桶,锅碗瓢勺一套,通桶装在背篓里背着。随后来到布庄,他对花样颜色都不讲究,只求尽kuài,支使店里的伙计给他拿四床厚被、四床薄被、两床褥子,两双枕头,五套替换的被单。 伙计应了一声去了,而后给小孩买衣服,衣服款式极多,里衣、衬衣、外衣等等一大堆分得很详细。方棋听的头大,跟伙计比了比小孩的身高。各种颜色都来一套。 想到书里的男主喜欢深色的衣服,又把红色、黄色等明艳色调的衣服去除,随即是鞋子,忘了丈量小孩脚有多大,只得看着差不多的都来一双。幸亏他刚卖了不少钱,不然照这个流水似的花法,还真有可能不够。 最后调料,被褥和衣物堆起来比方棋还高。 今天来了这么大当的客人,老板喜笑颜开,主动提出给他送府里去。方棋自然不会推辞,店里的伙计牵出一辆牛车,将货物搬到车上。 方棋谢过老板,老板笑呵呵的还想寒暄几句,方棋已经窜上牛车,催促道:“走走走!” 伙计吆喝一声,牛嗒嗒嗒往前走。 布店离药店不远,没多大功夫就到了。 方棋远远看见柳春云比他还早,旁边也是一辆牛车,上面放着许多麻袋,应是装的米面。 两人互相比了个手势,牛车一前一后往城外去。 将东西从牛车转到马车要得用一会,方棋不断张望街道两边,道:“哪里有卖点心的?” 柳春云道:“唔,前面就有一家。” 走了不远,看见招牌,方棋从车上跳下来,朝柳春云道:“你先走着,我等会过去找你。” 此时日头偏西,差不多在下午四点多不到五点,尚不到用晚饭的时间,店里人不多,几个伙计无精打采的抹桌子。 方棋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饭好菜?” 小二开始念菜名,什么鸡什么爪什么蹄,方棋一个也没听懂。 “我赶时间,”方棋想了想道:“做得快的我全要了,我有十分钟的时间。” 伙计哎了一声,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赔笑道:“嘿嘿,客官……十分钟?” 急糊涂了,方棋道:“一刻钟。” 伙计道:“马上来,您坐下等会。” 方棋点头笑笑,抬手招来另一个伙计,道:“有点心没有?” “客官不常来吧?”伙计道:“我们有杏仁酥、甜枣糕、如意糕、梅花香饼……” 方棋截口打断他,“小孩爱吃的,一样来半斤……八两。” 二十分钟后,方棋左手一堆热饭热菜,右手一堆点心糕饼,撒丫子往城外跑。 他到的时候,两辆牛车已经走了,柳春云焦急张望,看见方棋颠颠跑来,忙下车去接。 薄暮将至,方棋爬上马车,擦擦满头汗道:“快走快走!” 车夫调转马头,四蹄抡起,尘土飞扬。方棋看看天色,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他心里有记挂,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快,路走的格外慢。 不知过了多久,柳春云道:“柳家村过了。” 马车未停,沿着大道继续往前。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马车速度逐渐放慢,外边马车扬声道:“柳大夫,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柳春云没说是风瑶山,只道:“你往前走便是!” 马车索性彻底停了下来,车夫反身掀开门帘,讥道:“别玩笑了,前面是什么地方你忘啦?风瑶山!那鬼地方吃人都不吐骨头!你杀了我我也不敢去!” 天朦朦胧胧漫上一层薄黑,风瑶山白天尚且无人踏足,更别说晚上。 “这怎么行,”柳春云道:“冯哥,你再送我们一程,我给你加钱!” 那车夫想也不想,拒绝道:“柳大夫不是我不帮你,那地方……我怕有点没命。不瞒您说,今天要不是您来找我,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往这边来的。送您到这里,我已经给您天大的面子了,您还是下车吧。” 看来真的没有半分余地,方棋问道:“还有多远?” 车夫道:“五六里吧。” 方棋跳下车,耽误一秒钟都嫌多,当即道:“搬东西吧。” 柳春云还想说什么,车夫已然跳下马车,麻利的开始往下卸东西,道:“柳大夫,天马上黑了,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算我求您了,别难为我了。” 东西很快卸到地上,柳春云偷偷摸摸塞给方棋一个纸包,道:“您今天给我二十两,这是剩的银票,都在这里了。” 方棋看也没看,装在兜里,俯身拿出来一盒糕点,道:“你今天帮我这么大忙,别的话我也不说了,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一盒点心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收下,回家尝尝。” 确实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柳春云没作他想,随手揣在怀里到:“多谢。” 车夫靠着马,一双眼滴溜溜的转,一会左看一会右看,一会矮身看看马下,见柳春云还不来,大声叫喝一声:“柳大夫!走不走?!不走我可走啦!” 方棋道:“有缘再会。” 今日离别,再相逢不知又在何时,柳春云红着眼道:“高人,保重!” 方棋笑道:“代我问候王姑娘。” 天越来越黑,方棋挥挥手,柳春云还想说什么,马夫早坐不住了,跑来推搡着柳春云上车,随即自己也翻身上车,逃命似的朝前疾驰而去。 风瑶山附近的村民对风瑶后山当真是讳莫如深,不仅仅是指不敢前往后山的地界。这一路走来,车夫一个多余的问题都没问,显然不想沾惹麻烦,连好奇心都能遏制。 方棋长舒一口气,感慨良多。 他是真心欣赏柳郎中,他手中握有如此珍贵的草药,却不见他流露半分贪婪之色。 柳郎中损己利人,免费给人医病十多年的义举他一生也做不到如此地步。他比较贪图享乐,助人为乐本身没有问题,但是舍己为人,超出能力范围之内的牺牲个人的大部分甚至全部利益,以自己穷困潦倒为代价来救助他人的行为他也实在难以苟同。 但是绝对的敬佩和尊重。 所以,方棋拍拍心口,还是有点疼,他真是抠并大方着…… 他方才在送给柳春云的糕点里塞了三百两银票。 好人该有好报呀。 而且他没钱随时可以从风瑶山带着草药下去卖钱啊!这里不应该叫风瑶山!应该叫钱山!哈哈哈! 天快黑透了。方棋把背篓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将在饭馆买的饭菜和点心,药房里的药粉,拿了根蜡烛这些急用品,统统凡在背篓里。其他东西都没有顾得上管,轻装上阵,拔足狂奔。 一定要赶在男主回来之前上山!十万火急!啊!十万火急! 方棋归心似箭,卯足了劲跑,耳边呼呼的风声。小鸭嘴兽这回学聪明了,没有蹲在他肩膀上,转而骑在他脖子上,抱着他的头,特别稳当。 全速跑了二分之一方棋实在不行了,按着小腹大喘气,一边慢慢的往前走。此时风瑶山近在眼前,离他也就一里多地,走了几分钟便到了。 站在山脚下仰望山顶,一眼望不到头,方棋连忙低头不敢多看,看多了会丧失斗志。深吸一口气,把小鸭嘴兽从脖子上摘下来,在怀里抱着,顺便捏了小鸭嘴儿屁股一把,小鸭嘴兽不满的叽叽叫,给方棋壮了胆。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方棋翻来倒去的念叨这四个字,一边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爬了五分之一,方棋累趴了orz 不是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吗?!哪里容易了嗯嗯嗯?他下山不觉得累,上山快断气了!明明是上山更消耗体lì!方棋两眼昏花,目无焦点,导zhì一抬头到处都是孤魂野鬼虎视眈眈,却一个不敢上前来。 惊怖的凶鬼长得再可怕,看习惯了也就是那样,方棋刚上山时因为恐惧而疯狂跳动的心逐渐平复。 独自一人被鬼团团包围,方棋苦笑,这也算是为他的人生经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旁的人别说看到了,就是做梦都梦不到啊! 方棋调整呼吸继续往上爬,低头温柔的看看小鸭嘴兽,经此一役,他白天对小鸭嘴兽有什么怀疑和偏见都消减一大半。 他们两个现在可是过命的交情了== 其实仔细想想,小鸭嘴兽虽然来历不明,可是它的到来,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不是它,男主虽然被凶鬼折磨却不致死。他就不一样了。 没有男主的逆天体质,一死一个准。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弹指一瞬,又像是千年万年,一片眼熟的小树林出现在眼前。方棋扶着树干茫然的看着几秒,这里是他遇见柳春云的地方。 天彻底黑了。 方棋循着记忆往前跑,越过荒坟座座,越过鸡下蛋的草地,越过潺潺流水的小溪,脚速不减,直奔山洞。 远远的看到山洞,方棋微微放慢了脚步。 洞外数个影子飘荡,一个老叟穿着寿衣,想来是寿终正寝,不知怎么会葬在风瑶山,站在一旁。两个中年痨鬼麻木行走,最后还有一个上吊的女人,脸色青紫,舌头拖出老长。 方棋用力闭了闭眼,手指一直抖。 晚了,还是晚了。 小鸭嘴兽不敢接近山洞,方棋让他蹲在身后,自己则往前走。 那吊死鬼横眉立目,看到方棋露出垂涎的神色,小鸭嘴兽盯着方棋,咕叽叫了一声,吊死鬼似是颇是忌惮,飘出老远。那两个中年鬼魂和老人也很快不见了。 方棋心情沉重,压得他抬不起头来。站在门口,方棋手贴在门板上,深深吸气,手上用力,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方棋强迫自己不要闭眼,像是自我惩罚一样努力的瞪大眼睛,看着洞里,地上、床上…… 什么都没有! 人呢? 方棋激灵一下,大步闯进山洞,没错,小孩不在这里! 方棋火烧屁股一会跑出来,站在外面张望,是还没回来,还是跑出去躲了起来? 风瑶山这么大,他会去哪里? 方棋头快炸了,脑子里乱线团一样没有头绪,盲目的胡乱奔走,很快方棋发现了不对劲。 他走的这一路,看到的几乎全是老弱病孺的鬼。 方棋拼命回想剧情,随即他恍然停下脚步。只见前面不远,他之前歇息睡觉的地方,笼着团团黑气。 半实不虚的身影一个叠着一个,足有上百。或是脑袋豁了个口子,露出惨白的头骨;或是大肚孕妇鬼,身下拖着嗷嗷惨叫的婴儿;或是缺胳膊少腿的鬼魂,断肢汩汩流血;或是骨瘦如柴,肋骨突起的饿死鬼。 这些鬼死状不一,可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横死的凶鬼! 男主就在这里。 方棋倒吸一口冷气,勉强保持冷静,低头朝埋在他怀里的小鸭嘴兽道:“你听不听话?” 小鸭嘴兽懵懂的抬头看他。 方棋道:“你帮我一个忙,待会不准跑,不要怕,他不会伤害你。然后我给你做一个更大更好看的球,怎么样?” 小鸭嘴兽迟疑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方棋道:“没错,就是他。” 小鸭嘴兽夹着屁股,愁眉苦脸的看着方棋,又看一眼身后,似乎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然后颤颤巍巍的伸出爪子,五个趾头全部张开。 “……”方棋柔声道:“好,做五个。” 小鸭嘴兽紧紧抱着方棋的手臂,方棋一步一步接近,他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冷静轻松,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跳出来。 走了两步,鬼群最外面的影子忽然涌动起来。 随后,从鬼影中间挤出一个血人。 方棋呆住了。 小孩的衣服和皮肉黏在一起,双手软软无力的垂着,露出森白的指骨,地上很快淌出一小摊血泊。 他定定的、遥远的看着方棋。天地俱静,周围的一qiē变得模糊而可有可无,只有那个人清晰得纤毫毕现。他看着他,仔细的看着他,从他的眼里,到他的心里。 小孩漆黑的失去光彩的眼睛亮了亮,又飞快的黯淡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他说。 24.和解 闻言方棋愣了一瞬,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小孩第一句话是问这个,难道不该是委委屈屈惊慌失措的扑到他怀里嘤嘤嘤吗? 方棋苦笑道:“小祖宗你还在这里,我不回来我能去哪儿啊?” 小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有点奇怪的笑容。 这样不合时宜的情形他居然笑了,直把方棋笑得毛骨悚然,鸿元……疯了……吗…… 数不清的鬼影像是蛇一样缠绕着小孩,在他身体里穿来穿去。方棋有点不知所措,看书的时候,关于鸿元受虐的内容太闹心,篇幅又太长,他大多都是一目十行跳着看的。 在此之前他以为厉鬼折磨一个人,无非就是撕咬拖拽,身体暴力。现在看来,显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鬼影很明显无法真正碰触到鸿元,可每有一个鬼影从小孩身上穿过,便露出十分愉悦解脱的表情。 小孩的脸色则越来越接近惨白,身体的肤色却泛着死气沉沉的黑色。再看流血的手指,伤势最严zhòng的是他的指关节,干干净净的没有一分血肉黏连,这不是人为啃过的,是因为无数鬼魂消磨他的生命力才造成的! 方棋灵光一闪,茅塞顿开。恍然想起来风瑶山的厉鬼大多都是横死惨死,死不瞑目,怀有极大的怨气。 这里的鬼魂每从人身上过一次,那人便会尝一遍厉鬼生前遭受的痛苦。当事人往往在那一瞬间心智动摇,便会被带走大量的精气。 心智脆弱的人可能来个两三回就活不成了,而对心志极坚的人无异于慢性□□,几乎要亲眼看着自己血肉变白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过程缓慢而恶毒。 能在风瑶山一进一出安然无恙的人,除了实力强横的修士or魔兽大能,平常人里,恐怕只有柳春云这样行大善积大德的大善人才能碰碰运气了。 鸿元两边都不沾,作为异数中的异数,更是吃尽苦头。他死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亲生体验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最可怕的是没有尽头。 方棋弯下腰,伸出双手,慢慢朝他走去。“听话,不要动,我来救你。没事了,不要怕。”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孩忍着极大的痛苦,非但没有靠近他,反而一步一步退后,步伐坚定。 方棋惊魂初定,看鸿元反常的一路退后,一颗心又吊起来,急冲冲道:“你发什么神经啊?!来我这里啊!” 小孩收起奇怪的笑容,幽黑的眼睛沉默而安静,他嘶哑道:“不要过来。” 方棋气急反笑道:“来你麻痹!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讲这个?!给我滚过来!听话成不成?”方棋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已经接近破声。 小孩退后的速度越来越快,同时双手抱着肩膀,指甲锋利,顺着手臂狠狠的、重重的划下,双臂登时血流如注。几乎是立刻,周围的厉鬼发出兴奋的啸声,小孩深深的看了方棋一眼,最后竟然直接扭头跑了。 “我……操……” 方棋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我日你仙人板板!卧槽你他妈到底犯什么倔啊?难道是因为昨晚吵架的事?我勒个大槽,那么点屁事儿值得拿命来赌气吗?! 方棋气得够呛,有一瞬间真想撂挑子不管了。但想归想,该追的还是得追。小孩不懂事,他不能一起跟着不懂事,剩下的以后再说。 方棋深吸一口气,拔腿往小孩离开的方向追去。谁知那小兔崽子跑得极快,转眼的功夫就没影了。 卧槽不科学啊!他来的第一天可是好几次就差点抓住小孩了,绝不像今天这么没有可比性,尼玛跑这么快要是比赛的话,他才刚起跑对方就到终点了! 难不成上次是装的? 故意隐藏实力? 妈个鸡小孩藏得很深啊! 方棋跟丢了人,又气又急两眼发花,胸口憋着一股气无处发作,难受的他上不来气,他红着眼睛环视四周,只觉天旋地转,好想爆炸。 “啊——啊!!!” 方棋啊啊大叫。 小鸭嘴兽吓了一跳,勾着他的衣角。 麻蛋真的好想哭QAQ可是男人流血不流泪……方棋擦擦眼睛没办法还得继续找男主,放下手时抬头一望,正好看到前边不远跑过来一个人影。 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又跑了回来,方棋一乐,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回看你还往哪儿跑。方棋拔脚就追,小孩在原地不动,确定他人身安全手脚利落跑得还挺快,不像有事的样子,松了一大口气。 愣神的功夫方棋已经勇猛的跑到跟前,小孩后知后觉的惊慌闪避,方棋咬着嘴唇发狠,一步不落的追。他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脚下生风,好像快要飞起来,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缓慢拉长。 老子——一定——要抓住——他! 方棋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为什么要追,男人的好胜心好像把这场你追我赶,变成了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角逐。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服——抓住他——一定要抓住!!! 心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猛地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猎人棋脚下一滑,整个人因为惯性飞起来,身体往后仰去,重重的倒在地上。 方棋闷哼一声,背后的箩筐先着地,托了他一下做缓冲,才不至于跌得太惨。 方棋跑得正欢,这一摔人都摔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起身,但是腰好酸……方棋挣扎了几次,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索性一动不动了,躺在地上装死。 真想一死了之啊。 这时耳边传来悉悉萃萃的声响,方棋警觉的抬头一看,不由有点无语,那人不是别人,又是鸿元。 他怎么一会跑开一会跑回来的?真不是脑子有病?方棋暗搓搓的想,忽然想出一个办法。 他半躺着,后腰顶着箩筐的底部,三分真七分装的惨烈叫道:“你还看?!看什么看!过来扶我啊!” 小孩似是有所顾忌,左顾右盼。 他生性谨慎,原先黏着他的恶鬼站在远处,蠢蠢欲动,又不敢动。观察好半天,才带着疑惑的把吊在半空的心往下放了放。 方棋右手扶着后腰,大拇指朝上,看他在那思量,大怒道:“我叫你过来!我腰断了!” 小孩慌忙快步跑来,两手握着他伸出的手掌拽他,这时方棋登时反手一握,牢牢把他攥在手中,嘿嘿道:“兵不厌诈。” 方棋借力把自己拉起来,抬手现在小孩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冷笑道:“你他妈再跑一次试试。” 小孩没理他,惊疑不定的四下打量,原本用力挣脱手腕的动作越来越轻。似是觉得奇怪,那些吃人的恶鬼居然没有一个上前来。 方棋一手牢牢抓着人,一边左看右看,小鸭嘴兽刚才也被他脱手摔出去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鸭嘴儿?” “……”小鸭嘴兽弱弱的从远处举了举爪子,方棋松了口气,“跟着我啊,别乱跑。”一边解下背篓,这是今天刚买的啊都摔变形了!方棋愤怒的看向男主,麻蛋都、怪、他! “我说你啊,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肚量大点……娘们唧唧的,人家女孩子也没几个你这样的……”方棋矮身把背篓里摔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回去,单肩背起背篓,再一低头,小孩心不在焉的这看那看,一看就知道没有认真听。 方棋拧着小孩耳朵,把脸转过来对着自己,“你他妈有没有听我说话?” 小孩又露出他那副经典表情,抿着唇一言不发。 方棋咬牙切齿道:“我让你过来的时候你想什么呢?我还会害你不成,你跑什么跑啊?啊?那些鬼比我面善是吧?看到没有,”方棋指着小鸭嘴兽,“有它在那些鬼啊魂啊的根本不敢过来,我是在救你好吗,你他妈倒好,上赶着救你,还尼玛撵都撵不上。” 小孩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扫小鸭嘴兽一眼,小鸭嘴兽怂包的缩了缩头。 方棋说着说着火又开始往上蹿,想揍小孩一顿解气又怕给揍坏了,方棋攥着他的手腕,手腕细瘦的他食指和大拇指都能圈起来还留一截手指。 “看什么呢。”方棋拉着他往来时的路走,又回头朝小鸭嘴兽道:“你跟上。” 两人一兽在黑暗中行进,小孩眼睛黏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耳根通红。 方棋头也不回的数落道:“这个人啊,活着图个什么啊,不就是图个轻松自在嘛,计较是大忌,以后不能这么记仇了知不知道?累不累?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看到了吧,使小性子坏多大事啊……这事儿没那么轻yì翻过去我告sù你,今天要不是看你受伤了信不信我抽死你?” 说完抽死方棋心里暗道妈个鸡又说秃噜嘴了,把话说重了。回头偷看小孩的脸,脸色倒没异常,不过谁知道这兔崽子心里打什么小九九呢。 方棋干咳一声,从背篓里拿出来一包点心,往小孩手里一塞,望天道:“你别怕,我不是真的想……嗯,抽死你。有时候我说狠话是在吓唬你,让你听点话,不会真的那么做,知道吗?今天会这样也是我对不起你,我把鸭嘴儿带走了山上才会大乱,那个……对不起。我今天下山去了,买了点东西,这是给你的点心,味道不错,你尝尝。” 方棋腆着脸说完心里话,忐忑的等回答,他已经主动示弱了,摆明了想开诚布公的谈一次,然后两人既往不咎,握手言和,走上友谊的小船。 等了一会,方棋脸上挂不住了。 又等了一会,后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棋脸拉的啊,比驴脸还长,我屮艸芔茻好丢脸,男主太不会做人了吧!这时候就算出于礼貌回个嗯……也可以啊!他的要求已经放得这么低了,一句话也不说是几个意思?不知道这样晾着人很尴尬吗吗吗? 隔了片刻又想,难道是收到点心太高兴啦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太感动了,无语凝噎,一张嘴就会哭。 方棋臭着脸回看一眼。只见小孩低着头端着点心,没有打开,就那么端着,一张脸无喜无悲。 方棋叹了口气,问道:“点心不喜欢?” 小孩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方棋莫名其妙道:“摇头是什么意思,喜欢?喜欢怎么不吃?舍不得吃?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这里还有很多,都是你的,吃吧。” 小孩没理他。 方棋难掩失望,挫败的想怎么就这么难讨好呢,小孩都是这样的吗,比女人心还海底针。他拼死拼活的赶回来,还要看他这张六亲不认的脸,尼玛还不如熊孩子好收拾呢。至少熊孩子不听话,麻利打一顿,给他揍老实了,是混孩子罪有应得。这个倒好,求他吃他都不吃,想发脾气都师出无名,又不能因为人家不吃就揍一顿。 方棋心中不忿,想松开小孩的手大步往前跟他拉开距离,然后才感受到手上的力量。 方棋愣了愣,诧然低头,本来是他牵着的小孩的手,现在不知什么时候反转过来,变成小孩牢牢的牵着他。他细瘦脏污的五指紧紧的攥着他的几根手指,指关节□□的白骨十分吓人,却不见他因为疼痛,力道有半分松动。 方棋看向鸿元的脸,思虑几秒,猛地蹲下来。小孩措不及防,被他从下往上看到脸。 方棋这才看清楚,小孩依然没什么表情,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 他没有哭出来声音,可是眼泪流的是真凶。 方棋形容不出那一刻的心情,仿佛千尺寒冰瞬间消融,心又热又软成一滩水,满腔都是暖暖的热意和意外。 “吓坏了吧,”方棋擦擦小孩毛茸茸的脸,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笨拙的安慰他:“别哭了,不怕,别哭别哭,这不是没事了嘛,哭什么呀,是不是很疼?” 小孩泪眼婆娑的看他,双瞳幽深如水,饮泣吞声。 方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是冷若冰霜的小孩在书里都没哭过,今天哭一回真是要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 “别哭了乖听话,来来来,吃块点心好不好?”方棋分散他的注意力,温声软语道:“杏仁酥很好吃的,你没吃过吧,来一块尝尝?” 小孩这回终于有了点反应,一手握着方棋的手,一手从怀里掏出来点心。单手打不开纸包,便抓着方棋的手往下拉了拉,用胳膊和身体夹住。 方棋:“……” 小孩一层一层的打开纸包,低眉顺眼,从里面捏出来两块杏仁酥,举高,往他嘴里喂。 “……”方棋唔了一声,想说我不吃你吃吧,刚张开嘴就被喂了一嘴。 方棋只好吃了。 小孩擦擦眼睛,好闻甜蜜的香味钻进鼻腔,小孩吞了吞口水,又一层一层的珍而重之的包起来,揣进怀里。 方棋:“……你怎么不吃。” 小孩心里默想都给你吃,面上不露声色,垂着睫毛不说话。 方棋咂咂嘴,一问三不说,心里不耐又着急,可看着鸿元委屈可怜的小模样,那股火怎么也发不出来。 方棋叹了口气,道:“我们先回家,回去再说。” 他有意想和小孩拉进一下关系,伸手将小孩抱在怀里,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兽朝前疾奔,三X行里就小鸭嘴兽嘴自在了,远远的跟在两人后面。 方棋不放心的看它跟上来没有,一回头便看见小鸭嘴儿一蹦一跳,小猫扑蝴蝶一样的在扑鬼。 方棋:“……” 方棋醉了一脸,难不成它就是用这种方法把危hài一方的邪魂厉鬼赶跑的吗??? 这里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了== 小鸭嘴兽好像天生就是鬼的克星,它扑来扑去,被它扑中的鬼魂的身形颜色便会淡一些,这给鬼魂带来极大的痛苦,等到身形接近透明便会灰飞烟灭。 不管是横死的厉鬼还是寿终正寝的普通鬼无不是纷纷尖叫躲避,畏如猛虎。 方棋眉头微蹙,小鸭嘴兽赶鬼驱魂的这个本事和《成神》后期才出现的食魂兽很像……可是他记得食魂兽生来便是三阶魔兽,而且幼崽极难养活,小鸭嘴兽吃啥啥没够,蹦蹦跳跳生命力强,这点又不大相符,不禁又打消了疑虑。 回到山洞里,把小孩放在床上,方棋摘下背篓放在一边,从背篓里拿出一只烤鸡放在洞外,小鸭嘴兽两眼发光,自己撕下一根鸡腿啃着吃,还知道吐骨头。 安抚好小鸭嘴兽,方棋回到山洞里,开始检查小孩的伤口。 表面乍一看只有手指伤得颇重,也不流血,只是微微屈指便能看见里面指盖大的白骨。 方棋看都不敢多看,心疼道:“疼不疼?” 小孩目不转睛,微微红着脸看着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哪儿有不疼的? 方棋叹了口气,道:“我去拿点药。” 说着他起身,腰直起一半,身体忽然顿住,方棋表情蓦然变色,执起小孩的手肘一看,不由‘我|操’一声,肘关节竟然也露着骨头! 他没看错吧?! 放下小孩手臂,掀开衣服,果不然不止手上,小孩膝盖、胯骨、脚踝、脚趾关节也翻出白骨。他回山至多不过半个时辰,照这个趋势烂下去,小孩估计用不了一夜就会变成一具骨架。 方棋看的心惊胆战,纳闷的想,不可能啊,鸿元属于那种心志特别特别坚定的人,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被动摇心志,恐怕在小鸭嘴兽没来的时候,日日夜夜都是一架骷髅。 他在书上看到的是,除了精神磨练,男主身体上只在刚到后山时吃了点亏,半月后厉鬼已经很难再影响他。 这么重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养得好,方棋埋怨道:“怎么会这么重,你怎么搞的。” 小孩看着他的侧脸,答非所问,顾自喃喃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方棋就听不得他说这个。 什么叫你怎么回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方棋哼道:“要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啊,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不就是跟你吵了一架吗,你抢东西还有理了?再说我揍你了吗,老子连自己家都不能回了?” 温……柔……方棋搓了搓鸡皮,半开玩笑道:“你别这样看我,我起鸡皮疙瘩了。” 小孩听话的垂下睫毛,方棋愣愣的看他这个逆来顺受的模样,和之前的乖戾大相径庭。 刹那间,一个隐约的猜测浮现出来,方棋忽然福至心灵,脱口道:“你……不会是不讨厌我的吧,是不是?” 小孩没有说话,表情掩在月色下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方棋全身的细胞都活跃兴奋起来,容不得小孩闪避,追根究底道:“你是不是关心我?你刚才为什么跑,不是在跟我赌气对不对?” 小孩身体变得僵硬,无措的看了一眼方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方棋一拍手,道:“对啊!那时候你不知道鸭嘴儿驱鬼,你怕连累我?所以你才跑?还是……不对,昨天你还很讨厌我,把我被子都拿走了……” 方棋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小孩羞涩、乖顺的坐在他眼前,像一只腼腆的小绵羊,飞快的抬头看他,更快的低下头去,惊惶无助的样子。 方棋打了个激灵,皱起眉头,从他来的第一天开始回想,小孩这么多天来的种种反常。他喜欢看着他,同时又把自己藏起来,会不会……不是监视而是害羞?如果这么想的话,以不讨厌他为前提,接下来的事情也有点说得通了,他打小鸭嘴兽也不是恨屋及乌的报复,他记得那时候小鸭嘴兽刚用球糊了他一鼻子血……方棋越想越是心颤,他把他的被褥搬进山洞,被角铺得齐齐整整,是不是想让他在山洞睡的意思? 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起来,在他脑海里一幕幕回放。方棋猛然开窍一般,惊起一身凉汗。他不能用看平常小孩的眼光去看待他。一般小孩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可鸿元不一样,他的成长经历他独一无二了。 这些天来鸿元的种种行为,可以用厌恶他来解释。可是换个角度看,再往深了想,出于偷偷摸摸的喜欢,但是又因为陌生胆怯不会表达,好像也不突兀。 毕竟……他没有伤害过他。 方棋试探着拍了拍小孩的肩膀,他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怯怯的低着头。 看鸿元这个模样,方棋确定猜中了大半。 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该笑,像是□□在脑子里爆炸,炸得他人仰马翻。方棋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似是听出他声音有异,小孩抬头看他,专注的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珠一动不动,露出一种……难以忍受的表情。 小孩倾身过来,方棋一愣之下忘了躲,小孩在他下嘴唇舔了一下,看他神色呆愣,小孩把口水抹在他嘴上。 方棋被舔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用力把他推开,骂道:“你他妈……” 方棋用手摸了摸嘴唇,有点疼,是因为刚才跑步的时候咬太狠,破了块皮。 方棋浑身发抖,实在受不了了,猛地站起来道:“你他妈有病啊?!你自己伤成什么熊样了你还管我干嘛啊我算个屁啊!你分不分得清轻重?” 方棋坐不住,焦虑的在地上乱走,抱着头说:“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我……” 鸿元跟他和解了,明明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可他一点也不高兴。他除了准备吃喝还为他做了什么?他凭什么值得鸿元处处以他为先? 鸿元看着他失控的奔走,垂首不语。 他就是太分得清轻重了,因为分得清才会这样的。 看着小孩复杂沉默的眼神,方棋抓着头发,强迫自己冷静,蹲下来解释道:“我情xù化了,对不起,你别害怕,我……太突然了……真不是我矫情,我不应该得了便宜还卖乖……” 在他看来他和男主越来越远。方棋的进度条: * ******(这是男主和他说第一句话时) * * * * 鸿元的进度条: * **********************************************************************************************************************************∞ 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看鸿元之前的态度,生人勿近的冷漠,让人觉得想要和他关系稍有缓和简直就在痴人说梦,怎么也得要个一年半载,甚至更长。 可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鸿元会这么简单轻yì的就接纳了他。 他来到这里,有一个月吗? 都说孩子要富养。 不止是给他买买买,给他钱,给他富裕的物质世界,不然他被别人的一块糖就给骗走了。 最重要的还有精神世界啊。 要给他足够的关注,很多很多的爱。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他在身边人都充满了恶意和算计的时候,因为别人一星半点的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他就举了双手投降,义无反顾的敞开心扉,卸下防备。 看起来水火不侵,软硬不吃,实则全身都是破绽。 方棋眼眶微湿,他占了好大的便宜。他付出一滴水,得到了一整片江海。 他胜之不武,受之有愧。 ***** 方棋太多感慨,蹲在地上神色严sù,不知道先感慨哪个。 小孩抬臂捂着半边脸,坐在床上看他,膝盖微微渗血的伤口还能看见里面白生生的骨头,他却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脚有规律的轻轻的晃,时不时偷眼看过来,又腼腆又紧张的扭扭手指。眼睛和脸蛋红扑扑的,像个新入洞房的小媳妇。 方棋被自己的脑补雷了个哆嗦,转而叹了口气,又服气又心酸。 服气是因为小孩身上裂了这么多口子还能面不改色,又是在这样小的年纪,这么能忍,不服气都不行。 心酸是因为,鸿元之所以这么痛并快乐着,是因为他们之间和解了。 和解比止痛剂还管用吗…… 小孩越高兴方棋越忧虑,背上像是压了好几座大山。他一边忧虑一边心疼难住一边还唾弃自己,忧虑个蛋蛋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矫不矫情。 方棋站起身来,小孩的视线也跟着从下往上。 你老盯着我干嘛啊……方棋浑身发毛。 小孩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甩之前半死不活的病秧模样,明明满身伤口,整个人却都生动鲜活起来,黑亮黑亮的眼睛有神而漂亮。方棋侧头捂嘴干咳了一声,才低头看小孩,忽然发现一个早就好奇的细节。 “你老捂着自己脸干嘛?”方棋半弯下腰问, 小孩眼底划过一抹慌张,把脸往胳膊里埋了埋,藏得更严实了。 他越掩饰方棋越好奇,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忍不住手贱的去掰小孩的胳膊,小孩左闪右躲,眉毛往两边一撇,脸皱起来,小动物受了惊吓一般。 方棋忙后退一步,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当即双手举起道:“你别乱动,伤口会裂,我不看了。” 小孩对美丑已经有了很分明的概念,想必在外没少有人用相貌攻击诋毁他,甚至于他受到的绝大部分的歧视和辱打,都是相貌引起的。他记得两人冷战期间,也多次看到小孩用叶子挡着脸,大概是……怕他嫌他丑。 虽然是很丑没错…… 但是看习惯了也很萌啊!丑萌丑萌的,而且以后也会变帅的。 方棋正寻思着夸夸他,给他点自信和勇气,如果一时半会无法消除这个心理障碍,刚好他今天买了一顶斗笠可以给小孩,要不然举着手多累啊。 我真细心真体贴。 方棋暗暗夸赞自机,随即抬起头来,看见小孩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他刚保证不看他的脸,小孩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张了,怕他生气怕他失望似的。看方棋看过来,小孩扁扁嘴,极缓极慢的挪开手臂。 “有毛。”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方棋:“……” 方棋捂着大脸萌萌萌,他肝都颤了!真是一只好委屈好可怜的小猴子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主。 方棋坐在小孩旁边,小孩咬着手指,往他这边靠了靠。 方棋摸摸小孩头顶,一手头油……方棋擦擦他的眼角,柔声道:“你知道毛毛虫和蝴蝶的故事吗?” 小孩眼底透出茫然。 好吧看来不知道,方棋也有点紧张,没关系,没有毛毛虫有丑小鸭啊!只要他知道天鹅……就行了。 方棋道:“那你知不知道丑小鸭的故事?” 说完方棋就暗恼自己脑残……三次元都没有鸭子变天鹅的例子,书里怎么会有。 果然,小孩带着泪珠看他,然后头垂得低低的,战战兢兢的摇了摇头,小声的呜咽。 方棋动作顿了顿,弄巧成拙,打击小孩自尊心了QAQ 本来想用破茧成蝶的例子鼓励他的……你现在是毛毛虫or丑小鸭,不过不要紧,等你从千尸谷继承修为,就能逆袭高颜值的蝴蝶or天鹅了么么哒,其他人脸上没毛是因为他们都是太平常的普通人,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巴拉巴拉巴拉。 方棋冷静道安慰,“蝴蝶是一种……魔兽,你不知道是正常的,长大就知道了。好了下一个问题,你最喜欢什么……嗯,植物啊动物都行。” 小孩最喜欢什么,那什么就是毛毛虫变的。这回主动权在小孩身上,他完全可以见招拆招,不会出错了吧。 小孩擦擦眼睛,盯着他的侧脸,方棋耐心的等着。 好一会,小孩小小声的说了一个名字。 方棋没听清,往前凑了凑,问:“你说什么,别不好意思,大声点。” 小孩看着他的耳廓,竭力忍着舔一舔的冲动,声音腼腆道:“你。” 方棋:“……” “什么玩意儿?”方棋失笑道:“我说的是植物或者动物,植物就是花花草草,动物就是猫猫狗狗。” “我不喜欢,”小孩红着脸,认真的说:“我只喜欢你,我爱你。” 方棋:“…………………………” 方棋被他噎得打了个嗝,斜眼看他,一副我懂的表情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个……咳,爱不能乱说,三思后言,知不知道?” 鸿元沉默片刻,仔细端量这个人的脸,看他一脸明白的曲解意思,心中有些急躁。 小孩不知怎么表达热烈的感情,干巴巴道:“我只喜欢你,实话。” 方棋收回放在小孩头上的手,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他生气,鸿元忐忑的看着他。方棋长舒一口气,随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把背篓放倒,从里面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一碟一碟的包好的饭菜,烧鸡烤鸭腊肉肉包子素包子,还有叫不出名字的炒菜,漂亮可爱的小点心,发出诱人的香气,满屋飘香。 方棋吞了吞口水,指着满桌食物,留出揶揄的表情,道:“你不喜欢吃?” 小鸭嘴兽趴的远远的,弱弱的哀叫一声。 方棋扭头斥道:“你不是刚吃了一只鸡吗!晚上不能吃太多!” 听到喜欢两个字,小孩睫毛颤了颤,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猜出了方棋的想法。他肚子空荡荡的,实在难受,却稳稳当当的重复道:“我只喜欢你,真的。” 方棋抿唇,有点烦躁的坐在地上,脑子里一根弦绷得死紧。 他听小孩这么说并不觉得高兴。 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太铿锵绝对了,这些天以来他对鸿元的误解已经充满了负疚感,现在一个炸弹接着一个炸弹的扔过来,逼得太紧,只让他觉得不堪重负。 再者,他根本承受不起只喜欢你四个字。他亲爹亲娘都没说过我爱你,更遑论什么我只喜欢你。鸿元的态度神反转他还没有完全接受,现在又冒出来什么爱你喜欢你,无异于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毕竟…… ‘只喜欢你’比‘最喜欢你’的意义更重。最喜欢说明还有喜欢的、不太喜欢的,比较喜欢的、比较不喜欢的。而只喜欢针对的是一个对象,这四个字太重了,背负着一个人能有的所有的热忱和感情。 不管小孩说的是真是假,都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尤其当他根本无力回复相等的差不多的感情的时候。他本来已经感觉很对不起鸿元了,现在听到这句话只想以死谢罪! 方棋调整表情,笑眯眯的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吧唧吧唧故意吃的piapia响,眼角偷偷打量小孩。 真是难得,竟然完全不为所动。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方棋斟酌用词,慢慢的说:“君子一诺千金听没听说过?事无绝对,你现在才几岁,以后的变数还有很多,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有趣的人。所以,太绝对的话不要说,要给自己留点退步的余地。喜欢红烧肉还是烤鸭?来,张嘴吃。” 诚然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了,还是情不自禁的挖了个坑,只要小孩开口说喜欢哪个菜,就表明只喜欢你都是孩子话,不足为信。 这样也能减轻一下他的心理负担。 没!有!人!能!拒!绝!好!吃!的! 这是方棋宝贵的人生经验。 好闻好吃的肉已经送到小孩嘴边了,鸿元微微别过头,垂下眼帘,眼底透出浓浓的讥讽。 他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我说到做到。不吃。” “……”方棋倒吸一口冷气,卧槽男主前期的人设明明就是土包子,比乞丐还穷,从来没吃过什么像样的食物,现在面对一大堆好吃的,正确的剧情走向应该是两眼发光感动的一塌糊涂,一边哭一边吃吃吃才对啊! 怎么可能他再三诱哄还无动于衷! 方棋还在震惊,小孩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点心,正是方棋给他的那包,小孩小心又小心的拆开,往方棋嘴边递了一块,“这个也给你吃。” 方棋:“………………”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男主撩妹技能点真的好高啊……那么令人费解的问题来了。 《成神》书里竟然没有女主,不科学太不科学了!呵呵作者一脸! 25.喜欢 方棋瞪着小孩递过来的点心,思考半天,都没思出来他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男主看不见这里有一大堆饭菜? 方棋嘴里发苦,心里打鼓道:“你自己吃吧……这里还有很多。” 小孩似是有点失望,方棋的小心肝登时颤了颤,忙抓着小孩手腕,往前一拉,把点心叼进嘴里,含糊道:“好吃很好吃……谢谢。” 小孩挺开心的弯了弯嘴角,方棋一边吃一边翻白眼,无力想道,你高兴个毛毛啊……你又没吃…… 小孩把糕点原模原样的包好揣起来,烛光摇曳,两人大眼瞪小眼,方棋头大的揉了揉眉头,道:“忘了忘了,你等着啊。” 小孩老佛爷一样乖乖坐着等他,方棋立起来歪倒在地上的背篓,他记得往背篓里塞了几包草药来着,撅着屁股扒拉一会,翻出来一包药。 方棋抱着小孩往床上又放了放,蹲在他眼前,正视小孩的伤口,心里啧啧,这么重的伤真是……看着都辣眼睛。 打开药包,一股难闻的带着浓烈的中药香的气息飘出来。方棋呛了个大喷嚏,正好喷在眼前的药粉上。药粉又轻又细,四散飘起,扑了他一脸。 方棋脸色发白,强忍着没叫出来。他上唇本来咬出来一道口子,这药粉不知道什么做的,杀菌效果不知道,但挨到伤口刀刮的疼。这是救人还是害人啊? 这药是想上在男主身上的,他自己这一亲身试验,有点发憷了。这么丁点大的口子就这么疼,男主的伤口深可见骨,还不得把人疼晕过去? 可比起人体的自愈能力他还是信赖药物多一些,要不然发炎怎么整? 方棋拿捏不定,蹲在地上对着小孩的伤口,这一看不要紧,一细看才发现他那一喷嚏吹起来的药粉,一大半都糊在男主膝盖上了。方棋吓了一跳,忙抬头看他,小孩表情不变,一派云淡风轻。 方棋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顺便暗自庆幸。万幸啊万幸,万幸刚才没叫出来。 他嘴上那点口子跟男主的比真心不够看,而且他一个二十好几的大老爷们,还比不上人家十多岁的小孩,这脸真要从三次元丢到二次元去了。 鸿元表情如一,方棋胆还是不大肥,思量又思量,征求小孩的意见:“你这伤是想自己长好,还是上点药?” 小孩垂着眼睛看他,嘴角一直是扬起的,稚嫩的声音道:“我听你的。” 方棋蘸着药的手顿了顿,他还真没替别人做主的习惯。从小泥菩萨一尊,孤苦伶仃的生活,自己都顾不好哪里还管别人? “涂药总比不涂好,”方棋思忖道:“会很疼的,疼你就叫啊。” 说是这么说,下嘴唇火辣辣的疼,让他怎么也下不去手。捏着药末在伤口上方犹豫,鸿元微微笑着看他难为的神情。 随后方棋手背上搭上一个黑黑细细的手,方棋手一抖,碎药粉都糊上去了。 方棋:“……” 方棋吓了一跳,忙把小孩的手拨拉开,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鸿元顺势收回手。 方棋小心的先在膝盖伤口的周围抹了一圈,最初是抹一下便抬头看看,小孩真硬气,一声也没叫,呼吸也没见急促一分,俨然一副习以为常不足挂齿的模样。 方棋心放下大半,又隐隐有点不是滋味,到底经受过怎样的千锤百炼,才到了对疼痛无动于衷的地步? 这么想着,在其余的伤口周围也依次抹了药,只是翻出血肉的中心部分没敢贸贸然的撒药,只细细薄薄的敷了一层药粉。小孩被魔兽吃过又吐出来还能自己长好,这些伤口也不会致命。 没有绷带包扎伤口,方棋脱掉外套,将衬衫撕成一条一条的,将伤口简单包裹住。 包好以后,替小孩把衣服放下来,小孩好奇的拨弄拨弄绑在身上的布条,方棋抓住他的手,道:“不能乱碰。” 小孩用力点点头,方棋捏捏他的脸,道:“过来吃饭。” 方棋坐到桌边,等了一会没人来,侧头一看,小孩老佛爷一样坐着不动,心里还记挂着喜欢不喜欢那件事。 方棋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想吃还是不想吃,便吓唬他道:“你吃不吃?不吃我可收起来了,你别后悔。” 小孩从床上跳下来,帮他去收拾。 方棋:“……” “哎哎哎,真不吃啊?”方棋诧然道,看小孩肚子扁扁的,很明显没吃饭,面对一桌美食还能镇定自若,好定力啊! 小孩没理他,个子不够高,就屈膝跪在破椅子上,直把方棋看的心惊肉跳。一般人碰伤划伤都是尽量不去触碰的,他倒好,全身体重压在膝盖的伤口上,难道真的真的真的不觉得疼吗??? “别添倒忙,去去去,床上歇着去。”方棋夹着鸿元放在床上。 方棋肚子空荡荡的,但是鲜少的没有胃口,把饭菜盖好,方棋道:“晚上要是饿了就自己过来吃,这些都是熟食,不能久放,放的时间长了就搁坏了,别舍不得。”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是深夜,方棋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道:“天很晚了,睡吧,乖。” 说着从凳子上坐起来。 今天按理来说显然不适合再出去睡,完全可以趁热打铁的和男主巩固一下关系……可是他现在不想趁热打铁,他们之间已经够热了,再热就炸了,要冷却一下。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小鸭嘴儿的身份,男主的态度逆转,一件接着一件,一桩比一桩震撼,他需要时间来梳理清楚。 谁知小孩一听他说睡觉,就从床上跳下来,把方棋拱到一边,拖着两条瘸腿,特别勤快的铺被子,铺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他速度太快,方棋想接手都来不及。 然后小孩自己蹬了鞋,爬到里面躺下,紧紧贴着墙根,给他留出一大片地方。 方棋看着床有苦难说。昨天也是这样,被褥什么的铺的干净整齐,小孩隐隐露出期待……可他只当鸿元示威,怒不可遏不分三七二十一,把男主训了个狗血喷头,最后还冷漠的做出总结:“人不能太自私。” 是啊,人也不能太缺心眼== 男主他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现在想起昨天的种种作为,方棋肠子都悔青了。 我出去睡。 这四个字到了嗓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方棋无奈的叹了口气,脱鞋上床。 两人只有一条棉被,还臭烘烘的,小孩却把它当做什么难得重要的东西,方棋刚躺在床上,他就把棉被拉起来盖在他身上,顺便抚平了被角。 方棋盖着臭被子,喉咙像是梗着什么东西。好半天,方棋把小孩也按进被子里,吹灭蜡烛,拍拍枕边道:“过来睡觉,你不是每天都要早起扫山梯的吗。” 小孩瞳仁黑亮,快速的说:“我扫的很快。” 方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真厉害,睡吧。” 小孩乖顺的挨着他躺下,侧首看着方棋紧合的眼睛,忽然眉头一皱,想起来床不大,在外面睡一翻身很容易掉下去。想到这里,小孩爬起来跳到床下,开始把方棋往里面推。 方棋:“……” 方棋睁开眼睛,支起一边身体看他,问道:“怎么了?” 小孩吭哧吭哧的说:“睡里面,你睡里面。” 方棋不知其意,莫名其妙的抬起还没暖热的屁股往里面挪了挪,小孩爬上去躺下。 刚躺下没多长时间,又想起来睡里面贴着山壁凉飕飕的。小孩又躺不住了,爬起来掀开自己这边的草席,抓起来一大把草,往方棋背后撒。 方棋:“………………” 如果不是才刚刚想通小孩的心思,他几乎要以为男主对他有什么意见了。 方棋抖抖身上的草屑,掐掐小孩的脸蛋道:“你不睡觉干嘛呢,不是说了睡觉吗,这都几点……什么时辰了,过来睡觉。” “子时三刻,”小孩几不可闻道:“会、会冷。” 方棋吐出一口浊气,把人放倒往床上一按,横伸出一只胳膊,把小孩压在下面,道:“这样不冷了,睡觉。” 他这是第二次抱着他睡,鸿元睡不着,躺在床上也不觉无趣,津津有味的看着方棋的侧脸。 毕竟他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隐忍和耐心,在以前长长久久的无边无尽的寂寥里,每天都那么寂寞孤独,他也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 他捏着身边人的手指,两人食指相抵,久久沸腾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平静对他而言太熟悉了,仿佛与生俱来一样。 他一直都是平静的,不管别人怎么打怎么骂,怎么一字一句像一刀一剑的攻击,也经不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他早就不以为怪。 直到这个人出现以后……他尝到了太多的新奇古怪的心情。惆怅、渴望、妒忌、甜蜜、慌张、快乐,短短不足一个月,几乎将他关于平静和绝望以外的所有情xù一次性补全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又平静下来。 可是这一次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以前是死水一样的无波无澜,被死死冻住一样,从水面到水底都是静止的。今天却像是注入一道烫热而富有生机的水流,冰冻的水面一道一道的炸开裂纹,开始流动起来。 方棋的呼吸始终起伏不定,很明显没有睡熟,直到后半夜,他的呼吸才慢慢的趋于平静规律。夜深天冷,方棋侧过身来,迷迷糊糊的随手一捞,将小孩随手一捞,手臂垫在他的脑袋下面当枕头,两人靠在一起取暖。 鸿元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起他第一次和他相拥入睡的那晚,他压得他手脚都是麻的。鸿元微微抬高身体看他,支着头虚虚靠在他身上,既保证两人身体接触,又不会压得他手麻,这个姿势并不轻松,可小孩浑然不在意。 他大胆的、甜蜜的看着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不释手,视线从他全身的每一处流连打量。这是他必须戒荤吃素,焚香沐浴,满怀倾慕敬意才能触碰的稀世珍宝。 ***** 翌日,拂晓时分。 小孩早早醒来,绕过方棋,蹑手蹑脚的下床,精神抖擞的趴在床头打量方棋一番,舔了舔他嘴角的伤口。方棋没动静,小孩鼓起勇气,又俯身上去,舔了舔他的睫毛。 方棋眼皮颤了颤,睡梦中还以为是小鸭嘴兽在捣乱,迷迷糊糊摁住小孩的脸往旁边一推,自己翻了个身,嘟哝道:“玩你自己的去,别烦我。” 手掌无力的顺着他的脸滑下来,小孩眼明手快的抓住,才避免让他把手磕在石床上,轻轻放在身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的撒在地上,小孩脚步轻快的起身往门外走去,轻轻的推开门,远远的看见前边树下的丑东西。 小鸭嘴兽一晚上没闲着,把没长眼的恶鬼一个挨一个的撵得远远的。源于野兽的本能,它对自己的领地意识极为强烈,不喜欢的、不待见的都得有多远离多远。 它又玩又扑的闹了一夜,天亮了才赶回来――到吃饭的点了。 小鸭嘴兽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大叶子球,将球放在自己后爪上踢啊踢,后爪扔高前爪接住,或是前爪扔高后爪接住,反正爪子多,能玩的花样也多,玩得特别入迷。 直到脚步声行至三米以内,它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像是被钉在地上变成一具活化石,僵硬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连跑都忘了。 扔高的球没抓住,直直掉下来砸到它的脸,球弹跳了一下,往前面滚去,滚啊滚,一直滚到那人的脚边,停下来。 小鸭嘴兽黑豆眼不受控zhì的哆嗦,拼命在心里叽叽。 我我我还有五个球! 鸿元蹲下来冷眼看它,眼中杀意隐现,右手钳住它的喉咙,小鸭嘴兽一动不动,睁大眼睛看他,难受的低低咳嗽。小孩的手握紧又松开,来来回回数次,小鸭嘴兽眼睛已经有些失去焦点,本能的想去扯小孩的手。 但是恐惧超越本能掌控了它的身体,小鸭嘴兽的四肢软软的垂着,不敢挣扎。 小孩回头看看山洞,皱眉想想,许久之后,权衡一番利弊后果,乏力的揉了揉额角,把它扔在地上,直起身来。 小鸭嘴兽逃过一劫,呆呆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它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个可怕的人没有把它扔飞,鸿元把滚到他脚边的球踢了回来,动作并不温柔,正好踢进小鸭嘴兽的怀里。 小鸭嘴兽往后翻了个滚,四爪朝天抱着球,抓了抓自己好像还被勒缚的脖颈,叽了一声。 小鸭嘴兽怯怯的看着鸿元,小孩对它连冷眼都欠奉,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鸭嘴兽爬起来,一爪抱着球一爪揉了揉眼睛,足足半刻钟没反应过来,直到鸿元去而复返,小鸭嘴兽才像是从梦里惊醒一般,开始疯狂的摇尾巴!不知道为啥,明明没有得到夸奖,也没有得到善意的抚摸,可是它真的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开心!!! 小孩提着两荷叶水,走进山洞先看了看正在熟睡的人,然后走转回桌边。偌大的荷叶被灵巧的折成一个碗型,立在桌上左晃晃右晃晃却一滴水也没洒出来。 小孩守在床边,想叮嘱他一句,两碗水,一碗是给他洗手净面的,一碗给他喝的。 瞅了半天,方棋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越睡越嗨,最后连呼噜都打起来了。小孩看看逐渐明亮的天色,抿了抿唇,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嘴角,转身走出山洞,快步赶往前山。 逐渐明烈的日光把清晨长长的影子缩得短了一半,方棋才缓缓醒转,伸手摸摸枕边,小孩早就走了。 迟缓涣散的眼神慢慢恢fù清明,方棋哎呦哎呦的坐起来,这个腰酸背痛啊,难受的他呲牙咧嘴,全身骨头噼里啪啦的响。 虽然肌肉酸疼,可方棋定神想想昨天,登时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全身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讲真这一个月以来,他没一天睡踏实过。昨天上山下山的赶路,尤其是回山的时候连惊带吓,把他累够呛,再加上鸿元昨晚态度大反转,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猝不及防的拨开云雾见明月,了却一桩大心事。 乍卸重负,这一睡就起不来了。 起床走到桌边,第一眼就看见支在桌上的两碗水,方棋心思一转便知道是谁的杰作。 不能辜负男主的好意……他这么想着。 于是方棋把两碗水都喝了…… 另一边,小鸭嘴兽难抑兴奋的蹲在洞外,仍是不敢跑进山洞,但一步一步越蹭越近,伸着脑袋叽叽叫。 方棋打着嗝,灌水把自己灌了个水饱,听见小鸭嘴兽的叫唤,往门口蹭了蹭,示意它看过来道:“吃哪个?” 小鸭嘴兽含着爪尖,小袋鼠一样伸着脖子看看,用鼻子嗅嗅点点,可怜巴巴的吱吱一声。 26.礼物 方棋撕了一片烤鸭,道:“都想吃啊?” 小鸭嘴兽摸摸肚子猛点头。 方棋起身走到洞外,随手把吃了一半的鸭肉喂给小鸭嘴兽,同时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洞外干干净净,清风吹吹落叶缤纷,恢fù了往日的宁静安全。 方棋捏了捏吃肉的小鸭嘴兽的下巴,“一个鬼都没了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真给我长脸。” 小鸭嘴兽把骨头吐在他手里。 方棋:“……” 方棋回到山洞,把每样菜都拨出来一半,用盖子盖好,留着和鸿元一起当晚饭吃。其余的端出洞外,铺了一地,方棋盘腿坐在地上,野餐一样,和小鸭嘴兽一起吃饭。 “今天事儿多啊,快吃,吃完干活。” 小鸭嘴兽晃了晃尾巴。 小鸭嘴兽没见过这么一大堆饭菜,高兴的手舞足蹈,吃得又快又猛,胡吃海塞。方棋拿筷子敲它的爪子,嫌弃的骂:“爪子爪子!脏不脏,不能抓!还让不让别人吃了?” 小鸭嘴兽发出护食的声音吱吱吱,遇到它喜欢的菜,方棋多吃一口它就摆出怨妇脸,哀怨的盯着他看,就怕方棋跟他抢。 方棋也饿了一天,没工夫搭理它,见劝不住,只好自顾自的挑干净的吃。小鸭嘴兽扁扁嘴,瞅了瞅饭菜,挑出来自己不大喜欢的两盘往方棋那边推了推。然后挥舞自个脏乎乎的爪子,左右前爪齐齐上阵,挨个在盘子里搅了搅。 方棋:“……” 这饭没法吃了! 方棋摔了筷子,气也气饱了,小鸭嘴□□计得逞,唰唰唰的摇尾巴。 过了一会看方棋真的没再动筷子,小鸭嘴兽越吃越慢,看看方棋,又推着好吃的带肉的菜往方棋那边走,抓抓方棋的腿。 方棋:“……你自己吃吧我饱了谢谢。” 小鸭嘴兽QAQAQ 直到方棋看它一早上吃的东西是平常的好几倍了,还不见停,唯恐把它给撑着,方棋左手捏住它的嘴,硬是把鸡腿从它嘴里夺了出来。 “咔叽!!”小鸭嘴兽不满的在他手背咬了一口。 方棋摸摸小鸭嘴儿的肚子,果然肚子鼓鼓的涨起来了。 小鸭嘴兽又狠狠的啄了他一口。 方棋恨铁不成钢的使劲拧它的耳朵,“我啥时候饿着你了?看你这点出息!没吃过饭啊?!” 小鸭嘴兽的一边脑袋被提溜老高,眼泪汪汪的求饶,“咕叽咕叽!” 方棋冷哼:“臭德行,你看看人家鸿元,再瞅瞅你……” 方棋眼神微暗,松开它的耳朵揉了揉,心道不对啊,他本末倒置了。同是饿死鬼投胎没吃过好东西的人or兽,没吃过所以才拼命吃,小鸭嘴兽的反应虽然不雅观,但这才是正常的啊!鸿元才是那个不大对的! 将残羹剩饭收拾收拾扔掉,小鸭嘴兽打着嗝,鼓着肚皮,走起路来像一只小企鹅左摇右摆的。 方棋把它提起来抱在怀里,慢慢的揉肚子,小鸭嘴兽舒服的直哼唧,方棋叹气道:“没出息,活该撑着。” 时近中午,事不宜迟。方棋将背篓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背着空背篓下山去。 山下还有好些东西没拿上来。 一回生二回熟,小鸭嘴儿在手,凶魂恶鬼一个也不敢上前来。方棋有恃无恐,轻车熟路的沿着昨天下山的道路飞快的走,今天的速度比昨天快上许多,很快就来到了山下。 路边他的行囊还七零八落的堆在原地。 昨晚轻装上阵,拿的东西不多,除了吃食和草药,其他一概没动。 昨天是省事了,今天可得费大劲了。 棉衣、被褥背着不沉但占地面积大,调料米面不占地方,可是一个赛一个的沉。方棋把小鸭嘴兽放在地上,踢踢它的屁股让它走走路消消食,然后惨绿着一张脸对着一座小山堆似的行李上愁。 昨天看到什么都想要,现在怎么扛上去? 方棋试着扛起一袋米走了一段路,米面初放在肩膀上的时候不觉得累,但走了没多远肩胛便有轻微的疼痛。现在货搬了还不到十分之一,路走了不到二十分之一…… 方棋没有再试,把米袋放在地上。 要是真这么一趟一趟一点一点的运,光是被褥他就得跑三趟,油盐米面又是至少四五趟。他以前上学的时候爬宿舍楼,一爬就是七层,几趟下来累得气都喘不匀。现在的爬山和怕楼梯完全不具备可比性,还要负重上山,累也能累断气。 不行不行,要想个办法……方棋摇头晃脑苦苦思索,一边把米袋拖回去,在原地团团转。 这条小路幽深偏僻,少有人经过也没人打理,道路两旁杂石乱立,荒草丛生,树木密集,到处可见手腕粗、拇指粗的小野树。还有顺着树身盘旋向上的藤蔓。 方棋看了片刻,心中勾勒出一个大概的雏形计划。 这个时代想要四个轮子的机动车是白日做梦,可是为了节省时间和力气,伟大的劳动人民在没有机车之前是有马车和牛车的呀!虽然他没有牛马也没有车…… 不过不要紧,事在人为。况且就算有车有牛在山上也不实用,带轮子的上车容易,但一个不小心没抓稳,下山更容易== 方棋找了颗小石子,在地上有模有样的画了个图纸,并在旁边题名――拖车。 顾名思义,拖车就是拖着走的车,做法很朴素简单,先绑出来一个类似木筏的拖板,不过与木筏不一样的是木头之间相隔的距离会更宽一些。 拖板宽十根木棍,约两米五,长十二根木棍,约三米。 方棋将搜罗来的木棍摆好,苦于没有绳子,好在到处都是野草和藤蔓。方棋拔了一大堆备用,蹲在地上干活。草茎柔韧结实,十数根野草束在一起,其耐用程dù并不亚于绳子太多。 木棍与木棍相互交叠,有百多个交叉点,一个一个的都有固定捆|绑。方棋拔草,将草茎搓出一股粗绳,再在每个交叉点绑结实,打个死结,单调麻木的重复了几十次,直到下午才算大功告成。 方棋擦擦满脸汗,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由于木棍与木棍之间留有空隙,先放米面,米袋就微微陷下去一块,直接触地摩擦容易将袋子磨坏。方棋先在拖板上铺上一层干净的草,然后将棉衣被褥铺展开,一层一层的铺好。折叠好的被褥看起来无比壮观,而铺散开来并不占地方。 铺好棉被上面才是米面杂粮,每两袋一摞,沉甸甸的米面放在棉被上顷刻便压下去一块。方棋依稀把米面扛上去摆好,米面自身重量不轻,上山的时候就算磕磕巴巴也不至于太容易掉下去。 一次性搞定! 拖板上看起来放了大堆行李,其实不过两样,吃和穿,米面和被褥。而其他的零碎的小东西,放在拖板上掉了也不知道,所以一概放在背篓里背着。 就这样,方棋两边肩膀上挑着一根粗绳,腰上也系着绳子,老牛拉车一样的出发了。 小鸭嘴兽消完了食,瞪着小黑眼打量拖板一会,看方棋走得辛苦,极为热情的过来帮忙。在方棋背后倒退着帮忙拉绳子,还没到山脚下,小家伙累得呼哧呼哧。于是四爪并用扒着绳子往上面爬了爬,小猴子一样在三根绳子上面来回荡悠,荡累了便倒挂在绳子上悠哉悠哉的荡秋千。 被方棋一脚踹下去了。 小鸭嘴兽在地上滚了一圈,夹着尾巴亦步亦趋的跟在方棋身边,一人一兽拖拖拉拉的来到山脚下,方棋已经出一身汗。再抬头仰望蜿蜒直上,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深感任重道远。 在原地歇了一会,太阳又大又热,直直的照下来。方棋想想回去还有走那么远的路,当真是想而生畏,可是转念再想想,这样虽然累,可是总归只累一次,比之前的笨办法一趟一趟的来回跑好太多了。 这么想心里平衡了一点,方棋爬起来,将小鸭嘴兽提起来放在后面的拖板上。小鸭嘴兽劈着叉坐在米袋上,继续上路。 上山路陡,极是不好拉动,每走十多米都要停下来歇会。所幸山路有树有枯骨,如果想休息随时都可以,把拖板抵着树干靠着,树身肥粗,稳稳当当的挡着拖板,完全不用担心有可能会掉下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半山腰。 直到已经基本抵达了目的地,方棋瘫坐在地,梗在胸口的这口气舒出来,才感到浑身都不舒服,两边肩膀的肩胛骨磨得通红破皮,腰腹两侧也微微渗出血丝,肌肉针扎刀剐的酸疼。 方棋揉捏手臂,心想这两天的劳动量太多,大大的超出了身体负荷。昨天累半死还没养好,今天又雪上加霜,肯定得难受好长时间。 不过……至少解决了吃喝穿用四个心腹大患,身体很酸,心里很爽。 他们这回下山差不多又是一天,但显而易见,今天并没有昨天那么壮观的鬼鬼魂魂满山窜,只有少数几个横死鬼徘徊,看到他们过来也嗖嗖的跑了。 不光是人,鬼也知道捡软柿子捏。 已近黄昏,方棋没歇息多久,抱着树干一寸一寸的爬起来站好。鸿元快回来了,该回家做饭了== 方棋搓搓手,继续拉着拖板前进,方才是上山,倾斜向上,现在是平地,负重要减轻不少,自然速度相应的加快了。 越过熟悉的树林小溪,来到山洞外面,小鸭嘴兽远远的看见自己藏在树底下的球,高兴的嗷一声跑过去,抱着球来找方棋。 背篓靠着墙放着,方棋将米面一袋一袋的提下来放进山洞。 来回两趟出来,方棋活动了一下肩膀,不造是不是因为连日劳动,身体机能麻木了?反正他虽然不觉得精神百倍,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就是脑袋有点木,大概是累傻了。 把五谷杂粮运进山洞里的角落放着,免得被鸡啊鸭啊的偷吃,随后扔掉床上破破烂烂的杂草,还有那张实在没法看的破棉被,方棋神清气爽,看外面太阳落下半个,倾身在桌上点起一盏幽灯。 然后方棋抱进新的被褥,在床上垫上厚厚的软软的一层,铺好被单,拿出枕头放在床头。再有就是温软的棉被,里面一个外面一个,铺出来两个被窝…… 深秋将至,被褥看起来就很温暖舒适,就是那个花样和颜色不大对劲……方棋凑近一看,大红色的被面,上面绣着鸳鸯戏水交颈而眠的花样,棉被下面的被单有几个大胖娃娃咧嘴笑,我勒个大槽尼玛这是求、子、被! 坑爹啊这是!方棋气得心口疼,当时时间赶得紧,买棉被还要买棉衣,哪里有空仔细挑选,进门他便嘱咐老板道:“钱不是问题,要质量最好的。” ……这应该是最贵的吧。他又当了冤大头。 算了算了……男子汉不拘小节,方棋给自己做催眠,从外面找了两块石头垫在摇摇欲歪的桌脚底下,试了试确定不再摇晃以后,才从背篓里拿出来茶壶和茶杯,摆在桌子上。 方棋打开早上剩的菜的盖子闻了闻,还行,没馊…… 万事俱备只欠鸿元了,方棋无所事事的趴在床上,左看右看,这个棉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又不是洞房。于是挺气不顺的爬起来把棉被翻了个面,被里朝外,被面朝里,白花花的被里堆在床上像是一团团的棉花,艳丽的红色被面掩映在下面,眼不见心静,方棋这口气才算通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小孩还没来,方棋有点无聊,把给小孩买的衣服翻出来,一件一件的看。买的匆忙,也不知道小孩的尺寸,衣服买的大的大,小的小,好在数量极多,这么多衣服,总有几件能穿的吧。 又等了片刻,方棋心里七上八下的,望着洞顶发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和小孩冷战,不就是因为他自作多情的占着山洞,导zhì小孩不敢回来,今天……今天…… 想到这里,方棋局促的坐起来,一抬头,正好看见么口拢手而立的鸿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双眼睛深如寒潭,像座冰雕,不知站了多久了。 方棋呆了一瞬,拿捏不准他这个表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方棋夹着屁股,小心翼翼的从床上跳下来,道:“你回、回来啦?饿不饿?渴不渴?忙一天累坏了吧?过来先吃饭?” 方棋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其实大部分应该是祈使句,但是揣着不安说出来的语气,一不小心就变成了问句== 鸿元没有应答,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方棋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真的翻脸不认人了? 鸿元举步,一步一步走来,方棋手里还抓着给他买的新衣服,看他缓慢的逼近,明明个子那么小,却带着浓烈的风雨欲来的迫人气势。 方棋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膝盖窝抵住床沿,扑通坐在床上。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完全是在无意识中进行的,等他坐下才灰头土脸的反应过来,太丢脸了,他怕什么怕啊? 小孩走到他身前,仰头看他。方棋眼神乱飘,不敢与他对视,明明小孩在仰望他,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被高高在上的俯瞰的感觉……胡思乱想间,手掌一紧,方棋低头看,小孩握住他的手,力气有点大。 小孩一副索命的表情,一字一顿道:“我回来了。” 方棋:“………………” 说完小孩在怀里掏啊掏,掏出来一样东西,展开方棋手心,放在他手里,低低的甜甜的说:“给你。” 方棋愣愣的低头看,手里的东西凉凉的、圆圆的,是一颗陌生的果子,红彤彤的像是一枚小苹果。 方棋啊了一声道:“给我的啊?” 小孩用力点了点头,趴在他膝盖上,眼睛亮晶晶的说:“好吃。” “……”方棋有点惊喜又有点无言以对。为什么鸿元永远不按常理出牌,送人礼物就算不欢天喜地,至少不要如丧考妣嘛。 “谢谢你,我很喜欢。”方棋很给面子,捧场的说,“我也有礼物给你,昨天我下山就是去买东西了,看,新被子,新衣服,都是给你的。”方棋又指了指山东的角落,堆着大米小米各种米,红豆绿豆各种豆,“以后可以熬粥喝,我还买了饭锅和炒锅,你想吃什么尽管告sù我,可惜没有煤炉,明天我垒个炉灶,我们就能开火做饭了。” 方棋温柔的摸了摸小孩的头顶,趁机表忠心道:“以后有我,不会让你饿肚子啦。” 方棋自觉这段话说的感人肺腑,简单朴实,煽情的恰到好处,静静的等待鸿元的反应。 果然,他矮身看向小孩,效果显著。一刹那间鸿元严sù刻板的脸,宛如冰雪融化,大地回春。虽然还是闷闷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一潭幽深寂静的湖水,弥天星钻一颗一颗尽数落在眼底,熠熠发光。 方棋忍不住感叹这双眼睛,无论看过多少遍,还是会给他带来无尽的惊艳。不知当他恢fù容貌,究竟是怎样的天人之姿。 27.甜甜 鸿元看着眼前的人侃侃而谈,一字一句重重的钝向他的心底。他吃力的喘息,他离他太近了,可是不够,他还想更近一点。 他急匆匆的从前山赶来,一路飞奔,到了目的地反而轻轻的放缓了脚步。不安的紧张的接近山洞,看到那人在里面嘀嘀咕咕的身影,提了一天的心缓缓放下。 其实只要他在这里,他在他身边,吃什么住什么他都不介意。 方棋看着小孩湿润的黑色眼眸,知道他是听进去了。方棋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刻意邀功,揉揉小孩的头顶,道:“先吃饭还是先试衣服?你饿不饿?” 鸿元说:“你说,听你的。” “……”方棋干咳一声,道:“那,嗯……先吃饭吧,行不行?早上没见你吃饭,这么下去可不行啊,会长不高的。” 方棋站起来,鸿元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的握住他的大拇指。方棋讶然低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就势将小孩瘦弱的手掌整个包在手里,然后…… 方棋囧道:“还是……先去洗手吧……” 方棋拿起一块皂角,牵着他往外走。 “吃饭前要先洗手,”方棋捏了捏又脏又涩的手,“手上有细菌,不洗手吃饭会拉肚子,一定要记住。” 小孩看着自己的手,乖巧的应了一声。 两人一出山洞,小鸭嘴兽离得远远的开始狂摇尾巴,唰唰唰的带着风,后面的空地被它扫得干干净净……不,方棋离近了一看,它哪里是在摇尾巴,这已经是在摇屁股了,感觉动作幅度再大一点,就要带着身体转圈了…… 方棋看它摇的辛苦,松开小孩的手,蹲身按住小鸭嘴兽的屁股。小鸭嘴儿看也没看他,眨着小黑眼对着鸿元猛献殷勤,眼中带着掩不住的欣喜讨好。方棋按着它的屁股,它就飞快的晃尾巴尖。 方棋:“……”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可惜妾有意郎有情,小孩冷漠的看着小鸭嘴兽,毫不掩饰眼底的警告和敌意,表情阴森森的没有温度。 幽幽寒意从脚底攀上脊背,小鸭嘴兽怯懦的缩了缩爪,小孩从他身上收回视线,重新拉起方棋的手,摇了摇。 方棋反身看他,小孩露出十分委屈可怜的神色,“我饿了。” 方棋的注意力登时被拉回来,这还是鸿元第一次主动向他示弱……方棋屁颠屁颠的拉着他去洗手。 小孩带着几分得意看了小鸭嘴兽一眼,乖巧的跟在方棋身边。 走到水边,小孩挽起袖子,蹲在岸头,方棋一个没留神,小孩把一双手整个泡在水里,粗鲁的用力搓手。 “你!不能这么洗!”方棋一惊一乍的赶忙把鸿元拽起来,伤口还没好呢,不能沾水。 小孩无辜的看着他。 方棋叹了口气,拉着他蹲在岸边。 小孩的手脏的看不出来原来的肤色,而且指骨有伤口,虽然结了血痂,不过最好还是别碰水。 “伤口没好利索之前不能碰水,容易感染,这样,先把手浸湿……”方棋把他完好的皮肤润湿,大拇指还没用力搓动呢,立时下来一大块黑泥。 小孩出神的看着洗好的手背,又看了看手臂,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压根不是一个色。 方棋替他洗干净手脸,自己也随便抹了一把,直起身来,正好看见小孩匆促的把袖子扯下来盖住小臂。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方棋牵起小孩的手回山洞,小鸭嘴兽兴致缺缺的坐在树下,看到他们过来,缩了缩脑袋。 回到山洞,方棋抱起小孩放在椅子上,先夹了块肉给他,小孩对着碗,看了他一眼,木木的说:“我不喜欢。” 方棋啊了一声,把肉夹过来自己吃,又给他撕了一根鸡腿,小孩看着鸡腿,强调说:“不喜欢。” 方棋:“……” 随后方棋想起昨天小孩说的只喜欢他的事情,不禁叹了口气,再看鸿元铁骨铮铮的小猴脸,无力的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我是吧,我知道。吃你的吧!” 小孩满意的接过鸡腿,先小小口的吃了一点觉得味道不错,吞了吞口水,却没有大朵快颐,而是从凳子上站起来,举着鸡腿递到方棋鼻尖底下。 方棋就势咬了一口,道:“我尝了,你吃你吃。” 小孩这才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方棋拄着下巴看他吃东西,出乎他意料的是鸿元吃相无比斯文。方棋端了个小盘子给小鸭嘴兽拨菜,一边嘀嘀咕咕的想,小孩这慢条斯理的动作一点也不像是挨过饿的人啊。小鸭嘴兽早上的吃相跟他比起来,那真是差的不是一个档次。 “你先吃着,我给鸭嘴儿送饭去。”方棋拨好了菜,拍拍小孩的肩膀,端着盘子出去。 他这边前脚站起来出去,小孩后脚就跟上了。 小鸭嘴兽想讨好鸿元结果对方一点不领情,受了打击,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看到方棋走过来,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 方棋揉揉他的下巴,心里升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小鸭嘴有和鸿元到底有什么渊源?昨天还怕得要死,结果今天看到小孩就像看见亲爹一样,对鸿元比对着他还殷勤。 小鸭嘴兽抱着个鸭头啃啃啃,方棋压下心底的疑惑,站起来转过身,便发现小孩站在他身后不远,直勾勾的看着他,怕他跑了似的。 方棋笑道:“怎么出来了,好吃吗?” 方棋向鸿元走去,小孩羞怯的点点头,表示好吃。点个头的功夫,方棋脚步僵住了,眯着眼睛看他,一时间像是有几百道惊雷齐齐在他耳边炸响。小孩双颊鼓鼓的,一下一下的慢慢咀嚼,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嘴角却有血流下来。 吃个饭而已啊!怎么还流血了! 方棋失声道:“你……怎么了这是?!” 小孩不解的看着他,方棋疾步过去,“张嘴,张嘴我看看。” 小孩抬起头,乖巧的张开嘴巴,方棋拉着他走进山洞里,就着烛光一看,不禁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鸿元唇畔齿颊全是血,嘴里含着咀嚼的极碎的骨渣,方棋抓起他的手一看,手里只剩下半根骨头了。 “这个……你……这个不能吃啊!!!”方棋炸了,鸿元伪装的太好了,看他那吃相真没看出来不妥,不看样貌穿着的话,那小模样甚至还有几分世家小公子的味道,完完全全就是个正常人。 ……可是哪个正常人会吃肉不吐骨头?! 这是常识啊!!!小鸭嘴儿都知道,他就不知道!!! 方棋头大的想,他大意了,鸿元是有问题的,只不过没在表面。 方棋一把从他手里夺下半截骨头扔的远远的,倒了一杯水带着小孩来到洞外,“吐!把骨头渣吐干净!” 小孩赶紧呸呸呸,把带着血丝的骨渣吐出来,方棋给他灌了一口水漱嘴,小孩咕咚一声喝了。 方棋:“……” 方棋抓狂道:“漱口!漱口谢谢,不是让你喝……” 方棋连说带比划的解释一通,鸿元茫然看他,方棋压制住叹气的冲动,不想给小孩增添压力。 “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方棋灌了一口水,在嘴里咕嘟两下,吐出来。 “这样子,漱口,会了吗?”方棋道。 小孩点点头,就着他的手灌了一口水,模仿他的动作,漱了几回。方棋示意他张嘴,先看看骨渣没有了,牙也没有坏,可是被尖锐的骨刺扎破的口腔还在慢慢的流血。 方棋心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埋怨自己没看好小孩,又有点生鸿元的气,扯着他的脸道:“骨头是不能吃的啊!你在想什么啊?!会死人的……疼不疼?” “不疼,”小孩眨眨水润润的眼睛,拉着他的袖子,小声的说:“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方棋噎住,捂着脑袋想撞墙,这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难道鸿元吃的时候扎破了嘴,没觉得疼吗?没觉得不对劲吗? 方棋叹气,拉着小孩回到山洞坐下,看他之前装的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其实根本没吃过肉吧?幸亏啊幸亏,幸亏前两天烤鱼的时候没给他吃鱼,要不然他不在旁边盯着,小孩又连鱼带刺的吃,麻烦真大了。 鸿元拘谨的坐在凳子上,方棋这回不敢让他随便吃,把小孩的碗端过来,一条一条的撕下鸡肉,放在他碗里。 “看到没有?”方棋感觉这一生的耐心都给小孩了,手把手的教,示意鸿元看肉看骨头,道:“里面这个硬硬的东西,是不能吃的!这个软软的肉才能吃。唉我说你当时想什么呢,闷死我了,骨头这么硬你咬得动吗,咬不动怎么还硬吃,死心眼。” 小孩垂着脑袋,有点沮丧。 肉丝一层一层的撕开,扑鼻的香气在鼻畔萦绕,方棋肚子咕咕叫,不是饿的,是馋的。反观鸿元不急不躁,神色自若。 方棋把骨头扔在一边,看小孩对着桌子出神,方棋把碗一推,道:“愣着干什么呢,吃吧。” 小孩抱着碗,听话的小口小口的吃着肉丝,吃一口抬头看方棋一眼,表情谨慎,怕再犯错。 方棋就算再细心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又是个男人,难免大意粗心,哪里懂得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自顾自的往嘴里扒饭,一边想嘴巴破了吃肉会不会出问题,会不会是喝粥更好一点,毕竟清淡……不过鸿元自愈力这么强,应该不会出事吧?算了明天还是给他熬粥吧。 看小孩只吃自己碗里的东西,方棋又把其他菜盘往他那年挪了挪,吃了一半,方棋道:“张嘴,我看看还流不流血。” 鸿元放下食物,乖乖的给他看。方棋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瞧了瞧,松了口气,拍拍小孩脸蛋,“不流了,下回给我记住啊,不能再这么乱吃了。” 吃出毛病来他可赔不起啊! 吃饱饭,方棋撂了碗,小孩也吃饱了,正在舔碗。 方棋呛了一下,心里飞快的思考犹豫是骂还是不骂呢,今天凶他好几次了…… 算了明天再骂吧。他小时候其实也舔过碗,舔的干干净净,然后对食堂阿姨说,他的碗舔干净了不用洗他的碗。 …… 他正愣神的功夫里,小孩舔干净了自己的碗,目光定在方棋的碗上,露出细微的垂涎之色。小孩趁他不备迅速捞过来抱在怀里,伸着粉嫩的舌尖飞快的在碗沿舔了一口,像是尝到什么珍馐美味一样的眯起了眼睛,随即将碗揣在怀里。 等方棋注意到他,小孩已经藏好了碗,开始舔桌子了。 舔……桌……子…… 方棋呆呆愣愣的看着他,居然忘了在第一时间阻止。 只见小孩抱着一个碗,三两下舔干净了桌上的残渣,然后从凳子上跳下来往桌子底下一钻。 方棋立马低头看,小孩蹲在桌子下面,将掉在地上的沾满泥土的残渣剩饭,也不嫌脏,一点一点的捡起来填进嘴里。 方棋:“!!!!!!!” 方棋斯巴达了,卧槽脸上长了点毛真当自己是大猩猩?!大猩猩也比他讲卫生! “吃什么呢?!给我起来!”方棋厉声咆哮,揪着小孩的耳朵把他提起来。 小孩没有反抗,黑润润的眼睛有点委屈不安,顺势站起来,方棋抱起小孩端端正正的放在凳子上,深吸一口气,真想左右开弓打他一顿。 小孩揪着衣角,想到刚才这人已经生过一次气了,不由更加紧张,带着哭腔说:“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方棋沉默下来。 鸿元生来没爹养没娘爱,没人教过他这些,不知道不奇怪。只是…… 方棋道:“是不是有人让你吃过地上的东西?” 你是不是以为这样才是对的? 鸿元怯生生的看着他,默然不语。 方棋心里冷笑,把赵府和风瑶派的一群人渣骂成狗,竭力压住上蹿的火,道:“我今天跟你说的,你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记清楚。” 小孩抿住唇,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左手使劲揪着衣角,右手颤颤巍巍的碰了碰方棋的手背,才点点头。 方棋伸出一根手指,道:“每天起床以后、睡觉以前,吃饭前,都要洗手。” 小孩用力的点头。 方棋道:“说话!” 小孩眼圈有点红,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轻轻的说:“洗手。” 方棋伸出第二根手指,“吃完饭不准舔碗、舔桌子。骨头不能吃,鱼刺不能吃,掉在地上的东西更不能吃!” 鸿元用力的说哦! 方棋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条……没第三了,目前就这些,想到再补充,记住没有?” 鸿元小小声的说:“我记住了,你不要生气。” 听他再三重复你不要生气,方棋更心酸了,表情柔和下来,摸了摸小孩的耳朵,“我脾气好着呢,别怕,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我不凶你你不长教训就改不过来,那些都是坏毛病……” 说着说着方棋自言自语道:“不能总是骂啊,万一有逆反心理就不好了……要不错了罚对了奖……你怀里藏的是什么?” 方棋皱眉,摸了摸小孩单薄的胸膛,鼓鼓圆圆的,小孩翻身想跑,方棋一把把他拉住,不由分说扒开衣服一看,是个碗。 方棋扭头看桌子,他的碗没了! 小孩期期艾艾的说:“我想要这个碗。” 方棋头大了无数圈,双耳嗡嗡嗡,麻木的说:“这是我的碗……重点错,你要碗干嘛?” 小孩低着头,从桌上拿过自己的碗塞给方棋,羞涩的说:“你要我的,我要你的。” 方棋:“……” 方棋面无表情的把两只脏碗都夺过来,和盘子菜碟摞在一起,顾自搬到泉水边,用木桶提了一桶水,把碗筷洗干净。然后搬回山洞里,小孩亦步亦趋的小狗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想帮忙,方棋把他拨拉到一边。 放碗筷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把两只碗拿出来。 “不是要碗吗,都给你,抱着玩去吧。”那一刻方棋简直被自己感动了,他真是天底下最善良开明通情达理的家长了。 小孩默默的看了碗好一会,没什么兴趣的把碗随手放在桌上。 他木着脸看着躺在床上的方棋,他要的是他用过的碗,才有收藏的价值和意义。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藏着掖着舍不得舔了。 28.亲亲 吃饱喝足,方棋躺在床上没一会就困了。 现在这个点估摸也就九点来钟,现代人的生活多丰富啊,十点睡早着呢。然而因为没手机没电脑,他这些天唯一的娱乐就是睡觉,硬是在短短一个月里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见鸿元木头人似的杵在一边,方棋打了个哈欠想起一件事,撑起身体道:“鸿元,过来。” 小孩侧头看他,没动,方棋轻轻踢他一下,道:“喊你呢,过来。” 小孩乖乖的走过来,趴在他身旁,方棋从床上拿过来一套新衣服,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道:“试试。” 鸿元微微瞪大眼睛,低头拉拉衣服,方棋猥琐的捏他的屁股,催促道:“脱呀,不脱怎么试?” 鸿元慢慢吞吞的说:“我不想要这个。” 方棋轻笑一声,没有恼怒反而稍感欣慰,小孩鲜少提出什么要求,现在知道挑挑拣拣了,有进步。 “好好好,不喜欢我们就换。”方棋拿起一套黑色的,问道:“这个呢?” 鸿元摇摇头,开始慢慢后退。 方棋又拿过一套黑色,把他抓回来,道:“这个?” 鸿元摇头,专心看着方棋攥着他的手掌。他握着他的力道不大,稍稍用力就能挣开,可他一点也不想动。 没多大会儿功夫,方棋一连换了好几身,哪个也没见小孩点头,方棋沉默片刻,道:“那你自己挑,你觉得哪个好看?” 鸿元毫不犹豫的指了指身上的破烂。 “……”方棋眉间一跳,咬牙道:“你逗我玩呢?有好的干净的衣服你不穿,也不看看自己身上那件脏成什么样子了!给我脱了!” 鸿元斩钉截铁的摇头,捏着手指倒退一步,想起方才洗手的时候,手背和手臂两个颜色,他就莫名的心虚,他好怕这个人嫌弃他,他一点风险也冒不起,想立刻把自己洗干净。可是又顾忌他之前的警告,伤口不能沾水。 一时无所适从。 方棋看他别别扭扭,耐心快到尽头了,怒道:“你一个男还抽出臭什么美!穿什么不行?!给我过来!” 小孩咬咬手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倏然道:“我马上回来。” 鸿元一言不合拔腿就跑的教训他已经吃过好几次了,先前看小孩不断后退,方棋早有心理准备,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方棋已经条件反射的抓住他手臂。怕他挣脱跑了,还把人往前一拉,两腿把人夹在中间。 牢牢抓住他以后,方棋皱眉问:“你干什么去?” 鸿元被他抱在怀里,仰头看他,抓了抓自己的外衫,手心都是汗,不说话。 方棋看着他的眼睛,开始有点烦躁。他最不耐烦一问三不说,明明两三句话就能说开的事,偏偏让人猜来猜去的把戏了。 方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蹭蹭上窜的火,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道:“刚才我们说了两条。一要勤洗手脸,二不能乱吃东西。现在追加一条,也是你最大的毛病,有事说事,有话说话,别让人猜。你要知道就算再疼你再了解你的人也不见得事事都猜得对。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你有什么需要,要告sù我!没什么不敢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知不知道?” 鸿元张了张嘴,没人教过他这些。 方棋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肯有什么说什么,而不是藏着掖着的,我们之前的关系不会那么差?当然不仅仅是你的问题,我也有责任。可当时我真的以为你厌恶我到极点了,怎么着?今天看见一模一样的大坑,你还闷着头往里面跳?” 鸿元有点惊慌的看他。 方棋不为所动,今天不教会他有话直说,以后还别别扭扭的,过日子猜来猜去累也能累死,还会平白牵扯出不必要的的误会。 小孩双手放在他膝盖上,方棋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最后小孩低头说:“我去沐浴。” 方棋长长的松了口气,温柔的说:“为什么想沐浴?”不等小孩回答,方棋举一反三的想,不想换衣服——想去洗澡。为什么想洗澡?因为身上脏啊,所以才不想换衣服? 方棋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却没就此打住放过他,继续诱哄道:“你是不是怕自己弄脏新衣服?” 鸿元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忐忑的轻声轻气的说:“你会不喜欢。” 方棋心都化了,很高兴的抱抱他,在小孩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以后也要保持知道吗?这样才是乖孩子啊!” 鸿元慢半拍的摸了摸脸,脸唰的涨得通红。 “这样,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洗澡……沐浴!等过几天,伤口好了,我烧热水再洗好不好?”方棋心道方才幸好没凶他,小孩不是一点事都不懂的呀,好好跟他说,他会明白的。还有…… 方棋温柔道:“鸿元,你做得很好,你真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喜欢你,什么样子的鸿元都喜欢,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同一阵营,我会站在你这边,你什么也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成神。” 小孩呆呆的看着他,满脑子都是他主动亲过来的脸,小孩脸红扑扑的,俨然已经把亲吻当做奖赏。尝到了甜头,只想要的更多。小孩看看床,又瞪大眼睛看向方棋,答非所问的说:“我听话,我怕弄脏床。” 然后极为自觉的倾身上去,在方棋脸上啃了一下。 方棋:“……”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方棋愣了一会,不知道他这后语在哪里搭的前言,低头看鸿元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向老成木然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孩子气,方棋没有排斥他的亲近,捏捏小孩的脸蛋,道:“听话就是好孩子。嗯……这个床确实是个问题,不好拆洗。” 方棋想了想,道:“要不穿衣服睡?”衣服比被褥好洗,而且数量多,就算洗不干净扔了也不打紧。 这么说完,又隐约担心小孩误会在嫌他脏,方棋补充道:“我和你一样,也穿衣服睡,我们两个做伴。” 鸿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心想着再亲亲他的脸,方棋说什么他应什么。想到方棋刚才让他脱衣服,二话不说麻利的把自己扒的一干二净,光溜溜的站在方棋眼前,扶着他的肩膀,亲了亲方棋的下巴。 方棋:“……” 方棋没腾出心思去想他怎么亲个没完,悄悄的低头看,咳……嗯…… 《成神》这本书不是种马,没有女主,出场的妹子再漂亮也仅仅是个漂亮的炮灰……小孩那里软软趴趴的一小团,也不知道长大了是不是也这么啥……小。又小又软的男主……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还是男主吗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小好软哦怪不得没有女主! 方棋笑喷了。 鸿元光着屁股好奇的看他笑得合不拢嘴,自己从床上随便拿来一身衣服,攀着方棋亲他一下。然后穿上新衣服,似是觉得自己很乖,端详着方棋的脸,目光定在他咧着笑的嘴。 方棋乐够了,低头看到小孩穿上衣服了。 知道害羞了呀。 随即小孩猛然欺上前去,方棋只觉得一团黑影撞过来,随即舌尖被推进口腔,一个软软滑滑的东西挤进他嘴里搅了一圈,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孩已经离开,但还在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你干嘛?!”方棋微恼,把他推到一边,用力擦嘴。 鸿元不解的看他,敛尽眼底一闪而过的贪婪,无声的咂了咂嘴,食髓知味。 他委屈的说:“你不喜欢我了。” “……”方棋呸呸两口,连忙自证清白,道:“喜欢喜欢,可喜欢也不能亲|嘴啊!嘴巴是不能随便乱亲的……” 小孩似是摸清了他的底线,毫不畏惧退缩,大胆的看着他,带着十足的求知欲。 方棋不知道怎么说,干巴巴道:“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能互相亲|嘴……嗯……就是恋人……反正不能亲就对了。” 说完方棋唯恐小孩说什么我喜欢你啊你不喜欢我了吗,要不然怎么不是互相喜欢了,为什么不能亲嘴……了什么的。真是扯不清了,于是干咳一声,不等他开口,擅自把这一页翻了过去,道:“转一圈,让我看看新衣服好不好看。” 小孩抿着唇,方棋心生警惕,赶在他开口前快速说:“快转快转!” 鸿元只好转了一圈。 方棋赞美道:“好看好看,美美美,睡觉。” …… 随后不由分说把小孩抱到床上,掀开被子往里一塞,盖好。自己也钻进被窝里,脱下外套随手往蜡烛的方向呼啦一下,衣服带起来的风吹熄了蜡烛。 前后不过一分钟。 方棋吐了一口气。 养孩子真难啊真难,这个要教那个也要教。小孩子白纸一样,时刻担忧不要养歪了。 合上眼睛正说要睡,安分了好一会的鸿元又开始不老实,轻巧的动作着。 方棋眼睛睁也不睁的说:“不能钻我被窝。” 鸿元:“……” 小孩安静了。 ***** 一夜好眠,次日方棋早早醒来,看了看天色,模模糊糊混沌一片。方棋下意识的摸摸另一边的床铺,又是空的。 方棋眯着眼睛往旁边看看,奇了怪了,他醒得晚看不见鸿元情有可原,醒这么早也见不着他是怎么回事?方棋揉揉眼睛,喊了一声鸿元,没人回应,便迷迷糊糊的穿鞋想出去找。 刚从床上坐起来,外面蹬蹬蹬跑进来一个人,看他想起床,跑到床边不由分说,就要把他按回床上。 方棋哎哎哎叫道:“你干嘛啊?让我起来!” 小孩穿一身黑衣,放开他坐起来,道:“天还没亮。” 方棋打了个哈欠,还是有点困的说:“你也知道天没亮啊,起这么早干嘛,起开,让我穿鞋。” 小孩立马蹲下来给他穿鞋。 方棋瞌睡虫都给他吓跑了,忙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鸿元已经给他穿好了。 “……”方棋囧囧的想,小祖宗你是金大腿,应该我给你穿好吗…… 小孩穿好了鞋,起身,垫着脚尖在他鼻尖上咬了一口。 随后说:“我洗手洗脸了。”又是一口。 方棋:“……” 你洗手洗脸是你干净,亲我叫什么事…… “你起这么早干嘛呢?修炼?”鸿元的修为虽然基本没有进展,但是平时修炼还是有种近于走火入魔的刻苦。 小孩动作顿了顿,有点失落,轻微的摇了摇头,从桌上拿来一杯水递给他,方棋接过来喝了,随后小孩拉拉他的胳膊,示意他蹲下来。 方棋矮身看他道:“怎么了?” 鸿元捧着他的脸就要再亲,方棋终于察觉不大对了,手捂住小孩的脸,皱眉道:“没完没了了还!想怎么着啊你?!” 鸿元舔了舔他的手心。 方棋:“………………” 他输了,一败涂地== 方棋松开捂着小孩的手,站起来走出门口。东方才亮起一丝极浅的鱼肚白,一轮圆月还挂在天际,诚然入了秋,天亮的迟了,但现在也最多不过六点钟吧。 小鸭嘴兽在树根底下扒拉一大堆树叶,把自己藏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张藏也藏不住的大嘴。 方棋把它从里面捞出来,掸干净身上的草屑。小鸭嘴兽叽叽一声叫,友善的啄啄方棋。 鸿元神色越发阴沉,想起前不久他给这个人打火石,结果却被平白抢了功劳,新仇加旧狠,幽黑的眼睛阴沉的盯着小鸭嘴兽。 鸿元起得早,小鸭嘴兽也一直没敢睡,看他不怀好意的瞪过来,当即垂头丧气,耷拉着尾巴从方棋手里跳下来,飞快的跑到树干后面藏起来。 方棋诧然回头看,果然小孩就蹲在他身后,正对着他的后背。 方棋把人拉到身前来,道:“它没有恶意,你别老是吓他。你没看到它很喜欢你吗?” 可是你喜欢它…… 鸿元乖顺的说:“我知道了。” “真乖。”方棋夸他,转而问道:“哎对了,还没说你不修炼起这么早是做什么?” 鸿元扭捏片刻,才指了指山洞外面的石壁,方棋侧目看去,啊了一声,不可思议道:“你起这么早就做这个?” 鸿元羞涩的点点头。 那里是一个炉灶,大约半米长半米宽,四面八方都有垒着石头挡风,外面留出一个洞口,用来续柴。此时简易的炉灶已经生起了火来,上面放着锅,锅里有水,微微冒着热气,显然已经大功告成好一会时间了。 除此之外,炉灶旁边还放着几大捆柴。 方棋吞了吞口水,哑了声,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从来、从来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小孩,懂事的甚至……有点不正常了。 他昨天顺口提了一句,明天垒个炉灶,就能开火做饭了,根本没想到小孩今天就给垒好了!他昨天真的是话赶话,绝对没有一点点暗示他的意思啊! “你,你……”好一会,方棋结结巴巴的说:“你一个孩子……我来做就好了啊……” 方棋抓抓头,心里那个酸爽啊,鸿元打量他的表情,拽着他让他蹲下。 要亲亲。 方棋实在没脸拒绝,蹲下看着鸿元,小孩却没亲上来,而是微微侧着头,把脸颊凑到他嘴边。 “……”方棋啵了一下他的脸。 小孩抿唇笑笑,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大把黑色的石头,双手捧着,放到炉灶旁边。 方棋看着这眼熟的打火石,无异于像看到炸弹…… 联想到小鸭嘴兽连火是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往火里伸爪子,怎么可能找得到能打火的石头?心里早有疑问,但想到当时他和鸿元的恶劣关系,始终不敢确定,直到现在…… 方棋哆嗦一下,颤抖的说:“上次的打火石……不会也是你给的吧……” 小孩低头捏捏衣角,轻轻的点点头。 方棋:“QAQAQAQAQAQ救命!好想去死一死!” 鸿元拉拉方棋的手指,方棋哪敢不从啊,蹲下捧着小孩的脸,左脸亲一口,右脸亲一口。 亲完以后,莫名有一种掉了大坑的感觉。 29.抉择 没过几天,鸿元身上的伤疤掉了。 晚上的时候,方棋把他前前后后、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简直叹为观止,关节处的血肉都长出来了不算,短短几天结的疮疤居然也掉了。而且一般人掉了疤,会露出还没完全长好的粉色的嫩肉,等上几天才会恢fù原有的样子。 方棋看着鸿元倒没有这个过程,受伤的皮肤和旁处没有什么不同。 确定他身上没有太触目惊心的伤口,只有几道无伤大雅的鞭痕,这太难得了,小孩以前哪天不是遍体鳞伤的,事不宜迟,方棋把人裹在被子里,道:“能洗了,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会,我给你兑水。” 热水是早就烧好的,方棋提了一只比膝盖高一点的木桶进来。 鸿元充满期待的眼睛暗了暗,这么小的木桶,怎么放得下他们两个。 方棋往木桶里倒了点凉水,试了试水温,便把小孩从床上抱进木桶里。 “水温怎么样?热了凉了告sù我。” 鸿元看了方棋一会,颇是遗憾落寞的划了划水,点点头。 鸿元身上的脏泥经年累月,又厚又黑,马上上手搓不一定能搓得干净。 方棋躺到床上,意思是想先让他泡澡,先泡一会,等身上的泥垢泡的软了,到时候更容易洗。 鸿元盘腿坐在桶里,看了看方棋在那里躺着,管也不管他,又看了看水面,扁扁嘴,有点委屈。 小孩坐在水里又等了一会,方棋还是没动静,小孩拍了拍水,从桶里站起来往外爬。 方棋听见声音抬头看他的时候,小孩已经爬出来了,光着脚站在地面上。 方棋:“???” “我洗好了。”鸿元说。 方棋:“……” 你洗好个毛!有这么洗澡的吗!方棋头疼的捏了捏额头,把小孩提溜起来放进木桶里,鸿元瞪大眼睛看他,方棋拿了片丝瓜络来充当搓澡巾,一边泡着他一边搓澡,搓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搓出来鸿元身上本来的肤色。 木桶里的水变得极其灰沉沉的,上面还飘着一层薄薄的油垢,方棋不忍直视,这得脏成什么样子了啊。 把小孩从桶里抱出来,方棋提着桶到洞外,晃了晃木桶泼掉脏水,回来山洞就着烛光一看,底部还有一层黑泥。 本来搓掉的脏泥沉到水里,小孩在桶里活动脚面,把泥垢给踩实了。 居然能脏成这样!方棋也是服气。 小孩现在基本上干净了,这个桶恐怕比他还脏。方棋苦逼的先用皂角把水桶涮了一遍,才重新兑好干净的热水,给他打一遍皂角,又冲洗了两遍,才算是收尾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时间长了,方棋发现了许多问题。 鸿元这小孩吧,太懂事了,懂事的都有点怪异了。而且对他很好,无微不至,让方棋觉得愧疚。每天打好洗脸水洗脚水,主动烧水背柴,洗衣做饭,涮锅洗碗,起床的时候帮忙穿衣服,睡觉的时候帮忙洗衣服……方棋能做的他抢着做,方棋不会做的他也会做。 鸿元隐忍,话不多,甚至有点闷闷的。他以他为中心,几乎是围着他转,方棋几乎有一种鸿元在讨好他的感觉。 方棋经常想,这个世界的众神之主给他洗衣做饭,一定会折寿的…… 恍惚之间两人的身份似乎掉转了,好像他是需要被人悉心照顾的孩子,鸿元才是大人。 按照鸿元的这个年龄,正是胡吃胡闹的时候,他其实…… 不用讨好他的。 你怕什么啊,你是要成神的主角,比超级英雄还厉害,什么都用不着怕。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小孩表达亲近的方式……有点那啥,很那啥,特别那啥。 小孩特别喜欢舔舔亲亲的,好像会上|瘾一样,亲脸亲鼻子亲下巴亲额头……等等,也就算了,还喜欢舔人是怎么回事啊。 舔的时候也不大大方方的……当然,大大方方的明目张胆的舔他肯定把他掀一边去。所以小孩趁他不注意和睡觉的时候偷偷的舔,最喜欢舔他的眼睛,睫毛都舔的湿漉漉的。 而他一旦发现,流露出不行或者不乐意的神色,小孩登时摆出一副委屈的不得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好像不让舔是他的错,不给亲更是弥天大错== 方棋看到他那副表情,真是什么火都吞下去了,只好催眠自己,缺爱嘛,缺爱的小孩都这样!再说鸿元身上是有魔兽血脉的,魔兽嘛,肯定有划地盘分领地的天性,小孩舔他亲他是喜欢他啊,把他当自己人……啊! 抛开这个不谈,小孩在某些事上思虑的太周到了。 比如他之前送到方棋的果子,洗干净了,表面的水滴也擦干净了,递给方棋。这样方棋已经感动的想要流泪了,他刚想张嘴吃的时候,小孩突然想到什么,劈手把果子夺走了,夺的方棋一愣。 方棋心想小孩反悔了?他也喜欢这个果子,给他吃就给他吃,他们两个谁吃不一样啊。 结果鸿元咔嚓咔嚓,把果子外面的皮一点点的啃干净了,把坑坑洼洼的,沾满了口水的,只剩下果肉的果子还给方棋。 那一瞬间,方棋真是大写加粗的有苦说不出,看着鸿元亮晶晶的双眸,盛满热情和期待,方棋心里那个酸啊,哭着吃下去了。 有这个先例开在前面。 等到鸿元极为热衷的把他吃过的、觉得好吃的东西,塞给他让他吃,都是小意思,不叫个事儿啊! 转了个眼的功夫,将近两个月的光阴流逝,深秋已过,初秋将至。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 方棋坐在炉子旁边给鸡拔毛,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小孩快回来了,果然没等一会,远处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方棋回头一看,鸿元拨开干枯的野草走过来。 方棋招招手,让他过来,照常检查一遍小孩的身体,看有没有受伤。 两个月过去,时间虽然不长,但这段时间方棋每天都在给他狠补,早晚杂粮米粥熬着,肉吃着,每早一个鸡蛋,还会从山里搜罗坚果,换着法子做吃的。 营养跟上来了,小孩的身高蹿了老长一截子。原来只到他的胯部往上高一点点,现在已经到腰了,居然长高了近十公分。 方棋放下手里的鸡,擦擦手,掀开小孩的衣服,不禁皱起眉来。 “他们又打你了?” 这回他身上没有什么皮外伤,不过腹部、腿部和手臂青青紫紫,全是人拳打脚踢出来的淤血。 “我不疼。”小孩软绵绵的说。 方棋心抽抽了一下,没说什么,拍拍小孩的屁股说:“去洗手。” 鸿元一只手藏在方棋背后,悄悄的摸了摸他发尖,才快步往湖水边走去。 方棋重新拿起鸡,皱着的眉毛拧的越来越深。 他这些天以来想了很多事情。 他来到这里快三个月了,当时入秋,今时入冬。 风瑶派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每个季节的开端都会招收新弟子。而现在距离鸿元沦为魔兽诱饵的试炼大会就在来年开春,他记得是连大会的举办地离风瑶山有两千多里,作为一个杂门小派,掌门也仅仅只有道宗中段的修为。 而御气飞行至少也要是道灵修为。直白来讲,风瑶派全派上下一个能上台面的都没有――连一个会飞的都没有。怕是上到掌门下到弟子都要车行,这样一来的话,比御气飞行平白多出十多倍的时间,早早的便要出发。 他现在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只需要顾好鸿元的吃喝穿戴,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便万事大吉。 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艰辛的抉择。 这段时间以来,小鸭嘴兽的身世成谜,风瑶山后山的厉鬼横行却只敢徘徊在山下,小鸭嘴兽对鸿元的畏如蛇蝎,许多细节都和《成神》相悖。 那么…… 是不是代表《成神》的后续剧情也可能产生变化? 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代表他可以直接带着鸿元去千尸谷?将中间惨无人道的过程全部简化过滤? 如果不可以的话…… 那他就要早做准备了。他是绝对不可能放任鸿元一个人去试炼大会的。现在他有银两,缺少的是身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风瑶山一年中的第四次招生就在近期举行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到底是保守的跟着情节走,反正鸿元不会死。 还是大着胆子的搏一回?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多天。这毕竟是一本书,也许细节有差,但也是固定的情节进展的,他擅自改变剧情,竟剧情走向引到一个未知和不可控的方向,届时引出不可挽回的恶劣后果怎么办? 如果鸿元因为他的冲动而走岔了路,导zhì最后不能成神,他怎么可能承担得起! 方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扪心自问,被魔兽啃噬折磨的痛苦难受的程dù,是远非风瑶山可及的。他真的有做好心理准备,有这个心理素zhì看鸿元整日里鲜血淋漓,遭受折磨? 方棋心口发抽发紧,他现在单是想一想,心就紧张的砰砰直跳。 到时候亲眼看着?他不可能忍得住,他会想杀|人啊! 正进退两难之间,小孩洗好手,赶了回来。 方棋听见动静,回过神来,侧头看他,眼神有点心疼无措。 鸿元呆了呆。 然后蹬蹬蹬跑过来,搂着方棋的脖子,用力的啃了他一大口。 亲完不算,继续抱着他,舔舔他的眼睛。 方棋把他推开,道:“你发什么神经,天天亲天天亲你不烦啊?不是说了不让亲吗?” 鸿元眨眨眼睛,无辜的说:“你让我亲的。” 方棋:“……” e、excuseme? 他没听错吧!他什么时候!让他亲的! 鸿元蹙眉,说:“你那样子看我。” 小孩比划了一下,表达不出来。 你苦恼的、可怜巴巴的看我。 方棋:“……”他怎么看了,呵呵你一脸! 鸿元说不上来,抿了抿嘴巴,蹲下来接过方棋手里的鸡,慢吞吞的拔鸡毛。 方棋搅了搅锅,看米粥熬得黏糯浓香,火候差不多了,便关上炉灶的风门,将火放的小了一点。 方棋出神的看着鸿元的头顶。是否离开风瑶山,他一个局外人不能做决定。这是鸿元的人生,应该他自己选择。 方棋斟酌了一下措辞,严sù的道:“鸿元。” 小孩抬头看他。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风瑶派?”方棋道:“我们去找你爹娘……我说的不是赵府的爹娘,而是你的亲生父母,这事儿说起来很复杂,可是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他们很厉害。” 鸿元动作顿住了,手有点抖,沉默片刻,眼角眉梢都藏着掩不住的冷冽锋利,他木然问道:“为什么?” 方棋:“……” 咦小孩不上当啊!虽然这些天他心里百般为难拿捏不定,其实心里的天秤早就有了倾斜的一方。他想带着鸿元离开风瑶派,越过试炼大会和诱饵之路,直接前往千尸谷! 继承元丹和修为虽然需要一些必要条件,但他是知情者啊!知道让鸿元怎么做才能消除《吸丹之术》的隐患。不要急着继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炼化元丹修为,再收为己用! 所以他虽然想要尽量的保持客观,但语气和内容还是难以避免的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说带着他去找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对失去双亲的孩子来说去找亲生父母,这是多大的诱惑啊!试问哪个人会不心动? 就算不心动难道不好奇吗? 可鸿元这一脸平静的反问为什么,好像他早就知道赵家人不是他的亲爹亲娘,方棋一时之间有点方…… 方棋打量他的神色,带着一点茫然道:“这有什么为什么。你想不想变强?并不是只有在风瑶派才能修炼,你父母的一根手指头……不,一块指甲盖,比风瑶派的所有长老弟子加起来还有牛逼……嗯,厉害!你去找你的亲爹娘,他们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最爱你的人。” 方棋努力为剑神和神女说好话。 “不。”鸿元想也不想的拒绝。 我有你。 小孩极轻极淡的在心里补充。 方棋有点急了,忙道:“怎么不需要啊!你爹娘给你留了好多好东西,不能便宜别人!必须去!” 鸿元瞳色加深,幽深漆黑的眼睛盯着他,腾地站起,气氛登时变得阴郁压抑起来。 方棋被他阴沉沉的眼神吓了一跳,想不通这个常年受欺压,小绵羊一样的小孩怎么身上就有一种锋刀利剑一样的气势,竟然一时不敢言语。鸿元深吸一口气,怕吓坏了他,才放软了语气道:“你不要我了吗。” 方棋愣了一愣,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这个结论,许久之后才说:“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要你。” 小孩对他察言观色一番,没说是信也没说不信,闷头闷脑的继续蹲下拔毛,这回任方棋怎么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晚上吃的小鸡炖蘑菇,还有浓烈糯香的米粥。方棋含着勺子看小孩,以往他都黏着他离得很近的,腻歪得很,今天却坐在对面,冷着一张脸,一顿饭一句话也没说。 方棋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招谁惹谁了啊。 心里憋着气,饭没吃几口就饱了,方棋撂了筷子,刚要起身,鸿元抬起眼皮看看他,道:“干什么去,先吃饭。” 方棋冷笑,你让我吃我就吃?去你的吧。 昂着下巴走了。 次日清晨。方棋把鸿元送走,背着箩筐带着小鸭嘴兽,先在山上转了一圈。 最近他发现一种菜鸿元很喜欢吃,用来炖鸡当配菜味道也不错,只是太容易熟了,他近日研究出来这道菜,在把炖好的鸡端下火以后,再放进锅里焖几分钟,味道最好。 采摘好了菜,方棋来到河边,把箩筐放下,拿出匕首,对着河里的倒影刮胡子。 他现在使小刀刮胡子,使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得心应手,最初的时候手握不稳,搞得满脸都是小口子。结果被小孩舔了一脸口水,还谁能拒绝,鸿元的唾液有助于伤口愈合呀。方棋被舔了好几天,伤口结疤以后就奋发图强,练刮胡子,现在已经很少会搞出来伤口了。 刮好胡子,他从湖边站起来,愣了好一会才站起来,重新背上背筐。 小鸭嘴兽像是一条蛇一样抱着他的胳膊,三只爪子牢牢的搂着他,一只爪子拍拍嘴巴打哈欠。 入了冬,天气转凉,冬天就显得格外的冷。尤其是夜里,现在盖一床厚被已经很难抵御寒气了,可也不能在刚入冬就盖上两床厚被子,把身体养娇贵了,到了真正的冬天那么冷,被子不够盖怎么整。 今天天气难得的好,一会把被子拖出来晒晒。 方棋一边想一边走,长叹了一口气,纳闷极了。 鸿元昨天对他的提yì怎么反应那么大,不应该啊。方棋有点怀疑自己,小孩心思敏锐消极,他是说话的语气方式不对,还是……他真的管太多了? 可是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鸿元往火坑里跳。 要不要试着再说服他一下? 这边正胡思乱想犹豫不决,老天已经帮他做了决定。 方棋走到小树林开始觉得不对劲,耳边有鸟叫声、风吹树叶声,还有人的说话声。 “师父就会大惊小怪,说什么后山是禁地,危险得很,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一个轻轻脆脆的少女声音。 “风瑶后山的恶名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传言不足为信。”这是一个洪亮粗壮的中年人声,“再说有师兄在,一定护师妹周全。” 少女甜甜的道:“我当然相信师兄,我只是恨那废物都能在后山进出无虞,师父却……我倒要亲眼看看……” 方棋惊出一身冷汗,心怦怦乱跳,眼看那几人朝着他的方向越来越近,警觉的立起脚尖,蹑手蹑脚的想逃开。 不料那几人耳力非凡,少女带着惊疑和颤抖的呵斥道:“谁在那里?!是人是鬼?!” 那洪亮粗壮的中年人厉声喝道:“管他是人是鬼!打死了事!” 随即一道掌风凶猛袭来,方棋闪躲不及,正打中他小腹,五脏六腑刀绞似的疼。当即嗓口涌上一股咸腥,方棋倒退数步,差点呕出血来! 30.家毁 方棋从没这么疼过,瞬息之间额头上觅满冷汗,刺骨钻心的疼痛让他站也站不稳,前面脚步声穿过草丛,站在两米外看他。 少女疑惑道:“后山真的有鬼?” 粗莽壮汉冷哼一声,道:“秋玲师妹莫怕,不管是人是鬼都经不住我这第二招!” 这时候保持沉默只有死路一条,方棋不待最疼的那波缓过去,快速道:“等等!我是人!” 他话已经说出口,壮汉恍若未闻,双手横在胸前,做了几个姿势,上前一步,又是一掌重重打来。这次方棋直接跪在地上,一时间天旋地转,浓浓的恶心呕吐感袭来,胸口有什么东西翻涌上来,方棋呛咳一声,张嘴就是一口血。 等眼前的黑晕散去,方棋浑身发满冷汗,茫然的看着地上的血迹。他吐血了? 不可能…… 风瑶派以前有数名弟子亡命后山,严令禁止弟子到后山来,他不可能记错!这几人究竟是怎么来的?!书上从没说过! 方棋心乱如麻,这时一串脚步声走近来,眼前出现一双粗布黑鞋。壮汉低头看他,用脚尖抬起方棋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这个动作侮辱意味太强烈了,方棋用力别开头,擦了擦嘴角的血。 壮汉笑道:“呦,还真是个人。” 方棋将小鸭嘴兽藏在背后,捏着它的嘴不让它出声,自己背靠树干,小口小口的吸气,全身针扎刀刮的疼,别提多难受了。 方棋咬牙忍着不发出呻|吟,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几个人。 一共五个人。 之前说话的少女,穿一身黄衣黄裙,向他飘来。 之所以说是飘,是因为那少女的体型极为娇小纤瘦,个头也不高,想来在风瑶山地位修为都不低,因有道气在身,走起路来轻轻巧巧,极是漂亮翩跹。 娇俏的黄衣少女垂头瞧了方棋一眼,拍手赞道:“陈冠师兄果然不愧有道师修为,果然好厉害!” 被叫做陈冠的是那个粗莽壮汉,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听闻少女夸赞很是飘飘然,道:“哪里哪里。师兄再厉害也比不上秋玲师妹,十六岁就已经是入道期了,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呀。到时候师兄还要靠你多多提携。” 秋玲抿唇微笑,眼中得意不掩,显然陈冠拍马屁拍对了地方,她很以为荣,然而转个眼的功夫,像是想起来什么不愉快的事,俏丽的表情一变,冷下脸道:“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个废物,我就是风瑶派最年轻的入道期弟子了!” 陈冠道:“师妹何必自降身价?半个月入道又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废人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整天被咱们呼来喝去的,他敢说一个不字么?” 秋玲倒背着手,带着几分小女儿姿态,踮着脚尖在地上跺了几步。那个废物始终是他扎在肉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来,每每不痛快。 “哼,我爹总挡着拦着不让我们来后山,我偏要来!”秋玲不屑道:“那小杂种在后山住了一年多还没死,我真以为他修为深厚,深藏不露呢,原来后山什么都没有!师父就会哄骗我们!是说我不如他么?!真是可恶!” 陈冠,秋玲。 方棋在心里咀嚼这两个名字。 前面那个他印象不深,不过对于这个秋玲,看起来娇娇小小,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鸿元在风瑶派之所以被欺辱碾压的一个源头了。 秋玲十六岁跨进入道期。这样的资质在其他中上门派自然不起眼,甚至可以称为是劣质弟子。但风瑶派歪瓜裂枣太多了,矮子里面拔高个,显得她就不是那么废物。 秋玲极为以此为荣,也着实得意了几天。 如果没有鸿元的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可是那个瘦弱孩童因为资质出色,身无分文,却破例加入风瑶派,仅用半个月就进入入道期,一时间惊动了整个风瑶派。这可是整个修真界都前所未有的修真奇才啊!不出片刻功夫,夺走了少女的所有风头。 好在老天厚待她。 半个月入道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打回原形? 风瑶派男弟子居多,女弟子少,秋玲不管是容貌、资质都颇为出挑,况且父亲是风瑶派的三长老,绝大部分弟子对她极尽谄媚奉承。但风瑶派拉帮结派风甚重,全派上下一千多名弟子,总有跟她不对盘的。 秋玲性格高傲,与其他女弟子关系极差,言语之间也多有摩擦冲撞。 秋玲自恃资质出色,其他人偏偏说她连一个废物都比不上,穷显摆什么? 那位可是半个月就入道的修士,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独一无二的,那才是真正的天才。 鸿元成为旁人攻击秋玲的靶子。她一个‘天之骄女’,和一个废物相提并论,心里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于是每当有人想要讨她欢心,都从鸿元着手。 她越痛快,鸿元自然就越不痛快,几乎形成一个循环。 所以,鸿元之所以在风瑶山吃尽苦头。其一是因为天才称号,普通人欺压嘲讽当年高高在上的天才,将难望其项背的天才踩在脚底取乐,来获取心理安慰,滋味实在甜美。 其二是因为相貌丑陋。 其三,就是这位秋玲师妹了。 在场一共五个人,道师修为的陈冠,在风瑶派的地位绝不算低!要知道掌门才只是道宗中段!应该是秋玲不敢擅闯后山,找来的帮手。而另外三个少有言语,修为也不及秋玲和陈冠,应当是秋玲平时的跟班。 方棋理通头绪,秋玲也发够了脾气,像是才看到方棋一般,弯腰看他。 少女尖下巴,大眼睛,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长相。 陈冠道:“依师妹看,这人该怎么处置?” 娇俏漂亮的少女轻启朱唇,笑嘻嘻道:“风瑶后山不管是外人还是弟子都不敢乱闯,我看他不是鬼也不是什么好人,打死算了,反正也没人知道。你们几个……” 方棋骇了一跳,风瑶派弟子凶残到了这个地步?听她那语气打死一个人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方棋吞下喉咙的血腥,忙道:“慢!” 秋玲低头看他,方棋心思快速运转,一边拍拍小鸭嘴兽的屁股,示意它去取钱,一边抓住重点道:“我是风瑶山下的村民!听闻贵派近日招收新弟子,特来碰碰运气。” 秋玲柳眉一蹙,嫌恶道:“你都这么老了,还来当新弟子?” 方棋:“……” 他没听错吧,他都这什么了? 老、老了? 陈冠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有些不大好看。 他这师妹什么都好,就是自视甚高,仗着自己十六岁入道,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上,比她年龄大的,都是资质差的。 方棋呐呐道:“我自然比不上……仙人,只不过从小就渴望修真……” 秋玲顿下脚步,反身走回来,眼珠一转道:“你说来你是来报名的,怎么会在这里?” 方棋靠着树干,小鸭嘴兽踮着爪尖跑回来,将一个钱袋放在他手里。 陈冠听了秋玲说老了那句话,自顾自往旁边走了两步,和那三名弟子说话,秋玲离他最近,皱了皱眉,奇怪的往草丛看了一眼 方棋拍了拍小鸭嘴兽的脑袋,艰难的捏动身体,心知这几个人绝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只能用利益打动他们。 方棋道:“贵派贵山太大了,我第一次来,走错路了。” 风瑶派老弟子带新弟子,是有好处收的。每介绍一个新弟子,三两学费能得半两,一年四次,一年能赚二两。 秋玲果然问道:“你带钱没有?” 方棋摸了摸钱袋,心道小鸭嘴兽智商超群,让它去拿钱袋,它拿来了柳春云之前给他的那些散银。这样就算亏了,也不会亏太多。 方棋面不改色道:“我父母双亡,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看姑娘您仪容不凡,难不成是风瑶派的弟子?还请带一下路。” 秋玲道:“这好说。可你知不知道我们风瑶派,要交多少两银子?” 方棋道:“三两?” 秋玲摇了摇纤嫩的手指,道:“风瑶派等级严明。十五岁以下的弟子三两。十五以上,二十以下的弟子五两。你这样的,怎么也得要个十两吧。” 饶是方棋早就做好心理准备,闻言也呛了一下,十两!见过狮子大开口的,可也没见过开这么大的!她知道十两是什么概念么?! 这就是所谓的带着仙气的修真门派?!比三井下九流还不如啊! 方棋呐呐的掏出钱袋,显得有点憨笨的道:“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秋玲眼底划过一抹喜色,没想到还真能横生一笔财! 上次他给了柳春云二十两,买米买面用了二两,里面现有不到十八两银子,秋玲夺走钱袋,直起身来,略数了数,眉梢得意。 方棋本来就没指望这十八两银子能落在他手里一两,图的本来就是个破财免灾。方棋捂着肚子,假装着急道:“多了!多了!” 秋玲朝另外三名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三人领会了意思,将方棋按到在地,上上下下翻了一遍,确定没钱,才点点头。 方棋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心中暗骂,这是土匪吧! 秋玲满意道:“算你老实。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一个炮灰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方棋道:“姑娘长得比仙人还漂亮,一定是风瑶派了不起的人物。” 秋玲哼道:“算你识相。这多出来的八两银子你给我也不亏。你不是想来风瑶派吗,我叫秋玲,我爹是三长老,而我是风瑶派最年轻的入道期弟子。今天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有我亲自引荐的人是其他弟子能比的么?” 方棋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心疼那十多两银子,本来求的就是破财免灾,十八两换一条命,值了。 只是这秋玲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太招人恨了,典型的占了便宜还卖乖啊。 方棋捏着鼻子道谢,秋玲从钱袋里掏出几块碎银,给陈冠和另三名弟子分了分。 陈冠靠着树干看向方棋,粗着嗓子道:“你在后山这几天,有没有看到风瑶山有鬼?” “我在这里徘徊了一天,有时候会看见几个白影子,还有枯骨和坟地……”方棋不敢胡诌的太厉害,只盼着最好这样就能把他们吓走,随后又做出大惊失色的神情,急道:“这里是风瑶山后山?!传说这里到处都是鬼啊!咱们快走啊!” 陈冠横他一眼,似是也心有忌惮,朝秋玲道:“秋玲师妹,咱们现在是?” “走什么走,陈冠师兄怕了么,”秋玲冷笑一声,道:“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丑八怪住在哪里!” 方棋扶着树干站起来,这几人果然是奔着鸿元来的。 陈冠道:“师妹说哪里话。”然后在前引路,秋玲和其余三人跟在后面。方棋这个小插曲似乎没给他们带来丝毫影响。 方棋叹了口气,愣了几秒,默默的揉着小腹,刚才那两下,感觉他内脏都被打得移位了。掀开衣服低头一看,皮肤开始泛出黑红的淤血颜色。 放下衣服,方棋看着那几人的背影,张嘴想说话,又想想还是放弃了。 他们所在的小树林距离山洞不远,就算他极力往别的方向带路鼓吹,他们是否上当先不说,还有可能平白惹来嫌疑。如果被知道他和鸿元的关系,铁定会弄死他。在这荒郊野岭,死了也没人知道。 先保命再说。 只要人还在,其他的一qiē,都能从头再来。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便找到了山洞。 秋玲看到洞外的炉灶、柴火,洞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被褥草席,一张漂亮的脸扭曲到狰狞。 她冷笑一声,道:“看来那废物在这里过得还蛮自在的嘛。” 秋玲一脚踢翻了凳子,挥手道:“给我砸了!全都砸了!” 陈冠摆手道:“砸了砸了。”然后退出门外,留下里面的三名低等弟子。 方棋呆呆的站在洞外,随后就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稀里哗啦的摔打声,桌椅被掀翻,碗碟筷勺全都砸了个稀巴烂,透过门口能看到满地瓷白的碎渣。 洞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没一会就砸干净了。 待声音歇下来,秋玲和陈冠进洞里一看,点点头还算满意。 陈冠道:“我的小师妹,你这回可消气了吧?” “我就是见不得他好过!”秋玲气不过,看到床铺,突然捂嘴笑道:“鸿元师弟还有被子嘛。冬天到了,我听师父说,外界环境越是艰苦,对修炼越是有利。为了鸿元师弟着想,我看他用不着盖被子呀。” 那三名低等弟子里,一个白嫩油滑的少年道:“师姐说的是,您对鸿元师兄这样好我瞧着都羡慕。师姐您去外边等着,这儿交给我们来处理就成了。您瞧好吧!” 秋玲会心一笑,“有劳青丰师弟。”轻移莲步到洞外。 里面一把火折子燃起,点着了被褥的四个角,映出满室火光,最后青丰把火折子直接丢在床上,登时烧起熊熊烈火。 方棋的手指一直在颤抖,他从小没人管,家对他本来就有比常人更非比寻常的意义。现在看着一手布置好的家被人砸得稀烂,最后毁之一炬,心里的愤怒压抑实在难以言说。他真难想象,鸿元是怎么在这种人的手下一天又一天度过的。 他们不放过鸿元,连他住的地方也不肯饶恕。 究竟是怎样的血海深仇?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心里千思百转,表情没藏好,秋玲看到他一副死了爹的模样,娇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时候方棋再想掩饰已经晚了。 可他压根没想过掩饰,随便一个正常人看到这幅情形,都会多少觉得惊讶不解。 方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异样情xù,做出疑惑的神情道:“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两个问题秋玲明显对后一个更有兴趣,她拍拍手走过来,对抹黑鸿元十分有兴致。洞里依然火光冲天,面对山洞的少女容貌娇俏,却又那么的面目可憎。 秋玲笑着说:“等你进了我们风瑶派就知道了。这后山呀,住着一个了不起的人,是我们风瑶派的第一天才!仅仅用了半个月就跨入入道期的天才!只可惜人长得丑,满脸杂毛,身上还全是褐斑,说人不像人,说狗不是狗的天才!哈,他也配?!” 方棋麻木的听着,头疼欲裂,小鸭嘴兽藏在背筐里,透过木头之间的缝隙不安的扒了扒他的手指,方棋把它按了回去。 陈冠道:“别听她瞎说。鸿元师弟确是用了半个月入道没错,然而入道以后便散了修为,现在形同废人,连风瑶山的猪狗都比他强上一些,也是可惜。倒是你这位秋玲师姐,十六岁入道,是我们风瑶派最年轻的入道期弟子,也最受器重。” 秋玲含羞带嗔的说了一句什么方棋没听清,这两人一唱一和,让他觉得好恶心。 东西砸也砸了,烧也烧了,一行人喜眉笑眼,收获颇丰,开始回去前山。 前面,低等弟子青阳顾盼神飞,脚步轻快,跟在秋玲身后,谄媚道:“托了秋玲师姐的福。咱们这回来后山,知道后山没有所谓的厉鬼,回去什么时候向师父禀报?” 秋玲愣了一瞬,眼中露出惊喜,一拍手道:“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后山没有鬼,我们是第一个发现的,大功一件啊!爹爹和师父肯定会好好奖赏我们的!” 陈冠道:“没错!咱们虽然闯了后山,但发现了后山没鬼,完全可以将功折罪!对了,那个废物在后山住了一年多,居然知情不报,掌门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 前山和后山的分割线是一道悬崖,能供人走的路只有半米多宽。贴着墙根走了近一刻钟的悬崖峭壁,前面是一处阴森不着光的小树林。 过了小树林,从一个一人多高的山缝穿过,便到了前山。 秋玲自然不会真的亲自引荐他,随手招来一个路过的灰衣弟子,让他带着方棋去报名。 风瑶山前山极大,也不似后山阴沉沉的,两边巨木遮天蔽日,中间却有光芒倾洒下来。入了冬,还是满眼绿意,葱茏森郁。 半山腰上矗立着风瑶派,占地极广,一张牌匾横陈在正门之上,往里走有东西南北四大分院,看起来极是气派。 方棋报了名,报了一些基本资料和介绍人,随后分到一身灰色的衣服,前后不过几分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了风瑶派秋韧长老手下的一名低等弟子。 带他报名的人把他放那儿便走了,随后一个小弟子道:“跟我来。” 带路的人比他还要小上几岁,自称是秋韧长老的弟子,带着他穿过重重小院。方棋一边跟着一边记路,不算太糟得是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后山的方向。 方棋稍感欣慰,离后山越近,表明他越能省去麻烦耳目,就近去找鸿元。 最后来到一处破落的平房,院里不大干净,满地的枯叶也没人清扫。 方棋上下打量一番,那小弟子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是低等弟子,只能住这个!” 方棋没理他,看看他身上的灰色衣服,说的好像他自己不是低等弟子。 把他带到门口,小弟子便走了。方棋推门而入,发现这不是一间单人房,而是一个大通铺,屋里至少睡五个人,被褥散乱的堆在床上,一点门派弟子应有的规矩都没有。 方棋靠着门框,一时有点茫然,像是在做梦一样。早上还在摘菜,怎么晌午就到了风瑶派? 派中弟子看起来都匆匆忙忙,像他一样的灰衣弟子最多,其次是二等的青衣弟子,而其他颜色百搭,有白衣、蓝衣、橙衣的是高等弟子。这种的最少,一般都是资质好修为高,得长老喜欢器重的直属弟子。 小鸭嘴兽从他怀里钻出来,叽叽一声,方棋道:“别捣乱,别出声。” 方棋换了衣服,灰色衣袍袖口宽大,方棋把小鸭嘴兽揣在里面,袖摆一拉,什么也看不出来。小鸭嘴兽委委屈屈的抱着他的胳膊。 方棋系好腰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修炼的,不必找关系拉拢人。如今最方便的是有了能在风瑶派来去自如的正式身份,既然能到处跑了,自然是去找鸿元的下落,看看他的生活是怎样的。 最重要的是帮他搭把手,减轻一些他的负担。 最初是有点怯手怯脚的,毕竟人生地不熟,且又是他从未见过的修真派。遇到人多的时候会侧身躲一躲,后来看灰衣弟子多而平凡,没人肯多费一眼注意到他,胆儿也就壮了。 只是灰衣弟子地位最低,随便谁都能指使他去干会活,拖延了不少时间。 方棋算是发现了,什么低等弟子、二等弟子,都是风瑶派的低等奴才和二等奴才罢了,还真是吃饱撑的花钱买活干! 再加上风瑶派院落极多,走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午饭都错过了。等觉得饿的时候早过了饭点,一路上连鸿元的影子都没瞧见。 眼见到了傍晚,这么大海捞针的找也不是办法。方棋拍拍脑袋,暗恼自己越急越糊涂,他今天一天没和鸿元碰面,与其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不如快去后山,直接去等鸿元来得快。 回去……后山…… 方棋心急如焚,脚步却快不起来。 山洞变成那副样子?他该怎么向鸿元交代? 这么想着,循着记忆赶往后山,因为生疏一路上又走了不少岔路,等越过悬崖和小树林,赶到山洞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鸿元比他早回来了一步。 那个小小的影子站在山洞外面,背影孤独寂寥,一动不动。 方棋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方棋半跪在他身后,小声的说:“对不起。” 鸿元侧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方棋摸了摸小孩的脸颊,亲亲他的脸,“没了就没了,我能给你一个家,就能给你第二个。宝贝别怕,相信我。” 31.神君(捉虫) 说完方棋抬头看向鸿元。 小孩深邃漂亮的眼睛没有任何情xù,瞳仁漆黑的像是无尽的长夜,带着几分沉寂和绝望,和方棋对视。 方棋看到他这幅表情,刹那间仿佛时间倒流回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没想到山洞毁了对鸿元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方棋又是感动又是唏嘘,强笑着捏捏他的脸,“没事没事,事在人为嘛。等哪天我得空了,只需要三天时间……不,一天,一天美哦就能恢fù原样。” 方棋蹲下来,比鸿元低一点,小孩低头看他。好半天,方棋正想问他看什么的时候,鸿元摸了摸他的衣领。 方棋慢半拍的想起来他身上还穿着风瑶派的灰衣,怪不得鸿元一直盯着他看。 方棋扒下外衫随手扔到一边,有点紧张的说:“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如果我想伤害你,三个月前我就下手了,你别误会啊。” 小孩冷冰冰的表情柔和下来,倾身抱住方棋的脑袋,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语气极淡的说:“你没事就好。” 这句话轻的像呢喃,方棋却听得一清二楚,感觉眼睛酸的厉害。 方棋抱着小孩,顺势站起来,笑着说:“是啊,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没事,我没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树叶哗啦响,卷着地上的枯草飞卷,起风了。 方棋一手抱着小孩,一手牵着他的手指,无声的给他传递力量,走进山洞里关上破门,将呼啸的大风隔在门外。 屋里漆黑一片,备用的油灯和蜡烛不知道放在哪里,方棋把小孩放下,嘱咐他自己一会就回来,然后往外面去抱柴点火。 结果抱了柴,还没走到山洞,便看见门口亮起温暖的烛光,鸿元小心的扶着油灯走过来为他照路。 方棋:“……” 方棋只好把柴禾放在外面的炉灶边,小鸭嘴兽钻进被踢翻的炉灶里,蜷成一个球,听见动静睁眼看了看他,小黑豆眼没大精神,看起来有点憔悴。 方棋拍了拍它脑袋当做安慰,然后和鸿元走进山洞。 这一天不光是小鸭嘴兽觉得疲惫,没人觉得轻松,干活多身体累,歇歇就能恢fù,但心理上被刺激,家都没了,一时间都有点无精打采的。 走进山洞,鸿元关好门,屋里有了光,方棋站在屋中央环视四周。 两人站在一片灰烬和废墟里,山洞到处是被烟熏火烤过后的漆黑,地上是瓷白的碎片,床上是被燃烧后的被褥烟灰,一片狼藉不堪。 方棋今天第无数次的鼻子发酸了,眼眶通红,反观鸿元关好了门,默默的看了方棋一眼,然后牵着他走到角落里。 “站好,”鸿元说:“不要乱动。” 方棋抽抽鼻子,莫名其妙的站着。鸿元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拿起他用枯树枝自制的简易扫帚,开始清扫床上的烟灰。 方棋:“……”他小看鸿元了,小孩的心理素zhì真……太好了。 谁家里边是小孩包揽家务活的,那是什么家长啊。方棋跑过去抢小孩的扫帚,鸿元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帮忙,侧身灵敏的躲过他夺扫帚的手,反身把油灯塞进他手里。 “帮我拿着。” 方棋噎了一下,小孩干惯了粗活,速度很快,方棋这口气刚咽下去,那边他就扫完了。把烟灰堆到地上,然后合着地上的瓷白碎片堆在一起,伸手把方棋拉到他身后干净的扫好的空地上,没一会,烟灰和碎片一同扫出山洞。 这下一来,山洞里空空荡荡的,四面都是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把油灯放在地上,方棋席地而坐,叉开腿拉着鸿元站在他跟前,照例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他竭力保持这些天来养成的习惯,就是想多给鸿元一点归属感和安全感。 看小孩低眉顺眼,茫然沉默的表情,像个犯错失落的小动物。 方棋笑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跟你作对?” 鸿元乖巧的掀着衣服,摇了摇头。 方棋看到他后背上一大片密密麻麻棍棒敲出来的淤痕,应该是上午打的,经过一下午的时间,颜色已经浅多了。 方棋默然一会,才说:“你挨打不是你的错。他们是因为妒忌你才会欺负你,这么多人里面他们为什么不妒忌别人,偏偏妒忌你?因为你比他们所有人都强。” 鸿元眼睛亮亮的看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方棋帮他放下衣服,道:“今天我都听说了,因为你曾经半个月入道,这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独一无二的一个。” 小孩咬了咬手指,瞪大眼睛,“独一无二?” 方棋用力点头,心想你可是要成神的人啊。 鸿元弯了弯嘴角,亲昵的抱着方棋的膝盖。 方棋看他高兴自己也高兴,默然想着,以前看书的时候,他真难以想象和理解世上会有风瑶派这样的大毒|瘤。真的不是作者夸大其词? 可经过这一下午的观察和了解,风瑶派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人|渣,并不是没有原因和道理的。 本来就是给钱就能上的破门烂派,招收的弟子多出身于三教九流,素zhì人品的底子本身就差。这是其一。最重要的其二,是这里没有法律和规矩约束的! 伤人不犯法,杀人不偿命!既然不用付出代价,又有什么好怕的,又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样的前提下,一个人想要留有同情心和最基本的道德观全靠自觉。 世上是有好人,做好人做好事是会感染的。可是人学坏永远比学好快,做坏人比做好人传染的更快,就算本质善良的人,长期被这种环境熏陶,谁能坚定的不被同化,保持出淤泥而不染? 况且鸿元比孤儿还不如,没有后盾和家人,更没有朋友。打他杀他完全不用负担任何责任,这样的大环境里,人性本恶的那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方棋严sù思考,还没思考完,突然小腹被什么戳到,扎心的疼。方棋闷哼一身,定睛低头一看,鸿元钻进他怀里,刚好挤到他的伤口。 唯恐小孩发现端倪,到时候纠缠起来舔舔舔没完没了,忙咽下抵达嘴边的呻|吟,把从他怀里起身的小孩按回去。 鸿元蹙眉看他,手脚有点僵硬,方棋拍拍他后背,一手压着前面的衣服,道:“累啦?睡吧,我没事,刚才有点抽筋。” 鸿元没说话,眼尾扫到他压着衣服的手,和比往日苍白的脸色,身体柔软下来。 以为这页翻过去了,方棋松了一口气,不料鸿元猛然一手钳住他压着衣服的手,一手迅速掀开他衣服下摆,小腹上触目惊心的一大片伤口大剌剌的露出来。 “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方棋赶紧说,然而鸿元的脸色一点没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难看。 等他低头看小腹的伤口,自己也给吓了一跳,上午的时候虽然疼得厉害,但没这么严zhòng的。怎么过了一下午,他的整个腹部泛出紫黑紫黑的淤血颜色,老大一片,瞧起来极是骇人。 方棋自己看着都觉得疼,拨开小孩的手想盖住伤口,谁知小孩力道大得吓人,他拨拉了几下,居然都没把他推开。 鸿元一言不发,清亮的双眸一下子变得极其黑沉,瞳仁中间刻着一点怪异夺目的鲜红,心中疯狂澎翻卷的怒意和心痛让他说不出话来,几乎把他撑爆!他看着方棋的伤口,一分一毫的刺进心里。 小孩稚弱的身体不断的、不断的发抖。 是谁……他倒是敢……他倒是敢! 外面的风瞬间变大,鬼哭狼嚎的,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撞击牢笼,发出刺耳聒耳的怒吼。树枝狂烈的摇动,外面时不时传来树干折断,噼里啪啦的声音。 方棋不安的往门外看了一眼,怎么突然这么大的风? 方棋摸摸小孩的脸,柔声安抚:“我真的没事,就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不疼。再说这些伤跟你的比起来,一点也不够看啊,唉,你小小年纪,天天大伤小伤的,真不知道一天一天的怎么熬过来的。” 鸿元压住急促的喘息,按着方棋的肩膀让他躺下,随后趴在他身上,一点一点的细致的舔伤口。 方棋怕的就是这个…… 小腹……那个位置有点……太尴尬了,可如果不给他舔,今天又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方棋不自在的曲起一条腿,鸿元看也不看的又给他压下去了。 方棋:“……” 三分钟以后喊停,意思意思就行了,方棋迷迷糊糊的想,鸿元这人很是较真,让他舔舔好得快,还能让他心里舒服一点,尴尬就尴尬吧……还有两分钟喊停…… 然后他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油灯忽闪了两下,小孩直起腰来,看着方棋皱着眉头的睡容,因为疼痛而死白的脸色,眼神晦暗不清。 他紧紧的握住拳头,眼中含着狂风暴雨。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小鸭嘴兽以往早就不满的叽叽叫,找方棋撒娇求救,今天却稀奇的一声不敢吭。 鸿元的瞳仁越来越黑,眼中心的红点却越来越亮。他痛苦的捏着额角,睁开眼睛时,眼前是方棋狰狞可怖的伤口,闭上眼睛,脑海里映出他惨白的脸色。小孩的手指一直在抖,心中强烈的恨意和愤怒无孔不入,几乎逼疯了他。 漆黑冰冷的,比夜色更浓烈的气息自小孩为中心,飞快的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片刻之间便笼罩倾覆了整片大地,并飞快的向空中蔓延。 鸿元踉跄着站起来,体内有什么磅礴巨大的力量叫嚣着想破体而出!他摇摇晃晃,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外。 稚小的身体每踏出一步,身形便抽长拔高一大截,孩童到少年,少年到青年,区区数步里,等到了门口,映现眼前的俨然是一个极为高大而陌生的男人。 他的个子非常的高,像一堵冰冷的铜墙铁壁,比山洞的门口还要高出许多。男人穿过门,低头弯腰,走出山洞。 深沉的夜色映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他站在荒地上,一身黑衣,阴郁、沉默、面无表情,明明脚踩平地,却像是站在高高的山峰上,浑身有一股气吞山河、睥睨天下的强硬从容的气势,仿佛没有什么能撼动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小鸭嘴兽四肢酸软,全身力气被抽尽,软着爪子跪在地上。这是魔兽天生对于强者的敬畏和服从。 男人微微抬起眼皮,感受到了今天有哪些陌生的气息到后山来过。他打了个响指,眼前便重现出来早上的场景。 走路翩跹的黄衣少女,面容娇俏靓丽,胡子浓密的中年男子,畏手畏脚的青衣弟子,少女和中年人在前,三名青衣弟子尾随在后,有说有笑的朝后山走来。 “会不会真的有鬼……” “真的有的话,小废物怎么还……” 青年摘了他多夹了几筷子的菜,背着箩筐,逗弄着丑东西从山上下来,刮了胡子,嘴里嘀咕着什么悄悄话。 男人露出一抹温情的笑容。 秋玲陈冠和他相对着走近,越离越近,在小树林里青年警觉的停了下来,却为时已晚。陈冠一掌接着一掌的打向他,第一掌他已经面如蜡纸,隐隐开始站不稳,他惊慌的说慢,中年人明明听得清楚,却一心在少女面前表xiàn,手上不停,更重的第二掌击在他的身上。 他重重的倒在地上,神色痛苦,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凉,阴黑的气息疯狂的在周围肆虐侵袭。 随后一行人来到山洞,少女一声令下,洞里传来桌椅碗筷被砸得稀碎的声音,和泼天的火光。 青年麻木的站在洞外,眼眶微红。 男人瞳色加深,呼吸也来越粗重,他手指微动, 秋玲慌张道:“这是哪里……” 陈冠东张西望,表情登时变得极为惊恐,大叫道:“这是后山!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谁站在那里!” “师姐救我!” …… 三名青衣弟子紧紧靠在一起,秋玲和陈冠奋力往前山跑去。 男人黑漆漆的眼睛没有丝毫温度,无形之中有一道屏障从外往里收缩,将跑出十几米的两人拢了回来,五个人挤在一起,屏障还在收缩,男男女女发出捂住惊恐的嚎叫!眼眶充血,五官扭在一起! 屏障将五个人硬生生的揉捏搓合在了一起,捏成一团,能听得见骨头互相冲撞摩擦的声音、骨头被捏碎的声音、变形碎裂的骨刺扎破血肉的声音,血滴滴答答流淌的声音。 还有留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的声音。 男人眼底透出一抹畅快之意。 阴冷墨黑的气息已经铺满了整片天地,仍然后劲充足,直冲天际!这股力量强大的到了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的地步,轻yì的将夜空撕开一道裂缝,登时缝隙中有银白的光线透进来,和黑气撞在一起! 隐隐约约有什么躁乱的惊慌的喊叫声。 “师尊昏过去了!” “好强横的修为,好一个鸿元神君……” “不能失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破、破了!居然真的破了!” “现下怎么办?!” …… 银白的光芒大盛,却根本无法与黑气抗衡,黑色的气息源源不断,不急不缓的吞噬银白色的光芒。夜空上的裂缝撕的越来越大,刺眼的光芒中出现数不胜数的修士,中间百名白胡子白发的超级大能团坐在一起。 一瞬间天摇地动,天地万物开始剧烈的摇晃,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穿破苍穹,悲怆道:“天亡我修真界!” 一黑一白虎猫相斗,银白色的气息被步步逼退,就在黑气即将一举得胜的时候,男人突然凝住动作,侧头往山洞里看去。 地上的人在睡梦中不满的打了个激灵,还没醒来便迷迷糊糊的在旁边乱摸,“鸿元……别怕……” 一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山洞里方棋的身体变得虚散起来,男人如梦初醒,脸色微变,倏然收敛了气息。男人环顾四周,周围的景物已然变得扭曲而狰狞,像一幅被泼过水的画卷,颜色都晕染开来。 铺天盖地的黑气一瞬间收回体内,被撕开的天空慢慢的在银白色的气息里整合修复,四周的景色重新变得清晰而层次分明起来。 高大的男人慢慢变矮变小,又变成了那个稚弱的孩童。 小孩侧头看向山洞,方棋的身体恢fù了原样。 小鸭嘴兽像是洗了给澡,全身的毛被汗水浸透了。 鸿元看了看手,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飞速退去,他茫然的环顾四周。 他……怎么会在这里? 方棋手乱摸了一会,没摸到人,迷迷糊糊的撑起身体找人,一抬头便看到鸿元在外面木愣愣的站着。 方棋从地上坐起来,闷哼一声,腹部还是很疼。 方棋走出山洞,捏了捏小孩的耳朵,道:“你不睡觉跑出来干嘛呢?跟我回去睡觉。” 鸿元木头人一样被他牵着回去山洞,方棋把外衫铺在地上,随后望了一眼洞外。 风停了。 ***** 第二天起晚了。 方棋匆匆忙忙的爬起来洗漱,然后拉着鸿元往前山跑,自从毕业以后,他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匆促的赶过时间了。 方棋拖着两个小的,两个小东西的精神状态都不大好。小鸭嘴兽不知道怎么回事,虚弱的连他的胳膊都抱不住,活像没了半条命。 鸿元还是话少,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方棋就是觉得哪里不大对…… 好像比往日更寡言压抑了。 方棋一路上也有点惴惴不安,他入风瑶派的第一天起就夜不归宿,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祸端出来…… 很快来到悬崖边上,方棋上前一步,正要打头阵,随后鸿元便从他的右水边绕到了左手边,牵起他的手。 方棋不解的看他。 鸿元拉着他的手踏上悬崖,方棋吓了一跳,腿肚子发软,使劲甩手想甩开他,“有这么走的吗,你松开我!” 悬崖统共就两米多宽,走一个人已经很险了,偏偏鸿元脑子犯抽抽,不说一前一后的走,非要两人并排走。 方棋又气又急牙都开始疼了,鸿元看他一眼,懒得废话,硬是扯着他上了峭壁崖边,他在外,方棋在内,一路护送着他过了悬崖。 刚下悬崖,鸿元放开他,方棋冷着脸就要跟他掐架,鸿元道:“在前山不要接近我,不要与我说话。” 鸿元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看见什么,都当没看见。” 方棋哑了火。 鸿元这是在和他划清距离,不是见外,而是避免连累他。 方棋好一会没说话,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早在他刚来风瑶山,和鸿元才认识的时候,就有上风瑶派帮他做事替他分担的念头,只不过缺一个合理的身份。 现在身份有了,让他装作陌生人,眼睁睁的看着鸿元挨打挨骂干各种粗活累活,和其他弟子一样袖手旁观,他做不到啊。 可是做不到也要做到。 他没有鸿元的逆天体质,不死之身。 方棋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却没有和鸿元据理力争。这小崽子精明得很,他这边说了政策,他那边马上就能想出来对策。不如现在乖乖应下,到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 毕竟…… 他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帮忙!但是可以暗搓搓的帮忙啊!反正他又不修炼! 方棋配合的点点头,“我听你的,不找你不理你。” 鸿元眯着眼睛看他,似是在分辨真假,方棋心虚的走在前头,道:“快走快走,晚了!” 方棋一边走一边思考如果大通铺的舍友问起他的行踪要怎么解释的时候,两人已经抵达前山。 整个风瑶派已经炸窝了。 各色衣裳的弟子乱得像一窝蜂,或匆忙奔走,或交头接耳。有的人面带惊怕,有的人幸灾乐祸,不用刻意上前打听,只需支起耳朵。 这些人都在谈论同一件事情。 “天呐!不得了了!” “出大事了!” “秋长老手下一口气死了五名弟子!其中就有他那个宝贝女儿……秋玲师姐和陈冠师兄!听说死相十分难看,进去看的人都吐了,尸骨无存啊!” 32.梦吗 方棋愣了一瞬,秋玲和陈冠……不就是昨天闯进后山的弟子吗? 什么?死了? 方棋皱起眉头,是巧合吗? 这时不远处走来十多名弟子,无一例外脸色蜡黄,双腿面条一样绵软站不直,软软的倒了下去。 原先讨论的一群人迎了上去,蹲在地上,七嘴八舌的问:“什么情况?” “是啊,听他们说的那么吓人,我可不敢去看,讲讲呗。” “昨天还好好的,会不会是谣传?” “怎么可能!谁敢得罪秋玲师姐,听说秋长老当场便晕了,掌门和另两位长老也都出关了!” …… 方棋远远的看着一行人的表情,垂下眼睛。 有的人是真的吓坏了,表情呆滞。还有的人是一脸好奇和心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听刺激的鬼故事,对死者的缅怀和沉痛不见半分,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摊在地上的几名弟子直翻白眼,虚弱道:“是真的……我看到了,死状很怪异,衣服……衣服一点事儿也没有,但是人……已经没个人样了!分不出来骨头和肉,满地是血,只有头好好的……呕!” 话没说完,那人捂着嘴干呕起来。 然而比他脸色更差的是另外瘫坐在地的几名弟子,衣摆上染着血迹,不知是想到什么,满脸是汗,像是随时会晕死过去。 方棋听那几人说的又吓人又少儿不宜,想起站在旁边的小孩,连忙低头看他,果不其然,小孩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副受惊的样子。 方棋见他露出软弱之态,登时一颗心软下来,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哄他道:“脸色好差,怕了?” 鸿元直勾勾的看向他,眼中似是带着困惑,低低道:“我昨天……做了个梦。” 方棋云里雾里一会,不禁失笑,眼前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还有心思纠结梦,果然还是小孩啊。 “怪不得你昨天晚上跑出去了,”方棋乐意不让他纠结派中弟子的事,道:“是不是做恶梦了?害怕了?没事,一个梦而已。” 鸿元默然不语。 脑海中混乱细碎的片段闪过,人的尖叫,满地血泊,刺眼的银光……往细了想他便开始疯狂撕裂般的头疼,鸿元脸色苍白,不顾一qiē的继续深想,却依然摸不出头绪。 真的是梦? 他们所在此地正好是那三名青衣弟子的住居外面,秋玲身份特殊,独居一院,外人不能随意踏入,死了也不例外。陈冠是高等弟子,住所离此地颇远。 这时拐角处有十多名蓝衣弟子匆匆赶来,看衣服应当是高等弟子,带头的是一个矮小却气盛的男子 “青桂师兄!”有眼力见的纷纷叫人。 男子拨开众人,扬声道:“谁和青丰三弟子住在一起?” 众人齐齐让开,露出瘫坐在地带着血痕的几名弟子,那人问道:“你们几个和他们住在一个院里,期间就没听见什么动静?” 青衣弟子脸色蜡黄,大口大口的喘气,他就和青丰临床同睡。 “没、没听……听见,醒来就这样了……”被迫回忆那样惊惧的一幕,他的眼白不断上翻,突然嚎啕大哭,“我要下山!我不要在这里,后山真的有鬼!我想我娘,我要去找我娘!” 死不可怕,可死的这么凄惨的真没见过几个,可以想见生前受到多痛苦可怕的折磨,足以把人吓疯。 听闻后山有鬼几个字,青桂脸色微变,尚没来得及问话,哭叫的那人爬起来就跑,只见两名高等弟子站起来,飞快追上去,一人抱着身体,一个抱着脑袋,两人合力一转,咔嚓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青衣弟子嘴角溢出血沫,已然气绝。 在场几十人,一下子静了下来。 青桂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这件事谁也不许往外提!” 随后远处一个白叟老人慢步走来,众弟子小声叫:“青长老。” 青桂垂头上前,耳语了几句,白叟老人蓦然变色道:“后山?!” 青桂点头回应,退到一边。 白叟长老沉吟片刻回过神来,低头下扫了一眼尸体,眼中透出嫌恶和鄙夷,冷道:“我青风手下没有这么不争气的弟子!看你们这点出息!丢风瑶派的脸!” 青桂道:“听见没有?怕什么,有掌门和长老在,断然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这个仇,风瑶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方棋远远的听着好笑。 堂堂秋长老的亲生女儿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没了命,那时候你们这些所谓的掌门长老去哪里了?真不是在瞎吹牛?风瑶派不会善罢甘休……敢问是不会和谁善罢甘休? 青长老岁数最大,想必是出来危机公关、安抚民心的。 “近日封山,风瑶派弟子一个也不准下山去!还有……”阴鸷的眼睛转了一圈,厉声道:“谁敢乱嚼舌根子,下场跟他一样,听到没有!” 看那老头的眼睛滴溜溜转,方棋忙把鸿元往身后拉,把他藏在身后。 说起来鸿元之所以能入风瑶派,多亏了这位青风长老。意外探知鸿元的天才资质以后,将其收入门下,这一点不得不让人感激。 然而鸿元沦落成这幅鬼样,青风也是一样的功不可没。 青风长老一心想靠着鸿元出人头地、扬名天下,寄予了极大厚望,甚至于废了手里原有的大弟子,立鸿元为大师兄。 未曾料到小孩不争气,刚入道便失了修为,给青风当头一棒。然而这位长老明明大失所望,视他为眼中钉,却意外的只是废了他大师兄的名号,名头上仍旧保留风瑶派的高等弟子。 方棋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青风法开一面,心地善良。 一个曾经的废物大师兄,一个废物高等弟子,却压了众弟子一头,如何不招人怨恨? 青风长老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示意手下弟子把尸体抬走,然后带着几名弟子往死者的院里走了一圈,未过几分钟,飞快的赶出来。 清风徐徐,吹来一股浓稠难闻的血腥味。 一时之间没人顾得上他们,鸿元和他拉开距离,低声嘱咐道:“不要惹事。”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偷懒。” 方棋:“……”有这么教人的吗? 鸿元蹙眉看他,满心满腔的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如狼似虎的风瑶派,怕他吃亏。只恨不能时时刻刻牵着他,看着他,才会稍微觉得安全放心。 可他更清楚,跟着他才是危险的。 鸿元深深看他一眼,才一步三回头的往西南方向的院落里走去。 方棋始终注意这背后的动静,从小孩开始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在道别,等了几分钟回头,果然人不见了。 33.意外 以往鸿元早起起来,来到风瑶派的第一件事是清扫登山梯。不过现在入了冬,日趋寒冷,深夜尤甚,许多弟子夜里不想出门,大多都备了夜壶。这样一来,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成了清理高等弟子的夜壶,其次才是打扫山梯。 高等弟子在三类弟子中人数最少,也有几十上百人。而登山梯近千阶,两件事都不是轻松的差事,忙起来饭都吃不上并不罕见。 可他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扫完山梯后是提水洗菜做饭刷碗洗衣扫院子等一些不固定的杂活。 总之,高等弟子是少爷小姐,负责玩耍修炼,偶尔下山历练。灰衣弟子和青衣弟子也干活也修炼,素来浑身……半工半读。 鸿元是万能贴,哪里需要贴哪里,要干活要受气要被骂要挨揍,上到掌门长老下到灰衣弟子都能对他呼来喝去,每天都很忙。 小孩不能一人分饰两角,倒完夜壶才能扫山梯。 于是方棋探头探脑,发现鸿元没了踪影,脚下一拐,往山道的方向走去。 方棋没来过前山,沿路走到山道上方打眼往下一看,山道两边青石林立,绿草萋萋,而山梯高而陡,倾斜的十分厉害,大约呈五十度向下,这样的山路若是下山的时候跑得快了,基本上像是在跳楼。 但就是如此,给风瑶山更添几分神秘,颇有点仙风道骨的风姿。 因为每天都要清扫,山道上面的树底下就放着扫帚,方棋抱着扫帚过来,把小鸭嘴兽从袖子里提出来放在一边,免得一会扫地的时候把它飞出去。 小鸭嘴兽抱着一棵草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 “怎么了这是?”方棋奇怪的低头看看它,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精神,本以为它歇一晚会好一些,没想到一夜过去,反而更蔫了。 小鸭嘴兽虚弱的叽了一声,扒着方棋的裤腿往上爬,骑在他脖子上。 方棋拍拍它屁股,开始扫地,扫了十多级方棋开始骂街。 风瑶派除了招生的时候,很少有人上来,而一上一下很费功夫,山上的弟子没事也不会往山下跑。再加上山路两边都是树和草,山路两边和上面也没有窝棚盖着,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没点落叶草屑的?就算一整天都扫山梯,上面扫完扫干净了,一阵风刮过来,树叶乱飞,不还是照样跟没扫一样? 所以风瑶派的那几个长老是多撑得慌才让人扫山梯,还天天扫。摆明了折腾人。 昨天刮了大风,山路上倒没多少落叶,方棋飞快的在地上呼啦扫帚,扫的飞快。原先是站在上面扫,发现一直低着脖子颈椎疼,而且山阶很高,不大方便。过了三分之一方棋站到下面,一边扫一边倒退往下,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他一心想着给鸿元惊喜,等小孩来了以后发现他已经扫好了,小孩可以趁这段时间偷歇一会。哪知扫了二分之一,小鸭嘴兽咕叽咕叽叫,紧张的勒住他的脖子,方棋抬头一看,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这山级是很高的,一阶大概有二十公分高,而且又陡得厉害,他一阶一阶的下都得非常小心。鸿元从上往下跑,小小的个子一步迈四五级,几乎像是在飞着跳! 方棋看他飞快赶来,下意识迈开腿张开手臂,怕他一不小心踩空滚下来,随时准备接着。 鸿元在他跟前两三米停下,比他高出一个头,方棋拄着扫帚眼巴巴看他,等夸。 鸿元喜怒不显,沉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方棋:“……” 这个质问的语气是几个意思……他又没做错事。 山上山下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个对视,方棋郁闷道:“这里又没人。” 谁会没事找事从山上往山下来找麻烦啊。 鸿元没理他,从后山的时候就没让他干过什么太重的活,到前山来怎么舍得让他扫这么长的山道? 小孩一声不吭,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来,从他手里抢走扫帚,不带什么情xù的说:“你上去。” 方棋脸有点绿,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说完小孩四下看看,摆出一副不认识他的表情,接着继续扫山路,小孩的速度比方棋快出许多,没多大会便走出几十米外。 不放心的抬头看看,那人还站在原地,没上山去也没跟着他下来,臭着脸瞪他,有点委屈。 鸿元失神看他,明知道不合时宜,心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方棋正咬牙切齿的生气,鸿元便倒背着手踱步上来,方棋以为他又是来找事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先发制人道:“这路不是你家的吧,你别撵我,撵我也不走。” 鸿元轻笑一声,似是笑他孩童心性,道:“伸手。” 方棋嗯一声,不明所以看他,小孩从他身侧捞过手,展开他手心,放了一把橘黄色的枣子那么大的小果子。 方棋:“???” 鸿元道:“在这里等我,吃完我就回来了。” 说完不待他回答,小跑着回去,一边倒退一边扫地,扫帚使得得心应手,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一条龙似的弯曲往下,方棋还没回过味来,小孩早就没了踪影。 方棋看看手里的果子,嘿嘿直笑,眼睛都笑没了== 鸿元真不愧是扫山老手,方棋坐在台阶上啃果子,这果子甜丝丝的也没核,很是好吃。方棋这人贪心小气,吃着味道不错,便有点舍不得吃,还想着多拿点当储备粮,留着以后吃。起身打量四周,看小孩从哪里摘的果子,拨开草丛转了半天,竟然找不到。 地上没有,难道在天上?方棋纳闷的抬头一看,好家伙,可不是在天上嘛,路旁一棵大树直通云天,上面沉甸甸的挂着许多橘黄色的小果实。那大树的树干光秃秃的,方棋在树下看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小孩是怎么爬上去的。 没多一会,鸿元拖着扫帚回来了。 方棋一颗心吊在半空晃晃悠悠的,看小孩上阶梯下阶梯都又快又急,他人小腿短,往往一上就是四级、五级的阶梯,恐怕小孩劈开叉都没有那几级阶梯远,乍一看还以为他脚不沾地飞上来的。 又是上山又是下山,小孩来回跑这一趟,到他身前依然脸不红气不喘的。 方棋抿抿嘴,有点眼红,想他在深山老林生活了三个多月,扫山的时候依然时不时就得歇会,再对比人家鸿元,不禁感慨…… 真!丢!人!啊! 两人齐步上山,方棋自己吃了个果子,又往小孩嘴里塞,鸿元张嘴接住,在嘴里含着没嚼,过了一会从怀里又摸出来一把果子,将嘴里的吐出来滥竽充数的混在里面,拉拉方棋的手。 方棋看到果子眼睛唰的亮了,兴高采烈的接过来,咔嚓咔嚓的吃。 鸿元看他鼓鼓囊囊的脸颊,眉梢都染着笑意。 一大一小上山,小的反而比大的脚速更快,鸿元刻意控zhì速度跟他保持步调一致,小半个时辰才到山上。 上了山,到处都是风瑶派的弟子,又要束手束脚的假装不认识。方棋叹了口气,却也并未因此觉得太沮丧,本以为只有晚上才能见得上面,没想到白天平白多出来扫山的时候也能看着小孩,足够算得上是意外的惊喜了。 两人停下脚步,方棋犹豫道:“你先上去吧。” 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吃饭。 鸿元事多,在前山做什么都是跑着做的,用来节省时间。 而他作为一个新来的三等弟子,没人会多注意他,时间要充裕得多。 方棋说完看向鸿元,小孩站着一动不动。 方棋看到他这幅表情脑仁开始疼,说起来鸿元小小年纪极有定力,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耐心又淡定,每当两人意见相悖的时候,用沉默来对峙,每次沉不住气的都是他! 后来方棋懒得跟他比了…… 现下僵持着,谁也不让谁,不知道又会耗费多长时间,方棋道:“我先走我先走,你自己小心啊。” 鸿元点了点头。 此地离山上最长不过五百多米,鸿元注视着他的背影,方棋吭哧吭哧的抱着小鸭嘴兽上山,没多长时间就到了正门之外。 扶着膝盖缓口气,随即抬起头来,方棋登时警铃大作,只见前面吊儿郎当的站着十多个中年人,脸面都有点眼熟,正是今天青风带来的几名高等弟子!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其意不言而喻! 方棋呆了呆,出于本能的想回头给鸿元发出警告,转了半边身体硬生生的顿住,转回来。 不行…… 不行,他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糕,鸿元早晚都要上来,拖一时半会又有什么用! 方棋默默的往远处走,那几名弟子扫了他一眼,露着浓浓的不怀好意。 方棋往一堆灰衣弟子里一扎,蹲在地上假装干活,眼尾不断的扫向那边。 本以为出了秋玲陈冠的那件事,风瑶山上上下下乱成一团,人人自危,在这样压抑沉闷的情境下,自身都难保,谁还有心思找他人麻烦? 可是他错了。 压力越大越是需要发泄,鸿元现在几乎就是活靶子! 风瑶山弟子资质普遍的差,能修炼到高等弟子,跨进入道期,都是年头熬出来的,年龄一般不小了,有这样一群师兄弟,难怪秋玲眼睛长头顶上。 方棋心里猫抓狗啃一样的难受烦躁,恨不能时间静止,鸿元永远不出来! 片刻过后,远处还是出现一道矮小的人影。 小孩看到那十多名高等弟子,脸色丝毫未变,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表xiàn的十分从容淡定。 鸿元把扫帚放在一边,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遍四周,看到方棋站在树根下拔草,动作顿了顿。 方棋瞪着鸿元,怎么坐怎么坐不住,记得快自爆,偏生这时候跟他扎在一起的灰衣弟子忽然雀跃道:“看看看!有好戏看了!” “来了?是不是来了?”其他灰衣弟子抬头一看,双眼几乎都在放光,兴冲冲道:“快!快去喊人!” “我没来晚吧,我看看,这回是谁?哦呀,青桐师兄他们啊。” “青桐师兄不爱用东西,好直接上手打,没大意思。” “对,唉,可惜秋玲师姐没了,她打人那才叫一个好看!鞭子和烙铁,烧得人肉滋滋响,才叫带劲呐!” “秋玲师姐的忒娘们,我更爱看玄文师兄,上次我见玄文师兄他们把小杂种摁在水里大半天不让出来呢,你们不知道啊,喝了一肚子水,小杂种也是命大,这样都没死,只吐了半天水,哈哈!” “你那算什么?我记得玄林师兄和青桂师兄不知道从哪里抱来过两跳疯狗!那回才叫新鲜,咬得咱们的废物师兄满身是血啊,耳朵都豁了半个!不过你说得对,咱们的废物师兄啊命是真大,我当时看他在地上趴了好半天,以为死了,结果居然这样都没死!你们看他,耳朵是不是又长回来了?” …… 没片刻功夫,原来的二十多名灰衣弟子一下子增到上百个,青衣弟子、灰衣弟子,还有几名高等弟子,密密麻麻的围成一圈,兴高采烈的谈笑议论,置身事外,好不热闹。 另一边,两名高等弟子先在他背后踹了一脚,小孩前冲几步摔倒在地,随后两人一人提着小孩的一边身体,押着他往青桐师兄走去。 小孩才到跟前,青桐稳稳坐在巨石上,一脚突然从下往上飞踢,正中他的下巴!小孩的脑袋被踹的高高扬起,紧接着胸口又是一脚! 那青桐师兄是个魁梧的中年人,力气极大!鸿元干咳一声,小孩直接被他踹出数米! 鸿元一言不发的趴在地上,悄悄拭了拭嘴角,手背上一大片血。他没有反抗,没有叫,一副逆来顺受的窝囊模样。 可方棋知道他不是真的恐惧和窝囊,只有不反抗,他们才会觉得无趣,才能尽kuài结束。 “看看我们风瑶派的天才!半月入道,真是了不起啊!”青桐从石头上站起来,蹲到鸿元身边,狞笑看他:“天才被打吐血累,我可真是罪过。” 青桂踩住地上细瘦的手指,来回碾动,“看看他这幅狗样子,哪里像天才了?这满脸的毛,你是人吗?嗯?你是人还是狗?只有畜生脸上才会有毛吧。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狗!” 青桐看他沉默不语,心口的火气蹭蹭的往上蹿,揪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近于嘶吼道:“叫啊!你叫啊!你怎么不叫?!你摆这个脸给谁看?小杂种你怎么不叫?!” 说着说着他声音越来越轻,似是觉得很纳闷,朝青桂道:“真奇怪,他怎么不叫。师兄,你说他为什么不叫?” 青桂站起来,道:“还能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不够疼吧。” 青桂弯腰看着小孩,笑道:“今天不用修炼,师兄弟们手上正闲,您不介意帮他们解解闷吧?” 说完也不指望他会回应,退到一旁,随即拳头落在皮肉伤的闷响传来,夹杂着有人嬉笑声。 方棋闭眼不忍心再看,指甲深深刺进掌心,这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致了,浓烈的无力感袭来,让他头晕眼花。 身后的弟子这时却纷纷发出不满的抱怨。 “青桐师兄果然没意思,不好看,走了。” “是啊,好歹上点家伙啊,还想让小杂种叫,这样的程dù小杂种是叫不出来的,他硬气得很。” “不好看,青桐师兄手软了啊,不如秋玲师姐……可惜了。” “唉走了走了,你走不走?” “当然走,我觉得其实论起打人来,青桐师兄嘴单调了,不如玄林师兄他们花样多。以后如果还是青桐师兄你也趁早别喊我,真没意思。” “就是啊!换来换去就这几招,连点新花样都没有,青桐师兄真比不上玄林师兄和秋玲师姐他们,无趣。” 方棋听他们评手论足,一字一句无异于火上浇油!一口气憋在胸口无处发作,他艰难的喘息,差点咬碎了牙! 畜生!这群畜生!都是畜生! 这里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不……还有没有一个是人?! 方棋不断的深呼吸,脑子里反复闪过鸿元的叮嘱,不要暴露他们的关系……要保密…… 可是他真的没法忍! 方棋猛然从地上站起,双眼血红的冲上前去,大吼一声:“住手!” 还没人替小杂种出过头,他这平地一声吼,竟然真把人给镇住了。 方棋深吸一口气,跑过去用力将那几名弟子拨开,从人群里挤了进去,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把鸿元护在身下。 把人护好了以后,方棋就没敢再抬头,俨然把自己当了人肉保护衣,心想拼死也要护住鸿元一回。 这时青桂摸了摸下巴,道:“你们果然认识。” 方棋闻言抬头,诧然的看他,鸿元撑起身体,把方棋推开,将人拉到身后,充满警惕的与青桂对视,眼神冰凉毒辣,像是一条剧毒的蛇。 青桂见状,像是吓得一愣,他从没见过小杂种露出过这种表情,像是从地狱裂缝爬出来的凶神恶鬼。不过随即他哈哈大笑道:“小杂种变脸了,可惜玄林师弟不在这里,不然他看到你这幅表情,一定高兴!” 鸿元不语,阴着脸看他,眼底的温度在一瞬间降到极点。 青桂朝方棋道:“听说你是被秋玲小师妹从后山带来的?我一猜你和这废物肯定认识,现在一看果然没猜错,感情看起来还很好啊。” 青桂和青桐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露出极为阴险的笑容。这废物的命和骨头都极硬,平日里总拿他开刀,除了让他疼,打不死也打不服。而他一无所有,除了打骂,其他一点花样都没有。 现在……这废物有了软肋,简直就是天意啊。到时候不对他下手,对他的软肋下手,让他看着重要的人怎么痛苦缓慢的去死,肯定更新鲜更好玩。 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青桐拍拍手道:“咱们这回过来,顺便才跟天才您过两招。掌门亲口吩咐的,想见见这位……小师弟,走吧现在,别磨蹭了。” 方棋愣了愣,“叫我?” 鸿元紧张的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方棋忙拍拍小孩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警觉的环顾周围,四面楚歌,一点逃出生天的希望都没有,真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方棋把软成一团的小鸭嘴兽塞给鸿元,一边轻声在小孩耳边道:“我没事的,一会就回来,你也等我。”方棋又往他手里放了一个小果子,努力装的轻松,“别怕,也不要乱想,不是你的错啊。其实这样挺好的,咱俩也不用躲躲藏藏的像搞地|下|情,既然事情已经拆穿了,以后我也能光明正大的陪着你了。” 青桐迫不及待想实施自己的新想法,偏偏要等掌门见完才能下手,不禁不耐烦道:“说完没有?!我等着不要紧,也让掌门等着你?!” 刚才打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浪费时间了?! 方棋压下不满,亲了亲小孩的脸,没来得及继续说话便被人粗鲁的从地上拉扯起来,还没站稳,就被推搡着往前面走去。 方棋踉跄几步才站稳,回头想再看一眼鸿元,后面都是人,什么也没看见。 一路疾行。 方棋随着众弟子很快来到风瑶派的正殿,正殿气派非凡,殿中四根水桶粗的朱红色圆柱,墙面各种凶兽的图案。殿里气氛凝重,上面高座上是三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 坐在首座的毫无疑问是风瑶派的掌门了,另外一个今早见过,是青风长老。坐在他旁侧的中年男人神色悲痛欲绝,想来是秋玲的父亲秋长老。最后那个,面无表情的矮胖老人,则是玄字开头的玄长老了。 青桐垂首道:“掌门,长老。人带到了。” 方棋低头打量一旁跪着的一排人。那几名青衣弟子瞧着不眼生,似乎也是在今天早上才见过,而另外一个瑟瑟发抖的灰衣弟子,则是昨天秋玲指派的带他去报名的小弟子。 掌门道:“是不是这个人?” 那小弟子飞快的看他一眼,快速道:“是、是他!” 掌门眯起眼睛,颇是威武,斥道:“你看清楚了?!” 那小弟子忙不迭重重的点头,说:“不、不会认错的!掌门大人饶命啊!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另一名青衣弟子同是哀求道:“掌门,不是我们几个知情不报,秋玲师姐交待过……说这事儿先瞒着,等您和其他两位长老出关以后当众一起说!我们不敢违逆秋玲师姐,也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 听到女儿的名号,秋长老怒看方棋,骂道:“你就是玲儿带回来的人?!” 方棋看这个架势便知道来者不善,心中正思考怎么才能脱身,面上迟疑的点了点头。 青风道:“掌门!此人留不得啊!” 秋长老当即附和道:“没错!此人不除,只会酿出更大的祸患!后山去了五个人,回来六个人,怎么就多了他一个?后山是什么地方咱们还不清楚?!” 这人是风瑶山的鬼怪,自然不能留。可就算他真是一个普通人,六个死了五个,其中一个更是他秋蜓的亲生女儿!这口气……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去?!既然有意外,既然有人能活,为什么不是秋玲,偏偏是他?! 掌门亦是忌惮不已,凝着脸道:“那以诸位长老之见,此人该如何处置?” 几人相视一眼,用力的说:“从何处来归何处去,自然是送回后山!” ***** 方棋醒过来的时候,后脑勺像是有一千根针在扎的疼,眼前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亮。 他缓了一会,才想起来在风瑶派的正殿,掌门和长老达成一致,要把他送回后山。还没来得及想这是什么意思,后颈剧烈的钝疼,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所以说…… 他现在是回到了风瑶山的后山? 天黑了?去正殿的时候明明是上午,竟然一天的时间都过了? 鸿元呢?鸿元在哪里? 方棋想了几秒,这也太黑了,今天阴历十三,快十五月圆了,却一点月光都没有。 阴天? 方棋头疼欲裂,他捏了捏额角,曲起手的同时,手肘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方棋愣了愣,想是想到什么,活动了一下手脚,慢半拍的发现不对劲。 不是阴天…… 他举手摸了摸上面,是一块硬硬的东西。方棋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继续摸索,没错,平平整整的,有点糙手……这个是木板? 这里是哪里? 他摸完了上面,然后左面右面,前边后边,都是木板……都是木板。 方棋全身僵硬,急促的呼吸,刹那间一个极为恐怖的猜想闪进脑海,惊起他一身冷汗。 这个长长方方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 像是棺材?! 34.生变 重新摸了一遍四周,掌心有微微的毛刺扎手,他用手推上面的木板,推不动。他坐起来,蹲在棺材里,撑着身体用背部拼命的顶动木板,木板依然纹丝不动。 方棋懵了许久,心都凉了。 风瑶派全派上下,都是畜生疯子!杀人凶手啊! 方棋难以控zhì的不断深呼吸,几秒过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大脑开始出现轻微的眩晕。 方棋登时闭上嘴巴,改用鼻子尽量平稳的小口呼吸。 如果风瑶山所谓的把他送回后山就是活埋的话,棺材里不通风不透气,氧气供应不足,憋也能把他憋死在里面。 死…… 他会不会死? 方棋哆嗦一下,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警告自己不要慌神乱分寸。 方棋慢慢躺平,大睁着眼睛看着上方,手指在木板上慢慢的划动,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晌午将至,人还没有回。 小孩算了算时间,心里空落落的。 丑东西原本不敢靠近他,人刚散去,他就跑得远远的蹲下,人来人往,小孩左手捏着方棋留给他的果子,思虑几秒,最后还是板着脸把小鸭嘴兽揪了回来,示意它不准乱跑。 方棋把丑东西交付给他,他不能让他失望。 小鸭嘴兽战战兢兢的蹲在他肩膀上,不时抬抬爪,金鸡独立一会,深怕踩坏了这尊大佛。 鸿元心不在焉的从水井里往外摇水,注意力圈放在周围,时刻留意附近的动静。 提水的两只桶又高又粗,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那么大,他必须高高的举起手来,才能不让桶底蹭到地面。 提着水桶往厨房的方向去,没走两步,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还是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听出那几个熟悉的声音,鸿元愣了愣,眼睛一亮,唰的扔下桶,带着几分惊喜和迫不及待的往声音来源处跑去。 不管是绿色葱郁的后山还是人潮汹涌的前山,他都能一眼找出来那个人,他身上好像有什么别人没有的特质,他和她只需要粗略的扫一眼,就能轻yì的确认他的位置。 十多个人从拐角处走过来。 小孩眼底的光芒熄灭了。 来的人全是老熟人,今早的青桂青桐,还有今早没来的玄林玄文和秋栈,都是平时耀武扬威自命不凡的高等弟子,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来。 小孩失落的踢了踢石子。 玄林是个感受的青年男子,在来人中属他最年轻。玄林边走边狐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青桐胸有成竹道:“今天早上我和青桂亲眼所见,不光是我们两个,还有这许许多多的弟子都看见了。” 随着他们在前方的到来,四周无精打采的风瑶弟子像打了一针兴奋剂,精神都抖擞了。 玄文凑上来道:“那废物的骨头是真硬,你们说的我还真不大信。” 青桐嗤笑一声,道:“那你就瞧好着吧。” 说话的功夫,几人已经走到小孩跟前,玄文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来气,仍是不信青桐说的小杂种也会变脸的话。毕竟从来没见他笑过哭过,整日里耷拉着一张死人脸,像个石头人。平时他们怎么找茬殴打,你争我抢的变着法子想让他哭叫求饶,可小杂种咬紧了牙关,一回也没成功过,让他们深感挫败! 玄林矮身打量小孩一番,随后伸手去摸他的脸,揪住他脸颊上的杂毛,一使劲,拔下来一撮。小孩脸蛋上立马冒了几粒血珠。 玄林看看手里的毛,笑嘻嘻的摊开手,道:“来来来,吃了,尝尝自己的毛是什么味的。” 小孩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玄林捏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粗鲁的塞,小孩上下两排牙齿合得死紧,玄林塞不进去,胸口的火开始往上蹿。这时候半边身体被人撞了一下,青桐从后面挤过来,看到趴在小孩肩头的小鸭嘴兽,稀罕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孩的下嘴唇都在磕磕碰碰中破了块皮,也没撬开他牙关,玄林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小鸭嘴兽的黑豆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瞧,全无畏惧之色。实际上它除了对鸿元心有忌惮,其他什么都不怕。玄林捏着小鸭嘴兽的后颈皮毛把它提起来,提到眼前看,“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东西?这是哪里的小畜生,后山的?” 小鸭嘴兽本来对这几个人就抱有敌意,而玄林提着它的姿势特别难受,颈下的毛勒着脖子让它呼吸困难。小鸭嘴兽蹬了两下腿儿想跳下来,怎么也挣脱不开,索性就着姿势又高高的撅了撅屁股,对准后面,放了个巨臭无比的屁! 玄林啊的惨叫一声,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把小鸭嘴兽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小鸭嘴兽屁股着地,因为玄林用力过猛甚至在地上颠了几下,它捂着尾巴骨,委屈的扁扁嘴。 玄林吃扁,同行的师兄弟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围观的弟子也闷头发出不大明显的笑声。 “玄林你行不行啊,小废物你弄不服,废物养的畜生你也弄不过,丢不丢人?” 玄林脸上发热,怒火中烧,恶狠狠的瞪着小鸭嘴兽,咬牙切齿道:“我他娘的弄死你!” 同时一拳捶向小鸭嘴兽,小鸭嘴兽灵活的在地上滚了一圈闪过,撒腿跑得远远的。 玄林没打中,脸色更加难看,感觉被一只畜生耍了,较上了真,拔腿便追了上去。 “哎,玄文?!” “别管他,”玄文道:“向来主次不分,小杂种……师兄和那位小师弟关系匪浅,我们要先把正经事告sù他才是。” 小孩微微侧目,看丑东西左闪右避游刃有余,一颗心非凡没有放下却慢慢的提了上来,只见青桂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的表情,道:“亏你还是我们风瑶派的天才弟子,看人的眼光真上不得台面啊!你知道跟你交好的那人是什么东西么……哦不对,我这笨嘴,那不是人,是风瑶山的妖怪!” 玄文慢悠悠的接口道:“说得是啊,你一直住在后山,真的一直都不知道?该不会是故意隐瞒吧?” 鸿元脸色大变,寸步不让,甚至昂起下巴带着隐隐攻击的语气道:“他不是妖怪!” 几人相视一笑,看小杂种果然色变,均颇感新鲜。 玄文摸了摸下巴,略带几分得意道:“是不是妖怪,你说了可不算,掌门说他是,他就是。” 青桂道:“小师兄你当局者迷,师兄弟们都倍感心焦,不过你放心,我们受师父之命,已经帮你除掉他了,你呀,永远都见不到他啦。” 永远都见不到? 鸿元蓦然失色,愣在当场,双耳嗡嗡作响,出现短暂的失聪,他头脑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青桐得意大笑道:“看见没有?!我就说了吧,今天有稀罕的热闹看!只可惜师父着急处理那人,一天也不肯宽裕给我们,不然肯定有得玩了。” 青桂淡然一笑,道:“现在也不晚,那人会怎么死来着?” 青铜立即领会过来,他整整衣服,绘声绘色道:“师父也是用心良苦,和几位长老联手刻了一道符咒。将那人放进棺材里,敲上七七四十九根长钉,埋了。据说这样,就算那人是什么妖怪厉鬼都没用,再七七四十九天以后,便会彻底的魂飞魄散。” 埋了……埋了? 小孩不负所望,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丑陋。他的手微微痉挛,他昏昏沉沉的站不稳,仿佛天和地翻了过来! 埋了?鸿元心口抽紧,他不过把人放出去一个时辰!什么叫埋了?! 鸿元猛地抬起头来,眼底深处翻着惊涛骇浪,漆黑幽深的眼睛像是结了冰,顷刻间周围的温度仿佛都跟着下降了几度。 这种眼神太可怕了,比任何一次,比以前所有的时候加起来,都不及他现在的十分之一。 几人被他阴森森的眼神盯了片刻,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上一刻兴奋雀跃得意的心情荡然无存。 眼前的小杂种明明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可就是觉得又有哪里大变样了。尤其当他的视线望过来的时候,几乎让人浑身汗毛根根炸起,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了不对。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大气不敢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小鸭嘴兽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呆呆的站在远处,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它怒不可遏的飞跑着跳到青桐身上,没几秒爬到他脸上,狠狠的咬住了他的鼻子! 小家伙牙齿极为尖利,嘴下也没留情,一下子就咬穿了他的鼻翼! 青桐措不及防被咬中,大叫一声,扯着小鸭嘴兽的身体想把它掀下来!但小鸭嘴儿是骑在方棋身上练过的,当时上山颠颠簸簸都没把它给颠下来,它想不松口,青桐根本扒不下来它! 小鸭嘴兽爪子按着他的脸借力,脑袋用力往旁处一掰,用力撕扯了一下,青桐鼻头两端各豁了一个大口子,哗哗流血! 青桐滋滋抽冷气,他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不由狠狠的捏住小鸭嘴兽的身体,用力往里收紧,面容狰狞,要活活捏死它! 小鸭嘴兽歪着脖子细细的尖叫一声,惊醒了杵在原地的众位弟子,青桂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这小杂种能翻了天了!” 听到这声怒喝,其他人胆都壮了起来,他们这些人里 青桂上前一步,摸出一把满是倒刺的武器来,这东西打在人身上,一下子就戳出十多个血洞! 就在此时,后面围观的弟子忽然惊慌失措的涌动起来,纷纷叫道:“青桂师兄!” 玄文失声道:“他怎么了?!” “不不不,我们脚下也有,你们看!天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我的鞋……我的鞋化了……” “走开!不要碰我,啊――好痛!师兄救我!” “跑、跑啊……”不知谁喊了一句。 可是没有人动。 青桂举起刀的手顿在半空,没抓稳,匕首从他手里脱落,哐当掉在地上。 “你是……你是什么怪物……” 35.屠派 青桂举起刀的手蹲在半空,没抓稳,匕首从他手里脱落,哐当掉在地上。 “你是……你是什么怪物……” 小杂种的身侧周围升起黑色阴冷的烟雾,青桂退了一步,茫然往四下一看,不光是小杂种的周围,他们每个人的脚下,远处近处,风瑶派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灰黑的气息从地面上透出来,铺得满地都是,像是起了雾,黑色的怪雾。 在场的每个人都变了脸色,低头看着几乎无处不在的黑色雾气,慢慢的没过鞋底。那黑雾不知是什么东西,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又像是用最轻薄锋利的刀片组成的风卷,千把万把,从他们的脚底开始,慢慢的、细细的磨, 鞋面被绞成细微粉碎的碎末。 黑雾慢慢升腾往上,青桂厉声道:“这雾有毒!” 众位弟子纷纷祭出或充沛或单薄的真气,拼命的攻击黑雾! “师兄!没用啊!怎么办?!” “去找掌门!谁去找掌门!” “师兄救我,谁来救救我……” 真气像是水滴落进江海,不知是被黑雾同化了,还是两者相差太过于悬殊,好像是不管输入再多真气,都无法对黑雾产生任何影响。 鞋面消失了,露出了皮肉脚趾,猛然间脚下锥心刺骨的疼痛传来,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风瑶派各个院落此起彼伏的发出惊恐的尖叫嘶喊,凄厉大叫着想要逃离此地!一时间风瑶山犹如遇到了世界末日,所有弟子都乱了阵脚,四处奔逃,无数的跑动的脚步声仓皇急促,齐齐踩在大地上像是轰动的雷鸣声! 但是不管跑到哪里都是白费功夫,风瑶山到处都是这样的怪雾,无处可藏无敌能躲!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雾气包括住身体,像是能蚀人血骨一般,皮肤开始冒起小小的气泡,表皮变黑、腐烂,脚背、脚趾,连皮带肉都卷进黑屋里,带着骨头绞成了血雾。 玄文低头一看,短短瞬间脚踝已经露出白骨,登时大吼道:“是这小杂种搞的鬼!快去找掌门!” 话声还未落地,正殿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一声怒吼,随即几名长老和掌门一起冲了过来,脸上焦急惊慌! 黑雾飞快的往人身上继续蔓延,淹到腿肚,掌门长老带着弟子,全都因为疼痛而站不住,跑了没两步便软倒在地,黑雾在尖叫中笼罩了整个风瑶山。 这是一场漫长的仿佛没有边际,长得没有尽头的刑罚,过程缓慢而绵长的接受死亡,亲眼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支离破碎,化成齑粉,不光是身体折磨,更给心理上带来极大的煎熬! 无数双血红的眼睛睁到最大,惊惧的看着那个小杂种的方向,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和绝望不甘,仿佛在生前见到了最不可思议、最可怕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千秋万代,又像是转眼一瞬。 黑雾散了个干干净净。 鸿元痛苦的皱着眉,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风瑶山。 这是他做的? 血雾弥漫,寒风猎猎,小孩穿着过大的脏衣服站在院中,他茫然的在地上转了一圈,天地俱静,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寂寞空洞,安静的令人心悸。 偌大的院落一个人也没有,山上山下血流成河,没有尸体,只有满地鲜红的血泊,上面堆着白白黄黄的液体,每个人化成了一滩脓液,堆在地上,真真正正的死无全尸。 他杀了所有人…… 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到呛人,入眼可见之处全是鲜艳的血红,仿佛天际也染上了淡红色。 倏然之间,昨晚的情景一幕一幕扑面而来,争先恐后的挤进脑海! 高大沉默的男人,秋玲、陈冠惊恐到极致的脸!被活生生捏成肉泥的尸体,还有眼前成河的红血。 怎么会这样……昨天的那个人是谁,是他吗? 他是怪物吗……他是不是怪物?! 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 该死!他们都该死! 小鸭嘴兽蹲在小孩脚上叽叽一声,鸿元沉默的低头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拼命的往后山跑去!小鸭嘴兽磕磕绊绊的跟在他后面,一人一兽脚步落在地上,溅起几滴血珠,穿过熟悉又陌生的院落山道,他所经之地,无不是血雨腥风,没留下一个活口。 很快来到了后山和前山的分割地,悬崖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 这里将进后山,却又没进,看得出风瑶派duì后山极是忌惮,并未深入。 树林深处,树影婆娑,有几个新鲜的坟堆。 小孩定了片刻,怆然退了一步,他用力的眨眨眼睛,却没有哭,只是脊背佝偻着,像是有几座大山齐齐压在背上,压弯了他的腰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他为什么要活着?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不如一起死吧,死在一起。 小鸭嘴兽歪头蹭了蹭小孩的脚面,跑到坟堆上嗅来嗅去,确定了位置便弱弱的跑到小孩跟前,举着爪子小声的咕叽。 鸿元低头看它一眼,然后走到那座坟堆边,半跪在地上,神色平静得到了可怕的地步,开始用手扒土。 不知道棺材够不够大,睡两个人会不会太挤? 小孩动作麻木而机械的挖土,泥土挤进指缝内部,折断了几片指甲,双手鲜血淋漓,小孩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血不住的流,破裂的伤口沾到土地,他拨到一边的泥土,都是血泥一堆。 方棋躺在棺材里,手掌刺痛,已经感觉到了呼吸困难,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想垂死挣扎的撬开棺材都做不到,唯一锋利的就是指甲,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拼命的挠动棺材板,想要求生。 折腾了半天,手上沾满濡湿的血迹,方棋绝望的躺回去,只能等死了吗? 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他,偏偏要用这样缓慢磨人的方式? 其实就算空气没有耗尽,心底的烦躁焦虑也能把人逼死! 正当他以为自己一步一步的接近死亡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奇怪声响,有人? 方棋跳了起来,把耳朵贴到棺材板上。 没错!没有听错!外面确实是有声音的! 方棋愣了几秒,巨大的求生意志让他拼命的开始砸动木板,大声的喊叫:“有人吗?!外面是不是有人?!” 外面挖了大半的小孩的小鸭嘴兽同时僵了一下,鸿元微微瞪大了眼睛,小鸭嘴兽一蹦半尺高,扯着嗓子吱呜叽叽嗷呜咕叽,四只爪子疯狂的刨土,后面泥土四溅! 鸿元愣了好一会,整个人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 他没死?他还没死! 方棋吃力的在里面喊:“鸿元?鸭嘴儿?是不是你们?有人吗外面?!” 小孩哑着嗓子迭声道:“有!有!我来救你……我救你!” 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声音,方棋哽住嗓子,差点喜极而泣。 活着!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惊喜的吗?! 小孩手脚并用的和小鸭嘴兽一起刨土,听里面没了动静,小孩急切道:“跟我说话!你跟我说话!” 方棋揉了揉眼睛,道:“没事没事,我很好,你们别着急。” 没多久扒开了外面所有的土,露出半个棺材出来。 棺材上刻着奇怪的符号,边沿上敲着许许多多的长钉,小鸭嘴兽站在棺材上又叫又跳,引颈长嚎,蹦的棺材咯哒咯哒的响,然而方棋在里面听来,不亚于天籁之声! 鸿元看着棺材,这口棺材封的极紧。想把棺材打开,要把另外半口棺材也挖出来,然后将长钉一根一根启出来才行。 鸿元思忖几秒,木着脸按住棺材的一角,面无表情的用力,小孩黑瘦的手背青筋毕露,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得这么大的力量,竟然硬是生生的把棺材掰下来一块! 方棋又用力推搡了一下盖板,依然纹丝不动,听外面只有小鸭嘴兽乱吵乱叫,鸿元一言不发,方棋料到他是在为难怎么打开棺材,略一思索,冷静道:“别急,我在里面没事,这是不是棺材?应该是棺材。有没有办法打开?你们手上有什么,有没有带刀什么的?我们这样,先钻出来一个通气的孔,只要保持空气畅通,我们就有很多时间慢慢来!” 话声刚落,上面透进来一抹光亮。 方棋愣了愣,忙把嘴贴到那块破开的洞口呼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眼睛贴着洞口往外看,随后几根手指按了按他的鼻子,轻轻的把他脸拨到一边。洞里探进来一双手,只听见咔嚓一声,鸿元又掰下了一块木板。 方棋好半天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你用……你用手?!” 小孩没答话,带着几分迫切的又把棺材一块一块的掰下来,方棋道:“不用全掰开!大约掏出来一个人能过的洞口就行了,我可以爬出来!” 小孩恍若未闻,仍是不说话,方棋从洞口看他的脸,心里阵阵暖意流过,一边也有样学样的去掰棺材板。 看小孩掰木板跟掰黄瓜似的,方棋涨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劲也才剥下来一层木屑。 方棋:“……” 鸿元打开一个洞口,方棋看差不多了,慌忙喊停,道:“好了好了!差不多了,鸿元你往旁边让让,让我挤出去。” 谁知他刚弓着腰蹲着等爬,便有什么遮住了洞口的光亮,小孩从外面爬了进来,一头把他撞得躺回棺材里,小孩使着劲往他怀里钻,在他身上拼命的扭动,勒着他的脖子发出小声隐忍的哭泣,方棋很快便感觉到了脖颈上湿了一大片。 方棋愣了愣,用力的反抱住他,喉咙滚动几下。 方棋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带着浓浓的鼻音哄他,“没事没事,别哭了,吓坏了吧?乖孩子别哭了,我这不是一点事儿也没有嘛,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哎呦哎呦。” 小孩摸摸索索的在他脸上舔来舔去蹭来蹭去,蹭了他一脸的鼻涕口水和眼泪。 方棋难得的没嫌弃他,由着他乱舔。 鸿元在他怀里钻了好半天,小鸭嘴兽站在棺材板上,咬着爪尖往下看,可怜巴巴的叽叽了一声。 小孩舔了舔他的睫毛然后拉着他从狭小的棺材里坐起来,挨着洞口透进来的光亮,小声的说:“让我看看你。” 方棋失笑一声,小孩掩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道:“我真的没事,一点事儿也没有,你看,是不是好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掉。” 小孩点点头,又趴进方棋怀里,久久浮躁的心终于平稳下来。 虽然有点不伦不类,地点也有点怪异,但方棋搂着小孩,心里平静安详极了。 一个死里逃生,一个失而复得。 还有比这个更让人感觉幸福快乐的事情吗? 好半晌,方棋才说:“我们出去好不好?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啊,来来来起来。” 鸿元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圈还是有点红,咬了一口他的鼻尖。 方棋摸摸鼻子,侧头打量洞口,洞口不大,只能容易人进出,道:“你先出去我先出去?你先出去吧,我殿后。” 小孩一秒也不敢看不见他,沉默几秒,二话不说,咔嚓咔嚓的又在洞口掰下来几块木板,洞口扩大一半。 方棋:“……” 怪、怪力少年啊! 小孩拉着他的手,洞口很宽敞,两人并肩爬出来一点也不挤。 从棺材里出来以后,方棋闭了会眼睛,适应正午的阳光,舒畅的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 这时鸿元在他脚上、腿上摸来摸去,方棋不自在的低头看他,正想问他干嘛的时候,方棋静了。 之前在棺材里就发现小孩身上湿嗒嗒黏糊糊的,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他还以为他是因为恐怕出的冷汗,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鸿元身上的衣服几乎被人用血泼过,有一滴没一滴的往下滴血,手上也沾满了血泥,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居然比他还惨了许多! 方棋吓了一大跳,声音里不自觉带着明显的颤音。 “他们又打你了?!” 鸿元没看他也没回答,自顾自的掀开他的衣服检查,看他的脚、小腿、大腿、胸腹、后背,最后连屁股都仔仔细细的摸过了,确定没有别的伤口,才松了口气。 36.摊牌 他这口气是松了,方棋的那口气还憋在胸口。 平时不是没见过小孩受过重伤,可没见他出这么多的血,怪不得他一出棺材,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几乎把人呛过去。 “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方棋蹲下来就要扒他衣服。 鸿元蹬蹬往后跑了两步,离得他远远的,说:“我没事。” 这是在怕他担心吗?所以才嘴硬的说没事,方棋心里揪成一团,才不信呢,更想看了。 “好好好,我不看。”方棋直起身来,然后猛然往前扑去。 鸿元早有准备,侧身闪过一旁,没抓住。 方棋:“……” 鸿元隔空看着他,神色有些不安,带着几分压抑的说:“我该听你话的。” 方棋愣了一下,听他的什么话? 小孩捏着手指,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你上次说离开这里。” 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不会让这个人身陷囹圄,险些丧命!也不会至于整个风瑶派,上千人死无全尸,到了现在无法收场的地步。 小孩看着方棋,心脏剧烈的跳动,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袭来, 他该怎么办? 这个人会怎么看他,他会不会讨厌他会不会怕他,会不会……离开他。 方棋云里雾里了一会,才摸清他的中心思想,他是觉得因为上次他拒绝离开风瑶山,才导zhì现在的局面,所以在自责? 方棋正想出言抚慰,鸿元哽咽着说:“我恨他们!” 小孩用手背抹抹眼睛,用力的说:“他们是坏人!” 方棋看他又要哭,蹲下来看他,失笑道:“对对对,他们是坏人,你说得对,风瑶派没有一个好东西,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嘛。正好回到原点,我继续在后山,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又是只有一个人在前山了。” 想到鸿元在前山的处境,烦躁的唉声叹气,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变这样受制于人的处境。 鸿元看着他烦恼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回到原点? 已经回不去了。 趁鸿元发呆的功夫,方棋眼珠一转,再次扑上前来,抓住了小孩,嘿嘿道:“我看你往哪儿跑,让我看看伤哪儿了。” 鸿元木木的看着他,没有挣扎,一动不动的任他乱摸。 方棋在他身上摸索一遍,每个部位都看过了,除了上午和前几日被殴打出来的伤口,几乎没再添什么其他的伤处。 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想到了一个可能,方棋的手有点哆嗦,他看着小孩的眼睛,哑着嗓子道:“这不是你的血。” 鸿元微微瞪大了眼睛看他,眼眶聚满眼泪,嘴唇剧烈的颤抖,他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像是难以面对,看到了什么可怕到极点的东西。 “我杀人了,”小孩重重的说:“他们是坏人!我恨他们!我恨他们!” 方棋这是第一次看到他情xù如此激动,沉默片刻,道:“你不要怕,鸿元,听话好吗,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孩紧紧的咬着嘴唇,肩膀耸动的厉害,害怕的看着他,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方棋怕他跑了,到时候找都没地方找,快速的说:“你没做错,我不怪你。” 小孩忘了哭泣,瞪大了眼睛看他。 方棋道:“被打了就是要还手,没有人天生低人一等,没有人活该就被欺负,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风瑶派没一个好东西,欺软怕硬,不把人当人看,死有余辜。” 方棋慢慢的接近小孩,这次他没有再退缩,方棋温柔的说:“你早就应该回击的,退一步不会海阔天空,只会让人以为你好欺负。第一次认了怂,以后就得一直装孙子。” 鸿元看他嘴唇一张一合,振振有词,意外之喜来的太突然,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方棋道:“你杀的谁?” 杀了谁?小孩又开始紧张起来。 他杀了秋玲、陈冠,青桂、青桐、玄文……掌门和三位长老,他杀了整个风瑶派,一千多人! 方棋道:“是不是欺负你的人?” 鸿元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对这样的生活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我杀的,是欺负你的人。 方棋看他自始至终没说话,只以为小孩受到了惊吓,摸摸他的后脑勺安抚道:“你这个体质是死不了的,如果你是普通人,被那些弟子欺负,那些手段不知道让你死过几百回了。不用自责,你没做对,却也没做错。鸿元,我们不能当坏人,也不能当老好人,别人攻击你,你回击自卫是正常的,是在保护你自己。” 鸿元懵懵懂懂的听着,方棋说完这一席话,看小孩的表情,越来越觉得不大对。 按照现在的这个状况,就算他们想留在风瑶派也留不成了,必须离开这里。 如此一来,成神的前期剧情,基本上崩得一塌糊涂。 方棋皱了皱眉,鸿元的反应看上去太平静了太不正常了。前几天他对鸿元说起他的身世,一个身为剑神的父亲,一个魔兽超级大能的神女母亲,他听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带好奇的。 现在说到他的体质死不了,鸿元也是表情平静自然,好像…… 好像他早就知道,所以才一点都不惊讶。 怎么会这样? 这真的是在成神的书里吗? 方棋联想这几个月来的信息,从他来到这里,再到现在三个多月来所经历的一qiē,所有的一qiē,几乎有将近一半的情节和书中不符! 心中疑云越来越深,鸿元看他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我是个怪物……他心里想。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小孩一字一顿的说。 方棋诧然看他一眼,心里倏然一暖,疑窦统统抛到一边。 就算剧情有偏差又有什么关系……鸿元还是鸿元,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啊。 方棋笑道:“你啊,要分得清好坏善恶。人也是分好人和坏人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风瑶派的弟子一样,知道吗?我们对付坏人,是为民除害,但是……” 方棋正视小孩的眼睛,认真的说:“不许乱杀无辜,知道吗?” 小孩用力的点了点头。 方棋很担心他的三观歪了,虽然在看成神结局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看鸿元大开杀戒,荼毒苍生。但是当他自己身临其境的处在这个世界里,看到的都是有血有肉的真正的人,而不是书里的一个名字、一个符号,又遇到过像柳春云那样的大好人,内心深处是很担忧成神以后的鸿元会黑化的毁miè整个世界。 毕竟报仇归报仇,像风瑶派这样的门派,以及道貌岸然,把人当做吸引魔兽诱饵的其他修士,这些人都是无论死得多惨,都是罪有应得。 可是绝不能牵连无辜的人。 方棋叹了口气,希望他可以把鸿元引导上正路。 随后他警觉的打量一下四周,抓起小孩的手,道:“风瑶派的其他人也许已经发现有人被杀了,不能再拖延时间,我们需要立即离开这里,走!” 两人立刻回到山洞里,方棋钻到床底下,摸出来上次与柳春云去嘉阳镇里,留下的几百两银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有人烟的地方,方棋又随手拔了几把能吃的植物,在半路上充饥,才背着小鸭嘴兽,牵着小孩,匆匆的往山下赶去。 鸿元拉着他的手,回头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山洞。 他曾在这里度过有生以来最甜美快乐的时光,在无尽和黑暗和绝望里,是这个人给了他更多的活下去的力量和希望。 他曾经是最不幸的人。 他如今是最幸运的人。 小鸭嘴兽骑在方棋的脖子上,方棋完全是逃命的架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飞快,小鸭嘴兽怕自己被颠下去,四爪和尾巴都牢牢的勒着他的脖子。 鸿元看着他们拉在以前的手,明明已经有了答案,还是想再问他一遍。 “你真的不会怕我?” 怕…… 方棋奇怪他为什么会用这个字,一边道:“不会不会,永远不会。什么样子的鸿元我都喜欢,都不怕。” 鸿元在地上绊了一下,红了脸。 方棋低头看他,心想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看小孩慢吞吞的走,不禁催促道:“快点快点,小短腿别磨蹭,不能让人追上我们。趁他们现在可能还没发现,我们得赶快有多远跑多远,不然如果被追上了,那就很难脱身了!” 鸿元默然不语,低低的笑,表情显得极其阴沉和狠戾,搭着他红彤彤的脸颊非常违和怪异。 他的眼神冰冷,只有抬头看向青年的时候,眼底才有浓浓的柔情。 人? 这偌大的喧哗热闹的风瑶山,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鸿元抬眼看到小鸭嘴兽左摇右甩的挂在方棋脖子上,眉头微蹙,停下脚步来,方棋莫名其妙的看他,耐着性子道:“怎么了?” 小孩拉拉他的手,方棋顺势矮身,小孩伸手到他背后,提着小鸭嘴兽的脖子,从他身上摘下来。 小鸭嘴兽哀哀的吱叫一声,身体僵硬,直着爪子和眼睛被放在小孩的肩膀上。 37.真好 方棋欣慰的笑了笑,摸摸小孩的脑袋,感叹之前小鸭嘴兽和鸿元一直有点不大对盘,今天关系终于有所缓和了。 方棋道:“我们走吧。” 小鸭嘴兽:“叽叽……” 小鸭嘴兽哪里敢勒他的脖子啊,连衣服都不敢抓,偏偏这时两人又疾步走起来,颠上颠下的。 小鸭嘴兽麻袋一样趴在小孩的肩膀上,牢牢的贴着他,即使这样还是时不时的被颠起来一下,颠下去一点它就重新爬上来……等到了山下,它已经紧急练出一个新本领。 颠起来的时候有时候往左,有时候往右,它学会了在空中调转方向。颠的往右快掉下去了,等再颠起来的时候它就往右颠颠,简直厉害! 站在山脚下,方棋左右张望,心想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走,可匆匆忙忙的下了山,该去哪里落脚? 他第一个想法是去投靠柳春云,想来以他的心性,必然会收留他们。可转念一想方棋打消了念头,不能连累那个老实人。 思虑片刻,最后牵着小孩的手往与柳春云相反的方向走。 至于去哪里,虽然没有具体的地方,但大目标是有的。 当然不是去试炼大会,那无异于是把鸿元往火坑里送。之前他就想过,能不能越过试炼大会魔兽诱饵的那一段剧情,直接前往千尸谷继承修为。可另一边又顾虑重重,担忧擅自扭转剧情,引发一系列的蝴蝶效应,连累鸿元不能成神。 现在倒好,风瑶山的剧情崩得惨不忍睹,正好给他勇气去搏一把。 方棋一边拉着小孩快步狂奔,一边努力回忆千尸谷的具体位置。 书中对千尸谷的具体地址描写的极为模糊,甚至连方位都没有。他当时看书时,看到鸿元在千尸谷崛起,激动之下还特意回头扫了一眼千尸谷的地址。 表面敝屣,腐尸千里,看似破败可怖,实则内有乾坤。 深渊里四季如春,桃花十里,良田农屋,鸟语花香。屋前有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再往前是无边无际的空地,视野辽阔,碧空如洗,仿若世外桃源一般。 说来也是。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再不济,也是修真界和万兽森林的超级大能,他们的住居,再简陋也不会太寒酸。 只是那个位置实在……太抽象了! 没有具体指出是哪个方向,非东非西非南非北。 不过好在上苍慈悲,给了一个还算明显的线索。 千尸谷满是尸体,足有十万之多!这么庞大的尸体和冤魂的数量,极有可能是曾经的战乱之地,或在当地发生过什么巨大的疾病瘟疫,或是大型意外才有可能。 这样一想的话,附和条件的地方应当不多,需要的只是时间来一个一个的搜罗起来。 方棋这么一想,心里有了谱,便宽敞多了。 两人沿路走了一段,方棋顾忌小孩人小腿短,长时间步行会觉得累,结果低头一看,小孩神态自然,大气不喘一口。方棋撇撇嘴,别看鸿元年龄不大,体lì比他是好太多,就他爱瞎操心,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一路上附近都渺无人烟。直到将近傍晚时分,才遇到几个农人。 那几人谈笑前行,方棋拉着小孩紧紧跟在后面,天快黑了,还没找到地方休歇,现在正好跟着这几个人找地方歇脚。 走了没多远,前面一人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无意间回头扫了一眼,双眼瞬时睁大,啊的尖叫一声,“鬼啊!” 另几个同伴紧张起来,道:“你叫什么叫啊?哪里有鬼?” 随后顺着那人视线扭头一看,表情僵住了,啊啊啊大叫着鬼啊鬼啊的撒丫子跑了。 方棋:“……” 方棋有点囧,前几日秋玲烧了满屋的衣服和被褥,两人已经没衣服能替换了。他身上这套还好点,虽说是邋遢脏了一些,顶多也就是看起来像讨厌的,不至于太怪异。 而鸿元满身是血,离得远远的便有一股子的血腥味,再加上容貌异于常人,怪不得会跑。 方棋正想着要不今天晚上在荒野凑合一夜得了?可现在不是春夏秋,而是冬天,入了夜是够冷的。 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跑的没影了的前路,忽然咦了一声,那几人跑就跑了,前面已经到了城镇了! 心想这幅模样断然不能进城,《成神》书里修真界是主力场,但普通的凡人数量比修士多得多的多,民间是有官府和王朝统治的,他们这幅尊容进城,弄不好就被抓进大|牢里了。 方棋想了想,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衣服,然后回来找你,我们换了衣服再进城?” 小孩登时两只手都吊住他的胳膊,抬头看他,虽然没说话,但这个动作分明是在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方棋犹豫片刻,也不放心把小孩扔在这里,万一出什么事呢。 方棋道:“那就等天黑再进去吧。” 两人索性在田边坐了一会,这时候已经开始降温了,方棋把小孩抱在怀里免得他冻着,直到天黑透了,方棋看看满天繁星,才拖着小孩往城里赶去。 说是城,其实就是一个小镇,范围不大,跟嘉阳镇没法比。 走到镇外,方棋摸了摸下巴,鸿元在前山因为要干活,碍于穿太厚干活不方便,衣服一向轻|薄。只外面一件棉衣,里面一件里衣,就算沾了血,也绝不能脱,免得感冒。 想了几秒,方棋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小孩身上,鸿元挣扎了一下,方棋不由分说的按住他,低声道:“我不冷,你穿着,遮一遮你里面那件衣服,没事,一会就找到客栈了,听话听话。” 他里面还有一件棉袄,再加上赶这么长时间的路,一时半刻并不觉得冷。 小孩扯了扯衣服,有点闷闷不乐,只恨当时杀人没讲究技巧,到处都是血雾,平白染了他一身血,害得这人挨冻。 冬天日短夜长,天是黑透了,但时间其实并没有特别晚,也就八点左右的样子。走进城里,家家户户亮着烛光,外出的工人都回了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大树下几个妇人在闲话家常,道路两旁偶有孩童嬉闹跑过,留下一串天真的笑声。 方棋看这安康喜乐的情景,人人都充满了希望的热爱生活,不自觉觉得很是温暖。 只不过…… 方棋看到身边又跑过几个吵吵闹闹的孩子,笑起来叫起来无忧无虑的。 没有对比还未发觉,他好像从来没听到过鸿元这么笑过。 鸿元从生下来便不受待见,在赵家很少出门,唯一一次出远门是沉河差点上西天,随后便来到了风瑶山。 基本上没有享受过正常孩子的童年。 方棋低头看看他,小孩牢牢的抓着他的手。 看到他这幅模样,方棋之前的忧心顾虑彻底放下了。 离开风瑶派,真是一件大幸事!若是按照书里的情节走,那样一波虐待从头到尾轮下来,鸿元还能不忘本心与人为善他真是大写的不!服!——那种情况不是基本不可能发生,是绝对不可能! 小孩现在虽然不显,不悲观但也不乐观,不稀罕,到底压抑痛苦了十多年,怎么可能和正常人一样?一点阴影都没有? 现在带他到处走走,看看人间百态,看看父慈子孝、夫妻和睦,孩童嬉笑,看看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一面,而不是像书里那样,自始至终都是对着修真界意图不轨的人|渣修士的丑陋嘴脸! 说一千道一万,说破口舌,不如他自己亲身感受。 方棋俯身在小孩耳边道:“等确定风瑶派不会追上来,我就带你到处转转。你去过集市吗,那里有很多人,有卖糖葫芦和瓜果零食的,还有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儿,想不想去啊?” 鸿元抬头看他,在幽暗的夜色下,眼睛熠熠发光,“你呢?” 方棋笑道:“我当然陪着你啊,不是说了吗,我带你去。” 小孩点点头。 方棋笑笑,拉着他继续走。 小孩跟着他的脚步,看着无边的夜色,看看身后的孩童,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失神。 在他眼前,仿佛站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满脸的毛,穿的破烂烂的,光着脚站在那里,他真脏。 他趴在地上,从墙底小小的洞口,往外看。 爹娘含笑逗弄儿女一同上街,小孩抱着爹爹的手撒娇,街道的尽头,有下学的同龄人追逐打闹,你跑我追的回家去。 那个小小孩可怜巴巴的看,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羡慕和委屈。 他拉开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褐斑,一大片一大片的刺在身上,刺湿了他的眼睛。 是这些斑块,穿上衣服是可以遮掩的,从表面并不能看得出来。 可他脸上还有浓密的毛!小小孩咬着嘴唇,对着雨后的水洼看自己的脸,愤恨的一撮一撮的拔毛!最后落了一地带着血痕的杂毛。 他满脸血色,露出一个开心诡异的笑容。 过了几天,脸上的伤口结了疤,疤痕掉了。 毛也重新长了出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厌恶他? 为什么他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只有他这么痛苦的活着。 鸿元抬起眼睛,看着方棋的面容,眼底的异样颜色缓缓退去。 真好,他的这个人比所有人加起来都更好。 方棋带着小孩摸摸找找,一边走一边做推理,心想客栈!一定!在人多的地方,太偏僻的可能都倒闭了!于是专往人多吵闹的地方钻,果不其然,转过几条街,前面有一家门面,门外挂着几盏灯笼,浅红色的火光映亮了牌匾上的客栈两个字。 走近了看,里面稀稀拉拉的坐着五六人。 方棋示意小孩把衣服包好,不要露血,才带着他走进客栈,那掌柜挑着眼睛看他,方棋拿出早就备好的碎银往柜台上一拍,那掌柜登时笑得找不到眼。方棋干咳一声,道:“给我一间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不用找了。” 他跟柳春云买过东西,差不多了解当地的物价详情,这块银子决计只多不少。 掌柜大着嗓门叫来店里的伙计,那伙计是个尖嘴猴腮,颇为瘦小的少年,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小跑着往后院引,道:“这边请,这边请。” 转过后院的一条走廊,来到一间客房,伙计推开门,方棋把小孩推了进去,稍稍合拢上门,道:“送到这儿就行了。你们有烧热水吗,我和……弟弟舟车劳顿,想洗个热水澡去去乏。” 伙计道:“有的有的,您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给您准备。” 方棋点了点头,又从衣袖里掏出半块碎银,塞到小少年手里,道:“有劳了,那个……我还得麻烦您一件事,为我和弟弟备一套新衣裳,这是衣裳的费用。多了不用退,少了我再给您补。” 小伙计颠了颠手里的银两,笑眯眯道:“够了够了,您等着啊,我跑着给您买去!待会和热水一道送来!” 方棋笑着道谢,小伙计果真是跑着走了。 把人打发走了,方棋旋身刚要推开房门,低头便看见门缝里小孩新奇的瞪着大眼睛,歪着脑袋看他和小伙计说话,可爱极了。 方棋推门进去,笑着把小孩抱起来,放在客房的木椅上。 “今天不行,”方棋捏捏他的鼻子,道:“等几天,等几天我教你怎么花钱!” 小孩乖巧的嗯了一声。 方棋起身打量房间,这间客房面积很大,分里室和外室,因是冬日,屋里一直烧着一盆炭火,这一进屋来,倒也不算太冷,方棋不由感叹这客栈挺细心人性化。 然后走进卧房瞧瞧,俯身在床上闻了闻,被单被褥也是新换过的。 方棋满意的笑笑,那块银子算没白花。掀开外室与里室隔开的白色布帘出去,只见鸿元坐在椅子上,好奇的动来动去,摸摸椅柄,又看看桌上的茶杯茶壶,还有一碟小点心。 小鸭嘴兽则是挂在他手边的那张布帘上,翘着尾巴荡来荡去。 方棋看一大一小都难得的放松开心,没心没肺的模样,两只都有点小孩的姿态,不禁低头一笑。 不要再出意外了……方棋想。 跑了这么远,风瑶派应该不会追上来吧,而且他们没人能御气飞行,只能选择步行,这样一来,大概不可能调动大量弟子来找他们? 看之前那个叫什么青桂的,杀人跟切菜一样,可见没把人命当回事。 只是…… 方棋有点忧愁的问:“鸿元,你把谁给宰了?” 希望不是什么重要的高等弟子,风瑶派的高等弟子都是少爷小姐,真宰了一个,风瑶派很有可能不死不休!至于中等弟子和低等弟子嘛……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地道。但这两类弟子风瑶派真没放进眼里,属于可有可无的乐行。若是死的是这两类弟子,风瑶派很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方棋看着小孩,小孩也看他。 许久以后,小孩说:“我打不过高等弟子。” 哦哦哦?!!! 方棋挺高兴的唉了一声,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对呀!他怎么没想到呢,高等弟子基本上就算不是入道期,也离入道期不远了,小孩现在没有修为,遇到高等弟子只有挨揍吃亏的份,怎么可能宰得了高等弟子! 鸿元看他一眼,从椅子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推到椅子边,又让他转了个身,背靠椅子,把方棋推着坐到椅子上。 方棋不解的看着他。 这椅子极大,方棋猝不及防被按在椅子上,屁股挨了个边,鸿元扶着他的腿,用力往里面推,方棋往后面挪了挪屁股,直到后背顶到了椅背。 鸿元分开他的双腿,露出椅子前面留出来的一小块三角空地。 小孩爬上去,坐到他的双腿之间,舒服的靠着他的胸膛坐好,顺便舔了舔他的下巴。 方棋:“……” 难得享受这片刻的静谧,方棋没有挣扎,两手从小孩身上穿过,搭在他身前。 小鸭嘴兽顺着布帘爬到了大梁木上,甩着尾巴扫上面的灰。 椅子上的两人谁也没说话,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笃笃笃敲门的声音,那小伙计道:“客官,水来了。” 方棋把小孩从椅子上抱下来,推到内室,抬头示意小鸭嘴兽不准乱动不准出声,然后才去打开了房门。 两个人抬着一个大木桶走了进来,桶里冒着腾腾热气,“大哥,放这儿可以吧?” 两个小伙计在屋中央说。 方棋忙道:“可以可以。” 随后另一个小伙计将放在门外的两桶水也拎进来,那两桶水一桶热意桶凉,可以自己调试水温。 小伙计麻利的摘下包袱,憨笑道:“您看还满意吧,俺们这里没什么成衣店,花样不多,您瞧着不好我再去给您换!” 都这时候了,方棋道样式颜色都不讲究,随意点了点头,道:“很满意,就这样吧。” 小伙计应了一声,很快出去了。 将新衣从包袱里拿出来放到一边,方棋插上门闩,把小孩叫出来,扒下了他身上的血衣,自己的衣服也脱得只剩一件里衣,把旧衣服全都塞进灰色包袱里,明天找个偏僻的地方扔掉。 冬天水凉得快,方棋扒干净小孩以后,一分钟也不耽误,夹着他就要把人放进水桶里,小孩嗯脚已经碰到水面了,方棋皱起眉来,看看桶比了比小孩的身高,又把人放下。 这家店的老板真是实诚,热水很足,水桶也很高,小孩这个个头进去虽然不至于没过头顶,但是也差不多淹到下巴了。 屋里没有什么能让孩子站的东西,方棋想了想,示意他稍等一会,自己先迈进桶里,蹲在里面,寻思着让小孩一会踩在他的腿上。 鸿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方棋还没坐稳呢,他就扒着木桶往里爬,方棋侧头看他,看的心惊肉跳,还没见过他这么积极的想洗过澡,忙把人接住,唯恐他倒栽头扎了进去。 38.污了 方棋盘腿坐在桶里,把小孩放在曲起的膝盖上面。 皮肤沾了水有点滑手,方棋担忧他一脚没踩稳跌进水里,一直稳稳的扶着他,一边训道:“有你那么爬桶的吗,头朝下啊?栽进来怎么办?” “我错了,”小孩干脆的说,站在他身上,比他还高出来一点。氤氲热气中,鸿元**辣的看着他蒸红的脸。 方棋把他翻了个个,让小孩侧对着他,两只手搭在桶上。然后拿来备在一旁搓澡的丝瓜络,开始给他搓泥,一边搓一边打量小孩体型,比初见时长壮长高了不少,身上也有点肉了……随后斜着眼扫了扫小孩的小叽叽,方棋嘿嘿道:“看来这几个月伙食真不错啊。” 短短数月比上一回见长大了哦! 小孩瞟他一眼,一副不知道你说什么的样子,随着他的搓动身体一直打晃,脚下也踩不大稳,很快就突然打了个滑,左脚往里一偏,正滑到他胯|下。 方棋:“……” 小孩的力道不重,没踩疼他,只是踩到了不说抬腿起来,反而脚底轻轻的摩擦表面,一边懵懵懂懂的故意低头看,睁着漂亮的黑眼睛,认真专注,蠢蠢欲动。 方棋脊背一僵,对这样的揉|动|挑|逗似乎没有丝毫的抵抗力,登时尴尬的弓起背来! 他好像……有点硬|了。 不是好像,是确实硬|了! 小孩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蓦然挣脱方棋的手,一头潜进水里,一手……不,两手严丝合缝的捂住了他的性|器。 方棋:“!!!!!!!!” 方棋发誓他一定是太长时间没撸过了,所以才随便碰了一下就起了反应,他……不是禽|兽! “你给我起来!” 方棋飞速架着小孩的胳膊把他从水里拖出来,小孩临放手时还恋恋不舍的捋了一把,方棋哆嗦了一下,脸都绿了,痛心疾首道:“你才十岁啊!” 说完方棋就差点咬了舌头,关注错了重点,方棋道:“不是……这不是玩具!不是能玩的东西,玩你自己的去!” 小孩勾了勾嘴唇,瞳色加深,黑幽幽的像一潭深夜里深不见底的古井,那表情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十分怪异。方棋愣了愣,差点以为眼前的人不是孩子,而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 方棋晃晃脑袋,果然还是太久没撸了。 突然之间觉得心虚,方棋侧头不再看他,抬高了腿,做出一个抱膝的半个姿势――就是曲立着腿但并没有抱膝,双腿中间夹着小孩,不由分说的按着他草草的搓了一遍,搓完了把人往桶往一放,扔出去了。 小孩光着脚,大剌剌的坦腹露鸡,**的看着他,眼中有极浅极淡的不干,小孩扁扁嘴,可怜的说:“我冷。” 方棋道:“冷就去钻被窝。” 小孩顿了几秒,翘着腿继续扒桶,方棋把他掀下去,头疼的换了个说法,道:“冬天被子里很凉,你去给我暖被窝。” 小孩眨了眨眼睛,方棋这回捏中了软肋,小孩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才低着头吧嗒吧嗒的去了,提着捂眼的小鸭嘴兽,一把扔到床底下。 小鸭嘴兽趴在床底叽叽了一声。 随后鸿元将隔开里室和外室的的布帘掀开,挂在两边,又将两个被窝合成一个,趴在里面打开细细的一条被子缝,悄悄看他。 方棋看小孩乖乖走了,松了口气,小腹火烧猫抓一样,胯|下之物经过十多分钟的冷处理,硬度热度都没有丝毫疲软,依然气势汹汹的翘着。 胸膛因为激动和欲|望泛着微微的浅红色,方棋抬头看了一眼床上,鸿元把自己门在被窝里,想是挨了骂在生闷气。方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心里一边充斥着罪恶感一边激昂难抑,上下快速的撸|动。 果然是欲求不满了,刚弄了没两下就痛快的射|了出来,方棋早有先见之明的合手拢住头部,免得精|液|射一桶水,到时候那玩意儿染得满身都是,想想就orz。 长久未发泄,液体浓稠,方棋拢着白|浊掏出水面,身边没有能擦手的东西,方棋默默的把手伸出木桶,想甩在地上,手刚呼啦一下,往后的时候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溅出的精|液大部分糊在那物身上。 随后一只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方棋僵住了,僵了好一会,才哆哆嗦嗦的转身。 鸿元披着里衣,直勾勾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难道目睹了全程吗?!方棋表面一副死人脸,心里疯狂的咆哮,他刚才一定太专心了!有那么爽吗!为什么没听到脚步声! 好想去死…… 小孩看了看糊在自己腰胯处被水稍稍稀释过的浊|液,食指沾了一点,伸到眼前端详。 方棋表情五颜六色,瞳孔紧缩,“别――” 小孩舔了舔自己的指尖,又将手指整个抿在嘴里吮吸了一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很是疑惑好奇。 “这是什么呀,”小孩慢慢吞吞的,在火上浇了油又添了一捆柴,说:“真好吃。” “…………………………”方棋的表情裂了。 书里书外都没发现鸿元是异食癖啊…… 鸿元还扣着他的手腕,方棋绿着脸反手就要抓他,小孩早前吃过舔碗的亏,知道有些东西能藏着,有些东西藏不住,当即展开他手掌在手心捞了一把,抹的干干净净,同时快速退后数步,刮干净了身上的浊|液,眼睛瞪得大大的和方棋对望,在他的注视下将液体都填进了嘴里,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 饶是方棋自认阅尽千帆,冷暖尝遍,面对鸿元这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炸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深深的羞耻袭上心头,从头到脚红透了。 大脑好一会没反应过来,混混沌沌中,他恍惚的摸了摸罪恶的小兄弟,被鸿元这么吓了一回,会不会产生什么阴影不举啊? 小孩看他沉默不语,想了片刻,绕到他前面来,诚恳道:“我学会了,下次我帮你。” “……” 方棋眼前一黑,本来就不想看见他,现在听完这话看到他就更觉得牙疼,在桶里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眼不见心静。 小孩安抚道:“你不要生气。我吃了你的,以后我的都给你吃。” 方棋终于炸了,猛地回头看他。 小孩一脸无辜,左眼写着夸,右眼写着我,合起来就是夸我,方棋简直要冷笑了,“不用,谢谢!你自己留着吃吧!” 变态! 小孩还要再说,方棋大怒道:“我让你干什么去了?!我是不是说了让你去暖被窝谁让你下来的?造反了是吧?!我说的话不听不管用了是吧?!给我回去!” 小孩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被凶了也不委屈,小声的重申道:“我谁也不给,只给你,真的。” 方棋:“……”那画面太猎奇他不敢想!救命QAQ!!! 小孩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方棋不断的深呼吸,勉强平复心绪,桶里的水渐渐凉了,方棋才从桶里爬出来,前所未有的严sù认真的思考,他的教育方式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为什么本来应该单纯纯洁的像一张白纸的小孩污得那么厉害! 还吃…… 吃你大爷…… 随意套了一身衣服,方棋飘着脚步拉开房门喊了一声伙计,很快来了人将木桶抬了下去,小伙计端了一盆新的炭火过来,道:“晚上天凉,给您换一盆。” 方棋道了谢,小伙计问:“客官吃过饭没?还用给您备上不?” 方棋愣了愣,只顾着生气忘了到现在还没吃饭,他脸疼牙疼全身都疼,食欲不振,但小鸭嘴兽和小……变态!两只都还饿着,两只都饿不起。 方棋挠挠头,道:“你们这儿有什么招牌菜,还有肉菜,帮我端上来。” 小伙计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没多大会用木筐提了一堆食物过来,摆在桌上,方棋付了钱,叮嘱道:“我吃完就睡了,碗筷明天再来收拾,有劳你了。” 小伙计收了赏钱,乐颠颠的唉了一声,快速退了出去,顺便拉上了门。 那边的门咔嗒一声合上,方棋没好气的瞪向床上,气虚的招手让小变态过来,桌上放着两碗稀粥,两个鸡蛋,一屉白白软软的肉包子,还有几盘酱色香浓的红烧肉、酱牛肉,一盆炖得稀烂的老母鸡汤,都是大肉油腻的。 方棋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多东西不怕他吃不饱。 在后山时候虽说有米有锅有调味料,也有蔬菜素材,但鸡和鱼不是每天都能抓得到的,尤其到了冬天,穿得多活动不便,而动物依然灵活敏捷,更是难抓。近段时间吃到肉都算得上是难得的开荤了。 方棋随便吃了两口,左看右看,没看到小鸭嘴兽,眉毛皱起来。 这小家伙干啥啥不行,只有吃的时候最神气积极了,一天三顿,早早的眼巴巴的等在一边想吃饭,今天怎么没见着它? 方棋起身满屋子找,鸭嘴儿鸭嘴儿的叫,小鸭嘴兽肚子咕咕叫,趴在床底下探出一……张长长的嘴,嗅了嗅鼻子。 方棋眼尖的发现它的那张大嘴,上前几步把它抱起来,道:“你在这儿干嘛,来来来吃饭了。” 说着一回头,后面阴沉沉的站着一个人。 方棋唬了一跳,“你……又在这儿干嘛,走走走吃饭去。” 小孩恶狠狠的瞪了小鸭嘴兽一眼。 小鸭嘴儿往方棋怀里扎拱了拱,爪子捂着头朝下,撅着屁股留在外面,弱弱的吱吱吱。 方棋摸了摸小鸭嘴兽的后背。 小孩看它还敢撒娇争宠,脸耷拉下来,待走到桌边方棋坐下,本是两人相对而坐,小孩面无表情的提起来抱着红烧肉啃的小鸭嘴儿,隔空扔到他原坐着的座椅里,自己则往小鸭嘴儿的位置上一扎,坐到方棋腿上。 方棋头疼道:“你干嘛跟它一般见识。” 小孩夹了一块肉,旋身喂进他嘴里,方棋张嘴接住吃了,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被喂了好几块肉,灌了一口粥。 方棋摸摸下巴,突然露齿一笑,道:“鸿元。” 小孩抬眼看他。 方棋道:“说起来没有你,我还碰不着小鸭嘴兽,我说,你知道我是怎么碰到他的吗?” 方棋笑眯眯的,和颜悦色的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把我送进一个坑,还记得吧。就是那里。” 小孩手一抖,夹着的那块红烧肉啪嗒掉回盘子里。 方棋报了不|举(……)之仇,心情唰的晴朗了,悠悠然起身,哼着歌慢慢的走回床边,舒服的舒了口气。 鸿元看向对面的小鸭嘴儿。 小鸭嘴兽激灵了一下,又惊又怕又馋,拼命把红烧肉往嘴里塞,一边鼓鼓囊囊的吃一边从盘里偷了一块,前爪抱着肉,立着后爪像小老鼠一样飞奔的溜到床底下,一下一下的舔着酱汁舍不得吃。 方棋抬头看向桌边的小变态,鸿元放了筷子,微微失神。 方棋嘿嘿嘿的收回视线,屋里暖烘烘的,舒服的让人想叹气。这才是冬天该有的生活啊,外面冰天雪地冷风飒飒,屋里暖意洋洋通体舒泰。 夏天最幸福的时候,是盛夏蒸人,走进屋里吹到空调的那一刹那。 冬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从冰冷的外面进到温暖的屋里的一瞬间。 没有对比不知道温暖凉爽的可贵啊! 方棋眯着眼睛看房顶,大脑放空,真是轻松惬意。 这时上方压来一道黑影,方棋定睛一看,小孩爬上床,跪坐在他身边,揪着手指又变成了腼腆羞涩的小绵羊,眼底水光闪动。 方棋立马坐起来,抱着人道:“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我刚才说话说重了?我没别的意思,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啊!” 小孩低着头,干巴巴道:“我很后悔。” 方棋啊了一声,小孩抬头看他,眼中带着悔意心疼:“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方棋沉默片刻,心一下子柔软下来,笑道:“道什么歉啊,大姑娘似的,我理解你那时候的想法,毕竟我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你自卫是应该的。别乱想啦,再说了我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嘛。” 你遇到了丑东西! 小孩气闷,方棋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吃饱了没,再去吃点?” 小孩摇了摇头。 两人自从睡到一张床上,从来都是鸿元在外他在内,这次也不例外,方棋蹬掉鞋,往床里面让了让,给他让出地方。 两人并肩躺着,一时间相对无言,方棋给小孩把被子盖严实,躺在床上想了许许多多的事。 小孩当初对他防心甚重,看起来于人于千里之外…… 他会不会不举? 实则早就接纳了他…… 他会不会不举? 小孩儿教育问题怎么解决啊…… 千万不能不举! 风瑶派真的不会找过来吗…… 方棋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小孩没有注意他,便猥|琐的偷偷的摸了摸小兄弟,上下撸了几把,发现又有硬起来的架势,及时住了手,没有不举! 方棋松了一大口气,轻松的翻了个身,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鸿元侧身正对着他,眼睛乌漆墨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方棋发毛道:“你别老盯着我看!我紧张!” 小孩合上了眼睛。 人生大事解决完了,方棋脑子一团麻,其中最大的一个线头,就是风瑶派会不会追杀过来。 这是关乎生死攸关的大问题,方棋翻来覆去,一是紧张的睡不着,二是不敢睡。明明这一天连惊带吓带跑路,累得臭死,脑袋混混沌沌的,心里却总有一根丝吊着。 夜已深,鸿元姿势如一,看着他在床上烙饼,慢慢的他不动了,可呼吸还是不大规律,知道他没有睡着,可能是担心来回翻身会惊醒了自己。 方棋支着耳朵时刻注意外边的动静,随后一个稚弱却充满了力量,手心布着薄茧的手探过来,轻轻覆住他的双眼。 方棋愣了愣,只听鸿元道:“没人敢过来。你睡。” 39.护短 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着的。等再醒来的时候,方棋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下眼睛,眼前白茫一片,天已大亮,看着上方的房顶是横梁木头而不是石壁山顶,怔楞一秒,才想起来已经离开了风瑶山。 风瑶山三个字跳进脑海,方棋激灵一下醒过神来,下意识往旁边一摸。 摸到一具柔软熟悉的身体。 “醒了?”鸿元道:“再睡一会。” “睡饱了。”方棋松了口气,收回手来,侧首看向旁侧,只见小孩在盘着腿修炼,方棋支着半边身体道:“你什么时候醒的?晚上没人来?!真的没人了?!” 鸿元看他高兴,心里也舒坦,笑道:“没人。” 方棋简直喜极而泣! 风瑶派真的就此罢手了?方棋心中暗喜,随后又想道,这才过了一晚,不能掉以轻心,一会起床再跑远些。 打定主意后,方棋坐了起来,转了个方向正对着鸿元,看小孩有模有样的修炼,不由有点好奇。 这个问题不管是以前在三次元,还是现在的二次元,都困扰他很久了。 “我说你们……”方棋咂咂嘴道:“修炼必须得打坐?打久了腿会不会很麻……不打会怎么样?躺着不行吗……” 鸿元:“……” 在他印象里,不管是武侠剧还是仙侠剧,练个功啊疗个伤啊!必须都得打坐! 方棋奇怪道:“会走火入魔?” 鸿元双手搭在膝上,端详他半天,不知道他脑子里都胡思乱想什么。 方棋戳了戳他膝盖道:“看什么呢,问你问题呢。” 鸿元无奈道:“低阶修士打坐更易巩固真气,真气的流动循环最快。道灵修为以上真气稳固,便不必再打坐。” 方棋恍然大悟的哦了哦,转瞬又生出颇多感慨。修士等级分十级,道灵是第四级,就连风瑶派的那几个掌门长老,最高才是道宗修为,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打坐,身子骨还经得住吗…… 强者总是凤毛麟角的,修真界有近一半的修士连二级X师的门槛都迈不过去,而X灵以下的修士更是多如牛毛…… 方棋想,一多半的人都得盘着腿修炼,万一修炼的时候遭到袭击,麻着腿多影响发挥! 鸿元看他脸色变来变去,眉毛一会松一会紧,很是有意思,饶有兴致的盯着看。 方棋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想了片刻,慢慢的起来点别的心思。 他在后山时极少看见过小孩正儿八经的修炼,不管他起得多早,鸿元似乎总是恰巧比他早那么一点,在外面忙活着做早饭。今天乍一看他修炼,方棋有点心动,之前觉得修炼没用,一是想反正带不到现实世界里去;二是如果按着情节走,鸿元所接触到的几乎全是修士。就算他修炼,效果也近于没有,以至于连试着修炼的意愿也不大强。 但是从风瑶派出来,行走在民间,通俗点讲就是不像在修士大能里没有一战之力,现在和普通凡人有一较之力了。他和鸿元不能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总不能还任人鱼肉吧。 还有……也许他是修炼的天才呢!他来到书里,除了好吃的小鸭嘴儿,不可能一点金手指都没有吧! 方棋往前凑了凑,挨近小孩的脸,搓了搓手道:“你们怎么修炼的,教教我。” “我有预感,我一定是修炼的好苗子!天才资质!”方棋满脸憧憬,一副纠结上清华还是北大还是哈佛耶鲁的表情道:“我修什么呢,除了修道你会别的吗,佛修是不是要吃素,这个不行,我是肉食动物……魔修和剑修听起来都不错,修魔的一般都是大反派,修剑的听着很帅……” 鸿元看了看他,随手一搭他的经脉,中肯的说:“你不是。” 方棋从幻想里出来,道:“不是什么?” 鸿元道:“不是好苗子。” 方棋:“…………” 方棋的七彩泡泡啪的一下被戳破,整个人都不好了,冷笑道:“你说我不是就不是?你谁啊你,你自己都泥菩萨了,还说别人。” 鸿元顿了几秒,道:“我教你。” 方棋恼羞成怒,吃了火药一样呛回去道:“你出师了吗你教我,用得着你吗。” 小孩勾了勾嘴唇,似是有些无可奈何,道:“我虽然没有修为,但基本的功法和口诀都会。” 鸿元玩味看他,神色镇定冷静,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充满了纵容和宠溺。方棋迎上他的表情,毫无防备的起了一胳膊的鸡皮。 他一着急激动就容易口不择言,智商掉线……急得红了脸的胡说八道,反观鸿元一脸淡然,无端给了他一股身份颠倒了的感觉,鸿元比他还像个成年人。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跟人家鸿元一对比,方棋被自己刚才的反应雷得不轻,抖了抖肩膀,一掀被子出去了。 外头天清日朗,隔着白色的窗户纸都能看得出来外面的好天气。 方棋穿好了衣服,小孩站在他旁边,睁着眼睛打量他,在判断他生没生气。 方棋系好了腰带,把迷迷瞪瞪睡觉的小鸭嘴兽揣进袖子里,低头对着小孩毛茸茸的脸,神色犹疑。 昨天鸿元披着他的外衣,顺便也捂住了脸上的血迹,又是夜里,所以没人看出来他的异常。现在洗干净了血,然而脸上的毛还是很扎眼。 方棋有点为难,如果就这么毫不掩饰的出门见人,可想而知,必然有人指指点点。但若是直言让小孩捂住脸遮丑,这不是戳人心窝子吗,太伤人心,摆明了告sù小孩他是与人有异的。 小孩的眼睛剔透深邃,方棋蹲下来,斟酌了一下措辞,道:“那个……鸿元,你知道的,这个,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所以你要不要戴个面纱?” 小孩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往前走了走,几乎和方棋鼻尖对着鼻尖,方棋硬挺着没动,鸿元道:“我很丑。” 方棋愣了愣,连忙使劲摆手,绞尽脑汁胡诌道:“怎么会,不丑!好看得很!人的审美不一样,就像有人喜欢蓝色,有人喜欢绿色。有的人认为鹅脸蛋好看,有的人喜欢苹果脸,还有人喜欢瓜子脸,每个人的审美观和眼光都是不一样的……比如我,我就喜欢你这型的,长的多……可爱啊!” 可爱? 鸿元眼睛闪过一抹暗芒,没说什么,而是转身拉开了房门,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金色的阳光铺在两人身上,小孩展平了他衣袖上的皱褶,道:“走吧。” 方棋愣了愣,拿不定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嘴硬,他记得鸿元明明颇是在意别人对他容貌的看法,当时两人和好那日,小孩为了不让他看脸,遮遮掩掩的,还哭了呢! 他正纳闷,外边路过一个端着水盆的小伙计,听见开门声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就传来一声水盆砸地的声响,伴随着有人失声的嘶叫。 方棋往外一看,只见那小伙计捂着嘴,一双眼睛瞪到极大。 方棋脸色大变,拉的比驴脸还长,厉声斥道:“你叫什么叫?!” 小伙计结结巴巴道:“我……客官……他他他……” 方棋护短的劲头上来了,生怕那一声惨叫吓到了鸿元,真想上去踹他,咬牙骂道:“叫什么叫!叫什么叫!头发长见识短,瞧瞧你那熊样,什么玩意儿啊你?!你掌柜的呢!把你老板叫来!” 鸿元惊讶的抬头看他,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眼中立时盈满了笑意,忍不住勾了勾他的手指。 方棋慢慢的顺小孩的脊背,怒视小伙计,那小伙计可怜道:“客官,客官我不是故意的,您别找我们家掌柜的,要扣工钱的!您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计较……我还有个妹妹……” 话说至此方棋不好意思再为难他,没好气道:“还不快走?!” 方棋冷哼一声,拉着小孩出门,鸿元弯着眼睛跟着他的脚步,方棋安慰他道:“别怕,他们不是看你容貌不佳,他们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羡慕你来着。” …… 两人到了前院退了房,前院的饭馆里坐着不少人,有光明正大的看,有低着头偷偷瞄的。方棋抖着腿环顾四周,目光如刀,谁敢往这边多看一眼,他就狠狠的瞪回去,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出了客栈,在街上走,上午街上人不多,沿路稀稀拉拉的走好远才会碰到一个摆摊卖东西的。 方棋身上有三百七十多两银票,不可谓不是一笔巨款,这可足够顶得上平常人家十数年的开支。两人一路往前,方棋摆阔道:“看上这街上什么了?不管是什么尽管跟我说,想要啥咱买啥。想吃包子还是点心,小糖人吃过没?甜丝丝的,很好吃,你一定喜欢!” 小孩摇了摇他的手,没应声,但眼里的快乐是藏不住的。 走了半条街,前面一个推着小车,吆喝着卖糖葫芦的男子远远走过来,远远住了声,眼神怪异的打量着小孩,推着小车使劲往路边靠,打算绕过去走,表情嫌恶,像是看见什么恶心奇怪的东西。 方棋的火蹭的又冒上来了,什么眼神啊你那是,有毛就丑吗?!你想有你长得出来吗你?!什么东西! 方棋心里压着火,也不想让那人好受,故意往小车靠的路边走,那男子往后退了退,居然掩住了鼻子,像是看到一滩狗屎。 方棋倒吸一口凉气,慢吞吞的走到那人身边,看看糖葫芦,又看向鸿元,温柔的说:“想不想吃糖葫芦?” 小孩摇了摇头,方棋朝他眨了眨眼,又反应极快的点了点头。 那男子看他挡着道,粗声粗气道:“你看什么看,买不买?不买您可赶紧走!” 方棋也不恼,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在手里颠来颠去,道:“你这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有钱的是大爷,那男子看到银两眼都蓝了,陪着笑脸道:“六文钱。大哥您要多少,要得多我还能便宜点。” 方棋绕着糖葫芦车转了转,道:“这些,有……五百串吗。” 那人大喜道:“车里没有这么多,我家里有!现做也成!很快的!” 方棋把钱揣兜里,冷道:“有我也不要。你这糖葫芦一看就不怎么样,”低头看鸿元,语气甜腻,“乖孩子再忍忍,哥哥带你去别家买,卖相比他这个好,味道更好。” 卖糖葫芦的愣了几秒,道:“你什么意思?!耍老子玩?!” 是啊。 方棋看他憋屈愤怒的脸,自己心里这口气就通畅了,朝那男子翻了个实力白眼,拖着小孩跑了。 逛了一路啥也没买,到了晌午人开始多起来,方棋也忙了起来,气得头晕眼黑胃疼,从街头到街尾骂了整整三条街,护短护得令人发指,谁多看他家鸿元几眼,捋袖子就要过去掐架。 鸿元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拖着他不让动。 方棋恶狠狠的磨着牙瞪了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几个人,低头照常安慰小孩一句,“没事啊鸿元,他们都是妒忌你!” 鸿元轻,他自始至终都没觉得不快,甚至极为享受。明明被人取笑和歧视的人是他,这个人却比他更着急愤怒,一副见谁炸谁的模样,嘀嘀咕咕的像个小动物,骂这个骂那个,骂了一路。 胸腔鼓鼓涨涨,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一点一点的填满,填得不能再满了,温暖舒服的情xù仍在汹涌澎湃的涌来,满满当当的溢了出来。 前头不远有家成衣店,鸿元引着他往那处走,两人走到隔壁的瓜果摊,方棋放开了小孩的手,那卖水果的水灵灵的小姑娘见到猴脸瑟缩一下,皱着脸看向鸿元。 方棋毫不怜香惜玉道:“看什么看!” 小姑娘愣了愣,骂道:“疯子!” 方棋:“……” 你无形中损失了一大笔生意。方棋心想,随后低头道:“她不是说你疯子,骂我呢……” 方棋呆了呆,不敢置信的自转了一圈,果然空无一人,鸿元呢?!站在原地四望,一眼看见小孩在不远处的成衣店,那看店的伙计拿着扫帚,离得远远的拨拉他。 方棋竖起眉毛,无名火蹿起,你那是什么见了鬼的嫌弃的眼神!在干嘛在干嘛?作大死啊!你用扫帚呼啦我家鸿元?你知道他是谁吗?!我家鸿元是要成神的人最强的神!X神之上还有更强,是众神之主最厉害的一尊神没有之一的神好吗!往你店里站一秒钟!简直蓬荜生辉!你还敢用扫帚拨拉他?! 方棋冷着脸气势汹汹的走过去,酝酿好了台词要给那伙计上一课,才走到门口,小孩怡然自得的挑了几顶斗笠,举起一顶来,朝方棋道:“好不好看?” 方棋顿住了,沉默片刻,才道:“为什么想起来戴这个,你不是不想嘛。鸿元你别怕,不需要为了别人迁就你自己。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你试试,咱一点都不丑,用不着戴这个。” 鸿元拿着斗笠,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不怕。” 方棋抿抿唇,心酸道:“你真不用……” “我说的是实话,”鸿元截断他的下半句,道:“我担心的是你。骂了一路,口渴不渴?” 方棋:“………………” 所以说买斗笠是为了让他不骂人?! 40.风云 到最后还是买了斗笠。 他无法做到像鸿元一样无动于衷。在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愤慨和不满意。为什么以貌取人?为什么避他如蛇蝎?他这么小的年纪,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他有什么办法!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长毛啊! 可他不能一个人一个人的依次解释,心里又憋着气,浑身不痛快。 为了不让鸿元认为他的容貌是可耻的、羞于见人的,方棋给自己也戴了一顶斗笠。 不止是他戴了一顶,小鸭嘴兽叽叽叽叫着扒拉他垂在肩膀上的细绳,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小声的叫,也想来一顶。 方棋道:“添乱。我往哪儿给你找你这么小的斗笠去。” 小鸭嘴兽牵起他挡着脸的散在肩上的黑纱,搭在自己的大嘴上,眨着小黑豆眼得意的看他。 方棋:“……” 两人一兽戴着斗笠往前走,一路再无怪异的打量,也就没了方棋骂街,脚程加快许多。 这里离风瑶派不到二十里路,自然不能久留。方棋先买了几屉热腾腾的肉包子,给小孩两个,吃一个拿一个,他自己也吃着一个。又给小鸭嘴兽撕了点面皮夹馅,其他的用油纸包着,提在手上。 有吃的了,有吃的还不够,还得要喝的。 方棋寻思买一个水壶带水,免得赶路途中,错多了客栈饭馆饿肚口渴,拉着小孩满大街转悠,忽地手上一轻,方棋低头看去,小孩接过了他手里的一提包子,正小心的从里面拿包子。 方棋暗笑道,真能吃,能吃好,吃得多长得高。 没注意包子再没还回来。 买到了水壶,又在路边饭馆买了只烧鸡,顺便请伙计帮忙清洗干净了水壶,灌满了干净的水。 如此一来,吃喝都有了,少说能吃个三两顿,可以准备出发了。 方棋手里的吃完了包子,带着小孩往城边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手里被塞了个软软的东西,微微低头一看,是个白白糯糯的肉包子,方棋边啃边想,到底哪里不对劲? 走了两刻钟,已到城外,看着前面一望无边蜿蜒向前的小路,腿开始一阵一阵的哆嗦。 难不成还要步行? 绝对行不通!毕竟现在千尸谷的一点下落都没有,一路上需要连问带打听,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总不能走着去吧? 累也能累死人! 方棋果断道:“不行不行,我们缺一个代步工具,回去回去。” 这小城不大,刚进了城找人打听了一下,哪里有卖马车牲畜的,立刻有人指明了路。 地方不远,就在城边上,毕竟养牛养马不比其他,占地方不说,还臭烘烘的,在城外是最方便。 按着好心人指的方向走,没一刻钟,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气,循着味又走了百多米,便看到马厩和牛棚,旁边还停着几辆马车。 管卖牛马的是一个中年庄稼汉,正在喂草,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笑问道:“两位有何贵干?” 方棋简单介绍了来意,中年人极是热情道:“我这里有三匹马,牛您可能用不着,哦,我还有两头驴,您看您需要哪个。” 按说买马和马车最舒服,但一是太贵,二是两人谁也不会骑马,再三,方棋掂量掂量腰包,分别问了马和驴的价钱。这里的马出奇的贵,一匹马足够买三头驴了。 方棋几乎没有犹豫就放弃了马,他不知道和鸿元要在路上流浪多久,不能大手大脚的把钱都花干净,没钱了怎么办,总不能边打工边找千尸谷吧…… 那中年汉子看出了他的为难和犹豫,坦然道:“马确实是贵。您看您是怎么赶路吧,方才听您说走的是远途,如果时间赶得紧,我劝您是买马,马跑的比驴快。如果时间不赶,您可以要驴,别小看了驴,跑得虽然没马快,但驴子更能耐劳吃苦。” 方棋对驴一窍不通,但对驴友是有一定了解的。旅行爱好者自称为驴友,就有关于驴的一点原因,能驮能背,吃苦耐劳,以此为荣。 方棋听他建yì分析都挺中肯,没说因为想卖贵的就拼命推销马,不由对其颇有好感。 买卖成了。那中年汉子去牵驴,方棋准备好了银两,跟在他身后,随口问道:“大哥,您知不知道有什么……尸体多的地方?越多越好……”方棋描述千尸谷的特征,道:“最好附近有山,偏僻一些,少有人来往……” 话未说完,卖驴的大哥倏然抬起头来,道:“小兄弟!你问这个干啥?!那地方可不能乱去!要死人的啊!” 方棋眼中透出一丝惊喜,道:“真的有?!是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 卖驴大哥叹息道:“你说的是风瑶山吧。风瑶山到处都是尸体冤魂,听说接近后山三里之内都活不成的!小兄弟,听我一句劝,咱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那里啊!” 方棋梗了一下,道:“您放心,这个我真不会去。” 他说完了不去,卖驴大哥还在苦口婆心道:“没什么是不能咬咬牙挺过去的,小兄弟千万别想不开,你看你还带着个小的,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能去送死啊!” 方棋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这大哥没有恶意,只能硬着头皮听着,顺手把小孩拉到身前来挡着,让他在体会人情冷之后,再体会体会人情的暖== 卖驴大哥生怕他寻短,说了足有半刻钟,才牵了驴出栏,套上缰绳,方棋赶紧付了钱,牵着驴子走。 时到最后,卖驴大哥在背后在喊:“别想不开啊小兄弟!” 方棋放下缰绳,转过身来认认真真的拱了手道谢,才接着走了。 两人牵着驴荡荡悠悠的走,方棋矮身道:“你觉得那老大哥人怎么样?” 小孩不明所以,抬头看他。 方棋道:“看到没有,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那大哥虽然啰嗦了点,但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知道吗?” 鸿元热情不高的点了点头,方棋摸摸他脑袋,知道消除对外人的戒心这事急不来,只能循序渐进。 牵着驴远离人群喧嚣,到了城外,方棋伸手去拿小孩手里的包子,示意他先上去,鸿元将东西藏在背后,睁大眼睛道:“我不会。” 方棋道:“这有什么会不会的,你过来,我抱你上去。” 小孩说:“我怕。” 方棋:“……” 方棋道:“那行,我先上去,你看我怎么上的,不会摔到你的,放心好了。” 这驴是一头成年的驴,比不上马高大,个头也绝不小了,约到他胸膛位置,两边没有坠蹬,方棋比划了半天,不知如何下手,心虚的不好意思回头看小孩,好一会才抱着驴头,一只脚翘在驴背上,一边摸驴头自言自语道:“乖驴,别踢我。” 方棋抱着驴用力,那驴不听话,在原地猛晃脑袋,身体也跟着晃。方棋挂在上面,以为自己要被晃下来的时候,忽然察觉有人在下面推他的屁股,方棋尴尬的低头看了一眼,鸿元正托着他的臀部,方棋囧了一身汗,蹭的就上去了。 鸿元轻笑一声,方棋骑在驴上往后面错了错,在前面腾出一块位置,伸手想拉小孩上来,低头一看驴下空空,方棋呆了呆,随后后面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腰也被人搂住。 方棋呀了一声,回头一看,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上来,就坐在他身后。 “你不是害怕?”方棋皱眉道。 鸿元登时搂的更紧了,脸贴在他后背上,一副真的很怕的模样。 “不能在后面坐着,容易把人颠下去,你到前边来,”方棋无语道,“我抱着你。” 大人在后小孩在前,正好他护着他,结果这么颠倒过来,就变成他被鸿元护着的感觉了啊。 方棋说完,小孩忽然放开了他,苦恼道:“我后面很挤。” 方棋愣了愣,忙往前挪了挪,问道:“现在呢?” 鸿元看了看身后的一大片空地,更可怜道:“还挤。” 方棋又往前蹭了蹭,鸿元夹了一下驴腹,驴子踢踢踏踏的往前走,这事儿就这么掀过去了。 两人骑着驴走了大半个时辰,一路无话。 之前在风瑶山的时候,白天极少见面,至于到了晚上,鸿元回来,一起做饭吃饭,洗洗碗,就到了睡觉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像现在一样过,长时间静静的无外人打扰的相对,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棋慢慢觉得不自在,绞尽脑汁的想话题,相对于他愁眉苦脸,后面的人摘下了斗笠,一派从容自在,看着他的背影,透过衣服,想象勾勒出他漂亮的脊背。 看着听话乖巧的往前走的驴,方棋恍恍惚惚道:“你见过倒骑驴的没?” 鸿元愣了愣,道:“什么?” 方棋来了兴致,精神一震道:“八仙里的张果老啊,倒骑着驴走,他那驴比我们的厉害,据说是纸做的驴,却能日行万里。” 鸿元神色冷下来,拢起眉毛道:“没听说过。” 方棋道:“是一个神话人物,我跟你讲,张果老……八仙里有八个神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方棋找到了话题,乐滋滋的讲,鸿元蹙眉听了片刻,听出来他是在讲故事,不由捏了捏额角,坐在后面安静的听他说话。 正值冬日,虽没下雪,但两人一直骑着驴,一个说一个听,不活动手脚,很快就冷得厉害,两人贴得严严实实的也并不管多大用。方棋开始后悔,没在城里买两条棉被带上! 最后脚冻到发麻,只好骑一段走一段,如此到了傍晚,上驴下驴五六次,方棋终于能熟练的上下驴了,不光是因为练习次数多了变得熟练,还有实在是情势所迫!他只要一上驴,鸿元就积极的在下面托他屁股,实在太丢脸了!所以他以光的速度学会了上驴。 …… 黑暗中亮起烛光,两人走进一座陌生小镇,牵着驴找了家客栈,拴好驴洗漱完吃了饭,方棋躺在床上,已经从张果老说到铁拐李,从铁拐李说到曹国舅,从曹国舅说到了蓝采和,讲得一板一眼天花乱坠的,小孩听得很认真,记性了得,偶尔方棋忘词抽查的时候,均能对答如流。 方棋讲完了蓝采和,挺高兴的趴在枕头上问:“没烦吧,喜不喜欢听我讲故事?” 鸿元看着他笑盈盈的眼睛,点了点头。 其实我喜欢听你说话。 方棋表示很满意,他小时候经常独自在家,无聊了便会看书,四大名著封神聊斋,小时候最喜欢封神和聊斋,里面鬼鬼神神各种各样的小故事引人入胜,牢牢抓住一个孩子的所有心思。后来这两本看完了,看西游红楼三国水浒都有点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通篇看下来人名都没记住,只看了个热闹,草草的掠过一遍便收起来了。 等到大了一点再读,才读出其中的奥义趣味。经典就是贵在经得起细品凿磨,每每重看,每每有新的领会。 “我故事多着呢。等讲完八仙,就给你讲三国水浒,三国里战略真了不起,多听多看长心眼,”想了想,方棋笑道:“不过人物太多关系复杂,听不懂就跟我说……你这个年龄其实更喜欢看聊斋和封神榜,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唉,你们这里啊,千好万好,就是书少娱乐少,漫画动漫更是没有,比我原来的世界枯燥无聊多了。” 鸿元凝起眉毛,坐起身来,敏感道:“什么世界?” 方棋失笑,按着小孩躺下,打趣道:“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啊?早干嘛去了,当时我无端出现在风瑶山,你就一点都没怀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鸿元倾身,手臂压在他身上,以一种逼问的语气道:“什么世界?你家在哪里?” “起开起开。”方棋说漏了嘴,转移话题失败,把他推到一边,抿唇不言。 总不能说我是从21世界来哒!我们那里有飞机大炮!手机电脑高科技!我是看了一本书才来到你的身边,你不是人!你是一个角色,这是一本书。 看他避而不谈,鸿元的眼神倏然变得阴鸷狠戾,翻身重新压上来,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看他的眼神像是一只锁定猎物的捕食者。 方棋被迫和他对视,小孩眼底酝酿的风暴让人心悸,随即脖子被人牢牢的勒住,小孩用力的、再用力的抱紧他,在他耳边细细的喘息,极缓极慢的说:“你不能离开我。” 方棋被他勒的喘不上气,使劲把鸿元往一边掀,小孩稳如磐石纹丝不动,一边来回重复着‘不行’和‘不能’,同时一点一点的收紧了手臂,一瞬间方棋几乎要窒息了,方才乖巧的人已经变成了十足的疯子! 两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那力道几乎是要将两人揉到一起,合二为一,就在他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腔的空气被挤压光的时候,小孩突然放松了他。 方棋脸都白了,捂嘴干咳,心里怒火高涨,破口骂道:“你有毛病啊!” 小孩虚虚的抱着他,方棋烦躁的不断推搡,随后听见小孩细细的声音,“你不能离开我。” 鸿元放软了态度,眼睛湿漉漉的看他,委屈的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崽,“我只有你。” …… 方棋的怒火一下子灭了个干干净净,叹了长长一口气,挫败的妥协,主动把小孩抱在怀里,拍拍他因为恐惧不断颤抖的脊背,轻声安抚道:“不会不会,怕什么呀,其实人没谁不能活啊,你长大了就懂了……” 鸿元身体一僵,方棋忙顺着毛摸,道:“我……我不会离开你的,至少现在不会。” 鸿元没说话,由他抱着,眼中风云密布,弥漫着浓浓的阴霾。 ***** 如此走走停停过了几天,直到离开风瑶派足有百里时,那边还是没动静,方棋吊在半空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这天匆忙赶路,来到了近段时间以来最繁华的游安城,有之前看到的城镇的十多个那么大,民众的生活质量也要高出来一大截,人群熙攘。 方棋牵着驴,带着鸿元在人群中穿梭,心道来得正好,城市大说明流动人口多,信息也更全更杂。前几日不是没在村镇里打听过千尸谷,但问的对象多是生在当地长在当地的本地人,没出过远门,对外界之事所知甚少,大都直指风瑶山。所以方棋寻着找着,挑了个最热闹的地段,来到一座店面挺大的饭馆,看里面几乎坐满了人,多是一脸风尘仆仆,想来多是到处跑的。 打听千尸谷的消息,还得靠这类人。 方棋牵着小孩找座位,人多的几乎坐不下,最后方棋在一桌坐了三人的旁边停下,诚恳道:“方不方便搭个桌?” 这三人都是男人,在外跑江湖,眉眼之间全是豁达和豪爽,当即道:“您请。” 方棋抱着鸿元坐下,招来小二叫了饭菜,并给眼前的三人多添了一壶酒聊表谢意,那三人也未推脱,痛快的收下了。 方棋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寻摸着怎么搭讪。 正在措辞语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波喧哗的起哄声。 “让开!” “天啊!这是哪家的马车?” “扶摇剑宗啊,你看车壁的门徽!” “这事儿居然连扶摇剑宗都惊动了?!” “不止是他们!听说佛修的真佛寺,道家的纯阳派都来了人,魔修更是来了不少!” …… 方棋探头往外看,只来得及看到一大列马车队伍最后面的的几辆,仅是惊鸿一瞥,但轻yì能看得出来,那马车极为华美厚重,上面雕满了繁复弯曲的花纹,每辆马车都是三匹骏马拉车,就连车夫也穿着干净利索,精神奕奕,吆喝声中气十足,可见是个练家子! 方棋蹙眉,回想刚才他们说是什么门派来着,扶摇剑宗?! 方棋愣了愣,飞快的从脑海中搜出了资料。这扶摇剑宗是剑修门派里的老牌世家!历史悠久,影响力数一数二,是仅次于鸿元的剑神亲爹一手创建的云淮剑宗的超高级门派!极为讲究派头,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阵势的从这里经过。 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要去哪里?! 正想着,外面街上忽然涌出大量的人口,只听有人惊喜大叫道:“天呐!全都是御剑飞行!好大的手笔,这又是哪门哪派?!” “御剑飞行……还能是哪个门派。” 外面一个华服男子接口道:“是云淮剑宗。” 云、淮、剑、宗?! 他没听错吧! 方棋一下子愣了,大脑空白一片,久久无法回神,等他转过弯来,外面的人已经散了大半,同桌的几个大汉低声谈论着。 “说来最近真是奇怪,我今天在这儿坐了不过片刻,见到好几个大型门派往这边跑,不单单是扶摇和云淮,道修、佛修,乃至于魔修都来了不少,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一个络腮胡男子道。 “其实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一矮胖男子道:“我们今天来找你,也正是为了这个。” “是,你这段时间休歇在家可能不知,”旁桌上的魁梧壮汉猛灌了一口烈酒,道:“风瑶山上有个风瑶派你知道吧?!那边可出了大事了!风瑶派被人屠了满门!全派上下一千三百多名弟子,尸骨无存!” 真真是活的时候籍籍无名,死了之后名扬天下。 风瑶派……屠派? 方棋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另一边络腮男子惊骇道:“屠派?是谁干的!心思忒是狠毒,这是有什么血海深仇?才屠了整个门派?!” 转而那络腮胡皱起眉毛,疑惑道:“不对。” “我记得这风瑶派掌门才只是道宗修为,坑蒙拐骗不是个能上去台面的,也没听说依附在哪个大型门派之下,”络腮胡道:“这样一个小门小派,怎至于引起这么大的重视反响,惊动如此多的大能修士?!” 41.假神 方棋正愣神间,小二吆喝着端上来早好的热饭热菜,鸿元把碗推到他面前,从地上从从容容的捡起来筷子,重新给他换了一双,搁在碗上。好像丝毫没有被周围的言论影响。 赶了一天路,看着香喷喷的饭菜方棋却麻木的连一点吃饭的**都没有,这时只听那魁梧大汉道:“我昨日去了一趟风瑶山。” 络腮胡道:“有什么不妥?” 那壮汉人高马大,神色凝重,仿佛对于他来说回忆都是一种剧烈的痛苦,艰难道:“人间惨事!站在山脚就能闻到浓烈的血腥气,登上山一看,满山是血,几乎整座山都被染红了。山上寒冷,血迹冻成了冰,血腥气仍然浓而不散,可是,最奇怪的并不是这个。” 在座也有许多因风瑶山一事而来到此地的散修,听到此言,不由纷纷看来。 壮汉环顾一眼四周,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山上山下,一具尸体也没有!桌上放着茶水,炉灶上架着饭锅,都保持生前的状态……这说明什么?说明没有人惊慌的奔逃过,意外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所以物件才保持原样不变,好像是……好像是这些人,同时蒸发了一样……风瑶派在极短的时间里变成了一座空派!那一千三百名弟子的尸体去哪里了?!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血,到处都是血,没有尸体!” 饭馆登时像是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 “竟有如此怪诞之事?” “我听着并不像是真的。若真如他所说,在整个风瑶派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人同时剿杀,必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一个小小的风瑶派,上哪儿去得罪这样的大能?” “此话有理。但此事本来就玄乎,是真的也说不定。” …… 络腮胡思索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风瑶派怕是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凶山了。我猜想,会不会是后山的恶鬼所为,也兴许是那些弟子外出游历,不在派中也有可能。” “不可能,”久未说话的矮胖男子叹了口气,道:“近日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早就有人打听过了,据山下的村民和附近的门派说,那几日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更没有大批的近千人出入。这一千多人确实是凭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杀人并非难事,可要做到尸骨无存,绝非一人之力能做得到!” 络腮胡道:“莫不是哪个魔修大能?唯有这等宵小狠毒之人,才不问缘由乱杀无辜,下得了这个狠手!” 壮汉摇摇头,抬起手直接举起酒壶往嘴里浇酒,咽下烈烈的酒液,已然激得脸色通红,道:“可不见得。若真是这样简单,不至于连云淮剑宗真佛寺,这些顶级门派世家都惊动了,甚至亲自赶来察看。这些门派来的不仅仅是派中弟子,还有带队的长老大能,足以见得对此事颇为重视。” 这时候旁桌的几个人都微微侧过头来,显然在注意观察这边,其中一个蓝衣青年更是直接转过身来。壮汉道:“我猜想……那人屠派时,手法和一人有些相像,但明显手法更老到精练……” 络腮胡皱眉道:“何意?” 一旁的蓝衣青年肃容接话道:“这位大哥指的可是魔修崇云?” 崇云二字一出,在场众人均有点云里雾里,寻思片刻后,将前因后果联想一遍,有反应快的登然色变,失声道:“绝无可能!若真是如此,修真界岂非要重新洗牌?!” 洗牌?洗啥牌?! 方棋懵逼了,像是有大锤子对着他的后脑勺重重的凿。崇云是谁,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血洗风瑶派的又是谁?什么叫重新洗牌……不是只有成神之后的鸿元才有让修真界洗牌的通天修为,现在冒出来这个也会洗牌的是什么玩意儿?又把鸿元这个独一无二的至高神置身何处?! 难不成因为离开了风瑶派,才引发的蝴蝶效应,引出来一个修为强横的……陌生神? 那这得是多大的蝴蝶才扇出来这样的后果?!他和鸿元离开风瑶派尚不到十天! 蓝衣青年讥笑一声,反问道:“不然你以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被屠了便被屠了,世上每天死的人何止万千,缺他们这几个么?凭什么值得让修士大能接踵而至,人心惶惶!各位就不觉得蹊跷?!” 喧哗的饭馆一下子死静一片。 蓝衣青年继续道:“当年崇云与其母走投无路,投靠父亲生前的好友楚鹤,那楚鹤看他们孤儿寡母,心生邪念,强行霸占了他的母亲。楚夫人知晓此事,上门滋事辱骂,逼其母饮毒自尽。崇云逃出楚家,此人虽年幼却心狠手辣,天生适合修魔,一心复仇,苦苦修炼,最终仅凭魔灵低段的修为,灭了楚家满门!” 谈及此事,一个沙哑的中年声音道:“没错。当时恰逢楚鹤六十大寿,那楚家也算是当地一霸,亲友坐满堂,那小魔头崇云就这样杀了进来。将楚家老小和楚鹤一同掳至街头,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杀人抛尸,手段极为残忍,但最骇人的是楚鹤和楚夫人的死状……” 蓝衣青年道:“崇云当日已有死志,明明快刀斩乱麻就能逃脱,却在了结楚家老小的性命之后,拼尽一身修为,用真气包括住了楚鹤的全身,从他的手指、脚趾开始,一点一点的碾磨。这样杀人,好处是能将其灵魂与身体一起撕成粉末,再无转世投胎和换身复活的可能性,但也极为耗损修为,也能最大程dù的加大死者的痛楚。他对楚鹤恨之入骨,让楚鹤亲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消失、脚趾消失,身体一寸一寸的绞成碎肉,血流一地,骨头磨成齑粉。据说当时目睹全程的百姓吓晕了六成。” 方棋手颤了一下,这个他是在书里看到过的。 有一种叫昆仑兽的高级魔兽的血肉,配上某种特定的草药,炼化九九八十一天,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效。有复活之法,也有永除后患之法。 修真界有专门容纳人和修士魂魄的容器,有的灵器养魂,有的则能将魂魄融成虚无,再无复活的可能。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容器。若是想要复仇,大可以先杀人,再收魂。 一般反其道而行,用自身修为充当灵器,将人身和魂魄一同磨成齑粉,彻底归于天地之间。敢这么做的要么是修为逆天,灵器是个可有可无的鸡肋,才无畏无惧;要么是穷困潦倒,买不起灵器,方破釜沉舟。 果然那魁梧壮汉道:“这位兄台所言甚对,崇云一事我也在场。正因如此,在前往风瑶山之后,我才猜测是某位大能用修为血洗的风瑶山。山上虽然没有尸体,但地上有一层极碎的肉沫骨粉!与当年楚鹤楚夫人的死状如出一辙。只是这次与上次想必,这次的风瑶派人更多,效果更彻底,直接被剿成了血雾!我现在想来……那山上气味怪异,恐怕不止有血腥气,还有强烈的人肉味!” …… 这下不光是方棋吃不下饭了,一大群人齐刷刷的撂了筷子。方棋撑着桌面,腹中一阵一阵的反胃。 这时人群中一个响亮聒噪的男子断然否定道:“绝无可能!” 蓝衣青年抬头看去,颔首道:“阁下有何见解?” 那人声如洪钟,道:“你们这话说的前后矛盾。那崇云小儿的事我也听说过,小儿是魔灵修为,品阶不高也说不上低,杀完楚家老小,用修为先杀的楚鹤,后杀的楚夫人。一前一后杀完以后,和死人无异,足以可见将人绞成齑粉,魂魄打碎,对修为有多大的损耗!当日附近的挽竹派赶来救人,崇云小儿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束手就擒!” 魁梧壮汉点头道:“确是如此。” 那中年人冷笑道:“崇云魔灵修为,先后杀了楚鹤和楚夫人,已然力竭,想来对他以后的修炼亦有损伤不利。而你们刚才说什么,风瑶派一千三百名弟子,没用功法灵器,直接用修为将一千三百名弟子,上到掌门下到弟子,连人带魂全部剿杀?!真是荒谬!还未分前后,同时剿杀?!哄谁呐你?!哪个超级大能连弑魂灯都没有?且不说弑魂灯,有这等强横修为的超级大能,我甄某还从未听说过,难不成那人已经成神了不成?!” 蓝衣青年待他义愤填膺讲完,才嗤笑一声,轻蔑道:“又有何不可?若非如此,为何这么多门派争先赶来?!修真界万余年来,除了那个大逆不道的长淮剑神,佛修、道修和魔修,可曾再出过新的真神?” “成神谈何容易……” 方棋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愣的不能再愣了。 风瑶派被血洗,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神,《成神》书里的剧情特喵的偏到十万八千里取经去了吧?!话说这还是《成神》吗……方棋晃了晃,猛然转过头去,射向旁边的小孩。 鸿元低眉顺眼,脸色微微发青。 在这几人争论的期间,小孩声色不动的在体内重新流转了一遍真气,不出所料,仍是熟悉的干枯的老草一样了无生机。 他出神的看着桌面。 那股充沛旺盛、几乎无坚不摧的醇厚力量来得快去得更快,等他从躁动恢fù平静,一qiē已经尘埃落定,他也被打回了原形。 怎么会这样? 云淮剑宗……长淮剑神,纯阳派……真熟悉,从哪里听说过? 小孩有些痛苦的蹙起眉毛,千种万种复杂纷乱的信息侵袭他的脑海。无数模糊混乱的脸从他眼前闪过,最后却归于一句话。 他和往常一样笑着,说:“我不会离开你,至少现在不会。” 小孩握了握拳头,失神的看着方棋的脸。 现在不会离开,以后会吗? 这几日,他不知有多少次想开口乞求他的否认,又怕得到的是肯定答案。 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想着离开? 小孩一遍一遍的运转真气,感受着依然空空荡荡的丹田。 一定有办法的,鸿元垂着眼睛想,有后山的第一次,前山的第二次,一定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和以后的无数次。 他不再恐惧会变成一个怪物。 只要能把你变成我的,鸿元想,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几名修士唇枪舌战,吵得热火朝天,方棋在嘈杂中认真的端详小孩的脸。 这人是鸿元吗……剧情都崩裂了,不会是假人吧……然后伸手拽了拽小孩脸上的毛,小孩抬眼看他,带着一分疑惑。 方棋的动作很轻,并没有把毛拽下来。然后凑近了一看,对啊!不是黏上去的,就是长出来的毛!是真的毛!可他是鸿元……还是主角的话,怎么可能……会又冒出来一个陌生的神出来? 现在这年头成神都带批发的,便宜不要钱吗? 还是说剧情不可变更,这是对他们两个逃出风瑶派的惩罚什么的……方棋脑子乱的一塌糊涂,松开鸿元的毛,心乱如麻,要不要回去风瑶山去看一看,治病要治根,看看哪里出了差cuò? 还是说将错就错,现在要多快有多快的寻找千尸谷,麻利的继承修为,但千尸谷不是说找到就能找得到的,期间会不会又生出什么乱子……方棋愁的满脸黑,紧张极了。成神以后的鸿元不会打不过这个会洗牌的陌生神吧,到时候如果鸿元还被人压一头,他真的是罪孽深重啊! 就在方棋左右为难脸发蓝的时候,小手指被人拉了拉,方棋回过神来,愁眉苦脸的低头看。 只见鸿元搬着小板凳坐的离他近近的,脸红红的,展开他的手心,往里面放了一个轻飘飘的东西。 “???”方棋:“什么?” 小孩害羞的看着他,方棋展开掌心一看,不由囧了一脸,居然是一根毛……毛毛……毛……m……a……o…… 卧槽…… 小孩皱了皱脸,似是看出他不高兴,便又往前坐了坐,趴在他腿上,脸对着他,示意他自己挑好看喜欢的拔。 方棋哆嗦了一下,说不出的一言难尽。我不是想要你的毛啊!我要你的毛干嘛……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 早知道他就抽自己一巴掌了。 42.发糖 方棋把他脸扭到一边,干巴巴道:“不用了,这个就挺好的……” 小孩放下了斗笠。 方棋捏着毛,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上不上下不下,这么轻细的东西放哪儿都容易丢== 方棋索性握在手里,用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吃饭,一边听人说话。 虽然他并不想要小孩的毛……但比起可能会看到鸿元失落。 收着就收着吧。 另一边就风瑶山的问题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局,吵得极凶。 “笑话!站得越高眼睛越多,别说一个神,就算是一个剑帝魔圣这样的人物,都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修为!现在说有隐世不知的神?我真不信会有这么一个超级大能,修真界没有人知道,偷偷摸摸的就成了神了?!整个修真界一点风声都没有?!”这是声音最洪亮的中年人那边。 蓝衣青年只轻飘飘反问一句。“那依您看,这么多大能聚首风瑶山,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中年人哑住,哼道:“此事尚未定论!听风瑶山那边怎么解释吧!” 蓝衣青年道:“这位大哥,你怀疑又有什么用?如果这事儿真没端倪,绝不至于引来这些大能来此,依我看来,来的人越多,身份越高,越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方棋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心中天秤左右摇摆,觉得这边说得对那边说得也对,哪边都有理。 不怪他们各执己见,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死胡同。 若说肇事者是某位不知名的大能,说不通,哪个大能修为堪比成神,这样凤毛麟角金字塔巅峰的人物,修真界会没有他的传言?就算真的偷偷摸摸的没人知道,历劫的时候呢?大能历劫修真界绝不可能没有反应。再退一步讲,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尊神,为什么血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两者一上一下,云泥之别,风瑶派怎么配得上和这等人物结仇? 可若只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复仇,也说不通。毕竟不是来了一方大能,而是几乎牵连到了修士的每个领域,道修、剑修、佛修、魔修大能纷纷来此,平常人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本事! 方棋烦躁的耙头发,要不要回去亲眼看看?不然总觉得心里没底啊! 方棋看着桌上的饭菜,好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雾里,真想奔回风瑶山一瞧究竟。然而他看看小孩,鸿元靠着他的膝盖,抬头看着饭馆里的人你轰我炸,神色竟然有些凝重不安,方棋蹙了蹙眉,将人拉到双腿中间,抱在怀里。 “没事没事,他们吵他们的,跟我们没关系,别怕。” 鸿元收回视线,露出一副瑟缩害怕的表情,在方棋身上乱蹭。果然方棋抱他抱得更紧了,小孩依偎在他怀里,脸贴着方棋胸膛,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 方棋抱着人冷静了下来,不能回去,绝不能回去。他不能拿鸿元冒险,在成神之前的任何时候,离这个修那个修越远才越安全。 但是固步自封,自个把自个蒙在鼓里,对风瑶山这件事不闻不问,也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万一因为消息闭塞被人断了后路插了刀,哭都没地儿哭去。 方棋看看桌上的饭菜,抬手叫来店里的伙计,特别贤惠的表示把饭菜打包带走。伙计撤了菜去打包了,方棋朝一同搭桌的几人道:“你们慢吃,我先走一步。” 那矮胖男子和魁梧的壮汉正和那边急赤白脸的争辩,络腮胡礼节性的笑了笑,方棋拖着小孩站起来,伙计小跑着送来打包好的食物,两人走出饭馆。 方棋左手提着饭菜,右手牵着小孩,肩上坐着小鸭嘴兽,胳膊上还挎着一条麻绳,绳子后面牵着条驴……东张西望的找客栈。 他决定折中一下,既不回风瑶山,也不离开这里,暂且在游安城住上几天。这里是前往风瑶山的必经之路,也是离开风瑶山的必经之路,人|流量大消息也灵通。一能打听腐尸遍野的千尸谷,二能等风瑶派盖棺定论,到底是怎么回事。 鸿元看他大包小包,刚接过他手里的饭盒,前面有一家叫游安客栈的大客栈,方棋眼睛一亮,他就想找这样人多的客栈,方便来打听消息,拉着小孩就跑过去。 店里的伙计见有客来,先接过他手里的驴绳,牵着驴往后院走。 方棋看看后院围栏里吃草的牛马,叹息一声,心想做一只驴也挺好的,没这么多烦心事,头脑简单只知道吃…… 但是它们只能吃草!方棋冷静的想,不能像人一样想吃啥吃啥,算了还是当人吧。 大客栈就是大客栈,房子还分三六九等和大通铺,方棋想着自己带着孩子还有小鸭嘴儿,苦谁也不能苦了孩子,毫不犹豫要了一间中……等房间。 没办法他虽然有将近四百两的巨款,但钱又不会生钱,路上吃喝都要花钱,花完了只能喝西北风了! 房间在楼上,推开门进去,干净倒是干净,但简简单单只有一间房,桌杯茶盏和床在一个屋里,也没有隔开的布帘。 方棋围着房子转一圈,这几日住的地方都及不上第一次住的那个洗澡的客栈,饭菜也大多不比那家实在。将饭菜放在桌上,搓了搓胳膊,有点冷,这才发现没放炭盆。 方棋只得到门口吆喝一声,好一会才有人端着炭盆送来。 方棋拉着鸿元蹲在炭盆边烤手,小孩的手脚都是冰冰凉的,翻了翻手背,有一片小小的红。方棋按了按,低头仔细看了看,皱眉道:“痒不痒?该不会是长冻疮了吧?” 鸿元翻翻手掌,茫然的看他。 方棋笑道:“冻疮,你不知道冻疮是什么?就是天冷了,手背上先长了红红的小疙瘩,然后开始起包烂泡,天暖和的话伤处会痒痒的。” 小孩摇了摇头,“没有。” 方棋道:“说来我一直没想起来问过,你以前的冬天是不是很难熬?”冬天不比夏天,夏天虽然会很热,但躲在阴凉的地方最多就是出出汗,补充充足的水分的前提下,很少听说过热死人的。但冬天不一样,恰逢战乱年代,冻伤冻死的比比皆是。 鸿元飞快的分析了点头和摇头的利弊,随后选择了点头,他噙着泪水,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委屈可怜的不得了的样子,方棋心化成一片,充满了对鸿元的疼惜和救助他人的英雄情结,挪了挪脚挨着小孩,柔声道:“都过去了。你跟着我,再也不会让你过那种苦日子了!” 鸿元把脸埋在他颈窝蹭来蹭去,眼底早不见了刚才的小可怜模样。 小孩一直腻在他身上不愿意起来,方棋蹲的脚都麻了,也不好意思推开他,心里有点苦。 两人身后,小鸭嘴兽眼巴巴的蹲在桌子底下,饿得咕咕叫,又等了一会,还没人来喂它,只好自食其力,扒着凳子腿往上爬。 凳腿又滑又粗,小鸭嘴儿合抱不住,爬一截就滑下来,急得围着凳腿直转圈,扁长的大嘴咔哒咔哒的啄木头出气。 方棋听见哒哒哒的声音,回头一看,讶然道:“你在干嘛?” 小鸭嘴兽又急又怒,把凳腿啄出来一个小坑。 小孩趴在方棋肩膀上往后看,小鸭嘴兽委屈的对着地上的木屑吹口气,打了个喷嚏。 方棋:“……” “饿啦?”方棋这才想起来在饭馆的时候,因为听到消息太震惊,他自己没吃几口,也忘了喂小鸭嘴儿。小家伙没别的乐趣,除了玩球就是吃,每天吃饭可积极了,现在饿了它一顿,可见对它是个巨大的打击! 方棋推了推小孩,鸿元抱着他不撒手,阴狠狠的蹬小鸭嘴兽,嫌它事儿多。小鸭嘴兽抱着凳子腿,捂着肚子叽叽叽。 方棋一看小鸭嘴儿受惊的小白花儿一样的表情就知道鸿元又开始呲呲它,不由开始头大,道:“你怎么还老是吓它。” 小孩别过头去。 小鸭嘴兽捂了捂脑袋,其实大大大王对他的态度比以前好很多了。 只是看起来仍然很不喜欢它。 方棋叹了口气,一个小鸿元一个小宠物,都是他的心头宝,哪个都疼。顾念鸿元以前的苦日子,才格外的黏人,方棋索性把人抱起来,起身在原地跺了跺脚,缓解一下麻痒的腿,才走向桌边。 小鸭嘴兽后腿蹬地,抬起两只前爪,一只前爪扶在凳子腿上,一只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含蓄的暗示他,它真的好饿哦呜呜呜。 方棋无奈的把它提起来放到桌上,打包的饭菜里,有肉片和烧鸡这样的食物是用油纸包好的,带汤水的则是用小罐子装着。 小鸭嘴兽站在桌上,一层一层的打开油纸包好的肉,一屁股坐在桌面上,快乐的摇着后腿,两只前爪抱着肉片大口的啃。 方棋把它放上桌就没再管,小家伙是极其聪明而具有灵性的。吃完了知道盖上油纸,恢fù成原样是做不到,不过包好以后它都会在油纸表面趴一下,把油纸压压结实。然后舔舔爪,有条件了还会模仿方棋在水里洗洗手。 两人躺在床上歇了一会,连日赶路早起晚睡好几天没休息好,方棋躺在床上就有点犯困。 鸿元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想睡,拉开被子给他盖上,随后一同钻进被窝里。 两人眯了小半个时辰,醒来以后神清气爽,小鸭嘴兽没敢下桌子,怕下去了就上不来,抱着烧鸡呼呼大睡,睡了一觉方棋也饿了,想到鸿元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两人将剩下的食物分了分,又给了揉着眼睛不大在状态的小鸭嘴兽留了两块肉。 吃完以后,鸿元主动收拾了桌子,方棋则是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街上人|流攒拥,明明不是什么节子,竟也这么多人。 在屋里待着也没事儿干,方棋真想不通古人这一天天无聊的生活是怎么打发的。 带着钱拿上斗笠,把小鸭嘴兽放进袖子里让它继续睡,方棋带着鸿元又下楼了。 不过过了区区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到了楼下,一眼看到好几个人堵在掌柜的柜台前。 方棋以为是挑衅滋事的,忙拉着小孩往旁边靠,那掌柜一脸无可奈何,道:“诸位消消气,小店只剩下了一间房了,咱们分个先来后到,这位客官先来的,不如你们再去旁处看看怎么样?” 风瑶山一事既出,极大的拉动了风瑶山附近的经济!游安城虽然远在百里之外,却是这四里八乡最大的城市,许多大能散修相约在此地聚头,连带着游安城的客栈饭馆都跟着沾了光,生意特别火爆! 方棋探头看看,最先来的是一个独行的散修,穿着朴素,面容温和。另外还有两拨人,一拨是穿着一样衣裳的小修士,想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出行,挺讲道理,道:“真没别的房间了?” 掌柜面带歉意的点头,“真没了。” 那几名小弟子嘀嘀咕咕的往外走,“别的客栈也都满了,刚才那个老板叫我们往这儿来,来了也没抢上。” “现下来了多少人呀,连个落脚处都没了。” “不然咱们直接往风瑶山去吧,真想去看看。” “不行……师父再三交代过,一定要等师叔。” …… 柜台前剩下的那一拨人风霜满面,可没那么好打发,冷漠的看了那散修一眼,粗哑道:“按理说是该分个先来后到,可我要是付三倍价钱呢?” 老板眼睛亮了亮,看了看那个面团子一样好捏的散修,显然已经心动了。 散修不慌不忙,道:“十倍。” 方棋:“!!!!!” 老板这下眼睛唰的亮到刺眼,期待的看向另几个修士,看会不会再竞价。那几个修士诧异的看了散修一眼,咒骂一声扭头走了。 方棋睁大眼睛看着,卧槽他不会真的出十倍吧! 那散修不知是缺心眼还是钱多烧的,居然真的掏出一锭白银,放到桌上。掌柜的咬了咬银子,笑呵呵的收了钱,指使店里的伙计带客官上去。 方棋震惊的看着那散修,拖着鸿元往楼梯口走了走,那散修走来,方棋激动的小声说:“你居然真给他十倍?!” 散修停了脚步,讶然看他,道:“你跟我说话?” 方棋道:“是啊!不然还能跟谁!你怎么这么实在呢,那边给你抢房的人已经走了,我要是你我就照原价开|房,反正现在没人跟我抢,老板要是不干,那最多最多,听好是最多!给老板跟那人一样的三倍价钱就好了啊!” 散修一派正气道:“君子一言九鼎。” 方棋:“……” 鸿元叹了口气,头疼的拖着他走了。 走到街上方棋还在嘟囔,“有钱真任性啊真任性还缺心眼……你说他是不是傻啊?” 鸿元看看他,肃容道:“是。” 方棋受到了鼓励,来劲道:“挣钱不容易,你长大以后可不能这么傻实在上赶着让人坑。君子一言九鼎是不假,但还有一个词叫兵不厌诈!” 鸿元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方棋想了想,苦恼道:“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会不会显得很傻缺?” 鸿元道:“你见义勇为。” 方棋:“……” 方棋自己絮叨半天,随后又高兴的嘿嘿嘿起来,他这人从小就有点好幸灾乐祸的毛病,看别人争着抢着住不上房,他住上了,心里那个暗爽啊,乐滋滋道:“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今天多少人睡大街哈哈哈,幸亏咱们下手快,我今天一定能睡得很好!” 鸿元:“……”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语气好贱==方棋干咳一声,道:“我今天要失眠了……我其实很同情他们……”声音越说越小,灰溜溜的拉着小孩往前走。 街上人来人往,方棋拉着小孩在街边乱逛。游安城比嘉阳镇还要繁华热闹许多,街道两边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小摊,卖鸡鸭的,卖花花草草的,卖圆圆的奇怪的蛋的……还有卖的一些小玩意儿也都很新鲜,奇形怪状的,手艺瞧着也很精巧。 这些东西之前都很少见过,方棋乡巴佬一样看啥也稀罕,鸿元也不嫌烦,耐心十足的就跟着他逛。走了大半条街,路过一个卖首饰的小摊,他一个大男子没耳洞没鼻钉没女票没男票,哪里用得上首饰,自然看也不看的就翻过去了,走出好远想起来什么,又拉着鸿元往回走。 那卖首饰的是个挺年轻的小姑娘,看有客人来,笑眯眯的说:“买点什么呀,可是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 方棋在摊上翻翻捡捡,懒得解释,随意的嗯了嗯。 小孩愣了几秒,猛地抬头看他,姑娘?!他什么时候认识了姑娘?! 鸿元如堕冰窖,从脚底到头顶凉透了。 那小姑娘道:“您看看这个镯子怎么样,卖得很好,粉色和蓝色,姑娘家都喜欢。” 方棋心不在焉的摇摇头。 小姑娘又道:“这个项链您看怎么样?上面虽然是小石子,但颜色很纯粹,一点杂质都没有,这样的货色很难见呢!” 方棋没说话,顾自看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小姑娘不死心,拿起一条叮当响的手链正要说话,方棋笑道:“找到了。” 他拿起来的是一个很小巧漂亮的红盒子,大约只有硬币那么大,用来装耳饰的。 方棋道:“不好意思,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要,我要这个。” 这小盒子几乎是她这些商品里最便宜的了,不由撇撇嘴,道:“大哥,您就送您心上人这个啊?看您穿着不凡,可不带这么小气的啊,您再看看,再看看嘛,这个镯子很漂亮的,您心上人一定喜欢!” 方棋坚定的说:“我只要这个,算账!” 小姑娘冷着脸,只好给他算了钱。 鸿元低着头看着地面,脸色铁青,双耳嗡嗡作响。心里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压得他喘息都困难,体内澎湃汹涌的力量几乎撑爆了他,眼底深处又出现了鲜艳的红点。 鸿元阴深深的看着两人拉着的手,这个人……这个人,他怎么总是不听话? 想撕了那个女人的嘴!想杀人!不如都去死好了。 就在地面上再次涌现若有若无的微而薄的黑雾的时候,他就听见方棋挺高兴的说:“这小盒子好,回去装你的毛。” 鸿元:“……………………” 43.为你 鸿元愣了几秒,黑雾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方棋把小巧精美的盒子递到他眼前,在人群熙攘中蹲下来看他,人来人往中,方棋看他神色有异,带着一丝不安道:“你不喜欢这个颜色?” 鸿元抿紧了唇,表情有些狼bèi,呆呆的看着他,凝滞沉重的心忽然轻松起来。 方才不堪入耳的心上人和姑娘的称呼都变得可爱起来,鸿元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声的说:“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方棋松了口气,直起身来笑道:“咱们再去前面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说完带着他穿过人群前行,小孩乖顺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忍住,拉拉他的手。 方棋低头,疑惑看他,小孩道:“我想看看盒子。” 方棋嘿嘿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小盒子给他,记挂着鸿元不喜欢太鲜艳的颜色,解释道:“刚才我差点就以为你是嫌这是女人用的首饰盒呢,我在摊上看过了,没深颜色的,都是女孩子用的亮颜色,先凑合用吧,以后有了我再换。” 以后…… 这两个字听着就让他心里舒服,鸿元含羞笑了笑,翻来倒去的看盒子,黑瞳剪水,含着盈盈笑意,心情显然极佳。 走出不远,方棋在一个卖小竹子背篓的地方停下来,矮身看东西。 鸿元攥着盒子,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心砰砰直跳。好一会,鸿元手扶住他的肩膀,方棋好奇的看过来,鸿元锁住他的眼睛,语气里掩不住的紧张,低声道:“我以为,你是送给女人。” 方棋左手手里拿着一个水果罐头大的小竹篓,右手拿着一个小竹蜻蜓,奇怪道:“什么女人?” 话音落地他便反应了过来,小孩这是在说方才在卖首饰的小摊前,那老板问他买首饰是不是送给心爱的女孩子。 方棋看着小孩天真而稚气的脸,布满了担惊受怕,眼底深处有陌生的难以解读的东西闪动,像是在怕他给他找后娘……方棋摇摇头,不禁失笑道:“我有没有你还不清楚么,咱们两个几乎不分白天黑夜的在一起,你一个我都顾不过来,哪里有功夫找女人啊。” 鸿元的眼睛一瞬间亮到不像话,全身都烫了起来。 没有什么女人,那、那岂不是说……心上人……是、是他? 方棋说完了便转过头,继续在小摊前挑挑拣拣的,时不时问一下价格。 总是把小鸭嘴兽揣在袖子里总是不方便,也容易闷着它,方棋左挑右挑,拿不准是要个跟小家伙体型差不多的小竹筒,还是有一个类似于摇篮似的大竹篓,竹篓比竹筒空间大,这样它能在里面翻身玩耍。 看了半天,哪个都挺好用,方棋犯了选择困难症,一问价格都不贵,再摸摸自己的腰包,道:“两个都要了吧,给您钱。” 拿了竹篓站起来,从袖子里提出来酣睡的小鸭嘴兽放进竹篓里。小家伙四脚朝天,嘴里含着自己的一根前爪,懵懵懂懂的看他一会,吃力的像个乌龟一样翻过身来,吱吱了一声,好奇的在里面打量。 竹篓跟竹筒比起来算是大的。但实际大小也就是水果罐头那么大,竹篓后面有挂钩,方棋把竹篓挂在衣领上,点点它的大嘴道:“回去给你垫点棉絮,就当是你的窝了,想出来的话,盖子一顶就开。” 小鸭嘴兽吧嗒一下倒在竹篓里,亲昵的啄了啄方棋的手指,看得出来它很喜欢,开心的蹬空中自行车。 方棋合上盖子,把小的安置好了,开始哄大的。 街上散修颇多,叫叫嚷嚷,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两人带着斗笠挂着竹篓,若在平时会显得很另类,但现在融在芸芸散修里倒不显得很奇怪。 街上人多,来来往往挤得厉害,方棋唯恐小孩被挤散,忙拉住他的手臂,道:“你想吃点什么?平时很少给你买过零食,今天随便你挑。” 鸿元的后背前所未有的挺得笔直,显然因为得到了某种承认,而有了某种自觉,语气从容不迫,小大人一样的说:“我什么也不吃。” 这时候前面哄哄闹闹的跑来好几个孩子,你追我我推你,一人手里举着一个小糖人,都是跟鸿元差不多的年纪。 方棋目送小孩们快快乐乐的跑过去,再看看自己身边无亲无友孤零零的小鸿元,心里又开始泛酸,一拍大腿道:“吃那个小糖人吧!前边就有卖的,走走走。”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人就走了过去。 卖糖人的是个老爷爷,摊前有一个类似插糖葫芦的东西,插满了漂亮的小糖人。有可爱的小鸡小鹅,还有狰狞可怕的凶兽,还有裙摆飘动的九天玄女…… 方棋看着瓜子脸的小美人噎了一下,心说谁能下得去嘴吃这么好看的小糖人,吃了头吃胳膊,想想就略有点凶残啊。 方棋毫不犹豫的选了凶兽,道:“要这个好不好?” 鸿元半晌才道:“我不想吃。” 方棋有点着急,看看跟你同龄的那些小朋友,别人吃的满脸糖水,你怎么就不喜欢吃? 自尊心作祟? “真不吃?吃一个呗。”方棋诱哄道。 鸿元看看他,无动于衷。 方棋闷闷的把那只长得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的长鼻子魔兽糖人插回去。 鸿元看他的皱着脸,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只得幽幽叹气,道:“给我。” 方棋愣了愣,马上变脸,转悲为喜,摸摸鸿元的额头,把大魔兽糖人塞到他手里,夸奖道:“这才是乖孩子。” 鸿元握着糖人的木柄,看了好一会,神色复杂。 方棋付完了帐,看他举着不吃,当即自作聪明的心领神会。平常时候,如果遇到什么稀罕的好吃的东西,鸿元一般都是给他吃,或是给他吃第一口。 方棋弯下腰,随便在魔兽头上舔了舔,咂咂嘴道:“还行,挺甜的,快吃吧。” 鸿元只好无可奈何的舔了一口。 算了,真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他的心上人呢,他不迁就谁迁就? 接下来的一路,又给小鸭嘴儿买了个真正的不是叶子做的绣球,抓了包瓜子,还有一堆水果点心,专往人多的地方扎。很快看到前面的十字路口,路口边有一个茶馆,里面挤满了人,方棋二话不说拉着方棋坐进去了。 游安城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坐下随便一听,都有人在谈论风瑶派一事,简直就是现象级的爆炸**件,几乎无处不在,随便在哪儿都能打听得到消息。 东边:“我听说行凶者是个已经成神的大能!” 方棋皱皱眉,这个听过了。 南边:“……扶摇剑宗的蓝岳长老都亲自过来了。” “我记得数百年来,他的修为一直停滞在剑尊中段,到现在都没突破吧。” “蓝岳天赋本来不行,都是靠灵药和功法后天补上去的,到现在的剑尊修为已经是老天厚爱多给他的,我看恐怕已经到顶,不可能再晋升了。” “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大把的上品灵药随便吃,高阶功法随便挑。” “我要是有这么一个爹,肯定不知比他强出多少,就是咱没这个福气。” “……” 方看惊讶的往旁边看了看,看到他们手边也各有一把粗陋的破剑,无奈叹气。几个最多可能只有剑师、剑宗修为的小修士,在这里抓着一个可有可无的污点,大言不惭的讥嘲修真界接近顶尖的大能,也是汗颜。 方棋支愣着耳朵在北边和西边听了听,大多都是无关痛痒的八卦边角料,还不如上午的时候在饭馆听到的有价值,不免有点意兴阑珊,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咔嚓咔嚓的嗑瓜子,没多大会儿磕了一桌瓜子皮。 吃的渴了便喝杯茶水润润嗓子,打开打包来的点心,挑了个梅花酥吃,小鸭嘴兽从竹篓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方棋刮了点酥皮放进竹篓,小鸭嘴兽心满意足的抱着去吃。 转头再看,鸿元的长鼻子魔兽吃的差不多了,方棋很是欣慰,感觉自己让鸿元尝到了一个小孩子应有的乐趣== 在茶馆又坐了一会,什么也没打听到,方棋便带着鸿元换了阵地。到了黄昏的时候,半个下午七七八八的也走了不少地方,无一例外,风瑶山的事几乎没有什么进展,依然一团混沌模糊。 而因为绝大部分的人都在讨论风瑶派,想趁乱摸鱼的打听千尸谷都没机会。别人兴高采烈的在说A,他突然上赶着去说Z,话题相差十万八千里,方棋问了几个人,都没怎么搭理他。 回到客栈时已经很晚了,方棋看到床就开始困……弯腰把竹篓和小鸭嘴兽放在地上,往床上一扑,动也不动。 小鸭嘴兽白天睡够了,晚上精神奕奕的从背篓里跳出来,它很喜欢它的竹篓,把方棋今天给它买的绣球和以前的树叶球,都吭哧吭哧的挪进了竹篓里。 竹篓是横着放的。小鸭嘴兽爬进去里面,自己拉住了盖子,美滋滋的躺在里面啃点心。 鸿元看方棋四仰八叉的趴在床上,鞋也没脱。上前帮他脱了鞋,又把他耷拉在床外的双腿抱上床,然后用毛巾浸了热水,趴在床上给他擦了擦手脸。 鸿元甜蜜的看着他的宝贝,俯身熟练的舔他的眼睛。 方棋敏感的眯着湿漉漉的睫毛睁眼一看,早就习以为常,夺过毛巾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又扣住小孩的脑袋给他也擦了擦,随后把毛巾唰的甩到远处的椅子上。 “来来来!讲故事!昨天讲到哪儿了?” “……”鸿元道:“白雪公主吃了有毒的苹果。” “对对对……”方棋沉默了几秒,没说话,看了看鸿元,又想了想迪士尼的白雪公主,顿时觉得自己非常丧病,这两者画风怎么看怎么都违和啊…… “……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了。”方棋讲完,照常趁机给鸿元洗脑道:“看到没有,好人会有好报,恶毒的坏人一定会遭到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想想魔镜王后,想想风瑶派!我说的对不对?所以啊,鸿元你不但要学习八仙惠泽苍生的精神,也要学习白雪公主做个善良的好人,这样才能成仙嫁给王子……” 鸿元无趣又认真的听着。 他说的话他一向是认真听的,不管对不对,是不是废话,均会在心里仔仔细细的过一遍。 但每次触及到今天这样的问题,他情xù上极少会有波动。 风瑶派被血洗,他比谁都心知肚明。那不是上天的报应,分明是成事在人。 鸿元没有反驳他说的话。尽管他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下意识的保持强烈的疏离和冷漠,甚至常常会感到厌恶。 当然了。 他不喜欢别人,别人也不喜欢他。 方棋讲完了睡前故事,略略放了放心。近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有意无意的想让鸿元多和正常的好人接触,来消除风瑶派和赵府对他产生的阴影,晚上还会说一发故事加强掰他三观的力度,力图潜移默化的把小孩变成一个平常人。 今天任务完成,困意卷土重来,一下子就俘虏了他。方棋困顿的往床里面爬了爬,扯了半边被子睡觉。 鸿元吹熄了灯,盘腿坐在床上,先看了一眼方棋,他被子没盖好,半边肩膀露在外面,鸿元帮他掖好被角,托起他的脑袋把歪歪扭扭的枕头调整端正,才退回一边。 今天中午明明能清晰的感受到与前两次一样,充沛而丰盈的修为,为什么现在又变回了干涸到地面都龟裂的河堤,虚虚无无,什么都没有。 鸿元举起自己的手,在黑暗中端详打量,眼神冷静平淡,似是早有预料。 他收起手,若有所思。 虽然只有区区三次,但拥有修为的感觉非但毫不突兀,甚至还有一些如鱼得水,就像是这才是他的本态一样。 鸿元回想这三次以来,之所以会突然恢fù修为…… 他看向那个倒头就睡的人,神色晦暗。 都是为了他。 44.破晓 月凉如水,星芒灿灿。 小孩眼里有不符年龄的沉稳老成,皱眉思索。 在风瑶后山时,看到他全身骇人的伤口,怒不可遏,那个无端出现的高大硬朗的身影真是熟悉。满山黑色雾气弥漫,深厚的修为霸道而强势,源源不断似是永无油尽灯枯的迹象。黑雾直冲天际,轻yì的撕开一条裂缝,银光泼洒进来,四周像是平静的水面击进数颗石子,起了重重涟漪,景色变得狰狞而模糊起来,那人的身影也变得扭曲透明。 他仓惶的收回力道,在夜空被银光修补完整以后,才恢fù如斯。 那是第一次。 听闻那人不测,他心境激荡,血洗风瑶派,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黑雾袭身,是怎样一寸一寸的腐蚀消磨人的身体,灵魂和身体痛苦漫长的绞成齑粉。不知是有意还是下意识,他小心的避让过长空,将黑雾压在地面。这是第二次。 第三次…… 鸿元望着浓郁而厚重的深夜,正是深眠的好时间,他却双目清明,眼瞳似乎比黑夜更深更沉,坚冷如石,复杂晦涩。 他额间觅出冷汗,随着每一次成功的调动修为,脑海里零散的片段和线索越来越多。 对于他来说,撬开一个角,继续深挖下去,并没有那么难。 那些片段凌乱和纷杂,并不连贯。 有的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更多的是不该有的。 模模糊糊的并不真确,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这实在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他深深蹙眉,置身事外,站在陌生人的角度上回望从前,对那样深刻的绝望痛苦,仍是感同身受。 那个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地上任人踢打,他本能的捂住柔软的腹部和头部,用后背承担殴打的力度。辱骂和拳头过了午后才停止,他吃力的抬起手来,掀开衣服的皮肤上是淤血的紫黑痕迹。他拄着地面爬起来,神色平淡,随后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一个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的小哥哥,被健壮的男子抱在怀里,身侧同行的女人给他一块香喷喷的点心。 他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适,红着眼眶别过头去。 身披道服的小孩在初进门派便遭到了排挤,同门弟子三两成群,笑笑闹闹,他眼巴巴的看着,看师兄弟迎面走来,看到他时脸色大变,纷纷绕远,像是与他说一句话,被他看一眼,都像是被玷污了一样。 清雅干净的房间里,少年人被层层叠叠的铁链锁在床上,躯体因为腐烂而发臭,像是一具活骷髅。他睁着眼睛看着房梁,一动不动,疼的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几名白衣长袍弟子有说有笑的推门进来,才踏进房门便嫌恶的掩住了口鼻。即使开了窗通风,仍是难遮因被魔兽吞食过,**溃烂难以痊愈的怪异恶臭。 他迟缓的转动眼珠,那几名丰神朗目,眉宇不凡的弟子用白布遮住口面,打开极为珍贵的白玉瓷瓶,倒出几滴清香的液体,涂在他身上疗伤。 “多涂一些。师尊吩咐过,小师叔这回历劫,需得用八阶六角魔兽来做防护罩,正急用呢。” “是。三师兄,这小怪物长得虽丑,但命是真硬,这样居然都死不了。” “乌鸦嘴!他死了你去诱引魔兽?别说他命硬,就算不硬,就冲着能诱引魔兽这个本事,也要留他一条命。” “是是是,师兄说得对。” “扶摇剑宗已经两次来讨人了,再快一些。” …… 在深不见底的悬崖底下,千锤百炼,经过无数次的濒死又重生,最后一次脱胎换骨之后,他看到了两具尸骸。 那是一男一女的尸体,旁侧放着一面因缘镜。 里面出现两道身影。 那两人都是龙风一样的人物。男人眉目冷清,说话的时候,与其人一样,如泉水击石,声音清冷得像是深涧的泉水,然而望向女人的时候,眼中的柔情蜜意几乎要溢出来。 女人娇小玲珑,弯眉笑眼,白衣白裙,体姿纤弱,肌肤象牙一般雪白无暇。素衣黑发,簪边插着一朵娇艳的红花,平白添了三分颜色。 女人的腹部微微隆起,神色极尽温柔,与男子一同解释了他的身世来历,以及筹备了近万年的吸丹之术,阐述了利弊,让他慎重择选。 十多句话。 他双膝跪地,看着早就消失的幻象。 这是与他血溶于水、一脉相承的双亲,留下来的仅有的东西。 从千尸谷逃出,被一路追杀到万兽森林,三千年后,少年身量渐高,已是成年之姿。 沉默肃杀的青年,从葱茏森郁的万兽森林缓步走出,天际乌云压顶,不时有弯曲的蛟蛇一样的细长闪电,他所经之地,万兽臣服。行至万兽森林之外,密密麻麻的跪满了奇禽异兽。 庞大的压力如山如海,压弯了所有人的脊背。 修真界的修士不论正邪,看到他出来,齐齐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震惊忌惮和隐忧重重。 高大硬朗的男人双眸黑若寒潭,神色冷淡而疏离,视线从修士身上掠过,他看向何处,何处的修士便像瘟疫一样远远的避开。 他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从过去到现在,都离他那么远。 他定了一瞬,长期积压在心中的怒意不平和牛角尖,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神情带着几分讥嘲,抬起手来,天际登时变色,雷声滚滚,他没有用任何功法,当修为登高绝顶,远超于人,功法灵器已经无法为他增色半分。 他原地未动,魔兽早已瑟瑟发抖,修士噤若寒蝉,做出抵制防御的姿势,正邪两派齐心协力,联手御敌,那个敌人自然是他。 双方对峙僵持,不知茫茫修士里谁也出的手,一朵火云在前方空地炸开。 …… 当日鸿元神君小试牛刀,十万修士齐聚万兽森林,只回去了不到一成,举世哗然。 万兽森林深处的万兽神殿,一桌一椅一花一木都极具雕琢,神殿大得让人吃惊,也静得可怕。 他高高的坐在上面,是睥睨一qiē的神,呼风唤雨的在他面前魔兽做小伏低,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喘,跪在下面。 他的左右两边,什么都没有。 其实仔仔细细的想起来,他这一生坑坑洼洼,崎岖坎坷,大落大起。从一无所有的怪物,到高不可攀的神,看起来得到了很多,可世间最基本最易得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半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修真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被彻底撕了下来,无数魔兽大张旗鼓的闯进修真界夺盘占地,仗着鸿元神君的威名胡作非为。他冷眼旁观,推波助澜,看魔兽欺人,打家劫舍,城镇村庄化作废墟,仍是处变不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手将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 他最常做的事情是看着一个门派世家,上上下下几百人上千人,只能活一个的时候。那些人为了生存而变得面目狰狞,和昔日好友师兄弟自相残杀。看他们不再谈笑,不再像个朋友,不再带着笑容……不再令他觉得羡慕。 他才有一点报复的快意! 很快,所有开罪过他的大门小派前来讨伐,大义凛然说冤有头债有主,何必故意报复,滥杀无辜? 他统统拒之门外,失笑摇头。 他从来没有刻意的针对谁报复谁,就是觉得……活着真是无趣。 他这个怪物,连身上流的血都是冰凉的,他阴戾病态,随心所欲,不分善恶,别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悲苦和他都没关系,真情冷暖也无法让他动容半分。 他日复一日,与孤影相伴。 鸿元沉默的看着那个孤独的孩子,孤独的少年人,孤独的青年人,孤独的男人,身形散着一股浓浓的寂寥和苍凉。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小孩抓破了床单,心口痉挛一样的疼痛。以前世界给他的是阴暗折磨和□□,后来则是憎恶恐惧和沉默,那种被人敬而远之,远远避开的生活,千千万万的日子里,都是孑立一人,想一想就那么绝望。 已近凌晨,轻微的床单撕破声惊醒了床上的人。方棋半支起身体,揉了揉眼睛看他,眼底有些疑惑和柔情,伸腿踢了他一脚,问:“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鸿元如梦方醒,眼底晃了一下,抬眼看他,尚未说话,心已柔了十分。 鸿元看着他的脸,藏锋敛锐的眼睛现出几分柔软之色,哑声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窗棱透进一抹微光,驱散了黑夜,破晓将至,黎明已来。 方棋使劲眨了眨眼睛,驱散还很浓郁的睡意,裹着被子凑上前去,贴着他的脸,问道:“什么噩梦啊,跟我说说。” 鸿元看他困倦的表情低笑一声,他总是能轻yì的看出来他是渴了饿了还是困了,当即把人按回床上,低声道:“再睡一会。” 方棋的后脑勺挨到枕头,几乎就要向睡觉投降了。多亏方才起身时,侵袭的寒意让他勉强留住了一分清醒,他掀开被子,把坐在外面的人捞进来盖住,嘟哝道:“反正是梦嘛,醒了就没事了,别怕。睡觉睡觉,有什么事儿等到白天再说……你又不用上学。” 小孩的身体冰凉,方棋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他的后背,心中有些不满意,怎么身体直挺挺的僵硬的这么厉害,一定是冻坏了。 鸿元和他面对面,抵着他的胸膛,眼中的寒冰飞速融化,那人低低的呼吸吐在他的额头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他的胸膛传达他的四肢八骸,心里瞬间踏实了下来,这种感觉太舒服□□心,几乎将他溺毙其中。 鸿元僵直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下来。他曾经很是不解,为什么那么多光明大道,只有他的路最黑暗绝望。 在这条路上。他曾无数次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想要一死了之。他曾在无数个深夜中辗转难眠,受尽欺辱,心里对自己说,我真的好累。 可是那些日积月累的灰心绝望统统加起来,不堪一击到敌不过此时此刻千万分之一的快乐甘甜。 他终于迎来独属于他的拂晓,终于苦尽甘来。 45.男人 方棋直到上午才醒来,嗅了嗅鼻子,登时坐了起来,一股好闻的饭菜香气。 眼睛茫然的往外面看了看,桌上摆着好几样菜,鸿元从桌边站起,笑着走来道:“还睡不睡?” 方棋摇了摇头,脑袋有点疼,真是睡不够不舒服,睡多了也不舒服,他真难伺候。 鸿元坐在床边,道:“饿吗?” 方棋看了他一会,慢半拍的点了点头。 鸿元道:“床上吃床下吃?” 方棋眼睛亮了一下,哎呦能在床上吃吗,他以为只有生病的人才有这个待遇,甚至他生病了也不见得能这么惬意舒服,毕竟家里就他一个人,没人给他端饭。 方棋刚想拍手同意,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爬起来,道:“算了我还是下去吃吧,弄脏被子的话还要跟客栈换,换被子肯定多收钱。” 鸿元:“……” 桌上摆着一盘红烧肉和一盆小鸡炖蘑菇,鸡汤炖的很够火候,清而不腻。除了两荤还有两盘素菜,一锅米饭,旁边放着一锅清汤。 方棋看着就食欲大开,鸡汤拌米饭,就着红烧肉和素菜喷香喷香的吃起来。 飞快的扒饭扒了个半饱,想到现在早饭的时间早就过了,小鸭嘴兽只会比他更饿,今天真乖没叫唤,方棋放下碗就要给它也拌点饭。 鸿元按住他的手,抬眼问道:“去哪里?” 方棋站着看他,鸿元今天吃饭吃的那叫一个蛋疼,慢条斯理的挑饭粒,就差一颗一颗的吃了== 方棋道:“鸭嘴儿饿了。” 鸿元起身,把他按回座位上,道:“我去喂。” 方棋有点欣慰,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到鸿元对小鸭嘴兽稍微露点好脸色,他就很替它觉得感动…… 小鸭嘴儿藏在竹篓里,四爪伏地偷偷往外看,但无奈嘴太碍事了,嘴巴都露出来大半个了脸还没出来。 鸿元拿了个小碗盛米饭,舀了一勺鸡汤,方棋又给添了几块红烧肉,才端到它的竹篓外面。 小鸭嘴兽看着大大大王放下碗就走了,小心的扒着碗沿往自己竹篓里扒拉,扒拉进来后,将竹篓的盖子一关,藏在里面吃起来。 方棋本着错了要罚对了要奖的原则,赞美小孩道:“对,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一共就咱仨,你们两个还老是搞什么内讧啊,又不是人多,掐什么掐。” 鸿元应了声是,随后视线凝在他脸上,瞳色加深,喉咙滚动了一下。 方棋抱着碗看他,后背有点发毛道:“你看我干嘛?” 鸿元站起身来,忽然凑近他,方棋微微抬头看他离得越来越近,像是一个等待被亲吻的姿势。小孩毛茸茸的脸扎到了他,随后唇畔被嘬了一下,接下来是下巴。 方棋身体微仰,一手还抱着碗,一手格开两人的脸,愠怒道:“你干嘛啊?” 鸿元张嘴,探出一截舌尖,上面有一颗饭粒。 方棋:“……” 方棋连忙用手背擦了擦脸,才放下手臂又被人按着肩膀亲过来,方棋撂了碗把人用力推开,冷着脸道:“还有饭粒?” “没有,”鸿元面不改色道:“我准备了饭菜。” 方棋心思一转,知道他是在讨要奖赏,不由嘀咕道:“又不是我让你准备的。” 方棋正色道:“你这个毛病该改改了,你又不是小孩了,你看谁这么大人了谁还动不动就亲来亲去的?” 以前觉得小孩的亲吻挺招人疼,可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别扭,鸿元的眼神有时候太成熟了,全不像是小孩子在表达亲近,就比如现在,眼瞳幽暗,看着像狼似的。 鸿元道:“为什么?” 方棋哼道:“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呃,家长的。这是学会自立和独立的过程,大了就要有个人的**空间,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你呢要记住,不能随随便便亲人,养成这么个好亲的毛病像什么话?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不能乱亲,不能当渣男……嗯。” 鸿元思索道:“只亲你好不好?” 方棋竖起汗毛,哐当放了碗,惊悚道:“更不能了啊!” 鸿元看他连碗都差点摔了,叹气道:“你先吃饭。” 先吃饭?说的轻巧!这饭还怎么吃啊?方棋随便胡吃海塞了两口,心想长淮剑神我对不住你,灵霄神女我也对不住你,作者我更对不住你,我把鸿元养成求亲亲求抱抱的娘炮了…… 方棋现如今看到他那张脸就觉得脑仁疼,还有深深的担忧,长大了怎么得了?长大了怎么得了! 扒完了碗里的饭,方棋下意识擦了擦脸,看这回没饭粒了吧。 擦完了脸,方棋精神抖擞道:“快吃,吃完了没?磨磨蹭蹭,我们去外面继续打听风瑶山的消息!” 鸿元道:“我问过了,没有新进展。” “…………什么?”方棋斯巴达道:“你包打听啊谁让你打听的啊?!” 鸿元:“……” 方棋扼腕道:“在这里怪无聊的,”看到你也怪牙疼的,“我今天就指着那个打发时间呢,你居然说打听就打听了!” 鸿元顿了片刻,把桌上装着甜点和零吃的小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用眼神含蓄的示意,你吃点东西打发时间吧。 方棋:“……” 方棋无聊的抓了一把瓜子磕,磕了一会,觉得脸上发烫,侧头一看,鸿元着迷的盯着他的脸瞧,专心极了。 方棋木然道:“你看什么呢?嗯嗯嗯?” 鸿元回过神来,含笑道:“看你好看。” “……”方棋道:“应该说看你帅。” 鸿元道:“你帅。” “……”方棋无力道:“你也帅你也帅。” 鸿元手指慢慢的敲桌面,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这人到底从哪里来? 他的心魔? 他很清楚自己缺什么,想要什么,莫不是因为太渴求,所以……才有了这个人? 心魔……鸿元想。他哪里都是好的,处处合他的胃口,像是为他量身定做,天生为他而来。 方棋嗑多了瓜子,端起茶杯润喉,鸿元等他最后一口水咽下去,茶杯咔嗒放在桌上,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方棋梗了一下,脸唰的涨得通红,猛地咳嗽起来。 鸿元快步走来,在他后背拍了几下,方棋大脑飞速转动,怎么以前没纠结过名字,突然提起来吓死人了,本来应该到了千尸谷才知道名字的……可前期的鸿元是没有名字的,又不能叫他狗蛋小王八…… 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解释,方棋不断的干咳,明明那股想咳嗽的劲头已经过去了,还是人工的停不下来。 一停下来就要回答问题…… 能咳嗽着把这事儿蒙过去就好了! 方棋偷眼看,鸿元长睫低垂,这一眼正和他对上视线,被抓了个正着。方棋欲盖弥彰的往反方向侧过头,使着劲继续大声的咳。 鸿元真怕他咳坏了嗓子,无奈道:“我不问了。” 方棋:“……” 还能不能行了!好像他在故意咳嗽的一样! 方棋深呼吸再深呼吸,捂了捂脸,站起来,假装冷静的道:“走走走,我们还是去外面,嗯……去打听打听那个啥,风瑶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兴许能打听出来什么消息呢。” 鸿元按住他的手,抿唇道:“真不问了。” “啊……不关你的事,”方棋干巴巴道:“我不说话就难受,去外面找人唠唠嗑,哈哈哈。我没什么好说的……嗯,我是说名字,我又不会害你。” “你和我说话。”鸿元拉他的手,补充道:“我喜欢听。” 方棋心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还讲睡前故事吗,一边这么想着,方棋道:“出去玩吧,出去转悠转悠,边转悠边说。”一边小小声的嘀咕,“又没手机又没电脑,宅在客栈里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出去玩,看热闹。” “明天去好不好?”鸿元慢慢的,带着一□□哄的语气说:“我做了个噩梦。” 今天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安安静静的和你在一起,看着你。 方棋不知不觉的坐了回来,哦对噩梦,他早上的时候醒过来一次,看到鸿元直挺挺的坐在床上,看起来做了这个噩梦几乎一晚上都没睡好。 好奇心涌上来,方棋一副知心哥哥的表情道:“什么噩梦啊?” 鸿元微微失了神,眉宇透出一抹痛苦之色。 什么噩梦…… 梦里没有你,只有我自己。 鸿元不说话,方棋热情积极的猜,一会猜梦到了鬼,一会猜梦到了挨打,后来又猜是梦到了狂蟒之灾,大白鲨……越说越没谱。鸿元时不时的回应,示意自己在听, “到底梦到什么啊你?”方棋恨铁不成钢,他说什么鸿元都点头说对,一看就是在敷衍!鬼和大白鲨打了一仗吗?! 鸿元微微笑道:“忘了。” 方棋:“……” 最后鸿元让他看书,方棋来了兴致,他还没看过这里的书籍。当即翻了翻,打开书页,有些难以置信的哗哗哗翻完了整本书,奇怪,这里的字他基本都不认识……歪歪扭扭,笔画极多,看起来像是繁体字一类的。 为什么他会说,会听,却看不懂? 方棋尴尬的放下书,道:“我眼疼,你给我念吧。” 鸿元接过书来,突然道:“你不识字?” “……”方棋怒道:“你才不识字!我作文写的好着呢!” 鸿元翻了两页书,方棋察觉到了一点不对,道:“你识字?” 鸿元道:“识得。” 方棋已经脑补出来小鸿元凿壁偷光、囊萤映雪一系列自强不息自学成才的励志故事,登时肃然起敬。 鸿元挑了几篇有意思的给他读,方棋咔嚓咔嚓的嗑瓜子,把小鸭嘴兽从竹篓里提到桌上来,无奈这家伙和竹篓正在甜甜蜜蜜的蜜月期,死抱着竹篓叽叽叽吱吱吱的不撒爪,方棋只得连着竹篓一起给放到桌上。 那小东西不知道抽什么风,像吃鸡蛋只吃鸡蛋壳一样,给他瓜子他不吃,抱着瓜子皮吃得可开心了,嚼糖豆一样,也是大奇葩。 一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打发了过去,直到傍晚来临,方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 鸿元放下了书,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脚,摸了摸脸上的毛,突然朝方棋道:“我是不是太小了?” 方棋放下伸直的手臂,笑嘻嘻的用力拧他的脸,道:“哎呦鸿元想长大啦。” 鸿元道:“我想,你想不想?” “这个啊……”方棋沉默片刻,干笑道:“这又不是只要我想,你就能说长大就长大了。” 鸿元黑漆漆的眼睛亮了亮,道:“如果可以呢?” 会不会吓到他? 方棋肩膀塌了下来,就这个假设认真的想了想,道:“不太想,还是算了,慢慢长。” 虽在意料之中,眼睛还是微微黯淡了下来,鸿元道:“为什么不想?” 方棋摸了摸他的头顶,好笑小孩还真以为自己跟气球一样说大就大呢。 至于为什么不想…… 因为不敢保证你是不是已经‘改邪归正’;是不是对这个世界不再怀有恶意;不敢保证你会不会伤害无辜,毁miè世界;还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确定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毕竟…… 如果你长大了,他就要离开了吧。 方棋烦躁的踢了踢桌角,心口闷闷的不痛快,明明还有好几年,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心里竟然已经开始有很多舍不得。 方棋无法转移注意力,被迫就这个问题想了许久,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放心。 不知道以后的鸿元会是什么样子。 等到有一天,他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想到自己曾经一手养大的小崽子,明明音容相貌那样鲜活,却变成了书里的铅字符号,不知他会是个什么心情。 他会一直想,他过得好不好,今天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是否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才会重新适应。 还会想,到那时候的鸿元众星捧月,是不是也会偶尔想到他。 想想心里就闷闷涨涨的不舒服。 随便吃了点东西,方棋很快撂了筷子,鼻子发酸,早早的在担忧恐惧分离。他忧心忡忡的爬上床,努力去想别的,觉得自己再想下去快要抑郁了。 鸿元跟着他上床,蹙眉道:“你怎么了?” 方棋回过神来,眼巴巴的朝鸿元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鸿元默然几秒,道:“不会。” 方棋愣了愣,心里重重的沉下来,又陡然变得轻松。他最怕的不是分离,而是孩子不能独立,离不开家长,而他又无法一直陪在他身边,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感觉最是糟糕,他宁愿他不会想起来他。 不过听他这么讲还是很生气,方棋骂道:“小白眼狼!白疼你了!” 鸿元道:“不会有那一天。” 方棋:“…………” 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放心,方棋甜蜜又痛苦的躺在床上,唉声叹气长吁短叹,小崽子你说不会就不会啊,真是个傻白甜。 方棋忽然有了心事,心里盘算着,他现在觉得成不成神反而是次要的,重中之重是要让鸿元接触更广阔更美好的世界,遇到更多人,遇到更多朋友,而不是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 不然小孩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怎么都不可能放心。 方棋想了小半夜,才揣着不安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床外侧躺着高大挺拔的男人,长臂一伸,将滚到床的最里面,贴着冰凉的墙睡的人捞了回来,扣在怀里,仔仔细细的掖好被角。 他的身量极高,甚至比床还高出许多,稍显委屈的微微曲起身体。 男人半支起身体,靠近他的脸,细细端量。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衔住身下人的嘴唇吸吮,干裂的嘴唇被舔的湿乎乎的,男人启开他的嘴唇,舌头在他口腔里搅动,顺着他的牙齿一点一点的舔舐、描绘,从左边到右边,扫过他的牙床,似乎要数清他又多少颗牙齿。 将青年的津液卷进嘴里,真很美味。 手指顺着里衣探进去,宽厚的粗糙的手掌在他后腰摩挲,爱不释手的在臀瓣轻轻的揉动,顺着大腿移向前面,覆在蛰伏软趴的部位,掌心稍微按压了一下,就已经微微硬了起来,鼓鼓的顶着他的手。 真敏感。 低低的轻笑一声,男人含住他的耳垂,细细的咬磨。 方棋弓起腰背,不太舒服的伸手准确的扣在男人脸上,在他脸上胡乱摸了摸,像是嫌碍事,粗鲁的拨拉到一边。 鸿元:“……” 迟钝的发现触感不对,身上仿佛压着一座重重的山,双腿也被什么牢牢的绞着,动弹不得。 方棋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映在眼前的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高大躯体,手脚并用的把他抱在怀里,勒得他喘气都难受。 男人? 男人! 方棋愣了愣,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握紧拳头随时能抡出去,先打一拳然后下床找武器。鸿元呢?他没事吧? 直到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梗在心口的这口气才松了下来,妈啊吓死了,还以为进贼了呢。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鬼压床? 小孩揉了揉眼睛,一脸的困意和无辜,道:“怎么了?” “没事,”方棋舒了口气,道:“吵醒你啦?没事没事,继续睡吧。” 半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方棋哭丧着脸趴在床上,全身上下车轱辘碾过似的腰酸背疼,颤着手脚坐起来,哎呦哎呦的乱叫。 小孩倒是一脸的神清气爽,看他满脸的不舒服,心想真是摸不得碰不得的娇贵。 鸿元道:“睡还是起?” “起,”然后扑棱着俩胳膊仰躺在床上,不动了。 鸿元:“……” 鸿元给他穿好了鞋,方棋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把被子踹到一边,趴在床上道:“我腰疼,你过来帮我按按。” 鸿元乖巧的说了声好,蹬鞋爬上床,双手交叠,按在他背上。 方棋顾忌着小孩子力气不大,特意叮嘱道:“重点,多使点劲。” 鸿元应了一声,对着他的后背,昨天不过是抱着睡了一晚,今天就哼哼唧唧的不舒服,以他现在的状态,稍微用点力道就能把他的腰给按折了,自然不敢是像他嘱咐的那样真的用力。 小心翼翼的近于抚摸,并起四根手指,在他后背上轻而柔的按压。 从尾椎骨一直按到后颈的颈椎,力道有点重,不过尚在接受范围之内,方棋眯着眼睛,舒服的直想叹气。 按好了后背,方棋舒服的不得了的从床上爬起来去洗脸,往脸上扑了几下水,突然发现水里的倒影有什么东西,湿着手扒开衣领一看,好家伙。从不太清楚的倒影里,都能看出来脖子和锁骨,一大片都是密密麻麻的嫣红刺目的淤痕。 方棋蹬蹬蹬凑到镜子边一看,更是触目惊心,他气得够呛,以前不是没亲过,但像今天这么厉害的还是头一回,这是啃了多久才肯出来的啊?! 方棋大步走向床边,扒着脖子给小孩看,“我脖子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啃我了?”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戏很多啊你! 小孩羞涩的笑笑,“你喜欢吗。” 方棋大怒道:“喜欢你哥仙人板板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你才多大啊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啊?!我跟你说你再这样我跟你没完!” 鸿元低头看他,忽地露齿一笑,道:“你别生气。” 方棋冷笑一声,心道不能他一服软就轻yì原谅,必须给点教训!不然不长记性! “我让你亲回来。”鸿元补上后半句。 然后主动扒开了衣服,往他脸前凑了凑。 方棋:“………………” 臭不要脸! 46.元丹 方棋看着他那张无辜又清白的脸,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鸿元,你继续这样的话……” 鸿元挑了挑眉毛,打他? 方棋道:“我们只能分床睡了。” 鸿元:“……” 鸿元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默然道:“你还不如打我。” “……”方棋莫名其妙道:“我打你干嘛,抖M?” 懒得跟他纠缠不清,穿上衣服遮住了刺目的咬痕,方棋系上腰带,按着脖子闷闷的想,这么深而多的痕迹,没道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察觉到,夜里真的睡得这么熟? 今天出去吃饭,方棋穿好了衣裳,鸿元跟在他身后,表情天真稚气,扁了扁嘴巴道:“我错了。” 方棋丝毫不为所动,冷漠道:“装什么可怜,哭也没用,边儿去。” 方棋下定决心要把这个臭毛病给他扳过来,一步不肯退,鸿元眼睛一眨不眨,不慌不忙的想,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这世上没人能拦得住。 表情仍是十足的可怜委屈,“我没装。” 方棋嗤笑一声,别人家的小孩都是贴心的小棉袄,就他防孩子跟防狼似的,简直醉了。 小鸭嘴兽今天精神极了,方棋把它从竹篓里提溜出来,转而装进那个小小的竹筒里。竹筒不能完全装得下它,脑袋露在外面,小鸭嘴儿两只爪子搭在竹筒上,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黑豆眼亮晶晶的。 方棋带着小鸭嘴兽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鸿元没有跟上来。方棋嘿了一声,还知道耍脾气呢,委屈你了?随后扭头一看,正要训他,就见小孩不情不愿的踱步走了过来,神色恹恹。 方棋就见不得他这幅可怜失落的表情,差点就扑过去哄了,万幸在最后关头刹住了车,冷哼一声,甩甩头走了。 鸿元深邃的眼睛映着日光,叹了口气,苦肉计没骗到他。 虽不是吃饭的点,客栈里的人仍然很多,在楼下的大厅里四散落座,或低声暗暗交谈,或高谈阔论,方棋带着鸿元要了一碟花生米,听了几分钟,没什么有用的讯息,唯一比较新奇的消息是正正邪邪齐聚风瑶山,互看不顺眼,风瑶山时不时炸出一道彩光,那便是正邪两道又掐上了。 不出片刻,近日来的消息听了个七七八八,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方棋把没吃完的花生米给鸿元塞了一把,又给小鸭嘴兽几颗,剩下的一股脑扫进兜里,走了。 街上的人比起前两日少了将近三分之一,风瑶山的事也就热闹这几天。游安城到底离着风瑶山有一百多里路,在这儿也看不出来什么,想必大多数修士在游安城聚首之后,便赶往风瑶山附近了。 出了客栈,对面便是卖包子的,蒸笼摆在店外,冬日里一股一股的热气蒸腾,方棋几乎立刻就感觉到饿了,买了两屉包子,边走边吃。 走了没多远,路过一条阴暗潮冷的小巷,前面的十字路口人来车往,方棋牵着鸿元等前面的华丽马车过去,忽然听到低低的求救声,“行行好吧……赏口饭吃,老爷……” 方棋愣了愣,叼着包子四下一看,只见那小巷里躺着两个人,贴着墙壁,堆着两坨破破烂烂的烂棉袄,需得仔细看一看,才能看出来那堆棉絮里有两个瘦弱到可怕的人。 那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脸上长满了皱褶,双眼浑浊不清,面前放着半个破碗。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稚幼的孩子,穿着过大的衣裳,污黄污黑的棉絮翻了出来。天寒地冷,这两人想是没衣服穿,冬天夏天的都胡乱的往身上套,骨瘦如柴,偏偏穿着极为臃肿的衣服,如果不是出声说话,几乎看不出来那是个人。 方棋停止了咀嚼的动作,他平生最见不得老人和小孩受苦,以前上学上班时,看到深夜还要摆摊卖东西的花白头发的老人,或是弓着已经直不起腰来的腰背捡破烂和塑料瓶,蹒蹒跚跚的谋生,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方棋抬脚,刚想把手里的包子给那两人送过去,走了两步,忽地回过头来,瞪向小孩。 鸿元就跟在他身后,正从怀里拿出干净的手帕,俯身擦他手上因为吃肉包子而沾的一手油。 方棋胡乱擦了擦,努努嘴道:“你看那边。” 鸿元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没看出来什么,又低下头,继续给他擦手。 “唉,你这是什么反应啊。”方棋不满看他,鸿元一脸的木然和事不关己,看老人和小孩的表情跟看石头没什么区别。 鸿元头疼的抬头看他,无奈道:“你闹什么。先擦手。” 方棋哽了哽,看出小孩这个木着脸的表情不似故意,他是真的没把那两个瘦得皮包骨的老人和孩童放在眼里,就像是一块背景板,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注意力。 事实摆在眼前,方棋还是有点难以置信道:“那两个人多可怜啊,这么冷的天,手都冻烂了,你没看到?” 鸿元道:“看到了。” 方棋:“……” 看到了你还这幅表情?有没有同情心!有没有?! 方棋无力道:“你看到他们,一老一小,寒冬腊月在外乞讨,心里是什么滋味?” 没什么滋味。 鸿元叹了口气,这时候实话实说,这人又要翻脸跟他闹个没完,只好道:“真可怜。” 方棋松了口气,呐,看嘛,我们家鸿元才不冷血呢,多么的富有爱心啊!才不会滥杀人命呢! 方棋就是要抓住鸿元的菩萨心肠,努力将其发扬光大,当即又买了一堆包子,还有两件厚实干净的棉衣,另有十两碎银,满满的往他怀里一塞道:“送过去,你送过去。” 鸿元哭笑不得,抱着东西不动,看方棋一脸的期待鼓励和我看好你呦,实在狠不下心来让他失望。 算了…… 鸿元想,权当哄他高兴。 鸿元慢吞吞的点了点头,慢吞吞的把食物、衣物和银两送过去,那一老一小看到东西,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眼中先是震惊,后是不敢置信,再是感动流涕,扑通一声,老人拉着孩童一起跪下,磕头就叫恩人。 方棋感慨道,多么令人动容的一幕啊。 然后,慢慢的,他笑不出来了……远远的看着,囧了一脸,实在不忍直视。 一老一小哭着跪下,过去好几分钟了,那小崽子脸上一点表情没有,直板板的站着,无比坦然的受了这一长跪。 方棋:“……” 熊孩子!怎么连扶都不扶一下啦!太实诚了吧!你不扶人家怎么好意思站起来! 方棋以为他在不好意思,又怕他尴尬这一回,打击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积极性,赶紧小跑过去,将跪在地上啜泣的老人和小孩扶起来。 “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啊!”老乞丐絮絮叨叨的念着,“恩人,你救了我和我小儿的命啊!我给你做牛做马,做牛做马啊!” 方棋干咳一声,最怕这样被人用力过度的感激,笨拙的安抚了几句,老乞丐握着他的手呜呜哭,颠来倒去的要给他当牛马。 方棋:QAQ 鸿元没什么表情的握住老乞丐干瘦的手臂,掰开他攥着方棋的手指,从他手上移开。 方棋抽出手来,深觉自己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当即也顶不住了,拉着鸿元就跑了。 虽然有点不礼貌…… 但他跑的真的很快。 一口气跑出半条街,后面没人追上来,方棋松了口气,低头笑道:“怎么样,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助人为乐的感觉爽不爽?” 鸿元抬头道:“你喜欢?” 方棋思考片刻,道:“怎么说呢,反正就是你的举手之劳,也许对别人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久旱遇甘霖……你不觉得当别人因为你而感到幸福快乐,是一件挺……嗯,好的事情?” 鸿元斟酌一番,避重就轻道:“你喜欢我就喜欢。” 方棋的小心肝抖了抖,鸿元这是把他当做榜样的意思吗?你喜欢我就喜欢……据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小孩在幼年时期,会下意识的模仿父母的行为。 方棋登时觉得自己意义重dà,再看小孩的眼神就越发慈祥,好像圣光照耀大地,把黑透了的鸿元洗白了那么一点点……当即用力的点头说:“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鸿元笑道:“你喜欢就好。”你高兴我就高兴。 方棋:“……” 走走停停,逛了一上午,又来到上回的那个茶馆,正当中午,茶馆旁边有一家饭店,里面坐满了过路的修士。 “在这儿吃饭吧。”方棋在门口的桌边坐下。 这饭馆里的桌子都才到大腿那么高,板凳也又矮又小,吃饭的时候除非端着碗吃,不然很容易窝着肚子。 饭菜还没上来,方棋含着花生,搬着板凳换了个方向,听别人说什么。 想来风瑶山那边真的始终没有什么新消息,这半天来换了好几个地方,听来的讯息都大同小异,一点实际上的进展都没有,那个会洗牌的神更是没了下文。 所以……是有还是没有啊? 有怎么不公布,没有你们怎么不走! 方棋不能想这件事,一想就头大。 他晃了晃脑袋,没多一会,饭店里的伙计上了热乎乎的饭菜,方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才没吃几口,一片阴影投下来,方棋从碗里抬头,看到几个粗莽大汉,带着歉意道:“小兄弟,没多余的桌子了,能不能搭一桌?” 店里人多,搭桌是常见的事,上回他还搭过别人的桌呢。 方棋笑道:“当然可以,您请坐。” 然后把放在桌子中央的饭菜往自己和鸿元这边拉了拉,为他们那边腾出放菜的地方来。 来人是三个汉子,叫了烈酒热菜,便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试炼大会还有一个多月便开始了吧。” 方棋夹着的肉啪嗒掉在碗里。 “云淮剑宗是这回的主办方,不愧是第一剑宗,出手十分大方,据说拔到头魁,除原有的奖赏之外,还额外的奖一把天阶之剑,若不是剑修,则能得到三颗高阶回元丹。” “回元丹?!此话当真?!” “当然。” 方棋不记得试炼大会的奖赏里是不是有这个回元丹了,但若是真有,还真是挺大的手笔。 修真界这个修那个修,分类虽多,但主要是因为修习的功法不同,体内流转的气息都是真气。只要踏入入X期,丹田内,便会生出一颗元丹。 元丹是修士的根本,是真气之源,既能储存真气,亦能充当过滤器。 真气亦有粗糙和精练之分,同样的等级,同样的一个招式,真气越精练,威力越大。升级的祸患也越小,越易成功。 现成的例子比如说鸿元,他在千尸谷虽然继承了大量的修为和元丹。但中途陨落的修士大多是资质差,而导zhì的真气不纯,或是根骨尚佳,但急于求成,而在历劫时吃了大亏,而导zhì身亡。总的来说,除非足以称霸一方的修士大能,一般的修士元丹都不够纯正,杂质极多。 况且每个元丹出自一个个体,元丹修为之间互不相容,如果他在千尸谷囫囵吞枣,不分好坏,一股脑将真气全部吸收继承,巨大的副作用之下,是极难成神的。就算侥幸成功,也不至于会强到足以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忌惮的地步。 他之所以成为独一无二的神,与他在万兽神殿的三千年有极大的关联,那三千年,他将修为元丹磨合提炼,精简到了极致。 元丹是修士的根本,废了元旦便废了武功,元旦受损,对日后的修为修炼都会受到影响。 修真界有相当大一部分的修士,为了急于求成,快速升阶晋级,在修炼的低级、中级时期,大量的收纳真气以求晋级,而不进行过滤提炼,导zhì沉积的杂质越来越多,在历劫升阶时,极为容易伤损元丹。 这种伤害是不可逆,也是不能修复的。即使是回元丹也无济于事,但这个丹药,可以在历劫时护住元丹,有一定的几率降低对元丹的伤损,是许多修士梦寐以求的保命符!再加上炼丹方式繁杂困难,对炼丹者的修为和火候要求均很高,更是一丹难求。 不过,方棋关心的不是回元丹,他要那个没用,鸿元要那个更没用。 方棋放下筷子,凑过去道:“说到试炼大会……是不是在篷仙山举办?” 坐他对面的修士道:“不错,在篷仙山。” 他旁边那人道:“怎么,你也要去试炼大会?相见即是缘,风瑶派一事完后,我们便要动身前往篷仙山,路途遥远难行,不如一同前往?” 方棋没料到对方这样热情,愣了一下,才摇摇头道:“多谢多谢,我就是想问问,篷仙山……在哪个方向啊?” 众人:“……” 旁边的修士道:“大名鼎鼎的篷仙山……小兄弟在说笑?” 才没有,真不知道在哪儿啊……书上这么小的不值得记的细节,他怎么可能记得,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早一目十行的跳过去了。 所以他为他的囫囵看书付出了代价……看吧,现在干着急。 那几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方棋还要追问,鸿元摁住了他。 “篷仙山距此三千六百里,在东方,”鸿元扳着他的肩膀,道:“你想去试炼大会?” “怎么可能!”方棋冷笑摆手道:“我告sù你,我不想去,你也不能去!在东边是不是?那咱们就往西走,总之离那里越远越好。” 鸿元若有所思看他,试炼大会上有什么? 有十多只魔兽,就是在那个地方,展开了他另一个人生炼狱的开端。 他似乎在有意的帮他规避以后可能会碰到的那些危险。 鸿元端量他片刻,忽地想起一事,计上心来。 如他猜测属实,眼前的困境便能迎刃而解了——之前总是不放心,若是他突然之间小孩变成人,会不会吓坏了他,再加上他二人前脚出了风瑶派,后脚举派灭门,疑点太多……只得暂时屈就做一个孩童。 但凡没有十足把握,但凡超出掌控之外,哪怕一星半点,他都不敢尝试。 鸿元慢慢道:“不如往南,千尸谷在南方。” 47.情|欲 方棋握着筷子的手颤了颤,睁大眼睛,几乎是在惊悚的看着他了,磕巴道:“千千千尸谷?你怎么知道千尸谷?” 鸿元坐得端端正正,反问道:“你不是想去?” 方棋愣了愣,他想去是没错……但是…… “可你怎么知道千尸谷的?”方棋追问,皱着眉毛。 鸿元手指敲击桌面,歪着头,一派天真,语气稚嫩道:“你说的呀。” 方棋举着筷子,茫然的啊了一声,他说的? 他什么时候说的? 他这段时间确实是在找千尸谷没错,但这个名字在前期默默无名,是在被发现其中藏匿着十多只高级魔兽,以及是剑神和神女的故居之后,才名声大震,举世皆知。现在这个时期,几乎没人知道千尸谷这个名字,以至于他打听千尸谷的时候,都是介绍千尸谷的特色——哪里有大量的腐尸,旁侧有山之类的。 他提过这个名字吗? 方棋狐疑看他,鸿元神色平静自然的和他对视,漆黑深邃的眼睛极是漂亮有神,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样子。 方棋心里打起了小鼓,看小孩这个表情,要么是他真的无意之间说出来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要么就是在装。 装…… 这个可能性刚冒出来,方棋就狠狠的把它压了下去,一边暗道自己想太多。装?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装的出来。 想虽是这么想,方棋心里还有有些疑问,但四下一看,到处都是人,方才一同搭桌的几人像是看他脑子不大灵光……已经绕开了话题,继续谈论试炼大会。 方棋囧囧的先按下了疑问,吃了个安稳的饭,待走出饭馆,才旧事重提道:“哎哎哎,崽子,事儿没完呢,就算我说过,你又怎么知道千尸谷的位置?” 鸿元道:“你曾说过,我父母是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 就这一句,说完了便低下了头,神色有点落寞。 方棋长长的哦了一声,翻着眼睛想,没错,对对对,在风瑶后山的时候,他是提过这么一次。 鸿元波澜不惊的看他,看他皱着眉变脸。 今日虽有些冒险,但他若不提出千尸谷,以这个人马马虎虎漫无方向的乱冲乱撞,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寻得到千尸谷。 他等得及,他可等不及。 更何况,他早就摸透了这人嘴硬心软,顾忌他的年龄,总是百般纵容,明明自己并不算强,却总想着保护他,从不会对他有所怀疑,他说什么他信什么。这件事即便疑点重重,他也只会怀疑是自己在哪里出了差cuò,为他开脱。 这么想来……鸿元翻看自己的双手,年龄真是一道好用的挡箭牌。 果不其然,另一边,方棋边走边开始疯狂的脑补,自顾自的将前因后果强行串到一起,给自己洗脑。难道是因为他的剧透,鸿元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又和剑神、神女是血缘至亲……所以托梦了?托梦……嗯……也有可能是他身负魔兽血脉,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嗯…… 反正,剧情错了,所有人都错了……方棋低头看小孩稚弱无辜的脸……心想,不管是谁的错,受益的一方都是鸿元,大概这回是老天爷开了眼? 还不如托梦靠谱……不会是真的托梦吧……不是已经神魂俱灭了吗…… 鸿元等了一会,看他神色越来越严sù,不禁有些伤脑筋,看他自己把自己绕在里面,越绕越糊涂。心中叹息一声,开口把他从乱麻里摘出来,顺便往他手里塞了一根线,道:“我们去不去千尸谷?” 哦对! “去去去,当然去。”方棋一边说一边想,重点是千尸谷,不要注重过程,最关键的是结局。现今有了千尸谷的线索,就没有继续在游安城逗留的必要,所谓的风瑶派的真相也变得可有可无了,方棋沉吟片刻,拿捏不准道:“你确定是在南边?可别走错了。” 鸿元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慢吞吞道:“四面环山,尸积如山,中有一道深渊,下面另有一道天地,四季如春,桃花十里。” 方棋对千尸谷最深的印象就是尸堆如山,其次就是下面的四季如春,听他说完,自是连连点头,但就是太准了太对了,分毫不差,心里的疑惑才快要把他闷死了…… 为什么他一个看过书的过来人什么都不知道,鸿元就知道啊啊啊啊啊啊,果然是主角光环么。 鸿元看他一脸菜色,道:“不舒服?” 方棋纠结道:“没有,我就是……放弃挣扎了,没一个人是按常理出牌的。” 鸿元:“……” 转个眼的功夫,他又高兴起来,有了千尸谷的线索,以最快的速度继承修为元丹,这样一来,就算是彻底跳过了试炼大会的剧情!自然也不会有那些揪心而又让他无能为力的变成诱饵的情节了! 方棋嘿嘿笑,搓搓手道:“太好了太好了,赚大发了,你知不知道千尸谷下面有什么?” 鸿元含笑摇头,方棋兴奋道:“那是让你真正的脱胎换骨,时来运转的地方!你爹你娘多疼你啊,给你留了很厉害的法宝,还有……你其实不长这个模样的,你爹你娘都是人中龙凤,容貌非凡,你也不会差。等从千尸谷出来就能褪毛变好看了,真想看看,想想就好期待!” 鸿元勾唇低笑,他也很期待。 两人又走了半条街,方棋就差手舞足蹈的蹦跶了,还没几分钟,突然脸又耷拉下来。 鸿元敏感的注意到他的情xù,蹙眉道:“怎么不笑了?” 方棋神色复杂的低头看看他,走到街边,紧张的说:“我突然想起来……” 鸿元道:“什么?” 方棋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说了怕吓得小孩不敢去,不说又怕他没有心理准备。被魔兽碾磨致死重生,来回十数次,这样的煎熬和磨练,不是说咬咬牙就能熬过去的。 方棋犹豫好半天,鸿元哄道:“想说什么?告sù我。” 方棋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道:“我再想想。”然后牵着他慢慢往回走。 鸿元看他愁眉苦脸,隐隐猜出他在担忧什么,眉眼一弯,满满的温柔和笑意几乎能从眼中溢出来。 这个人,此时此刻,想的看的,心心念念记挂的,全都是他。 直到回到客栈,鸿元开始收拾行李,方棋心事忡忡的把小鸭嘴兽放到地上,因为忧虑而快速跳动的心跳始终无法平复下来。 到了千尸谷,他要不要守在一边,给小孩鼓励打气? 可要是小孩哭哭啼啼的喊疼怎么办? 不守着不放心,守着又辣眼睛…… 愁死了。 天色将黒,下午过了一半,依那人的性格,不会即刻出发,多半会拖到明早。鸿元收拾好了包袱,放在椅子上,随手一提就能出发,然后回头看他,方棋正在那里烦躁的抓脸挠耳朵,浑身不痛快。 鸿元摇摇头,有些好笑,眼神却极温柔。今天刚提出前往千尸谷,半步没迈出去,八字还没一撇,他俨然已经开始为未来的事,未来的他而烦恼了。 方棋坐在椅子上,手肘支着膝盖,弯着腰把头埋在手里。鸿元缓步走到他身前,在前面屈膝半蹲,伸手把他的脸托了起来。 “干嘛啊……”方棋把他手打开,看到小孩就难受,道:“鸿元我跟你说,想成人上人呢,就得吃得苦中苦,没有人能不劳而获。天上就算掉馅饼了,但前提也是咱们努力了,这个呢,想要获得成果,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你懂的吧……” 鸿元握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他的手指,语气极轻极柔的说:“你别怕,我不会死。” 当年在千尸谷,那样深刻而磨人的痛苦确实几乎把他逼疯,可他不会死,再难熬,也总能熬得过来。 更何况…… 那些事早就过去了。不是吗。 方棋听他说完,愣了一下神,半天不曾言语,许久之后,他才小声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会死。 “但是……你会疼啊,”方棋叹了口气,小声说:“不想让你疼。” 说完像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以至于更加烦躁,方棋挣开他的手,唉声叹气,踢踢踏踏的往床上趴着去了。 鸿元留在原地,久久的不曾站起,他眼神幽暗,压抑的喘息一声,像是被什么摄住心神,大脑一片混乱。 他怎么…… 怎么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鸿元低低的笑出来,直身站起,看向那个把头藏在被子里的人。身形忽然拔高抽长,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黑衣,像是一堵厚重的墙,剑眉朗目,一双眼黑沉沉的似能吞没一qiē,他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他。眼睛从脊背细细的描绘,滑到臀部,接着是大腿和膝窝,停在他的脚踝上。 他怎么能这样,一步一步的逼他到绝路? 他喜欢他,已经到了无法再喜欢的地步。他却又说出那样的话,还想让他怎么办? 男人没什么表情,眼底含着浓烈的**和疯狂,想要抱着他,重重的紧紧的抱住他,看他哭,看他挣扎,看他尖叫,想把他一点一点的揉碎了,融在他的怀里。想把他关起来,用镣铐锁住,他一动不能动,他什么也不用做。他可以帮他穿衣,喂他吃饭,他甚至不用走路,他可以抱着他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在床侧坐下,小腹火一样燃烧,烧得他呼吸越发粗重,失了理智。就这样吧,把他攥在手里,把他压在身下,他不可能逃得开,占有他,重重的侵犯他,看他因为**而细碎的呻|吟求饶,因为不堪重荷而哭红的眼角脸颊,无力的推拒他抵抗他,却只能被他更用力的冲撞,叫到破声。 男人的手掌覆住他的小腿肚,带着一股色|情意味的揉动,方棋不适的往旁边挪了挪,男人并住他的双脚,他的手掌又大又宽厚,虚虚的拢住他的双足脚踝,制止了他想要继续挪动的动作。 被扣住脚的感觉很不舒服,因为难以动作而生出一种被绑缚的错觉。方棋胡乱的蹬了两下,抓着被单,用力往上一蹿,人带着脚上去了,鞋留在了男人手里。 鸿元:“……” 方棋脱了鞋,在床上继续不老实的乱蹭,左脚在右脚上摩挲蹬动,想脱袜子。 鸿元浑浊的眼神恢fù清明。 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这个人,天上地下就这么一个,敢对他发脾气,朝他摆臭脸,还会眉眼弯弯的撒娇,是他最爱重最珍贵的宝贝。他是如此的得之不易,自然要捧在手心里,好好的呵护珍惜。 所有人都怕他。 鸿元深吸一口气,压住汹涌而至的情|欲,他不能。 再饶他一次。 方棋还在蹭袜子,男人无奈的叹气,倾身过去时,宽厚的手掌已经变成孩童稚小的双手,替他把袜子扒了下来,两只团在一起扔在床尾。 方棋蚯蚓一样,蠕动着往被子里钻,鸿元脱鞋上床,展开被子,把他盖在里面,又把遮住脸的棉被往下拉了拉,露出鼻子和眼睛。 方棋看着鸿元,眼眸闪着水光和不安。他的小祖宗唉,怎么老跟魔兽过不去,现在虽然不至于被魔兽吃了,但要被魔兽碾磨稀碎,想想就疼,想想就怪可怜的。 可这段剧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跳过去,必须受这一趟罪。 方棋同(纯)情(洁)的看着他,鸿元俯身与他对视,悸动难忍,看他含着水光的眼睛像是带着小勾子,在他身上划动,忍不住俯身又去亲他的脸。 方棋冷笑一声,左脚右脚齐齐上阵,三两下就把人蹬下去了。 “谁让你上床了,不是说了分床睡吗!给我下去!” 鸿元:“……” 想到分床睡,方棋蹭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趿拉着鞋就往外跑,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明天赶路的话,骑在驴上不活动,又要冷得手脚都发麻,所以要带一床被子搭腿。 鸿元在后面拿了他的外套追上去,拉住了已经到了楼梯旁的人,“穿上。” “就这两步路!”方棋啧啧啧,接过衣服披上,才重新往楼下走。 在柜台找掌柜的买了两床棉被,今天晚上正好用得上,明天也一并带走。 回到卧房,方棋呼啦了一下地面,开始铺床,一边道:“你睡床,我睡地下。” 鸿元无可奈何看他,你怎么能睡地上? 鸿元闷闷的把越铺越乱的人推到一边,先在地上铺了一层棉布,才是被褥,最后是床单。 方棋慨叹道:“我们家鸿元真是心灵手巧!” “……”鸿元道:“我睡这里,你睡床。” 方棋连忙起来道:“不行不行,你小孩家家的,睡床上吧,地上硬,硌得慌。” 鸿元抻开了被窝,就势一躺,支着脸颊道:“不然一起睡?” 方棋呸了一声,一起睡地上?有毛病! 方棋霸气的俯身把小孩抱起来,想给扔床上去,谁知鸿元就等着他这一抱,当即趁机搂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呵气,方棋涨红了脸,这小王八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脚一直在他腹下三寸摩挲蹭动。 他又有十来天没发泄过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登时双手一松,狼bèi的微微弓起腰,把人给扔地上了。 “不识好歹!”方棋撅着屁股夹着腿往后退,骂道:“睡那儿吧你就!不准上床!听见没有!” 小孩乖乖的说:“听见了。” “……”听他这个语气,方棋非但没觉得孩子听话,反而气了个踉跄,蹬蹬蹬爬上床,不搭理他了。 明天又要没日没夜的赶路,今天极有可能是难得的还能睡好的一觉,方棋在床上滚了两圈,早早的钻进被窝,养精蓄锐,明天好精神抖擞的出发。 但是他没睡好。 前半夜一直小心眼的以为人家鸿元会偷袭——偷偷爬上床,所以时不时的就激灵一下醒来看看,想抓他个现行,结果往旁边一摸,啥也没有。 到了下半夜终于顶不住了,沉沉的睡过去,却做了一个噩梦。 从头到脚像是被什么严丝密缝的箍住一样,压着他的胸腹手足,压得他喘气都吃力,难过的张开嘴费力的呼吸,舌头却被拖出来吸吮,吸得他头皮发麻。想别过头避开,下巴被卡住,一动不能动。想把身上的重物推开,双手却使不上力气,抬都抬不起来。 第二天,方棋一脸菜色的爬起来,呆呆愣愣的坐在床上。这回不是身上酸痛,他的脸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方棋苦逼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脖颈,没有新鲜的吻痕,他恶狠狠的迁怒似的看向鸿元,只见小孩穿戴干净,正坐在椅子上看书,旁边搭着包袱,小鸭嘴兽也被他提在桌上嗑瓜子。小鸭嘴儿吃瓜子皮,白生生的瓜子仁在桌上堆了一小堆,一人一兽,醒来的时间都不短了。 “随时能走。”小孩抬头笑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方棋。 方棋搓了搓下巴,大着舌头道:“鸿元。” 听他这个可怜的语气,小孩眼底闪过一抹什么,舔了舔嘴唇。 味道真甜。 方棋从床上蹭的跳下来,跑到鸿元旁边,离着床远远的。 鸿元把桌上小鸭嘴儿磕的瓜子仁捧起来,放进方棋手里,道:“给你。” 方棋没接,如惊弓之鸟道:“这个客栈不吉利,我们快走!” 鸿元道:“不吉利?” 方棋苦逼道:“连着两天了,一直鬼压床,我的嘴好麻……一定是撞邪了,也不知道修真界有没有跳大神的,我得去找人跳跳。” “……”鸿元抚额道:“没有。” 方棋四处张望,干咳一声,摸着嘴尴尬道:“我觉得有点那啥……怂了,要不然咱俩还是一块睡吧……壮胆。” 鸿元:“……” 鸿元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但这么大一个便宜投怀送抱,断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看了他好一会,鸿元才矜持的点头道:“好吧。” 48.报复 方棋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但身上感受过的那种被勒缚,牢牢压制,还有舌根都隐隐发疼的感觉太真实了。 真实的就像是真的。 鸿元起身往床边走去,拿来他的外衫,转身的时候回首一望,方棋正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皱着脸嘀咕是做梦还是撞鬼。 虽然腮帮和嘴唇都肿肿的闷疼,可是从表面看起来,除了皮肤有点红,并没有什么其他可疑的痕迹。 是做梦? 方棋打了个寒颤,他宁愿是撞鬼,脑子里想什么才会做这种梦?!抖M? 鸿元看他苦着脸,纠结的不得了,觉得很有意思,靠着床栏瞧了半天,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卷土重来的悸动,走过去碰了碰他的后腰。 方棋低头一看,鸿元拿来了他的外衣,随手接过来穿上,待系好了腰带。鸿元展开他手心,重新把瓜子仁递了过去。 方棋后颈一仰,吃了一半,又蹲下|身来,左手扣住了小孩的脑袋。 鸿元一愣,眼前黑影袭来,方棋看也不看的掰了掰他的嘴,没掰开,出言催促道:“张嘴。” 小孩呆呆的照做,方棋把剩下的瓜子仁倒进他嘴里。 两人一人吃了一半瓜仁,方棋把小鸭嘴兽放进竹篓里,竹篓里放着小竹筒。小家伙敞着两条腿坐在里面,脑袋搁在竹筒上面,小松鼠一样的嗑瓜子。 想是鸿元早上的时候训练好了,小鸭嘴兽速度飞快的磕开瓜子壳,把瓜仁拨拉竹筒里,然后卷着瓜子皮津津有味的吃。 方棋感觉自己不是很懂它…… 小鸭嘴兽吃了一会,抬头一看,看到方棋还没合上它的盖子,以为他是想吃瓜子,便举起来竹筒给他。 方棋摆摆手,示意自己等会再吃,摸了摸它的脑袋,才把盖子合上。 把东西都拿齐了,方棋拉开房门,下楼退房。 胖胖的掌柜正在噼里啪啦的算账,方棋把房门钥匙放到柜台上,看那粗短的十根手指,却很灵活快速的拨弄算盘。方棋心里始终有一根刺扎着,想了想,还是扒着柜台状若无意的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没有出过什么怪事?” 话音刚落,胖掌柜拨算盘的手一停,不知想到什么,抬头看他,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咬牙切齿道:“我他娘的搞死你!我刘老三开店开了十多年,可从来没出过什么怪事!你找死是不是?!” 方棋呆了一下,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他刚才那话问的狡猾,针对的事件模模糊糊。这个所谓的‘这里’可以指客栈里面,也可以指游安城,端看人心里有没有鬼了。若心虚的话,自然会对号入座,指的是客栈。若问心无愧,指的便是游安城。 看老板这个反应……他这两天该不是真的撞鬼了吧?方棋呸呸两声,使劲擦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收回之前说的那句话。撞鬼跟做梦他选择做梦! 宁愿被自己膈应,也不想被别人膈应啊! 掌柜的想必是极为避讳此事,他方才提起,胖掌柜情急之下,反驳的声音不小,登时在楼下吃饭的人都望了过来。掌柜的脸色登时更加难看,方棋瑟缩了一下,他没有修为,又拖家带口的,肯定得罪不起人家本地人,比掌柜的还担心这事儿闹大,不由暗恼自己刚才说话不过脑子。 好汉能屈能伸,方棋登时连押金都不要了,拉着鸿元便要跑路。 谁知他反手拽了一下没拽动,转身一看,小孩定定的站在原地,阴森森的恶鬼凶神一样看着胖掌柜,明明隔着一层斗笠,但那个阴毒的眼神像是有实质一般,刺得人不寒而栗。 那胖子像是被吓着了,神色有些惊恐。 方棋看气氛凝滞僵硬起来,反手就拍了他一巴掌,硬是把那股戾气拍散了。 鸿元木着脸抬头看他。 俯身把小孩一抱,方棋干巴巴道:“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然后把人夹在胳膊底下就冲了出去。 走出门外,正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方棋带着人往旁边一闪,避开门口,也避开了胖掌柜的视线,把鸿元放下来。 鸿元整了整衣服,道:“你跑什么。” “不跑怎么办,跟人掐一架?咱们两个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掐也掐不过啊。”方棋表情严sù,语重心长的说:“鸿元啊,记住我说的这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鸿元:“……” 他这句话才说完,旁边的布店跑出来一个人,道:“这位小哥,可是遇见了什么怪事?” 方棋站了起来,皱眉看他。 这人精瘦精瘦的,一双眼发着贼光,相由心生,就这面相一看便有点让人不舒服。 不等他答话,干瘦男人道:“这刘老三忒不是东西,活该遭报应!” 一听他说,方棋微微紧张起来,真的有鬼?! 原来这刘老三爱财如命,是个守财奴,克扣工钱克扣得厉害。前些年招了个小工叫二虎,那二虎才十三四岁,没爹,就一个寡妇娘,许是看人好欺负,刘老三拖欠工钱不发,也不放人走,纯属就是白使唤人。后来二虎娘生了病,二虎找掌柜的结算工钱给娘治病,这刘老三推三阻四,拖了七八天没给,结果二虎娘得的是急症,没等来这笔救命抓药的钱,很快就没了。 那小工没其他兄弟姐妹,就这一个娘,这下剩了孤家寡人一个,年龄又小,一个没想开,就一脖子吊死在客栈里了。 四邻八里都骂刘老三做事不地道,那小工死了之后,想是心有怨气,在客栈里闹过几天,客人吓得都不敢上门。刘老三无计可施,花费重金请来肃阳派的道修驱鬼,恭恭敬敬的将二虎与二虎娘风风光光的下葬,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干瘦男子看了看旁边满客的客栈,酸溜溜道:“死过人生意还这么好,也不嫌晦气!可恨!” 方棋听到这里,总算听出来这人不是单纯来打抱不平和科普的NPC,而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因为妒忌来落井下石的NPC。 那客栈老板不是什么好鸟,眼前这个也不是。 方棋神色微妙道:“二虎的怨魂不是已经没了吗?” 干瘦男子看他一眼,似乎是看出与他没什么共同语言,低声的咒骂一句,一甩袖子走了。 方棋擦了擦嘴,心道应该不是闹二虎的鬼,随后也没时间继续细想,方棋在原地转了一圈,打了个激灵,那就是…… 刚把掌柜的得罪了,可他的驴还没牵出来! 方棋拨拉了鸿元一下,紧张的说:“我们的驴!” “驴卖了,”鸿元握住他的大拇指,示意他别慌,随后指了指客栈门口的那辆马车,道:“坐马车。” 方棋:“………………” 前天抱他睡觉,明明没用多大力道,结果次日醒来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这人皮娇肉贵。继续骑驴去千尸谷,速度慢不说,在路上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真怕把他颠散了,索性换了马车。 方棋不知道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什么时候变成了易碎品,看看小孩,又看看马车,难以置信的走了过去,摸了摸,又掀开轿帘往里看了看。马车里面铺着厚厚的软软的被褥,上有枕头和被褥,还有两张软凳一张矮桌,几本书,角落里有一个小筐子,里面放着许多食物。 有吃饭填肚的主食,也有打牙祭的零食。 方棋冷漠的看着马车,以及马车旁边的马夫,冷漠的道:“你是不是拿我钱了。” 鸿元:“……” 方棋从包袱里翻了翻,翻出一个白布包,藏着掖着,一层一层的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少了二十多两。 颤着手把银票又用布包包住,直接塞进里衣里,方棋深吸一口气,扼腕道:“鸿元,咱家虽然有点小钱,但坐吃会山空的啊!花钱不带这么大手大脚的啊!” “你会不会赚钱?不会吧,我也没那个闲工夫,你啥时候去换的马车?咱们也就三百多两银子,一口气少了近三十两,十分之一啊……” 鸿元极其耐心的听着,往他脚下放了个矮墩。 “……以后怎么办?这可不是说到了千尸谷就完事了,以后过日子处处都得要钱!不能当月光族……” 鸿元听得糊里糊涂,只管点头,推他站上矮墩,方棋在矮墩上挪了挪脚,爬上马车又爬了下来,道:“这马车是买的吧,从哪儿买的?我看咱们还是退了去吧,太铺张浪费了……” 鸿元头大了一圈,双手撑着马车车板叹气,“驴慢,马颠簸,马车坐起来舒服也暖和,你给我上去。” 方棋哎哎哎道:“别别别啊,嫌驴慢是不是,咱们换马,马快,马便宜,我不怕颠!” “……”鸿元静静的看他片刻,道:“我怕。” 我怕颠坏了你。 方棋长长的哦了一声,回过味来,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说:“忘了忘了,你怕颠?对,小孩的忍耐力比不上大人。行行行,坐马车就坐马车,鸿元你这回做的不赖,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自己去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样的……保持……” 他说什么鸿元应什么,好说歹说总算把人给哄上去了。 上了马车,一声马鞭抽响,马带着车跑动起来,里面铺着厚实的软垫,只有一点无伤大雅的颠簸,比上次和柳春云坐的那辆马车不知道好出来多少。车内温度虽说不上是温暖如春,但晾着手在外面一点也不冷。 方棋四处打量又摸了摸,心想这事儿办得不错,这钱花得不亏。 小鸭嘴兽扒到了竹篓,顶开盖子从里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晃了晃大嘴,爬到角落里蹲坐,默默的对着车壁磨爪子,剥瓜子剥多了,爪尖有点钝! 马车上样样具备,方棋检查小筐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吃,鸿元老佛入定一样坐在旁边,抱臂看他,比了比两人的体型,有点上愁。 之前以孩童的视野看他,虽不觉得伟岸魁梧,但也不至于觉得瘦弱矮小。直到这几日恢fù本身再看他,怎么看怎么单薄可怜,仿佛时时刻刻需要控zhì拿捏好了力度,生怕把人捏碎了。 筐子里有瓜果点心,还有熟肉和包子,没吃早饭,方棋叼了个包子吃,才咬了一口,不期然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搭在腿上。 方棋垂首看了看,小孩的手覆在他膝盖上面,慢慢的摩挲,方棋奇怪道:“你干嘛。” 鸿元道:“疼不疼?” 方棋云里雾里道:“什么疼不疼,你别摸我,痒。” 鸿元收回了手,想到今早客栈掌柜的那副嘴脸,眸色暗沉,他换了个姿势,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方棋动作顿住了,快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搞疯了,从嘴里拿下来包子抓狂道:“你这后语在哪里搭的前言?我疼什么疼,我又生什么哪门子的气?你倒是说清楚一点啊!” 鸿元好心含蓄的提醒道:“在客栈的时候。” 方棋想了想,九转十八弯才猜出来他问的是什么,今天跟客栈里的那个胖老板说话生不生气? 方棋早就把那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失笑道:“我没那么小心眼,不计较这些,再说这件事也说不出来谁对错,那个老板是做贼心虚,我是出言莽撞,说话不过脑子,不小心就揭了人的伤疤,人家生气也情有可原。不过我得跟你说啊,你今天在客栈的表xiàn很不理智,你瞪他干嘛,嗯?小狼狗一样,还嫌事儿不够乱啊,要是真打起来,我们占不了上风,要学会审时度势,临机应变嘛。” 鸿元垂着眼睛不说话,心里闷闷的极是不爽快。 小鸭嘴兽磨完了爪子,勾了勾方棋的鞋面,后爪着地,两只前爪搭在他腿上,叽叽叽的叫。 方棋给它撕了块包子皮,裹了点馅,小鸭嘴兽坐在他脚面上,抱着小半个包子美滋滋的吃。 方棋又给小孩拿了两个包子,鸿元接过来握在手里,方棋伸着脖子往外面看了看,外面赶车的是个憨厚的中年人,想了几秒,方棋越过小孩道:“我去给车夫送点包子。” 鸿元抬手把他挡了回来,道:“你顾好自己就行。” 方棋尴尬道:“怎么能咱们吃让人家饿着,包子够吃,我去送两个。” 鸿元叹息道:“我去送。” 掀开厚厚的轿帘,小孩把包子放到外面,冷风飒飒中,那车夫似乎说了一句什么,鸿元退了回来。 方棋拍了拍小孩头顶表示夸奖,鸿元抬头道:“我想听故事。” 方棋咬着包子啊了一声,点点头说:“好啊,你想听什么?美人鱼……灰姑娘?” “都行。” 这人一讲故事就容易困,又将到中午午睡时间,果不其然,两个故事讲完,上下眼皮开始打颤,熬不住了,再把被褥展开加最后一把火,不用催就往里面钻。 靠山睡了,小鸭嘴兽哆哆嗦嗦的钻进竹篓里,合上盖子,滚着竹篓藏到角落里,在里面啃没吃完的包子皮。 鸿元看着他的睡姿,眼底寒芒刺骨,微微失神。 这段时间以来,他教了他不少奇怪的道理,但无一例外,都是对当年那个真正的幼时的鸿元说的。世界是有多面性的,人也一样,有好坏之分。好汉不吃眼前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等等。想教他做一个正常人。 倘若时间倒退,他是一个真正的孩童,或许还能听进一二。 ……可惜不是。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他眼前的人是一个心黑手狠而又睚眦必报的罗刹恶魔,会怎么想? 就比如这一刻…… 你不计较,而我很介意,我比你小心眼得多。 小孩保持着原姿势,身形无声无息的隐没在空气里。 马车还在前行。 不到半刻钟,小孩带着丝微寒气的身体回到车厢里,回想客栈掌柜狰狞扭曲的脸充满了惊怕和绝望,一分一毫的挫骨扬灰,堵在心口的这口气才舒了出来。 49.考试 如此过了十数日,越往前走,路途越是荆棘难行,之前每隔半天便能遇到小镇村庄,停下来解解闷歇歇脚,入夜也有客栈留宿。走了大半的路,再往后人烟明显越是稀少,土地越发贫瘠,路上遇到人所间隔的路程也越拉越长,到了现如今,从昨日中午到今早,已有将近一天一夜没再遇见过活人了。 好在鸿元找来的马夫吃苦耐劳,他原本一路上还担心马夫半路偷跑,没想到倒是肯一路上走了下来,只是为人木衲,很少说话。 马车走得磕磕绊绊,路不好走,车也走得慢。小鸭嘴兽在车里呆腻了,扒着车壁爬上车顶,也不嫌冷,四仰八叉的躺着,尾巴一摇一摆。 方棋歪歪扭扭的躺在车上,在小而密闭的空间待的久了,不能像之前能在落脚处转悠放松,也不能学小鸭嘴兽出去放风,整日里闷在里面,闷得他左躺右躺都不舒服。开始还是悠闲的躺着,后来趴着坐着,最后站也站烦了,抱着头蹲在车里发呆。 看他颠来倒去一会也闲不住,问道:“讲故事?” 方棋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讲了,一讲就困,再睡我就傻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是想听……等晚上再讲,催眠。” 鸿元没答话,嘴角微微勾起,变聪明了。 方棋爬起来掀开马车的小窗轿帘,伸出手臂往上面够了够,小鸭嘴儿在上面看到他摇动的手指,翻了个身,从仰躺到趴地,用力卷着尾巴去勾了勾他的手指。 确定小家伙没被马车颠下去,方棋收回手,放下轿帘,凑到小孩旁边,贴着他坐着,笑得十分和蔼慈祥。 鸿元侧头看他小狗一样的眼神,道:“考试?” 方棋说:“对对对,这个要多考,巩固一下。” 鸿元叹气道:“你问。” 这人坐不住,一路上虽只有十多天,却发明创zào了好几种解乏消闷的游戏。前几日做了五子棋,兴冲冲的教他下,他学得快,赢得更快,这人输了便耍赖,掀了棋盘不玩了。看他待得无聊,哄着继续下棋,结果赢了是错,输了也是错,嫌他赢了欺负人,输了嫌他是故意让棋瞧不起人,极是难伺候。 后来又发明了考试,一天三顿,比吃饭还准时的问。 “小鸭嘴儿萌不萌?”方棋问。 鸿元微微蹙眉,始终没想通萌是什么意思,但正确答案总归是知道的:“萌。” 方棋:“乐于助人?” 鸿元:“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方棋:“采蘑菇的小姑娘,学习括号小榜样?” “雷锋。” 方棋满意的点头,他制定的题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以上的题目是教导小孩正途,不让黑化,但也不能培养成举世无双的圣母白莲花,于是…… 方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鸿元:“不要滥杀无辜。” 方棋:“冤有括号债有括号?” 鸿元:“头,主。” 方棋都打了对勾,深吸一口气,无比期待的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路见不平?” 鸿元:“……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吼哈哈哈我肚子疼……”方棋笑得眼角有泪,这个问题他问过多遍,答案也听过多遍,但每次听小孩用平平无奇,机械刻板的语气说‘一声吼哇,出手哇……’,每次都笑得脸抽筋…… 前头铺垫那么多,最后一个问题才是压轴。 鸿元面无表情看他笑得前仰后合,眼中也悄不可见的露出一抹笑意。 闹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小鸭嘴兽从小窗爬了进来,在方棋脚底蹭了蹭,举着爪叽叽叫要吃的。 方棋估摸今晚又要睡马车就打不起精神,也懒得喂它,但也不能饿着它,便踢了踢小孩的小腿,道:“你喂去。” 他们马车里备了不少吃食,早前人还没这么稀少罕见的时候,小孩就提yì在前几个小城补给了食物。他当时还不屑一顾,嫌鸿元想得多,想吃啥可以算买才新鲜好吃啊,他还不信有钱花不出去了! 结果还真的有钱没地儿花…… 鸿元起身去喂小鸭嘴兽,方棋懒洋洋的说,“你可别凶它。” 鸿元揭开罩住食物的白布,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小鸭嘴兽抱着方棋的脚,犹豫胆怯的看着鸿元,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鸿元拿出一块桃酥,看小鸭嘴儿眨着黑豆眼含泪看他,远远的蹲着,那副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想不过来又不敢真的不过来,不由微微不耐。 这小食魂兽是个典型的两面派,对着那人的时候上蹿下跳叽叽叽,对着他的时候就萎了,有气无力装可怜。明明看都没看它一眼,却像是他想要了它命似的。 到底为什么留着它? 鸿元摸了摸下巴,小鸭嘴儿毛抖了抖,一步一步的蹭过来,讨好的蹭了蹭他的手背,抱着桃酥在怀里,举着爪作了个揖。然后嗖的往回跑,边跑边吱吱叫,方棋马上低头看它,小家伙叫唤着刷存zài感,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假装的无比欢快的把桃酥放在他膝盖上,往他那边推了推,然后朝鸿元叫两声,又朝他叫了两声,表示是大大大王让它送来的。 鸿元:“……” 方棋含笑看了看小鸭嘴儿,又看了看鸿元,道:“没白疼你俩。好好好,咱仨一块吃,鸿元,筐子端来。” 鸿元沉默着端来筐子,一边扫了小鸭嘴儿一眼,这小东西很聪明,找了一座好靠山。 吃完了东西,到了傍晚时分,鸿元估算了一下距离,又掀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道:“今晚不睡马车。” 方棋擦擦嘴,蹭的精神了,道:“前面有人啦?” 鸿元点点头。 方棋登时欢欣鼓舞的把鸿元挤开,自己伸着头往前头看,只见前路茫茫,枯石黄草,漫无边际的长路,视野尽头除了枯寂荒芜,什么也没有。 方棋看了又看,愣是没看出来哪里有人了,换了一脸的凄风苦雨道:“你谎报军情。” 鸿元道:“没骗你,你等等再看。” 方棋狐疑的看他,等了片刻,又往外看去,什么也没有,又过了两刻钟,借着余晖的浅浅日光,总算看到前面隐隐绰绰的出现一行矮屋的痕迹。 方棋坐回座位,鸿元笑道:“有没有骗你?” 方棋道:“没骗。”随后捧着小孩的脸看。 他自恃眼力算佳,却不及鸿元的十分之一。 近小半个时辰,马车怎么也得走十多里路吧?离那么远,真的能看得清东西? 他到底是眼力真的好到这等程dù,还是未卜先知? 小孩深黑的眼眸和他对视,按说两个人长期对视,总会有点尴尬和不自在,他却没有。方棋看了会他的眼睛,除了确定真的格外的有神漂亮以外,啥也没看出来。 马车走了半刻钟都不到,便放缓了速度,耳边不时有人说话,这是将要进城了。 方棋掀开轿帘的一角往外看,只见村舍荒凉,街上走的人无不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表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方棋皱眉道:“怎么越来越穷了?千尸谷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有多远?” 鸿元道:“过了万兽森林,再行八百里。” 方棋呛了一下,道:“啥?过了万兽森林?不是吧……我怎么没印象,哎不对,你怎么知道?” 鸿元道:“猜测。” 方棋:“……” 方棋得了小孩提醒,虽不知真假,但按着这个线索捋一捋,发现是能说得通的。千尸谷位置隐蔽,原书中着墨不多,对万兽森林倒是多有描述。 万兽森林是魔兽的老巢,常有魔兽出来伤人,因此少有民居。但魔兽功效甚多,总有修士琢磨惦记,万一走运杀了一头,哪怕是低阶魔兽,也能大赚一笔。有艺高人胆大、险中求富贵的在万兽森林附近地带开设客栈饭馆,僧多粥少,生意相当火爆。 还有一部分人是树挪窝树死,人挪窝人活,早早的迁居到别处谋生去了。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死脑筋,因为祖宗爷爷们都世世代代的生活在这里,这就是他们的根,死活不愿意动地方。 这就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离万兽森林越近的越富裕,再往外来是原住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山没水就靠地吃地,粮食收多收少全看老天爷,生活质量最低。继续往外看,是人挪窝人活的那部分人,万兽森林人少,生意也做不起来,挪到人多的地方过生,算不上不下,饿不死。 方棋回想之前来的一路,从两三百里开外的时候,基本上就见不着人了。再看现在好不容易碰着的,虽然破落不堪,但是瞧起来面积挺大的小城,心中估摸着,八成是来到靠地吃地的地界。 马车在城里嗒嗒嗒的走,方棋悄悄往外望,不时有过路的农人好奇的偷眼打量。方棋看了看街道两边,松了口气,本以为这样的偏僻而自给自足的小城,不会有客栈旅舍什么的。但恰恰相反,这里最多的就是客栈和饭馆,但人烟实在萧条,几乎没有外来客。 50.斗法 停下马车,走进一家饭馆,四周寥无几人,只有一对年轻的夫妇。 方棋找了个地方坐下,把小鸭嘴儿放到一边的凳子上。那车夫寡言少语,虽然也是进来入座了,但离得他们远远的,方棋也没管他。这人有点怪怪的,基本没跟他们在一桌吃过饭,最初他还觉得不好意思,喊过他几回,后来发现喊了很少来,来了也是一张棺材脸,也就算了。 里面冷冷清清,外面倒是热闹,街上小孩你追我跑,叫叫吵吵。饭馆外面放着一座巨大的蒸笼,店老板开了火,云雾缭绕,在冬日的黄昏里显得格外的热气腾腾。 因为人不多,蒸好了卖不出去反而会放坏了,所以包子是现包现蒸的。店里没有伙计,看店的是老两口,年龄虽然上来了,但手脚颇快,一个擀皮一个捏包,没多大会就包了三大屉。 方棋指甲在桌子上划来划去,拄着下巴问:“你饿不饿?” 小孩摇了摇头,方棋羡慕的说:“我好饿。” 老板娘端着包子去屋外蒸上,一刻钟后,时间差不多了,包子出锅,满街飘香。方棋用力吸了一口气,心想味道不赖真不赖。不料这边刚看到掀开蒸锅盖,就听见外面吧嗒吧嗒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方棋伸头一看,只见门外跑闹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都围了过来,一个个缩着肩膀有点怯懦,又伸直了脖子使劲看,有多渴望不言而喻。 老夫妻习以为常,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老妇人端着盘子候在一边,老大爷则打开了用小夹板把刚出炉的包子一个一个的夹出来。 围在外边的几个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口水都快嘀嗒下来了,小模样瞧着甚是可怜。 老妇人左手端着一盘包子,右手拿着醋和辣椒,放在桌上,看方棋皱着眉毛往外看,不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有些局促道:“您甭管他们,小孩嘛,没吃过包子,嘴馋,每回有客人来,都要蹭过来看看的。您吃您的,他们不敢过来。” 方棋点了点头,心想这里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其他城镇处处可见的包子,到了这里就成了奢侈品了? 一共三屉包子,两屉是他们这边吃,还有一屉是车夫大哥吃。 方棋夹着一个包子想吃,刚送到嘴边便看见外面门口趴着那好几个小孩,眨着眼睛流口水,小眼神像是小狗崽看骨头,别提多招人疼了。 “哥哥,我饿。”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看了没一会就忍不住了,含着眼泪朝大一点的哥哥撒娇。 小哥哥比她高了半头,艰难的把视线转到妹妹脸上,擦了擦她淌到下巴的口水,嫩生生的说:“哥哥长大了赚银子!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包子,咱们吃一年的包子!” 小丫头年龄小,却像是忍习惯了的,包着眼泪点点头,咬着手指牵住哥哥的手往后拖,“哥哥咱们不看了,走吧,走嘛。” 方棋这送到嘴边的包子,怎么也咬不下去了。 鸿元看他举着包子不吃,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愁什么,不待他说话,招手叫来了老妇人,道:“包子还剩多少?都要了。” 老妇人愣了愣,看了看外面的一群孩子,又看看他,随后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方棋,道:“这个……” “你说什么?”方棋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前几回鸿元虽然也发过善心,但几乎全部都是在他的提醒和督促之下,像今天这样主动的提出来,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小孩侧头看他,漆黑的双眸水灵灵的,纠了纠手指,像是有点不自信一样,细声细语道:“不行?” “行行行,行得不得了。”方棋朝老妇人点了点头,示意她尽管去做,老妇人叫住想离开的几个小孩,让他们先坐一会等等。 方棋则然后搬着小板凳,特别殷勤的凑过来,笑得像一尊弥勒佛。 这是一个质的飞跃!必须夸夸夸,让他养成一个好的习惯,方棋慈眉善目,不要钱的使劲夸道:“好人会有好报的,我们家鸿元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等你找你爹娘,脱了毛,变得又帅又厉害,还这么善良,简直完美啊!男神啊你!” 方棋挺胸抬头,感觉特别有自豪感,其实鸿元的根骨里还是保持小孩子的至纯至善的吧,就算以前被非人折磨过,仍然没有抹杀他原有的善心。看,他现在稍微诱导一下,这么快就白了。 方棋絮絮叨叨的夸,鸿元将包子往这边拉了拉,夹了一个包子递到他嘴边。方棋卸了心理负担,眉开眼笑的一口咬住。 鸿元看他开始好好吃饭了,没再说话。 另一边老两口的手速飞快,剩下的皮和馅全包了,包子的个头也比平常的大出一点,半个小时都不到便包好了。 几个孩子本来还半信半疑,后来眼睁睁的看着白白软软的包子一个一个的成型,然后放进蒸锅里蒸,登时一窝蜂似的趴在蒸锅边,数着手指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孩等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什么,紧张的说:“我弟弟今天没来!他怎么没来!呜呜!” 羊角辫的小丫头戳了戳他,说:“大虎哥哥,包子好了我替你拿着,你快去喊小虎哥哥!” 小孩蹬蹬蹬的跑了。 包子出锅了,大虎哥哥才磕磕绊绊的带着一个跑都跑不稳的小孩过来,五个小孩很快变成了二十多个。 好在包子够多,孩子吃得也少,都喂饱了可能也还会有剩。 将夹出来的包子放到桌上,小孩们又一窝蜂的从外面到里面,争着抢着的拿包子。个头大的拿了自己不吃,先塞给弟弟妹妹,然后继续去抢,抢到了才自己吃。 小孩子坐不住。趴在桌上狼吞虎咽的拼命往嘴里塞,一边用手在底下接着可能会掉出来的馅,然后倒进嘴里。 这吃相虽不雅观,但小孩们都吃的太香了,一边吃一边嗷呜啊呜的发出着急的声音,看着就有食欲。 吃得急也饱得快,很快羊角辫的小哥哥吃饱了,爬下凳子蹬蹬蹬的去找老妇人,问了句什么,然后扭过头来,看向方棋这边。 小孩的眼睛澄澈透亮,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是这个公子给我们买的包子!”羊角辫的小哥哥说。 小孩都有些怕生害羞,吃得差不多饱了开始小口小口的吞咽,羊角辫小哥哥胆子大一点,小跑过来说了声谢谢,其他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带着羞涩又感激的目光看他。 方棋笑着摆摆手,拍了拍鸿元的头顶,道:“不要谢我,是这个小哥哥给你们买的,谢他谢他。” 小孩们的视线齐刷刷的投向鸿元,好奇的打量这个跟他们一样大,却带着斗笠的小哥哥。 其他小孩没有动作,那个扎小羊角辫的小姑娘胆儿大,蹒蹒跚跚的走过来,虽然穿的破旧,但很干净。 虽然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但看得出来小丫头在家里是个香饽饽,惯常会撒娇的,小手就要往他膝盖上放。 鸿元连人带凳子往后退了半米。 小丫头呆了呆,顿在原地,声音绵软的说:“小哥哥真好,包子好吃!” 方棋点了点头,“剩下没吃完的包子可以带回去吃,天晚了,都回家吧。” 待人走光之后,方棋才低头掀开他的斗笠,笑着看他。小孩似是对突如其来的同龄人的善意和感谢有些无措,黑漆漆的眼睛里看不出来任何情xù。 “不好意思啦?” 小孩抿唇看他,不说话。 方棋知道这样的事该点到为止,过犹不及,摸了摸他脑袋不再调侃,反正来日方长。 鸿元看着小孩们一蹦一跳,相携回家的背影,他深深的皱起眉毛,有点厌恶,有点排斥,却又好像不仅仅这些…… 还有一点别的东西。 吃完了饭,天差不多也黑透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方棋找到起身找到包子铺的老板,打听就近哪里有客栈,免得一家一家的找过去。 卖包子的妇人想了想,让他稍等一下,随后走去后院,很快,老大爷走了出来,搓了搓手道:“是这样的,我跟婆子商量过了,我家里的两个孩儿出去做工,十天才回来一趟,所以有两间空房,你们要是不嫌弃,不妨就歇在这里,我不收你们钱的。” 方棋愣了一下,忙摆手道:“不成不成,这多不好意思,不用,我们住客栈就行。” 老妇人热情道:“不麻烦,瞧您说的!俺和老头子没见过您这样的好心人,俺俩不是坏人,那些孩子成天来转悠,俺们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但总归是做生意的,给这个吃了,不能不给那个,左右顾不过来,索性哪个都不给。但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跟我的孙儿一样大……这心里也不好受。” 方棋干笑着安抚了几句,那老妇人就要把他往后院拉,方棋忙退了几步,婉拒了盛情,因为不喜欢盖陌生人盖过的被子…… 老两口看他坚持,颇为可惜,不过也没再继续说什么,指了最近的客栈。 方棋道了谢,便乘上马车继续出发了。 穷乡僻壤里,客栈的设施普遍的不大强。要了两间房间,车夫一间,他和鸿元一间。房间里的被褥都是硬的,又硬又潮,不知多久没有晒过,因为沾着潮气而沉甸甸的。 小鸭嘴儿最幸福了,它不怕冷,拉着自己竹篓小房子进来,随便滚了个角落,脑袋搁在球上,闭眼就睡着了。 冬日天寒,方棋抓耳挠腮的看了看,觉得实在没法睡,只好把马车上的被褥抱下来,替换到床上。冬日里没有炭盆,冷得厉害,方棋领着小孩和衣钻了被窝,不脱衣服先把被窝给暖热了。两人同一床被子,挨得紧紧的取暖。 方棋握住小孩冰冷的手,放到胸腹处暖着,小孩用力挣了一下,反被握的更紧。 “别动,”方棋低低的笑着说:“我今天真高兴。” 鸿元停止了动作,在黑暗中打量他的眉眼。 “今天真乖,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方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嘿嘿笑道:“不是喜欢亲亲吗,来,奖励!” 夜凉天深,小孩往他怀里挤了挤,抬头看他的下巴,伸出舌尖舔了舔。 只要能让你高兴,我还能做到更多。 一夜很快过去,没有暖气的冬天起床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方棋睁开眼睛醒了醒盹,胳膊伸出被子想去摸衣服,温热的皮肤碰撞冷得掉渣的冷空气,汗毛都根根炸了起来。 结果摸了好几下啥也没摸着,正要掀开被子去看,眼前便递上来一团东西。 小孩从被窝里掏出来他的衣服,一直在被子里暖着,早就暖暖热热的了。 方棋捧着衣服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感动的想,我真是一个当家长的料,看把小孩教的多贴心。 在小孩脸上啃了一下,起床。鸿元在他身后慢慢吞吞的穿好了衣服,手沿着他的身体曲线,隔空抚摸了一番,眼神越发晦暗,舔了舔嘴唇。 一天比一天更等不及。 又在路上走了大半天越往前走越穷,到了下一个小城,别说吃包子了,连卖包子的都没了。 不过路上的人倒是比之前多了一些,装扮上不像是穷苦的本地人,倒像是修士,看到这幅境况,方棋约莫着万兽森林应当真的快到了。 下午继续上路,走过了漫长无边的土路,来到一处山丘遍野的山道。两侧山峰极高,山与山之间只有两辆马车勉强通guò的一条山道。 方棋坐在马车里整理了一下剩余的食物。 之前储存的东西还剩很多,但他这小心眼的毛病又上来了,怕越往后走越穷,以后都没得东西吃。他慎而重之地在十多块大小一致的梅花酥里,挑出来一块看起来最小的,推了推鸿元道:“给你吃。” 鸿元看他一副又护食又大方的样子,自然不会跟他抢,摇头道:“我不饿。” 方棋就拿回来轻轻咬在嘴里,把点心一层一层的宝贝一样的包起来,放好,才躺到床上,举着梅花酥在眼前端详了好半天,抖了抖,抖下来一点碎屑,忙张嘴接住。 直到表层的糕点皮抖不下来了,才咬了点心的一个角,用门牙慢慢地磨,吃得极慢极慢。 在他身侧四爪朝天的丑东西则是恋恋不舍地举着一颗瓜子,小心翼翼地舔,瓜子皮都让它舔软了。方棋侧头看到它,把小鸭嘴儿拨拉的远了点,嫌弃道:“看你那臭德行,没吃过东西啊,丢人!” 小鸭嘴儿在地上滚了一圈,无辜脸:“叽叽。” 鸿元好笑地摇头,这是在一百步笑五十步? 马车稳稳当当的走在路上,猝不及防忽然炸开一声巨响!阵势极大,聒得耳膜嗡嗡直响,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车上的东西都跟着震起来一下,方棋和小鸭嘴儿一起吓了一跳,手里的点心/瓜子砸了一脸。 “怎么回事?” 方棋顾不上点心了,忙让马夫停车,下车一望,只见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变得黑压压的,不等人有所闪避的时间,铺天盖地的雨点在瞬时间砸了下来! 风刮得生猛,犹如刀割,雨柱倾斜着落到手上脸上,像是大力敲打的鼓点,打的人生疼。 刺眼夺目的闪电将天空撕成数半,方棋哆嗦了一下,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下雨比下雪更可怕!冰凉的雨点打在人身上,顷刻间便把衣裳和棉衣浇了个湿透,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往里流,贴在皮肤上应着这冰凉的风,有种扎肉刺骨的疼! 有一同赶路的修士停了下来,纷纷道:“出什么事了?” “这什么鬼天气!” 突然有一人惊惧的大喊道:“天啊!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看去,看清之后,不由纷纷退了一步。 之间头顶上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好几头摇头摆尾,怪异而巨大的怪物!身披铁甲,体型长而粗,像是一条变异的怪蛇!头有两角,身下有几十对软足,在空中飞卷,一边低声的呼啸低吼。 随后山头之上有上百名修士不甘示弱的冒了出来,衣裳被雨淋得湿透,外衫对着巨风飘动,御剑御气从天而降!锃亮的剑锋和各式灵器映着偶尔闪过的雷电的冷光,跃入人的眼底。 在场的人都是低阶修士,一时都有些愣住了,混沌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天啊!是流炎兽!” “七阶流炎兽!” “居然有这么多?!足有六头!上面是哪门哪派,好大的手笔!” 方棋猛地激灵一下,却不是冷的。他对魔兽二字本来就敏感到了几点,这熟悉的魔兽名字冷不防的在耳边炸开,一点心理准备都没给,更是让他如堕冰窖! 流炎兽…… 流炎兽擅火,最珍贵的便是身上的血液,用来炼化灵器和丹药都是极为难得罕见的火种燃料,皮肤鳞片倒没有多大用处,只能做个低阶的防护罩。 这流炎兽是在试炼大会,追着鸿元咬着不放,拉开魔兽诱饵序幕的罪魁祸首! 世上魔兽千万,怎么会偏偏这么巧碰上了流炎兽?! 莫不是去不成了篷仙山,略去了试炼大会的剧情,但是剧情线自动修正了,小细节可改大情节难逆,所以在这里重演试炼大会的噩梦?! 方棋出了一身冷汗,上空修士和魔兽继续斗法,你来我往,你争我斗,在山峰上横冲直闯!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本就狭小,魔兽体型巨大无比,山壁接二连三遭到魔兽的剧烈碰撞,撞裂了无数块碎石,从百米高空直直的砸落下来! 方棋本能的回头看去小孩,才转过身,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过,尚不等他看清是谁,随后后颈被人重重的一捏,登时眼前发黑头昏眼花,无力的倒在了一个厚重而带着微微凉意的怀抱里。 小鸭嘴兽在车板上急得左蹦右跳,木讷的马夫临变不惊,神色麻木的掀开轿帘,男人把人扶进车厢,随后打了个响指,车夫化成一片黄叶。 男人神色冷漠,虽栖身在山道夹缝间,却自有一股立身天地间,从容不迫、泰然自若的骇人气势。 他身负魔兽血脉,修为深厚精练,远在这几头流炎兽之上,即便相隔百里,感受到流炎兽的气息也再容易简单不过。方才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有感受到魔兽的气息,可见不是这几头魔兽不是由远及近出现的,而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男人抬起左手,食指中指捏了个极其简单的手势,指尖一道黑气蓦然发出,直冲天际!黑气在飞冲的短短分秒时间里,分出了七股,一道一道同时击中流炎兽! 那六头流炎兽像是被戳破气的气球一样,在空中摇动一下,消弭无踪。 鸿元微微仰头,眯了眯眼睛。 分裂出的七道黑气中还剩一股,摇摇直上青天,触到黑晕时猛然发作,细小的黑气像是一把劈天神剑一般,直接撕裂了乌云压顶的天空!倾盆磅礴的大雨即时停了,一道银光直直的射了下来,拨云见日,云破日出。 天上的修士骇然不已,纷纷落地,看他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怪物。 “好强的修为……这人是谁……” “不知道……太强了,这是哪里的大能,道修?魔修?剑修?功法看不出来……” “怎么这么眼生,看着也忒年轻了。” “……天啊,难不成是前段时间风瑶派的那位?” 男人面露不悦之色,然而这方还没动作,天上映出一道银白色的光芒,裹住空中、地上的所有修士,顷刻之间,方才议论低语的修士话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表情先是变得麻木如行尸走肉,随后从指尖脚尖缓缓的蒸发消失,很快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明明天和日丽,周围却凝着浓郁的肃杀之气,仿佛身处九尺寒潭,空气里含着冰锋雪剑,稍有动作便千刀万剐,自寻死路、 鸿元一动不动的看着天际,仿佛凭空出现的高级魔兽和无故消失的修士,没有让他感到分毫的意外。 男人神色冰凉,周围有一种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有两方无形的力量对峙拉扯,最后,山谷之间响起一道苍老而充满了力度的声音。 “且先看看成效。” 随着话音落地,上空的银光忽明忽暗忽隐忽现,大地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四周像是被石子击落的水面起了重重涟漪,模糊不清起来! 男人猛地回头看向马车,小鸭嘴兽跪坐在车厢里,抱着方棋的手指焦急的吱吱叫,语音无力而哀戚,小黑豆眼涌现出泪水,无助又仓惶。 车上的人身形已有些透明朦胧。 一群老废物! 男人的眼神蓦地变得又深又沉,杀意更盛,一字一顿,语气里刻着千尺寒冰。 “不要刺探我的底线。” 男人伸开手掌,掌心祭出一座巴掌大的黑鼎,虚虚的漂浮在半空中。 源源不断的黑色气息从中扩散而出,率先拢住了马车车厢,鸿元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身形恢fù如初,才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又看他方才淋了雨,全身湿透不堪,又蒸干了衣裳。 苍茫大地之间,四面八方都是人的说话声,巨响有如雷鸣声,天上地下东南西北,无处不在。“山河鼎?!” “为了梦境里一个不知真假的人,你祭出了天地至灵,人人求而不得的珍物?”那道苍老的声音长长的叹息道:“鸿元神君,你输了。” 他输了?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什么。 他能想象得出那些修真界的废物,会露出怎样讽刺讥嘲又得意丑陋的嘴脸。翻云覆雨,人人谈之色变的众神之主鸿元神君,守着一个不知真假的幻影,困在梦境里,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比起永坠黑暗的无望,和自欺欺人,抛却所有的活在梦境里,哪个更可悲? 他会困死在这里。 他几乎能猜得出日后将会怎样的受制于人。 男人神色坚定,眼中浮出一抹缱绻温柔,他嘴唇动了动,“我愿意。” 这个梦境困不住他,困住他的,是人。 鸿元抬起手来,彻底的化被动为主动,占领了主动权。 出梦容易养梦难。梦里的人修为越高,维持梦境需要的修为也越大,几乎是个无底洞。修真界兵多将广,但为他造了一场几乎以假乱真的梦,虽只有短短半年,也因此折损了数不胜数的大能修士。 山河鼎是集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的天下至宝,内有无限乾坤,可养魂弑魂,近能攻退能守,亦能集聚储存收服元丹修为,是他从不示人的底牌。 源源不断无休无止的黑色气息速度极快的逼退银光,银色寒光飞速褪却,却不是像上次一样撕破梦境,而是替换驱散了银色光芒,飞快的修补周围的景致。 铺天盖地的黑雾笼住了每一寸空间,很快,阳光铺洒大地,世界恢fù如初。 数以千计的修士大能堪堪支撑的梦境,现如今以一己之力,撑住了这片天地。 ***** 床上的人动动手指,难受的皱起了眉。床侧的孩童始终留意他的动静,微小的动作也没躲过他的眼睛。 方棋低咛一声,鼻畔似有若有若无的香气,鸿元俯身看他,正看到他缓缓睁开的眼睛,眼底有些茫然迷惑,直愣愣的看着山顶。 方棋的眼珠迟钝的转了转,鸿元问道:“哪里难受?” 方棋困难的支着身体坐起来,鸿元在他背后垫了两张软枕,他脑袋昏昏沉沉,缓了好一会才说:“没事,有点头晕。”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稍微一动骨头就噼里啪啦的响。 随后打量一眼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竹色内壁,白石铺地,屋中央一张梨木方桌,上有还未下完的棋盘,黑白玉色的石子装在瓦罐里,端的是幽雅古朴,简单清静。 方棋奇怪道:“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鸿元侧头看他,温柔笑道:“千尸谷。” 51.入奢 方棋眨了眨眼睛,什么?千尸谷?刚才还在山谷的夹道里淋了一身雨,现在……就千尸谷?不是说好了千尸谷比万兽森林还远,万兽森林的毛还没见到,直接千尸谷啦? 方棋伸手摸了摸鸿元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烫,没发烧。 鸿元看他变了变脸,然后眼神放空,屁股往床下面蹭了蹭,转身将软枕放倒,重重的躺了回去,自言自语道:“还没睡醒,在做梦,再睡一次。”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鸿元:“……” 鸿元失笑,却没再说话,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没多久,方棋自己又坐了起来,摸了摸喉咙,侧头看向小孩,哑着嗓子说:“做梦也会渴?应该会吧,做梦还想上厕所呢。” 话刚说完,一只瓷白玲珑的玉茶杯递了过来,里面盛着沁凉的清水。方棋想接过茶杯,小孩没撒手,只又往他嘴边碰了碰,方棋只好扶住杯子,扬起脖颈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方棋盯着杯子看,杯壁上没有图案,触手圆润冰凉,精致玲珑,一看就是珍物……就是小了点,一口就没了,这么小的被子就应该在橙黄温暖的烛光下,有情人相对而坐,小口小口的文明的抿酒…… 方棋抬头道:“还渴,不要杯子,有没有碗……那有茶壶,给我茶壶。” 鸿元叹了口气,果真给他将茶壶拿了过来,方棋咕咚咕咚喝了个够。平时不觉得水美味,但如果渴的厉害,喝水比美食还好吃…… 鸿元接过茶壶,问他:“再来一……壶?” 方棋摆了摆手,道:“不来了,饱了。” 鸿元:“……” 将空茶壶放回桌上,旋身看到他又躺回床上,小孩坐到床边,把人拉起来。方棋莫名其妙看他,鸿元俯身拿起鞋,将他左脚放在腿上,方棋慌忙想躲,一低头才发现不对劲,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没穿棉衣,竟然不觉得冷。 愣神的功夫,鞋已然穿好了。 小孩牵起他的手,道:“跟我来。” 房间并不宽敞,贵在幽雅景致,没多远便走到了门口,鸿元回头看了看他,然后拉开了房门。 第一印象是扑面而来的馥郁清雅的香气。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数不清的花树。 粉的桃花,白的梨花,红的杏花,微风吹来,花树之上,幼嫩的花瓣颤颤巍巍的抖动,裹着清晨的水雾,绽放出惊艳的醉人芳华。 真真是香飘十里。 花树林中间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湖,一道水桥从岸边连到湖中央的一台竹色凉亭,亭子里几张矮凳,桌上古筝雅琴,四周则布着轻|薄的纱幔,风吹过来,柔软的纱幔飞舞起来,别有一番情致。 园湖的周围则有一大片田地,一层一层,里面种着奇花珍草,还有绿油油的青菜。 遥望远处,远景青山绿水,不时有大雁低空掠过,鸟语花香,一片宁静祥和。方棋却没有被眼前的假象迷惑,这出庭院外面有一个名叫太幡阵的巨大阵法,有障眼法的作用。院内院外基本就是两个世界,从庭院往外看,是绿意葱郁的美景,而一旦迈出门外,黄沙漫天飞卷迷花人眼,魔兽嘶吼低啸,大打出手,声势巨大,惊得地面都会颤抖。 虽然外头那十多只魔兽,是被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驯服过的,脾性还算温顺。但到底还保留魔兽的好斗本性,且一山不容二虎,这些魔兽都是高级,乃至于超级魔兽,平时的小打小闹,亦足以毁了千尸谷。 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阵法,将这处庭院包裹其中,如同一片乱世的世外桃源。 方棋呆呆的退了一步,突来乍到陌生的环境里有些不安,下意识的往小孩的方向靠了靠,吞了吞口水。 居然…… 真的是千尸谷。 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这么快,就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必须面对而又不敢面对的事情来得这样快,没有给他丝毫的心理准备,抵达千尸谷便代表鸿元要继承修为,继承修为就要遭到十多只魔兽的践踏,千锤百炼才能成神…… 方棋低头看了看小孩,正迎上他清亮的眼眸,平静的与他对视。 方棋心虚的避开了视线,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从混沌的意识里面提出来一分清醒。 一味地逃避问题绝不是办法,现在事情迫在眉睫,早晚都要面对,早晚都是伸头这一刀,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怯懦,而误了正事,让鸿元独自面对这一qiē。 方棋半蹲下来看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你怕不怕?” 怕什么? 鸿元默然看他,且不说庭院外的魔兽根本不敢动他的一根手指,就算是以前的小鸿元,也并不觉得恐惧,死对他而言,从来都不可怕。 小孩轻轻的摇了摇头。 方棋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这……一看就是在强颜欢笑啊! 方棋摸摸小孩的脸,给他打气道:“不怕不怕,没什么好怕的,你这么想,你就疼这么一次,然后就解脱了!而且又不会死,这个买卖不赔本,以后咱就能抬起头来了……嗯,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疼了想哭了,你就回头看看,我就在你背后。” 鸿元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好脾气又耐心的点点头。 话虽说得痛快干脆,事到临头方棋还是没那么果断,抓着头道:“先吃饭先吃饭,嗯……啊烦死了,不急这一天两天,先吃饭,有没有吃的?咱们的马车呢?没了?” “……”鸿元点了点头。 方棋扼腕道:“我点心还没吃完呢!” 随后又突然一脸惊恐,道:“小鸭嘴儿呢,还活着没?” 鸿元顿了顿,示意他看远处的花树,方棋眯着眼睛看去,啥也没看见,便往前走了几步,依然啥也没有,随后回头问:“哪儿呢?” 鸿元给他指了个方向,方棋仔仔细细的看过去,这才看到一株桃树的树干上,倒挂着一个小东西,小鸭嘴儿对桃花情有独钟,撕下花瓣,一片一片的往嘴里塞。 方棋:“……” 它这都什么口味,不是鸡蛋壳就是瓜子皮,要不然就是花瓣当饭吃,毛病。 看自己身边的一大一小都安然无事,方棋这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回头朝小孩走去,又想起来另一件要紧事,“不对啊,我怎么睡了一觉就来到这里了,我们不是在那个什么什么山道上吗,咱们怎么来的,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流炎兽没伤害你吧?怎么脱身的?” 鸿元看了他一会,面不改色道:“你昏迷了十天。” 方棋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晕了这么久? “十天?为什么我觉得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确是昨天,小孩心里想,嘴上说道:“你记错了。” 方棋点了点头,没多做怀疑,毕竟脚下踩的土地就是千尸谷。况且这么说来的话,就难怪一觉醒来就身在千尸谷,原来已经过了十天,算算时间和路程,如果路途顺lì的话,确实该到了。 想到小孩这段时间以来独自一人拉扯着他,还要照顾小鸭嘴兽,一边担惊受怕一边身兼数职,心中酸楚,道:“我怎么就晕了,真废物,难道那雨有毒?不对,我当时脖子一疼,被石头砸着了,这十天来,是不是很辛苦?” 小孩双眸蒙着水雾看他,有点委屈的点点头,小声道:“我很害怕。” 方棋负罪感更深,有意想弥补安慰他,俯身把小孩抱在怀里,掐了掐他的脸蛋,“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嘛,乖。” 小孩圈着他的脖颈,用力的搂住,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喃喃道:“你不能离开我。” 方棋感觉耳朵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小孩语气里夹着一丝颤抖和不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 长淮和灵霄夫妻二人,虽然一个是剑神,一个是神女,但这两个超级大能活的真是接地气,千尸谷连个侍女和仆役都没有。 两人一人一兽结|合,天理不容,声名破败狼藉,人人得而诛之。但两人显然无意当真与昔日同僚作对,惹不起躲得起,无声无息的匿了踪迹,隐居归农。 抛开原本所得到的一qiē,放弃高高在上的声望和地位,说走就走,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他真是满分十分,有二十分的佩服。 但最让他佩服的并不是这个…… 庭院的前院里,绕着园湖种了一圈菜圃。不知两人在这里施了什么妙术,千尸谷四季如春,花开不败,这菜地经过十多年的岁月,居然也没有杂草疯长杂长,还保持着原样,就像是这长长的十多年不过是短短一日,菜地昨日才亲手料理过。 方棋虽觉得稀奇,却并未多想。这些修士的手段和世界本就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既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么控zhì菜圃的生长速度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几乎全部都是他喜欢吃的菜,也是缘分啊! 鸿元站在一旁看他在菜圃里乱走乱踩,不时接过他摘好的拿不了的青菜,打成捆放到一边。明明身侧的菜堆出了一堆,别说一顿吃,一天也不见得能吃完。他心知肚明,却未言语,眼里带着极浓的纵容。 52.你谁 方棋回头一看,地上已经有了一大堆菜,他皱了皱眉,像是自己也觉得中二,干笑一声,才从菜圃里退出来。 “好了?”小孩仰头问。 方棋默默的点头,再摘下去今后这一周的菜都有了。 鸿元抱起来菜往前走,方棋慢慢吞吞的跟在后面,慢的几乎能与蜗牛比肩,鸿元走了两步,往后一看,然后停下来等他。 方棋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回事,总有一种感觉,好像鸿元下一刻就要去历千难经万险了,以至于让他缩手缩脚,不受控zhì的做什么都拖拖拉拉,想尽量将手头上现正做的,让他感觉安全和无害的事情多延长一会,多平安一会。 但是…… 该来的总会来的。 方棋深吸一口气,大步追上小孩,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要高考的孩子,搓了搓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今天我下厨,给你做好吃的。”一是打气,二是践行。 很快来到了一间竹屋前,也是厨房。 大能修士的修为达到了一定高度,可断食辟谷,不用吃饭,只需要定期服用丹药即可。修为再高一些的,吸取天地灵气精华,与日月同寿,便连丹药都不必吃了。 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自不必多说,早就达到了那样的高度,但二人身处世外桃源,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显然并没有因为不用进食便放弃了做饭与吃饭的乐趣,竟然特意辟出一间厨房,里面的锅碗瓢勺都是干净的,灶台上还放着几坛美酒,想是隔上三五日,就会做几道小菜伴酒,小酌一番。 夫妻之间亲厚和睦,事事亲力亲为,远离尘嚣不问俗事,过的当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厨房里有水有米,方棋心不在焉的生起火,往锅里添水熬粥。 小孩提着菜靠着门框看了他一会,才转身出去,从外头的深井里提上来一桶水,择好了菜并洗干净。园湖里养着草鱼,小孩杀鱼刮鳞,又抓鸡拔毛,很快左手是鱼右手是鸡的回来,将食材放在砧板上,该剁的剁,该开膛的开膛,塞好了调料就等着下锅炒或蒸。 方棋才刚找到了米,凑着橱柜抓着米研究了一会看还能不能吃,颜色看起来挺新鲜,也没生虫,才放心的淘米下米,这边将将盖上锅盖,再回头一看,鸿元举起了炒锅。 方棋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简直叹为观止怀疑人生……他刚才是下了个米的功夫吗……过了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好可恨没有表不能看准确时间! 接下来没他什么事儿了,小孩将他拨拉到一边,举着锅问道:“吃炖的还是烧的?” 方棋呆愣愣的往后退了退,给人家让出来地方别碍事,道:“都行。” 小孩点头,放锅开火烧油,去腥的葱姜蒜瓣噼里啪啦的往里放,热气腾腾,厨房里炸出一股爆香,片刻过后,颜色鲜亮的烧鱼出锅了,方棋特别有眼力见的端来盘子递过去,小孩似是赞许的看他一眼,方棋挠挠头,有点高兴…… 这边是烧鱼,那边是炖鸡,锅盖敞着一条缝,里面浓白的鸡汤咕嘟咕嘟的冒泡,砧板上放着切好的青菜,单等关火以后,放进锅里焖上片刻,也就熟了。 方棋见做饭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好开始搬桌子搬板凳。 桌子板凳都放在厨房门后,没有餐厅,方棋左右看了一会,总不能在厨房里吃饭吧,但看外面天和日丽,棉絮一样的白云柔软飘动,灵机一动,就把桌凳给扛到外面去了。 有花有树,香气袭人,美得像是一幅画卷,但就是太美太好看了……有点只可远观不可近瞻,守着画吃饭啃骨头有点画风不符== 这么想完,他自己都嫌自己事儿多,摆摆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站在门口往里一望,炖鸡也已然好了。 鸿元拿着碗盛粥,糯白的米粥绵绵软软,清香好闻。方棋四下一看,该吃饭了小鸭嘴兽居然不在,起身一棵树挨着一棵树的找,看小鸭嘴儿在哪棵树上倒吊着吃花呢,往前走了不远,便发现这小东西吃腻了花,正在树底下疯狂的扒土,身后泥土四溅。 方棋以为它要便便,好心并贴心的在远处等了一会,估摸着到了时候侧头看去,才发现它从树干底下扒拉出来一堆蚂蚁,正一个一个的捏起来往嘴里塞,吃糖豆似的,咂咂嘴,吃的可香。 方棋:“……” 到底是什么臭毛病?! 方棋黑着脸走过去,树底下黑乎乎的密密麻麻的蚂蚁满地疯爬,方棋蹲下来看它,“吃饭了。” 小鸭嘴兽捧着蚂蚁看他,默默的往后撤了撤脚,叽叽了一声,它想吃蚂蚁,不想吃饭。 一个个的都不叫省心,方棋懒得跟它废话,提着后颈给提溜起来,小鸭嘴儿挣扎了两下,被方棋敲了敲大嘴巴,只好老老实实的耷拉着四爪,垂头丧气的给提溜走了。 回到树下桌旁,有饭有菜,将小鸭嘴儿放到凳子上,小家伙舔了舔爪子,冷冷的叽叽一声,屁股对着他。 方棋:“……” 小家伙转了个身登时如芒在嘴……没办法嘴太长了,还没等到如芒在脸就芒到了嘴…… 小鸭嘴儿怯怯的看了看大大大王,当机立断跳下了凳子,拖着凳子腿使劲往方棋那边靠,要跟他坐在一起。 方棋简直无语了,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 小鸭嘴儿个小,劲也不大,拉凳子拉不动,急得吱吱叫,猛扒方棋的裤腿。方棋把凳子拉到自己旁边,又把它重新放到凳子上,撕了块鸡肉给它吃,小鸭嘴儿舔了舔鸡肉,吧唧吧唧的吃起来。 这是一张圆桌,把小鸭嘴儿拉到自己这边,方棋拖着椅子奔着小孩坐了过去,贴得他近近的,神色愁苦。 他几乎是在抱着这是最后一顿晚餐or断头饭的悲壮心情在吃这顿饭,筷子龙凤凤舞,闪电一样可着劲给小孩夹菜,慢慢的摞了一大碗,碗里堆满了没地儿放了,把盘子也都堆出来推到小孩脸前,示意他吃,使劲吃,最好吃撑了,吃撑了兴许这两天就不用去自寻死路了,毕竟被魔兽踩一脚很有可能会吐出来…… 小孩放下筷子无奈看他,方棋搓了搓手,尴尬的停了下来,闷头吃饭。 鸿元长长的叹息,他知道他心里打什么小九九,又是因为什么而担惊受怕,仿佛在受苦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怅然担忧。这个人他捧在手心里,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也因为他才屈就自己始终保持孩童的身形,唯恐一夜之间恢fù本身,对他而言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把他当做怪物。 他胆小到了懦弱的地步,每一步都瞻前顾后,踌躇许久,这个不敢,那个没胆。 不是没想过像个真正的小孩一样,一点一点的长大。 可这人活色生香的在他眼前,换衣洗澡毫不顾忌,他不是圣人,时而看着他不知情的模样而口干舌燥,想把他压在身下狠狠的侵犯,看他哭看他叫…… 小孩冷静的喝了一口粥,掩饰汹涌而至的情意,单是想一想就无比渴望,一时半刻都等不及。 吃完了饭,小孩抱着碗快去洗,方棋将没吃完的菜放回橱柜,片刻后,打扫干净,两人一前一后往卧房走。 风景美如画,方棋全无心情欣赏,唉声叹气的回到卧房里,一边絮絮叨叨的阐述利弊。利:继承修为一劳永逸,褪毛。弊:太刺眼睛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鸿元极有耐心的听着,一边将梨木方桌上的玉石棋子一颗一颗的收了起来,磨磨蹭蹭到了傍晚,听的人没累,说的人累得口渴,等吃了中午的剩饭,鸿元看他精神已经不大跟得上了,躺在床上添了最后一把柴,“我想听故事。” 方棋想了想,上次讲的什么?他讲过的太多了,白雪公主灰姑娘西游记聊斋都深深浅浅的讲过一点。 鸿元道:“讲得是《济公》。” 方棋想起来了,对对对,济公大爱无边,救民济世,普度众生,对于鸿元这个具备极大的黑化分子备选来说,是多么现成的洗脑教材啊! 讲了半个多时辰才睡。 小孩看着他熟睡的眉眼,享受最后的静谧,室内安静极了,只有偶尔响起的沙沙的风声,事到临头,微微不安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他能接受最好,若是真的把他当作怪物……深黑的眼睛透出几分狠戾,他抚摸他的手指,从指尖沿着手臂到肩膀,滑过他的脖颈,在喉咙处轻轻的摩挲。 他已经倾尽全力爱护这个人,他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手段,把他困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次日混混沌沌醒来,方棋擦了擦嘴,翻了个身,又随手一捞,另半边床凉透了,空无一人。 他迷迷瞪瞪的睁眼看了看,又旋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人呢? 方棋穿鞋起床,拉开房门一看,屋外风朗云清,小鸭嘴儿趴在门口吱吱叫,方棋把它捞起来扣在怀里,拨了拨小家伙的下巴,“饿了?” 他边走边问,“怎么不吃你的蚂蚁?” 小鸭嘴兽歪头蹭了蹭他的手背,叽叽叫了一声,吃不饱。 思及这里是在千尸谷,他就很是悬心吊胆,唯怕小孩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出意外。 揣着小鸭嘴兽在院里找了一圈,这个庭院看起来大,但是用十多分钟也就差不多逛完了,没找到人。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自从离开风瑶山,小孩不必每天往风瑶派报到,从那以后,他极少会离开他身边,像今天这样,清早醒来便找不见人的情况更是前所未有。 太反常了。 小鸭嘴兽啄啄他的手指,方棋心焦意乱的把它放到地上,“等会喂你。” 脚步匆匆的回到卧房一看,卧房空无一人,湖边没有,凉亭没有,花树林里仍是没有人。 方棋心跳越来越快,却也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轻举妄动,耐着性子回到卧房待了一会,坐不住,在屋里踱了两圈,随后走到厨房,开始做饭炒菜,分散注意力。熬好了粥,菜也炒出两盘,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方棋盛了三碗饭,坐在饭桌上,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一个人。 随后眼眶酸得厉害,方棋深吸一口气,这才真的慌了。 这个庭院就这么大,哪里都找不见他,小孩还能去哪里? 方棋发抖的右手攥住了发抖的左手,还能在哪里? 不在庭院里,就是在庭院外。而庭院之外是什么地方,是地狱啊! 想到这个可能性,方棋屁股上扎了刺一样,腾地跳了起来,小鸭嘴儿嘴上带着米粒看他,方棋几乎是用短跑冲刺的速度往门口跑去。 这种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怎么能让小孩一个人去面对?他才十岁啊!鸿元是他见过最懂事听话乖巧的小孩了,没有之一,虽然有时候黏人的厉害,可依然是他的心头宝。 方棋扶着木门的门闩,长长的呼吸,他几乎能想象的出来,门里门外,一线之隔,小孩在遭受怎样锥心的痛苦,他会不会哭?为什么别人只要循着旧人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按部就班的修炼,就能进阶晋级,偏偏鸿元这条路就是黑通通的,每一步都踩在荆棘刀尖上,充满了屈辱和鲜血? 方棋用力的拉开了木门,像是打开了一个小世界。 绵延到视野尽头之外的黑压压的天空,冷冷的俯视着这片空茫的大地,远处的山峰高得似乎能刺破天空,耳边传来尖锐的风的呼啸和呜咽声,院内的宁静和安详,院外令人屏息的犹如黑夜的乌云密布的暗空,形成了极为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没有惊天动地的嘶吼声,没有庞大而令人惊惧的魔兽。 黄沙土地上,背靠着他,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似是听到了开门声,男人唇畔勾起一抹笑容,他来了。 男人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容冷峻,遥遥的看着他。庭院里是个艳阳天,灼目灿烂的曙光透过门洞照耀进来,铺出一条光明而温暖的大道,直直的抵达他的脚底。 方棋双腿发软,撑着门框的手有点发抖,这人身上带着极为浓烈的侵略感和压倒性的气势,仿佛无处不在,隔着数米距离,就压得人大气不敢出。无形之间,竟然觉得这个人比前几日看到的长相粗陋的流炎兽更为可怕。 方棋吞了吞口水,心想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魔兽呢?鸿元呢?这个人是谁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起来好凶,不好惹。 方棋哐当一声又合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喘息,大脑一片混乱,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有点超出他的负荷。 才喘了几口气,后面一股力量推开,逼得他不得不往前走了几步,再一回头,庭院的木门被人推开了,男人举步进来,低头看他。 两人相差不过一米的距离,这人太高了,方棋不得不微微的扬起下巴看他。男人注视着他的眼神非常复杂,似是含着浓浓的柔情蜜意,却又不仅仅只有这些,还有一点其他的东西,黑暗和阴沉,不顾一qiē的毁miè诅咒,像是要拉着他下地狱一般,两人不死不休。 方棋不由自主的又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 男人比他高也比他宽,几乎遮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方棋侧了侧身体,歪头透过门洞往庭院外面看了看,对,他刚才没有看错,没有魔兽,没有小猴子,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个奇奇怪怪的人。 他为什么看着他? 方棋被盯得有点紧张,这么一个比他高比他壮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千万要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能一言不合就打架,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的…… 男人不说话,方棋憋了一会,干巴巴的打招呼道:“你、你好……” 男人低低的笑了出来,看他这样小,仰头看他,眼睛水盈盈的,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仿佛他稍微提高了声音说话,都会吓到了他。 男人放轻了声音,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棋心里想干你啥事,一边又没出息的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在找人……”他说:“他叫鸿元,是一个小孩,他不见了……我出来找找。” “哦,”男人反手合上了门,欺近一步,道:“你在找我。” 方棋:“……” 方棋哑了半天,心说这人看起来不苟言笑有点严sù,怎么比他还自来熟,性格和外表反差有点忒大了啊,谁找你啊……你是谁啊?! “不是你,是我们家丑猴儿,大概这么高,”方棋比了比自己的腰胯,道:“我继续去找了……拜拜。” 说完他绕过男人往前走,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他反而不觉得面对魔兽有多可怕了,将要错身而过的时候,手臂忽地被人抓住,方棋登时紧张起来,打架打架打架?他刚才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方棋被人牢牢的钳住手臂,几乎有点疼了,又不好意思挣扎,会显得很娘炮,只好咬牙忍着。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不适,男人有点抱歉的放轻了手劲,道:“抓疼你了。” 方棋仰头看他,他的身高在男性中也算得上是平均值往上了,可是男人长得是真高,他连他的下巴都不到,站在他面前,像一个中学生一样。 这个认知让方棋有点不大痛快,觉得自己低人一头了。 他并不喜欢跟太强势的人来往交流,尤其是男人,两人相差悬殊太大,当对方的侵犯力太强,超出他太多太多的时候,他会小心眼,忍不住的去羡慕去眼红,但是又有点怂,不敢再背后使坏,只会暗搓搓的憋屈,憋屈得会很难受…… 不等他再生出更多的感慨,男人手上用力,轻轻松松的把他扯进怀里。方棋眼疾手快的双手抵在胸前,隔开两人的距离,一脸的蒙圈,艾玛这人是谁啊,两个大男人!还是陌生的大男人搂搂抱抱像什么话?长得人模人样,怎么有毛病啊! 果然人无完人,方棋百忙之中窃喜了一下。 男人将他挡在身前的双手拉下,格在背后拢住双腕,顺势推他的后腰,更紧更近的揉进他的怀里,两人的皮肤紧紧相贴,贴得没有一丝空隙。 男人微微弯下了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以一种近于叹息的语气说:“是我,我是鸿元。” 方棋:“……………………” 怀里的身体明显更加僵硬了。 方棋用力挣脱出男人的桎梏,双手挣脱出来,推开了他。 鸿元叹了口气,放开了他,方棋惊得退了一大步,惊悚的看着他。 鸿元?开玩笑的吧?这人是鸿元?就算是骗子也该做好事前调查有点职业道德的好吗!你都快顶得上五个鸿元了,壮得像头熊!哪里像鸿元了?!鸿元才到他的屁股那么高啊! 看到他诧然失色的表情,男人扶了扶额头,暗道本来还心有不甘,但现下看来,之前做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有千尸谷继承修为,脱胎换骨,所以才长大的这个契机,仍然吓得他说不出话,仿佛随时都能转身就跑。若是在前几日便现出真身,只怕会吓得更厉害。 鸿元低低道:“我继承了修为。” 方棋断然道:“不可能!继承修为也只是褪毛而已!怎么还……变得……咦,等等。” 方棋大脑飞速转动,书中的鸿元要到十八岁才会来到千尸谷,才能继承修为,而因为他的到来,足足将时间提前了八年! 千尸谷继承修为,在书中绝对称得上是最大的转机了,所以……难道……是为了对应书中的时间线,硬是把十岁的鸿元拔苗助长,拔成十八岁的鸿元了?! 不会□□什么后遗症吧! 方棋愣愣的看着他,想从这张脸上找出来一分一毫熟悉的影子。 男人棱角分明,容貌极为冷峭严峻,寒气逼人,五官说不上多精致俊美,但他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却有一种常年身居高位的泰然自若和不怒而威。 方棋看向他的眼睛。 那真是一双漂亮到了极点的眼睛,眼廓眼形并没有多么的精巧,但仍然占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黑漆漆的眼神,瞳仁乌黑幽深,像是刻着日月光辉,十分传神。 方棋听说过这样一段话。一个人怎么叫好看?五官精致叫好看,风情万种是好看,气质和容貌的好看,都能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就算五官精美,但双目黯然无神,是绝对大大的减分的。一个人的神采大多数靠眼睛表达出来,这个人双眸幽暗,瞳仁亮到吓人,就算他五官一般,有这样一双可称得上是点睛之笔的眼睛,相貌也断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的相貌极具男人气味,并不输于眼睛。 方棋看了他半天,心思飘忽,不知多少次,他曾看着鸿元满脸毛毛,但是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的脸想象,能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他长大了会是怎样的天人之姿。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的? 方棋愣愣的问:“鸿、鸿元?” 男人眼底蕴着笑意,笑应了一声。 方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睡前还是小小的可人怜的小豆丁,在醒来之后就变成了……熊一样的男人。 想虽是这么想,但看着小孩变成了大熊,方棋简直以为他不是睡了一夜,而是睡过了十个春夏秋冬,不然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怎么解释?! 方棋还是想出去庭院外去看看,偷眼看了看他身后,问道:“你说是就是?我不信,有没有……证据?” 鸿元勾唇一笑,欺上前一步,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看他。方棋皱了皱眉,很是排斥这个动作,仿佛被人轻|薄调|戏了,然而不等他抗拒不满,一片阴影压来,柔软的嘴唇抵了上来,毫不客气的启开他的双唇,拖出他的舌头含住,重重的吮吸。 方棋舌根微麻,一下子僵在了原地,热血冲上脑袋,大脑变成了浆糊,什么也不能想,呆愣之中,男人舔了舔他的下唇,隐含着笑意的声音道:“我只喜欢你……算不算?” 风瑶山冷战结束,第一次平心静气的说话,小孩饮泣着说,我只喜欢你。 两相交叠,重合。 方棋愣愣的看着他,久久无法回神。 他穿书的方式可能非常不对,风瑶山剧情崩了就崩了,冒出来一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会洗牌的神他也认了,试炼大会的剧情崩了也是喜大普奔,但是……鸿元的这个人设……怎么也崩了…… 他养孩子,到底哪里养错了? 53.侵略 方棋傻着眼看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围凝滞的气氛让人窒息,方棋骇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这时鸿元上前一步,他登时直觉的想要后退,还未动作便被人扣住了肩胛骨,男人低头看他,单手将因为匆忙跑动而凌乱的外衣整理好,又探向他的后颈,把衣领折叠整齐,道:“衣服穿成这样?” 方棋忙推开他的手,自己拢了拢。 男人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眼眸有点危险。方棋看看左边,娇花艳美,又看看右边,草木繁茂。他眼神飘忽,目无焦点,不自在的说:“站在这里做什么……我有点累,回去吧?” 鸿元看他一副心无定所的模样,到底没有逼得太紧,无奈道:“好。” 说完拉住了他的手,径自往前走去。 方棋愣愣的低头看了看,与以往的触感不同,小孩的手是柔软而纤弱的,男人手掌宽厚而温热,手指修长,把他整只手都包住了。 方棋本来只觉得他高大,对两人的差距没有太分明的概念。但现在,单单是看男人的手便比他大出足足一大圈,想必体形也是大了一大圈。 有种一夜之间,两人身份彻底颠倒了过来的感觉。 直愣愣的被拉出好远才想起来甩开,结果不等他开始甩,已然到了卧房门外,鸿元自然而然的放开了他的手,推开房门,让他先进。 方棋看了他一眼,同手同脚的走进屋里,在桌边找了张板凳坐下。男人在他对面落座,视线始终黏在他身上。 方棋干巴巴的看着桌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到现在大脑还都是混乱无序的。对着小孩的时候,由他掌控着主导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太多。待到面前坐了个男人,他又从主动变成了被动,气势上无端低了一大截不说,这人长相和气质对于他而言都像是个陌生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鸿元成神,没人比他更高兴,可平白也生出许多疑问来。 这剧情线乱的可谓是一塌糊涂,说难听点,完全是生拉硬拽生拼硬凑过来的,后面的情节更是单薄苍白到可怕。 他来到这里大半年的时间,除了前期在风瑶山的情节还算丰满,后面的试炼大会是直接跳过,好不容易到了万兽森林,遇到流炎兽,以为是噩梦重演,虽然心有惊惧,但也觉得情有可原。 结果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千尸谷。 走一步算一步,既来之则安之,其他事先抛在脑后。开始为小孩怎么才能闯过魔兽洗礼这一重重关卡,谁知一夜过后…… 居然已经结束了?! e、excuseme? 这个剧情……太顺lì了吧!原来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好歹做做样子,到了现在,好家伙,索性雷也不打了,雨点更是没有,剧情顺lì到了让他觉得诡异的地步! 这么容易就能成神!成的还叫神吗?! 对面男人皱眉看他脸色变来变去,指尖轻轻地敲叩桌面,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方棋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低头避开他的视线,看桌面,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怎么坐怎么不舒服,挪了挪神体,才问道:“我在想,你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鸿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慌不忙的反问道:“你想慢一些?” 怎么可能!方棋微怒看他,“我没有这么想过。”他脑子里装了什么啊? 鸿元轻笑一声,没说话,享受的看着他。方棋受不了沉默,本能的想说话来打破尴尬,问出了他好奇已久也担忧已久的问题。 “是不是很难熬?”方棋低低的说:“你怎么没有喊我,我可以陪着你去的。” 男人许久没有说话,方棋抬头看了好几次,心跳慢了半拍,男人的眼神烫到吓人,盯在身上又烫又热,像是烟熏火烤一样的不自在。 鸿元忽地一笑,他不常笑,偶尔笑起来有一些不自然,却又尤其好看,似春雪消融,繁花满枝头。 他不做赔本生意。但留在这里,留下这个人,是他做过的最物超所值的一件事。 方棋看他突然笑出来,略呆了一呆,忽然鸿元直起身,朝他走来。 方棋不明所以仰头看他,鸿元一手箍住他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方棋莫名其妙的站起来,奇怪道:“怎么了?” 男人矮身摸了摸凳面,方棋也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追问道:“你做什么?” 鸿元轻声道:“我看上面是不是有刺。” “???”方棋一脸问号,“什么?” 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按回原位,鸿元道:“不然你怎么总是坐不住?” 方棋刚坐下就开始乱抖的腿猛地停了,手脚都僵硬起来,屁股黏在凳子上不好意思再动,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的坐着。 鸿元笑了一声,却没有再回到原位,而是站在他身后,弯下腰来,双手撑在桌上,将人虚虚的拢在怀里。 充满了侵略性的气息从头到脚罩了下来,方棋浑身发毛,往左看,左边横着手臂,往右看,右边横着手臂。往前看,前面是桌子,而后面的是男人的胸膛,整个人被困在这小小的方圆里。 方棋艰难的从里面转了个身,有些抗拒不满的仰起头,尚未说话,便看到男人居高临下看他,矮身又要吻上来。方棋激灵抖了一下,小孩亲也就算了,孩子年龄小黏人也正常,你都这么大了还亲什么亲啊?! 双手当即撑在他胸膛上,背靠桌沿止住他的动作,别过脸道:“你,离我远点。” 鸿元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问他:“为什么?” 方棋道:“你,压到我了。” 男人道:“有吗。” 当然有!方棋没有对视他的眼睛,两人离得这么近,他的呼吸几乎就吐在耳边,吹得浑身难受,空气都变得局促逼仄起来,压得他心口闷闷的。 方棋没回答,手上用力将他推开,鸿元顺势起身,放过了他。 方棋舒了口气,飞快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离他数米远。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他快晕了,两人单处太煎熬人了,偏偏千尸谷除了小鸭嘴儿就他们两个,一天天真这么下去,想想都累啊! 方棋干咳一声,在原地绕了个圈,默默的走到床边收拾东西,才拿出来几件衣裳,后背贴过来一个人,鸿元按住他的手,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方棋眨了眨眼睛,道:“不是离开千尸谷吗?” 男人蹙眉不语,方棋解释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已经完全继承了修为了吧?我记得……我听说……千尸谷失去魔兽精魄,结界也失效了,很快就会塌了。” 说完他想拿开手,反被按得更紧,鸿元平静问道:“你喜不喜欢这里?” 方棋愣了愣,看了看四周和门外,道:“还……行吧,喜欢,风景很好。” 鸿元放开他道:“那就不会塌,你安心住着。” 方棋呆了一呆,安心住是什么意思?住在这里吗?不走了吗?! 为什么不会塌!方棋凌乱无比,为什么又跟书里的不一样! 鸿元一样一样的将衣裳放了回去,方棋靠在窗边,表情哀怨,想问纳尼怎么修炼?又想起来鸿元在哪里都能修炼,在书中之所以跑进万兽神殿,纯属无奈之举,是因为被修真界的修士追杀,迫不得已才会如此。 而今日的情景看来,好像并没有追杀的人马。 太可怕了……就算这样千尸谷也不能不塌啊!书里明明就塌了……求塌! 方棋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和千尸谷这么较真,明明万兽神殿也无人往来,还有凶猛的魔兽。千尸谷同样的与世隔绝,还没有魔兽袭人,没有生命危险,两者其实差不太多……怎么在万兽森林可以,千尸谷就难以接受? 因为他的预期是和小鸿元在一起啊,方棋一脸哀怨,还因为大鸿元的眼神太烫人心神,他必须想点什么才不紧张…… 方棋眼巴巴的问:“不能出去吗?” 鸿元道:“你想去哪里?” 想去哪里?方棋转了转眼珠,其实他也没有具体的位置,修真界的地名他大多都不认识,也就知道个千尸谷和风瑶山,以及沿路走来的那几座小城市,倒真不知道去哪里。 方棋道:“去有人的地方啊……” 男人黑眸无波无澜,垂下眼睫道:“再等等吧。” 方棋有些失望,道:“要等多久?” 鸿元笑道:“这要看你了。” 等到把你完完全全的抓在手里,等到你乖巧听话,等到你离不开我的时候。 “看我什么?”方棋一脸蒙圈,但这回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说话了。 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方棋懒得再跟他打太极,点点头道:“随便吧。” 然后越过鸿元走出门外,既然已经继承了修为,那现在值得让他不安忧虑的大事基本没了,试炼大会结束了,也不用担心会成为魔兽的诱饵,算是苦尽甘来,虽然这个苦没有吃多少,甘又来的太快。 鸿元默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情之间看不出情xù。 方棋往厨房走,才走到厨房外,便看到小鸭嘴儿抱着桌子腿一脸颓色,两个大人都不在旁边,桌腿太滑桌子也高,它又爬不上去,饿得眼花也吃不着饭,觉得自己快饿断气了。 方棋将将走过来,小鸭嘴儿顺着他的腿往上爬,听到腰部使劲用脑袋蹭他的手,可怜巴巴的叽叽叫。 挠了挠它的下巴,方棋给它盛了点饭,小鸭嘴儿也不嫌没菜没肉了,小鸡啄米一样啄饭。方棋摸了摸嘴唇,蓦然想起之前不久的那个吻。男人吸吮的力道太大了,现在他的舌头还麻得很。 决计不是心血来潮,他表xiàn得真自然。方才在卧房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手快,鸿元就再次亲上来了。 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亲? 十八岁了,又不是十岁,也该通人|事了吧。 鸿元姗姗来迟的走过来,一眼看到一大一小面前摆着一碗白粥,触手一摸瓷碗,果不其然冰凉一片,是凉粥。 方棋捧着粥仰头看他,眼中有些不解,鸿元叹了口气,从他手里夺过来粥碗,“等我一会。” 随后连饭带菜端进厨房里,重新过了一遍热,才又端了出来,道:“吃吧。” 方棋看着热饭热菜,埋着头不说话,使着劲吃饭。 他不太擅长怎么和这么鸿元相处,唠嗑也不知道唠什么,相对待在一起又有些尴尬。草草的扒了几口饭,小声的说一声饱了,撂了碗就走了。 小鸭嘴儿饭吃了一半,一看方棋起身,急得不得了,吱吱叫着挽留他,方棋头也不回的走了,小鸭嘴儿哭丧着大嘴巴看看方棋离开的背影,又畏怯的看了一眼大大大王,急急忙忙的想拖着自己的碗跑。 鸿元看也没看它,低声道:“安静。” 小鸭嘴儿跑了半米的爪子停下来,不敢走也不敢再回来,委屈的舔饭。 方棋倒背着手在庭院里转来转去,昨日醒来,满心满腔装着的都是鸿元……小鸿元的事,没有心思注意别的,现在才有心思看看两位超级大能的故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的遗居相当的简朴,房屋不多,多是青竹为壁,白石铺地,清爽又雅致,但是也极为的耗功夫。 房子里只发现了一间卧房,许是顾念千尸谷不会有外客来访,所以没有客堂和客房。卧房就是他醒来的地方,方棋站在门口打量了片刻,卧房有一个很大的窗户,用细细的青竹穿成了卷竹帘,千尸谷没有秋冬,温度一直适宜而暖和,甚至有时会有点热,竹屋看起来睡起来,就很凉快。 目光上移,方棋凑近了看看,才发现门口上头有一张小小的牌匾,毫不醒目显眼,上面刻着几个飘逸清隽的小字,娟秀温婉,像是女子的手笔,上书桃源居。 好奇微微一笑,桃源居,果不其然是当做世外桃源来住的? 卧房旁边有一间巨大的房屋,推开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面墙壁摆着的巨大而高耸的书架,上面垒满了书籍和功法。 书房? 然而再仔细看,方棋才发觉其实用藏宝室来称呼更为合适一些。 藏宝室比卧房要大出来好几倍,四面墙上是书类,屋中央则堆满了法宝灵器,摆放的极不规律,一看就是胡乱放的。 方棋蹲下来看了看,这些灵器外观厚重,即便是他这个不懂行的也能看出来个个都不是凡物,在地上翻了翻,大多数他不认识,但少许风格鲜明的他有一点印象。 太上杵,约有小臂大小,像一把小锤子,看似毫不起眼。但若是灌足真气,力逾千钧,一杵子砸下去,无异于砸下一座小山峰。 通天令,召唤妖妖鬼鬼,是魔修追求的珍宝。 …… 很快方棋被一条白绫夺去了注意力。白绫叫百魂绫,洁白赛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灵霄神女的贴身灵器。方棋拿在手里看了看,轻飘飘的恍若无物,约有两米多长,但质地极轻极薄,团在一起握在手里,一只手也抓得过来。 这白绫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坚韧无比,软时似丝绸,硬时似寒铁,传闻灵霄神女使一手白绫使得出神入化,且白绫好看,适用于女子,斗起法来也极为的飘逸漂亮。 方棋将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白绫慎而重之的收了起来,随后目光落在白绫下面的剑上。 这两件宝物放在一起。白绫是灵霄神女的爱物,这把剑,应该就是长淮剑神的佩剑。 方棋拿在手里看了看,手感极重,表面看着古朴无光,剑鞘上雕着一个奇怪的八卦图案,方棋左手抓剑鞘,右手扶住剑柄,想拔|出|来看看剑神的剑,使出了吃奶的劲……居然拉不开! 方棋:“……” “危险,别动,”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从他手里取过剑来,“给我。” 方棋回头一看,鸿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54.同床 鸿元一手执剑,那剑又沉又重,他拿着倒是轻轻松松。 “这是父亲的昆仑剑。” 方棋应了一声,表示知道。长淮剑神修的是剑道,又是顶尖的剑神大能,他的佩剑自然不同凡响。这昆仑剑是修真界数得上前五的好剑,据说是由十阶九天玄兽的脊椎骨与极品玄铁炼制融合而成。九天玄兽体型笨重,动作也不灵活,好在有极为坚硬的防护外甲,而这把剑便是取用九天玄兽最坚固的脊椎骨。 九天玄兽长约十数米,脊椎骨也有数米之长,硬是炼造精缩成了这样小的一把剑。 这把剑锋利非常,戾气极重,人挑剑,剑也挑人,非得是剑圣以上的大能修士才能拔得出剑。昆仑剑斩妖除魔,几乎能横劈山河,毫不夸张的说,拔剑而出时闪出的剑光,都堪比最锋锐的匕首。削铁如泥,更遑论夺人首级。 百魂绫和昆仑剑这样世所罕见的宝物,居然被这么随随便便的扔在地上。 鸿元握着剑,侧头看他,笑问道:“想看?” 方棋摸了摸剑鞘,说不好奇是假的,但鸿元这牛皮吹得有点大发了啊…… 这边还没想完,手臂被人扯了一下,男人将他拉到身后,随即空气中响起一道轻微的金属声响,剑鞘剑柄缓缓的拉动开来,方棋瞪大了眼睛,“小心!” “别怕,不会有事。”鸿元沉沉一笑,腾出左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单手将昆仑剑横陈过来,一道白茫茫的锃亮的剑光从眼前晃过,白光穿刺过墙边的书架,直冲冲的撞到墙壁上,只听咻咻两声,在墙壁刻出一道半寸深的浅沟。 男人的方向和势头拿捏得极准,剑光正好穿过书架的缝隙,将完整的书架,从外到里,齐齐整整的切成了两半,却没有伤书分毫。 因为速度太快,书架连晃都没晃一下,若不是看到背后的墙沟,几乎要以为方才的事是错觉。 “好厉害的剑!”方棋吓了一跳,一惊一乍道。 不曾料到所谓的一道剑光,居然威势强到如此地步,若真是用剑比试,又是怎样的盛况?! 威力这样霸道的一把剑,平常人多看一看都会觉得不适,鸿元随意的握在手里,递到他眼前,示意他随便看。 剑身是银色,却泛着黑光,刃如秋霜,寒光凛凛,耳边似乎有刺耳厚重的铁马金戈声,又像是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的声音。他站在鸿元背后,居然仍能感受到冰凉的寒气,像是冬日里浮在湖面上的冰。 方棋就着他的手摸了摸剑柄,心里依稀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但注意力被昆仑剑夺了大半,一时半刻来不及细想。他伸手握住剑柄,想拿过来看看。 昆仑剑煞气极重,男人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剑柄,低声道:“你不能动。” 只能看不能拿,很快便失了兴趣,地上还有无数珍宝,方棋低下头看别的。 鸿元无奈他的三分钟热度,归剑入鞘,往前走了几步,同时将剑举得极高,放到了书架的最上层。 方棋有点囧,他这个行为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像是家长怕小孩碰到什么危险用品,所以放高一点,免得被无意间碰到。 看鸿元转过身来,方棋眼神凝住,心里忽地咯噔了一声,终于发现从刚才开始,无名生出来的违和感是什么。 他刚才拔剑仅仅是随手一试,鸿元……他虽然继承了修为,但想要将元丹修为炼为己用,至少需要三千年的时间!以他现在的修为,怎么可能拔|得|出来这把剑?! 除非修为已经到了成圣级别! 怎么可能?! 额头开始觅出冷汗,方棋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出神。 “这么喜欢我?”鸿元缓步走来,低低笑道。 方棋被打断了思路,皱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鸿元道:“你一直看我。” 方棋噎了一下,实在难以理解他骨骼清奇的脑回路。心绪越来越纷乱,脑海里滚动的信息庞大而繁杂,方棋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外面走去。 找了棵树蹲在树底下,望着一簇一簇的粉白花朵发呆,蓦地无所适从起来。 他不属于这里。 过去的一件一件不对劲、失常的事情放大了数倍,在脑子里转啊转,不容他再有丝毫回避。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在风瑶后山的山洞,那个奇怪的声音是谁,为什么特地留下委托他来照顾鸿元的信息?还有……碎裂成齑粉,消融无踪的顶级传音石,风瑶后山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东西?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背后操纵,是谁? 是书里人还书外人? 其次是小鸭嘴兽,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就知道吃和玩,还有点怂包,但这也不能掩饰风瑶山恶鬼,即便是中级修士都无能为力,却对它避如蛇蝎。 而这么一个看起来开了很大外挂的小家伙,为什么会对当时还是稚弱无力的孩童的鸿元畏如猛兽。 秋玲五人的死,风瑶派惨遭灭门,屠杀风瑶派的凶手是何方神圣。还有最重要的……本来应该横在男主面前,试炼大会魔兽诱饵,千尸谷继承修为的两座挡路的大山! 两座大山都悄无声息的铲平了! 方棋突然浑身发冷,其实如果较起真来,细细一算,符合原著的剧情实在是少得可怜。只有在风瑶山前期的那一截,再往后来,可曾还碰到过《成神》里其他不可缺少的关键人物? 方棋眼神有些茫然,仔细的回想,没有,什么都没有。 莫不是他带着先入为主的这个有色眼镜看待世界,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是《成神》,实则并不是? 那这里是哪里? 那这大半年来,日日夜夜,经历的一点一滴,又算什么? 方棋不敢深想,在风瑶山的时候,他就经常无缘无故的被泼一脸的迷雾。从小鸭嘴兽,到柳春云上山,到后山无鬼……总有一种两只脚都踩在重重迷雾里,找不清方向,任人宰割的感觉。 到了现如今……只不过是把这样的感受,加深到了极致罢了。 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方棋想,是他凭空臆想出来的? 或者……或者他穿的不是《成神》,是一部悬疑! 方棋:“……” 方棋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这时候裤腿有点痒痒的,低头一看,小鸭嘴兽蹭到了他的脚下,围着他脚腕转圈,最后坐到他的鞋面上。 方棋把它抓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又扁又长的鸭子嘴,乌黑无辜的小黑豆眼,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你是谁。”方棋审问他。 小家伙咕叽一声,啄啄他的手,又举爪拍了拍自己的大嘴,表示我是鸭子嘴啊! 方棋突然烦了起来,一边重复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whoareyou,whoareyou,whoareyou,一边在它身上乱搓,捏得它乱闹乱叫地蹬腿。 小鸭嘴儿在他手里挣扎,四仰朝天,爪子乱蹬,余光看到了什么,忽然吱吱吱叫了起来,头一回见到了煞星像是见到了救星,使劲朝来人伸爪。 来人在他眼前驻足。 鸿元握住他的手,将小鸭嘴兽解救了出来,扔到地上,小鸭嘴儿登时炸起全身的毛,撅着屁股,像一只受惊的小鸡崽飞快的蹿走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鸿元弯腰看他,深深的皱起了眉,道:“起来。” 方棋没动,抬头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眼底晃过了浓浓的迷茫。 他是真的吗…… 鸿元是不是真的? 方棋不敢把他像小鸭嘴儿一样捏来搓去,喃喃道:“你是不是鸿元?” 男人半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按到自己脸颊上,方棋心思恍惚一下,手下的皮肤和来人的呼吸都这么的温热而真实……怎么会是假的。 “我是鸿元,”男人说。 方棋定睛看他,随后听到他补上后半句,“也是你男人。” 方棋:“………………” 气氛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方棋毫无防备出了戏,抽回手来,毫不客气的用力推了一把鸿元的胸膛,不料他一腿站着,身形仍是很稳,没摔倒。 方棋幽幽道:“你给我滚,我是你祖宗。” 鸿元从善如流道:“小祖宗。” 方棋:“……”这话没法说了。 心里藏着事,直到傍晚仍有些打不起精神,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反正鸿元已经长大了,也没人追杀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护送鸿元成神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到了这一步境地,好像……已经没有下一个目的地了。是时候功成身退,我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的离开了。 可为什么还没人来接他? 手边放了几盘点心,拿了一块荷叶凉糕吃,为什么还没人来接他? 另一方面又心有不甘,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的受人摆布? 方棋像一个沉思的哲学家,坐在饭桌上一边思考一边等吃饭,吃完了手里的在桌边摸摸摸,什么也没摸着,扭头一看,点心没了,多了一个人在身旁。 鸿元面露不悦道:“一会还吃不吃饭?” 到了黄昏时分,天色黑了一半,桌边点了红烛,几道凉菜热菜依次端上桌,男人敲了敲他那边的桌角,道:“吃饭。” 方棋有气无力的接过粥碗,道:“哦。” 顺其自然吧……方棋想,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切实际的,又有什么用呢。 他从始至终都是被动的,根本没得选。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鸿元眉头越锁越深,等吃完了东西,便走到他身边道:“跟我来。” 说着拉起他起身。 方棋放下碗,哎哎道:“干嘛去啊?” 鸿元侧首道:“有事需要你帮忙。” 方棋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啊? 到了小圆湖边,这才看到湖岸上堆着的东西,不知道鸿元从哪里翻出来这一大堆彩色纱灯,质地柔软,颜色鲜艳,非常漂亮。 小鸭嘴兽远远地跟着两人的脚步蹭过来,看到圆圆的东西就两眼发光,从脚边偷了一个就滚着往远处跑,被方棋眼疾手快的抓了回来。 “别乱动!动坏了怎么办?” 他总觉得桃源居,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用的东西,看似平凡实则都并非凡物,哪儿能就这么让它当玩具给糟蹋了。 小鸭嘴儿往地上一躺,颤着四个爪举向天空,尾巴瘫在地上,只有尾巴尖一点一点的摇,摆明了不乐意不服。 方棋把它踢到一边躺着去别碍事,鸿元难得的主动指派了事情给他做,道:“你点灯,我来挂。” 方棋眯眼往前一看,才看到通往湖心凉亭的长廊水桥上,两边分别挂着一条细不可查的细绳。 “挂这个干嘛啊,”方棋拿出来火折子,小心的探进纱灯,点燃里面的小蜡烛,点亮一个,举手,男人自然而然的很快接过。 “好看。”鸿元应道。 他一个一个的点灯,鸿元一个一个的挂好。他个子高,不用板凳也能够得到高处的细绳,两人分工合作,十分默契,速度极快。 “喜不喜欢?” “有风。” “不会经常换,这是海明灯,一支可燃三年。” “……不贵。” “真的不贵。” “点你的,还有很多。” …… 看他被哄得乖乖的点灯,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来,忙着手里的还要应付他的对话,其他的都放在一边,表情有点不情愿,但是又很专心,但总算没有下午时的心事重重了。 夜深了,坐在凉亭里,夜空繁星如钻,地面月色融融,如水如银。湖里倒映着万千星辰和一弧弯月,以及长长的水桥两侧悬挂的红色纱灯,映在水里显得既绚丽又旖旎,美得有些不真实。 “真好看。”方棋撑着白玉石桌,由衷赞美。 男人眉梢溢出一抹笑意,看他搭在桌上的手,衬着桌面的颜色,瞳色加深几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做什么都不会被打扰。 那人看着湖面发呆,不知想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来,道:“你不觉得还缺点什么吗?” “嗯?” 方棋断然道:“缺怀抱琵琶的青楼女子,缺弹琴唱曲的,唱十八|摸!太安静了,回去睡觉。” “……” 回到卧房里,鸿元走到角落里,擦拭着琴台书案,一边想十八|摸是什么歌曲。方棋则是进门喝了口水,反身就往床上爬。 鸿元深知他性格,不言不语将存zài感降到了最低,这人说迟钝实则很敏感,他若提前上床,这人八成会察觉到不妥,推三阻四的睡地上。但说敏感实则又很迟钝,趁他现在想不了那么多,骗上床再说。 耐着性子等他爬上去,习惯性的躺在床铺里面,在外面给他留出来半张床。 鸿元才缓步过去。 方棋左腿曲起,右腿搭在左腿上,做了个跷二郎腿的姿势。蓦然床侧一沉,一大片阴影罩过来,方棋木木的侧头看向床侧的人影,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 事发突然,他忘了桃源居只有一间卧房一张床,今晚要跟大鸿元睡啊! 方棋一脸恍惚,整个人都不好了,下午的时候天南地北想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想想眼前的处境,怎么就没想到添一张床呢! 想到小孩之前的黏人劲,又想起早上的亲吻,方棋浑身毛毛的坐起来,两边为难。出去睡显得小气,不出去……总觉得不安全。 他睡在里面,要下床可以从床脚或是从男人身上跨过去,想了片刻,方棋还是往床脚那边溜去,只是没到床中央,就被人拽了回来。男人躺在床上,一副恣意自在的姿态,问道:“你做什么去?” 说不敢跟你睡太怂了…… 方棋道:“我去喝水。” “撒谎,又想分床睡?”鸿元温柔而强势的把人按回床上,支起半边身体道:“不行。” 方棋囧了一脸,拜托不要用分床睡来形容好吗?虽然就分床睡是他早先提出来的,但当时是一个大人对着小孩说,情理上都没有什么问题。当两个人都是成年人的时候……再说分床就有很大的问题了啊! 男人的手掌覆在他胸腹上,没用多大力气,但就是起不来。 方棋尴尬的往里面挪了挪,由小及大,再联想今早,他可不信男人今晚会老老实实的睡。 果不其然,他往里挪了一寸,男人就跟上来一寸。手从胸腹往下滑,方棋警惕的抓住他乱动的手,冷声道:“你别乱动。” 低沉喑哑的声音道:“好。” 方棋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你把手拿开,随后腰下突然又伸过来一只手,手掌贴住他的后背一撑,将平躺的人撑成了正对着他的侧卧,继而用力箍住他的腰,往身前推来,扣在怀里。 “我没动,”男人道:“是你投怀送抱。” 方棋:“…………” 以前是小孩往他怀里钻,现在反了过来,这么大的个子也钻不进他怀里,换成用力将他往他怀里揉,力道极大,两人皮肤紧紧相贴,呼吸交织,不等方棋回过味来,温热的嘴唇从他的锁骨密密实实的吻了上来。 方棋懵了几秒,脸涨得通红,头都快炸了。 这些行为在孩子做来,有时候就很有点过了,谁家的小孩成天要摸要亲?但顾念他成长背景总是颇多纵容放任,心想等大了就会收敛了……谁知道长大不是一点一点长的!根本没来得及板他这些臭毛病!这些行为换成成人来做,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情|色意味都太浓烈了! 方棋挣了挣,没挣开,侧过脸喘着粗气道:“鸿元,你听我说。” 男人顿下动作,脸埋在他的脖颈里,一副你说我听的态度。 方棋认真道:“我是个正常男人,男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你继续这样……你会被……”方棋到底拿捏住了分寸,没说的太露骨,换了个措辞道:“你会被太阳的我跟你讲。” 55.上车 男人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俯在他身上闷闷的笑了起来,“你真是……” 方棋黑了脸,这笑声怎么听怎么有点阴阳怪气,有那么点小看人的滋味在里头。感觉到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方棋没好气道:“你笑个屁啊笑!起来!” 鸿元炽热的呼吸吐在他的脖颈,低低道:“笑你天真。” “……”方棋握了握拳,用力把他往旁边掀,“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你故意找事呢吧?!” 鸿元充耳不闻,眼瞳越发幽深,双手交叉在他身后穿过,身体微微抬高了几分,大掌在后背摸索滑动,沿着脊柱的曲线缓缓向下,在臀部流连。轻轻撩动搔弄的感觉让方棋皮肤上起了一颗一颗的小疙瘩,没来得及发出不满。随即眼前画面一转,鸿元翻过身来,重新把他按回仰躺的姿势,整具身体覆盖上来,从头到脚,严严密密的盖住了他。 方棋呆了呆,顷刻之间脸色涨得通红,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胯骨处硬而热的贴着一个东西,那玩意儿从他的腰一直到大腿,长度惊人,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粗硬而有力的跳动,充满了蠢蠢欲动和勃勃生机。 方棋心里一千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带起一片黄沙飞扬,头顶春雷一声响,在耳边轰隆隆的炸开,炸得他人仰马翻,木头人一样盯着鸿元,久久无法言语。 他他他他他勃|起了!!! 不等他从这道雷里回过神来,更大的一个响雷朝他噼里啪啦的劈过来,揉捏他臀部的手移上前来。男人压在他身上,又沉又重,两人身体本就因为重量而严丝密缝的贴合着。那只手几乎是挤着插|进两人身体中间,隔着衣服捏住了那柔软脆弱的部位,在男人的挑|逗和拨|弄下慢慢挺立。 “你硬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三分愉悦的提醒。 “我……”方棋呛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太多惊天霹雳,一道接着一道劈下来,不给他丝毫喘息反应的时间,劈得他头昏目眩,抓不住重点。 方棋吐出一个字,倏然反应过来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手脚并用的胡踢乱打,“你这个流氓!你冲我发|情!大逆不道……下去……别捏!” “不听话,”男人沙哑的作出评价,用力挣扎的双手很快被交叠着压到头顶,鸿元单腿压住了他不老实的踢打,死死地固定压制。方棋胸膛剧烈的鼓动起伏着,眼梢因为太过用力而染上微红,又气又恼,明明拼尽全力的挣动,对男人来说无异于螳臂当车,一点作用也没有,被如此轻yì简单的控zhì住,真是气恼又挫败。同样都是男人,怎么力气差这样多。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他,眼神温柔纵容,像是在看小孩子不听话撒娇一般。 粗长带有薄茧的手指扯开他的外衣,沿着亵裤探进去,带着几分嚣张得意的先在小腹抚摸压动,拨开不甚茂密的毛发摩挲下面的肌肤,明明近在分寸,偏不碰触关键部位。方棋眼睛瞪得极大,快|感袭来,说不出是排斥还是想要,被人铺在身下仔仔细细的审视打量,男人盯着他的脸,纤毫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方棋因为紧张全身都僵硬紧绷起来,急促的呼吸着,“你放开我听见没有……什么人啊!出去!出去出去!” 那双作弄人的人像是故意与他作对,手指在滑到大腿根,在敏感娇嫩的皮肤搓掐,极缓极慢的向上,方棋瞳孔紧缩,颤着嗓子说:“你敢……你敢!” 鸿元低低的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圈住他已然有些硬挺起来的部位,用手掌比量了一下性|器的大小,调笑道:“真是小巧。” 小巧…… 我日你仙人板板!什么意思啊?!小?笑话!男人是看大小的吗,是技巧!技巧懂不懂?! 方棋眼前发黑,一口气憋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嘴唇张合,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眼神毫不饶人,凶狠的瞪他。 男人看到他小狼狗一样的表情,笑着俯身上去含着了他的鼻尖,带着几分诱哄和安抚的语气,“再小我也喜欢。” 方棋一口血差点没喷他一脸,他……他那是正常尺寸好吗?!!!虽不比其他人雄伟,但决计不至于到了……小巧的地步,毕竟身高摆在这里,他只差几厘米就到一米八了OK? 方棋只觉得鼻子囫囵整个被男人包覆住,在鼻根和鼻头舔舐含吻。 如果感冒就好了……擤他一脸鼻涕,看尼玛还敢不敢乱来! 【和谐,详见作者有话说。】 方棋脸色茫然,连续的打击让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也看不出男人曲折深藏的心思。 他有病吗……吃那个…… 想起前段时间在小镇的客栈里,他在洗澡,这混蛋借机行凶,三两脚把他踩硬了……说什么你的给我我的给我,真是自作多情,谁要跟你换?!谁稀罕你那个!! 混沌的意识里勉强腾出来一小分清醒,是巧合吗? 一点一点的舔舐干净手心的液体,方棋麻木的挣了挣,以为这就是结束,以一种万念俱灰的语气道:“你满意了吧,放开我。” 鸿元轻笑一声,扣着他的腰挺了挺胯部,火热坚韧的东西戳进他的双腿中间,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戳刺会|阴,手指从腰滑到臀部,沿着股缝仔细的描绘,其意不言而喻。 方棋脸色大变,“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我说最后一遍,你别碰我!!” 鸿元听而不闻,作恶的手大力揉掐他的臀部,捏起一大块臀肉又松开,随后朝更敏感的地方探去。 方棋惊恐的夹住屁股,手腕仍然被人牢牢地压制,手抽不出来,腿也没自由,眼看‘贞操’不保,方棋急中生智,索性屁股上用力,将男人的手坐在屁股底下,不让他乱动。 “你变态!”方棋喃喃道:“你敢碰我!我阉了你……” 怀里的人眼眸濡湿,鼻头红彤彤的,凶巴巴的瞪他,因为紧张恐惧而颤动不已。 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抽出手来,暂时放过了他,转而拉着他的手往身下来,哄道:“摸摸它,乖。” 方棋用力往反方向缩手,男人不容他闪避,带着一丝强制意味的引导他去触碰。方棋失神无措的看着鸿元,待摸到那个东西,眼角更红了,长度没摸出来,但真的……好硬好粗,怪不得说他小…… “大变态!”方棋恶狠狠的骂。 被诱哄着摸动性|器,想到之前他就是想用这个玩意儿觊觎他的屁股,单是想一想方棋就警铃大作,难以接受,一点不肯好好合作的抽手,“我不摸!你听到没有,你知不知道尊重别人!我捏了啊!我给你捏软了你信不信?!” “你试试。”男人语气有一点狠。他真是不乖,但就算没什么技巧的,甚至是被他强行,被动的握住碰触,就已经难以忍受,呼吸越发粗重,几度失控,直想不管不顾,冲进他身体里撞击,听他无力的哭叫。 方棋恨得磨牙,无计可施又不想坐以待毙,索性拼命抬起上身,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想把他咬得清醒过来,最好把毛茸茸的小猴子还给他! 年轻男人的肌肉精实坚硬,弥着轻|薄的汗水,味道有点咸腥。肌肉坚实又硬邦邦的,方棋几次都咬不住,急得想哭。 看到他眼角挂着的被欺负出来的水光,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怀里的人明明没有任何可以和他抗衡的力量,只要他想,现在就能得到他……他却一退再退。 鸿元看着他半哭不哭的脸,比哭出来更招人心疼,男人眼底越发深邃,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叹气,将他的手压到身侧,趴在他身上,缓解凶猛的欲|望。 方棋皱眉看向男人的侧脸,没有让开,也没有下一步动作,方棋抽了抽手,这回轻yì的抽了出来,当即半刻不耽误的用力推他,“你起来!有完没完了,起来起来起来!鸿元?姓鸿的!” 男人埋在他的脖颈里,用力的呼吸,“不要喊我。” 方棋愣了一愣,随后感到耳垂被含住舔吻,男人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控zhì不住。” 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失控。 方棋登时一动不敢再动,话也没有胆量说,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体都麻了半边,蓄势待发硬挺的部位才慢慢蛰伏了回去,体积仍是想当的有分量。方棋麻着腿看他,依然不动,怕好不容易降服下去的**再次死而复燃。 “今天不碰你,”鸿元长舒一口气,低低的道:“你也别招我。” 他哪里还敢说别的,不招不招,招不起啊!方棋毛骨悚然的想往外爬,将有动作,便被扣住了腰,男人的声音重又变得沙哑,道:“我不是说了别招我?” 方棋都快哭了,摆手道:“我没招你啊!我这不是想有多远离你多远吗!” 鸿元道:“不用,你别动。” “……”方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躺在床上,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昨天还是乖巧听话的小豆丁,贴心的穿鞋喂水,今天就变成了臭流氓!明明那么纯洁的小孩怎么会变得这么……淫|乱无耻!别人家的家长都在操心孩子的作业和营养跟不跟得上,他在操心自己会不会被|日……妈了个巴子!到底哪里不对?!他只是看了一本书而已啊!而且只看完了憋屈的上部,下部的苏爽一点都没尝到…… 方棋有点恍惚,一会想到那本要命的上半部书,一会闪过小孩毛茸茸的畏怯单纯的脸,最后变成年轻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对比鲜明而讽刺。突然身边的所有的一qiē都那么不真实,他不是在看书吗……真的、真的只是闲的蛋疼翻了本书看……怎么会……怎么会……被书里的人……撸出来一发== 一晚上基本没睡,方棋就等着鸿元睡着,好从他身下撤出去。每次看到他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但是才稍微动一动,闭合着眼睛的人便凑上前来,拿捏着他的软肋,危险道:“找事?” 方棋马上老实本分的给人当抱枕,到了后半夜实在受不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56.大雾 等再睁开眼睛时,方棋恍惚了一瞬,侧头看了看身侧,另半边床没有人,伸手一摸被面是凉的,想来早就起床了。他闭上眼睛回想昨天的事情,是梦吗?绝逼是梦吧!鸿元怎么可能会一夜之间长大,还把他给撸……射了……他们之间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啊! 方棋爬起来,床头放着一身干净衣服,随意披上往门外走,站在门口先偷偷摸摸的扒开一条门缝,从缝隙里往外偷看。外面晃过一道黑色身影,紧接着门被人推开,差点磕到他的头。 低沉性感的男性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方棋颤了一颤,默默地往后挪了一步,抬眼仔细端详他的表情。来人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正低着头看他,表情坦然平静,没有丝毫的心虚之色,不由心里打鼓,昨天做了那种事……还能这么从容? 该不会是真的做梦吧,方棋暗自嘀咕。 随后男人上前一步,替他拉上穿了一半的衣服,道:“昨晚舒服吗?” 方棋的脑子一下子白了。比他自己撸舒服刺激多了,但是……这不是重点。 方棋强行驱走昨天的旖旎,干咳一声,硬着头皮假装冷静道:“鸿元,我们谈谈。” “谈,”鸿元温柔一笑,道:“先吃饭,吃饭再谈。” 吃饭?吃什么饭,他一脚陷进虎狼窝里,哪儿还有心情跟你先吃再谈,方棋道:“我们先谈,谈完再吃。” 鸿元看了几秒,心道谈完你还肯好好吃饭?多说无益,索性不再应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往小厨房走,待到了饭桌旁边,上面放着热腾腾的饭菜,才道:“再放该凉了。” 方棋抿了抿唇,到了这份上,只得坐下拿筷子。鸿元在他旁边落座,柔声道:“正好一会我也有事问你。” 早餐清淡,口味偏甜,米粥熬得浓香。 方棋没顾得上小鸭嘴兽,直到饭吃了一半,它才滚着球颠颠跑来,一头撞到方棋腿上,踩着他的鞋面扒拉膝盖,叽叽叽吱吱吱,一边叫一边摸肚子,表示饿了。 方棋拿了个小盘给小鸭嘴儿盛了小半碟粥,又在旁边堆了些肉和菜,小鸭嘴兽趴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不知道它大清早跑哪儿去玩了,浑身是汗,毛都湿了。 这顿饭吃的没什么滋味,方棋抓着筷子对着桌面发呆,直到鸿元笃笃敲了两下桌面,冷声道:“专心。” 方棋皱眉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埋头吃饭的小鸭嘴兽,大嘴巴啄一口米粥就仰起头吞咽一下,像只喝水的小鸡。恍恍惚惚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小鸭嘴兽会不会突然变成人……变成人嘴还这么大? 这边还满脸的不在状态,蓦地肩膀被人扣住,往旁边扳去,方棋转了半边方向,鸿元一手按着他肩胛骨,倾身上前来,汹涌的侵略气息压过来,方棋呆呆看他,鸿元的另一只手按了按他的下唇,眯眼道:“不吃饭我亲你了。” 方棋捂住嘴,条件反射的往后仰去。 鸿元回到原位,似是瞧着他的反应很有意思,摇头笑了笑。 方棋快速扒完了碗里的饭,鸿元利落的收拾了碗筷,桌子擦干净,端上两杯凉茶,推到他那边道:“你想跟我谈什么。” 方棋汗毛立起,直觉话里有陷阱,心里快速的分析思考,凭什么我先,这么好心?一定有阴谋,他想见招拆招,随机应变?绝对不行,要占据主动权。 方棋斜着眼道:“你先说。” 鸿元看了他一会,方棋神态自若,直到男人的手又伸过来,方棋眼神微变,以前小孩也喜欢亲亲摸摸的,不觉得有什么,但长这么大人了,鸿元看起来还是很喜欢动手动脚的,摸他的脸和嘴唇,简直不正常。 他闪得快,鸿元更快,本想抚摸他脸颊的手换了个方向,改箍住他的下巴,大拇指在下巴尖摩挲两下,道:“又其他人碰过你吗?” 方棋愣了愣,把他的手拍掉,道:“你说什么?” 鸿元收回手道:“除了我,有没有人像昨晚那样碰过你。” 方棋懵了一脸,表情裂成两半,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让你先说你不说!没事找事!傻眼了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方棋使劲瞪他,恼怒道:“鸿元,你管得有点太宽了啊!” “管太宽?”鸿元低低的笑了出来,双臂撑在桌上,略带沙哑的声音咄咄逼迫道:“有没有人?” 方棋拧着头不说话,又气又尴尬,他凭什么这么问!你是谁啊?! 看他闭口不答,男人眼神越发深邃汹涌。有的事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他可怜求饶的模样心一软就过去了。有的事不能,这是他的人,只能他能碰,其他人想一想都是在找死。只要不触碰这条底线,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随便他折腾。 鸿元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方棋抬头看他,眼神有些躲闪,随后两边肩膀上各搭了一只手,鸿元矮身看他,一字一顿道:“有没有?” 这是什么质问的语气?方棋驴脾气也上来了,冷眼道:“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男人的手从他的肩膀往胳膊滑下来,定在手肘处,方棋手臂垂在两侧,被他连胳膊带身体,一寸一寸的收紧,眼睛危险的眯起来,深处有森郁的冷意,“别怕,告sù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鸿元突然又笑了出来,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顶,“反正我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方棋简直要被眼前这人给整懵了,他不说别怕还好,他一说出这个字反而像是提醒了他,提醒他昨天在这人手里是如何的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他的力气真大,像一只野兽一样,看起来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拆吃入腹,不管他怎么推拒都难以撼动分毫。如果不是半途主动罢手,今天他还能不能爬起来床站在这里叫板都不知道。 方棋吞了吞口水,麻着的胆子终于恢fù了知觉,缩了缩头,有些窝囊的小声道:“别人没你这么变态。” “好好好,我变态。”男人一愣,弯了弯眼睛,把人放开,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蹲下|身来,平视看他,像一个耐心温柔的家长,诱哄道:“你想跟我谈什么?” 方棋愣愣的看他,本来他还天真的想把鸿元当原来的小孩一样哄骗,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上,和以前一样。但一大一小风格转换太突然了,这人强势又霸道,他手里哪里还有主动权? 原来想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现在是十岁还是十八岁?现在看来,第一步大可以省了,谁家的十岁小孩做得出昨晚的那种事,谁家的十岁小孩在做出那种事之后,还能咄咄逼人,毫不退让手软? 方棋沉默了好半天,鸿元也不催,耐着性子等着,方棋抓了抓衣服,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做?” “还能为什么,”鸿元道:“想让你舒服。” 说完又补充问道:“没弄疼你吧?” 方棋头皮发麻,有点难堪的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这不是重点,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是不能随便跟人做的,会很没节操,嗯……不自重,昨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千万不要了。还有,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能随便亲吻别人,你当时没听,看你年龄小我也没在意,想着慢慢地教你扳回来,是我大意了没教好。今天我再说一遍,人和人之间是有**和空间的,我们关系再好,也不能亲亲摸摸的过界,也要有个度。” “过界?”鸿元皱眉,正视他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你就很排斥我。以前为什么放任我吻你?我喜欢你,比以前更喜欢。” 方棋脸红脖子粗,一会想才一天时间,他有表xiàn的排斥他吗?一会又想怎么横竖就说不通了,是他表达有问题还是鸿元理解有问题。 鸿元握住他的手,漫不经心的抚摸手背,道:“你送过我一个盒子,红色,还记不记得,你说……” 男人顿了顿,似是有点害羞,垂着眼睛道:“你说送给你的心上人。” 方棋挖了挖耳朵,疑惑道:“心、心什么?” 鸿元直视他道:“心上人。” “………………哦,心上人,”方棋惊悚道:“我怎么不记得,盒子?啥盒子?红色的?哦哦哦,装毛的那个?” 鸿元微笑道:“我很喜欢。” 方棋有点被雷轰的感觉,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就因为这个?不是吧……鸿元不会以为他那是在表白吧?!他怎么那么早熟?十岁就想谈恋爱找对象?还心上人,你不想着吃糖人你想什么心上人啊!误会大发了啊,大、雾、啊! 方棋静了片刻,道:“鸿元……” 男人抬眼看他,黑漆漆的眼睛有些不安羞涩,表情十足十的像极了小时候的鸿元。方棋就这么看着他,依稀之间找回了一点当初的感觉,可是…… 方棋比了比身高,艰难道:“当时啊……你才这么高,还没我一半高呢,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只要是个正常小孩都不至于把这话当真的意思啊!十岁! 方棋道:“我就是把你当……当弟弟……当儿子……” 57.换衣 男人表情僵在了脸上,神色微妙,道:“当什么?” 方棋耸了耸肩膀,默默地心虚了几秒,随后想道他心虚什么呢,有什么好心虚的。对着这个一个还没他腰高的小孩还满脸毛毛……虽然知道长大以后会恢fù非凡的容貌…… 方棋语重心长道:“反正不管是什么,我都没那个意思,你那么小一点……”方棋撇撇嘴,在半空中不断的比划高度,想让自己说的话更具有说服力一些,道:“你那么小的一个人,我还能把你当什么……我又不像你那么变态!我说你啊,小小年纪你怎么想那么多……啧,丢不丢人。” 鸿元没说话,定定的凝视他。方棋开始还硬撑着和他对视坚持了一会,但是很快就缴械投降了,侧过脸去。 男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他,忽地勾唇一笑。 方棋眼尖的看到他的笑容,说不出是好说不出是不好,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笑里面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笑得他脊梁骨发凉,不由干巴巴问道:“你笑什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急反笑? 鸿元端详他一会,道:“笑你本事大。” “???”方棋疑惑道:“什么意思?” 问完方棋又摆手道:“算了当我没问,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鸿元:“……” “你倒是真的不怕我,”鸿元弯下腰来,手臂搭在他的肩头上,与他鼻尖相对,黑白分明的眼眸平和冷静,看不出是喜是怒,道:“什么都敢说,上房揭瓦是吧?” 方棋眨了眨眼睛,这是夸他还是骂他呢,怎么不管怎么想味儿都不大对呢。 方棋心情有些复杂,冷硬的面孔近在眼前,不由往后挪了挪身体。有的人身上大概会天生带着一种刀剑一样凌厉的侵略感,离得近了便横劈竖砍的逼上前来,让人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怕,有时候确实会有一点,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带了大半年的孩子,他的心性他还是知晓一二的,不至于说坏到骨子里。 “小哥哥,”鸿元突然道,喊得方棋一愣。男人不由分说架住他的肩膀,把人提了起来,方棋脚下面条似的一转,人就被转了一百八十度,鸿元站到他原来的位置上往凳子上一坐,将与他相对着的人往怀里拖,方棋迷迷糊糊的被转了一圈脚下本来就没站稳,这么被拉了一把,踉跄着扑了上来,鸿元迎头抱住,拉入怀中,安安稳稳的放置在膝盖上,一手环到腰后,一手挡在身前,将人横托在怀里,双脚凌空。 一系列动作,从坐着到站起,到坐到男人怀里,前后不过三四秒的时间,方棋惊得直楞,才回过神来,屁股下面垫着男人有力的腿,他还没跟人亲近到这种程dù,坐在男人腿上……方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蹬着腿往下跳,鸿元左手牢牢的钳住他,右手拧住他胡乱摆动的下巴,倾身压了上去,方棋拼命地躲,下巴被箍得生疼,最后愣是没躲开,无助的半躺着迎接这个吻。 强烈的男性味道扑面而来,舌头探进的口腔里搅弄,方棋轻颤了一下,直觉的咬住了牙齿。男人离开他的嘴唇,轻笑一声,手指卡住他的双颊,硬是撬开了咬得死紧的牙床,带着报复性的再次亲了回去,含着他的舌头咬噬吮吸,舌根立时又疼又麻。方棋急促的喘息着,喉咙里发出轻不可闻的痛苦的呻|吟,刚发出一点点声音,被他警觉的感受到,手指掐进掌心,输人不输阵,硬生生的又吞了回去。 亲吻像是打架,几分钟过后男人离开他的嘴唇,方棋只觉得半边脸都肿了,没什么知觉。鸿元低头,用近于呢喃的声音问他:“弟弟会这样亲你?” 随后左手托着他的腰背,右手拆开他的腰带,先在小腹摩挲揉动,手指钻进他的肚挤抠捏,随即手掌蛇一样滑向下面,勾弄他的亵裤的腰带,他今天的亵裤很是宽松,那只手很是轻yì的钻了进去,直接掐住他的敏感部位,有些暴力的反复掐弄。方棋说不出是疼还是爽,热血前赴后继的冲上头顶,糊得他一团浆糊,手脚酸软,身体不断的发抖。 “儿子能让你这样舒服?”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鸿元低低沉沉的说,蓦然像是又想起来什么,轻轻咬了他的嘴唇一口,道:“我失言了,你根本无从比较,你这辈子都别想会娶妻生子。” 这回不是温水煮青蛙的慢慢来,而是一上来就是疾风骤雨,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强大的刺激感袭来,脑子开始不清不楚。方棋听到他在说话,但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他腰都软了,一而再的栽在男人手里,无力抗拒。一边享受一边在潜意识里不想继续受人摆布,方棋咬咬牙,抛却酥麻的快意,在被情|欲彻底虏获之前,指甲刺进掌心,勉强从激烈的快|感里捞出来一分清醒。 “鸿元……你混蛋!又这样!”方棋双眼烧得血红,从他腿上坐起来,狼bèi的去拔他作乱的手。 这时敏感的地方猛然被用力掐住,方棋激灵一下,弓起来的腰僵住,下面传来明显的刺痛。 随后耳边贴上来一个声音,“闹什么?听话。” ……听你麻痹!方棋在心里咆哮,以牙还牙的伸手去抓男人的胯|间,心想废了他算了,谁知将触手一摸,那东西硬挺而充满韧性,热气迸发,居然早就硬了。男人低喘一声,瞳仁又黑又亮,带着几分惊喜的看他,手掌搭上他的手背,引诱他上下抚弄。 方棋捏了捏,男人的呼吸更粗重了一分,他毫无所觉,感受了一下手里沉甸甸的手感,够沉的。然后低头一看,隔着外衣也能看到明显的凸起长长粗粗的一大根,不由被他这个夸张到吓人的尺寸吓住了,卧槽,真是活久见,这王八蛋居然敢用这个玩意儿打他屁股的主意!喜欢他?笑话!这是杀人凶器吧?!什么仇什么怨用这个喜欢他?! 这不是屁股开不开花的问题了,而是开什么花的问题了!这要真被他上了,开的也是烟花! 原本的一分清醒唰的扩成了十分,仿佛一头凉水兜头浇下来,两人的动作都有点僵硬…… 方棋一脸囧的低头看,特别想去死一死……他居然……萎了…… 想一想就真可怕。 “你得意了吧!”方棋脸上挂不住,当即恼羞成怒,一巴掌盖了过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鸿元拧起眉毛,拍了拍他后背示意稍安勿躁,在手心里颠了颠那团软物,道:“没事吧?” 方棋绷着脸不说话,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手肘拐了鸿元胸膛一下子,手脚并用的往下跳。鸿元反手捞住他的腰,扣在怀里,柔声道:“别怕,我看看是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你才有问题。 方棋冷漠道:“你离我远点,我自然就好了。” 方棋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从他腿上跳了下去,二话不说嗖的跑出老远,鸿元看看溜得飞快的人,又腿间剑拔弩张的凶物,头疼不已。 胯间之物凶狠跋扈,鸿元铺整了一下衣服,神情并未失态,抬头看向方棋,竟是放着不管了。 只是神色虽如常,声音却喑哑低沉,显露了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第二次。”鸿元道。 方棋沉默不语,同是男人,做到半截被迫停止,肯定很难受……但又不是他的错。 方棋低声道:“你自找的。” 事儿已经到了这份上,方棋心想,绝没有再蒙混含糊过去的道理,该说清楚的一定要说清楚,然后楚河汉界分明,两不相犯。 方棋背靠桃树,有些茫然的看他。 他是个双,见到温软可爱的女孩子会心生怜惜,遇到乖巧的男孩子也会想要多呵护照顾一些,他一直把自己放在比较强势的一方。但鸿元是个异类,他不管跟谁站在一起都会压人一头,气势明显比他强出不止一星半点。 平心而论,不管是站在女人角度上,还是0号的角度上,鸿元这型都是比较受欢迎的。他个子高,体型高大却不至于到了威猛健壮的地步,肌肉坚实恰到好处,没有鼓涨得太过分。虽然长得并没有胡子拉碴的像个硬汉,但骨子里带着的气势却比硬汉更让人有安全感。 有的人,外貌比气质抢眼。而鸿元则是相反,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注意到他的相貌是什么样子,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带有浓浓的攻击性的男性气息超过了一qiē。 如果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这种气势太过于外露和凛冽了,像是一把出鞘的绝世好剑,寒光闪闪,仿佛随时都会刺伤人。他看起来真凶,即使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也给人一种不好惹、很不好惹,所以望而怯步的感觉。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感觉,反而让人更想征服他。 方棋努力的理顺乱麻一样的思绪。 他对鸿元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时半刻很难理得清。他最初在书里,通guò字里行间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怎么会这么苦?后来真的来到了书里,亲眼看到他的现况,心中的同情和怜悯翻了数倍,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艰难的求生?他把他当个可怜的孩子,但同时又对他能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坚持下来,又有几分服气和感慨。 小时候的鸿元真是贴心又讨喜,他小心翼翼的姿态太招人疼了,然而他独特的成长背景带来的超乎同龄人太多的早熟,又让他无法把小鸿元完完全全的当做一个小孩看。再说现在,一夜之间小孩拔高成了顶天立地的真男人,他好像也无法站在平等的角度上,把他当成一个大人来看,总是用小鸿元思路去揣摩他。 方棋整理好了思绪,又斟酌了一下措辞,道:“鸿元,你之所以喜欢我……” 方棋顿了顿,表情难得的郑重起来,“是因为你身边只有我,我在你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出现,其实你这个反应我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你好像搞错了。你对我有那么一点雏鸟情结……并不到喜欢的程dù。” 等你高高在上,当你成神以后,当你的未来出现无数个可能的时候,当你的交友和世界出现更多的选择的时候,你会发现我对你的好根本不值一提。你的这种情结会慢慢消弭,也许你会怀疑你现在的眼光多狭隘平凡,你会反省你的选择是个错误。 你不能在你没得选的时候选我,这公平吗? 还有最重要的原因,他总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一直留在一本书里?他早晚都要离开的,既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倒不如慢慢引导鸿元往正路上走,在他离开之前,把他交付给一个靠谱的人。 鸿元闭了闭眼睛,极力的耐住情xù,起身走了过来。 方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那张英俊逼人的脸,神色萎靡,塌着肩膀唉声叹气。 其实和这样的极品男人打一炮也没啥啊!方棋沉默的扼腕,如果鸿元愿意在下边就好了……东西小点没关系,有技巧照样很爽。但是他这么大的一个玩意儿,一旦做起来,几乎会把他一个人当几个人用,再加上男人的屁股又不是天生用来做|爱的,就冲这个,他也不敢屈居人下。 鸿元走到他面前,眼神沉如寒潭,冷声道:“继续说。” 方棋想了想,道:“我就是建yì你不要这么仓促的下决定,等等又不会吃亏,等你见过这世界有多大多好,等你见过这世上比我更出色的人……你就不会喜欢我了,嗯,你说呢。” 你说呢。 他能说什么? 桃源居倚红偎翠,细柳迎风,湖水盈盈。 鸿元抚了抚额角,似是有些无奈,他呢喃道:“我已经万劫不复,你怎么能什么都不懂?” 他声音太小,方棋没听清,往前倾了倾身体,问道:“你说什么。” 鸿元捏了捏他的耳垂,道:“我说你的担心很多余,我既然喜欢你,就会有始有终。” 方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像在看一个处在叛逆期爱唱反调的少年人。 鸿元不知道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道:“你就想跟我说这些?” 方棋看他这幅态度,心里有了数,忙道:“有有有,还有。” 他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这些年轻人啊,遇到有点好感的人就一厢情愿的脑补想要什么天长地久,我没你不行非你不可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生前同寝死后同墓,其实这世界上谁没谁不行呢? 鸿元的个子虽然上来了,但方棋估摸着他现在的这个心理,八成不会把他这个过来人的话当成一回事,一定要亲自摔一跤才知道长教训。现在对他的话多半是左耳进右耳出,再不济还有可能唱反调,所有早有后招。 方棋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要是我跟你打起来,我不见得能赢。”一定不会赢== 这个男人在体格和力气上有压倒性的优势,昨天晚上态度那么强硬,虽然这么想有点怂,但他实在怕了,如果鸿元真的打定了主意强上,这里是千尸谷桃源居,怎么出去都不知道,就他们两个,他几乎没有逃得过的可能。 鸿元沉默片刻,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半天才道:“你想多了。” “什么?” 鸿元道:“我不会跟你打。你怎么这么想?”疼着惯着都不够,平时碰他都会刻意收敛着力道,就怕碰坏了碰疼了,谁会赔他一个?还打他,到时候心疼受罪的不还是他? 方棋道:“你别管我怎么想,反正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如果你敢对我乱来,就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我告sù你,爷也不是好惹的,你总不会不吃饭不睡觉吧?一天又一天,我总能找到机会报复回去的。” 鸿元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道:“你想怎么报复我?” 方棋:“……”他这边一本正经的放狠话,你露出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瞧不起人?!!! 不过他还真没想过怎么报复…… “你别管!”方棋有点暴躁,没有回答问题,祭出了最后一道杀手锏,道:“我们相识一场,用不着真的闹到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吧……” 方棋抬起头来,正视鸿元的眼睛,道:“鸿元,你也不想我白养你一场吧。” 鸿元愣了愣,他说了这么多,就这一句温情攻势最致命。 鸿元退了一步,松开捏着他耳垂的手,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你不愿意,我不会再碰你。” 或许最开始就不该心软留情。 方棋稍稍松了口气,鸿元矮身看他,乌黑深邃的眼睛全是笃定,他轻佻的挑起他的下颌,道:“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要你。” 方棋刚松下来的那口气又提起来,男人的大拇指在他下唇摩擦片刻,收回手来,道:“你喜欢我最好,不喜欢也罢,你哪里也去不了。” 他眯起眼睛,沉声道:“在这里,我有很多的时间和精力,陪你慢慢来。” ***** 当日不欢而散,不过方棋并不太在意。谈崩了觉谈崩了,反正话已经说开目的也达到了,而且看样子鸿元最有一句话是真的听进去了。从上午到下午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时不时的过来转一圈,但行为举止克制守礼,老老实实的没再动手动脚。 这半年多来的感情总算还有点威慑力。 方棋铺了张床单,躺在树底下出神,双手在胸前交握,手里攥着好几本书。 小鸭嘴儿撅着屁股趴在床单上,采了一大堆花瓣边吃边玩,一片一片的吃,三五片卷起来吃,看方棋躺着发呆,热情的往花瓣里塞了几条虫子,卷起来往方棋嘴里塞,亏他反应快,入了嘴就觉得不对劲,赶紧呸呸呸吐出来,好歹没吃一嘴虫子。 这花瓣卷虫是它这两天发现的最好吃的一种吃法,看方棋不领情,有些落寞的捡起来自己吃了。 方棋把它拨拉得远远的,有些惆怅的望天。 鸿元这事儿虽然解决了,但是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 这几日鸿元行为反常,占据了他几乎所有的思维,这事儿虽然一直藏在心里,但往往刚冒了个头,就被鸿元打散了。直到现在和鸿元的事告一段落,才有功夫细细琢磨这件事。 他原以为让鸿元在千尸谷继承修为,脱离苦海以后,他的任务就算结束了。毕竟总不能在经历过天劫以后才是所谓的结束吧?!要知道鸿元炼化修为,在真正的意义上彻底成神,需要三千年!三千年什么概念?!他能再活五十年都算是长寿了,不会真的让他等三千年这么丧病吧?! 但这两天除了鸿元反常以外,根本没有其他异常的事情发生。 三千年三千年,方棋心神有些恍惚,他会老死在这里的吧…… 山不转水转,总不能真的这么被动,把所有希望寄托于那个可能有可能没有,到现在都没有再露过面的人送他回去吧? 忐忑了上半个下午,到了下半个下午的时候,他就跑到了藏宝室,翻出来几本一大堆功法和书籍,想看看有什么魔兽能延年益寿……死得慢一点。顺便试着修炼,做两手准备,如果真的回不去,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也不至于活得太凄惨可怜…… 但是根本就看不懂……文盲的苦逼。 说到修炼…… 方棋脑门叮一声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唰的从地上坐起来,开始坐不住了。 鸿元继承了修为元丹,肯定是要修炼的!将近半个多时辰没看到他,难不成是在修炼?!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不能一股脑的囫囵吞枣似的把元丹修为占为己有,要先炼化除杂质才没有后遗症! 方棋愁眉苦脸的站起来,书里的鸿元那是真正的历尽千帆才成神的。自己带的这个鸿元成神路可比书里的容易简单了不是一点半点,不会因为缺了几乎一大半的经历——试炼大会以及魔兽诱饵这两段大剧情,他会不会因此糊里糊涂的先把修为收了? 越想越是心焦,方棋爬了起来,心想无论如何也得提醒他一声,免得真的出了大乱子。脚步匆匆的往卧房赶去,推开门往里一看,里面空无一人,看到映现在眼前的大床,方棋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想到昨晚在这张床的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更愁了,桃源居就一间卧房,他今后的这个觉可怎么睡哦,跟鸿元这匹狼睡在一起? 他这跟送上门让人占便宜有什么区别…… “站这里做什么?进来。” 方棋呆了呆,回头看去,鸿元就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一大堆衣服,其中一身很眼熟,正是他昨天替换下来的脏衣服…… 他不记得自己洗过衣服,鸿元洗的?!!! 他的内裤不会也是他洗的吧?! 方棋囧了一脸,唰的抢过鸿元怀里的干衣服,干咳一声,道:“那啥,我来收,还有,以后我自己洗就行了。” 说完不等他回答,快步走回床边,在里面扒拉自己的衣服。 扒了两下,方棋动作顿住。以前收衣服都是他的大,鸿元的小,现在他的衣服还是那么大,鸿元的却比他的大出了足足好几圈…… 方棋疑惑道:“你从哪里弄来的你这个型号的衣服?” 鸿元面不改色道:“我父亲的旧衣。” 是吗?衣服还能穿? 不过种的菜剩的米都还能吃,衣服能穿也不奇怪。 方棋哦了一声,继续在衣服里面翻来找去,奇怪,外衫里衣都有,甚至连袜子腰带都洗得干干净净,唯独没有亵裤。 没道理啊,今天早上起来床头放着一身干净的新衣,从里到外都跟昨天穿的不一样。 方棋翻了翻,突然冒出一个不详的猜想……既然昨天的衣服都洗了,不可能偏偏漏掉亵裤,为什么没有?!方棋咻的扭头看向靠在门框的抱臂而站的人。鸿元不会把他亵裤藏起来了吧? 不然还有什么可能? 这个变态! 方棋站起来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一伸手道:“我内衣呢?” 男人眼睛闪了闪,道:“什么?” 方棋道:“还装傻?你不是洗衣服了吗,我内衣洗哪儿去了?别跟我说你没洗,那边连袜子都有。” 鸿元抿了抿唇,道:“你真想知道?” 方棋痛心疾首道:“鸿元啊!咱是要成神的人,可不能这么猥琐啊!给我!” 鸿元道:“还给你我穿什么?” 方棋愣了愣,懵了一会才道:“什么你穿什么……你穿……” 男人但笑不语。 方棋震惊道:“你穿?!” 鸿元道:“你太小了,很紧。” 方棋:“………………” 怎么会有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变态! 方棋打了个寒颤,突然从很紧想到了很松,他今天的亵裤就很是宽松……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再想起来刚才的那堆衣服里面,不光是没有他的亵裤,好像鸿元的也没有……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方棋脸色微变,浑身难受起来,低头解开自己的衣服,探手往里一摸,亵裤松松垮垮的,但是因为腰上那圈很紧,才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妥。 为什么只有腰紧? 方棋将亵裤边缘拉出来看,乍一看没事,但翻出来内边再看,好家伙,缝了十多针! 他们换了贴身的衣服穿…… 这内裤根本就没洗!想到最隐秘的地方来了个间接性的接触……方棋简直要崩溃了,男人倒是笑意融融,看着他翻出来的自己内裤的边角,伸手摸了摸,道:“缝得不错。” 方棋:“……” 男人俯身在他耳边,补刀道:“仅仅是想着你正穿着我的贴身衣物, 58.动心 方棋抽了抽嘴角,真诚道:“你说硬就硬,硬了又软,你遥控的啊?再这么几回下去,东西再大都没用,会阳痿的我告sù你。” 鸿元:“……” 方棋看他语塞,心情大好,趁胜追击道:“我真奇怪,你这不要脸都跟谁学的?我可没这么教过你。都说龙生龙凤生凤,长淮剑神清心寡欲,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一个变态出来?” “变态?”鸿元踏前一步,方棋嘴贱的过完了嘴瘾,看他上前来,当即警惕起来,扭头想跑,鸿元搭住他的肩膀,一股沉沉的力量压在身上,登时一步也走不动。 “反了你了。” 方棋立刻识时务为俊杰,道:“我错了。” “……”鸿元失笑道:“就这么点骨气?” 方棋淡定脸,暗道你知道什么呀,我这是见好就收,男子汉能屈能伸不拘小节。 鸿元深深看他一眼,收回手来,掸了掸衣袖,道:“我是情之所至,没办法里的办法。” 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方棋撇撇嘴,突然想起来正事,他不是来打嘴炮的,不舒服的抓了抓衣服,鸿元低头看他,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眼里漾着笑意。 方棋道:“你进来干嘛,出去出去。” 鸿元道:“换衣服?” 方棋瞪了他一眼,凶狠道:“明知故问!” 鸿元抱臂打量他,笑问:“同是男人,你躲什么?” 方棋闻言,瞪大了眼睛看他,满脸的难以置信,他这是什么语气,乍一听还以为是他别别扭扭,像个姑娘家……还好意思说什么同是男人?! 方棋道:“我是男人,你不是,你就是头野兽好吗?!给我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推搡,推了两下男人纹丝不动,反被钳住了手腕,方棋抬头看他,暗道失策,他应该用扫帚把他轰出去的…… 方棋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做出一副戒备的神态。 鸿元盯着他看了一会,想起上午的那句话,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放开他,转身走了出去。 你也不想让我觉得是白养你一场吧。 门在背后合上,男人苦笑着吐出一口浊气,他怎么敢让他真的对他失望。 方棋在卧房里扒拉出来新的亵裤换上,一脸嫌弃的把那件大出小一半的东西扔在地上,扔了又眼珠一转,跑到门口拉开一道门缝,悄悄的往外面看了看,门外空无一人。 方棋嘿嘿嘿的关上房门,走到床边重新拎起来那条亵裤,拎起来抻开,前前后后的看。 虽然嘴上说嫌弃人家鸿元的东西太大了,这个性|事上呢,小了不舒服,大了也不舒服,那么大没用的了啦,谁敢跟他做,人家姑娘娇娇贵贵的,会被他顶死的吧,根本比不上他们这些正常型号的,不大不小,正好……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他这么想的时候,总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因为自己没有所以嫌人家的不好给自己找平衡感,不要太那么的羡慕嫉妒恨。 方棋拎着亵裤研究了一会,又扒拉了一下裤裆,皱了皱眉,从旁边拿过来自己的亵裤,铺在一起比较。 他之前说什么?说穿他的内裤太小太紧了?他那是啥意思?讽刺他小? 方棋冷笑一声,再往床上看看,又塌下来肩膀泄气,鸿元的亵裤比他的大出三分之一还要多,可不是穿上该紧吗…… 真是奇了怪了,当初还是小猴子的时候个子不高也特别瘦弱,细胳膊细腿,像是一折就断。那里更是短短小小软软,没想到发展空间这么大,这得翻了十几倍几十倍吧,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份潜力啊。 方棋正纳闷,蓦地房门被人推开,男人跨步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了床上两条内裤。一大一小,上面一条下面一条。 方棋:“……” 鸿元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暗芒,缓步走过来,俯身用一根手指挑起了他亵裤的边缘,矮身道:“你在……比大小?” “……”方棋恼羞成怒,不满道:“你怎么进门不敲门?!一点礼貌都没有!万一我还在换衣服呢,你就这么莽撞的闯进来?” 鸿元起身,答非所问道:“比出来了吗?不如我们脱了衣服比,更直观。” 方棋:“…………” 方棋大怒道:“我没比!” 鸿元含笑看他,像看撒泼的小孩子,方棋把两条亵裤团吧团吧藏起来,大刀阔斧的往外冲,冲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他,露出一个有点奇怪的笑容。 “亵裤大说明什么?说明屁股也大,屁股大好生养,我真的一点都不羡慕。” 贱完了他就跑了。 鸿元:“……” 方棋跑到一棵桃树底下,郁闷的叹气,怎么就被抓了个正着太失策了,丢脸死了。随后感觉到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方棋低头一看,手里居然抓着亵裤跑了出来,简直醉,气得他拿头撞墙,更丢人了! 这时上面树枝晃了晃,一声又急又惊喜的叽叽传来。 方棋抬头看去,什么也没有,旁边又传来树枝哗哗摇动的声音,方棋循声找了找,只见离此不远的另一棵树上,倒挂着一个小东西。树叶掩映之间,小鸭嘴儿一双黑豆眼亮晶晶的,朝他拍了拍爪。 方棋走了过去,稀奇道:“你不是恐高么,怎么爬这么高?” 想当年还在风瑶山时,从坑里把它捞出来,还有鸿元那次把它扔出几十米远,被树枝挂住,一动不敢动,那小模样怂得不能再怂了。今天怎么有胆子爬这么高? 小鸭嘴儿含着泪吱吱吱,颤着前爪指了指旁边,方棋看了看,那里趴着一条又肥又白的大虫子。 方棋静了几秒,道:“你想说什么?” 小鸭嘴儿朝他伸了伸前爪,做出了一个求拥抱的姿势。 “……”方棋无语道:“你别跟我说你是上去抓虫子吃,虫子没抓着,自己不敢下来了。” 小鸭嘴兽委屈的咕叽了一声,这桃源居到处都是好吃的,味道比旁处的都好上三分。它吃烦了蚂蚁,两个大人谁也不搭理它,大大大王连抽空吓唬它的功夫都没有,很是寂寞,它也没个伴,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在花树林跑着玩,看见一条白白肥肥的软虫,瞧着挺好吃的,抓起来塞进嘴里尝了尝,居然真的挺好吃。 就是虫子都在树上……不好抓。 踌躇犹豫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爬上了树,虫子还没吃进嘴里,不小心低头看了一眼,有几十个它那么高!扒着树干的爪子唰的松了,明明有四只爪子,一只都没抓稳!吓得从上面滑了下来,多亏尾巴给力,在最后关头卷住了树干。 它都在这里挂了一刻钟了…… 尾巴好酸哦。 方棋找不出一个字来吐槽它,心想小鸭嘴儿比他还缺心眼,不知道该悲哀还是欣慰…… “你怎么不聪明点,能不这么二吗。”方棋自言自语道:“都说宠物随主人,我也这么二吗……” 随即瞪视小鸭嘴儿,骂道:“你就不能给我长点脸?!” 小鸭嘴儿眼泪汪汪的晃了晃爪子。 方棋叹了口气,举高了手去够它,奈何小家伙一鼓作气爬得够高的,所以泄了那口气吊在树上也吊得够高的。为了吃简直拼了命,他踮高脚尖也还差上好大一截。 方棋只好道:“你往下跳,像上次一样,我接得住你。” 小鸭嘴兽眼巴巴的摇了摇头,指了指虫子。 方棋:“………………”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吃?!!! 方棋给它气得头昏眼花,我连你都够不着,你还让你给你抓虫子去? 方棋气得想转身就走,又不放心它就从那里吊着,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下来!” 小鸭嘴儿:“叽叽。” 方棋:“……” 方棋被它打败了,投降道:“行行行行行,你等着,我搬个凳子过来给你抓!” 晕头转向的想去厨房那边去搬板凳,转了个身便被人拉住了手臂,一道黑影从眼前闪了过去,方棋侧头一看,只见男人走到树下,举高了手。 小鸭嘴儿是尾巴朝天,头朝下。鸿元托住它的脑袋,往上递了递,将它的尾巴摘了下来。小鸭嘴儿抱住那只大手,尾巴蜷成一个球,看了看树上的大肥虫,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方棋。 方棋神色复杂,长得高了不起啊,胳膊长了不起啊?臭显摆! 方棋把小鸭嘴兽从他手里接过来,抱在怀里。小鸭嘴兽搂着他的手腕使劲摇,方棋无力道:“你把那个虫子给它拿下来,就知道吃,我啥时候饿着过你了?!” 鸿元垂眸,一大一小都抬头看他,心里忽然软成一片。 这小东西以前见到他吓得又叫又跳,还曾数次尿了一地,然而相处这么久以来,虽然还是有些畏头畏脑的怕他,但不像之前怕得那样厉害,有时候也知道攀着靠山,朝他撒娇。 鸿元嗯了一声,抬手取下了那条肥嫩的软虫。虫子在他手指上蠕动,鸿元垂着眼睛,将手指递到小鸭嘴兽嘴边。 小鸭嘴儿不知所措的吞了吞口水,抬头仰脖,看向方棋。 方棋不耐烦道:“你不是要吃嘛,送到嘴边了还不吃?!吃!” 小鸭嘴兽怯怯的看了一眼男人,伸了伸脑袋又缩了回来,再偷偷的看他一眼,发现确实没什么陷阱,才小心的啄走了软虫。 鸿元胳膊搂住方棋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柔声道:“饭做好了,再不吃该放凉了。” 方棋耸了耸肩,想把他的手抖下去,反被搂得更紧。方棋往肩头看了看,看到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索性由他去了。 晚餐还是老几样,虽然菜式不一样,但都是粥配菜,没有馒头!没有馒头!没有馒头! 没有馒头有大米饭也好啊!两样主食都没有……明明吃了很多还觉得没吃饱。 方棋揉着吃撑了的肚子哼唧,鸿元面前的食物基本上没动筷子,他全端过来吃了……吃得眼晕。 鸿元起身走到他身后,道:“起来走一走,消食。” 方棋往桌子上一趴,他现在根本不想动。 鸿元揉了揉额角,看他吃的时候风卷残云,以为是饿急了,一个没看住,撑着了。 鸿元躬身揉他的肚子,触手一摸,原本平坦的肚子鼓出一块来,可见吃的是真不少。 方棋拍开他的手,道:“你洗碗去,别管我。” 说完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小鸭嘴儿看他挺着肚子晃晃悠悠,有样学样的也晃晃悠悠的。 鸿元看一大一小左摇右晃的往前走,动手收拾碗筷。 方棋溜达了好几圈才把那股顶到喉咙的难受劲压下去,蓦地想起来一件重要事,扒着树干悄悄的往后看了看,鸿元洗好了碗正在抹桌子,桌子还没他的大腿高,男人需要深深的弯腰才能好好擦。 真贤惠啊。 方棋一边往卧房走,一边想,鸿元这个人有时候其实蛮奇怪的。他强势起来,几乎让人丧失反抗的力量,即使不动手,沉着脸的表情也不自觉的让人心虚胆寒,看起来极不好惹。 但更多的时候,他又是好欺负的。 方棋回想了一番,他粗心大意,一直没留意过,直到今天看到鸿元抱着洗好晒干的衣服回来,才想起来他每天都有干净衣服穿,但基本上没洗过衣裳。就算在风瑶后山的时候,也很少再洗衣做饭,那时的鸿元还那么小,也总是主动积极的帮衬分担。 现在更不必多说了。在桃源居这几日来,他从没做过饭,更别提洗碗了,一直都是鸿元在做。 方棋踢了踢路边的青草,小鸭嘴兽在他脚下跑来跑去的撒欢,偶尔他踢起来一颗石子,小鸭嘴儿都会飞扑上去按住。 鸿元做这些事情的姿态真自然。从来没有因此刻意向他表xiàn过和邀功,好像他做这些事就合该是天经地义的。 但非亲非故,不是你爹不是你娘,别人凭什么天经地义的照顾你起居? 依稀知道是什么原因,方棋不愿深想,只觉得想得多了比刚才吃撑了还难受。 很快来到了卧房门外。 方棋又撑又沉默的推开了房门,不管未来怎么样。他对鸿元这半年过来的感情不是假的,以心换心,鸿元对他的感情也都是真的。 想是这么想,但小时候的他和大了以后的他差距忒大了啊!他可没胆子和这么一个动不动就要撸他的男人共处一室,还睡在一张床上?吃一堑长一智,昨天的教训够他喝一壶的了。 桃源居四季如春,不像冬天那么冷,穿着棉衣棉裤保暖;也不像是夏天那样热,光着膀子就能乱跑。 春夜里睡觉,还是要搭一层薄被的。 方棋打定了主意跟他分开歇息,在卧房里翻出了一床备用的被子,又抱了枕头,拿了一张被单,找地方准备睡觉。 下午的时候他在花树底下铺了一张被单,当时晒着太阳暖意融融,不觉得冷。现在入了夜,在门外掀开衣袖裸|露皮肤,手臂已经因为冷而起了细细碎碎的小鸡皮疙瘩。照这样来看,再像下午一样睡在外面,是绝逼会生病感冒的! 那睡哪里啊?桃源居看着大,但大是大在了院里,有湖有花树林,还有一大片菜地,但是房屋是真的少,除了这一间卧房,旁边就是藏宝室。再往旁边走一走,倒的确还有一间房,但与卧房和藏宝室不一样的是,那间房加着一把沉重的锁,明显不让外人进。 方棋原先还挺好奇,藏宝室里面那么多宝贝都没加锁,难道那间房子里面还有比藏宝室里的宝物,更珍贵难得的东西? 虽然很是好奇,方棋也只是趴着窗户往里面看了看,朦胧模糊中好像就是一件普通的房子,他没看清。但顾忌着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两位亡人,以及鸿元自己都不曾有开锁进门的意思,他也硬是忍着没进去。 以前不能进,现在更不能进,方棋脚下一转,奔着藏宝室去了。 藏宝室没收拾,地板上铺了一大堆宝贝灵器和乱七八糟的功法书籍。方棋点起来一盏蜡烛,放在桌上,在地面上左呼啦一下,右呼啦一下,呼啦出来容一个人躺下和翻身的空间。 小鸭嘴兽今晚一直跟着他,尤其在看到他从卧房里抱着被子出来以后,小黑豆眼亮了亮,飞奔着从一棵梨花树下拉出来自己的竹篓小窝,拖着往藏宝室去。 以前初到风瑶山的时候,鸿元对他外冷内热,他和小鸭嘴兽相依为命,食寝都在一起。后来他和鸿元和好了,在风瑶山的时候,小鸭嘴兽自个睡外边,除了风瑶山,离得他们两个倒是近一点了,他们睡床,它睡桌子底下或床底下。再后来在马车里,它在角落里给自己落家安窝,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的不刷存zài感。 像今天这样,跟他搭伴睡觉这样亲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小鸭嘴兽把竹篓放在他枕头旁边,特地把竹篓的小门对着枕头,这样一来的话,它从里面推开一条门缝,就能看得到方棋。 方棋关上了藏宝室的门,趴在被褥上就着烛光翻阅书籍。 有的是纯文字,歪歪扭扭曲折得像是蛇爬,方棋从下午就开始研究,现在又接着继续研究,研究好半天,暂且不提这些字说的是什么,单单是,是上下看还是左右看,从左往右看还是从右往左看……都看不出来…… 乱码一样的文字看得他头大,方棋换了一本,草草的翻了翻内容,把基本上都带着插画的挑了出来。 他趴在被褥上,面前打开一本质地已经很老的书,这应该是一本关于灵药的书,上面的插图基本上都是画的奇形怪状的植物。 小鸭嘴儿趴在他旁边,姿势跟他都是一模一样的,探头探脑的跟着看。但大嘴实在太抢镜,眼睛虽然离得书远,但嘴离得近啊!方棋时不时的还得拨拉一下。 直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人一兽将将抬起头来看,门便被推开了。 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映着身后的苍茫夜色,表情比黑夜更深重。 鸿元站在门口看他们两个,因为是抬着头,嘴巴都无意识的张开,看起来无辜又无害。 男人合上房门,走到被褥前面,蹲身看他,道:“你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方棋登时翻了个身,往地上大剌剌的一躺,手脚都伸展开,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睡觉,我今天在这里睡,我以后都在这儿睡了,你别管我,快去睡觉吧。” 男人的眼芒微闪,又强行按捺下来,沉声道:“跟我回去。” 方棋大字型把自己铺在地上,麻木的说:“不回。我不跟你睡一个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就这样。” “……胡闹!”鸿元厉声道:“我说最后一遍,起来,跟我回去。” 小鸭嘴兽默默的缩了缩头,夹着腿低着头退回了竹篓,扒拉着爪子关上了自己的竹篓门。然后一头撞向竹篓左边的内壁,竹篓偏椭圆形,经它这么一撞,竹篓往旁边滚了一截,待竹篓停下来,小鸭嘴兽在里面又是一头撞上去……直到把竹篓滚到墙角才停下来。 方棋&鸿元:“……” 方棋暗暗骂它怂包,然后他一点也不怂的往旁边翻了个身,抱住一个桌子腿不撒手,挑衅道:“我就不回,你能把我怎么样。” 男人站了起来,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己起来跟我走。第二,我抱你回去。” 方棋直着眼睛看他,要不要脸了还?不想跟你睡还带强迫人的?讲不讲道理? 看他依然不动,鸿元瞳仁更深,居高临下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知道我对你存了什么心思,抱了你……我就不会再放开。” 这都是什么选择啊!前有狼后有虎,回去卧房同床共枕,那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可要是不回去……他现在就要耍流氓了啊! 方棋往后退了退,眼神警惕。 “……”鸿元的语气蓦地变轻了,道:“你先出来。” 方棋疑惑道:“什么出来?” 只见男人方才还清清冷冷,寒潭一样冷漠的眼神,瞬时间柔软了下来。他再次半蹲下来看他,声线里夹着几分无可奈何,“你想往哪儿跑?桌子底下?” 方棋愣了愣,跑什么跑?他只是抱着桌腿而已啊,这么想着,忙四下一看,一转头便觉得头顶上磕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不疼,再抬头看,是男人宽厚的手掌。 这桌子是矮桌,高度将够一个人钻进去。但因为桌脚不高,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磕到脑袋。 方棋愣愣的看着鸿元伸出的手,帮他挡住了头顶上的硬木,不然以他刚才在下面乱动,大幅度的摇头晃脑,一定会磕出来几个包。 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似乎是看他还在发呆,男人拍了拍他的额头,示意他看过来,道:“你会欺负你珍视爱护的人吗?” 方棋抖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像是在否定什么一样的快速道:“我不喜欢你!”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叹气道:“我知道。你回答问题。” 方棋想了想,道:“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人,你问这个干嘛?” 男人的声线里没什么起伏,挺平淡的说:“你可以想作是食……小鸭嘴兽。” 方棋趴在桌子底下,又认真的想了想。傍晚的时候,小鸭嘴儿死活挂在树上要吃那个虫子,他嘴上虽然凶巴巴的,但还是不忍心拒绝,想要满足它。 方棋道:“我不会。” 鸿元笑了笑,将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道:“我也不会,走吧。” 方棋:“…………” 这是什么奇葩的形容奇葩的比喻,把他比喻成小鸭嘴兽? 虽然有点奇葩,但是…… 方棋想到自己对待小鸭嘴兽的态度,又想想鸿元对他的态度,很明显……后者的感情更浓烈一些。 顶着这样的一脸脸,这样的一副身材,还说出这样好听的话,还说不是欺负人?!!! 这比欺负人还要更欺负人啊!!! 方棋一边小鹿乱撞,一边鄙shì自己,一边暗暗警告一定要把持住最后的防线。 他早该知道的,他从小的时候说话就很甜,小小年纪就说什么只喜欢他……届时鸿元成神,手握重权翻雨覆雨,身家背景极深,相貌身材绝佳,还会说这么好听的一口甜言蜜语,到时候多少小妹子大姑娘前赴后继啊!清水黑化虐主文分分钟变后宫三千的种|马文!到时候还只喜欢他?早不知道给扔哪个冷宫里去了吧! 方棋想了片刻,越想越生气,粗鲁的把男人的手挥到一边,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鸿元卷起来被褥,一手夹在腋下,一手握住了他的小臂。 男人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肉,平时没短过他吃喝,素来是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却依然胖不起来,小臂他一只手就能圈起来,还余出来一截手指。 俯身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方棋闷闷不乐的转了个身,自己给自己拍。 看着他的背影,男人道:“我说到做到,你不愿意,我不会再碰你。还怕不怕?” 还怕不怕? 方棋烦躁的抓头,怕死了!怕得要命!他居然是耳根子这么软的人吗?!!啊啊啊嗯嗯嗯?!!!一点定力都没有!!鸿元的一点蜜语甜言,他居然就有些动心了,拜托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好吗!! 鸿元拉着他的手走出藏宝室,用脚带上了门。方棋落后他半步,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一片混乱,迷迷瞪瞪的被人拉着回到了卧房。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 我现在好像就有点 59.听话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鸿元放开他的手,随后迎面被塞进来一大堆东西。方棋抱着被褥看他,鸿元扬了扬眉,往床铺的方向推了他一把, 方棋默默地走了回去,将被褥放回床上,鸿元在身后合上了门。 又回到了原点。 方棋有点别扭,又有点羞窘,自己蹬掉鞋爬上了床。两人惯常他睡里面鸿元睡外面,今天也不例外,方棋爬到了内侧,捞过来枕头抱在怀里,却没躺下,背靠着墙坐着。看鸿元一步一步的走来,在床边慢条斯理的脱衣服。 方棋悄悄打量他的神色,有点小紧张,他真的不会再发神经了?果不其然,鸿元从头到尾都是沉默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讲,也没有多看他一眼。脱完了衣服躺在床的外侧,睡姿端正表情平静,像一个克制守礼的君子。 方棋犹犹豫豫的看他,心里像是有细软的小猫爪子勾挠一样,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 失望…… 这两个字蹦出来,方棋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你抖M?!鸿元现在的态度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他如果继续咄咄相逼,动手动脚,你怎么办?方棋一边骂自己发癔症了,一边又怪对方实力太太太强大了,美色误事啊误大事。同时又很奇怪,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里有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上午还是上下其手的急色鬼……到了晚上又变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方棋抱着枕头往床里挪了挪,鸿元支起头,深邃的眼睛盯着他,道:“发什么呆?” “没什么。”方棋小声的应了一句。 鸿元拍了拍里面的空地,道:“过来,躺下。” 方棋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不过却不是躺到他身边,而是抱着自己的枕头往床脚爬,慢慢的躺了下来。两人一个朝西,一个朝东,相对而睡。 鸿元捏了捏鼻根。 方棋本来抓着枕头,有些担忧鸿元会跟着他掉转身体过来,支着耳朵等了一会,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脸对着墙躺着,心绪纷乱,想理清现在和鸿元的相处模式,以及所在的处境。但越是用力想越是无法专心,不知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如芒在背,脊梁骨发麻,好像随时有人对冷不丁的从背后贴上来,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方棋没一会就撑不住了,默默的转了个身,看着鸿元心里也能有个底,免得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乱来。 方棋对着男人的大脚。 这人哪哪儿都是大的。体型长得大,手大,脚也好大。即便是脚面,也好像覆了一层薄薄的肌肉,显得有点骨立形销。 屋里静悄悄的,困意渐渐的涌上来,方棋眯起眼睛培养睡意。男人翻了个身,平躺改为侧卧,眼神清明,盯着眼前的诱人景致,心神不宁,仿佛是在受刑。 他的视线放肆的在青年身上打量,青年人的个子比他矮出许多,他趴在床脚,微微的蜷着身体,小腿微弯,本就比他矮弱许多,这样一来显得更小,双足正好抵达他的胸膛。 鸿元伸出手来,欲|火引燃了黑眸。他手指虚虚的沿着他的脚面描绘,神色越发的深沉难究。想把这双脚握在手里玩弄,刮挠他的足心,听他尖叫出声,他一根一根的吮吻他的脚趾,看着他颤栗发抖。依照这个人的脾性,他一定会拼命的抽动挣扎,而他握得更紧,将他的腿脚抬高,掰开他的双腿,牢牢的钳制住他,他上半身躺在床上,整个下半身却是腾空的。看他毫无抵抗之力的挣扎,他卡进他的双腿之间,将人用力往身前拖,双手在他的大腿内侧搓揉掐动,直到稚嫩的皮肤因为他而发红肿起来,最后强迫他圈住他的腰…… 鸿元眼底深处生出浓浓的情|欲颜色,喘息粗重起来,下|体又开始蠢蠢欲动。男人闭上眼睛,将脑海里的旖旎春光驱散,长长的呼吸,压住汹涌袭来的欲|望。 厚积薄发,压得越久,越是渴望,品尝起来越是美味。男人看向对侧的青年人,他的宝贝总是这样撩拨他,撩得他心摇意动,他却眨着无辜的眼睛,全然不知置身事外,何等的不公平? 他是不是天生来考验他的? 总有一天,不管他怎样的哭泣求饶,他都只好更重的侵|犯他。只有这样,才不枉他耐着性子,熬苦刑一般忍受的这些时日。 看桑园老老实实的没再做出奇怪的举动,方棋舒了口气,提着的心放回了远处,用脚趾蹭了蹭腿肚。将腿放回原处,在半空被人截走,紧接着脚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箍住。这动作来的迅猛而突然,抓得他又酸又疼。方棋快速的低头看去,不等他看得真切,那股力道箍着他的脚腕,将他整个人都用力的往下面拖去。 方棋从床脚一下子被拖到了床中间,吓得他惊叫一声。待左脚上的力道放轻,方棋唰的从床上做起来,两眼冒火,愤怒的看向对面。 这个疯子! 暖脚发的一只手还握着他的左脚,看着力气不大,只是轻轻地圈住,但他咬着牙想要抽回来,反被握得更紧。 “你又发什么神经啊!放开!” 方棋又气又急,他非常排斥被人抓着脚,双腿用不上力,有一种受控,被夺去自由的感觉。 他用力的缩脚,男人的眼睛牢牢的锁定他,扯着他的左脚到了眼前。方棋瞪大了眼睛,双手撑地,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举着他的脚,递到嘴边,张嘴含住了他的大脚趾。 方棋:“……” ……刚才不该给他开脱的,不管脸怎么好看,也不能掩盖他是个变态的事实啊! 方棋脸涨得通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怎么能……怎么能……不脏吗?! 震惊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方棋倾身上去,拔萝卜一样去夺自己的脚。谁知他这边力气用的很大,鸿元压根无心跟他拔河,顺势放了手,方棋收力不及,往后仰躺过去。几乎是随即,男人的双手转而掐住了他的腰,方棋只觉得眼前画面陡然一转,人被掉了个个。不等他发出疑惑,随后胸口搭了一把手,压着他躺了下来。 短短数秒之间,他就又跟鸿元并肩躺着去了。 方棋躺在床上,简直无语了。鸿元抓着他就跟抓一只小猫小狗一样,像一个绝对的掌控着,他好说歹说是一个成年男人,居然被他轻轻松松的翻了个身。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好了,个子大是没错,力气也这样大?大的不科学了好么! 鸿元的手臂横在他身上,方棋手撑着床想爬起来,那只胳膊纹丝不动,压得他也难以动弹。 槽口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吐,好半天,方棋才憋屈道:“我去拿枕头!” 他从床脚到了床头,人过来了是没错,枕头还没过来。 男人侧躺着看他,托起他的脑袋,把这边的枕头往他那边挪了挪,却又没有完全给他,两人一人枕着枕头的半边,头挨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方棋离他这么近浑身都难受,又不敢说出来,气愤道:“骗子!言而无信!” 说了不碰他,结果一只脚都快给舔遍了,变态!变态! 鸿元微微抬起身体,从上而下逼近他的脸,方棋脸色微变,手背横在两人脸前。 “你别用你刚舔了脚的破嘴碰我!” 鸿元愣了愣,低低的笑出一声,道:“我不亲你。” 方棋半分不肯放松的瞪着他。 男人的半边身体都压在他身上,粗糙的手轻轻捻动他的耳垂,视线落在他的眼睛里。 “我说不碰你,”鸿元道:“是在你听话的前提下。” 方棋眨了眨眼睛。 鸿元道:“不准躲我,明白吗?这次看在你是初犯,小惩大诫,敢有第二次……” 方棋直觉不是好话,浑身汗毛都炸起来。 果然,男人道:“我会舔遍你的全身。” 方棋:“………………” 救命啊!!!这里有变态神经病啊!!!!! 方棋欲哭无泪,浑身颤抖起来,想象一下那幅场景整个人都不好了,何止是蛋疼,简直是蛋裂!怎么有人能变态到这种程dù?! 看他湿漉漉的黑色眼眸,男人低下头去,方棋更用力的捂住了嘴,结果亲吻仅仅是落在额头上,一触即开。 鸿元躺了回去,手从他身下挤了进去,搂住他的腰道:“睡吧。” 方棋:“……” 说的轻松他刚才都快睡着了,结果这么一闹,他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妥妥的要失眠了啊! 到最后果然磨蹭到了后半夜才睡,方棋做了半夜的梦,梦里的鸿元没有长成这么一个变态,还是小时候可爱丑萌的样子,满脸的毛毛,怯怯的拉着他的衣袖,小表情要多招人疼就多招人疼。 小孩怯弱的看着他,他则狰狞一笑,没有丝毫手软,拿着扫帚撵得他满院子跑,揍了他一晚上。 那个出气啊! 方棋翻了个身,睡梦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爬,在身上呼啦了一下,啪的拍到一个东西,眯着眼睛一看,拍到的是一只手。 那只手正在宽解他的腰带,衣服都被扒下来半个了。 方棋激灵了一下醒过来,梦里对着小孩凶得不得了,梦外对上真人登时又蔫了,他要干嘛?为什么脱他衣服?! 方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领不让他动,一边狂拍男人的手,一边从躺着换成趴着,把衣服压在身子底下。 鸿元直起身来,站在床侧道:“你自己脱。” “……”还让他自己脱?他又不是傻的! 方棋道:“我不脱,你又出尔反尔!” 鸿元无力道:“你胡思乱想什么?脱了我去给你洗了。” “……”方棋愣愣的抬起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鸿元弯腰看他,表情揶揄,道:“洗衣服。不然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方棋:“…………” 我以为你想干|我。 方棋无比尴尬的坐起来,左顾右盼,干咳了好几声,道:“那什么……没什么,我……嗯,洗衣服是吧?洗衣服好,洗衣服勤快,勤快呢……勤能补拙,咳,我们要讲文明讲卫生,洗衣服……嗯。” 方棋:“……” 鸿元:“……” 鸿元道:“别想太多。” “……”方棋恼怒道:“我为什么想太多?还不是因为你?你十回里边九回不正常,我偶尔想多一次怎么了?!很正常啊!” 男人沉默片刻,忍不住笑道:“我指的想太多是勤能补拙讲卫生。” 方棋:“……”好想去死一死。 多说多错,方棋闭了嘴不吭声,将鸿元推出门外,在里面换了衣裳,将脏衣服递给候在门外的人。鸿元接过,示意他自己去吃饭,随后便去洗衣裳了。 饭菜做好了有一会了,方棋盛好了饭,鸿元在井边提水洗衣,泡在水里打洗衣皂,大手搓搓领口,搓搓袖口,有模有样的。手大就连洗衣服也沾光,男人洗得很快,然后沥水拧干,搭起来。 方棋自己坐在桌子旁边,鸿元在洗衣,小鸭嘴儿也没有踪影,不知道又去哪里玩。方棋叹了口气,用勺子搅了搅粥,开始吃饭,吃了一半觉得不对,放下勺子便往书房――藏宝室里跑。 昨晚他和鸿元拍拍屁股走了,临走前带上了门,小鸭嘴兽估计还没门槛高呢,怪不得早上看不见它,它肯定出不来啊! 跑到藏宝室推门一看,果然,小家伙的竹篓就在角落里躺着。方棋悄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喊:“鸭嘴儿?吃饭了。” 竹篓的小盖子啪嗒一声打开,里面先探出来一张大嘴,随后才是眼睛,露出一颗小脑袋看他,眼神哀怨。 方棋蹲下来,点了点它的头顶,道:“怎么就把你给忘了,饿了吧?” 小鸭嘴儿甩了甩大嘴,扭着屁股,大尾巴扫来扫去,尖锐的叽叽叫。爪子在地上乱跳乱蹦,乍一看好像天下人都负了它,情xù激烈的乱叫,然后拍肚子,它在控诉,控诉自己好饿。 方棋叹气道:“我知道你饿了,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吃,好了别蹦了……都怪鸿元,要不是他我昨晚上就睡这儿了,委屈你了,走走走,吃饭去?” 小家伙一顿不吃饿得慌,饿它一顿,闹起来没完没了。 小鸭嘴兽拍了拍肚子,用力的点头,表示它饿了一夜,饿坏了! 方棋伸手去拿它的竹篓,想要带出书房,手还没碰到竹篓,小鸭嘴兽咕咕一声,惊恐的扑上前去,前爪抱着方棋的手往一边拖。 方棋皱了皱眉,怎么了这是?我给你买的竹篓我还不能碰了咋地?这么点一个小东西还有秘密了? 方棋忽然有一种自家小孩写了日记瞒着大人的感觉,小鸭嘴兽抱着他的左手,他右手毫不犹豫的伸了过去,拎起来小家伙的竹篓,就要一探究竟。小鸭嘴兽咕咕咕,顺着他的腿蹭蹭蹭的往上爬,方棋打开了竹篓的小盖子一看,立马气笑了。 小鸭嘴儿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了,有他给它做的球,一大包瓜子皮,两块小点心,还有一堆桃花梨花的花瓣,除了这些,里面角落里站着两个小器皿,拿出来一看,好家伙每一个装着水,一个装着蚂蚁和小虫子。 这些食物,别说它在这里待了一夜,就算待两天也饿不着它。刚才反应那么大是干嘛啊? 小鸭嘴儿像是一个被侵犯了**而充满了愤怒不满的孩子,从他的身上爬到肩膀上,又沿着手臂爬到他的手背,将手背当成跳板,蹭的跳进竹篓里,头着地屁股朝天,小鸭嘴兽在里面打了个滚爬起来,它伸出脑袋,抬头朝方棋恶人先告状的吱叽,然后用力的,哐当一身合上了竹篓的小盖子。 方棋:“……” 方棋懒得理它那些小情xù。谁稀罕它拿点东西,藏着掖着的当个宝,他还会跟他抢虫子吃不成? 方棋抱着竹篓和里面的小家伙继续吃饭,小鸭嘴兽藏在里面不肯出来,待在里面啃花瓣。一直到了中午,小东西还不肯出来。方棋想了又想,自己作为家长怎么能和一个小动物一般见识,再说别再真的饿坏了,便在竹篓外面放了两块香喷喷的肉,小鸭嘴儿闻着肉味馋得差点哭出来,偷偷的打开竹篓的小门,刚想把在拖进来吃, 小鸭嘴兽哼叽一声,舔了舔肉皮,它那不是撒了谎,心虚怕挨揍,所以先发制人嘛。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晃了晃眼的功夫,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这两个月以来,方棋最开始还忐忑而紧张的以为自己任务圆满完成,有很大的可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日复一日,有关这事儿的一点 60 修剑 《成神》书里的修士能力怎么样暂且不提,可分类是真多。方棋早前还拿不准自己修哪一个好,修魔、修道、修剑各有所长,各有千秋。可自从见过长淮剑神的昆仑剑,外形古拙威势极大,等到现在再寻思修点什么的时候,很自然的选了剑道。 在桃源居无事可做,也根本没有外人往来,白天黑夜里对着的都是鸿元和小鸭嘴兽。人才不会自讨苦吃的把自己往饿狼身边送,一般都是有多远离他多远。但小鸭嘴兽只会叽叽叽,平时遇到一些有趣稀奇的事情想跟人分享,比如他离开桃源居往院外逛了一圈,一望无际,辽阔无垠的黄土沙漠让人慨叹;小鸭嘴兽在陆地上称王道霸,已经不屑于征服蚂蚁和花瓣了,一猛子扎进园湖里,去开拓新的领域了;再比如在书房翻出来几件样式古怪的宝贝,想与人一同研究研究…… 左找右找,对象只有鸿元,没有第二选择。 他又是个好说话的,这么一天到晚的自己憋着,时间长了很难不憋出毛病出来。没办法,实在是耐不住寂寞,方棋磨磨蹭蹭的去找鸿元讲话。但这人就是个闷葫芦,他说什么鸿元都是嗯、什么、有趣、哦的回应。矮子里面拔高个,闷他也不嫌,是个人就行……离得远远的说完了就走,下回又有事再过来说。 一天次数多了他能跑来找他七八次,好在鸿元一直都是兴致不高的样子,但也从来没有觉得不耐烦。 自从下定决心修炼,最大的好处无非就是在枯燥的千尸谷找到了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做,有事没事便往藏宝室里钻。书房果然不负他起的藏宝室的别称,带着目的性的翻阅功法,才发现里面的书籍包罗万象,足有几千本。不仅仅只有剑修,关于魔修、道修、佛修等等的修炼功法也有许多,几乎比得上大型门派世家的藏书了。 因他不识得这里的字,连封面都看不懂,只能看着插图凭空猜测。将功法书籍里描有佩剑插图的噶发都翻了出来,自己抱着研究。 但是…… 看图讲故事到底不是他的强项==上面剑道的招式也是看的一知半解,拿了把破剑依葫芦画瓢的比划,练了一上午,身上一点关于什么真气流动的感觉都没有,好像只能……强身健体。 方棋比划了半天,那剑虽然品阶不高,但既然是剑,那就去没有不沉的,到了中午他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鸿元做饭做了一半,忽地听到外面有细微的动静,以为是那人又来说话,他板着脸切了一会菜,没人进来找,忍不住侧身往外一看,什么都没有。 男人握着刀柄的手愣了愣,以他的眼力耳力……没理由听错。 鸿元轻轻放下了刀,皱了皱眉头,撑着砧板愣神。 他很喜欢那人有事没事的过来找他,甚至是有意算着时间,等他过来,像是等待皇帝召幸的妃子。 他为什么把他留在这里,为的不就是现在这一刻吗? 千尸谷只有他二人。他只能看得到他,摸得到他,只能来找他,围着他转,只需要他一人。在这里,他是他的一切。 今日他难得的安静下来……真是不习惯。 又等了片刻,捺不住心中悸动,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挫败。离开厨房,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的门没关,离得远远的便看到那人趴在桌子上看东西,有凳子他也不坐,弯着腰站着,站无站姿,双腿不老实的乱动,屁股也跟着扭,一会重心在左脚,一会重心在右脚。 鸿元摇头笑笑,举步走进去,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方棋咬着手指抬头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可怜,放下书便跑了过来,殷勤的拉着他的手臂往桌边来,给他搬来凳子请他坐下。 鸿元顿了顿,温言道:“怎么了?” 方棋唉声叹气,在原来的世界里,他再不济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大字不识一个,妥妥的文盲,简直了。 方棋干咳一声,道:“那个……你能不能教我识字?” 鸿元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籍,心里明白过来,道:“我看看。” 方棋神色恹恹,将书递给他。 鸿元合上书看了看书名,“飞仙剑谱。”随后抬眼看他,皱眉道:“你想修剑?” 方棋从旁处拉了张凳子过来,凑到他面前坐下,探头探脑道:“我是想修炼来着,这是什么功法,飞仙剑谱?” 方棋皱了皱眉,飞仙剑谱……听不懂,他拿着几本书比较了一番,看着这书里面的剑式最简单,书皮上有四个字,还以为是剑修入门啥的,飞仙剑谱是个什么功法? 鸿元将书收起来,放在桌上,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道:“怎么突然想起来修炼?” 方棋把书拿过来,低着头翻得哗哗响,头也不抬的道:“什么叫突然想起来,你不是知道吗,我早就想修炼了,只不过以前只是想想,现在……准备付诸于行动了。” 鸿元冷声道:“我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依附我?为什么要做出改变?我可以,我愿意给你你想要的所有。 方棋呆了一瞬,抬头看他,眼中有些疑惑。鸿元说话刻板,声线少有起伏,但从中是能感觉得出来他没有恶意。今天语气一下子凉了下来,仿佛掺着冰碴子,跟欠他钱没还似的。 “你凶什么?”方棋蹙眉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又不是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早就想修炼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不能回家,只能留在这里,修真界修士遍地,他也不能活得太窝囊吧。 不是三分钟热度…… 鸿元的脸更冷了。 方棋奇怪的打量他的神色,不知道自己哪里触到了他的逆鳞,但鸿元只有在**上的时候才会不讲理,平时的时候——尤其是近几日来,两人相处无事,他是很好说话的。方棋也不怕他,看他脸色更臭,当即更横道:“不教算了。” 说完起身便走,鸿元拉住他,抬眼瞧他,凉凉道:“好大的脾气。” 方棋:“……” “教,怎么不教,”鸿元让他坐下,放软了语气,换个方式问道:“为什么想修剑?” 方棋不疑有他,眼睛亮了亮,道:“帅啊!我本来也不知道我自己该修什么,但是昆仑剑太帅了!你没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能有一天亲手拔一次剑!” 鸿元没说话,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片刻,他表情掩不住的期待兴奋,不似作假。男人抿了抿唇,纵然心有不甘愿,还是不想看到这人失望的表情,无形中已然退了一步妥协,暗道反正不管他怎么折腾,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怕什么? 鸿元握着他的手腕,手指愁的脉络上随手一搭,皱了皱眉。 上次在客栈时他说要修炼,当时他断言评价他资质不佳,并非信口拈来。他的根骨着实不是修炼的好材料,经脉堵塞不通,真气难以在体内流转。没有真气如何聚出元丹?元丹乃一修之本,没有元丹,何谈修炼。 鸿元手指在他腕间敲了敲,思忖道:“很想修剑?” 方棋不知其因,小心地说:“不会太麻烦你的,你只需要教我识字就行了,我认了字,能看得懂书,自己慢慢研究就行。” “胡说,”鸿元思索片刻,心道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鱼,只有这样他才会一直需要他,时不时的来求他。 鸿元道:“识字教起来太繁琐。这样,有什么不懂你来问我。飞仙剑谱不适合你,等我找一本入门级。” 方棋哑然,不解的看他,一脸纠结的想,教识字和现在哪个更繁琐……教他认完字就一劳永逸了啊,现在是什么意思?明显后者更麻烦,鸿元不是剑修,说要教他,岂不是他自己要先将功法一本一本的啃透了……要不然他自己半桶水,怎么为人师? 想是这么想,但鸿元再差也比他强,方棋忙将自己挑出来的带剑式插画的都推过来,道:“我找出来好多,你看看哪个好。” 鸿元随手一翻,揉了揉额头,道:“都不行。” “……”方棋啊了一声,道:“不是吧,你来看看,上面都画着剑呢,肯定是剑修用的啊,怎么就不行了。” 鸿元解释道:“全是剑谱。” 方棋眨了眨眼睛,剑谱……剑谱怎么了…… 看他一脸迷糊,一无所知居然还敢修剑,心中又气又无奈,但比起这些情绪,他更庆幸在他才刚开始胡乱修炼之前接手了烂摊子,不然歪路岔道他不知道要走上多少。 鸿元耐着性子道:“剑谱记录的是剑式,真气越足,剑式的威势越大。你没有真气,剑谱无用。” 方棋沮丧的把书呼啦到一边,“白忙活了一上午。” 外头天青日白,花香浮动,早就到了晌午。鸿元将他拉了起来,道:“先吃饭,不急这一时半刻。” 忙了一上午也该歇歇了,方棋揉了揉酸麻的胳膊,心想真不是人干事,一边跟着往厨房的方向走。 用完午饭,下午时鸿元果不其然挑出两本书来。方棋捧着翻了翻,这就是入门级的剑法?好家伙,足有一截指节那么厚,密密麻麻弯弯曲曲全是乱码似的字,堆得又乱又满,看得他眼晕。 他看不懂,只能等鸿元先吃透了书,才顾得上管他,无聊的趴在一边等。等了片刻睡意涌上来,强撑着不睡,从外头将玩耍的小鸭嘴儿抓了过来,放在腿上揉它捏它。小鸭嘴儿被他捏得不舒服,摇头晃脑的抖毛。 鸿元看得认真,一页一页翻书的速度和频率很规律,小半个时辰以后,才将书翻完第一遍,又草草的浏览第二遍确定,才细细的给他讲解功法和要点。 方棋循着他的话做,气聚丹田……方棋用力吸气收缩小肚子,一边按了按小腹,忧愁道:“丹田是不是在这里?” 鸿元:“……” 感受腹腔里的真气流动,引导它流转四肢八骸,经脉有堵塞感很正常,要慢慢的开垦打通。方棋茫然的按照他的吩咐做,真气……这两个字……太抽象了……啥玩意儿啊都…… 方棋憋了一下午,完全没有进展,他自己也觉得丢人,神色恹恹,突然之间没了信心,趴在桌子上道:“你说欧我能练得好嘛?唉,好难。” 鸿元拍了拍他头顶,成事在人,不能也要能。 当晚,方棋唉声叹气半天,以前总笑话人家修士修炼打坐,腿酸不酸,脚麻不麻。到了真刀实的自己身上,他也没那么多话了,盘腿盘得可端正了,长长地吸气吐气,试图找到那个什么真气,兢兢业业了一个时辰,天黑透了,仍无进展,第一天就碰壁,方棋气得撞墙。鸿元哄了一刻钟才让他消了气,等第二天再接再厉,趴**上开始睡。 片刻过后,里面的人呼吸趋向平稳,**外侧的人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他睡姿端正,几乎一晚上都不会乱动,只占着外面极小的一边地方就够睡。里面那人的睡姿则是跟其人一样,睡觉也睡得活蹦乱跳,方才还是平躺着,两手收拢放在肚子上,现在已经变成趴着,脸压在自己的左臂上,左腿伸直,右腿曲起。鸿元一手托起他的脸颊,随后将被压着的左手抽出来,免得压得手麻。 男人圈着他的左手手腕,稍稍感受一会,然后小心收减着力道,一股温厚的气息钻进他的手腕,垦动他艰涩僵硬的筋脉。 修士所谓的资质,一是元始真气,二是筋脉根骨。元始真气是初次接触修炼,在丹田中寻到的第一道真气,真气有强有弱,越强资质越好,越弱则是相反。其次是筋脉根骨,有的人根骨上佳,只需要稍微打理疏通即可。有的人资质差,兴许耗费数十年也不一定能疏通得了一根手指。这就是天才和废材的区别。 修真这一行,占有相当一部分分量的是上天注定。给你一副怎样的资质,便能修炼到哪种程度。虽说是成事在人,但绝大一部分修士无法在人,还是要靠天。 青年人的丹田处倒并非没有真气,但也只比没有好一点,聊胜于无。经脉亦是堵塞得厉害,若凭靠他本身实力来修炼,怕是花上十年八载,也不见得能将筋脉疏通。 他修为虽然深厚,但一方太强,一方太弱,反而更要陪着小心,时间不能长不能短,修为不能太多不能太少,也绝不能蛮横凶狠的贸贸然一下子替他打通经脉,免得身体经受不住,留下后患,如此一来,反而更难伺候。只能选最安全无忧却也最麻烦的一种,先将修为引进他的丹田,勾着腹腔内的那一丁点的热量,以他自身的那些真气,一点一点的疏导经脉。 这个法子极为的麻烦琐碎,且耗精费神,却有一个好处,引导他自身的真气疏通筋脉,其意是让真气养成惯性,日后修炼起来,只要他稍微引导便能流转自如。引导真气的人虽费时费力,但受益者可以事半功倍。 除了内调以外,还要外补,内外相辅,才更相得益彰。 内调是疏通筋脉,外补自然是食用温养筋脉,调理真气的灵药。 于是方棋次日醒来,刚睁开眼睛,迎接他的便是一碗黑乎乎的怪汤。方棋揉了揉眼睛,用勺子搅了搅,翻出来几个米粒,道:“这是什么啊。” 鸿元道:“药汤,张嘴。”随即端着瓷碗往他嘴边凑。 方棋低下头嗅了嗅,脸立刻皱得厉害,又酸又苦又辣,呛得他侧过头打了个喷嚏,将碗推回去道:“我没病,不喝,闻起来味道怪怪的,不会是中药吧?一看就难喝死了,你别害我,你自己喝吧。” 说完掀开被子想坐起来,鸿元压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听话,喝了它,这是渡真草。” 渡真草一草难得,是调养经脉的极品,药力了得,但渡真草很是娇弱,经不起半分风吹雨打,偏生此草具有灵性,不受束缚,家养养不活,非得野养,中途不知夭折几多,再加上生长周期极慢,两千年才能长成一株。每有一株问世,必将被诸多世家门派哄抢。 方棋道:“不认识,渡真草是啥?” 鸿元:“……” 男人抚额道:“渡真草是温养筋脉的珍品,两千年才得一株,你不是想修炼?”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的,”方棋真诚道:“真这么珍贵,你从哪里找来的?我闻到就想吐,拿开。” 鸿元耐着最后的性子哄道:“我陪你一起喝,你一半我一半,好不好?” 方棋想到那个味就难受,单单是闻着就能猜出来味道是多么的酸甜苦辣,果断摇头道:“不好。” 男人耐心告罄,沉下了脸看他,方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副我就不喝你拿我怎么样,气死你的挑衅的表情。 鸿元深知这事儿不能惯着,蓦地笑了出来,低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大清早的,方棋并不是很想搭理他,眼见不让起**那就不起了,屁股往**下蹿了蹿,打算睡个回笼觉。 才在**上躺好,就见男人执起药碗一饮而尽,方棋震惊脸看他,男人神色自若,没有一分一毫喝中药的痛苦的表情,方棋心里暗暗纳闷,难道是闻着臭吃着香?不由有点扼腕,刚才应该舔一点尝尝的…… 随即鸿元俯下身来,左手撑在他身边,右手捏着他的腮帮,将嘴巴撑开,方棋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越离越近,这才看到男人的脸颊微微鼓起,他根本就没有吞咽! “不要……我喝!我喝!还有没有?!”猜出来他想做什么,方棋慌忙乱叫,一边伸手推他,鸿元却已经压了上来,堵住他的嘴唇,将药液渡进他嘴里。 药汤是闻着臭喝起来更臭,苦涩辛辣的味道呛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比中药还要更难喝,想到这口药是从男人嘴里渡过来的,裹着他的口水,更是觉得难以下咽,嘴里咕嘟水响,不想吞咽,含着又太呛人,挣扎着想要把东西吐出来。 鸿元哪里会让他得逞,含住他的两瓣嘴唇,堵得严严实实,一点一滴都溢不出来。方棋坚持了几秒,实在受不了那股怪味,近于屈辱的咽了下去。 察觉到他喉咙滚动了两下,男人撬开他的嘴唇,舌头在他口腔里扫动,牙**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甚至于伸进他的咽喉探索。方棋被他戳得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咕咚吞了吞口水,用力推拒男人的胸膛,含含糊糊的说:“我……喝了!你出去!出去!” 鸿元离开他的嘴唇,卡着他双颊的手搓了搓他微微肿了起来的下唇,低笑道:“真乖。” 方棋气得两眼烧红,抬脚胡乱的踢他,鸿元按住背后他使乱的双腿,抿唇一笑,起身带着碗出去了。 神经病! 从那以后的一个多月里,鸿元几乎是一天五顿的灌他东西,运气好的时候酸甜或者无味,运气不好的时候又苦又咸,说不出来的怪味。不知道被喂的是什么东西,鸿元却很看重,每次都是盯着他喝下去才算数,反正必须要喝,要么他自己主动喝,要么是被动喝。主动喝考验他的意志力,被动喝则是被男人嘴对嘴的喂药,往往喂完了也不罢休,大力的含吻他的嘴唇,又吸又咬,完事了肿得厉害。 方棋吃过几次亏,真是怕了他了,每当喝药的时候就准备一大把的点心糕点,特别自觉的捧着药喝,然后疯狂的往嘴里塞糖。 但这些时段以来的内调外补的效用也是显著,方棋的修炼进步飞快,很快便感受到了体内流转的一股微弱的热流,像是一簇温热不烫的小火苗,从手臂到脚尖,从胸腔到小腹,运转自如,最后终归于丹田。 方棋惊奇的试了又试,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体里住了一颗小小的遥控玻璃球,他指向哪里,小球便滚向哪里。 “我……”方棋无措道:“怎么回事……这个……好奇怪。” 男人笑道:“筋脉疏通了。” 如果以前他听到什么筋脉疏通和堵塞的话,必然又会觉得抽象古怪,什么叫通什么叫堵……但经过这段时日,小玻璃球从只能在腹部游动,慢慢的扩展领地,到左手,到右手,随后是双腿,最终是十根手指关节都能感受得到。从时不时的卡顿,到现在的流畅。 原来这就是真气…… 方棋突然斜眼看向男人,哼哼道:“你别笑,不知道是谁以前说我,说我根骨不佳,不是修炼的材料,看看我现在,筋脉通了!” 鸿元笑道:“当初没看出来你是一块璞玉,是我看走眼了。” 方棋点头道:“你知道就好,记得好好反思。” 男人笑而不语,白天里是大把的极品灵药,不要钱的流水似的喂。夜里是他亲自为他 61 交心 方棋低着头不说话,将真气引出来,像是逗弄小动物一样,在体内转了一圈,才引回丹田,然后对着桌面发呆。 鸿元敲敲他的那边的桌子,问道:“想什么呢?最近经常见你走神。” 方棋吭哧了一会,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有点感激,又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方棋不自在的抓了抓手背,道:“想你。” 鸿元愣了愣,似是没听清,下意识的往前倾了倾身体,哑声道:“什么?” 方棋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道:“我在想你。” 男人唇畔勾起,绽出极浅的笑意,语气微微一顿,道:“想我什么?” 方棋看着他硬冷的面容,看起来真的很是不近人情,这样一个看起来冷血冷情的男人,因为他的一句话,眼底暗光浮动,整个人充满了生气。 “我在想你,其实你这样,有时候真的让我觉得……”方棋看向他的眼睛,默然注视他许久,才低声而有力道:“觉得很烦,特别烦。” 你不理智、无底线的迁就,让我感觉很困扰。 两人坐在书房,外头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世界却又像是死一般的寂静。鸿元怔了一下,温柔的笑意凝在嘴角,眼里的光飞快的退隐了下去。 方棋假装没看到他的表情,垂眸不断调动体内的真气,感受到它们流畅的游动,在他身体里面,像是鱼在水中一样的从容自在,这股气息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看书时虽然这些修炼细节一扫而过,并未留下多深的印象,却也知道什么是万事开头难,修士也不例外。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从一个从未接触过修炼的人,打通筋脉到将真气收为己用,运用自如,就算他是个天才,也断然不可能快到这个地步! 而这些是谁给他的?就算他刻意回避不去想,也心知肚明,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灌的药是真难喝,但效果也几乎是立竿见影的。初次接受修炼的那日,他还尚且是一窍不通,连丹田的位置都分不清的菜鸟。结果次日被灌了那碗难喝的药,过后再试着修炼,居然已经能感受到了腹腔里微弱的热量。 之前还不相信这会是极品灵药,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没有理由再怀疑。 所以从那以后鸿元再端药来,他虽然脸上不情愿,实则心里并不抗拒。而其余的几次反抗和拒绝,纯属于故意找事了。 他真希望鸿元能因为他的事逼儿和没事找事摔了碗走,或者打他一顿也能接受。他是谁呀,凭什么值得鸿元一而再再而三的一退再退,一再谦让? 他问心有愧啊!他倒是希望鸿元能甩一回脸给他看,告诉他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把那些好收回去! 可是鸿元一次也没有。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就算被他的无理取闹逼得无计可施,也只会扣着他亲吻,将药渡给他,每次都是这一招,每次都是最温柔,最情|色的惩罚。曾有数次两人身体交贴,明显的能感觉到他起了反应,男人也只是在喂完药之后,最多搂着他多抱一会,等*平复下来,绅士君子的离开。 方棋越想越是心焦暴躁,带着十足的恶劣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烦你?举个例子,你明知道我不是什么所谓的璞玉,也不是天才,为什么……” 鸿元突然站起身来,食指与中指送进他的嘴里,堵住他说了一半的话。 “别说了。”鸿元低声道:“我不想知道。” 方棋皱眉后仰,鸿元收回手来,低头看了他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和痛苦。已经到了这步境地。还在等什么?还在忍什么? 鸿元往后错了一步,手指抠进桌缝里。 等什么?忍什么? 男人凶狠阴鸷的盯着他,一个疯狂的想法不断地在脑海里叫嚣,不如把这方圆一隅的自由也收回去,他这张嘴这么不听话?那就封起来,只有躺在**上的时候打开,让他除了甜美的呻|吟,喊他的名字,再也不用说任何话。 方棋仰头看着男人,鸿元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免有些心虚,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来吵啊,来闹啊,就算你气急攻心,打我一顿也不要紧! 鸿元对上他黑白分明,有些湿漉漉的眼睛,眼底隐含挑衅,神态生动,男人往后错了一步,用力闭了闭眼睛。 不行。 他要的不仅仅是他能伴在身边,更要他的心甘情愿。在他身边哭,在他身边笑,要的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方棋,而不是被锁起来的木头人。 方棋已经做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就等着鸿元因为一腔柔情蜜意喂了他这个白眼狼,恼羞成怒一巴掌糊过来了。 鸿元收回视线,再抬眼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方棋:“……哎?” 完了? ……怎么没打? 鸿元已经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步伐依然平稳。方棋在座位上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追上去,鸿元往左边走,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瓦盆,里面堆满了面粉,在饭桌上用碗盛了一碗水,浇进面粉里,开始和面。 方棋远远地看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小鸭嘴儿在脚底下揪着他的裤腿打秋千,方棋弯腰把它拍到一边去,随后慢慢的走了过去,神色复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 鸿元露齿一笑,道:“晚上吃包子好不好?” 包子…… 方棋哑住,看男人气势肃杀,如刀似剑,掌权杀人的手揉捏面团,怎么看怎么不搭……方棋干巴巴道:“你会包包子?” “会,”鸿元将面粉和水混在一起,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你喜欢的我都会。” 方棋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拳,身形几不可见的晃了晃,一步一步的走到桌前,目光定在已经搓出面团的宽厚的手掌上。 方棋的腿站不住,拉了凳子坐下。明明鸿元自始至终没有说几句话,可他总是觉得鸿元逼得真紧,他用尽手段,一步一步的逼退他,他已经站在悬崖绝境,已经无路可退,男人却脚步不缓,越逼越近。 “我们无亲无故,”方棋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鸿元动作顿了顿,低头看他,轻声道:“你是我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嗯?” “可是……”深究这个问题让方棋十分焦躁,这种心焦无力感甚至于驱散了筋脉彻底疏通的欣喜,鸿元每次对他妥协,照顾得周周到到,看他明里暗里的表示喜欢,他都是暴躁胜过感动的。 方棋道:“你不觉得太多了?” “太多?”鸿元停下手上的动作,失笑道:“我嫌不够,你嫌太多?” 方棋傻眼看着他,不够是什么意思?已经超出他负荷的喜欢和爱护,对鸿元来说还不够?那怎么才叫够?他根本没有回应过他的感情,他是抱着什么心态,一厢情愿的付出的? 为什么要逼他? 他已经退无可退了,还想让他怎么办? 这个世界纷乱奇怪,有那么多的不合理,他像一个迷失方向的旅人。他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在这样的一片土地上,他在一本书里!因为知道总有一天会分离,知道付出越多伤害越多,知道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知道一旦陷了进去便无法抽身,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需要一直小心的拒绝闪躲,可又一边贪心的想要更多。 面对一个书里面的、虚假的角色,他需要时时刻刻的警醒自己,鸿元不是真的。可他一退再退,男人步步紧逼,搅得他心动,搅得他站不住脚,搅得他不想离开,搅得他所有的心理建设和拒绝都变得徒劳可笑。前面明明就是万丈深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他还是时不时的探一探脚,想试一试。 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就已经开始恐惧分离,他该怎么做? 这段时间以来,男人看起来温柔良善,可实际上呢?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警钟轰隆隆的敲响,逼他做出选择! 他什么都不知道,方棋想,这个男人,只知道一味的对他好……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身份,兄弟,朋友,至交,为什么不选一个简单的,为什么不选一个好放手的,为什么不一定要牵扯上情|爱? 为什么不能君子之交淡如水,给自己,也给对方留一条可以退的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多,这么狂猛的感情一股脑的压过来,不给他一口喘息的时间。 他真是心慌又甜蜜,浮躁又焦虑,仿佛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挡在两人之间,无边的黑暗早晚会重重的将他掩埋。总会有一天,一个在书里一个在书外,他要怎么走出来这段感情?鸿元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你的茬。”方棋剖心道:“我从来不帮你做事,做饭洗碗是你,扫地洗衣裳是你,你用灵药帮我温养筋脉,我并不领情,隔三差五的甩臭脸给你看,对你吆五喝六呼来喝去,今天我筋脉通了,也没说谢谢你。有时候我不要脸的自己都看不下去,你为什么不讨厌我?鸿元,你在想什么啊?” 鸿元似乎不曾料到他说这么长一番话,静了片刻,愕然道:“你故意的?” 方棋:“……” 这些天来,除了亵裤他开始还是自己洗,后来看鸿元果然恪守本分,不再乱动手脚,再也没洗过,其他衣裳更别说了。吃饭的时候坐下就吃,吃完抬屁股就走,做饭的时候不帮忙淘米择菜,洗碗的时候不帮忙擦桌收拾,地不扫被子不叠,喝水的时候伸手就要,几乎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千尸谷继承修为,鸿元就该好生修炼了,可被他支使得团团转,几乎很少有时间。 这么明显的欺负人,你居然没看出来? 岂有此理,他这段时间可着劲的作死挑事,寻思一些邪魔外道,图的啥啊?鸿元哪怕说什么,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我忍着你。而不是以为这就是他的本性,却依然守在身后。毕竟刻意为之,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方法并不可取,是需要改变的。而本性难移不是……鸿元居然不嫌他烦? “不讨厌你,”鸿元温厚笑道:“一直很喜欢。” 方棋一动不动的沉默,一股深深的疲惫无力感袭来,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但很快他就抬起头来,双目熠熠发光的盯着已经将面粉揉成团的男人,蓦地站起,俯身上去,带着两分破釜沉舟的决然,在他下巴上吻了一下。 男人失了失神,平静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这是他从恢复真身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这样亲昵的接近他。 “你……”声音听起来沉沉的。 “别问我怎么了,”方棋也有点呆,摸了摸自己的嘴,刚才他左右摇摆,理性上排斥,感性上渴望,几乎把他逼疯了。有那么一瞬间,感性占了上风,催促他做了选择。刚才的主动像是他终于向命运,也向鸿元举手投降的一个标识。这场他一厢情愿,与不知情的鸿元打响的战役,他输了……输了他自己。 “我就是想……”方棋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今朝有酒今朝醉,就算前面是万丈悬崖,上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他也闭上眼睛,咬咬牙狠狠心,跳了。 就算悬在他头顶上的□□——终有一天炸了,真的有可能分离的那一天。他也愿意尝试着去努力,努力留在这里。 虽然知道自己做了最疲惫的选择,但见招拆招,心情依然轻松起来,方棋满心期待鸿元会有什么反应,他大姑娘似的扭捏着等了好一会,身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抬头一看,鸿元低头将面团放回盆里,转身走了过来。 方棋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视线放平,一眼看到眼前鼓鼓囊囊的东西,登时一脸尴尬。 他他他居然勃|起了! 男人走了过来,两人一站一坐,男人比他高出许多,微微弯下腰来,宽大的手掌包住他的肩头,方棋木着脸把他手拨拉下去,搬着凳子往旁边让了让。 方棋神**狈,突然道:“你不知道吧,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吃包子,我们来到这里,一次包子都没吃过,整天不是米粥就是什么其他的汤,米饭倒是吃过几回,咳,但馒头和包子一次也没吃过。你点亮了包包子这个技能,我感到很惊喜。” 在悲壮的粉身碎骨之前,还有比粉身碎骨更可怕的事情啊!到底是谁在下面?! 方棋对他的秉性很了解,这时的鸿元就是一片干枯的大草原,他如果敢喷一点火星子,燎原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想想他就神经衰弱。 方棋努力的不提风花雪月,多提柴米油盐,道:“吃什么馅的包子?没肉……没肉怎么办?其实我更喜欢肉包子,包子包子包子,我突然想起来咱们最后一回吃包子,你还记不记得那对老夫妻?你猜他们多大了?五六十了吧,脸上都起褶子了。” 鸿元:“……” 鸿元深吸一口气,压住蠢蠢欲动的欲|望,摇头笑道:“你慌什么?” 方棋被他看穿,脸红了起来,他可不是该慌嘛?!这关乎他的生命安全啊!如果他们两个的体型反过来,自己轻轻松松的能将鸿元压制住,他才不会慌!还你慌什么,真是大写红色加粗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他一脸掩不住的紧张,随时掉头想跑,鸿元舔了舔嘴唇,眼神贪婪,似乎想象得到接下来迎接他的是怎样的一场饕餮盛宴。 鸿元又回去和面了,方棋松了口气,大脑飞速的思索,硬的他是硬不过他了,只能智取! 方棋双手撑到桌上,认真科普道:“你知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做|爱,上面最舒服还是下面最舒服?” 鸿元道:“我会让你最舒服。” 方棋无比惊喜道:“是吗!我想在上面,我在上面最舒服了!” 说完又觉得语气太雀跃,方棋捂嘴咳嗽几声,道:“下面也很舒服,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好呀。”鸿元弯了弯眼睛,笑得一团和气,道:“我等很久了。” 方棋哆嗦了一下,被他尾声轻轻上挑的那个呀,挑得浑身酥麻,以前觉得棱角分明,显得冷硬而不近人情的面容,今天不知是戴了有色眼镜还是怎的,鸿元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眉梢眼角都散发出无限风情,写满了老公快来垂怜我呀。 鸿元竟然是0号?万万没想到之终极系列!方棋摸着下巴一脸怜爱,越想越觉得像,看看鸿元多贤惠啊,洗衣做饭样样拿手,居然还会和面包包子,相比较起来……他这游手好闲啥也不干的劲……比鸿元爷们太多了!如果他们两个是两口子的话,非常显然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啊!方棋被狂喜冲昏了头脑,一个劲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哈哈哈哈哈太棒了天上掉馅饼了! 作为一个疼爱**的小丈夫,方棋献殷勤道:“咱们吃什么馅的包子?菜呢?我去洗菜择菜,没肉也没事,素的也好吃。一会你教我包包子,以后我包给你吃。” 鸿元默然看了他一会,猜出他是会错了意,思虑片刻到底没有开口点破。无知者无畏,之前总对他百般畏惧,他无法拒绝送上门来的笑容和美味。 时至下午,方棋帮着跑前跑后,争着抢着洗菜择菜挑水,前所未有的勤快和殷勤,傍晚时发好了面,调好了馅,笨手笨脚的学着包包子。 包包子是个细致活,男人的手那么大,乍然一看上去,绝不像是一双会包包子的手。可那张面皮放在他手里,不知手指怎么的轻挑慢捻,像是变魔术一样,形状漂亮的包子便出来了。 方棋看着自己手里这个馅和皮都揉到了一起,这边捏住那边漏,那边漏的捏住这边的皮又捏薄了,整个人都不好了,恍惚道:“你为什么会包包子?” 鸿元笑了笑,接过他捏得乱七八糟的包子,在手里轻巧的补了两下,将包好的包子放在一边。 方棋憋了一会,道:“……我以前没见过你会包,你什么时候学的?” “学?”男人垂着眼睛道:“吃过这么多次,不用学。” 方棋中了一,老老实实的不再跟着帮倒忙,鸿元抬眼瞧了瞧他沮丧的神色,幽暗的黑眸里盛的全是柔软。 那天是方棋来到千尸谷最忙碌的一个下午,跑得他饥肠辘辘,但那顿晚餐他并没有吃多少,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更记不清是包子的滋味。 那天晚上照常是鸿元洗的碗,倒不是他不想洗,但他太紧张了,马上要入夜了,吃完饭就要**睡觉。但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怎么可能还像是以前一样盖着棉被纯睡觉?他是成年人,性和爱是分不开的,今天妥妥的该做了啊! 真奇怪,为什么鸿元看起来那么从容不迫,呼吸都不见急半分。方棋幽怨的看他走来进去的身影,他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男人越是镇定他越是紧张,方棋心烦的甩袖子走了。 在园湖中心的小凉亭坐了片刻,长廊两边的红灯笼映着湖水盈盈,方棋猥琐的掀开自己下摆看了看,大小并不算太可观,不过形状颜色还不错……嗯。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偶尔的摸摸碰碰,其余时候倒真的没再强迫过他。他自己其实也偷偷摸摸的撸过,但被鸿元撸出来一回,自己再动手,总觉得哪里不够带劲。 将衣服整理好,方棋拿着小刷子洗了洗牙,才飘着脚步往卧房的方向走。 推开门进去,鸿元已经等在桌边了,手里捧着一卷书。桌上放着茶和点心,熟悉的药碗,还有一盘鲜艳欲滴的小果子。 听到开门的声响,鸿元侧头看他,招招手让他过来。 方棋坐到桌边,两人相对无言,方棋挠了挠头,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 鸿元将药碗往他这边推了推,道:“喝。” 方棋一脸囧色,为什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了,他还记挂着有的没的喝药的事?还能不能好了。 越是不喝越是觉得煎熬,方棋速战速决,端起来一口闷了,今天这药又苦又辣,嘴里喉咙里都是怪味,放下碗就去拿点心,想压压这股味道。 在还没有够到点心的小碟,鸿元将盛着小果子的盘子推给他,道:“尝尝。” 方棋往嘴里塞了一块香甜的桃花酥。 “这是什么?” 方棋捏起来一颗小果子在手里看看,大概只有乒乓球那么大小,红艳的果子发出极为清甜的香气。回想鸿元弄出来的那一堆灵药,道:“这个也是什么灵药?” 鸿元合上书,放在一旁,道:“这是春日醉。” 方棋哦了一声,春日醉是什么药?别又是什么怪东西吧?方棋慎重的咬破了一块皮,咂咂嘴尝了尝,不由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这棵灵药太按常理出牌了!跟闻起来的味道一样,清甜可口!一棵好吃的灵药!太不容易了啊! “挺好吃的,”方棋把整颗都填进嘴里,饱满丰富的汁水从嘴里迸溅开来,清口而甜,稍微带着一丢丢的酸,一点也不腻人。 春日醉没有核,这一点吃起来尤其方便,方棋又拿起来一颗,随后看鸿元盯着他吃,神色微妙,方棋咳了咳,想到他们两个现在也算得上是那什么了……虽然没有表白和明确的提出,但基本上……算是确定关系了吧? 方棋自己吃了一颗,又拿出来一枚递给他,道:“很好吃,你也尝尝。” 鸿元摇头笑道:“我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都是你的。一次不要吃多,最多两颗。” “这也是调养筋脉的药?”方棋突然觉得有点热,脸也烧得慌,道:“我不是好了吗,难道是巩固一下?” 鸿元眸色深了许多,起身走了过来,方棋视线一直跟着他,男人绕过半张桌子,走到他面前,钳住他的下颌抬起,炙热的嘴唇几乎是立刻便贴了上来。 方棋仰头承接他肆意律动的唇舌,吃力的想要回应,但男人独有的霸道和强势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涌来,舌头在他口腔里搅动,缓慢的舔舐他的牙**,似乎要数清楚他有多少颗牙齿一样的缓慢细密。 兴许是动了情|欲的缘故,方棋越来越热,身下的部位也飞快的挺直起来,察觉他的变化,男人离开他的嘴唇,低语道:“你有反应了。” 方棋窘迫得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我自己有反应我自己知道!用得着你现场直播吗! 没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绪,鸿元才瓷盘里捏出来一枚春日醉,小巧的红色鲜果,在他手里显得更是精致玲珑。 “春日醉饱满多汁,可外用内服,口味偏甜,你喜不喜欢?” 方棋想让他摸摸自己,又耻于张嘴说出来,看他一直莫名其妙的说果子,又急又躁。 鸿元似是想到什么,笑道:“乖,再吃一颗。” 方棋在凳子上坐不住,喘息道:“你不是说一直最多只能吃两颗吗。” “第一次会很辛苦,”鸿元低声解释道:“怕你受不住。” 方棋愣了几秒,还没回味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男人将果子填进嘴里,随即将他拉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手掌按着他的脊背,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怀里的人嵌进他的身体里,英俊的脸压上来,再次攫走了他的所有声音。甜丝丝的汁水混着男人的气息送进他嘴里,方棋费力的吞咽,混沌浑噩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榻,脚下一歪被放倒在**上,高大有力的男人身躯伏贴上来。 62 大雾 再醒来时,天已然快黑了。方棋睁开涩涩的眼睛,翻了个身,登时难受的龇牙咧嘴,一咧嘴不要紧,表情也僵在了脸上。不止是身上酸,没劲,脸部肌肉也酸,又酸又疼。 闭了一会眼睛,等神经适应这样的酸涨,才又睁开眼睛,往旁边的铺看一看,想确定鸿元在不在这里,这一扭头不要紧,方棋蹭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榻换了干净整洁的新单,但是为什么是大红色的啊!方棋眼前一黑,为鸿元奇葩的审美感到震惊!明明以前都是绣着青竹或者花朵,样式简单大方,青竹素雅,花也多是梅花、桃花一类,只在边角绣上几朵,不至于让单显得太过于朴素了。 方棋赶快低头看自己,千万别给他也换成红衣裳,好在不是,清爽的白色里衣,身上的痕迹早就被清理掉了,并不黏腻。方棋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他的手臂上,肩膀上,掀开衣服看,小腹,腿上,屁股,甚至于手背和脚面都有触目惊心的痕迹,尤其是大腿内侧最厉害,他的皮肤不黑,也不白皙粉嫩,即便如此,这些痕迹落在身上,看起来仍然十分吓人。 方棋按了按腿根,疼倒是不疼,不过全身是真酸,又酸又涨,体力严重透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方棋放下衣服,鸿元在上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对着他又咬又啃又吸,当然,适当的亲吻在做的过程中,会因为兴奋和刺激淡化疼痛,增添小情趣,但没见过他这么狠的。不知情的人看起来,甚至会误以为他遭受了一场暴打。 然而这并不是最难受的,方棋艰难地坐起来,甚至不敢让两瓣屁股都着地,侧着身体中心放在左边,尽量不让中间受力。昨天折腾了大半夜,估摸着到了后半夜才能睡,看现在天又黑了,估计他睡了差不多一白天,过去十多个小时,后面还有强烈的异物感,好像还有东西密密实实的塞在里面。 方棋一脸哀怨,浑身不舒服,看了看房间。好在鸿元很聪明,知道一旦他醒来可能就是腥风血雨,居然不在这里,不然真想掐死他算了。 方棋小心地半侧转身体,反手去摸屁股,想看看流血了没有,在入口处摸了摸,摸到一手冰凉。咦这是啥?方棋抬起手来看了看,是透明的药膏,没有什么味道,方棋冷哼一声,算他还有点良心,然后又伸手去摸摸,随即听见啪嗒一声响,房门涂卷被推开。方棋的手还留在屁股上,艰难地侧头看,鸿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黑沉沉的,合上了房门。 方棋无语道:“你是不是学不会敲门了?” “害羞了?”鸿元缓步走过来道:“你哪个地方我没看过。” 方棋:“……”真可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能保持一脸平静。 男人走到边,方棋往里面给他让了让地方,鸿元却没有坐下,垂眸看他,神色晦暗,道:“你在做什么?” 方棋道:“我看看我松了没有。” 鸿元:“……” 鸿元坐到侧,伸手搂他的腰,道:让我看看。” 方棋啪一下把他拍开,冷笑道:“去你的,色|狼,你真当我傻的啊给你看?” 说完双手撑起来屁股,又往里挪了挪。鸿元脱鞋,逼近他道:“很难受?哪里疼?” 方棋横了他一眼,哼道:“酸,又酸又涨。你这人下两个人是不是?昨天我说了多少次不行了停,是我没说清还是你没听清?不对啊,就算我一次没说清楚,我说了那么多次你一次都没听清楚?知不知道尊重人,我告诉你,我那不是欲迎还拒,是真的不行!” 昨天虽然吃了药,但当他射|出第二次的时候,能感觉到药力实则已经过了大半,那春日醉仿佛并没有多少催情的作用,反而有点体力的意思,接下来做不做没有太大的区别。可这男人不依不挠的没完,说什么都装没听见,方棋道:“你真当自己金不倒,七次郎?也不怕铁杵磨成针。” 不过…… 方棋想起那个可怕的尺寸,不禁打了个寒颤,就算真的磨细了一圈,也比平常人大出一圈。 一边的男人听他说完,表情含蓄道:“是你七次。” 方棋啊了一声,回头道:“你说什么?” “我只射|了两次,”鸿元道:“后来……你太敏感了。” 方棋:“…………” 他没听错?他这个委屈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方棋沉默了一会,指了指鸿元指了指他自己,道:“我们两个,我才是正常人,你这样是不正常的。射得慢应该是你那玩意儿忒不敏感了,可能因为太大,所以神经血管什么的有点少……嗯……有人为了延长射套,你也不算太亏。” 鸿元道:“我第一次你两次,我第二次你五次?” “你滚,”方棋冷静的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跟我说话?” 鸿元:“……” 方棋往上一躺,摆明了不想再搭理他,其实在偷算昨天真的七次?不是,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太夸张了! 鸿元看他的背影,露出几分贪婪之色,想和他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才道:“还在生气?” 方棋闭眼不说话。 男人想了想,示好道:“下次让你在上面。” 他不提这个还好,方棋一听他这句话,整个人都要炸了,嗖的一下坐了起来,起得太猛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没好气道:“你多大脸啊?还敢提上面下面的事?” 鸿元笑道:“你说。”想听你说话。 方棋炮筒一样的喷火,“要不要脸,昨天那叫在上面?啊啊啊?嗯嗯嗯?我说你是故意的?故意蒙我跟你上|,先干了再说是不是这个意思?别跟我说你以为的在上面是骑|乘,麻烦你睁眼看看你自己的那个东西,谁跟你骑|乘啊,跟你做都是巨大的牺牲了!你居然骗人?鸿元你一点也不实在我告诉你。” 男人倾身,笑着吻了吻他的嘴角,道:“兵不厌诈,你教我的。” 方棋:“???” 鸿元提醒他,“在游安城的客栈。” 方棋:“……” 遇到那个掏十倍房钱的修士的时候? ……………… 方棋脸都快要裂了,所以说现在是他的错?他当时教他这个可不是为了现在被他坑一把! 方棋收了表情,变得严肃而认真的沉思。 看他又开始沉默,鸿元低头看他的脸,逗他继续说话,道:“在想什么?这么认真,想我?” 方棋转了转身体,嘿嘿嘿道:“我在想性和爱能不能分开,比如我虽然喜欢你……但是男人毕竟都是下|半|身思考的人,万一我去压了别人……你懂的,你考不考虑给我上。” 男人温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阴冷,方棋毫不畏惧,和他对视,鸿元压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方棋笑眯眯道。 鸿元端详他的脸,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说这句话的后果?” “……你想怎么样,”方棋看着他,瑟缩了一下,男人表情暴戾语气平静,实在怪异,不由脊背生寒,心里想这是个激将法啊,一边又忍不住道:“杀了我?” “怎么会,我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男人失笑,痴迷的摸上他的脸,眼里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浓浓的占有的*,手掌覆住他的半边脸颊,“不准看别人,不准想别人,不准离开我,想也不行。这样的话,也不准再说。” 方棋睁大眼睛看他,鸿元笑道:“不然会有什么后果,你不会想知道。” 方棋打了个哆嗦,看鸿元这样莫名其妙的笑,还不如刚才他一副阴狠的表情来得安全,心里更加后悔,本来应该温存的时刻居然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脸还被男人糊着一半,好像他不解释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一样,正想出口澄清,下颌忽然被人拧住,鸿元垂着眼睛,似是有些散漫,道:“记住了吗?” 方棋只能看着他,干巴巴道:“我刚才说笑的,激将法激将法!你没上当嘛。” 不……是上当了,但上错了方向== 男人一愣,表情柔和下来,眼里透出一丝无可奈何,力道松了松,道:“淘气。” “……”方棋被他这两个字雷得抖了抖,道:“你怎么怀疑我的人,跟你在一起绝对不会和别人上|,结束一段感情才能开始新的一段,这是最基本的道德素养,尊重你也尊重我,脚踏两只船太缺德了,我不是那种人,你放心。” 鸿元刚松开他下巴的手又收得更紧,冷声道:“结束?” 方棋:“……重点不是这个。” 鸿元阴着脸道:“看来你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方棋:“……” 越抹越黑,好想去死。 男人慢慢地将他压在上,特意更换的艳红色单衬着穿着白衣的青年,他身上密密麻麻,又青又紫,全是他留下来的情|爱痕迹。艳丽的单,素衣的黑发青年,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 “好气人的一张嘴,”鸿元摩挲他的 63 爹娘 “好气人的一张嘴,”鸿元摩挲他的下唇,“你是不是想永远躺在这张**上,哪里也不能去?” 方棋:“……” 方棋眼神怪异的看着他,懵了一会,才说:“你先放开我。” 鸿元一动不动,脸上冷意不减。 方棋瞪了他一眼,皱眉低头看他卡着他下颌的手,伸手去掰,男人眼神更幽沉,反被收得更紧。 “我不想跟你吵,”方棋忍痛道:“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你再这样我翻脸了。” 鸿元面如寒霜,一双黑眸清冷,毫无温度。 方棋道:“我下巴长得好看还是怎么着,你怎么就是跟它过不去?我告诉你,你有话好好说,我之前没教过你?你掖掖藏藏个什么劲啊?你别让我猜,我不想猜远猜不对,别动手动脚的,我数一二三,你给我放开!” 鸿元默然看他,许是看他真的变了脸,手劲松了松。方棋把他的手拍开,别过脸,平时抓抓下颌接吻并没觉得很不妥,他又不是女人,需要小心的呵护对待,平时粗暴一点也能接受。但是现在这样近于逼供的情况下总觉得鸿元的这个动作里有点别样的味道,好像比他当做了所属品,而不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尤其是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和语气太像是在说真的,并不仅仅是在威胁,仿佛真的随时会把他绑在**上。 他这边还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发,鸿元沉默几秒,道:“宝贝,说你错了。” “……我错你大爷哦,”方棋幽幽道:“我哪儿错了,你别找不自在,想打架怎么着,我怕你?你倒是说我哪里错了,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我背叛你了吗?给你戴绿帽子了?我就是说说怎么了,你没听出来是玩笑话?就算你没听出来我后来解释了没有?再说了!我就说了一个结束这一段才能开始下一段,我说跟你结束了吗?我告诉你,你别太敏感了成不成?说风就是雨,曲解我的意思!” “昨天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好,蹬鼻子上脸是吧?我欠你的还是怎么着啊?”方棋越说越生气,开始扯旧账,“你这王八蛋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哪儿喜欢了,我昨天被你做没了半条命,就差没哭着求你了,你停下来没有?” “你哭了。”男人低着头,小声道:“你哭起来真可怜,我更忍不住。” 方棋:“……” 方棋愣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地说:“鸿元,你……会不会抓重点?你语文谁教的啊?我的天,这要是让你总结短文的中心思想,你这主题能歪出银河系啊!” 鸿元坚持道:“说你不离开我,不然我说得出做得到。” ……简直了,方棋看着他,心情和表情都复杂极了。怎么一个大老爷们儿比女孩子还难哄还有想得多?至少讲点道理吧? 问题是,真的是女孩子就好了,好说歹说不会动不动就压上来,偏偏他还不是,脑回路奇葩的一比那啥,好像什么事都能在**上解决的态度。 方棋冷道:“你说得出做得到什么,真把我绑在**上,留在**上干嘛呀?哪里也不能去,时时刻刻等着你,每天啥也不干,张|开|腿等你来|操是吧?要不要再在我脖子上系个小铃铛,我这一动就叮当响,行不行?” 他这话说得太露|骨了,说得也是反话。随后方棋就眼睁睁看着鸿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飞快地生出一抹红晕,抿唇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方棋:“…………” 方棋咬牙道:“我觉得你应该再去上一遍小学,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害羞要脸。”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张巨大的**上,上面也是铺着这样的一张鲜艳的**单,他浑身赤|裸的躺在那里,衬得皮肤娇艳白嫩,他一定把这人养得周到细致,养得用心也用得用心,这人真不耐|操,需要拿药好生补一补……至少能把他全部吃下去。如果真的再系一串铃铛,他一动就叮叮当当响,声音一定很动听…… 方棋看他一声不出,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但视线往下瞄了瞄,正好看到他又鼓起来的裤|裆。 方棋看着他,几乎像是在看一个鬼怪,慢慢地道:“团结友爱,诚实守信,孝敬感恩,文明礼貌,自强不息,我在遥望,月亮之上……” 鸿元被他吵得清醒过来,声音沙哑道:“什么?” “我在驱邪,”他的语气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我们老家那里都说这个辟邪,没错,我就是在辟你,你这个色|鬼!” 鸿元:“……” 方棋冷漠道:“你应该庆幸我现在正新鲜你稀罕你,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这事儿没完,你给我等着。” 方棋正在气头上,看见他就头疼,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深吸几口气,到底是低着头找鞋,先分开冷静一下。鸿元怔了怔,伸手抓他,方棋粗暴的把他甩开,一瘸一拐的捂着屁股往门外走。 鸿元见他走得辛苦,下**去扶他,方棋这时正好踏出房门,反手一转,蜡烛房门,咣当把男人给关里面了。 不知门里的人作何感想,反正他爽了。 因为鸿元在外面挂满了灯,甚至每隔一段距离,都在花树枝上挂着花灯,若是在旁处会显得有些随意邋遢,但是在桃源居,柔柔的灯光映着娇丽的花瓣,虽然这一盏那一盏,摆得不规律,却也别有一番雅致风情,更落了个与众不同。 方棋看了看院里,一脚高一脚低的往湖心的凉亭里走去,那里夜深人静,离卧房也远,方棋沿着水桥走到小亭里,扶着桌面用三分之一的屁股坐在上面的凉凳上。 小风徐徐吹来,撩动几重垂地的素色纱幔,下摆飘扬飞舞,很有一些拍鬼片的意境。湖心里大片大片的荷叶,颇有一点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感觉,层层叠叠的滚圆的荷叶中间托着清雅的花瓣合起来的花苞,似乎是起了水雾,周围的景色都是朦朦胧胧的。湖心的荷花掩映在水雾里,如在仙境,美得不像是真的。 方棋不由暗道:“这样美的景致,可见鸿元爹娘是个会享受的。” 在这里坐了没片刻钟,背后忽然传来piapiapia的脚步声。方棋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微微弯腰,把右手递下去,果然那脚步声轻巧的加快,随后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跳进他手里,搂住他的手腕,方棋抬手,把它提在怀里。 小鸭嘴儿在他腿上蹦了两下,啄啄他的手,叽叽了一一声,几乎一整天没有见到他。这人在的时候它习以为常不觉得重要,但当在它身边消失了一天,别扭不适感很快就上来了,结果大大大王连门都不让它凑,眼巴巴的在外面等,现在隔了一天再见,对他很是亲昵。小鸭嘴兽躺在他腿上,露出软软绵绵的肚皮,伸嘴啄他,方棋只好给它揉揉。 揉了片刻将小东西翻了个身,小鸭嘴儿抖抖毛,在他腿上站起来,四只爪子并用地往桌子上爬,爬了一半没爬上去,两只爪子在桌面上抠啊抠,一只后爪腾空,圆敦敦的屁股和最后一只爪拼命地往上蹬。方棋看着都替它觉得费劲,托了托屁股把它推上去。 小家伙在桌子上打了个滚。 方棋挠挠它的下巴,又拎着小鸭嘴儿的后颈提起来看了看,托在手里称了称重量,又把它放回桌上,不解道:“你们这些小动物不是长得都很快的吗,怎么这都快一点了,你还这么小一点?” 小鸭嘴兽茫然地看了看他,叽叽了一声。 方棋道:“难不成就这么大?” 方棋对着小鸭嘴兽发呆,一会想到以前以为小鸭嘴儿是某种动物的幼崽,可这长得也忒慢了,一天天吃这么多肉都去哪里了?一般又想他刚才说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对着对着鸿元说驱邪==不过鸿元也确实很过分就对了,那样的话别说大剌剌的说出来了,想想就不对。你是把我当对象,还是当你的所有物,想放哪里放哪里。 但是又想一想……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为什么较真的计较这么多,鸿元不会真的那样做吧……更何况,这里还有一颗炸|弹挡在他们面前,随时都会引爆,每天都可以看做是最后一天,为什么不珍惜时间好好在一起,而要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现在半小时都没过,马上回头求人和好忒没出息了!方棋勉强把自己屁股留在椅子上,再等等吧,他也正好静一静。 他在原来的世界那里……有爹有娘,还有一大堆的弟弟妹妹。但是仔细算一算,也就是这么一大堆听起来很亲近的假人罢了,每一个亲的。他奶奶倒是可怜他,嘴疼他,然而早早就没了。弟弟妹妹虽多,但都是爸妈再婚以后又生的,多娘更是各自成家……很少。 他来到这里大半年多,不知道原来的世界时间的流通是怎么样的。但是……也许他真的消失了一年半载,恐怕也没人知道。 别人是空巢老人,可他年纪轻轻就空巢了,想一想也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回去该怎么办呢,方棋想,会一直想起鸿元吧,想起虽然他的思想猎奇,但到底是最疼他的一个人,不知道会用多久才会忘了他,方棋摸了摸桌沿,又点了点小鸭嘴兽的鼻尖,眼前的一切这样真实鲜活,可千万不要当做是大梦一场。 说起来鸿元的脑回路虽然与众不同,毕竟他从头到尾也就活了……十一岁?方棋一想这件事就开始脑门疼,根本不能去想,不是没想过去探索答案,但没有丝毫能下手的地方,想一回他就烦一天。如果确实是照书里的那样,继承修为必须是十八岁,所以一口气把他从十岁,拔萝卜一样拔|到了十八……那中间空白的八年是怎么填补上的?如果没有填补上的话,他的思维应该还就是一个小孩子啊,怎么可能从小孩一跃成为大人的。 方棋想了想,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转着难得灵通的脑筋一回想,抓住了关键词。十八岁……十八十八十八! 方棋瞪大了眼睛,鸿元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十八长得跟……二十八似的,他居然忘了鸿元今年才十八岁啊! 他居然跟一个十八岁的毛孩子**了,还是下面的那一个,还是半胁迫哄骗性的,说出去都丢人啊! 后面传来平稳的脚步声,随后视野里走进来一个人,往桌上放了一个小山炉和一碗糯香的白粥,小香炉里面冒着袅袅炊烟,闻起来有极浅淡的清香,没有很呛的怪味道。稍微嗅了几口,本有些焦躁烦乱的心绪平静了一些,想来是有宁神平气的功效。 凉亭里的白玉石桌触手平滑温润,桌面并不大,小鸭嘴兽对鸿元仍有本能的惧意,一步一步地往桌沿蹭,都快栽下去了。方棋倾身把它托过来,放到地上,小家伙很快跑了。 方棋抬头看向鸿元,菊坛先低头求和了,比他快一步。 男人这回拿来的东西真不少,食物香炉,还有一大堆垫子和软褥,俯身在另一张凳子上铺了厚厚的软软的一层,然后沉默着拉起他的手,将人推到一旁坐下。 方棋换了张凳子坐,稍微舒服了一些,不知怎么开口,鸿元没有坐下,挨得很近的站在他眼前像是一个受训的超大号学生。 “宝贝,我太喜欢你了,”男人低着头,似是有些漫不经心道:“我不能喝你分开,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方棋看着他那个委屈求和的小表情,笑道:“没关系,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想把你绑在**上。” “……”鸿元小声道:“你绑不住我。” 方棋:“……”没见过这么求和的,这么诚实还能不能好了。 方棋让他坐下,男人看着他,眼神里居然有一丝眼巴巴的味道,“还在生气?” 方棋看了看他,摇摇头,低声叹息道:“我想一想以后,就生不起来气了。” 小鸭嘴兽从桌子上下来,扒着纱幔开始晃悠,方棋玩味的看着它。这小家伙很久之前就有这个毛病,见到什么都想上去抱着晃一晃,以前是扒着他的裤腿,在客栈里的时候扒过布帘,现在又来祸害纱幔。 方棋把它提溜过来,道:“不要乱扒!看吧,勾丝了!” 小鸭嘴兽反手啄啄他虎口,仰头吱一声,抖了抖爪子。方棋把它放下,小鸭嘴儿果然不再乱动了,没玩的又不想离开,鸿元冷眼看它,小家伙不知今天格外迟钝还是怎么着,下定决心要当电灯泡,就是不肯走,坐在方棋旁边舔了舔爪子,正好看见凉亭里面跑进来一个虫子,登时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在亭子里一蹦一蹦的扣虫子。 两人一时无话,看着小鸭嘴儿从那里耍宝。方棋看了一会,忽然笑道:“你看看它,像不像是咱俩的儿子?” 鸿元一怔,方棋接着道:“咱们仨,一家三口。这小东西成天就知道吃,也长不大,真不知道饭都让它吃哪里去了。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以为是个很聪明的开了灵性的魔兽啥的,结果就是个二货。前几天我还看到它把东西吃藏到它那个竹篓里面,走哪儿带哪儿,估计要是变成人,也是个小守财奴。” 他这个说法太让他意外,太让他惊喜。 鸿元看着那个不识趣的丑东西,冰凉的眼神忽然融化了一些,竟不再觉得它太碍眼了。 他们是……一家人。 方棋想了想,眼珠一转,不放过一丁半点占便宜的机会,道:“当然,我是爹,你是娘。” “……”鸿元无奈道:“宝贝。” 方棋:“……**。” 鸿元:“……” 方棋道:“我好像从来没听过你喊我的名字,那个宝宝贝贝的都快成我名字了。” 想到一个可能性,方棋震惊道:“你丫的……不会不知道我名字吧?” 方棋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他只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过一遍自己的名字,当时情况紧急,也不知道小孩听没听清,反正接下来就挠了他一脸。再后来就没什么机会说了,在这里没有认识他的熟人,自然没有人会喊他的名字,也没听小孩喊过,有事的时候都是直接说,到了鸿元长大以后,又是宝贝宝贝的叫,也从来没喊过他名字。 方棋忙道:“我叫……” 鸿元接口道:“方棋。” 方棋愣了一下,呐呐道:“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又不好意思问呢,所以才给我起外号。” 鸿元失笑道:“胡思乱想。” 随后将温热的粥端了过来,道:“吃点东西。” 方棋接过来碗,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勺子,眼神放得有点空,道:“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很不喜欢我这个名字。” 鸿元道:“嗯?” 方棋道:“方棋,qi,和放弃的弃是同音,听着就是让人放弃的,不吉利。”兴许就是因为名字,所以他才会被爸妈抛弃? 鸿元露出一抹笑意,道:“不然你当娘?” 方棋:“???” 鸿元看着地上那只被小鸭嘴兽折磨得只求一死的小飞虫,慢悠悠道:“以你所言,我们是一家人,方棋,qi,也可以讲作妻子的妻,好不好?” “……不好,”方棋幽幽道:“这个爹我当定了。” 鸿元:“……” 方棋抬起脚朝小鸭嘴儿的方向虚踢了一下,小鸭嘴兽蹲在地上看他,眨了眨黑豆眼,方棋道:“乖,鸭嘴儿,喊爹!” 小鸭嘴儿:“叽!” 方棋满意的点点头,指着鸿元道:“喊他娘,那是你娘。” 小鸭嘴兽:“叽!!” “……”方棋怒道:“你找抽呢是吧,怎么都是一个声的!” 小鸭嘴儿qaqaqaqaq 鸿元低笑一声,声音很轻,但两人挨得极近,他自然听见了。方棋慢慢的转过头看他,冷笑一声,软软的叫:“鸿元。” 这一声又细又轻,像是猫爪子一样轻轻地在心尖上挠动,鸿元侧头看他,黑漆漆的眼睛很亮。 “我想亲你,”方棋朝他勾勾手,站起身来主动朝男人走去,他第一次这样热情,男人抬眼看他,看他瘸着屁股扎进他怀里,攀着他的肩膀吻了上来。 不同于他疾风暴雨、报复一般的粗鲁的吻,青年的动作要温和许多,湿润粉红的舌尖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沿着他的唇形细细描绘,时不时的轻轻咬一下他的唇瓣,眼神迷离热烈,在他唇齿间厮磨。 男人托住他的后背,抱紧了送进怀里的美味,仰头由着他亲吻,方棋忍着股间的疼痛,水蛇一般用身体蹭他的胸膛,他半跪在他身上,腿部有意无意的碰触男人的胯部,一触即开,从不流连。但这样羽毛似的的点一点,半遮半掩的接触,似乎比直接上手抓更能引发男人的欲|望。鸿元本就喜欢他,昨天开了荤,但顾念他的身体半路刹车,到底没吃够,根本经不起他一点的撩|拨|挑|逗,没一会就硬得厉害。 方棋用手一摸,摸到了鼓鼓囊囊的大东西,随后按了暂停键一般,停止了所有动作,幽幽道:“我屁股疼。” 鸿元:“……” 方棋低头看他道:“你昨天有多狠你自己心里清楚吧,我后面是不是伤得很厉害?” 男人尴尬道:“……肿了。” 方棋含蓄道:“是肿大发了吧。” 鸿元:“……” 方棋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不适合再做了呀,会透支的你知不知道?” 鸿元看他片刻,松了松他,道:“我知道。” 方棋摆了他一道,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团,昨天的旧恨今天的新仇一起报了,心里那个舒爽那个解气啊! 方棋坐回软软的垫子上,端起粥来小口小口的喝,随即瞥到脚底下还呆呆愣愣的蹲着一个小东西。 “你还不快滚?”方棋骂道:“也不怕长 64 暗示 “你还不快滚?”方棋骂道:“也不怕张针眼,吃里扒外的玩意儿,白疼你了,爹和娘的叫法是一个声吗?!你糊弄谁呢?” 小鸭嘴兽左爪蹭蹭右爪,头也不回地跑了。 清风徐来,掀起一湖波澜。方棋喝着粥,鸿元看他片刻,忽然唤他的名字,方棋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勺子,侧头看他,便看到男人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解开衣带,手掌伸向胯间,上下移动,竟是开始自|渎起来。 男人眼中□□不掩,放肆地打量他,明明还穿着一层里衣,无形中却有一种被扒光了打量的感觉。方棋端着碗哑了片刻,随即咂咂嘴,摇头笑了出来。他惊异的发现自己被鸿元看着自|渎,心情竟然一点都不激动。 他这算是什么?被调|教出来了? 也是,鸿元做过的奇葩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条。就是白粥黏腻浓稠,乍一看很有点那啥的即视感,方棋有点难以下咽,将碗放回桌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想要离开这里。然而转念一想,鸿元的体力和持久力相当惊人,昨天做了大半夜,仅仅射出来两次。自己这一甩袖子走了,他不知道撸多久才能出来。 方棋端详一番他的眉目,叹了口气走向他,正想问用不用帮忙,随后鸿元横起手臂,推开了他,叹气道:“不要离我太近。” 方棋知道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了想还是往后退了几步,鸿元收回手来,抬眼看他,半笑不笑道:“你最好慢些痊愈,下次你哭着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威胁我?”方棋面不改色道:“我巴不得你下次更狠一点,最好一次让我歇上十天半个月,看咱俩谁倒霉。” 鸿元:“……” 方棋捏中了他的软肋,才不怕他,冷笑一声,端着碗摇曳生姿的走了。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一脸的无可奈何,牙尖嘴利,越来越制不住他了。 虽然睡了一白天,但昨天透支得实在厉害,爬**以后,睡意自然而然地又涌了上来。看看门口鸿元还没回来,方棋也没等他,很快又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被人托起来,半睡半醒地又给灌了一碗粥,随即扒下亵裤,虽然知道男人有分寸,不会把他怎么样,但被人掰开双丘看屁股还是羞耻度爆表。方棋醒了大半,挣扎着想要下去,男人二话不说按着他,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抹了药,完事后方棋脸又红了,手指在**部进进出出的感觉…… 只是正常的上药…… 方棋提醒自己,一脸尴尬羞窘,鸿元盯着他笑,一边帮他提上亵裤,一边调笑道:“想要?” “……”方棋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去。 次日醒来,身体的酸软不适又消减了小半。晨光初醒,**边空无一人,方棋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往门外走去,一推开门,阳光普照大地,不远处的石桌上放着饭菜,却不见鸿元的身影,四下一找,看见他正在不远处忙活什么,方棋眯着眼睛走过去一看,只见几根厚重的木头做了个小房子的框架,现在正在往表面填补东西。 听见他的脚步声,男人回头一看,表情有些不自在,道:“还难受吗?” “不了,”方棋走过去,弯腰看那个猫窝一样大小的小房子,道:“你在给小鸭嘴兽垒窝?” “……嗯,”男人头也不抬道:“我是它娘。” 方棋:“……” 昨天随口说的一句话鸿元居然当真了,方棋讶然看他,小鸭嘴兽在两人脚边又蹦又跳的,像是也知道这个小房子是给它的。方棋扼腕自己起得太晚,不然就能听到鸿元是怎么跟小鸭嘴儿说给他盖窝的了……这人看起来不假辞色,对小鸭嘴兽尤甚,他该是用怎样别扭的表情别扭的语气说出来的? 方棋好奇地打量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恰恰这时候小鸭嘴儿得了多动症一样停不下来,它也不怎么怕鸿元了,讨好的蹭了蹭男人的脚面,鸿元的手虽然大但并不笨,相反是很巧的一双手,将软韧的树枝编起来,察觉小鸭嘴儿的动作也没有踢开它,只是看了它一眼继续自己的动作。 一阵风吹过来,吹动男人垂落的衣摆,小鸭嘴儿看着那片衣衫在自己脸前飘来飘去,一时得意忘形,条件反射的勾住了衣摆,两只后爪凌空抬起,开始荡秋千。晃悠了两下它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勾着大大大王的衣服玩,可不仅仅是蹭一蹭他那样简单。 小鸭嘴儿慌忙两爪着地,想撤回来抓他的前爪。不料因为着急爪尖上的弯钩勾住了男人的衣服,小鸭嘴兽吓了一跳,一只爪子挂在上面,也不敢叫,死命地想扒拉开,但越着急勾得越紧,最后居然将大大大王的衣服勾破缝了…… 小鸭嘴兽:“……” 鸿元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看他,眉宇间略有不耐,小鸭嘴兽像是一只爪子挂在纱窗上的猫咪,脸贴在自己爪子上,怯怯地看着他。 男人看了他几秒,却也没说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捏住它的爪子。 小鸭嘴兽可能还没他的手大,细细软软的小毛比男人的手指还要小一点点,鸿元力道极轻地捏住它,神色温柔,一手将挂在它爪子上的丝线小心地摘了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小鸭嘴兽呆呆的蹲在地上。鸿元拎起它的后颈,随手往后一递,塞到方棋怀里,示意他看好小家伙,别再碍事。 小鸭嘴儿头朝里被塞到方棋怀里,自己转了转方向,屁股朝里头朝外。方棋蹲在地上,手放在膝盖,小鸭嘴兽把下巴放在他的手背上,小黑豆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大大大王。 方棋回想这近一年来,从最初遇见的小孩到今天的男人,变化巨大。不仅仅是外形上脱胎换骨,内里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那个厌世的、浑身是刺的小孩,总是一副漠然麻木的表情,对小鸭嘴兽这样招人可怜的小东西也从不心软,甚至痛下杀手,即使后来他们生活在一起,鸿元也极少对小鸭嘴兽露出什么好脸色,小鸭嘴兽也怕他怕得不行,每次见到都恨不能给他跪下。 这段时间以来,态度一点一点的改善,但也仅仅在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他在中间充当调味剂和桥梁,方才勉强和谐的相处。其余时候,小鸭嘴兽不敢接近鸿元,男人也从不多看它一眼。 像今天这样…… 没有他的调和,鸿元和小鸭嘴兽友善相处,鸿元虽稍有不耐,但仍保持温声温语……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方棋在鸿元背后看着他,仿佛看到这个又冷又硬的男人,皮肉包裹之下慢慢地变得柔软的心。 方棋戳了戳男人的后背,鸿元微微侧头,余光看他,道:“饿了?” 方棋摸了摸肚子,摇摇头道:“不是很饿。” 鸿元道:“饭在桌上,饿就去吃。” 方棋嗯了一声,看着他的动作,一手托着小鸭嘴儿,一边道:“我等你一会儿。”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日子虽然稍显平凡无味,却也温馨……不他在说谎,这日子过得没劲透了,太寡淡了!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外加一只小鸭嘴儿,毫不客气地说,这样很容易提前出现七年之痒的!也许会提前六年零八个月! …… 因为方棋开始觉得鸿元不帅了……明明是那么出色英俊的面容,但也经不住一天到晚都对着这张脸……毕竟美是需要用丑来衬托的!不然会审美疲劳! 这几个月来,他的修为也有了很大的进步,起码舞剑的时候虎虎生风,不再挥上十多下就胳膊酸喊苦喊累。这样一来的话,如果行走江湖的时候,面对的不是修士而是普通人的时候,自保或者欺负人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他的体力值拔高了一大截子,不再不抗摔不抗打的,直接受益人无非是鸿元,不像以前那样像看着易碎品一样看着他,就怕磕着碰着了难受。方棋自诩劲大了,不止一次想在**上翻身,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夜夜起|义,夜夜起|义失败。 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修炼,而本应该修炼的人却格外懒怠。鸿元看起来并不热衷于修炼,他之前在书里看到的鸿元,满身戾气被人追杀,一朝逃进万兽森林,几乎是豁了命的日夜修行,几乎如此还是用了三千年的时间,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么懒懒散散的?难不成是因为没人打他揍他,没有让他否极,所以对修炼并没有多大的劲头?这么拖拖拉拉的难道想用三万年成神? 他每天更喜欢做的事,是摆弄桃源居的花花草草,扫地抹桌,打扫打扫卫生,做饭烧水沏茶……像个奴婢保姆一样。这回真不是他故意欺负人,鸿元很喜欢做家务。 这几个月来,他亲手修剪桃树、梨树树上多余出来的枝叶;原来的水桥长廊上的红灯撤下,换了白灯;又重了一些新的青菜,变着法子琢磨吃什么,厨艺日益猛进,做得好看又好吃,简直能开班子收徒了。每天早上起来做饭,洗衣服,擦桌子,浇地,这是日常。而每隔五四三两天,则调琴吹笛,颇有雅兴。 后来有那么一天,方棋练完了剑回卧室找他,这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坐在**上,拎着被小鸭嘴儿抓坏的衣服,大姑娘一样垂着眼睛再缝。那么宽厚的一双男人的手,捏着那么细的一根绣花针,在衣服上穿来引去……方棋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眼神看他了。 为什么他总是做这种和气质不符的东西== 而最近几日,则是把藏宝室的东西全部整理了一下,里面的珍宝书籍,挨个的登记记录。书籍功法则分门别类,收纳进书架里……每天的行程都非常满,昨天慢条斯理地酿了酒,待放上几日就能喝了。 凡事亲力亲为,一手将桃源居料理得井井有条。 如果不是看着鸿元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的改变桃源居,看他忙来忙去,方棋还真看不出来桃源居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哪怕把改变前后的图片放在他眼前,他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除非是说更干净整洁了,他一个糙老爷们儿,只要不是实在脏乱得看不下去,是决计不会动手打扫的,能住人就行。 至于鸿元这么执着于打理桃源居,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打扫卫生比修炼还重要? 起初他劝过几句,鸿元兴致不高,他也就断口不提。每天乐滋滋暗搓搓地流转补充真气,习学功法招式,心想鸿元原地踏步,他进步飞速,这是翻身反攻的好机会啊!方棋耐心基本为零,练了没几天就忍不住造反,不是对手,不服气,越挫越勇,每天造|反,每天失败,到如今四个多月,他看不出来鸿元修为多深多强,只觉得每一次试手,鸿元总会给他一种只比他强一点点,只占了那么一星半点的上风,只要他咬咬牙努努力,或许明天就能成了的错觉…… 再后来,发现他更像是晚上逗他玩,再一副顺水推舟败者暖**的表情压上去。 方棋吃了数不清的亏,想起他来都是咬牙切齿的,一边还不死心的心存侥幸,或许下回呢……下回。 桃源居就这么大的一点地方,事情划分的再细致,也就这么多。方棋很奇怪鸿元这些事情做完了做什么,总该修炼了吧,孰料这么一片花树林的树枝是这边剪了那边又长好的,那边剪了这边又长好,永远无穷无尽。 他的随遇而安和不作为,以至于也给了方棋一种要无穷无尽的困在这里的感觉。 这天方棋从外面耍完剑回去书房,桌台上放着水墨纸笔,还有正在登记的一些宝物,琳琅满目,方棋早就习以为常,将剑放在一边。 鸿元敲了敲桌面,示意这里有水,让他来喝。方棋从一大堆奇珍异宝里走过去,生怕踩坏了哪个,俯在桌案上道:“还有多少弄完?你到底想不想从千尸谷出去了?” “为什么要出去?”鸿元搁笔,抬眼问他。 每次这么问他,方棋都会自己心塞一脸,为什么要出去?不出去了难道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吗?鸿元则是反问他,不行?方棋想想就可怕,当然不行!他居然一点都不着急。 方棋摆摆手,不想跟他争论这个,拨拉了一下脚底下的东西,挪了挪脚,蓦然不小心踩到一个东西,吓他一跳,忙抬起脚来,低头一看,是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 “这是什么?”方棋矮身捡起来,道:“没踩坏吧。” 方棋捡起来拿在手里,拍了拍表面的浮尘,随后目光凝住,仔细看了看,这玩意儿不是新面孔,是老朋友啊。 鸿元看了看,道:“传音石,踩不坏。” 这块黑色的小石头漆黑如墨,触手温润光滑,可不就是书里顶级昂贵,据说坚硬无比其力断金,远能传音近能防身的传音石嘛。 方棋在手里摆弄了一下,问道:“真的能十万里传音?” “嗯。”鸿元拿起一本剑修的功法,慢慢悠悠地看,这几个月来他将所有有关于剑修几十上百本的功法,一本一本的都啃透了,可惜这人现在一本都没练完。 方棋握着传音石在桌子上磕了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方棋道:“这玩意儿是不是一次性的?或者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比如用一次就会脆弱一点啥的,用到了一定次数,就会碎成粉末?” “不会,”鸿元道:“为何这样问?” 方棋想起来最初来到这里的降落地点正是风瑶山里的山洞,当时便有这样一枚传音石,给他留下两句模棱两可,又掐头去尾莫名其妙的话,传音石便碎成了齑粉。 方棋举起来传音石看了看,方才敲了两下,上面一点碎屑外皮都没掉。 “那这个东西是不是很不经放,就是摔一下就碎了?” “不会,”鸿元端量他的眉眼,道:“你有什么心事?” “……”方棋的眉毛越攒越深,道:“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鸿元合上了书,道:“什么事?” 方棋看了看他,犹疑道:“在风瑶山……不过你大概很不喜欢那里,那地方应该是你的噩梦吧。” “错了,”鸿元想到了什么,垂眸道:“那是我美梦开始的地方。” 方棋疑惑看他,既然现在没有被魔兽抓走当诱饵的这一段剧情,那么鸿元只在赵府和风瑶山被人欺压辱打过,他会喜欢那种地方? 鸿元柔声道:“我在那里遇见了你。” “哦,”方棋别过脸,脸色微红,果然,物以稀为贵,情话偶尔说起来才动听。 看到他微红的耳垂,男人笑了笑,解释道:“上好的传音石取用千耳兽的耳骨,极为坚硬。” “是吗,”方棋搓了搓鼻根下面,道:“原来真的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 鸿元道:“为什么提它?” 方棋道:“太奇怪了,你说要是真的这么硬……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传音石碎成粉末?” 鸿元道:“没人试过。” 千耳兽捕捉困难,既然称为千耳,既然耳骨用来做传音石是最好的材料,这种魔兽从名字上听起来就知道耳朵好使,耳朵非常好使,一点风吹草动就溜得飞快,往往抓捕它的人离得老远,千耳兽早就跑了。 顶级传音石极为昂贵,确是没人舍得试,不过…… 鸿元从他手里取过传音石,指腹在表面摩挲,道:“你想看?” 方棋扭过头去,看他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忙把东西夺过来,道:“不想,这都是好东西,你别乱来啊。” 方棋握着传音石研究了半天,下午的时候在外面用石头砸了砸,又加重了一点力气,传音石保持如斯,一点没变样,确是像传说中的那样。 太奇怪了……方棋摸了摸下巴想,风瑶山的那一块一定是传音石,他不可能混淆,甚至等级比他手里现有的这块还要高一点。既然都是传音石,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区别对待?没道理会碎啊?到底为什么碎?按照手里的这块来推测,传音石出现裂纹就很费劲了,碎成齑粉,那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力量? 兴许是因为重遇了传音石的缘故,接下来的好几天,方棋净跟传音石过不去了,白天不死心地敲打传音石,夜里又总是梦到第一次来风瑶山的那晚,来来回回的重复传音石爆裂的画面,以及传音石里说的那两句话,搅得他日夜难眠。 次日,方棋拥着被子呆坐许久,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这是一个暗示? 在暗示提醒他回去风瑶山? 想到这个可能性,方棋的手指剧烈的颤了一下,哐当一下躺回**上,下意识地反感厌恶,暗示他回去做什么?既然是暗示为什么不抛头露面,出来说清楚?或者再发一枚传音石传音说话也是可以的啊! 缩头乌龟一般缩了几天,本来觉得和鸿元在一起这样乏味的生活,都觉得格外有趣珍贵起来。 他心有顾忌,整天跟在鸿元身后,男人这几日的心情明显很愉快,也乐意让他跟着,哪怕不说话,坐在一边发呆也不错。 就这样怂的缩了几天,方棋左思右想不行,缩头乌龟这一招绝对不可取,很容易因小失大。方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如果想要化解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面对问题,一味地逃避叫什么事儿? 更何况…… 这段时间以来,不管在风瑶山还是千尸谷,基本上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被动的局面,鸿元从小变大之谜,还有风瑶山被屠派的原因,他为什么来到这里……如果真的是暗示,他没有道理缩着藏着,不去正视解决。 万一要是因为 65 出谷 &am;b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连千尸谷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更遑论怎么出去。 &am;b方棋每天仍然打坐修炼,真气提纯,却将练习剑法的时间腾了出来,用来寻找破除结界的方法。 &am;b在桃源居的角角落落里翻了翻,仰着头使劲往天上看。在他的印象里,进入千尸谷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山上掉下来,然而上空朗朗乾坤,碧空如洗,一望无际,不管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来一丝一毫被夹在山缝中间的影子。 &am;b方棋不禁感慨,修真这点挺好用,随时随地建立结界构造一个小世界,不是真的胜似真的,等他的修为也达到了这样深厚的高度,他第一件事……就是要虚构出来几台电脑啊!还有手机iad游戏机!要知道,只要身边有电子娱乐和饭,他可以自己一个人待着,一个星期一个月都不嫌闷! &am;b方棋看了两天,连桃树和梨树的树根都刨了刨,湖里也溜达一圈。树是真的树,树根也是真的树根,湖水也是真的水,没找到什么线索,便想去外面的千尸谷看看。 &am;b推开院门,往外一瞧,千尸谷外面的土地杂草不生,几乎没有花草树木和活物的影子。除了远处的山峰又高又凶,影影绰绰得看不分明,像是海市蜃楼一般。往近了看,连个明显的建筑物都没有,许是有结界的缘故,他明明就记得千尸谷在两座大山的中间,没道理有这样广阔无垠的景致。 &am;b方棋举步走出来,又怕出来以后关上门自己打不开,从远处搬来一个石墩,把门拉开挡住,随后才走了出去。 &am;b千尸谷看起来大得没边,方棋寻思,实际上应该没有这样大,毕竟结界在山谷夹道里。兴许沿着一个方向走,走上一段就能碰触到结界?方棋摸摸索索的往前走,走一段就回头看看,看门有没有被关上。然而他走了小半个小时,都还处在荒田野地里,远处的山峰依然那么远,没近一点。他也不敢走得太远了,瞧着就快看不到桃源居的院门了,只好赶快回去。 &am;b没办法,回到桃源居,方棋坐在挡门的石墩上纳闷,不能啊,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但千尸谷没塌,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的修为远远的在他和鸿元之上,别说三两天离开,三两周能研究出来出去的路都要谢天谢地了……随后方棋看了看桃源居,又看了看千尸谷……忽然眼睛亮起来。 &am;b哎? &am;b他刚才怎么没想到? &am;b桃源居是一个小世界,外面的千尸谷又是一个小世界,这两个小世界就紧紧挨着,一里一外天壤之别,他刚才怎么会舍近求远的去其他地方找结界的尽头!眼前不是有现成的吗?还不是一个是两个呢! &am;b既然两个结界接壤,之间肯定是有接缝的? &am;b方棋蹲着摸了摸桃源居的地面,又摸了摸外面千尸谷的地面。很明显,从颜色上就不一样,千尸谷贫瘠偏黄,桃源居肥沃偏微黑,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方棋不信邪地站起来,一会走到院外,一会回到院里,想感受一下结界之间有没有细小的阻滞感……如果这么近的相邻的两个结界他都不能发现问题,那想走出千尸谷无异于痴人说梦。 &am;b方棋一会摸墙一会摸地,冷不防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你一个人在这里折腾什么?” &am;b方棋拍了拍手上的土,回头一看,鸿元抱臂看他,不知来了多久了。 &am;b“你过来看看,”方棋连忙朝他招手道:“这一里一外,千尸谷和桃源居,压根就是两个世界,可我死活看不出来哪里有接缝,你看看你能不能看出来。” &am;b“你想做什么?”鸿元屈膝半蹲,摸了摸他的耳垂,低声问道。 &am;b方棋顿了顿,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继续扒地,道:“我在找出去的办法啊,我们两个现在在哪里修炼都可以,并不是只能在千尸谷,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am;b男人重重地掐了一下他的耳垂,方棋惊叫一声,怒视他道:“你掐我干嘛?” &am;b“总想着跑出去,”男人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道:“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am;b方棋静了片刻,他隐隐约约地发现鸿元有一个问题,盯着他看了一会,男人平淡冷漠的表情之下隐藏着极浅极淡的一丝不安,终是没有点明,方棋放轻了声音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奇怪,你怎么不想着出去?待在这里多没意思呀……连个人影都没有。” &am;b鸿元不答反问道:“很没意思?” &am;b“……你没觉得?”方棋故意做出哀怨的表情,道:“哦对,我忘了,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在无聊,你每天那么忙,洗衣做饭还得扫地……也不嫌烦,真能耐得住寂寞。” &am;b鸿元笑道:“你以为都像你一般坐不住?看你哪里有修士的样子。” &am;b方棋扒着门框,研究门框的边边角角,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一边哄他道:“我也不知道啊,说起来,看到那些闭关修炼的修士我都觉得很佩服,不吃不喝闭关几个月,甚至几年几十年,也没人说话,一个人待着,难为他们能坚持下来。” &am;b男人冰冷的眼睛温软了一些,他的这个人倒很有自知之明,自知一定坚持不下来。 &am;b方棋回头看了看他,果不其然看到鸿元神色有所缓和,笑道:“我想跟你在一起啊,你不用怀疑这个,但又不是只有在千尸谷我们才能在一块,你说呢?这两者并不矛盾,别废话,快过来看看。” &am;b鸿元站起身来,靠着门框,挡开他乱摸的手,道:“出谷之后,你想去哪里?” &am;b方棋呆了呆,狐疑看他,听他这个语气,似乎是知道怎么样才能出去。 &am;b方棋试探道:“我想回风瑶山。” &am;b鸿元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 &am;b“从千尸谷出去以后,我想先回风瑶山,”方棋笑道:“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想先回那里去看看。然后……修真界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学你父母,游山玩水怎么样?如果逛的累了,随时可以再回来啊,反正千尸谷就在这里,又跑不了。” &am;b男人的脸上飞快地生出一片红晕,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微红的脸把他的心情出得干干净净。 &am;b方棋叹了口气,鸿元看起来深沉冷漠难以讨好,实则只要他对症下药,顺着毛摸,说一两句好听的话,这人就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am;b“嗯,”鸿元靠着门框,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随后道:“不准乱跑,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跟紧我。” &am;b方棋无奈道:“行行行,你说怎么就怎么,行了?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出去。” &am;b鸿元沉吟片刻,将他推进桃源居,反身合上了门,男人冷峻的眉宇之间矛盾的含有丝丝暖意,随后牵起他的手,道:“跟我来。” &am;b方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神色疑惑,走了一半的路往前看,发现鸿元带他去的方向,好像是书房旁边的那个房间,那个一直带着锁,不为人知的房子。 &am;b“鸿元?”方棋侧头看他,果然来到了加了大锁的门外。 &am;b“给你看一些东西,”男人在门外的锁上用手磕打几下,垂着眼睛道:“顺便拜别我的父母。” &am;b父母? &am;b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 &am;b方棋愣住了。 &am;b愣神的功夫里,鸿元打开了锁,推开了房门,尚未看清楚眼前的景物,先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 &am;b方棋往里一望,怔了一下,这是一件婴儿房。 &am;b房屋里的布置和摆设延续神女和剑神一贯的风格,简单清雅……有点乱,但与其他房间不同的是,这个房间……细微之处,可见其用心,用心到了温馨的地步。 &am;b桌案上放着几件小儿衣裳,针脚细密,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边,另一件铺开的蓝色小衣裳的衣袖上面还穿着针线。靠着墙壁的地方有一张石,上铺着厚厚软软的褥子,还有一个白色的小枕头。 &am;b而头、侧,则加了一层小栏杆,防备孩子胡乱滚动掉下去。 &am;b这应当等到孩子大一点的时候睡的。 &am;b因为边还放着一个青竹编织的婴儿摇篮。 &am;b摇篮上方系着一串风铃,方才开了门进了风,铃铛摇动,叮当作响。 &am;b方棋站在门口站着发愣,像是看到了一串尘封多年的往事。 &am;b鸿元迈进房门,朝他伸手道:“进来。” &am;b方棋走进屋里,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是半成,但准备的东西非常齐全。桌上的小衣服展开一看,便知道大小是不一样的,有小一点的孩子穿的,还有稍微长大了一点的小孩穿的衣裳,衣服下面还压着一层厚厚的东西,是婴儿用的尿布。 &am;b摇篮里放着一面小镜子,挂在摇篮上的风铃并不精致巧妙,甚至有些粗陋,一大串一大串的铃铛靠在一起,显得很是繁琐,一看便知道不是出自正经的手艺人的手。 &am;b方棋在屋里转了一圈,神女和剑神位高权重,这些事情随便找个仆役来做就行。但这屋里,大的好比是,小的好比是婴儿玩具,显然都是两人一点一滴,亲手所做。 &am;b就像是疼爱孩子的平常人家,只是这两口子尤其的闲== &am;b但不管怎样,都不难想象,若不是鸿元身份特殊,还没出生时,长淮和灵霄双双归西,若这对夫妻尚在人世,一定会好好爱护他。断然不会让他身世坎坷,流落到任人欺凌,从小到大,一直走投无路的地步。 &am;b方棋沉默了片刻,在看书的时候,他就对这两位神人颇为敬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两人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高高在上,贵不可攀,长淮已臻剑神之境,在修真界德高望重,一手创建了云淮剑宗,可谓是泰斗一样的身份。而灵霄神女是万兽森林修炼成人的第一只母兽,前无古人的首例,论身份与长淮不相上下,在万兽森林完全能横着走。这两人对以往的光鲜和荣耀,对过去一点一滴打下来的江山,居然能说放下就放下,说不要就不要,面对修真界和万兽森林的双重追杀都能不畏不惧,隐居深山,方棋自认没有这份魄力。 &am;b人都是贪图享乐的。 &am;b如果这两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一直身在富贵,从未经过贫穷,不自量力的放下一切他并不觉得多佩服。 &am;b可长淮剑神出身寒微,好在资质尚算出色,完全是自己慢慢打拼到剑神的地位。而灵霄神女更不必多说,以魔兽的躯体,生活修炼了千千万万年,方才修出人身,千辛万苦获得魔兽的景仰和尊重。明明那么来之不易,心里到底在寻思什么,才能有这份胆魄,将过去全部丢了不要? &am;b当然……方棋苦笑摇头,如果这两人其中有一个心志稍有动摇或抱怨,又怎么对得起另一半的付出和牺牲?好在没有互相辜负,好在都是个死心眼。 &am;b方棋静思片刻,才对一旁的人道:“你父母……是好样的,也很疼你。” &am;b“是吗。”风住了,鸿元低头用指节碰了碰风铃,方才静止的屋里又有清脆的铃铛声响,他侧头似笑非笑,道:“好样的?” &am;b方棋迎上他的目光,点头道:“对,拿得起放得下,好样的。只可惜走得太早,不然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爹娘。” &am;b鸿元恍了恍心神,两人一时无话,小鸭嘴儿远远的看到他们两人过来,在后面追了半天才追上进度,以一种翻山越岭的姿态和劲头,四爪并用的翻过了门槛,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抱住方棋的脚。 &am;b方棋低头看它,鸿元也低头看它,将小鸭嘴兽提溜起来,放进比它的新房子还要大的摇篮里,小鸭嘴兽站在里面,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am;b“你可能有所误解,”鸿元拨弄风铃,带着几分讥笑,道:“这两人声名狼藉。” &am;b方棋皱了皱眉,这是见鬼的什么语气,对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有误解的到底是谁?是他还是鸿元?难道鸿元也跟那些别人犯了一样的毛病? &am;b方棋扭过头看他,男人长而密的睫毛打在眼帘上,道:“人|兽结合天地不容,曾经因此被追杀上千年,说是为天除害,必不能留。后来他们隐世不出,此事还沸沸扬扬传了几百年,即便到了今天,仍有人提起,语气嫌恶,很看不起。” &am;b并不仅仅是长淮和灵霄被追杀千年,就连你在千尸谷继承修为,被人发现是人|兽之子,亦是紧追不舍,杀无赦。 &am;b方棋默默地看着他的侧脸,鸿元抿着嘴唇,眼中有些不一样的情绪,但那绝不是厌恶和不满,他反复地触动风铃,微微失神。 &am;b方棋失笑,沉闷压抑的心情腾出来一丝好笑,鸿元这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了,他对这一双素未谋面,但又血浓于水的双亲明显非常眷念和渴望,哪里像是表面表现出来的满不在乎。本来以为赵父和小妾才是亲爹娘,可那真是一对不合格不靠谱的爹娘,想必鸿元小时候对这两人不是没有怨怼的。后来发现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却老早就亡故了,只留下只言片语……鸿元是怎样复杂的心情可想而知。方棋稍微理了理,把自己也理乱了,但这时候鸿元揭了自家父母的短,故意把人往低了说,绝不是真心话,一看就是别扭的毛病又上来了,正要开口调笑他两句,男人忽然轻轻咳了一声,方棋呆了呆,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 &am;b方棋默然一会,才道:“你父母是登高跌重,两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修真界的人有千千万万,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想看他们犯错。这种人身上就算有芝麻大的污点,也会被放大无数倍,其实……就是谈个恋爱而已啊,用得着万人讨伐嘛。不过,你爹你娘还是拎得清的,你想一想呀,越是环境艰苦,路难走,他们两个越没分开,越证明是真爱啊。” &am;b鸿元:“……” &am;b男人蹙了蹙眉,才转过头看他,拨开重重阴霾露出笑容,道:“伶牙俐齿。” &am;b方棋看他心情终有好转,不禁松了口气,低头按了按四爪朝天的小鸭嘴儿的肚子,小东西舒服的直哼哼。鸿元提着它尾巴把它翻过身来,突然转了个方向看着方棋,温柔道:“想不想看他们的样子?” &am;b方棋:“……” &am;b不待他回答,鸿元快速走出门外,方棋拿起摇篮里的巴掌大的镜子看,心想这不是因缘镜?几乎是立即,鸿元又很快回来,方棋以为他是去拿真的因缘镜,却不料料到,是捧了两幅画回来。 &am;b小心地展开第一幅画,是扑面而来的浓烈的艳丽。 &am;b神色凌厉的二八少女,一身白衣,高高地站在树枝上,那根树枝还及不上手指粗细,稀稀拉拉的长着几根枝叶。绿树白衣,乌发雪肤,数丈长的白绫搭着少女的手臂,一直垂到地面。这应当是野外的一座破庙,歪脖子老树和破败房屋,没有拉低少女的半分颜色,反而衬得她容貌绝佳,又漂亮又锋利,表情有点凶,让人想就近去看看,又怕被刺伤。 &am;b“这是父亲第一次见到母亲。”鸿元笑道:“是不打不相识。” &am;b方棋想了想,是先掐后相爱的戏码? &am;b随即鸿元缓缓地展开了第二张,这张的背景相当熟悉,就是在桃源居的桃花树下,女子支头坐在花树下面,手边是一方棋秤,上面摆着还没下完的棋盘。那女子微微抬眼,不经意地望过来,面容上少了青涩,多了几分妩媚,神色也不似上一幅画那样冷漠,浅笑嫣然。细齿洁白有如编贝,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既然身处千尸谷,现在多半是已经被剿杀到无路可走,退世隐居的那一段,然而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仇世的神情,仿若二九芳华的年轻少女,眼神清澈透明,有一分无邪的纯然。 &am;b方棋心里被挠的痒痒的,这两幅画长淮剑神自始到终都没有出镜,但他好像又无处不在,一笔一墨,一纤一毫,细致至极,将女子的神态心境,一颦一笑,在这幅画里渲染到了极致。仅仅是看着画,都能感受到作画人的情意。 &am;b鸿元笑道:“母亲有些不讲理,人也怠懒不好动,父亲大事小事都让着她。” &am;b鸿元牵着他往门外走,道:“桃源居不是结界。这里本是一座荒地,是父亲一手开垦出来。桃源居的一花一木,桌凳房屋,都是他亲手所做,从不假手于人。” &am;b方棋沉默了半天,“……咱们就是捡了个现成的?” &am;b鸿元笑道:“可以这么说。” &am;b两人在婴儿房细细碎碎的说了小半个下午,小鸭嘴儿趴在摇篮里,先后爬到摇篮的边缘好几次,看了看高度,没敢跳,只好躺在里面打滚,滚累了又睡了一会。 &am;b时到黄昏时候,小鸭嘴兽张着巨大无比的嘴打了个哈欠,正好看到两个大人起身。 &am;b“我们明日动身。” &am;b方棋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鸿元果然知道怎么出谷,无形中更是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am;b可是为什么? &am;b“你先出去,”鸿元柔声道:“我稍后就来。” &am;b方棋看了看他手下按着的巴掌大的因缘镜,眼睛闪了闪,退出门外。 &am;b男人手指在镜面上掠过,镜面水一样荡漾开来,现出一副画面。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已经现出浓厚的老叟之态,掩不住的疲惫和沧桑,女子尤甚,全不见画里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两人头发花白,神色憔悴到了极点,但依然是笑着他,低声嘱咐交待什么,脸上全是不舍和不放心。 &am;b男人小心地触摸镜中人苍老的眉眼。 &am;b你们想给不能给的,你们的遗憾,终于有这么一个人,代你们完成了。 &am;b当夜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就是几件换洗的衣裳,桃源居的其他东西,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动。这是他们的家,更是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的家,而且……反正又不是不再回来。 &am;b离开住了几个月的地方,而且行程这样突然,方棋有点感伤,看看菜地,看看凉亭,又看了看万花齐放的花树林,还没离开就开始挂念。 &am;b只是…… &am;b离别的感伤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鸿元放下包裹,领着他来到门前的一棵树下,按了按他的肩膀,道:“跪下。” &am;b方棋:“???” 66 惊|变 鸿元道:“我父母合葬在这里。” 方棋顺着他的力道跪下来,心想这算是见公婆……不是…… 鸿元撩开衣衫,与他一同跪下,两人对着树干,鸿元道:“母亲喜欢桃花。” 方棋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然后听鸿元打算怎么介绍他,不会称作贱内吧?方棋磨了磨爪子,他要真敢这么说,分分钟掐死他。 鸿元嗫嚅了一句什么,方棋倾了倾耳朵去听,没听的太清楚,不过就算没听清楚他也能猜出来鸿元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爹娘一类的。鸿元自小不在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身边,这句爹娘大概不太能叫得出口。 果然…… 鸿元接着道:“这是我爱侣。” 方棋:“……”有伴侣道侣或者我们是一对,这么多说法,为啥选了一个这么肉麻的……爱……侣…… 方棋收起嬉皮笑脸,神色稍稍严肃起来,道:“岳父岳母,我叫方棋,您二位九泉之下尽管放心。鸿元现在很好,盘靓条顺,龙生龙凤生凤,他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咳,我会好好照顾他,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然后一本正经的对着树根磕了个头。 磕完了又直起身来,继续道:“我们这回有事,先出一趟远门,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不会离开太久,会隔长不短的回来看你们。” 然后又磕了个头,额头轻轻触地,瞪了三秒挺起身来,转着眼珠想了想,自古至今祭拜父母,多数要三拜九叩。今天这个情况,九扣有点夸张了,但磕头磕俩好像不太像那么回事儿,没见过磕俩的,但是又不知道说啥……方棋又自然的有点不要脸的叫了句岳父岳母,随后磕了第三个头。 三个都磕完了,方棋扭头看向鸿元,用口型问他,表现还可以吧? 鸿元含笑看他,表情和眼神不加掩饰,格外温柔,几乎能溢出水来。方棋一看就知道自己表现不错,甚至于特别好,嘿嘿笑了笑,松了口气。 虽然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已经消弭于天地间,但见家长就是见家长,心里多少还有点紧张。灵霄神女与长淮剑神诚然给不了回应,但鸿元是活的啊,总不好让他以为不尊敬敬重他的父母。 鸿元道:“磕一个就行了。” “……”方棋变脸道:“还能不能行了,磕一个你现在才说,早干嘛去了,别得了便宜还乖啊!” 男人摇头笑了一笑,没说话,拉着他站了起来。 方棋冷哼一声,转而又有点心虚,瞧了瞧前面的桃花树,又往鸿元那边靠了靠,把他拽到一边,小声道:“你怎么就这么直白的说出咱俩的关系啊?你想过你爹娘在天之灵听到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你爹娘知道你是个断袖吗,好歹含蓄一点啊!” 鸿元玩味看他,道:“怎么含蓄?” “……这个嘛,”方棋想了想,灵光一闪,道:“你可以说……咱俩是比翼鸟连理枝什么的啊!” 鸿元:“……” 他一脸认真,男人盯着他看了片刻,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我怎么偏偏喜欢你?” 方棋登时无比哀怨道:“我怎么你了,你后悔了?这才在一起多久啊你就说这个,渣男啊你?分开也行,给我上一回。” “分开?”鸿元轻轻捏住他的下颌,逼近了道:“想得美。” 方棋呸了一声,无语道:“是你先问我为什么喜欢我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干嘛问我。” 越扯越乱,鸿元无奈道:“我错了。想想东西带齐了吗,现在启程。” 方棋回想了一下,反正就那么几件衣裳,带了衣裳,带了银票,鸿元近在眼前,小鸭嘴儿骑在行李上,没什么忘了带的,至于其他东西,忘了也没关系,出了千尸谷可以再买。 方棋摇了摇头,鸿元颔首道:“那走吧。” 轻轻巧巧的一个包裹,鸿元拎在手里,方棋抱着小鸭嘴兽。竹篓里堆了厚厚的一层花瓣,小家伙四爪朝天躺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吃。两人走了几步,方棋回头看了看,百树千树里,那棵桃树并不显眼。小鸭嘴兽啄了啄竹篓的内壁,方棋低头看了看它,忽然道:“你等等。” 男人驻足看他,方棋旋身,快步回到树下,把小鸭嘴兽从竹篓里提出来,放到地上。小东西举着爪茫然地看了看他,舔了舔毛,方棋道:“这是你外公外婆,还不磕头?” 鸿元:“……” 小鸭嘴兽晃了晃尾巴,偷偷看向大大大王,看男人神色无异,才将前爪交握,一张毛脸十分严肃郑重,恭恭敬敬地对着桃树作了个揖,“啾。” 方棋拍了拍它脑袋,提起来放进竹篓里,竹篓用了小半年,又时不时的被它拖来拖去,毛边磨损的十分厉害,方棋一边朝鸿元走去,一边道:“回头给它买一个新的,这个竹篓都快散架了。” 鸿元在前面走,方棋跟在他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一时半刻也不肯放松,心里不断地冒问号。从哪里出去呢?看他们现在走的方向还是出了院门往外面荒芜的千尸谷去啊,难道要横跨千尸谷?进来结界的时候他没看见,晕了好几天,糊里糊涂的就进来了,出去的时候可得睁大眼睛看,好好体会一下。 从结界出去应该很难吧?方棋想,毕竟是剑神和能化形的超级大能亲手的结界,他和鸿元的修为远远低于这两人,出去的方法肯定很难,要不要摆个摊作个法之类的…… 方棋吞了吞口水,最后回望了一眼桃源居。湖光氤氲,小亭楚楚立于湖心,纱幔随风飞舞,一列房屋的房门紧闭,小湖外圈,鸿元刚播下的菜种,等他们回来就该发芽能吃了吧……也不对,难道没人的时候时间就是静止的?要不然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亡故这么多年,里面的米面怎么还能吃。也许等他们两个出去,这里就闭封起来,只等主人回家,再次开封。 快要走到门口时,方棋才收回视线,忐忑道:“听说进千尸谷的路很难,要穿过一片大森林,里面会有沼泽泥淖!还有奇怪的兽类,咱们可得小心点啊!” 鸿元回头问道:“怕了?” “并没有!笑话!怎么可能!”方棋握拳,语气三分紧张,剩下的七分全是迫不及待,道:“我是一个有冒险精神的人!一帆风顺多没意思,有点风风浪浪才有意思。” 男人脚步微顿,本来打算直接带他去乡间小路,走上几里就有人烟的地方,结果他冒出来这么一番话…… 鸿元默念了个口诀,方棋仍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千尸谷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十里良田变作葱郁森林,无数大树拔地而起,高耸入云,遮天蔽日,顷刻之间,恢复了千尸谷缩小版的本来面貌。 男人的手扶在门板上,低不可闻道:“自找苦吃。” 虽然听他语气雀跃,但这人不是能太吃得起苦的,估计走不上几步又会苦叫连天,外面的百里长途缩至成了十里。 随后推开了门,方棋只当外面仍是一望无际的荒地,毫无心理防备的迈了出去,出来的一刹那,没有丝毫阻滞的感觉,和平常出门走路时并无不同。出来的第一个感受就是热,潮湿的闷热感,空气中的水分都像是粘糊糊的汗,贴在身上像是敷了一层黏液,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然后抬头看去,只见郁郁葱葱的一片,古木参天,林海茫茫,扭曲粗大的树根拱出地面,盘虬卧龙,无边无尽的绿色显得空洞阴森。 方棋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面一蹦,后面抵到一个东西,条件反射飞快地回头一看,鸿元低头看着他,道:“还嘴硬?怕吗。” “我太惊讶了,没有一点点防备……”方棋往旁边让了让,两人的身后哪里还有桃源居的影子?同是仿佛漫无边际的森林罢了。这绿色铺天盖地的太多了,几乎没有其他颜色,任何东西都是过犹不及,让人觉得很压抑。 方棋喃喃道:“这就出来了?太容易了吧,你怎么做到的?” 鸿元反问道:“你以为会怎么出来?” 方棋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他想起来《西游记》里的比丘国柳林坡,也就是孙悟空化身假唐僧那一集,寻妖怪的老窝清华庄的时候,情况与现在颇有相似之处。同样都是在外面看不出来,洞府隐藏在虚拟小世界里,孙大圣围着一棵老杨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大叫一声开!那清华庄才出现在他眼前。 方棋腆着脸说了左三圈右三圈,开!这样来找洞府……说完不等鸿元反应,他自己又摇摇头,觉得不妥,道:“不行不行,这里树太多了,记混了怎么办。你快说,怎么进出结界的?” 男人抚额叹气,方棋见状,换了一脸幽怨的表情,道:“你是不是又在想为什么会看上我?” 鸿元:“……” 方棋板着脸看他,不容他丝毫退让和回避,一副追究到底的态度,男人否认道:“我是在想捡到宝了。” 方棋冷哼一声,不依不挠道:“捡到宝,天上掉了馅饼,可不是你刚才那副表情,你叹什么气,你糊弄谁呢?” “我说的是实话,”鸿元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方棋皱眉避开,男人道:“你的……想法千奇百怪,讲故事,还有说话,很有意思,有时候……跟不上你的思维。”处处给他惊喜。 “……”方棋看他真的说出来了个一二三,自己又扭捏了起来,十分引以为豪,心道你能成神,对,了不起,可我是21世纪的人啊!现在才哪儿跟哪儿?我还没跟你说科幻电影大战外星人机械人起义超人大作战绿巨人蜘蛛侠钢铁侠美国队长呢,手机电脑视频能浏览世界各地的讯息,相隔千里万里只要有ifi和流量就能视频对话,录像拍照能永存当年的音容相貌,还能复制黏贴出无数份,比你们这里的什么破传音石可方便好玩多了,说给你听你都不信,世界上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小鸭嘴兽脑袋顶出竹篓,盖子搭在它脑袋上,小家伙叽叽一声,方棋反应过来,道:“快说!怎么进出结界啊,好奇怪,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比你高出这么多,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走了出来。” 男人手掌拂过虚空,前面出现一道木门,正是桃源居的那扇,方棋的眼睛有点湿润,侧过脸去。 鸿元含蓄提示道:“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方棋拖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恍然大悟,千尸谷的结界排异能量非常强,当初在书里,浑身是血的鸿元和十多修士一同跌下深渊,只有鸿元一人直坠崖底,其他人则被结界反弹了上来。 这样一想的话就想通了,怪不得他能来去自如,想必以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的修为出来的结界,是接纳鸿元的血脉,接纳他进进出出的。 只是…… 方棋咂咂嘴,还是觉得有点太轻易了。 千尸谷在极南之地,两人一路往前,路上遇见过小兽袭人,但一般都是小打小闹,方棋拔了剑就冲了上去,鸿元袖手站在一旁看他试手,神色平淡无波,但垂在身侧的手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的颤动一下,随时都能出手将人救下。 好在有惊无险。 方棋横劈竖砍,动作不大优美的把冒出来的小凶兽赶跑了,归剑入鞘,他对自己飙升的武力值很是满意,在千尸谷的几个月虽然枯燥无味,但不算白待,没有那么闲,没有那么无事可做,他不可能专下心来修炼。 现在对比之前,他的进步显而易见,身轻腿快,动作灵活敏捷,攻击力和防护力都还可以,只是缺乏实战经验,以后不能纸上谈兵,还得多练练。 方棋自己满意极了,鸿元看的心惊肉跳,于是再往后走,一路安安稳稳,除了空气依然闷热潮湿,引人不适。没有凶兽侵袭,方棋腾出功夫来研究别的,他将竹篓挂在身前,小鸭嘴兽顶着盖子露出脑袋,两爪扒着竹篓的边缘,一大一小眼珠都滴溜溜的转,四下张望。 这片地域说是森林,不如说是更像大人国……树太粗太壮了!好比他身前的这一棵,树身约莫有两个人合抱起来那么粗壮,这在他原来的世界是极为罕见的,到了这里却再平常不过了。黑灰色的树根拱出地面,有人的手腕那么粗,吓人的很,但这么粗的书,放眼莽莽森林里,这棵只算得上是中游,更粗更壮的比比皆是。 方棋暗叫了一声妈呀,吸气道:“这里的树……太粗了吧,我天,这树得活了成千上万年了吧,忒大了,该成精了。” 鸿元引着他绕过一片湿地,解释道:“这是蓬禅树,天生高大,长势极快,这么大的一棵树,”鸿元指了一棵与方才差不多粗壮的,“六年能长成。” “六年?”方棋惊了一跳,道:“逆天了啊,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长粗长高?” 鸿元但笑不语,方棋陷进了深深的沉思。 好半天,方棋道:“这树的树干耐不耐凿?长得这么快,太急于求成了,会不会很废物,一折就断什么的,结实吗?很结实吗?” 鸿元微怔,道:“很结实。” 方棋眼睛一亮,抓住他的胳膊,道:“我发现了商机!!” “……”男人笑道:“什么?” 方棋道:“这里盖房子得搭房梁吧?你看这么粗的树,一棵得做出多少根房梁啊!长得还快,用的速度完全能赶得上长的速度,不会因为乱砍乱伐破坏环境啊!我觉得我们可以这种树!” 鸿元:“……” 方棋一路上勾画了未来的事业蓝图,深觉自己很有商业头脑,仿佛看到了因为树走向人生巅峰腰缠万贯的将来。 这片小森林走了近一天,黄昏时才走出来,站在森林边沿,方棋有点懵,因为森林外面是一大片黄土沙漠。一个极湿,一个极干,这样矛盾的两个地界居然挨得这么近,沙漠草木不生,森林草木葱郁,两个地界互不相犯,像是有一道分割线整整齐齐的划开,沙漠和森林井水不犯河水。 方棋站在边上,回头看了看后面,又转过身来看了看前面,心想这真是一本奇葩的书,作者写的时候没有查资料吧== 天色将黒,两人没有继续前行,在边缘处休歇下来,好在包袱里带了许多干粮,有吃有喝,不至于饿肚子,两人席地而坐,方棋想到一个问题,嘴里鼓鼓囊囊的吃包子,哎了一声,道:“不对啊,我们那里称作是千尸谷,怎么没看到尸体?” 鸿元怕他噎着,喂了他一口水,道:“尸体在山谷和山上,我们出了山谷,自然看不见。” 他对这里的地理分布并不熟悉,方棋啃了一口包子应了一声。 鸿元感到十分有趣,是不是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怎么能这么听话乖巧? 虽然是在野外歇息,但这一晚上睡得格外踏实,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骚扰,第二天醒来,穿过沙漠,在中午时,便抵达了就近的一个村。 这个季节正是春末夏初,天气热了起来,人人穿着短打,光胳膊露腿在田里忙碌。看到人慢慢的多了起来,是不是听到同类的说话交谈声,方棋感动到:“真不知道我在千尸谷究竟怎么待得下那么久的,还是人多好啊,人多热闹,我就喜欢热闹,不说话看着也高兴。” 鸿元看到他因为愉悦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看到再也看不住他,再也不肯老老实实地待在千尸谷,整天软硬兼施的磨着他往外跑的场景。 当他神色殷殷的看着他时,恨不能捧来世间的一切献给他,怎么狠得下心来拒绝? 鸿元叹了口气,深觉失策,他永远置身于不……赢之地。 方棋本来按不住的高兴,脸上的喜悦不加掩饰,就差没跳着舞走了。但越往前走,方棋觉得……越不对劲。 其实出谷以来,并没有遇见多少人,也就十多个吧,但这十多个人几乎都对他们……对鸿元端详打量,甚至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这样一来,人就显得格外多了。 方棋最初还以为是他们从千尸谷方向来,故而引人忌惮,但当几乎每个路人的目光都无视了他,在鸿元身上稍留片刻,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女孩子,都会稍稍红了脸,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头看,捂嘴娇笑,方棋的牙……开始越来越酸,一双眼睛止不住的在男人身上上上下下的瞧,鸿元被他看得云里雾里,道:“怎么?” 方棋收回视线,冷笑一声,红颜祸水! 村里没有歇脚的地方,只能往大一点的镇里走,两人不识路,方棋抠着手指甲让鸿元去问路,男人点点头,转身去问,答路的人是一个中年妇人,极是热情地跟他攀谈。 方棋恍了恍神,真是怪异……这些人,为什么不怕鸿元? 方棋看着他的背影,男人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他像一个谦谦君子,温柔有礼。明明瞳孔漆黑幽深,深井寒潭一般,并不会显得可亲温柔,但他身上的恶意敛的干干净净,虽然看起来依然强势且有强烈的侵略感,但不会让人觉得反感,相反会被他的这种上位者的气势折服,如果说以前的鸿元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锋利非常,现在更像是拥有极强的包容力的大海,玉韫珠藏。 再加上……这张脸实在好看。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五官深邃立体,乍一看上去极是冷漠生人勿近,可他嘴角勾着浅淡的笑容,长得冷,笑得暖,反而更牵动人的心。 方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过更多的是替他高兴,鸿元应该蛮享受这种感觉的吧?以前容貌丑陋惹人厌恶,现在打了个最漂亮的翻身仗,这么多人喜爱他的容貌……他一定很享受逆袭,觉得很爽。 几分钟过后,那中年妇人才放过了他,鸿元回来道:“就在前面不远,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累了?” 方棋摇了摇头,努力打起精神,心想这些人几近露骨的盯着他看,没必要再引出其他的误会,道:“他们对你没意见,看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鸿元挑眉看他,笑笑没说话。 整整一路上都没消停。 方棋贤内助的表情快装不下去了== 果然过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座小镇。小镇看起来面积不大,但千尸谷紧邻万兽森林,这里又是万兽森林的必经之路,勉强算得上是修士猎杀魔兽的一个齐聚点,所以尚算繁华,人也很多。 方棋看到前面街上人潮汹涌,再想了想走来的一路,不是几乎!是真的!每个人!没有例外!的!都朝鸿元行注目礼,他表情越来越冷,完全可以预见一会会有多少人□□裸的视|奸他的男人,大姑娘小媳妇,羞羞怯怯的眼神在鸿元身上流连,恨不能贴到他身上,想想就心塞! 但是又不能翻脸……方棋憋得快内伤了,好想翻脸。 进了城果然有人望了过来,眼里写着惊艳,这些散修没有门派世家约束,行为颇为不拘,不少女修蠢蠢欲动,一副特别想来搭讪,但是碍于人多,不敢妄动,但眼神很有点势在必得的意思。 方棋眼尖的看到旁边有斗笠的,到底没忍住,二话不说上前买了一顶,收起找回来了的零钱,方棋凶狠道:“低头!” 男人照做,方棋狠狠地把斗笠扣在男人头上,恨恨道:“水性杨花!不要脸!” 鸿元:“……” 方棋烦得要死,鸿元丑,别人看他,他不高兴。鸿元帅,别人看他,他也不高兴。怎么鸿元这人老是这么极端?要么是丑得惨绝人寰,要么是帅得人双腿发软,反正就是两个极端,完全不知道取中间值。丑是太招人嫌恶的丑,帅是太招人喜欢的帅,两个都是要多招人眼球,就有多招人眼球。 方棋看他老老实实的戴上斗笠,因为自己是随手一扣,男人甚至将斗笠正了正,方棋窝着的火微微歇了一点,但这口气还没松下来,他就发现戴了斗笠也不大管事。 毕竟脸浙商了,身材还在那里摆着,宽肩窄**,人高腿长,身形坚实健美,气质老成持重,给人极强的安全感,又带着斗笠平白添了几分神秘,看他的人还是很多,方棋气得头疼,真想把他削短一截。 很快,重回人多社会的热情消退,方棋有些无精打采的。鸿元倒是一派从容,心情与他是天壤之别,明明是他着急想出来,出来了却臭着脸。鸿元是不想出来,被他拖出千尸谷,心情却看起来而很好,甚至于看到路边有几个乞讨的小乞丐,他还大发慈悲的献爱心,给小孩买了吃食和糕点,一人分了许多,剩下几块拎了回来,塞到方棋怀里,让他吃。 方棋看着男人温柔的表情,根本吃不下。心里一边痛恨自己未免太小心眼,一边又实在不能忍,快精神分裂了。 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歇息,方棋看着胖胖的掌柜,张嘴就要了两间上房。 两间房…… 男人失笑,看他表情闷闷的,灰心又丧气,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餍足。他喜欢看他在意他,喜欢被他需要。 付了房金,方棋高高昂着下巴,扭头上楼,鸿元无可奈何的跟在他身后。方棋到了房间不远,突然加快速度嗖的往前跑,推开门闪进去就要关门,关了大半,还有大半张脸的门缝的时候便卡住了。鸿元一只脚卡进门里,双手按在门板缓慢又用力的推,担心打到他,一边道:“往后退,小心。” 方棋敌不过他的力气,又不想泼妇骂街,索性撇开门,往椅子上一坐,把小鸭嘴兽从竹篓里提出来,玩它的大嘴巴。 鸿元反手关门,揶揄道:“吃醋了?” 方棋:“………………” 吃醋?!人艰不拆啊!这两个字彻底把方棋点炸了,方棋眼神如刀,咬牙切齿道:“吃醋?谁吃醋?你别太自恋,我吃醋?笑话,自作多情,你想太多了,我没有!” 这番话表面说得理直气壮,可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点的危机感,好像随时会被撬墙角。 鸿元扶着椅柄,把人圈在小小的空间里,方棋靠着椅背看他,鸿元道:“我只喜欢你,忘了?听话,别跟我闹。” “谁跟你闹了?”方棋暴躁无比,道:“你不用用……闹字形容我,娘炮,还不如说是掐架呢。” 鸿元:“……” 方棋冷脸看他,刚才有好几个如花似玉,穿着打扮俏丽风情,看起来娇娇贵贵,出身也不低的女孩子朝他抛媚眼。他不是不相信鸿元,他甚至相信这个男人会坐怀不乱,但是……两人过了热恋期,比如现在,一言不合就吵架,当激情岁月变得像白水一样平淡,那时候他还有一大波男男女女倒贴,送上门来的可是不要白不要的,他真的不会失足? 然后,失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方棋有些恐慌,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很有道理。鸿元不是历尽千帆才喜欢他的,他还没见过这世上有更多的珍馐美味,万一吃腻了他这盘清粥咸菜,想换换口味,到时候他该如何应对? 要不然…… 方棋暗搓搓想,一不做二不休,阉了他吧!一劳永逸!这样他还可以在上面! 方棋:“……” 这个想法一蹦出脑海,方棋也是被自己雷醉了,引用鸿元的一句话,他倒是真的什么都敢想== 方棋越想越憋屈,想发脾气又师出无名,说得越多越证明自己真的吃醋介意了,他才不会让鸿元那么嘚瑟,让自己这么被动,只好捏着别的地方死命的劈头盖脸的数落他。 “真不知道怎么搞的!怎么就有人**之间长这么大?不科学啊!”方棋扼腕疑惑,就算是主角也不能开这么大的金手指吧!别的主角都是循序渐进,就他是一蹴而就,方棋冷道:“还是小孩子可爱啊!软软萌萌的,好抱又好捏,长大了真够差劲的,又臭又硬!” 男人始终温温柔柔的看他,像看一个无理取闹撒泼的小孩子,道:“喜欢小时候?” 方棋抬眼看他,振振有词道:“长这么高有什么用?知不知道四肢发达有很大的几率头脑简单?” 方棋气势弱了许多,哼道:“小时候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还能抱你呢,现在我哪里抱得动啊。”那个软软的长满脸毛的小孩,被他抱在怀里总是又乖巧又听话,他说一,他不说二。 鸿元失笑道:“现在你不还是想怎么就怎么?只不过……当年你保护我,现在换我护着你们……娘俩。” 小鸭嘴兽疯狂的晃尾巴。 方棋大怒更正道:“爹俩!爹俩!” 鸿元:“……” 这人真是热衷占嘴上的便宜,有多少占多少,无奈道:“好好好,爹俩。” “我小时候很好抱?”男人抓住他抱在胸前的手臂,将人用力拉扯起来,随即旋身坐在椅子上,将绕了一圈没站稳的人往腿上一拉,一手圈住他的腰,在他身上用力吸了一口气,随后舔了舔他的后颈,色|情道:“是不是这样抱?” 方棋冷漠道:“不是,我没舔你,我要是这么抱一个小孩舔舔亲亲的,我不成**了吗,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点也不纯洁。” 鸿元:“……” 此时到了黄昏,将要入夜,小鸭嘴儿撅着屁股在桌沿溜达一圈,夹着屁股不敢跳,只好趴在离两人最远的角落里,努力的什么都不去看。鸿元听而不闻,在他身上亲吻,情|欲涌上来,方棋还压着火,想做也不想做,哼道:“鸭嘴儿还在这里呢,你别动手动脚的啊。”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鸭嘴兽捂了捂脸。 方棋从他身上起来,男人搂着不放,方棋干脆利落的用力啃了他一口,牙印都啃出来了,手脚扑棱着退出男人的怀里,走到一边推开了窗。 鸿元平复已有些急促的呼吸,拎起小鸭嘴兽,想把它丢进另一间房。 方棋趴在窗口低头看,街上车水马龙,叫吆喝声不绝入耳,好一副人间胜景。远处有好几个女修穿插在人群中,往客栈的方向走来,看起来很是眼熟,可不就是看上鸿元的那几个吗?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巧合,这么七八|九十个总不是了吧! 方棋回过头去,看向快走到门口的男人,出言嘲讽道:“哎呦,我们鸿元可了不起啊,来了好几个看上你的女修。你给这家客栈带了不少客源啊,咱们一会找他们拿提成,可不能白占便……” 话声未落,猛然一股极大极猛的力量从背后袭来,突兀而迅疾,方棋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身上一轻,只来得及 67 死别 第1更 男人猛然回头,一贯平静冷淡的表情蓦然大变,只见窗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头比人还高的巨兽,表面覆满铁甲,原地挪了挪脚,桌上水杯的水都跟着摇晃了起来,房顶簌簌掉土。(有?(意?(思?(书?(院举手头大如斗,舔了舔嘴巴,似是对他颇为忌惮,无意缠斗,低吼两声,转身越窗而逃。 小鸭嘴兽嘶叫一声,从男人手中挣脱下地,勇猛地朝窗口奔去,举着前爪又抓又挠,被隔在人腰那么高的窗户里面。 鸿元瞳孔紧缩,浑身发抖,随手将凶兽弹成血雾,手心里聚满了冷汗,那个人……那个人撞飞出去,他该有多疼? 窗外传来万马奔腾之声,无数引他厌恶反感的气息卷土重来,从四面八方齐齐压来,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而压抑,男人盯着外面的银色光芒,密密麻麻的向中间收拢压缩,像是绝地反击最后一搏,这情境与上次在千尸谷百里外的山道里,蓦然出现的十数只流炎兽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数量更多,种类更全,来势更凶狠! 男人的眼神阴沉到可怕,这几个月来的快乐和安逸麻醉了他,他逃避现实,沉迷在梦里,不辨真假,他收起锋牙利爪,守着他这三分土地,做出一副不问世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姿态。对方却不依不挠,拿着一把刀当面刺来,直直往他最软的心窝子扎! 街上乱象迭生,方棋被连撞带掀,重重的摔倒在地,滚了数米,撞到墙壁才停下来。他小口小口的吸气,五脏六腑像是被绞碎了一般,喘息都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嗓口一抹咸腥翻卷上来,方棋咬紧了牙,嘴边迸出一口血沫。 他眼前模糊一片,又晕又黑,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勉强聚焦,街上男人的大喝声,女人孩子的尖叫声,魔兽的怒吼声,以及修士拔剑相向的金戈铁马声,乱七八糟不绝入耳,几乎震破耳膜。方棋勉强抬头看,人人抱头鼠窜,前一秒还是太|平盛景的长街乱成一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数不清的魔兽在街上横冲直撞,庞大的身体相互碰撞推搡,街道两边的小摊被踩得稀巴烂,客栈的墙壁撞得深深的凹进去,砖块散了一地,来不及躲闪的行人摔倒在地,压根没有爬起来的时间和机会,魔兽巨大的蹄子盖了上来,惨叫声都没能发出,四五脚便变成了一滩烂肉!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从他侧头与鸿元说话,到滚到楼下,前后最多才半分钟,怎么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棋脸色死白一片,来不及深入思考,一个小孩从旁边哭着喊着跑过来,手里举着一根糖葫芦,方棋晃了晃神,正是鸿元不久前才接济过的小乞丐,扑腾一声摔在离他不远处。一只长相丑陋、面如蛮猴的魔兽乱跑乱冲过来,方棋低骂一声,奋力扑上前,险险的捞住吓愣了的小孩,就地一滚,擦着魔兽的粗腿闪过,滚到街边停下,将小孩放到一边。 刚刚从二楼掀翻下来,身上的骨头可能有哪里错了位或是摔折了,本该好生养着恢复,随后又神勇无比地把小孩扯了过来,现在仿佛有几把刀子在他腹腔里,全身上下的皮肉里翻来搅去,疼得他眼晕。 方棋低喘一声,额头觅满冷汗,咬牙忍住抵达齿颊的□□,顾不上安抚小孩,将人按在墙角底下,尽量把身体蜷缩起来。街上乱成一片,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死伤最是惨重,地上血流成河,小孩现在冲出去无异于送死。无数修士祭出刀剑,横劈竖砍,然而这些魔兽皮糙肉厚,等级看起来普遍不低,无畏无惧,单是蛮力就逼得修士步步后退,几乎所有修士还没来得及正式迎敌,即被魔兽一掌拍到地上,挣动几下就断了气。 眼前人间炼狱一般,血流满地。 方棋炸出一声冷汗,到底哪里放出来这么多近似癫狂的凶兽?!滥打滥杀,还有没有人管管了?!从这些魔兽的个头和攻击手段来看,绝不是随处可见的低阶魔兽,可中级魔兽已然产生智慧,又能口吐人语,除了身形有异,其他地方因为活的年头够久,甚至比凡人更聪慧!何以会如此疯狂? 倒像是……被|操纵了一般! 方棋四下一看,看见眼前铺上大片的银色光芒,银光素裹,来势霸道,天上地下无处不在,那银色光芒才是罪魁祸首,源源不断的吐出各种各样的魔兽,这是什么怪物?传送阵?方棋正在云里雾里,忽然又冒出大片黑雾,快速地层层叠叠的包裹住了银光,一白一黑相互碰撞,黑雾银光像是两个精神失常的疯子,银光蠕动着想冲刺而出,黑雾毫不示弱,死死压制! 方棋示意那小孩不要乱动,微弓着腰站起来,一手摸剑,摸了个空,剑在客栈里。他伸直了脖子张望,眼睛在人群里快速扫描,寻找鸿元的身影。然而黑雾不曾出动之前,银光吐出来的魔兽已有成百上千,无数魔兽飞冲直下,胡作非为,速度非常快疾,不时有震耳欲聋的踩踏声传来,那是大型魔兽撞倒了房屋,似乎要将繁华热闹的小镇搅成一座废墟。 人流攒动中,方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个男人不太从容地站在远处,浓浓的黑色气息拢在他的周围。方棋稍微愣了愣神,难以置信的看看已渐式微的银光,和越发强劲霸道的黑雾,眼中掠过一丝茫然。银光看起来凶悍无比,为什么比银光更强横的黑雾……是鸿元发出的? 男人周围空出一大片空间,如此慌乱无序的情况下,人和魔兽想是商量好了一般,纷纷对他绕行。两人隔着长长的一条街,随手虚指一弹,将眼前跑动的魔兽捏成一团幻影,巨大的魔兽身形消融在空气里,方棋看他轻轻松松的解决可怖到了极致的魔兽,怔楞了几秒。两人视线相对,方棋怪异的退了一步,鸿元也看到了他,非但没有松一口气,表情更加冷漠,一身伤痕刺痛了他的眼睛,鸿元不断深呼吸,手指微微颤动。 示意他原地等待,正要闪身过去,方棋退到墙根底下,遥遥看他,看到男人脸色变得铁青,难看到了极点,身形微动,一道黑雾利箭一般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方棋眼前闪过一道巨大的黑影,那是一个形似刺猬的兽类,比起其他魔兽来说身高算低的了,但仍比人高出许多,像一个两米多的巨人。 那魔兽浑身长满了尖锐的利刺,与其他魔兽不同的是浑身裹满了奇怪的银光,张牙舞爪看他,方棋仓惶闪躲,难以理解他眼前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只巨兽……他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也没有看到什么动作,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 尖刺在一瞬间脱体而出,齐齐射向方棋,前后上下左右堵住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方棋无处可躲,也没有时间再躲,分秒之间仿若万箭穿心,水果刀大小的尖刺穿过他的心口、腹腔、喉咙……与此同时男人出现在他身边,黑雾未到人先至,男人反手将大部分尖刺截在半空打落在地,却仍有十多根穿透他的身体。 方棋愣愣的低头看,神色疑惑懵懂,他浑身刺满了血口,那尖刺锋利非常,从前胸穿到后背,根根直中要害,尖刺透过身体,力道不减,居然还钉进身后的墙壁上半寸之深!青年浑身都是血窟窿,鲜血从身前身后的伤口小股小股的涌出来,染透了身前的衣衫。 他竟然不觉得疼,过激过多的疼痛麻痹了神经,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干呕感袭来。 一时间五感丧失,喧闹纷杂的噪音飞快地离他而去,天地俱静,他双腿发软,面条一样往地上瘫去,男人堪堪赶到,稳稳地接住满身是血的人。方棋看着他英俊的眉眼,鲜血飞速从体内溜出去,眼睛慢慢地失去焦距。 他想过一千种一万种可能会有的结局,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没有长相厮守,没有变心出轨,没有令人心折的生离。分别来得这样快,直接一鼓作气到了底,方才还在抱怨吵嘴,转眼之间,竟是死别。 血水翻涌,冲出喉咙涌向口腔,方棋无力的呛咳几声,鲜艳的血从嘴巴里流出来,糊得下巴脖颈都是血迹。仿佛能感受到生命力的飞速流失,方棋用尽最后的力量抓住男人的手,鸿元平静温柔的面容褪去,变得阴沉而暴戾,他呆愣的看着他,手掌无意识的擦拭他的嘴角,血越擦越多,男人眼眶微红,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方棋听不清。他最后瞪大了眼睛看他,挣扎在心口的那句话终是没能说得出来,极快的被拉进了黑暗。 对不起,又留下你一个人。 随着青年的呼吸静止,银白色的光芒功成身退,这次最终回击,本就不是冲着这位神通广大的鸿元神君,而是剑走偏锋,要的是他身边那人的命。 银光速度飞快地彻底退出梦境,失去修为支撑,在街上跑动的魔兽在跑得过程里轰然化成一朵烟云,消失在空气里,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街道上堆满了令人作呕的尸块,大地恢复一片安详,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偶尔才能听到苟活的男人女人的低声饮泣。 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男人跪坐在地,天地之间空空荡荡,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用力的抱着怀里的尸体,手掌将他的脸按进怀里,却又像是怕勒到他,放松了臂弯,不断地徒劳地修复他身上的伤口,他麻木的不知疲惫的重复动作,迟迟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男人的表情茫然无措,像是受到惊吓的孩童,他的手掌轻轻覆在他的脸上,沾了一手尚未完全干涸的血痕。 这场意外蓄谋已久,来的迅疾而凶猛,为的就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鸿元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又吵又闹没事找茬的人,安静可怕的躺在他怀里。 他亲眼看着他摸不得碰不得,再加爱护的宝贝,温软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冰凉。 男人许久未动,黑暗苍茫的夜色映着他冷硬的面容,东方飘起一抹鱼肚白,清晨的曙光铺散大地。 天亮了。 可他的 68 复生 第2更 真疼啊……喘气都疼。(.有.)?(.意.)?(.思.)?(.书.)?(.院.) 缓缓地恢复知觉,方棋条件反射的动了动手指,这一动不要紧,直接把他还混沌不清的意识和迟钝麻木的知觉唤了回来,全身刀削剜骨,一抽一抽的疼。 ……为什么还会疼? 方棋睁开眼睛,眼皮不知道牵动了哪里的神经,居然拉得整个脸都抽搐起来。可他却疼得很高兴,活人才知道疼,死了怎么还会有知觉?!疼得好! 不过……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着? 方棋龇牙咧嘴的坐起来,当时他满身是血,吓坏他了吧,男人的表情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不是痛苦,不是难过痛心,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绝望的味道,仿佛被打回原形的无望。方棋揉了揉额角,一边缓解头疼,一边不自觉地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鸿元的时候,那么小的一个人,眼神平静的不合乎常理,心死如灰,那个眼神看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富贵贫穷公平邪恶,看花看草看树看猫猫狗狗活物死物,都像是在看一块冰冷的石头。 可是……他最后看到的鸿元,方棋蹙起眉来,那个人像是他,也不像是他。 长街上发生的惨事很明显是那些无故出现的银光导致的,不管它起到的作用是传送魔兽还是生产魔兽,那股力量都非同小可。毕竟银光吐出来的魔兽战斗力不是虚的,长街上几乎有大半的修士惨死魔兽脚下,可见力量有多强悍,然而就是这样的银光居然被黑雾稳稳地压了一头,怎么可能? 根本不可能! 虽然在他眼里看来,鸿元哪哪儿都是好的,可也不得不承认,就算鸿元天赋异禀,身负魔兽血脉,但在继承修为的短短四个月里拥有如此庞大的修为也是天方夜谭! 那个人又切切实实的就是他,硬朗的五官,熟悉的温柔,高大的身材……两人朝夕相伴,他绝不可能会认错! 到底怎么回事,方棋本来全身都疼,现在连头也跟着一起爆裂似的疼。 本来风瑶山传音石小变大等等,这些谜题够他喝上好一壶的了,结果鸿元又冒出这档子事!看他游刃有余的应付,手法动作并不生疏,显然不是突然之间才爆发修为。如果不是突然爆发,那说明什么?说明他早就拥有如此强横的修为?怎么会……他继承修为才区区四个月啊……书里明明说三千年才能继承修为,一年十二个月,三千乘以十二等于三万六千个月,36000:4……这四个月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极少有时间好好修炼,他原以为照鸿元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可能三万年才能成神……四个月绝对、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方棋几近吐血,他又陷进一个死循环。 猜的再多也没用,不如直接去问比较省事。方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没门没窗,四面都是墙,屋里没有点蜡烛,却白晃晃的犹如白昼,四面墙壁发出浅淡柔和的光芒。 这又是哪里? 既然没门,他怎么进来的? 方棋低头看去,自己躺在一张白石床上,看起来冰冰凉凉,触手摸起来却很温暖,不过身上的衣服……方棋目光凝住,愣住了。白色轻柔的衣裳,质地轻|薄,触手柔软,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谁给他换了衣服?鸿元……除了他还能有谁,他人呢? 方棋摸了摸衣裳,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呆了呆,慌忙掀开了衣袖。 他从二楼滚到楼下,手肘手背擦着地滑过去,有大片大片的擦伤,可是……身上依然撕心裂肺的疼,却……没有伤口? 方棋默然片刻,小心地掀开上衣,一心以为会看到衣服黏着伤口的一幕,谁知肚腹上干干净净,没有血痕,没有血口……什么都没有。 方棋懵了几秒。 是他一梦睡了千百日,所以伤口早就愈合了?不可能……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连疤痕都没有,那十多根利刺锋利无比,从他身上穿刺而过,击在身后的墙壁仍有半寸之深,这么重的伤会没有留疤吗。 越来越多的问题涌过来,方棋脸色越来越难看,从床榻上跳下来。地上没鞋,光脚走到一面墙的前面,用手上上下下的摸了摸,触感坚硬,的确是墙没错。方棋四面墙挨个摸了摸,怎么都是墙! 他本就满腹疑问,为数不少的耐心被无数的疑惑和不合理磨得一干二净,如今看到被困在这里,几乎立刻开始急躁起来,他怎么出去?! 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方棋试探着喊了一声鸿元,侧耳听了一会,外面没人应声。方棋磨了磨牙,该不会是鸿元做了亏心事,对他有所隐瞒,心虚所以不敢出来?! 方棋一边大声喊他,一边憋着气用力锤墙,还没两下,手掌锤得死疼,这墙不会是用石头垒成的吧,怎么这么硬? 方棋手换脚用力踢了一下解气,刚收回腿来,蓦然旁侧的墙面上传来细微的声音,方棋皱眉,退后几步看去,那面墙像是水纹一般扭动起来,方棋压低了嗓子,做出秋后算账的表情,准备等男人一进来就劈头盖脸的把问题砸过去!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然而进来的不是高大硬朗的男人,而是两个白衫少年穿过墙壁极了进来,看到他先愣了一愣,随即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另一个白衫弟子激动地满面红光,道:“天啊!我这就去通知师祖!” 说完往后一转,熟练的穿过墙走了。 方棋也跟着愣了一愣,警觉地做出防御的姿势,看这两个少年人身手了得,不知道他跟着鸿元学的三脚猫的功夫能不能打得过,一边问道:“你们是谁?” 这小少年用颇为熟稔的语气与他说话,方棋回想片刻,面前的人非常陌生,确定并不认识这个人。 白衫弟子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玉盘,上面有放着几个丹药瓶,白衫弟子端着盘子热切道:“我是云淮剑宗雁若长老手下的二弟子,您可以叫我雁飞。您昏迷了六天……可算是醒了,我修真界千千万万的修士,终于有救了!” 方棋:“………………”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认识你吗?”方棋眼神怪异,仿佛在看一个精神病。他和鸿元掠过书中大部分的剧情,跟修真界的大门大派,小门小派,从来没有打 69 移步 第1更 方棋越过他,去摸那名弟子穿过来他那面墙,一边道:“怎么出去?我现在真没空跟你闲聊,鸿元呢,他在哪里,我有话问他。(有)?(意)?(思)?(书)?(院)” 旁边的人嘶了一口气,在安静密封的空间里声音格外明显,方棋顿下动作,侧头看他。只见这个叫雁若的少年露出一副相当古怪的表情……清秀白净的脸扭曲怪异,诸多情绪交织在脸上,充满了不甘愤恨,但更多的是惧怕。 方棋收回手来,神色不悦,你这是什么活见鬼的表情? 这是外面传来纷纷踏踏的脚步声,似乎来了很多很多人,雁若竭力将表情调回正常,低头垂手,恭恭敬敬地退了三部,站到一边。 方棋站在白色的玉石墙壁边,听着外面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以及低眉垂眼的小少年,忽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这么长时间以来,前前后后这个多问题加在一起,每一个都像是一个乱线团缠得他头昏目眩,如今处境不明,直觉却告诉他真相近在眼前,真相在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里,所有的疑惑都能在那里一探究竟,他要不要跳下去瞧一瞧? 正想着,他对着的那面墙有了动静,先是从墙壁上裂开一道从上至下的长长的细缝。这道隙缝迅速朝两边缩减,冰雪融化一般,很快出现一道高而宽敞的门。 方棋定定站着,迎上门外的众人,相对而视。 打头站着的是几个宝相威严、华发苍颜的老者,一看便知常年身居高位,严肃刻板,不苟言笑,耷拉着脸看他。方棋勉力撑着没有往后退,既然身居上位,这几人的气势自然不会怂,甚至好像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我不好惹、我不好说话,以及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如果不是他这几个月来常日被鸿元那股侵略感极强的气质熏陶,这时候可能早就跪了。 方棋面无表情,想要不动声色的打量来人,无奈功夫到底不大到家,又因为身处陌生环境,前途未卜又紧张不安,直接变成了赤|裸裸的探视。 这几人头发胡子全白了,好在身子骨看上去还很硬朗,精神矍铄,一看便知道他们活了很多年,但是不要紧,未来还能活很多年。 “方施主,”未过几秒,最前面的那人缓缓开口道:“我乃扶摇剑宗的掌门归慈,在我身后是修真界举足轻重的大家,有要事与您相商,已经等候多时。” 方棋懵得不能再懵的看着他,槽口太多吐不过来,方棋艰难地想……这人很有当领导者的天分,声如洪钟,低沉有力,天生带着一股威势。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说话的方式,语气里有一股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他刚才说的啥? 叫做归慈的老者脸上露出歉意,道:“您才醒来,本不该提及此事,先缓一缓。但事关紧急,多耽误一刻便是百余条人命,实在等不及,劳您移驾,请随我往这边来。” 说完往旁侧让了几步,把门口全部让出来,方棋头开始晕,又晕又混,最后使劲忍也没忍住,摆摆手,闭上眼睛靠上门框,不断地深深呼吸,联想雁若之前说的话,修真界的千千万万的修士……再看眼前的老者自称扶摇剑宗的掌门归慈,剑修里数一数二的大家门派,还有后面那一堆看起来也是身份了得的人,站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做梦,人证物证已经摆在他眼前,怀疑都有心无力。可这些大能修士跟他有什么关系……太梦幻太夸张了吧……方棋越想越混乱,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别说以他和鸿元现在的修为,很难与这些大能牵扯上关系,不是他谦虚,以现在的他们对上这些大能,当真是一云一泥,没有道理会生出什么交集,就算打起来,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雁若说他昏迷了六天……区区六天!能发生什么扭转乾坤的事情出来?! 不……不对,方棋快速思考,想到生前……之前与银光对抗的黑雾,鸿元真正实力绝不是他看到的那么简单。然而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即使没有诱饵那档子事,也有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横挡在他们中间,鸿元和他们势如水火,绝不可能握手言和,那么问题还是来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大能总不会是假的吧! 方棋勉力站稳,强撑着应对现实,一边迈出门口一边道:“走这边?” ……只能走这边,那边全是人。 归慈颔首,上前一步,亲自在前引路,道:“请随我来。” 方棋心脏开始狂跳,双腿发软,刚才在屋里,又有一堵人墙挡着,没仔细往外看,现在才发现他居然真的站在悬崖峭壁上啊啊啊!然而并不想跳下去找真相……他刚才为什么要用悬崖作比喻? 一出门先看到一圈雕花围栏,那破栏杆也不知道结不结实,才到人的大腿那么高。 归慈他们一行人就站在山峰的长廊上,往右看,是几乎笔直往上的山峰,没有丝毫着手攀爬的地方,基本上就是平,平而光滑。而右边……方棋伸头看了一眼,就缩着脑袋往左边的峭壁上靠,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崖!是真的深不见底,刚才扫了一眼,底下白茫茫的,不知这山有多高,往远处看,云雾缭绕,仙风道骨,一览众山小。 方棋顾不上欣赏这等奇景,怂的开始冒汗,他就算不恐高也被吓出来恐高症,摸了摸平直的峭壁,方棋突然觉察出来不妥。不对啊,紧靠着长廊的右边是笔直往上的山峰,左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既然这样,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来两米多的长廊? 该不会是……他没有像之前想的那么乐观,站在山峰上,而是贴着山峰放的一块踏板?这条廊桥是怎么贴着山峰固定的?他们这么多人,方棋往后看了看,该不会压塌了吧==归慈在前引路,方棋扶着墙跟上,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也想不起来,一边走一边忐忑,结不结实啊……好像是在走张家界的玻璃栈桥…… 目的地并不远,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大堂前。巍峨高耸的双门大开,方棋几乎是欢喜雀跃的跳进了大堂。这大堂看起来像是在山锋里挖出来的,地基是山石,可比外面踩着凌空的长廊放心得多。 才刚迈进大堂,抬头一看,好家伙,这是三 70 虚真 第2更 大堂精美壮观,巍峨气派,两边从外到里摆着黑色的石椅,几乎坐满了人,数不清的眼睛向他望过来,没一个年轻的,一半是老头老太太,一半是中年人,还有稍许几个应当是比较得力的大弟子啥的。不管是年轻年迈的,一个个都不说话,表情庄严肃穆,十八罗汉一般,不哭不笑。 方棋看了一眼,就跟上刑场似的,吞了吞口水。 这大殿特别宽敞空洞,吞了吞口水好像都有听到吞口水的回音的错觉。 归慈掌门依然在前引路,方棋夹着屁股不大自然的跟上,那无数双眼睛果然是奔着他来的,他往前走一点,视线就跟着走一点,头也从往后扭,慢慢扭到中间,随着他的脚步声,引向上座。 上座? 方棋讶然想道,在这一群爷爷姥爷辈的老者面前,他居然坐在上座? 轮得着他吗? 方棋两股战战的坐下,随后抬眼看去,他前面左手右手有两排座位,不必多说,地位高低是以座位远近来排的,离门口越近,地位越低,离门口越远,地位越高。 而比较奇怪的是,归慈掌门人与他一同落座在上座,这没什么问题,问题是所谓的上座贵宾有二十多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归慈堂堂扶摇剑宗的掌门人不是这里的最高领导人?还有二十多个与他同起同坐的大能? 方棋重点观察了一下这二十多人,心里疑惑越来越深,若真是如他猜测,二十多人里云淮剑宗的人一定跑不了。云淮剑宗虽是后起之秀,但长淮剑神带出来的那批弟子里,剑法造诣极高。这两个剑宗均是剑修里的扛鼎门派。 而其他人里……有身披袈裟的光头,呸,和尚,这是佛修?还有穿着道服的道人,肯定是道修没跑了;还有几个穿着黑衣裳,没有统一服装,带着一身煞气的几个人,多半是魔修。 修真界也就分出来这几个类别,道修、剑修、佛修、魔修,这是每个类别派出来了几个代表人物? 怪不得大家同起同坐。 大殿里几百号人,坐出来了一个门的符号,门上的那个点,在上座偏左的位置,还有几个闭目打坐的老者,年龄看上去比归慈还要老上许多,方棋悄悄瞥了几眼,心里估摸,上座坐的是在编制的,那个点上的几个人是不在编制的? 修真界除了门派世家,还有不少隐世大能,估摸那个点上的大能修为,比这几位掌门长老还要高深一些。不然完全可以当作散修,放到门的两边,那些普通位置上去。既然奉为上上宾,自然非同凡响。 方棋心里打着小算盘,猜了一会,各个分类里面,门派虽多如牛毛,但扎眼的金字塔塔顶的也就那么几个,虽然具体的身份没猜出来,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苦于不能对号入座。 方棋也就奇了怪了,到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能将这些人汇聚在一起?在场的人如果他猜的没错,最低也是剑圣、道圣,这样圣者级别的大人物,到了上座或是门上的点那几位隐世大能,怕是有已经成神的超级大能也说不定, 正在奇怪的时候,大殿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这位便是方施主。” 方施主…… 哦哦哦我姓方!方棋激灵了一下反应过来,一旁的归慈泰然自立,缓缓说道。 方棋下意识蹭的站了起来,有人介绍他,他不能就坐着让人介绍啊,又不是大爷,可站起来又不知道说啥,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几百双眼睛盯着他,方棋额头上冒汗,默默的鞠了个躬,道:“大、大家好。” …… 大殿里寂静无声,归慈声音厚重,笑道:“方施主不必慌张,请坐。” 方棋囧囧的坐下了,好想去死……又不是表演节目,鞠你妹的躬啊! 巨大的石椅又宽又深,可以坐得下好几个人,方棋想往后靠一靠椅背都靠不住,简直怀疑再往后靠会躺在椅子里。可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潜意识想找个遮羞布,前面也没有一个桌子来遮一遮挡一挡,怎么坐怎么难受。方棋往两边看了看,别人坐起来都很自然,就他夹着腿扭扭捏捏。佛修叉着腿坐,有大袈裟遮在前面,再加上表情正派,仪态也就大方起来了。道修和剑修均是正义凛然,坐得比小学生背课文还端正。自古以来不管是魔修还是魔教都洒脱不拘,今天也没有脱离俗情,果然随意许多,一手支颐,面无表情。 方棋干巴巴地咂了咂嘴,两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机器人一样坐好。 方才归慈介绍他道:“这便是方施主。” 方棋皱了皱眉,他发现气氛越奇怪越紧张,平时迟钝的脑子反而好用了起来。 这个便字用得颇有深意,这便是XXX,表明在座的人没有见过他,但大多数人都听说过他,要不然为什么不说“这是方施主”? 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让这些人都听说过他? 待归慈也坐下来之后,安静庞大的大殿反而没人再出声,方棋眨了眨眼睛,心里好奇,却不敢说话,只能静观其变,手指抠着椅子,有些紧张不安,过了好一会,一道悠远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 “方施主,可还识得我的声音?” 方棋愣了愣,这道声音带着回音,在大殿的四面八方都响了起来,连话筒都省了。方棋听到这人说话,下意识地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上座之上,最前面的老人睁开了眼睛,温和的眼神正看着他。 这个声音…… 他当然认识!甚至多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梦见过,是这道声音,是他在风瑶山听到的第一道声音,同时掀开了他在《成神》书里的序幕,留下了只言片语,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怎么会是书里人的……方棋一片混乱,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是睡了六天,而是睡了几千年?还是说……是说……有一个世界是假的? 方棋想起之前,魔兽滥杀,自己的身体曾像是水波一样弯曲,神经倏然紧绷起来,如果是假的……哪个是假的,自然不言而喻。 方棋抠着椅柄的手的手劲越来越大,又有一个隐然的担忧浮上水面,当时他问过,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现在是……准备让他回去了?太突然了……他连鸿元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不对……不对,这里有扶摇剑宗的归慈长老,还有《成神》书里的无数角色,表明他还在这本书里!既然还在书里,书里的角色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通天本事,扭转时空给当时还处在风瑶山剧情的他和鸿元通风报信,还说什么救他? 难道这一切不是他想象中的有幕后的神秘局外人把控导向,而是局内人? 目的是什么? 方棋顾不上怎么坐才舒服自在了,哑着嗓子道:“你是谁?为什么那么做?” 老者道:“老朽道号丹风。” “道修?丹风真人?”方棋盯着老者,这位丹风真人在修真界必然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然并卵……方棋道:“我无意冒犯,不过我真不认识你,不好意思。是你把我送到风瑶山的?你们现在要在做什么,送我回我原来的世界?其实这个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这件事不妨先放在一旁,”丹风真人避而不答,温言道:“方施主可知道这是何地?” 这是什么地方? 方棋一脸茫然,他才刚刚醒来,饭没吃脸没洗牙没刷,他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丹阳真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道:“这里是整个修真界仅剩的净土,蒲江山。” 方棋:“…………” 仅……剩……的……净……土……是什么意思?除了蒲江山之外的其他地方呢?你们这么一大窝……一大群在修真界举足轻重的大能是干什么吃的?这话是不是忒夸张了点,什么人什么事才能把修真界逼成这幅德行?就算对方势力强盛,你们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吧!就不能联手对敌?一拳难敌四手,你们一块上,总不能还打不过,太怂了吧! 好奇心涌上来,方棋情不自禁的带着一分看热闹的心情问道:“什么人……” 什么人什么事才能把修真界逼成这幅德行? 方棋闭了嘴,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名字,鸿元…… 只有鸿元……只有他,在万兽神殿的三千年里,吸收了无数修士魔兽的元丹和修为,一朝成神,一朝翻身。如果真的是他,一拳倒真的能游刃有余的对付四手,但有一个前提,是已经成神的鸿元!才有这个本事! 四个月不可能有这个修为……方棋用力拧了一下大腿,一点情没留,疼痛让他清醒多了,忘掉四个月,强迫自己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 想到之前与银光对抗的黑雾,那银光又凶又猛,黑雾却可以有压倒性的还击!那等手笔确实有已经成神的鸿元的几分风姿,再反过头去想,那四个月鸿元懒懒散散,亲手布置打理桃源居,他思考的方向可能跑偏了,究竟是不喜欢修炼还是……不用修炼?! 方棋沉默了几秒,道:“虽然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但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们肯定知情吧。何必抛出来一堆问题让我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打什么哑谜?” 方棋转身看向后面,丹风真人合上了双目,旁边有一人道:“此事说来话长。” 方棋正过身体,侧头看去,再次开口的不是这些老人,而是一个中年男子,就坐在左手一排人的第一个位置,四方脸庞,粗眉大眼。 方棋抿了抿唇,心中有些担忧自己出言莽撞,前龙后脉还没搞清楚,人在屋檐下怎么说话还这么不客气?丹风真人都不想搭理他了…… 之前吃了点教训,方棋吸了一口气,再说话的时候变得很客气,道:“您请讲,哦对了,您贵姓?” 中年人道:“我是云淮剑宗的首席大弟子,峥云。” 方棋皱了皱眉,在场这么多掌门长老,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怎么轮得上他一个小小弟子说话? 大殿里安静极了,方棋越发觉得气氛古怪,点点头道:“峥云大哥。” 峥云道:“这不是一本书,是真正的世界。” 方棋:“………………” 太扯了!方棋差点笑出来,脸部肌肉抖啊抖,十分的一言难尽……书里的人对他说,这不是一本书,滋味相当酸爽和复杂啊!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抽动的嘴角僵在脸上,后背爬满细碎的凉汗,峥云怎么知道,他把这个世界看成了一本书? 一句话颠覆了他的世界观,颠覆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你说什么?”方棋楞道:“我记得我看过这本书,两本,《成神》和《神怒》……我记错了?” “您不曾记错,”峥云道:“确实有这两本书。” 说完峥云拈了个手诀,紧接着大殿外面跑进来白衫小弟子,正是才见过的雁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本厚厚的书籍,方棋瞳孔微缩,那个古朴简单的封面他死也不会认错,就是成神的封面! 比起一般种|马文,封面文字的龙飞凤舞,封面背景的花里胡哨,这个封面绝对是种|马文封面里的一股清流,乍一看还以为不是种|马是正剧,他当初就是信了封面的邪,以为是正剧,以为作者老老实实的讲一个故事,谁知道这书有毒!看完生了一肚子气也就算了!上部刚翻完,下部目录都没翻到,他就穿进书里…… 现在应该不是穿书了吧。 雁若双手捧着托盘,递到他面前,峥云道:“您看是不是这两本。” 方棋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掠过《成神》,直接把《神怒》拿了过来,在手里略略一翻,没有字,里面全是空白的纸。 “没有字。”方棋把书放了回去。 峥云道:“没……” “我知道,”方棋斜着眼睛看他,道:“你不用说,我自己捋捋。” 方棋本来还战战兢兢,怕得罪这个怕得罪那个,缩着头当乌龟,现在只需要稍微动一动脑子,就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方棋柔声道:“这么说的话,这里是真实的世界,《成神》也不是一本书,那我在这书里面看到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大殿里仿佛更静了。 许久之后,峥云才叹了一口气,道:“没错。” 方棋嘴角露出一丝轻蔑,道:“我知道我在哪里了。” 方棋从石椅上站了起来,透过大殿往外看去,远处云山起伏,仙雾缭绕,瑞气腾腾,真是一副神仙画卷。 “这里不仅仅是蒲江山,更是神怒里吧?!”方棋收回视线,在大殿里转了一圈,讥讽道:“我该说你们什么好?你们一个个的看起来,说是丧家之犬都是抬举!” 此话一出,安静的大殿终于热闹沸腾了起来。 “你!”峥云脸色涨得通红,蹭地站了起来。 丧家之犬——无家可归的狗。(.) 加入书签,方便 71 在梦 第1更 丧家之犬——无家可归的狗。(有)?(意)?(思)?(书)?(院) 他这话说得忒难听,平常人尚且难忍,更何况在座都是修士大能。他刚说完,就连上座的掌门家主都隐隐露出一丝薄怒,只是碍于身份不能与他计较,峥云离他最近,最先发难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方棋学鸿元微微抿了抿唇,心中稍转便知道这些修士顾及脸面,再生气也不会放下身段与他对骂,方棋暗暗冷笑,他这人没脸没皮,早前看书时就对所谓的修真界深痛恶绝,现在不报复,等什么时候? 方棋突然露出一个笑容,道:“你刚才说,你是什么来着?云淮剑宗的什么?” 峥云愣了一愣,他作为数一数二的宗派大弟子,平日里阿谀奉承听得多了,还不曾被人如此无视过。峥云眉毛皱得十分厉害,他方才明明自我介绍过,怎地这人变脸这么快? 中年人朝上座看了一眼,面上尴尬之色难掩,忍了又忍,才勉强平静道:“我是云淮剑宗的大弟子,峥云。” 方棋冷笑道:“你也配和我说话?” 峥云呆了一瞬,彻底被激怒了,双眼冒火死死盯住他,方棋满不在乎,道:“我原来还以为是我人微,您这些掌门长老看不上我,不屑跟我长篇大论的解释。原来不是这样啊,是不是没脸开口,所以指使了一个什么大弟子跟我解释?” 如果真的对他不屑至极,绝不至于亲自将他迎来大殿。 峥云上前一步,恨声道:“赤口毒舌!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 “什么地方?”方棋失笑,道:“是什么地方你自己不知道?狗窝呗。” 峥云脸都绿了,在场修士脸色精彩纷呈,有多有少都被他气着了,峥云反手召唤出剑,微微拔出半寸剑身。方棋心中笃定,毫无退意,甚至主动上前一步,眼神挑衅。 峥云怔楞片刻,似是没想到他胆敢做出迎战的姿势出来,眼底隐生退意,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些下不来台。 这些人怕得是鸿元,都呵呵唯一的净土了,逼到这个份上,真有这个胆子动他一根手指头,他都佩服这些修真者是条汉子! 随后,一位老者道:“峥云,退下。” 峥云冷哼一声,归剑入鞘,别过脸去不看他,胸膛剧烈起伏。 方棋早知道会这样,他目前是占据绝大部分主动权的,已掌握的线索: 鸿元已经成神。 修真界丧家之犬。 虽然不知道鸿元什么时候成了神,但只要他已成神的先决条件成立下,修真界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如果抛开他和鸿元的恩怨不谈,鸿元真实的成长经历与《成神》书里描写的一样,甚至于……甚至于书里的剧情是经过美化的,也许实际发生的更过分恶劣。而修真界现在面临的困境,无非就是鸿元只手遮天势不可挡,展开疯狂的报复,偌大的修真界无人敢撄其锋,然后……为什么找上他来? 问题继续来了,鸿元怎么会有两个成长经历,一个是他原来的成长背景,一个是他和鸿元共同经历过的。毫无疑问,这两个里面肯定有一个是假的,方棋皱起眉来,哪个是虚假摆在眼前不必多说。 假如与他相处的鸿元是已经成神的鸿元,他们一同经历的所有的谜题全都能说得通了。风瑶山屠派之谜,从小变大之谜,从千尸谷外的山道脱身之谜,他为什么不修炼?为什么十八看起来像是二十八…… 他现在感觉到奇怪和违和的是,鸿元……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他? 当时在风瑶山,从小饱受折辱欺凌的孩子会如此轻易地对他放下防备,他就已经感到非常的惊讶和心疼,在后来的点滴相处里,小孩毫不掩饰的喜爱,小心翼翼的讨好,每一点每一滴都在证明他有多恐惧失去。 现在居然说鸿元已经成神了?方棋神色出现几分恍惚,他已经成神了,摆脱过去所有的耻辱和受制于人,为什么……他无所不能,他什么都有,却会这么容易被他打动? 方棋反复回忆在风瑶山时,他为鸿元做过什么。他们很少说话,误会重重,他只不过是送了几天果子,洗了几天衣裳而已,除此之外他还做过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甚至偷偷骂过他……有时候也会生气熊孩子不识好歹。 鸿元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方棋烦的想摔东西,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绝不是这个世界的原始居民,他活了二十好几,一直都是在有手机、有电脑的二十一世纪生活,一个修真,一个科技世界,画风千差万别,他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但可以肯定的是,撕裂时空不会太轻易……有什么阴谋还不是太确定。方棋把疑问先压在心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对鸿元极为忌惮,以至于对他也万般忍让。 有了保命符,方棋一张嘴如同脱缰的草泥马更不受控制,瞟了扔在气忿不平的峥云一眼,随口道:“说你是狗,你还真把自己当狗,狗急跳墙么?咬我啊?” “……你!”峥云眼睛瞪得溜圆,厌憎地看他,恨不能将其啖骨喝血。 方棋嗤笑一声,看到他们吃瘪,自己心口的闷气才顺畅,座下的修士微声议论,应该是没见过这么泼皮无赖嘴又贱的,也可能是在交头接耳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玩意儿来当修真界。 事已成定局,方棋才不管他们心里有什么弯弯绕绕,坐回座位上,拘束羞窘的夹屁股坐姿变得比魔修更洒脱不羁,翘着二郎腿,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像是写了四个字,有恃无恐。 片刻后,底下一拄拐,地位不是最高但年龄看上去可能最大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到大殿中央,道:“事出紧急,还有千万修士处在水深火热里,不如先谈正事。” 方棋收起嘚瑟的表情,也放下了二郎腿,侧头道:“鸿元呢,我要见他。” 这次问话再由峥云主场并不明智,归慈道:“鸿元神君尚未出梦。” 方棋呆了呆,问道:“什么?” 归慈一字一顿道:“鸿元君对你真是用情至深,”老头语气顿住,虽未言语,但脸上分明写着不然怎容你蹬鼻子上脸?一边道:“他还在梦境里。” 梦?梦境?! 方棋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嘶声道:“梦境?!” “不错。”归慈道。 “什么意思?” 归慈道:“那是一个梦境。” 有毛病吧?几百个日日夜夜,朝夕相处,你说是一个梦?梦你大爷啊!还不如说是结界靠谱! 不,靠谱……结界是在现有的世界里圈出一块密地,人在里面,该多大岁数依然多大岁数,不会有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依然会保持原样。 也只有做梦了,是梦而又不是真正的梦,天马行空,人为操控,橡皮泥一样可以随手揉捏,能有更大的变化空间,不可控的事情可就太多了,别说鸿元变大人,就算男人变女人,也不无可能……他怎么就没有变装癖?方棋扼腕,多好的极好啊! 同时也只有梦,才能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从不合理变得合理。 方棋反应了过来,问道:“为什么我人在这里,我明明受伤了,不是身体进入你们那个梦境?” 归慈温言道:“一缕神识入梦。” 方棋坐不住,急躁地在地上转了两圈,道:“你刚才说什么,鸿元还没有出来?有病!他在里面干嘛?叫他出来啊!” 在梦境里,他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鸿元还留在梦里干什么?他在外面啊! 归慈眸中隐含怜悯之色,摇头不语,旁侧一个长胡子老头叹息道:“我等同样没有想到此事会这么棘手,鸿元神君……并不知你是真的,也并未出梦。” 方棋静了静,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问道:“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上座的修士面面相觑,对话变得越来越艰难,归慈道:“知情。” 方棋哭笑不得,鼻子一下子就酸了。鸿元不知道他是真的?就算知道不是,他人都没了,不出来为他报仇他在里面待个什么劲?该不会是要在梦里过一辈子吧?他在想什么啊?能不能行了? 因为……他一旦出来,梦就破了? 破就破了,他为什么要活在幻想里?方棋苦笑摇头,鸿元明明一直活在幻想里,他以为自己是个幻影,却依然在知情知底的情况下跟他在一起?方棋捂住眼睛,喉咙滚动了几下,鸿元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没多大一会,方棋坐回座位,心口揪得发疼,眼眶微红,道:“能不能进梦?让我进去,反正我身体在这里,横竖跑不了,你们没什么好怕的。” 鸿元以为他死了,总不能让那个男人原来把他当个假人,现在把他当一具尸体。他总该亲口告诉他,让他看一看,他是真的,他还活着。 方棋扫过上座所有修士的脸,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更久,方棋耐心快要告罄了,熟悉的声音缓缓道:“这就是棘手的地方。” 长胡子老头道:“鸿元君拒绝出梦,拒绝有人再入梦。从你出梦以后,已经封梦了。” “什么意思?”方棋懵了,“封了会怎么样?怎么早不封晚不封,偏偏现在封?” 既然封梦就能不再让人进去,早早地封了岂不是更好?等他死了再封? 归慈道:“支撑梦境需要极为强横的修为。封梦耗费的修为远远超于平常梦境,封梦乃在梦境之外筑造一层结界,结界越厚重,越是消耗修为,鸿元神君大抵是想……” 事关人间情爱,归慈说了一半就扎了口,方棋听懂了他未出口的下半句话,是想尽量把梦境多延长一会。 方棋听了有些糊涂,不解问道:“造梦的不是你们吗?怎么是鸿元支撑梦境?” 修士面容上露出一丝尴尬,道:“在仙贝山,鸿元神君祭出山河鼎,全手接过了梦境。” “仙贝山?”方棋抓着头想,仙贝山是哪里? 白天黑夜他都和鸿元在一块,他去了什么仙贝山,接手梦境改天换地,这么大的事他没理由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记忆断过层?是在千尸谷里的桃源居!一觉醒来从谷外到谷里,他一个小孩怎么把他运进来的?!昏迷了十天,他还以为是鸿元一点一点把他拖进来的,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在撒谎! 从鸿元接过梦境到现在多长时间了,方棋掐指算数,四个月,不,快五个月了。支撑梦境消耗修为,就算他修为高深手可通天,也断然没有用不完的道理! 方棋猛然抬起头来,鸿元修为耗尽,死得其所,难道不是这些修士想要看到的?为什么又想把鸿元从梦里唤醒?反正势不两立,恨之入骨,为什么不让他消耗修为,力竭而死? 方棋按捺住诸多复杂的情绪,一点一点理通顺思路,问道:“你们火急火燎的想让他出来做什么?反正消耗修为,又不是耗费你们的修为,你们慌什么?” 归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记旧恶,鸿元神君并非大恶……” “您可拉倒吧,”方棋幽幽道:“你们就是恨不得弄死他,咱们能不来这些虚的么?别告诉我你们是在度恶扬善,想要感化他,你们有这个好心肠,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这一步?别拿这个糊弄我!” 归慈噎住了,不仅仅是他神色有异,大殿里所有修士的脸色都好看极了。这些人不是市井流氓,身份地位年龄都摆在那里,虽然为人做事有欠稳妥,但像他这样说话语气毫不客气毫不留情,一戳到底,脸皮都不要了,装都懒得装,话还没说几句,噎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竟然有些难以招架。 归慈闭嘴不答,脸上微红,活了成千上万年,还不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尤其上了年纪以来,别人更是恭恭敬敬,什么时候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头骂? 座下一男子站起,红脸白斥道:“鸿元神君习学的功法尽是歪门邪道!古怪奇诡!能吞噬元丹,将他人修为占为己有!这段时间以来,他指使魔兽,在修真界横行霸道,屠门屠派,每天都要死伤万人!剖出元丹,夺取修为。为了支起区区一个梦境,你可知近段时间死伤多少修士?!鸿元君刚愎自用,道貌岸然,数月以来,怕是没有伤及他的本基修为的一毫半分,全是我同胞修士的命堆砌起来!当真阴毒,当真可恨!” 方棋:“……” 梦外兵荒马乱,换梦里片刻安宁?怪不得修真界的修士急急忙忙地把他拖出来,每天都损失惨重,恐怕忍了五个月已经到了极限,再忍下去就算不灭世也差不多了?梦境还没破,修真界先亡了。 方棋看他男子又急又怒,心里奇怪,错误都是别人的,都是鸿元的错,他们就没有反省过自己?谁先造的梦,谁先出的手,鸿元封梦,又是谁造的孽? “你有什么脸着急生气?”方棋道:“你们下手可真狠啊,身体上打击,精神上报复,出梦就出梦,你至于让我死得这么惨?” 72 白莲 第2更 想到当时万箭穿心,他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嘴里咕嘟往外冒血。(有?(意?(思?(书?(院就算今天醒来,那种痛楚依然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全身疼得厉害。好在总归没死,疼过去也就算了,可鸿元当时的表情……他想都不敢想。 男子冷笑道:“你该去看看修士的死状,便知那时我等已经手下留情!” “跟我有什么关系?关我什么事?哎……”方棋叮当脑门一声响,前前后后联合起来,表情微妙,道:“我说……我们一家子跟你们有仇是吧?八字不合?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是你们围追堵截的追粗昂,鸿元的悲剧和他所有的噩梦是你们一手促就,这回又弄死了我,打击了鸿元,真是一石二鸟啊,好合算的买卖。” 男子蓦然变色,沉稳的声音道:“胡擎长老。” 男子抬头看去,丹风真人站了起来,缓缓走过来,朝胡擎做了个手势,胡擎冷哼退下,丹风真人道:“看来方施主对我等颇有怨言。” 方棋笑道:“做了总不能不让人说吧。” 丹风真人一手执着拂尘,道:“你所言不虚,鸿元神君之事确实是我等有错在先,这点毋庸置疑,种了苦因结了苦果,罪有应得,除了尽力补救,不敢再有其他怨言。方施主出梦,之所以手段不雅,实属事出有因,不得已的办法,还望海涵。” 方棋默然几秒钟,神色也缓和下来,丹风真人的身份地位看起来比扶摇剑宗的归慈掌门还要高出不少,难听话听多了,好不容听到有人说了一句人话,方棋小声道:“你知道就好,怕得就是做错了,还一直强调没错。” “当年长淮的追杀文书经了我的手,长淮资质卓绝,勤奋刻苦,我算是看着他走到剑神之境,是天下剑修的表率。”丹风真人道:“多少名门闺秀,大家女修倾慕于他,长淮统统婉拒,一心求道,事到临了,却偏偏入了那魔女的道!” 方棋忍住差点吐出来的血,原来不是说了一句人话。是他方才提及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是这老东西参与过诛杀他岳母岳父的全程事件,是他揭了这老东西的短,特意过来洗白? 丹风真人神色平静,摸了摸胡须,道:“灵霄乃魔兽之躯,怎配与修士相提并论,更遑论共结连理。长淮执迷不悟,同门修士多次劝告,没能劝他回头,最后甚至叛出云淮剑宗,追杀这二人,也是无奈之举。” 方棋静了静,他忘了,修士自视甚高,一个生而为人,一个生而为兽,魔兽修炼千千万万年,历尽艰辛,实力与运气并存,才能勉强化人。魔兽毕生追求的目标是修士的起|点,这些人都不大瞧得上魔兽。 方棋问道:“你看不上灵霄神女的出身?她是万兽森林唯一修出人身的雌兽,前无古人,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你算什么葱什么蒜,你凭什么?” 归慈豁然站起,阴着脸道:“方施主并非我修真界的修士,不明就里,说话还请自重。丹风真人成神已久,你这是跟道神说话的态度?” 方棋倒吸一口气,他刚才居然以为这些人会讲道理,也是醉了,一群迂腐的、自以为是的老顽固! 方棋忍着全身抽动的肌肉,看向归慈掌门,冷声道:“你一大把年纪还有王子病呢?中二期没过?我怎么说话了,自己做的事难看,有什么资格嫌别人说的话难听?我态度不好?戳你痛脚了是吧?一句公平话还不让人说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得供着你跪舔你说话才对?我不光是语气不好,我还骂你们呢!什么狗屁玩意儿,灵霄和长淮就是谈了个恋爱,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怎么着吧?搞个对象还得经过你们批准啊?你谁啊你?你是长淮和灵霄的爹?还是吃你家大米喝你家水了你指手画脚的,你家住在海边啊?” 他连珠炮一样的质问骂的归慈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方棋讽刺道:“虎无害人意,人有害虎心。灵霄和长淮有没有做过一件恶事?你们至于这么赶尽杀绝?我早就想说了,你们当年在千尸谷狙杀魔兽,鸿元从山谷掉了下去,几十个修士也一同落在结界上,我姑且问上一问,那些修士掉下去摔死了吗?有没有被结界伤害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把人弹上来了吧,毫发无伤。这才是真君子!看看别人再看看你们自己,人模狗样,讨不讨人嫌,谁规定你做的就是正义的,正义是你定义的?你以为你是写大辞典的啊?” “你们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方棋真诚道:“你们都是举世无双的白莲花,天下乌鸦一般黑。你缺德,他缺德,”方棋在大殿里随意指了指,“你们都缺德,就因为你们都缺,所以你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缺德。” 在场大能让他给骂的一愣一愣的,眉毛胡子气得发抖,方棋一口气吐了个干净,他孤家寡人身处狼窝,说不怂是假的,但就是看不过去这些所谓的打着正义旗号做尽苟且龌龊之事的伪君子,过完了嘴瘾,方棋迅速道:“我话说得再难听点,今天说什么你们也得忍着,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没错,我是打不过你们,可鸿元打得过吧?别忘了我还有用,我就是狐假虎威了怎么着吧。” 众位修士:“……” 在场修士大多出身名门,很有教养,从没见过这么泼皮无赖小人得志的,几乎震惊了。抖着眉毛和胡子,明明气得半死,却硬是不知道回什么话好。 方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半边脸,不光是大殿里的修士,就连他自己也为自己的不要脸折服。 好半天,丹风真人才道:“若真如你所说,今天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我等何必大费周章的救助修真界?” 长胡子老道道:“正是,方施主言辞激烈,却不曾想鸿元君便是长淮与灵霄的逆子,人|兽结合,有违天道!长淮当日回头是岸,还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方棋肩膀塌了下来,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和无力,这些修士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样的,完全鸡同鸭讲。难道你们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领,早就预测出来鸿元将来是个祸害?否则怎么用 73 真相 第1更 方棋叹了口气,有心想问:你在过去,因为莫须有的后来可能会发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定两人的罪,因为怀疑他以后也许会偷东西会杀人,所以先下手为强?逻辑呢?事到临头,坏事你都做尽了,理你也全占了,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世界上迂腐的名门正派是不是都一个熊样?因为种族不同,因为不待见,一口一个魔女,一口一个自甘堕落,跟出身名门的女修在一起,谁还会说这些闲话?灵霄神女的修为比修真界绝大部分女修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就因为一个魔兽的身份,和她在一起就是厮混,直至招来杀身之祸,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有.)?(.意.)?(.思.)?(.书.)?(.院.) 方棋摆了摆手,难以理解这些人坚持的所谓正义和教条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再跟这些人啰嗦,恐怕先上天的是他。 方棋垂下眼睛道:“行了行了,别说了,说正事。”他现在不想说话,不想再多费口舌,甚至不想再看到这些嘴脸,只求着尽快找到鸿元。然后能离这些妖魔鬼怪多远,就离多远,省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气都气死了。 归慈略略松了口气,怕他反悔似的,立即接口道:“确有一事相求。” 方棋面无表情地看他,归慈居然用了求这个字? 方棋不喜反而心生警惕,道:“你先说着,我先听着。” 归慈静思片刻,道:“尽快带鸿元神君出梦。” 原来是说这个……方棋心想,他怎么带他出来,难道进去一趟,说这是假的你快出来?这个没问题,但这些老头怎会平白无故这么好心,想了想,方棋道:“带出来,带出来之后呢?” 就算梦境破了,两人还是异地,不知道鸿元在哪里一睡入梦,反正他在蒲江山,小命捏在这些修士手里,这些人会放了他? 方棋恍然大悟,原来在这里摆了他一道,等着他呢。 旁侧一道袍修士道:“可能要多留方施主一段时日,您大可放心,蒲江山一应俱全,必然服侍得精微周到。” 方棋失笑,摇头道:“你们可能预估错了。我不是你们的救命稻草,也不是胁迫鸿元的筹码,我呀,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棋掸了掸衣袖,神情里有几分漫不经心,抬眼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我心里很清楚。我站在鸿元这边,自己作出来的烂摊子麻烦你们自己收拾。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求生不容易,求死很简单。不要做美梦,想着用我来威胁鸿元做什么事,让他妥协什么,答应你们什么条件。没有这种可能,我宁愿去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不信咱们大可以试试。” 丹风真人叹息道:“看来方施主对我等意见很大,看事难免不客观。您多虑了,我等并没有这个打算。” 丹风真人微动拂尘,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术法,外面进来三个青衣弟子,脚步轻而快的走上前来,垂手道:“师祖。” 他看向方棋的眼睛,含笑以对,道:“你是一个普通人,当你见过修真界有多人心惶惶,遍野哀鸿,听听那些无辜人的哭声,您还能置身事外?” 说完不等他回答,丹风真人微微颔首道:“说吧。” 左边的青衣弟子道:“明心派掌门史乘,道皇中段。三位长老,均是剑王修为。上到掌门史乘,下到才十三岁的小弟子,共七百九十六人。” 居中弟子道:“无垢剑宗,掌门伏真,剑尊高段,六名长老,修为均在剑皇之上,八百三十一人。” 右边弟子道:“知竹大佛寺,方丈太一,修为已到佛圣,将才出关……全寺一千二百四十九人。” …… 方棋云里雾里的听着三个弟子翻来倒去,你方说罢我继续,一条龙似的念数字。念了一串又一串,说到最后已经哽咽起来,最后一个字落地,三弟子合上文书,使劲抽了抽鼻子。 丹风真人挥手,让他们先退下去,道:“方施主知道这是什么?” 方棋默然不语,丹风真人道:“共计一万六千二十二名修士。这是从昨日,到今天的死亡数字!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修士消亡,弟子前来报丧。梦外一日,梦里三日,在你们逍遥快活的时候,我等在这里,每日都会接到上百份讣闻!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下的狠手?再这么下去,不出百年,修真界,必亡!” 方棋听得牙都酸了,天秤左右摇摆,他心里一边觉得鸿元做得有点过了,一边又恼恨修真界是作茧自缚。 心中又沉重又压抑,沉默许久,方棋才艰难道:“你不用给我洗脑……说这些没用的。难道不是你们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以前你们对他物尽其用,恶事做尽,鸿元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你们有想过给他留一条活路么?你们都是修真之人,肯定比我更熟悉因果报应这句话。我很同情你们,真的,但也真的是活该。活该被报复。” “报复?”丹风真人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方棋皱起眉头,四处一看,各座修士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一个相当怪异的表情。 座下一老妇人,声线里夹着女人的柔和,和大能女修独有的刚烈,道:“方施主,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起初,我等也以为是报复,但时日愈长,才发现鸿元君从来没有针对过谁,报复过谁。当年引诱魔兽时,我息君剑宗也有幸参与过,然而对于我们这些所谓的祸首罪魁,并没有一次特意挑上门来。” “以往修真界曾数次联名前往万兽森林求情请罪,统统有去无回,而魔兽侵虐照旧,毫无收敛。” 又一修士接口道:“冤有头债有主,真是报复便也罢了。他根本不是报仇,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鸿元君一视同仁,那便是都不是人,蝼蚁而已。他报复我等,我等自愿以死谢罪,可那些无辜人怎么办?方才你听到的死亡数字,仅仅是大型门派,人数登记在册,而其余村镇小城,魔兽肆虐,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只会死伤更多!” 方棋定了定神,道:“说重点,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不是报复是什么?” 在座修士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归慈道:“鸿元君下手的对象毫无规则,全然随心。我等深究许久才发现事情的根源,鸿元君成长经历、身世背景太过特殊,心性冷血无情,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缺点,没有软肋。他没有感情!也没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应有的善心,他一无所有。” 丹风真人苦笑道:“修为高深并不可怖,冷血无情亦不可怖,但两者合一……这是鸿元君最为可怕的地方。” 你跟他讲理,他就是理。你跟他求情,他没有感情。你负荆请罪,好,他收了你的命,该怎么还怎么,完完全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总之,顺者亡,逆者也亡。是龙你趴着,是虎你卧着,我做什么,你都受着。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繁荣的修真界走向灭亡? “他曾一手制造战乱灾荒,为人父母走投无路,卖儿卖女,蒸食亲友是用人肉,鸿元君无动于衷!他逼迫一个门派,上千名弟子只能一个活命的名额,昔日同门自相残杀,举刀互杀互砍,鸿元君面不改色!最重要得是,他放任魔兽在修真界横行肆虐,大肆滥杀,视人命为草芥!他没有人性,就是一个魔鬼罗刹!这次……让您出梦的方式惨烈,实在是不得已,只有你死在魔兽手里,鸿元神君才会痛彻心扉,才知道失去亲友,是多么令人心痛的一件事。” 只有这样,他才会见一次怕一次,主动制约魔兽。 “没有得到过,所以不知道感情是个好东西。没有失去过,才不知道有多弥足珍贵。这是我等的初衷,只是想让他尝一尝这人间的冷暖,哪怕让他稍微有上那么一丝一毫的人情味,修真界的情况都会乐观很多。”老妇人道:“只要是人,就该有弱点和软肋,他缺失的是人性和牵绊。而感情……是一个人最大的软肋。” 方棋抿唇不答,细细琢磨是真是假,随后老妇人道:“万幸我等走对了这步棋,不算辜负我们费尽周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方棋皱眉,半信半疑道:“我不能只听你们的一面之词。”说完方棋犯难了,修真界人虽然多,但现在应该站在统一战线,他该听谁的? 归慈淡然一笑,道:“方施主可还记得风瑶派,秋长老的独女秋玲,以及风瑶派屠派一事?” 记得……当然记得!方棋瞳孔微微放大,那件事一直在困扰他,因为多出来一个会将修真界重新洗牌的神,他总在担忧抢了鸿元的风头。 “是鸿元做的?”方棋睁大眼睛。他记得形容风瑶派那件事是用五个字来概括:血洗风瑶山! 没有尸体,只有满山血雾,和一地齑粉似的碎肉! “不错。”归慈道。 方棋突然生出一分恐惧,如果说这些修士方才在信口雌黄,这件事总不会再出错了吧!当初他从棺材里爬出来,冲天作呕的血腥味,鸿元满身是血,却不是他自己的血!那时他说杀了一名弟子,究竟是一名,还是一山?!风瑶派为何没有追杀下山,风瑶派那几位长老弟子眼高于顶,对鸿元很看不起,被以前的小畜|生反将一军,怎么可能没有应对措施,咽下这口气,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过了他? 方棋愣了,浑身发冷,鸿元不该是这样的…… 方棋咬住下唇,纵然以前颇有错处,但那时他和鸿元相识不久,他保持以前的心性……或许是正常的。自从离开风瑶山,不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方棋用力摇了摇头,他应该对鸿元有信心的。当日在包子铺,他包下了所有包子分给小孩吃,就在他死去的上一刻,鸿元还买了吃食分给小乞丐,对小鸭嘴兽从不假辞色,也变得偶尔稍加关怀,这个男人已经做出了改变,他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口舌意见,就开始内讧,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他? “方施主,所谓的神怒,并非只有我等自食恶果的难堪 74 撕完 第2更 镜像里面黄扑扑的一片,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荒凉和寂静,一望无际的土地上几乎寸草不生,田地里干巴巴稀拉拉的长了几棵庄稼,蔫头蔫脑。(有)?(意)?(思)?(书)?(院)地面上遭受过重击拖打,有大型动物走过的痕迹,一路走一路破坏,地面上满是裂口。太阳又大又烈,一个中年男人从井里打出来一桶水,倒进饭锅里生火下米。人人面黄肌瘦,饭做好了,小孩抱着碗眼巴巴地等,家长盛了一碗米汤,里面掺了几颗米粒,跟水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颜色泛着一点淡白。饭桌上的小孩呼噜呼噜喝了,一抹嘴,可怜巴巴的喊饿。 画面一转,荒山野岭,一行人神色疲惫,近于麻木的行走赶路,这是实在活不下去的人家,被迫迁移到别处。老人佝偻着腰,和小孩长途跋涉,总有人不断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大批魔兽冲进门派里,派中弟子纷纷拿起武器对抗,天上剑光四射,魔兽皮糙肉厚,对低级弟子的攻击完全免疫。几个扛鼎的门派大能被几只高级魔兽缠住,其余魔兽速度飞快,杀人取丹,不出片刻,血流成河。当低级弟子躺了一地的时候,掌门长老也被磨得只剩下一层血皮,其余魔兽加入战局,登时被抹了脖子,一道血在半空泼出一道弧线,人已气绝。 魔兽肆虐村庄,推倒了房屋,有人被埋在废墟下面,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哭声,一个妇人抱着小孩拼命地逃,孩子吓得脸色发白,妇人牢牢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哭,唯恐招来魔兽瞩目。哭声呼救声一直没听,方棋听得心乱抽,眯了眯眼睛,想起在与鸿元分别的那一座小城,也是这样的一副景象。只是这些魔兽看起来凶悍,但数量并不多,摇头摆尾,大吼大叫,用身体撞击墙壁人家。不曾想撞开一块墙板,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具尸体。 方棋眯了眯眼睛,按照修士所说,鸿元的作恶对象没有规则可言,他这人就是没有感情的机械人,他连报复这些罪魁祸首的修士都无心,怎么会特意指使魔兽伤害平民无辜?这些魔兽看起来并非高级魔兽,作战手段毫无章法,也不如之前袭击门派的魔兽,那样具有强烈的目的性。 魔兽四阶启蒙灵智,也有好坏之分。鸿元身在梦境,不可能亲自出来指挥,倒像是趁乱搅混水的。 镜像里的画面还在继续上演,方棋看了片刻。自始至终没有鸿元出现,也没有他逼迫门派自相残杀的一幕出现,方棋心想,这应该不是录播,是直播,否则鸿元杀人作乱,这些修士怎么可能藏着掖着,一定是恨不能都甩在他脸上才对。 方棋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疲惫的靠在椅子里,小口小口的吸气。 丹风真人收了镜面,道:“这便是真正的鸿元君,方施主作何感想?” 方棋闭着眼睛不说话,一会闪过鸿元温柔的笑脸,一会闪过呼天喊地的哭声,脑子里一片混乱,摸不出来头绪。 他这边尚未作出反应,底下的人看完镜像已然炸了锅,七口八舌,义愤填膺,低声议论着。 “鸿元君滥杀无辜,嚣张无忌,杀人如麻,该遭天谴!” “从起初到现在,约莫失了百万多条人命,简直荒唐,不知怎么能有这么狠的心!” “说到底,都是长淮和灵霄那两个贱人造的孽啊!如果今天尚在人世,两人见到这幅场面,怕是要羞愧而死!” …… 方棋眼皮剧烈地颤抖,手越握越紧,随后一旁久未言语的峥云道:“没错,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方棋猛然睁开了眼睛,目眦尽裂,从座位一站而起,转了两圈,用力踹了一下石椅,大脚趾钻心挖肺的疼。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你们、给我、闭、嘴!” 方棋暴躁无比,如果不是大殿里空空如也,他烦的想砸光所有东西,冷道:“我求你们了,好歹也是修真界的顶尖人物了,给你们留了几分颜面。但是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一个个的修真修傻了是吧?鸿元的做法是不可取,他错了,并不证明你们做得就对!” “命运左右人性,别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他经历的那些事情,你们谁敢去试一遍?别说一遍了,十分之一,你们谁敢?”糟口太多,方棋几乎不知道对着谁吐,一双眼睛又凶又狠的瞪着峥云,逮住一个人狂骂,手快戳到人的鼻尖上,“你敢不敢?!说你呢!你敢不敢!十八年啊,见过他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吗?!每天都生不如死,你们知不知道鸿元每天都想自杀,要能死得成他早就去死了!” 方棋脸色古怪,噗噗往外喷口水,“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既然能造出来那么一个梦境,他怎么活下来的你不知道?都瞎了是吧,你们不该把我送进梦里,该进去的人是你们。看看那是不是人过的日子!我第一次见到鸿元,手脚细的都没法看,就一颗大脑袋不协调的支在肩膀上,你们谁见过?造成今天这幅局面,别不要脸的往灵霄神女和长淮身上赖,别往鸿元身上泼,赖你!赖你们!” 峥云被他喷了一脸口水,表情都懵了,大殿里静悄悄的,峥云似是想起来什么,半天才道:“当初谁也没想到会这样,鸿元君,咳……长淮灵霄人|兽结合古往今来从未有过,我等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矩,方施主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方棋打断他道:“我不是你们修真界的一份子,没资格说是吧?” 峥云不语,显然已经默认了。 方棋气得眼花,切齿道:“我不是修士,对,我不是,可我是人吧?我会思考吧?对不对?是人就有资格说这个问题,姓峥的,你是不是人?归慈掌门,你是不是人,嗯?丹风真人,你是不是人?你就说你们还是不是人吧!” 归慈沉下脸来,隐带责怪之意的瞥了一眼峥云,方棋大喘气,一条一条的反驳。 “我去年买了个表,你们说将灵霄神女赶尽杀绝,是替天行道是吧?天什么时候给你们指示了,拿出来,拿出来我看看。” 峥云哑住,脸色憋得通红,方棋道:“拿啊!” 峥云实在招架不住,方棋冷笑道:“没有是吧,我料你也没有,也就是说得好听。替天行道,你们自己就是天吧,别把帽子扣在天身上ok?长淮剑神自愿退出云淮剑宗,做个闲云野鹤的平常人你就这么看不惯?不知道人各有志?” 说多错多,峥云闭嘴不语,方棋激出来一肚子火,毫不罢休,扬声道:“峥云说的都是你们心里想的?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多少人当年参与了把鸿元当诱饵,吸引魔兽的那件事。可我听峥云小王子说,说你们当初也没想到是这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殿里没人敢接他的话头,方棋厉声道:“你们这是在说自己运气差的意思?如果鸿元不能成神,如果不是他身份背景特殊,就是一个普通人,不会引来报复,就活该被你们折磨,想死都不能死?” 他这会嘴皮子无比利索,想也不想的就说了出来,话说出口,方棋语气一顿,像是也被自己的话震惊到了。 “我的天,这句话居然是从一个修士嘴里说出来的,还好意思自称什么首席大弟子,你也配?” 峥云脸上红白交汇,神色间露出一丝讽刺不甘,似乎要揭下来他虚伪的面皮,脱口道:“魔兽能作法宝灵器,亦能延年益寿,试问你会全不动心?又有多难捕杀,途中损失多少人手,你又可曾知道?如果你是我们,你能忍得住?” 方棋沉默了下来,是啊,只需要这个人,就能减少以前的绝大部分步骤,捕杀魔兽变得容易许多。这么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很难不动心,尤其这个诱饵无亲无故,无父无母,也死不了。更何况,不是一人特立独行,用人引诱魔兽,周围的人都这样做,就算原先洁身自好,看别人靠着这条诱饵扶摇直上,一是嫉妒,二是从众心理,也多会按捺不住。 方棋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道:“能。” 峥云大声道:“你撒谎!” “我为什么撒谎?”方棋嗤笑道:“因为你会这么做,所以才以为大家都会这么做。我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没有那么自以为是,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修为高深,胡作非为,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呢。我也知道报应两个字怎么写!走捷径没有错,但踩着别人的骨肉和鲜血,就是大错特错!再说了,看到你们这幅熊样,我更不敢了呢。” 峥云被他噎了回来,这回彻底不再说话了。 方棋骂了个够本,一边觉得解气,一边觉得悲哀。其实他铿锵有力,说了这一番话,并不见得能改变什么。可他心口堵着这口气,憋得好难受,不出不痛快。 方棋浑身乏力,归慈试探道:“方施主?座下弟子不懂规矩,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方棋抬起头来,不答反问道:“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选中我?在异时空找一个陌生人,修真界修士这么多,你们怎么不去?” 归慈面露尴尬之色,道:“以前并非没试过。” 方棋问道:“没成功?” 归慈叹息道:“鸿元神君作恶多年,咳,”老掌门小心规避词汇,就怕落个和峥云一样的下场,颜面扫地,小心措辞,“在外……颇有凶名,令人闻风丧胆。而鸿元君防备心理极强,城府深沉,善察人心。鸿元君神识入梦极难,被他识破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所以,只能费尽心机找一个局外人。” 方棋听明白了,鸿元无恶不作,修真界的人都怕他,想是一看到他就瑟瑟发抖,恐惧是最难掩饰的,鸿元又心思敏感,所以很轻易就发现别人怕他,从而醒过来? 方棋突然又问道:“异时空几十亿人,你们为什么选中我?” 归慈默然许久,才尴尬道:“修为有限,只发放了两千本……” 方棋道:“两千人里选中了我?” 归慈呐呐不言,方棋冷眼道:“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完整的看完了上部吧?” 归慈讶然望他一眼,方棋道:“别人连看都不想看完,而这些始作俑者,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也是天大的笑话。” 方棋站了起来,半笑不笑道:“你们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只是我很奇怪,万一我也没成功怎么办?” 在场修士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纷纷抬头看来,又转过身去,谁也没有说话。 方棋了然,嘲讽道:“还能怎么办,穷命不值钱,死就死了呗,是不是?好在我以前命贱,从梦里醒来也值钱了一回,走吧,列位白莲花,我去喊鸿元出来。” 拖了这么久,这人终于肯松口走到正题,上座修士快速站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他说了什么,道:“这边请。” 蒲江山雕梁画栋,精美壮观,就算是最后的净土,也是一片漂亮舒服的净土。转过重重长廊,方棋步伐麻木,沉默往前,他最爱看东看西,现在甚至连长廊会不会塌,旁边的栏杆怎么这么不结实,下面的悬崖好高的问题都无暇顾及,很快,来到了一间石室。 打开房门,里面透出炫目的白光,绝大多数人留在外面,只有上座和上座之上的修士走了进来。 门在身后合上。 方棋打量这间石室,跟他醒来的那一间差不多,即使关上了门,里面也通透亮堂。屋中央凌空有一团篮球大小的白光球,归慈道:“梦境排异甚是厉害,我等以前勉强可以侵入,现在则一点缝隙都不成。你来试试。” 方棋看着白光球,一边问道。他和鸿元就是在这个小白球里面,日复一日,走过了春夏秋冬吗? “怎么试?”方棋回过神来,用手触摸那圈白光,白球猛然光芒大绽,丹风等人忍不住疾步后退,脸色苍白,急急忙忙调动真气。方棋被温柔的白光包裹,往后看了一眼,不必他们再出口提醒,便知道成了。 鸿元不排斥他。 归慈勉强出声道:“白光里有梦境石,你在梦境里待过,摸一下便成。” 方棋的手穿进白光里,依稀看到里面有一块台球大小的石头,光便是从这里发散出来。 方棋缩了缩手指,蓦地回头笑道:“我记得你们说过,鸿元要是真的仅仅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报复就好了,是不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鸿元吃的苦遭的罪,可比死还要痛苦千倍万倍。别做嘴上功夫,这笔账,留到我们出来再算。” 说完方棋扭过头来,慢慢地碰触梦境石,那小石头像是一轮小太阳,略略烫手。紧接着眼前闪过一抹白光,天旋地转,方棋晕晕乎乎的闭上眼睛,身体轻飘飘的踩不着底。 很快,耳边传来扑哧一声,似乎是踩进水洼的一声水响,方棋脚踏 75 自欺 第1更 这是比世界末日更为惨重可怖的一幕。漫目血色,空气里夹着浓浓的血腥气,目光可及之处,树木、石头,似乎都染上了一抹红光。天际映出一抹淡淡的浅红色,像是初现的火烧云。 方棋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脚下又传来踩在水洼溅出水响的声音,错愕的低头一看,鲜血铺了一地,他抬起脚来,因为经过太阳暴晒,鲜血变得黏黏糊糊,沾得他满脚都是。 为什么这么多血……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尸体呢? 方棋脸色死白,定睛细看,地上并不仅仅只有红色的血,还有稍许黄黄白白的液体,碾成极碎的碎末,掺在血海里,并不显眼。 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袭来,方棋大脑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重入梦境,见到的不是鸭嘴儿,不是鸿元,而是被碾碎的尸体和泼天的红血。 呛人的腥气直冲鼻腔,他再也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 街头上堆满了尸块,他抱着那人呆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小鸭嘴兽终于挣扎着从客栈里爬了出来,它翻山越岭,翻过比它还高的门槛,避过匆忙跑动的人的双脚,一节一节的跳下阶梯,才迈着短短的腿跑了过来。 街上积成血海,小鸭嘴兽扁了扁大嘴,提着腿上的毛避过地上的尸体,伸脖看到熟悉的两个大人,小家伙无比惊喜地跑了过去,它自己出了房,下了楼,挂出一副快表扬我的表情,疾奔到两人跟前,埋头拱了拱方棋的腿。 地上的人没反应。小家伙爬上他的腿,摇摇晃晃的往上爬。这个有时候爱笑有时候很凶的人闭着双眼,上身被大大大王抱在怀里,它在他的腿上爬来爬去,以前这人都会很不情愿的训它一句,然而很少会把他赶下去,今天却一句话不说。 大大大王一动不动,黑幽幽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不会觉得眼睛酸涩一般。小鸭嘴兽扒住方棋的手臂看他,叽叽乱叫,两个家长都没有回应,小鸭嘴兽挣扎着爬上方棋的手臂,这人被大大大王牢牢地抱在怀里,两人脸部紧紧贴在一起,只有胸膛露出一块空间。 小鸭嘴兽钻到两人身体中间,叫声从叽叽到啾啾,最后是吱吱,慢慢变得尖锐刺耳起来。连叫带蹦哒,终于引起大大大王的注意来。男人的眼珠细不可查的动了动,低下头来。 终于有人注意到它,小鸭嘴兽委屈的用后脑勺蹭了蹭方棋的衣裳,蹭了满头的浓血。 小鸭嘴兽愣了愣,抬爪摸了摸自己黏在一起的毛,放下爪来,爪子上也是血。 小鸭嘴兽尖叫一声,仰着头用后脑勺在方棋身上使劲蹭,然后闷头往他怀里扎,留着屁股夹着尾巴在外面乱抖。 男人像是从一场噩梦里醒来,眼睛逐渐恢复神采,他低头亲了亲那人的侧脸,“脏了,要换衣服。” 他动了动身体,视线下移,看到腹部的血洞,血已经流干了,血肉外翻出来,还能看得见里面新鲜红艳的肉色。男人动作顿住,眼底划过一抹什么,好一会,才垂下眼睛不看,伸手探向他的小腹,用衣服遮住了他的伤口。 静了几秒,男人身形微晃,很快就稳住了,想要站起来,怀里的人失去支撑,往下面滑去。男人动作一顿,将人反手捞住,温言笑道:“我早就想抱着你走,又怕你不愿意发脾气,今天可真乖。” 男人将尸体抱了起来,小鸭嘴兽本来埋在方棋的肚腹部,突然转换动作,小家伙爪子没勾紧,这人被大大大王抱了起来,它却从半米的……高空,滑了下来,屁股着地。 “这里不干净,”男人皱了皱眉,看着满街尸体,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这些,我们换地方住。” 鸿元抱着人大步往城外走去,速度极快。小鸭嘴兽怔楞几秒,拼命地叽叽起来,它个小腿短,平时长途出行,它跟不上趟,都是那人把它抱在怀里,或是放在肩膀上、竹篓里,带着它走的。 男人头也没回,脚步都没慢一下,小鸭嘴兽撒娇地叫,见没人理,只好一咕噜从地上蹦起来,一边拼命地叽叽,一边往前狂奔。 然而身高相差实在太太太太太太悬殊了,拼了命的跑几十步,也比不上男人跨出去的一步。 两个家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小鸭嘴兽撵了半天,没撵上,在街上茫然四顾,吓得直叼爪趾,眼泪在小黑豆眼李打转,急得呜呜哭。 它站在原地不敢动,怕走远了,那个人和大大大王回来会找不到它。呆了几秒,只好低着头落寞的走回原地,坐在那人躺过的地方,神色哀戚,真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伸着脖子张望,等了一会,没人过来找它,小鸭嘴兽扁扁嘴,看着自己四只又短又肥的爪子发呆。 又等了一会,还没有人来,小家伙开始咬自己的爪子。再等了一会,小鸭嘴兽大怒,来回翻看自己的肥爪子,左爪拍右爪,恨它们长得又短又小,跑得太慢! 好半天,小鸭嘴兽才发现身后还蜷缩着一个小孩,它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个东西能不能吃。 肚子饿得咕咕叫,对着捂着头缩起来的小孩看了半晌,特别想念它自己的竹篓。 这时后面突然传来熟悉的稳重的脚步声,小鸭嘴兽眼睛一亮,像是人掰着脚一样,往后蹦了一百八十度,仔细一看,眼前出现一双对他而言像是一艘巨船一样的男人的脚。顺着视线往上看去,对上大大大王盈着笑意的眼睛。 大大大王还抱着那个人,微微弯腰,喃喃道:“一家三口……一家人,上来。” 它爬架子爬人都爬惯了,动作无比熟稔得扒着裤腿往上爬,到了腰腹的时候,碰到闭着眼睛的那个人,小鸭嘴兽抬眼可怜的吱吱叫,鸿元腾出一只手,将它提起来,放在肩膀上。 大大大王的肩膀比那人宽厚太多了,不用扒着衣服担心掉下去。小鸭嘴兽有点害怕,有点紧张的坐在上面舔毛。鸿元抱着大的托着小的,继续往城外走,走了两步,小鸭嘴兽想起来自己还放在客栈里的竹篓,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胆子开口。 就算大大大王比以前和蔼可亲多了,但也基本上都是对着那个人的时候。而和他单独相处,大大大王虽然没有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但也很少讲话,他不说话就很凶。 小鸭嘴兽含泪舍弃了自己的竹篓,想到里面辛辛苦苦的收藏了那么多吃食,是它的全部家当!心好痛! 不过没关系,小鸭嘴兽反复确认了好几遍,默默地记下了这里的地址。等到那个人醒过来,它可以求他回去帮它拿竹篓。那个人脾气不好,偶尔会凶巴巴的教训人,但几乎所有时候,不管它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有求必应。 只要那个人说给它去拿竹篓,大大大王一定会答应的。 小鸭嘴兽放下心来,使劲晃了晃尾巴,大大大王听那个人的,可那个人听他的!它是不是最厉害! 不料没走几步,男人再次停了下来,蹙眉道:“你的竹窝没有拿?” 小鸭嘴儿叽了一声,是在问它吗?问它的窝吗! 没想到大大大王还记挂着它的窝,小鸭嘴儿感动地叽叽了一声,爪子指了指身后。 “我忘了,”男人抿唇,低头笑道:“多亏你提醒我。” 谁提醒……小鸭嘴兽愣了愣,刚才谁说话了? 小鸭嘴兽也跟着低头看了看,一脸迷惑,那个人……并没有醒啊。 再次反身,转回客栈。客栈里空无一人,老板伙计顾客一概全无,桌椅板凳碎了一地,踏过木屑往楼上的房间走,他们原来租用的房间的门被打碎的稀烂。 小鸭嘴兽看着破破烂烂的客房,那头可怕的魔兽将这个人一脑袋撅了下去,多少有一点后怕,它把脑袋埋在自己的两只前爪里。 鸿元神色如常,在房间里随意翻了翻,便找到了小鸭嘴儿的竹窝。小家伙住客栈住习惯了,放东西的地方也就那几处,桌子上,床底下,墙角里。 若是他的宝贝带着小家伙,一定会把竹窝放在桌上,方便逗它,也方便它吃饭。 从桌上取了竹窝,小鸭嘴兽趴在里面,竹篓转挂在男人身前。下了楼梯,男人脚步微顿,那人贪财,此时他一定会惦记着老板抽屉里的银两,但他惦记归惦记,却一定不会顺手牵羊的去拿。 这时晌午刚过,离开城镇,一路未停,到了傍晚时,才赶到了另一个村庄,住进当地唯一的一家客栈。 大堂里坐着好几拨人,看到他们浑身是血的进来,也不觉惊讶。魔兽杀上街头的事情早就在四里八乡传开了,老板还算有眼力见,没有乱问,快步将人引到了上房。 店里的伙计站在门口,看着不怒而威的男人,略略忐忑道:“客官,咱们店里,带着伤者和不带伤者,房金是不一样的,到时候洗床单被子都麻烦,您可能得多给点房金,我待会给您送热水来!实在对不住!” 伤者……男人弯眼一笑。 不知道他说的话哪里取悦了客官,伙计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惊得震了片刻,眼前的男人虽然表情狼狈衣着脏污,但依旧难掩卓绝的相貌与风姿,不笑则已,一笑……如春天到,春暖花开清风徐来。 男人随手摸出一锭碎银放进伙计手里,远远多于房金,伙计有些手忙脚乱的收下,有些谄媚道:“用不用帮您请大夫,您朋友伤得不重吧?” “不必,”男人道:“他没事。” 伙计道:“那行,我给您打热水来!我估摸着您二位今天肯定累坏了,得好生洗洗,去去乏!” 男人颔首,关上房门。 对着房门愣了一会,男人走转回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没有什么表情的人。动手帮他脱了衣服,柔韧可口的身体上布满了血痕,心如刀绞,鸿元挪开视线,手指在他身体上拂动,血洞飞快地填补,恢复正常的模样。 他没有事。 这个人,他明目张胆,潜移默化,用尽一切可能用到的方式,进入他的世界,成为他的世界,又倏(.) 加入书签,方便 76 无常 第2更 夜渐渐深了,黄昏时分,到了吃饭的时间,楼下大堂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论声。(有)?(意)?(思)?(书)?(院) 小鸭嘴兽在床下徘徊蹦跶,使劲蹦跶也蹦跶不上去,然后开始一个劲的抓挠床单,想爬上去叽叽。鸿元踢了踢它的屁股,示意它离开这里。小鸭嘴儿反爪抱着男人的腿,可怜巴巴的看他,意思是问能不能爬。 男人站起身来,将吵闹黏人的小家伙拎了出去,小鸭嘴兽被提着后颈,缩着前爪,夹着后爪,扔到桌子上。 小鸭嘴兽围着桌子转了一圈,不敢跳,闷闷的坐在桌沿上生气。鸿元回到床边,放下帷帐,将床上的人剥了个干净,抱着人躺在一起。 外面很快传来了敲门声,男人下床,开门,两个小伙计抬了一桶热水走进来,出去了一个,留下来一个。 伙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快到夏天了,不过到了夜里还是挺冷的,所以我给您多兑了一些热水。” 他说话时两眼发飘,男人敏感的发现了什么,神色不悦盯着他。小伙计的余光不断地往床榻的方向溜过去,道:“客官,真不用去请个大夫?我看还是请一个看看吧,您朋友伤得挺严重的,你还不请大夫,该不会是……” 伙计点到即止,鸿元脸和眼都冷了下来,步步逼近,一瞬间温和礼貌的面容变得戾气十足。 伙计直觉不好,不自觉地往后退,男人阴沉沉道:“该不会什么?” 不曾料到他变脸变得如此之快,一瞬间像是换了个人,小伙计呐呐道:“本来就是……还活没活……” 鸿元脸色大变,快如闪电,出手用虎口卡住了他的脖颈。伙计登时喘不上气来,眼珠子几乎要脱出眼眶,拼命扯动男人箍住他脖子的手,他的力量大得不像是人类,他豁出吃奶的劲拉扯,都纹丝不动。 男人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他没事!” 小伙计使劲摇头,断断续续的哭叫道:“我没说、没说有事,是下面,下面有人……咳……” “有人说什么?”男人卡着他的脖子将整个人提了起来,伙计双目充血,全身的力量支在脖子上,双脚拼了命的乱蹬,直起脚尖碰触地面,几乎快被掐死。 男人眼底杀意浓郁,手越收越紧,清脆的骨骼声传来,伙计嘴里开始喷出白沫,垂死挣扎道:“救、救命……” 鸿元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有些仓惶惊慌地往后看了一眼,突然放松了手力,伙计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双手扶着自己被卡到铁青的脖子,脸上全是眼泪,鼻孔里大滴大滴的滴血,剧烈的咳嗽,咳得他上不来气。 “不……不行,”男人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道。 不能当着他的面杀人,他会害怕……还会埋怨个没完。 男人蹲下来,露出一副温柔和善的表情,道:“你没事吧?抱歉,我帮你看看好吗。” 伙计翻着白眼看他,眼黑都快翻没了,表情已经不足以用恐惧来形容,他用力的往后缩去。这人是不是疯子!他是不是疯子?! 伙计拨开他的手,从地上滑了好几下才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鸿元站起来,清楚的听到手忙脚乱逃窜,跑到楼梯可能绊到了哪里,咕咚咕咚的滚下了楼。 鸿元静了几秒,缓步走向门口,随后楼下大堂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小桩子咋跑出去了?慌里慌张的,他干嘛去?!” “不是刚从上面送热水下来嘛。” “哎,让他去问他问了没有?那人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怎么说都没说就跑了?!掌柜的,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跟死人住同一家客栈,晦不晦气,我们可不敢住啊!” “哪儿能啊!客官,我再找人看看去。” “掌柜的,这可不是我信口胡说,也不是难为你。那边广莱镇的事儿可都传开了啊,十个里面活下来俩就算是不错的!那人浑身是血的进来,还不请大夫,我看八成是没气了。” 掌柜的面露犹疑之色,大堂里起哄声越来越多,埋怨的看了小伙计一眼,“怎么问都不问清楚就把人往店里领?还不快去!” 小伙计撇撇嘴,甩了甩搭在肩头上的毛巾,认命的站起来道:“我去我去,我再去看看……哎,这不就是那位客官嘛。” 楼梯上的男人一级一级拾阶而下,表情晦涩不明,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大堂里倏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心虚的低头,随后又抬起头来,这事儿他们又不是不占理! 掌柜的小步迎上去,道:“客官,您别生气,咱们大伙心里确实有这么一个疑问。小店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止接待您一位客人,不如这样……您把您那位朋友叫下来喝一杯?小店免费赠您一壶酒,您看如何?” 男人挺平淡道:“他没事。” “这……”掌柜的道:“要不然请个大夫看看?客官,您这样推三阻四,不会是真死……了吧?那赶紧埋了去啊!您要不还是退房吧。” 鸿元眼神放空,喃喃道:“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字。” 尤其用在他身上。 男人的手指不易察觉的颤抖,乌黑幽深的眼睛越发深沉,像是沉沉压下来的乌云。 明明没人说话,无形之中,气氛骤然变得沉重而紧张起来。空气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凶狠残虐的气息,掌柜的扶着柜台,无意识的后退。 杀机迸现! 掌柜遍体生寒,猛然脚尖掠地,身体全然不受控制,仿佛被什么用力吸上前来。脚尖上的布鞋剧烈摩擦,擦破了一个小口,掌柜啊的大叫出来,很快被什么扼住了脖子,一声也发不出。 男人矮身看他,一丝轻飘飘的黑雾钻进掌柜因为惊惧而大张的嘴巴里,男人轻声道:“不要叫,不要让他知道。” 他会生气的。 黑雾从口腔里往下钻,往下戳,黑雾的腐蚀性极强,火辣辣的淌过喉咙,顺着肠道淌进胃部,在肚子里搅动。那是真正的胡乱的搅动,将五脏六腑绞成一滩腥水。 掌柜站不稳,踉跄退后,摔倒在地。黑雾从体内往体外蔓延,在座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无声地大叫,他大张的嘴里干干净净,没有舌头,嘴唇腐蚀的厉害,露出白花花的牙床。 喉咙被烧穿,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很快融化成一滩脓血。 目睹这一幕,大堂里的其他人跑都忘了跑,一张张脸扭曲变形,表情惊惧至极,冷汗细细密密的爬满全身。 从未见过如此残虐可怖的死法。 “天……跑,快跑……”不知是谁喊道。 跑? 男人弯了弯眼睛,一股无名风吹来,大力的甩上了门,关门的速度极快而又迅猛,然而并没有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发出应有的哐当关门的声音。 黑雾无孔不入,在空气里飘动。有人张开了嘴,黑雾便从他的嘴里钻进去,大汉痛苦地卡住脖子。其他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牢牢的闭紧嘴巴,黑雾从鼻孔里钻了进去,沿着气管往下,血从鼻孔里淌出来,仿佛……仿佛能听得到腐蚀白骨血肉的声音。 不出片刻,大堂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男人拈了个手势,大堂里冒出来三 77 惊觉 第1更 鸿元抿唇,敛起一身肃杀之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做了什么? 男人痛苦的皱了皱眉,缓缓的转过身,看向楼上,那里空无一人。有)?意)?思)?书)?院) 他不在那里。 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垂眸掩住眼底复杂莫名的情绪。方才几人惊慌惧怕的表情清晰的浮在眼前,鸿元放下手,好一会才重新找回了直觉,举步上楼。 房间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合上房门走向床侧,男人冰冷的表情才现出一抹温情。 小鸭嘴兽钻进竹篓里拉上了盖子,鸿元把人从床上抱起来,往水桶走去,往一旁的桌上看了看,丑东西识相的藏了起来,鸿元勾唇笑了笑,小家伙这么自觉,完全是这人训出来的。 有过长达半个月的时间,他指着脑门凶它不该看的不能看,会长针眼,长一身针眼。也不知道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词汇从哪里学来的,但总算把丑东西教会了。 水桶才到他的大腿,并不高,轻轻松松的跨进水桶里,男人人高马大,坐了进去几乎整个水桶里都是他。先是两条长腿盘起来,略显委屈的缩在桶底,如此一来,根本没有再能下脚的地方。 男人只得又换了个姿势,两腿曲起,分向两边,中间空出一小块空间,将将能把人放在里面。 水桶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来说,实在是太小太狭窄了。两人前胸后背紧紧相贴,他乖顺的,不吵不闹的靠在他怀里,手脚软绵绵的。男人的双手缠着他的双手,双腿盘着他的双腿,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上,亲吻他的耳根。 看着青年柔韧白皙的后背,手在他身上游走。由于近几个月来勤勤恳恳的锻炼,他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提醒修长而漂亮。 想起他在他身下,被插|弄到啜泣尖叫,抱着他的肩膀或手臂苦苦求饶,一边夹着他一边哽咽着,喊他的名字求他停下,求他轻一点。 男人眼眸里生出浓浓的**之色,在事后他每次都会又踢又打,嫌他怪他不体贴,同时扯旧账我养了你大半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说了不行了停下你还撞得那么重是听不懂人话吗……男人含住他的耳垂,低低细语,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又哭又喊,对我来说都是最甜美最猛烈的春|药,催促我更狠更猛的操|你,冲进你身体的最深处,我俯在你的上方,看你哭倒通红的双眼,你哭得越厉害,我越想更狠更重的疼你。 他的身体温软□□,每次都会给他带来最舒服快乐的性|事。 男人硬挺起来的部位顶着青年的臀部,粗壮性|器上青筋跳动,充满了精力,硕大的顶端擦过他的臀缝,鸿元的呼吸慢慢变得粗重。 “你说要回风瑶山看看,”鸿元轻声说道:“那时候你真傻真呆,对我退避三舍,整天跟丑东西混在一起,知不知道我嫉妒到发狂,你怎么看不出来我喜欢你?是的呀,宝贝,我早就喜欢你了,我曾经趴在你身上,你睡着,我看着,你的呼吸都吐在我的嘴里,你吸进去的空气都是我的气息,味道好不好?你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又说我是个变态?宝贝,来骂我,骂我好不好?” “还记得你抱着我睡的那一晚吗?”男人声音嘶哑,道:“那是第一次有人抱着我睡,秋天的夜里真凉真冷,可我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热的。我想,这个人到底哪里不灵光,我白天那样对你,你还这么疼我。” “那天,我看了你一晚上,你睡得真熟,没有察觉到半分危险,你不怕我,也不防备我。当有凉风吹进来的时候,你还会把我抱得更近一些,你把衣服搭在我身上,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后来我看到你和那个丑东西在一起,也是烦恼少快乐多,就算再妒忌,我也不会动他。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没有人能让你难过,我也不行。” 男人扭过他无力靠着他肩膀的头,舌尖描绘他的唇线,揉捏他失去弹性的臀肉,两人唇舌纠缠。 那时候,他第一次想拥抱一个人,那个人也愿意让他拥抱。他们交换彼此的呼吸,月色融融里,他想把他能给的一切,都献给他。 每次从风瑶山回来,回家的那一段路是最值得期待和憧憬的。这个人,他看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他过来看他身上的伤口。有的话,他会皱着眉毛,嘀嘀咕咕的小声骂人,一边命令他捂住耳朵不准听,一边给他上药。少数没有的时候,他拍一拍他的屁股,恭喜他今天过得比昨天好。 他笑起来真是可口。弯弯的眼睛,洁白的牙齿,让他想要尝一尝,是不是和梦里一样甜。 他的底线总是对他一再宽让,一退再退。他拒绝他的亲吻,可他一旦表露出委屈的表情,这人马上翻脸心软,主动过来亲他的脸,笑闹他小小年纪,长了满脸都是胡子。 那是一段无比无忧无虑,简单快乐的日子。 几个月后,秋玲擅闯后山,他不得已入了风瑶派。那时的他人单力薄,再三叮嘱他要装作陌生人,不管看到什么都当做没看见,听到什么就当做没听说,可这人真不听话,他只不过是挨了几下拳脚,他就忍不住了,一副自不量力的、老母鸡一样的姿态,把他护在身下。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人伤害他? 风瑶派连同掌门弟子,把他活埋进棺材里,他生平从来没有那么恐惧的时候,真的很害怕……宝贝,我失去过你一次,已经痛彻心扉,你怎么能让我再经受第二次? 恢复修为以后,他拥有一个男人正常的**,远比孩童身形的时候忍耐的更辛苦。这个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心想找千尸谷,你可知道我需要付出多少耐心,去等待,去克制,怕惊到你,怕吓到你,怕你离开。 真可笑,男人轻笑,他什么都不怕,在赵府,在风瑶山,在做诱饵,在千尸谷被魔兽肆虐践踏,他都能坦然承受,为什么……偏偏怕他? 你说那是我说破茧成蝶、浴火重生的关键。可当我继承修为,真正的浴火重生,你一双眼睛雾气氤氲,揪着衣角无所适从,看着我,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仿佛我说话声音大一些,重一些,你转身就会跑。 你就这么怕我呀?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故意在躲着我? 我这么喜欢你,爱你都来不及,能把你怎么着呀? 男人将青年掉了个方向,让他面对面,对着他,他脑袋无力的靠在他胸膛上,整个人栽进他的怀里。 他托着他的重量,想起第一次洗澡,他真敏感,稍稍踩动了一下就起了反应,颜色娇嫩形状可爱…… 男人压住汹涌而至的情潮,初夏的夜里还有些凉,将他身上遗留的血迹清洗干净,蒸干了他身上的水珠,将人铺在床上。 他最不喜欢这个姿势,每次都挣扎反抗的厉害,不想从头到脚、毫无保留的敞在他眼前,被人审视端量,没有丝毫抵制反抗的力气。他总是在床上乱扭乱动,想找一块遮羞布,扭动的他越发难以忍受,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勾|引他? 他掰开他闭合的双腿,在入口稍微试探几下,重重的刺进去。他又疼又气又急,破口大骂,他压上去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嫩肉把他裹得密密实实。 男人跪坐在他身边,从发尖到脚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仔细认真的看,男人的神色透出一丝烦躁和茫然。 他从来不会这么……这么…… 鸿元双目恢复清明,刻意的绕开了那个答案。 看着青年乖顺的身体,男人的呼吸更加粗重,抓着他的手,手把手握着他的手指,带着他的手在身上抚摸,“给我,给我好不好?我会让你很舒服,我会轻一点……” 男人抓着他的手在性|器上抚弄揉动,本就粗壮挺立的东西涨得更大,他分开他的双腿,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突然心生暴躁恼怒,他并起他的双腿,在柔嫩的大腿根贯穿顶动,在他胸前暴虐的掐弄,这次的力气比以往都大,却不见他有一分不满。 看着身下青年的面容,将他硬挺的部位和他软趴的部位握在一起搓动,不知过了多久,精|液喷射出来,溅了他满腹都是。 男人抽出性|器,发泄过后的器官依然大得吓人,男人仿佛要把他以前十分抗拒的事情统统再做一遍。他将小腹上的精|液,雨露均分,涂满了他的全身,还有一小半,则是用手指揩起,塞进他的嘴里。 浓白的液体沾在他的唇边,青年嘴唇微微张合既没有哇哇吐出来,也没有把东西舔进去。 鸿元扶起他的上身,用力的咬噬他的嘴唇,最初还是轻轻地□□,将液体推进他嘴里。后来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能把人拆了吞进肚里。这么大的力道,以前如果有现在的一半,他也早就喊疼喊停了,以前…… 现在…… 男人猛然推开了他,死物一样的身体被他甩到床上,随后男人脸色微变,神经质的又把人抱了回来,看一看有没有摔伤了他,摔疼了他。 他检查完他的手脚,跪在那人身边,执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近于低三下四的求他,“宝贝你说话,我想听你说话……” “天黑了,讲个故事好不好?你很久……没有再讲故事了。” “看看我好不好?”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告诉我。” “我生气了。” “乖一点,宝贝,方棋,棋棋,你不要我了吗。” “我杀人了,对于你来说,都是无辜的好人,你是不是很生气,教了我这么多,我还是不思悔改。来,宝贝,打我好不好?” …… 没有回应。 小鸭嘴兽在竹篓里瑟瑟发抖,鸿元勉强压制住潮水一般的暴戾残虐的冲动。这股冲动几乎让他想要毁了一切,做他喜欢的事情,他不看他,做他厌恶惧怕的事情,他能不能看看他? 男人看着他,微微出神,他可真听话。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 从来没有这么 78 诡异 第2更 次日清晨,小鸭嘴兽早早地醒了过来。 它并不聪明,但尤其擅长察言观色,尤其是大大大王,每当他心情稍有起伏变化,它甚至比方棋还要敏感,在骨缝里种下的臣服和恐惧,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它对大大大王的喜怒悲苦的判断精确到极点。 男人近两日来的情绪,看起来平淡安稳,却有极大的不稳定性。 像是蒸锅做饭,熊熊烈火烧着锅底,锅开了,水咕嘟咕嘟的冒泡。就算这时严密的盖着盖子,热气还是藏也藏不住的冒出来,离近了便会烧疼了手。 他现在基本上就处于这种状态,如果掀开那层遮掩的隔板,戾气爆射而出……一定会殃及池鱼的。 它才不会做那条鱼。 小鸭嘴兽老老实实地抱着自己的竹篓,在桌面上踩来踩去,有意无意地制作出动静来,既刷了存在感,又不至于招人厌烦,免得自己被落下。然后尾巴勾着自己的竹篓,免得竹篓被落下。 帷帐翻开。 小鸭嘴兽看着大大大王疲惫的脸,无意识地抬了抬爪子,又放下来。 他并不需要睡眠进食,别说一夜不睡,就算是一年半载不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今天的男人面无表情,一身黑衣,看起来没什么生气,浑身透出浓烈的绝望和空茫。 这种气息,这一刻比上一刻更不稳定,随时……随时都会生出变化来。 那人换了一身新衣裳,鸿元把人抱起来,顺手从桌上提起来小鸭嘴兽。推门下楼,大堂里空空如也,清晨柔软的曙光映在路面上,男人脚步顿了顿,双目寒光骇人,街上人来车往,携亲带友出行,只有他……只有他…… 小鸭嘴兽被提着后颈,捏得它后面的皮肉有些多了,有点喘不上来气。小鸭嘴兽瞪着脚踩在方棋身上,给自己的气道多留出来一点呼吸的空间。 怀里微小的动静惊动了男人,他飞快地低头看,小鸭嘴兽怯弱的无辜的看着他,小声的叽叽一声。 掩不住的失望痛心,继续往外走,外面停着一辆古拙朴素,宽敞大方的马车。小鸭嘴兽呆呆的看了一会,什么时候有的车? 马车前有白衣小童掀开车帘,鸿元带着一大一小钻进车厢里,帘子放了下来。小童子在前面赶马车,走得极快。 小鸭嘴兽藏在角落里,车厢里宽敞极了,大大大王依然抱着那个人不放。它悄悄的走过去,爪子勾了勾那人垂在地板上的衣服,讨好的咕叽。 鸿元抱着人,突然低头看它,道:“你们缘何相识?” 小鸭嘴兽眨着黑眼珠看他,鸿元提醒道:“在风瑶山。” 在我看不到的那段时期,他是怎么度过的。 小鸭嘴兽依稀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这样的感觉反而更让人恐惧,它小声的叽叽叽吱吱吱。结缘于一条大蜈蚣,两只大蜈蚣爬到他脸上,吓得他两手乱飞,一只蜈蚣甩进它嘴里吃了,另一只甩到地上,也被它逮住吃了…… …… 小鸭嘴兽一刻不停的说,此时的男人像是一棵树,它说的话都是他的养分,甚至有种靠它说的话,他才能平静下来的感觉。 它说到口渴,吞了吞口水停了一停,大大大王垂眼望过来,无惊无喜,小家伙颤了颤爪子,扒着方棋的袖子摇,那人不理他,小家伙苦着脸叽叽,偷偷骂过你,熊孩子,不识好歹,但是又会努力的叉鱼抓鸡,说你太瘦了,竹竿一样,要补一补,小孩子胖一点才可爱…… 那人不动不说话,一直睡,也不吃东西。但马车照样是一天两回的停,早上出发,中午停一次,找地方吃饭,继续赶路,傍晚停一回,住宿歇息。 晃眼过了几天,那人再没有醒过来。大大大王不管是白天黑夜,都抱着他不撒手,也不给它近身的机会。它虽然还留在车厢里,但只能远远地看,食物是一天三顿的喂,没有一次能喂得下去,每当这时候,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一天比一天更寡言沉默。 最初还会让它讲一些风瑶山的旧事,后来它说得越多,男人脸色越是难看。它缩了缩爪子不敢再言语,嘴巴是解放了,也不会因为叽叽太多而口渴,可日子好像更难熬了。 小鸭嘴兽天天摆着爪趾过日子,竹篓里的吃食越来越少,它不敢找男人要,吃得又多,只好自己控制住食量。节衣缩食的慢慢吃,花瓣含在嘴里,好半天才咬下来一片角,那人怎么还不醒来? 这日子快没法过了,它也怪想他的。 马车走得快,没多久来到了游安城外,晌午时在一家茶馆歇息。 正值初夏中午,茶馆里歇脚解渴的路人很多,小鸭嘴兽坐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摇尾巴。 茶馆里人声鼎沸,客人高谈阔论。茶铺的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想是才成婚,正值燕尔新婚。端茶递水的功夫里,小两口时不时的眉目传情,你来我往间经常会碰到,两人互相撞一下手臂,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茶馆里行路的旅人多是散修或是跑江湖的人,大都豪爽好事,最里面的几个赤膊大汉纷纷起哄,“小两口蜜里调油得紧,还开什么店呀,屋里热乎去呗。” “老板娘脸红了,薄脸皮,两位才成婚吧,成婚后开的茶店?我咋说这桌子椅子都是新的。” “……” 女人羞红了脸,掩袖跑进了里屋。 男人憨笑道:“确实脸皮薄,我去看看,各位先吃着喝着啊。” 小鸭嘴兽抱着爪子,忐忑的看了男人一眼,他怀里抱着一个人,笑着看那对夫妇一前一后跑进里屋。 小鸭嘴兽略略松了口气,它近日来提心吊胆,今天总算见到男人露了个笑模样。 小家伙往男人怀里看了一眼,那人除了紧紧合着眼睛,不出声以外,他看上去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脸颊甚至是红润柔软的,嘴唇破了一大块皮,男人修长的手指抚动他嘴角的伤口。 然后,收敛了笑容。 身后传来一声马的嘶喊声,一旁的空桌坐来几个人,老板从里屋走了出来,那几人要了几碗凉茶,又点了几大盘牛肉,和两坛烧酒。 菜还没上,旁边离得最近的男子注意到他们这边,许是看着面善,笑着打招呼,道:“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鸿元侧头看他,温言笑道:“有些不舒服,睡了。” 那莽汉道:“这是你弟弟?你们兄弟两个感情真好。” 男人道:“这是我爱侣。” 男子双修在修真界并不常见,也并不罕见,男人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这时老板送上菜来,男人小口小口的喂那人喝茶。 莽汉皱了皱眉,看不惯一个男子竟然比女子还要娇贵,吃喝都要喂,没手没脚么,略有些看不惯,正要开口劝告,汉子的表情突然之间僵在了脸上,变得十足诡异起来。 那男人喂怀里的青年喝茶水,又喂了几块甜点,却不见他怀里抱着的那人咀嚼,喝水也不见吞咽过。现在是夏天,衣裳单薄,视线略略下移,莽汉双眼凸出来,那人,那人……胸口没有呼吸起伏! 终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修士后错一步,悄悄拉动同伴的手臂,低声说了一句,数双眼睛望了过来。一人脸色极其难看,当即 79 失控 第1更 男人动作顿了顿,那几名修士骑马扬长而去,速度迅疾飞快,身后的小童子鉴貌辨色,快步追了上去。仅凭一双肉腿,居然还比马快出来许多,很快便追上脚程。 不出片刻,小童子回到原地,面无表情的站在男人身后,衣袖上有一偏血痕,用手轻轻一拂,没了。 店里的老板娘整理了一下衣裳,走了出来,继续穿梭忙碌,老板去捞他的手,老板娘嗔怨瞪他一眼,将他甩到一边,示意有人看着呢。老板摸了摸后脑勺,傻笑。 娇小俏丽的老板娘过来送菜,男人唇畔含笑,老板娘放下餐盘,稍稍愣了一下,竟然微微红了脸。鸿元抬头看他,笑容深了些许,男人身高腿长,冷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不近人情,笑起来却如三尺寒冰消融。鲜明的反差让老板娘手忙脚乱,碗碟叮当撞到一起,近于仓惶的逃开,走出许远还回头看。 老板拉着脸凶她,老板娘翻了个白眼,将人一推,去拿酒。 男人眼神忽明忽暗,不知他想到什么,突地再次收了笑容。 那天几个女修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他就跟着闹了半天,说话阴阳怪气,今日怎能无动于衷?明明耳边龙蛇混杂,众口嚣嚣,热闹非凡。他却快要被身边人的安静和沉默逼疯,男人眼底的躁动阴郁之色越来越浓,越来越重。老板娘还在偷偷地望过来,男人蓦地伸出手来,在虚空里做了个交叉的动作,登时一阵咔嚓断裂声传来。 只见小夫妻上面的凉棚顶,像是被锋利的刀剑整整齐齐的切了四方一块,噼里啪啦的塌了下来。沉重的房梁从天而降,正好砸中小夫妻的脑壳,两人一声未出,整个的被埋在废墟下面。 所尊人都被这突发状况搞得愣住了,随即有人拍桌而起,大喝道:“谁干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人命,太猖狂了!” “何方神圣,怎没人说话?敢做不敢当不成?!” “肯定就在这里,走不了多远!” …… 在座多是散修,或是过往的侠客,借着人多,无不是豪情万丈,纷纷站起来。 小鸭嘴兽充满担忧的看着男人,想要抬爪碰碰他,又不敢,只好举着爪子比划。 鸿元脸上透出一丝惘然,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刚才……是他动的手? 他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他忍不住的想,那女人多看了他两眼,他明明就在他身边,为什么不给他……摆脸色看。 他看不得别人好,当那对夫妻言笑晏晏,眉目传情,他羡慕又妒忌。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比任何人更渴望,可是愿意给他这些东西的人……已经再也没有了。 别人凭什么有?! 已经成婚,还对旁人四处留情,她为什么不珍惜?! 鸿元低头看向怀里的人,酸甜苦辣,千万种情绪涌了上来。除了这么大的动静,他都一动不动,他在想什么? 如果没人在乎,那他这段时间的忍耐和自我约束,到底算什么? 男人浑身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手臂控制不住的收紧,将怀里的人紧紧牢牢地揉动按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有温度,他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并没有离开他。 他用了太大的力气,那具身体严丝合缝的被迫贴紧了他,几乎和他融为一体,隐隐约约有骨骼变形嗯声音传来。 “吱呜——”一旁呆坐的小鸭嘴兽暴跳而起,几乎蹦出一尺多高,跳到方棋的背上,沿着他后背的衣裳往上爬,踩在青年的头顶上,唰唰啄男人的肩膀,啄得它嘴疼。 小鸭嘴兽委屈可怜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嘴。它的嘴又长又硬,所以时常担心会过刚易折。上下摸了一圈,发现没事,小家伙大声地叽叽吼了一句,引来数人的目光。 它给自己打完气,一头扎进两人中间,后爪使劲蹬那人的肩膀,前爪用力推男人的胸膛,拼了命的想将两人分开。 这幅情景滑稽奇怪到了极点,众人纷纷望来,直觉这几个人的精神不大正常,有人道:“他们是谁?” “是……他们干的吧?” “看起来像是。”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失了两条人命,决计不是偶然和巧合。那对夫妻一南一北,之间隔着数米,怎么可能房梁同时塌陷,不偏不倚的砸到两人头上? 在场的人原先大都义愤填膺,等真的有了怀疑目标,反而弱下势来。有这等手笔,神不知鬼不觉,在没有引起任何人警觉的轻易取了两人性命,实力绝非他们可及,谁当出头鸟,就有可能落一个同样的下场,谁敢? 众人正在犹豫踌躇,另一旁,混乱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烧穿了他的理智,烧红了他的眼睛。 小鸭嘴兽被轻轻一掀,从两人身上滚了下来,摔到地上眼泪滚滚。男人猛地松开怀里的人,扣住他的脑袋,被迫他转过身,睁大眼睛看着,青年闭目不言,男人喃喃道:“你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你看,”鸿元道:“你看我在做什么。” 只见微弱的白光闪过,像一把把小巧锋利的白刃,同时在几十上百修士身上削下来一片肉,鲜血汩汩淌下来。 “啊!疼!” “是谁,是谁?!” “天啊!我动不了,我怎么不能动?!” “我也不能动……这是什么怪术法,我的真气……” “救命!” 所有修士脚下长了钉子一般,僵立在原地,坐的坐,站的站,除了眼珠和舌头能动,其他部位都被固定住。眼中溢出浓烈的惊惧,此时他们才发现了问题,原本尚算充裕而引以为豪的真气,想要冲破这样的钳制,无异于蚍蜉撼树! 这究竟是什么人?! “你听,”鸿元柔声道:“他们在叫,在喊救命呢。” 随后又是一道红光闪过,这次切破了血管,鲜红的血液从空中飞溅而出,溅到旁边的茶棚木柱上。 …… 若说最初还隐含试探,有所顾忌,越往后则越是无法无天,男人双眼赤红,越发暴虐残忍,茶棚数人怨声载道,哭喊连天,地上淌满了血和肉片,几乎被削成骨架骷髅的修士侠客奄奄一息,早已叫不出来,残碎的血肉,染着红血的白骨,惊心怵目。 男人表情倥偬,他记不起来自己在做什么,天空完全变形,立即恢复正常,不出片刻,再次扭曲变形,又恢复正常的平静的天空,不断地转换变化。 小鸭嘴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男人的腿,蹭了他一身黏糊糊的鼻涕,急得叽叽叫。 男人心里怒极恨极,无数画面从脑海里闪过,一会是那人鲜明生动的身影,一会是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一会是银白色的光包裹住了天上地下,一会是十数根角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刺穿了胸膛。 没错…… 刺穿了他。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冷却了他烧红的眉眼。 那一瞬间,他像是站在空空荡荡的荒地里,四面八方刀光血剑,冷光凛冽朝他射来,他无处可藏无处可躲,任由刀刀剑剑插在身上,扎在心头。 像是在做一场可怕的噩梦…… 男人苦笑,没错,这本来就是一个梦境, 他像是一棵无根的野草,从来都不珍贵,从来无家可归。 他在这里找到了他的根,这是他仅有的、独属于他的宝贝,他有多喜欢他,多喜欢和他在一起,只要能留出足以温暖他余生的人,他做什么都愿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仅剩的人都要夺走,什么也不给他留。 男人痛苦地将脸埋在那人身上,天空和四周的景色撕扯拉动得更加厉害,有一瞬间,他想冲出梦境,活剥了那些修士的皮,一刀一刀,亲手刮净他们的血肉,让他们生不如死,全都去死! 可是…… 他不敢,他不能离开这里,这是他存在过的地方,如果连这个都没了,还有什么能证明他曾经来过?他会真的一无所有。 我活不下去了。 宝贝,你救了我,又杀了我。 结界最终还是稳定的恢复如初。 日月无光,天忽然黯淡下来。 不如一起死吧,死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他抱着人站起来,徒步往前走,步伐缓慢而麻木,小鸭嘴兽磕磕绊绊的跟在后头,竹篓在马车上,它咬着爪趾看了一会,做出一副壮烈的表情,哭着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他抱着他往前走,身后血光滔天,黑雾翻滚,他低头亲吻他的嘴唇,从嘴巴里拖出来他的舌头,含着吮吸,然后又推进去。他走到哪里,把人抱到哪里,他一直往前走,停不下来,不能停下来,会想太多。 他彻夜不眠,一直在忙碌,从来没有停下来过。依然会夜宿客栈,来时客座满堂,去时空无一人。白天徒步赶路,小鸭嘴兽累得倒头就睡。他在安静的客栈里,给那人脱衣,净面,洗澡,做他喜欢吃的饭菜,又从热放到冰凉。 寂静的夜里,是情|欲的狂欢。他搓揉他硬不起来阴|茎,眼神痴迷,像是摆弄玩偶一般,小心地剥开他的里衣,先露出来一个肩膀,细细密密的亲吻舔|弄,许久之后,放过湿漉漉的肩膀,像是打开稀世珍宝一般,揭开了胸前的一片衣裳,他啃噬他的锁骨,将那块精致的骨头含进嘴里吮吸,直到皮肤泛青泛紫。男人神色虔诚,舌尖沿着皮肤往下,含住他胸前的乳|粒咬|弄吸|吮,他力道放轻再放轻,还是因为走神而控制不住轻重,咬到那小小的东西破了皮,颤颤巍巍,在空气中湿淋淋的颤抖翘立。 男人眼里欲|望之色更重,做尽了他之前抗拒做的所有事情,幻想这人可能会有的反应,低声饮泣,又无能为力。他吮吸他的脚趾,刮挠他的足心,想象他受不住,难耐的发出甜美的呻|吟和无谓的抵抗,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水,男人闭着眼睛享受,手指在他臀部扩张开拓,直到入口变得绵软,重重地挺了进去,不管不顾、放开了力道插|他,他托起他的上身,撞得那具身体(.) 加入书签,方便 80 灭世1 第2更 小孩声线低低的,继续说:“你不要下来。” …… 一瞬间蓄满枪药的指责和埋怨都悉数哑火,方棋呼出一口气,细细回想了一番和男主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这才平心静气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上来。” 夜色深沉浓重,小孩悄悄的飞快的搓身上的污泥,一边小声说:“我快好了。” 方棋眼皮一跳,烦躁道:“你上来,明天我烧了热水再洗行不行?” 前因后果如果刻意去想的话,其实很简单就能理出头绪。 只是他到底是个糙男人,喜欢直来直去,偏偏小孩敏感又心细,说话做事闷头闷脑的,别人是说一半藏一半,他是都藏着,问也不说,全靠人猜。 实际上明明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而且就算他甜甜围着男主转,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可能事事都猜得准,面面俱到吧? 小孩不想上去,又不知如何作答,目光定注在岸边,小孩游得近了点。 随后方棋被人推着往地面上退了几步,方棋迅速探手抓他,小孩身姿灵活,脚在水底一蹬,竟然擦着他的手回到湖里老远。 方棋叹了口气,又不能和男主在水里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真是我的活祖宗,方棋面无表情,无奈妥协,随即站起来,扭头便走。 走了几步又怕他乱想,方棋有点憋屈,头也不回的道:“我回去拿衣服,你尽快。” 方棋快速回到山洞,随手扯了两身衣服 脚步迅疾的回到湖边,小孩快洗好了,两手并动在身侧搓动,远远看到方棋的身影动作更快,模模糊糊能看到残影。 方棋一来一回十多分钟,拿着衣服在岸边蹲下,道:“快上来。” 小孩紧急的在背后挠了几下,乖乖上岸,方棋已经撑开外衣了,小孩刚到湖沿方棋一把把他捞上来,整个裹住。 小孩蜷着手臂站在他怀里,方棋胡乱擦了一通,拿过另一件衣服给他穿上,夹着人往山洞走。 回到山洞里关上门,把小孩放在床上,端着油灯过来看,昨天刚破的碗底大的伤口结了厚厚的血痂,在水里泡了半天也没有流血,就是伤疤微微发白。 看他没事,方棋放下心来,把人往床里一推,吹灭油灯上床。 小孩在床上翻了个滚,一向老成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孩子气的欣喜,周围突然暗下来,小孩裹着过大的衣服看他,方棋背对着他,没脱衣服。 小孩木着脸看了片刻,爬到他身边,不声不响的解他的衣服想,想让他脱了睡。 方棋看到他就心烦意乱,粗暴的甩了甩胳膊,小孩被挥到一边,方棋拉了拉被子,粗声粗气道:“别烦我!” 小孩呆了呆,看着放在枕边的小红苹果,眼圈有点红。 小孩看他脸色不悦,不敢反抗,方棋默默吐槽洗澡也不知道脱衣服,真不知道他怎么洗的。将人扒的光溜溜的,虽然还在生气,方棋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低头看了看男主的小鸟…… 卧槽噗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好软哦! 方棋有意摆脸色,察觉小孩在旁边躺下,小心的往这边挪了挪,靠着他的后背,给他掖了掖被角。 方棋有意五分气五分是故意,耷拉着脸不说话,小孩趴在床上,小心翼翼的观察他,方棋呼的吹灭灯。 鸿元看了看放在枕边的小苹果,眼圈有点红,有点惊慌的想靠过来,又没有胆量。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应对办法的时候,突然一道信息清晰的出现在脑海。 鸿元出神的看着方棋,他还没有吃这个好吃的果子。 风瑶派有近千名弟子,分成三个品阶。 高阶弟子是已迈入入道期之上的年轻弟子,大多资质不错,年龄在30岁以下。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道,入道期看起来是最基本的,然而也是最难的,很多凡人是倾其一生也到达不了的高度。 男主这样的仅用半个月就进入入道期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中阶弟子则是刚刚迈进入道期,大多年龄都上来了滴滴滴。 而低阶弟子是渴望修道的凡人,但是资质实在低劣,便在山中打杂,实际上相当于小杂役。 男主年龄不大,其实是高阶弟子,当年半个月入道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剑师长老甚至于想立他为大师兄,一心想依靠男主扬名天下,可惜天妒英才。 男主废除了修为,品阶却没有废弃,仍是风瑶派的高阶弟子,且年龄最小。自然招人怨恨,指使以前的天之骄子为自己端茶递水,感觉是很爽的。 方棋笑眯眯道:“我今天去你们那里报道了。” 小孩脸色登时变得铁青,道:“你不能去。” 方棋道:“我凭什么不能去啊,我就要去。” “……”小孩:“我保护不了你啊笨蛋。” 方棋跃跃欲试道:“也许我是修道的好材料呢!” 小孩随手一搭他的经脉,道:“你不是。” 方棋:“……” 方棋恼羞成怒,冷笑道:“你管得着吗,老子用你管啊?你自己都泥菩萨你管我啊?我还就去了,你怎么着吧。” 小孩目光冷冷的看着他,谁用情至深谁就输了,这句话真没说错啊喵啊喵。 方棋心道他是一定要去的,如果不去参加风瑶山选试的话,男主离开风瑶山去参加试炼大会,到时他连入场资格都没有,岂不是干瞪眼? 方棋道:“反正我就是跟着你,对了你们风瑶山不是可以带小厮吗,我可以装成侍从去照顾你啊!反正我一定要刷脸熟。” 小孩漠然道:“我哪个都不选。” 小孩叹气道:“那你去吧。”、 方棋哼了一声,小孩罕见的不想搭理他,默默的转过身自己睡了,方棋根本不理他。 然后小孩跟他装成陌生人,方棋热情的朝他打招呼,小孩都不理的。 方棋看小孩在前山忙的真的像个陀螺,风瑶山作息不严苛,八点钟起床,一个小时吃饭,九点开始练武。小孩一到前山,先挨家挨户的倒高阶弟子两百多人的夜壶,然后清扫山梯,扫半个多小时,回来,其他人正好吃完了饭,运气好男主吃点残羹剩饭,运气差饿肚子。 那青年道:“你也配当高阶弟子?” 哼炮灰,方棋看也不看他,跟在男主身后打下手。 宋一舒道:“新来的,你认识这小杂种?” 方棋正想一拍桌子骂人,你怎麽说话的,小孩就冷冷的开口了,道:“不认识。” 小孩慢慢往后退,像是一不小心将刷锅水泼了方棋一身,方棋炸毛道:“你干嘛啊!” 男主道:“让开!” 方棋莫名其妙的看着男主扬长而去,宋一舒揽着方棋的肩膀道:“傻眼了吧,知道那是谁吗,是我们风瑶派的天才弟子,也不过如此嘛。现在也就是个废物。” 方棋看宋一舒跟他热络起来,前后一想就明白了,男主主动故意跟他拉开距离,不是在害他,是在救他。 方棋沉默一会,潜意识告诉自己道:“要和宋一舒搞好关系。” 可是跟他们搞好关系有什么有,最迟不到两月,试炼大会开始,这些人就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 方棋看着这人干瘦干瘦的脸,也不想得罪他,于是道:“承蒙看得起,我有事,先告辞了。” 宋一舒道:“我就是看不惯他好过,我们走!” 是一个颇为清秀的少女,十三四岁,穿黄色纱衣,这些人方棋连认都不认识,炮灰的名字有什么资格让他记住? 少女娇嗔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方棋心想,成神不是种马文,也没有女主,我管你是谁? 小孩在这里真是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方棋道:“你怎麽不打回去!” 小孩擦擦嘴角的血,淡淡的说:“这样才能尽快结束。” 方棋梗了一下,这时宋一舒从旁边闪出来,摇着一把扇子故作风流道:“有人说你们两个玩得好我还不信,方兄,何以这样想不开?跟我作对?” 先带他看了什么入门功法。 小孩道:“你真想修道,我可以教你。” 方棋道:“你出师了你还教我?” 小孩顿了顿道:“我没有修为,基本的功法的口诀都会。” 方棋道:“既然你都会,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里?” 小孩没说话,他能进风瑶派已属不易,离了风瑶派有没有安身之处另说,他又该怎样改变自己的命运? 小孩看着他,近些时日来,疏于练习的修炼又捡了起来,方棋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直到前一天,小孩看着修为在全身流逝,依然一无所成。其实他早就习惯了,今天却还是忍不住的暴躁难受,重重一锤打在山石上,登时血流如注。 小孩看着他,眼底充满恳求,“方棋,”小孩说:“我保护不了你。”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方棋最终还是去了风瑶山,本来一切好好的,直到有人发现他每天往后山跑。 小鸭嘴兽被宋一舒倒提在手中,小鸭嘴兽哭哭咧咧的叫,方棋道:“还给我!” 宋一舒笑道:“哎呦,是你的东西啊?玩玩怎麽了,归我了。” 81 灭世2 第1更 没多远柳春云牵来一辆马车,两人坐进车里,一路清静,来到一间破草屋,外面一圈大腿高的篱笆。柳春云局促道:“这是寒舍,还望高人莫要见笑。” 方棋道:“怎么会,可能要麻烦你先垫上租车的费用,我一定加倍还你。” 柳春云道:“高人见外了!劳您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柳春云果然是去去就来,从草屋找出荷包,又取了纸笔便赶出来,道:“走吧!” 柳春云跳上马车,方才坐稳,外面传来匆促的脚步声和女子的呼唤声。 “柳哥!”方棋掀开轿帘一望,只 “文玉,等我回来!”柳春云使劲摆手。 “柳哥……”那姑娘抱着衣服在车后又追了好一段才放弃。 方棋定定不动,看着柳春云紧紧攥在手中,绣着鸳鸯的蓝色荷包,心中越发愧疚,道:“刚刚的女孩子是不是王姑娘?” 柳春云羞涩道:“高人什么都知道。” 方棋长叹一口气,道:“为什么不见一面再走,她已经来了。” “不了,”柳春云想了想,道:“她一定有许多话想对我说。我人已在这里,与其相逢再分离,不如等到给高人办完事,回来一起说。” 真是圣父啊…… 方棋看着青年已经不再年轻的眉眼,道:“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柳春云笑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高人救了我,帮我找来柚芝,救了王大爷。我做再多都是不够的。” 方棋寂然不语,耳边只有踏踏的马蹄声。 这是一个值得交付的朋友。可惜是在书里。 方棋道:“多谢。” “分内之事,”柳春云道:“高人要我拿纸笔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见一个穿粗布衣裙,体型健硕的姑娘跑来,手里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 柳春云手顿了顿,并未 哦对纸笔,方棋道:“时间赶得紧,我们这样,先卖掉婴罗草,然后我们分头行动。” 柳春云道:“好。” 方棋道:“我说,你写。” 首先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柴不需要,山上到处是干草树枝。还有棉被、棉衣、棉鞋,这是过冬的必需品。肉啊之类的倒用不着,山上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过大米小米、五谷杂粮,洗头洗脸洗头的皂类要来一些。 山上没有锅碗筷勺,这个要有,最后加上蜡烛。 方棋想了想,应付最基本的生活,这些差不多可以了。 不过头疼的是看起来种类不多,可是下山一趟不易,每样都要多备一些。 家里还有一个小孩子。 方棋支着下巴想,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可以再要点当地好吃的特产或是点心,比如打包饭菜或是蜜饯糕点什么的,虽然可能不大经放,不过以山顶的低气温,保存两到三天应当不成问题。 在方棋看来东西不多,而柳春云惊得张大嘴巴,道:“高人,这么多东西,咱们有马车还好说,等到了山下车上不去,您怎么办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 方棋道:“那再加上背篓。” 柳春云:“……” 不过也不打紧,柳春云把他送到风瑶山下,风瑶山恶名远扬一般没人敢造访,把米面放到山下,大不了费点事多背几趟。 两人很快来到城外。 柳春云停好马车,留下车夫看车,两人徒步走进城里。 晌午刚过,街上过了人|流高峰期,仍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开店做生意的,摆摊买东西的,还有沿街叫卖的,一幅盛世繁华景象。 初来乍到陌生地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方棋有点紧张的抓着小鸭嘴兽。 小鸭嘴兽啄啄他的手。 看方棋好奇的四处打量,柳春云笑道:“这就是嘉阳镇了。” 这个地名从未听说过,嘉阳镇看着繁华热闹,地界也大,在书里恐怕也就是一笔带过的命,他耳生太正常了。 方棋蓬头垢面,穿着衬衫牛仔裤,外套一个拉链外套,又顶着一头短发,在人群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不时有人经过眼神怪异的打量他,方棋干咳一声,道:“先去换身衣服。” 一刻钟后,两人从一家店面出来。方棋一身蓝色常服,因头发短不能束发,便戴了一顶斗笠。 他人高腿不短,不看脸的话,背手而立时,也算一表人才。 方棋挺满意,紧紧腰带,叹道:“人靠衣装啊。” “哈哈,”柳春云干笑一声,小声嘀咕道:“就是不像高人了。” 方棋耳朵挺好使,起初一愣,不大明白,还以为柳春云是说他屌|丝逆袭,心里暗自高兴。再一细想才知道这个不像高人,不是说他一前一后差距大,而是失去高人的风骨。 他乍一作正常打扮,既不样貌出众,也不行为怪异,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区别,难怪柳春云这样想。 方棋把小鸭嘴兽放在肩膀上,拍拍柳春云肩膀,道:“药店在哪里?” 柳春云抬头看他,正和小鸭嘴兽对上眼。 柳春云高兴的说:“这下又像了!” 方棋:“……” 药房。 “八百两,不能再多了。”中年男子笑眯眯的,一脸奸猾。 柳春云看看方棋,跳脚道:“掌柜忒不讲理!真当我是不懂行的傻子?一支婴罗草至少三百两,三支你才给我八百两?!太坑人了吧!” 那掌柜被一通骂也不生气,拨拉着算盘,慢悠悠道:“那就没法谈了,大门在后面,客官慢走。” 柳春云气得差点抽过去。 方棋道:“卖了,给钱。” 柳春云瞪大眼睛,急道:“高人!” 方棋示意他稍安勿躁,待掌柜数来银票,揣兜里往外走。 一出门口,柳春云气得跺脚,恨恨道:“亏了亏了!亏大了!三支上好的婴罗草怎么也得卖出一千两!你糊涂啊!” 方棋安抚道:“八百两也不少了,走吧走吧。” 柳春云恨铁不成钢的白他一眼。 方棋拿出一百两银票塞他手里,一边将在车上写的购物清单拿出来,两人一人一份。 柳春云无比扼腕,还在长吁短叹。 方棋开解道:“你说再多也是浪费时间。你我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急着用钱,整个嘉阳镇里这是最大的药房,八百两啊,不是小钱,你不卖他也卖不给别人。其实要是功夫长,细细的跟他磨几天,有可能卖出你说的那个价格,可咱这不是没工夫嘛。这个冤大头不当也得当,他不趁这个时候宰你一笔,更待何时?” 方棋摇摇头,大多人看来高人都是与众不同的。要不然雅极,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要不然怪极,让人难以捉摸。 方棋抓抓头,心想把碗筷油盐等等,这些东西放在背篓里背着,被褥在前面抱着。要头疼的是米面,这些东西十斤八斤的加起来,看起来可能不多,却死沉死沉的。回头,低声催促道:“走!” 车夫‘驾’的一声,马拉着马车跑起来。?以前没见过,怎么做这幅打扮?” 柳春云只得停下来道:“这是我远方的弟弟。” 小鸭嘴兽是坐镇压制“话是这么说……”柳春云叹道:“算了。” 多说无益,方棋道:“一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 柳春云嘀嘀咕咕的走了。 方棋先在街上转了转熟悉环境,买了大背篓,接着油盐酱醋各买一桶,锅碗筷勺一套,统统装在背篓里背着,随后来到布庄,买了两床薄被、两床厚被、两床褥子,一双枕头,三套替换的被单、被罩。而后给小孩买衣服,衣服款式极多,里衣、衬衣、外衣等等一堆分得很是详细。方棋听得头大,比了比小孩的身高,各种颜色都来一套。 想到书里的男主喜欢深色的衣服,又把红色、黄色等明艳色调的衣服去掉,随即是鞋子,忘了丈量小孩脚多大,只得看着差不多的都来一双。 最后调料,被褥和衣物堆起来比方棋还高。 今天来了这么大方的客人,老板喜笑颜开,主动提出给他送府里去。方棋自然不会推辞,店里的伙计牵出一辆牛车,将货物搬到车上。 方棋谢 两辆牛车一前一后往城外去。 将东西从牛车转到马车上也得有一会,方棋不断张望左右,道:“哪里有卖点心的?” 柳春云道:“陈家酒馆,就在前边。” 走了不远,看见招牌,方棋从车上跳下来,朝柳春云道:“你先走着,我等会过去找你。” 此时日头偏西,差不多在下午四点多不到五点,尚不到用晚饭的时间,店里人不多,几个伙计无精打采的抹桌子。 方棋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饭好菜?” 小二开始念菜名,什么鸡什么爪什么蹄,方棋一个也没听懂。 “我赶时间,”方棋想了想道:“你们这里什么好卖,做得快的我都要了。我有十分钟的时间。” 伙计唉了一声,转头就走,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嘿嘿,客官……十分钟?” 急糊涂了……方棋道:“一刻钟。” 伙计笑道:“马上来,您坐下等会。” 方棋点头笑了笑,又招来另一个伙计,道:“有点心没有?” 好我坐下来等 82 重逢 第2更 如此过了十数日,越往前走,路途越是荆棘难行,之前每隔半天便能遇到小镇村庄,停下来解解闷歇歇脚,入夜也有客栈留宿。走了大半的路,再往后人烟明显越是稀少,土地越发贫瘠,路上遇到人所间隔的路程也越拉越长,到了现如今,从昨日中午到今早,已有将近一天一夜没再遇见过活人了。 好在鸿元找来的马夫吃苦耐劳,他原本一路上还担心马夫半路偷跑,没想到倒是肯一路上走了下来,只是为人木衲,很少说话。 马车走得磕磕绊绊,路不好走,车也走得慢。小鸭嘴兽在车里呆腻了,扒着车壁爬上车顶,也不嫌冷,四仰八叉的躺着,尾巴一摇一摆。 方棋歪歪扭扭的躺在车上,在小而密闭的空间待的久了,不能像之前能在落脚处转悠放松,也不能学小鸭嘴兽出去放风,整日里闷在里面,闷得他左躺右躺都不舒服。开始还是悠闲的躺着,后来趴着坐着,最后站也站烦了,抱着头蹲在车里发呆。 看他颠来倒去一会也闲不住,问道:“讲故事?” 方棋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讲了,一讲就困,再睡我就傻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是想听……等晚上再讲,催眠。” 鸿元没答话,嘴角微微勾起,变聪明了。 方棋爬起来掀开马车的小窗轿帘,伸出手臂往上面够了够,小鸭嘴儿在上面看到他摇动的手指,翻了个身,从仰躺到趴地,用力卷着尾巴去勾了勾他的手指。 确定小家伙没被马车颠下去,方棋收回手,放下轿帘,凑到小孩旁边,贴着他坐着,笑得十分和蔼慈祥。 鸿元侧头看他小狗一样的眼神,道:“考试?” 方棋说:“对对对,这个要多考,巩固一下。” 鸿元叹气道:“你问。” 这人坐不住,一路上虽只有十多天,却发明创造了好几种解乏消闷的游戏。前几日做了五子棋,兴冲冲的教他下,他学得快,赢得更快,这人输了便耍赖,掀了棋盘不玩了。看他待得无聊,哄着继续下棋,结果赢了是错,输了也是错,嫌他赢了欺负人,输了嫌他是故意让棋瞧不起人,极是难伺候。 后来又发明了考试,一天三顿,比吃饭还准时的问。 “小鸭嘴儿萌不萌?”方棋问。 鸿元微微蹙眉,始终没想通萌是什么意思,但正确答案总归是知道的:“萌。” 方棋:“乐于助人?” 鸿元:“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方棋:“采蘑菇的小姑娘,学习括号小榜样?” “雷锋。” 方棋满意的点头,他制定的题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以上的题目是教导小孩正途,不让黑化,但也不能培养成举世无双的圣母白莲花,于是…… 方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鸿元:“不要滥杀无辜。” 方棋:“冤有括号债有括号?” 鸿元:“头,主。” 方棋都打了对勾,深吸一口气,无比期待的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路见不平?” 鸿元:“……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吼哈哈哈我肚子疼……”方棋笑得眼角有泪,这个问题他问过多遍,答案也听过多遍,但每次听小孩用平平无奇,机械刻板的语气说‘一声吼哇,出手哇……’,每次都笑得脸抽筋…… 前头铺垫那么多,最后一个问题才是压轴。 鸿元面无表情看他笑得前仰后合,眼中也悄不可见的露出一抹笑意。 闹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小鸭嘴兽从小窗爬了进来,在方棋脚底蹭了蹭,举着爪叽叽叫要吃的。 方棋估摸今晚又要睡马车就打不起精神,也懒得喂它,但也不能饿着它,便踢了踢小孩的小腿,道:“你喂去。” 他们马车里备了不少吃食,早前人还没这么稀少罕见的时候,小孩就提议在前几个小城补给了食物。他当时还不屑一顾,嫌鸿元想得多,想吃啥可以算买才新鲜好吃啊,他还不信有钱花不出去了! 结果还真的有钱没地儿花…… 鸿元起身去喂小鸭嘴兽,方棋懒洋洋的说,“你可别凶它。” 鸿元揭开罩住食物的白布,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小鸭嘴兽抱着方棋的脚,犹豫胆怯的看着鸿元,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鸿元拿出一块桃酥,看小鸭嘴儿眨着黑豆眼含泪看他,远远的蹲着,那副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想不过来又不敢真的不过来,不由微微不耐。 这小食魂兽是个典型的两面派,对着那人的时候上蹿下跳叽叽叽,对着他的时候就萎了,有气无力装可怜。明明看都没看它一眼,却像是他想要了它命似的。 到底为什么留着它? 鸿元摸了摸下巴,小鸭嘴儿毛抖了抖,一步一步的蹭过来,讨好的蹭了蹭他的手背,抱着桃酥在怀里,举着爪作了个揖。然后嗖的往回跑,边跑边吱吱叫,方棋马上低头看它,小家伙叫唤着刷存在感,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假装的无比欢快的把桃酥放在他膝盖上,往他那边推了推,然后朝鸿元叫两声,又朝他叫了两声,表示是大大大王让它送来的。 鸿元:“……” 方棋含笑看了看小鸭嘴儿,又看了看鸿元,道:“没白疼你俩。好好好,咱仨一块吃,鸿元,筐子端来。” 鸿元沉默着端来筐子,一边扫了小鸭嘴儿一眼,这小东西很聪明,找了一座好靠山。 吃完了东西,到了傍晚时分,鸿元估算了一下距离,又掀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道:“今晚不睡马车。” 方棋擦擦嘴,蹭的精神了,道:“前面有人啦?” 鸿元点点头。 方棋登时欢欣鼓舞的把鸿元挤开,自己伸着头往前头看,只见前路茫茫,枯石黄草,漫无边际的长路,视野尽头除了枯寂荒芜,什么也没有。 方棋看了又看,愣是没看出来哪里有人了,换了一脸的凄风苦雨道:“你谎报军情。” 鸿元道:“没骗你,你等等再看。” 方棋狐疑的看他,等了片刻,又往外看去,什么也没有,又过了两刻钟,借着余晖的浅浅日光,总算看到前面隐隐绰绰的出现一行矮屋的痕迹。 方棋坐回座位,鸿元笑道:“有没有骗你?” 方棋道:“没骗。”随后捧着小孩的脸看。 他自恃眼力算佳,却不及鸿元的十分之一。 近小半个时辰,马车怎么也得走十多里路吧?离那么远,真的能看得清东西? 他到底是眼力真的好到这等程度,还是未卜先知? 小孩深黑的眼眸和他对视,按说两个人长期对视,总会有点尴尬和不自在,他却没有。方棋看了会他的眼睛,除了确定真的格外的有神漂亮以外,啥也没看出来。 马车走了半刻钟都不到,便放缓了速度,耳边不时有人说话,这是将要进城了。 方棋掀开轿帘的一角往外看,只见村舍荒凉,街上走的人无不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表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方棋皱眉道:“怎么越来越穷了?千尸谷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有多远?” 鸿元道:“过了万兽森林,再行八百里。” 方棋呛了一下,道:“啥?过了万兽森林?不是吧……我怎么没印象,哎不对,你怎么知道?” 鸿元道:“猜测。” 方棋:“……” 方棋得了小孩提醒,虽不知真假,但按着这个线索捋一捋,发现是能说得通的。千尸谷位置隐蔽,原书中着墨不多,对万兽森林倒是多有描述。 万兽森林是魔兽的老巢,常有魔兽出来伤人,因此少有民居。但魔兽功效甚多,总有修士琢磨惦记,万一走运杀了一头,哪怕是低阶魔兽,也能大赚一笔。有艺高人胆大、险中求富贵的在万兽森林附近地带开设客栈饭馆,僧多粥少,生意相当火爆。 还有一部分人是树挪窝树死,人挪窝人活,早早的迁居到别处谋生去了。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死脑筋,因为祖宗爷爷们都世世代代的生活在这里,这就是他们的根,死活不愿意动地方。 这就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离万兽森林越近的越富裕,再往外来是原住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山没水就靠地吃地,粮食收多收少全看老天爷,生活质量最低。继续往外看,是人挪窝人活的那部分人,万兽森林人少,生意也做不起来,挪到人多的地方过生,算不上不下,饿不死。 方棋回想之前来的一路,从两三百里开外的时候,基本上就见不着人了。再看现在好不容易碰着的,虽然破落不堪,但是瞧起来面积挺大的小城,心中估摸,八成是来到靠地吃地的地界。 马车在城里嗒嗒嗒的走,方棋悄悄往外望,不时有过路的农人好奇的偷眼打量。方棋看了看街道两边,松了口气,本以为这样的偏僻而自给自足的小城,不会有客栈旅舍什么的。但恰恰相反,这里最多的就是客栈和饭馆,但人烟实在萧条,几乎没有外来客。 83 大变 第1更 方棋又惊又骇,大脑一片混乱,惶惶看他,我们再换……换什么?换衣服?!! 鸿元打量他的神色,低笑道:“不喜欢?” 虚指一弹,身边景色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天色微暗,已近黄昏,杨柳耷着枝头,叶尖垂在湖面上,清风吹来,枝头一点一点的滴在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头顶上疏星淡月,月华如洗。耳边笑语人声,眼前是一片巨大无比的水湖,岸边有扎着头巾摇船的的船夫,远处湖心里飘着几艘画舫,上有纱灯盏盏,随风摇曳,船上妙龄少女倚栏而望,琴声箫声丝竹声不绝入耳,湖水盈盈,山光水色。 身后长街燃起家家烛火,灯火通明,如同夜市一般。无数人散在街头,街道两边是吆喝做生意的小买卖人,端得是盛世繁华,灯火万家。 又漂亮又诡异。 方棋晃了晃神,险些被风景如画对酒当歌的美色迷了眼睛,两人就站在湖头岸边,隔得还是那么远。方棋心口抽抽,哆嗦个没完。鸿元还没有放下那具尸体,方棋直看得腿脚发软,想瘫坐在地上,两人如此怪异的站在那里对望,路过的行人居然没一人望来,把他们当透明人一般。 看他脸色不佳,鸿元心知肚明他在怕什么,强行忍着不看,手腕陡转,下定了决心火上浇油,两人依然站在原地,迷花人眼的湖光水色变得清雅养眼,远处是无边无际的碧绿良田,稍稍刮来一阵风,田野里波浪一般浮动。 方棋实在受不了了,怀疑再不出声,他将会乐此不疲,换到猴年马月。 “够、够了!”方棋大汗淋漓。 这里虽然是一个梦不假,但好歹也是修真界的缩影,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有血有肉,有亲有友,性格千差万别,各有各的思想,甚至有自己固定的生活方式,还有养家糊口的工作。千千万万人,就算知道是假的,但看到那么多真实鲜活的脸,他怎么能说灭就灭,说换就换?眼睛眨都不眨! 好像人不是人,整个世界都是他手里随意把玩的玩具! 鸿元心里埋着暴戾灭世的种子的……只需要一个契机,浇一点水施一点肥,随时可能冲破土壤,毁灭一切。今天覆灭了假的修真界,改天会不会将真正的修真界搅得人荒马乱?毕竟只要他想要这么做,他就能这么做。 不……不用改天,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到底还有没有一块安静地方了? 身边其乐融融,安静祥和,失去了血腥冲天的背景,方棋也丝毫没有被眼前静谧的美景迷惑,他侧目看向远处的男人,他怀里还在抱着尸体!不能先放下?看着辣眼睛。 无数信息在脑海里翻涌,方棋懵了一会,他进来梦境大半天了,为什么他站在这里,那具尸体还没有消失? 不是说过进来的只是神识?他人在梦外都醒了,按说留在梦境里的意识也没了,身体怎么还留在这里? 方棋脑子乱成一团,他来到这里的一年时间都算是白费功夫,还是一无所知。 看他魂不守舍,牢牢的盯过来,鸿元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温柔的看着尸体,突然绽开笑容,道:“想不想知道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说到这个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自己没眼看吗?他还好意思说?他打了他的脸! 他让他看到这段时间他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一梦醒来,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比以前更可怕了! 方棋气怒交加,脸色涨得通红,心里憋着千言万语,抬头想骂,随后小鸭嘴兽尖叫一声,方棋侧头一看,两片树叶贴到它眼睛上,眼珠最是脆弱,树叶似乎是打疼了它,小家伙两只爪子在眼前抖啊抖,想按下去摸眼睛,又不敢真的按下去揉一揉。 方棋烦躁无比,转头想问他搞什么鬼!随即看清眼前的景色,登时瞳孔紧缩,惊得直往后退。 男人掀开了尸体的衣裳,那具身体胸膛上、锁骨上斑斑点点,青青紫紫,将一具尸体掐成这幅尊容,可见下手有多狠多重。 方棋连忙扒开自己衣服看,好在还是干干净净的,但那些痕迹没有落在他身上,还是看着全身都疼,这个男人力气有多大他是知道的。 然而扒开了上衣远不是结束,他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剥光了那具身体上的所有衣裳,一|丝|不|挂的抱在怀里,下|身大咧咧的敞在他面前。那具身体上除了脸是干净的,其他地方,从头到脚,就连耳垂都被人狠狠疼爱过。 他在他这个正主面前,随意摆弄那具身体,做出小儿把尿的姿势,托起他的屁股,将下面的最隐秘的风景敞给他看。方棋冷汗直冒,大腿根没有一块好肉,穴|口松|软,两片臀瓣全是干涸的精|斑,随即一根修长的手指刺进小|穴,轻轻插|弄几下,导出里面积攒的大量精|液,顺着他的股缝往下流,男人伸出手来,悉数接住。 方棋手指发抖,鸿元抬起头来,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眼睛,温柔笑道:“看清楚。” 他将黏稠的液体涂在他身上,在胸口打圈滑动,沿着小腹往下,揉|弄疲软的性|器,将液体涂得他满身都是,甚至于点了一滴在软趴趴的器官顶端,乍然看去,还以为是它自己分泌的液体。 “你在做什么啊……”眼前的人前所未有的陌生,方棋看得毛骨悚然,直想转身就跑。 “做什么?”鸿元盯着他的脸,然后俯身亲了亲尸体的嘴角,方棋嘴巴有点痒,像是也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鸿元笑道:“我操了你,你看不出来?就这么想亲口听我说?我忍不住,一直在操|你,看见你就发狂,看,我射满了你的小|穴,射|得你全身都是,你满意吗。” 说着他食指沾着液体,像是润唇膏一般,在他嘴唇细细描绘,涂得均均匀匀,最后启开唇瓣,在牙齿上面抹动,连口腔里也没放过。 方棋难以置信看他,男人的言语粗|鄙露|骨,动作更是下流!方棋六神无主,一梦前后天翻地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样咄咄逼人的鸿元他从未见过,突然袭来,他根本无法招架,几乎要被他逼疯。 “你疯了……”方棋浑身都不舒服,黏黏糊糊也像是被涂满了东西。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鸭嘴兽缓解了眼睛疼痛,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它又爬得很高,不用自主的爪子往旁边拍拍拍,越拍离得越近,然后拍到了一个东西,牢牢扒住,免得自己掉下去。 方棋被鸿元弄懵了,大脑像是长满铁锈的机器,转得特别慢,蓦然耳朵一疼,小鸭嘴兽贴着他的脸,扒着他的耳朵。 方棋勉强找回来一点意识,抬眼又看到玩偶一般,被肆意凌|辱的身体,总算迟钝的回过神来,大怒道:“你是不是有病啊?!给我放开!听见没有!你把人放在地上,你给我退后!” 男人打趣道:“自己的醋都吃?” 方棋简直无语了,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究竟以什么心态开的玩笑?他气得两眼发昏,疾言厉色,一字一顿道:“你别逼我,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试试,我跟你没完!你把他给我,听见没有?!卧槽,奇了怪了,这身体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你的玩具,我的身体也不是!让你这个变态祸害!” 看他真的动了肝火,鸿元抿唇沉默几秒,手指翻转,淫靡的身体在他指尖消失,方棋不断地大喘气,脑仁一涨一涨的疼,可那边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方棋抬头看他,静待他的下文,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怅然之色,道:“我看到了很多血,听到很多哭声。” 方棋不可思议,这件事他居然有脸主动提出来? 男人含笑看他,道:“那些人死得非常痛苦,皮肉被削下来,变成骷髅白骨,骨头绞成粉末,混着鲜血流了一地。淹死的人、烧死的人,过程很漫长,看到他们那么痛苦绝望,我才好受一些。” 方棋打了个寒噤,遍体生寒,一口气没喘上来,猛烈地呛咳起来,他居然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么有病的话出来?仿佛死在他手里的不是人命,甚至连蝼蚁都不如。 方棋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这是打算彻底撕破脸的意思?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仿佛要带着他,亲手撕开他过去伪装的面具。 鸿元道:“你怕极了我?” “杀人好玩吗?”方棋脸色难看至极,难以理解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厉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呢?这些人碍着你什么了?人家过人家的日子,你过你的,招你惹你了?对,这个先不提,就算真有人得罪了你,你分不清好坏善恶无辜有辜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你是吧,你是谁啊都得供着你!你好受的那一点踩着多少人的性命?!我就纳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至于杀了所有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鸿元失笑,反问道:(.) 加入书签,方便 84 破梦 第2更 方棋低着头不说话,将真气引出来,像是逗弄小动物一样,在体内转了一圈,才引回丹田,然后对着桌面发呆。 鸿元敲敲他的那边的桌子,问道:“想什么呢?最近经常见你走神。” 方棋吭哧了一会,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有点感激,又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方棋不自在的抓了抓手背,道:“想你。” 鸿元愣了愣,似是没听清,下意识的往前倾了倾身体,哑声道:“什么?” 方棋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道:“我在想你。” 男人唇畔勾起,绽出极浅的笑意,语气微微一顿,诱哄道:“想我什么?” 方棋看着他硬冷的面容,看起来真的很是不近人情,这样一个看起来冷血冷情的男人,因为他的一句话,眼底暗光浮动,整个人充满了生气。 “我在想你,其实你这样,有时候真的让我觉得……”方棋看向他的眼睛,默然注视他许久,才低声而有力道:“觉得很烦,特别烦。” 你不理智、无底线的迁就,让我感觉很困扰。 两人坐在书房,外头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世界却又像是死一般的寂静。鸿元怔了一下,温柔的笑意凝在嘴角,眼里的光飞快的退隐了下去。 方棋假装没看到他的表情,垂眸不断调动体内的真气,感受到它们流畅的游动,在他身体里面,像是鱼在水中一样的从容自在,这股气息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看书时虽然这些修炼细节一扫而过,并未留下多深的印象,却也知道什么是万事开头难,修士也不例外。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从一个从未接触过修炼的人,打通筋脉到将真气收为己用,运用自如,就算他是个天才,也断然不可能快到这个地步! 而这些是谁给他的?就算他刻意回避不去想,也心知肚明,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灌的药是真难喝,但效果也几乎是立竿见影的。初次接受修炼的那日,他还尚且是一窍不通,连丹田的位置都分不清的菜鸟。结果次日被灌了那碗难喝的药,过后再试着修炼,居然已经能感受到了腹腔里微弱的热量。 之前还不相信这会是极品灵药,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没有理由再怀疑。 所以从那以后鸿元再端药来,他虽然脸上不情愿,实则心里并不抗拒。而其余的几次反抗和拒绝,纯属于故意找事了。 他真希望鸿元能因为他的事逼儿和没事找事摔了碗走,或者打他一顿也能接受。他是谁呀,凭什么值得鸿元一而再再而三的一退再退,一再谦让? 他问心有愧啊!他倒是希望鸿元能甩一回脸给他看,告诉他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把那些好收回去! 可是鸿元一次也没有。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就算被他的无理取闹逼得无计可施,也只会扣着他亲吻,将药渡给他,每次都是这一招,每次都是最温柔,最情|色的惩罚。曾有数次两人身体交贴,明显的能感觉到他起了反应,男人也只是在喂完药之后,最多搂着他多抱一会,等欲望平复下来,绅士君子的离开。 方棋越想越是心焦暴躁,带着十足的恶劣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烦你?举个例子,你明知道我不是什么所谓的璞玉,也不是天才,为什么……” 鸿元突然站起身来,食指与中指按住他的嘴唇,堵住他说了一半的话。 “别说了。”鸿元低声道:“我不想知道。” 方棋皱眉后仰,鸿元收回手来,低头看了他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和痛苦。已经到了这步境地。还在等什么?还在忍什么? 鸿元往后错了一步,手指抠进桌缝里。 等什么?忍什么? 男人凶狠阴鸷的盯着他,一个疯狂的想法不断地在脑海里叫嚣,不如把这方圆一隅的自由也收回去,他这张嘴这么不听话?那就封起来,只有躺在床上的时候打开,让他除了甜美的呻|吟,喊他的名字,再也不用说任何话。 方棋仰头看着男人,鸿元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免有些心虚,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来吵啊,来闹啊,就算你实在生气失望,打我一顿也不要紧! 鸿元对上他黑白分明,有些湿漉漉的眼睛,眼底隐含挑衅,神态生动,男人往后错了一步,用力闭了闭眼睛。 不行。 他要的不仅仅是他能伴在身边,更要他的心甘情愿。在他身边哭,在他身边笑,要的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方棋,而不是被锁起来的木头人。 方棋已经做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就等着鸿元因为一腔柔情蜜意喂了他这个白眼狼,恼羞成怒一巴掌糊过来了。 鸿元收回视线,再抬眼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方棋:“……哎?” 完了? ……怎么没打? 鸿元已经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步伐依然平稳。方棋在座位上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追上去,鸿元往左边走,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瓦盆,里面堆满了面粉,在饭桌上用碗盛了一碗水,浇进面粉里,开始和面。 方棋远远地看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小鸭嘴儿在脚底下揪着他的裤腿打秋千,方棋弯腰把它拍到一边去,随后慢慢的走了过去,神色复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 鸿元露齿一笑,道:“晚上吃包子好不好?” 包子…… 方棋哑住,看男人气势肃杀,如刀似剑,掌权杀人的手揉捏面团,怎么看怎么不搭……方棋干巴巴道:“你会包包子?” “会,”鸿元将面粉和水混在一起,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你喜欢的我都会。” 方棋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拳,身形几不可见的晃了晃,一步一步的走到桌前,目光定在已经搓出面团的宽厚的手掌上。 方棋的腿站不住,拉了凳子坐下。明明鸿元自始至终没有说几句话,可他总是觉得鸿元逼得真紧,他用尽手段,一步一步的逼退他,他已经站在悬崖绝境,已经无路可退,男人却脚步不缓,越逼越近。 “我们无亲无故,”方棋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鸿元动作顿了顿,低头看他,轻声道:“你是我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嗯?” “可是……”深究这个问题让方棋十分焦躁,这种心焦无力感甚至于驱散了筋脉彻底疏通的欣喜,鸿元每次对他妥协,照顾得周周到到,看他明里暗里的表示喜欢,他都是暴躁胜过感动的。 方棋道:“你不觉得太多了?” “太多?”鸿元停下手上的动作,失笑道:“我嫌不够,你嫌太多?” 方棋傻眼看着他,不够是什么意思?已经超出他负荷的喜欢和爱护,对鸿元来说还不够?那怎么才叫够?他根本没有回应过他的感情,他是抱着什么心态,一厢情愿的付出的? 为什么要逼他? 他已经退无可退了,还想让他怎么办? 这个世界纷乱奇怪,有那么多的不合理,他像一个迷失方向的旅人。他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在这样的一片土地上,他在一本书里!因为知道总有一天会分离,知道付出越多伤害越多,知道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知道一旦陷了进去便无法抽身,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需要一直小心的拒绝闪躲,可又一边贪心的想要更多。 面对一个书里面的、虚假的角色,他需要时时刻刻的警醒自己,鸿元不是真的。可他一退再退,男人步步紧逼,搅得他心动,搅得他站不住脚,搅得他不想离开,搅得他所有的心理建设和拒绝都变得徒劳可笑。前面明明就是万丈深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他还是时不时的探一探脚,想试一试。 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就已经开始恐惧分离,他该怎么做? 这段时间以来,男人看起来温柔良善,可实际上呢?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警钟轰隆隆的敲响,逼他做出选择! 他什么都不知道,方棋想,这个男人,只知道一味的对他好……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身份,兄弟,朋友,至交,为什么不选一个简单的,为什么不选一个好放手的,为什么一定要牵扯上情|爱? 为什么不能君子之交淡如水,给自己,也给对方留一条可以退的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多,这么狂猛的感情一股脑的压过来,不给他一口喘息的时间。 他真是心慌又甜蜜,浮躁又焦虑,仿佛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挡在两人之间,无边的黑暗早晚会重重的将他掩埋。总会有一天,一个在书里一个在书外,他要怎么走出来这段感情?鸿元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你的茬。”方棋剖心道:“我从来不帮你做事,做饭洗碗是你,扫地洗衣裳是你,你用灵药帮我温养筋脉,我并不领情,隔三差五的甩臭脸给你看,对你吆五喝六呼来喝去,今天我筋脉通了,也没说谢谢你。有时候我不要脸的自己都看不下去,你为什么不讨厌我?鸿元,你在想什么啊?” 鸿元似乎不曾料到他说这么长一番话,静了片刻,愕然道:“你故意的?” 方棋:“……” 这些天来,除了亵裤他开始还是自己洗,后来看鸿元果然恪守本分,不再乱动手脚,再也没洗过,其他衣裳更别说了。吃饭的时候坐下就吃,吃完抬屁股就走,做饭的时候不帮忙淘米择菜,洗碗的时候不帮忙擦桌收拾,地不扫被子不叠,喝水的时候伸手就要,几乎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千尸谷继承修为,鸿元就该好生修炼了。 这么明显的欺负人,你居然没看出来? 岂有此理,他这段时间可着劲的作死挑事,寻思一些邪魔外道,图的啥啊?鸿元哪怕说什么,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我忍着你。而不是以为这就是他的本性,却依然守在身后。 85 出梦 第1更 前面提过,男主生命力顽强,死也不好死,从此男主成为风瑶派的镇派之宝。以往都是修士追着魔兽到处跑,如今有了男主,只要放出足够的血,魔兽不请自来。 消息插了羽毛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大派小派争相与风瑶派交好,只为借男主一用。 因此,男主从皮肉外伤,升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记不清多少次,他双手双脚、腰上绑着蚕丝绳,被凶横的魔兽啃咬,血流如注;或是吞进腹中,全身皮肉被融化,只剩下一架森森白骨,惊心怵目。 …… 看书至此,方棋感觉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默默擦了擦嘴角。 作者,你,到底,是不是,亲爹啊?!看把自己儿子糟蹋成什么熊样了?!他一个看客都于心不忍,你倒是下得去手啊! 又是二十万字,上部已过一半。 自此熬过七八年,男主十六岁。 这天,各门各派大能在一处鬼气浓郁的阴冷之地聚首,方圆百里都是腐烂的人兽骸骨,腐臭怪异的气味直冲天际,令人作呕。 这里是万尸谷,说是万尸,实际的尸首数量恐怕超过百万,怨气浓厚。耳边似有无数死灵在发出凄厉的尖叫,各方门派跟来历练的小辈,无不是脸色苍白,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种地方,居然隐匿着十多只高阶魔兽。 魔兽被封印镇压在万尸谷深处的深渊里,不知在守卫何物。 男主被绑成粽子,全身缠满了柔韧坚实的玉蚕丝绳,鱼饵一般垂钓在深渊半空。 他无力的垂着头,眼睛已经睁不开来。身上被划出大大小小的血口,鲜血从上到下缓缓汇成溪流,顺着脚尖一滴一滴的坠落深渊。 不断有魔兽渴望甜美的鲜血诱惑,按捺不住的一次一次冲撞上方的结界,想跳上来咬他。 鉴于今日对付的都是高阶魔兽,兴许还有十阶超级魔兽,世家门派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男主身上的玉蚕丝绳针线粗细,坚韧无比。玉蚕娇贵,饲养困难,吐丝缓慢,需千年才得一根,一寸万金。 一百根玉蚕丝绳拧成一股粗绳,将男主紧紧绑缚。 除了在诱饵上做足功夫,在场的各大门派世家的领队,最低也是道尊、剑尊级别的强者,身带看家法宝。以上种种,足以看出这趟剿杀魔兽,势在必得。 但是,即便修士做好万全之策,还是小看了魔兽的本事。 一只十阶魔兽半路杀出,狂热猛烈的撞击结界,数十下后,竟真的被他撕开一道裂口。就在那一瞬间,魔兽探身而出,修士大能纷纷亮出刀剑,朝十阶魔兽招呼,魔兽不畏不惧,上下两排牙齿含住男主,拼命挣拽。 双方犹如拔河般争夺男主,魔兽最终更胜一筹,带着坚不可摧的玉蚕丝绳,和绳子另一端拔河的修士跌进万尸谷。 男主带着绳子直坠深渊,那些修士却被结界弹了上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万尸谷,男主被魔兽疯狂踩踏,全身骨头被碾碎,又在魔兽毕生修为之下细细调养、慢慢重组,锥心的疼痛让他全身发抖。每一次重生都有魔兽付出生命为代价,如此十数个来回,最后一次来回结束,最后一只十阶魔兽的精魄烟消云散。 如此,男主在万尸谷,吃尽皮肉之苦。然而就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之下,时隔十多年以后,男主,终于觉醒了他的金手指。 方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抹了一把辛酸泪,太太太不容易了! 这本书都看了一大半了!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继续往下看,方棋很快就知道了男主十六年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的用意。 因为作者给男主开的金手指太大了。 这甚至不能称作金手指,男主整个人,都是18k纯金制造,金光闪闪!浑身是挂! 原来赵父和小妾,并不是男主的亲生父母。 男主的母亲是万兽森林,千千万万年来修出人形,屈指可数的魔兽超级大能之一的灵霄神女。 修出人身的魔兽本就是凤毛麟角,又格外的阳盛阴衰,雄性居多。作为母兽的灵霄神女化形为人,可谓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父亲则有剑神修为,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沧泽剑宗的创派人,长钧真人。 万兽森林和修真界水火不容,灵霄神女和长钧真人的结合掀起了滔天巨浪。人□□|合有悖天理伦常,遭到万兽森林和修真界的双重截杀。 作为沧泽剑宗创始人的长钧真人,甚至遭到手下弟子的联合背叛,将其逐出沧泽剑宗。 从那以后,世上再没有这两个超级大能的音讯和踪迹。 千百年里,灵霄神女和长钧真人隐姓埋名,或云游百川,或隐世不出,年复一年,他们的生死成为修真界和万兽森林的一个未解之谜。 这两人一个是人中之龙,一个是兽中之凤,均是跺一跺脚大地晃三晃的人物。两人聚在一起,经年累月游山玩水,同时创作出了一部绝世功法。 这部功法能将所有渡劫失败、身死魂销的修士和魔兽的元丹收为己用,只是要求苛刻,只有半人半兽才能修炼。 只这一个条件,将所有人都踢出局,包括灵霄神女和长钧真人本尊在内。 雄性魔兽不能与人结合,人的身体不能承受魔兽,若强行交|合,必死无疑。 而灵霄神女虽未雌兽,与人结合,也很难有孕。 又是几千年,弹指一过,灵霄神女终有身孕,而在这段时间里,两人收集的元丹没有上万也有几千。 只等在男主身上大展拳脚。 谁知灵霄神女有孕不过一月,腹中胎儿吸食母体修为,长钧真人和灵霄神女被吸成两具空壳,双双身亡。灵霄神女临终之时,为了给亲骨肉留下一线生机,从腹中剖出还未成形的胎儿,将之投向人间,好巧不巧,撞进赵家小妾的肚子里。 男主身负魔兽血脉和剑神大能的传承,生来便是人身。 然而由于太早离开母体,胎里不足,导致男主未能完全进化出人体,全身长满了斑块和杂毛。 如今,男主坠落的万尸谷,正是当年灵霄神女和长钧真人的栖身地。 他在地底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修为,恢复了容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世间苦难尝遍,长期身处人间炼狱,少年青涩面容上写满沧桑和决绝,他看到了父母遗留的功法,毫不迟疑,孤注一掷,将双亲收集的千万年来的元丹收纳体内。 与此同时,男主修炼毫无精进的谜底也真相大白。 男主的体质让他在前期毫不起眼,湮没在芸芸众生,后期却能让他受益无穷。 因为那些修为并没有消失,而是给他扎下了极其扎实的基本功,为他日后是都能够继承强横的修为和元丹,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以说,如果没有之前遭的那些罪,他绝不可能成功。 就像一棵树苗,他不断的吸收养分,努力的拔高。 可是男主这一棵树,他吸收了比其他树木更多更纯的养分,却不能在个头上成长,而养分又源源不断,于是他只能不断的扎根。直到最后,他的根系粗长有力、四通八达、遍及地底、牢不可破,才能让他与足以毁天灭地的修为元丹接轨。 男主虽然拿到了修为,短时间内无法炼化。 而镇守万尸谷的魔兽精魄被男主吸的干干净净,结界崩毁,一时间山摇地动、天塌地陷,熊熊烈火燃起,万尸谷顷刻间坍塌瓦解,毁于一炬。 男主人|兽之子的身世暴露,举世哗然,他仓惶的被迫面对现实,面对修真界展开的渔网式剿杀。 饱受肆虐的男主逃进万兽森林,藏身万兽神殿,安安静静修炼。 时来运转、苦尽甘来。 千万年来渡劫失败的修士和魔兽何止百万之数。 再加上天才资质神助攻,男主的修炼速度之快,使人望尘莫及,是整个万兽森林……不,是整个修真史上,一座无法超越的高峰,教科书一样的人物。 这是后话。 这样一部逆天而行的功法,尚未问世,两个超级大能为此而死。对于男主来说,更是稍不小心就会遭到功法反噬,无数颗元丹出自无数人兽,每个生灵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些元丹积聚起来的能量纵然强横,却因为相互排斥,隐患也不容小觑。 是以,男主之所以最后成神,成为顶尖的、独一无二的超级大能,与他超乎常人的聪慧和胆量,与他无与伦比的隐忍和耐心不无关系。 他没有按照双亲的功法修炼,虽然继承了人兽元丹,却并未第一时间收为己用。 没有人能不劳而获。 所以他先做的不是继承,而是颠覆,颠覆以前的所有,从头再来。将混乱的元丹修为一点一点的打磨、锤炼、融合、精简、沉淀。 最后才是继承。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一般的人、不一般的人都不可能做得到。 可他成功了。 男主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在夹缝中求生、成神,百年可成的功法,男主硬生生拉长了几十倍。 三千年后,男主一朝成神,翻身做主人,从头黑到脚,从里黑到外。他满身本领一手遮天,神通广大无人敢挡,开始祸害苍生。 这就是下半部。 方棋感叹,真是大写的nozuonodie。 每一个荼毒人间的恶魔,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报社,必会有一段被深深伤害的过去。 男主之所以变成这样,不正是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手促成的吗? 方棋几乎能猜测出《神怒》的情节。 男主从来没有得到过爱,他一无所有,没有牵挂和羁绊,没有令他感到温暖和心软的东西存在,他什么都没有,他什么也不图。 这样的人多可怕? 他会真正的视万物为刍狗,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仇恨和恶意,他将回报更多的恶意。 上部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 魔兽修炼速度缓慢,寻常兽类修成魔兽,初具灵智,通晓人语,拥有与修士相等的智慧需要千年、万年不等。又从 86 七寸 第2更 “好气人的一张嘴,”鸿元摩挲他的下唇,“你是不是想永远躺在这张床上,哪里也不能去?” 方棋:“……” 方棋眼神怪异的看着他,懵了一会,才说:“你先放开我。” 鸿元一动不动,脸上冷意不减。 方棋瞪了他一眼,皱眉低头看他卡着他下颌的手,伸手去掰,男人眼神更幽沉,反被收得更紧。 “我不想跟你吵,”方棋忍着痛道:“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你再这样我翻脸了。” 鸿元面如寒霜,一双黑眸清冷,毫无温度。 方棋道:“我下巴长得好看还是怎么着,你怎么就是跟它过不去?我告诉你,你有话好好说,我之前没教过你?你掖掖藏藏个什么劲啊?你别让我猜,我不想猜也猜不对,别动手动脚的,我数一二三,你给我放开!” 鸿元默然看他,许是看他真的变了脸,手劲松了松。方棋把他的手拍开,别过脸,平时抓抓下颌接吻并没觉得很不妥,他又不是女人,需要小心的呵护对待,平时粗暴一点也能接受。但是现在这样近于逼供的情况下总觉得鸿元的这个动作里有点别样的味道,好像比他当做了所属品,而不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尤其是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和语气太像是在说真的,并不仅仅是在威胁,仿佛真的随时会把他绑在床上。 他这边还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发,鸿元沉默几秒,道:“宝贝,说你错了。” “……我错你大爷哦,”方棋幽幽道:“我哪儿错了,你别找不自在,想打架怎么着,我怕你?你倒是说我哪里错了,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我背叛你了吗?给你戴绿帽子了?我就是说说怎么了,你没听出来是玩笑话?就算你没听出来我后来解释了没有?再说了!我就说了一个结束这一段才能开始下一段,我说跟你结束了吗?我告诉你,你别太敏感了成不成?说风就是雨,曲解我的意思!” “昨天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好,蹬鼻子上脸是吧?我欠你的还是怎么着啊?”方棋越说越生气,开始扯旧账,“你这王八蛋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哪儿喜欢了,我昨天被你做没了半条命,就差没哭着求你了,你停下来没有?” “你哭了。”男人低着头,小声道:“你哭起来真可怜,我更忍不住。” 方棋:“……” 方棋愣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地说:“鸿元,你……会不会抓重点?你语文谁教的啊?我的天,这要是让你总结短文的中心思想,你这主题能歪出银河系啊!” 鸿元坚持道:“说你不离开我,不然我说得出做得到。” ……简直了,方棋看着他,心情和表情都复杂极了。怎么一个大老爷们儿比女孩子还难哄还要想得多?至少讲点道理吧? 问题是,真的是女孩子就好了,好说歹说不会动不动就压上来,偏偏他还不是,脑回路奇葩的一比那啥,好像什么事都能在床上解决的态度。 方棋冷道:“你说得出做得到什么,真把我绑在床上,留在床上干嘛呀?哪里也不能去,时时刻刻等着你,每天啥也不干,张|开|腿等你来|操是吧?要不要再在我脖子上系个小铃铛,我这一动就叮当响,行不行?” 他这话说得太露|骨了,说得也是反话。随后方棋就眼睁睁看着鸿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飞快地生出一抹红晕,抿唇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方棋:“…………” 方棋咬牙道:“我觉得你应该再去上一遍小学,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害羞要脸。”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张巨大的床上,上面也是铺着这样的一张鲜艳的床单,他浑身赤|裸的躺在那里,衬得皮肤娇艳白嫩,他一定把这人养得周到细致,养得用心也用得用心,这人真不耐|操,需要拿药好生补一补……至少能把他全部吃下去。如果真的再系一串铃铛,他一动就叮叮当当响,声音一定很动听…… 方棋看他一声不出,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但视线往下瞄了瞄,正好看到他又鼓起来的裤|裆。 方棋看着他,几乎像是在看一个鬼怪,慢慢地道:“团结友爱,诚实守信,孝敬感恩,文明礼貌,自强不息,我在遥望,月亮之上……” 鸿元被他吵得清醒过来,声音沙哑道:“什么?” “我在驱邪,”他的语气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我们老家那里都说这个辟邪,没错,我就是在辟你,你这个色|鬼!” 鸿元:“……” 方棋冷漠道:“你应该庆幸我现在正新鲜你稀罕你,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这事儿没完,你给我等着。” 方棋正在气头上,看见他就头疼,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深吸几口气,到底是低着头找鞋,先分开冷静一下。鸿元怔了怔,伸手抓他,方棋粗暴的把他甩开,一瘸一拐的捂着屁股往门外走。 鸿元见他走得辛苦,下床去扶他,方棋这时正好踏出房门,反手一转,拉住房门,咣当一声把男人给关里面了。 不知门里的人作何感想,反正他爽了。 因为鸿元在外面挂满了灯,甚至每隔一段距离,都在花树枝上挂着花灯,若是在旁处会显得有些随意邋遢,但是在桃源居,柔柔的灯光映着娇丽的花瓣,虽然这一盏那一盏,摆得不规律,却也别有一番雅致风情,更落了个与众不同。 方棋看了看院里,一脚高一脚低的往湖心的凉亭里走去,那里夜深人静,离卧房也远,方棋沿着水桥走到小亭里,扶着桌面用三分之一的屁股坐在上面的凉凳上。 小风徐徐吹来,撩动几重垂地的素色纱幔,下摆飘扬飞舞,很有一些拍鬼片的意境。湖心里大片大片的荷叶,颇有一点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感觉,层层叠叠的滚圆的荷叶中间托着清雅的花瓣合起来的花苞,似乎是起了水雾,周围的景色都是朦朦胧胧的。湖心的荷花掩映在水雾里,如在仙境,美得不像是真的。周围的景色都是朦朦胧胧的。粉荷掩映在水雾里,如在仙境,美得不像是真的。周围的景色都是朦朦胧胧的。 87 退兵 第1更 前面提过,男主生命力顽强,死也不好死,从此男主成为风瑶派的镇派之宝。(有)?(意)?(思)?(书)?(院)以往都是修士追着魔兽到处跑,如今有了男主,只要放出足够的血,魔兽不请自来。 消息插了羽毛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大派小派争相与风瑶派交好,只为借男主一用。 因此,男主从皮肉外伤,升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记不清多少次,他双手双脚、腰上绑着蚕丝绳,被凶横的魔兽啃咬,血流如注;或是吞进腹中,全身皮肉被融化,只剩下一架森森白骨,惊心怵目。 …… 看书至此,方棋感觉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默默擦了擦嘴角。 作者,你,到底,是不是,亲爹啊?!看把自己儿子糟蹋成什么熊样了?!他一个看客都于心不忍,你倒是下得去手啊! 又是二十万字,上部已过一半。 自此熬过七八年,男主十六岁。 这天,各门各派大能在一处鬼气浓郁的阴冷之地聚首,方圆百里都是腐烂的人兽骸骨,腐臭怪异的气味直冲天际,令人作呕。 这里是万尸谷,说是万尸,实际的尸首数量恐怕超过百万,怨气浓厚。耳边似有无数死灵在发出凄厉的尖叫,各方门派跟来历练的小辈,无不是脸色苍白,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种地方,居然隐匿着十多只高阶魔兽。 魔兽被封印镇压在万尸谷深处的深渊里,不知在守卫何物。 男主被绑成粽子,全身缠满了柔韧坚实的玉蚕丝绳,鱼饵一般垂钓在深渊半空。 他无力的垂着头,眼睛已经睁不开来。身上被划出大大小小的血口,鲜血从上到下缓缓汇成溪流,顺着脚尖一滴一滴的坠落深渊。 不断有魔兽渴望甜美的鲜血诱惑,按捺不住的一次一次冲撞上方的结界,想跳上来咬他。 鉴于今日对付的都是高阶魔兽,兴许还有十阶超级魔兽,世家门派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男主身上的玉蚕丝绳针线粗细,坚韧无比。玉蚕娇贵,饲养困难,吐丝缓慢,需千年才得一根,一寸万金。 一百根玉蚕丝绳拧成一股粗绳,将男主紧紧绑缚。 除了在诱饵上做足功夫,在场的各大门派世家的领队,最低也是道尊、剑尊级别的强者,身带看家法宝。以上种种,足以看出这趟剿杀魔兽,势在必得。 但是,即便修士做好万全之策,还是小看了魔兽的本事。 一只十阶魔兽半路杀出,狂热猛烈的撞击结界,数十下后,竟真的被他撕开一道裂口。就在那一瞬间,魔兽探身而出,修士大能纷纷亮出刀剑,朝十阶魔兽招呼,魔兽不畏不惧,上下两排牙齿含住男主,拼命挣拽。 双方犹如拔河般争夺男主,魔兽最终更胜一筹,带着坚不可摧的玉蚕丝绳,和绳子另一端拔河的修士跌进万尸谷。 男主带着绳子直坠深渊,那些修士却被结界弹了上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万尸谷,男主被魔兽疯狂踩踏,全身骨头被碾碎,又在魔兽毕生修为之下细细调养、慢慢重组,锥心的疼痛让他全身发抖。每一次重生都有魔兽付出生命为代价,如此十数个来回,最后一次来回结束,最后一只十阶魔兽的精魄烟消云散。 如此,男主在万尸谷,吃尽皮肉之苦。然而就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之下,时隔十多年以后,男主,终于觉醒了他的金手指。 方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抹了一把辛酸泪,太太太不容易了! 这本书都看了一大半了!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继续往下看,方棋很快就知道了男主十六年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的用意。 因为作者给男主开的金手指太大了。 这甚至不能称作金手指,男主整个人,都是18k纯金制造,金光闪闪!浑身是挂! 原来赵父和小妾,并不是男主的亲生父母。 男主的母亲是万兽森林,千千万万年来修出人形,屈指可数的魔兽超级大能之一的灵霄神女。 修出人身的魔兽本就是凤毛麟角,又格外的阳盛阴衰,雄性居多。作为母兽的灵霄神女化形为人,可谓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父亲则有剑神修为,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沧泽剑宗的创派人,长钧真人。 万兽森林和修真界水火不容,灵霄神女和长钧真人的结合掀起了滔天巨浪。人□□|合有悖天理伦常,遭到万兽森林和修真界的双重截杀。 作为沧泽剑宗创始人的长钧真人,甚至遭到手下弟子的联合背叛,将其逐出沧泽剑宗。 从那以后,世上再没有这两个超级大能的音讯和踪迹。 千百年里,灵霄神女和长钧真人隐姓埋名,或云游百川,或隐世不出,年复一年,他们的生死成为修真界和万兽森林的一个未解之谜。 这两人一个是人中之龙,一个是兽中之凤,均是跺一跺脚大地晃三晃的人物。两人聚在一起,经年累月游山玩水,同时创作出了一部绝世功法。 这部功法能将所有渡劫失败、身死魂销的修士和魔兽的元丹收为己用,只是要求苛刻,只有半人半兽才能修炼。 只这一个条件,将所有人都踢出局,包括灵霄神女和长钧真人本尊在内。 雄性魔兽不能与人结合,人的身体不能承受魔兽,若强行交|合,必死无疑。 而灵霄神女虽未雌兽,与人结合,也很难有孕。 又是几千年,弹指一过,灵霄神女终有身孕,而在这段时间里,两人收集的元丹没有上万也有几千。 只等在男主身上大展拳脚。 谁知灵霄神女有孕不过一月,腹中胎儿吸食母体修为,长钧真人和灵霄神女被吸成两具空壳,双双身亡。灵霄神女临终之时,为了给亲骨肉留下一线生机,从腹中剖出还未成形的胎儿,将之投向人间,好巧不巧,撞进赵家小妾的肚子里。 男主身负魔兽血脉和剑神大能的传承,生来便是人身。 然而由于太早离开母体,胎里不足,导致男主未能完全进化出人体,全身长满了斑块和杂毛。 如今,男主坠落的万尸谷,正是当年灵霄神女和长钧真人的栖身地。 他在地底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修为,恢复了容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世间苦难尝遍,长期身处人间炼狱,少年青涩面容上写满沧桑和决绝,他看到了父母遗留的功法,毫不迟疑,孤注一掷,将双亲收集的千万年来的元丹收纳体内。 与此同时,男主修炼毫无精进的谜底也真相大白。 男主的体质让他在前期毫不起眼,湮没在芸芸众生,后期却能让他受益无穷。 因为那些修为并没有消失,而是给他扎下了极其扎实的基本功,为他日后是都能够继承强横的修为和元丹,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以说,如果没有之前遭的那些罪,他绝不可能成功。 就像一棵树苗,他不断的吸收养分,努力的拔高。 可是男主这一棵树,他吸收了比其他树木更多更纯的养分,却不能在个头上成长,而养分又源源不断,于是他只能不断的扎根。直到最后,他的根系粗长有力、四通八达、遍及地底、牢不可破,才能让他与足以毁天灭地的修为元丹接轨。 男主虽然拿到了修为,短时间内无法炼化。 而镇守万尸谷的魔兽精魄被男主吸的干干净净,结界崩毁,一时间山摇地动、天塌地陷,熊熊烈火燃起,万尸谷顷刻间坍塌瓦解,毁于一炬。 男主人|兽之子的身世暴露,举世哗然,他仓惶的被迫面对现实,面对修真界展开的渔网式剿杀。 饱受肆虐的男主逃进万兽森林,藏身万兽神殿,安安静静修炼。 时来运转、苦尽甘来。 千万年来渡劫失败的修士和魔兽何止百万之数。 再加上天才资质神助攻,男主的修炼速度之快,使人望尘莫及,是整个万兽森林……不,是整个修真史上,一座无法超越的高峰,教科书一样的人物。 这是后话。 这样一部逆天而行的功法,尚未问世,两个超级大能为此而死。对于男主来说,更是稍不小心就会遭到功法反噬,无数颗元丹出自无数人兽,每个生灵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些元丹积聚起来的能量纵然强横,却因为相互排斥,隐患也不容小觑。 是以,男主之所以最后成神,成为顶尖的、独一无二的超级大能,与他超乎常人的聪慧和胆量,与他无与伦比的隐忍和耐心不无关系。 他没有按照双亲的功法修炼,虽然继承了人兽元丹,却并未第一时间收为己用。 没有人能不劳而获。 所以他先做的不是继承,而是颠覆,颠覆以前的所有,从头再来。将混乱的元丹修为一点一点的打磨、锤炼、融合、精简、沉淀。 最后才是继承。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一般的人、不一般的人都不可能做得到。 可他成功了。 男主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在夹缝中求生、成神,百年可成的功法,男主硬生生拉长了几十倍。 三千年后,男主一朝成神,翻身做主人,从头黑到脚,从里黑到外。他满身本领一手遮天,神通广大无人敢挡,开始祸害苍生。 这就是下半部。 方棋感叹,真是大写的nozuonodie。 每一个荼毒人间的恶魔,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报社,必会有一段被深深伤害的过去。 男主之所以变成这样,不正是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手促成的吗? 方棋几乎能猜测出《神怒》的情节。 男主从来没有得到过爱,他一无所有,没有牵挂和羁绊,没有令他感到温暖和心软的东西存在,他什么都没有,他什么也不图。 这样的人多可怕? 他会真正的视万物为刍狗,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仇恨和恶意,他将回报更多的恶意。 上部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 魔兽修炼速度缓慢,寻常兽类修成魔兽,初具灵智,通晓人语,拥有与修士相等的智慧需要千年、万年不等。又从 88 再逢 第2更 “好气人的一张嘴,”鸿元摩挲他的下唇,“你是不是想永远躺在这张床上,哪里也不能去?” 方棋:“……” 方棋眼神怪异的看着他,懵了一会,才说:“你先放开我。” 鸿元一动不动,脸上冷意不减。 方棋瞪了他一眼,皱眉低头看他卡着他下颌的手,伸手去掰,男人眼神更幽沉,反被收得更紧。 “我不想跟你吵,”方棋忍着痛道:“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你再这样我翻脸了。” 鸿元面如寒霜,一双黑眸清冷,毫无温度。 方棋道:“我下巴长得好看还是怎么着,你怎么就是跟它过不去?我告诉你,你有话好好说,我之前没教过你?你掖掖藏藏个什么劲啊?你别让我猜,我不想猜也猜不对,别动手动脚的,我数一二三,你给我放开!” 鸿元默然看他,许是看他真的变了脸,手劲松了松。方棋把他的手拍开,别过脸,平时抓抓下颌接吻并没觉得很不妥,他又不是女人,需要小心的呵护对待,平时粗暴一点也能接受。但是现在这样近于逼供的情况下总觉得鸿元的这个动作里有点别样的味道,好像比他当做了所属品,而不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尤其是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和语气太像是在说真的,并不仅仅是在威胁,仿佛真的随时会把他绑在床上。 他这边还有一肚子火没地方发,鸿元沉默几秒,道:“宝贝,说你错了。” “……我错你大爷哦,”方棋幽幽道:“我哪儿错了,你别找不自在,想打架怎么着,我怕你?你倒是说我哪里错了,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我背叛你了吗?给你戴绿帽子了?我就是说说怎么了,你没听出来是玩笑话?就算你没听出来我后来解释了没有?再说了!我就说了一个结束这一段才能开始下一段,我说跟你结束了吗?我告诉你,你别太敏感了成不成?说风就是雨,曲解我的意思!” “昨天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好,蹬鼻子上脸是吧?我欠你的还是怎么着啊?”方棋越说越生气,开始扯旧账,“你这王八蛋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哪儿喜欢了,我昨天被你做没了半条命,就差没哭着求你了,你停下来没有?” “你哭了。”男人低着头,小声道:“你哭起来真可怜,我更忍不住。” 方棋:“……” 方棋愣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地说:“鸿元,你……会不会抓重点?你语文谁教的啊?我的天,这要是让你总结短文的中心思想,你这主题能歪出银河系啊!” 鸿元坚持道:“说你不离开我,不然我说得出做得到。” ……简直了,方棋看着他,心情和表情都复杂极了。怎么一个大老爷们儿比女孩子还难哄还要想得多?至少讲点道理吧? 问题是,真的是女孩子就好了,好说歹说不会动不动就压上来,偏偏他还不是,脑回路奇葩的一比那啥,好像什么事都能在床上解决的态度。 方棋冷道:“你说得出做得到什么,真把我绑在床上,留在床上干嘛呀?哪里也不能去,时时刻刻等着你,每天啥也不干,张|开|腿等你来|操是吧?要不要再在我脖子上系个小铃铛,我这一动就叮当响,行不行?” 他这话说得太露|骨了,说得也是反话。随后方棋就眼睁睁看着鸿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飞快地生出一抹红晕,抿唇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方棋:“…………” 方棋咬牙道:“我觉得你应该再去上一遍小学,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害羞要脸。”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张巨大的床上,上面也是铺着这样的一张鲜艳的床单,他浑身赤|裸的躺在那里,衬得皮肤娇艳白嫩,他一定把这人养得周到细致,养得用心也用得用心,这人真不耐|操,需要拿药好生补一补……至少能把他全部吃下去。如果真的再系一串铃铛,他一动就叮叮当当响,声音一定很动听…… 方棋看他一声不出,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想什么,但视线往下瞄了瞄,正好看到他又鼓起来的裤|裆。 方棋看着他,几乎像是在看一个鬼怪,慢慢地道:“团结友爱,诚实守信,孝敬感恩,文明礼貌,自强不息,我在遥望,月亮之上……” 鸿元被他吵得清醒过来,声音沙哑道:“什么?” “我在驱邪,”他的语气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我们老家那里都说这个辟邪,没错,我就是在辟你,你这个色|鬼!” 鸿元:“……” 方棋冷漠道:“你应该庆幸我现在正新鲜你稀罕你,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这事儿没完,你给我等着。” 方棋正在气头上,看见他就头疼,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深吸几口气,到底是低着头找鞋,先分开冷静一下。鸿元怔了怔,伸手抓他,方棋粗暴的把他甩开,一瘸一拐的捂着屁股往门外走。 鸿元见他走得辛苦,下床去扶他,方棋这时正好踏出房门,反手一转,拉住房门,咣当一声把男人给关里面了。 不知门里的人作何感想,反正他爽了。 因为鸿元在外面挂满了灯,甚至每隔一段距离,都在花树枝上挂着花灯,若是在旁处会显得有些随意邋遢,但是在桃源居,柔柔的灯光映着娇丽的花瓣,虽然这一盏那一盏,摆得不规律,却也别有一番雅致风情,更落了个与众不同。 方棋看了看院里,一脚高一脚低的往湖心的凉亭里走去,那里夜深人静,离卧房也远,方棋沿着水桥走到小亭里,扶着桌面用三分之一的屁股坐在上面的凉凳上。 小风徐徐吹来,撩动几重垂地的素色纱幔,下摆飘扬飞舞,很有一些拍鬼片的意境。湖心里大片大片的荷叶,颇有一点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感觉,层层叠叠的滚圆的荷叶中间托着清雅的花瓣合起来的花苞,似乎是起了水雾,周围的景色都是朦朦胧胧的。湖心的荷花掩映在水雾里,如在仙境,美得不像是真的。周围的景色都是朦朦胧胧的。粉荷掩映在水雾里,如在仙境,美得不像是真的。周围的景色都是朦朦胧胧的。 89 报复 2合1 方棋直到上午才醒来,嗅了嗅鼻子,登时坐了起来,一股好闻的饭菜香气。 眼睛茫然的往外面看了看,桌上摆着好几样菜,鸿元从桌边站起,笑着走来道:“还睡不睡?” 方棋摇了摇头,脑袋有点疼,真是睡不够不舒服,睡多了也不舒服,他真难伺候。 鸿元坐在床边,道:“饿吗?” 方棋看了他一会,慢半拍的点了点头。 鸿元道:“床上吃床下吃?” 方棋眼睛亮了一下,哎呦能在床上吃吗,他以为只有生病的人才有这个待遇,甚至他生病了也不见得能这么惬意舒服,毕竟家里就他一个人,没人给他端饭。 方棋刚想拍手同意,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爬起来,道:“算了我还是下去吃吧,弄脏被子的话还要跟客栈换,换被子肯定多收钱。” 鸿元:“……” 桌上摆着一盘红烧肉和一盆小鸡炖蘑菇,鸡汤炖的很够火候,清而不腻。除了两荤还有两盘素菜,一锅米饭,旁边放着一锅清汤。 方棋看着就食欲大开,鸡汤拌米饭,就着红烧肉和素菜喷香喷香的吃起来。 飞快的扒饭扒了个半饱,想到现在早饭的时间早就过了,小鸭嘴兽只会比他更饿,今天真乖没叫唤,方棋放下碗就要给它也拌点饭。 鸿元按住他的手,抬眼问道:“去哪里?” 方棋站着看他,鸿元今天吃饭吃的那叫一个蛋疼,慢条斯理的挑饭粒,就差一颗一颗的吃了== 方棋道:“鸭嘴儿饿了。” 鸿元起身,把他按回座位上,道:“我去喂。” 方棋有点欣慰,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到鸿元对小鸭嘴兽稍微露点好脸色,他就很替它觉得感动…… 小鸭嘴儿藏在竹篓里,四爪伏地偷偷往外看,但无奈嘴太碍事了,嘴巴都露出来大半个了脸还没出来。 鸿元拿了个小碗盛米饭,舀了一勺鸡汤,方棋又给添了几块红烧肉,才端到它的竹篓外面。 小鸭嘴兽看着大大大王放下碗就走了,小心的扒着碗沿往自己竹篓里扒拉,扒拉进来后,将竹篓的盖子一关,藏在里面吃起来。 方棋本着错了要罚对了要奖的原则,赞美小孩道:“对,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一共就咱仨,你们两个还老是搞什么内讧啊,又不是人多,掐什么掐。” 鸿元应了声是,随后视线凝在他脸上,瞳色加深,喉咙滚动了一下。 方棋抱着碗看他,后背有点发毛道:“你看我干嘛?” 鸿元站起身来,忽然凑近他,方棋微微抬头看他离得越来越近,像是一个等待被亲吻的姿势。小孩毛茸茸的脸扎到了他,随后唇畔被嘬了一下,接下来是下巴。 方棋身体微仰,一手还抱着碗,一手格开两人的脸,愠怒道:“你干嘛啊?” 鸿元张嘴,探出一截舌尖,上面有一颗饭粒。 方棋:“……” 方棋连忙用手背擦了擦脸,才放下手臂又被人按着肩膀亲过来,方棋撂了碗把人用力推开,冷着脸道:“还有饭粒?” “没有,”鸿元面不改色道:“我准备了饭菜。” 方棋心思一转,知道他是在讨要奖赏,不由嘀咕道:“又不是我让你准备的。” 方棋正色道:“你这个毛病该改改了,你又不是小孩了,你看谁这么大人了谁还动不动就亲来亲去的?” 以前觉得小孩的亲吻挺招人疼,可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别扭,鸿元的眼神有时候太成熟了,全不像是小孩子在表达亲近,就比如现在,眼瞳幽暗,看着像狼似的。 鸿元道:“为什么?” 方棋哼道:“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呃,家长的。这是学会自立和独立的过程,大了就要有个人的隐私空间,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你呢要记住,不能随随便便亲人,养成这么个好亲的毛病像什么话?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不能乱亲,不能当渣男……嗯。” 鸿元思索道:“只亲你好不好?” 方棋竖起汗毛,哐当放了碗,惊悚道:“更不能了啊!” 鸿元看他连碗都差点摔了,叹气道:“你先吃饭。” 先吃饭?说的轻巧!这饭还怎么吃啊?方棋随便胡吃海塞了两口,心想长淮剑神我对不住你,灵霄神女我也对不住你,作者我更对不住你,我把鸿元养成求亲亲求抱抱的娘炮了…… 方棋现如今看到他那张脸就觉得脑仁疼,还有深深的担忧,长大了怎么得了?长大了怎么得了! 扒完了碗里的饭,方棋下意识擦了擦脸,看这回没饭粒了吧。 擦完了脸,方棋精神抖擞道:“快吃,吃完了没?磨磨蹭蹭,我们去外面继续打听风瑶山的消息!” 鸿元道:“我问过了,没有新进展。” “…………什么?”方棋斯巴达道:“你包打听啊谁让你打听的啊?!” 鸿元:“……” 方棋扼腕道:“在这里怪无聊的,”看到你也怪牙疼的,“我今天就指着那个打发时间呢,你居然说打听就打听了!” 鸿元顿了片刻,把桌上装着甜点和零吃的小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用眼神含蓄的示意,你吃点东西打发时间吧。 方棋:“……” 方棋无聊的抓了一把瓜子磕,磕了一会,觉得脸上发烫,侧头一看,鸿元着迷的盯着他的脸瞧,专心极了。 方棋木然道:“你看什么呢?嗯嗯嗯?” 鸿元回过神来,含笑道:“看你好看。” “……”方棋道:“应该说看你帅。” 鸿元道:“你帅。” “……”方棋无力道:“你也帅你也帅。” 鸿元手指慢慢的敲桌面,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这人到底从哪里来? 他的心魔? 他很清楚自己缺什么,想要什么,莫不是因为太渴求,所以……才有了这个人? 心魔……鸿元想。他哪里都是好的,处处合他的胃口,像是为他量身定做,天生为他而来。 方棋嗑多了瓜子,端起茶杯润喉,鸿元等他最后一口水咽下去,茶杯咔嗒放在桌上,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方棋梗了一下,脸唰的涨得通红,猛地咳嗽起来。 鸿元快步走来,在他后背拍了几下,方棋大脑飞速转动,怎么以前没纠结过名字,突然提起来吓死人了,本来应该到了千尸谷才知道名字的……可前期的鸿元是没有名字的,又不能叫他狗蛋小王八…… 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解释,方棋不断的干咳,明明那股想咳嗽的劲头已经过去了,还是人工的停不下来。 一停下来就要回答问题…… 能咳嗽着把这事儿蒙过去就好了! 方棋偷眼看,鸿元长睫低垂,这一眼正和他对上视线,被抓了个正着。方棋欲盖弥彰的往反方向侧过头,使着劲继续大声的咳。 鸿元真怕他咳坏了嗓子,无奈道:“我不问了。” 方棋:“……” 还能不能行了!好像他在故意咳嗽的一样! 方棋深呼吸再深呼吸,捂了捂脸,站起来,假装冷静的道:“走走走,我们还是去外面,嗯……去打听打听那个啥,风瑶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兴许能打听出来什么消息呢。” 鸿元按住他的手,抿唇道:“真不问了。” “啊……不关你的事,”方棋干巴巴道:“我不说话就难受,去外面找人唠唠嗑,哈哈哈。我没什么好说的……嗯,我是说名字,我又不会害你。” “你和我说话。”鸿元拉他的手,补充道:“我喜欢听。” 方棋心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还讲睡前故事吗,一边这么想着,方棋道:“出去玩吧,出去转悠转悠,边转悠边说。”一边小小声的嘀咕,“又没手机又没电脑,宅在客栈里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出去玩,看热闹。” “明天去好不好?”鸿元慢慢的,带着一丝诱哄的语气说:“我做了个噩梦。” 今天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安安静静的和你在一起,看着你。 方棋不知不觉的坐了回来,哦对噩梦,他早上的时候醒过来一次,看到鸿元直挺挺的坐在床上,看起来做了这个噩梦几乎一晚上都没睡好。 好奇心涌上来,方棋一副知心哥哥的表情道:“什么噩梦啊?” 鸿元微微失了神,眉宇透出一抹痛苦之色。 什么噩梦…… 梦里没有你,只有我自己。 鸿元不说话,方棋热情积极的猜,一会猜梦到了鬼,一会猜梦到了挨打,后来又猜是梦到了狂蟒之灾,大白鲨……越说越没谱。鸿元时不时的回应,示意自己在听, “到底梦到什么啊你?”方棋恨铁不成钢,他说什么鸿元都点头说对,一看就是在敷衍!鬼和大白鲨打了一仗吗?! 鸿元微微笑道:“忘了。” 方棋:“……” 最后鸿元让他看书,方棋来了兴致,他还没看过这里的书籍。当即翻了翻,打开书页,有些难以置信的哗哗哗翻完了整本书,奇怪,这里的字他基本都不认识……歪歪扭扭,笔画极多,看起来像是繁体字一类的。 为什么他会说,会听,却看不懂? 方棋尴尬的放下书,道:“我眼疼,你给我念吧。” 鸿元接过书来,突然道:“你不识字?” “……”方棋怒道:“你才不识字!我作文写的好着呢!” 鸿元翻了两页书,方棋察觉到了一点不对,道:“你识字?” 鸿元道:“识得。” 方棋已经脑补出来小鸿元凿壁偷光、囊萤映雪一系列自强不息自学成才的励志故事,登时肃然起敬。 鸿元挑了几篇有意思的给他读,方棋咔嚓咔嚓的嗑瓜子,把小鸭嘴兽从竹篓里提到桌上来,无奈这家伙和竹篓正在甜甜蜜蜜的蜜月期,死抱着竹篓叽叽叽吱吱吱的不撒爪,方棋只得连着竹篓一起给放到桌上。 那小东西不知道抽什么风,像吃鸡蛋只吃鸡蛋壳一样,给他瓜子他不吃,抱着瓜子皮吃得可开心了,嚼糖豆一样,也是大奇葩。 一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打发了过去,直到傍晚来临,方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 鸿元放下了书,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脚,摸了摸脸上的毛,突然朝方棋道:“我是不是太小了?” 方棋放下伸直的手臂,笑嘻嘻的用力拧他的脸,道:“哎呦鸿元想长大啦。” 鸿元道:“我想,你想不想?” “这个啊……”方棋沉默片刻,干笑道:“这又不是只要我想,你就能说长大就长大了。” 鸿元黑漆漆的眼睛亮了亮,道:“如果可以呢?” 会不会吓到他? 方棋肩膀塌了下来,就这个假设认真的想了想,道:“不太想,还是算了,慢慢长。” 虽在意料之中,眼睛还是微微黯淡了下来,鸿元道:“为什么不想?” 方棋摸了摸他的头顶,好笑小孩还真以为自己跟气球一样说大就大呢。 至于为什么不想…… 因为不敢保证你是不是已经‘改邪归正’;是不是对这个世界不再怀有恶意;不敢保证你会不会伤害无辜,毁灭世界;还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确定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毕竟…… 如果你长大了,他就要离开了吧。 方棋烦躁的踢了踢桌角,心口闷闷的不痛快,明明还有好几年,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心里竟然已经开始有很多舍不得。 方棋无法转移注意力,被迫就这个问题想了许久,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放心。 不知道以后的鸿元会是什么样子。 等到有一天,他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想到自己曾经一手养大的小崽子,明明音容相貌那样鲜活,却变成了书里的铅字符号,不知他会是个什么心情。 他会一直想,他过得好不好,今天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是否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才会重新适应。 还会想,到那时候的鸿元众星捧月,是不是也会偶尔想到他。 想想心里就闷闷涨涨的不舒服。 随便吃了点东西,方棋很快撂了筷子,鼻子发酸,早早的在担忧恐惧分离。他忧心忡忡的爬上床,努力去想别的,觉得自己再想下去快要抑郁了。 鸿元跟着他上床,蹙眉道:“你怎么了?” 方棋回过神来,眼巴巴的朝鸿元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鸿元默然几秒,道:“不会。” 方棋愣了愣,心里重重的沉下来,又陡然变得轻松。他最怕的不是分离,而是孩子不能独立,离不开家长,而他又无法一直陪在他身边,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感觉最是糟糕,他宁愿他不会想起来他。 不过听他这么讲还是很生气,方棋骂道:“小白眼狼!白疼你了!” 鸿元道:“不会有那一天。” 方棋:“…………” 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放心,方棋甜蜜又痛苦的躺在床上,唉声叹气长吁短叹,小崽子你说不会就不会啊,真是个傻白甜。 方棋忽然有了心事,心里盘算着,他现在觉得成不成神反而是次要的,重中之重是要让鸿元接触更广阔更美好的世界,遇到更多人,遇到更多朋友,而不是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 不然小孩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怎么都不可能放心。 方棋想了小半夜,才揣着不安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床外侧躺着高大挺拔的男人,长臂一伸,将滚到床的最里面,贴着冰凉的墙睡的人捞了回来,扣在怀里,仔仔细细的掖好被角。 他的身量极高,甚至比床还高出,稍显委屈的微微曲起身体。 男人半支起身体,靠近他的脸,细细端量。他的呼吸渐起来,衔住身下人的嘴唇吸吮,干裂的嘴唇被舔的湿乎乎的,男人启开他的嘴唇,舌头在他口腔里,顺着他的牙齿一点一点的舔舐、描绘,从左边到右边,扫过他的牙床,似乎要数清他又多少颗牙齿。 将青年的津液卷进嘴里,真很美味。 手指顺着里衣探进去,宽厚的粗糙的手掌在他后腰摩挲,爱不释手的在轻轻的揉动,顺着大腿移向前面,覆在蛰伏的部位,掌心稍微按压了一下 低低的轻笑一声,男人含住他的耳垂,细细的咬磨。 方棋弓起腰背,不太舒服的伸手准确的扣在男人脸上,在他脸上胡乱摸了摸,像是嫌碍事,粗鲁的拨拉到一边。 鸿元:“……” 迟钝的发现触感不对,身上仿佛压着一座重重的山,双腿也被什么牢牢的绞着,动弹不得。 方棋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映在眼前的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高大躯体,手脚并用的把他抱在怀里,勒得他喘气都难受。 男人? 男人! 方棋愣了愣,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握紧拳头随时能抡出去,先打一拳然后下床找武器。鸿元呢?他没事吧? 直到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梗在心口的这口气才松了下来,妈啊吓死了,还以为进贼了呢。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鬼压床? 小孩揉了揉眼睛,一脸的困意和无辜,道:“怎么了?” “没事,”方棋舒了口气,道:“吵醒你啦?没事没事,继续睡吧。” 半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方棋哭丧着脸趴在床上,全身上下车轱辘碾过似的腰酸背疼,颤着手脚坐起来,哎呦哎呦的乱叫。 小孩倒是一脸的神清气爽,看他满脸的不舒服,心想真是摸不得碰不得的娇贵。 鸿元道:“睡还是起?” “起,”然后扑棱着俩胳膊仰躺在床上,不动了。 鸿元:“……” 鸿元给他穿好了鞋,方棋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把被子踹到一边,趴在床上道:“我腰疼,你过来帮我按按。” 鸿元乖巧的说了声好,蹬鞋爬上床,双手交叠,按在他背上。 方棋顾忌着小孩子力气不大,特意叮嘱道:“重点,多使点劲。” 鸿元应了一声,对着他的后背,昨天不过是抱着睡了一晚,今天就哼哼唧唧的不舒服,以他现在的状态,稍微用点力道就能把他的腰给按折了,自然不敢是像他嘱咐的那样真的用力。 小心翼翼的近于抚摸,并起四根手指,在他后背上轻而柔的按压。 从尾椎骨一直按到后颈的颈椎,力道有点重,不过尚在接受范围之内,方棋眯着眼睛,舒服的直想叹气。 按好了后背,方棋舒服的不得了的从床上爬起来去洗脸,往脸上扑了几下水,突然发现水里的倒影有什么东西,湿着手扒开衣领一看,好家伙。从不太清楚的倒影里,都能看出来脖子和锁骨,一大片都是密密麻麻的嫣红刺目的淤痕。 方棋蹬蹬蹬凑到镜子边一看,更是触目惊心,他气得够呛,以前不是没亲过,但像今天这么厉害的还是头一回,这是啃了多久才肯出来的啊?! 方棋大步走向床边,扒着脖子给小孩看,“我脖子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啃我了?”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戏很多啊你! 小孩羞涩的笑笑,“你喜欢吗。” 方棋大怒道:“喜欢你哥仙人板板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你才多大啊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啊?!我跟你说你再这样我跟你没完!” 鸿元低头看他,忽地露齿一笑,道:“你别生气。” 方棋冷笑一声,心道不能他一服软就轻易原谅,必须给点教训!不然不长记性! “我让你亲回来。”鸿元补上后半句。 然后主动扒开了衣服,往他脸前凑了凑。 方棋:“………………” 臭不要脸! 90 正文·完 方棋傻着眼看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围凝滞的气氛让人窒息,方棋骇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这时鸿元上前一步,他登时直觉的想要后退,还未动作便被人扣住了肩胛骨,男人低头看他,单手将因为匆忙跑动而凌乱的外衣整理好,又探向他的后颈,把衣领折叠整齐,道:“衣服穿成这样?” 方棋忙推开他的手,自己拢了飞拢。 男人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眼眸有点危险。方棋看看左边,娇花艳美,又看看右边,草木繁茂。他眼神飘忽,目无焦点,不自在的说:“站在这里做什么……我有点累,回去吧?” 鸿元看他一副心无定所的模样,到底没有逼得太紧,无奈道:“好。” 说完拉住了他的手,径自往前走去。 方棋愣愣的低头看了看,与以往的触感不同,小孩的手是柔软而纤弱的,男人手掌宽厚而温热,手指修长,把他整只手都包住了。 方棋本来只觉得他高大,对两人在体形上的差距没有太分明的概念。但现在,单单是看男人的手便比他大出足足一大圈,想必体形也是大了一大圈。 有种一夜之间,两人身份彻底颠倒了过来的感觉。 直愣愣的被拉出好远才想起来甩开,结果不等他开始甩,已然到了卧房门外,鸿元自然而然的放开了他的手,推开房门,让他先进。 方棋看了他一眼,同手同脚的走进屋里,在桌边找了张板凳坐下。男人在他对面落座,视线始终黏在他身上。 方棋干巴巴的看着桌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到现在大脑还都是混乱无序的。对着小孩的时候,由他掌控着主导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太多。待到面前坐了个男人,他又从主动变成了被动,气势上无端低了一大截不说,这人长相和气质对于他而言都像是个陌生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鸿元成神,没人比他更高兴,可平白也生出许多疑问来。 这剧情线乱的可谓是一塌糊涂,说难听点,完全是生拉硬拽生拼硬凑过来的,后面的情节更是单薄苍白到可怕。 他来到这里大半年的时间,除了前期在风瑶山的情节还算丰满,后面的试炼大会是直接跳过,好不容易到了万兽森林,遇到流炎兽,以为是噩梦重演,虽然心有惊惧,但也觉得情有可原。 结果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千尸谷。 走一步算一步,既来之则安之,其他事先抛在脑后。开始为小孩怎么才能闯过魔兽洗礼这一重重关卡忧心,谁知一夜过后…… 居然已经结束了?! e、excuseme? 这个剧情……太顺利了吧!原来还是雷声大雨点小,好歹做做样子,到了现在,好家伙,索性雷也不打了,雨点更是没有,剧情顺利到了让他觉得诡异的地步! 这么容易就能成神!成的还叫神吗?! 对面男人皱眉看他脸色变来变去,指尖轻轻地敲叩桌面,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方棋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低头避开他的视线,看桌面,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怎么坐怎么不舒服,挪了挪身体,才问道:“我在想,你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鸿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慌不忙的反问道:“你想慢一些?” 怎么可能!方棋微怒看他,“我没有这么想过。”他脑子里装了什么啊? 鸿元轻笑一声,没说话,享受的看着他。方棋受不了沉默,本能的想说话来打破尴尬,问出了他好奇已久也担忧已久的问题。 “是不是很难熬?”方棋低低的说:“你怎么没有喊我,我可以陪着你去的。” 男人许久没有说话,方棋抬头看了好几次,心跳慢了半拍,男人的眼神烫到吓人,盯在身上又烫又热,像是烟熏火烤一样的不自在。 鸿元忽地一笑,他不常笑,偶尔笑起来有一些不自然,却又尤其好看,似春雪消融,繁花满枝头。 他不做赔本生意。但留在这里,留下这个人,是他做过的最物超所值的一件事。 方棋看他突然笑出来,略呆了一呆,忽然鸿元直起身,朝他走来。 方棋不明所以仰头看他,鸿元一手箍住他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方棋莫名其妙的站起来,奇怪道:“怎么了?” 男人矮身摸了摸凳面,方棋也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追问道:“你做什么?” 鸿元轻声道:“我看上面是不是有刺。” “???”方棋一脸问号,“什么?” 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按回原位,鸿元道:“不然你怎么总是坐不住?” 方棋刚坐下就开始乱抖的腿猛地停了,手脚都僵硬起来,屁股黏在凳子上不好意思再动,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的坐着。 鸿元笑了一声,却没有再回到原位,而是站在他身后,弯下腰来,双手撑在桌上,将人虚虚的拢在怀里。 充满了侵略性的气息从头到脚罩了下来,方棋浑身发毛,往左看,左边横着手臂,往右看,右边横着手臂。往前看,前面是桌子,而后面的是男人的胸膛,整个人被困在这小小的方圆里。 方棋艰难的从里面转了个身,有些抗拒不满的仰起头,尚未说话,便看到男人居高临下看他,矮身又要吻上来。方棋激灵抖了一下,小孩亲就算了,孩子年龄小黏人也正常,你都这么大了还亲什么亲啊?! 双手当即撑在他胸膛上,背靠桌沿止住他的动作,别过脸道:“你,离我远点。” 鸿元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问他:“为什么?” 方棋道:“你,压到我了。” 男人道:“有吗。” 当然有!方棋没有对视他的眼睛,两人离得这么近,他的呼吸几乎就吐在耳边,吹得浑身难受,空气都变得局促逼仄起来,压得他心口闷闷的。 方棋没回答,手上用力将他推开,鸿元顺势起身,放过了他。 方棋舒了口气,飞快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离他数米远。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他快晕了,两人单处太煎熬人了,偏偏千尸谷除了小鸭嘴儿就他们两个,一天天这么下去,想想都累啊! 方棋干咳一声,在原地绕了个圈,默默的走到床边收拾东西,才拿出来几件衣裳,后背贴过来一个人,鸿元按住他的手,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方棋眨了眨眼睛,道:“不是离开千尸谷吗?” 男人蹙眉不语,方棋解释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已经完全继承了修为了吧?我记得……我听说……千尸谷失去魔兽精魄,结界也失效了,很快就会塌了。” 说完他想拿开手,反被按得更紧,鸿元平静问道:“你喜不喜欢这里?” 方棋愣了愣,看了看四周和门外,道:“还……行吧,喜欢,风景很好。” 鸿元放开他道:“那就不会塌,你安心住着。” 方棋呆了一呆,安心住是什么意思?住在这里吗?不走了吗?! 为什么不会塌!方棋凌乱无比,为什么又跟书里的不一样! 鸿元一样一样的将衣裳放了回去,方棋靠在窗边,表情哀怨,想问那你怎么修炼?又想起来鸿元在哪里都能修炼,在书中之所以跑进万兽神殿,纯属无奈之举,是因为被修真界的修士追杀,迫不得已才会如此。 而今日的情景看来,好像并没有追杀的人马。 太可怕了……就算这样千尸谷也不能不塌啊!书里明明就塌了……求塌! 方棋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和千尸谷这么较真,明明万兽神殿也无人往来,还有凶猛的魔兽。千尸谷同样的与世隔绝,还没有魔兽袭人,没有生命危险,两者其实差不太多……怎么在万兽森林可以,千尸谷就难以接受? 因为他的预期是和小鸿元在一起啊,方棋一脸哀怨,还因为大鸿元的眼神太烫人心神,他必须想点什么才不紧张…… 方棋眼巴巴的问:“不能出去吗?” 鸿元道:“你想去哪里?” 想去哪里?方棋转了转眼珠,其实他也没有具体的位置,修真界的地名他大多都不认识,也就知道个千尸谷和风瑶山,以及沿路走来的那几座小城市,倒真不知道去哪里。 方棋道:“去有人的地方啊……” 男人黑眸无波无澜,垂下眼睫道:“再等等吧。” 方棋有些失望,道:“要等多久?” 鸿元笑道:“这要看你了。” 等到把你完完全全的抓在手里,等到你乖巧听话,等到你离不开我的时候。 “看我什么?”方棋一脸蒙圈,但这回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说话了。 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方棋懒得再跟他打太极,点点头道:“随便吧。” 然后越过鸿元走出门外,既然已经继承了修为,那现在值得让他不安忧虑的大事基本没了,试炼大会结束了,也不用担心会成为魔兽的诱饵,算是苦尽甘来,虽然这个苦没有吃多少,甘又来的太快。 鸿元默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情之间看不出情绪。 方棋往厨房走,才走到厨房外,便看到小鸭嘴儿抱着桌子腿一脸颓色,两个大人都不在旁边,桌腿太滑桌子也高,它又爬不上去,饿得眼花也吃不着饭,觉得自己快饿断气了。 方棋将将走过来,小鸭嘴儿顺着他的腿往上爬,听到腰部使劲用脑袋蹭他的手,可怜巴巴的叽叽叫。 挠了挠它的下巴,方棋给它盛了点饭,小鸭嘴儿也不嫌没菜没肉了,小鸡啄米一样啄饭。方棋摸了摸嘴唇,蓦然想起之前不久的那个吻。男人吸吮的力道太大了,现在他的舌头还麻得很。 决计不是心血来潮,他表现得真自然。方才在卧房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手快,鸿元就再次亲上来了。 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亲? 十八岁了,又不是十岁,也该通人|事了吧。 鸿元姗姗来迟的走过来,一眼看到一大一小面前摆着一碗白粥,触手一摸瓷碗,果不其然冰凉一片,是凉粥。 方棋捧着粥仰头看他,眼中有些不解,鸿元叹了口气,从他手里夺过来粥碗,“等我一会。” 随后连饭带菜端进厨房里,重新过了一遍热,才又端了出来,道:“吃吧。” 方棋看着热饭热菜,埋着头不说话,使着劲吃饭。 他不太擅长怎么和这么鸿元相处,唠嗑也不知道唠什么,相对而坐,待在一起又有些尴尬。草草的扒了几口饭,小声的说一声饱了,撂了碗就走了。 小鸭嘴儿饭吃了一半,一看方棋起身,急得不得了,吱吱叫着挽留他,方棋头也不回的走了,小鸭嘴儿哭丧着大嘴巴看看方棋离开的背影,又畏怯的看了一眼大大大王,急急忙忙的想拖着自己的碗跑。 鸿元看也没看它,低声道:“安静。” 小鸭嘴儿跑了半米的爪子停下来,不敢走也不敢再回来,委屈的舔饭。 方棋倒背着手在庭院里转来转去,昨日醒来,满心满腔装着的都是鸿元……小鸿元的事,没有心思注意别的,现在才有心思看看两位超级大能的故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的遗居相当的简朴,房屋不多,多是青竹为壁,白石铺地,清爽又雅致,但是也极为的耗功夫。 房子里只发现了一间卧房,许是顾念千尸谷不会有外客来访,所以没有客堂和客房。卧房就是他醒来的地方,方棋站在门口打量了片刻,卧房有一个很大的窗户,用细细的青竹穿成了卷竹帘,千尸谷没有秋冬,温度一而暖和,甚至有点热,竹屋看起来睡起来,就很凉快。 很快方棋被一条白绫夺去了注意力。白绫叫百魂绫,洁白赛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灵霄神女的贴身灵器。方棋拿在手里看了看,轻飘飘的恍若无 91 大甜 他的手合成拳头被男人攥在手里,好一会方棋才说:“……这是什么?元丹?” 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他从未见过元丹,之前在蒲江山搓碎峥云的元丹时他也不曾亲眼看到。 方棋梗得说不出话来,绝不能小瞧这么小的一颗东西,元丹是一个修士最为珍重之物,是他的修为之源。没了这玩意儿就相当于一个废人,而对于修士来说,没了修为比没了命更可怕,更何况还是鸿元这样站在修真界巅峰的人。 他能放下这么深厚的修为? 方棋微微皱起眉,道:“元丹才是你的命,我不是,我不要,你快收好。” “怎么说都行,”鸿元道:“反正都是你的。” 方棋:“……” 方棋掰开他的手,展开手心看那颗圆圆的小东西发呆,男人极有耐心又享受的看他失神的脸,静思片刻,方棋才纠结道:“鸿元,你的嘴实在太甜了……又甜又腻。” 真的太甜了,这么腻人的话……让他每一句话都心跳加速。 鸿元顶着这样一张不苟言笑混黑|社|会的脸,哪怕不说话,板起脸就像是在威胁别人交保护费……他怎么能这么说话,跟他的外表完全不符合啊! 又违和,又心动。 方棋揉了揉脸,热度稍退后,把灰黑色丹珠放回他手里,“我不要你这个,心意我领了,你自己先收着吧,你说的话……我勉强,咳,信了。” 男人从他手里接过元丹,不经意地在手里稍稍一转,方棋看他玩转元丹像是在玩弄一颗玻璃球,一副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方棋顿了顿,替他觉得着急,怎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浑不在意……方棋拍他的手,催促他道:“收起来,这是随便玩的东西吗?快快快。” 鸿元微微一笑,似是想出来什么好办法,一根又薄又细的红线居然穿过了丹珠,随后压了压他的脑袋,将元丹当作吊坠挂在他的脖子上。 方棋:“……” 鸿元道:“戴着吧。” “…………”方棋脸都裂了,颤着嗓子道:“你什么毛病啊,不怕我给你弄坏了啊!你怎么能往里面穿红线,会不会有裂纹坏了怎么办?” “坏就坏了,我能拿你怎么样,”鸿元道:“我毁了元丹,形同废人,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你给我滚!会不会说话?”方棋毫不客气拐了他一肘子,举着吊坠仰着脸看。 两人相顾无言,鸿元重新躺回床上,眯着眼睛似醒似睡,十分享受这一刻的静谧。方棋举着吊坠,认真地看了半天,到最后还是取了下来,递给鸿元道:“你自己拿着,太贵重了我真不敢收……你拿着,你倒是伸手啊!” 鸿元自自在在的躺在床上不动,方棋索性把元丹放到他身上。 隔了片刻,男人随手拿起来,他手指缠了两圈细细的红绳,漫不经心地摇了摇,丹珠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动,方棋看得一惊一跳,男人道:“不戴算了。”随手丢到一旁。 方棋看了看被随手丢弃的元丹,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人。难以想象这是他的修为根源,居然这么不当一回事,快被他气死了。 方棋老老实实地拿过来自己给自己戴上,元丹在他身前晃来荡去,感觉像是拴了一条小狗链。 “你不带着元丹行不行?会不会有后遗症,你怎么修炼?”方棋眉头紧锁,道:“不是说修为跟元丹挂钩的吗,你现在修为还有没有?” “有,”看他最终还是坳不过他,鸿元弯了弯眼睛,柔声道:“我修为早就登顶,继续修炼作用不大,既然如此,元丹在你这里在我这里没什么区别。别有压力,好好拿着就是。” 方棋一脸幽怨,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可能没压力,弄坏了他又赔不起。 方棋没理他,心里想着去看看鸭嘴儿,裹着被子从床头爬到床尾找衣裳穿。这床实在是大得离谱,像一张大通铺,睡七八个人都没问题。 方棋喘了口气,头一回觉得床太大了也不好,每回只能睡在床边,要睡到床中间得爬好大一会。 而且……方棋看向鸿元,即使鸿元比常人的身高高出来不少,但他又不是巨人,这么大的一张床怎么可能睡得过来。 再而且…… 床单也不好洗啊! 方棋坐在床脚道:“你不觉得这床太大了?” 男人的呼吸停了一瞬,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床大而空荡,神殿空旷而寂静,入目可见之处,都是空落落的。 可是今天…… 只不过多了这么一个人,没他高,没他大,他明明那么小,却仿佛填满了整个神殿,整个房间,他的身边都是他的气息。 鸿元道:“不算太大,你不是玩得很开心?” “玩?”方棋找了一圈没找到衣裳,道:“谁跟你玩,我衣服呢?不在这里?” 男人眯眼看他,反问道:“就我们两个,你穿什么衣服?” 那他也不能光着屁股在屋里跑啊,什么逻辑! 方棋只当不在床上,懒得理他,晃荡着蹭到床边,越过横陈在他身前的男人躯体,拖着被子下了床。 脚才触到地面,地面上毛茸茸的,像是踩在长毛动物最柔软的肚皮上,方棋低头一看,脚底下是奶白颜色的地毯,触感极为温软,方棋踩了两下,几乎能把脚面淹没,回头无语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铺什么毛毯啊,又不是小孩经常摔跤,摔一下摔疼了是吧?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娇气。” 男人问道:“喜不喜欢?” 方棋掀开了一角的帷帐,往外看了看,一边道:“问我干嘛,随便啊,都行。” 帷帐厚重低垂,分出内室和外室。内室里全是床,外室比内室大出许多,除了铺了一层太过软绵的长毛地毯显得有些女人气,其他的家居陈设都很简单硬朗,黑白色的经典装饰,旁侧墙边立着琴台书案,上面摞着几本书籍,摆放的整整齐齐,砚台上搭着一支毛笔。 然后……除了这些。 没了。 简单得有些过于简单了,如果这是鸿元的卧室,这种私密的独处空间最能反应出一个人的心态和性格。屋里空空荡荡得过分,万兽神殿是万兽森林的最神秘之处,这个男人又立足巅峰,他的住所本该囊括天下至宝,结果墙上连副画都没有,方棋往桌上看了看,那几本功法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是几本非常薄的小书。纸张也没有传说中的泛黄破旧,不像是绝世的功法,只是一般的书籍。 方棋表情复杂,眼神怪异回头看了看,正好看到男人下了床,先把左边的帷帐搭在挂钩上,又把右边帷帐也搭起来。 方棋道:“你就住在这种地方?不会觉得没意思吗?你平时都玩什么啊,我是说你不修炼的时候,连个娱乐用品都没有,你靠什么取乐和打发时间啊?” 方棋在屋里转了转,道:“太空了啊,一看你就很……”枯燥无聊。 方棋闭了嘴,一看……就很寂寞。 方棋上前几步,男人低头看他,方棋心口有点堵,戳了戳他的肌肉,道:“你太不会找乐子了,以后我得好好教教你,人活着就是图个痛快高兴嘛。你看看你这日子过的,我都替你觉得无聊。说起来,你有没有试过交朋友?” “朋友?”微微疑惑的语气,男人道:“没有。” 方棋看了看他的眉眼,若有所思,心想鸿元除了凶一点……但容貌出色,只手遮天,就没有人……或者魔兽慕名来拜访他? 方棋试探问道:“你这么厉害……连个拍马屁的狗腿子都没有吗?” “我多厉害?” 方棋:“……” 方棋憋了几分钟,他跑题总是跑的很奇怪,不想夸他让他太得意,却也不想……看到鸿元失落,他的过去,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让他开心一些?方棋自我安慰,当他的一回狗腿子,于是谄媚道:“哪里都厉害,体力好,长得好,家世也好,爹是剑神,娘是超级魔兽。但最厉害的不是那些,是你自己,逆袭第一人,从小可怜到大boss,又励志又厉害。” 男人笑意难掩,道:“这么厉害?” 方棋用力点了点头。 鸿元道:“床上呢?能不能让你舒服?” “!!”方棋怒道:“你继续滚!是不是没别的话说了?!” 不知想到什么春光,男人黑幽幽的眼睛越发深邃阴暗。方棋裹着被子,男人的手穿过他的脖子,搭在他的后颈上,沿着被沿探了进去,擦过后背,握住他的肩头。 “什么时候在床上听你喊厉害。” 方棋:“……” 方棋把他的手拨拉下来,一边后退一边面无表情道:“求你了,轻一点,好大哦,好粗哦,真厉害……” 男人眼神透出渴望,伸手捞他,方棋跑出数米远,道:“好大哦好粗哦你不知道我多想把你削细一圈削短一截。” 鸿元:“……” 方棋离他远远的在屋子里绕圈,鸿元抱臂看他,原想把人抓回来给他点教训,随后看到他无头苍蝇一样转,又按捺下了欲|望。 房间虽大,但光秃秃的,没什么家具。方棋转了一圈,突然抖了个激灵,全身爬满了冷汗。 这里根本没 92 黑屋1 他这口气是松了,方棋的那口气还憋在胸口。 平时不是没见过小孩受过重伤,可没见他出这么多的血,怪不得他一出棺材,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几乎把人呛过去。 “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方棋蹲下来就要扒他衣服。 鸿元蹬蹬往后跑了两步,离得他远远的,说:“我没事。” 这是在怕他担心吗?所以才嘴硬的说没事,方棋心里揪成一团,才不信呢,更想看了。 “好好好,我不看。”方棋直起身来,然后猛然往前扑去。 鸿元早有准备,侧身闪过一旁,没抓住。 方棋:“……” 鸿元隔空看着他,神色有些不安,带着几分压抑的说:“我该听你话的。” 方棋愣了一下,听他的什么话? 小孩捏着手指,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你上次说离开这里。” 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不会让这个人身陷囹圄,险些丧命!也不会至于整个风瑶派,上千人死无全尸,到了现在无法收场的地步。 小孩看着方棋,心脏剧烈的跳动,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袭来, 他该怎么办? 这个人会怎么看他,他会不会讨厌他会不会怕他,会不会……离开他。 方棋云里雾里了一会,才摸清他的中心思想,他是觉得因为上次他拒绝离开风瑶山,才导致现在的局面,所以在自责? 方棋正想出言抚慰,鸿元哽咽着说:“我恨他们!” 小孩用手背抹抹眼睛,用力的说:“他们是坏人!” 方棋看他又要哭,蹲下来看他,失笑道:“对对对,他们是坏人,你说得对,风瑶派没有一个好东西,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嘛。正好回到原点,我继续在后山,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又是只有一个人在前山了。” 想到鸿元在前山的处境,烦躁的唉声叹气,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变这样受制于人的处境。 鸿元看着他烦恼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回到原点? 已经回不去了。 趁鸿元发呆的功夫,方棋眼珠一转,再次扑上前来,抓住了小孩,嘿嘿道:“我看你往哪儿跑,让我看看伤哪儿了。” 鸿元木木的看着他,没有挣扎,一动不动的任他乱摸。 方棋在他身上摸索一遍,每个部位都看过了,除了上午和前几日被殴打出来的伤口,几乎没再添什么其他的伤处。 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出血量? 想到了一个可能,方棋的手有点哆嗦,他看着小孩的眼睛,哑着嗓子道:“这不是你的血。” 鸿元微微瞪大了眼睛看他,眼眶聚满眼泪,嘴唇剧烈的颤抖,他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像是难以面对,看到了什么可怕到极点的东西。 “我杀人了,”小孩重重的说:“他们是坏人!我恨他们!我恨他们!” 方棋这是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如此激动,沉默片刻,道:“你不要怕,鸿元,听话好吗,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孩紧紧的咬着嘴唇,肩膀耸动的厉害,害怕的看着他,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方棋怕他跑了,到时候找都没地方找,快速的说:“你没做错,我不怪你。” 小孩忘了哭泣,瞪大了眼睛看他。 方棋道:“被打了就是要还手,没有人天生低人一等,没有人活该就被欺负,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风瑶派没一个好东西,欺软怕硬,不把人当人看,死有余辜。” 方棋慢慢的接近小孩,这次他没有再退缩,方棋温柔的说:“你早就应该回击的,退一步不会海阔天空,只会让人以为你好欺负。第一次认了怂,以后就得一直装孙子。” 鸿元看他嘴唇一张一合,振振有词,意外之喜来的太突然,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方棋道:“你杀的谁?” 杀了谁?小孩又开始紧张起来。 他杀了秋玲、陈冠,青桂、青桐、玄文……掌门和三位长老,他杀了整个风瑶派,一千多人! 方棋道:“是不是欺负你的人?” 鸿元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对这样的生活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我杀的,是欺负你的人。 方棋看他自始至终没说话,只以为小孩受到了惊吓,摸摸他的后脑勺安抚道:“你这个体质是死不了的,如果你是普通人,被那些弟子欺负,那些手段不知道让你死过几百回了。不用自责,你没做对,却也没做错。鸿元,我们不能当坏人,也不能当老好人,别人攻击你,你回击自卫是正常的,是在保护你自己。” 鸿元懵懵懂懂的听着,方棋说完这一席话,看小孩的表情,越来越觉得不大对。 按照现在的这个状况,就算他们想留在风瑶派也留不成了,必须离开这里。 如此一来,成神的前期剧情,基本上崩得一塌糊涂。 方棋皱了皱眉,鸿元的反应看上去太平静了太不正常了。前几天他对鸿元说起他的身世,一个身为剑神的父亲,一个魔兽超级大能的神女母亲,他听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带好奇的。 现在说到他的体质死不了,鸿元也是表情平静自然,好像…… 好像他早就知道,所以才一点都不惊讶。 怎么会这样? 这真的是在成神的书里吗? 方棋联想这几个月来的信息,从他来到这里,再到现在三个多月来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几乎有将近一半的情节和书中不符! 心中疑云越来越深,鸿元看他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我是个怪物……他心里想。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小孩一字一顿的说。 方棋诧然看他一眼,心里倏然一暖,疑窦统统抛到一边。 就算剧情有偏差又有什么关系……鸿元还是鸿元,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啊。 方棋笑道:“你啊,要分得清好坏善恶。人也是分好人和坏人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风瑶派的弟子一样,知道吗?我们对付坏人,是为民除害,但是……” 方棋正视小孩的眼睛,认真的说:“不许乱杀无辜,知道吗?” 小孩用力的点了点头。 方棋很担心他的三观歪了,虽然在看成神结局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看鸿元大开杀戒,荼毒苍生。但是当他自己身临其境的处在这个世界里,看到的都是有血有肉的真正的人,而不是书里的一个名字、一个符号,又遇到过像柳春云那样的大好人,内心深处是很担忧成神以后的鸿元会黑化的毁灭整个世界。 毕竟报仇归报仇,像风瑶派这样的门派,以及道貌岸然,把人当做吸引魔兽诱饵的其他修士,这些人都是无论死得多惨,都是罪有应得。 可是绝不能牵连无辜的人。 方棋叹了口气,希望他可以把鸿元引导上正路。 随后他警觉的打量一下四周,抓起小孩的手,道:“风瑶派的其他人也许已经发现有人被杀了,不能再拖延时间,我们需要立即离开这里,走!” 两人立刻回到山洞里,方棋钻到床底下,摸出来上次与柳春云去嘉阳镇里,留下的几百两银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有人烟的地方,方棋又随手拔了几把能吃的植物,在半路上充饥,小鸭嘴兽看出来这是要离开了,从外面推着自己的球放在方棋脚下叽叽叽。方棋无奈的笑了笑,拿起它的球塞进背篓,才背着小鸭嘴兽,牵着小孩,匆匆的往山下赶去。 鸿元拉着他的手,回头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山洞。 他曾在这里度过有生以来最甜美快乐的时光,在无尽和黑暗和绝望里,是这个人给了他更多的活下去的力量和希望。 他曾经是最不幸的人。 他如今是最幸运的人。 小鸭嘴兽骑在方棋的脖子上,方棋完全是逃命的架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飞快,小鸭嘴兽怕自己被颠下去,四爪和尾巴都牢牢的勒着他的脖子。 鸿元看着他们拉在以前的手,明明已经有了答案,还是想再问他一遍。 “你真的不会怕我?” 怕…… 方棋奇怪他为什么会用这个字,一边道:“不会不会,永远不会。什么样子的鸿元我都喜欢,都不怕。” 鸿元在地上绊了一下,红了脸。 方棋低头看他,心想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看小孩慢吞吞的走,不禁催促道:“快点快点,小短腿别磨蹭,不能让人追上我们。趁他们现在可能还没发现,我们得赶快有多远跑多远,不然如果被追上了,那就很难脱身了!” 鸿元默然不语,低低的笑,表情显得极其阴沉和狠戾,搭着他红彤彤的脸颊非常违和怪异。 他的眼神冰冷,只有抬头看向青年的时候,眼底才有浓浓的柔情。 人? 这偌大的喧哗热闹的风瑶山,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鸿元抬眼看到小鸭嘴兽左摇右甩的挂在方棋脖子上,眉头微蹙,停下脚步来,方棋莫名其妙的看他,耐着性子道:“怎么了?” 小孩拉拉他的手,方棋顺势矮身,小孩伸手到他背后, 93 黑屋2 沿途经过不知多少城镇,小鸭嘴兽实在跟不上脚速,好几次被甩出老远一截,拼了命的追赶上来。 还有走多久?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小鸭嘴兽也是。 小鸭嘴兽鼓了鼓勇气,一冲往上,紧紧地抱住男人的小腿不撒爪,随着脚步的抬起和落下,小屁股一甩一甩的,小鸭嘴兽好几次被甩飞出去,只好转了半边身体,尾巴勾住男人的脚腕,滑坐在他的鞋面上,抽泣着跟着走。 夏日炎炎,太阳又大又烈,晌午时分,路上几乎空无一人。小鸭嘴兽的小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随着男人的走动晃来晃去,难以理解为什么不坐马车,而要徒步往前走。经过一条长长的田间小道,到了下午,才重新又看到人烟。 男人顿下脚步,在城外候了好一会。 小鸭嘴兽抬眼看了看,果不其然,耳边又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这几日来,一直都是这样,当大大大王脚步停下的时候,八成是到了人多的地方。 小鸭嘴兽警觉地从他身上下来,攥着爪子往后退了几步,伸头一看,有些眼熟,已然过了游安城,到了风瑶山开外的那座小城。 小鸭嘴兽抬起头来哀求的看着那人,求他醒来看一看,求他醒来说句话,或许他就不会这么提心胆战。 每当这个时候,男人的表情都会变得古怪诡异,他走路走得极慢,穿梭在人群里。小鸭嘴兽含着眼泪,吓得大力叼爪趾的指甲。它真怕大大大王的锅盖盖不住,随时可能爆裂开来,他时而平静,时而麻木,时而激烈。它最喜欢,最感到安全的是在荒田野地走路的时候,男人的情绪麻木不仁,死气沉沉,只知道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会突然发狂,跪坐在地,埋着头小声的吸气。小家伙最初以为大大大王走的累了,抱人抱得太久,胳膊酸了,它一再陪着小心走过去,那人在地上躺着,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接近他,它流着泪蹭一蹭他的脸。 他看起来……好像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它怎么办? 大大大王怎么办?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明明才把它放在桌子上,训它懒懒散散吃得又多。 男人猛然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小鸭嘴兽惊得后退,男人闭着眼睛啃咬他的嘴唇,随后剥开他的衣服,在胸膛上□□,不含任何情|色,他像是一条野狗,在他受过伤的部位拼了命的舔舐,一手扶着他的后背,源源不断地往他体内灌输真气,那人身体里空空荡荡的,他的经脉早就熟悉了他的侵犯,真气在四肢八骸游走,企图寻找熟悉的那道微弱的真气,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小鸭嘴兽低着头,捂着眼睛掉泪,它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饿,隐隐约约的猜测几乎捏碎了它。 好半天,男人才抬起头来,神色已经恢复了麻木。 地上的人衣衫半敞,身上觅满了男人的津液。这几天他忍不住肆意折磨凌|辱这具身体,又亲又吻,又咬又掐,他身上青青紫紫,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就连脖颈上也没放过。他还是每天帮他洗漱洗澡,然后在干净的身体上,反反复复烙上他的痕迹,青年身上沾满了精|斑和口水。 他是他的,活着是,死了也是。 小鸭嘴兽愁苦地在地上胡乱转圈,男人合上了他的衣服,系上衣扣腰带,衣领折得整整齐齐,男人端详了一会,拉开了一小片衣服,露出里面的痕迹,将人重新抱起来,后背靠外,他的脸和前胸都挡在里面,上面搭了一层外衣,外面的人看起来裹得严严实实,可只要他想,只要他一低头,打开衣裳的一角,就能看到无边□□。 最让它感到恐惧的是这样怪异的平静,激烈说明他还知道压制。 小鸭嘴兽一边防备不要被别人踩到,一边提防不要被大大大王甩下,左闪右避,非常忙。 好在男人走得很慢,他走在街上,不动声色地在周围打量。 他有些神经质的不断地看别人,然后审视自己。路人三三两两,或亲或友,笑闹经过,男人像是在故意比较一般,对比别人的笑容满面,对比别人的身边人的鲜活生动,再看自己怀里人不动不出声,他心里越来越难受,却停不下来,自虐一般的比较,即使每次都输得一败涂地。 曾经何时…… 他和他们是一样的,他比所有人都要感到快乐和幸福。 走过人群熙攘的长街小巷,来到城边,面前大片的绿色农田,男人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一道裂痕。 当年他带着他,从风瑶山一路逃亡到了这里,这是他带着他,第一次接触乡城小镇,他本有些忐忑怯懦,排斥这些人多的地方。 他站在空茫大地上,失神地望着远方,仿佛看到了两重人影。 青年牵着浑身是血的小孩子,得知他杀了人,他没有指责他恐惧他,而是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这边,拉着他逃出风瑶山。那个小孩紧紧拉着青年的手,一时半刻都舍不得放开,那人趁着黑夜,他披着他的外衣,两人潜进小城里。 那个小孩似乎在想什么,他在想他真正的幼年时期,那个更小的孩子满脸是毛,身上布满了褐斑,所有人把他当做不祥的妖魔。那个更小的孩子穿得破破烂烂,可怜巴巴的看着别的小孩有人亲有人抱,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羡慕和委屈。 他拔光了自己脸上的毛,他满脸是血,想要自己变得稍微正常一点,稍微讨人喜一点,却换来更重的责打谩骂。 为什么只有他这么痛苦的活着? 最小的孩子身影隐去,小孩抬头看向青年,眼底的异样颜色退去。 那时候……那个人在他身边,他的这个人比所有人都好。 青年俯身在小孩耳边哄道:“我们出了风瑶山,我带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买很多好吃的玩意儿,你想不想去呀?” 小孩在幽暗的夜色里看他,“你呢?” 青年笑道:“我当然陪着你,我带你去。” 男人红着眼,收回视线,低头看悄无声息的人。 你说了谎。 你说要回风瑶山,看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你说我们一起踏遍修真界,看人间百态,青山绿水,锦绣江河,你许给我那么动人的憧憬,我想一想就好快乐…… 你食言了。 男人愣了片刻,看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眼中忽然浮出一分迷惑。 那里有几个孩子你追我赶,十多个妇人在树荫下闲谈纳凉,几只老狗趴在一块吐舌头散热,街头一男一女携手而归,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为什么别人都有人陪?为什么他没有? 只有他没有! 他一直都是孤独的,上天慈悲,赐给他一个温暖到烫手的火炉,他真暖和,靠得他那么近,几乎融化了他。他对小火炉毕恭毕敬,呵护有加,他在冰天雪地里,手脚都冻到僵硬,那小火炉暖热了他的手,他看着那跳跃的火苗,暖热了他的心。 可是并没有多久,就被人横手夺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狠狠地摔碎了它。 他觉得好冷……比没有得到温暖之前更冰冷。 奇怪……人间最平凡最常见的真情,人人都有,为什么他没有? 只有他没有! 青蓝的天变得灰灰沉沉,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铁青难看,街上的几个年轻男女看了看天空,快步往家里走去。跑动玩闹的小孩不愿回家,树下纳凉的妇人搬起板凳,道:“要下雨了。” 男人立身在暗沉的天地之间,单手抱人,腾出来一只手,虚空一抓,随手抓来一个年轻女子,女人尖叫着从几十米开外拖了过来,她的双足擦过地面,剧烈摩擦之下,到了半途便划出来一道血痕,双脚的脚趾磨秃了一片,让人毛骨悚然。 女人停在离他一米外,血不断地从鞋里渗出来,她几乎要晕厥过去,看着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颤抖地问他,“你、你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男人恍了恍神,你做什么? 他不做什么,他就是觉得不公平。这世界上的一草一木,男女老少,一个个的都不让他顺心,就连那几条野狗都比他强出百倍!他为什么要让别人痛快?为什么一直是他在羡慕别人?! 既然他已经身在地狱,不如一起下来吧。 男人在半空收紧了手,年轻女人被卡死了脖子,柔白的脸开始涨红,红到发青发紫,她吃力地呼吸,双腿胡乱的蹬动,远处怔楞的男子小步跑来,太过惊惧,他站在七八米外大声吼叫,“你放开她!放了她,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男人笑容讽刺,你倒是过来。 那粗布麻衣的男子吵闹不停,妇人和小孩一惊一乍的尖叫出来,引来更多围观的人。男人隔空掰着她的下颌,往旁边轻轻一错,清脆的一声骨头声响,女人双眼暴突,嘴角冒出一行血来,登时没了气息,软软的倒在地上。 男子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尸体,额头上青筋炸起,大吼道:“杀人了!杀人了!你这个疯子!你还我老婆!你把秋芸 94 黑屋3 方棋又惊又骇,大脑一片混乱,惶惶看他,我们再换……换什么?换衣服?!! 鸿元打量他的神色,低笑道:“不喜欢?” 虚指一弹,身边景色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天色微暗,已近黄昏,杨柳耷着枝头,叶尖垂在湖面上,清风吹来,枝头一点一点的滴在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头顶上疏星淡月,月华如洗。耳边笑语人声,眼前是一片巨大无比的水湖,岸边有扎着头巾摇船的的船夫,远处湖心里飘着几艘画舫,上有纱灯盏盏,随风摇曳,船上妙龄少女倚栏而望,琴声箫声丝竹声不绝入耳,湖水盈盈,山光水色。 身后长街燃起家家烛火,灯火通明,如同夜市一般。无数人散在街头,街道两边是吆喝做生意的小买卖人,端得是盛世繁华,灯火万家。 又漂亮又诡异。 方棋晃了晃神,险些被风景如画对酒当歌的美色迷了眼睛,两人就站在湖头岸边,隔得还是那么远。方棋心口抽抽,哆嗦个没完。鸿元还没有放下那具尸体,方棋直看得腿脚发软,想瘫坐在地上,两人如此怪异的站在那里对望,路过的行人居然没一人望来,把他们当透明人一般。 看他脸色不佳,鸿元心知肚明他在怕什么,强行忍着不看,手腕陡转,下定了决心火上浇油,两人依然站在原地,迷花人眼的湖光水色变得清雅养眼,远处是无边无际的碧绿良田,稍稍刮来一阵风,田野里波浪一般浮动。 方棋实在受不了了,怀疑再不出声,他将会乐此不疲,换到猴年马月。 “够、够了!”方棋大汗淋漓。 这里虽然是一个梦不假,但好歹也是修真界的缩影,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有血有肉,有亲有友,性格千差万别,各有各的思想,甚至有自己固定的生活方式,还有养家糊口的工作。千千万万人,就算知道是假的,但看到那么多真实鲜活的脸,他怎么能说灭就灭,说换就换?眼睛眨都不眨! 好像人不是人,整个世界都是他手里随意把玩的玩具! 鸿元心里埋着暴戾灭世的种子的……只需要一个契机,浇一点水施一点肥,随时可能冲破土壤,毁灭一切。今天覆灭了假的修真界,改天会不会将真正的修真界搅得人荒马乱?毕竟只要他想要这么做,他就能这么做。 不……不用改天,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到底还有没有一块安静地方了? 身边其乐融融,安静祥和,失去了血腥冲天的背景,方棋也丝毫没有被眼前静谧的美景迷惑,他侧目看向远处的男人,他怀里还在抱着尸体!不能先放下?看着辣眼睛。 无数信息在脑海里翻涌,方棋懵了一会,他进来梦境大半天了,为什么他站在这里,那具尸体还没有消失? 不是说过进来的只是神识?他人在梦外都醒了,按说留在梦境里的意识也没了,身体怎么还留在这里? 方棋脑子乱成一团,他来到这里的一年时间都算是白费功夫,还是一无所知。 看他魂不守舍,牢牢的盯过来,鸿元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温柔的看着尸体,突然绽开笑容,道:“想不想知道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说到这个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自己没眼看吗?他还好意思说?他打了他的脸! 他让他看到这段时间他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一梦醒来,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比以前更可怕了! 方棋气怒交加,脸色涨得通红,心里憋着千言万语,抬头想骂,随后小鸭嘴兽尖叫一声,方棋侧头一看,两片树叶贴到它眼睛上,眼珠最是脆弱,树叶似乎是打疼了它,小家伙两只爪子在眼前抖啊抖,想按下去摸眼睛,又不敢真的按下去揉一揉。 方棋烦躁无比,转头想问他搞什么鬼!随即看清眼前的景色,登时瞳孔紧缩,惊得直往后退。 男人掀开了尸体的衣裳,那具身体胸膛上、锁骨上斑斑点点,青青紫紫,将一具尸体掐成这幅尊容,可见下手有多狠多重。 方棋连忙扒开自己衣服看,好在还是干干净净的,但那些痕迹没有落在他身上,还是看着全身都疼,这个男人力气有多大他是知道的。 然而扒开了上衣远不是结束,他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剥光了那具身体上的所有衣裳,一|丝|不|挂的抱在怀里,下|身大咧咧的敞在他面前。那具身体上除了脸是干净的,其他地方,从头到脚,就连耳垂都被人狠狠疼爱过。 他在他这个正主面前,随意摆弄那具身体,做出小儿把尿的姿势,托起他的屁股,将下面的最隐秘的风景敞给他看。方棋冷汗直冒,大腿根没有一块好肉,穴|口松|软,两片臀瓣全是干涸的精|斑,随即一根修长的手指刺进小|穴,轻轻插|弄几下,导出里面积攒的大量精|液,顺着他的股缝往下流,男人伸出手来,悉数接住。 方棋手指发抖,鸿元抬起头来,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眼睛,温柔笑道:“看清楚。” 他将黏稠的液体涂在他身上,在胸口打圈滑动,沿着小腹往下,揉|弄疲软的性|器,将液体涂得他满身都是,甚至于点了一滴在软趴趴的器官顶端,乍然看去,还以为是它自己分泌的液体。 “你在做什么啊……”眼前的人前所未有的陌生,方棋看得毛骨悚然,直想转身就跑。 “做什么?”鸿元盯着他的脸,然后俯身亲了亲尸体的嘴角,方棋嘴巴有点痒,像是也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鸿元笑道:“我操了你,你看不出来?就这么想亲口听我说?我忍不住,一直在操|你,看见你就发狂,看,我射满了你的小|穴,射|得你全身都是,你满意吗。” 说着他食指沾着液体,像是润唇膏一般,在他嘴唇细细描绘,涂得均均匀匀,最后启开唇瓣,在牙齿上面抹动,连口腔里也没放过。 方棋难以置信看他,男人的言语粗|鄙露|骨,动作更是下流!方棋六神无主,一梦前后天翻地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样咄咄逼人的鸿元他从未见过,突然袭来,他根本无法招架,几乎要被他逼疯。 “你疯了……”方棋浑身都不舒服,黏黏糊糊也像是被涂满了东西。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鸭嘴兽缓解了眼睛疼痛,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它又爬得很高,不用自主的爪子往旁边拍拍拍,越拍离得越近,然后拍到了一个东西,牢牢扒住,免得自己掉下去。 方棋被鸿元弄懵了,大脑像是长满铁锈的机器,转得特别慢,蓦然耳朵一疼,小鸭嘴兽贴着他的脸,扒着他的耳朵。 方棋勉强找回来一点意识,抬眼又看到玩偶一般,被肆意凌|辱的身体,总算迟钝的回过神来,大怒道:“你是不是有病啊?!给我放开!听见没有!你把人放在地上,你给我退后!” 男人打趣道:“自己的醋都吃?” 方棋简直无语了,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究竟以什么心态开的玩笑?他气得两眼发昏,疾言厉色,一字一顿道:“你别逼我,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试试,我跟你没完!你把他给我,听见没有?!卧槽,奇了怪了,这身体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你的玩具,我的身体也不是!让你这个变态祸害!” 看他真的动了肝火,鸿元抿唇沉默几秒,手指翻转,淫靡的身体在他指尖消失,方棋不断地大喘气,脑仁一涨一涨的疼,可那边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方棋抬头看他,静待他的下文,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怅然之色,道:“我看到了很多血,听到很多哭声。” 方棋不可思议,这件事他居然有脸主动提出来? 男人含笑看他,道:“那些人死得非常痛苦,皮肉被削下来,变成骷髅白骨,骨头绞成粉末,混着鲜血流了一地。淹死的人、烧死的人,过程很漫长,看到他们那么痛苦绝望,我才好受一些。” 方棋打了个寒噤,遍体生寒,一口气没喘上来,猛烈地呛咳起来,他居然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么有病的话出来?仿佛死在他手里的不是人命,甚至连蝼蚁都不如。 方棋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这是打算彻底撕破脸的意思?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仿佛要带着他,亲手撕开他过去伪装的面具。 鸿元道:“你怕极了我?” “杀人好玩吗?”方棋脸色难看至极,难以理解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厉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呢?这些人碍着你什么了?人家过人家的日子,你过你的,招你惹你了?对,这个先不提,就算真有人得罪了你,你分不清好坏善恶无辜有辜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你是吧,你是谁啊都得供着你!你好受的那一点踩着多少人的性命?!我就纳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至于杀了所有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滴滴滴 95 黑屋4 方棋直到上午才醒来,嗅了嗅鼻子,登时坐了起来,一股好闻的饭菜香气。 眼睛茫然的往外面看了看,桌上摆着好几样菜,鸿元从桌边站起,笑着走来道:“还睡不睡?” 方棋摇了摇头,脑袋有点疼,真是睡不够不舒服,睡多了也不舒服,他真难伺候。 鸿元坐在床边,道:“饿吗?” 方棋看了他一会,慢半拍的点了点头。 鸿元道:“床上吃床下吃?” 方棋眼睛亮了一下,哎呦能在床上吃吗,他以为只有生病的人才有这个待遇,甚至他生病了也不见得能这么惬意舒服,毕竟家里就他一个人,没人给他端饭。 方棋刚想拍手同意,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爬起来,道:“算了我还是下去吃吧,弄脏被子的话还要跟客栈换,换被子肯定多收钱。” 鸿元:“……” 桌上摆着一盘红烧肉和一盆小鸡炖蘑菇,鸡汤炖的很够火候,清而不腻。除了两荤还有两盘素菜,一锅米饭,旁边放着一锅清汤。 方棋看着就食欲大开,鸡汤拌米饭,就着红烧肉和素菜喷香喷香的吃起来。 飞快的扒饭扒了个半饱,想到现在早饭的时间早就过了,小鸭嘴兽只会比他更饿,今天真乖没叫唤,方棋放下碗就要给它也拌点饭。 鸿元按住他的手,抬眼问道:“去哪里?” 方棋站着看他,鸿元今天吃饭吃的那叫一个蛋疼,慢条斯理的挑饭粒,就差一颗一颗的吃了== 方棋道:“鸭嘴儿饿了。” 鸿元起身,把他按回座位上,道:“我去喂。” 方棋有点欣慰,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到鸿元对小鸭嘴兽稍微露点好脸色,他就很替它觉得感动…… 小鸭嘴儿藏在竹篓里,四爪伏地偷偷往外看,但无奈嘴太碍事了,嘴巴都露出来大半个了脸还没出来。 鸿元拿了个小碗盛米饭,舀了一勺鸡汤,方棋又给添了几块红烧肉,才端到它的竹篓外面。 小鸭嘴兽看着大大大王放下碗就走了,小心的扒着碗沿往自己竹篓里扒拉,扒拉进来后,将竹篓的盖子一关,藏在里面吃起来。 方棋本着错了要罚对了要奖的原则,赞美小孩道:“对,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一共就咱仨,你们两个还老是搞什么内讧啊,又不是人多,掐什么掐。” 鸿元应了声是,随后视线凝在他脸上,瞳色加深,喉咙滚动了一下。 方棋抱着碗看他,后背有点发毛道:“你看我干嘛?” 鸿元站起身来,忽然凑近他,方棋微微抬头看他离得越来越近,像是一个等待被亲吻的姿势。小孩毛茸茸的脸扎到了他,随后唇畔被嘬了一下,接下来是下巴。 方棋身体微仰,一手还抱着碗,一手格开两人的脸,愠怒道:“你干嘛啊?” 鸿元张嘴,探出一截舌尖,上面有一颗饭粒。 方棋:“……” 方棋连忙用手背擦了擦脸,才放下手臂又被人按着肩膀亲过来,方棋撂了碗把人用力推开,冷着脸道:“还有饭粒?” “没有,”鸿元面不改色道:“我准备了饭菜。” 方棋心思一转,知道他是在讨要奖赏,不由嘀咕道:“又不是我让你准备的。” 方棋正色道:“你这个毛病该改改了,你又不是小孩了,你看谁这么大人了谁还动不动就亲来亲去的?” 以前觉得小孩的亲吻挺招人疼,可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别扭,鸿元的眼神有时候太成熟了,全不像是小孩子在表达亲近,就比如现在,眼瞳幽暗,看着像狼似的。 鸿元道:“为什么?” 方棋哼道:“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呃,家长的。这是学会自立和独立的过程,大了就要有个人的隐私空间,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你呢要记住,不能随随便便亲人,养成这么个好亲的毛病像什么话?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不能乱亲,不能当渣男……嗯。” 鸿元思索道:“只亲你好不好?” 方棋竖起汗毛,哐当放了碗,惊悚道:“更不能了啊!” 鸿元看他连碗都差点摔了,叹气道:“你先吃饭。” 先吃饭?说的轻巧!这饭还怎么吃啊?方棋随便胡吃海塞了两口,心想长淮剑神我对不住你,灵霄神女我也对不住你,作者我更对不住你,我把鸿元养成求亲亲求抱抱的娘炮了…… 方棋现如今看到他那张脸就觉得脑仁疼,还有深深的担忧,长大了怎么得了?长大了怎么得了! 扒完了碗里的饭,方棋下意识擦了擦脸,看这回没饭粒了吧。 擦完了脸,方棋精神抖擞道:“快吃,吃完了没?磨磨蹭蹭,我们去外面继续打听风瑶山的消息!” 鸿元道:“我问过了,没有新进展。” “…………什么?”方棋斯巴达道:“你包打听啊谁让你打听的啊?!” 鸿元:“……” 方棋扼腕道:“在这里怪无聊的,”看到你也怪牙疼的,“我今天就指着那个打发时间呢,你居然说打听就打听了!” 鸿元顿了片刻,把桌上装着甜点和零吃的小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用眼神含蓄的示意,你吃点东西打发时间吧。 方棋:“……” 方棋无聊的抓了一把瓜子磕,磕了一会,觉得脸上发烫,侧头一看,鸿元着迷的盯着他的脸瞧,专心极了。 方棋木然道:“你看什么呢?嗯嗯嗯?” 鸿元回过神来,含笑道:“看你好看。” “……”方棋道:“应该说看你帅。” 鸿元道:“你帅。” “……”方棋无力道:“你也帅你也帅。” 鸿元手指慢慢的敲桌面,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这人到底从哪里来? 他的心魔? 他很清楚自己缺什么,想要什么,莫不是因为太渴求,所以……才有了这个人? 心魔……鸿元想。他哪里都是好的,处处合他的胃口,像是为他量身定做,天生为他而来。 方棋嗑多了瓜子,端起茶杯润喉,鸿元等他最后一口水咽下去,茶杯咔嗒放在桌上,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方棋梗了一下,脸唰的涨得通红,猛地咳嗽起来。 鸿元快步走来,在他后背拍了几下,方棋大脑飞速转动,怎么以前没纠结过名字,突然提起来吓死人了,本来应该到了千尸谷才知道名字的……可前期的鸿元是没有名字的,又不能叫他狗蛋小王八…… 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解释,方棋不断的干咳,明明那股想咳嗽的劲头已经过去了,还是人工的停不下来。 一停下来就要回答问题…… 能咳嗽着把这事儿蒙过去就好了! 方棋偷眼看,鸿元长睫低垂,这一眼正和他对上视线,被抓了个正着。方棋欲盖弥彰的往反方向侧过头,使着劲继续大声的咳。 鸿元真怕他咳坏了嗓子,无奈道:“我不问了。” 方棋:“……” 还能不能行了!好像他在故意咳嗽的一样! 方棋深呼吸再深呼吸,捂了捂脸,站起来,假装冷静的道:“走走走,我们还是去外面,嗯……去打听打听那个啥,风瑶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兴许能打听出来什么消息呢。” 鸿元按住他的手,抿唇道:“真不问了。” “啊……不关你的事,”方棋干巴巴道:“我不说话就难受,去外面找人唠唠嗑,哈哈哈。我没什么好说的……嗯,我是说名字,我又不会害你。” 一停下来就要回答问题…… 能咳嗽着把这事儿蒙过去就好了! 方棋偷眼看,鸿元长睫低垂,这一眼正和他对上视线,被抓了个正着。方棋欲盖弥彰的往反方向侧过头,使着劲继续大声的咳。 鸿元真怕他咳坏了嗓子,无奈道:“我不问了。” 方棋:“……” 还能不能行了!好像他在故意咳嗽的一样! 方棋深呼吸再深呼吸,捂了捂脸,站起来,假装冷静的道:“走走走,我们还是去外面,嗯……去打听打听那个啥,风瑶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兴许能打听出来什么消息呢。” 鸿元按住他的手,抿唇道:“真不问了。” “啊……不关你的事,”方棋干巴巴道:“我不说话就难受,去外面找人唠唠嗑,哈哈哈。我没什么好说的……嗯,我是说名字,我又不会害你。” 了捂脸,站起来,假装冷静的道:“走走走,我们还是去外面,嗯……去打听打听那个啥,风瑶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兴许能打听出来什么消息呢。” 鸿元按住他的手,抿唇道:“真不问了。” “啊……不关你的事,”方棋干巴巴道:“我不说话就难受,去外面找人唠唠嗑,哈哈哈。我没什么好说的……嗯,我是说名字,我又不会害你。” 了捂脸,站起来,假装冷静的道:“走走走,我们还是去外面,嗯……去打听打听那个啥,风瑶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兴许能打听出来什么消息呢。” 鸿元按住他的手,抿唇道:“真不问了。” “啊……不关你的事,”方棋干巴巴道: 96 黑屋5 方棋叹了口气,有心想问:你在过去,因为莫须有的后来可能会发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定两人的罪,因为怀疑他以后也许、可能,有一定几率会偷东西会杀人,所以先下手为强?逻辑呢?事到临头,坏事你都做尽了,理你也全占了,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上天呢? 还有这世界上迂腐的名门正派是不是都一个熊样?因为种族不同,因为不待见,一口一个魔女,一口一个自甘堕落,跟出身名门的女修在一起,谁还会说这些闲话?灵霄神女的修为比修真界绝大部分女修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就因为一个魔兽的身份,和她在一起就是厮混,直至招来杀身之祸,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方棋摆了摆手,气得心口疼,难以理解这些人坚持的所谓正义和教条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再跟这些人啰嗦,恐怕先上天想死的是他。 方棋垂下眼睛道:“行了行了,别说了,说正事。”他现在不想说话,不想再多费口舌,甚至不想再看到这些嘴脸,只求着尽快找到鸿元。然后能离这些妖魔鬼怪多远,就离多远,省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气都气死了。 归慈略略松了口气,怕他反悔似的,立即接口道:“确有一事相求。” 方棋面无表情地看他,归慈居然用了求这个字? 方棋不喜反而心生警惕,道:“你先说着,我先听着。” 归慈静思片刻,道:“尽快带鸿元神君出梦。” 原来是说这个……方棋心想,他怎么带他出来,难道进去一趟,说这是假的你快出来?这个没问题,但这些老头怎会平白无故这么好心,想了想,方棋道:“带出来,带出来之后呢?” 就算梦境破了,两人还是异地,不知道鸿元在哪里一睡入梦,反正他在蒲江山,小命捏在这些修士手里,这些人会放了他? 方棋恍然大悟,原来在这里摆了他一道,等着他呢。 旁侧一道袍修士道:“可能要多留方施主一段时日,您大可放心,蒲江山一应俱全,必然服侍得精微周到。” 方棋失笑,摇头道:“你们可能预估错了。我不是你们的救命稻草,也不是胁迫鸿元的筹码,我呀,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棋掸了掸衣袖,神情里有几分漫不经心,抬眼道:“你们打什么算盘,我心里很清楚。我站在鸿元这边,自己作出来的烂摊子麻烦你们自己收拾。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求生不容易,求死很简单。不要做美梦,想着用我来威胁鸿元做什么事,让他妥协什么,答应你们什么条件。没有这种可能,我宁愿去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不信咱们大可以试试。” 丹风真人叹息道:“看来方施主对我等偏见颇大,看事难免不客观。您多虑了,我等并没有这个打算。” 丹风真人微动拂尘,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术法,外面进来三个青衣弟子,脚步轻而快的走上前来,垂手道:“师祖。” 他看向方棋的眼睛,肃容以对,道:“你是一个普通人,当你见过修真界有多人心惶惶,遍野哀鸿,听听那些无辜人的哭声,您还能置身事外?” 说完不等他回答,丹风真人微微颔首道:“说吧。” 左边的青衣弟子道:“明心派掌门史乘,道皇中段。三位长老,均是剑王修为。上到掌门史乘,下到才十三岁的小弟子,共七百九十六人。” 居中弟子道:“无垢剑宗,掌门伏真,剑尊高段,六名长老,修为均在剑皇之上,八百三十一人。” 右边弟子道:“知竹大佛寺,方丈太一,修为已到佛圣,将才出关……全寺一千二百四十九人。” …… 方棋云里雾里的听着三个弟子翻来倒去,你方说罢我继续,一条龙似的念数字。念了一串又一串,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开始哽咽起来,最后一个字落地,三弟子合上文书,使劲抽了抽鼻子。 丹风真人挥手,让他们先退下去,道:“方施主知道这是什么?” 方棋默然不语,丹风真人道:“共计一万六千二十二名修士。这是从昨日,到今天的死亡数字!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修士消亡,弟子前来报丧。梦外一日,梦里三日,在你们逍遥快活的时候,我等在这里,每日都会接到上百份讣闻!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下的狠手?再这么下去,不出百年,修真界,必亡!” 方棋听这么多死人,听得牙都酸了,天秤左右摇摆,他心里一边觉得鸿元做得真有点过了,一边又恼恨修真界是作茧自缚。 心中又沉重又压抑,沉默许久,方棋才艰难道:“你不用给我哭惨洗脑……说这些没用的。难道不是你们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以前你们对他物尽其用,恶事做尽,鸿元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你们有想过给他留一条活路么?你们都是修真之人,肯定比我更熟悉因果报应这句话。你们很可怜,真的,但也真的是活该,活该被报复,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报复?”丹风真人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方棋皱起眉头,四处一看,各座修士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一个相当怪异的表情。 座下一老妇人,声线里夹着女人的柔和,和大能女修独有的刚烈,道:“方施主,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起初,我等也以为是报复,但时日愈长,才发现鸿元君从来没有针对过谁,报复过谁。当年引诱魔兽时,我息君剑宗也有幸参与过,然而对于我们这些所谓的祸首罪魁,并没有一次特意挑上门来。” “以往修真界曾数次联名前往万兽森林求情请罪,统统有去无回,而魔兽侵虐照旧,毫无收敛。” 又一修士接口道:“冤有头债有主,真是报复便也罢了。他根本不是报仇,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鸿元君一视同仁,那便是都不是人,蝼蚁而已。他报复我等,我等自愿以死谢罪,可那些无辜人怎么办?方才你听到的死亡数字,仅仅是中型门派,人数登记在册,而其余村镇小城,魔兽肆虐,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只会死伤更多!” 方棋定了定神,道:“说重点,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不是报复是什么?” 在座修士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归慈道:“鸿元君下手的对象毫无规则,全然随心。我等深究许久才发现事情的根源,鸿元君成长经历、身世背景太过特殊,心性冷血无情,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缺点,没有软肋。他没有感情!也没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应有的善心,他一无所有。” 丹风真人苦笑道:“修为高深并不可怖,冷血无情亦不可怖,但两者合一……这是鸿元君最为可怕的地方。” 你跟他讲理,他就是理。你跟他求情,他没有感情。你负荆请罪,好,他收了你的命,该怎么还怎么,完完全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总之,顺者亡,逆者也亡。是龙你趴着,是虎你卧着,我做什么,你都受着。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繁荣的修真界走向灭亡? “他曾一手制造战乱灾荒,为人父母走投无路,卖儿卖女,蒸食亲友食用人肉,鸿元君无动于衷!他逼迫一个门派,上千名弟子只能一个活命的名额,昔日同门自相残杀,举刀互杀互砍,鸿元君面不改色!最重要得是,他放任魔兽在修真界横行肆虐,大肆滥杀,视人命为草芥!他没有人性,就是一个魔鬼罗刹!这次……让您出梦的方式惨烈,实在是不得已,只有你死在魔兽手里,鸿元神君才会痛彻心扉,才知道失去亲友,是多么令人心痛的一件事。” 只有这样,他才会见一次怕一次,主动制约魔兽。 “没有得到过,所以不知道感情是个好东西。没有失去过,才不知道有多弥足珍贵。这是我等的初衷,只是想让他尝一尝这人间的冷暖,哪怕让他稍微有上那么一丝一毫的人情味,修真界的情况都会乐观很多。”老妇人道:“只要是人,就该有弱点和软肋,他缺失的是人性和牵绊。而感情……是一个人最大的软肋。” 方棋抿唇不答,细细琢磨是真是假,随后老妇人道:“万幸我等走对了这步棋,不算辜负我们费尽周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方棋皱眉,半信半疑道:“我不能只听你们的一面之词。”说完方棋犯难了,修真界人虽然多,但现在应该站在统一战线,他该听谁的? 归慈淡然一笑,道:“方施主可还记得风瑶派,秋长老的独女秋玲,以及风瑶派屠派一事?” 记得……当然记得!方棋瞳孔微微放大,那件事一直在困扰他,因为多出来一个会将修真界重新洗牌的神,他总在担忧抢了鸿元的风头。 “是鸿元做的?”方棋睁大眼睛。他记得形容风瑶派那件事是用五个字来概括:血洗风瑶山! 没有尸体,只有满山血雾,和一地齑粉似的碎肉! “不错。”归慈道。 方棋突然生出一分恐惧 97 黑屋6 镜像里面黄扑扑的一片,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荒凉和寂静,一望无际的土地上几乎寸草不生,田地里干巴巴稀拉拉的长了几棵庄稼,蔫头蔫脑。地面上遭受过重击拖打,有大型动物走过的痕迹,一路走一路破坏,地面上满是裂口。太阳又大又烈,一个中年男人从井里打出来一桶水,倒进饭锅里生火下米。人人面黄肌瘦,饭做好了,小孩抱着碗眼巴巴地等,家长盛了一碗米汤,里面掺了几颗米粒,跟水没什么区别,最多就是颜色泛着一点淡白。饭桌上的小孩呼噜呼噜喝了,一抹嘴,可怜巴巴的喊饿。 画面一转,荒山野岭,一行人神色疲惫,近于麻木的行走赶路,这是实在活不下去的人家,被迫迁移到别处。老人佝偻着腰,和小孩长途跋涉,总有人不断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大批魔兽冲进门派里,派中弟子纷纷拿起武器对抗,天上剑光四射,魔兽皮糙肉厚,对低级弟子的攻击完全免疫。几个扛鼎的门派大能被几只高级魔兽缠住,其余魔兽速度飞快,杀人取丹,不出片刻,血流成河。当低级弟子躺了一地的时候,掌门长老也被磨得只剩下一层血皮,其余魔兽加入战局,登时被抹了脖子,一道血在半空泼出一道弧线,人已气绝。 魔兽肆虐村庄,推倒了房屋,有人被埋在废墟下面,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哭声,一个妇人抱着小孩拼命地逃,孩子吓得脸色发白,妇人牢牢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哭,唯恐招来魔兽瞩目。哭声呼救声一直没听,方棋听得心乱抽,眯了眯眼睛,想起在与鸿元分别的那一座小城,也是这样的一副景象。只是这些魔兽看起来凶悍,但数量并不多,摇头摆尾,大吼大叫,用身体撞击墙壁人家。不曾想撞开一块墙板,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具尸体。 方棋眯了眯眼睛,按照修士所说,鸿元的作恶对象没有规则可言,他这人就是没有感情的机械人,他连报复这些罪魁祸首的修士都无心,怎么会特意指使魔兽伤害平民无辜?这些魔兽看起来并非高级魔兽,作战手段毫无章法,也不如之前袭击门派的魔兽,那样具有强烈的目的性。 魔兽四阶启蒙灵智,也有好坏之分。鸿元身在梦境,不可能亲自出来指挥,倒像是趁乱搅混水的。 镜像里的画面还在继续上演,方棋看了片刻。自始至终没有鸿元出现,也没有他逼迫门派自相残杀的一幕出现,方棋心想,这应该不是录播,是直播,否则鸿元杀人作乱,这些修士怎么可能藏着掖着,一定是恨不能都甩在他脸上才对。 方棋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疲惫的靠在椅子里,小口小口的吸气。 丹风真人收了镜面,道:“这便是真正的鸿元君,方施主作何感想?” 方棋闭着眼睛不说话,一会闪过鸿元温柔的笑脸,一会闪过呼天喊地的哭声,脑子里一片混乱,摸不出来头绪。 他这边尚未作出反应,底下的人看完镜像已然炸了锅,七口八舌,义愤填膺,低声议论着。 “鸿元君滥杀无辜,嚣张无忌,杀人如麻,该遭天谴!” “从起初到现在,约莫失了百万多条人命,简直荒唐,不知怎么能有这么狠的心!” “说到底,都是长淮和灵霄那两个贱人造的孽啊!如果今天尚在人世,两人见到这幅场面,怕是要羞愧而死!” …… 方棋眼皮剧烈地颤抖,手越握越紧,随后一旁久未言语的峥云道:“没错,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方棋猛然睁开了眼睛,目眦尽裂,从座位一站而起,转了两圈,用力踹了一下石椅,大脚趾钻心挖肺的疼。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你们、给我、闭、嘴!” 方棋暴躁无比,如果不是大殿里空空如也,他烦的想砸光所有东西,冷道:“我求你们了,好歹也是修真界的顶尖人物了,给你们留了几分颜面。但是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一个个的修真修傻了是吧?鸿元的做法是不可取,他错了,并不证明你们做得就对!” “命运左右人性,别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他经历的那些事情,你们谁敢去试一遍?别说完完整整的过一遍了,十分之一,你们谁敢?”糟口太多,方棋几乎不知道对着谁吐,一双眼睛又凶又狠的瞪着峥云,逮住一个人狂骂,手快戳到人的鼻尖上,“你敢不敢?!说你呢!你敢不敢!十八年啊,见过他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吗?!每天都生不如死,你们知不知道鸿元每天都想自杀,要能死得成他早就去死了!” 方棋脸色古怪,噗噗往外喷口水,“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既然能造出来那么一个梦境,他怎么活下来的你不知道?都瞎了是吧,你们不该把我送进梦里,该进去的人是你们。看看那是不是人过的日子!我第一次见到鸿元,手脚细的都没法看,就一颗大脑袋不协调的支在肩膀上,你们谁见过?造成今天这幅局面,别不要脸的往灵霄神女和长淮身上赖,别往鸿元身上泼,赖你!赖你们!” 峥云被他喷了一脸口水,表情都懵了,大殿里静悄悄的,峥云似是想起来什么,半天才道:“当初谁也没想到会这样,鸿元君,咳……长淮灵霄人|兽结合古往今来从未有过,我等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矩,方施主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方棋打断他道:“我不是你们修真界的一份子,不知道规矩,没资格说是吧?” 峥云不语,显然已经默认了。 方棋气得眼花,切齿道:“我不是修士,对,我不是,可我是人吧?我会思考吧?对不对?是人就有资格说这个问题,姓峥的,你是不是人?归慈掌门,你是不是人,嗯?丹风真人,你是不是人?你就说你们还是不是人吧!” 归慈沉下脸来,隐带责怪之意的瞥了一眼峥云,方棋大喘气,一条一条的反驳。 “我真无语了,你们说将灵霄神女赶尽杀绝,是替天行道是吧?多大的脸?天什么时候给你们指示了,拿出来,拿出来我看看。” 峥云哑住,脸色憋得通红,方棋道:“拿啊!” 峥云实在招架不住,方棋冷笑道:“没有是吧,我猜你也没有,也就是说得好听。替天行道,你们自己就是天吧,别把帽子扣在天身上ok?长淮剑神自愿退出云淮剑宗,做个闲云野鹤的平常人你就这么看不惯?不知道人各有志?” 说多错多,峥云闭嘴不语,方棋激出来一肚子火,毫不罢休,扬声道:“峥云说的都是你们心里想的?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多少人当年参与了把鸿元当诱饵,吸引魔兽的那件事。可我听峥云小王子说,说你们当初也没想到是这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殿里没人敢接他的话头,怕被喷个狗血淋头,届时打又不能打,实在憋气。 这样一来正得了方棋的意,他厉声道:“你们这是在说自己运气差的意思?如果鸿元不能成神,如果不是他身份背景特殊,就是一个普通人,不会引来报复,就活该被你们折磨,想死都不能死?” 他这会嘴皮子无比利索,想也不想的就说了出来,话说出口,方棋语气一顿,像是也被自己的话震惊到了。 “我的天,这句话居然是从一个修士嘴里说出来的,还好意思自称什么首席大弟子,你也配?” 峥云脸上红白交汇,神色间露出一丝讽刺不甘,似乎要揭下来他虚伪的面皮,脱口道:“魔兽能作法宝灵器,亦能延年益寿,试问你会全然不动心?魔兽又有多难捕杀,途中损失多少人手,以他一人换了多少人的性命,你又可曾知道?如果你是我们,你能忍得住?” 方棋沉默了下来,是啊,只需要有鸿元,就能减少以前的一大半的步骤,捕杀魔兽变得容易许多。这么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很难不动心,尤其这个诱饵无亲无故,无父无母,也死不了。更何况,不是一人特立独行,用人引诱魔兽,周围的人都这样做,就算原先洁身自好,但看别人靠着这条诱饵扶摇直上,一是嫉妒,二是从众心理,也多会按捺不住。 方棋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道:“能。” 峥云大声道:“你撒谎!” “我为什么撒谎?”方棋嗤笑道:“因为你会这么做,所以才以为大家都会这么做。我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我没有那么自以为是,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修为高深,胡作非为,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呢。我也知道报应两个字怎么写!走捷径没有错,但踩着别人的骨肉和鲜血,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再说了,看到你们这幅熊样,我更不敢了呢。” 峥云被他噎了回来,嘴唇哆嗦,这回彻底不再言语了。 方棋骂了个够本,一边觉得解气,一边觉得悲哀。其实他铿锵有力,说了这一番话,并不见得能改变什么。可他心口堵着这口气,憋得好难受,不出不痛快。 方棋浑身乏力,归慈试探道:“方施主?座下弟子不懂规矩,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方棋抬起头来,不答反问道:“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选中我?在异时空找一个陌生人,修真界修士这么多,你们怎么不去?” 归慈面露尴尬之色,道:“以前并非没试过。” 方棋问道:“没成功?” 归慈叹息道:“鸿元神君作恶多年,咳,”老掌门小心规避词汇,就怕落个和峥云一样的下场,颜面扫地,小心措辞,“在外……颇有凶名,令人闻风丧胆。而鸿元君防备心理极强,城府深沉,善察人心。鸿元君神识入梦极难,被他识破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所以,只能费尽心机找一个局外人。” 方棋听明白了,鸿元无恶不作,修真界的人都怕他,想是一看到他就瑟瑟发抖,恐惧是最难掩饰的,鸿元又心思敏感,所以很轻易就发现别人怕他,从而醒过来? 方棋突然又问道:“异时空几十亿人,你们为什么选中我?” 归慈默然许久,才尴尬道:“修为有限,只发放了两千本……” 方棋道:“两千人里选中了我?” 归慈呐呐不言,方棋冷眼道:“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完整的看完了上部吧?” 归慈讶然望他一眼,方棋道:“别人连看都不想看完,而这些始作俑者,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也是天大的笑话。” 方棋站了起来,半笑不笑道:“你们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只是我很奇怪,万一我也没成功怎么办?” 在场修士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纷纷抬头看来,又转过身去,谁也没有说话。 方棋了然,嘲讽道:“还能怎么办,穷命不值钱,死就死了呗,是不是?好在我以前命贱,从梦里醒来也值钱了一回,走吧,列位白莲花,我去喊鸿元出来。” 拖了这么久,这人终于肯松口走到正题,一时却没人动作,顾忌极多,谁不惜命? 方棋走了两步回头,道:“不会是不敢了吧?” 上座修士只得站了起来,道:“这边请。” 蒲江山雕梁画栋,精美壮观,就算是最后的净土,也是一片漂亮舒服的净土。转过重重长廊,方棋步伐麻木,沉默往前,他最爱看东看西,现在甚至连长廊会不会塌,旁边的栏杆怎么这么不结实,下面的悬崖好高的问题都无暇顾及,很快,来到了一间石室。 打开房门,里面透出炫目的白光,绝大多数人留在外面,只有上座和上座之上的修士走了进来。 门在身后合上。 方棋打量这间石室,跟他醒来的那一间差不多,即使关上了门,里面也通透亮堂。屋中央凌空有一团篮球大小的白光球,归慈道:“梦境排异甚是厉害,我等以前勉强可以侵入,现在则一点缝隙都不成。你来试试。” 98 黑屋7 等再睁开眼睛时,方棋恍惚了一瞬,侧头看了看身侧,另半边床没有人,伸手一摸被面是凉的,想来早就起床了。他闭上眼睛回想昨天的事情,是梦吗?绝逼是梦吧!鸿元怎么可能会一夜之间长大,还把他给撸……射了……他们之间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啊! 方棋爬起来,床头放着一身干净衣服,随意披上往门外走,站在门口先偷偷摸摸的扒开一条门缝,从缝隙里往外偷看。外面晃过一道黑色身影,紧接着门被人推开,差点磕到他的头。 低沉性感的男性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方棋颤了一颤,默默地往后挪了一步,抬眼仔细端详他的表情。来人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正低着头看他,表情坦然平静,没有丝毫的心虚之色,不由心里打鼓,昨天做了那种事……还能这么从容? 该不会是真的做梦吧,方棋暗自嘀咕。 随后男人上前一步,替他拉上穿了一半的衣服,道:“昨晚舒服吗?” 方棋的脑子一下子白了。比他自己撸舒服刺激多了,但是……这不是重点。 方棋强行驱走昨天的旖旎,干咳一声,硬着头皮假装冷静道:“鸿元,我们谈谈。” “谈,”鸿元温柔一笑,道:“先吃饭,吃饭再谈。” 吃饭?吃什么饭,他一脚陷进虎狼窝里,哪儿还有心情跟你先吃再谈,方棋道:“我们先谈,谈完再吃。” 鸿元看了几秒,心道谈完你还肯好好吃饭?多说无益,索性不再应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往小厨房走,待到了饭桌旁边,上面放着热腾腾的饭菜,才道:“再放该凉了。” 方棋抿了抿唇,到了这份上,只得坐下拿筷子。鸿元在他旁边落座,柔声道:“正好一会我也有事问你。” 早餐清淡,口味偏甜,米粥熬得浓香。 方棋没顾得上小鸭嘴兽,直到饭吃了一半,它才滚着球颠颠跑来,一头撞到方棋腿上,踩着他的鞋面扒拉膝盖,叽叽叽吱吱吱,一边叫一边摸肚子,表示饿了。 方棋拿了个小盘给小鸭嘴儿盛了小半碟粥,又在旁边堆了些肉和菜,小鸭嘴兽趴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不知道它大清早跑哪儿去玩了,浑身是汗,毛都湿了。 这顿饭吃的没什么滋味,方棋抓着筷子对着桌面发呆,直到鸿元笃笃敲了两下桌面,冷声道:“专心。” 方棋皱眉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埋头吃饭的小鸭嘴兽,大嘴巴啄一口米粥就仰起头吞咽一下,像只喝水的小鸡。恍恍惚惚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小鸭嘴兽会不会突然变成人……变成人嘴还这么大? 这边还满脸的不在状态,蓦地肩膀被人扣住,往旁边扳去,方棋转了半边方向,鸿元一手按着他肩胛骨,倾身上前来,汹涌的侵略气息压过来,方棋呆呆看他,鸿元的另一只手按了按他的下唇,眯眼道:“不吃饭我亲你了。” 方棋捂住嘴,条件反射的往后仰去。 鸿元回到原位,似是瞧着他的反应很有意思,摇头笑了笑。 方棋快速扒完了碗里的饭,鸿元利落的收拾了碗筷,桌子擦干净,端上两杯凉茶,推到他那边道:“你想跟我谈什么。” 方棋汗毛立起,直觉话里有陷阱,心里快速的分析思考,凭什么我先,这么好心?一定有阴谋,他想见招拆招,随机应变?绝对不行,要占据主动权。 方棋斜着眼道:“你先说。” 鸿元看了他一会,方棋神态自若,直到男人的手又伸过来,方棋眼神微变,以前小孩也喜欢亲亲摸摸的,不觉得有什么,但长这么大人了,鸿元看起来还是很喜欢动手动脚的,摸他的脸和嘴唇,简直不正常。 他闪得快,鸿元更快,本想抚摸他脸颊的手换了个方向,改箍住他的下巴,大拇指在下巴尖摩挲两下,道:“又其他人碰过你吗?” 方棋愣了愣,把他的手拍掉,道:“你说什么?” 鸿元收回手道:“除了我,有没有人像昨晚那样碰过你。” 方棋懵了一脸,表情裂成两半,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让你先说你不说!没事找事!傻眼了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方棋使劲瞪他,恼怒道:“鸿元,你管得有点太宽了啊!” “管太宽?”鸿元低低的笑了出来,双臂撑在桌上,略带沙哑的声音咄咄逼迫道:“有没有人?” 方棋拧着头不说话,又气又尴尬,他凭什么这么问!你是谁啊?! 看他闭口不答,男人眼神越发深邃汹涌。有的事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他可怜求饶的模样心一软就过去了。有的事不能,这是他的人,只能他能碰,其他人想一想都是在找死。只要不触碰这条底线,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随便他折腾。 鸿元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方棋抬头看他,眼神有些躲闪,随后两边肩膀上各搭了一只手,鸿元矮身看他,一字一顿道:“有没有?” 这是什么质问的语气?方棋驴脾气也上来了,冷眼道:“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男人的手从他的肩膀往胳膊滑下来,定在手肘处,方棋手臂垂在两侧,被他连胳膊带身体,一寸一寸的收紧,眼睛危险的眯起来,深处有森郁的冷意,“别怕,告诉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鸿元突然又笑了出来,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顶,“反正我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方棋简直要被眼前这人给整懵了,他不说别怕还好,他一说出这个字反而像是提醒了他,提醒他昨天在这人手里是如何的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他的力气真大,像一只野兽一样,看起来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拆吃入腹,不管他怎么推拒都难以撼动分毫。如果不是半途主动罢手,今天他还能不能爬起来床站在这里叫板都不知道。 方棋吞了吞口水,麻着的胆子终于恢复了知觉,缩了缩头,有些窝囊的小声道:“别人没你这么变态。” “好好好,我变态。”男人一愣,弯了弯眼睛,把人放开,没有回到座位,而是蹲下|身来,平视看他,像一个耐心温柔的家长,诱哄道:“你想跟我谈什么?” 方棋愣愣的看他,本来他还天真的想把鸿元当原来的小孩一样哄骗,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上,和以前一样。但一大一小风格转换太突然了,这人强势又霸道,他手里哪里还有主动权? 原来想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现在是十岁还是十八岁?现在看来,第一步大可以省了,谁家的十岁小孩做得出昨晚的那种事,谁家的十岁小孩在做出那种事之后,还能咄咄逼人,毫不退让手软? 方棋沉默了好半天,鸿元也不催,耐着性子等着,方棋抓了抓衣服,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做?” “还能为什么,”鸿元道:“想让你舒服。” 说完又补充问道:“没弄疼你吧?” 方棋头皮发麻,有点难堪的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道:“这不是重点,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是不能随便跟人做的,会很没节操,嗯……不自重,昨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千万不要了。还有,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能随便亲吻别人,你当时没听,看你年龄小我也没在意,想着慢慢地教你扳回来,是我大意了没教好。今天我再说一遍,人和人之间是有**和空间的,我们关系再好,也不能亲亲摸摸的过界,也要有个度。” “过界?”鸿元皱眉,正视他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你就很排斥我。以前为什么放任我吻你?我喜欢你,比以前更喜欢。” 方棋脸红脖子粗,一会想才一天时间,他有表现的排斥他吗?一会又想怎么横竖就说不通了,是他表达有问题还是鸿元理解有问题。 鸿元握住他的手,漫不经心的抚摸手背,道:“你送过我一个盒子,红色,还记不记得,你说……” 男人顿了顿,似是有点害羞,垂着眼睛道:“你说送给你的心上人。” 方棋挖了挖耳朵,疑惑道:“心、心什么?” 鸿元直视他道:“心上人。” “………………哦,心上人,”方棋惊悚道:“我怎么不记得,盒子?啥盒子?红色的?哦哦哦,装毛的那个?” 鸿元微笑道:“我很喜欢。” 方棋有点被雷轰的感觉,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就因为这个?不是吧……鸿元不会以为他那是在表白吧?!他怎么那么早熟?十岁就想谈恋爱找对象?还心上人,你不想着吃糖人你想什么心上人啊!误会大发了啊,大、雾、啊! 方棋静了片刻,道:“鸿元……” 男人抬眼看他,黑漆漆的眼睛有些不安羞涩,表情十足十的像极了小时候的鸿元。方棋就这么看着他,滴滴滴滴滴滴 方棋比了比身高,艰难道:“当时啊……你才这么高,还没我一半高呢,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方棋道:“我就是把你当……当弟弟……当儿子……” 99 黑屋·完 鸿元道:“我父母合葬在这里。> 方棋顺着他的力道跪下来,心想这算是见公婆……不是…… 鸿元撩开衣衫,与他一同跪下,两人对着树干,鸿元道:“母亲喜欢桃花。” 方棋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然后听鸿元打算怎么介绍他,不会称作贱内吧?方棋磨了磨爪子,他要真敢这么说,分分钟掐死他。 鸿元嗫嚅了一句什么,方棋倾了倾耳朵去听,没听的太清楚,不过就算没听清楚他也能猜出来鸿元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爹娘一类的。鸿元自小不在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身边,这句爹娘大概不太能叫得出口。 果然…… 鸿元接着道:“这是我爱侣。” 方棋:“……”有伴侣道侣或者我们是一对,这么多说法,为啥选了一个这么肉麻的……爱……侣…… 方棋收起嬉皮笑脸,神色稍稍严肃起来,道:“岳父岳母,我叫方棋,您二位九泉之下尽管放心。鸿元现在很好,盘靓条顺,龙生龙凤生凤,他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咳,我会好好照顾他,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然后一本正经的对着树根磕了个头。 磕完了又直起身来,继续道:“我们这回有事,先出一趟远门,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不会离开太久,会隔长不短的回来看你们。” 然后又磕了个头,额头轻轻触地,瞪了三秒挺起身来,转着眼珠想了想,自古至今祭拜父母,多数要三拜九叩。今天这个情况,九扣有点夸张了,但磕头磕俩好像不太像那么回事儿,没见过磕俩的,但是又不知道说啥……方棋又自然的有点不要脸的叫了句岳父岳母,随后磕了第三个头。 三个都磕完了,方棋扭头看向鸿元,用口型问他,表现还可以吧? 鸿元含笑看他,表情和眼神不加掩饰,格外温柔,几乎能溢出水来。方棋一看就知道自己表现不错,甚至于特别好,嘿嘿笑了笑,松了口气。 虽然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已经消弭于天地间,但见家长就是见家长,心里多少还有点紧张。灵霄神女与长淮剑神诚然给不了回应,但鸿元是活的啊,总不好让他以为不尊敬敬重他的父母。 鸿元道:“磕一个就行了。” “……”方棋变脸道:“还能不能行了,磕一个你现在才说,早干嘛去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男人摇头笑了一笑,没说话,拉着他站了起来。 方棋冷哼一声,转而又有点心虚,瞧了瞧前面的桃花树,又往鸿元那边靠了靠,把他拽到一边,小声道:“你怎么就这么直白的说出咱俩的关系啊?你想过你爹娘在天之灵听到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你爹娘知道你是个断袖吗,好歹含蓄一点啊!” 鸿元玩味看他,道:“怎么含蓄?” “……这个嘛,”方棋想了想,灵光一闪,道:“你可以说……咱俩是比翼鸟连理枝什么的啊!” 鸿元:“……” 他一脸认真,男人盯着他看了片刻,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我怎么偏偏喜欢你?” 方棋登时无比哀怨道:“我怎么你了,你后悔了?这才在一起多久啊你就说这个,渣男啊你?分开也行,给我上一回。” “分开?”鸿元轻轻捏住他的下颌,逼近了道:“想得美。” 方棋呸了一声,无语道:“是你先问我为什么喜欢我的,你自己都不知道干嘛问我。” 越扯越乱,鸿元无奈道:“我错了。想想东西带齐了吗,现在启程。” 方棋回想了一下,反正就那么几件衣裳,带了衣裳,带了银票,鸿元近在眼前,小鸭嘴儿骑在行李上,没什么忘了带的,至于其他东西,忘了也没关系,出了千尸谷可以再买。 方棋摇了摇头,鸿元颔首道:“那走吧。” 轻轻巧巧的一个包裹,鸿元拎在手里,方棋抱着小鸭嘴兽。竹篓里堆了厚厚的一层花瓣,小家伙四爪朝天躺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吃。两人走了几步,方棋回头看了看,百树千树里,那棵桃树并不显眼。小鸭嘴兽啄了啄竹篓的内壁,方棋低头看了看它,忽然道:“你等等。” 男人驻足看他,方棋旋身,快步回到树下,把小鸭嘴兽从竹篓里提出来,放到地上。小东西举着爪茫然地看了看他,舔了舔毛,方棋道:“这是你外公外婆,还不磕头?” 鸿元:“……” 小鸭嘴兽晃了晃尾巴,偷偷看向大大大王,看男人神色无异,才将前爪交握,一张毛脸十分严肃郑重,恭恭敬敬地对着桃树作了个揖,“啾。” 方棋拍了拍它脑袋,提起来放进竹篓里,竹篓用了小半年,又时不时的被它拖来拖去,毛边磨损的十分厉害,方棋一边朝鸿元走去,一边道:“回头给它买一个新的,这个竹篓都快散架了。” 鸿元在前面走,方棋跟在他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一时半刻也不肯放松,心里不断地冒问号。从哪里出去呢?看他们现在走的方向还是出了院门往外面荒芜的千尸谷去啊,难道要横跨千尸谷?进来结界的时候他没看见,晕了好几天,糊里糊涂的就进来了,出去的时候可得睁大眼睛看,好好体会一下。 从结界出去应该很难吧?方棋想,毕竟是剑神和能化形的超级大能亲手制作的结界,他和鸿元的修为远远低于这两人,出去的方法肯定很难,要不要摆个摊作个法之类的…… 方棋吞了吞口水,最后回望了一眼桃源居。湖光氤氲,小亭楚楚立于湖心,纱幔随风飞舞,一列房屋的房门紧闭,小湖外圈,鸿元刚播下的菜种,等他们回来就该发芽能吃了吧……也不对,难道没人的时候时间就是静止的?要不然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亡故这么多年,里面的米面怎么还能吃。也许等他们两个出去,这里就闭封起来,只等主人回家,再次开封。 快要走到门口时,方棋才收回视线,忐忑道:“听说进千尸谷的路很难,要穿过一片大森林,里面会有沼泽泥淖!还有奇怪的兽类,咱们可得小心点啊!” 鸿元回头问道:“怕了?” “并没有!笑话!怎么可能!”方棋握拳,语气三分紧张,剩下的七分全是迫不及待,道:“我是一个有冒险精神的人!一帆风顺多没意思,有点风风浪浪才有意思。” 男人脚步微顿,本来打算直接带他去乡间小路,走上几里就有人烟的地方,结果他冒出来这么一番话…… 鸿元默念了个口诀,方棋仍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千尸谷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十里良田变作葱郁森林,无数大树拔地而起,高耸入云,遮天蔽日,顷刻之间,恢复了千尸谷缩小版的本来面貌。 男人的手扶在门板上,低不可闻道:“自找苦吃。” 虽然听他语气雀跃,但这人不是能太吃得起苦的,估计走不上几步又会苦叫连天,外面的百里长途缩至成了十里。 随后推开了门,方棋只当外面仍是一望无际的荒地,毫无心理防备的迈了出去,出来的一刹那,没有丝毫阻滞的感觉,和平常出门走路时并无不同。出来的第一个感受就是热,潮湿的闷热感,空气中的水分都像是粘糊糊的汗,贴在身上像是敷了一层黏液,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然后抬头看去,只见郁郁葱葱的一片,古木参天,林海茫茫,扭曲粗大的树根拱出地面,盘虬卧龙,无边无尽的绿色显得空洞阴森。 方棋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面一蹦,后面抵到一个东西,条件反射飞快地回头一看,鸿元低头看着他,道:“还嘴硬?怕吗。” “我太惊讶了,没有一点点防备……”方棋往旁边让了让,两人的身后哪里还有桃源居的影子?同是仿佛漫无边际的森林罢了。这绿色铺天盖地的太多了,几乎没有其他颜色,任何东西都是过犹不及,让人觉得很压抑。 方棋喃喃道:“这就出来了?太容易了吧,你怎么做到的?” 鸿元反问道:“你以为会怎么出来?” 方棋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他想起来《西游记》里的比丘国柳林坡,也就是孙悟空化身假唐僧那一集,寻妖怪的老窝清华庄的时候,情况与现在颇有相似之处。同样都是在外面看不出来,洞府隐藏在虚拟小世界里,孙大圣围着一棵老杨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大叫一声开!那清华庄才出现在他眼前。 方棋腆着脸说了左三圈右三圈,开!这样来找洞府……说完不等鸿元反应,他自己又摇摇头,觉得不妥,道:“不行不行,这里树太多了,记混了怎么办。你快说,怎么进出结界的?” 男人抚额叹气,方棋见状,换了一脸幽怨的表情,道:“你是不是又在想为什么会看上我?” 鸿元:“……” 方棋板着脸看他,不容他丝毫退让和回避,一副追究到底的态度,男人否认道:“我是在想 100 出门 有了小鸭子嘴,最方便的就是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小鸭子嘴昂首挺胸,一脸专业的带着方棋在野草丛里钻来钻去,已经一个小时了!走了好几里山路,方棋又累又饿快晕了,无力道:“到底啥能吃?这么多种类一个都不能?” 小鸭子嘴也很着急,怯怯的捂了捂脸。 方棋看他闻闻嗅嗅,饿中生智道:“我们看的草至少有二三十种了,我不信一个都不能吃,我说,到底是不能吃,还是不好吃?” 方棋忍不住怀疑方才在坑边,它踩烂的那些果子到底是有毒还是不好吃。 小鸭子嘴被说中心事,紧张的东张西望,猛地一头栽进泥里扒来扒去。没多久,双手捧着一条蚯蚓献宝似的往方棋嘴里塞。方棋没留神差点就让他塞一嘴。 方棋把它拍到地上,抓狂道:“这个能吃吗?啊啊啊?能不能行了啊!” 小鸭子嘴落寞的爬起来,可怜的飞快的看了方棋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方棋气得头疼,除了会添乱装可爱还会别的吗?就在这时,不知道它看到什么,眼睛唰的亮起,欢快的在地上吱吱乱叫,往前边蹿去。方棋紧跟在后,小鸭子嘴在不远处停下,指着一棵形似生菜,但比生菜个头要小许多的叶子使劲点头。 方棋迟疑的蹲下看草,挑挑拣拣一个小时,挑出来这个? 不会又是跟刚才的蚯蚓一样,随便抓过来充数的吧? 吃不吃? 小鸭子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坐在地上拔了一棵,拍拍方棋的裤腿示意他看,接着连草带土填进嘴里,睁着大眼睛无比陶醉的嚼。 方棋眼疾手快的捏住他的嘴,把沾满湿泥的根茎掐断,只留下干净的叶子在它嘴里。 看它吃的津津有味,不似作假,方棋掐了个叶尖放嘴里,用门牙嚼了嚼。甜丝丝的,脆脆的,味道还可以。 吃了一点开了个头,肚子尝到甜头,开始狂躁的咕咕叫起来。方棋一口气拔了几十棵,抱到山泉边掐根择干净,用水冲洗了一下,开始吃起来。 之前尝了一点,只是依稀觉得味道还凑合。现在大把大把的吃……真的很好吃啊! 叶子薄薄的一层,不知道里面怎么就能藏得下那么多而饱满的汁水,像是被压缩一般,汁水清甜可口,堪比最美味天然的果汁。连续吃了十多棵,却一点都没吃出来腻味。 而且!还很顶饱!缺点就是太顶饱了,方棋连吃带喝,差不多吃了三分之一就打嗝了。他吃饱了可还没吃够呢。 吃饱喝足,通体舒畅。方棋摸了摸小鸭子嘴的脑袋表示赞赏,小鸭子嘴得意的甩了甩尾巴。 剩下的食物不能浪费,方棋准备打包带走,带回去给男主尝尝。 将食物放回山洞,又到石头边摸了摸棉被。此时正值中午,方棋又将棉被翻了个面。正面晒好了,晒晒背面。 然后要做什么? 吃饱了有力气,就有心思筹划其他的。方棋看了看黑乎乎的棉被,想起男主说过虫啊卵啊的话,心想这个要洗,必须洗。 远处的山洞,漏雨漏风,该补;床太窄太破,该换;衣裳太少没得替换,该买;吃饭要锅,做饭要火;男主脏成狗,该洗…… 要做的事大大小小、零散琐碎有一堆,要一件一件来。最基本的要解决吃饭问题,其他都可以先将就一下,方棋又开始打肉的主意。 毕竟只吃菜是长不胖的!男主还是要吃肉! 山上跑的天上飞的都抓不住,幸好还有水里游的,不知道湖谭那里有没有鱼? 方棋撑着膝盖站起来,看了看躺在一旁晒太阳昏昏欲睡的小鸭子嘴一眼,道:“鸭嘴兽,醒醒,我们去找晚饭。” 小鸭子嘴坐起来,摸了摸自己长长的大嘴,眯起来的眼睛瞪大,嫌弃无比的表情。 方棋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小鸭子嘴委屈的点头。 方棋很民主的说:“可你总得有个名字吧,不然我喊你什么?你说你想叫啥?” 小鸭子嘴郑重的想了想,又摸了摸自己的嘴,眼珠一转,兴奋道:“叽叽!” 污者见污。 方棋沉默片刻。神色微妙道:“你想叫叽叽?” 小鸭子嘴用力点头! 方棋道:“小鸡|鸡?你确定?” 小鸭子嘴更加用力的点头。 “……”方棋无力道:“还是叫鸭嘴兽吧==,小鸡|鸡。” 走到水湖边,方棋拨开长在水里,比水面高出一大截的水草。湖水透澈干净,几尾银灰色的影子的惬意的游来游去。 方棋直起身来,有点上愁。有鱼是有鱼,可怎么抓?就算他脱光了跳下去,也不可能比鱼游得还快啊。 想了半天,下脚去试了试水|深|浅,水岸附近最深的水才到他的腰。湖水清澈能见到湖底的水泥和石块,方棋踏水上岸,决定采用一个比较保守的办法。 深山到处都是树,方棋掰断一根大的树枝,尖端磨细磨尖,做了个简单的鱼叉。 回到水边,方棋看了看天色,随后脱下衣服,先把上衣和裤子泡在水里洗了洗。日光当头,兴许一会他叉到鱼,衣服也顺便干了,一举两得。 方棋温柔的摸了摸趴在一旁拔草的鸭嘴兽,说:“晚上我们吃糖醋鱼和红烧鱼和剁椒鱼头和酸菜鱼好不好?” 小鸭嘴兽没听太明白,看着他,懵懵懂懂的点了一下头。 方棋被萌翻了,把洗好的衣服挂在树枝上,穿着内裤下湖,叉鱼。 鱼全身都滑不溜手,以前方棋在菜市场,看见过鱼从水池里跳出来在地上翻腾,卖鱼的抓了好一会才抓起来。何况是在水里,在人家鱼的地盘里? 方棋举着叉,全神贯注的叉了一下午,硬是一条也没叉到。并非是鱼离得他远远的,才抓不住。那鱼不怕人,方棋只是在水里站着,自然有鱼过来转悠。可鱼看起来呆呆的,毫不警惕,反应却极快。他举起叉来,鱼还在悠闲自在的摆尾,可他手里的叉入水,那鱼上一秒还在他的脚下,叉子进水,就跑三米开外去了。 方棋弯腰站起,站起弯腰,来回数十次,感觉都有腹肌了== 白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 方棋还想努力最后一次,天快黑了,抓不住今天就只能吃素了。这些鱼太欺负人了。 然后他就听见一阵咕叽咕叽的声音。 初以为是小鸭嘴兽无聊了在捣乱,方棋迁怒道:“别吵ok?会把鱼吓跑,今天还想不想吃饭了?”。 可咕叽声非但没停,声音越来越响亮密集,方棋余光瞥到小鸭嘴兽在模仿他中午时的动作,乖巧的一根一根择菜。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小鸭嘴兽。 方棋警惕的缓缓回头,眼前五彩斑斓,足有上百只鸡在岸边喝水。啄啄水面,仰一下头。 方棋松了口气,扫视一圈,绝大部分都是母鸡和小鸡,只有一只大公鸡,站在树上抖羽毛。 这就是:有心叉鱼叉不住,无心抓鸡鸡满园。 那些鸡的警惕性虽然不低,但一大群鸡凑在一起喝水,跑也跑不及。加上方棋走走停停,只要鸡机警的抬头,他就原地不动,慢慢的方棋举着叉子走到鸡群的三米以内,猛地整个人往前一扑,鸡群咯咯哒乱叫四散狂奔,方棋在满天的鸡毛里摁住两只鸡! 方棋攥住鸡爪,鸡头朝下倒提着,爬起来感动的说:“今天有肉吃了。” 小鸭嘴兽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指着鸡惊叫一声。 方棋低头看,不由脸上写满了囧,左手的那只鸡尾巴朝天,屁股里卡着半颗圆圆白白的东西,居然是鸡蛋。 太好了!不光有肉吃还有鸡蛋吃!也可以把鸡圈养起来,天天有鸡蛋吃! 方棋连忙把鸡倒过来头朝天,噗嗤一下细微的声响,鸡把蛋下出来了。方棋倒吸一口凉气,啊啊啊他的鸡蛋!没手接! 说时迟那时快,小鸭嘴兽飞速向前扑来,张开扁扁的长嘴一接,夹住了鸡蛋。 方棋松了口气,夸它:“好样的。” 然后咔嚓一声,小鸭嘴兽夹碎了鸡蛋,蛋清蛋黄糊了它一脸。 小鸭子嘴抬起爪子擦了擦脸,咔嚓咔嚓把蛋壳吃了。 “……”方棋:“败家玩意儿!” 方棋无比肉疼的蹲下看着满地的鸡蛋,鸭嘴兽哪怕吃了鸡蛋他也不会心疼,可这个傻缺吃了蛋壳,蛋液流了一地啊! 鸭嘴兽蹭了蹭方棋的脚面。 方棋不想搭理它,叹了口气站起来,把两只咯哒咯哒叫的鸡按在地上,用腿压住,扯下来几棵草,拧成一股绳把鸡的双脚牢牢绑起来,这样一来鸡就没法跑了。 小鸭嘴兽刚才被方棋踹到一边,圆滚滚的眼睛眯了眯,像是有点委屈,它撅着屁股一跳一跳的去找方棋。 方棋正在穿衣服。一下午又是太阳晒又是风吹,虽然还没干透,但穿在身上也不是太难受。 察觉他在生气,小鸭嘴兽叽叽叫。 方棋系好扣子低头看它,训道:“你傻啊?蛋壳好吃吗?” 小鸭嘴兽诚实的点了点头。 方棋:“……” 方棋脚尖踢了踢它的屁股,“干嘛啊你九点十分之前替换~ 101 神殿 鸿元坐在床上,看着他不说话,方棋就怕他沉默,不由头越垂越低,他手举在半空,鸿元没什么反应,只好尴尬地收回来,收到一半被人握住四根手指,幽深的眼眸柔软而无奈,骂他道:“没良心。” “……”方棋仔细看看,他的脸色趋向柔和,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才小声道:“我太高兴了,嘿嘿嘿。” 鸿元攥住他的手指却不起身,方棋微带疑惑,用力想把他拽起来,鸿元不动,将人往反方向拉,拉到身前翻了翻他宽肥的里衣,道:“穿成这样出去像什么话,等一会。” 穿啥我都不介意啊!方棋紧张地看着他,心道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你怕什么,”察觉到他的不安,鸿元动手帮他脱衣服,道:“我说话算话,不会骗你。” 方棋把脱到一半的衣服又拉了上去,警惕道:“那你脱我衣服干嘛。” “你穿这个出去给谁看?”鸿元深深看他一眼,沉声道:“换一身。” “我知道是要换衣服,”方棋才不会上他的当,“换的衣服在哪里,你先给我看看。” 要是他扒了衣服,结果不给他其他衣服穿怎么办?看鸿元的心性,他很难不怀疑他会做出这种事来,到时候找谁哭去。 他语调防备,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他一脸的如临大敌,一边道:“君子一言九鼎,不能反悔啊!” 鸿元啼笑皆非,不再吓他,只一手把玩他的衣角,“小人之心,我真想脱你衣服你拦得住?” 方棋想了想,一边想一边紧了紧衣襟,缩着脖子像一个即将受到非礼的小媳妇,鸿元看的好笑,有意逗他,手指在衣裳上摩挲。随即方棋只觉得下摆一紧,一声刺耳的布帛撕裂声传来,方棋惊得哆嗦一下,颤抖着低头一看,下面的布料被撕开好大一片,扯烂了十多厘米长,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截大腿。 方棋:“…………” 修长的手指穿过撕坏的衣料触摸他的皮肤,好整以暇看他发脾气着急,方棋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前一动不动,皱眉思索,鸿元摸了两把,手控制不住地去揉捏他柔嫩的大腿根。 方棋啪一下,在最后时刻握住他的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方棋无比严肃。 “想要吗,”鸿元道:“后面疼?” 方棋郑重地摇了摇头,“你太黄|暴了,我的想法比你一比纯洁多了谢谢,”他直视鸿元的眼睛,纠结道:“我从刚才一直在想,鸿元,你知道自己是个变态吗……” 鸿元:“……” 男人不答,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方棋不避不让,鸿元笑道:“那你是什么?” 方棋镇定道:“我是白马王子。” 鸿元揽他的腰,有些云里雾里白马王子是什么,不过依然顺着他补充道:“你是变态的白马王子。” 方棋无语几秒,鸿元反应真快…… 男人扣着他的腰往身前揽,两人越贴越近,方棋低头掰他的手,就怕没边没际地说一会话,磨磨蹭蹭天都黑了,正好给他借口不出去,这绝对是鸿元能做出来的事,掰了两下掰不开,不由急恼道:“不是说好了出去吗,你别说话不算数,到嘴的鸭子不能飞,你敢反悔咱俩没完我告诉你……” “我听到了,”鸿元道。 方棋从心底觉得他不大靠谱,还想说话,外面突然笃笃两声,门被扣响了。 鸿元起身放开他,往门口走去,方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捂着一边大腿亦步亦趋地跟上。走到一半路,男人蓦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张开手臂迎接他,果然正好抱住几乎是贴着他脚跟跟上来的人,刹车不及撞进他的怀里。 “冒冒失失,”男人声音有些不悦,抬起他的脸看了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没撞坏,才牵起他的手,道:“说了不骗你,跟我来。” 走到门口,房门敞开一条缝,方棋见门开了眼睛亮了起来,按捺不住雀跃从他背后蹿出,甩开他的手往外挤。才挤出去一个肩膀,外边是什么模样都没瞧清楚,头顶上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臂,从外面拿了一样东西,顺势手肘抵住他往外跑的身体,力道沉稳有力,把人给堵了回来。方棋没留神只退了一步,房门咔哒一声再次合上了。 “半刻钟都等不及,”鸿元哭笑不得,手里拿着两身衣裳,道:“想去哪里野?” 方棋摸了摸鼻子,心道你懂什么,世事变幻莫测,你也变幻莫测,谁知道半刻钟会发生什么扭转乾坤的事情出来。 “我还制不住你了?”鸿元斥道:“喊你吃饭安寝,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方棋怕他老婆子一样念叨,啊啊啊低叫出几声打断他,去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两身衣裳,鸿元刚才在屋里磨蹭是要等人来送衣服?方棋有点囧,脸上火辣辣的,鸿元近日做的事总让他忍不住往不好的一方揣度,谁知道他是拿衣服……说起来他是怎么通知别人来送衣服的? 其实这不能怪他吧……谁让他之前表现那么过分。 鸿元无心跟他计较,推着他走到床边,两身衣裳放在床上,一身是深色,不必多说肯定是鸿元的。一身是清亮的浅蓝色,毫无疑问是他的。 身后有人扶上肩膀,从背后褪下了里衣,方棋把胳膊从袖子里抽出来。他刚才误会了别人,略微感觉对他不住,不好意思再叽歪别的,闹出更多笑话。又怕鸿元老妈子的劲儿上来,帮他脱不算,还帮着穿。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有点难为情……不等他有动作,连忙自个拿着衣服往身上套。 鸿元看他毛手毛脚,觉得有趣,一边穿衣服,然后坐到旁处看他。 看得出来这件衣裳对他来说不大好穿,正反面都没分清楚,男人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盯着他在那里慢慢穿。浅蓝色……挺是衬他,人衬得好看先不说,精气神上也衬得他……很有活力,明快又活泼,充满了生机,不对……他其实穿什么都和常人不大一样,即使是同样穿深色衣服,也挡不住那股明快活跃的气息,毕竟他这个人……本身就有些活泼过了头。 衣服宽衣广袖,方棋勉强穿上了,不知哪里没穿对,外衣宽大不显,中衣略皱皱巴巴的,用手理了理,勉强看得过去便不管了,期待地看向床边,鸿元坐在那里像一团大乌云,方棋道:“我好了。” 鸿元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弯腰挪了挪腰部的衣料。这衣裳是按着他的尺寸做的,合该很合身,却不知道他是怎么穿的,就能穿出来抹布的效果。 直起身又整了整肩头的布料,把衣服打顺平整。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穿得不好,所以站在原地乖乖巧巧地让他随便摆弄,让抬手就抬手,乖得不得了,鸿元满足地直想叹息。 “喜欢吗,”整理好了衣服,鸿元引着他往前走。 方棋拉了拉衣摆,外衫是浅蓝色,里面中衣是白色,布料穿起来轻透纤薄不沉不重,其实里里外外有好几层,他刚才分辨哪个在里哪个在外就花了好一会的时间。 “喜欢,”方棋为了表达能出门的喜悦之情,更为了鼓励鸿元,字字有力道:“不过只要不在这里,披个麻袋出去我也不介意!” 两人走到门口,鸿元一手扶着门框,默然几秒道:“这是我亲自过眼给你挑的衣服。” 方棋面不改色,冷静道:“怪不得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这么喜欢!” 鸿元哑然失笑,“小马屁精,”打开门把他推了出去。 合上门的功夫,方棋回过头来往里面看了最后一眼,锁链还铺在床上,他竟然真的走了出来。 往外看,万兽神殿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卧室这么大,所谓的神殿肯定肯定也大得没边了。果然,出去一看,只看到一条长廊,真的是大得没边了,这甚至不能称作是长廊,而是一座宽敞的大桥更合适一些。 “往左往右?”长廊两边看起来都很长。 “都行,你想走哪边。” 我又不认识……方棋嘀咕一句,猜出来鸿元的用意,反正都是在神殿里转悠不出门,他哪里都没去过,所以去左去右没什么分别。 方棋想自己用右手写字,那么就去左边吧…… 他走得很慢,先大致扫了一眼前面的风景,长廊安静空荡,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小闺女也不在……他回头看了看后面,没有她的踪影。 出去跑着玩了? 鸿元抬眼看了看前方,看到一个鬼头鬼脑的小东西。 一步一步往前,沿途打量长廊,两面都是墙,墙壁的颜色很深,简单古朴,风格和鸿元有得一比,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痕迹。除了每走几步就会看到几道弯弯曲曲的花纹,形状不一,方棋凑上去看,鸿元停下来等他,这是啥玩意儿?不明觉厉,似乎是很用力的刻上去的。 方棋看了一会退回来,继续往前走。 长廊阴暗而密闭,常年不见阳光,气氛有些压抑,每逢几米就能碰到两支奶白色的长烛,偶尔有风吹来也不受影响,像是扣着一个透明的灯罩一般,火苗一动不动,方棋突然之间有些冷,不自觉往鸿元那边靠了靠。 102 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误买,误买也没关系,09:~ 搓成齑粉归于天地搓成齑粉归于天地,还不如……还不如被融成修为,至少还有可用之处,至少不像现在,当做废品一样处理掉。 鸿元收回手来,不能杀人……他挑他话里的漏洞,他还是想得太简单轻松,死多轻易,世上最痛苦的是生不如死。 随手又捣碎了他的丹田,挑断了手筋,鸿元收回手来,两手都扶在青年腰上。 这位峥云大师兄,除了永不能再修炼,就算做为平常凡人,可能会影响日常吃饭拖地等琐事除外,他看上去……和过去没什么不一样,至少还像个人。 留了一条命,但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小弟子眼里溢满慌怕之色,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虽然捂也没用,但还是捂着。 收拾完了峥云师兄,该轮到他们了吧…… 鸿元神君缓步走了过来,小弟子偷偷看他又不敢完全抬起头来看他,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目光停在他抱着的那人身上。 他托着他的**部,扶着他的后背,男人比那人高出来许多,抱着人像是抱一个孩童一般。他低头看了看他,用衣裳掩住他的面容,动作真轻巧温柔。 和方才冷漠恶毒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离他们越来越近,随后越过他们,光明正大的下山去。一路经过无数师兄弟,不用他稍稍顿步或开口,纷纷往路两旁让去,留出一道路来,谁也没敢拦。 不知过了多久,峥云手上脚上的血终于自行止住了,他脸色白的吓人,双目血红,躺在地上,如同一摊废肉。 “他没有杀我们……”雁文一副绝地逢生的语气。 雁武道:“他……是来找人的。” “不过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他相貌相当……出挑,但为什么看起来,又挺让人害怕的。” “这就是气势啊气势!等咱们修为上来了,应该也会有的。” “……” “峥云师兄……这辈子是不是都不能修炼了?” “何止,手脚筋都断了,就算是当个打扫的仆役,都没用,根本用不上力气吧。” “峥云师兄眼高于顶,平时就以自己的修为和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为荣,你们说……没了修为,他还算得上什么,过去的一切都没了,还不如……还不如杀了他。” 雁文摇头,“因果报应不是全没有道理的,他之前不顾天下人的性命,想要逼迫鸿元君自废元丹,现在……”雁文努努嘴,小声道:“老天有眼,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说着几个小弟子四下一望,道:“鸿元神君这是走了吗?” “没看到有人斗法,应该是走了吧……他不报仇了?不是跟师尊他们是死敌么?” “谁说是死敌了?鸿元君嗜好灭门屠派,真有仇咱们还能站在这里?早登天了。” “那师尊他们怕什么呀?” “师尊才没有怕!” “……” “说起来,你们谁见到他是怎么上来的?蒲江山是第一险山,峥云师兄说过了呀,除非前人引路,不然没人能上得来,我们上山的时候,有金蝉长老带领,都走了不少岔路。” “反正我没看清是怎么上来的,”蓝衣小弟子做了个飞的手势,道:“感觉嗖地一下……就出来了。” 众人:“……” “哎,师尊他们呢?” “不知道,一直没有见到啊,峥云师兄之前,也是带着几个弟子来的。”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有些难堪的沉默。 “别多想了,”雁文望了望蒲江山成千上万的弟子,道:“师尊他们一定在想对策。” “可是鸿元君没有大开杀戒啊,我还听到他说什么不能杀人呢。” “那他也是个魔头!” …… ***** 巨大而铺张的榻上,鲜红艳丽的单,青年身上搭着薄被,光着手臂露在外面,裸着半边肩头,躺在上咂咂嘴,睡得很沉。 男人眼中毫无睡意,盯着他看了不知多久,看了片刻又忍不住,时不时的碰一碰他。要么是蹭一蹭他的鼻头,要么是亲吻他的嘴唇,或者是捏一捏他的下巴,像是一只捧在手心里的小物,每次都浅尝辄止,像是动作大了,就把他碰疼了。 他居然……是真的,是一个真的人。 他还以为是心魔,他知道自己渴望缺失什么,所以自己给自己造了一个幻影,不然怎么能处处合他的心意? 其实……也不是处处都合。 男人低笑想道,他也被蒙蔽了双眼,如果真是心魔,怎么会不对他百依百顺?两人反而颠倒过来,他在上颐气指使,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这样疼了那样重了,娇气又话多,一张嘴伶牙俐齿,说得他哭笑不得。在下说他十句,九句半当了耳旁风,哪里有这样不听话的心魔? 再看到他时,那是天大的喜悦,也是天大的惶恐。他知道了,他知道他是一个魔鬼了是不是? 我最终还是变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类人……我一直都是。 男人微微失神,手探进他的里衣,抚摸光|裸的皮肤,手指沿着他的脊柱的硬骨按压,从后颈一直按到尾椎骨,上的人不舒服的挣动一下,往前蹭了蹭,想远离那只让他不适的手,反而爬进他的怀里。 男人回过神来,接住他投怀入抱的身体,温香软玉在怀,鸿元掐住他的腰,将人翻了个身,翻到他身上。他这样小,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还有剩。他的身体贴着他的身体,两人紧密贴合,鸿元低头看了看他,忽地计上心来,轻轻托起他趴在他胸膛上的脑袋,将上身的衣服拨开,才将他的脑袋放下来。 他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轻微的喘息声吐在他身上,像轻柔的羽毛轻轻地挠动,挠得他几乎是立刻就起了反应,硬挺起来的部位顶着他的身体。 鸿元满足又压抑地叹息一声,身上的重量提醒他这一切多么真实。 你是我的,你只能喜欢我,你想冷静,可以。他把手臂搭在他的腰背上,你想冷静多久都可以,直到你冷静地想明白,你有无数可能,你有无数条路,路的尽头……只能是我。 方棋醒过来的时候腰酸背疼手麻,低低咒骂一声,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睡硬邦邦的木板,男生不太会照顾自己,他也没爹没娘管,别的学生爹妈给带了厚厚的一层被褥,就他的硬得像地板。万一哪一回睡姿不对,全身又酸又疼,接下来的大半天手脚都不协调。 方棋双手撑着身下的东西撑起来,眯着眼睛一看,是鸿元那张硬朗英俊的面容。 有一瞬间他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桃源居,迷迷瞪瞪地抱怨,一边狠狠掐了手下的一块肉,肌肉精实,想掐都很难掐起来,道:“你身上有没有肉?为什么我觉得全是骨头,你快硌死我了。” 鸿元突然抬起头来,捏了捏他的鼻根,那里还有些红,“疼不疼?” 方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那时候确实把他鼻子磕得不轻,现在想想还有点疼。 方棋摇摇头,道:“不疼了。” 鸿元道:“你是不是哪里危险你往哪里蹿?” 方棋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他又开始翻旧账,抓着这件事训个没完,方棋装没听见,哎呦哎呦的从他身上翻了下去,滚了下来拽掉了被子,身上一凉,方棋懵了懵,他没穿衣裳,还有……这张真的好大,好大的,这是哪里?整个房间都是了吧? 方棋抱着腿缩在上,鸿元眼神望过来,眼睛暗了暗。方棋默默把腿往身下压了压,遮住敏感部位,然后拉过被子裹在身上。 鸿元从上坐起,半靠着软枕,沙哑道:“问你话听不见?你不能让我放点心?” 他这是第二次耷拉着脸说问你话是不是没听见了,这语气也是冲得不得了,好像他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方棋脾气也上来了,道:“你以为我愿意在那里?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还坐在家里看电视呢!哦,可能在你看起来那个什么云很容易对付,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人家好歹是什么大弟子,我算什么啊,你至于对我这么高要求?” 鸿元顿了顿,对上这个人,他是典型的你硬我就软,脸色当即缓和了一些,只是语气仍很强硬,道:“你不该坐在崖边。” 方棋正想说什么,鸿元又道:“没有特殊情况,就算闲来无事,也不能坐在那里,记住了?” 方棋让他憋了回来,他当时心如死灰,在梦外面对一大堆极品,气了个半死,去了一趟梦里,面对一个性情大变的神经病,又气了个半死。梦里梦外都不讨好,前途无光生死未卜,他死的心都有了,如果是在平时,他这么惜命,也不会往那里坐,当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鸿元这是找来了,如果他没来呢?那些修士大能会送他回家,回到原点吗? 可是这些他不能说,说了鸿元又来纠缠。 方棋郁闷的裹着被子发呆,现在想起来既觉得庆幸,又觉得自己无能。 看他有些委屈,默然几秒,鸿元伸手拉他过来,无奈道:“我就你这么一个,你也体谅体谅我。” 103 灵草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章,误买的小伙伴不要慌~09:10分之前替换~mua! 在防盗章留言的小伙伴都发红包!哈!哈!叭叭叭!谢谢你们谅解啦~呱~ 方棋眨了眨眼睛,什么?千尸谷?刚才还在山谷的夹道里淋了一身雨,现在……就千尸谷?不是说好了千尸谷比万兽森林还远,万兽森林的毛还没见到,直接千尸谷啦? 方棋伸手摸了摸鸿元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烫,没发烧。し 鸿元看他变了变脸,然后眼神放空,屁股往床下面蹭了蹭,转身将软枕放倒,重重的躺了回去,自言自语道:“还没睡醒,在做梦,再睡一次。”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鸿元:“……” 鸿元失笑,却没再说话,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没多久,方棋自己又坐了起来,摸了摸喉咙,侧头看向小孩,哑着嗓子说:“做梦也会渴?应该会吧,做梦还想上厕所呢。” 话刚说完,一只瓷白玲珑的玉茶杯递了过来,里面盛着沁凉的清水。方棋想接过茶杯,小孩没撒手,只又往他嘴边碰了碰,方棋只好扶住杯子,扬起脖颈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方棋盯着杯子看,杯壁上没有图案,触手圆润冰凉,精致玲珑,一看就是珍物……就是小了点,一口就没了,这么小的被子就应该在橙黄温暖的烛光下,有情人相对而坐,小口小口的文明的抿酒…… 方棋抬头道:“还渴,不要杯子,有没有碗……那有茶壶,给我茶壶。” 鸿元叹了口气,果真给他将茶壶拿了过来,方棋咕咚咕咚喝了个够。平时不觉得水美味,但如果渴的厉害,喝水比美食还好吃…… 鸿元接过茶壶,问他:“再来一……壶?” 方棋摆了摆手,道:“不来了,饱了。” 鸿元:“……” 将空茶壶放回桌上,旋身看到他又躺回床上,小孩坐到床边,把人拉起来。方棋莫名其妙看他,鸿元俯身拿起鞋,将他左脚放在腿上,方棋慌忙想躲,一低头才发现不对劲,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没穿棉衣,竟然不觉得冷。 愣神的功夫,鞋已然给穿好了。 小孩牵起他的手,道:“跟我来。” 房间并不宽敞,贵在幽雅景致,没多远便走到了门口,鸿元回头看了看他,然后拉开了房门。 第一印象是扑面而来的馥郁清雅的香气。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数不清的花树。 粉的桃花,白的梨花,红的杏花,微风吹来,花树之上,幼嫩的花瓣颤颤巍巍的抖动,裹着清晨的水雾,绽放出惊艳的醉人芳华。 真真是香飘十里。 花树林中间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湖,一道水桥从岸边连到湖中央的一台竹色凉亭,亭子里几张矮凳,桌上古筝雅琴,四周则布着轻|薄的纱幔,风吹过来,柔软的纱幔飞舞起来,别有一番情致。 园湖的周围则有一大片田地,一层一层,里面种着奇花珍草,还有绿油油的青菜。 遥望远处,远景青山绿水,不时有大雁低空掠过,鸟语花香,一片宁静祥和。方棋却没有被眼前的假象迷惑,这出庭院外面有一个名叫太幡阵的巨大阵法,有障眼法的作用。院内院外基本就是两个世界,从庭院往外看,是绿意葱郁的美景,而一旦迈出门外,黄沙漫天飞卷迷花人眼,魔兽嘶吼低啸,大打出手,声势巨大,惊得地面都会颤抖。 虽然外头那十多只魔兽,是被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驯服过的,脾性还算温顺。但到底还保留魔兽的好斗本性,且一山不容二虎,这些魔兽都是高级,乃至于超级魔兽,平时的小打小闹,亦足以毁了千尸谷。 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阵法,将这处庭院包裹其中,如同一片乱世的世外桃源。 方棋呆呆的退了一步,突来乍到陌生的环境里有些不安,下意识的往小孩的方向靠了靠,吞了吞口水。 居然…… 真的是千尸谷。 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这么快,就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必须面对而又不敢面对的事情来得这样快,没有给他丝毫的心理准备,抵达千尸谷便代表鸿元要继承修为,继承修为就要遭到十多只魔兽的践踏,千锤百炼才能成神…… 方棋低头看了看小孩,正迎上他清亮的眼眸,平静的与他对视。 方棋心虚的避开了视线,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从混沌的意识里面提出来一分清醒。 一味地逃避问题绝不是办法,现在事情迫在眉睫,早晚都要面对,早晚都是伸头这一刀,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怯懦,而误了正事,让鸿元独自面对这一切。 方棋半蹲下来看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你怕不怕?” 怕什么? 鸿元默然看他,且不说庭院外的魔兽根本不敢动他的一根手指,就算是以前的小鸿元,也并不觉得恐惧,死对他而言,从来都不可怕。 小孩轻轻的摇了摇头。 方棋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这……一看就是在强颜欢笑啊! 方棋摸摸小孩的脸,给他打气道:“不怕不怕,没什么好怕的,你这么想,你就疼这么一次,然后就解脱了!而且又不会死,这个买卖不赔本,以后咱就能抬起头来了……嗯,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疼了想哭了,你就回头看看,我就在你背后。” 鸿元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好脾气又耐心的点点头。 话虽说得痛快干脆,事到临头方棋还是没那么果断,抓着头道:“先吃饭先吃饭,嗯……啊烦死了,不急这一天两天,先吃饭,有没有吃的?咱们的马车呢?没了?” “……”鸿元点了点头。 方棋扼腕道:“我点心还没吃完呢!” 随后又突然一脸惊恐,道:“小鸭嘴儿呢,还活着没?” 鸿元顿了顿,示意他看远处的花树,方棋眯着眼睛看去,啥也没看见,便往前走了几步,依然啥也没有,随后回头问:“哪儿呢?” 鸿元给他指了个方向,方棋仔仔细细的看过去,这才看到一株桃树的树干上,倒挂着一个小东西,小鸭嘴儿对桃花情有独钟,撕下花瓣,一片一片的往嘴里塞。 方棋:“……” 它这都什么口味,不是鸡蛋壳就是瓜子皮,要不然就是花瓣当饭吃,毛病。 看自己身边的一大一小都安然无事,方棋这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回头朝小孩走去,又想起来另一件要紧事,“不对啊,我怎么睡了一觉就来到这里了,我们不是在那个什么什么山道上吗,咱们怎么来的,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流炎兽没伤害你吧?怎么脱身的?” 鸿元看了他一会,面不改色道:“你昏迷了十天。” 方棋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晕了这么久? “十天?为什么我觉得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确是昨天,小孩心里想,嘴上说道:“你记错了。” 方棋点了点头,没多做怀疑,毕竟脚下踩的土地就是千尸谷。况且这么说来的话,就难怪一觉醒来就身在千尸谷,原来已经过了十天,算算时间和路程,如果路途顺利的话,确实该到了。 想到小孩这段时间以来独自一人拉扯着他,还要照顾小鸭嘴兽,一边担惊受怕一边身兼数职,心中酸楚,道:“我怎么就晕了,真废物,难道那雨有毒?不对,我当时脖子一疼,被石头砸着了,这十天来,是不是很辛苦?” 小孩双眸蒙着水雾看他,有点委屈的点点头,小声道:“我很害怕。” 方棋负罪感更深,有意想弥补安慰他,俯身把小孩抱在怀里,掐了掐他的脸蛋,“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嘛,乖。” 小孩圈着他的脖颈,用力的搂住,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喃喃道:“你不能离开我。” 方棋感觉耳朵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小孩语气里夹着一丝颤抖和不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 长淮和灵霄夫妻二人,虽然一个是剑神,一个是神女,但这两个超级大能活的真是接地气,千尸谷连个侍女和仆役都没有。 两人一人一兽结|合,天理不容,声名破败狼藉,人人得而诛之。但两人显然无意当真与昔日同僚作对,惹不起躲得起,无声无息的匿了踪迹,隐居归农。 抛开原本所得到的一切,放弃高高在上的声望和地位,说走就走,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他真是满分十分,有二十分的佩服。 但最让他佩服的并不是这个…… 小孩双眸蒙着水雾看他,有点委屈的点点头,小声道:“我很害怕。” 方棋负罪感更深,有意想弥补安慰他,俯身把小孩抱在怀里,掐了掐他的脸蛋,“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嘛,乖。” 小孩圈着他的脖颈,用力的搂住,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喃喃道:“你不能离开我。” 方棋感觉耳朵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小孩语气里夹着一丝颤抖和不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 长淮和灵霄夫妻二人,虽然一个是剑神,一个是神女,但这两个超级大能活的真是接地气,千尸谷连个侍女和仆役都没有。 两人一人一兽结|合,天理不容,声名破败狼藉,人人得而诛之。但两人显然无意当真与昔日同僚作对,惹不起躲得起,无声无息的匿了踪迹,隐居归农。 抛开原本所得到的一切,放弃高高在上的声望和地位,说走就走,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他真是满分十分,有二十分的佩服。 但最让他佩服的并不是这个…… 小孩双眸蒙着水雾看他,有点委屈的点点头,小声道:“我很害怕。” 方棋负罪感更深,有意想弥补安慰他,俯身把小孩抱在怀里,掐了掐他的脸蛋,“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嘛,乖。” 小孩圈着他的脖颈,用力的搂住,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喃喃道:“你不能离开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小孩语气里夹着一丝颤抖和不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 104 过往 他不管往他嘴里送什么,方棋都照吃不误,现在说不想吃了,鸿元也没强求,本就是当零嘴儿,求得是细水长流,鸿元颔首道:“这里的东西都能吃,但不能贪多,记住了?” 方棋当然说好,满院子都是果蔬,随便抓点东西就能吃,他才不会拒绝。 只不过…… 方棋回头望了望沿途走来的一路,这些果树瞧起来并没有营养**,一个个枝叶饱满,但明显吃得多干活干得少,长这么茂盛结的果子普遍都不多,硕果一点也不累累,不过种类花样真不少,才显得有那么一点秋收盛景的意味。 方棋回个头的功夫,顺便往下面看了一眼,只见他的小闺女走路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方棋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绿叶填进嘴里,绿裙子短了一圈不说,裙摆从原来的平整圆润吃出来了一层参差不齐的花边。 方棋丝丝吸了一口凉气,眼睛被辣到了。 小鸭嘴儿看他停了下来,毫不知情的仰脸看他,一边嚼啊嚼。 方棋焦头烂额,气得头昏眼花,真想拎着她呼几巴掌。真是,这两个分分钟能气死他,大的孤僻古怪,小的奔放猥琐……她这个举动在是个小魔兽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长得就挺猥琐,才不显得违和,现在变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他女儿可不是这样的!好歹讲点卫生啊! 方棋弯腰定住她的头顶,粗声问道:“你吃的什么?吃的衣裳?怎么啥都吃,张嘴,给我看看!” 小鸭嘴儿没料到他会这么凶,下意识紧紧闭牢了嘴巴,方棋脸一黑,小鸭嘴儿当即怂了,张开嘴给他看,里面嚼碎的叶子含在嘴里,混着她的口水。不知是以为他想吃,还是怕他生气,小鸭嘴儿张着嘴,又从裙摆上揪下来自己的一小片裙子给他。 方棋:“……” 方棋气一下子消了,又生气又感动,不自觉放柔了语气,让她把东西吐出来,一边抬头恼道:“她都成这样了你怎麽一点反应也没有?!” 鸿元无辜中了一,无可奈何看他。 方棋冷哼一声,他女儿不能这么糙!当初他在风瑶山纠正鸿元的那些臭毛病累死了,小鸭嘴儿比他更严重,这可是个小姑娘啊,审美奇葩,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这可怎么得了,方棋想了想她以前可是连虫子都吃的,不免又开始上愁。 小鸿元的那些毛病是他一手纠过来的,那么小鸭嘴儿的生活常识问题……就交给鸿元解决吧,毕竟名师出高徒。 还有这个小辫,方棋摸了摸她的小羊角辫,扎得这叫什么啊,用细树枝绑了一圈,也没有绑紧,走了一路,满头都是碎发。 方棋寻思着,他手笨脚笨,扎不好这个小辫。鸿元虽然人高马大,但是一双手相当巧,术业有专攻,以后让他负责给鸭嘴儿扎小辫。 小鸭嘴儿听了他的话,把碎叶吐干净,茫然看他,她以前吃这个都没人管,难以理解这回怎么就不能吃了。 方棋道:“知道你什么都能吃,但这个叶子做成裙子就不能吃了知不知道?你看你,半边屁股都露出来了。” “!!!”小鸭嘴儿的脸有一瞬间的僵滞,惊恐地低头看,捂住自己的大腿。 方棋看她梦露捂裙子的经典姿势,灵光一闪,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伸手去抓她,一边道:“有没有穿?” 小鸭嘴儿:“……” 方棋抓了一半住了手,虽然小鸭嘴儿有一千多岁,但个子这么小,他还老是把她当小孩看,再说他也没看错,她确实是个幼崽,在万兽森林,别说是一千多岁的魔兽,就算是一万岁的,常年在万兽森林生活,没有忘凡人社会尝过一点烟火气,心理年龄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但不管她是大人还是小孩……他都不能随便扒她裙子。 养闺女就这点不方便,两个大男人,一个小女孩子,洗个澡换个衣裳都碍手碍脚,不知道魔兽会不会生理期,到时候谁给她科普这个才好? 方棋越想越远,之前想了她的终身大事,现在又愁她成长路上吃亏,不能给她和其他小孩一样的人生经历,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棋扶住她的小肩膀,语重心长道:“一定要穿,一是要养成好习惯,二你这么小也得为以后着想,要讲卫生知不知道?要不然要得妇科病的。” 小鸭嘴儿:“……” 方棋嘱咐完小的,才站了起来,男人就站在他身后,他走他也走,他停他也停,又听话又不嫌烦。方棋正想说后,随即手臂被人拉了拉,他侧头一看,看到鸿元神色有些不自然,冷漠地扫了乱糟糟的小鸭嘴儿和地上的碎叶一眼,再抬头时,耳根有些微红,他语气微弱却有力,道:“我小时候……” 方棋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鸿元道:“比她好多了。” 方棋:“………………” 他这是借机洗白自己还是他真的以为自己表现得一直很好?!方棋不可思议道:“拉倒吧,你忘了你吃鸡腿不吐骨头了吗?!” “……”鸿元微微眯了眯眼,没说话。 方棋有些意外地瞅了他两眼,笑道:“伤自尊啦?别生气,我说着玩呢。” 鸿元低低地叹了口气,道:“我怎么可能跟你计较。” 方棋嘿嘿一笑,笑容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温柔宽容的鸿元,他一边藏宝似的不想给别人知道,又想让全天下的人都来瞧瞧看,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怕的。 方棋转身重新把小鸭嘴儿抱在怀里,他想出来就是想见几个人解闷找热闹,结果神殿里啥也没有,逛的劲头也就没那么大了。小娃娃被他托着屁股,屁股上肉嘟嘟的都是肉,带着小孩子独有的香香软软的奶香气。 方棋心里有事,抱着小鸭嘴儿做掩饰,慢悠悠地走。 照理来说,绝大部分的人都崇拜强者,自始至终都沿袭一条强者为尊的铁律,强者总是有特权的。凡人尚且如此,而更具备兽性和遵循本能的魔兽怎么可能会例外?以鸿元的修为来看,高出超级魔兽老大一截,他不是应该很受欢迎才对吗,怎么会到了举世都避他如蛇蝎的地步。 更何况,就算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也都有三两狐朋狗友,或者有一些跟随者,毕竟修为和地位都摆在这里。世上人有千万,个个都不一样,难道没有跟他一样仇世的黑透了的魔兽和魔修来投靠,结果还是他孤家寡人一个,莫不是因为太黑了,把其他微黑、深黑的都黑怕了?好吧加入是这样,鸿元修为深厚,虽然表面没人说,但心照不宣都默认他足以称得上是魔兽第一,怎么连个拍马屁套近乎的都没有,就他一个光秃秃的光杆司令,也是可怜, 方棋环顾四周,周围静到可怕,高处远处均是铺天盖地的绿色,大树参天,遮天蔽日,绿色象征希望,明明合该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实际上却是一座阴郁的死城,偌大的万兽神殿人兽全无……实在不符合常理。 方棋啧啧两声,奇怪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些魔兽都去哪儿了,你知道不?” 鸿元端量他的表情,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棋抓了抓头,稍微敏感一点的问题他都避而不答,反问过来刨根问底,方棋道:“我在想万兽森林里面是不是只有这里一处房子,其他地方都是山洞之类的,下雨怎么办,住不住得惯。” “……不用你操心,有那个闲工夫,”鸿元从容道:“多想想我。” 方棋:“……” 方棋扭过头不理他,毛病。 小鸭嘴儿趴在他怀里,鼻翼一张一合紧张极了,她是万兽神殿孕育的天地灵兽,出生便能化成人身,当年那场雷劫撼动天地恐怖至极,她跟在轰隆隆把土地跑得震天响的魔兽大队逃命,她个子小跑不快,跑了一段路就扒住一只魔兽的尾巴尖不放,一口气跟着跑出上千里,才歇了一口气。魔兽历经雷劫,比修真界的修士厉害出来好几倍,本就骇人听闻,这回更是凶猛,雷声滚滚,隔着这么远还能看见天际上又粗又猛的雷电,一道接着一道,不知疲惫的劈了下来。 望着万兽神殿的方向,所有魔兽又惊慌又安心。惊慌的是这等程度的天雷,比超级魔兽化人还要凶残,不知是哪位高人渡劫,这要是渡劫成功,他出关的那一日,就是变天之时。安心的是这等程度的天雷,把附近百里的魔兽都给劈跑了,其中包括绝大部分超级魔兽,里面的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于是所有魔兽卧了下来,舔爪子的舔爪子,洗脸的洗脸,只等着哪一道雷把里头那人劈死,它们就能回家了。 谁知道…… 一道雷接着一道雷,稳稳当当地劈下来,足足劈了十年,那人活下来了。 还赖在……住在万兽神殿不走了。 苦等了十年的魔兽大军总算意识到了严重性…… 早就为时已晚。 万兽神殿是整座万兽森林灵器最充沛的地界,非常有益于修炼。这许许多多年来,总有魔兽记挂着旧日家园,慢慢吞吞往神殿的方向挪,原是千里,后是九百九十里,再是九百九十五里……就这样走一步退半步,挪到了万兽神殿的墙根底下。 105 去向 其他先按下不提,万兽神殿大得离谱,魔兽体型比凡人高壮出几十倍,它们的居所自然也是特大号的,神殿庞大无比,房屋密集、方棋花了小半个月才转了个差不多,他自诩方向感还算强,饶是如此,如果把他空降放到一个地方,还是得分辨好一会才能知道来没来过,方棋深以为应该改名叫万兽迷宫。 头晕倒还好说,让人头疼的是鸿元几乎每时每刻,像一条大癞皮狗一样黏着他,吃饭跟着,睡觉跟着,走哪儿都跟着,上厕所也不放过,甚至还热情地帮他扒裤子,方棋简直无语了,连打带凶地把他撅出去了。 他自己变态还不自觉,方棋一出去就看到一张略带委屈的脸,方棋心头冒火,你还委屈上了你有什么脸委屈?刚想挠他几把又想起来该不会是刚才把他锤疼了吧,才想问一问,高大的躯体俯身下来,具有强烈攻击力的气息让他缩了缩脖子,方棋对视那张几乎快贴到他鼻尖上的脸,听他道:“你害羞什么?” 方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懒得跟他扯,转头就走。鸿元绝对属于那种给脸不要脸型的,他以前可能还会认认真真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给他讲道理,**和要给彼此空间baba,可他总有一大堆歪理,反驳说什么早就哪儿都看过了你有什么害羞的要不然你看我的我看你的,谈着谈着翻脸了就会暴力解决。所以他现在只需要双臂一挡,严辞拒绝,不行,就是不行,想都别想,把他呛回去就行了。 他脚步匆匆,疾步向前,鸿元在背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人不出他的视线范围之外,一边缓步跟上,表情一本正经地想着什么,眼底有些迷色,他连走路的姿势屁股几不可见的一扭一摆,招人得很。 他应当还没发现,他越抗拒不想要,他越想强迫性的给他,看他难以承受却还不得不接受,又气又恼又享受,被欺负得眼角发红,他就难以克制的兴奋。他想灌他一肚子水,抱着肚子趴在他身上难受地哼哼撒娇,也许一个时辰,也许只需要半个时辰,他小腹鼓涨起来,剧烈的尿意让他身体前所未有的敏感,他会羞耻地捺住发|泄解放的欲|望,被他折磨得全身都是淡红色。 脑海里勾勒的景致太美妙,男人眼神越来越深邃,强行按下蠢蠢欲动,再等一等,再养一养,现在还不行。 很快回到了房间,拐进长廊的时候方棋已经没有之前恐惧的感觉,一个人走进来也不会再有不适。快走到房间,才发现房门是打开的,门槛坐着一个小姑娘,一截柔韧的树枝在小胖手里甩啊甩,看到他过来,小姑娘动了动屁股,从正挡着房间门口往旁边挪了挪,方棋迈过门槛想进屋,小腿一紧被人抱住了。 方棋开始头大,低头看她,道:“过来扎头发?” 小鸭嘴儿露出豁牙的嘴,漏风道:“我……呲,不好看,娘,呲,好看,爹你说。” 她在说她扎得不好看,她娘扎得好看,让他这个当爹的给她娘说给她扎小辫。方棋很欣慰,之前看到她那个奇葩的审美,没想过这么个小东西还有爱美之心,那就好,万幸她还没有放弃治疗。就是扎头发就扎头发呗,谁给你扎你找谁去啊,老抱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后面传来有规律的脚步声,方棋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拖着一条腿,拖着腿上的小闺女走进屋来,随手把她放在桌子上坐着,那桌子对她而言有点高,小鸭嘴儿两腿悬空,一摇一摇的。 很快男人走了进来,方棋道:“给你闺女扎头发。” 小鸭嘴儿晃了晃脑袋,翘起的头发扑棱了一下,双手捏着树枝的一端,眼巴巴看他。 鸿元揉了揉额角,前几日宝贝给小东西扎了几天头发,技术比她还要差上那么一点,小东西图省事见风使舵,从此以后再不肯自己扎,一天到晚缠着他扎小辫,她爱乱跑,他又扎不紧,跑着跑着头发散了,就跑回来要求重新扎。那人烦了,把烫手山芋推给他,自己翘着腿当大爷死活不肯动,小东西碎碎叨叨求了半天,他都睁大眼睛装没听见。 自从他动手扎过一回,两人都算是解放了,小东西许是觉得他扎得最好,毫不犹豫把舵转到他这边,不敢明着过来求,只好曲线救国,继续纠缠那人,然后……他就学会了把人放到桌子上。 鸿元接过她手里的软树枝握在手里,随后给她束头发。方棋见鸿元这么配合,小东西也不闹了,凑过来看他扎头发。转到正面上来,仔细看才看到小鸭嘴儿脏得不行的脸,从外面跑进来的时候想是没有洗脸。 方棋皱了皱眉,捏了捏她脏乎乎的脸,小闺女这几日来虽然在万兽神殿逗留的时间不短,但一天之中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不见踪影,不知道她每天定时定点去哪里野好几个小时。万兽神殿少有人往来,她自然不是跟神殿里的石头和花草玩,那就是在万兽神殿之外?附近有魔兽活物吗,她每天能出去能回来,说明跑出去的路程并不远,她那些朋友可能就在万兽神殿附近,既然如此,怎么不进来? 方棋弯下腰来,诱哄道:“你每天去哪里玩,有没有人陪你,怎么弄这么脏。” 鸿元动作一顿,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方棋知道他疑心病重,先发制人地瞪他一眼,小鸭嘴儿摆了摆手示意等会再说,翻着眼睛看给她扎头发的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摸出来第二根树枝。 鸿元看了看她,接了过来。 小鸭嘴儿伸出三根手指,说:“要俩辫儿。” 方棋:“……” 方棋啥都忘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把三根手指戳到她脸上,咬牙切齿道:“这是几?!” 小鸭嘴儿迟钝地反应过来,默默蜷起来一根手指,才道:“俩。” “……”方棋怒道:“是二!二!你这个二货!” 小鸭嘴儿怕他生气,赶紧识时务为俊杰地纠正道:“二!二!是二!” 方棋:“……” 方棋哭笑不得,站起身来,转过头朝鸿元无比认真道:“打死吧,打死打死,这个笨蛋,回到我那个世界里,我还打算送她去念书的,好家伙,一二三四都不分,估计小九九更背不会了,算账都算不清,不得把人家老师气死啊。” 106 偏心 小鸭嘴儿紧张地脸都红了,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去抓他的手,只剩下小半瓣屁股在桌子上。 “二,二!”她举着两根手指,重复道:“看,呲呲,二,爹看,呲……二。” 方棋:“……” 方棋看她着急的小白脸,拼命地朝他这边的方向倾身,差点就去抱住了,勉强忍住一动不动,由着她急。一定要让她知道严重性,认识到错误从而改正,不然心软第一回就会心软第二回,慢慢地她也不会再把他的话当回事。一二三四都乱数,一二三四百或一二三四千怕更是天花乱坠的数。 小鸭嘴儿表情越来越可怜,结果身体太朝前了,那小半瓣屁股到底没能保持住平衡,从桌子上掉下去了。 方棋:“……” 桌子到他的腰,说不上高也说不上低,方棋吓了一跳,慌忙低头去看,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稚嫩的惨叫和哭闹,大手一把捞住小娃娃水桶似的腰,微有些深的皮肤映着她白得发光的肚皮,把人提溜了起来。 男人知道他嘴硬心软,嘴上骂得狠,可一旦小家伙真有个三长两短,吱吱歪歪心疼的还是他。 小鸭嘴儿扑棱着两只小胳膊,方棋还没想明白呢,手先过去了,鸿元抱她的姿势跟夹麻袋似的,夹在腰侧身体水平向前,看着就难受,赶紧把她抱了过来。看了看她白白嫩嫩的小肚子,红了一大片,心疼得脸都起了微微的变化。 从前他还没弯得这么彻底的时候,不是没想过结婚生子,他想最好生一对,一男一女正好,先要哥哥后要妹妹,如果只能生一个,那就要个女儿,他一定天天抱着她,把他能给的最好的一切奉献给她,那是他的小女儿,绝不能受半分委屈。 到了现如今……真有一个白生生的闺女在他怀里……方棋叹了口气,右手肘托着她的屁股,小白娃娃的屁股上全是肉,肉嘟嘟的又白又软,打一下都舍不得,怎么可能打死== “笨点就笨点吧……”方棋开解自己,道:“好在长得还能看,不是真的一无所取……唉,上愁,长得好看肯定会有大把的男生追,这么傻乎乎缺心眼被人骗了可怎么好。” 方棋越想越愁,小鸭嘴儿攀上他的身体就抱着不放了,畏怯地看了身后的大王娘一眼,一扭屁股对着他,把头埋在方棋的脖颈。 小家伙跟他感情极深,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要是她爹跟她独处,真揍她一顿她也不会怕,可要是守着她娘……她爹瞎放狠话,她这个喜怒无常的大王娘真捏死她就完了。 “不打你,看你吓的那臭德行,”方棋把小闺女放在桌子上,把男人拱到一边,亲手给她扎小辫,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两个朝天羊角辫。小孩的头发乌黑柔滑像绸缎一样好摸,也正因为这样,软韧的树枝很难绑得住她的头发。 鸿元让到一旁,半笑不笑,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来这么一套。 “一一得一,”方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一边道:“来,跟我念,一一二一一二得二,念!” 小鸭嘴儿:“qaq!” 方棋讶然道:“拍疼你啦?我没用多大劲,来来来,爹给你吹吹。” 鸿元看着小东西略有些委屈,那人轻言细语的哄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男人表情蓦然沉了下来。方棋没发现旁边的人变成一台活冰箱嗖嗖放冷气,只管笑着哄他的小闺女,他越温柔男人的表情越是难看,默默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他想起来很多往事。 “干嘛你?”方棋哎了一声问道。 “在风瑶山时,”男人语调低沉,听不出来情绪,他答道:“你打得我很疼……” 方棋震惊脸看他,打得他很疼?鸿元今天是没带脸皮出来所以有点不要脸,还是脸皮多带了几张所以脸皮这么厚?! 男人俯身压过来,幽黑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方棋愣愣地看着他的双眸,里面带着一股深沉到令人窒息的陌生情绪。 从心底密密麻麻的铺开一层不确定和惶然,真、真的打疼了? 随后只听他道:“你没给我吹。” 方棋:“………………” 去你大爷的……方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鸿元直起腰来神色不善,隔了好半晌,方棋才又转过头来看他的脸,转过头来还看不到,只能看到他的胸膛,还需要再抬起头来,对上他正往下望的眼睛,这人比他高出来一个头还要多,像一头帅气的会双脚行走的……大野熊,这么一个熊一样的男人面无表情,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你偏心。” 你就是更喜欢她。 “你想多了,我不是偏心,我就是喜欢女儿,”方棋捋了捋思路,真心实意道:“男孩子大多都熊,跟姑娘不一样,男孩子自个摔打去呗,不摔还长不大。再说了你皮糙肉厚的怎么跟我闺女比。还有,除了之前你没事找事我打过你两回,其他时候我没打过吧?打你那两回也没用劲,你忘啦?” 男人垂着眼睛,视线从他的脸上下移到趴在他怀里的小东西身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少起歪心思啊,”方棋警觉道:“你算旧账我就跟你算算,你忘了你以前抓了我一脸血,过了好几天才结疤。最重要的是你现在都多大的人了,你不说跟我一块疼她你老是比什么比?” 男人板着脸不说话,方棋无奈地叹了口气,鸿元脑回路跟平常人不一样,跟他扯也扯不清,道理也讲不通,他这么大的个子,小鸭嘴儿还没他膝盖高呢,他也好意思比? 小鸭嘴儿注意到身旁的刀光血剑,颤颤巍巍地勾住她爹脖子,方棋走了出去。 从左边穿过走廊是满园花果的大院,从右边走廊穿过是雄伟巍峨的神殿近景,方棋左右看了看,脚步一转往右走去,从走廊里下来台阶的时候,方棋顿下脚步,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几乎是随即见到门边极缓极慢地爬过去一道影子,方棋呆了呆,这几天万兽神殿没见过旁人,方棋一时没反应过来,把小鸭嘴儿放下,看着人影挪到了门口,那是人吗?!他没看错吧!是个人形吧?! 小鸭嘴儿与那影子是熟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晃着小白腿,脱口道:“娘呲呲来啦!” 那道身影嗖地便不见了。 方棋跟着她在台阶上坐下,愣了一分多钟,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事不宜迟赶快往下引话题,道:“这里有人?!不是只有我们几个?” 小鸭嘴儿一愣,意识到自己好像哪里犯了错,她偷偷往后瞧了瞧,摇了摇头表示她刚才什么都没说。 方棋跟着她回头一看,鸿元跟着从屋里出来了,正在走廊里靠着墙壁站着生气,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们,又不肯追得太紧。方棋握了握拳,平时鸿元跟他连体婴一样,就差没变成影子贴在他身上了,根本没有独处的空间。可要是鸿元在场的话,问小鸭嘴儿问题她是铁定不说实话的,今天水到渠成,鸿元又在生气,当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方棋等不到她答话,有些着急,小声道:“问你话呢,没听见啊?!我是为你娘好,快说!” 小鸭嘴儿捂着半边嘴,道:“我呲呲不说,娘会打呲。” 方棋道:“你不说是吧,我也会打你,你信不信?” 小鸭嘴儿挺了挺胸脯,道:“你打吧呲。” 方棋:“……” 方棋使出杀手锏,道:“你不说,我让你娘打你,你娘打你不算我也跟在一边打你。你选吧,想被一个人打,还是两个人打?” “……”小鸭嘴儿瞪大了眼睛,双眼写满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爹。 方棋十分淡定,道:“你快说,你娘要是真打你我打他。” 小鸭嘴儿颤了颤身体,犹豫片刻,想说又不敢说。她身负重任,现如今万兽森林传遍了,所有魔兽都知道神殿里住进来一个凡人,自从她娘在梦境里醒来,一边去救她爹,一边吩咐随行的叔叔爷爷等乱七八糟的前辈,把奇花异草都移植进来。本来神殿这处灵气最充沛的地界已经被占住了,现在就指望着这些灵草吸收天地灵气,现在倒好了,满满一大锅肉都端进了万兽神殿,一口肉汤都不给留,亏它们还在修真界胡作非为打人夺舍卖力气,心里很苦啊! 小鸭嘴儿豁着牙往他脸上漏风,一边道:“当然有人呲,爹你的衣服呲呲就是风华呲君做的。” 方棋道:“风华君?谁?男的女的,魔兽还会做衣服,厉害啊。” “会呲,拔肚子上的毛呲呲呲!” 方棋:“……” 两人蹲在台阶上嘀嘀咕咕的说,方棋听得简直叹为观止。万兽神殿是万兽森林灵气最充沛充足的地方,修炼时有利于突破瓶颈,加速修炼,除开这个不算,灵气对于魔兽来说是非常舒缓神经的气息,是万兽森林独一无二的圣地,虽说是圣地,但实际上没什么门槛,低级魔兽也能进来蹭灵气修炼,只是要夹着尾巴,别被脾气差的高级或超级魔兽撵出去,不过多多少少也能沾点光。 自从鸿元成神,独居万兽神殿,别说低级魔兽了,已化形的超级魔兽也靠边站。外边的魔兽没经过准许,一个都不敢进来。但又想沾点舒服的灵气,一个个都堆在门口等候召唤,眼巴巴等着能去里面扫个地端个茶送个衣裳转一遭。 方棋无语了,沉默好一会,才道:“太夸张了好吧,至于吗?” 小鸭嘴儿漏风道:“至呲于!” 方棋道:“鸿元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凶,我听了这么多,鸿元可从来没说不让它们进来,他很有可能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件事,你想进来你就进来啊,还要让他去请不行?我怀疑它们有被害妄想症!” 没说不让进来……小鸭嘴儿哀怨道:“也没说能呲呲进来。” “耳听为虚,”方棋心里痒痒的,想一下神殿大门口卧着一地魔兽,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想去看看。 “没见过神殿大门啊,走走走,带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地,小闺女忽地脸色大变,苍白如纸,方棋心里打了个突,这时后面有人踢了踢他的屁股,方棋差点弹起来。 “你还知道怕?”男人的声音很冷漠。 方棋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他没指望能瞒得住鸿元,但只要劈开一点情报的口子,知道魔兽扎堆待在哪里,其他的……都还好说。 方棋仰脸抬头一看,后面站着熟悉的男人,他们的对话他肯定听得清清楚楚,此时眉目凛冽,五官深邃,目光沉沉俯视着他。他明明没再说什么话,也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却有一股极为强烈的侵略感和攻击力扑面而来。 小鸭嘴儿缩了缩脑袋,后面裙子突然撑了起来,吓得她冒出来一截尾巴,白白嫩嫩的手指也变成了爪趾,有一下没一下的抠地。 方棋对怎么对付他早就炉火纯青,男人吃软不吃硬,只要软一点,再软一点,说什么他都会同意。 方棋临危不惧,甩了甩脸扔到一边不要了,然后从善如流转了半边身体,学着小鸭嘴儿抱他的姿势,抱住了男人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争分夺秒来更新,我10:00的车,早上05:00起来码!我要被自己的敬业精神感动了qq临走之前发一章粮,快夸我哼! 敬业的我有两件事:1路上虽然带着笔电,但身边有人不一定码得出来,和老友会合后,坐近两天车要休整一天,久别重逢浪一天==总之大家不要来刷!如果有更新算是惊喜,刷不出来更新也不要生气,真的不可抗力,她一定会24小时缠着我去卫生间都带着我啊啊啊! 28月1号~8月31号,灌溉营养液翻20倍!不造是不是站短写错了了翻20倍太多了吧也许是翻2倍?不管是真是假都求一发营养液!给我给我给我我要我要我要嘛!有喜欢新文的投给新文啊!小猫祖宗or撩汉都可以哇!嘤! 然后冷艳高贵的说有营养液赶快投给喜欢的作者,不是我也没关系,捧脸说万一真的翻20倍呢!多好的机会啊! 最后……等几天见咪,更新的话会在微博和群通知的嘻嘻嘻,比哈特,爱你们mua!我走啦~~~ ***** 谢谢demeter、大脑洞拯救世界、大大大大大金牛、╭(°a°`)╮快更、天与云与山(3)、心机婊的地雷!(づ ̄3 ̄)づ╭?~ 谢谢大眼q的20瓶营养液,谢谢离笙可来一杯花酒的9瓶营养液!谢谢波板糖的8瓶营养液!谢谢极寒之镜(2)、╭(°a°`)╮快更的营养液! 谢谢话唠夫斯基给《他的小猫祖宗》投喂的5颗地雷!爱你么么哒!谢谢大眼q给《快穿之撩汉系统》灌溉的14瓶营养液qq我知道你是谁,谢谢哈尼比心mua你! 107 江山 “你看我这个抱大腿的姿势还标准吗?”方棋眨了眨眼睛,抱着他的腿不放。 鸿元愣了一愣,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原以为他会不安,会心虚,千想万想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套,当真是没脸没皮,天不怕地不怕,顺着杆子往上爬。 男人低头看他,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况且也气不起来,脸红了几分。他只是轻轻抱着他,他稍一用力就能把他踢开,严词密令的训斥他,可张了张嘴,什么责备的话也吐不出来。 鸿元苦笑,叹了一口气,眼底漫着重重阴霾,神色之间看不出什么情绪。小鸭嘴儿晃了晃尾巴,白白嫩嫩的小脸警惕而谨慎,尾巴尖高高直直地竖起来,身体轻微地发抖。近些日子以来,就算男人再好相处再好说话,她也不曾完全放下戒备过,总有大半的心悬在半空,稍有一些风吹草动就会感到心慌。毕竟穷凶极恶、心狠手黑的鸿元神君,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了上千年,而做出改变的温柔耐心的男人只有短短一年时间,余威犹在,余威大大的在,他板起脸来,足以让她落荒而逃。 小白娃娃肤若凝脂,像是上好的牛奶颜色,一双大而亮的黑眼珠嵌在白生生的脸上,滴溜溜地转。灵活又生动。她一边恐惧一边心中隐隐仗着有她爹在,矛盾地一边怕一边不怕,尾巴嗖嗖嗖地在地上摇,摇动的幅度过大,连带着屁股也扭来扭去。 她在那边不老实,一条大尾巴全是戏,鸿元想无视她的存在都难,挑了挑眼睛,轻飘飘地扫了小闺女一眼。小鸭嘴儿打了个激灵,略有些紧张的嘟起嘴巴,尾巴耷拉下来,在地上摆了摆,从惊惧变得沮丧。这回她看出来她娘是没带什么杀意的,但眼里全是浓浓的掩不住的嫌弃,嫌她碍事。小鸭嘴儿下意识委屈地想去扒方棋的衣服,伸到一半手背火辣辣的发烫,小闺女抬头看了看高大伟岸的男人一眼,缩回了手。她脑子不大灵光,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是没事找事还是懂的。小鸭嘴儿没敢惊动她爹,把爪子戳进嘴里含着,又苦着脸吐出来,方才在地上挠了两下,挠了一爪子土。 鸿元极为冷淡阴沉地扫了她一眼,小鸭嘴儿点点头心道我走我走,随后把脏乎乎的手从衣服上抹了抹,她半人半兽,撅着屁股爬着走,蹭的膝盖上全是尘土。鸿元见她磨磨蹭蹭的本事一流,眼神冷了下来,嫌她爬得慢。小闺女身体一僵,拍拍膝盖站起来,双手在身前乱挥乱动,要多快有多块的跑了。 偌大的园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鸿元垂下眼睛,半跪在地专心和他对望,心情复杂万分。这人从来都不怕他,不管旁人如何对他避如蛇蝎闻风丧胆,也不见他怕过,偶尔怕一回也仅仅是三分钟热度,等缓过来之后更加上房揭瓦。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似乎是吃准了他不会拿他怎么样,整天在他面前耍小聪明,一次比一次更肆无忌惮……一物降一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算是败在他手上了。 “你就不能给我争点气?”男人的声音很低,口音含糊。 方棋没听清,往前凑了凑,仰脸看他,问道:“你说啥子?” 鸿元不答话,只是低着头打量他,眼中带着一抹不容忽视的厉色。方棋缩了缩脑袋,本来看鸿元俯下|身体,精神震了震,以为示弱起了作用,但他蹲下之后便没了别的动作,长长久久的看着他不说话。方棋心中惶惑,不自在地别开眼睛,看向立在一旁的大柱子,鸿元特别擅长和人对视,平常人对望时间长了会觉得不舒服,可鸿元不会,方棋不止一次在这上面吃亏了,两方对峙,移开眼睛像是怕了他。 不过这回鸿元的反应确实让他不大猜得透,方棋心里惴惴,这是在生气还是不生气? 柱子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鸿元还在沉默,方棋晃了晃他的腿,不耐道:“你说话啊!愣什么愣?” 鸿元被他捣鼓得心乱,旋着身抱着他的腿撒娇的宝贝像是一只乞求垂怜的小动物,两眼水润,看起来乖巧极了。但他知道这人内里有多难管教,又有多口是心非,他并不乖顺,动不动就向他亮出尖利的爪子耀武扬威。男人眼中浮出挣扎之色,明知道他在装可怜,还是狠不下心来拒绝,甚至于语气重一点都不大舍得。他一边深以为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实在不是好兆头,他早晚会骑在他脖子上撒野,可想着给他一点教训……鸿元看了看他的手脚,皱起眉来,实在无从下手。 仿佛看到底线一而再地被拉低,鸿元看着方棋的眼睛怔了半晌,左手握着他的肩头时松时紧,在拖他回去和留在这里之间徘徊。方棋侧头看向自己的一边肩膀,一脸莫名其妙,想了一会,鸿元叹了口气,想到他可能会出现的不情不愿无精打采的表情,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他的宝贝在他的羽翼之下,合该无拘无束自由快活,顺其自然保持最自然原始的样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需要做出改变,不需要有人对他来搓圆捏扁,由别人来适应他就成了。 想到这里,鸿元似是认了命,差到极点的脸色慢慢好转,眼神重新变得柔和,低低道:“放开,像什么样子?” 他嘴上语气不善说着放开,身体却很诚实,依然一动不动让他抱着。 方棋早就看穿了他,心知男人嘴硬心软,见他开了金口,语调还算和缓,知道这个大腿没白抱,不禁松了口气。 既然他不再那么坚持,这时候自然不能半途而废,必须趁热打铁,方棋心里飞快地盘算,一边继续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争取时间,表情壮烈,大有一副我就不放开,你有本事就把我踢到一边去的架势。 “你……”鸿元哪里舍得真的踢他,瞧他转着半边身体抱大腿,姿势别扭抱得不大舒服,还配合的挪了挪腿,也挪了挪腿上的人,让他转身的弧度不至于转得那么大。 将人转了个方向,男人才带着几分责备道:“你想去哪里,不该瞒着我。” 方棋:“……” 方棋停下思路,小小声嘀咕道:“我哪里瞒着你了,你不是都听到了。” 他声音再小鸿元也听得清清楚楚,道:“还嘴硬?说你不听是不是。” “说没有就没有,你别冤枉我。”方棋拧他的腿,肌肉硬邦邦的掐不动,只好作罢哼道:“你不是长着一双狗耳朵嘛,比狗耳朵还好使。” 他刚才就是故意说给鸿元听的,知道他耳朵确实好使,只不过是钻了一个空子。虽然他在这里不在这里都能听得到,但鸿元若是守在当场,他小闺女那一丢丢大的胆子,对着这么一尊瘟神,怕是怂得连开口的胆子都没有,这样一来,别说解决问题,连面对问题的机会都没有,又不知道要拖拉多长时间。现在至少把问题明明白白的放在明处,避无可避,双方都能看得见,他也能迎刃而解找到劝解鸿元的方式。 方棋低着头想该怎么继续往下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抠弄男人的衣裤,鸿元感受到腿上的触感,看着他专注的发呆的表情。他双手还虚虚拢在他的小腿上,手指修长,瞧起来格外的乖巧顺从,原本气他总是闲不住往外跑的心思不自觉淡了大半。 “鸿元……”方棋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小声道:“我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反正你现在都知道了,你就答应我呗,你最帅了。” 鸿元心尖颤了颤,脸色晦暗不明,吃力的吸气。他仰头望过来,下巴扬起,脖颈的线条紧绷漂亮,鸿元吃不消他这个表情,双目氤氲,含着水汽看他,要多招人疼就多招人疼,当真是可怜又可口,直想让人更把他生吞了。 鸿元垂目和他对望,探究一般看他,心里酥麻难耐,嘴角扯出意思怪异的笑意。这人没事找事的时候,他想得是怎么才能让他稍微听一点话,可等他真的顺从无害的时候,浓浓的施虐欲涌上来,他又在想怎么捉弄他,狠狠地欺负摆弄,如果能哭给他看就再好不过了。 方棋还在眼巴巴得看着他,神色渴望。鸿元吸一口气,两手扶在他的肩头下方的胸骨处,方棋低头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松了松他的腿,然后又抬起头来,以为鸿元是要让他站起来,当即顺势起身,谁知男人压根没有那个意思,他刚松开他的腿,身上一股重量忽然压下来,按着他往前冲。方棋已经松开了他的腿,但并没有完全站起来,脸颊若有若无蹭着他的小腿,被人这么一推一压,屁股撅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直接扑到男人的下胯处,差点贴上去,方棋眼疾手快胡乱的抓东西,免得真的一头撞上去,两手抓住男人的两边大腿。 方棋:“qaq” 这个姿势太要人命了,方棋对着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团,心里冒出来五个字,你不爱我了…… 贴得太近,一股奇怪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方棋脸颊火辣起来,呼吸有些不稳,随着他的气息吞吐之间,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东西跳了跳,敏感地撑起来亵裤,慢慢涨大,几乎贴到他的鼻尖。 方棋脸对着他的下腹,登时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鸿元还卡着他的胸骨不让他动,低着眼睛打量他,直到身下的人因为呼吸不畅,脸颊慢慢红了起来,才大发慈悲地把他抱了起来,手推着腰背推到身上来,迎面抱住。 方棋大口呼吸,鸿元打了他的脸不算,不等他把气喘稳,随即抬起他的下巴,“故意的?”低沉喑哑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欠操?” 到底谁故意的?你才欠操!方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他,这个神经病很喜欢飚荤话,在床上尤其如此,没想到现在变本加厉,大庭广众……没有众之下也这么说……方棋紧张地说:“我没有!” 男人的手掌扶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摩挲他的后背,半笑不笑道:“撒谎。” “……”方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想喷他一脸血。 方棋臭着脸拧着眉毛不高兴,心想不要跟这个变态计较,反过身背对着他,推开挡在身前的一双大手往前爬,鸿元半步不让,双手挡在前面把人困在怀里捞了回来,温和道:“不是想要出去看看?” 方棋心里偷骂他,冷漠道:“你不正经说话,不想理你。” 说完眼珠一转,不能意气用事,又主动贴了过来,鸿元难得话口松动,自然要把握机会,略带期盼道:“可以出去嘛?”尾音上扬,像是小孩要糖吃。 男人早就心软的一塌糊涂,颔首道:“想去就去。” 他答应的这样痛快,方棋反倒不敢信了,手撑在他胸膛上,面带狐疑地打量他。 鸿元揽着他的腰,两人中间隔开一小段距离,由着他看。并非没有挣扎犹豫过,但如果两个人必须有一个人妥协,他永远会是先低头投降的那一个。这人虽然总喜欢和他犟嘴,平日里相处他让往东,他可能会故意往西,可若是不任性,而是对他言听计从,便也失去了他的原滋原味了。说到底他最初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想要看着他拘着他护着他,除了为他的安全着想,想要的也是一个鲜活生动,恣意自在的人。至于其他事……不该由他来承受。 鸿元低头看自己的手掌,他负责驱除威胁,把手托好,将人妥放在其中,他在掌心随便折腾。 方棋半趴在他身上,掰着鸿元的脸看了看,看不出他是真是假,依然兴冲冲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快带路。”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站起来了,正好站在鸿元双腿之间,拉着他的手就要把半跪在地的男人拽起来,一边道:“带朕去看看你打下来的江山!” “……发什么疯?”鸿元被他拽了两下胳膊,训了他一句,就势站了起来。 鸿元看着低了他一个头的人,这人二十多岁,对于他这个活了上万年岁数的魔兽来说年龄着实有些小了,以前在梦境里的时候就有些想把他当小孩养着的意思,一门心思想养得新鲜水嫩,现在知道了真实年龄,果然比他想象中的更新鲜生嫩,没个大人模样,凡事都想顺着他,就算心里知道不合适,也想先顺着再说。 方棋抓着他的小臂,猜测道:“它们是不是长得很像是大猫兽?” “……”鸿元蹙眉道:“胡说什么?” 方棋面露向往,解释道:“你看墙上那些抓痕,我看着像是猫抓的,当然也是按照猫来脑补的,浑身毛毛的大猫抓墙,多可爱啊。” 鸿元一时语塞,难以理解他每天都在想什么,又觉得有意思,索性只听不说,拉着他往前走。 方棋侧头看了看他的脸,脚下踢了一颗石子,不再装疯卖傻,语气轻松道:“咱们要是一直住在这里,那些魔兽就是咱们的邻居,搬来新家,哪里有不跟邻居打招呼的道理,还把人家都轰在家门口,咱们这不是鸠占鹊巢了嘛。大家伙离这么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直这么下去总归不合适。” “你说这么多,”鸿元目视前方,不上他的当,道:“还是想出去野,就这么闲不住?” 方棋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手背在身上蹭了蹭,郁闷地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背了锅,道:“你这么想也行。” 鸿元一点人情世故不懂,虽然以他现在的实力来看,也用不上讨好和花心思交友和笼络帮手。可其他跟他差不多有点地位的,都有狗腿子拍马屁的,就他不一样,光杆司令一个,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万一以后修真界卷土重来,难不成孤军奋战吗,再说了这要是两军对战,人家那边一大堆,他们这边就一个人……两个半人,看上去也不好看嘛。 方棋哼了一声,他的目光才没那么短浅就想着什么野,明明就很深谋远虑。 万兽神殿里的建筑物大同小异,唯一的特色就是大,形状和风格大多是仿照人间的房屋来建造的山寨版,山寨得也不伦不类,比如水乡古镇,烟雨江南,本以精致秀美著称,在神殿里足足扩大了十多倍,十多米高的垂花门和抄手游廊,这么大的建筑本该有巍峨雄伟之感,结果原本的秀致韵味淡了九点九分,个头庞大壮观,风格又偏阴秀,整一个四不像。 方棋一边跟着鸿元走,心里一边拨着小算盘,压根没再看周围,这几日来在万兽神殿转了几圈,没转多久就烦了,风格堪忧倒是其次,主要是那路又远有长,大得没边走得脚疼,强撑着逛了几天也只逛了万兽神殿的冰山一角。 这里地界这么大,新奇的地方也多,鸿元带他窝在这里,一两个月他是不会觉得腻烦的,就是看着鸿元打光棍觉得心焦。诚然说高处不胜寒,无敌很寂寞,但也不至于连个朋友都没有吧,名门望族有知己好友,市井九流也有作伴的同伙……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他真正想的是改善一下鸿元的形象,让他除了自己和小鸭嘴儿以外,也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人。 方棋气他方才说就知道出去野,顺手掐了一把男人的手心,鸿元察觉他的动作,低头看过来,用眼神询问。那眼神温柔腻人,方棋气焰降下去十分之九,朝他笑了笑,轻声说了没事,没事抓一抓。鸿元表情平静,眼底却因为这一个小动作溢出一丝笑意,反手把他的手整个都包在手里。 方棋注视他的眼睛,男人幽深的双眸黑白分明,看起来心思深藏难以窥见,却又凌厉透澈,仿佛一眼望得到心底。方棋一点也不感觉意外,鸿元现在活的年头的确是挺久了,但算来算去,实际上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社会过。一个没有真正走进社会的人,他本事再大,也会觉得缺点什么。精神世界贫乏枯燥,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投注在他身上,颇有点抓着救命稻草的感觉。就因为这样,方棋有时候会因为他怪异不讲道理的举动生气,但从来不忍心责怪他,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敏感没有安全感,才会整日里担惊受怕,如果他的精神世界丰富多彩起来,应该就会改掉这个毛病了?他爱这个人,他喜欢这个男人,他知道他足以配得上更多,知道怎么做出改变能让他变得更好,被更多人接纳,他想这么做。 方棋深以为自己实在是用心良苦,几乎快被自己感动了。感叹着穿过几道长廊高门,前面的大院里种着密密麻麻的矮树,树干纤细树头蓬松而大,一棵棵树像是一把把长在地上的雨伞,方棋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咬在嘴里。这时候的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晒在身上暖和极了,方棋舒服的长舒一口气,咬着叶子吹了声口哨,道:“幸亏你答应了,一了百了,要不然有你受的。” 鸿元挑了挑眉,他们的想法难得同步一回,饶有兴趣道:“你想怎么折腾我?” “说什么折腾啊,怪难听的,”方棋的嘴巴一如既往地碎叨,低头翻着叶片,道:“就是对着干呗,幸好你这回没犯倔,不然咱们意见不统一又得掐一回,其实何必呢,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拖拖拉拉的也只是拖延时间,改变不了什么,邪不胜正嘛。快说,现在认识到错误没有?” 鸿元脚步慢了一些,微微拢起了眉,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静默不语。正义的方棋没等到回答,推了邪魔歪道鸿元一把,道:“说话啊。” 鸿元对你错还是我错没多少兴致,沉声应道:“你想怎么跟我对着干?” 方棋冷哼,心下不以为然,催促另一个问题,“你还没说你错了。” “……”鸿元轻轻地叹息,坚定平静的眼神柔软下来,无奈道:“好吧,我错了,回答问题。” 方棋弹弹手指,想了想,又想了想,道:“就是找茬啊,你干嘛问这么详细,又不是写数学题有固定解题答案的,还能怎么着,你不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对着干什么的,就是找不痛快呀。” 蓦然想出一个招数,方棋兴致勃□□来,眼睛下扫看向他男人的臀部,色气地看了几秒,别有深意补充道:“你避讳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避讳什么……空气突然僵冷下来。 鸿元低头看他的胳膊腿,脆弱的一只手就能折断,万兽神殿的一切都能轻易地伤害到他,眼前闪过他死气沉沉了无生机的脸,鸿元面色微变,道:“你用这个威胁我?”男人的声音沙哑晦涩,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气氛转得太僵硬,方棋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他说的是反攻,鸿元真的这么怕这个?胆子太小了吧他*又不大,还威胁他……有没有良心都出来了……方棋壮了壮胆子,试探安抚道:“实在不行下点猛药也可以,没那么恐怖的,嘿嘿嘿。” 鸿元握着他充满热度的手臂,勉力冷静的看了他片刻,整天胡思乱想胆大包天,犯过一次错误尝过一次教训,他岂容错误发生第二次,为防万一,还是锁在床上最放心,闹就闹了最狼狈也就是耳根不清净,总好过心吊在半空。不再细想,鸿元抓起他的手往来时的方向走,方棋猝不及防被拖出了三四米,才回过神来,极力挣扎,挣了半天挣不开,自己反累得喘气。这个神经病力大如牛,钳住他的手像是钢筋一样难以撼动分毫,方棋打不过他,索性扑通往地上一坐,又被拖出小半米,方棋哎呦哎呦的叫疼,鸿元只好放开他的手,俯身把人抱了起来,方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咬牙道:“干嘛啊你,不想在下面就不在,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嘛。放我下来,走开!”使劲拍他的手。 鸿元:“……” 鸿元愕然停了下来,脸色乍红乍白,看向他喋喋不休的嘴。他说的避讳是什么,在下面? 方棋从他身上跳下来,揉了揉被抓红的手,拍拍土想站起来,一道身影又像乌云一样压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固定住了动作,眼底隐隐有寒芒闪动,“你再说一遍。” 方棋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又怕他犯病犯得更厉害,只得道:“其实还挺舒服的,你怕什么啊,中间的时候。” 鸿元神色怪异起来,箍着他的手慢慢放松,黑眸阴冷。光影摇动,鸿元微倦地揉了揉眉心,不怪他,是他自己在经过那件事后,总是很轻易地被刺激。 方棋自己拍拍土站起来,尽最后一把努力道:“我技巧真的也挺不错,你不要试试?过这村可没这店了啊,以后你求我我都不搭理你了啊。” 鸿元看到他就头疼,转过头不想再看。 方棋转到他面前,关心道:“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发烧了?说完手探向他的额头。” “我没事。”鸿元微微低着头看他扬起来的手臂。 方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实没什么事,放下心来,追问道:“真的没事?那你刚才怎么回事。” 鸿元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打定了主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更不会告诉他实情,免得提醒了他,亲手把把柄送到他手上。他现在实在是……落了太多太多的下风了。 方棋灵机一动,自以为无比机智道:“你刚才是故意的吧,故意转移话题。” “……”鸿元道:“不是。” 方棋肯定道:“那就真的是,你不想听听是什么感觉嘛?中间的时候真的挺舒服的,不尝试一下是多大的遗憾,我们要勇敢地多尝试一些新鲜事物嘛,真不要来一发嘛?” 鸿元听的直皱眉,抓住他的关键词,道:“中间?” 方棋斩钉截铁道:“对啊!开始的时候太撑了,到了最后太累了,只有中间的时候刚刚好。” 鸿元:“……” 方棋定定看着他,这差不多属于变相的指责了,鸿元好半天才道:“你体力太差了。” 方棋又想掐他了,掐人是绝大部分女性同胞无师自通的技能,他现在也领略到这一招的精妙。掐人既能给对方造成疼痛又不至于真的把人打坏,实在是打老公的必备技能点…… “我明明是正常水平……”方棋又扯出老一套,闷闷争辩,“根本没有人能跟得上你的体力好吗……不是我的错。” 两人漫步向前,脚步一大一小,鸿元走走停停,方棋咕哝抱怨,声音渐行渐远。 一路穿过大号的亭台水榭,扶着假山走过庭院,踏过水桥的长廊,水里只有大片的荷叶。方棋紧紧盯着高耸入云的茂密丛林,那些树木长在神殿外面,明明看着近在眼前,但走了十多分钟,还是那么远,方棋走得眼花,连声抱怨,鸿元搀着他无奈安抚,已经在抄近路了。 方棋推开他自己走,又走了小半个小时,那些仿若风向标一样的树丛才越走越近,看到遮住大片天空的伞盖。 方棋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心里感叹果然是万兽神殿,也许真的能住得下一万头魔兽== 神殿的大门远远地就看到了,在还隔着几个庭院的时候。那是两扇巨大无比的像是两堵墙似的木门,比万兽神殿里的高墙还要高大一些,远远看去又厚又重历史感十足,没有任何的雕花装饰,颜色深沉,也不如工艺铁门显得洋气,但离得这么远看去,莫名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如有重负压在身上。 方棋顿足看去,脸上露出对神秘事物的敬仰和尊重,在万兽神殿转悠了这么些天,只有在这个时候,在此时此刻,才迟钝的有这个意识,这里是万兽神殿,是万兽森林最神圣的地域。 方棋揉了揉后颈,吐出一口浊气,收回视线来,示意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复又走了两步,方棋拧了拧眉,突然停了下来,示意鸿元也等一等,眯起眼睛,只见前面有一个小影子一跳一跳的,歪歪扭扭脚步打转不好好走路,一会往左歪一会往右歪,小不倒翁一样歪来歪去又不至于真的摔倒。两人仔细看去,那个白白嫩嫩的小东西歪扭着跳了跳,跳到草丛里打了个滚,滚了两圈又爬起来,浑身沾满了草屑,她也不说拍一拍,又蹦蹦跳跳小兔子一样地往前走。 走了一小段路似是觉得不太对,回头看过来,方棋连忙拉着鸿元躲到一边,推着他钻进一座假山的洞口里。 他早就好奇他的小闺女每天固定消失一段时间是去干嘛了,现在正是现成的好机会看一看。两人躲了起来,偷眼看去,小鸭嘴儿待在原地,依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小鼻子嗅来嗅去,方棋想起来魔兽形同于野兽,对异类的气息非常敏感,他拧了鸿元一把,让他赶快收气敛息,不要暴露行踪。 男人站在他身后,高大伟岸的身体万分委屈的藏在假山的石洞下面,不得不弓起腰来以免撞到头顶,随后收敛了身上具有强烈攻占性的气息。 方棋露出半边脸,扒着石壁继续看。小闺女歪头感受了一下,犹犹豫豫地确认没什么问题,迟疑地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转回头来,后面什么都没有,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方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早在他还和鸿元吵架的时候,小闺女就溜了。那时应该就是朝神殿的大门方向赶过来,她跑起来速度不慢,他们两人今天走起来速度也不算快,可小闺女比他们两人早走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居然还被他们追上了……真不知道她这一路都干嘛了。 小鸭嘴儿犹自在前走,路过一棵大树,在树底下仰头看了一会,剥下来一块树皮填进嘴里,砸吧砸吧吃了。 “……”方棋脸当场就黑了,倒吸一口凉气,一边把手指捏得噼里啪啦响,想揪过来揍她一顿,一边低声道:“拦住我,快拦住我。” 鸿元只好拽住他的一边胳膊。 方棋唉声叹气道:“一点也没个姑娘家的样子,愁死我了。” 他自己说完不算,等了一会鸿元没有反应,不高兴的抬头看向鸿元,道:“那也是你闺女,你就不操心?长大了可怎么办?” 鸿元是一个心宽的慈母,不太在意道:“又不是养不起,怕什么。” 方棋:“……” 方棋盯着他看了片刻,这句有点护短的话居然是从鸿元嘴里吐出来的,方棋笑了出来,道:“你说得对,嫁不出去就养着,又不是养不起。” 正说话的功夫,小鸭嘴儿已经跑出十多米远,拐进庭院之间的道路,继续往前走了,方棋连忙拉着鸿元追了上去。 107 107 《拯救男主》107 10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8 魔兽 方棋本以为她溜出来是和三两小伙伴聚会玩耍,小孩子嘛,玩性大,贪玩也在情理之中,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小闺女是出来玩没错,但玩耍的对象……实在说来话长。(.有.)?(.意.)?(.思.)?(.书.)?(.院.) 鸿元将外放的气息收的干干净净,两人跟着小闺女迈出神殿的大门,几乎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到来。神殿的两扇大门关着一扇,开着一扇,门是朝外打开的,方棋把门当做挡箭牌,猫着腰,扒着门板偷偷摸摸往前摸过去。他自己偷偷摸摸不算,也让鸿元踮着脚尖猫着腰偷偷摸摸的,男人拗不过他,小老鼠一样走路又做不来,只好跟在他几步开外。 方棋往小闺女转弯的方向一看,不用放远了瞧,就在眼皮子底下。方棋定睛一看,最先看到的不是小闺女也不是魔兽,而是满地的……毛毛,随后才是一大群数不清的庞大又夸张的躯体,一个个的小山丘一样,堆坐在地上,满眼都是。 冷不防看到扩大了几十倍的动物园,巨大的兽脸巨大的眼睛,方棋没防备,吓了好大一跳,忍不住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一个东西才停下来。 “没什么好怕,”身后的那只手轻而有力地把他往前推,低低沉沉的声音继续说:“走。” 方棋被他推着回到了原地,鸿元站在他身后,两手捏着他的肩胛骨,笑道:“它们应该怕你。” 方棋不解看他,鸿元挺平淡道:“我怕你。” 方棋:“……”你什么时候怕我了tt 再看前面的魔兽,种类纷杂,有毛的居多,毛的颜色有肉色的、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各种各样的颜色。毛种有纯毛的,纯白色、纯黑色、纯黄色……还有杂毛的,红白相杂、蓝黄相间,这么奇葩的种类尚算是比较正常的,毛种除了两种颜色交杂的,还有三种颜色,四种、五种,六七□□种……比彩虹还要绚烂缤纷。 没毛的就要低调许多了,有肉皮的,坐在地上像是一只脱了毛的大鹌鹑;还有粗糙的乍一看有树皮既视感的皮,触感看似极其坚硬,趴卧在地上,有点像是恐龙。 方棋咂摸了一下那只魔兽的树皮,心想不用多说,这种皮肯定是制作灵器和盔甲的好材料。 这些魔兽姿势不一,卧在地上,姿势普遍不太雅观,在地上或躺或卧或趴,歪歪扭扭坐没坐样,站没站样,比难民营的难民还要不如。往边缘上看,还有魔兽躺在地上,脚跷在枝头上,晃一晃就有叶子掉下来,几片叶子荡荡悠悠的飘下来,掉在树下的一只魔兽的大脑袋上,那只秃毛魔兽在脸上随便一呼啦,把叶子捏吧捏吧填进嘴里吃了。 方棋扶了扶下巴:“……” 他说小鸭嘴儿怎么养成的吃草裙子的臭毛病,原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么多魔兽言传身教,她能长成正常的小闺女才奇怪! 魔兽铺躺在外面,一大片又一大片。看得出来修为高的实力强的大多都在里侧,修为越低越是靠外,太往外的跑出十里八里去了,看不到。但就眼前来说,最里侧的魔兽之间坐着几个男人,单看相貌非常出色卓绝,肌肉发达结实,八块腹肌,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犹如不近人情的铁血战士。战士肤色黝黑,光着膀子,几乎贴在墙上,坐在里面占着很小的一小片地方。几个铁血战士中间有一块画出来的棋盘,痕迹很是深刻,可见已经沿着原来的痕迹画过无数遍了,棋盘上放着几个……小石子。 那几名魔兽人形的体型个个又高又大,捏着一个小石子只比指甲盖大出来一点儿,在那里聚精会神的下棋,简直不忍目睹。 万兽森林修成人形的魔兽屈指可数,这几个魔兽既能化出人形,修为之高不必多说,恐怕只是屈居鸿元之下,他们所在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地方。方棋记得万兽神殿灵气充沛,不光是有益于魔兽修炼,对于魔兽来说也是极为舒服好闻的气息。 方棋看着眼前的情景,十分一言难尽,同是魔兽出身,怎么灵霄神女就是那么风采照人,这几位仁兄就活脱脱像是工地里出来搬砖的。搬砖也不要紧,但在地上画一个土棋盘是几个意思,那是他小学才会玩的玩意儿啊! 这些魔兽不光是审美堪忧,智商也堪忧啊! 如果他是长淮剑神的婆家人,看到这幅德行,也的确得掂量掂量这门婚事。 然而这不是最让人掉下巴的,直到他的怂闺女小鸭嘴儿款款而出,真的是款款而出,迈着矜持的小碎步,昂头挺胸极缓极慢的走了过去。一众魔兽唧唧喳喳的炸了锅,原本躺在地上半死不活蔫头蔫脑,在看到她的身影也抖擞起来精神,舔了舔爪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朝小鸭嘴儿跑来,低头用硕大无比的大脑袋蹭她。 魔兽体型巨大,小鸭嘴儿还没它们的爪子大,人小周围的圈也小,才两只魔兽围上来,前面一个后面一个,瞬间就把她淹没了。方棋心都提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她被踩在了脚底下,拔腿就要冲出去,腿刚拔起来肩膀被人按住,将差点冲出去的身体扳了回来,鸿元示意他再看,小闺女吃不了亏。这时候墙根底下的一个魔兽战士站起身来,瞧着是维持秩序的,那人表情冷漠,像一个无情的杀手,如果不看他的脚底的话……虽然那人的眼睛没有看着地面,但是他下棋落子的速度一点不慢,大脚趾和食指夹起一颗石子,精确的落在位置上。 方棋:“………………” 与此同时,那人手臂扬起来,拍了拍手掌,方棋还没听清楚就已经没了,但围着小鸭嘴儿的魔兽纷纷四散开来,一个挨一个排排坐,像是乖巧的大宝宝。 “???”方棋满脑袋问号,这是怎么回事? 有毛的没毛的小山似的魔兽乖巧的坐成一排,爪子都服服帖帖地收起来,前爪挨着后爪,齐齐低头看着爪子大小的小鸭嘴儿,这个画风,真是相当的酸爽。 一排巨无霸魔兽的前面,又小又白的闺女总算想起来拍一拍身上的草屑,小下巴快要扬到天上去,像一个骄傲的小女王。 这时候那边的男子又拍了拍手,魔兽紧接着齐齐动作,每只从身上摸出来一个小玩意儿,爪子平放在地上,手心朝上,小玩意儿托在掌心里,展放在小鸭嘴儿面前。 小玩意儿都是糊弄小孩儿玩的,有精巧稀罕的小玩具,有漂亮好看的小花,有瞧起来像是吃食的果子,还有魔兽抓了几只小虫子,在手里一拱一爬的蠕动。 方棋还有点云里雾里,静待下文。不过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却软软的……小鸭嘴儿跟他的膝盖差不多高,跟他一比就又矮又小,而他比魔兽的一只爪子大不出来多少,小鸭嘴儿更是还及不上魔兽的脚趾头大……那么小的小东西,女王一般在魔兽面前转啊转,如同在巡逻一般,小脸扬得高高的,而魔兽稳稳当当坐着由着她检查,小家伙又神气又威风,在她的臣民面前走来走去。 两相比较,一大一小,有一点诡异,又有一点魔性的萌。 然后小女王不知嗅到了什么,用力抽了抽鼻子,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爪子。小女王手脚并用的往她的臣民的手上爬,那爪趾比她还要高出来一点,爪趾的主人是一只无毛魔兽,浑身光秃秃的,除了个头以外就属嘴巴最显眼,像是恐怖电影里的裂嘴女,左嘴角在左耳根子底下,右嘴角在右耳根子底下,可怖的无毛野兽许是看她双手双脚都使上了还爬不上来觉得有趣,咧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倾斜了一下爪趾,小鸭嘴儿扒拉了上去。 小鸭嘴儿爬上去坐在魔兽巨大的爪子上,捏起来裂嘴魔兽手心里的大毛毛虫塞进嘴里吃了。 方棋:“……” 这凶残的一幕,怎么会是一个小姑娘做得出来的(゜Д゜) 那只被吃了虫子的裂嘴魔兽俯下身来,小鸭嘴儿舔了舔嘴角,转了个身背对着它,魔兽的大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随后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露出一个像是抽了大|麻一般十分陶醉的表情。 方棋:“……”一群大写的神经病。 看着小闺女鼓鼓囊囊吃东西的嘴,方棋拧起眉毛,他本来没病,现在快被她折腾出来一身毛病了,仿佛看到她长大以后,必将长成一个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进医院的奇女子。 她吃完了毛毛虫,魔兽的爪趾再次倾斜,小闺女坐滑梯一样滑了下来,继续巡逻。 方棋仰头问站在他身后的人,道:“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举行某种特殊的宗教仪式?” “……不是,”鸿元端量了一会,道:“以物易物。” 方棋听的越发迷糊,以物易物……魔兽跟小鸭嘴儿做交换?魔兽手里有一点小玩意儿,这些他看到了,可是用小玩意儿换啥?他小闺女有啥好换? 听了他的问题,鸿元解惑道:“灵气。” 方棋挖了挖耳朵,几疑自己听错了,“啥灵气?” “万兽神殿里的灵气。” 方棋:“……” 什么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小鸭嘴儿在万兽神殿待的时间长了,像是抽烟的做饭的,身上残留着一些气味,灵气对于魔兽来说是非常好闻舒服的气息,令无数魔兽趋之若鹜。于是魔兽拿出她喜欢的东西,小鸭嘴儿就让魔兽在她身上吸一点残存的灵气。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些魔兽就守在万兽神殿的门口,哪怕不走进去,不把大脑袋伸进去,只伸进去半个鼻子吸收到的灵气也比她身上的多吧,为什么舍近求远,宁愿这么曲折的吸收灵气也不愿意走进万兽神殿里面? 方棋鄙视地回头看向鸿元,冷漠道:“禽兽啊,你都造了什么孽。” 鸿元:“……” 说完转过身去再看,方棋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放心不下,在场等着闻的差不多有几十多只魔兽,该不会每只都来闻一下吧。不知道这些魔兽是公是母,母的也就算了,公的他这个当爹的说啥也不乐意,他那可是个金贵的宝贝女儿,不是糙儿子。 但方棋望向不远处正在所谓的以物换物的魔兽和小鸭嘴儿,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其他魔兽爪子里的东西,摇了摇头道:“这些人还是不了解我闺女,根本没有对症下药,再好玩的她也不稀罕,鸭嘴儿只喜欢吃啊。” 很快小鸭嘴儿毫不迟疑的打了他的脸。 真正不了解他闺女恰恰是他这个当爹的,他小闺女不仅仅是喜欢吃,她还是个贪心鬼。 又观察了一会,小鸭嘴儿先后吃了毛毛虫和果子,差不多五分之一的魔兽得偿所愿,恋恋不舍地走到一旁卧下。方棋心想知女莫若父,还剩下五分之四将近三十只魔兽,方棋充满信心地朝鸿元道这些魔兽没戏了,他小闺女不好玩玩具。 但小鸭嘴儿……只是分了个先后顺序,她喜欢吃所以把吃的排在了前面,不大喜欢玩具……并不表明就不要了,只是排在了后面。 方棋脸黑透了,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炸弹,随时都能爆炸。 眼看小闺女怀里抱了一大堆玩具,以后会不会玩先不说,现在反正是紧紧抱着一个也不放,一看就没出息。方棋往外走了一步,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过来!” 他这边一说话,小鸭嘴儿抖了抖耳朵,难以置信地回头一望,脚哆嗦了一下,手脚发凉,胸口发紧,手臂重重的哆嗦一下,怀里的小竹蜻蜓还有漂亮的小石子打着旋掉到了地上。 “不长记性是不是?”方棋阴阳怪气地冷笑,道:“你是不是故意想气死我,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你给我出去看看,别人家的女孩子有哪个像你一样?我平时什么时候亏待你了,你至于稀罕这点玩具,虫子有什么好吃的,不能吃点其他的?真没见过谁家的小孩这么让人操心,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男孩也没见有你这样的,你不知道自重自爱?我教过你没有?” 小鸭嘴儿万万没想到她爹她娘会出来,还给逮了个正着,一扫之前的女王陛下的傲气,弯腰缩背像一个小老太太,怂得不得了,然后…… 踩住了自己脚底下的玩具。 方棋见她低着头不肯说话,越发生气,好歹心里还记挂着家丑不外传,没有再骂她,强压着怒气道:“没听见我说话?给我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爹真动了气,满脸都是要剥了她的皮的表情。小鸭嘴儿不敢违抗,立马拖拉着右脚朝他走去,大眼睛滴溜溜转,想办法。 方棋面无表情看她慢吞吞地走过来,黑滚滚的大眼睛低垂着看地面,不禁大脑嗡嗡嗡,方棋不断深呼吸,快被她起初哮喘病来。不是气她走得慢,而是这没出息的左脚迈一步,拖着自己的右脚往前挪一步,右脚没离开过地面,白玉一般的脚丫下面踩着她掉下来的玩具。方棋真不知道该夸她还是骂一顿,意志力非人类一般强大,这一点肯定遗传她娘,平常人家的小孩都到了挨揍的地步了,自保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顾及玩具,而他小鸭嘴儿到了这个时刻还不忘她的新玩具,简直执着。 小鸭嘴儿心虚,方棋没耐心等她越走越慢,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抓过来,小鸭嘴儿一见他冲过来,也飞快地弯下腰把小玩意儿抱在怀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他过来。方棋气性挺大地走过来,小鸭嘴儿仰头看他,张开手臂,做出来一个抱的姿势。 方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已然弯下腰,条件反射把白白嫩嫩的小闺女抱了起来。 小鸭嘴儿白藕似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挺着小白肚子拨弄草蚱蜢。 方棋是来打人的,没想到被她软软的反将了一军,反应过来后,抱着小鸭嘴儿不知所措,回头看向鸿元。 这小东西太踏马的鬼灵精了! 鸿元缓步走过来,小鸭嘴儿害怕地抱住他不撒手,小脑袋埋在他脖子里,一口一口轻柔的呼吸吐在他皮肤上,有点痒痒麻麻的。 方棋托着她软软的屁股,不打不甘心,真下手打又舍不得,哭了可咋办。 鸿元走到他身前,抬手要把小闺女从他身上拿下来,小鸭嘴儿勒住他的脖子叫爹,白胖的小手里还攥着蚱蜢的尾部,蚱蜢头朝下,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方棋眼睛弯弯,满脑子刷屏我闺女天下第一可爱好乖好乖真萌真萌,毫不犹豫的叛变倒戈了,拍了拍她的后背,随即横出手臂挡在身前,朝阴着脸的男人道:“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算了吧,到底年龄小,不记事,再大一点就分清对错了。” 鸿元神色不变,早就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出尔反尔,只是替他整了整衣领。 小鸭嘴儿偷眼看向她娘,男人的视线轻轻淡淡地从她身上划过,隐含警告,示意她适可而止,小鸭嘴儿扁了扁嘴,小羊角辫往天上一翘,在方棋肩膀上蹭了蹭鼻涕。 抱着白嫩嫩的小人参娃娃,方棋突然发现不大对劲,环顾四周一望,才发觉周围太安静了。 虽然不久前的万兽森林也并没有太过于热闹沸腾,但大量的魔兽聚在一起,难免没有打嗝打鸣蹬蹄子挠地甩尾巴的,现如今万兽齐喑,所有魔兽同时噤了声,静悄悄地在地上刨了个坑,前腿跪在坑里,俯身趴了下来。 方棋看向鸿元,男人没什么表情回望,他什么都没做。 方棋抱着小鸭嘴儿又转过头来,一众魔兽惶恐万分,齐齐软了腿,差点站不住,实际上到了最后也确实没站住。就连墙角的那几个伟岸的青年也化出了原形,他们人形的时候那篇地界放他们绰绰有余,化出巨大的魔兽身形,怎么可能还放得下,你挤我我挤你,就差没有叠罗汉一个摞着一个了。魔兽一众下巴搁在地上,执手相看泪眼默默地长吁短叹……夸张了,其实方棋并没有从那些马脸驴脸猴子脸上面看出来有多少惊恐之色,毕竟隔着一个种族,长得像小猫小狗的因为经常接触,他才能勉强能看出来一二分的喜怒哀乐。但这些魔兽有尾巴的夹紧尾巴,没尾巴的夹紧了后腿,妥妥的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怂包模样。 仿佛他们眼前看到的不是高大英俊的男人,而是凶面獠牙的恶鬼。 小鸭嘴儿被他抱在怀里,屁股朝着前面,脸朝着后面,似是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她吃力地转过头来,身体僵住,尾椎骨蠢蠢欲动,想跳出来一条大尾巴。 所有魔兽面朝同一个方向跪拜,不止眼前看得到的,还有远处看不到的,密密麻麻跪了数不清的魔兽。 万兽朝拜。 这个仪式历史并不悠久,但普及度极高,从没有人开过这个先例让千千万万魔兽同时下跪,直到千年前那场长达十年的雷劫过后,一个不见经传的陌生青年一朝成神,震动天地,被尊为鸿元神君。这是一个没有属性的称号,尚未成神的修士和魔兽,多在名讳后面加一个君字以表尊敬与地位崇高,而成神又分出数个种类,剑神、魔神、道神等不一而足,神君还有开天辟地第一个,万兽森林也第一次有了主宰。 魔兽野性不减,平时魔兽为了争夺地盘或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并不罕见,但万兽神殿这片极佳的风水宝地被鸿元神君占为己有,却从未有魔兽胆敢提出异议,千年来甚至无人敢于擅自踏足,即可看出这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嘴上和心上都一样的服气。 方棋百感交集,侧头看向鸿元,表情十足十的认真,可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他到底可怕在哪儿了,最多是蛮不讲理了一些,但他从来没有想给他下跪过……至于这么夸张吗? 方棋把小鸭嘴儿放下,小鸭嘴儿嘴里叼着草枝蚱蜢往上爬,方棋把她拍下去,热情地走上前,道:“都跪着干嘛啊,起来吧,没事,这多不好意思啊。” 魔兽一动也不动,方棋又劝了两句,没人多看他一眼,自然也没人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一头头大得出奇的野兽乖巧地跪成一排,垂着硕大的脑袋看地面,明明凶悍无匹,姿态却像是一只只讨食吃的小猫小狗。 僻静的森林只有鸟叫声和他的说话声,没人接他的话茬,魔兽一声不吭,鸿元也沉默是金。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方棋原来还又热情又郑重其事的,气氛太清奇,说完这一句,方棋再也说不下去,尴尬地拖着小鸭嘴儿回到鸿元身边,毫不客气地拐了他一肘子,七分给自己解围,三分埋怨道:“你倒是说句话啊!就我自己在那说。” 鸿元深深叹息道:“想让我说什么?” 方棋差点喷血,咬着腮帮子道:“我刚才在那里说了半天你到底听没听到?” 男人不轻不重道:“听了。” 方棋道:“那你还问我说什么!跪在这里像什么话,感觉你们都好中二哦,让人起来啊,真当自己是皇帝啦?” 小鸭嘴儿挠了挠他的裤腿,心里暗道不是皇帝,怎么会是皇帝呢,有人敢造皇帝的反,没人敢造鸿元神君的反。 方棋还等着他一声令下,或者一声吼,毕竟魔兽不是一两百只,而是一两千只甚至更多,声音小了也听不到啊。不料鸿元仅仅是扬高了左手,连话都没说,只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便放下手来。 方棋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样也行? 随即他反身去看,铺成一排的魔兽面面相觑一小会,很快站了起来,垂着爪子站着,像守夜的小丫鬟。 方棋仰脸朝鸿元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传音入密的秘密功夫?” 鸿元:“……不是。” 方棋哼道:“小气,我又不是要拜师。” 鸿元失笑道:“我倒想教你,但真不是。” 方棋道:“哦。” 鸿元又道:“我会不就是你会,赌什么气?” 方棋诧然看他,摇头道:“没生气啊,生什么气,不是就不是嘛,我在想事情,它们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鸿元点头道:“可以。” 方棋哦了一声,既然不存在交流方面的障碍,那么这些魔兽就是真的只听鸿元一个人指挥了,不识好人心,让起来还不起来。 方棋搓了搓下巴反复端量男人,按捺不住地有些妒忌他,夹着一点忿忿不平,他哪里厉害啦?方棋悄悄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和身板,不就是比他高点壮点嘛,他也没差哪儿去。 他比划两人的小动作男人尽收眼底,没有点破他,鸿元矮身靠近他,方棋正在自欺欺人地跟鸿元比,从外在比到内在,侧头看到棱角分明的侧脸,憋气道:“离这么近干嘛?” 鸿元声音低微,却很清楚,问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方棋翻了翻白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道:“也就那样,一般般吧,显摆什么啊,厉害什么啊,你怎么这么自恋,男人还是低调一点好,比如我这样。” “小骗子,”男人促狭道:“我这么厉害,只听你一个人的,你开不开心?” 方棋愣了愣,他自诩脸皮堪比城墙那么厚,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鸿元欣然一笑,揉了揉他的头顶。 男人众目睽睽之下俯在那人耳边说悄悄话,眼底是不容错辨的情意,一众魔兽受了不小的惊吓,好奇心高涨,掀起半边眼皮,偷偷摸摸地看过去。 鸿元神君冷情冷性,像是一座高山,像是一条长河,像是一把利剑,但无论他像什么,都是毫无感情的死物,都不像是个人,不仅仅是居住之地与世隔绝,为人性格也与世隔绝,独居万兽神殿百年千年,几乎不与外界往来,更不曾听说他与什么人亲近过。 在诸多魔兽眼里,鸿元神君冷淡、沉默、凶名在外,不可亲近,他甚至比高高在上的神祗更加具有距离感,站得高高的,离得远远的,万兽神殿一内一外,无异于天涯海角,所有人都离他那么远,极少有机会能够得见,偶尔奉命见上一回,也在数丈之外,无不是毕恭毕敬,严肃恭谨,根本无人敢于造次。 更遑论拐神君一肘子了,说话语调也不恭不敬,如此随意。 这便是前些时日从修真界带回来的人?魔兽细细打量,并不见有什么出挑之处。 好一会**辣的脸才凉了下来,方棋看向一旁的大电灯泡们,还未动作,身边的男人动作迅疾地把他拉到身后,用身体挡住了他,方棋不明所以,从他手臂处伸出脑袋来看,鸿元神色不悦,把他脑袋又按了回去。 一众魔兽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 方棋吊着他的手臂,无语道:“他们看你呢,你拉我干嘛。” 鸿元蹙起眉来,方棋手不老实地在他胳膊上揉捏,心中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带着笑意朝他道:“你看,他们喜欢你。” 男人看他一眼,声音里毫无情绪,道:“吃醋了?” 方棋去握他的手,男人的手掌温热宽厚,掌心的皮肤粗粝扎手。任由他把他的手指抓在手里扭动摆弄。 鸿元的语气和内容,方棋一听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把他说的话当真,不然也不会这么随意敷衍地调笑回来。 按捺不住急躁,方棋扒着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脸,鸿元只好微微低头配合他,方棋道:“我说真的呢,他们对你很好奇,好感都是从好奇开始的!因为好奇所以才想了解你接近你,这是好事呀,如果你能稍微……”方棋用手指比了黄豆大小,又去拉扯他的嘴角,道:“稍微和颜悦色一点,它们就会更喜欢你的,不要这么冷漠嘛,大家又不欠你的钱。” 鸿元拧眉,道:“别闹。” “谁跟你闹了,”方棋道:“跟你讲不清道理,来听我的,笑一个。” “……”鸿元朝他勾了勾嘴唇。 方棋点头道:“笑得好,来,立正,稍息,朝魔兽大军笑一个。” 鸿元:“……” 魔兽大军:“qaq!!” “笑啊!”方棋用力捏他的胳膊。 哪里有强迫别人笑的,鸿元哭笑不得,无奈摇头,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上辈子欠你的。” 小鸭嘴儿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好戏,所有魔兽支愣着耳朵听好戏。只见堂堂鸿元神君被人掐了一把,听话地又牵了牵嘴角。那人站在他面前检查,一边做出评价,笑得有点阴阳怪气,不过总比板着脸好,还行,算是开了一个好头,先这样吧。 魔兽大军两股战战,头垂得更低了。 于是方棋回头一看,苦逼地发现好不容易威逼着搞定了甲方,强迫他笑了一笑,但是乙方魔兽都低着头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抬头看看啊!千载难逢啊! 方棋哭丧着脸,他搞得定鸿元,但搞不定这么多魔兽。总不能让鸿元指使所有魔兽必须抬起头来,然后看鸿元笑一下吧,那成啥了?一点都不自然!虽然刚才也不自然…… 鸿元摸上他的后脑勺,手指沿着耳廓摸到耳垂,捏了捏,道:“还笑不笑?” 方棋默默瞅着他不说话,这是讽刺吧?! 鸿元又道:“闹完了没有。” 方棋摆摆手道:“让时间证明一切吧。”但是真的好想让鸿元命令他们进来啊!为什么让进来和不让进来,都像是在欺负人== 方棋望向前方,像一个新鲜出炉,所以有些娇羞的在火车站拉客的小旅店的老板,期期艾艾道:“真的能进来啊,鸿元很好说话的,大家都是邻居,睡在门口多不好看,鸿元很好相处的呀,你们不要怕啊……这不是糖衣炮弹啊,没有炮弹,只有糖衣!” 方棋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一众魔兽面面相觑,无人作声。方棋原来还以为魔兽大军是五雷轰顶,被这么大的惊喜砸晕了难以置信来着,但他嗓子都快说哑了,还是没人动弹,这才发觉不是太惊喜,兴许是在试量? 试量他是不是居心叵测,或者在分析,究竟哪一个才是更糟的选择,是勇敢地搏一把,还是保守地留守在原地。 不是没有动了心思,但这人说出一朵花来,真正的掌事人没有表态,便没人有这个胆子轻举妄动。或者……或者把这尊老佛爷带走,它们才敢试探着进去啊。 方棋头大了一圈,快放弃挣扎了,他说的话就这么不可信?不由感叹自己刚才一语中的,还是得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余下过程按下不表,方棋说得口渴,也自觉多说无益,略有些郁闷地回房间喝了些水。而在这之后的时间里,魔兽扒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一开始互相推搡却不进来,神殿的大门口几乎堵满了魔兽的大脑袋。过了好几日才一步一步往里挪,进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打扫卫生,往万兽神殿走进来一尺,就打扫一尺,走进来一米,就打扫一米。 第一次铩羽而归,方棋当然不会就此真的放弃,而是拉着鸿元埋伏在门口见机行事。此时看到这一幕,当真是好笑又心酸,一个又一个的大家伙们,看起来傻乎乎凶巴巴的,但越是如此,越能看得出来,对万兽神殿是真的敬重爱惜。 再次入住万兽神殿以来,大的像恐龙的魔兽在神殿里可谓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夹着尾巴做兽一个比一个怂。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个风没别人,就是方棋,最开始他还顾忌魔兽这么大的个子一爪子就能拍死他,但时间长了,大毛毛兽会在白日里躺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翻着肚皮晒太阳,肚皮上的毛又柔又软,难得这么大的肚皮,绒毛居然也是又轻又细的。方棋就按捺不住了,想去摸一摸。 结果这一摸,就摸出来了问题。 那只魔兽被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压根没有发觉有人过来,晒好了正面晒反面,反面是屁股,不经意一翻身,不偏不倚正把他压在下面。 方棋被压得差点断气,拼了命地往外爬,感觉到肚皮下面蠕动,魔兽撑起半边身体,方棋赶紧爬了出来。 这件事他不占理,本来就是没事找事,方棋揉了揉腰自认倒霉,谁知刚爬出来便被掺了起来,上上下下地检查他。 方棋连声道:“我没事。” 鸿元扶着他,抬起头来,表情阴深深的,道:“去给我打回来。” 108 108 《拯救男主》108 10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9 将功 方棋自知不占理,本来就是没事找事嘛,所以很有自知之明。揉了揉腰自认倒霉,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刚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被人拖着后领往后拉,方棋哎哎叫勒着脖子了,那力道立刻轻了许多,上上下下地检查。 方棋连声道:“我没事。”怕他不信,说完在地上蹦了蹦来增强说服力。 鸿元注视他几秒钟,抬起头来,阴沉沉的说:“去给我打回来。” 方棋啊了一声,回头看他,第一反应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带着几分怀疑的问:“打什么?”然后余光往旁边一瞥,就从那座巨大的毛茸茸的魔兽脸上看出几分面如死灰来。 鸿元弯下腰来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尘,又整了整衣服,方棋的视线跟着他移动,看到鸿元木着脸,刻板而认真,俨然一副不轻易罢休的样子。心里咯噔了好几下,压低了声音问:“打什么,他打我我打他?”方才扰了别人晒太阳,鸿元要大义灭亲?不会。那就是无理争三分,举着木棒打人家受害者去? “明知故问,”鸿元回答他的问题,不由分说把人拉到身前,推着他步步向前,一边拈了个手诀。几乎是立即有飒飒的破风声传来,一把利剑从远处飞来,到了男人身前剑身与剑鞘咻地分离,剑鞘以力敌千钧之势插在地上,力道太猛甚至发出细微的嗡嗡声,锋利尖锐的剑飘在半空。 方棋没想到他来真的,才想说话,鸿元塞过来一个冰凉的东西。方棋握了握就知道是什么,手一抖要把剑扔掉。 “拿稳,”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别划伤自个。” “你干嘛啊!”方棋心底隐隐发凉,闹不明白为什么芝麻大小的事突然演变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鸿元没有言语,看他虚虚拢着剑柄不肯好好拿,半分情面也不讲,把他松开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扣紧,强迫那只手重新握着了剑柄。 “能不能拿稳?”男人旁若无人,提议道:“两只手拿?” 方棋瞪了他一眼,四周寂静无声。不久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登时变得慌张紧绷,风雨飘摇。鸿元好像就是故意来给人找不痛快的,一众魔兽见大事不好,自身难保,都不敢出声,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退。有反应慢的躺在地上晒肚皮的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也像是丧失了思考能力一般,竟然就势滚动着往旁边滚远了一些,唯恐殃及池鱼。独独把那头倒霉蛋留了出来,孤零零地杵在前面,好不讲义气。 那只毛茸茸的魔兽只有肚皮上的毛毛温软好摸,长相实则并不面善。一张黑熊似的大脸,脸上虽然有毛,却都是硬硬的直立起来的粗毛。嘴唇两边各吐出来一颗又长又细的大象牙,几乎抵到下巴,完全当得起凶面獠牙四个字。可这么凶的一头兽类此时两只前爪贴在肚皮上,手背往外,两只后爪收拢的紧紧的,像是在站军姿。又像是犯了错在罚站,下一秒就要被先生打手心的小学生。小学生局促极了,缩着脖子,眼里充满了恐惧。 方棋看了看魔兽,又往身后望了望。魔兽长得肥头大耳,横眉竖目,表情却像是一个被卖进窑|子的良家妇女,又滑稽又可怜。鸿元衣冠楚楚,但阴气森森,杀意不掩,活脱脱一副逆我者亡的姿态。方棋安静了一会儿,意识非常坚定的不肯配合合作,两脚往地上一撑,停在魔兽的两米开外,不走了。 这时剑尖直抵魔兽的大腿,没办法人类实在太渺小了,这头魔兽在万兽森林仅仅是中等个头。 方棋回头道:“鸿元,你有点欺人太甚了。” 人家只是晒个太阳,怎么就招此无妄之灾? “它很喜欢,”鸿元温言道:“你看。” 男人轻轻飘飘抬眼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魔兽。那头魔兽愣了一愣,随后屈膝弯腰,硕大的脑袋与方棋齐高,将喉咙送上前来。 方棋一脸惨不忍睹。 太嚣张了……想杀就杀肆无忌惮,简直就是一个暴君!方棋握紧了剑柄,比起鸿元的肆意妄为随心所欲,他更习惯站在利益得失的角度下思考问题。鸿元曾经血洗修真界,本身已经很不招人待见了,在万兽森林大本营还这么小题大做也必定不得民心,虽然鸿元并不在意有民心没民心……但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时间是没有尽头的,万一有虎落平阳的一天,到时哪里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看他久久不动,一双手臂从背后再次绕了过来,温厚的大手不容抗拒的覆盖上来,做出一个大人握着小孩的收教着写字的姿势。身后的人声音低沉有力:“来,很简单,我教你。” 教什么啊教。方棋临阵倒戈,用力抽手,抽了两下纹丝不动,便在男人手上掐了几个指甲印。 鸿元低头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我这一次。”鸿元说。 “到底为什么啊?”方棋手心出满了汗,道:“总得有个理由吧,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不讲理?” 鸿元道:“一会再跟你讲道理。现在杀了它。” 鸿元难得执着一件事,可是为什么?他和魔兽最直接的接触就是被压了一下,但没伤没残,鸿元也看见了,犯不着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方棋做了一记深呼吸,平稳道:“你先放开我,它又跑不了,早会晚会不碍事吧?你先说为什么。” 他说的认真,男人犹豫了一瞬,方棋抓住这一瞬间,动了动手指,鸿元只好放开了他,顺势从他手里接过了剑。 魔兽畏如蛇蝎,满脸都是惊惧和恐慌。方棋看了一眼,这样的反应不会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鸿元可真是人见人怕,兽见兽也怕,辟邪好物啊! 方棋转过身来看他,说:“你先把剑收起来。” 转念想一想又觉得做的有点过了,自己□□的剑自己再收回去,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鸿元会不会抹不开这个面子。关起门来怎么掐都行,这里到底有外人在,不能不给他留点颜面,好说歹说手底下管着这么多号弟兄呢,虽然这个大哥当得不怎么样。 鸿元没有他想的那么弯弯绕绕,虽然面色不善,但还算听话,手指微动,剑鞘拔地而起,鸿元松开剑柄,剑鞘剑身自动合一,飘在半空。 方棋看的简直叹为观止,情不自禁地跑了跑题:“它能自个回去吗?” 鸿元没上他的当。 方棋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正要说话。 鸿元在他前边开了口,半笑不笑道:“你想给他求情,先掂量清楚。” 什么意思? 鸿元道:“你的账我另给你算,别急。” 他那表情实在不怀好意,方棋赶紧反省自己犯了什么错==反省了好一会才察觉被鸿元带歪了节奏,心想反正不可能挨揍,这么一想胆就肥了,道:“我没说求情,就是讲道理嘛。它们可不是你的敌人,你看把人家一个个吓的,这小脸惨白惨白的。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非得动刀动枪的。”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巨大的魔兽佝偻着身体,鸿元看着他,道:“这是熊牙兽。” “熊牙兽怎么了?”方棋问:“你俩有旧仇啊?” “……” 鸿元看他一脸无辜懵懂,真诚实意求教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道:“熊牙兽吃人。你不要命了往它跟前凑?” 吃……人…… 方棋打了个颤栗,心想怪不得鸿元抓着不放。这里就他一个人是人,其他都是妖怪啊!羊入虎窝? 鸿元不为所动,沉着脸教训:“现在才知道怕?整天莽莽撞撞,这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这回是真没理了,方棋垂着头不说话。心想家丑不可外扬,他刚才就知道给他留点脸面,鸿元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一点也不尊重人! 鸿元没再说话,但能感受到他还在看着他,极其具有压迫性的视线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方棋刚想鼓起勇气自辩,就听鸿元道:“想犟嘴,不服气?” 方棋:“……” 好在这时候他善良体贴的小闺女出来解了围,她含着一截树枝,一边吮汁水一边看热闹。这边剑拔弩张,她也紧张得不得了,跌跌撞撞跑过来,脚步不大稳当,站得远远的奶声奶气喊:“爹!” 方棋心道还是我小闺女跟我心有灵犀。 赶快顺着台阶跳下去,方棋回过身走了两步,张开手臂接住飞奔过来的小姑娘。 “怎么哪儿都能看到你?”她娘眉毛皱得很深。 小鸭嘴儿用力抱住方棋的脖子,脸往他肩膀上埋,方棋没好气地骂:“你凶孩子干嘛?!” 鸿元抚了抚额头。他们三个还真是相生相克的三角关系,小东西对他畏如猛虎,却能靠着撒娇装可怜,哄得宝贝对她言听计从团团转。可惜他鸿元君久经沙场恶名在外,却被一个凡人死死掐着软肋,毫无反击之力。 熊牙兽弯腰驼背小心地望过来,上下两排牙控制不住的互相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走投无路只能向小鸭嘴儿投去求救的目光。 小鸭嘴儿眼露焦急,示意它稍安勿躁,鼓着脸咂咂嘴里的树枝。方棋拍了她屁股一下,把树枝从嘴里抽出来,小鸭嘴儿难得没有哭闹,从他衣衫上擦了擦手。看了一眼她娘,才俯在方棋耳边小声说:“均奇呲呲呲没粗过林子。” 方棋愣了愣,蹲下身看着她问:“没出过万兽森林?” 小鸭嘴儿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朝均奇熊牙兽挤眼睛,方棋侧头看去,只见熊牙兽从地上拔了一大堆草往嘴里塞。 方棋:“……” “……”小鸭嘴儿也被震惊了,她只想让它点个头。 但很快她就乐得开始找北了,随手一指均奇就开始吃草了,她是不是要当二大王了! 熊牙兽的模样不像是做贼心虚,是真的吓着了,方棋看着那庞然大物一把一把的带着泥土往嘴里塞草,有点不落忍,天平慢慢往一边偏。而小东西和万兽森林的魔兽关系都颇为熟稔,就连鸿元都要自叹弗如。打一个手势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见两只平日里应当也是挺好的玩伴,否则没有长年累月的相处是断然做不到这一点的。 方棋拧起眉毛:“你该不会是吃了人家的好处,一起来蒙我的吧?” 小鸭嘴儿的眼睛慢慢瞪大,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两个豁牙的缺口,又惊讶又伤心。 方棋立刻紧张起来,小姑娘一哭,哭得他一点辙也没有,连忙补救:“鸭嘴儿听话,不兴哭的。” 鸿元抬脚踢她的腿肚,毫不客气地揭穿:“再装?” 小鸭嘴儿扁扁嘴巴,收了眼泪,机灵地抱住方棋的脖子,仰着水嫩嫩的小脸表忠心:“爹不怕,我看着它呲呲呲长大的,它不呲呲呲你,我替你打。” 方棋感动地摸了摸小闺女的头,然后看了看后面小山似的熊牙兽,又比了比自家小闺女的小个头,谁看谁长大的? 小鸭嘴儿有些紧张,生死都在此一举。方棋朝鸿元道:“你也看到了,都改吃素了。我看这头魔兽胆儿也不大,最要紧的是跟咱鸭嘴儿认识,要不算了吧。” 鸿元黑了脸,好一会才说:“我没这么好打发。”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小鸭嘴儿的耳朵颤了颤,揪着方棋的衣角喊他:“爹……” 方棋站起来说:“那你想怎么样,你这气势做的挺足的了,想杀鸡给猴看,鸡虽然没杀,但猴子都吓了个够呛。差不多行了嘛,还真打打杀杀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结仇不好。”方棋望了望四周,更何况是在万兽神殿,自己的家门院里,以后还住不住人了。 男人眼里有不加掩饰的狠毒,没什么感情的问:“我是为了谁?” 方棋一听他这是要发脾气啊,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放轻了声音哄道:“为你为你。” 鸿元慢慢看向他,抿唇不语。 方棋笑吟吟的:“还能为谁啊,为我不就是为你嘛,好了好了,听我一回行不行?” 鸿元依然没作声,脸色却分明好了许多。 方棋唯恐迟则生变,看他脸色稍微缓和,当即擅自做主:“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多大点事儿,不至于上纲上线的。大家放轻松,吃好喝好啊……还有,拘着你们不杀生真改吃素也不现实,我自己尚且做不到。但底线是人不能吃,不然只能血债血偿了,谁吃了人我就把谁宰了喂人,他们会的花样可比你们多多了,吃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是想被红烧还是清蒸,知道吧。” 魔兽诺诺应下,但不敢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散了。方棋无可奈何,只得把杵在一边的鸿元拉走了。 “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方棋伸手拉他,开始的时候还拉不走,站在那里磐石一样纹丝不动。方棋抬脚就踢,纸老虎鸿元挨了这一脚依然不肯动,方棋只好走近了说:“你看这个,”他把穿成项链的元丹给他看,“我有护身符呢,别瞎操心了。”鸿元想了想,等到方棋再拉就跟着走了。临走前往后面看了一眼,魔兽排排坐,大脑袋齐齐望过来,神色谦卑恭顺,正向他们行注目礼。鸿元君向来说一不二,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大胆让他吃这么大的亏。觉察他看过来,魔兽刚放下来的心又嗖地提了老高。方棋时刻在注意他,见状拧了一把,“自家人打自家人,分不清好坏啊?” 两人七拐八拐回来房间。这段时日早就从原先的那间屋子搬了出来,原因无他,房间太大,走廊太长,进门出门都不方便。新搬过来的地方是一户独院,三层小楼,小楼两边新种了一排笑笑的松柏树。而院子中间又一颗不知道多少年的老花树,又高又大,比三层房顶还高出来好大一截,树杈上密密麻麻全是粉嫩嫩的小碎花,一朵挤着一朵,一簇堆着一簇。房屋的颜色本有些灰沉,带着沉重的年代感,但映着满园嫩生生的花朵,莫名也显得生动柔软起来。 小鸭嘴儿的房间在二楼,方棋两人的卧室在三楼,都是朝着花树的那边。每次推开窗户,都有小花拥拥挤挤地跑进来,带来一室花香。 这座宅院没少费工夫,虽然不比人间的富贵人家精巧细致,却胜在是人住的地方。难得的是修建宅院的不是凡人,这样的房屋魔兽必然住不下,在它们手里像个大型的玩具,盖也不好盖。搭建凡人的房屋对于魔兽而言是太过精细的活计了,一直爪子可能就一个门口那么高大,也就能帮忙搬搬木头和和泥。所以这座宅院是已修出人形的魔兽亲自撘出来的。万兽神殿房屋普遍高大,嘉木高林,景色风格也偏雄奇宏伟。这座宅院在万兽神殿也就这么一座,居然能拱手相让,足以见其诚意。然后又帮忙洒扫干净又挪过来花草树木,现在是早中晚往门口放些肉食和青菜,不可谓不是面面俱到。 松柏旁边搬来好几块巨大的石头。几块木板从低到高搭在上面,这就是台阶了。踩着台阶上去,走廊两侧放着米桶和刚摘来的青菜,上面还带着水灵灵的露水。 小鸭嘴兽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到了院里看到老花树,蹬蹬蹬跑过去,爬上藤椅躺了两秒钟过把瘾。方棋进了屋,正想关门,就听细细嫩嫩的声音在远处喊:“爹!” 鸿元在屋里说:“关门。” 方棋没理他,动作慢了一拍等了等小闺女,抬头看见小鸭嘴儿风风火火跑过来。她看起来很高兴,小孩子身姿灵巧,跑起来只有脚尖掠过地面,像是在飞。 “慢点慢点!摔着!” 小鸭嘴儿笑嘻嘻地跑到台阶下面,撅着屁股一级一级往上跳,台阶下面是悬空的,震得木板直颤。这台阶比她的膝盖还高,前几天刚搬家过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吃过亏,差点没把下面的牙也摔掉两颗。 小东西记吃不记打,个儿实在不够高,倒数第二级台阶果然没翻过来,双脚脚尖被台阶绊住,头朝下栽到地上。方棋啧了一声连忙去扶,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被人扒拉回来,鸿元冷漠地关门。 这得多没人情味啊。方棋扯他煞笔,不料根本用不着他操心,小鸭嘴儿摔习惯了,从门缝里看到她刚栽到地方就自己拍拍土爬起来,赶在她娘关门之前挤进来一个头,脖子夹在门中间,晃了晃脑袋,从门缝里伸进来一只胳膊扒着门不让关。 这一大一小他哪个也治不住,鸿元没辙,开门让她进来。方棋蹲着挪过去,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摔坏,一拍她屁股说:“瞎添什么乱,回你自个房间去。”通往二楼和三楼的木梯建在走廊上。 小鸭嘴儿脸上掩不住的兴奋,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好事,此时竭力装的不动声色:“爹呲呲呲我跟你说!” 方棋看了她一会,想到刚才说错了话,只好以她为先,把手里的事往后推一推,满面和气问:“什么事儿?” 小鸭嘴儿整个人蹭进屋里来,看了看鸿元,腼腆说:“我要跟泥萌呲呲们两个说。” 方棋有些意外,她平常和他说悄悄话更多,方棋让出路来,看着小闺女的小辫一甩一甩,首当其冲猜她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祸回来,但又想了想震在外面闯了乱子回来不该是这个态度,八成巴不得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还巴巴的送上门来。眼下这个情形倒有点像是邀功显摆,方棋为了配合她,特意回想了一番,还真没想出来她嘴巴做了什么值得夸奖的事,便耐着性子等她说。 小鸭嘴儿略有些害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鸿元,才扭扭捏捏说:“娘后继有人啦。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露出两颗牙洞一边笑一边漏风。 音量不大,方棋还是听得很清楚,不禁回头看了看鸿元。虽然平日里老气横秋,像个退休的老干部,实则鸿元正值鼎盛,未来还要鼎盛不少年。还没说退位让贤呢,哪里需要后人? 紧接着小鸭嘴儿又挺了挺腰板,郑重其事说:“我刚才威不威风呲,厉不厉害呲,那么高……”小闺女踮着脚尖伸直了胳膊比划,“我一说,他就吃草了呲。” 方棋看向鸿元,男人也有点哭笑不得,方棋无奈摇头,何止是刚才威风刚才厉害,恃宠而骄的小东西,把狐假虎威四个字使得淋漓尽致,天天往外跑,要吃要喝小收保护费的似的,也不知道坑蒙拐骗了多少东西。 收到家长鼓励的目光,小家伙扭了扭屁股,尾巴竖着朝天,赶紧掰着手指继续吹:“咱们回来呲呲几天,它们都听我滴,不是才威风滴,还在外面呲呲的时候,就威风啦。” 看她摇头扭屁股,方棋没忍心告诉她要是没你娘在,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当苦命的小娃娃菜,等着让人涮火锅呢。 方棋摸了摸她头顶,表扬说:“威风,特别威风。什么时候牙长齐了就更威风了。” 小鸭嘴儿摸了摸自己才冒出来的两个小尖的牙,抗议:“揭人不揭短呲!”朝他做了个鬼脸跑走了。 气走了小的,方棋回到屋里把门关上,鸿元道:“又哭了?” 方棋摆摆手说:“没哭,你不是知道嘛,她没那么好哭,大多数都在装可怜。” “你也知道?”鸿元冷道:“看你惯她臭毛病。” 方棋笑着说:“你凶什么啊,小女孩嘛,再多惯一些也是不够的。你也别老对她板着个脸。” “已经惯成二皮脸了,”鸿元不认同地说:“我再惯着,以后谁压得住她?” 方棋想了想也是,他唱白脸总得有个唱黑脸。要不然小闺女哪个也不怕,以后要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不得骑俩人头上啊。 把桌子中间的盘子拉了过来,里面放着晒干的果子,吃起来像是更香一点的核桃,往嘴里填了一大把,方棋说:“小鸭嘴儿可比不上你一半威风。” 鸿元坐在他对面,提起茶壶倒茶,倒好了特别识相地给他奉茶:“我是确保万无一失。” 更何况,鸿元抬眼看他,深深的眼眸蕴着笑意,四目相对,鸿元说:“我可比不上你一半威风。” “……” 方棋呛了一下,躲开他的注视。方才他把鸿元拉走的时候,魔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站着,目送他们走远。可当他回头看鸿元的时候不巧看到魔兽大军的表情,满脸写满了震惊和太大不敬了! 对面的人没有接茶,茶杯在手里转了一圈,敲敲桌子提醒他,方棋摇摇头表示不喝。他不是好茶之人,偶尔喝喝还挺新鲜,顶不住当水喝,容易失眠。晚上本来就睡不好了。 鸿元抿了一口把茶杯放回桌上,拍了拍大腿说:“过来坐这里。” 方棋微微皱了皱眉,警觉问:“你干嘛。” “不是有话想说,”男人极有耐心的说:“听得清楚一些。” “我不,”方棋对他敬而远之,开始后悔大意了就不该跟他共处一室,他到哪里都该提着小鸭嘴儿的。 “好吧。”鸿元好脾气地说。 方棋更加警惕的看他,果然不出他所料,话音还未落地男人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方棋也蹭地站起,慌里慌张地补充:“你也不能过来,做那就行!” “你慌什么。”男人状似奇怪的问,绕过桌子走过来。 慌什么,亏他好意思问,方棋真诚道:“因为你可能是属蛇的。” “蛇?” 方棋反手捞过桌上的果盘往怀里一揣,嗖地蹿到门口拉开门,在门槛上坐稳了才说:“蛇性本淫嘛,大淫|棍。” “……” 鸿元眯了眯眼睛,这是要揭竿子造反啊。 果盘放在腿上一粒一粒的吃,鸿元看了他一眼,转身从里屋拿了一张小棉褥出来,是午睡时给小闺女遮风用的。走到门口示意大爷抬一下尊臀,大爷摇头嫌弃:“让人看见多不好啊,垫这个有点娘。”鸿元懒得废话,把人拽起来垫在身下,方棋挪了挪厚厚软软的小棉褥,自己坐了一个边角,又给鸿元让出来小一半,让他也坐,要娘一起娘。 门口挺宽敞,两人坐在那里还有余剩。门槛又窄又硬,坐久了确实不舒服,方棋给了他一大把松子:“就你不嫌麻烦。” 鸿元笑了笑,他倒真不嫌麻烦,现在麻烦一下,等到晚上耳朵就能少生点茧子。 方棋想起来刚才要问的事,边吃边说:“你对手底下的魔兽真有点太凶了。” “你就要对我说这个?”鸿元盯着他看了一会:“再想想。” “当然不是,”方棋捏着一颗松子道:“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你出去过,我还以为你和外面的修士血海深仇,等不及要出去报仇呢。”鸿元的性情他了解,不是会手下留情的好人。但越是笃定,越是奇怪他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 鸿元沉吟片刻,打量他的神色,问道:“你是想让我去还是不想?” 方棋说:“这还用问吗?!” 方棋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反常,就因为他以前太过于辣手无情杀伐果断,现在犹豫迟疑才更怪异,方棋道:“现在你是刀俎,他们是鱼肉,他们怕你,你犹豫什么。” 他声调拔高了好几度,鸿元安抚道:“急什么,你听我说。” 方棋做了一记深呼吸,点点头。随后鸿元扔出一颗□□,道:“他们于我有大恩,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吧。” 方棋:“…………” 周围安静到可怕,方棋晃了晃脑袋,耳边像是装了个菜市场,嗡嗡嗡吵得他头疼,大半晌说不出话来。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就等着啥时候杀回修真界作妖出气打脸呢,现在走向急转直下反转地太过猎奇,没打成别人的脸反而糊了自己一巴掌,让他愣了好大一会,才喃喃问:“大什么?打人还是大恩……恩是什么意思……” 他语无伦次,鸿元道:“大恩,你慢慢说。” 方棋一下子炸了,猛地站了起来,放在膝上的盘子摔在地上,圆滚滚的果子滚的满地都是:“什么时候有恩了我怎么不知道?!咋回事,你……护着他们,你敢护着他们!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前干过什么你心里没数啊,对你有什么恩把那些都一笔勾销,亏你说得出口啊!” 鸿元平静道:“就算有错,也是功大于过。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仿佛有□□在脑袋里爆炸,头顶上缓缓冒出蘑菇云,方棋乌云罩顶,气得双手发抖,看到鸿元一脸平静和眼底的真诚更是说不出话,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从院里捡了根木棒过来,黑着脸随时会家暴:“你倒是给我说说是什么恩!” 鸿元站起来,摇头说:“不行。” 方棋脸涨得通红,逼近一步问:“你再说一遍!” “不行,”鸿元看着他,目光温柔专情,道:“不能让你太得意。” 方棋懵了一圈,追问道:“跟我有关?” 鸿元笑了笑没说什么,揉了揉他头顶。 方棋继续问:“你说是还是不是,我怎么了?他们啥时候救过我……救我也是对我有恩关你什么事,你快说!” 这回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鸿元都不肯再说了。 方棋问了半天,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问出来,心中气愤,坐得离他老远,强行忍着不吵架。坐了一会,满腹都是不甘和不死心,方棋厚着脸皮贴近男人,发自肺腑地建议:“我觉得这个恩可以等到他们下辈子再报!” 鸿元:“……”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摇摇头叹气,变戏法一般拿出来一个红艳艳的小果子,放在他手里道:“吃你的吧。” 方棋:“……我去你大爷!” 他怀里还抱着木棒,气得半死,站起来举着木棒比划了划几下想打他一顿。鸿元不避不让,镇定淡然看着他,最后到底舍不得下不去手,可就这么算了实在太憋屈,低头看到了滚了满地的果实。方棋甩了木棍蹲在地上勤勤恳恳的捡果实,鸿元当他脾气发过了,好心帮他捡了一半。方棋露齿一笑,挺不正常的道了声谢谢,然后举着一盘子果实劈头盖脸的砸了男人一头一脸。 “你糊涂啊!”方棋咬牙道,无比愤怒地走了。 109 109 《拯救男主》109 10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0 折罪 方棋生气地甩袖而去,其实甩了袖子也没地方能去,随便找了棵树蹲树底下顺气,简直气得心口疼,头嗡嗡响。(.有.)?(.意.)?(.思.)?(.书.)?(.院.)当时他对上鸿元的眼睛,真真切切看到他有多认真,认真到他感到吃惊。鸿元确实心存感激,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可真是心地善良啊。 可为什么呢?方棋左思右想想不通,他和鸿元虽然称不上形影不离,但彼此还算了解,具体是哪件事让他心态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但也没理由他蒙在鼓里察觉不到的。 实在觉得奇怪,心里隐隐有个方向猜测但细抓却抓不出来,方棋痛苦地抱住头。 除了上回在梦里的时候,这是两人第一回生这么大的气。过了一会方棋抬起头来,心想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才是。结果他刚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站着个人,没防备惊了他一跳,男人手里端着一盘子吃食站在草丛里巴巴看他,脚下一地碎碎的小花。方棋暗骂他走路没声音,然后看也不看他径直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小院里走。 求人不如求己,这口气他横竖是咽不下去,决定自己报仇了。 这时将将过了正午,方棋雄心壮志自力更生,一头钻进了书房。 三楼小楼,别的不多就是房间多。上下三层有十多个房间,他们三人最多睡两个屋,根本用不过来。好在三人里面有贪财抠门……要把好东西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还有百依百顺的,将空余的房间放功法秘籍、灵器护甲的之类的宝贝,堆了满满的好几屋,还有专门的练功房。 心里想着自食其力,但真正实施起来有点麻烦,太急于求成以至于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恨不能生出几个分|身。这个打坐练功,那个看书背书,还有熟练剑法的。可惜他只有一个人,方棋先在练功房打坐运气了一会,心内杂乱坐不大住。又去看剑法书籍,这几日鸿元给他翻译出来一本剑法,翻了两页书更生气了,这书是鸿元帮着讲解的,而现在那人就是导火线,方棋看着书只想撕烂吃了。这里的书籍随便一本都是珍品孤本,可不能随便糟蹋。方棋把书角顺平,小心放置回去,然后提着一把剑出去了。 在梦境时虽然剑法已小有所成,但毕竟只是一个影子,醒来之后以前学过的招式还记得,之前累积的真气是一点也没了,再拿起剑来的时候手也生了不少。可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循着以前的记忆练习起来,剑是好剑,一招一式速度不快仍有剑光无双的意境。这剑偏沉偏重,方棋愣是练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觉得累,体力活比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更能分散注意力,就是胳膊有点酸。 停下来后浑身是汗,鸿元在不远处站着,抱着一个小筐子,不知道看了多久。 方棋吐了口浊气,不愿意搭理他,径自蹲在地上休息,很快眼前出现一双大脚,低声说:“流虹剑厚重,你体力不济,晚上胳膊该疼了。” 方棋本来就压着火,听他这么说更不高兴,转过身体背对他——走不动了。 男人硬挺的眉毛拧起来,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待身后的脚步声走远,方棋回头看了看,呸了一口,心里寻摸着要不要去换一把剑。当时随便捞了一把出来了,没想到这么沉,拿着跟抱着一袋转头似的,死沉死沉,吃不住啊。 方棋用剑身撑地,困难地站起来,一脚高一脚低地往藏剑的房间走去,归剑入鞘放在桌上,然后在别的剑里挑,不禁越挑越为难。不知是不是体力透支的缘故,哪把剑都不轻巧。不过也正常,万兽神殿的剑没有废铜烂铁,把把都是当世罕见的好剑,好剑的特点是什么,就是有质感,又沉又重。明明瞧着个头不大可有的拿都拿不起来,方才的流虹剑与其他的比起来都算是小巫了。能拿得动好剑的剑修哪个不是有功夫底子的,方才举着流虹剑练了半个时辰,方棋有点佩服自己。 轻便的剑也不是没有,几乎全是女剑,小巧精细一看就是女剑修用的,他一个大老爷们用女剑太丢人了。 怎么也没有一个起步的剑……方棋抓了抓头,正想着,刚离开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在院里听了听,然后越来越近。方棋脸色微变,忙找地方藏,鸿元已经出现在门口,笑道:“我早说你用不了。” 方棋灰头土脸地从桌子底下爬起来,不屑道:“我嫌那把剑太轻了!衬不上我。” 鸿元盯着他看了一会,道:“那你喜欢哪个?” 方棋斜着眼睛看他,这才看清楚鸿元手里拿着一根深色的木头,还有一把匕首站在门口。 “你什么意思?”方棋皱眉。 鸿元走进来说:“问你喜欢哪个。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 方棋大怒:“木剑?!”把他当三岁小孩糊弄不成? 鸿元哄道:“先用这个,以后再换。” 不想跟他同处一室,方棋定了几秒钟,随手拿起一把剑想要出去,鸿元按住他的手,声音冷了下来:“长生剑比流虹剑更重,你跟我置什么气?” 方棋从他手里夺剑,声音比他更冷:“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放开!” 鸿元吸了口气,脸色一下子阴沉可怕起来,上前一步把人堵在身体和桌子之间。桌沿抵在他后腰,鸿元逼得很近,两人鼻尖几乎要碰上了,呼出来的气息一口一口吐在他脸上。方棋用力往后退,退没退三分,硌得后腰生疼,却能不闪不避的和他对视。 鸿元看着他咬牙切齿:“认错!” “……”方棋气红了眼,心说我认你大爷,鼻根酸得想掉泪,咬紧了牙不出声。又生气又委屈,他都是为了谁啊,哪里做错了,这个混蛋到底知不知道好歹,自己让人欺负得不成人形,不去报仇反要报恩这算哪门子的道理啊,可真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圣父啊!现如今他心疼心疼还倒是错了! 方棋使劲抽了两下鼻子,鼻头和眼圈红得厉害。鸿元动作微顿,表情柔和下来:“再生气也不能乱说话,你这不是成心让我不好受吗。” 说着带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腰硌出深深的一道印。手伸到后面帮他轻轻的揉,低头吻他的眼睛,哑着嗓子说:“是我错了行不行,你想怎么样?” 方棋使劲瞪他,心想天无绝人之路啊,把人推开,鸿元拿过凳子伺候他坐,方棋说:“你就是错了,糊涂蛋。” 鸿元点点头,不敢再惹他。 方棋敲着桌子说:“你中午的时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难不成以前的腌臜事你都忘了?我说你知不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说你的,就这么不轻不淡的过去了?看不出来啊,这么大方。” 鸿元笑了笑,靠着桌子低头说:“不是大方,这不重要。” 不重要?方棋又直了眼,简直以为他这是另类嘲讽方式了。明明知道鸿元吃软不吃硬,还是忍不住咣咣咣拍桌子说:“说你糊涂你还真糊涂!那你倒是说说,这不重要什么重要?!我可跟你说,那些老家伙不给他们点教训一天天就知道蹬鼻子上脸,再说说你这个态度,让你九泉之下的父母怎么想?就算你咽得下这口气,你爹娘咽得下吗?!” 知道他还没说完,鸿元耐心等下文,方棋缓了口气继续说:“退一步说,小鸭嘴儿现在虽然还是猫嫌狗厌的年纪,但总有一天会长大,要嫁人了怎么办?!现在不早做准备,你想让她步入你娘后尘不成?万兽森林都没个像人样的妖怪,成人形的你看看有几个能看的。你真以为你闺女能从这里面挑一个,她要是喜欢上一个修士怎么整?!回家来跟你要死要活的,你真以为随便抓一个人就能像长淮剑神一样不顾世俗偏见?!” 鸿元没跟他计较,平静道:“父亲生在修真界长在修真界,如果真的怀恨在心,不会等到我出手。” 方棋愣了愣,大脑轰一声炸开,一时有些讪讪,他知道鸿元是什么意思。长淮剑神何尝不知道执意与灵霄神女在一起会迎来什么后果,他是心甘情愿的。作为后备一厢情愿要为先人讨回公道,可要是他们不要这个公道呢。 “那个小东西……”鸿元露出一丝笑意:“我母亲没有你这样的爹为她操心,时刻不忘她的婚嫁大事。我女儿辨得清楚是非,就算辨不清,找只猫猫狗狗回来,我这个做娘的都护得住也养得起,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你只管放心。” 方棋直愣愣看他,鸿元问道:“满不满意?” 方棋还沉浸在刚才的尴尬里,抓了抓鼻子说:“不对……”他想起一件事,“那你呢,怎么不说说你?“ 两人坐在上百把剑里,室内安安静静,好半晌没人说话。 “我不在意,”鸿元的呼吸明显粗重很多,压抑道:“我真怕了,上回你出事……要了我半条命,你饶了我吧,经不住下一回了。” 鸿元定睛看他,语气和眼神都沉重地让他抬不起头:“现在这样很好,不想再结仇家了。” 方棋注视着他,心里揪成一团,握住男人冰凉的手:“可是……” 鸿元截声打断:“没有可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放开,拿起小刀刮木头。 方棋哭笑不得,看着木屑掉下来。对着他的侧脸,鸿元高高大大坐在这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强势和□□。他长相和平日给人的感觉差不多,真真切切的面有心生,五官锋利,显得严厉苛刻。可越是这么一个坚硬的人开始畏手畏脚,他偶尔的示弱才更显得可怜,怎么忍心再为难他。 方棋开不了口,心里想着就这么算了吗,不了了之了吗,真的太便宜那些老家伙啊。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声音问:“喜欢哪把剑?” 方棋拄着下巴往旁边扫了一眼,鸿元已经把木头削细了一圈,无精打采说:“随便吧,都一样。” 鸿元动作停了:“还不死心?” “你听我说,”方棋讨好看他,重新去握他的手,鸿元反手把刀抛进刀鞘,才给他几根手指握着。 “长淮剑神不计较是他们宽明大义,不是他们错了,更不表示这就给了别人见缝插针诋毁非议的理由。鸿元,咱不能当缩头乌龟啊,总得有人站出来,总得让他们知道,即使两人亡故名誉也不能被人抹黑!他们不在了,你不护着谁还管呢。你别这么胆儿小,”方棋小心打量他的脸色,说:“你吧……你早前结的仇家多了去了,可你看谁敢找上门来了,不差再添几个,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恨你,就算你……回头是岸,也搏不到好名声,还不如恶人做到底。” 鸿元反过来捏他的手指,细细摩挲指肚,他手里沾着一些木屑,有点扎但不疼:“早知道你不死心,所以问你想怎么样。” 方棋笑了起来,这个问题鸿元刚才也问过。 “好不容易懂事一回,”鸿元自言自语,放开他的手说:“想到了告诉我。” 可具体怎么样,方棋一时还真犯了难。他原来满肚子坏水,暗搓搓想了几天,一锅端了最解气。但按现下的情景来看真有点棘手了,有长淮剑神那座高山横在前面,修真界是生他养他的故乡,受其庇佑,经人扶持,才有今日的修为与地位,他怎么敢做剑神的主,鸿元都要退让三分。再说长淮剑神除了钟意灵霄神女这件事出了格,以前恐怕也是和那些老家伙一样的古板守旧。如果真是个离经叛道的早就把修真界搅得一团乱了。隐姓埋名退居山林不仅仅是图耳根清静,更多的原因是避免对着昔日同门刀剑相向吧。 这样一来,打着为他讨回公道的名义一锅端,怕是到了地府,也要被责怪的。 方棋做了一记深呼吸自我安慰,死多痛快啊,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活着痛苦也不失是一种折磨。况且修士也不会坐以待毙自毁元丹,如果横竖都是死八成会拼个鱼死网破。方棋看了看旁边刮木头的人,鱼死就死了,网可不能破。其实……说来说去,最让人不忿的不过是一众修士死不悔改,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话太气人又没有一点担当。如果当时他们肯反省认错,积极弥补过失,这件事也不至于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每次想起那番唇枪舌剑都还气到手抖。 站着说话不腰疼……方棋皱了皱眉,计上心来。 “你真该听听那些人对你的评价,”方棋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说话轻飘飘的,那些事儿没放在自个身上都不当一回事,所有所都推给你,推给你爹娘,一点责任不负还冷嘲热讽,气死我了。我想要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后,应该就能分清楚到底是先天原因还是后天造就了。酿成今天这幅局面你诚然有错,但他们更加功不可没!没人是干净的。” 方棋说着又气愤起来,鸿元却笑了,方棋瞪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没心没肺! 鸿元凑近他的脸,哑声道:“在给我抱不平?” “……自作多情!”方棋红了耳垂骂他,把人撞到一边快步往外走。 逼人就范比不上粗暴轰烈的打一场来得简单痛快,这是个精细活,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以势压人。先来一个下马威把人吓住,修真界元气大伤,直接带着大批魔兽压阵,不怕他不答应。 这件事方棋期待已久,想想修真界气得要死又干不掉他们的样子简直一刻钟也等不及,浑身火烧似的根本坐不住。鸿元跟上他,略看一眼天色,又看一眼他脸色,暗叹这场谈话谈的不是时候,饭没法吃觉也睡不好了。 果然连等到明天的耐心都没有,扭头赶他去集合大部队,鸿元按住他的肩膀,提醒道:“不差这一天。” 方棋摩拳擦掌说:“你不懂,晚一天就难受一天,快快快快快,事不宜迟。” “最快也是明天了,”鸿元沉吟道:“等明天,明天一定去。” “为什么?” 鸿元让他抬头,问:“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夕阳斜照,霞光万道,已近黄昏了。 鸿元推着他往前厅走,“马上做饭,您也消停会吧。” 方棋一边走一边扭头说:“我建议去蒲江山那边吃饭吧!不吃也行,其实我还不大饿。” 这时已经走到门口,鸿元撑着门框说:“可以,现在走吧。” “……”方棋迅速说:“不能就咱俩啊,一起都去啊!” “说得容易,”鸿元开始洗手作羹汤,坐在门口择菜,有魔兽送来了新割的青菜,菜色相当新鲜,水灵灵的绿。手里抓着一棵青菜,鸿元看起来很是为难,“你是一时兴起,又要人多又要快,,哪有这么好的事,知不知道消息传达下去要费多少功夫?” 方棋充满怀疑的看他,以前总表现得无所不能似的,今天怎么就束手束脚了。端量了一会没看出来什么异常,佯装失望的点点头,又说:“我记得在蒲江山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你会那个什么……万里传音,不是挺快挺方便的吗。”怎么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就跟要一家一户挨个的敲门通知一样。 “你知道的倒不少,”鸿元停下动作,半笑不笑看他,“总之今天不行,没有余地商量,瞪我也没用。” 方棋:“……”他怎么骗人还骗得理直气壮的? 鸿元说完继续择菜,方棋冷笑一声,你就先得意着吧,仗势欺人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有你求我的时候。你别让我占上风,我不会教你乘电梯用微波炉开防盗门,更不会教你玩手机! 当天那顿饭吃的很不是滋味,连小鸭嘴儿都看出来了。她个儿小够不着桌子,两个大人也不能迁就她在小桌上吃饭,她凶巴巴的娘给她打了一张带爬梯的凳子,吃饭的时候爬上去,座位后面和左右两边还有挡板免得乱动会掉下去。 嘴角上沾着好几粒白米饭,小鸭嘴兽眼睛滴溜溜转,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她爹平常总骂她是好动的祖宗吃饭也不老实,今天却不以身作则,比她还坐不住,半天才吃了米饭的一个角。她娘也没要管的意思,也不给夹菜。 小鸭嘴儿看出来气氛不大对劲,观察了一会就高兴坏了,鸿元极少管她,倒是方棋管得紧,不准挑食,偏偏她最喜欢吃肉,青菜是天敌,而方棋每次都给一大碗菜必须吃完,特别没有人性。小鸭嘴儿乐颠颠的趴在桌子上,专挑肉吃,一边吃一边夹,肚子圆滚滚了还不肯罢休,没一会儿饭碗里就冒出来挺雄伟的一个尖,并加满满一菜盘肉。 鸿元放了筷子,眯着眼睛道:“吃不完别想下桌子。” 小鸭嘴儿:“……” 小闺女摸了摸自己肚皮,默默地继续趴在桌上,一块一块怎么夹过来的再怎么夹回去。 一顿饭度日如年的吃完了,小鸭嘴儿跑到花树底下的藤椅坐着,做了一会没意思,又去荡秋千。秋千做得简便,只是用一根铁索绑在两颗树上,不美观但是挺结实。方棋怕硌到她娇嫩的屁股,特地在座位上铺了木板,又用软绵绵的褥子包住,后面还有能后仰的椅背。 平时吃完晚饭鸿元洗碗,她和她爹就来这里玩一会,秋千有点高,脚差好大一截才够得到地面,每回都得让人抱上去,然后吵着叫着让人从后面推。小家伙胆子很大,能荡得老高也不害怕。方棋每当这时候就很欣慰,终于给他长脸一回,在他眼里小姑娘鲜少有这么勇敢的。 今天没人管她,小鸭嘴儿张望一眼屋里,喊了他一声,方棋摆摆手示意别打扰他。小孩子总是很敏感的,想想刚才吃饭时候不对劲的气氛,真的打了退堂鼓。她自个搬了个木墩放在底下当踏板,爬上去坐好。没人在旁边帮她摇起来,小鸭嘴兽东张西望,看到她娘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但不敢叫他,只得甩着两条腿唉声叹气,盼着自己早点长大,不然连荡个秋千都得有求于人。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想起来铁索碰撞的声音,一大片影子覆盖过来,低声说:“抓稳。”小鸭嘴兽下意识抓紧了铁索,秋千登时高高的飞起来。小鸭嘴儿高兴地直蹬腿,只要给她推个开头,小家伙就会自己借力了,往后的时候使劲后仰,往前的时候身体前冲,就能一直稳当的荡得很高。鸿元放开手,顺脚踢开木墩,免得来回荡悠的时候绊到了脚,又没有踢得太远,省得待会不敢下来又哭天抹泪。 荡回来的时候扭头看,人已经走了,高高大大的背影仍然看起来不近人情,她却偷偷笑起来。 外面的一幕悉数收纳眼底,方棋等他进屋,翘起腿笑说:“母爱啊!” 鸿元:“……” 方棋没再继续笑话他,看看外面的夜色,支着下巴问:“几点了?” 这个问题从做饭的时候蹲在厨房问,饭桌上问,吃完了还问,上了床睡觉又问。鸿元把灯放在床头,取出一盒药膏,一边回答:“亥时一刻。” 方棋换算了一下时辰,居然才九点多……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无所事事。他怀疑这里一天可能有四十八个小时,要不然时间怎么能过得这么慢,白天还好说,走走转转一天过了。晚上的时候亲自动手做饭,做了吃,吃了玩,玩好一会居然才九点多,不科学啊!以前他躺在床上随便刷刷手机都十一点多了…… “坐这边来,”鸿元拿开枕头放到一侧,拍了拍一旁的床板。 方棋斜眼一看,鸿元手里托着一盒药膏,打开盒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香味很淡也很好闻。方棋撑起身体问:“新的润滑啊?以前没见过,什么味的,我闻闻。” 鸿元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失笑道:“不是,手给我。” 鸿元托起他手臂,在皮肤上涂抹了一层,药膏是白色透明的,覆在手臂上凉浸浸的。鸿元从小臂揉捏按摩上去,在肌肉处着重按了两下,有不明显的酸疼传过来,表面火辣辣的有点烫。方棋心中了然,类似于红花油? 鸿元涂抹地仔细,同时说明弄得很慢,一条手臂捏半天捏不完,而且开始的时候有点酸疼,到了后面越捏越疼。方棋开始还努力配合,时间长了就熬不住了,抖着手说:“有点疼了,怎么越捏越疼,你快点,要不别捏了。” 鸿元没理会他,方棋撇撇嘴,伸脚去踢药膏,本来是踢着玩的,结果那药盒表面光滑,一脚没收住踢地上去了。 肩膀上的手停了停,能感受到在慢慢收力:“不识好歹,有人伺候还挑三拣四。” 方棋摸摸鼻尖,抖了抖肩膀那股力道就散了,不乐意道:“说了疼嘛,你轻点行不行。” “自讨苦吃,今天不费点事,明天疼得更厉害,”鸿元没有一点心软,甚至力量更大了一些,抬眼看他说:“疼就叫,这里没人。” 方棋硬气的咬住牙不吭声,笑话,这里确实没有人,只有一头随时发|情的色|狼,他才没傻到引火上身。 揉磨了一会药油充分吸收,换另一条胳膊,全身除了屁股都涂了一遍。这一遍下来小半个时辰都过了,皮肤红通通的。方棋躺在床上看帐顶,鸿元把他往里推了推,放下帷帐与外室隔开,留出一小片天地。 方棋自觉往里挪了挪,贴着墙根裹上被子。 鸿元反身看到他,无奈道:“你跑那么远做什么,墙壁很凉,过来这边。” 方棋坚定摇头拒绝:“今天不做,你别动手动脚的,不然翻脸给你看。” 男人露出一副那怎么行的表情,诱哄道:“明天就去蒲江山,你今晚睡得着?” 方棋纠结的思量一会,就见鸿元俯身过来,连人带被子抱到床中间压住,方棋双手抵住他胸膛不让他亲下来,男人哄道:“就一次。” 夜路走多了总会记得带手电筒的,方棋摇头不肯上他的当。过多的□□并不让人好受,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眼前并不是一个讲究公平的男人,他经常给他说开始的权力,却很少给他喊停的资格。 110 110 《拯救男主》110 1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1 了结 这个晚上最辛苦的事就是努力睡觉,身边躺着一头野兽虎视眈眈,时不时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停留在脖颈上摩挲喉结,独角戏也唱得有滋有味。(有?(意?(思?(书?(院方棋忍得很辛苦,每天大鱼大肉的伺候,闻到香味就有点撑不住,甚至腾不出心力去想蒲江山的事。方棋翻了个身趴着装睡不理他,装着装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心里记挂着事,睡得不踏实。第二天醒的很早,天才蒙蒙亮,这时候已经睡不成回笼觉了,方棋无比清醒的爬起来去翻腾衣柜。今天是去打架的,阵势上绝对不能被压一头,但是又不能让人看出来是刻意打扮过的,像是多重视这件事似的,尺度有点难以把握啊。 但是又很好把握。 他从没操心过衣食住行,一直以来都是鸿元一手帮忙打理,给他什么就穿什么。衣服摸起来布料都一样,蚕丝一般顺滑,穿在身上很是上身舒服,这衣服不是他买的,不知道哪个贵哪个便宜,捧着衣料比对了比对,质量也都差不多,分不出好坏。 他在那里挑了半天,鸿元早就穿戴好了。方棋懒得管他,也不看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妒忌之心!鸿元长年锻炼,身材精瘦,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更何况他的衣服也没有凡品,唯一的瑕疵就是这幅衣架子太大了,看上去像个保镖。 方棋把衣柜扒的一团乱,鸿元站在背后看了一会:“白色好看。” “白色?”方棋拿起一件白衣裳,在身上比了比,摇头说:“不行,像小白脸。” 鸿元又道:“红色?” 方棋扭头瞪他:“你让我一个大老爷们穿红色,要是个外套就算了,全身上下一身红,比白的还娘!” 鸿元眼里满是笑意,他长得就不硬气。 既然嫌不够男人味,又给他建议:“黑色也好看。” 方棋干脆把这三色的衣服都拣出来扔到一边表示拒绝,黑色倒不难看,可跟鸿元撞色了,就算不娘经他一衬也会显得娘的。 剩下可供选择的不多了,方棋别别扭扭又挑了一会,才勉为其难的拿出一件蓝色,换上衣服揽镜自照,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他不适合蓝色,不功不过。鸿元倒是夸好看,方棋没理他,最后还是穿上一身白。为了彰显男子气概,方棋机智的背了两把大剑,特地往上提了提,从前面看也能看到两把深色剑鞘,特别有男人气概! 鸿元由着他胡乱折腾,只是在最后把剑摘了下来负在肩上,不等对方生气就说先给他拿着,等到了蒲江山再完璧归赵。 方棋这才住了嘴。 忙活半晌天才大亮,方棋连饭都不想吃催着他出发。鸿元只得用小篮子装了些吃食,正要从厨房出来,门口站着一个小东西,衣服穿了一半露着小白肩膀,她听到了动静跑下来的,揉了揉眼睛,睫毛都黏在一起问:“你们两个干嘛呲呲去啊?”然后迷瞪着眼去够筐子里的东西吃。 方棋往她嘴里塞了块点心,又蹲下来把衣服给她穿好,这事儿下决定下的仓促,也没想起来先跟小闺女说一声。 小鸭嘴兽敏感地察觉两个人是要出远门,嘴里含着点心也不管去哪儿抱住方棋的小腿不撒手:“我也粗我也粗!”怕他拒绝,眼睛里先含了泪,在眼里晃晃悠悠的随时都能掉下来。 方棋看向鸿元,不知道带不带她。小鸭嘴儿怯怯看向她娘,脸蹭着方棋的裤腿,脆着嗓子不断叫他。她知道这时候该求的是谁。 鸿元这回倒没说哪儿都有你,金口一张放行道:“难得去玩,一起去吧。” 方棋:“……”不是去玩。 说起来除了在梦境里的时候带着她转悠过,除那之外小鸭嘴儿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出过远门,带着小孩长点见识也成。再说也没有放小孩一个人在家的道理,哪里能放得下心。 方棋把她抱上三楼去穿衣服。小孩的衣服比他们大人的要丰富多彩得多,小鸭嘴儿长得白嫩,什么颜色款式都能压得住。方棋寻思白色不耐脏黑色太严肃,给她挑了一身红衣裳,红衣雪肤,玲珑如玉,一双大眼天真烂漫灵气十足,漂亮的不像话。 方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抱着下楼。 这时候外面的魔兽已经集合完毕了,九阶以上的魔兽无一缺席。最前面的是十多个人类男子,垂首恭恭敬敬站成一排,他们的风格很统一,长得虽然都不怎么样但个个人高马大,一看就知道身怀绝技,一看就知道很能打。再往后就是乌泱乌泱的魔兽军团,千千万万年累积的九阶强者足有数百,喘气都能喘出惊天动地的效果出来。看起来这些魔兽都睡好觉了,今天全都精神十足,一队一队整齐划一,雄姿英发,气壮山河,每个都是以一敌万的神兽,此时却大气不敢出,静默的等待指示。 方棋吞了吞口水,往后面退了半步,小心打量站在前边的男人。他经常想不起鸿元不仅仅是鸿元,他还有个别称叫鸿元神君,万兽森林千万魔兽朝他俯首称臣,以一人之力搅得天下不宁。在蒲江山时,就算是修真界修士对他恨之入骨,也从来不曾直呼他名讳,不叫鸿元神君也会叫鸿元君以示尊重。方棋心里发虚,难以想象这么一个人会被他整天支使干活,赶着去做饭刷碗洗衣服,小鸭嘴兽的爬梯凳和秋千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现在看看他,真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啊== 鸿元神色挺平淡,抬手招来一抬轿辇,掀开轿帘让他进去,等了一会没人,回头一看才发现一大一小跑出老远。 鸿元拧起眉毛,放下帘子走过来问:“怎么了?” 他现在可谓是万众瞩目,一举一动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方棋尴尬道:“没事。” 鸿元道:“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记得昨天没碰你。” “……”方棋脸色微变,为什么守着这么多人说这个,丢人啊啊啊! 小鸭嘴兽抱着他的脖子看树,方棋狠狠瞪他一眼,气冲冲地坐进轿辇。 轿辇里面很宽敞,一张床一排沙发,能坐能躺,还有小桌案上放着瓜果。小鸭嘴儿被他抱着放到床上,能出去玩她很高兴,在床上滚来滚去,露出白嫩嫩的肚皮笑嘻嘻看他,衣服扭得皱皱巴巴,白糟蹋给她穿的这么好看的衣裳了。 小鸭嘴儿自己蹬掉鞋,方棋招手让她过来把皱起来的衣服抻直。鸿元很快也进来,一进门就问:“身上难受?” 知道他常常小题大做,一点小事就逼问不停,方棋非常严肃地摇头:“没有没有。” 鸿元半蹲在他面前,拇指食指轻轻捏住下巴观察脸色,方棋很烦他这个动作,在闺女面前就更罪加一等了,刚想拍开他的手,随后又想起来他在外面有多威风,在他父女俩面前一天天的可真是委曲求全了,生生又忍下去了。 没看出来什么不妥,鸿元放开他:“没事你发什么脾气?” 方棋懒得理他,让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很快脚底下像是踩不实似的,微微晃动起来,晃得很不明显但仔细感觉还是能感觉得到。方棋打开遮窗的薄帘,只见树梢都被踩在脚底,外面的景色飞速后退,速度极快,错落有致的景色已经形成一道虚影,看不清具体形貌,竟然比开车还快一些。 方棋和小闺女都是第一回坐这个,一人扒着半边窗户往外看感觉很新鲜。方棋伸出手去,因为极速前进风擦着皮肤掠过,稍微有一点疼。方棋又感受了一下轿辇,速度这样快还这么稳,难得啊! “轿子怎么走的?”刚才的事抛到脑后,方棋稀奇地问。 鸿元在剥瓜子,答道:“抬着走。” “谁抬着走啊……”扒着窗户往后看,只看到衣袂翻飞,迎风飘动,黑压压的数不清的魔兽跟在后头。其实数量并不太多,但挡不住个头惊人,一个顶好几个,以至于显得连山排海,触目皆是,似有千军万马。再往前看,两头鸟脸魔兽在前开路,轿辇紧随在后,是浩浩荡荡的极为壮观的队伍。 这是古往今来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魔兽初次合作,以前大乱修真界的时候在座魔兽虽然也功勋卓著,但都是分头行动。像今天这样的集体出动还是第一次,声势磅礴,所到之处乌云盖顶遮天蔽日,令人心悸。方棋不眨眼地看,展望铺天盖地的魔兽大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带着势如破竹无人可挡的雄壮气势,似是能移山填海,震慑天地。 方棋突然豪情万千,今天选衣服选半个小时太小家子气了。根本不必多此一举。就算穿一身破烂来,这个下马威也足以把修真界给镇住了! 他不是君子,幸灾乐祸的事没少干过,此时自然小人得志,暗搓搓的想象当众多魔兽大军落在蒲江山时,满坑满谷都是强敌,一众修士惊愣当场,神色恐惧慌怕,两腿颤颤几欲跪地求饶,一定非常精彩好看。 可是…… 千算万算棋差一着。 早上出发,过了晌午才到蒲江山。方棋从轿辇下来就傻了眼了,大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没了,连头魔兽的影子都没有,只有光杆司令鸿元站在危崖前,还有那十多个已修出人形的魔兽。方棋暗自咂摸,虽然剩下来的都是精英,但到底不如千军万马似的魔兽更有气势啊! 方棋围着轿辇转了一圈,啥也没看见,又跟着鸿元往悬崖边靠,看是不是把魔兽落山底下了。 鸿元横臂把他拦住,问道:“你找什么?” 方棋着急道:“咱们不是大部队一块出来的嘛,人呢,就剩下这么点了?太磕碜了吧!” 鸿元拍他的手背,道:“蒲江山已经没人了。” 方棋愣了愣,方才只顾着找自己人把敌人给忘了,四处稍一打量,发现了不对。蒲江山冷清了许多,站在山半腰的长廊上,寒山四立笼在周围,松柏苍翠,山间少有飞鸟,显得十分寂静,身边一丝杂声也没有,静荡荡的。 人呢倒也不是一个没有,远处的山崖上有几个青衣修士正往这边看,手里拿着扫帚。很明显修真界已经恢复平静,蒲江山各门各派各回各家,走的都是大人物,剩下的都是小鱼小虾,留下来打扫卫生的。 “人都走了……”方棋面色古怪,“跑得到快。”那些修士就不怕鸿元当日说的撤出修真界是放的一颗□□?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方棋道:“那些魔兽呢?” 鸿元看看天色,估摸一下脚程,才挺和气地说:“自然是把人请回来。”不然岂不是白忙一场。 方棋:“……”这个请字说的他毛毛的。 方棋遗憾叹气,总有些不爽。修士见了魔兽,可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能像是之前想的吓他们一跳了。 蒲江山山高水远,远离人烟,是了结恩怨的好地方。崇山峻岭,奇峰罗列,精致宏伟,山上云雾滚滚缭绕在侧,犹在仙境,也是隐居修仙的好去处。要不是因为偏离人间世界太远,恐怕得有不少门派争着抢着在这里安家落户。 蒲江山现在地广人稀,房间遍地都是,不知道修士什么时候才能来齐,总不能傻乎乎在外面站着。随便推了一间房进去,有床有桌几,拿出自备的床单被褥换了,今天晚上如果人来不了,就睡这儿了。 但今天运气赏脸,黄昏时分谨遵陆陆续续有踏剑或是乘云的修士到来,明显是被押着来的,个个面带菜色,如丧考妣,抱团似的站在一起,时不时偷瞄一眼,小声低语商量对策,又频繁地往山下张望,神色焦急。 比起修士气氛紧张肃穆,被视作大敌的魔兽都懒洋洋的。魔兽身强体健,一个个的都似是铁打的,跑了一路也不见疲色。这些庞然大物都活了不少年,乍一看也不像是争强好斗的,现在任务完成回来,随便找了个地一趴,尾巴一甩一甩,眼皮半张半合,开始打起瞌睡来了。在万兽神殿时就经常如此,扎在一起晒太阳,一堆懒汉祖宗。 方棋抓了抓头,能不能有个按常理出牌的。 先到来的都是小门小派的修士,修为不高没法和魔兽谈判,争取不到时间。反之来得晚的都是大能修士,直到快要入夜,才有十数道白光闪过,一排长剑从黑压压的崖底冲天直上,落下地来。方棋看了看有两个眼熟的,且大多数的年龄看起来都四十网上了,心道这回来的不是鱼虾,方棋反手就把鸿元推屋里去了。鸿元被他推着走了几步,低声问:“躲什么?” 方棋关上门,有些紧张,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是压轴的,怎么能随随便便露面,站在外边跟迎接他们似的。” “……”鸿元不置可否,笑着打趣他:“歪理。” 随着十多个剑修的到来,紧随在后的是大队人马,说是大队人马一点不夸张,还没见到人群就听见熙熙攘攘的人声。 方棋皱眉道:“耍什么花样?” 他说完,就转头叮嘱鸿元道:“这些老东西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八成还有后招,我看他们人来的不少,该不是找咱们拼命来的吧,你千万小心。”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龙吟虎啸声,魔兽纷纷站起。方棋透过门缝朝外看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归慈长老仙风道骨,背负长剑,后面跟着两排童子为他挑灯照明,归慈长老扬声道:“鸿元君,方施主,还请移步。” 方棋跳了起来,火急火燎地找鸿元问:“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鸿元按住他:“那两把剑重得很,你背它做什么?” 方棋怒道:“我不能被他压一头!” 鸿元无奈道:“没人压你一头,走吧。” 方棋气得真想骂他。 走到门口开门,方棋又火烧屁股一样拉住他,越到紧急时刻脑子越是转得快,许多事要交待,显得忙手忙脚的。 方棋道:“到时候你尽量不要说话。” 鸿元道:“原因。” “你嘴笨,骂不过他们,这些老家伙嘴巴都厉害,”方棋说:“再说嘛,也让我表现表现,看我也很厉害的,舌战群儒!” 鸿元打量他一会,开门让他出去。方棋昂首挺胸,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年轻的公鸡出去了,踏出房门就愣了一愣,对方来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都是搬来的救兵? 不对……大能修士的气息挺难泯于众人的,修炼多年,修为高深,眼高于顶,高人一等,就算微服私访刻意假装,仔细看也能看出来不是平常人士。而这些人唯唯诺诺,佝偻着腰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喘眼皮抬也不敢抬,脸都朝下看地,露着头顶低头站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方棋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场仗怕是不好打。 两人出来以后,修出人形的超级魔兽紧随在后,大块头魔兽们也都抖了抖毛,慢慢吞吞地跟着走。有的山道过窄放不下它们,索性都飞起来。 归慈在前引路,笑道:“鸿元君有备而来。” 鸿元目视前方并不答话,方棋当即不让怼回去道:“彼此彼此。” 归慈淡淡道:“事发突然,我等及不上方施主早有准备。” 方棋一听这话有点恼了,谁早有准备了,我们昨天才把这事儿提上日程的行不行?好像你们多受重视似的,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就等着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方棋说:“看您这话说的,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没那个闲工夫。” 归慈脸色微僵,知道在他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干脆不再说话,没走多久,归慈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进。” 大堂还是之前那个大堂,里面的灯座盛着十多颗夜明珠,把大堂映得亮如白昼,方棋匆匆扫过一眼,比上次人更多了一些,大部分是老面孔,只多了几个鹤发老叟,双目微阖,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鸿元君,方施主,请上座。”大堂往里留出来两个座位。 方棋没动,看看身后,人形魔兽在门口站了一排,很明显没有他们的座位,于是道:“不必了,就这么说吧。” 魔兽颇是意外,朝一旁使了个颜色,很快有魔兽背上驮了十多个木凳过来,送到屋里来,方棋接过来木凳,往旁边让了让别堵住门口。 在场修士已见识过他的作风,虽然嫌他不讲规矩也只能把不满咽了,丹风真人慈眉善目道:“上次鸿元君造访蒲江山,与方施主不告而别,着实惶恐,方施主在蒲江山住了几个月,该不是责怪我等招待不周吧。” 鸿元拧眉不语,方棋吸了口气,敌我双方心知肚明彼此都来者不善,怎么还有工夫扯这有的没的,他还以为会开门见山呢。再说了……方棋委婉道:“我还当那天是你们不敢出来。” 丹风真人脸色一沉,忘了他口舌有多伶俐什么都敢说,勉强道:“方施主说笑了。” 许是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堂内有人高声道:“方施主来便来了,好大的阵仗。” 方棋轻松地驳回去:“这位修士过谦了,比不上你们人多。” 归慈长老深深看鸿元一眼,长叹一口气,似乎已经确定这场恶战对付的不是穷凶极恶的鸿元君,而是这个刁钻的年轻人。归慈道:“闲话少说,方施主的来意我等早就知悉,方才您可看到外面那些人了?” 方棋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慎重道:“看过一眼,怎么?” 归慈长老胸有成竹,微笑道:“上回方施主为鸿元君打抱不平,我等深记在心,撤出蒲江山之后便彻查此事。近二十年来共两千六百七十三名修士,都与鸿元君有过恩怨,如今都在这里,随您处置。” 方棋愣住了,千谋万算,没算出来给他摆了这么一道。 归慈道:“方施主还有什么要求,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这事儿做的要多不地道有多不地道,方棋冷声道:“列位真不愧是一派宗师,够心狠手辣。” 归慈长老脸色不变:“方施主可还满意?” 方棋气笑了,控制不住的厌恶。果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以为上一次这些人的言论已经是无耻的极点了,没想到还能更不要脸,把毫无反手之力的普通修士推出来当替死鬼,这份心胸这份计谋,不得不说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后背被人顺了顺,方棋看向鸿元,他这个最核心的当事人一脸平静,这场谈话没有对他醉成任何影响。 方棋深吸一口气,道:“不太满意,怎么可能满意,这些人也是受人指使,纵然有罪也罪不至死,有情可原。我现在不想和他们计较,只想和罪魁祸首掰扯掰扯,”他抬起眼皮,面色冷漠,“就是各位。” 修士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面面相觑,这招不奏效。 归慈眯起眼睛,道:“不管方施主是否满意,我等的诚意在这里,也算是一个交代,您的交代在哪里?” 方棋懵了:“什么交代?” “今日除了蒲江山的各位修士,山下还有上万人正在赶来。”归慈皮笑肉不笑道:“方施主不妨猜猜是谁。” 一计不成再上一计,方棋措不及防被打的手忙脚乱,落了下风,不敢随意应话。 归慈并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道:“是鸿元君几年来殃及的无辜人!这些人因他一己私欲失去父母,失去妻女,谁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鸿元眼神迅速冰冷下来,抬眼看向归慈,白胡子老道极是忌惮,往后退了数步。鸿元担忧地看向方棋,面色凝重,似是怕他迁怒。 方棋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握住鸿元的手说:“别慌,这是离间计。” 说他早有准备,太贼喊捉贼了,到底是谁蓄谋已久?想来早就研究透了,如果真有对簿公堂的这一天,他都是一个突破口,鸿元不会在意,方棋却不会视而不见。这些人深知他的脾性,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好人,却也不是罪大恶极的坏人,这么多受害者寻仇上门,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方棋暗暗叫苦,心道之前偷懒没做功课,对方才是真真正正的有备而来,不来硬拼而是走怀柔政策,从开始到现在他根本没有掌握到主动权,他们一直在先下手为强。 方棋瞪了一会眼,缓缓道:“你既然算这笔账,那我也跟你算算。你说魔兽害人,这条罪我认。可这些年来,万兽森林是招你们惹你们了,修真界诛杀魔兽这件事又怎么算?因为他们身上的部件能为你们所用,就活该被做成灵器战甲,炼成丹药了么?那些死去的魔兽谁来给他们一个交代?您这话题越扯越远,真要把所有旧账都扯出来算,算得清吗?!” 归慈没想到他反将一军,脸色极为难看,没想到的原因是魔兽从来没有入过修士的法眼,魔兽修炼千万年才能得到人身,大能修士取用魔兽炼丹制作武器……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归慈一时无话,大堂一片安静,好一会,高堂之上才有一个鹤发老人走下来,满脸的德高望重道:“那便如方施主所言,只谈眼前事。方施主直言我等是迫害鸿元君的罪魁祸首,需得付出代价,但敢问一句,鸿元君滥杀无辜,血袭修真界,魔兽岂不也是得到他的默认?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您不用挖坑给我跳,”方棋笑吟吟道:“咱们心里都清楚,我们今天来不是跟你们讲理来的。试问如果鸿元是个普通人,让你们付出代价,谁肯?大家都不是傻子,对不对,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你们的代价是逼不得已才付出的,等你们哪天能站在鸿元头上的时候,再来算账吧。” 气氛登时沉到极点,所有人收起笑容,表情阴郁,归慈沉声道:“方施主一定要咄咄逼人?” 方棋扳回一城,但笑不语。 在场修士脸色极其难看,万兽森林上得去台面的魔兽几乎倾巢而至。在来之前早就料到此行凶险,多数有去无回,但真到了生死关头,任谁也无法淡然处之。 已有剑修按在剑柄上,都有拼死一搏之意,方棋扫了一眼大堂,缓慢道:“实话不瞒各位,我对你们恨之入骨,只想斩草除根。不过你们看不上的鸿元君慈悲为怀,大仁大义,本想把这事作罢,不再计较。是我不愿意,善恶终有报,以前的事要是就这么算了,我这下半辈子注定不能好过,早晚气死,所以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众人讶然看向鸿元,丹风真人蔼然问道:“方施主但说无妨。” 方棋道:“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 鹤发老叟道:“赌注?” 方棋笑道:“自然是诸位的性命,是生是死,都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众人拧起眉毛,竭力装的不动声色,互相张望目光交汇,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哑谜。 时间慢慢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哐当一声拔出剑来,大喝道:“要打就来打,何必拐弯抹角!” 话音刚落,只见那彪形大汉骤然飞起,撞上大堂的内壁,顿时血浆迸溅,修士从墙上滑下来,带出一大片血迹。却好似不怕疼,仰天大吼,挥剑与袭击他的那人交起手来。 方棋愣了愣,赶紧扭头看,鸿元规规矩矩坐在原地,一脸无辜,再去看那刀光剑影的两人,仔细一辨,才看出来交战的是魔兽之一。 那两人身形变化极快,方棋看的眼花缭乱,不知是旗鼓相当还是怎么着。这场架打的突然,却得到所有人的注视,在这抉择的关键时刻,若是修士赢了,必然鼓舞修士士气,挥剑拼命也不一定。如果魔兽赢了,这场谈判就更好谈了。 很快就分出胜负,交缠的影子里先是飞出一把剑,噔铛一声钉在地上,随后飞出一人来,浑身血迹,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脸色惨白。 黑衣魔兽落在地上,身上滴血未沾,这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 黑衣魔兽道:“谁还来打?” 大堂之内鸦雀无声。 方棋吞了吞口水,鸿元起身解释道:“我叮嘱过不准杀人,你先放心。” 方棋:“……” 修士神情凝重,心惊肉跳,用了闭了闭眼。魏林是剑圣修为,居然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人虽没死,筋脉丹田却被震得稀碎,下半生只怕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还不如死了痛快! 以前修真界和万兽森林互相牵制,实力相当,虽然会有势力倾轧的时候,却绝不至于像今天这么狼狈。万兽森林藏龙卧虎,却都是各管各的,一盘散沙,没有组织性纪律性,很难与修士抗衡。谁曾料到会横空生出来这么一个怪物,将魔兽收服,生生打破了古往今来延续已久的平衡局面。 方棋也被震惊到了,说话有点干巴巴的:“两个选择……嗯,打架还是打赌,怎么选吧……嗯。” 鹤发老叟叹息道:“还请方施主详述。” “是这样的,”方棋背着手道:“你们不是说鸿元六亲不认,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是人|兽之子,天生凶恶。我们这样,不如再织一个梦境,梦里就是鸿元从小到大的成长背景,你们来扮演鸿元的角色。谁能撑到他成年,破梦出来,就算赢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要是撑不过来,死在里面,也是个人造化。这个挺公平的吧,相信你们不会反对的,毕竟你们可都是人生人养的,先天条件比他好太多了,可别怂啊。” 众人再次色变,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极难听的怪笑,道:“简直欺人太甚!你打的一副好算盘!” 方棋冷笑道:“摆明了给你们占便宜怎么就欺人太甚了,你们不是先天条件好吗?欺人太甚可不是在骂我,是在打你们自己脸的!如果问心无愧,你怕什么?!” 归慈长老皱眉道:“四眉真人。” 那出言责怪的修士呐呐闭嘴,难以忍受地将头扭到一边。 归慈长老道:“支持梦境的修为……” 方棋含笑道:“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大堂愁云密布,四眉真人低语道:“此事绝对不行!诸位三思啊!” 方棋不急不恼,他知道他在急什么,用自身的修为支持梦境,哪怕从梦里出来也会动摇根基……如果不能破梦而出,只能耗尽修为死在里面了。 所以他耐心等着,甚至参谋道:“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不过也请你们想一想,一滴血都不出全身而退,不是做梦就是还没睡醒。还是说……作为旁观者一身轻松,真要亲身去试试,想一想就觉得怕了吧。” 丹风真人凝目道:“方施主何必口舌不饶人。” 方棋耸肩道:“实话实说罢了。” 丹风真人回首看向高堂上的鹤发老叟,那几个老道极其轻微的摇了摇头,丹风真人双目如潭,剑眸含威,闭上眼睛道:“就依你所言。” 这话一出,不少人蹭蹭站起,鸿元将方棋拉向身后,全然不惧。魔兽在外嘶吼,震彻山野,超级魔兽上前一步,已是随时都能动手了。堂内剑拔弩张,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 修士见到这一幕又退缩了,只恼道:“凤邪真人!丹风真人!” 鹤发老叟摇头道:“老朽也无能无力,各位道友谁有不服,自去找鸿元君理论。” 众人面面相看,最终没人有胆来找,颓然坐下。 梦境石现成就有,方棋自备,为免迟则生变,也怕他们做手脚,即时入梦。 有异议者自然不少,全部敢怒不敢言,数十颗梦境石祭出,飘在半空,在大堂闪着白晃晃的光芒,比灯座里的夜明珠还要亮上几分。 一众修士站在梦境石前,神色悲壮,仿佛不是去入梦而是去送死。丹风真人道:“方施主言而有信?” 无数双眼睛看过来,方棋真心诚意道:“君子一言九鼎。我打心底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出来,我得了空就去找你们聊天叙旧。”一定能为平淡的生活添上许多乐趣。 “……”众人的脸色比死还要难看。 丹风真人苦笑出来,随后一道白光掠过长空,丹风真人第一个侵入梦里。 有守在门外的小弟子哭丧着脸跑进来,将丹风真人的躯体扶起来抬走了。 有一就有二,不出一刻钟,室内归于平静,大堂里只剩下半空中的数十颗梦境石散着柔和的光芒。 方棋微红了眼眶,夙愿一朝得偿,想哭又想笑。 111 111 《拯救男主》111 1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2 完结 兵不血刃解决一桩大心事,方棋松了口气,鸿元把他转了个身,严肃道:“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我。” 方棋呵呵他一脸,骂一句自恋绕道走。 鸿元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嘴巴很厉害。”方棋顿了脚步,回头看他,鸿元摸他的眼角,道:“让我刮目相看。” 方棋不自在地抓抓腿,说:“也有你的功劳啦,不然我早挨揍了。” 鸿元:“……” 走出门口,看见走廊里有人你推我搡,还有几句低低的争吵声。应是听到了脚步声,那边声音登时静了,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传来一声大大的嘘声。 “……”方棋无语了,朝声音来源处走,拐进前边关着的屋里推门一看,看到几个小道士鬼鬼祟祟藏在里面,穿麻戴孝,额头上和腰上都缠了一圈白布,自己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呼吸都不敢大声,猛地看到有人过来,吓了一大跳。 这几个小少年还是熟人,打头的是雁文雁武小兄弟,方棋道:“你们……藏在这里干什么?” 几个小少年远远地行了个礼,垂头丧气道:“我们来收尸。” 方棋这才看清屋里的桌上放着包袱,敞开一半,里面是给死人烧的纸钱。 方棋简直无言以对,好半天才道:“你们修道的,还信这个啊?” 小少年严肃地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方棋又好气又好笑,摆摆手道:“你们的师父师尊,怎么说也是得道的高人,不见得会死,烧的有点早了,先收起来吧。” 方棋说完就走,刚走出不远又想起一件事,又走回来,刚好撞见一群才到他胸口的小道士巴巴跟上来,看到他回头又猛地停住脚步,局促的看着他。 方棋沉默片刻,他对得道高人铁石心肠,对这几个孩子板不起脸来,尤其也是当爹的人了,潜意识想要多照应一些。方棋指了指大堂的方向,道:“你们也看到了,他们都进了梦境,今后的眼睛都瞪大点,把梦境石看好,不然那才是真该给烧纸了。” 当天在蒲江山过的夜,到了清晨准备回家,遥望东方,峰顶之上,烈火一般的红日从山峰间跳了出来,金黄黄的阳光铺了满山遍野。今天必定是一个好天气。 撇开这件事不谈,回到万兽森林之后,方棋在的地位可谓是青云直上。以前魔兽也怕他,可都是碍于鸿元才这么忌惮,但自从蒲江山之后,为被修真界诛杀枉死的魔兽说了一番话,说到魔兽心坎里去了,现在也算是自食其力,靠自己挣了点分。回到万兽森林之后走到哪里都有魔兽行礼,仿佛手持尚方宝剑,身穿黄马褂,在万兽森林横着走竖着走都行,活脱脱一个大霸王。 既然称得上是万兽森林的半个主人了,方棋就想去慰问一下被吓得吃草的臣属,但到了那儿一打听,那头叫均奇的熊牙兽早就不见了,据说是庙大放不下小佛,脸也跑出万兽森林,往修真界占山为王去了。熊牙兽在芸芸魔兽里能入方棋的法眼,不必多说那肚子上的毛毛是很有魅力的,不由颇为可惜。 但过了几天,方棋将计就计,想出来一个笼络人心的好办法。魔兽现在时不时跑来跟他嘻嘻哈哈,对鸿元还是讳莫如深,轻易不敢上前来,方棋想着人是鸿元吓跑的,不如去把它请回来还笼络民心,三顾茅庐嘛方棋胡乱的想,刘备也干过的。等把熊牙兽请回万兽森林,一定也对鸿元死心塌地。 这个计划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在万兽森林这可是头等的新鲜事,嗖嗖嗖的在万兽神殿传开了,然后传出万兽森林,传到那只熊牙兽的耳朵里。结果计划还没实施,均奇就感动地哭着跑了回来==对方棋感恩戴德。 均奇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修真界的消息。 在万兽森林外|围,几十个小道士急得团团转,委托魔兽往里面传消息,正好碰见均奇返家,他心情好也想着日行一善,尤其也能帮恩人一个忙。方棋大约知道是什么人写的,里面又是写的是什么,展开一看,果不其然。 雁文雁武说,入梦的修士状况已经很差了,从入梦的第二天便全身齐齐发起虚汗,过了几日,人明明就在那里躺着,可迅速变得衰老起来。这对于修士来说是非常糟糕的征兆,修为深厚到了一定程度,基本不会再老去,师尊虽然白发苍苍,但气色通常都很好。以前见过历劫受伤的,也只是吐血昏迷,还不曾见过变老的。可想而知在梦里受到可多大的折磨。 方棋算了算自从入梦到现在,时日也不短了,真的就没有一个能出来的?继续往下看,果然一个都没有。那群人蛇鼠一窝,要是真有修士解脱出来,也必然会想办法通知梦里人破解之法的。 到了如今,只能以外力强行破除梦境。信里说入梦这些天,就算留着一条性命,修为也大不如前了。小道士很守规矩,只怕擅自做主触底反弹,所以就算心急如焚,也强自忍着,特地来求情。 在信件的下面还画了几个小人跪在地上的图,小人脸上点了几滴墨点,这是眼泪了。 方棋:“……” 方棋拿着信件去找鸿元,为难地说小少年都是好孩子。鸿元说那就算了吧,方棋想了想,差人去回话,让他们再等三天,三天后放人。 从那以后,不少超级门派元气大伤,好在虽然镇派的宗师受到重创,各门各派的剑法和技术经验还在,门内弟子更有极高的天赋,全都后继有人,不至于沦落到二流门派。 除此之外方棋还有一个心结,鸿元不爱管事,每天摆弄花草,过的像个退休的老干部,听方棋说完沉默片刻,直说让他想做什么放手去就行了。修真界百废待兴,魔兽以前做的荒唐事也正好借此来弥补,遣出魔兽去帮忙修屋盖房,也趁此洗白万兽森林,不至于人人谈之色变。 晃眼又过了几个月,身后事都办妥当。方棋开始寻摸怎么回原来的世界去了,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无聊。 准备出发的时候,方棋先问了问小闺女怕不怕,小鸭嘴儿晃晃脑袋,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嫩着嗓子问:“干嘛去呀?呲呲呲。” 方棋嫌弃的摸摸她的小裙子,说:“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去,还有小发夹,芭比娃娃洋娃娃,想要吗?” 小鸭嘴儿一脸茫然,抱着他脖子问那是什么。 方棋笑道:“去了就知道了。”然后看向鸿元,问他:“你怕不怕啊,什么心情啊?到了那边你可得听我的啦。” 鸿元看他一脸得意,配合地应了一声。 阵法开始有柔柔的光亮起,方棋反倒紧张起来,一瞬间想起许多事,拍腿说忘了去看望修真界的老家伙们,临走前没能去添一发堵,太遗憾了。 鸿元道:“你能坐在这里,他们居功至伟,您消停会吧。” 方棋撇撇嘴,什么居功至伟,他们选中那么多人,只有我看完了过来的好吗,不就是给他们开了个头而已嘛。 想着想着他冷静下来,心却跳的飞快,他想起不久前鸿元说过的一句话,当时把他起了半死,但那时百事缠身,虽然记在心里,却一直没想起来问。 现在答案……露出了一个角。 他当时说,就算有罪,也是功大于过……功大于过的功,和他方才说的居功至伟的功,是不是指的同一件事情? 方棋心扑通扑通跳,小鸭嘴儿等得不耐烦使劲晃他的脖子,鸿元侧头警告她一句,小鸭嘴儿蔫蔫的趴在他身上。鸿元说的没错,本来积郁在心里的不忿散了大半,那些老家伙们,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让他们相聚在一起,给了他一家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嘛。 112 112 《拯救男主》112 1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