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红火小日子》 第1节 《七零红火小日子》 作者：眉眼缱绻 文案 作为顾家三代唯一的女孩，顾卿卿从小就是阿爷阿奶的宝贝疙瘩。 阿爹是生产队大队长，二叔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三叔是国营饭店厨师，四叔……四叔嘴皮子利索，长得不赖。 家里堂兄弟众多，自家两个哥哥又都在部队，小日子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某天，在建设兵团的二哥给她寄来一封信，除了粮票布票津贴外，还有一张照片。 身穿军装常服的男人剑眉星目，长相不知道甩了她空军飞行员的大哥多少条街。 顾卿卿当即决定，探亲！去兵团！！必须结婚！！！ 就算软磨硬泡都要让她二哥给她把这桩姻缘拉上红线。 多年后，楚家两个俊朗少年问爷爷：“当年您是怎么认识奶奶的？” 楚岱忍住笑意：“……当年啊，你们奶奶就见了我一张照片，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她，独自一个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北上，蔫唧唧地趴在你二舅爷爷身上说她是来找对象的。” 第1章 红红火火001 阿爹要当生产队长了？…… 1972年，大屯子村。 头顶上太阳暴晒，顾卿卿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提着一个大陶瓷壶快步往田里赶。 现在是农忙时节，全村老少热火朝天在搞双抢，她虽然是个记工员，但田地有劳动还是要参加的，这不，刚吃完午饭就给家里人送水来了。 太阳把田埂晒得梆硬，她穿梭在稻田里，看着金灿灿的水稻别提多高兴了，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啊。 看这产量，交完国家征购粮应该还能剩下不少呢！ 她从一岁断了奶开始吃的就是稀得不见米粒的汤粥，大了一点就吃高粱面玉米面蒸的馒头，她阿娘手巧，变着花样弄花卷，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就这么长到十七岁，现在每天依旧是大米饭里掺着红薯土豆一起煮，不然不够吃，不过日子倒是一天天肉眼可见变好了。 前几年过年也就在嘴皮子上沾点油荤，现在过年也能去割点五花肉买点白面做一大锅香喷喷的猪肉大葱饺子。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舔了下嘴皮子。 不是饿的，嗯，是天气太干了。她给自己找补。 “卿妹子，送水呢。”迎面而来一个挑着一担毛谷的青年壮汉，扬着眉朝她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粗布衫子，两条露在外面的精壮胳膊牢牢抓着竹担，走路时肩膀上的扁担吱吱作响。 顾卿卿见他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赶紧站到旁边收割了的稻田让路，又拿起扣在壶盖上的青花瓷碗倒了杯水递给他—— “可不是，这太阳太毒了，我出来顺手提了壶水，哥你先喝一碗。” 青年壮汉没拒绝，他停下脚步担子也没放下来，右手扶着身后的竹担，左手接过碗仰头大口灌下去，清凉甘甜的井水顺着喉咙滑进去，顾雄抹了把嘴，朗声大笑：“谢了妹子，你去给爷奶送水吧，哥得把谷子送去晒谷场。” “好嘞，哥你赶紧去。”顾卿卿提起瓷壶，看着她堂哥挑着一百多斤的稻谷健步如飞仿若无物的背影，暗暗挑起大拇指。 作为她家最能赚工分的劳动力，顾雄属实没得说。 二叔是个木匠，性格沉默木讷，二婶性格直爽泼辣，堂哥就是随了二婶的爽朗性子。 性格好，有把子力气，一身健硕的腱子肉，但长相随了顾家人的清秀，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用她二婶的话来说就是：“说媒的人都快把门槛踏平了。” 顾雄的背影消失在田野尽头，顾卿卿收回“不知道以后谁有幸做我堂嫂”的思绪，拎着瓷壶往前走。 顾家人都凑在一堆，两个人打谷子，两个人在旁边递稻杆，剩下的人都弯着腰割谷子。 顾家是个人口大户，从她爷爷那辈起就没见过女孩，都是带把的，她爷爷有五六个兄弟，这五六个兄弟又生了一群大胖小子。 她爷爷顾铁柱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大儿子是她爹，顾金，老二是堂哥顾雄他爹，顾银，老三叫顾财，在国营饭店当厨师，老四叫顾宝，喏，那个嬉皮笑脸偷懒被顾铁柱踹屁股的就是。 “爹，亲爹，您下脚就不能轻点，我要是伤了咱家又少一个劳动力，您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农忙呐爹！”顾宝揉着屁股嘴里嘟嘟囔囔，在顾铁柱的怒视下收了声音连忙从旁边抱了把刚割好的稻杆递过去。 顾铁柱面无表情打着稻子：“别叫我爹，你是我爹。” 顾宝挠了挠头：“那我也不敢啊。” 和顾铁柱并排站在打谷机木板上的顾金没忍住笑出声：“我看你倒是挺想。” “大哥你别拱火了成吗？”顾宝看着自己家老子那张被稻谷灰糊了一脸的黑脸，屁股又痛了。他连忙转移话题：“……哎？那是咱们家卿卿？” 作为顾家三代唯一的女孩，从小就是被顾铁柱和张翠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顾铁柱眯眼一瞧，可不正是他们顾家的心肝宝嘛。 扔下手里光秃秃的稻杆，顾铁柱拍了拍身上的灰：“行了，小崽子们，先喝口水吧。” 顾宝听这称呼不乐意了：“爹，我们都好几十岁的人了，您能别一口一个小崽子吗？” 顾铁柱斜眼看他：“就你屁话多，你哥他们都没不乐意。” “他们都娶媳妇了啊，”顾宝梗着脖子替自己争最后一点面子：“您小儿子正打算谈婚论嫁呢，一口一个小崽子多不体面。” “哪家姑娘这么倒霉被你惦记上？”顾铁柱头也没回：“回头跟你娘说一声，彩礼咱给厚一点，别亏了人家姑娘。” 顾宝亦步亦趋跟在顾铁柱后面，呲牙咧嘴：“谢谢您这么为您儿子着想啊爹。”习惯了老头子的阴阳怪气，他脸皮厚全然受着。 其实他挺自信的，觉得除了卿卿这个心肝宝贝，他这个老来子就是顾家第二个宝贝疙瘩。 算起来他也就比他侄子顾雄大个两三岁，不过看他侄子的行情，叔侄俩还真指不定谁先结婚。 “阿爷~”顾卿卿眉眼弯弯，见顾铁柱过来了，双手捧着青花瓷碗递过去：“您辛苦了。” “不辛苦，”顾铁柱喝完清凉甘洌的井水，只觉得通体舒泰，心里也熨贴：“你阿奶在那边割稻子呢，你送碗水过去啊乖孙。” “哎，好嘞。” 听着孙女儿清脆的嗓音，顾铁柱转头拍了拍顾金的肩膀—— “还是老大家的顶用，给我们顾家添了一对双胞胎孙子不说，还让你爹我在有生之年多了个孙女，你们那些叔伯这辈子也就只能在梦里见见孙女了。” 顾宝瞄了眼沉默寡言的二哥，聪明地选择不吱声。 他心里盘算以后要是娶了媳妇，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大闺女，一下都不给老头抱，眼馋死他。 到了夜半时分，顾家人和旁边田里的左邻右舍打完招呼后，扛着农具去生产大队归还，又对了下工分，顾金坐在门口的石头墩子上等闺女算完工分回家。 天边月亮高高挂起，大屯子村的狗都睡了，没听见吠，农忙时节都是天刚擦亮就去田里，晚上□□点还不着屋。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赵婶，您今天是七个工分，赵叔和赵宇哥都是十个工分，算一个工，小格弟弟今天割了五十斤草料喂猪，就是半个工。”顾卿卿忍不住赞道：“小格弟弟这才八九岁呢，能顶半个青壮年了。” “我们家的孩子体格都壮着呢，”钱桂花支着耳朵把听到的数字和自己小本子上的一对，没有差错，眉开眼笑：“卿卿啊，婶儿得回去做饭了，你也早点回。” 顾卿卿合上记工本起身，“行嘞。” “欸，对了。”钱桂花瞄了眼门口的顾金，又退回两步悄声和顾卿卿说：“咱们生产队的大队长要换人了，听说上头定了，是你爹，瞅你爹这傻憨憨的模样估摸着还不知道，你给你爹透个信。” “不能吧。”顾卿卿是真的讶异了：“就我阿爹这傻憨憨的样能当生产队长？” 回了顾家，张翠芬和两个儿媳妇张罗好饭菜，现在没分家，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院子石桌前吃饭。 就着菜汤咬了口红薯，顾铁柱听完孙女的话，菜汤差点喷了出来。 “什么？你爹要当生产队长了？”这比老顾家祖坟让雷劈了还让人不敢置信。 面对十来双目光灼灼的眼睛，顾金搓搓手挠挠头，自己也正懵着呢，“是不是上面看我有两儿子在部队，觉得我政治背景没啥污点，就让我上了？” 顾卿卿两个双胞胎哥哥算得上是顾家的骄傲，一个在南部军区当空军飞行员，另一个在建设兵团，顾金要真说自己没啥污点，那还确实是。 祖辈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贫农，顾铁柱还给地主老财家放过牛。 “也不一定。”顾卿卿咬了口玉米窝窝头：“毕竟赵婶的消息真假参半。” 作为大屯子村的包打听，钱桂花的业务能力还是不如隔壁村的王大花，人家是十有八九，她是十有九虚。 “哦，”顾铁柱思索了一会儿，又喝了口菜汤，囫囵不清道：“不当也行，生产队长麻烦事多着呢，你看现在这位不就没少得罪人。” 第2章 红红火火002 要不然叫铁锤？ “当官……哦不对，当大队长是为人民服务，怕什么麻烦，”顾宝一脸正气凛然：“爹，您这思想觉悟要提高啊。” 顾铁柱看了眼手里的窝窝头，再看一眼老来子假惺惺的嘴脸，他忍了忍。如果手里是块板砖，早就砸过了去。 张翠芬见小儿子眼珠滴溜溜地转，就知道这小子在打小算盘，“你是不是想着等你哥当了大队长能给你安排点轻松的活干。” 都说知儿莫若母，见顾宝被菜汤呛得连连咳嗽，她就知道自己这是说中了。 “你屁股一翘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狗屁。”张翠芬见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收碗：“你大哥要是当了大队长你们兄弟更得下力气做事，免得别人说闲话。你三哥三嫂在城里没回来就算了，你敢偷懒，出去别说是我们顾家的种。” “人家的老来子是宝，咱顾家的老来子是草。”顾宝灌完菜汤，把最后一个麦麸馒头吃了，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家大哥：“我现在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就剩三个哥哥疼着了，” 顾金帮着收筷子，憨憨笑道：“成啊，等哥当了大队长一定把最好的活留给你。” “……大哥！”顾宝舔着一脸还是大哥对我好的模样，顾铁柱哼笑一声没眼看。 “拉粪拉氨水打井都挺好，阿宝，你喜欢哪一个？”顾金还是一脸老实憨厚的笑。 韩莲心见小叔子立马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噗嗤”笑出声：“大哥说得这几个可都是肥差，拉四百斤氨水走三十公里除了有十二个工分，还有三角钱哩，俺瞅着阿宝挺合适。” 顾宝见二嫂也来揶揄自己，抱着头躲到一边：“你们再这样我就给隔壁二愣子当弟弟去。” “成啊，”顾铁柱丢了把锄头给他，冷笑道：“别以为去二愣子家就可以不用做事了，赶紧的，去把后院菜地的草薅了。” 每户人家都在屋前或者屋后分了三分自留地，现在农忙时节起早摸黑去双抢，自留菜地的草都有半人高了。 顾家大媳妇时如霜还有老二媳妇韩莲心跟着张翠芬去厨房洗刷，家里几个爷们就去自留地，锄草的锄草，浇水的浇水。 家里这点活一般用不着顾卿卿来做，她们顾家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老老少少的男人十来口，用阿奶的话来说：“家里这么多老少爷们，还用不着我们卿卿这个女娃儿来出力气。” 顾卿卿抬头看了眼月亮，估摸着现在得十点多了，从屋外头抱了捆干柴就去厨房准备烧水洗澡。 家里人多锅也多，一个大灶上三口大铁锅并排排开，锅里早就被顾雄加满了水。 第2节 坐在灶前小板凳上，随手拿过一捆干竹叶团成一团，摸出火柴盒划拉两下，火苗瞬间燃起。 用火钳夹着放进灶里，顾卿卿又把大柴劈碎，这样容易燃。 等火旺起来了，加了几块大树根，分到另外两个灶里。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想起赵婶说的事，心不在焉问：“阿娘，您说阿爹有希望当大队长吗？” 时如霜正洗碗呢，一听这话笑了：“谁知道呢，你赵婶也不知道从哪探听来的消息，不过现在这位大队长确实年纪大了，也该退了。” 顾金这个人吧，从她嫁给他起就知道，是个实心眼的，为人也稳重，她是觉得自己男人当大队长也未必不能挑起大梁。 顾卿卿点头，“我看阿爹好像也没这个心思……” 母女俩在厨房说话，张翠芬带着二媳妇在房间点着煤油灯给家里这几个男人纳千层底缝布鞋，等农忙时节过去家里的劳动力又要去挖渠开山打石头修河提了，鞋子一个月就得费两双。 大屯村的夜晚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蝉鸣，顾家的男人在后院地里干活，女人拉着家常聊聊闲事。 “汪汪——” 听到有狗吠声，张翠芬捻着针在头发上蹭了几下，手上的顶针顶着针尾继续纳鞋底：“见山出来巡逻了，看样子得有十一点半了，缝完这个鞋面子你就去休息，明天大早还要出工呢，晚上别偷偷点灯熬油缝补，小心熬坏了眼睛。” 她叮嘱二儿媳妇：“听娘话，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欸！”韩莲心咧出一口大白牙：“俺听娘的。”她嫁到顾家来也有十几二十年了，没有在公婆这受过半点委屈，就是男人木讷了点，但顾银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 当初经常听说顾家人好，现在更加深有体会。 “卿卿。”薛见山右手牵着一条土黄狗，左手还拎着条狗崽子，中气十足地朝顾家院门喊。 顾宝耳朵尖，听到薛见山的声音扔下锄头飞快溜走：“民兵营长老薛来了，爹，我去看看他有啥事。” 顾铁柱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在这东摸摸西锄锄，可算是给他找到偷懒的机会了，多半也不会再来干活。 看了眼勤勤恳恳的老大和沉默寡言埋头苦干的老二，还有吭哧吭哧挖土的大孙子，顾铁柱心里还算是安慰。 不来就不来吧，来了也是耍宝。 好在还有两个顶用的儿子和几个勤快的孙子。 小儿子他是不指望了。 “阿娘，”顾卿卿也听到喊声，“薛叔叫我，您帮我看着点水，差不多快开了，柴火别忘了退。” “行行行，阿娘又不是隔壁二愣子。”时如霜有些好笑。 隔壁二愣子是大屯村传承下来的人名，不住在顾家隔壁，存在于祖祖辈辈骂人时的口语中，每家每户一说谁傻就提隔壁二愣子。 其实压根就没这人。 顾宝每次都很同情他：“二愣子也挺累，活了几百年又当爷又当孙，家家隔壁都有他。” “卿卿，这是你要的狗。”薛见山见她跑出来了，提溜着小狗脖子递给顾卿卿，见她眼底有欣喜和好奇，说：“放心，不咬人。” 顾卿卿这才放心的接过来，小狗跟它妈妈，也就是薛见山牵着的大黄一样，是条黄色的土狗，眼睛大大的，看起来懵懵懂懂。 顾卿卿轻轻地揉它头顶上的软毛，小黄狗“嗷呜”一声，舒适地趴在她怀里。 “看来这小狗挺喜欢你。”薛见山笑着说。 “麻烦您了，薛叔。” “不麻烦。”正好大黄生了几只狗崽，听到卿卿说想养一只，他就给送来了。 “老薛！”顾宝兴高采烈往这边来，看到侄女手里的狗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起名了没卿卿，要不咱给起一个？” 顾卿卿还真没想好起什么，目光看向旁边的人。 “薛叔……” 薛见山无奈摇头：“别指望我了，我家大黄的名还是治保主任起的。” 顾卿卿：“……好吧。”她叹了口气。 顾家人起名的能力也不太行啊，像她阿爹和几个叔叔，金银财宝，以前自家两个哥哥刚生出来，阿爷满面红光搓着手给取了狗剩和狗蛋两个响亮的名字，阿娘一听差点哭晕过去，好在后来是外公重新给取的名。 顾宝从顾卿卿手里接过小黄狗放在地上逗弄着，他也挺喜欢小动物，见侄女抓耳挠腮的模样，他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要不然叫铁锤？呀，还能跟我爹一辈呢？”顾宝越想越觉得满意，拍了拍小黄狗的脑袋：“我看你也挺喜欢，那就这么定了，按辈分来算我还得叫你一声狗叔呐！” 薛见山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顾家这个老来子不着调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习惯了好像也没觉得多荒唐。 顾卿卿也蹲下来，嘴里嘀咕：“听着还行，就是好像有点耳熟……” “你他娘的找揍啊顾宝，”顾铁柱刚放下锄头就听到顾宝在这瞎咧咧，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直接给顾宝拍地上了：“你真是我们顾家的好大儿啊。” 顾宝四仰八叉捂着头趴在地上，一脸委屈：“我给狗取个名字您也不乐意？”果然是老来草，铁柱就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顾铁柱拉起蹲在地上的孙女儿，又往顾宝屁股上踹了一脚：“还有脸在你老子面前嚷，给狗取个你大伯的名字，我看是三天没抽你皮痒了不是？！” 顾卿卿一拍脑袋，有些懊恼。 难怪，她就说这名字耳熟呢，原来是来源她大爷爷顾铁锤。 薛见山嘴角的笑绷不住，肩膀一抖一抖，顾家这老来子总是三天两头闹腾。他清了清嗓子：“铁柱叔，我去巡逻了，您早点睡。” 说完牵着大黄脚步轻快就往另一边走了。 第3章 红红火火003 绪阿爷咋没吹哨子 院子里，顾宝被顾铁柱撵着跑，鬼哭狼嚎。 张翠芬咬断线，收起针，吹灭煤油灯。在幺儿求救的目光中，递了根藤条给顾铁柱，“下手别太狠，明天还要上工。” 顾宝彻底绝望。 快十二点，院子里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顾卿卿躺在床上，看了眼窗外被云层遮掩的月亮，翻了个身。 人上了年纪就没这么多觉，漆黑的天幕刚透出一丝微亮，张翠芬在床上烙煎饼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到旁边顾铁柱如雷的鼾声，朝他腿上踹了一脚坐起身来穿布鞋。 她掀开布帘子出来看到院子里有人影晃动，心里警惕起来。走近仔细一瞧是孙女抱着柴火要往厨房去，这才松了口气。 “卿卿。” “阿奶！”顾卿卿被突然出现的张翠芬吓了一跳，怀里掉了几根柴下来，张翠芬弯腰捡。 “咋不多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出工了，我得起来做饭呀，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顾卿卿有些无奈：“现在都五点半了，平常这个时候绪阿爷早就吹着哨子吆喝着起床了。” “嗬？五点半了？你阿娘和二婶还没起啊。”张翠芬抬头看了眼逐渐明亮的天际，嘴里嘟囔抱怨：“绪老头今天这是怎么了？睡过头了？” 作为生产队的大队长，绪阿爷一向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五点准时巡村吹口哨，让村民们起床做饭准备上工。 今天这种缺勤的情况可不常见。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顾卿卿坐在灶前生火，“阿奶，要不就蒸几个红薯煮点野菜汤算了，等下再烤几个苞米带去田里吃就成。” 来不及做饭了，起晚了只能随便对付两口就走，现在搞双抢顾不上这么多，她今天得去晒谷场车谷子。 张翠芬是个利索人，孙女话音刚落她就在削红薯了：“只能这样了，卿卿，多烤几个苞米，现在活重容易饿。” “嗳！”顾卿卿又往灶里添了几个没剥嫩绿外壳的苞米。 顾家人哈欠连天揉着眼睛陆续起床，张翠芬随便用粗布毛巾抹了把脸又数落了一顿绪阿爷，全家人捧着红薯苞米边吃边出动，一起上工。 刚走出院门就碰到钱桂花她男人赵三，顾卿卿咬着苞米含糊不清打了声招呼：“赵叔。” “是卿卿啊。”赵三同样在啃着红薯，左手还拿了把镰刀，队上农具不够用，有些村民就得自带。 瞄了眼扛着扁担的顾雄，赵三把红薯皮啃干净随手扔旁边菜地，转头对顾银叹气：“今儿个绪阿叔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差点一觉睡到大晌午，要不是公鸡一个劲打鸣今天的工分又没了。” 顾银也不知道绪阿叔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等下就知道了。” 见他说完这句就没有下文，赵三想起顾老二三棍子也打不出两个屁的性子，干脆扭过头和顾雄说话。 这小子可比他爹活泛多了。 顾宝昨天被揍了一顿，今天蔫唧唧的跟在顾铁柱和顾金后面，韩莲心看热闹不嫌事大：“阿宝你走路一瘸一拐的，等下怎么挑担子啊。” 顾宝揉了揉屁股，哀怨地看着前面亲爹的后脑勺，没有理会二嫂的嬉笑。 铁柱下手是真狠，今天他只能去割稻子了。 顾卿卿把剩下的苞米给阿娘：“我去晒谷场啦，听说今天赵婶跟我搭伙，我到时候再探探口风。” 时如霜知道闺女这是在说自家男人当大队长的事，她接过布袋子：“也是没影的事，你别太当真，你阿爹能当就当，当不上咱也别难过。”她见闺女对这件事很上心，忍不住提醒一句，免得到时候落空。 “女儿知道！”顾卿卿往另外一条岔路跑，往后挥手：“等我车完稻谷就去田里帮您呀！” 时如霜见闺女一溜烟就没影了，有些好笑地摇头：“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两个哥哥都没你这么跳脱。” 张翠芬在旁边搭口：“女孩子嘛就是要有朝气，卿卿从小就是被家里几十个老少爷们护着长大的，老顾家三代就出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是该快活点。” 别说自家这些叔叔堂哥，就连顾铁柱他们几个兄弟那边的堂叔堂哥都对这个独苗苗宝贝着呢。 韩莲心听到婆嫂谈起侄女，她也不逗顾宝了，凑过来问：“嫂嫂，俺们卿卿来年就十八了，俺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雄娃子都两三岁了，是不是也该给她说亲事了呀？” 不等时如霜回答，张翠芬睨她一眼，“是有人跟你打听卿卿了吧，你别在外面答应别人什么。她的亲事有她两个哥哥管，你给雄娃相看就成了，卿卿的事少管。” 韩莲心讪讪点头：“就是隔壁村那个做媒的王大娘跟我说有不少人打听咱们卿卿呢，娘您放心，下次俺跟她说清楚。” 张翠芬点头：“就这么办吧。” 时如霜怕韩莲心想多了，柔声道：“弟妹你别想岔，灿阳和青烈去部队前就说了，卿卿的婚事他们来挑选，部队里有相中的小伙子就给家里来信，所以卿卿的婚事我这个阿娘也做不了主。” 韩莲心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听大嫂跟自己说了这么多心里那点疙瘩也解开了，眉开眼笑道：“灿阳和青烈看上的那肯定是顶好的，俺们卿卿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时如霜搂着她的胳膊笑：“那就借她二婶吉言了。” 顾卿卿到了晒谷场，太阳正好升起来，还没见到人呢就听到钱桂花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 “卿卿呐！快来快来，赵婶跟你说个事。” 见她神秘兮兮的，顾卿卿脚步也快了几分：“赵婶您又有什么好消息要说给我听呀？” 钱桂花撮了一撮箕谷子倒在风车斗里，嗓音洪亮：“嗨，确实是好消息，今天绪阿叔不是没吹哨子了嘛，你知道是为啥不？” 她还卖了个关子。 顾卿卿摇着风车，干枯的碎稻叶被车了出来落在一堆，“为啥呀？”她顺着钱桂花的话。 第3节 “绪阿叔身体不太好，已经退任啦！”钱桂花伸手在风车斗里扒拉了几下让谷子顺着斗掉下去：“你阿爹现在应该已经被叫去公社了呢，等他回来就是咱们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生产队队长啦！” 顾卿卿脸上满是诧异，难怪今早没听到绪阿爷吹哨子，原来是要换人了啊。 真的是阿爹接任吗？除了欣喜之外，她还有些担忧。 阿爹确实有点憨啊，也不知道能挑起这个大梁不。 第4章 红红火火004 我可不惯你这臭毛病 钱桂花是个能侃的，做事又不拖拉，她们今天得把晒谷场晒好的谷子全部车完装袋送去仓库。 别看现在是个大晴天，指不定啥时候就刮风下雨了，她估摸着这两天田里的稻谷就能收割完，到时候又得赶紧犁田赶在立秋前插晚稻。 两人中午也没回去，钱桂花带了两个高粱面掺着小麦粉蒸的花卷，顾卿卿揣了两根苞米，两人正好互换着吃。 咬了口花卷，虽然样子不如阿娘做得好看，但味道差不离。 顾卿卿心不在焉地想。 刚从镇上回来，顾金回头看着后面牛车上的三男两女就有些头疼。 秦武见他频频回头叹气，脚支在地上，自行车停了下来。没好气道：“要是不爱坐我的自行车就走路回去，老子……我可不惯你这臭毛病。” 他和顾金可算是老对头了，以前读书的时候就不对付，两人从小学都是初中都是同学，小时候也是村口撒尿和泥一起长大的，初中读完他去当兵了顾金留在村里。 前几年他伤退下来就留在村里当了个党支部书记，顾金还是那副傻乎乎的窝囊样。 谁成想绪阿叔退下来让这个傻子给顶上了，亏得顾憨子家里有两个好儿子，不然这辈子还想跟他搭档？做梦呢吧！ 顾金双手手扒着单车后座不撒手，脸上还是那副憨憨的笑：“好几十里呢，要走你走，车借我骑回去。” “你……”秦武抬手指了他半天，看到他脸上依旧傻憨憨的笑容，越来越气。 见身后的牛车要追上来了，他才收回手，脚一蹬，飞鸽牌自行车继续行驶在被太阳晒干的泥道上。 “顾憨子，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当生产队长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等这场夏粮打完扬净就得分粮了，两个村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呢。” 秦武冷哼：“就是绪阿叔在位的时候也没少因为分粮头疼，按工分还是按人口人七劳三还是人六劳四，湿粮折干按什么标准那可都是麻烦事。” “你们顾家壮劳力多，年年都是余粮户，你们家顾老三还在城里吃公粮，缺粮户早就对你们不满了，这次村里又来了几个知青。” 提到知青，秦武脸色更难看：“一个个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是来分咱粮食的！”作为退伍老兵，他对于这群知识分子很是看不上。 大沟子村之前也来过知青，分灶后都是按工分换粮食，这群知青干最轻松的活还喊苦喊累，一天半个工都赚不到，连赵三家小儿子都比不上。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还得借工分借粮。 锄一亩地的草也有十工分，他们因为体力不达标，欠着生产队的工分不说，一门心思只想搞指标回城，每年病退回城的没有三个也有两个。 一说他就一窝火，秦武脚下蹬得更起劲了，车链子磨得嘎吱响。 “秦猛子你慢点啊。”顾金耳边呼呼啦啦的风声，刮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手指抠着秦武屁股下面的底座，最后干脆一咬牙一狠心拽住秦武狂飞的衣角。 他接手这个烂摊子还没怎么着呢，秦猛子倒先气上了。 害，什么事啊这是。 到了村口太阳已经落山，顾金腿软地从后座挪下来，嘴唇有些发白。 秦武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憋着的火气散了大半，左手扶着车把右手叉腰瞅着他哈哈大笑。 “瞧你这德性，以前没坐过自行车吧。”秦武有些得意：“还是我家秦虎孝顺，他在钢铁厂一个月有二十四块五呢，攒了几个月的工资给他老子买了辆飞鸽牌自行车，眼馋吧顾大傻，改天让你们家灿阳和青烈也给你买辆啊。” 顾金摇头，弯腰扶着膝盖顺气：“不买了，免得哪天一猖狂一得意再把我这把老骨头摔着。” “……”秦武瞪他一眼：“白费我出这么大力气把你载回来了，我他娘的上次在田里滑了一跤就是你在背后咒我呢吧。”见牛车也停了下来，秦武觉得自己不能让这群知识分子看轻，把嘴边问候顾家十八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先把他们安置下来，村尾那个知青点还在吧，抓点紧把人带过去。” 比起跟顾憨子还有这群瘦不拉几的知青呆在一起，他宁愿去打犁耙拉氨水，实在不行的话，铲牛粪也行。 “走吧。”听他提到后面这群知青，顾金更蔫了。 今天还是八点多才下工，顾卿卿记完工分，归心似箭地往家里跑。 时如霜端了一笼刚蒸好的麦麸馍馍出来，刚搁桌上呢，旁边猛地一阵风刮过，她闺女本来已经跑过头了又硬生生停下来往后退了几步。 “阿娘，我阿爹回来了没？” “没呢。”时如霜也知道男人被叫去公社那这事多半八九不离十了，她啪地打掉闺女要拿馍馍的手：“看看这一头汗，赶紧去擦擦洗手吃饭了。” “哦。”顾卿卿耷拉着头，走到压水井旁边，拎起旁边一瓢引水倒进去，双手按压，一股清透的水流奔涌而出。 张翠芬端着蒸好的红薯芋头出来，见宝贝孙女闷着头洗手，问大儿媳：“卿卿怎么不高兴了？谁惹她了？” “没谁。她等她阿爹呢。”时如霜无奈道。 “这不是回来了吗？”张翠芬余光瞥到院门口的人影，朝屋内吆喝：“都出来吃饭了，还想让我一个个去请啊？！” 顾铁柱趿拉着前面破了一个洞的布鞋率先出来，张翠芬借着月色瞄了眼他露在外面的脚趾：“不是有补好的鞋子吗？怎么又穿这双？” “凉快。”顾铁柱顺着桌石坐下，手里的烟杆在屁股下的石凳边边敲了两下。 “赶明儿给你把前面那块布都剪了更凉快。” “那也成啊。”顾铁柱悠哉悠哉地吐出一个烟圈，见老妻半天没说话，他赶紧放下烟杆，搓着手找补：“不是，那两双鞋你补得太好了我舍不得穿去田里，容易弄脏。” 张翠芬这才脸色和缓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顾金屁股还没坐热，围坐在桌前的十来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见他神色萎靡，顾宝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你选上没啊？” 第5章 红红火火005 还是阿宝抗造啊…… “欸……”想到秦武口里说的那些麻烦事，顾金又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对上这么多双满含期待的眼睛，他脸上只剩苦笑。 “没选上？”顾宝心里猛地一跳，眉毛几乎倒飞：“咱们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有本事接任生产队队长的人可不多啊，大哥虽然看起来憨了点，但是做事稳重踏实……” 顾宝双手一摊：“要是让我来选，我肯定选大哥。” “是吧卿卿？”他朝剥着红薯皮的顾卿卿挤眉弄眼，示意她开口安慰顾金几句。 “是啊阿爹，没选上就算了呗，赶紧吃饭哈。”顾卿卿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知道生产队队长事多责任大，而且要是阿爹选上了，和他搭班子的就是秦武叔，这两人的恩恩怨怨一张纸都写不完。 “对对对，吃饭吃饭。”张翠芬拿了个麦麸馍馍掰了一半递给顾铁柱：“也不是啥大事，吃完赶紧去地里施肥。” 听到这，韩莲心想起早上没人吹哨子一家子人都起晚了的事，她探头问顾金：“大哥，那这次是谁选上了啊？明天能按时起来喊大家开工不？” 顾金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他双手抱头手肘撑在石桌上抓着头发：“……应该能吧，我选上了。” “哦。”韩莲心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又瞪大眼睛：“啊？大哥你说啥，俺咋没听明白呢？！” 顾铁柱差点被馍馍噎着，拍着胸口重重吞咽，还是张翠芬赶紧让他喝口菜汤才缓过来。 “啥？老大你选上了？”顾铁柱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大儿子，见他点头确认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你他娘的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吓老子一跳。” “本来我也挺高兴的，后来碰到秦武，和他一起接了知青进村。” 顾金愁眉苦脸：“爹，这差事是真麻烦，我以前想着绪阿叔每天也没做啥啊，谁知道这里面这么多门道。” “阿爹，秦武叔和您说啥啦？”顾卿卿塞了个芋头到她爹手里：“您边吃边说，阿爷和叔叔们都在这呢，听完一起合计合计给您支支招。” “是啊大伯，老话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顾雄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吭哧吭哧吃了两个红薯四五个芋头了，韩莲心又给儿子装了一碗压实的米饭。 “主要还是粮食分配的事，我看田里的情况最晚后天就能把谷子全部收割完，交了国家征购粮剩下的就要分了，咋分是个麻烦事，没分好大家也没心思搞秋耕。” 一想到这些事顾金就愁啊：“就算搞完秋耕还有大河工小河工，爹啊，要不这个大队长让给您当吧。” “说什么混账话呢？”顾铁柱直接就是一巴掌呼大儿子脑门上，清脆的响声让顾宝心里一颤。 不过随即又想开了。 大哥这么大了还被铁柱揍，自己年纪小皮实打打踹踹也不妨事。 “分粮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明天提两斤瓜干酒去绪老头那里请教一下，按照他以前的分法来就行，谅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顾铁柱也没胃口吃饭了，他手刚摸到烟杆就被老妻冷冷瞥了眼，又讪讪然放下：“你说的秋耕和修河堤才是大事，绪老头在两个村说话都有分量，所以这么些年才能安稳退下来。” “咱们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也不是什么和谐村友，以前挖渠抢水的事没少干，现在你当上大队长了，他们服不服你还是两说。” 说到底就是顾金没有威信力，在绪阿爷手里村民们不敢偷奸耍滑，在他这就不一定了。 反正绪阿爷定下来的是男女老少一天干下来是多少工分，他们就慢慢磨呗。 像顾雄，撵麦扬场浇水，他一个人能顶两个青壮年，也是算一个工一天。 干多干少都一样，那为啥要干这么多。 村民们心里都有小九九，顾家人口多，又都是青壮年，他们上完工回去还有余力去自留地薅草，像那些人丁单薄的可就只能在上工时养养精神下了工去自家地里使力气。 一向少语的顾老二顾银难得开口：“绪阿叔背后也没少被人说嘴，说他私下里把轻松好干分值高的活计全留给自家亲戚。”他虽然不参与闲谈，但是干活时免不了听到有人抱怨。 “这不就结了。”顾铁柱对大儿子说：“你瞧绪老头这样勤勤恳恳的人都没落个好，这些年来在村里，他每天起得比鸡早挨门挨户吹哨子喊上工，谁家要是屋顶漏雨了他和薛见山扛着梯子就上去了。你啊别琢磨那么多，踏踏实实干，咱们家的老少爷们肯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不给你拖后腿。” “别辜负公社和大队的信任啊儿啊。”顾铁柱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掌，使劲拍着大儿子肩膀。 顾金被他爹这一番话说得热泪盈眶，眼皮子都红了：“爹啊，您轻点拍，疼。” 韩莲心没忍住乐了：“还是俺们阿宝抗造啊。” 顾宝一口菜汤差点没喷出来。 收拾完碗筷，叔叔堂哥们在地里干活，顾卿卿烧开水的时候往灶里丢了两块黑色的长条皂角进去烤，等会儿用来洗头。 方才阿爷和阿爹说话的时候她没插嘴安静听着，脑海里却隐约有了个计划，就是不知道成不成。 她觉得要提高村民们的积极性也不难，给每人分配好任务，采棉花的安排一天采够多少斤棉花就可以提前下工，锄地的锄了多少响也可以放工回去，这样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打理自留地。 像顾雄这样的锄一亩地就是十公分合一个工，锄完了可以选择记工回家也可以选择继续劳作，不过工分就不能十封顶，这样也能多赚点钱。 她们生产队现在一个工是两毛钱，已经算很不错的，虽然比不上那些地理环境优越种植产量高一个工四五毛的生产队，但也比有些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不高一个工八.九分的好太多。 一个青壮年出满一年的工有七十五块钱，粮食按人头分配平两三百斤，像她们顾家这种人口大户粮食是不太愁。 除了每年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要吃几个月粗粮，其他时间吃大米完全足够，但她外公家还有二婶娘家都是比较贫瘠的地方，每年顾家都要拉粮食过去接济他们。 第4节 第6章 红红火火006 心里没底 就在她脑子里想着怎么帮阿爹解决问题的时候，时如霜揭开锅盖对坐的笔直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去的女儿说：“卿卿，退柴火别烧了，你不是还要洗头呢吗？” “哎！我马上洗。”顾卿卿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把柴火和皂角夹出来，又把硬柴燃烧完剩下的红碳夹到陶瓦罐里，用木板压住口子。 她起身拿了个红色搪瓷盆舀了两瓢热水，又捡起地上烤过的皂角撕碎扔进盆里，而后端着去压水井加凉水。 顾卿卿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从小时如霜就教她女孩子要爱护自己的头发，经常用皂角洗头。 好处就是她现在的的头发乌黑亮丽，梳头发时也顺溜不打结。 村里同龄的女孩都羡慕她的麻花辫呢。 她洗完头洗完澡叔叔堂哥们也都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顾宝一脚都是黄泥巴，朝顾卿卿嚷：“哎侄女儿，脸盆别收，端盆水过来让我冲冲脚，等下踩得院子里都是泥巴你阿奶又得收拾我！” “来啦！”顾卿卿打了盆井水过去，前后看看，纳闷道：“我阿爹呢？咋没回来。” “拎着东西去绪阿叔家啦。”顾宝两个白嫩的脚丫子互相踩，一地的黄泥水。 “听了你阿爷的话，向绪阿叔取经去了。” 他们刚从后院自留地回来，顾金就闷不吭声拎着两斤瓜干酒往村口去。 看来他大哥心里是真没底。 顾卿卿觉得阿爹去向绪阿爷请教是好事，毕竟绪阿爷干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经验肯定有一大箩筐。 她收了脸盆回房拿干帕子擦干头发，吹了煤油灯准备睡觉。 这回天还没亮她就听到清脆的哨声，从近到远，她揉了揉眼睛从枕头旁边摸出一块老怀表，这是她三叔从城里淘换回来给她的。 正好五点，一分不少。 顾卿卿叹了口气，翻身下床。 天边只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时如霜在揉面准备蒸馒头，韩莲心打着哈欠往灶里添柴。 “还好现在不是冬天，不然真懒得起来。”韩莲心睡眼惺忪，想到什么突然乐了：“大嫂，俺看大哥还真有几分大队长的样子，你看绪阿叔的看家本领被他传承到手了。” 时如霜嗔她一眼：“你啊，就打趣你大哥吧，别说，还是听到哨声心里舒服，不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可不是嘛，绪阿叔在位的时候每天兢兢业业，都快成咱们大屯子村报时鸟了。” “阿娘，二婶。”顾卿卿端着红色的搪瓷脸盆进来，揭开锅盖舀了两勺热水。 “阿爹从今天开始就没懒觉睡了哦。” “你阿爹觉少，除了你阿奶，每天最早起来的就是他，有点事干也好。” 直到吃早饭顾金才回来，脚步轻快神色也跟大夏天似得，晴朗无云。 看来是从绪阿爷那里得到真传了。 顾卿卿想。 今天是最后一天收稻子，顾金早上就给社员们分配了任务：“妇女和年纪稍大的阿叔去割稻子打谷，青壮年去打犁耙耕地准备秋播。” 说完，他目光又落在昨天来的那五个知青身上—— “你们……你们去锄地施肥吧。”这段时间都在搞双抢，地里的活也没怎么干。 分配完后，社员们去保管员那儿领了农具，顾卿卿还是和钱桂花搭档车谷子，村里年纪最大的老爷子说了，过两天要变天。 谷子可不能淋雨，发芽了只能给鸡吃。 现在生产队的社员们大部分都是勉强填饱肚子，哪能这么糟践粮食。 秦武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过来，一开口就是怪味儿：“昨晚和绪阿叔彻底长谈的结果不错嘛，那两斤瓜干酒没白提。” “绪阿叔人好，不像你。”顾金笑呵呵回嘴。 “我咋了？”秦武一听这话就瞪眼：“载你回来还载错了，咱俩还要搭班子呢，你跟我讲话和气点。” “成成成。”顾金拽着他的胳膊往地里走：“先去看看那几个知青，我看他们都不是做事的料啊。” “别说了，”秦武用力甩发现甩不开这憨憨，心里还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力气，“说到这些知青我就腮帮子疼，走个路都软绵绵的，风一吹就倒。” “他们这是赶上好时候了，双抢要结束了才过来，不然肯定早就哭着喊着要回城。” 顾金虽然不知道他对知青咋这么大怨念，但是看到不远处直着身子挖土，一副蔫哒哒样子的男知青，他忍不住挠头，嘴里嘟囔：“照他们这样干下去，地没锄一分，锄头给我造烂了……” “是吧。”秦武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以前来的知青不也这样，绪阿叔头发都愁白了，巴不得他们赶紧回城。” “别搞得好像老子……”秦武想起自己现在不是在部队，而是当了党支部书记，脱口而出的脏话又咽了回去，脸憋得通红：“别搞得好像是我针对他们一样，做事还不如个三岁小孩，换谁谁看得起啊？！” “我也没说你针对他们呀。”顾金脸上还是憨憨的笑：“我跟你商量件事呗。” “啥事？”秦武警惕地看着他：“憋什么坏屁呢。”别人都觉得顾憨子憨厚老实，他可没觉得。 在部队那些笑眯眯的文书就是一肚子坏水，苦活累活都是他们这些脑袋一根筋的干。 “……是这样，”顾金清了清嗓子，“我是想着咱们生产队的社员不是干劲也不大嘛，过了双抢就要修河堤挖沟渠了，再过两个月就是汛期。” “咱们一个青壮劳力赚一年的工分才能换七十五块钱，还比不上你家虎子在城里三个月的收入，更别说买辆飞鸽牌单车了。” “好端端的扯我们虎子干嘛。”秦武直接把手从他怀里拽了出来：“大老爷们的搂搂抱抱像什么样，有话你就直说。” “咱们生产队吧，光喊口号不出力的多，没有明确的生产计划。”顾金被甩开手也不恼：“有决心没用，要干实事啊。” “我打算实行按件计酬，农活分小组包工，秦猛子，你觉得咋样？”顾金说完，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搓着手眼巴巴地等秦武回应。 第7章 红红火火007 开垦荒地种药材 秦武眯起眼睛，余光上下打量，像是刚认识顾憨子一样，“成啊。” 他不动声色道：“你仔细说说。” “我是这样想的，分工分小组，做完了指定任务比如说一天锄多少草耕多少地摘多少棉花，就可以下工休息，做得快的人上午完工记了工分下午就不用来了，当然也可以继续赚工分，社员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多增加一份收入嘛。” “现在生产队一个青壮年的分值是十封顶，按照他们的体力，二十三十不是问题，这样每个工日收入也能从两毛到六毛。” 顾金揣着手憨憨地笑：“猛子，你算算一个月一个青劳力有多少收入？” 顾金嘴里叭叭叭的时候秦武心里就已经在打小算盘了。 一天六毛，那一个月就是十八？！ 他被自己算出来的数字惊到了，“顾憨子你他娘的还真敢想，十八块都能赶上钢铁厂学徒的工资了，我家虎子每个月也才二十五块呢！” “是吧，能多赚点钱你说社员们干劲能不大嘛。” “你就白日做梦吧。”秦武嗤笑：“咱们哪来这么多经济作物来给社员们提供这么多钱来折合工分？” “种呗。”顾金见有人来了，把他拉到一边继续说：“我问了绪阿叔，前两年大屯子村来了个说是搞啥农业种植的教……”他想了下挠挠脑袋：“教授！说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后面那块荒地土壤好，适合种那个啥白术尾参川穹之类的药材，到时候种植出来了咱们生产队联系药房铺子卖出去嘛。” 秦武若有所思：“但这些东西咱也不认识不会搞啊。”虽然他和顾憨子不对付，但是能给社员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也不是不能试试。 “还有，队里不是还有没有开垦的荒地嘛，”顾金瞄了眼挖两下歇两下的知青们，轻声道：“让他们都去开垦，种点蔬菜，再把以前废弃的池塘重新搞起来，养点鱼，给社员们增加口粮。” “咋样？”见秦武眼神幽深半晌不说话，顾金心里惴惴不安。 他也没当过大队长啊，祖上往上翻十几代都没有当官的，当大队长应该也勉强……算当官吧？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过了好半天，秦武才来了这么一句。 “……这倒不是，我哪有这脑子。”顾金嘿嘿直笑：“是我闺女给我出的主意。” “我看你也想不出。”秦武没好气道。神情中还带有几分嫉妒：“也不知道你个憨憨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儿子女儿都这么出息。” “那啥。”秦武别开脸，神色有些扭捏：“你家灿阳和青烈每个月津贴有多少啊。” 顾金摸了摸鼻子，抬起脚把路边的石头踢远了些：“应该比你家虎子工资多吧。” 见秦武眼神不善，他笑呵呵补充：“你拿虎子一个人和我家灿阳青烈两个比肯定比不过啊，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的挂号信都直接寄给我家卿卿，不过我手。” 家里是时如霜管钱，除了每个月拿十块和一些粮票布票给张翠芬补贴家用，再拿五块给女儿，剩下的他都见不着影。 说句老实话，家里有多少钱他压根不知道，也没想过问。 “哦。”秦武也没再多问，眼神飘忽：“你说的这些我们两个做不了主，晚上跟老杨开个碰头会。” “行，他是政治指导员，咱们是得听他意见。” “下了工你就直接到大队部来吧，不说了，看到这群家伙我就来气。”秦武看到翻地没两分钟就拿着锄头放地上横着当凳子坐的男知青，头顶差点冒火，他走过去一脚把锄头踢开，男知青“啪”一下摔在地上。 “你干嘛？！打人吗？！”另外几个知青也围了过来：“我们是来帮助农村发展的，不是过来挨打的！”另外两个男知青一左一右扶起偷懒的知青，脸上满是不忿。 “就你们，还帮助我们发展？！”秦武脸上的嘲讽显而易见，脚尖踩在锄头上，长棍直接弹在他手里。 秦武吐了口唾沫搓搓掌心，握着锄头冷笑说：“好好学学怎样才是干活吧，刚来一天就欠了队里两百工分，瞅你们这熊样到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还有，下了工去问保管员要几包菜种，后院有块荒地。你们知青点有灶台，还有前面知青们留下来的厨具，以后你们要么自给自足，要么凭工分换粮食。” 秦武最后语气没什么波澜，但是听在知青们耳朵里脸上都火辣辣的，顾金搓搓手，捡了把锄头在他旁边薅草。 “你们以前没下过地，刚来可能会有点不习惯。”顾金弯着腰脸上依旧笑呵呵的：“多跟社员们学学就好了，我们村的村民都挺淳朴，不会就问。” 秦武心里暗自发笑，这顾憨子刚上任就领会到了搭伙的精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不是憨得太彻底嘛。 “好，顾队长，秦书记，你们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编着两个麻花辫，身材比较瘦小的那个女知青悄悄扯了扯另一个粗壮一些的女知青衣袖，抢在她前头道。 叶子知道孙圆圆是个冲动的性子，生怕她再说出点什么话，她们是来下乡的，不能和生产队的干部起冲突，不然回城是没指望了。 孙圆圆皱了下眉头，最后也没说什么。 粮食全部收完了。今天下工早，顾卿卿走小路从保管室回去，远远就看到自家烟囱飘出的炊烟。 “二婶，二叔。” 顾卿卿推开院门，看到韩莲心在打水做饭，顾银拿了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编竹篮，腿边是削好的篾块。 大屯子村山上竹子多，大沟子村樟树多，她二叔这个木匠农闲的时候就帮人家编点竹篮或者被主人家请去打点家具，去之前和队上指导员打个招呼就成了。 顾银抬头朝她微微颔首。 “卿卿回来啦。”韩莲心放下水瓢，“乖乖帮二婶去鸡窝里把几个鸡蛋都捡出来哈，对对对，就拎着你二叔脚边那个小篮子去。” “好嘞，”顾卿卿爽快道：“我估摸着都有十几二十个，小半个月没捡了。”最近是真忙，整个生产队都连轴转，都快忘了自家鸡还下了蛋。 现在的口号是——大力发展养猪，支持国家建设。 她们队上有养猪场，有专门的饲养员。每年向国家交四五百头一百三五斤以上的肥猪。 第5节 村民家也就养些鸡鸭，这些都是没有要求限制数量的。 听赵三叔说今年养猪场下的的猪崽多，多余的不知道能不能分给村民养。 算了，多半是不行。 顾卿卿提着篮子往后院菜地去，韩莲心把老了的青菜叶子剥了扔在栅栏旁边让鸡啄，她弯腰在旁边的柴火垛子里捡了足足二十七个鸡蛋。 “呀，这么多？”韩莲心正在厨房切菜呢，见她捡回这么多，除了高兴又有点担忧：“夏天鸡蛋容易臭，乖乖，你摇摇看有没有坏的，俺们先把时间久的鸡蛋吃了，二婶给你摊鸡蛋饼。” “新鲜一点的明儿个拿去供销社，现在十个鸡蛋五毛五哩！” 第8章 红红火火008 性子比男娃还要野了 “就知道你又在打这几毛钱的主意。”张翠芬舀了几碗米倒在铁锅里，转头又削起了红薯。 “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老三夫妇俩要回来，这些鸡蛋到时候让他们带回城里，也免得掏钱去买。” “欸，娘，俺这不是忘了三弟和弟妹要回来了嘛，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眨眼就中秋了。您放心，这几天的鸡蛋捡了都给三弟他们带回城去，不卖哈。”韩莲心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她对顾财和他媳妇儿张雨晴没啥意见。 顾家的人真要说起来没几个不好的，妯娌之间也没那么多龌龊，三弟妹还经常在城里扯布料给她和大嫂做衣服呢！ 顾卿卿留了十个蛋给二婶摊饼，剩下的放在里间米缸旁边地上，她又数了数之前灰泥桶子里剩的鸡蛋，加上这次的有三十五个了。 “这几天我多喂点食给鸡吃，等三叔三婶回来带五十几个鸡蛋不成问题。”顾卿卿坐到灶台前的小板凳上，干回自己的老本行。 劈柴烧火。 “老三要回来啦？”时如霜从外头院子里抱着个腌菜坛子进来，听到闺女的话她愣了一下，陶瓦罐子搁在灶台上，她从身后碗柜摸出碗筷夹酸萝卜。 好像是要过中秋了，最近这段日子忙得晕头转向，日历本都大半个月没撕了。 “老三媳妇前几天捎回来信，那意思应当是要给卫国和援朝相看媳妇儿。”张翠芬把红薯削成小块儿扔锅里加水和大米一起煮。 “呀，娘，那俺是不是也得抓点紧给雄娃问问信了哇。”韩莲心一听比自家大儿子小一些的两个侄子都要开始相看姑娘了，放下菜刀心里也着急啊。 她和张雨晴都给顾家生了四个儿子，其中顾雄最大，然后就是两个侄子援朝和卫国，张雨晴当年争气，刚嫁进顾家三年抱俩。 她家是顾雄、顾建国、顾国庆、小儿子顾和平。 三弟家老大是顾援朝，老二顾卫国、老三顾卫东、老四顾卫星。 大嫂家灿阳和青烈和援朝卫国差不多大，就是差些月份。 要不说顾卿卿是老头老太太的心肝宝呢，顾铁柱顾金到顾雄他们这辈，家族里就没出过女孩，像她顾家大伯顾铁锤还有其他叔叔们家里也都是男娃。 真要算起来她得有十几二十个堂哥，堂弟就更没去数了。 顾雄最大，名字就起的单字。顾铁柱原意是想大孙子长大后能成为有担当的人，担起整个顾家。 以前他们小时候，兄弟六人。他和四个弟弟都是大哥顾铁锤照顾着长大的，现在几人的感情还是非常亲近。 “是该上点心。”张翠芬一提大孙子就想到小儿子，她比二儿媳还头疼。 阿宝这个不着调的小子比雄娃子还大上两三岁呢，上次说有相中的姑娘，后来压根就没再提过，她想打听姑娘家的情况都找不着门。 不是她自夸，她们顾家也算是个好过日子的人家，兄弟和睦妯娌热络，嫁过来不说大富大贵吧，温饱安稳肯定是有的，家里重活又都是男人干。 顾家不指着媳妇儿挣工分，平日里做点轻省的活计就成了。 张翠芬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老来子还真是让他们老两口操碎了心。 “明儿我去找大沟子村王大花问问，这几天我都和她一起上工。”时如霜夹了根酸萝卜给灶边支起耳朵一脸兴致盎然的闺女吃，指尖忍不住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你也别得意，等你哥哥们来信了……” “阿娘阿娘，”顾卿卿咬着脆嫩爽口的酸萝卜，双手捂住耳朵：“我什么也听不见！我还小呢你就成天想着赶我走，阿奶二婶，你们看呀，老顾家容不下我啦！” 时如霜好笑地收回手：“你呀，被家里惯的，净会胡搅蛮缠。阿娘真怕老顾家唯一的丫头砸在手里了，到时候不得让全村笑啊。” 顾卿卿从小到大被顾家人宝贝的跟什么一样，小时候有一次和大沟子村的小伙伴闹了别扭动上手了，人家把她一把推地上，顾卿卿愣是身上的干草屑子和灰都不拍一下，哭了一路抹着眼泪就去找她堂哥顾雄了。 当时顾家的青壮年正在地里干活呢，见小祖宗哭成这样，她自家几个哥哥还有顾铁柱五个兄弟家的堂哥们都火急火燎扛着锄头往村口跑。 治保主任和薛见山还以为村里出什么大事了，赶到村口才发现顾家那群小子们围着大沟子村冯家那十来岁的娃娃，顾卿卿和冯家那娃娃都哇哇大哭。 一个是委屈的，一个是被吓的。 自那以后，两个村里的小霸王见了顾卿卿都绕道走，最后干脆拜她做大哥，这样最保险。 要是顾家的宝贝疙瘩真嫁不出去，那还真是两个村的谈资。 “俺们乖乖好着呢。”韩莲心知道大嫂在开玩笑，她笑呵呵地说：“卿卿，你帮二婶去把你小叔和哥哥们都叫回来，他们去村尾那边的山上砍柴去啦，不喊他们天黑都舍不得回来。” “好嘞。”顾卿卿求之不得脚底抹油往门口跑，生怕再晚一点阿娘又拿她开涮。 “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时如霜探头看了眼推开院门跑出去的闺女，无奈摇头。 韩莲心从碗柜里提溜出瓦罐做的油盐罐子，准备炒菜：“大嫂你别总说卿卿，对了，灿阳和青烈咋还没来信啊，快中秋了也该往家里寄信了吧。” “部队里寄信哪有这么容易。”张翠芬揭开锅盖看了眼半熟的米饭，干脆坐到孙女之前的小板凳上烧火。 “也是哦，大嫂，你明儿一定要记得帮我问问王大花，看咱们队上有没有可心的闺女儿，俺没别的要求，就是模样清秀一些，善良就成。” “行，包我身上，你自己也多留意些，有时间去和钱桂花唠唠嗑。” “得嘞。” 顾卿卿到村尾的时候就见她几个哥哥们挑着柴从山上下来了，她小叔旁边还有个女孩儿。 村尾是知青点，那个女孩多半是新来的知青。隔着老远看，身穿蓝色粗布短衫的女孩腰圆膀粗，围着顾宝一直说个不停。 顾卿卿暗自多加了一个小心。 小叔和哥哥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从秦叔和阿爹的话里来看，这群知青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小叔！哥！”她放声大喊，朝前面跑过去。 “哎哎哎！慢点慢点，这边路坑坑洼洼的，别摔着啊卿卿宝。”顾宝听到喊声扭头一见顾卿卿犹如大鹏展翅般往这边跑来就忍不住单手扶额。 他们顾家就这么一个女孩，卿卿从小就是和哥哥们玩，性子都快比男娃还要野了。 第9章 红红火火009 还是阿娘和二婶做的饼…… “小叔，”顾卿卿被顾宝扶稳，不动声色看了眼旁边的女知青，眼睛笑成弯月牙：“该回家吃饭啦，有你爱吃的酸萝卜哦。” “这就回去。”顾宝见小黄狗跟在她身后，围着腿边打转转，弯腰拎着小狗的脖子掂量了两下放在身后的干柴篓子里。 “大米好像胖了点。”顾宝最后还是没敢给小黄狗取他大伯的名字。 他身子骨弱，不经揍。 大米爪子扒在篓子边沿，黑漆漆的大眼睛懵懂可爱，孙圆圆忍不住伸手逗弄：“卿卿，这是你家养的小狗啊，真有趣。” 小狗幼年时憨态可掬，确实很讨喜。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顾卿卿和这群知青也没啥摩擦，就是阿爹说她们做事磨叽了些。 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她也笑着回应：“是呀，见山叔送给我的。圆圆姐，你找我小叔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自己开垦菜地，正好看到顾宝哥在砍竹子，就想请他帮忙砍两段做篱笆，围住菜园子。” 村里的鸡都是放养的，经常一大群到处窜，而且还喜欢往山上去啄虫子，她怕到时候菜园子刚弄好菜种子给鸡啄了。 不过她昨天还在后山竹叶窝窝里捡了三个蛋，应该是母鸡偷偷下在这准备孵小鸡的，她拾了两个和叶子分了，还有一个留在那儿让母鸡继续下蛋。 当然，这件事肯定不能和顾卿卿说，她是直肠子，但不蠢。 “哦哦。”顾卿卿稍稍放下心来，“这事交给我吧，我家二叔编筐还剩了不少小竹子，做篱笆正好合适，我明天给你送来。” “不用麻烦，我正好没事，现在去你家拿行么？” 顾卿卿往知青点后院瞥了眼，三个男知青确实在那吭哧吭哧挖土，茅草房屋顶上的烟囱有炊烟飘起，那个叫叶子的知青应该是在做饭。 “行呀。”她爽快点头，“你和我小叔先去吧，我去喊我阿雄哥吃饭。”她放目远眺，别的哥哥都陆续下来了，就她大堂哥还在光着膀子捆柴。 “成，我带她去，你快点回来，晚上小叔带你去摸田螺，你援朝哥不是最会捞鱼捞虾嘛，卿卿宝，明天你有口福咯！” “你说的，不许耍赖！”顾卿卿生怕他反悔，撒丫子就往山上跑，跑到一半还回头：“我等会儿再叫上小渔！” “这疯丫头。”顾宝脸上的笑灿烂明朗，懒懒扯着嗓子回应：“成，叫上小虾都成，小叔都依你。” 顾宝双手拽着肩上的竹篓带子，侧头对旁边发呆的女知青说：“走吧。” “哦？哦，好。”孙圆圆发愣的时候，顾宝和他身后左右肩都扛着竹子的顾援朝顾建国都走前面去了。 竹尾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枝叶痕迹，孙圆圆有些意外顾家人的相处方式，都说农村里重男轻女很严重，顾家好像不这样？ 甩了甩脑袋，她赶紧跟了上去。 顾卿卿气喘吁吁爬到半山腰，脚下踩着滑溜溜的草丛差点摔下去，顾雄眼疾手快拉住她。 “卿妹子，你站下面喊我就成呀，哥听得到，下次不用爬上来。” 夏天山上有蛇，绿色的竹叶青缠绕在小竹子上，一眼看过去压根看不出来。 顾卿卿扶着他的胳膊站稳，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出了口浊气，说：“哥，幸好你手快，不然我就摔个倒仰了。” 顾雄收回手，挥着削刀从旁边的竹子上弄下一根戴叶的细竹枝，削刀插回身上挂着的竹筒里，竹枝在他手里缠绕成绳。 他弯腰捆住另外一捆散柴，语气轻快：“哥还能看你摔着不成啊，刚才小叔在下面和你说啥了，这么开心。” “小叔说晚上带我去摸田螺呢。”顾卿卿上去帮忙，站在柴棍子踩上紧实：“哥，你也一起去呀。” “行，正好地里也没啥活，哥陪你们去。”顾雄直起腰来，抹了把脸上的汗。 大屯子村竹子多，树只占小半，而且大多在荆棘丛里，除了老一辈的人，年轻人不爱往刺窟里钻。 顾援朝他们砍回去的都是竹子，不经烧，他就爱硬柴火棍子，烧完锅的木炭还能放瓦罐里留着冬天烤火。 顾雄手里的签担稳稳插在两大捆柴中间，看起来得有两百来斤，他蹲下腰，如水牛般精壮的双腿猛然发力站起，签担被柴压弯，很快又弹了回去。 顾卿卿看得目瞪口呆，“哥！”她堂哥真的太棒啦，不愧是顾家第一号青壮年，村里最强壮的劳动力。 “这算啥，卿妹子，你走前面，哥给你看着。”顾雄爽朗一笑。 “好嘞。”顾卿卿不敢再妨碍她哥，赶紧下山，还时不时回头提醒顾雄：“注意脚下呀哥。” 两大捆柴晃晃悠悠但却十分稳当地挑在顾雄肩上，签担发出“呵嗬”声，顾雄咧着嘴：“放心，哥稳着呐。你再往前走点别挨着我，哥怕柴火划着你。” 第6节 顾卿卿“欸”了声，等下了山就并排和她堂哥走，小嘴还一直叭叭叭的，“哥，咱都好久没摸过鱼啦，我上回割完稻子去小溪里洗脚，还看到很多小鱼呢，用铁锅烘干再加点辣椒紫苏一炒……” 说着，她忍不住舔了下嘴角。 “这阵不是农忙嘛，现在有空了，多捞点虾米小鱼，让你吃个够。”顾雄见她一脸馋样，乐了：“明天我去犁田看能不能抓到泥鳅，顾家的小馋猫好久没吃肉喽。” “哥，你一定行！”顾卿卿双手握拳给他加油：“我要吃煨泥鳅！” “成成成，明天就煨。” 余晖尽散，天边隐隐约约出现一轮弯月。兄妹俩一边唠嗑一边和左邻右舍打招呼—— “赵叔您吃饭了吗？呀赵婶是不是贴了韭菜饼子？！” “正要吃饭呢，就你鼻子灵。”钱桂花听到她的声音拿了个饼子出来：“趁热吃，你家也快开饭了吧，赶紧回去。” “谢谢赵婶！太香啦！”顾卿卿接过来，掰了一半递到顾雄嘴边。 “阿雄这一担柴得有个两百三十来斤吧，”赵三眯着眼笑：“寻常人家的小伙子三个也抵不上你能干。” “赵叔您别夸我了，小宇也是做事的一把好手。”顾雄嚼着饼子，嘴里囫囵不清。 别说，赵婶贴饼子的手艺比他大伯母还有他阿娘好太多。 赵婶贴的韭菜饼子又香又脆，他大伯母和阿娘做的饼总是有些黏糊。 “还行吧，不过这小子跟你比的话那可就差远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提起大儿子，赵三还是忍不住笑容满面。 “别杵在这了，赶紧吃饭。”钱桂花又去张罗碗筷：“赵三，听到没？！还没来？！” “来了来了！这不是走着么。”赵三摇头晃脑，抬脚往院子里走。 回了家，时如霜就见闺女像只松鼠一样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她有些无语又觉得好笑：“又去谁家打秋风啦？” “赵婶给的韭菜饼，”顾卿卿咽下去，眉眼弯弯对时如霜撒娇讨好：“虽然很好吃，但还是阿娘和二婶做的饼更香。” 刚放下担子的顾雄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想帮着顾雄把干柴抱进厨房，就被顾援朝接了过去。 “卿卿你先去洗手，这些我们来。” 第10章 红红火火010 月亮它一直跟着我们走…… “行，那你们弄。”顾卿卿拍了拍手上的灰，跑去厨房外面的棚子那儿，从洗脸架上拿了个红色的搪瓷脸盆。 家里得有五六个这种脸盆，她阿娘和二婶三婶结婚的时候家里带的嫁妆就是被褥脸盆，本来还说要陪嫁家具，张翠芬大手一挥—— “我家老二是木匠，啥都会做，你们自己留着吧，别费那钱。” 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二婶娘家在外省一个小县城，她们那靠山，娘家经常送好木料过来给顾银。 她二叔手是真巧，家里的斗柜衣箱桌椅板凳脸盆架子还有床都是他亲手打的，棚子旁边那个杂物间还存了不少好木头料子，说是等她订亲的时候给她打陪嫁。 到了压水井旁边，大米摇着尾巴慢悠悠地过来看着她打水，顾卿卿忽然想到回来这么久，没看到那个知青，路上也没碰到。 “小叔。”她端着脸盆扯着嗓子喊：“圆圆姐呢？” “拿了一捆竹子回去了。” 顾宝正蹲他二哥旁边：“哥，你帮我做两个小网兜，晚上我们要去摸鱼。” “哦，你也不送送人家。”顾卿卿搓着手随口道。 刚才没碰到可能是因为孙圆圆又后院那条小路回去了，她和顾雄挑着柴只能从大路回来。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不是得弄几件趁手的工具吗？”顾宝翻着白眼，见二哥把竹子片成一条一条的丝缠绕成一个圆形，他跑去杂物间找来一张破破烂烂的旧渔网。 顾援朝拿着铜剪刀过来帮忙，裁成合适的大小蒙在竹捞子上。 “都别弄了过来吃饭。”韩莲心端着饭菜出来，“阿宝，刚才那姑娘好像是知青啊，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好生养，城里的水土是养人一些哈，你咋不留人家吃完饭再回去。” 知青点的灶台都是土灶，韩莲心都怕她们不会用，别回头再饿着，那两个女娃看着也比卿卿大不了多少。 “不会就学呗，他们好几个人呢，长那么多脑袋不会琢磨啊。”顾宝头也没抬：“咱们这一家子适婚青年，留她吃饭影响不好。” “也是。”韩莲心一想，阿宝说得也挺对。 她们家一屋子老少爷们，确实不适合让外人特别是女娃留在这吃饭，对她们名声不好。 “阿奶。”见张翠芬端着碗筷出来，顾卿卿赶紧凑过去，笑得见牙不见眼：“咱家不是还有很多红薯土豆吗？回头您给我捡一篓子，我给圆圆姐送过去呀。” “你这丫头，一口一个圆圆姐，喜欢她？”张翠芬睨她一眼。 “也不是啦，她们的菜还没种，今天还在翻地呢，我这不是怕她们断了口粮嘛。” “就你心细。”张翠芬放下碗筷，揉了把她毛茸茸的脑袋：“行，明天给你拾一篓子，你让哥哥陪你送过去，你也背不动。”她其实是觉得知青点还有几个男知青，以往知青为了回城，和村里的妹子通婚也是常有的事。 结了婚混几年拿到指标他们就拍拍屁股回城了，村里的媳妇孩子都不会管。 再加上城里来的知青都看起来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确实很招小姑娘喜欢，她怕孙女儿被迷了眼。 顾卿卿压根没想到她阿奶已经想了那么远了，没心没肺晃着张翠芬的胳膊：“阿奶最善良啦，我明天和援朝哥一起送过去。” “行行行，赶紧吃饭吧，你阿爹怎么还没回来呢。”张翠芬看着院门口。 “别等他了，说是去老秦家吃饭，他们要开啥会。”顾金早就和时如霜打了招呼，晚上不用做他的饭。 “那我们就先吃吧，阿宝，去喊你爹吃饭。” “哎哎哎，好嘞。”顾宝把剩下的烂渔网放回杂物间，又去房里喊他爹。 晚上就是酸萝卜咸菜还有玉米面做的窝窝头，米饭红薯也有一大锅。 看着大孙子闷不吭声干了几碗饭，顾铁柱忍不住乐了：“早些年队上吃大锅饭，当时搞得热火朝天，大家伙也跟吃别人的一样敞开肚子使劲吃。” “后来呢？”顾卿卿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阿爷。 “后来就分灶啦。”顾铁柱哈哈大笑：“一个月的粮食十来天就给造没了。” 其实也不是村民们故意吃那么多，那个时候工程重，国家兴修水利，挖沟渠修水库都要下力气，现在大屯子村的路虽然还是条土毛路，也是以前的人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 顾铁柱就是其中一员，顾金他们兄弟几个也都出了力。 “我们这代挖通路，你阿爹这代筑大堤修好沟渠灌溉农田，等到了你们这代，能用上电就好啦。”顾铁柱微眯着眼笑呵呵地说：“一代接一代的勤奋，咱们的小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顾卿卿听得小脑袋一点一点，顾铁柱看她傻憨憨的样直乐呵。 这孩子还是像老大，就是比老大聪明些，青出于蓝嘛。 吃完饭，顾卿卿帮着收了碗筷就朝顾宝挤眉弄眼，顾宝故意和旁边顾援朝一直唠闲嗑，给顾卿卿急得直跺脚。 “你俩就别逗她了。”顾雄拎了两个小篮子出来，递了一个给顾卿卿：“我跟你二哥去河里摸鱼，你和小叔不会水，就到小溪边上的田里去摸田螺，成不。” 顾卿卿早就想去小溪里玩水了，现在水又浅，但她见阿娘时不时看向这边，于是乖巧点头，甜甜道：“好呀，我听哥哥的。” “你们也别都去。”顾铁柱坐在石凳上看老二继续做手工，翘着二郎腿拿烟杆在鞋底敲了敲：“家里没玉米面了，建国国庆，还有卫国卫东，你们哥几个留在家磨点面。” “得嘞。”顾卫国他们早就过了贪玩的年纪，两个人去储物间抬剥好的苞米粒，剩下两个一个去拿布袋子，一个准备推磨。 院子中间有个很大的石磨，据说和顾卿卿她阿爹年纪差不多大，家里碾米碾面都是用它。 “阿爷，那我出去啦，很快就回来！”顾卿卿提溜着小竹篮就往外跑，大米紧随其后。 张翠芬不放心地叮嘱顾雄：“别让她一直玩水啊，早点回来。” “好，阿奶放心。” 顾宝懒洋洋地跟在顾卿卿和她的好朋友赵渔后面，听她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顾雄和顾援朝在商量明天去哪边砍柴，顾和平和顾卫星听哥哥们顺嘴说犁完田要去捉泥鳅，顿时来劲了。 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今晚的月亮已经很圆了，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顾卿卿时而走下这边时而走下那边，把顾宝弄得没脾气了—— “卿卿宝，你别挡我路成不。” “不是，小叔，你看月亮它一直跟着我们走呢！” 第11章 红红火火011 烤螃蟹 “不，”顾宝瞄了眼脚边蹦蹦跳跳的大米，正色道：“是你跟着它走。” “才不是呢。”顾卿卿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继续和赵渔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村落最开始都是绕河而居的，这条小溪就在村口不远的位置，上面架着圆木铺成的小桥，过了桥就是大沟子村。 忙了一阵终于闲下来，村民们吃完晚饭都在河边坐着，老头们摇着蒲扇聊天，老太太们借着月色纳鞋底，年轻些的妇女在河边洗衣服。 “卿卿呐，来摸鱼？”有老人见她手里提着篮子，眉目慈善打招呼。 “是呀张大爷。”顾卿卿眉飞色舞和他们陆续打完招呼，回头一看哥哥们早就挽起裤管下了河，小叔在旁边田里摸田螺。 赵渔费力搬开大石头找螃蟹，顾雄手里拿着竹网兜，慢慢从河边草丛里放下去。 顾卿卿轻手轻脚走过去，顾雄正好捞上来，她弯腰凑近一看，喜不自胜：“好多虾米！！！哥再多捞点！！！” 说完连忙把篮子递过去，等着顾雄把虾米倒出来。 小篮子是顾银特意织的，很密，几乎不漏什么水，小虾米也逃不出去。 顾援朝也捕到了几尾鱼，大部分是手掌长的鲫鱼，这种野生的长不大，味道倒是很鲜美。还有几条手指长看起来有些透明的鱼，这种鱼顾卿卿最是爱吃，没有鳞也没有骨头，用油煎一下或者火培都好吃。 用油煎更香，可惜只有过年的时候，阿娘才舍得这样弄，平时就是火培干。 “卿卿宝！”顾宝脚边的篮子里铺了一层田螺，看到一个手指大小的洞，他惊喜大喊：“叫你和平哥来！！有泥鳅！！！” “欸欸欸！”顾卿卿一听有泥鳅，篮子留给顾援朝，拉着顾和平就往旁边田里跑。 最近放了水方便犁田，顾卿卿卷起裤管下去，一脚踩进软泥里，忽然她想到什么，又缩回了脚。 “小叔。”她轻声喊：“有蚂屎虫吗？”以前拔秧苗，她最怕这种虫子了，滑不溜秋像鼻涕，黏在腿上就不下去，疯狂吸血，踩又踩不死。 “没有，快下来。”顾宝手指顺着泥巴洞掏了进去，很快捉住一条黑黑的泥鳅，他把泥鳅丢顾和平带来的木桶里，把篮子留给顾卿卿摸田螺。 捉泥鳅顾卿卿不在行，她只会在一旁流着口水给小叔哥哥们鼓劲。 顾宝和顾和平到处找泥鳅洞，今晚月色够亮，他们一找一个准，不到十分钟就捉了五六条。 水有点浑，顾卿卿也不弯着腰看，脚丫子在田里试探着往前踩，有田螺就捡起来，没有继续拎着篮子往前走。 第7节 等她从田里上去的时候小篮子已经装满了，篮子放一边，顾卿卿提着裤脚去河边洗腿上的泥。 “卿卿，”赵渔还在锲而不舍地翻石头，见她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她手里多出一个挥舞着大钳子的螃蟹：“咱今晚回去烤了吃？” “成呀。”顾卿卿晃着脚丫子，踢起一串串水花：“再让我哥弄几根嫩竹子，咱们煨泥鳅吃。” 今晚收获颇丰，她们一行人走小路回去。 “阿爹？”见顾金匆忙往村尾去，顾卿卿一头雾水：“这么晚了您去哪呀？” “你张大爷家丢了只鸡，你张叔说是知青偷的。阿宝，我先过去看看，你带卿卿她们先回去。”他叮嘱了顾宝两句就和秦武汇合去了知青点。 “哎，得嘞。”顾宝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卿卿别看了，回去给你煨泥鳅烤螃蟹。” 这群知青怎么还偷鸡呢！ 他心里腹诽。 第12章 红红火火012 没咱什么事了吗？ “小叔你先回去，我去瞅瞅。”顾卿卿向来是爱凑热闹的人，而且下午才和孙圆圆打过交道，看起来也不像会偷鸡摸狗的人。 她把装满田螺的篮子往顾宝手里一塞，拔腿就往村尾跑，赵渔也跟了过去。 就剩顾家几个男人提着篮子木桶在原地面面相觑。 知青偷东西不是第一次，前几次来的知青也有偷瓜摘果的时候，以前也有村民丢过鸡，不过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知青偷的。 这次张家的人直接拉着匆匆赶来连气都没喘匀的顾金，来到后院菜地刚围好的栅栏旁边。 “大队长，你看，证据确凿，这也不算我冤枉他们了吧！”张任松开顾金的胳膊，指着栅栏旁边一地鸡毛。 “你咋知道这就是你家的鸡？”顾金蹲下来看着这一堆毛，纳闷道。 黄色的鸡毛落了一地，他乍眼一瞅，自家这样的鸡没有十只也有八只。 “对呀老张，你咋知道这是你家的鸡？”钱桂花是村里最爱凑热闹的，一见顾金火急火燎赶过来她也悄摸跟了过来。 她要做大屯子村掌握第一手情报的女人，这样茶余饭后才好和老婶子们唠嗑，也不至于被隔壁大沟子村的王大花比下去。 张任从鸡毛堆里抽出一根红色的鸡毛，他捏着羽毛杆杆递到村民们眼前：“这只鸡是我爹留着中秋祭祖的，今儿个尾巴刚用商陆的汁液染红了，就染了一根毛。” 秦武黑着脸对旁边不吱声的知青们说：“这事你们得做个解释吧，毛是在你们菜地找到的，平时也没人往知青点来。” “秦书记，我们真没偷鸡。”昨天偷懒被秦武踢掉锄头摔地上的男知青也一脸茫然：“晚上孙圆圆去顾队长家抱了些竹子过来，我们半个小时前才把栅栏围好，歇了口气刚要做饭，外面就吵吵嚷嚷的说我们偷了张家的鸡。” “对，秦书记，不信你们去厨房看，灶里还是冷的呢，实在不行你们也可以搜！”孙圆圆赶紧说。 “是啊老秦，这事我也知道，傍晚时分我家雄娃他们还在这边山上砍柴，孙圆圆同志从我二弟那儿拿了些不要的竹子做栅栏，这件事他们没说假话。” 顾金起身，余光瞥到后面探头探脑的闺女，无奈地挠了挠脑袋。 就知道这丫头会跟来，回头得好好跟如霜说说，别让卿卿成了第二个钱桂花。 女孩子家家这么爱凑热闹可不行，要是下次别人吵架动起手来伤到她怎么办，家里老少爷们还不得撸起袖子跟人拼命啊。 张任梗着脖子：“顾队长，秦书记，我家的鸡毛可在这呢，总不能是我自己吃了鸡拔了毛扔过来栽赃他们的！” “但我们确实没吃啊！”男知青们是真冤，肩膀塌了下来唉声叹气道：“要不你们进屋搜吧，我们没意见。” 在地里劳作了两天，他们已经没有刚来时气势汹汹了，现在就是一副任由你们的样子。 而且他们从顾家人这儿发现村民们其实挺好相处的，没做就是没做，他们相信顾金不会偏颇。 赵渔凑到她娘钱桂花那儿，娘俩嘀嘀咕咕，顾卿卿也悄悄挪到顾金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阿爹，我刚才从不凡叔门口过，闻到了炖鸡的香味。”她在顾金耳边轻声道。 秦武耳朵尖，没等顾金反应过来，瞪着眼问顾卿卿：“卿卿，你是说张不凡在家炖鸡？” 他当过兵，嗓门大，顾金只觉得耳朵边嗡嗡作响，他把闺女拉到自己身后，没好气道：“秦猛子，你那么大声干嘛，我家卿卿胆小，你别吓着她。” 秦武翻了个白眼，心想就你家这闺女，还胆小？被顾家人惯的山里的野蜂窝都敢捅几下。 “张不凡？”张任愣了，随后咬牙切齿，撸着袖子气冲冲就往这个堂弟家走：“要真是这兔崽子，我今天宰了他！” 顾金给秦武使了个眼色：“追啊！别真打起来。” 张家的张不凡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好吃懒做，而且经常薅自家人的羊毛，老太太养来下蛋的鸡鸭都是进了他的嘴。 张任打人也是真打，张家这俩堂兄弟打架，薛见山和秦武一人拉一个都拉不住，今儿这事多半也是明了了，张不凡偷了堂哥家的鸡，还想栽赃给知青们。 谁知道顾卿卿为了赶过来看热闹，抄了近道，他正好那个时候在家炖鸡。 看热闹的村民们又七嘴八舌跟着顾金秦武往张不凡家里去，留下五个面面相觑的知青。 “没咱什么事了吗？”于乘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去做饭吧。”孟南收回目光，揣着手往厨房走。 孙圆圆一跺脚，气呼呼道：“这都什么事啊。” 叶子拉着她的胳膊柔声安慰：“好啦，不是没扯到咱们身上来嘛，这回多亏了顾家那个小姑娘，不然还真掰扯不清。” 就算真搜了厨房没搜到，但鸡毛是她们后院发现的，张任硬要说是她们在别的地方偷偷吃了也没辙。 毕竟她们不是本村人，村民们对她们没有信任度。 而且以前来的知青口碑不好，村民们对她们有偏见也正常。 这一点孟南和于乘风也都能理解。 第13章 红红火火013 你们顾家人都胆小 张任到的时候张不凡早就把锅子洗刷干净，嘴巴上的油光也用抹布一抹丢在犄角旮旯里。 “哥，你咋来啦？”张不凡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心想还好自己动作够快。 张任眯着眼，“我家鸡丢了。” “鸡丢了你去找啊，来我家干啥。”张不凡一脸茫然，随后恼怒道：“哥，你不会怀疑是我吧？以前吃的那些我承认，今天这鸡我真没偷，你看看是不是掉在哪个沟沟缝里卡住了，要不然就是被黄鼠狼叼了。” 张任还真有点动摇，以前张不凡偷了鸡鸭也没否认过，他就是块滚刀肉，想着大不了就是打一架，难道今天真不是他偷的？ 恰好这时薛见山牵着大黄过来，他见还没打起来，松了口气，“老张啊……” 话还没说完，大黄动了动鼻子疯狂往厨房跑，薛见山见状赶紧跟了进去。 大黄蹲在灶边，前面两只爪子正扒炉灰呢，张不凡看到它扒拉出来的细碎鸡骨头，脚底抹油就想跑，被双目通红的张任一把薅住衣领—— “好你个狗日的，老子就知道是你这个懒货偷的，还敢嫁祸人家知青，今天我就替老张家除了你这个祸害。” 张不凡也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和张任扭打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张家往上数好几代都是打石头的，骨子里天生带着蛮劲。 薛见山上前抓住这个那个就张牙舞爪，按住那个这个又是一顿爆捶。在他急得一脑门汗的时候，顾金他们终于到了。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现在什么社会了可不兴动手啊。”顾金在旁边干着急，他戳戳秦武：“秦猛子你赶紧去帮见山按住他们啊，再这样打下去明天还要不要上工了，都去卫生所住着吧。” 秦武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就知道顾憨子心里坏着呢，表面笑呵呵的，有事就让别人上，他自己就耍耍嘴皮子。 但他还是撸着袖子冲上去了，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钱桂花从兜里摸出一把炒熟的黄豆递给女儿：“小渔啊，你以后千万不要嫁张家的小子啊，万一有点啥事咱们家也打不赢他们。” 赵渔煞有其事地点头，“嘎吱嘎吱”咬着黄豆，“阿娘您放心吧，我一定找个性格温和的人哈。” 顾卿卿在旁边听完直接笑出声。 薛见山和秦武各自拽着张家兄弟的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就这样还有点拉不住他们。 顾金在旁看得直咧嘴，这样的力气去修河提打石头多好啊，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顾憨子，愣着干嘛！帮忙啊，你他娘的现在是大队长，还他娘的杵在那看热闹？！” “别打了别打了！”顾金如梦初醒，在张家兄弟俩互殴时，分别踩了他们一脚，又赶紧退回去：“你们兄弟俩再闹腾我去喊张叔来了哈。” 听到这句话，张任一个激灵，挣开薛见山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张不凡一眼：“再敢偷鸡我打断你的狗腿！” 最后这场闹剧以张不凡被打掉了一颗大牙收尾。 热闹散了，村民们三三两两各回各家，秦武盯着顾金看了好半晌，直接气笑了：“你他娘的真是比猴还精。” 顾金憨笑着挠挠脑袋：“秦猛子你说啥呢，我听不懂。” 秦武手背在身后，对薛见山说：“老薛啊，你现在知道这个憨子是什么人了吧，危险的事他从来不上，每次都是我趟雷。” 薛见山揉了揉大黄的脑袋，“老顾胆小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你就担待着点呗。” “是，他们顾家人啊，都是力气大，胆子小。” 顾金被讽刺了一通也不尴尬，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安排队上的任务呢。” 薛见山继续巡村去了，秦武也背着手回了大沟子村，顾卿卿跟在阿爹旁边回家。 “卿卿，做得好，要不是你发现了你不凡叔偷偷在家炖鸡，那群知青在村里可就得天天遭人白眼了。”顾金看着女儿灵动的月牙儿眼，表扬她道。 “我这也是误打误撞啦，阿爹，我们今天捡了很多田螺哦，小叔和哥哥们还抓了不少泥鳅虾米，后天三叔三婶就回来过中秋啦，咱们吃顿好的呀！” “好，”顾金也是满脸笑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吃顿好的。” 女儿也好久没吃肉了，灿阳和青烈前段时间寄回来的肉票还有些没用，正好去供销社割点肉，再买点白面回来包顿猪肉大葱馅的饺子吃。 提起猪肉大葱饺，他也有点馋了。 “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父女俩在商量着吃好的，”时如霜在给田螺换水，头也没抬：“正好把田螺养两天，去去泥，到时候等你三叔回来了切点辣椒大头菜爆炒，再加点瓜干酒焖。” “小馋猫，这样行不行呀？” “当然好啦，”顾卿卿挽着时如霜的胳膊撒娇：“我好久没吃三叔炒的菜了哎，您一说口水都流出来啦。” 她三叔顾财在国营饭店当厨师，手里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厨艺顶呱呱！ “那就先吃个螃蟹垫吧垫吧。”顾宝从厨房出来，把碗递给她，里面有四五只大螃蟹，烤得红彤彤，闻着香喷喷。 “叫你回家非要去看热闹，再晚点回来，螃蟹腿都不给你剩。” “哼，臭小叔，不跟你说了，我去给小渔送两个螃蟹。阿爹阿娘，你们先睡，我马上回来！”顾卿卿柳眉弯弯，又是风风火火地往钱桂花家跑。 “这野丫头。”顾宝嘟囔着转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睡觉。 第8节 第14章 红红火火014 简单呀 第二天一大早，顾金吹着哨子跑了两个村，等村民们去保管室领工具的时候分配好任务，然后三三两两下田下地。 顾卿卿和知青们一起，他们翻土锄草，她栽菜苗。 今天是实行小组包工制度的第一天，村民们所属小组干完活的可以先回家，顾金和秦武两人到处巡视，还时不时搭把手。 顾金和秦武一个是生产队大队长，一个是党支部书记，都属于脱产干部，不参与生产队的劳动每天也有十个工分，年底决算分粮分油票肉票都是摊派给生产队。 但这两人闲不住，每天除了安排生产队的生产任务制定生产计划外，就是跟村民们一起下田下地。顾金虽然看起来憨憨的，但是做事手脚麻利，秦武就更不用说，这两个经常打嘴炮的人配合起来效率也极高。 转了一圈，顾金揉了揉鼻子：“猛子，村民们做事的积极性和效率倒是提高了，质量好像不太行啊。” “都想着赶紧干完回去呢，你看那草薅的，我牵头牛来啃得都比他干净。”秦武眉心紧皱：“这样下去不行，得返工。” “顾憨子？”见他半天没回应，秦武转头看，用手肘杵了杵他：“发什么愣，想个办法啊。” “在想……”顾金含糊不清拍开他的手：“先去养猪场看看吧，还有三个多月过年……” 顾卿卿栽菜的时候发现这几个知青做事比前两天利落多了，那个男知青也不再是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 “卿卿，昨天谢谢你啊。”孙圆圆凑过来跟她说话，顺手把旁边的菜苗秧子递给她。 “我就是实话实说，不是你们做的也不能栽你们头上呀。”顾卿卿接过菜苗，弯腰栽种：“对啦，我家里还有很多红薯土豆，也吃不完，中午给你们送点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孙圆圆有些窘迫，连连摆手：“我们现在已经在种菜了，也用工分和队里兑了些粮食，虽然是借的，但是目前够吃。” “圆圆姐，你就别推辞啦，你们这么多人，那点粮食也撑不了多久呀，虽然只是点粗粮，但是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等秋耕完了就要做力气活，你们不吃饱怎么干活呀！” 顾卿卿一锤定音：“就这样，等下了工我就给你送过去。” “……好，那就麻烦你了。”孙圆圆也不好再三推辞，心里越发觉得顾家的人好，特别是这个大队长的女儿，长得好看，心眼也好。 “卿卿，”叶子也过来，轻声道：“张青他也不是故意偷懒，前两天我们刚来不太适应，他有点水土不服撑不住就想歇歇……” 张青就是那个被秦武一脚踢掉锄头的知青，听完叶子的解释，顾卿卿爽快一笑。本来想拍拍她的肩膀示意没事，看了下自己手上的泥土，停在半空中，缩了回来。 “刚来不适应很正常，明天我家就要做豆腐了，到时候给你们送几块去，阿奶以前说过水土不服只要吃了本地的豆腐就能好。” “还有，你们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或者哪里不舒服就去大沟子村的卫生所看看，再拿着票据去找算盘叔，医药费都能报销的。” 算盘叔是大队会计，打的一手好算盘，村上的账目经过他手从来不会出错。 “好，谢谢你卿卿。”叶子连连应下，今天她们上工村民们都主动和她们打招呼，她觉得是好兆头，代表村里人开始接纳她们了。 中午下了工，顾卿卿和顾雄捡了满满一背篓红薯土豆送到知青点，回来吃饭的时候就看到顾金蹲在门口挠着头，显然遇上了麻烦事。 “阿爹？”顾卿卿快步过去：“怎么啦？” “没啥，就是分小组包工的事，效率是提高了，质量不行啊。卿卿，你还有招不？” 顾金抬头希冀地望着闺女。 “就这事？简单呀。”顾卿卿在他旁边的石墩上坐下来，慢悠悠道：“我跟您说呀……” 第15章 红红火火015 韭菜猪肉玉米虾仁 “阿爹，今天我留意了一下，平时需要十来个人干几天的农活今天一个上午就做完了，说明这个方法提升效率是没问题的，您下面不是还有两个副队长吗？可以让韩叔和乔叔分别去小组检查，质量合格的才计工分，不合格的返工通过再计分，如果三番两次糊弄就减分。” 这样就能根治干好干坏都同酬的坏毛病。 不然像张不凡那样的人，都能和顾雄他们计同样的工分，这对真正下了力气干事的社员不公平。 顾金也不是个榆木脑袋，听闺女说完，他兴奋地搓着手起身，在原地转圈：“你韩叔是大沟子村的，乔聪是咱们大屯子村的，为了避免同村放水，让你乔叔去检查大沟子村生产小组，你韩叔检查大屯子村的小组质量，这样他们都无话可说。” “卿卿儿哎！”顾金大手捧着闺女的脑袋用力揉了几下：“你真是阿爹的好闺女！” 说完不等顾卿卿反应，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朝大队部去了，还不忘摆手道：“跟你阿奶说一声，我不回来吃饭啦。” 顾卿卿仰头对上堂哥迷茫的眼神，耸了耸肩：“哥，咱们先吃吧。” “欸？好。” 下午，生产大队的人合力先把秋耕搞完，第二天插秧。 今天是中秋，大家伙都卯足了劲儿，想着早点搞完早点下工，回家磨点豆腐做点月饼过中秋。 队上田不算多，也就两千四百八十九亩，但是大沟子村和大屯子村总共有五百多户，人口加起来有八千五百口左右，在所有生产队里是人最多的。 像顾家这样，几个儿子分别结婚了也不分户的人很多。 所以人口多的人家二三十口人很常见，也有两三口一户的。早些年生产队一年种两季稻子，后来分粮发现压根不够，现在生产队都是种三季稻子。 现在亩产是四百五十五公斤，大沟子村和大屯子村的田地都不算肥沃，这个产量只能算中等，每年还要交征购粮，每亩两百斤左右，一年就是一百四十九万三千四百斤。 交完征购粮后剩下的粮食留足种子和储备粮，再按人头平两三百斤左右，留点饲料粮，年底决算再按人七劳三分点粮。 这样就得看一户有多少劳动力了，顾家每年分到的粮食有五六千斤，是队上有名的余粮户，张不凡他们家就是典型的缺粮户。 顾卿卿琢磨着阿爹绝对想把荒地打整成田地，池塘的淤泥清出来正好填在地里堆肥，队上养的猪牛粪都是上好的肥料，第一年的产量可能只有两三百斤左右，后面犁得深些多堆些肥料产量也能慢慢提高。 中午下了工，顾卿卿记完工分回到顾家院子，就见到顾财在指挥援朝哥磨豆子，她又惊又喜冲过去：“三叔！您回来啦！” 顾财一手的豆渣沫，他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哈哈大笑：“我们卿卿好像又长高了点嘛，上次才到三叔下巴这儿，现在都快到鼻子啦。” “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吃，可不长得快嘛。”时如霜拎了个木桶过来接浆水：“你三婶给你带了个搪瓷杯回来，在里屋呢，别缠着你三叔闹。” 她三婶张雨晴在搪瓷厂上班，工资不算高，二十块钱，但是厂里有豁口或者掉漆的搪瓷杯和脸盆她们可以带走，这也算员工福利。 “没闹没闹，我们卿卿最乖了。”顾财笑眯眯地说：“三叔三婶攒了两个月的肉票，割了一块三层五花回来，等做了豆腐就给我们家心肝儿宝包饺子吃。” “我要韭菜猪肉馅的！”顾卿卿急哄哄跑去里屋看她的搪瓷杯，她眼馋那种提供给部队的绿色搪瓷杯很久了。 不知道三婶给她带的是不是那种哎。 “成成成，猪肉韭菜馅，正好你们还抓了虾米，再整点玉米虾仁的。” 拿着瓢往石磨里加泡好的黄豆的顾宝光是听着都觉得口水快流下来了。 顾卿卿看到木桌上的军绿色搪瓷杯，爱不释手，捧着杯子左看右看，又黏着张雨晴甜甜的喊了几声三婶最好啦三婶最漂亮才美滋滋地去找赵渔炫耀。 第16章 红红火火016 你的挂号信 张雨晴看着侄女儿消失在院门口的欢快背影，忍俊不禁。她又提了桶泡好的黄豆到石磨旁边，问时如霜：“大嫂，赵家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和咱们卿卿差不多大？” 时如霜往旁边站了点，没妨碍顾援朝推磨：“你是想……”她瞄了眼侄子。 “对嘛。”张雨晴挽着她的手走到一边，把场地让给男人们：“援朝今年也二十了，和小渔差不了多少，赵家咱们又知根知底的，就是钱桂花这人嘴太碎。” 说到这，张雨晴有些苦恼：“要真和这人做了亲家，还不得把顾家地里有多少条虫都抖出来呀。” 时如霜“噗嗤”乐了，抬头看了眼炙热的太阳，她拉着张雨晴坐在棚子下面，“这个是得好好考虑考虑，赵家嫂子人不错，就是嘴巴藏不住事。莲心最近也在张罗着给雄娃找个姑娘相看，你俩要不商讨一下？” “行，我看咱们大屯子村的姑娘就很好，勤劳能干，隔壁大沟子村的也成，大嫂我跟您说实话，我觉得相貌清秀为人诚恳善良就是顶好的。”张雨晴觉得自家条件也不错，男人在国营饭店当厨师，她呢也在搪瓷厂，要是哪天她退了儿媳妇顶上去一个月也有二十块钱工资。 她对儿媳妇也不挑，模样过得去不是那种爱挑事的就成。 “这事儿啊也不着急，咱们家阿宝还在前头给他几个侄儿顶着呢。”时如霜又揶揄了一把舀豆子的顾宝，笑道：“前些日子听阿宝说他有中意的姑娘了，你回头问问援朝，看他自己有没有想法，要是孩子自己有打算，咱们做长辈的就别操这个心了，准备好聘礼就是。” “我到时候问问。阿宝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有喜欢的姑娘。”张雨晴余光瞥见婆婆在厨房里忙碌，她起身：“卿卿不是要吃饺子嘛，我先去揉面。” “我来帮你。”时如霜也闲不住。 顾建国和顾卫国这两兄弟蹲在水井旁边处理泥鳅，顾财走过去一瞅他们捞的虾米，“嚯”了声：“这么大？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顾卫国无视亲爹的嘲笑：“能捞着就不错了，还有一桶田螺，养了两天，泥吐的差不多了，您看等会儿怎么煮。” “这虾弄虾仁玉米有点玄乎，剁碎了掺点玉米胡萝卜弄馅吧。”顾财蹲下来用手扒拉了下黏在木桶桶壁的鲜活田螺，对儿子和侄子挤眉弄眼：“你们去跟阿奶说说，弄个田螺烧鸭呗。” 顾卫国下意识离他远点，模仿阿奶张翠芬的语气，眉毛倒竖：“吃什么田螺烧鸭，我看你长得像只鸭！” 神情语气极其到位。 顾建国和顾财笑得前俯后仰，顾财从旁边编竹筐的二哥那儿摸了张板凳坐下，给他们兄弟俩出主意：“你们去找阿奶，就说卿卿馋肉馋的晚上躲在被窝哭，你们打窗外过都听见她说梦话想吃鸭，这不就得了嘛。” 顾银回头看了眼撺掇儿子的弟弟，摇摇头没说话。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顾卿卿刚回到院门口，就听到自行车铃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开始还以为是秦叔送阿爹回来了，后来一想，这两人关系也没这么好。 “顾卿卿同志！”邮递员来送信好多回了，早就认识顾家人。他翻身下车踢下脚撑，在自行车后座的绿色布箱里，找出一封带邮戳的信件—— “你的挂号信。” 第17章 红红火火017 糖渍青梅 顾卿卿看到信封上建设兵团的地址，想到了她二哥，眼角眉梢都透着笑：“谢谢你呀同志，你等下，我给你端碗水喝！” 说完拔腿就往院内跑。 邮递员跟老顾家也很熟了，摇头笑了笑顾家小姑娘的雷厉风行，低头弯腰整理绿色布箱里的报纸和信件，等会儿还得去趟生产队的大队部，倒也不着急走。 “谁呀卿卿？”韩莲心正在剥苞米粒呢，小叔子说要掺点苞米胡萝卜和虾米剁成馅包饺子，她以前吃得最多的就是猪肉大葱饺，这种新花样倒是头一次见。 在城里工作就是不一样，她瞅着三弟妹都洋气了许多呢！ “邮递员！二哥来信啦！”顾卿卿把信放桌上，提起画着彩色花鸟的白瓷茶壶倒了一大碗水，又顺手在蒸笼里掏了两个白白胖胖加了野葱的大花卷，转头就往门口跑。 “这孩子。”时如霜走过去把蒸笼布盖好，无奈道：“你们看她这么冒失，以后我们要是不在她身边，怎么放心得下哦。” 韩莲心剥完苞米，咬了口光秃秃的苞米棒子，芯特别甜，她眯着眼笑：“俺觉得卿卿是个有主意的，就是俺们在她身边，她才总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是这个理儿。”张雨晴在擀饺子皮，一手的白面粉：“咱们老顾家的人都是看起来马虎，其实心细着呢。” 时如霜想到自家男人，忍不住点头赞同。她目光又忍不住看向桌子上的信：“青烈都来信了，灿阳这臭小子这回倒落在弟弟后头。” “空军部队比陆军忙嘛……”两个妯娌安慰她。 第9节 “谢谢你啊顾卿卿同志，麻烦你了。”邮递员接过黑色的海碗，仰头“咕嘟咕嘟”一口饮尽。 “最近这太阳是真毒……”邮递员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水，神情轻快：“这是甘草水吧，喝到肚子里沁凉沁凉的。” “是呀，山上挖的。”顾卿卿把两个花卷也递给他：“你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去吃饭，今天中秋，我家也没啥好东西，你随便对付两口哈。” “不行不行。”邮递员看到两个大白花卷，连连摆手：“你们自己留着吃吧，大家都不富裕，平时也吃不上几顿白面，我咋能要你们的吃食。” “拿着吧！”顾卿卿硬塞给他，咧着嘴笑：“你们为人民服务我们也不好让你饿着肚子呀，再说了我们家也没少麻烦你。” 这是真的，有时农忙没空去镇上买东西，邮递员过来的时候把票给他都会帮着带，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村民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踩了一上午的自行车，他还真有点饿。收起大花卷，他又蹬着车踏：“我先走了哈，下次有你哥的信再过来。” “好嘞。”顾卿卿目送他踩着自行车走远，心情雀跃地奔向厨房。 “卿卿宝，青烈说啥啦？”顾宝端着处理好的泥鳅杂鱼过来，放在灶台上，见侄女儿在拆信封，他赶忙凑过去。 “还没看呢……多半就是老一套呗，问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叔叔婶婶们好，再问大家是否身体康健小叔何时娶亲，以及哥哥们有没有好消息……” 顾宝听着就觉得头大：“你二哥就是能叨叨，他去部队这么久也没见给自己找个媳妇儿回来呀，我可是长辈！他总打听我的事……” 说着，他偷偷瞄了眼抄着手看着三哥剁馅的老娘，有些心虚。 顾卿卿可没管小叔心里怎么想，一目十行看着信件，和她说的八.九不离十，顾青烈是真能咧咧，两张纸有一张半是重复了十来回的话，也真是难为他。 后半张纸说了些他在部队的生活，结尾留下一句话—— 「哥想吃家里的糖渍青梅了。」 顾卿卿挑了下眉头，心想那你咋不回来吃。 “卿卿，”时如霜在衣摆上胡乱摸了把手走过来：“你二哥说了啥。” “您自己看吧。”顾卿卿把信递给阿娘，又拿起信封，在掌心扣了两下，掉下来几张票和五张大团结。 “粮票呀。”顾宝看了眼，笑道：“咱们家又不缺粮，卿卿宝你回信跟青烈说说，让他别省着那口吃的往家里寄，家里什么都有。” “你小叔说得对。”张翠芬坐在桌边给自己倒水：“这孩子每次寄回来都是攒了好几个月的粮票布票还有各种油票糖票，自己还不知道在部队瘦成啥了。” “咱家虽然不缺粮，但我娘家还有莲心雨晴娘家那边土地都很贫瘠。娘，我娘家离得近，这次送粮可以直接拉过去，正好这次莲心和雨晴都回来了，您让她们带着粮票回家，脚程也轻省些。”时如霜看着信里小儿子的碎碎念，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怎么成！”不等张翠芬说话，韩莲心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这是青烈省下寄回来的，大嫂，俺知道你平时待俺们好，这些粮票你拿回去给亲家叔婶，俺家雄娃有的是力气，运点粮食还是没问题的。” “是啊大嫂，你自己留着吧，亲家家里人口也多，他们那儿一亩地的产量也就三百来斤，青烈的孝心给他外公外婆再好不过啦。”张雨晴附和道。 张翠芬听到几个儿媳妇的话，心里既开心又无奈。 开心是顾家上下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无奈是别人家的妯娌都想着怎么互相算计抠点吃食，连个鸡蛋都要争半天，成天鸡飞狗跳。 她家这几个倒好，两百斤的粮票你推我我推你。 以前几个儿媳妇刚嫁过来，用家徒四壁来说毫不为过，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饱饭，也没见她们谁背着吃东西，娘家送来的地瓜芋头也都是分着吃。 现在日子越过越旺了，她相信顾家以后一定会更好。 “粮票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明天回娘家带回去，老大媳妇去仓里拿一百斤谷子，灿阳和青烈两个孩子都不在家，援朝你跟着大伯母给大外公家送过去。”张翠芬想了下，继续说：“老三媳妇今天给我带了两罐麦乳精，正好也给老大媳妇娘家送过去，你弟妹快生了，月子里可得好好补补。” “成，就这样。”张雨晴满脸笑意，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我就说娘怎么还用旧衣裳改了几套小娃娃衣服呢，原来是给大嫂家弟妹准备的呀。” “可不嘛，咱家最小的卿卿都十七了，他们小时候的衣服早就送给了左邻右舍，只能重新做，别看衣裳旧，这种粗棉布的小娃穿着可舒服了……”张翠芬又是一阵絮叨。 顾财调完馅在教几个侄子包饺子，对于老娘和媳妇的话时不时听一耳朵。 时如霜笑着把信小心折好，说：“都听娘的，我家弟妹要是知道娘一直在挂念她，别提多窝心了。” “应该的，都是亲家。”张翠芬摆了摆手。 “卿卿？”顾宝听得滋滋有味，转头一看侄女儿半天没出声，他问：“看啥呐？噫，青烈寄了照片回来？” 他一眼就看到身穿军绿色常服咧着嘴笑的顾青烈，顾卿卿的目光却牢牢定格在她二哥旁边军装挺括意气风发的男人身上。 男人瘦削的手懒洋洋地搭在她二哥肩上，修长匀称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现。 漆黑剑眉飞入鬓角，一双星目桀骜灼烈，唇角肆意上扬，隔着照片顾卿卿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 “你脸咋这么红？太热了？”顾宝从她手里抽出照片：“不就你二哥嘛，有啥好看的，我瞅瞅有啥变化没。” “噫？”顾宝看清照片上的人，他讶异：“这谁呀，比灿阳长得还好看！” 顾灿阳可是大屯子村长得最好看的男娃娃，当年被选上飞行员村里人丝毫不意外。 顾卿卿回神，赶紧给自己倒了杯甘草水去去热，轻声道：“应该是二哥的战友吧。” “我看看。”自从去了部队，顾青烈就没回过家，时如霜也许久没见过儿子了，她凝眸细看，欣慰道：“黑了瘦了，也精神了。” “他们当兵的眼神看起来就锐利逼人啊，”顾财也瞄了眼：“旁边这男娃娃是好看哈，咱们家青烈长大啦，都能保家卫国咯！” 现在可不是和平时代，薛见山这个民兵营长巡村时腰上还挂着枪呢，他每天除了巡村还要训练民兵，上头给的口令是召之即战。 张翠芬眯着眼看着照片，再望望角落里一个劲喝水的孙女儿，她和大儿媳交换了个眼神。 青烈寄照片回来的用意不用多说，以前就约好了，谁有看中的就把照片给妹妹看看，根据张翠芬对孙儿的了解，这个男娃肯定是青烈十分了解再三考察才决定下来的。 这两小子对顾家的心肝儿可别提多疼了，一定是对男方人品十分笃定，这才来信。 “卿卿。”时如霜轻声开口：“你觉得这个男孩儿怎么样？” “阿娘！”顾卿卿又羞又臊，想到照片上男人桀骜不羁的眼神，她心如擂鼓，一个劲狂跳，只觉得脸上更烧了。 “二哥说想吃糖渍青梅，我给他送过去！” 第18章 红红火火018 甜豆花 时如霜哪能听不出女儿话里的意思，她眼底盛满笑意，揶揄道：“不止青烈长大了，我们卿卿也长大啦。” “是啊，我们顾家的心肝儿宝长大咯。”张翠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瞥见孙女儿白嫩的小脸红了个通透，她释然而笑：“长大了也好。” 不懂大嫂和娘在打什么哑谜，顾宝对建设兵团可是心驰神往许久了，往年青烈来信都会提起大漠风光，他也想去见识见识！ “怎么能让你去呢卿卿宝！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没出过远门阿爷阿奶得多担心你。”顾宝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拍着胸脯道：“青烈不就是想吃糖渍青梅嘛，小叔去送！” 韩莲心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她戳了戳旁边张雨晴的胳膊，“俺总算知道为啥阿宝找不着媳妇了，他这脑袋是木头疙瘩做的吧。” “行呀。”时如霜再添了把火：“阿宝去送也好，卿卿你就在家陪着阿娘。” “不行，二哥的信是写给我的，”顾卿卿急眼了，小脚直跺：“阿娘，您放心我能找着地，肯定不会瞎跑。” 时如霜唇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故作为难道：“可是阿宝也想去呢，而且他向来是个机灵的，出门在外家里也放心。” “阿娘……”顾卿卿都快急哭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张翠芬：“阿奶，我想二哥了。” “行行行，你去你去，卿卿宝不哭哈。”顾宝有些手足无措，求救的目光一个劲瞅着旁边的顾雄，他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去，就是好奇。 顾雄当没看见，继续捏饺子皮。 也不知道咋回事，三叔包的饺子就像柳叶儿，他包的就是个面疙瘩。 还露馅。 “好了，别逗她了，我们家姑娘这小可怜样呦，看得阿奶心疼得很。”张翠芬坐到灶前拿柴烧火，准备烧锅做饭。 顾财踹了脚弟弟：“还愣着干啥啊阿宝，赶紧去逮只鸭给咱们卿卿补补，探亲得大半个月呢，部队里的吃食肯定还没咱家好！” 说完还瞟了眼自家老娘的脸色，嗯，风平浪静，没翻脸，可以抓！ “欸？”顾宝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哎！我这就去，援朝快来给小叔打个下手，我一人围不住。” “欸欸欸！！！”听到逮鸭，想起阿爹说的田螺烧鸭，顾援朝两眼放光撸起袖子就往后院菜地去。 顾宝嘟嘟囔囔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厨房。 “好卿卿，阿娘逗你玩儿呢。”时如霜揽着女儿，轻轻拍她后背：“卿卿想二哥了就去看看他，明天阿娘带你去山上摘青梅，多做几罐给你二哥带过去，好不好呀。” 以前觉得闺女脸皮厚着呢，不管什么事都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倒是有些像她小叔。可能是两人年纪差不多从小跟在阿宝屁股后面长大的，叔侄俩性格多少也有些相似。 没成想今天她家卿卿这么不禁逗，看来不止是想见她二哥…… 想起自己当年情窦初开的时候，怕是也比女儿好不到哪去。 时如霜又温言软语哄了几句，顾卿卿确认阿娘肯让自己一个人去部队探亲，这才眉开眼笑。 “阿娘，我去帮小叔哥哥抓鸭！” 不等时如霜反应过来，顾卿卿把照片揣兜里像一阵风似得跑了，韩莲心打趣道：“俺们卿卿这是属狗脸的呀，说翻就翻。” 顾雄看着手里有些模样的饺子，无奈道：“阿娘，咋能这么说卿妹子。” “没事儿，你阿娘说得对，她就是属狗脸的。”时如霜弯唇笑：“大米都没她这么能变脸。” 上一秒还哭哭唧唧的下一秒就兴高采烈，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呦。 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小憨憨。 “卿卿儿，快来看这是啥。” 顾金人还没到，笑呵呵的嗓音就已经穿透院墙，顾宝扑鸭没扑着，头上还落了根鸭毛。 顾援朝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鸭脖，拎在手里哈哈大笑：“小叔快快快，提桶热水来拔鸭毛。” “妹儿你去给哥提把刀来，今天咱们就宰了它。” “好嘞。”顾卿卿刚跑到前院一头扎在顾金身上，她茫然抬头。 “这么想阿爹啊，”顾金脸上笑容憨憨：“瞅瞅，阿爹答应我们卿卿儿的五花肉！” 顾卿卿这才看到阿爹手里还提着条肉，她揉了揉额头，“三叔三婶回来啦！他们带了肉耶。” “那正好嘛，今儿咱家就吃个饱。”顾金心情颇好，在大队部和秦猛子还有老杨把年底前生产队的章程全部定下来了，他现在就可以把心思全部放在粮食增产和增加经济作物的事上。 有了秦猛子和老杨的支持，他心里稳妥多了。 顾家厨房忙得不可开交，三口大铁锅就没停过火，一口锅煮生豆浆水，顾财站在另外两口锅中间，一口锅田螺烧鸭，还有一口锅青红辣椒爆炒泥鳅，他手里的锅铲就没停过。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中午都随便垫吧了两个花卷，顾家小子们围在灶边摩拳擦掌等着晚上的大餐。 “雄娃，去把杂物间那个大木桶洗刷干净拿过来，浆水煮沸了得点豆腐了。”张翠芬把灶里的大柴退了出来，留点余火：“你阿爷真是个磨叽性子，叫他去绪老头家讨点石膏粉，大下午没看见人。” “来了来了，就是唠了会儿嗑嘛。”顾铁柱慢悠悠地从门口进来，一小撮石膏粉随手扔在桌上，见旁边有信封，他咦了声，“谁来的信呀？” 第10节 “您孙子狗蛋。”顾宝在三嫂的指导下帮忙做月饼，花生碎冬瓜条一个劲的往里放。 灶上有个烧开水的炉子，可以烤饼，他撒上白芝麻瞅了眼三嫂的月饼，又看看自己做的，心想真不赖。 “青烈呀。”因为提起这个名字，顾铁柱又被张翠芬瞪了一眼，他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他说了啥时候能休假回来不？” “没说，人家忙着呢，爹您站开点，雄娃搬桶进来了。” 说话间，顾援朝揭开锅盖，用木瓢把熟浆水舀出来倒桶里，厨房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热气，张翠芬坐在灶前指挥：“你们都站远点，让你阿爷点豆腐，别都挤在桶边上，要是耳屎掉进去了豆腐就成不了。” 每年做豆腐张翠芬都是这几句车轱辘话，顾宝闪到一边给铁柱腾出空间：“……谁没事在豆浆旁边抠耳屎啊。”他小声嘀咕。 顾铁柱点豆腐是一把好手，石膏粉少了成不了，多了就太老，每次做的豆腐都是刚刚好。 顾财把菜盛出来，又瞄上大哥提回来那块五花肉。 “卿卿，三叔再给你炒个回锅肉弄个麻婆豆腐？”他顺手揉了把侄女儿头顶。 “好呀。”顾卿卿没来得及躲，她抬手一摸果然头发有点油，叹了口气：“三叔您下次薅小叔吧。” 顾财抱着手站在旁边，一个劲的笑。 过了没一会儿，浆水慢慢凝固，顾铁柱拿了个碗舀了点试试，咧着嘴笑：“成了，要吃豆花的自己来，等会儿就吃不着咯。” 机灵的顾和平已经把阿爹做的豆腐匣子都拿了进来，每人盛了碗豆花端着碗站在灶台边吃，滑滑嫩嫩的口感带着浓浓的豆香，顾卿卿往碗里加了两大勺白糖。 “明天如霜带着卿卿和援朝回娘家，晚会儿就去把谷子装袋，莲心就带着雄娃吧，雨晴跟卫国回去，余下的继续上工。” 虽然是过节走亲戚，但是田里有活，明天还得继续插秧，一般每户人家都回去一两个人就行。 加上现在工分是按劳计酬，动作麻利力气大的青壮年一天能拿二十多个工分，大家心里都憋着劲儿想多赚点工分今年过个红火年呢。 顾卿卿满脑子都是外公家后面那片青梅林，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二哥不是说想吃糖渍青梅嘛，她多摘点儿送过去。 说不定他的战友……们也喜欢吃欸。 顾雄先吃完豆花，抹了把嘴帮着阿爷舀豆花装到垫了粗棉布的木匣子里，盖上盖子，端着往院子外走。 “去找两块石头压住，出出水。吃了晚饭你们送几块去绪阿爷家，再送两块去秦武那儿，听说他家闺女回来了，卿卿你不是想你秦黎姐了吗，正好去说说话。”张翠芬拾掇好碗筷，帮着三儿媳弄月饼。 “阿奶，让阿爹去嘛，他和秦叔现在搭伙，有事儿聊呢，我要去知青点送豆腐，昨儿答应了圆圆姐。”顾卿卿捧着碗一脸满足的吃着豆花，甜丝丝的让她还想再吃一碗。 “不吃了，晚上还吃饭呢。”顾铁柱没接孙女儿递过来的碗，哄道：“过年的时候再做豆花，到时候让我们卿卿吃个够。” “好哎，我听阿爷的。”顾卿卿放下碗，又凑去三叔旁边看他切肉切辣椒拍大蒜。 “我跟你秦叔该聊的都聊完了，让卫星去送吧，小孩子脚快。”顾金捧着花卷站在角落吃，他可不想去见秦猛子。 “我去。”顾宝忽然笑嘻嘻地凑过来：“哥，我去给秦哥送豆腐。” 张翠芬眉心一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儿子，不动声色道：“你去干啥，平时也没见你跟秦家的人走动。” 太反常了，自己生的什么样她最了解，顾宝向来只有躲活干，从来没有抢活干的时候。 “今天中秋，虎子回来了嘛，我们哥俩有话聊。”顾宝神色如常，张翠芬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行，那就你去吧。”也不知道她家这个老来子什么毛病，管人家爹叫哥不说，跟人家也称兄道弟。 这不乱了辈分嘛！ 第19章 红红火火019 田螺烧鸭麻婆豆腐青椒…… 还不到六点，饭菜开始上桌。 “爆炒泥鳅来啦~”顾卿卿率先端菜出来。 顾家人多，院子里的石桌不够坐，顾援朝用两张大木桌拼在一起。 “麻婆豆腐，又香又辣，欢迎品尝。”顾宝麻溜地跟在侄女儿身后，顾铁柱张翠芬还有顾金他们这些个大人早就落座，看着娃娃们耍宝。 韩莲心偏头和张雨晴说话，“阿宝这是跟老三学的吧，还有模有样的。” 张雨晴捂着嘴笑：“就数他闹腾。” “醋溜土豆丝，青椒回锅肉来咯！”顾建国同时端了两碟菜，顾和平眼巴巴地瞅着，心想哥你可得稳着点！ “接下来上场的是蔬菜，”顾卿卿清了把嗓子，回头瞄了眼她卫国哥，笑盈盈喊道：“阿奶最爱的猪油炒白菜，还有小叔的酸萝卜~” 张翠芬被孙女儿这喜庆的语调逗乐，对笑出一脸褶子的顾铁柱说：“卿卿整这出就像过年一样。”说完，她又看了眼桌上的白面花卷和辣椒回锅肉还有俩大盆汤饺，有些心疼：“肉票都用完了，过年前这几个月只能吃素了。” 顾铁柱安慰老伴：“咱家不是还有鸡鸭嘛……”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翠芬狠狠踩了一脚—— “鸡鸭是用来下蛋的，要不是今天过中秋想给卿卿吃点好的补补，我可不愿意动，谁敢跟张家那小子一样别怪我翻脸。” 顾宝和老爹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打鼓，总觉得这话是在警告自己。 “压轴菜来了欸~”顾财一声吆喝，顾雄精壮的手臂稳稳托着瓷盆底，大头菜的咸香配上浓浓汤汁炖了两个多小时的田螺和鸭，再撒上一把葱末，顾卿卿直吸鼻子。 香啊！ 她把二叔削的细竹签分给家人们吃田螺，自己眼巴巴地盯着面前黑色瓦罐瓷盆里看起来就鲜嫩肥美的鸭肉。 “阿爷。”她被这满桌子的香味熏的实在忍不住啦。 顾铁柱忍着笑，见小儿子机灵地给自己倒了杯瓜干酒，他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然后抬手动筷：“都吃吧，看把我们卿卿馋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她没哪天不馋，前天还吃了煨泥鳅和烤螃蟹呢。”时如霜给公婆盛饭，今天过节，就没煮红薯掺在饭里，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米饭。 “能吃是福，咱们家这么多汉子还养不起她一个小姑娘么，心肝儿多吃点，最近农活重，瞧这小脸瘦的。”张翠芬给孙女儿夹了块大五花肉。 顾财把肥肉的油稍微煎了下用来炒大白菜，五花肉就很焦香，配上大蒜头和青红辣椒，真的一绝。 就着又香又糯的米饭，顾卿卿只顾着低头吃，对阿奶的话囫囵不清地“嗯嗯”几声以示赞同。 见阿爷阿奶都动了筷子，顾雄吸溜着田螺也是半个字不吭，他三叔的手艺真没得讲，下次再吃到就得过年了。 “俺滴个乖乖！”韩莲心看着满桌子的硬菜，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感叹道：“俺咋觉得现在就在饭店吃饭哩！” “雨晴啊，你真是个有福气的。” 张雨晴抿唇笑，“咱们能嫁到顾家来都是有福的，爹娘待我们好，哥哥嫂嫂们更不用说，家里这些孩子都是懂事熨贴的，就是援朝的亲事能早点定下来就更好了，这样我们在城里也放心……” 听她说到援朝的亲事，韩莲心像是找到了知己，看着只顾着埋头吃饭的顾雄，絮絮叨叨和弟妹一直侃：“俺们家的孩子都是顶顶好的，说媒的三番两次上门，就是雄娃这孩子一直不开窍，问他想啥时候成亲也不说话，就跟他爹一样是个锯嘴葫芦。” “也不是，我瞅着雄娃比二哥灵泛得多，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做大人的就帮着相看着点，最后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张雨晴去城里待了几年思想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过日子终究还是孩子们自己去过，选媳妇儿当然也得他们自己选，这样以后才不会后悔。 就是品行这方面她们做大人的得把好关。 “还是咱们家卿卿好，青烈在部队里都把人了解得透透彻彻。”张雨晴羡慕地对时如霜说：“大嫂，卿卿是咱们家年纪最小的孩子，成亲可能还在她这些哥哥们前头去了。” “啥成亲？”顾金云里雾里：“青烈是不是还在信里说啥啦？我咋没看到，就看见这小子说要吃糖渍青梅，明天我去供销社再拿票买点白糖。” “你儿子给你闺女寄了张照片回来，”时如霜睨了眼用竹签刁田螺肉的闺女儿，“她当宝似得揣在兜里偷偷傻笑着看一个下午了，还要一个人北上去送糖渍青梅。” “青烈的照片？”顾金倒是不太担心闺女一个人出门有什么不妥，他闺女胆大主意也大，出去长长见识也好。 “不止是青烈……还有他的战友，男孩儿长得比咱们家灿阳还好看，还没见过面呢就把你家闺女的魂勾走了。” 时如霜也有些无奈，闺女从小就有点以貌取人，可能是哥哥们都长得清秀，她打小就喜欢和长得好看的娃娃玩。 顾金咂巴了下嘴，憨憨笑道：“难得卿卿儿喜欢，青烈找的肯定没差。他不是寄了布票回来吗，我队上有事明天不能陪你回爹娘家，你回程的时候带闺女去扯点布做两身好看的衣服，闺女大咯。” “用你说！”时如霜嗔他一眼，虽然早就知道自家男人粗中有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两句。 她又不是呆头鹅，闺女大了还要去兵团，当然要给她置办几身体面的衣服，女孩子都爱美，更何况事关闺女的终生大事她可不敢马虎。 就是她家这个心肝儿宝性子野，田里来地里去的，她去知青点多走动走动也好，和那个叫叶子的姑娘多接触接触要是能唤醒她爱美的天性就更好了。 她现在倒是有些担心那个男孩儿会不会看不上闺女。 那个娃娃一看就不是村里的，也不知道家里是做什么的，儿子全部打听清楚没。 “大嫂，我还从城里带了三盒饼干，咱们家没有小娃儿，明天你和二嫂一人带一盒回去给亲家兄弟们的娃娃们吃，等会儿吃完饭我去屋里给你们拿。” 张雨晴在单位经常能用粮票和工友们兑点其它的票，她们两口子在城里不缺粮吃，单位发的粮票攒了些卖了些，还剩一些时不时用来换点零嘴儿逗逗娘家侄子。 “成，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时如霜思绪被弟妹拉了回来，她笑容松快：“明儿我去娘家后山多摘点橘子回来，到时候做点罐头你们带去城里。” “娘还存了五十几个鸡蛋呢，都是卿卿在鸡窝掏的。”韩莲心插话道：“俺回去看看后山的核桃能打了不，到时候大嫂你多做点罐头再装点核桃给青烈送过去。” “卿卿拎得动不？”张雨晴忍不住看了眼侄女儿的细胳膊细腿，有些怀疑道。 “腰杆粗的柴垛子她一斧头就给劈开了，浑身是劲呐。”顾宝吃得满嘴油光，探出半个脑袋。 他觉得自己才是顾家最弱的。 “阿宝，你咋能让乖乖劈柴？”韩莲心调侃他：“现在连斧头都提不起啦？快快快赶紧多吃点，俺们阿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顾宝对于二嫂明目张胆的揶揄，只是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这脸皮子厚的。”张翠芬摇摇脑袋：“二十三四了，长身体没用了，得多长长脑子了啊儿啊。” “他这脑袋再长就得上天了。”顾铁柱哼笑：“聪明劲儿都用在了怎么偷懒上。” 顾宝缩了缩肩膀低下身子埋头吃饭，争取当个透明人。 “老大，过两天秧插完了该分粮食了吧，你们队上怎么个打算？”顾铁柱喝着小酒眯着眼满脸享受。 “今年产量不错，每亩能有个四百八十来公斤，交完征购粮留好储备粮还能剩不少，我和秦猛子还有老杨商量了一下，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按人头平百来斤，再配量大豆红薯芋头苞米这些粗粮，撑到年底没问题。” “秋耕完过一个月就要组织大河工了，这一个月也不能闲着，除了地里原有的农作物，我还想开垦荒地种药材。” 说到这，顾金有些羡慕：“咱们现在榨油打米都得去隔壁红旗生产队，我想让咱们社员齐齐心，争取在年底办个自己的加工厂。” 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土多，山坡也多，大多是没开垦的。这几年粮食任务重，大家都一门心思扑在田里想着怎么增产追肥，除了棉花和苎麻勉强算经济作物，其它的仅供社员们饱腹，没有财力来改善队里情况。 他和秦猛子下决心要在年底拼一把，买一大一小两台柴油机，再添置一台打米机和一台轧花机，这样社员们不用大老远推着谷子走百来里去红旗生产队，走出去腰杆子也硬。 “你们队里商量好就行，正好青壮年去修河堤，我们这些老少爷们和妇女可以在家种地搞药材。” 顾金点头，心里在想等会儿得去村里找找老一辈种药材的爷叔们，这个可不能胡来。 “阿爷阿奶，我吃饱啦！”顾卿卿一抹嘴起身：“我去包点月饼和豆腐给圆圆姐送过去。” “行，阿宝你不是要去秦家吗，赶紧去吧。雄娃援朝你们哥俩也去包点豆腐月饼给你们大爷爷还有其他几家送过去。”张翠芬安排好这些和几个媳妇们一起收碗筷。 “老大，”顾铁柱开口：“你亲自去绪老头家走一趟。” 第11节 “欸？好。”顾金瞬间懂了他爹的用意。 第20章 红红火火020 回来直接去建设兵团啦…… 顾卿卿拎着竹篮走在蜿蜒的小路上，大米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月色照映下，碎石铺的土路倾泄了一地银光。 不用提煤油灯都能看清前路。 “卿卿。” 七点半了，薛见山牵着大黄开始巡村，隔着二三十米就看见迎面而来的欢快身影。 “见山叔！”顾卿卿看清来人，加快步伐，从竹篮里摸出一个酥皮月饼：“这是我小叔亲手做的，您尝尝呀。” 薛见山也不啰嗦，接过来咬了一口，掉了一地酥渣，他连忙伸手兜着：“好吃，这是去哪？给你大爷爷家送月饼？” “不是啦，去知青点，有人水土不服，今天我家做了豆腐，送两块过去。” “行，那你赶紧去吧。”薛见山咬着饼挥挥手：“早点回去啊。” “知道啦见山叔。” 顾卿卿到村尾的时候，叶子她们正准备做饭，孙圆圆见她真拎着东西来了，除了感动还觉得有些好笑。 “卿卿，你嘴边这是沾的什么啊？快擦擦。” 顾卿卿抬手一抹，手背上是月饼渣，她嘿嘿一笑，无所谓地把篮子往孙圆圆手里一塞：“给你们带了几个月饼，路上太无聊了忍不住吃了一个，圆圆姐你不会怪我吧。” “看你这话说的。”孙圆圆把豆腐给叶子，正好晚上煮了吃，“你家的东西你吃理所应当。” “坐会儿吧，我给你倒碗水润润喉。” “哎，好。”顾卿卿还真觉得喉咙有些干。 孙圆圆和叶子去了厨房，顾卿卿坐在院子里看着修葺了一下的棚子，见搭了个竹架，眼底有些好奇。 “来，喝水。”孙圆圆提着壶出来，给她倒了碗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这是孟南他们搭的架子，说要种点葡萄，明年就能吃了。” “孟南哥还会种果树吗？”顾卿卿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太快了她也没抓住。 “会呀，他大学学的就是农业方面的知识，刚开始下乡的时候我们都不太适应。”说到这，孙圆圆脸上有抹尴尬神色，“他倒是挺开心，说农村比城里好，符合他的专业。” “我原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孟南刚从后院自留地过来，放下锄头给自己倒了碗水，仰头一口闷，喟叹：“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很大差距。” 顾卿卿没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捧着碗小口喝水，半碗下肚，她砸吧了下嘴，有些不确定道：“水里面加了薄荷吗？” “是啊，河边扯的，长了老大一片，孟南说夏天多喝点薄荷水清热解毒。” 孙圆圆话音刚落就听到厨房里叶子的喊声—— “圆圆，来帮我打点水洗下菜！” “欸，来了来了。”孙圆圆不好意思道：“卿卿你和孟南聊会儿吧，我先去帮忙，还没吃饭呢，于乘风和张青还在后院种菜，肯定饿狠了。” 他们最近真没闲着，下了生产队的工就回来修整小院，等菜地弄好了还得和点泥巴把屋顶的茅草压实一下，很久没住人了半夜经常凉飕飕的漏风。 “成，你们忙吧。”顾卿卿本来都打算要走了，但是想到孙圆圆的话她又收回了脚步。 “孟南哥，你们是咋想到薄荷泡水的呀？”顾卿卿寻找话题：“河边一到夏天薄荷就疯涨，但是很少有人采摘回去煮水。” 孟南站在压水井旁边，冲洗脚上的泥土：“以前在城里我妈经常去药房买薄荷叶，顾卿卿同志……” 叫了一下他觉得拗口，笑了一下也就改了：“卿卿，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当然可以呀孟南哥。”顾卿卿眼底亮晶晶的，在月色下格外耀眼。 “好，”孟南扯过一旁竹竿上的帕子，打湿擦了把脸：“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了，顾队长的心思我们也猜到了一点。” 最近生产队变动大，以前不管拔多少秧苗最多计十分，昨天他扯了六分田的秧计了二十分，张青扯了三分田计了十分，于乘风手脚快计了二十五分。 叶子和孙圆圆两个女孩子合起来都扯了一亩田各自计了十几分。 从日最高十分到按劳计酬，孟南能看出大队生产干部想要发展生产队的决心。 再加上顾队长和秦书记这两天拿着布尺到处量地，他看了下位置，靠近水渠的荒地大概是要挖池塘养鱼，大沟子村和大屯子村后山那片荒岭多半是要种药材。 “是这样的。”想到顾家人的憨厚还有顾卿卿对他们的亲近，孟南不再犹豫：“我看了下村里的土质，很适合种植薄荷和药材，薄荷除了晒干可以卖给药房，还可以建一个大土灶，熬薄荷油。” “至于养鱼的话，一般是要建两塘三池……”孟南说话不疾不徐，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顾卿卿却没心思欣赏他的书卷气，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腆着脸笑：“孟南哥，可以借下纸笔给我吗？” 孟南略微挑眉，顾卿卿吐了吐舌头，屈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可怜兮兮道：“太多了我记不住呀。” 孟南哑然失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于乘风从房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递给她，在两人旁边坐下：“养鱼可以给社员们增加肉食口粮，但是前期要消耗的人力很大，我听指导员说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去修河堤了，恐怕没时间弄这个。” “这个不着急。”顾卿卿接过纸笔道谢，把孟南说的都记下来：“孟南哥，乘风哥，你们大学都是学农业的，对药材种植有了解吗？” “这个啊，”于乘风从桌上竹篮里摸出一个月饼，笑嘻嘻道：“你得问张青啊，虽然他不是学农业的，但他家祖上就是赤脚医生。” “什么赤脚医生？是大夫好不好。”张青蔫唧唧地叹了口气：“祖祖辈辈都是中医，到我这代跑村里种地来了。” 于乘风嘲他：“你就是个二把刀，中医后人自己还水土不服，跟外面说谁信你。” “我只会分辨药材习性，又不会自己配药。”张青给自己找补。 听完他们的话，顾卿卿看张青的眼神就像看到了绝世珍宝，眼巴巴道：“乘风哥，孟南哥，张青哥，你们来了大屯子村就是村里的人了，得帮帮我们村呀！” 孟南摸摸鼻子：“这样吧，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们……” “不行呀，”顾卿卿苦恼道：“我明天要去外公家摘青梅，回来就直接去建设兵团啦。” “你去兵团干啥啊。”孙圆圆端着小葱拌豆腐出来，有些不解。 “……去给我哥送点东西。”顾卿卿吞吞吐吐，霎时红了耳后根，幸而月色帮她遮掩住了。 孟南若有所思，拿过纸笔唰唰写着什么。 “噢噢。”孙圆圆知道她有两个哥哥都在部队，也没起疑：“好不容易去趟兵团怎么着也得待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吧，不过还好，那边没啥青菜吃，久了你也待不住。” “啊？”顾卿卿这回是真愣了，她哥信里也没说呀。 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低声嘟囔：“他们好可怜呀，连青菜都吃不上，虽然村里现在没什么好东西吃，但萝卜青菜还是管饱的呀。” 孙圆圆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建设兵团与沙漠接壤，土壤不太纯粹，间断性的沙尘暴形成了沙土。”孟南把顾卿卿先前记下来的笔记还有自己写的一些蔬菜种植事项撕下来给她：“这几种是适合沙土种植的青菜，你到时候过去了可以试一试，能不能长出来不好说。” 这种事他没试过也不敢打包票，以前在学校里虽然在书本上看过，但是老师很少讲，因为他们在腹地城市，不靠近边关，学习的也是普通的农业种植。 “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我们直接和顾队长商量吧。”孟南抓了抓头发，笑道：“没想到我们还真成了来帮助农村发展的知识青年了。” 当然了，劳动改造也没缺。 “好，那我先回去啦，你们赶紧吃饭吧，等我从外公家回来给你们带青梅呀。”顾卿卿小心地把纸张折好，揣在兜里。 “行，路上小心些。”孙圆圆把竹篮还给她。 顾卿卿回到家的时候，顾金也回来了，她把和孟南他们的谈话简单说了一下，拍了张纸到顾金手里，“阿爹，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去洗漱啦。” 大米在院子里找吃剩的鸭骨头，顾金瞥了眼闺女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狂放潦草的笔迹，摇摇头，背着手回房。 顾卿卿躺在床上，借着窗外的月光傻乎乎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笑，手指轻轻拂过他眉目。 直到凌晨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时如霜和韩莲心张雨晴几个妯娌想着要回娘家早早就起来了，准备好早饭后，又收拾了带回娘家的东西。 “卿卿。” 喊了好几声喊不醒闺女，时如霜直接掀了蓝色碎花粗布被子把她拎起来：“小崽子，昨晚干什么去了，再晚赶不上中饭了。” “起来啦起来啦。”顾卿卿眼疾手快把照片塞枕头底下，睡眼惺忪哈欠连天：“阿娘你先出去，我马上来。” 第21章 红红火火021 我爬树你在下面给我接…… “这孩子，真够磨蹭的。”时如霜吃完饭还没见闺女出来，忍不住和妯娌们抱怨两句：“上次带她回外公外婆家还是过年，昨晚就和她说了今天早点起赶回去吃午饭……” “来啦来啦！”顾卿卿咬着昨天剩下重蒸的花卷，右手梳着头发，含糊不清说：“阿娘，您帮我编个好看的辫儿吧。” “你就不能先吃完啊。”时如霜瞅着闺女这样子，从她手里接过木梳，无奈得很：“过来点，给你编个三股辫。” 顾卿卿稍微蹲了点，方便阿娘梳头发。 张雨晴一边听着大嫂的碎碎念一边清点好带回家的东西，一盒饼干三瓶黄桃罐头还有几包菜种子以及一百斤的粮票和八两油票。 “咱们卿卿的头发养得真好，又黑又亮又滑溜。”她摸出一瓶黄桃罐头放桌上：“这个给我们卿卿带着，路上渴了吃。” “谢谢三婶！三婶最好啦。”顾卿卿嘴里还嚼着花卷没咽下，眼神已经紧紧盯着桌上的罐头了。 “你带回去给亲家叔婶吃吧，别这么惯她，我娘家就一个上午的脚程，饿不着她。”时如霜推辞。 “我这儿还有呢，给我爹娘留了。”张雨晴捡好东西，招呼顾卫国：“换双没补丁的布鞋，去跟你阿爷阿奶打个招呼，咱们回你外婆家了啊。” “好嘞！”清亮的声音从后院传来，顾卫国刚给自留地浇完水。 除了顾铁柱张翠芬还有要回娘家的这几人，其他人都去上工了，韩莲心翻找出三张一丈五尺的布票给时如霜：“大嫂，俺家都是小子，这几年队上年底决算发的布票没怎么用，你拿去给卿卿扯点布去裁缝铺子做几身衣裳吧，俺听说兵团那儿比这边冷，得备两身长袖才行哦。” “成，”时如霜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布票，也不跟她客气：“你等我一下，咱们一起去镇上。” “不用着急啊阿娘二婶，再过一会儿红旗生产队就要去公社送粮啦，咱们正好坐他们的拖拉机去镇上。” 顾卿卿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时如霜在她鼻头轻轻刮了一下。 “你这个小机灵鬼。” 顾援朝单肩扛着一百斤谷子跟在大伯母二伯母和阿娘后面，顾卿卿跟在他旁边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哥，你说是不是越高的树上结的青梅就越好吃呀？” “哥也不知道呀。”顾援朝走路丝毫不喘，“哥也没吃过，不然咱们试试？” “那到时候我爬树你在下面给我接着？”顾卿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顾援朝想了一下：“还是我爬吧，树上虫多。” “我不怕！” 时如霜头疼地转身：“卿卿啊，你能不能像个女孩子样，文静点。” 第12节 城里女孩子都娇花似得，青烈以前来信说部队文工团也有不少斯文女娃，她觉得像自家闺女这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性子，去部队找对象的话，有点难啊。 越是刚毅的男人就越喜欢温柔的，虽然她们顾家这一家子女人没一个人温柔，但顾家的男人不是那种硬性子啊。 都是笑嘻嘻地就把你心里的火气糊弄过去了。 “阿娘，我做不到呀~”顾卿卿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又继续和顾援朝商量掏鸟蛋。 时如霜不无担心：“……莲心，我觉得老顾家这个心肝儿宝多半得砸手里了。” 韩莲心笑得花枝乱颤，搂着张雨晴的胳膊，说：“没事儿，俺们家这么多爷们儿，养心肝儿一辈子还是养得起的。” “是呀，爹娘肯定也想卿卿能多在身边待一会儿。” “话是这么说，”真让闺女嫁出去时如霜心里还真有些不舍，但也不能总把她留在身边耽误她：“算了算了，看青烈那边怎么安排吧。” 她这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是心里有主意的，当爹娘的也就只能在旁帮衬着。 “嗳，红旗生产队的拖拉机来啦！”韩莲心耳尖，听到轰隆隆的响声，拉着时如霜和张雨晴就往马路牙子跑。 “余三叔，麻烦您顺路带我们一程呀！”张雨晴挥手。 “老顾家的啊，你们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回娘家？”余三叔定睛细看，笑了：“赶紧上来吧，正好我们今天要去粮食局交任务，你们生产队的征购粮还没送呢吧？” “是呢，算盘还在清点。”时如霜拽住侄子的手，双腿一蹬爬上去上去后坐在装满谷子拖拉机上，又把妯娌们和闺女拉了上来。 等他们都上去，拖拉机重新在土路上行驶，扬起漫天灰尘。 顾卿卿被扑了一脑袋的灰，她抬手抹了把脸，听着轰隆隆的响声，总算知道她阿爹为啥对种植经济作物这么热衷了。 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占地面积广，大多是没开垦的荒地和山坡，隔壁红旗生产队面积不到他们的一半，但是各种种植热火朝天，一个工值达到了六七毛，是所有生产队中排在最前头的。 红旗生产队有两辆拖拉机，有自己的碾米轧花加工厂，还有榨油坊，集体经济搞得蒸蒸日上。 她们生产队别的不说，这场夏粮要交去粮食局得用牛车来回拉好几趟，不像红旗生产队，直接拖拉机突突两趟就完事儿。 对于拖拉机，她阿爹眼热呀！ 拖拉机可以耕地运输开沟排灌，生产队有这么一辆宝贝得省多少人力啊。 “你们今年产量应该不错吧？今年天气好，要太阳有太阳要雨水有雨水，不像往年要么干旱要么洪涝。”余三叔望着前路，继续说：“咱们公社这十几个生产队就属你们无敌生产队田最多，足足两千多亩！” 顾卿卿饶是脸皮再厚，听到生产队的名字还是有些不自然。 当年绪阿爷刚上任，干劲十足，大有将所有生产队都甩在身后的趋势，就上报了这么个名字。 结果名字起得太响亮，宏大理想半路夭折了，无敌生产队在十五个大队里，每年和飞跃生产队相互竞争倒数一二名。 排在前头的除了红旗生产队就是红星生产队，无敌生产队从没进过前十。 “虽然你们生产队耕地不多，但是分值高啊。”时如霜摇头叹道：“我们田多能吃饱，但是一年做到头手里没钱，你们做一天能顶我们三四天的工分，又养了蚕搞纺织还种了果树，年终分红不少哦。” “也是。”余三叔哈哈大笑：“我们红旗生产队的干部都是很厉害的。” 听着阿娘婶婶们的谈话，顾卿卿双手抠着屁股底下的麻布袋子，迎面吹来的风清爽凉快，她眯着眼睛有些享受。心里在想什么时候她们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也能过上像红旗大队这样的红火日子。 不过阿爹秦叔杨叔干劲十足，再加上孟南哥他们的帮助，以及勤劳的村民们，她相信这样的日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到来。 “到啦。”颠簸了一路，余三叔把她们放在公交车站路口，一挥手。 拖拉机后面冒出一阵黑烟，一阵轰鸣声过后，载着粮食的拖拉机朝粮食局扬长而去。 镇上只有两辆公交车，一辆跑短途，也就是省内，早上八点出发，下午五点回程。 还有一辆跑长途，早上八点半开车，第二天下午两点回程。 顾卿卿她们运气好，刚下了拖拉机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公交车。 时如霜和张雨晴娘家都是隔壁相邻的市，顾雄帮着顾援朝把谷子放上去，叮嘱他：“照顾好卿妹子，别让她深山老林里到处窜，大伯母那边山上有野猪，你也小心点，别被拱了。” “知道知道，哥你多打点核桃带回来，我好久没吃了。” “成。”顾雄拍拍他肩膀，“上车吧。” 顾卿卿坐在靠窗的位置跟顾雄还有韩莲心挥手，顾援朝坐她旁边，从兜里摸出一把炒熟的黄豆给她当零嘴儿。 售票员见座位满了，示意司机开车，她斜挎一个黑色的尼龙包过来收钱，手里还有一沓正方形的票据。 “小姑娘，两分钱。”售票员低着头扯了张票下来，递给顾卿卿。 “大红姐，这是我闺女和侄子，我们一起的。”时如霜和张雨晴坐一块儿，顾卫国一个人坐在后面。 她亲切地喊着售票员的小名，张大红愣了一下，笑开了：“呀，我还真没注意，这是卿卿呐！这么漂亮啦，差点没认出来。” 镇上就这么两班公交车，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售票员，不过张大红是红旗生产队的，跟时如霜也算熟人了。 “可不是嘛，这孩子每年就回她外公外婆家坐一次公交车，你认不出来很正常。” “欸，女大十八变嘛。”张大红嘴上虽然在唠嗑，收钱扯票的手却没停过。 时如霜从布包里数出一角钱递过去，省内不管多远，每个人都是两分。 张大红瞅了眼靠在顾援朝肩上“嘎嘣嘎嘣”咬着豆子的顾卿卿，给了她五张票，“如霜，你家卿卿今年也有十七八了吧，谈对象没？” “还没呢。”时如霜接过票，又把零钱揣回兜里。 张雨晴要给大嫂车钱，时如霜也不收。 见张大红又要开口，她瞥了眼前头歪着头和儿子说话的侄女儿，笑眯眯补充道：“不过也快了。” 张大红闻言，顿时噤了声，心里有点惋惜。 顾家条件是真不错，顾家人的厚道在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再加上时如霜两个儿子都争气，一个在兵团，一个在空军部队。 顾家的儿女可都是抢手的香饽饽。 第22章 红红火火022 爬树摘青梅 时如霜从张大红的神情中咂摸出味道来，手臂轻轻戳了戳张雨晴，笑道：“我们家几个男娃还没谈呢，大红姐你认识的人多，要是有合适的可得想着你这些个侄子们呐。” “好说好说。”张大红被她一番话哄得眉开眼笑。 时如霜娘家最近，她跟张雨晴打了声招呼就下车了，顾卫国帮着自家大哥把粮食扛上肩才重新上车：“大伯母，帮我问大外公大外婆还有舅舅们好，我们明天回去，明儿见。” “好。”时如霜摆摆手：“明儿见，卫国。” “明天见呀哥。”顾卿卿嬉皮笑脸对着车窗摇摇小手。 “走啦。”时如霜拉着闺女的手，走在顾援朝旁边，抬头望了眼天上猛烈的太阳：“晌午了，咱们走快点，回去吃饭。” 时家所在的丰收生产队三面环山，土地荒芜贫瘠，除了山上的野果树，几乎是种啥啥不长。 她们一路走来看到错落的梯田里扎着稻草堆，最近日头好，稻草晒干了可以给牛吃，也能扔养猪场给猪过冬。 看着稀稀拉拉的草垛，时如霜拽着闺女的手忽然收紧，而后松了松，叹气道：“咱们家虽然算不上太富裕，但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你外公家这边粮食产量太低了，一年到头吃得最多的就是红薯土豆……” 说到这，时如霜心里堵得慌，有些说不下去了。 “阿娘小时候也是天天吃红薯土豆吗？”顾卿卿揽着她的胳膊温声软语问。 “阿娘小时候吃土豆都得隔餐吃，哪能天天吃啊。”时如霜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望着旁边深一脚浅一脚的侄子：“援朝，还能扛动不？” 顾援朝右手抓着肩上的灰色麻布带子，抬起左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露出一口小白牙：“小意思，轻着呐，不用管我。” 时如霜噗嗤乐了。 她们来的正是时候，赶上饭点，顾卿卿她外婆听见院门“吱呀”一声，跟旁边的大儿媳说：“是不是如霜回来了？你去看看。” “哎，好，娘您看下锅里的高粱饭，别糊了。”何秋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往院门口去。 “大嫂。”时如霜率先笑着出声，“这都大半年没见了。” “是呀，你说你，回来就回来，每次都拎这么多东西。”何秋水帮着接过布袋，又招呼里面：“轻舟，快出来帮援朝搬下东西，这孩子一个人扛着这么一大袋走了这么远，辛苦了啊。” “来了来了。”时轻舟是时家的大孙子，顾卿卿大舅舅时连云和何秋水的儿子，身材高挑清瘦，顾卿卿每次都忍不住拿堂哥顾雄和他对比。 当然，表哥完败。 时轻舟帮着顾援朝把谷子扛到粮仓去，“我数一二三，咱俩一起扔？” “成。”顾援朝跟他一起松手，“砰”一声麻布袋落地，溅起一地灰尘。 时轻舟揽着顾援朝的肩膀过去，两人已经很熟了都不见外：“走，咱吃饭去。” “好嘞。” “卿卿，多吃点，看这小脸瘦的，都没什么肉了。”周曼给外孙女儿递了个玉米面馍馍，自己只吃碗里的蒸红薯土豆块。 “是啊，咱们卿卿是瞅着比过年那阵儿瘦了，好像还黑了。”时季附和老妻，把装着玉米面馍馍的碗往顾援朝面前推：“这阵子双抢忙吧，你们生产队田地多，人肯定是连轴转了。” “大外公，秋耕差不多搞完啦。”顾援朝胃口好，扛了一路的谷子也累，一边含糊不清跟他们聊一边咬着玉米面馍馍。 时如霜笑着给他盛了碗掺着白菜红豆的高粱饭，“慢点吃，别噎着。” “如霜，今天在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卿卿好久没回来了，等下让你大嫂去把被子铺好，你们娘俩睡以前你那屋，援朝跟轻舟挤挤。”周曼跟闺女说这话，慈祥的目光落在外孙女身上。 顾家人模样好，她大外孙灿阳结合了闺女和姑爷的优点，长得那叫一个俊，小外孙和外孙女儿跟他们大哥来比还是差了一点，但也不赖。 顾卿卿生了双柳叶眉，大杏眼，原本圆润的鹅蛋脸因为农忙瘦了些，倒显了些轮廓出来。 “外公外婆，我吃饱啦。”顾卿卿放下碗筷，踹了脚还在扒饭的顾援朝：“哥，你饱没？” “饱了饱了。”顾援朝吃完碗里最后一片白菜叶子，一抹嘴：“大外公大外婆，我陪卿卿去后山溜达溜达。” “行，你们去吧。”时季哪能不知道自家这个小皮猴惦记着山上的青梅，“别爬上去，树梢有蛇，拿根竹竿站在下面打就成。” “哎，好嘞。” “卿卿，”高海月挺着大肚子，从门后拿了个竹篓给她：“早点回来，晚了野猪会下山去地里刨食。” “知道啦小舅妈，你赶紧回屋躺着。” 时轻舟有同伴玩，也匆匆扒拉两口饭就从墙角拎了根竹竿跟着走了。 何秋水忍不住笑：“下午还要上工呢，轻舟这孩子怕是要玩疯了。” “小孩子嘛，让他们去吧，下次见面得过年了，海月，下午你娘家嫂子要过来？”时如霜跟大嫂聊了会儿，问弟妹。 “是啊，再过会儿该到了，我娘家离得近，过来也就个把小时。”高海月摸着肚子扶着桌边坐下来，时连采目光一直在媳妇儿身上，赶紧递过去一个馍馍。 “我差点忘了。”时如霜起身从灰色布袋里摸出两罐麦乳精，“这是我三弟妹从城里带回来给老娘吃的，娘说海月快生产了，硬要我带来给她坐月子。” “亲家母费心了，顾家人从老头老太太到小辈们是真厚道，灿阳青烈不在家，每年都是雄娃援朝他们几兄弟轮流过来送粮。”周曼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闺女嫁了个好人家，生了一双有出息的外孙以及一个鬼灵精怪的孙女儿。 第13节 时季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说孙女儿不比两个外孙差，是老顾家脑袋瓜最灵活的娃儿。 “如霜。” 想到这儿，周曼不由得问：“灿阳和青烈来信没？”卿卿这个年纪在村里也不算小了，只不过两个外孙去部队前早就说了，卿卿的事他们来管。 “来了。”时如霜抿唇笑：“卿卿就是过来摘点青梅给她二哥送去，顺便看看那个男娃儿怎么样。” 说是这么说，但时如霜知道，闺女已经被迷了心窍了。 看了照片就这么魔怔了，见了真人那还得了啊。 时季和周曼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满满当当松快的笑：“青烈挑的，准没差。” 这边和和睦睦其乐融融，山坡上顾援朝提着竹篓，有些惆怅地抬头望着树上的女孩—— “卿卿，差不多得了，别爬尖尖上去，你要是摔一下你哥回去就得挨揍了。”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哥你去草丛捡捡。”顾卿卿抱着树杈子一个劲地晃，时轻舟握着竹竿在旁边那棵树上一顿猛抽，叶子青梅掉了一地。 顾援朝脑袋被青梅砸了不少回，还落了一头嫩绿树叶子。 看看树上的人，又瞅瞅旁边下猛力的小子，他干脆找了个树干靠着坐，手指扣着粗糙的树皮，等他们打完了再一起捡。 顾卿卿坐在树杈子上，脚丫子一晃一晃，顺手扯了颗青梅在衣服上擦了擦，就送到嘴边。 一咬，酸酸涩涩的汁水充斥口腔，她五官皱成一团，眯着眼睛吐了吐舌头，把剩下的半颗青梅丢了下去。 “二哥怎么爱吃这么酸不溜秋的东西啊，”顾卿卿半天才缓过劲来，“再多的糖也盖不住啊。” “卿卿，好了没？下来吧别摘了。”过了半个小时，太阳越来越晒，顾援朝弯着腰开始捡青梅。 “再等会儿啊哥。”顾卿卿意犹未尽。 “再晒就黑不溜秋了，”顾援朝使出杀手锏：“你过两天就要去兵团了，听说文工团的姑娘都白着呢……” 他话音未落，顾卿卿已经顺着树干滑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指着自己的脸，疑惑道：“我现在很黑吗？” 顾援朝戳了戳时轻舟的手臂，时轻舟没反应过来，实话实说：“也就比我们白一丁点儿。” 顾卿卿听完，哇一声直接哭了。 “……”顾援朝有些头疼。 时家这小子咋这么缺心眼啊。 两兄弟捡完满满一竹篓，顾卿卿还在哭，时轻舟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顾援朝把竹篓给他背上，斜睨他：“可不嘛。” 时轻舟抓着背篓带子，茫然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吸着鼻子的表妹。 忍不住挠了挠头。 咋办啊。 “卿卿，哥哥们开玩笑呢，我们卿卿比城里的知青还白……”顾援朝走到她面前，抬起袖子给她擦眼泪。 “不是，哥，我腿疼。”顾卿卿可怜兮兮地撸起裤管，小腿上的两道红痕清晰可见。 “呀？蹭到了？”顾援朝见状赶紧蹲下来，看了一下，叹了口气：“妹子，听哥的，下次别爬了。” “好。”顾卿卿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援朝在她面前蹲下，既是心疼又有点无奈：“上来吧。” 第23章 红红火火023 哥你可比大哥聪明多啦 时家其他人都去地里上工了，就时如霜和高海月在院子里小棚下乘凉。 “这小衣裳缝的真好，摸起来也软乎。”高海月拿着张翠芬给她肚子里小娃做的月子服，翻来覆去的看，想到即将出生的娃儿，满心欢喜。 “你不嫌弃是旧衣裳改的就行，”时如霜手里打着蒲扇，眯着眼惬意道：“我娘手是真巧，卿卿小时候皮得很，上山掏鸟蛋田里捉泥鳅河边翻螃蟹，回来衣服裤子上全是洞。” 回忆到这，时如霜忍不住笑了：“那个时候布票都给她做衣裳了，也买不了新的布，我娘就从旧衣裳上裁布下来剪成小兔子的图案给她缝上去。” “虽然从小也是补丁摞补丁长大的，但也是好看的补丁呀，这孩子还跟小伙伴们炫耀呢。” 高海月也笑了，手指不停抚摸着腿上的小衣服，目光柔和：“小孩子嘛，就是这样的心性。不过你婆母是真的好，每年打完谷子还让小辈过来送粮。” 就算时如霜不回来，顾家也是一年送三次粮，今年已经送了两趟了，早稻夏粮，过年的时候还能送一趟。 “是，我这辈子能嫁进顾家，知足了。”时如霜不紧不慢摇着扇子，清凉的风沁进她心里。 高海月眼底有些羡慕，又有些怅然。 其实时家人也是极好的，她和婆母妯娌相处的也不错，但是永远做不到像顾家这样亲近。 大嫂何秋水有意无意提了几次想分家，都被周曼压了下来，估摸着这几年不分，过几年也得分。 高海月对大姑子除了羡慕，还有些嫉妒。 男人虽然看着憨，但是个心思细腻的，对她也好，两个儿子又是有大出息的，听她今天的意思，青烈已经在部队帮卿卿相看好了，以后嫁过去肯定也好过日子。 手中柔软的触感让她回神，很快这种情绪就消弭无踪。 别人的大姑子都是从家里拿东西走，一回娘家就挤兑嫂子弟妹从老娘那儿抠粮食，同村那个王桂香跟她一起嫁到丰收生产队，结果天天被小姑子上眼药，婆母男人对她意见大得很。 前两天还跟她哭诉了好一会儿，她最起码不用看婆母眼色，男人也是个知冷知热的，大姑子有好东西总想着娘家，连麦乳精这么金贵的东西都给带来了。 “姐，你是个有福气的。”高海月侧头看着时如霜笑，眼底只有亲昵。 时如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不也是嘛。” 高海月低声轻笑：“是是是，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不然也做不了一家人。” “海月？”开了条缝的院门被人彻底推开，王秀英牵着儿子进来，大嗓门直接嚷嚷开了：“哎呀走了一路我都快渴死了，快给我弄碗水喝。” 高海月见是娘家嫂子来了，刚要起身被时如霜按住，“我去，你歇着吧。” “劳烦你了姐。” “小事。” 王秀英一屁股在高海月旁边坐下，拉着儿子坐自己腿上。 “海月呐，你大姑子又回来啦？” “中午回的。”高海月眉头皱了一下，随后舒展开。 “这是娘让我给你带的鸡蛋，你不是快生了嘛，还有一小罐红糖，你哥攒的，到时候坐月子每天吃一碗红糖鸡蛋水。”说着，她把青色粗布包裹搁在旁边桌上。 “家里鸡蛋也不多，咋不留着给枫娃吃。”高海月看着嫂子身上的小侄子，脸上流露出疼爱。 这是高家独苗苗，平时在家老头老太太也是宝贝着呢。 “嗨，过段时间攒攒就有了，先紧着你，女人生孩子可是大事，月子期间可得养好。” 听着嫂子的话，高海月心中疑惑，平时她这个嫂子可没这么大方，什么好吃的都往儿子手里扒，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爹娘说了她？ 高海月沉默着没说话，不知道这个嫂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时如霜端了两碗水过来，“亲家嫂子，这一路过来辛苦了，枫娃饿不饿？锅里还有红薯和馍馍。” 高枫喝完水，“姨，我饿。” “行，姨带你去吃东西。”时如霜乐了，牵着小豆丁往厨房去。 “亲家妹子，这多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哈。”王秀英客气两句，看着五岁的儿子进了厨房，她小声问：“你大姑姐一个人回来的？” “不是，带着援朝和卿卿过来送粮呢。” “那咋没看见这两娃娃？”王秀英转头看了看四周，有些纳闷。 “去山上打梅子去了。”高海月把腿上的衣服折好，“你累了吧？要不要去我屋里歇歇？” “成，正好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这两人刚进屋，顾援朝就背着顾卿卿回来了，时轻舟背着青梅拎着竹竿跟在他们身后。 “阿娘！阿娘！！” “嗳！你这孩子嚷嚷什么。”时如霜刚揭开锅盖，把红薯递给高枫，就听到外面闺女的喊魂声，一声更比一声高。 她摸了摸高枫的头，“枫娃先吃，不够再叫姨。” “好，谢谢姨。” “这孩子，真懂事。”时如霜脸上笑容明朗，听到外面闺女不停歇地喊，没好气道：“来啦。” 顾援朝小心翼翼把妹子放竹凳上，将她裤管慢慢拉上去，看着显眼的红痕，“这也擦不了药啊。” 时如霜出来，见闺女眼眶噙着泪，她顿时慌了：“咋了这是？摔着了？” “阿娘看看，伤到骨头没有？”她蹲下来轻轻抬起闺女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能动不？” “能，疼。”顾卿卿“嘶”了声，倒吸口凉气：“阿娘你轻点轻点呜呜，没摔，从树下滑下来不小心蹭到了。” “树皮太硬了。” 时如霜好气又好笑，手指点着她额头：“阿娘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要爬树不要爬树！出去要听两个哥哥的话，你听了没？” “听了听了。”顾援朝站在顾卿卿旁边，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小脑袋以示安慰：“是我让卿卿爬的。” 时轻舟放下篓子，过来说：“姑姑，还有我。” 时如霜没好气道：“你们就惯着她吧，这次还好就没啥大事，下次你再敢爬树每天就给我睡树杈子上，别回来了。” “阿娘，我错了。”顾卿卿见阿娘语气软化，赶紧认错顺竿爬：“我想吃黄桃罐头，三婶给的那个。” 时轻舟抢先道：“我去拿，姑姑你帮卿卿看看咋弄。” “还能咋弄，”时如霜把她裤管放下来，对上顾援朝担心的眼神，笑了：“这个馋嘴猫吃了罐头就好了，你们不用管她。” 顾援朝还是不放心，围着顾卿卿嘘寒问暖各种转悠，最后顾卿卿一拍大腿，想起什么—— “哥，我们忘了件事。” “啊？”顾援朝接过时轻舟给的罐头，倒到碗里，连着调羹递给她：“啥事啊。” 顾卿卿接过盛着黄桃糖水的碗，惋惜道：“鸟蛋啊，差点就能加餐了。” 第14节 时如霜忍无可忍，直接在她头上一个爆栗：“我看你像个蛋！傻蛋，赶紧吃，别给我在这东想西想，再敢爬树……” 时如霜想了半天，有些卡壳。 这闺女天不怕地不怕，一时间真想不出来用什么威胁她。 顾卿卿得寸进尺，笑眯眯搅着糖水，“再敢爬树阿娘要揍我吗？” 这就是吃准了她不舍得不忍心下不去手。 时如霜心思急转，忽然笑了。 “不揍你，阿宝不是想去兵团吗？你脚伤了，正好让你小叔去。” “阿娘！”被拿捏住七寸的顾卿卿顿时蔫了，她耷拉着脑袋，低声嘟囔：“……我错了嘛，下次不爬啦。” 顾援朝哪见过妹子吃瘪的样子，他嘴角抽搐，要笑不笑。 “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高枫捧着半拉红薯，扯着时如霜的衣角，“我也想吃罐头。” 他眼神直勾勾看着顾卿卿手里的碗，时如霜还没说话，顾卿卿直接把碗塞过去：“行，枫娃吃，小心点别把碗打了，不然小舅舅会揍你的。” “谢谢卿卿姐。”高枫捧着碗，红薯搁桌上，美滋滋跑开了。 时如霜摇头而笑：“你以为像你啊，这么大了还经常碰碎碗。” 顾卿卿吐了吐舌头，让顾援朝又拿来两个碗，“我和阿娘一起吃，哥和轻舟哥一起吃，剩下的留给外公外婆尝尝！” “你自己吃吧，阿娘不爱吃甜的。”时如霜抬手把闺女额前的碎发拔到耳后。 顾卿卿喝了口糖水，咬着黄桃块：“真不吃呀？” “真不吃。”时如霜拍了拍顾援朝和时轻舟的肩膀：“你们坐着吃，待会儿吃完把院子里的柴劈了，今晚在这住一宿，明天早点去镇上供销社换点布料给卿卿做两身衣裳，等裁缝铺子做好也得下午了，到时候咱们直接回去。” “好嘞，大伯母你放心，劈柴我可是一把手。”顾援朝吃着黄桃，咧出一口大白牙。 顾卿卿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斜睨他：“原来哥你才是咱们顾家做事的一把手啊。” “在这儿在这儿。”顾援朝连忙找补：“回去别跟大哥说。” 顾雄的地位不可撼动，两百多斤的湿柴轻轻松松挑下山，扁担都不知道挑炸多少块。 兄妹俩在这斗嘴，时轻舟看得津津有味，其实就是卿卿单方面碾压。 时如霜打算去厨房准备弄晚饭，过会儿爹娘兄弟们要下工回来了。 王秀英和高海月在屋内说了一阵儿话，听到外面一阵阵银铃儿似得笑声，迈步出来。 “呀？这是卿卿吧，大姑娘了啊，婶儿上次见你还是前两年呢。” 她眼神上下打量顾卿卿，见她出落的这么水灵，心里忍不住盘算起来。 顾卿卿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扯了扯顾援朝的袖子，让他挡在前面。 “婶儿好。”她还是开口打了招呼。 “好好好。”王秀英在她旁边坐下，“腿怎么了？” “蹭了一下，不碍事。” “噢噢，卿卿，你家里给你相看了对象没？十七也不小啦，要不婶儿给你介绍一个，是婶儿娘家侄子，模样长相都不错，跟你们顾家人一样，性格实诚人也好……” 听她滔滔不绝叭叭叭一大堆，顾卿卿眼珠子一转，搁下碗抱着腿，“哥，我腿疼呜呜，叫阿娘来！！！哥我疼嗷。” 说着，她还真哭出来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 王秀英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出不来，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没吱声。 顾援朝胳膊被掐了好几下，对上妹子湿漉漉的眼神，才反应过来。 “卿卿不疼，哥在这儿呢，先回屋躺会儿。” 他抱着妹子拔腿就往屋内跑，右腿顺带甩上门，将她放在炕上。 两兄妹面面相觑，而后笑成一团。 “哈哈哥你可比大哥聪明多啦！”她一个眼神顾援朝就懂她。 顾援朝趴在木窗上，透过破了一个洞的报纸往外看，有些得意道：“也不看你哥是谁。卿卿，那个婶儿还没回过神来呢。” “哈哈哈你刚才没看到，轻舟哥都傻眼了。” 第24章 红红火火024 要不带他回家过年………… “可不, 他哪有你哥反应快。”两人一唱一和。 顾卿卿坐在土炕上，愣是被她从小桌上扒拉出一把炒南瓜子，受伤的那条腿伸长抵着小桌, 另外一条腿微微屈起, 右手搭在膝盖上磕南瓜子。 丰收生产队粮食产量不高, 冬瓜南瓜倒是肯结, 外婆经常把吃不完的南瓜蒸熟切片晒成南瓜干让送粮的哥哥们带回来给她当零嘴儿。 又甜又软糯，很好吃。 “那个婶儿去厨房了, 是不是找大伯母聊天去了。”顾援朝脸贴着泛黄的报纸, 试图看得更清楚。 “聊呗。”顾卿卿不以为意：“哥，你不是要去劈柴吗？要不要我帮你。” “就你这腿, 消停点吧妹子。”顾援朝这才想起大伯母给自己的活计, 问她：“你要不睡会儿, 吃晚饭我叫你。” “不要, 我睡不着嘛。”顾卿卿起身把最后一颗南瓜子塞到他嘴边，拍拍手慢慢悠悠地起身往外走。 “……”顾援朝嚼着南瓜子跟在她身后。 这姑娘之前哭得梨花带雨，整得他都以为伤的很重，回家要吃竹笋炒肉了。 时轻舟已经搓搓手拎着斧头准备劈柴了, 见顾卿卿出来了, 他看了眼她的腿：“咋下地了？” 顾卿卿被他这话逗乐，“我又没啥事。” “那你之前……” “太阳太大了, 走路太累了。”所以装可怜让她哥背。 痛肯定是痛的, 不过小时候比这更严重的也不是没有，有时候捉螃蟹不小心磕到石头上膝盖就是一片青紫淤血。 大沟子村那个卫生所的赤脚大夫很厉害, 整点药油揉两天就活蹦乱跳啥事没有。 能顺利长到这么大，对于郝一珍大夫的恩情顾卿卿没齿难忘。 时轻舟长舒一口气，对于表妹的顽皮精怪他早有所领略, 轻笑道：“没事就好。” 哥哥们隔了一段距离，一人拎把斧头劈柴火，顾卿卿也没闲着，把劈好的柴片抱到屋檐下垒起来，方便随取随用。 五点多差不多六点，生产队陆续下工，今天是在地里干活。 时季拎着鞋子光着脚进院子，“咱们卿卿这么勤快呀，厨房还有半拉咸鱼，去让你阿娘煮了吃。” “不用啦，我想吃甜甜的煮南瓜，外公你累不累呀？你先洗把脸，我去给你倒碗水喝。”顾卿卿笑容甜美。 “我每次看到咱们外孙女笑成这样儿就觉得她心里憋着坏呢。”时季转头对身后的老妻说。 “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倒水喝还说她的不是，卿卿，别给你外公倒，给外婆喝。”周曼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开了。 “欸！那我不给外公倒啦。”顾卿卿应得欢快。 下工回来的时家人轮流洗干净手上腿上的泥土，时如霜喊闺女：“卿卿，去厨房拿碗筷出来，叫你哥哥们别劈柴了先吃饭。” “好嘞。” 天边隐隐约约露出圆月，挂在树梢上。 他们围坐在石桌前，顾卿卿看外公外婆动了筷子，迫不及待夹了筷子酸萝卜。 脆嫩爽口，在夏天吃最清爽不过了。 王秀英一个劲儿往儿子碗里夹菜，时如霜摊了几个南瓜饼，她卷上大头菜丝子递到高枫嘴边：“枫娃多吃点，长高高。” 高枫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像只小松鼠。 顾卿卿也大口大口咬着南瓜饼，时如霜看她吃相有些头疼：“卿卿，慢点吃。” “我饿呀阿娘！”顾卿卿眨着大眼睛，讨好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小口小口。” 时如霜无奈地跟嫂子抱怨：“大嫂，这句话她都说了好几年了，你看她改了没。” 何秋水吃着咸菜就玉米馍馍，朗声笑道：“嗨呀，没事儿，咱们家卿卿反正不愁嫁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大口吃才香嘛。” 时轻舟一个劲点头认同阿娘的话。 能吃是福呀。 傍晚时分，晚风凉爽，难得放松下来，她们慢悠悠吃饭唠着家常—— “有那男娃的照片没？给我们瞅瞅。”周曼问闺女。 时如霜给老娘盛了碗南瓜稀饭，“有是有，您外孙女儿看得紧，宝贝似的揣兜里谁也不让碰。” “阿娘！我哪有这样！”顾卿卿每次听到照片的事脸皮子就薄了起来，“我吃饱啦，我要出去溜溜食。” “我也去。”顾援朝放下碗筷抹了把嘴，“轻舟咱们去河里摸鱼？” “行呀，你等我。我去拿个篓子。” 兄妹三人不等大人们反应过来，消失在院门口。 “这是和我们待不住，轻舟平时看起来挺沉稳的，卿卿援朝来了小孩子心性就出来了。”何秋水掰了一半馍馍给男人，继续问：“青烈有没有说那个男娃性格怎么样？家里做什么的？” 现在大部分人都是贫农，不过也有家里父母都在国营厂的，就像顾援朝爹娘，顾财在国营饭店当厨师，张雨晴在搪瓷厂当工人。 两口子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有四十来块钱呢！ 现在国营饭店的厨师可不比国营大厂的工人差，说出去也倍有面子。 真说起来，顾援朝的条件比顾雄要好。 不过还是顾灿阳和顾青烈更受家有闺女的人家青睐，军人呐！都是吃部队的，每个月的津贴和粮票布票油票都能攒下来，而且一人参军全家光荣。 谁不想有个当军人的女婿？ “这倒没说。”时如霜笑着摇头：“青烈这次信里就说想吃糖渍青梅，我估摸着是想让卿卿过去自己看看，相中了再谈其它的。” 不过她对照片上男娃意气风发的模样记忆尤深。 就怕是个高傲的，看不上她们家卿卿。 第15节 王秀英见顾卿卿的主意打不着，想到还有几个娘家侄女儿，忍不住开口：“如霜，你家灿阳和青烈找媳妇儿什么要求啊？我娘家还有两个侄女儿，和卿卿差不多岁数……” 时如霜脸上笑意收敛，淡淡看了她一眼。 高海月听说了下午在院子里的事，原本想不通的渐渐清晰明朗，她就说娘家大嫂怎么会忽然这么大方，把鸡蛋红糖送给她坐月子。 原来是打灿阳他们三兄妹的主意。 瞥见大姑姐不虞的脸色，她有些尴尬，又有些恼火，但到底是自己大嫂也不好在婆家人面前下了她脸面。 “大嫂，灿阳和青烈肯定是要在部队找的，我们生产队也有很多不错的小伙，你正好明天可以帮侄女们相看一下，咋样？” 王秀英见时家人不搭茬，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悻悻道：“好嘛，明天我去瞅瞅。” 时如霜完全没听她说什么，转头和老娘大嫂咬着耳朵，时家三个男人在聊明天生产队的活计。 顾卿卿走在河边小道上，清爽的晚风让她不自觉眯起眼睛。 “你别下水，就坐这儿等我们哈。”顾援朝叮嘱她两句，提溜着篓子和时轻舟撸起裤管下河。 “放心啦，我腿疼，不能泡水，我又不傻。”顾卿卿坐在没多深的草丛上，随手扯过旁边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转了几圈，觉得没意思。 她从兜里摸出照片，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嘴角咧得像月牙儿。 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漫不经心的模样直接撞到她心里去了，顾卿卿借着月光，一寸寸描摹他五官轮廓。 顾卿卿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笑出声。 顾灿阳那个臭屁精打小仗着自己长得好没少在她面前嘚瑟，现在她找个比他长得更好的，是不是就能嘚瑟回去？ 不知道二哥部队今年休不休假呀，要是年底能把他带回来见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叔叔婶婶们…… “啊不行。”顾卿卿甩甩脑袋：“想啥呢，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点醒自己。 “顾卿卿，你得努力呀！” 顾援朝弯腰捉了尾鱼，刚直起身来打算丢篓子里，就看到他妹子双手握拳嘴里嘀嘀咕咕好像要打谁一样。 他纳闷喊道：“卿卿，你说啥？” “我说哥你太厉害啦！多抓几条明早就有鱼汤吃了哦。”顾卿卿反应飞快给自己圆场顺便拍了把马屁。 顺毛摸这种事她最是得心应手。 上一秒可以气到你跳脚，下一秒有所图嘴巴就像抹了蜜，哄着你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她。 果然，顾援朝很吃这套：“放心，明早一定让我们卿卿起床就能吃到鲜美的鱼汤。” 时轻舟也是个捕鱼好手，两兄弟半个小时就捉了十来条小鲫鱼，打汤是肯定够了。 顾援朝一手提着竹篓一手提着布鞋，脚底板的老茧已经够硬了，踩在沙石上都不会觉得痛。 “哥，你们走慢点。”顾卿卿悠哉悠哉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看看月亮，时不时看看田野。 “要不要我背你？”顾援朝停下来，篓子给时轻舟，一边穿鞋一边问她。 “行呀。”顾卿卿伸出手，就等哥哥背了。 顾援朝蹲下来，笑着说：“你从小就是我们哥几个背大的，这么多年了好像也没咋长肉。”手臂穿过她腿弯，顾援朝掂量了下，妹子这小身板确实没啥重量。 “你去兵团回来得更瘦了吧，那边都没啥吃的，听说大白菜都吃不上。” “麦麸馍馍应该还是有的吧。”顾卿卿也有些不确定了：“我听孟南哥说边关风沙大，不好种青菜，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太喜欢吃大白菜。” “到时候多揣点粮票和钱在身上，实在不行你自己买粮食开火。” 顾卿卿趴在哥哥肩上，双手搂着他脖子听他絮絮叨叨，小脑袋挨着他的脸，心里暖洋洋的。 “我知道啦哥。” 顾援朝嫌弃地拍开她脑袋：“别挨我这么近，头发都要呲我鼻孔去了。自己出门在外记得小心点，别见个新奇玩意就往上凑，注意安全知道不。” “知道知道。”顾卿卿稍微偏了下脑袋，脸对着顾援朝旁边并排走的时轻舟，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 顾援朝还在碎碎念，顾卿卿已经闭着眼睛打盹了。 时轻舟望着脸朝自己的妹子，目光愈发柔和。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顾卿卿已经睡得很沉了，时如霜喊了好几声都没把闺女喊醒，最后顾援朝直接把她背回房，轻手轻脚放炕上。 时如霜拉过一旁打着补丁的蓝色粗棉布被子给闺女盖上，抬手稍微支开点窗，外面透进来丝丝凉爽的风。 “援朝，卿卿从小就被你们这群哥哥护在身后，保护得很好，现在她要去兵团了，伯娘还真有些舍不得。”说着，她眼角微微泛红。 顾援朝点了盏煤油灯放炕边，他哪能不明白大伯母心里复杂的情绪。 妹子是顾家三代唯一的女孩儿，不说在家，就算是在村里也从来没受过委屈，可要是出门在外，他们都不在身边，顾援朝还真有些担忧。 “大伯母，您放心吧，卿卿聪明着呢，不会让别人欺负自己的。”想了半天，他只说出这么句话。 总不能拦着她说不让她去，毕竟心心念念这么久了。 时如霜抬手擦了擦眼角，拍拍他的肩膀：“卿卿也大了，让她出去闯闯也好，不就是探亲嘛，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咱不说这个了。” “欸，好。” 顾援朝跟着大伯母出去，关房门的时候下意识放轻动作，免得木门的“吱呀”声太大吵醒她。 时如霜和侄儿聊了几句，然后去了周曼房里娘俩说体己话。 时轻舟把鱼养缸里，放了半缸水，怕半夜野猫叼鱼，又拿来锅盖盖上水缸，就留了条缝。 “还劈柴不？”顾援朝瞄了眼立在墙角的斧头。 “来呗。”时轻舟拎了把递给他，说：“反正也没事，咱俩比比？” “咋比？”顾援朝来了兴致。 “半个小时内，谁劈得多谁先去睡，剩下的柴输的人劈完。” “行啊。”顾援朝往掌心呸了两口唾沫，用力揉搓：“开始吧。” 时家人口不多，也就他大外公大舅小舅还有轻舟这几个男人能干点力气活，不像他们顾家，满屋子大老爷们，平时要是下雨天上不了工在家都能闲出屁来，洗个碗喂个鸡都能抢着干。 他是想着在时家能帮着干点什么就多做一些，这样轻舟也省些事。 周曼听着窗外哥俩唠嗑的笑语伴随着“嘿嚯”的劈柴声，拉着闺女的手坐在炕上说：“援朝是个好孩子，往年雄娃来也是帮着做事，傍晚时分还在山上砍柴挑柴，让他在这歇一晚再回去，第二天墙边整整齐齐摞着劈好的柴禾。” 对于顾家这些孩子，周曼是打心眼里喜欢。 实诚厚道，从来不偷奸耍滑，模样又都清清秀秀，见了人总是乖巧问好。 “如霜啊，”周曼眸光温软：“你嫁去顾家也有二十来年了，当年出嫁前我和你爹就跟你说过，要是在顾家受了委屈就回娘家来。” 时如霜听到这，也笑了：“我知道爹娘是打心眼里疼我。”别人家的闺女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哪会说常回娘家的话。 “你婆母也疼你。”周曼看着闺女依旧年轻的面庞，心下感慨：“你每次回家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你婆母一句不好，娘就知道你在顾家过得舒心。” “逢年过节都是姑爷陪你过来，别人都说姑爷憨厚，心眼实，这么些年娘也看出来了，姑爷是真的好，每次回来他脸上都是笑吟吟的，没有一点不耐烦，也没有嫌弃咱们家不好，反而经常送粮送菜。” “如霜，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公婆，也不要跟姑爷置气，如今他当了大队长责任更重。还有你那几个小叔子和妯娌，都是心肠热的人，娘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庆幸，我闺女能嫁到这么和睦的人家去。” 时如霜含笑点头：“娘，这些您不说我也知道的。” “娘现在就是担心卿卿那孩子，虽然比不上城里姑娘的娇生惯养，但也是一屋子老少爷们宠着长大的，你婆母更是把她当眼珠子。” 说到这，周曼拍了拍闺女的手背：“我就是怕她顺风顺水惯了，以后嫁了人……”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 但时如霜已经能猜到。 娘无非是怕卿卿嫁去了别人家，夫家和他家里人不会像顾家人这么惯着她。 “娘，您放心，卿卿有这么多哥哥撑腰呢。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像她阿爹，心细如发。您看她从小到大和谁关系不好过？” 时如霜安慰老娘：“我们村那个钱桂花您知道吧？十里八乡有名的碎嘴子，谁没在背后被她说过几句？每次记工分自己还带个本子对数，生怕人家亏她一点。” 周曼被闺女逗笑了，眉眼舒展开来：“钱桂花娘家就是咱们旁边生产队的，她们老钱家的人出了名的抠，从不让人占便宜。” “是呀，可再抠也架不住您外孙女儿有本事，您从她口中听过关于卿卿儿的半句闲言碎语没？咱们家那皮猴子还经常去她家蹭吃的呢。” “这么说咱们卿卿还真是个讨喜的。”周曼提到外孙女儿，眼神软成一滩水。 “可不嘛，她呀，从小为了那点吃的就知道怎么说好听的话哄人开心，爹今天说得没错，她笑得越欢越甜，图谋的东西就越大，心里憋着坏呢。” “就您外孙女这样，不欺负别人我就阿弥陀佛了。” “那你自己都知道，还愁什么？”周曼笑眯眯地看着闺女。 时如霜愣了好一阵，旋即趴在老娘脸上捂着脸笑：“搞了半天，是您在开解我呀。” 周曼轻轻抚着她后背，“儿女总要长大的，见你一天魂不守舍我就知道你不放心卿卿去兵团。” “你呀，灿阳和青烈还没卿卿这么大呢，就去部队当兵了，他们还打过几次仗呢，也没见你这么担心呀，怎么换了卿卿就不行了？” “这不一样，卿卿是女娃。”时如霜脑袋埋在老娘肩上，闷声道：“我就是舍不得。” “娘知道。”周曼在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当年闺女要嫁去顾家，她也是心里堵得慌，整宿整宿睡不着。 现在看到闺女幸福，她又打心底里替闺女高兴。 “卿卿长大啦，得让她自己成长起来独挡一面咯。” 顾卿卿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旁边有温热触感靠近，她鼻子动了一下，是阿娘身上熟悉的皂角味儿。 她轻声嘀咕：“阿娘。”翻进熟悉温暖的怀抱。 时如霜慈爱地看着闺女熟睡的脸庞，抬手掖好被角，轻轻拍着怀里的心肝儿宝—— “阿娘在，卿卿睡吧。” 第二天一早，时如霜起床帮着老娘和大嫂弄早饭，顾卿卿揉着眼睛迷迷糊糊洗漱完，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和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们打了招呼，坐着生产队的牛车去了镇上。 顾援朝和时如霜坐在两边，她坐在中间打着哈欠，双眼朦胧。 “想睡就再睡会儿。”时如霜盘算着手里的布票能换多少布料，去裁缝铺子做身衣服要多少钱。 顾卿卿闻言，靠在顾援朝胳膊上蹭了两下又睡着了。 时如霜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跟闺女待久了，真的会很无奈。 顾援朝一只手抓着旁边的青梅篓子避免掉下去，另一只手扶着妹子后背免得牛车颠一下她直接飞出去。 “到了。如霜啊，你好不容易回来咋不多住两天。”赶牛车的是队上的车把式。 “家里事多，得赶回去，叔，麻烦您了。” 第16节 “哪儿的话，一个村的人客气啥。前面就是供销社，我把你们放那儿？” “成，谢谢叔。” “卿卿，”时如霜下了牛车，把闺女晃醒：“咱们到镇上了，阿娘给你扯点布做几身新衣裳好不好？” “好！”顾卿卿被时如霜拉着，先是去供销社买了布，而后又去了裁缝铺子。 裁缝铺子的老师傅戴着一副老花镜，“你这布料挺多的，做两套夏衫两套长衫？” “成，按您说的来。”时如霜爽快答应。 “这么算还能多做一套。”老师傅拿尺子和粉笔在布料上划了一道：“要不再给你闺女做套长衫？” “不用了，”时如霜瞥了眼旁边和闺女说话的侄子，“再做套男娃穿的长衫吧。” “得嘞。”老师傅利落地打款式，给顾卿卿和顾援朝量了尺寸，开始踩缝纫机。 “你们坐外面等吧，下午就能取了。” “好，麻烦您了。”时如霜拉着闺女出门：“卿卿，阿娘带你四处逛逛。” 第25章 红红火火025 出发去兵团啦！（入v…… 集贸市场大多是生产队的农副产品在叫卖, 天气热，时如霜买了一大兜橘子，五分钱。 顾援朝提着橘子跟在顾卿卿旁边, 青梅篓子放在裁缝铺子, 也不担心有人拿走。 顾卿卿剥开橘子掰了一半给阿娘, 看到有卖小兔的, 她跑过去蹲在那看了好一会儿，在摊主的询问中笑着摇头：“不买啦叔, 我就看看, 我不会养。” “兔子很容易养的呀妹儿，不要的白菜叶子扒拉几片给它吃就成。”摊主热情推销。 顾卿卿想了一下, 还是拒绝：“不啦, 谢谢叔。” 时如霜也没打算买东西, 就是带着孩子们逛逛。 都是各大生产队来卖点富余的青菜地瓜, 她们无敌生产队不缺这些。 顾援朝想着那一兜子青梅，剥着橘子皮问大伯母：“咱要不要买点玻璃罐子做糖渍青梅？” “不用。”时如霜余光落在到处瞧瞧看看的闺女身上，笑道：“你阿娘往年带回来的橘子罐头黄桃罐头都被小馋猫吃了，家里玻璃罐子多着呢, 援朝, 你饿不？” 她们到镇上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又去供销社买了布去裁缝铺子, 瞧着这日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有点。”顾援朝摸了下肚子, 咧着嘴笑得挺不好意思。 “卿卿，”时如霜喊闺女：“过来, 去供销社买肉包吃。” 顾卿卿一听这话屁颠屁颠地跑来，“阿娘，我还想吃油条~” “成, 都依你。” 走到供销社门口，时如霜突然停住脚步。 “咋啦阿娘？不吃肉包啦？”顾卿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时如霜。 “嗯，不吃了。” 看了眼即将去兵团的闺女，又瞅瞅旁边揣着手四处张望的侄子，她一咬牙一跺脚：“咱们去国营饭店吃！” “啊？”顾卿卿搂着阿娘一直摇晃的手骤然停住，半天没反应过来。 阿娘说啥？ 她疑惑地转头，目光询问她哥。 顾援朝也傻眼了：“大伯母，去饭店？” “去饭店。”时如霜目光坚定，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孩子就去了供销社不远的国营饭店。 一直到饭菜上桌顾卿卿才反应过来。 看着桌上的酱牛肉、猪肉酸菜粉还有一大盆猪肉大葱饺，顾卿卿掐了把顾援朝的大腿。 这不是做梦吧？！ 她忍不住咽口水。 “卿卿，疼，松手。”顾援朝呲牙咧嘴，顾卿卿这才放手。 “吃吧。”时如霜脸上带笑给他们俩盛饺子，白瓷碗里堆得满满当当。 兄妹俩对视一眼，纷纷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时如霜摇头：“慢点吃，别着急，没人跟你们抢。” 国营饭店平时很少有人来，都是外地来出差的吃个餐把。 一份酱牛肉就要八毛钱，猪肉大葱水饺一份差不多三斤，要两块五，时如霜要了半份。 猪肉酸菜粉条是一毛八，加起来总共两块两毛三，还出了一斤粮票。 虽然被阿娘今天的大手笔震惊到，但顾卿卿吃得可别提多香了。 猪肉大葱馅的饺子一咬一兜油，酱牛肉更是香得不行，顾援朝嘴里一直吸溜着粉条，时不时抬头：“大伯母您也吃呀。” “我吃着呢。”时如霜端起碗盛了两个饺子，一大碗汤，慢悠悠地喝着。 顾卿卿咬着酱牛肉，感慨道：“阿娘，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小崽子，”时如霜笑骂她一句：“有点出息成不？你三叔回家不是经常给你做好吃的，手艺比这没得差吧？” 她手指轻轻点着闺女的额头：“你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别咧咧了，赶紧吃吧。” 顾援朝和顾卿卿吃了个肚圆，顾卿卿打着嗝，半个身子靠在她哥身上。 “走不动了。”是真的吃到撑。 而且还是吃肉吃到撑。 时如霜付完钱给完粮票，重新把零钱揣布兜里小心收好，见闺女这幅模样，哑然失笑。 下午一点多她们去裁缝铺子取了布料，量了尺寸也不用试，直接放在青梅篓子里，顾援朝背着就成。 时如霜带着两孩子去公交车站，等了半小时公交车来了，张大红热情打招呼：“回大屯子村呀？” “是啊，”时如霜坐下，笑眯眯从兜里摸出六张一分钱，“在娘家住了一宿，要回去上工了。” 顾卿卿还是靠窗坐，顾援朝坐她旁边，装着青梅的竹篓放在座位前。 今天车上没什么人，空位多，张大红在时如霜前头坐下，侧着身子趴在靠背上跟她唠：“你男人不是当生产队长了嘛，让他给你安排点轻松的活计呗。” 时如霜“嗨”了声，“大红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让人听到了影响不好。大队长就是为社员服务的，咋能以权谋私呢，我啊不拖他后腿就成了，什么活计都是一样的。” “怪我怪我。”张大红反应过来不对劲，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妹子你别当真哈，我这张嘴就是胡咧咧惯了把不住门。” “没事儿。” 到了镇上是五点，正好无敌生产队的牛车来粮食局送粮，把她们捎回去了。 回到家是六点多，顾卿卿站在院门口看到屋顶上飘起的炊烟，吸了吸鼻子。 哎呀，饱了，吃不下啦。 中午吃的到现在还没消食呢。 “卿卿宝回来啦。”顾宝刚下工，从背后揽着她的肩膀往院子里走：“杵门口干啥啊，出去一趟不认得家门啦？大米都想你了。” 话刚说完，小黄狗摇着尾巴跑她腿边一直蹭，顾卿卿弯腰把它抱在怀里揉着毛茸茸的脑袋。 她纤细的手指给大米梳理脑袋上的毛发，小黄狗舒服地直哼唧。 “卿卿回来啦？”张翠芬从厨房出来，“阿奶看看摘了多少梅子？” 顾援朝放下竹篓，张翠芬凑过来一瞧：“嚯，这么多呢。” “阿奶，我阿娘和卫国还没回吗？”顾援朝倒了杯水喝。 “没呢，估摸着得明天了，你阿娘难得回娘家一趟，多住两天也是应该的。” “莲心也没回？”时如霜拿了个盆过来准备打水洗一下青梅，晚点儿风大，搁墙头晾会儿就能装瓶了。 “没呢，她家远。”张翠芬在孙女儿头上摸了几把，心满意足地帮着弄青梅：“我今天去供销社买了两斤白糖，加上之前剩的应该够用了。” “够了够了。”时如霜揶揄在部队的小儿子：“他这几罐糖渍青梅把咱们家一年的白糖都用完了。” 顾铁柱和几个儿子陆续从地里回来，顾家几个小子去山上砍柴了，顾雄不在家，他们下完工要做的事就多了起来。 “卿卿回来啦？”顾金瞅见闺女搬了把椅子在院子里乘凉，笑眯眯问：“去外公外婆家玩得开心不。” “开心呀。”顾卿卿想起中午那餐酱牛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阿娘今天带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了呢！” 顾金拿着帕子在抽水井旁边摇水洗脸：“有你三叔做的好吃不？” “差不多吧，三叔平时没煮这么多肉哎。” 这话正好被端菜出来的顾财听见，他撇撇嘴：“小没良心的，这还不是你阿奶抠，鸡鸭都要留着下蛋，三叔也想给你煮肉吃，可三叔也没辙呀。” 张翠芬一巴掌拍儿子后脑勺上，冷着脸：“一回来就想着祸害我那几只鸡鸭，走开点，挡着我了。” 顾财让到一边：“我也没吃多少啊，都让您孙子孙女吃了，还有阿宝。” 顾宝一脸无辜：“哥，你啥时候回城？” 顾铁柱坐在石桌前敲着烟杆，听到老来子的话没忍住乐了。 半夜，张翠芬和大儿媳连夜做了五罐糖渍青梅，又揉面开始蒸馒头蒸玉米，想着第二天孙女坐火车能带上。 厨房的煤油灯一直摇曳不定，顾卿卿在自己房间窗户口都能看到厨房窗户纸上的人影儿。 想到明天就要去兵团了，她有些睡不着。 双手枕在脑后，她侧头看着窗外圆圆的月亮。 有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叔叔婶婶哥哥们在真的超级好。 第二天，她难得起了个大早，太阳才刚刚从天边升起。 “卿卿啊，”张翠芬把包裹拾掇好，绑紧放在桌上：“赶紧去洗脸吃饭啊，待会儿你阿爹就回来了。” “阿爹出去啦？”说完，她才反应过来。 昨天睡的太晚，阿爹吹哨的声音她都没听到，以往都是七八点起，今天六点她就觉得自己很早了。 第17节 “说找你秦叔有点事，等下他送你去火车站。”时如霜在数粮票和钱，放进她给闺女缝的小布兜里。 “噢，那我先吃饭啦。”顾卿卿洗漱完去了厨房，揭开锅盖就看见热腾腾的红薯和玉米面馒头，叔叔和哥哥们都吃完去上工了，家里就几个女人。 时如霜进了厨房把布兜递给她：“这是钱和票，你贴身收好不要放包裹里，去了车站你阿爹带你买完票送你去站台上车。” “在火车上饿了就从包裹里拿吃的，你阿奶给你带了玉米和白面馒头，还有炒南瓜子和炒黄豆，别人问你什么不要多说，知道不？” 时如霜见闺女半天没回应，又问了句：“听到阿娘说的没？” “听到啦听到啦，不要随便告诉别人我家住哪是干啥的，也不能把钱掏出来，饿了就吃馒头玉米。” “对。”时如霜戳了戳闺女鼓鼓的腮帮子，“要是下了车不会走就问车站的乘务员。” “我知道啦！”顾卿卿咽下嘴里的馒头，脸挨着时如霜的肩膀蹭了蹭：“阿娘，过半个月我就回来啦，你不用太想我呀。” “有什么好想的，捣蛋鬼出去了家里清静得多，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虽然这么说，时如霜眼底还是不自觉流露出担心和不舍。 “卿卿儿——”院门外自行车铃被拨得叮铃作响，“吃完没？阿爹送你去车站。” “来啦！”顾卿卿一把捞过桌上的包裹，别说，还挺沉。 她又顺了个馒头咬了一口，风风火火往院外跑：“阿奶阿娘你们在家注意身体呀！帮我转告小叔让他照顾好大米！！！” 张翠芬见她上了自行车后座，大声道：“在外一定要小心点知道不？等你回来阿奶给你做红烧肉吃。” “好嘞！” “我们走了啊，娘，如霜，你们该干嘛干嘛吧，卿卿这么大了没啥不放心的。”顾金踩着单车，在填了沙土的小道上晃晃悠悠。 自行车迎着朝阳往镇上走，顾卿卿抱紧怀里的包裹，另外一只手抠着顾金屁股下的座子。 “阿爹，夏粮分完啦？”她想到昨天生产队去粮食局送粮的牛车。 “都盼着分粮呢，分啦。还是按照你绪阿爷之前的分法来，人七劳三，等年底了看看晚稻产量，再重新定量。” 分粮不止是分稻子，还有地瓜玉米土豆糙米各种农作物，都是按比例来。 “知青点也分了吗？”顾卿卿问。 “那可不，还能真饿着他们啊。”其实队上每年留的储备粮就是为了应付各种情况的，比如说灾荒，缺粮户，还有刚来的知青。 他们刚下乡，参加的劳动工分不够，就从储备粮里出，总不能真让人饿着肚子干活。 顾卿卿放下心来，和阿爹聊着药材种植的事儿，眯着眼享受温柔的晨风。 到了火车站，顾金排队给她买好到边城的火车票，花了七块五毛二。 送顾卿卿到车上找好座位，他还没下车，找到乘警说了几句麻烦他一路上照顾下闺女，这才下车。 火车鸣笛发动，顾金站在车窗外朝她挥手，嘴上虽然说不担心，心里还是有些怅然。 现在出远门都需要开介绍信，顾卿卿兜里也揣了盖有大队章子的手写信，她从来没出过远门，乘务员过来检查介绍信和火车票的时候，她还在新奇地看着车外。 “同志，麻烦出示下火车票和介绍信。” 顾卿卿旁边的年轻妇女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小声道：“妹子，查票了。” 顾卿卿这才回神，连忙打开包裹把介绍信和车票递过去。 “您好，这是我的介绍信和火车票。” 乘务员看到介绍信上的“大队同意社员顾卿卿同志去建设兵团探亲”的字样和红章，知道她是军人家属，语气柔和下来：“谢谢配合，收好吧，有事可以叫我。” 顾卿卿受宠若惊：“好的，麻烦您了。” 第26章 红红火火026 真是有缘呐 火车缓缓行驶在轨道上, 窗外风景慢慢掠过，因为是烧煤锅炉提供动力，火车车厢内充斥着浓浓的煤烟味。 顾卿卿对面那个中年妇女怀里抱着看起来不到两岁的小娃在哄, 她旁边靠窗坐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手撑在桌板上, 支着头望着窗外。 应该是一家三口。 顾卿卿得出结论。 “姐, 刚才谢谢你啦。”顾卿卿向旁边的年轻妇女道谢。 年轻妇女只是红着脸轻轻摆手示意没什么。 顾卿卿起得早，车厢内有人走动说笑, 她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 头靠着车窗眼睛刚合上, 乘警和乘务员隔了几分钟过来巡视，两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扫视她周围环境没有不安全因素这才继续往前走。 火车行驶中, 将近到了饭点。 车上没有卖零嘴儿的小推车, 乘客们大多自带干粮。 也有些没带饭的去餐车吃。 乘务员见餐车人不多, 推着小车过来售卖盒饭，装着青椒炒肉和炝炒包菜的铝饭盒只卖九毛八，下面满满当当都是白米饭。 火车餐量大实惠，不少人都买了, 顾卿卿和她旁边的年轻妇女以及对面那一家三口仍旧不为所动。 小餐车来去两回终于消停, 乘务员又拎着热水壶给乘客们来加热水。 顾卿卿听到“加热水加热水”的吆喝声，悠悠转醒。 见乘务员快走到自己座位旁了, 她从包裹里掏出三婶从搪瓷厂给她带回来的军绿色搪瓷杯, 手握着杯子伸出去，笑容满面：“同志你好, 麻烦您帮我加杯水。” 乘务员见小姑娘这么客气，又是乘警交代关照的人，爽快道：“好嘞。” 加完水, 她又叮嘱了一句：“有点烫，同志你慢点喝。” “谢谢你呀同志。”顾卿卿深谙嘴甜的好处，在顾家和大屯子村，靠着这张嘴没有她想要但却吃不到的吃食。 出门在外就更要礼貌嘴甜啦。 顾卿卿捧着军绿色搪瓷杯，对着杯沿小口吹气，热气逐渐氤氲腾空。 对面中年妇女怀里的小男孩可能是饿了，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小女孩也瘪着嘴，靠在她娘胳膊上。 孙淑芬抱着儿子站在自己腿上，面对面哄他：“小旭不哭，娘给小旭吃好吃的。” “兔儿，帮娘把包裹里的烧饼拿出来。”这是在叫小女孩。 余兔“哎”了声，赶紧翻包裹。 昨晚烙的烧饼现在已经梆硬，余兔掰了半天才撕开一小缕递给她娘。 孙淑芬重新让儿子坐自己腿上，她接过烧饼掰碎喂到男娃嘴边：“小旭乖，吃饼饼了哦，不哭。” “兔儿，你也吃吧。” 可能是刚长出来牙没多久，烧饼太硬小男娃吃不动又开始哭闹起来，孙淑芬有些头疼，只好搁下烧饼低声哄着。 “婶儿。”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插进来，孙淑芬看着眼前的白面馒头，她抬头望去。 对上一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眼睛，女孩嘴角旁边笑出两个旋儿，把白面馒头塞到中年妇女手里—— “婶儿，这个给阿弟吃吧。” 孙淑芬愣了一下，女孩的笑容亲切，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异常真挚，又细又长的眉毛弯起来，犹如夏天随风摇曳的杨柳叶。 “婶儿？” 她又喊了声。 “欸，闺女，你自己吃哈，婶儿这有烧饼呢。”孙淑芬摇头，要把手里的馒头还回去。 这闺女一看就是村里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孩子，这年头农村吃一顿白面馒头不容易啊，多半是家里给她省出来的口粮。 孙淑芬看了眼怀里伸手要拽馒头的儿子，狠心拍开他的手，硬要把白面馒头还走。 “婶儿，您拿着吧，阿弟都饿哭了，我这儿还有呢。”说着，她又掏出来一个白面馒头给那个叫兔儿的女孩。 顾卿卿看了眼兔儿的长相，忍不住了。 兔儿扎着一条马尾辫，小脸像苹果一样红扑扑的，眼巴巴望着她手里的白面馒头。 怀里的孩子实在哭得厉害，孙淑芬叹了口气，对闺女说：“接吧。” 听到她娘的话，余兔红扑扑的小脸笑容灿烂，小心地接过馒头，语气轻快：“谢谢阿姐！” “不客气~”顾卿卿这才发现小兔笑起来咧着的嘴里牙齿稀疏，还掉了几颗。 显然是换牙期。 察觉到漂亮的阿姐在看她的牙，小兔连忙伸手捂嘴。 顾卿卿忍不住，弯眸笑了起来。 “闺女，”孙淑芬把白面馒头掰碎给儿子，见顾卿卿一直没吃东西，：“你是不是把吃的都给俺们了？你这傻孩子，吃烧饼不？” 顾卿卿愣了一下，之前还没听出来口音，现在倒觉得这个婶儿和她二婶好像。 “没，我这儿还有呢。”说着，她又从包袱里摸出两根苞米棒，递了一根给旁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短发年轻妇女。 “妹儿？”年轻妇女讶异抬头。 “我阿奶阿娘给我带了很多，吃不完，阿姐帮我分担一点呀。” 年轻妇女接过，腼腆道谢。 心里也知道，这年头哪有人嫌粮食多的，这是看她没吃东西呢。 “妹儿，谢谢你。”年轻妇女说话声如蚊呐，和对面那个婶儿洪亮的嗓音形成鲜明对比。 顾卿卿轻轻笑了笑，她也捧着苞米棒子慢悠悠啃着。 逐渐过了午饭时间，车厢里热闹起来，孙淑芬怀里的小儿子吃饱了也不哭闹了，咬着手指头趴在他娘肩头上看车厢里的表演。 火车车厢里异常热闹，有响声有评书还有快板儿，乘务员知道有下乡表演的文工团，还组织她们给乘客表演节目。 孙淑芬见儿子乖巧起来，脸上神情也松动了几分，开始和顾卿卿唠嗑—— “闺女啊，你老家哪儿的？” “盐城大屯子村。”顾卿卿脑海里过了一下阿娘说要她不要随意在外透露家里地址的事儿，随即抛在脑后。 “噢噢，俺家是安南省禹城韩家沟的。”孙淑芬逗弄着怀里的小儿子，真诚道：“谢谢你啊闺女，不然娃儿还有得闹腾呢。” 顾卿卿眨眨眼，“婶儿，你们韩家沟是不是有个进步生产队？” 第18节 “对呀。”孙淑芬脸上一喜：“闺女你咋知道？” 这奇妙的缘分呐！ 顾卿卿心里有些好笑：“婶儿，我二婶娘家就是进步生产队的。” “哎呀闺女！”孙淑芬激动地一拍大腿：“你二婶儿叫啥，婶儿瞅瞅认不认识！” “我二婶叫韩莲心。”顾卿卿柔声回道。 “咦呀！村口老韩家大闺女嘛这不是，俺昨儿还看见她呢，带着她家雄娃来娘家送东西。” “这就没错啦，顾雄是我大哥。”顾卿卿眉眼弯弯：“婶儿，您这是去哪呀？” “俺家男人在建设兵团炊事班，俺去随军。” 顾卿卿：“！！！” “闺女，你是去？” “我也是去建设兵团呀！我二哥在那儿当兵呢，给他送点东西过去。”顾卿卿啃完苞米棒子，放在小桌板上。 “那个，婶儿，妹子。”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我也是去建设兵团探亲的。” 三人顿时聊了起来，孙淑芬和顾卿卿都是话唠，就年轻妇女收敛点，时不时插几句话。 “真是缘份呐！”孙淑芬感慨道。 没成想今天遇到的好人还是兵团家属。 顾卿卿也差不多把她们的情况了解了，国字脸的这个婶儿叫孙淑芬，带着女儿余兔和小儿子余旭去随军，她男人余富贵在炊事班当班长。 年轻妇女名叫许念，丈夫是驻地军医，叫赵泽。 话匣子随着军人家属这层关系被打开，加上顾卿卿二婶和她是同村人，孙淑芬对她越看越喜欢：“卿卿，到了兵团有啥事儿就去找叔婶，你放心，婶儿照顾你。” 顾卿卿笑容明朗，露出一排白得像去了皮杏仁儿似的牙齿：“那就麻烦叔婶儿啦！” “这有啥啊。” 盐城北上到建设兵团有差不多两千公里，一路上走走停停，时速从一百降到七八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卿卿就醒了，她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又拿着水杯去餐车那儿接热水。 昨天带的馒头还剩几个，她想着快到兵团了也不缺吃的，就把馒头和苞米棒子分给了余兔和她弟弟，还有孙淑芬许念两个人。 “这咋好意思啊，总是吃你的。”孙淑芬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呀，我也吃了婶儿的烧饼还有阿念姐的麦麸馍馍。”顾卿卿无所谓地摆摆手：“婶儿，下了车我们怎么去兵团？您知道路吗？” “这你就问对人啦。”孙淑芬咬着苞米棒子：“俺以前来探亲俺男人就说过，每天早上七点半炊事班会来采办中午晚上和第二天早晨的菜，下了火车站直接去集贸市场就能跟着部队的车回去。” 话刚说完，就听到广播里字正腔圆的播报—— “列车已到达建设兵团，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依次下车。” 乘客们纷纷起身整理包裹，一阵鸣笛声伴随着刹车，行驶的火车靠站停下，乘务员搀着行动不便的老人妇女下车。 孙淑芬一手牵一个一手抱一个，身上还背着蓝色粗布包。 “卿卿，你们俩跟在俺身后，千万别乱走哈。” 第27章 红红火火027 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欸！好。”顾卿卿挽着许念的胳膊, 紧跟在孙淑芬身后，下车时还不忘和乘警乘务员道谢。 出了火车站，天边逐渐放明, 清晨的风不似盐城那般清爽柔和, 反而阴冷猛烈, 风中还夹着细沙。 顾卿卿被湿润的风沙糊了一脸, 有些茫然无措。 许念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小声道：“这边就是这样的, 习惯就好。” 顾卿卿回过神来, 咧嘴笑：“谢谢阿念姐。”她哥都能习惯她肯定也能习惯的！ 俩人一路跟着孙淑芬到了集贸市场，顾卿卿四处张望, 发现红薯土豆萝卜芋头这些耐储存食物较多, 青菜很少, 大白菜都是打蔫的。 这仅有的青菜, 应该是跟她们一起坐火车从南方过来的。 看着那八分一斤的高昂售价，顾卿卿暗自咋舌。 大白菜在大屯子村要多少有多少，她家地里一大片，吃两餐就不想吃了。 “富贵啊！”孙淑芬远远见到自家男人正在招呼着穿军装的人一袋袋搬土豆：“富贵, 俺叫你半天咋不应呐？！” 余富贵听着熟悉的大嗓门, 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媳妇儿带着两个娃站在不远处，他“哎呀”一声, 跟旁边的士兵说：“你们嫂子来啦, 我过去看看。” “老班长你赶紧去吧。” 余富贵一把将懵懵懂懂的余兔抱在怀里，又亲又哄：“这是老余家大闺女来了呀, 见了爹咋不说话，想爹不？” “刚睡醒还没回神呢。”孙淑芬瞪他一眼：“赶紧过来，俺给你介绍两个人。” 顾卿卿被孙淑芬拉住胳膊：“卿卿, 这是你叔，跟你二婶一个村的。” “余叔好。”顾卿卿眉眼弯弯，甜甜喊人。 “欸好，闺女你二婶是谁啊？”余富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瞅着这个闺女也面生啊。 “韩莲心，进步生产队的。” “哎呀？！”余富贵愣了一下，猛拍大腿：“老韩家大闺女啊，你叫我一声叔还真没错，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这会儿看顾卿卿的眼神是真亲切了，“闺女你咋跑边城来啦？”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孙淑芬凉飕飕地酸他：“卿卿她哥也在兵团呢，她过来探亲的。” “那还真是巧了。”余富贵当兵也十来年了，很久没回去，只知道韩莲心嫁到盐城大屯子村老顾家去了，至于她有些啥子侄是真不清楚。 对于媳妇儿前半句话他选择性忽视，这老娘们就是爱瞎吃飞醋。 “别只顾着和卿卿打招呼。”孙淑芬又拉了把旁边的许念，“这是你们驻地军医赵泽的媳妇儿，过来随军的。” “咦，小赵媳妇儿我知道，去年还来探过亲呢。”余富贵眯着眼笑。 兵团就那么稀稀拉拉几个军医，谁还能不认识赵泽啊。 来探过亲的家属基本上也都知道，毕竟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天天吃沙子，没家属愿意过来，也就他媳妇儿和老赵媳妇来过两回。 “老班长，都装好车了，楚连长在外面等着呢。”身穿绿色军服的炊事班战士过来催。 “成，”余富贵瞄了眼媳妇儿，对她们说：“咱们回兵团吧，回去再唠。” 他们出门采购时长都是有要求的，规定时间里要赶回去备菜，不能耽误中午官兵吃饭时间。 顾卿卿往外走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蔬菜种植的事儿，孟南哥给了她一些沙土易种植的蔬菜名单，她自己带了种子，还有一份孟南哥手绘的大棚种菜示意图，也不知道能用上不。 出了集贸市场，外面停了一排东方红军用卡车，荷枪实弹的士兵从车上跳下来，帮着炊事班搬土豆。 “楚连长，你的烟。” 余富贵从裤兜里摸出盒阿尔巴尼亚香烟，抛过去。 靠着车头的男人随意抬手，露出半截白皙结实的小臂，手臂上蜿蜒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捞过香烟，低头拆，嗓音沙哑疲惫：“大前门没了？” 余富贵眼尖，瞥到了他袖口暗沉了一块，眉头紧皱：“阿尔巴尼亚不要烟票，两毛钱一包，比大前门便宜一毛五，你将就着抽吧。怎么回事，受伤了？” “子弹咬了一口，擦破点皮，没事。”男人修长的手指抵着烟盒，敲出一根烟，衔在嘴里，手掌拢着火，垂头点燃。 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手指夹着烟，目光落在他身后：“嫂子来了？” “嗯啊，刚到。”余富贵要上前查看他伤势，被男人不动声色避开，他闷闷不乐道：“老赵他媳妇儿也来了。” “还有顾青烈他妹妹。” 顾卿卿望向身穿军装神情散漫倚在车门上抽烟的清瘦男人，一眼认出他就是照片上二哥的战友。 和照片上一样，剑眉星目，五官硬朗，下颌线流畅，比起她大哥的俊秀更多了几分刚毅。 男人身上带着刚下战场的浓厚血气，黑沉的眸子如同锐利的鹰隼，野性而又凶悍。 只是随意一眼，顾卿卿骤然感觉到一股实质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反应过来耳根有些发红。 真……好看啊。 余富贵见顾卿卿半晌没吭声，以为这孩子被吓傻了，拍拍男人的肩膀：“又不是在战场，收收你身上的气势，吓着人闺女了。” 楚岱饶有趣味地看着女孩儿泛红的耳尖，意味不明地低声轻笑了下，站直身子：“抱歉，上车吧。” 抽了半截的烟被他随手按灭，懒懒叼在嘴边。 余富贵知道楚岱他们今天从战场回来，为了省油特意没开车，就等着他们的车拉菜回去。 士兵们把菜全部装车，余富贵带着老婆孩子还有许念分别坐在后面几辆车上，走之前还没忘把顾卿卿塞楚岱旁边。 “这是青烈他妹子，你多照顾着点。”说完，余富贵啪一声关上了车门往后面大步而去。 楚岱坐在后座，瞥了眼挨着车门坐的女孩儿，抬手拍了拍前面士兵的肩膀。 “兄弟，开车。” 说完，他仰头阖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脑袋靠着后面绿色挡板，开始休息。 车辆启动，扬起一地尘沙。 顾卿卿从前面的后视镜里看到旁边的男人闭眼睡着后，这才敢悄摸把视线挪到他瘦削的侧脸上。 盯着他突起的喉结看了半天，顾卿卿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清咳一声。 这男人好看确实是好看，就是性格好像冷了点，不太容易接近。 她本以为能和二哥玩得来的肯定也是话唠，凭借她和桂花婶唠嗑的经验，迟早拿下，没有问题。 可今天，她不确定了。 余光不经意一瞥，看到他白皙手腕上干涸的血迹，顾卿卿微微怔愣，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出不了声。 她都快忘了现在还是战争年代，只有内陆处于和平。 第19节 边关还是战争不断，邻国和其他武装分子时不时寻衅滋事。 被强烈的目光注视着，楚岱懒懒掀起眼皮，顺着女孩的视线往下看，落在自己受伤的手上，猩红的血迹顺着胳膊流到掌心，干涸成线。 在白皙的手臂上显得格外刺眼，触目惊心。 他扯了下袖口，淡声问：“怕了？” “不是。”顾卿卿怕他多想，连忙解释：“我小时候爬树也经常磕破皮的，血哗啦啦地流，我不怕，就是……” “嗯？”男人好整以暇看她，想知道她能说出什么花样。 “就是想问问你，疼不疼？”顾卿卿手指拽着衣服边边，直面他的视线，心里有些紧张。 “……不疼。”楚岱懒洋洋看着窗外，车轮卷起黄沙，一阵风吹过，狂沙乱舞疯狂拍打着车门。 “噢噢，不疼就好。”顾卿卿眨着眼，也看向外面。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景，太阳像一团触手可及的大火球，挂在沙漠上，远处稀稀拉拉有几株挺拔的大白杨，如同卫兵一样守护着荒漠。 沙漠一望无际，前面车辆行驶过的车轮印很快就被细沙覆盖。 行驶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营地。 门口持枪站岗的士兵身形挺拔如松，检查了证件才放行让他们进去。 余富贵先下车去通知顾青烈，他还在训练场，军属不能去。 等车辆全部登记入库，顾卿卿她们跟在楚岱身后，往驻地卫生所方向走。 “卿卿！”顾青烈被余富贵喊了出来，身上只穿了件军绿色的训练短袖，古铜色的肌肉非常明显。 见到妹妹他飞扑过去，脸上笑容灿烂：“你怎么过来啦？快，让哥哥看看，咋这么黑呢，差点没认出来。” 顾卿卿：“……”眼神忍不住瞄了眼前面身高腿长皮肤白皙的男人，对这个好几年没见的哥哥最后那点期待和欣喜没有了，只剩幽怨。 就你有嘴，就你叨叨。 被他这么一打击，顾卿卿肩膀瞬间塌了下来，整个人蔫了吧的。 “哎呀妹子，见到哥不高兴？还是坐火车太累了？”顾青烈忍不住捏了捏他妹肉乎乎的小脸。 这家伙在家里伙食不错嘛，看起来比他都胖。 顾卿卿把包袱塞他手里，顺势趴在他肩膀上蔫唧唧地说：“我来找对象的啊。” 前面的楚岱停下脚步，指尖把玩着那根抽了一截的香烟，看向那兄妹俩的眼底带有几分玩味。 “哎呀给哥送青梅来了吖，”顾青烈汗津津的手直接捂住她嘴巴，笑眯眯地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哥没搞定，只能帮你到这儿，剩下的靠你自己了啊。” 顾卿卿：“？？？”水汪汪的大眼睛更加水汪汪了。 狗蛋你不靠谱！ 第28章 红红火火028 别怕 “顾排长, 副连长找你。”远处有人喊。 “来了！”顾青烈见自家妹子一副气馁的样子，揉了揉她耷拉着的脑袋，对前面的男人说：“楚连长, 我还有事, 要不麻烦你送我妹去军属院？” 楚岱指尖的烟揣回裤兜, 他略一挑眉：“这是你妹。” “咱们兄弟俩分什么你妹我妹的, ”顾青烈咧出一口大白牙，和他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露了出来：“你娘就是我娘, 我妹就是你妹，就这么定了。” 说完, 不等顾卿卿反应, 直接把她往楚岱那儿一塞, 自己快步去了营区。 余富贵带着顾青烈过来后顺便把老婆孩子都带走了, 许念也跟着他们去了家属院，现在这里就剩下她和楚岱两个人。 顾卿卿站稳，见面前的男人好像不太想送她去，于是抢在他前面, 脆生生道：“麻烦哥哥啦。” 说着, 还露出一个灿烂笑脸，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儿。 楚岱愣了片刻, 神色平静地睨了她一眼, “跟着吧。” “欸~”顾卿卿笑得更甜了。 她跟在高大清瘦的男人身后，看着他修长的背影, 时不时踩下他的影子，过会儿又抬头看看天，看看云, 看看他。 只要让她拉近关系，迟早能等到下手的机会！ 顾卿卿心想。 兵团的营地都是平房，外墙简单的刮了层白，四周土地齐整，规划有序。 她踩影子的时候注意到了，土地不是纯粹的土壤，是混了细沙的沙壤。 只要不是完全的沙地，种菜应该是……可以的吧？ 她心不在焉，低着头踩着地下男人的影子往前走。 楚岱垂眸，后面女孩走路踢起的细沙顺着裤脚滑进鞋子，他忽然停住脚步。 顾卿卿正琢磨着怎么在兵团种菜，空地这么多，不用起来可惜了，而且平时他们都吃不到青菜，今天她特意看了下，从集贸市场采购的都是土豆南瓜芋头，没有绿叶菜。 她正想着怎么帮助余叔解决部队没青菜吃的难题，没注意前面的男人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脑袋“啪”一声撞在他宽阔坚硬的后背。 “嗷。”她捂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楚岱蹲下来，解了鞋带又开始系，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走吧。” 顾卿卿：“？” 她好像被捉弄了！ 楚岱没去军属院，先来了卫生所。 赵泽穿的也是绿色军装，手臂上戴着卫生兵的袖标。 “杨立业怎么样了？”楚岱拉开赵泽对面的椅子，抬腿坐下。 赵泽正在开药方，抬头透过镜片看了眼他，“幸亏你拉他一把，没伤着要害，养半个月就好了。” “嗯。”楚岱撸起袖子：“帮我处理一下。” 赵泽闻言，猛地站起来，推了把鼻梁上的眼镜：“你受伤了，我看看。” “破点皮，就怕老关知道了念叨。” “那也是做错了事团长才骂你。”赵泽简单看了下伤口，确实是擦破点皮，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楚岱天生皮肤白，看起来就有些狰狞吓人。 他放下心来：“你拉杨立业的时候被蹭到的？” “嗯。”楚岱侧头瞥了眼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来来往往伤员军医的女孩，她见到军医会笑嘻嘻打个招呼问好，看到浑身是血抬进来的伤员后，小脸顿时煞白。 “行了，”见赵泽还在磨磨唧唧地给他清理伤口，他随手抄过桌上托盘里的小药瓶，白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眼也不眨地从呆愣的赵泽手里夺过纱布，自己裹了两圈。 随手打了个结，他起身，“走了。” 赵泽回神：“不是，你这个得先用酒精消炎，你这么着急干嘛？” “老关找我。”楚岱见他还要说话，补了一句：“嫂子来了，你去看看吧。” “欸？” 赵泽目送他带着一个女孩走出卫生所，嘴里嘀咕：“……不是，这姑娘谁啊，怎么没见过？” “小孟，你盯下这儿，我去趟军属院，你嫂子来了。” “哎好，赵医生你去吧。” 顾卿卿跟在男人身后，满脑子都是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的人，她心里很乱。 村里人提起她大哥二哥都是用有出息三个字来形容，阿爷阿奶对于这两个孙子也是十分得意骄傲，她也一直觉得大哥二哥很厉害。 从来没想过，二哥在兵团，要出去打仗，也有可能受伤。 楚岱身高腿长，顾卿卿跟不上，他放缓脚步，等身后的女孩跟上来。 顾卿卿眼眶微红，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忽然，男人缠着白纱的手腕横在她眼前，顾卿卿茫然抬头，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摇摇欲坠。 楚岱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女孩子真的太柔弱了，经不起一点波澜。 握着拳的手掌缓缓摊开，男人白皙掌心里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别怕。” 他嗓音低沉，因为没有休息，又莫名带着几分倦懒。 顾卿卿小心翼翼地开口，眼底带着几分希冀：“是给我的吗？” “嗯。”楚岱微微颔首。 顾卿卿心中一喜，从他掌心拿过奶糖，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手，碰到了一层薄茧。 她握着大白兔奶糖，有些发愣。 “走了，”楚岱收回手，“妹妹。” 顾卿卿：“……” 想到狗蛋那句我妹就是你妹，她心更塞了。 楚岱把她送到军属院，孙淑芬过来帮她提着东西，这边空房子很多，除了她们几个人，就没有来探亲的，条件太苦了，待不住。 跟她们同火车的文工团女兵也被安置到了军属院，住在南边那几间房。 孙淑芬带着顾卿卿到了北边的屋子，推开门，拉着她进去：“卿卿啊，婶儿跟你说，这里都是一间房的屋子哈，厕所和厨房都是公用的在外面那儿，婶儿给你挑的这间屋朝向可好了，你瞅瞅满意不。” “婶，我不挑。”顾卿卿手心攥着奶糖，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男人。 楚岱一条腿站直，一条腿略微弯着倚在门口，双手抱臂脊背挺直倚着门框，目光与她交错，淡淡点了下头。 没一会儿，有士兵过来，敬礼：“报告，楚连长，团长找你。” 楚岱：“……”他站直身子，瞥了眼屋内交谈甚欢的俩人，说：“知道了。” 推门进去前，楚岱整理了下军帽衣领，又把袖口往下扯了扯遮住白纱，这才敲门：“报告。” “进。” 第20节 关勋正在看部队作战计划，对笔直站在桌前的楚岱视而不见。 楚岱双眼目视前方，身体笔直绷成一条线，手掌贴着裤边，关勋没说话，他也不出声。 过了半个小时，关勋绷不住了，脸色很差：“你他妈打仗不要命了是不是？孤身诱敌深入，你要是出点事我他娘的怎么跟你老子交代？” 楚岱松了口气，自己找了条椅子坐下。 老关能发火能骂人，问题不大。 “关叔。”他斟酌片刻，正要开口，被关勋没好气打断：“我哪敢当你叔啊，你是我祖宗。” “我他娘的带了一辈子的兵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人，老子的名声迟早栽你手里，楚家就你一根独苗，老首长就你一个儿子，这不是让其他人戳着我老关的脊梁骨骂我不给楚家留后吗？！” 关勋疾言厉色，手指不停扣着桌板。 门外站岗的士兵听到里面的暴躁怒骂声，目不斜视，岿然不动。 “关叔，我错了。”楚岱利落干脆。 “……”关勋骂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手里的报告狠狠摔在桌上：“你不服？” “没有，您骂得对。”楚岱眼神坦荡。 关勋死死盯着他眼睛，半晌过后，泄了气。 “我知道，你的作战计划是对的，一个人拖住敌人的主力，给援军争取时间。” 楚岱打仗，凶名在外，敌人早就恨他恨得牙根痒。 见有机会活捉他自然不遗余力。 关勋恼怒的不是他的自大，而是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他十四岁开始就跟着楚岱他爹南征北战，到处打仗，这些年国家稳定了，好不容易过几天松快日子，这臭小子不去南方军区待着，偏偏要跑建设兵团来，离开了他老子眼皮子底下，越发肆无忌惮。 打仗不要命地往前冲，这两年中过的弹他都不敢跟老首长汇报，好几次差点没救回来。 这些都是瞒着的。 他幽幽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楚岱面前，看着这小子越发坚毅消瘦的脸庞，抬起手，最后轻轻落在他肩膀上。 “阿岱，你们楚家这辈，只剩你一个孩子了。” 楚岱心中沉重，想起这几年陆续战死的叔伯堂兄，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光孤寒犹如出鞘的利剑：“国家不宁，誓死不退。” 关勋劝他的话卡在嗓子眼，他清楚这孩子的性子，说一不二。 劝他退伍回家生子给老楚家留个后怕是行不通了，楚家人忠勇无双，从老首长那代开始与邻国打到现在，这小子骨子里流的是楚家的血，天生就是当兵的命。 关勋站在他旁边，手撑着他肩膀，叹息：“受伤了吗？我看看。” 第29章 红红火火029 卿卿嘛……开心就好啦…… 顾青烈端着脸盆拿着生活用品过来, 就见他妹子趴在窗户上发呆，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 外面都是平顶营房，盖着伪装网, 一轮炙热的太阳高悬天边。 也没啥好看的啊, 顾青烈心想。 “卿卿。”他喊了声。 顾卿卿目光慢慢聚拢, 她坐到床边：“哥。” 顾青烈放下脸盆：“这是我刚从军需处取的, 你先用着，缺什么告诉哥, 明天我托余哥帮忙买一下。” 顾卿卿吸了吸鼻子, 眼神清澈透亮：“我管余叔叫叔，你管他叫哥？” “部队里都是兄弟嘛。”顾青烈在她旁边坐下, “楚岱管他叫老余, 要按你这么算的话, 你跟他都差了辈了。” 顾卿卿低声嘟囔：“那我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呀。”婶儿都叫了一路了。 顾青烈被她逗乐, 屈指弹了弹她额头，“你这小脑袋瓜里想的啥呢，哥问你，对他感觉咋样？” 听到这儿, 顾卿卿怒从心起, 狠狠瞪他：“感觉不好我能来吗？难怪你在信里只说要我过来给你送青梅，别的只字不提。” “人家压根就没那意思对不对？” 顾青烈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辩解道：“也不是。” 见妹子冷眼觑着他, 才笑呵呵补充：“其实我压根就没跟他提过。” 顾卿卿小手握拳，直接往顾青烈胸口招呼, 他侧身躲开，拽着她的手。 “不是，你听哥说, 团长营长说了好几次要给他介绍对象，这小子一口否决了，你哥我跟他兄弟多年，对于他的人品还是信任的，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探了下口风。” 说到这，顾青烈也有些愁：“他好像没有谈对象结婚的打算，也不知道咋回事。” “不过咱俩是亲兄妹，哥想着我觉得不错的人你肯定也喜欢，这不，就把你喊过来了，你不是机灵着呢么，有啥招你尽管使。” 顾卿卿握拳的手终于松开，顾青烈余光瞥见她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咦”了声—— “楚岱给你的？” 她回忆起男人那句别怕，红着脸轻轻点头。 随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哥，他看起来不像喜欢吃糖的人啊。” 顾青烈给她整理被褥铺床：“嗨，老赵说他低血糖，兜里要备点糖，免得不知不觉晕过去了。” “他身体挺硬朗的，别的毛病也没有。” 顾卿卿“哦”了声，起身站开方便她哥弄被子。 想起阿娘说的当兵的大多喜欢娇滴滴的姑娘，她又问：“哥，像你们这种军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呀？” 顾青烈本来就性格爽朗，这些年在部队也是混不吝，没觉得他妹问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 “白嫩一点的，脾气温柔的吧。”说到这，他瞄了眼有些黑的妹子，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这两点你是一点也不沾啊，哥都替你着急。 顾卿卿倚着窗边，拆了大白兔奶糖，放到嘴里。 甜丝丝的口感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见她半天不吱声，顾青烈干笑找补：“不过没事儿哈，有一个人白就行了。” 顾卿卿脑海里闪过男人白皙的手腕，看了眼外头火辣辣的太阳，更加郁闷：“你们都是在沙漠训练，带兵打仗的，咋他就晒不黑呢？” “天生的吧。”顾青烈抖了几下被子，下意识想叠成豆腐块，转念一想还是铺平。 “哥，你和大哥都那么厉害，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今天她在卫生所看到负伤的士兵，到现在心里还堵得慌。 她为大哥二哥骄傲，但心里又很害怕他们受伤，甚至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有种疯狂的念头，希望他们退伍回家。 “嗨，你是我们顾家唯一的女孩，哥哥们是男孩子，你不需要做什么，就算你一无是处，哥哥们也永远会保护你。” 见她小脸皱成一团，顾青烈直起身子来，抬手刮了刮她鼻尖，哄道：“大哥开飞机，二哥开坦克，我们卿卿嘛……开心就好啦。” 顾卿卿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二哥坏，你从来没在信里跟我说过你还会开坦克！” 顾青烈手足无措：“那狗剩跟你说了他在军区开飞机？” 顾卿卿哭得更大声了。 午饭是顾青烈从食堂打来的，他每个月米面的定量是四十八斤，还有五斤肉和一斤半的植物油。 寻常部队米面定量是四十五斤，三斤肉一斤植物油，他们驻边，辛苦活伙食高。 军属来探亲伙食都是直接从他们份量里扣的。 递了个馒头给妹子，顾青烈羡慕道：“你下次有机会去南方军区探下亲，大哥伙食标准一天有三块五呢，我们这也就五六毛。” 空军部队就是待遇好啊，不过要求也高，能吃这个粮的人真不多，他们老顾家出了个狗剩也真是祖坟冒青烟。 顾卿卿蔫了吧唧：“不想去。” 顾青烈咬着萝卜干，嚼得嘎吱响：“那你别去吧，楚岱他家里人好像就在南方军区，今年我们都有假，估计他年底也要回去探亲。” 顾卿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哥，咱们去看狗剩呀！” 顾青烈乐不可支，“哥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在外给哥哥们点面子，别狗剩狗蛋的叫，平时都随你。” “成呀。”顾卿卿眉眼弯弯：“我想吃咸菜。” “哎哎哎给你给你。”顾青烈把铝盒子推过去：“我估摸着你没那么快回去，晚会儿给家里寄封信，明天正好让老余捎带着寄回去。” “好。” 顾卿卿眨了眨眼，“哥，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啥事？” “阿爹当生产队长啦！” 顾青烈：“……”娘咧。 这比狗剩当了飞行员还让人不可思议。 过了半晌，顾青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咱阿爹……没有贿赂绪阿爷吧。” 顾卿卿哈哈大笑，嘴里的馒头嚼了一半直接吞了下去，差点噎着。 “我要写在信里告诉阿爹，你看不起他。” “不是。”顾青烈递了杯水过去，看妹子的眼神有些担忧。 这家伙吃个东西都能整得人惊心动魄的，楚岱他能喜欢这样的？ 顾青烈抓了抓头发，心想妹子，自求多福吧，哥真帮不了你了。 吃完饭兄妹俩又唠了会儿，顾青烈开始收拾桌子：“你平时多跟余嫂还有老赵他媳妇儿多走动走动，免得待在这里闷。” “还有，”顾青烈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揍：“没事儿别老往大太阳底下钻，狗剩要是看到你都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没办法，认不出啊。 第21节 顾卿卿小脸一垮：“你好到哪去？不也一样是酱油色。” 顾青烈嘻嘻哈哈提着铝饭盒出了屋子，关上门，他松了口气。 这家伙一上午都心不在焉，听说跟着楚岱去了趟卫生所，那里都是昨晚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多半是给他妹子吓着了。 他这个妹妹虽然从小被宠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到底是个女孩子，见到血肯定会心慌。 顾青烈思衬晚上要不找个机会让她见见楚岱，这样就没心思胡思乱想做噩梦了。 中午睡不着，反正也没事，顾卿卿翻出包裹里给顾青烈带的糖渍青梅，阿奶阿娘总共做了五罐。 她打算送一罐给楚岱，再送一罐给余婶，阿念姐那儿肯定也要一罐，剩下两罐留给狗蛋，她蹭点吃就行了。 盘算完毕，她提溜着两罐糖渍青梅去了隔壁屋。 余婶家的小旭在火车上睡够了，跟在余兔后面两姐弟闹腾得很，余婶跟她道谢：“俺这总吃你的也不好意思呀卿卿，回头你想吃什么跟婶儿说，婶给你做。” 她是不打算吃食堂，想自己买菜做饭，觉得这样划算一些。 顾卿卿笑着应道：“好呀，那我先谢谢婶儿啦！” 跟孙淑芬唠了几句，她又去了右边许念那。 赵泽给她带回来饭就去了卫生所，许念捡了一篓子她男人的衣服，找了个大盆，打算给他洗洗晒晒。 没个女人在身边就是这点不行，战场上下来的伤员多，卫生所忙不过来，这里白天又格外闷热，捂一身汗回来换了衣裳就扔在那儿。 实在没时间洗，过段时间没衣服穿了又翻过来穿另外一面。 许念闻着这股子沤味儿，一个劲的叹气。 顾卿卿捏着鼻子站在她旁边，靠着墙：“阿念姐你要帮忙就叫我一声，我去给你打水。” 这里靠近沙漠，没什么水，每天一大早士兵们就要去十里外的湖里挑水回来，先把炊事班的储水罐灌满，然后就是军属院厨房的几口大缸。 许念蹲在院子里，柔声道：“好，等我先把这些衣服清一遍。” 顾卿卿点头，捏着鼻子蹲下来，方便跟她说话：“阿念姐，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你怎么想到要来随军呀？” 许念眸光黯淡下来：“本来这些家事我不该对外人说的，不过卿卿你在我眼里不算外人。” “我婆婆嫌我在家干活少，不给吃。还把泽哥寄回来的津贴扣住了，我一气之下就过来随军。” 顾卿卿暗自咋舌，从这两天的接触来看，许念是个很温软的性子，真不知道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才会气到离家出走来千里之外的荒漠。 第30章 红红火火030 那还挺可惜的 “阿念姐, 你有跟赵哥说这件事吗？” 许念搓衣服的手停顿一下，垂着头神色不明，过了许久, 她轻声道：“他家有三兄弟, 当年全家供他一人读书, 泽哥很听他娘和哥哥们的话。” 听到这, 顾卿卿差不多明白了。 赵泽的津贴寄回去，被他娘扣住, 觉得当年是全家供养了他现在才能来部队, 至于钱和票，应该是分给两个哥哥们了。 顾卿卿没接触过这种事, 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见她手因为用力搓得通红, 小声说：“阿念姐, 要不你还是把在家里的情况跟赵哥说说吧。” 许念摇摇头：“算了。” 顾卿卿和她聊了会儿，又去孙淑芬那儿转了两圈。 余旭和余兔玩累了在睡午觉，孙淑芬抱着被子出来晒，顾卿卿手扶着竹竿, 见她进进出出好几趟, 忍不住问：“婶儿您把被子都洗了？今天能干吗？” “能，这日头最好晒被子了, 别看是下午, 比俺们老家正午的太阳还毒着呢。”孙淑芬把被子扯平，见她一身蓝色碎花粗布短衫, “卿卿你带厚衣裳了没？边城晚上可冷着呢。” “带啦。”顾卿卿从孟南哥口里听过，边城昼夜温差大，她不仅带了两套新做的短袖和长衫, 还带了两个棉袄。 “那就好，对了，你余叔跟俺说晚上文工团放电影，说是啥海港，就在前面空地，现在她们就在挂幕布啦，到时候你去看不？” “看呀！”顾卿卿来了兴趣：“我在家就看过两三次电影。” “嗨，现在电视机出来啦，电影也不是啥稀罕物了。”孙淑芬倚着竹竿跟她唠嗑：“就俺们旁边那个赵家沟的，去年有人买了部电视，全村的人都跑去看呢。” 对于电视顾卿卿不敢想：“我们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到现在还没通电呢。” 现在有些生产队开始拉电线了，每户可以接个灯泡，她们无敌生产队还没影。 隔壁红旗生产队和红星生产队也没通电。 屋内有小孩的哭声，孙淑芬听到响动匆匆进去：“小旭醒了，卿卿你自己到处转转吧，别去训练场就行，其它地方没有士兵拦的话都能去。” “欸，好。” 顾卿卿从屋内提出一个军绿色暖水瓶，正好去食堂打点热水。 她拎着水壶，不紧不慢往前走，打量周围。 南边文工团住的院子外面也晾晒着棉被，年轻的女兵们在嬉笑打闹，目光交汇时她笑着点头打招呼，那边也回以一笑。 顾卿卿忽然有点想赵渔了，还有点想小叔和哥哥们。 她长长舒了口气，想到晚上有电影看，脸上笑容重新浮现。 走了二十来分钟才看到食堂，外面十几个士兵在削土豆红薯，见到她都和善地抬头打招呼—— “小同志，你是顾排长妹子吧？” “是呀，”顾卿卿有些纳闷他们怎么知道，指着自己的脸笑眯眯问：“我和我哥长得很像吗？” “还真有点像。”说话的年轻士兵看了下她眉眼，笑道：“来探亲的就我们班长家的嫂子，还有赵军医的媳妇儿，剩下的就是顾排长他妹子啦，看年纪你肯定是顾家妹子。” 顾卿卿自来熟的拉了条小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摸了把刮刀帮着削土豆：“哥哥，咱们今晚吃什么呀？” 年轻士兵看起来和顾青烈差不多大，他见顾家妹子这么爽朗不扭捏，对她的好感也上升不少：“猪肉土豆炖粉条，腌酱菜，南瓜粥红薯饭，就这几个菜了，咱们这儿不比别的地方物产丰富，你要是口味重可以去班长菜坛子里抓一把泡菜。” 说到这，年轻士兵也有些馋：“你这是来晚了，要是早来几天还能赶上酸菜鱼，楚连长带兵去沙漠拉练，在湖里抓了几百斤鱼呢！” 可惜这样的拉练一年就那么四五次，还都是逢年过节。 如果不是赶上中秋他们也加不了餐。 顾卿卿被他眼底的纯粹感染，思乡的惆怅淡了一些，她手脚麻利把削好的土豆扔旁边盆里，“楚连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外冷内热。”年轻士兵想了想，说：“刚接触的时候会觉得这个人不爱搭理人，性子傲，但他对兄弟们是真好，好几次受伤都是因为给兄弟们挡子弹。” 说着，他有点惋惜：“我要是个女的我肯定向组织打申请跟他结婚。” 顾卿卿：“……咱们兵团女兵多吗？” “那没有，全是大老爷们儿。”土豆皮卡住刮皮刀了，年轻士兵拿着刀在腿上蹭了蹭，继续削：“不过文工团有几个小姑娘对楚连长挺有意思的，好像有个还是他的青梅竹马，为了他经常跑兵团演出。” 顾卿卿点头，“他是长得挺好看的。”也难怪这么多人喜欢。 年轻士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妹子，咱可不兴以貌取人啊，虽然楚连长长得俊，但他带兵打仗的时候更帅啊，这个叫啥……” 他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指导员的话：“个人魅力十足。” 顾卿卿心想果然每个人看人的点果然不同，那楚岱会不会也和狗蛋想的不一样，也不是非得找白嫩温柔的女孩。 不然他团长和营长给他介绍那么多城里女兵，还有文工团的，他咋拒绝了。 “卿卿！”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余富贵和他媳妇儿那如出一辙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是不是要打热水？快来。” “来啦。”顾卿卿放下土豆，提着水壶进了食堂。 刚进来她被满屋子的热气和烟雾呛得直咳嗽，余富贵从后面的蒸汽机那儿探出个头，对她招手：“这儿这儿。” 现在用的是蒸饭和烧水一体的蒸汽机，厨房有三四个顾家院子那么大，也是土灶台。 这边没什么树木，也就弄不到柴，都是烧煤炭。 余富贵每天除了发愁怎么控制成本做出三个菜就是想咋样才能节约煤炭。 边城的物价太贵了，部队消耗大，用什么都有定量，他觉得自己现在比生产队上的会计都能抠。 他接了热水，堵上木塞，把暖壶递给顾卿卿。 “晚上别让你哥打饭回去了，自己来食堂吃，要是少了还能加饭菜，过来吃也热闹嘛。” 余富贵是觉得她一个女娃陡然换了个新环境怕她不适应，天天在屋子里闷着自己，到时候再闷出病来。 部队里都是朝气蓬勃的男娃，他见顾卿卿是个性格爽快的，应该能聊得来。 而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顾青烈怎么会舍得让他妹子过来探亲，多半是想在部队里给他妹子相看个对象，而且多半已经有人选了。 不然也不会直接让人来兵团。 就是不知道顾青烈看上谁咯。 她提着暖壶和余富贵道了声谢，准备回去午睡会儿。 下午六点，顾卿卿准时来食堂。 士兵们陆陆续续从门口进来，都是穿着军绿色训练短袖，神色轻快嘴里唱着歌儿——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顾卿卿支着头，一眼就看到后面军装笔挺阔步走来的楚岱，顾青烈手搭在他肩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眉飞色舞，咧着嘴像个二傻子。 顾青烈眸光一扫，看到她坐在角落，拉着楚岱就往她这边走。 “我们卿卿……” 顾卿卿一听到这个开头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了。 狗蛋肯定要说她小时候的糗事。 不愧是亲兄妹，顾青烈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张口就来：“我们卿卿小时候那叫一个彪，跟着我二叔还有堂哥去山上砍柴，她自己呲溜爬树上了。” “老楚，你猜最后怎么着？” 楚岱随意靠着椅背，没了训练时紧绷的身姿：“怎么？” “我二叔和堂哥正在树下捆柴禾，吧嗒掉下来一个大疙瘩，马蜂嗡嗡直叫。” 顾青烈笑得见牙不见眼，把妹子这点老底全部抖了出来：“我堂哥后来跟我说，他当时眼前乌泱泱一片，还以为天黑了。” 楚岱眼底难得染了几分笑，目光落在对面面色窘迫的女孩身上，“还真没看出来。” 见到血就怕的人竟然敢捅马蜂窝。 顾卿卿在桌下猛踩顾青烈，眼神跟刀子一样往他脸上使劲刮。 第22节 顾青烈呲牙咧嘴，乍然起身：“我去打饭。” 只剩楚岱和顾卿卿两两相望。 顾卿卿下意识回避他眼神，总怕被看出点什么心思来，手指抠着椅子边边，小声喊：“哥哥……” “嗯？”楚岱懒懒应了声。 “那个，我哥说的是小时候很久前的事儿啦，我现在不爬树了，也不捅马蜂窝。” 楚岱“啧”了声。 “那还挺可惜的。” 顾卿卿：“……”听这语气好像不是嘲讽，也不是笑话，是单纯的惋惜？ 她眼前一亮，难道他喜欢性子野的？ 这她擅长啊！ “说什么呢。”顾青烈把两个铝饭盒推过去，“你俩的饭，要喝粥自己去打，我再去掏点儿老余秘制泡菜，可下饭了。” 顾卿卿：“哥，你去吧。” 狗蛋你赶紧麻溜的走开！ 第31章 红红火火031 种菜啦 吃饭的时候顾卿卿就时不时抬头看下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右手腕上缠着白色绷带，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筷子，吃饭不紧不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和旁边嚼着萝卜皮嘎嘣脆的顾青烈形成鲜明对比。 顾卿卿在家吃饭的样子和她哥狗蛋差不了多少, 她瞄了眼对面细嚼慢咽的男人, 腮帮子鼓鼓的, 本来两口能吃下去土豆愣是咬了四五下才吃完, 看得顾青烈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他妹子吗？！ 吃完饭，顾青烈把餐盒拣去洗了, 手上的水随便往屁股后面一擦, 他拽着妹子跟在楚岱身后—— “咱去看电影去！” 兵团别的不多，就是空地多。 偌大的操场坐满了人, 顾卿卿放眼望去, 都是和她哥年纪差不多的士兵, 也有和她一般大的。 操场上竖着两根竹竿, 挂着大幕布，文工团的放映员在调试放映机，发电机嗡嗡作响，灯光照映在大幕布上, 操场一片通明。 “同志们！”一名短发女兵俏皮道：“电影马上开始啦, 大家找地方坐下来，不要走动啦！” 顾卿卿被顾青烈拉到最前排, 挨着楚岱坐, 右边是她哥。 她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孙淑芬牵着小兔抱着小旭, 旁边跟着许念。 小旭在她怀里抖了抖脚丫子，孙淑芬放他下来。 余旭自己摇摇晃晃找了个人多的地方蹲在他们后面嘘嘘，被年轻的士兵看到一直逗他。 许念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劲, 孙淑芬跟她笑骂余旭是个臭小子她也没吱声。 顾卿卿正欲起身，被顾青烈的大手摁住：“电影放映啦，别乱跑，怎么就这么坐不住呢。” 顾卿卿：“……”行吧，狗蛋，不损我两句不舒服是吧。 他们坐的是长板凳，时不时有人搬条凳子拼过来，顾青烈被挤了又挤，顾卿卿已经贴着楚岱的胳膊，腿紧紧挨着他的腿。 男人炙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烫到了她心里，顾卿卿身子微僵，一动也不敢动。 察觉到她的异样，楚岱想叫旁边的人坐开点，抬眼一看，周围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得，肩膀和肩膀之间连条缝都没有。 顾青烈嘴里骂骂咧咧：“别过来了！去搬条凳子啊！挤来挤去你咋不直接坐我腿上。” 话虽这么说，还是被不断加入的士兵挤得屁股一直挪。 顾卿卿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男人身上，她悄摸抬头，只看到他利落的下颚线。 男人恍若未觉，脊背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电影放映，吵吵嚷嚷的嬉闹声骤停，大家全神贯注顶着银屏。 顾卿卿也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直勾勾地看着大幕布。 电影讲述了一位军人孤身一人十年如一日守着祖国边陲的小岛，妻子独自在家生产抚养孩子，孩子十岁时，哭着要见爸爸，妻子带他坐船出海，结果遇上风暴…… 顾卿卿的心从她们出海时一直是悬在嗓子眼的，当海浪来袭，女人紧紧护着孩子，脸上是一副大无畏的模样。 “再大的风浪都不能阻止我们娘俩奔向你。”这是女人历经千辛到达海岛后，对丈夫说的第一句话。 顾卿卿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她下意识转头，看着男人刚毅瘦削的侧脸。 “当军嫂真是不容易。”不知道是谁忽然带头感慨。 军人为国家付出，军嫂为小家付出。 电影结束后，顾卿卿带头鼓掌，楚岱淡淡垂眸瞥了眼她，也伸出手来。 震天响的响声逐渐消失，士兵们搬着凳子放回军需处，可能是被电影感动到了，余富贵抱着儿子牵着女儿，笑着和媳妇儿说些什么，看得出来孙淑芬也很开心。 至于许念，在电影结束后就悄悄离开了，连顾卿卿都没注意到她。 “阿岱哥哥！”清脆如黄鹂鸟一般的嗓音在耳边婉转响起，顾卿卿抬头，就看到眉眼灵动的短发女兵。 正是刚才文工团让大家找位置坐好的那个。 楚岱起身，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怎么又来了？” 白蓉朝她吐吐舌头，背着手道：“怎么啦？你能来我不能来呀？” “不是。”楚岱说：“你来的太频繁了，白叔不说你？” “我这是听组织安排来边关给同志们鼓气的，他也不好说我呀。” 顾卿卿听着他们的对话，联想到年轻战士嘴里的青梅竹马，差不多确定眼前人的身份了。 不过他这位青梅的性子好像和她也差不离呀，就是自己没她那么白，也没那么瘦，看起来没她水灵。 顾卿卿自我总结了一下，有些泄气，她抬手在和战友说话的顾青烈胳膊上一拍，蔫唧唧道：“哥，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去吧去吧。”顾青烈摆摆手，压根没空搭理她。 顾卿卿走了两步，回头看到楚岱还在和他的青梅在那聊，叹了口气迎着月光回军属院。 简单接水洗漱了一下，外面开始降温，顾卿卿冷得直哆嗦，赶紧收了脸盆回屋。 把窗户全部关上，她没开灯，坐在床边。 兵团有自己的柴油发电机，每个屋子都有灯泡，但她不想用，借着月亮的光，看着手里的照片。 男人眉目和照片上的如出一辙，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桀骜不驯。 甚至照片还把他本人的气质柔和了几分。 她犹记得今天早上，在车上男人闭目养神倏然睁开的眼神，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让她有一种被凶悍的头狼盯上的错觉。 脑子里想的事情很多，顾卿卿迷迷糊糊捏着照片靠着床睡着了，半夜醒来一次，躺在床上扯过被子一盖，继续做梦。 一觉睡到大中午，终于养足了精神。 “卿卿哎！”见她伸着懒腰出来，孙淑芬往竹竿上晾衣服：“你哥早上给你送了饭，在窗台上，中午又来了一回，他把早上的饭菜吃了，中午的留在那儿。” “你赶紧去洗脸刷牙，把饭吃了。” “欸，好！”顾卿卿揉着眼睛，把窗台上的铝饭盒拿进屋，打开一看，是两块香葱煎蛋，葱花嫩绿煎蛋金黄，顾青烈那份估计也留给她了。 旁边还有一点土豆焖牛肉和酱萝卜皮，还配了点泡酸菜。 顾卿卿闻到饭菜的香味，是真饿了，她一路小跑去洗漱，搓搓手坐到桌前准备吃饭。 酸菜发酵的很到位，差点把她的牙都给酸掉，顾卿卿皱着一张脸呲牙咧嘴扒拉着饭，把酸菜夹在饭里。 楚岱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吃饭吃得这么痛苦，手里的西瓜放在桌上，“哐当”一声。 顾卿卿茫然抬头。 “妹妹，”楚岱眼底含笑：“你哥让我送的瓜。” 顾卿卿连忙抹嘴，起身给他拉开凳子：“你坐呀。” 楚岱微微摇头，“我还有事，你继续吃吧。” 顾卿卿“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 但是想到西瓜是他送来的，心底又忍不住雀跃起来。 今天都送瓜啦，指不定明天就处对象了呢！ 楚岱走到门口，又忽然退后两步，说：“你哥让你给他留一点。” 顾卿卿乖巧点头：“……好的，谢谢哥哥。” 男人高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院门口，朝训练场方向而去。 顾卿卿吃完饭，手指捻着桌上掉的米粒放嘴边，嘟嘟囔囔：“好像是早稻米哦。” 她抱着西瓜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不知道狗蛋从哪弄来的。 想着晚会儿分给余婶和阿念姐她们吃，顾卿卿打了桶水，把西瓜泡水里。 弄完这些，她拍了拍手，瞥见后院的空地，顾卿卿想到什么，回屋翻出孟南哥给她写的沙土易种植蔬菜清单，把自己带来的种子揣兜里，又去军需处借了一把锄头。 白蓉正好路过后院，想从后面这条道去食堂打热水，就见昨天坐在阿岱哥哥身边的小姑娘在吭哧吭哧挖土。 她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好，同志，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啊你好，”顾卿卿抬手抹了把汗，看到白蓉有一丝意外，随后眉眼灿烂道：“种菜呀！把土翻松再撒种子。” 虽然很佩服她的想法，但白蓉还是忍不住提醒她：“除了冬瓜南瓜红薯土豆，这里长不出其它菜苗的。” “嗨，试试嘛，万一长出来了呢。”女孩笑容真诚，眸底清澈明朗。 白蓉失笑：“行，祝你成功，我去食堂啦。” “好，你去忙吧。” 等她走远，顾卿卿继续弯腰锄地。 第23节 余兔和余旭两姐弟跑到后院来玩闹，看到顾卿卿也在，余兔牵着弟弟过去，嗓音软糯：“阿姐在种菜吗？” 她快十岁啦，在村里这个年纪能顶半个大人的工分咯，她割过青草喂猪换公分，也帮生产队放过牛，下地这种事儿也没少干。 “是呀，阿姐想种点青菜给部队里的哥哥们吃。”顾卿卿想揉揉小兔的脑袋，看到自己手上脏兮兮的泥土，她又干笑着收回手，眼珠子一转，主意打到旁边的小男孩身上。 “小旭，糖渍青梅好不好吃呀？” 余旭拍拍小手，嗓音稚嫩：“好吃好吃，吃完啦！” “那小旭还想不想吃？”顾卿卿循循善诱。 “想！” “这样，小旭每天都来这块菜地嘘嘘，阿姐就再给一罐青梅给小旭好不好？” 顾卿卿还不知道兵团自己喂了猪，正愁肥料的事儿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余旭。 “好~小旭每天都来这儿嘘嘘！” 第32章 红红火火032 你怎么管谁都叫哥哥（…… 白蓉去食堂打热水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余班长, 咱们兵团是不是种不出青菜呀？” 余富贵正掏南瓜籽呢，手里都是黄瓤：“是啊，咋了？” “我看军属院新来的那个小同志在翻土, 好像是要种菜。”她一边接热水一边笑着说。 “啊, 那我得去看看。”余富贵来了兴趣, 新来的小同志嘛, 除了顾青烈他妹子也没谁了，至于种菜？ 看来卿卿刚从农村来, 以为哪都能种菜, 不了解这边的土壤环境。 他洗了把手跟炊事班的同志定好晚上的菜单，背着手悠哉悠哉往军属院走。 穿过操场碰上列队而来的士兵, 他站直身子敬了个礼才继续走。 回到军属院, 顺着儿女的嬉闹声, 他去了后院。 定睛一看, 好么，臭小子光着屁股蛋搁那撒尿呢，顾卿卿弓着腰在那翻土。 “卿卿啊，”余富贵上前一巴掌拍在穿开裆裤的小儿子屁股上, 笑眯眯道：“你这是要种菜？” 顾卿卿侧头瞄了眼, 看着被余富贵一把拎起小脚丫子不停挣扎的小旭，笑了。 “是呀余叔, 咱们这儿没青菜, 想弄点青菜吃。” “那你这不行呀，咋能直接让小旭在土里尿, 这不成死土了嘛，别说青菜了，草都不会长。” 顾卿卿直起身子来, 手杵在锄头把子上，歇气道：“没事儿叔，这沙土啊，漏水漏肥，咱们这儿温度高，没一下就蒸发了。” 余富贵听得有些好笑：“那你还逗他来这儿尿。” “起码也算天然肥料啦。”顾卿卿想了下，问：“叔，您是不是自己在这边种过菜？” “咱们营区后面有个养猪场，我搁那种了点南瓜土豆，没种多少，这儿缺水，干脆在集贸市场买还能照顾一下生产队的生意。” 顾卿卿眼前一亮，养猪场好哇！有养猪场就有肥料，沤一沤拿来堆肥多好！ 这里的土地太贫瘠了，草都是稀稀拉拉的长。 余富贵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你要真想种菜，叔给你沤肥，淘米水瓜果皮沤上几天就是上好的肥料，养猪场你也可以随时去，我跟老朱打招呼就成。” “谢谢余叔！” “别先急着谢我，”余富贵逗弄怀里的小儿子，又揉揉闺女的小脑袋：“你自己也知道，沙土存不住肥，这种子撒下去都发不了芽，叔先跟你说一声，免得空忙一场。” “试试嘛。”顾卿卿想到孟南哥给她画的大棚菜示意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叔，您说我要是翻个六七十公分的土，平整土地铺上一层塑料薄膜，再回填沙土和有机肥，是不是就能解决土壤贫瘠和漏肥漏水的问题？” 余富贵愣了一下，他放下儿子，拍了拍他的屁股：“小旭，跟姐姐去前面玩，爹跟阿姐商量点事。” “好嘞~”余旭屁颠屁颠地跟着余兔去了前院，余富贵一脸郑重：“边城不好种菜主要就是天气和土壤问题，叔听着你的法子，土壤可以解决，那天气呢？” 边城昼夜温差大，白天混着细沙的土壤温度极高，不耐旱的菜苗即便是精心呵护长出来也会因为根部缺水干死。 “这个简单呀，”顾卿卿眉眼弯弯，“咱们可以试试大棚种植嘛！” 余富贵听完，一声不吭就拉着她就往军需处走。 顾卿卿丢下锄头：“欸余叔我还要翻土呢！” “叔给你找人翻！”余富贵不容置疑道：“部队里这么多男娃，用得着你来锄地？咱们去军需处，找处长要塑料膜。” 顾卿卿被他一路拽着去了军需处，引得过往的士兵不停侧目。 有士兵拍了拍顾青烈的胳膊：“顾排长，那是咱妹子？” 顾青烈放眼看去，那可不正是他家妹子嘛。 他杵了杵旁边楚岱的胳膊，“你说老余着急慌忙的拉着咱妹干嘛去？” 楚岱随意看了眼：“不知道。别愣着了，十公里吧。” 顾青烈：“……” 他认命带队跑。 军需处长姓张，叫张朝。 余富贵火急火燎拉着顾卿卿跑过来的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捧着军绿色的茶杯喝水呢。 顾卿卿一看，这杯子和三婶给她的茶杯差不离，就是她的杯子比较新，军需处长的杯子已经被他摸得只剩上面一截和杯底的漆了。 杯子中间和把手光秃秃的，顾卿卿没忍住乐了。 “老余，”张朝见他来了，眼底有些讶异，不过还是起身给他俩倒水：“你有啥事啊？要锄头还是铁锹。” “啥也不要。”余富贵拉开椅子让顾卿卿坐下，自己接过搪瓷杯站旁边，一脸正色道：“我有事跟你说。” - 顾卿卿回到军属院时，余富贵已经喊了一个排的士兵来给她帮忙，炊事班的要做饭走不开，算是临时借用了。 楚岱不在，带着士兵出去拉练了，他就跟副连长冯天涯打了个招呼。 冯天涯一听有可能种出青菜，撸起袖子点了一个排的士兵，一队翻土，还有一队跟他去了军需处拿塑料薄膜。 这要真能种出青菜来可是天大的好事！ 兵团的官兵经常口腔溃疡牙龈出血，赵军医说这是缺什么维生素，反正就是没吃青菜引起的。 余富贵也不容易，听了这事有几次特意去火车站蹲点，想买点南方运来的新鲜蔬菜，可能因为运输时间过长和火车内部温度高，水气蒸发了，青菜都蔫了吧唧的，外面一层黄叶子。 且不说别的，天天抱着红薯土豆啃谁也受不了啊，以前在家最不爱吃大白菜在这儿都成了香饽饽，比猪肉还抢手。 要真能长出青菜，那顾家妹子真是立大功了，他们全兵团都感谢她家十八辈祖宗。 顾卿卿不懂他心里的想法，正忙着指挥士兵们搭大棚呢—— “哥哥，你按照我画的间距插竹条呀！别太往后了，用不了多大的地。”就是先试试而已，余叔弄这么大的阵仗她心里还有些慌呢。 要是长不出青菜可咋整，在全兵团都出糗了，还丢了她哥的面子。 “顾家妹子，你看这样成不？” 连长带了两个排的人出去拉练了，剩下的排共三十人分成两队，一队跟着副连长冯天涯上蹿下跳蒙塑料膜棚子，还有一队削完竹子插进地面继续翻土。 楚岱带人回来的时候这里还热火朝天干着，他拉了个士兵问：“怎么回事？” “顾排长他妹子要种青菜，副连长叫我们来帮忙。”被问话的士兵手里还拿着绑带和铁丝，显然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楚岱回头看了眼一脸茫然的顾青烈，笑了笑：“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去养猪场挑猪粪！” “嗯，去忙吧。”楚岱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等他走了，对顾青烈说：“顾排长。” “啊？”现在没解散，顾青烈挺直身子敬礼：“连长您说。” “带着你的排，去养猪场挑猪粪。” 顾青烈：“是，连长！” 他带了一个排去养猪场，余富贵早就跟老朱说好了，连工具都备在一旁—— “顾排长，猪粪我已经加了一公斤的肥料发酵剂，拌了点米糠和垫猪栏用的秸秆，你们担回去堆在地里让它发酵几天就成。”老朱一边说一边拿着铲子往竹箕里铲拌好的猪粪。 顾青烈赶紧招呼士兵帮忙，没一会儿十担猪粪就挑出去了。 还余下十几个人帮着养猪场清理猪栏。 老朱放下铁铲拍了拍手，走到顾青烈身边哈哈大笑道：“顾排长，你家妹子了不得啊。” 顾青烈露出两颗小虎牙：“这家伙从小就鬼灵精怪的，脑子活。”眼底也是满满的得意。 他妹子多能耐！ 楚岱也没闲着，军绿色的外衣脱了挂在一边竹竿上，白衬衣袖子往上卷了两下，走到棚子边上帮忙。 竹弓已经搭好了，就等着猪粪和沙土填下去开始蒙塑料棚。 挑猪粪的人一过来，顾卿卿就指着挖了六十几公分盖了塑料膜的地坑：“先填点沙土，再放猪粪，然后又盖一层沙土！” “好嘞，妹子你让开点，交给我们！” 顾卿卿依言站到一边，没往旁边看，正好撞到过来的楚岱身上。 不同于顾青烈一身汗臭味，楚岱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皂荚的香味，很清爽。 顾卿卿后背靠在他胸前，抬头，眨了眨眼。 “哥哥？” “嗯。”楚岱看着她一脸脏兮兮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怎么管谁都叫哥哥。” 顾卿卿面色一囧：“因为都和我哥哥差不多大呀。” 楚岱略微颔首，目光落在塑料篷上：“你要种大棚菜？” “是呀，”顾卿卿依依不舍地从他身前离开，退后一步：“边城昼夜温差大，不适合菜苗生长，搭了大棚可以恒温，也能更好的沤肥。” 现在撒种子太早了，得等猪粪发酵好后土壤变肥才能开始，这几天还得时不时翻一下混合猪粪秸秆的沙土。 楚岱对眼前眉眼弯成月牙儿的小姑娘不由刮目相看，他上前帮着堆肥，留下一句话：“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第24节 “好的！”顾卿卿喜笑颜开，甜甜道：“谢谢哥哥！” 第33章 红红火火033 全团的人都把你当妹子 大棚搭完是四点半, 冯天涯带着三个排的兵去军需处归还工具，待会儿还得继续去训练场。 余富贵蹲在堆完肥的沙土地旁边，一脸满意：“没想到楚连长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卿卿, 你打算种点啥啊？” “我想种点莴笋生菜还有菠菜, 余叔您看行吗？”顾卿卿没忘记孟南哥写的可种植青菜, 大白菜他不推荐在沙土种。 “行呀，咋不行。”余富贵手撑着膝盖站起来, 笑眯眯道：“叔没你这脑子, 也不懂啥大不大棚的，你看着行就行。” 他就是炊事班的, 最拿手的是买菜炒菜, 现在又多了一样, 抠。 抠菜的成本, 抠煤炭用量。 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叔，您也别抱太大期望哈，之前您也说啦，沙土地不适合种青菜, 要是长不出来您可别怪我。” “这不能, 楚连长你说是吧。”余富贵见顾青烈总拉着楚岱和他妹一堆，差不多知道这兄妹俩看中谁了, 出于私心他也愿意推一把。 卿卿这妹子是真的心眼好, 他媳妇儿都跟他说了，在火车上把白面馒头给两个小娃吃不说, 昨天送了糖渍青梅，今天又给了炒黄豆。 对两个小娃的吵闹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经常逗他们, 这样的闺女余富贵觉得配楚连长没问题。 就是俩人家庭差距有些大，楚岱的家世他听过一些，说他爹以前是军阀，关团长是他的副官，后来投了革命党，南征北战功劳无数，胜利后在南方军区当了司令。 楚岱就是在南方军区大院长大的，至于怎么来了艰苦的边城兵团他就不太清楚了。 楚连长这人长得好，有本事，就是性子傲，文工团的姑娘他都看不上眼，余富贵还真有些担心卿卿这姑娘剃头挑子一头热，后面会吃苦头。 “嗯，沙土地种青菜不长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了，试试也没事。”楚岱垂首重新缠绕腕间的绷带。 顾青烈见妹子脸上乌漆麻黑，不知道她挖个土咋能弄成这样，想着在家除了农忙要下田帮忙其它时候她也不下地，顾青烈又有点心疼自家妹子。 在家不用下地干活，来了兵团屁股还没坐热就想着她哥在这儿没青菜吃赶紧翻土种地，这傻妹子。 越想越感动，这里没别人，顾青烈直接往楚岱裤兜摸，手指碰到烟盒和火柴又收回去，换了个裤兜。 楚岱继续系着绷带，没搭理他。 俩人过命的交情，拿职位来压，不至于。 从他裤袋左兜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顾青烈给了五颗给妹子，又分了四颗给跑过来的余兔余旭兄妹俩，剩了一颗他给楚岱塞回裤兜。 顾卿卿看着手心里的大白兔奶糖，眼神犹豫地望着楚岱，眼神很纠结。 还回去？还是收着呀。 她心里是很想收着的，不是爱吃糖，就是单纯因为它来源于楚岱。 顾青烈从她手里拿了一颗剥开往自己嘴里塞：“你咋不吃啊卿卿，放心，他多着呢。” 楚岱的津贴没别的用处，除了爱买三毛五一包的大前门，就是两块钱一斤的大白兔奶糖，至于剩下多少他就不知道了。 事关他妹妹以后的终生幸福，他打算找个机会探个底，不过对于这些事楚岱不是很在乎，问了也不会瞒你。 “拿着吧。”楚岱抬头，瞥见顾卿卿犹豫不决天人交战的神色，不由低笑。 这两天顾卿卿时不时来翻翻沙土堆，让猪粪更快发酵，半个月之内肯定回不去了，她托余叔采买时帮她去邮局寄信回去，在信上说到时年底和二哥一起回家。 除了她，第二个来得勤的就是余富贵了，作为炊事班的班长，为了战士们的口粮他可是操碎了心，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盼头，自然眼巴巴望着。 就这么翻了四五天，觉得土壤差不多了，顾卿卿开始撒菜种。 余富贵摸着下巴站一边：“卿卿啊，生菜一般有个十来天就能发芽，要是发不出芽就说明咱这土还是不行。” 顾卿卿撒完菜种，手里拿着孟南写的大棚种植指南在那看，温度湿度都有要求，兵团早上冷，就十来度，中午能达到四十多度，这时候大棚就得放风。 “成与败十天后就知道啦。”她看完后重新把纸叠好揣回兜里，指尖触到口袋里剩下的两颗大白兔奶糖，笑容更甜了：“余叔，这两天我来浇水就行，您得盯着炊事班的活呀，咋能啥都让您来做。” “我这不是着急嘛。”余富贵心里也有些忐忑，连期待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这几天来，他见沙土猪粪堆的次数都比见他媳妇儿多。 “叔把食堂里的淘米水和鸡蛋壳南瓜红薯皮都都留着了，发酵几天正好提过来追肥。” “你叔虽然搞不懂大棚，土壤要有肥还是知道的。”他现在就希望快点发芽长出小菜苗，这样就可以在兵团所有的空地种青菜了。 “爹！”余旭跌跌撞撞跑过来，抱着他的腿瘪瘪嘴：“陪小旭玩！” “欸臭小子。”余富贵弯腰一把把他捞起，扛在肩上拍他光屁股蛋儿：“爹给你找个好玩的，小旭不是喜欢玩水嘛，去炊事班帮爹洗红薯去！” “好~洗红薯！” “卿卿，这地就交给你了啊，叔得去干活了。” “成。” 小旭被余富贵扛着走，还不忘跟她挥手：“阿姐~” 顾卿卿笑出声，抬手挥了两下回应他。 过两天文工团在建设兵团还有个演出，这两天在排练，等演出完她们就要去下一个军区。 方蝶练完舞，走到坐在台阶上休息的白蓉旁边：“我现在就想快点表演完赶紧去下一个地方，这里真的太难了。被子晒外面一抖，两斤沙子就掉了下来，这就算了，咱们来了这么久，连片青菜叶子都没见着。” “这不是条件有限嘛。”白蓉温声劝她：“你看团里这么多战士都坚持下来啦，咱们就是暂时待几天，他们常年驻守边关都没说啥，我们就先忍忍吧。” “你肯定能忍呀。”方蝶有些怨念：“你家阿岱哥哥在这儿呢，有个牵挂，我谁也不认识，多没劲。” “哎呀下次不要在别人面前这么说啦，让阿岱哥哥听到了不好，我就是跟着文工团过来而已，团长让我们去哪就得去哪呀。” 说着，白蓉从兜里掏出一块酒心巧克力塞给她：“乖，再忍两天哈。” 方蝶接过来，咬了一口，醇厚的竹叶青溢满口腔，她喟叹：“要是我有你家庭条件这么好就好了。” 白蓉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那个军属院的小姑娘好像在种青菜，前阵子不是搞得热火朝天的嘛，你家阿岱哥哥连队的人都去帮忙了呢。” “啊，”白蓉没怎么关心这个，这几天都闷在屋子里练舞，不过从后院过的时候是看到了一个大棚，“这里不是种不出青菜吗？” “谁知道呢，也许是初来乍到想引人注意？也有可能是真的想种菜？我是猜不透，你自己小心点，我看楚连长和她走得挺近的。” “不至于吧，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啦，你别想太多。”白蓉拉她起来，“咱们继续练，一定要让团长大吃一惊哈哈！” “我看你是想让你的阿岱哥哥大吃一惊。”方蝶含着巧克力低声咕囔。 顾卿卿从大棚出去，把门口的塑料膜布重新盖好，到了院子里正好迎头碰上来送饭的顾青烈。 要不说狗蛋是她亲哥，每天踩着点就把饭送来了，生怕这个唯一的妹子饿着。 “这是余叔给你加的菜，拍黄瓜。” 今天早上余富贵在集贸市场买土豆，就剩这么一小条，摊主没要钱直接让他带走了。 余富贵本来想把黄瓜做个蛋花汤，让官兵们都尝尝味儿，后来看到这屁大一节的黄瓜，还是算了，给卿卿拍个黄瓜吧。 这孩子最近忙着大棚菜的事，都没来食堂吃饭。 肉乎乎的小脸瘦了些，人也更黑了。 顾卿卿跟着顾青烈进了屋，接过她哥递来的铝饭盒和筷子，和他面对面一起吃。 顾青烈那份就是土豆炖肉和焗南瓜，肉切的还没葱丝大，他也是很佩服炊事班的刀工。 顾卿卿这份肉就多了些，不仅多了个拍黄瓜，余富贵还把自己老坛里的酸萝卜给她抓了一把，酸爽开胃。 顾青烈从饭菜这件小事里发现，他妹这人跟谁都关系好，所有炊事班的小战士都和她唠过嗑。 他去食堂，马上就有人问：“顾连长，咱家妹子的饭你给带回去不？已经打好了放在这儿哈。” “卿卿。”见妹子低头吃饭不跟他说话，顾青烈有些委屈：“你跟哥亲不？” 顾卿卿：“狗蛋你说啥呢，咱俩小时候去卫生所血型都一样，都是阿爹阿娘生的，你说亲不亲。” 顾青烈：“现在全团的人都把你当妹子！” “呀，我这么多哥哥呀？”见她哥神色郁闷，顾卿卿又赶紧腆着脸哄，“吃醋啦？那我肯定只跟你亲呀，从小到大什么好吃的你不都是留给我？现在我用的钱和票都还是我二哥给的呢！” 第34章 红红火火034 我还扒拉猪粪种菜呢…… 顾青烈算是暂时信了她的话, “下次在大哥面前你要是敢这么说，哥给你五块钱。” 顾卿卿笑眯眯咬着脆爽的黄瓜条：“那不成，狗剩一般都给我十块。” “贪财的小家伙。”顾青烈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狗剩也不会给你送饭啊。” 兄妹仨人, 顾青烈和顾卿卿是最像的, 顾灿阳和顾青烈虽然是双胞胎, 性格却南辕北辙，长得也比弟弟妹妹好看。 别看他名字起得灿烂阳光, 其实就是个冰碴子, 说三句能回你一句那是顾卿卿才有的待遇，换成顾青烈, 都是他一个在那说半天, 顾灿阳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顾卿卿朝他做了个鬼脸, 看着她哥的饭盒快空了, 又从自己这儿扒拉了一半给他。 “你不吃？”顾青烈拧眉。 “我饭量小，你胃口大，你吃，下午不是还要训练呢么。” 顾青烈听到她说饭量小三个字, “噗嗤”一声没忍住, 趴在桌上笑成二傻子。 顾卿卿恨恨地踩了他一脚。 不识好人心！ 晚上顾卿卿去后院洗漱完就打算回屋，看到有个人影站在月光下面, 她也不怵, 定睛细看，好像是楚岱那个青梅竹马。 白蓉悄悄往大棚方向走, 她回头看的时候顾卿卿蹲在墙后面，等她转过去了才探出半个脑袋。 就见白蓉手搭在大棚门上，好像要打开,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收回手。 恰好这时有一队列兵过来巡逻，带队的是楚岱。 “阿岱哥哥？！”白蓉看清人影后，高兴地喊了声。 楚岱恻眸，见白蓉站在那儿，他本想让列兵继续巡逻，自己过去。 转念想到这是晚上，孤男寡女对她名声不好，他摆手，“等我一下。” “是。”列兵们停下脚步，在原地立定。 楚岱大步走了过去，脚边带起一股劲风。 第25节 夜色有些凉，见她微微颤抖，他问：“这么晚了，在这干嘛？” 白蓉眼神透亮，定定地望着他：“我听说顾排长的妹妹在这儿弄了大棚种青菜，过来看看。” 楚岱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意味不明：“白天不看，晚上来？” “白天没空呀，我们文工团要排练舞蹈，后天表演。” “嗯。”楚岱淡淡看了她一眼：“早点回屋吧，这块地老余看得紧，谁要是动了他会发火的。” 白蓉心里慌张，好似被人一眼看穿，她眼眶蓄泪：“阿岱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怀疑我要破坏菜地？”她是真委屈，本来确实动了点坏心思，这段时间顾卿卿在团里风头很盛，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再加上方蝶在她耳边吹风，她是真的害怕顾卿卿的菜地长出青菜后，阿岱哥哥对她更加另眼相看。 但刚才走到大棚前她就后悔了，自己出生在军区大院，从小听到的就是为人要正直坦荡，她不能做愧对头顶上这颗红星的事。 可楚岱冷淡的语气刺痛了她，明明那天看到她，阿岱哥哥还是很开心的。 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 “回屋吧。”楚岱抬脚要走。 “阿岱哥哥。”白蓉上前一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答应过哥哥会好好照顾我的。” 听她提到白延，楚岱眸色有片刻怔然，他抬头第一次仔细打量面前的白蓉。 小姑娘和她哥眉眼很像，当年他们哥几个在大院的时候，小姑娘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甜甜地喊着阿延哥哥阿昭哥哥阿岱哥哥。 两年前，白延和他在边境作战，牺牲了。他兄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 楚岱是独子，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她小时候就爱挽着他的胳膊跟小伙伴炫耀：“这是我家阿岱哥哥！好看吧，我哥哥会的可多啦！还给我做了一只很大的竹蜻蜓呢！” 白延牺牲后，白叔痛不欲生，他爹也狠狠踹了他心口一脚，斥骂他带着白延跑到建设兵团，害得白叔没了儿子，白蓉没了哥哥。 楚岱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就是他兄弟那颗子弹，他没挡住。 “小蓉，你长大了。”楚岱轻叹：“要是你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我已经没有哥哥了，阿岱哥哥，我没有哥哥了！”白蓉扑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她心里对顾卿卿很是羡慕，羡慕她哥哥顾青烈那么疼她，听说为了她还去悬崖上摘西瓜。 要是她阿延哥哥还在，肯定也会为了她做很多很多事。 楚岱双手垂在身侧，任由她趴在身前呜咽。 如果当时死的是他该有多好，楚渊不见得会有多悲痛，阿延也能活着，小蓉不会失去哥哥。 顾卿卿站在阴影里，对于刚才听到的话有些怔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白蓉趴在他肩上，缓缓抬头，轻声抽噎：“阿岱哥哥，我听说关伯伯在给你介绍对象。” 楚岱不知道她思维怎么跳跃得这么厉害，哭笑不得：“小孩子，从哪听的谣言？” “我爸说的。”白蓉盯着他洁白的下巴，声音很轻，几乎要随风而散：“阿岱哥哥，反正都是介绍，那你不如跟我结婚吧，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我爸也是一路跟着楚伯伯过来的。” 越说，她心里越发坚定：“阿岱哥哥，咱们结婚吧。” “你答应过我哥，要好好照顾我的。” 黑暗处，顾卿卿手指指甲不自觉掐入掌心，红了一片。 楚岱眸光冷了下来，他后退一步，让白蓉靠在他身上的身体落了空。 “小蓉。”他淡声开口：“关叔没有给我介绍对象，我也不打算跟谁结婚。” “我答应过你哥哥，要好好照顾你，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直到你嫁人为止。” “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些事想不通，可以慢慢想，如果在部队或者别的地方遇到中意的人，可以和哥哥说，哥哥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 见白蓉面色在月光照映下越来越惨白，他终究有些不忍，但还是怕她想不明白—— “小蓉，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哥哥衷心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哥哥永远会是你的哥哥。” 说完，他没再看她，走到列兵前面，沉声道：“继续巡逻。” “是，连长。” 有序的脚步声远去，白蓉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顾卿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楚岱，干脆、利落，不留情面，甚至是铁石心肠。 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白蓉都被他严词拒绝，那她呢？ 顾卿卿不敢想。 轻手轻脚回了屋子，她躺在床上，左想右想就是想不通。 楚岱为什么这么抗拒结婚？有阴影？还是早就有了心上人？ 翻来覆去睡不着，从枕头下摸出照片，顾卿卿借着月色，目光落在照片上的男人脸上。 他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的眉眼，炊事班的小战士说楚岱性格有些冷，但是面冷心热，余叔说楚连长是个性格很傲的人，但是很好相处，没什么架子。 确实，能忍受她哥在耳边叨叨一天都不嫌烦，是挺好相处的。 可是他不想结婚呀！ 这人的心是什么做的？石头吗？是不是在战场上厮杀惯了，心也麻木了，捂不热了。 顾卿卿脑子里乱得很，她放下照片扯过被子盖住头，心想真难搞。 - 她这两天除了小菜地和军需处，哪也不去，连食堂都不踏足。 她在刻意躲着楚岱。 见了他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入非非，会图谋不轨，会想将他占为己有。 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她都能得到，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叔叔婶婶哥哥们都惯着她，好像一切都是撒个娇就能解决的事。 可想到昨晚楚岱那冷漠的神色，她是真的怕了。 昨晚做梦都是楚岱冷冷看着她，说：“哥哥劝你，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顾青烈给妹子送饭，见她魂不守舍的，以为是想家了。 他把铝饭盒放在桌上：“卿卿，要不再写封信回去，让阿爹阿娘回个信？” 顾卿卿点点头，又摇头：“哥，我想回家了。” 顾青烈把她的铝饭盒推过去，笑嘻嘻道：“哎呀，我们卿卿这是打算放弃啦？” “唉。”顾卿卿重重地叹了口气：“哥，你说喜欢一个人咋就这么难呢。” 顾青烈把煎蛋都夹给她：“怎么回事？因为文工团那个小白同志？” “不是……你听到啥啦？”顾卿卿嗅觉敏锐，她哥这个木头脑袋竟然能想到白蓉身上去？奇了怪了。 “是她身边那个方蝶同志去食堂打饭的时候说小白同志和老楚青梅竹马，小白同志也是为了他才千里迢迢来兵团演出的。” 顾卿卿抗议：“那我也为了他千里迢迢北上来了建设兵团呀！我还扒拉猪粪种菜呢！” 顾青烈没忍住笑喷了，他咳嗽几声：“哥有空就去帮你追肥哈，别着急嘛。” “这事儿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小白同志这几天也没在食堂出现过。” “那楚岱呢？”顾卿卿有些扭捏，还是忍不住想他，“他对这些事没个说法？” 听他那晚上淡薄的言辞，要是知道这事不应该不澄清啊。 “老楚昨天晚上就带兵去了战场啦。”顾青烈扒完饭盒里的饭，一粒米也不剩：“晚上文工团有表演，你自己去看吧，哥下午也要去打仗咯。” 第35章 红红火火035 青菜发芽啦 顾卿卿不知道为什么, 忽然心里一紧，她放下筷子看着自己的哥哥，轻声道：“哥。” “哎？咋啦？” “你小心点。” “知道啦。” 目送顾青烈的背影离开军属院, 顾卿卿叹了口气, 放下心里多余的情绪, 去了隔壁屋子。 许念低着头默不作声补衣裳, 听到响动抬头看，见是她, 微微点头：“坐吧。” 顾卿卿挨着她在床边坐下, 双手撑在膝盖上捧着脸看她缝缝补补。 顾卿卿仔细地看着她来回穿针，见破洞的衣裳经过她手完好如初, 不由感慨：“阿念姐, 你这补衣裳的手艺可以去当裁缝了。” 许念只是轻轻抿嘴笑了笑, 很快嘴角又平整了。 顾卿卿就这么陪着她坐到夕阳西下, 没有问她和赵泽怎么样了，而是说：“今晚文工团有表演，咱们去看看呀？” “好。”许念把补好的衣裳放在一边，收拾好针线篓, 主动拉她起来：“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顾卿卿有些受宠若惊, 从认识以来她就知道阿念姐是个内向的人，不会和人有这种亲密举动。 “好呀~”她眉眼弯弯, 握着许念的手起身, 俩人并肩去了食堂。 落日余晖落在平房上，阴影被切割成各种形状, 顾卿卿抬头仰望天边红霞，只希望他和她哥哥战无不胜，全须全尾地回来。 食堂很空, 除了留守站岗的士兵，其余人都去了战场，就连军医也大多跟了过去。 这是她过来这么久，第一次觉得冷清。 余富贵直接把她们俩的饭盒端了过来，坐在她们对面一起吃饭。 “卿卿，小许，心里担心吧？没事儿，习惯就好。”他笑呵呵地把顾卿卿的铝饭盒推了过去：“你哥让我把他那份肉也给你，其实都是从他伙食里扣，平时也能给你加餐的。” 顾卿卿听到这句话，瘪瘪嘴，忍住眼眶的泪，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安慰旁边默默低头吃饭的许念：“是呀，他们上战场这么多次了，肯定没事的，欸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要是两三天还没打完等他回来我的菜苗都要长出来啦。” 余富贵转移话题：“卿卿啊，叔估摸着你的青菜种快要出芽啦，别忘了浇水啊。”他就是这么一说，出不出芽心里压根没底，想给顾卿卿找点事做，注意力在菜地里她就不会东想西想了。 “成呀，”顾卿卿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转眼就把烦恼抛在脑后，看到饭盒里的红烧肉眼睛都直了：“余叔！明天还能按这个伙食标准吗？我哥回来了让他天天吃南瓜！” “那不行。”余富贵眯眼笑：“你也不怕齁着。” 这边顾卿卿和余富贵俩人一唱一和，许念听完忍不住弯起嘴角。 顾卿卿眼底的笑更深了。 第26节 不远处，文工团的人也坐在一桌，旁边的人在说说笑笑，白蓉不同于平常热情附和，安静坐在那，筷子戳着红烧肉，眸底怅然。 方蝶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向另一边努嘴：“顾排长他妹子在那呢，” 白蓉没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说了一句：“吃吧。” 方蝶见她不为所动，瞬间觉得没劲。 晚上，同样是在操场，文工团早就支了台子，女兵们在排练。 顾卿卿搬了条长板凳，拉着孙淑芬和许念坐在那儿等。 孙淑芬一把捞起地上玩沙子的余旭，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骂骂咧咧—— “就这么两件衣服都要被你这个兔崽子磨烂了，到时候天天让你光个腚，俺倒要瞅瞅你怕不怕羞！” “小旭不怕！”余旭从她身上又跳下去玩沙子，爬得一身是灰。 孙淑芬气了个倒仰：“小兔，晚上娘给你吃炒南瓜子，不给他吃。” 余旭听到后又赶紧爬他娘腿上，小手拍着身上的灰，顾卿卿看得津津有味，许念眼底满是羡慕。 她和赵泽结婚也有五年了，肚子没个动静，她婆母就是用这件事天天骂她。 她也想有孩子啊，赵泽一年回不了一趟家，每年都是她过来探亲。 看着在孙淑芬怀里撒娇打滚的小团子，许念眸光逐渐黯淡下来，手指也无意识拽着裤腿，布料皱起。 方蝶白蓉登台表演，台下稀稀拉拉坐了几排士兵，关勋看着台上的小女孩，笑容满面鼓着掌。 他和白洪都跟着老首长好几十年了，从军阀到革命党，胜利后他来了建设兵团，白洪跟着老首长在南方军区，继续给老首长当参谋。 楚岱和白延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还有褚家的褚昭，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就是可惜了阿延…… 关勋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望着台上唱着一颗红心向着党的小女孩，他心里感慨万千。 顾卿卿对白蓉谈不上厌恶，就觉得是个挺水灵的姑娘，长相好也自信，自身条件也很好，能进文工团的哪个不是千挑万选？ 她这么一想，倒是为自己发愁了。 连这样的他都看不上，那自己呢？ 顾卿卿有些茫然无措。 死缠烂打的追？ 她也不能太没脸没皮啊！ 表演还没看完她就提前离场了，顺着月光倾泻的路回到军属院，忽然想到什么，顾卿卿提着煤油灯转身去了后院菜地。 掀起大棚的门进去，她蹲下来，煤油灯凑近混着猪粪的黑色土壤，看到破土而出细嫩的绿芽，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弯着身子几乎趴在粪土堆上，真的是纤弱的绿茎，只有差不多一厘米这么长，只有稀稀拉拉几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杂草。 顾卿卿猛地一掐大腿，扯着嗓子拔腿就往操场跑—— “余叔啊！！！” 和炊事班战士排排坐看表演的余富贵正沉浸其中，手拍着大腿嘴里唱着军歌，就被顾卿卿拽着胳膊直接往军属院跑：“欸欸欸卿卿你干啥啊？！” 这边的动静引得旁人连连侧目，孙淑芬有些无奈：“俺们卿卿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可不成哦。” 就连关勋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顾卿卿兴奋激动，就差把余富贵的胳膊拽下来了：“余叔！青菜！青菜种子发芽啦！” “哎呀！”这回不用顾卿卿拽，余富贵反而拉着她疯狂在操场上跑，急冲冲道：“快！咱们快去看看。” 关勋愣了一下，问旁边的政委：“那个姑娘拉着司务长去干嘛？我刚才听他们说什么青菜？” 徐政委起身：“我去看看。” “算了，咱俩一起去吧。”关勋听到青菜两个字哪还坐得住，他知道司务长余富贵除了管着炊事班采买做饭弄账以外，还在养猪场旁边自己种地。 这是种出青菜来了？ 那可真是大事。 台上的白蓉看着关伯伯忽然离席，有些不明所以，旁边的方蝶轻声提醒她：“蓉蓉，别走神。” 她们文工团团长可还在台下看着呢。 余富贵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跟着顾卿卿到了菜地，进了大棚，他提起旁边地上的煤油灯，拢目那么一瞧。 “嗬，俺滴个乖乖。”太激动了乡音都出来了，来了部队以后团长都要求他们学普通话，韩家沟那点口音早就磨没了。 顾卿卿这也是第一次听余叔说家乡话，以前还纳闷呢，她二婶和余嫂看着倒像同一个村的，这余叔可不太像。 今天算是确认了。 余富贵也不管脏不脏，直接趴在地上，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米粒大小的叶子。 “这就是菠菜苗啊卿卿，你真的太能耐了，叔都不知道咋说你好了，哎呀！叔感谢你十八辈祖宗！” 关勋跟着徐政委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黑着脸：“余司务长，这是部队，注意影响。” 余富贵激动得手足无措，他“哎呀”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直搓手：“团长，青菜呀！咱们团以后有青菜吃了！！！” 关勋愣了一下，他一把抄过旁边的煤油灯，蹲下来看，嫩绿的小芽在混了猪粪和沙土的黑色土壤里极为显眼，他想伸手去碰，又怕弄坏这来之不易的脆弱小苗。 小心翼翼收回手，关勋笑容满面：“小同志，你立大功了！” 沙土种出青菜，不仅可以解决兵团战士没有青菜吃缺乏维生素的问题，以后也能在边城推广种植，让边城的老百姓再也不用吃别的地方运来的蔫了吧唧的昂贵蔬菜。 他看顾卿卿的目光越来越和善，反倒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首长。”她指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菜芽：“可是只长出了几根呀。” 关勋摸了一辈子枪，对种菜没经验，他转头看向余富贵：“司务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首长，应该是大棚温度问题，发了芽的这边温度偏高，发芽时间就比其它的短，我估摸着过两天就能全部长出来了。” 余富贵虽然不懂大棚，但种菜是一把好手，听了他的话，关勋点头：“以后这块地就交给你们炊事班负责了，这位小同志辅助你们在其它的空地种植青菜。” “小同志，”关勋眸光柔和，笑得一脸和蔼可亲：“你愿意帮兵团这个忙吗？” “当然！”顾卿卿斩钉截铁：“能为兵团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听完这话，关勋和徐政委都乐了。 徐政委对这个小姑娘很是喜欢，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也读过一些书。 “小同志，你很有奉献精神嘛。” 顾卿卿咧着嘴，被夸了笑得格外开心。 就在这时，关勋的警卫员神色匆匆进来，凝重道：“团长，楚连长中弹了！” 顾卿卿顿时头晕脑胀，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快带我去！”关勋几乎是吼着出来的。 兔崽子，你他娘的可千万别给老子出事！ 第36章 红红火火036 帮二哥……挡的子弹？…… 关勋和徐政委跑出去好远, 顾卿卿才回神，跌跌撞撞跟过去。 中弹？！ 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想, 只想快点见到他。 卫生所内, 所有人脚步匆匆, 沾了血的纱布端出去好几次, 赵泽夹出一枚子弹头，放在旁边的托盘上。 他放下镊子后, 手微微颤抖：“楚连长失血过多, 要输血。” 关勋直接撸起自己的袖子：“抽我的！” 赵泽作为军医，也给团长输过血, 自然知道他的血型, 摇头：“您血型是a, 楚团长是o型血, 不行。” 他看着床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男人心里也慌，但他是医生，不能表露出来，不然别人只会更慌。 “有谁是o型血？”关勋虎目四望, 眼睛猩红：“警卫员！去找！老子就不信这么大个兵团找不出一个o型血！” “顾排长是o型血, ”有个军医忽然出声：“顾排长回来了吗？” “他还在前线……” “抽我的！”顾卿卿看着军绿色铁架床上双目紧闭毫无血色的男人，强压住心底的恐惧：“我和我哥一个血型。” 清楚顾卿卿是什么样的人, 这妹子从来没做过不靠谱的事, 赵泽也没验证，直接过来抽血：“楚连长不能等了, 卿卿，你忍着点。” 前后共抽了四百毫升血，顾卿卿有些发晕, 赵泽咬牙：“不够！” “赵哥，继续抽吧。”她语气有些虚弱。 “不能再抽了。”关勋没想到这个小同志这么勇敢，他眉头紧皱：“去把留守兵团的官兵全部叫过来！验血。” “来不及了！”赵泽看着即将流空的血袋，床上的男人没有丝毫苏醒痕迹，他面色焦急。 “赵哥，别犹豫了，抽我的！”顾卿卿直接撸起另一边袖子，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赵泽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望了眼床上的男人，终于不再犹豫。 这次输了一百毫升，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赵泽松了口气，收起针管。 抹了把头上的虚汗，他说：“伤口感染了，今晚会反反复复发烧，能挺过今晚就没事。” 关勋站在床边，掀起衣摆直接坐下：“我在这守着他，你们去做该做的事。” 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不少，人手不够，都等着救治。 赵泽点头，经过顾卿卿旁边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弯下腰来低声道：“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找阿念，让她泡点糖水给你喝。” 顾卿卿目光呆呆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许久才回神：“谢谢您，赵哥。” “应该的。” 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徐政委看了眼老搭档，锤了下他的后背以示安慰，随后大步出门。 关勋表面平静，放在膝盖上的手却青筋毕露。 还好……还好。 第27节 楚家的根没断在他手里。 房间内十分安静，针落可闻。 关勋敛了敛心神，转头对后面椅子上的女孩招手—— “好孩子，你过来。” 顾卿卿怔愣片刻，确定是在叫她之后，起身走到关勋旁边。 她脸色比楚岱好不了多少，想到刚才她抽血时眉头也不皱一下，关勋看她的目光愈发柔和：“坐吧，叔叔想跟你聊聊楚岱。” 顾卿卿依言挨着床边坐下，听关勋缓缓将床上男人所有的事细细道来。 “阿岱是我老首长的儿子，他的父亲你们应该也猜到了，南方军区的司令，楚渊。” “这孩子从小性格就倔，也傲，总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狂得没边了。” “以前更加桀骜，后来阿延出了事，才收敛了些。” “阿延就是白蓉的亲哥哥，和他还有褚军长的小儿子褚昭从小一个大院长大，也是一起参军。” 关勋说着，目光也有些飘渺，提起这几个孩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几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阿延性格安静，为人沉稳，阿昭跳脱，阿岱……阿岱就像是一只翱翔在九天的雄鹰，有少年的的傲气，目空一切，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几个孩子我最放心的就是阿延，最担心的是阿岱，我怕他捅出什么篓子。” “但没想到，这孩子从来没给我惹过麻烦，也没给他爹惹过事，比大院里所有的小孩看起来都乖巧。” “阿岱母亲去世得早，生他的时候大出血难产走了，他爹当时在前线作战，没来得及赶回来。” 顾卿卿认真听着，柔软眸光落在床上男人清瘦的面容上。 “阿岱他母亲出身好，是总督府千金大小姐，后来跟了他爹这个兵痞吃了不少苦，楚渊，也就是我的老首长，也是一步一步从小兵当了军阀头子，再到现在这个位置，都是赫赫战功和无数白骨堆上来的。” “老首长脾气硬，所有的好都给了阿岱母亲，知道阿岱母亲难产而死，稳婆抱着小阿岱让他看一眼都不肯，办完丧事转头又上了战场。” 顾卿卿听到这，眼底染上了一层心疼，胸口一揪一揪地疼。 “阿岱这孩子从小就倔，不肯服软，但是心思敏感，别人想做什么他一眼能看穿，也知道他爹不待见他。” “这傻小子就爱跟他爹抬杠，他爹让他在南方军区当个文职，他偏不，带着阿延跑来了建设兵团，说要在我手下干。” 提到白延，关勋眼底有丝痛惜：“这哥俩是哪有仗打就往哪钻，不要命似的冲在最前面。” “首长，”顾卿卿轻声问：“白延……是怎么没的？”那晚白蓉和他的谈话她都听到了，白蓉好像把哥哥的死归咎于楚岱，他也很自责。 “这事怪不了阿岱，”关勋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压低了声音：“敌方有狙击手埋伏，阿岱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没来得及提醒阿延。” 顾卿卿恍然。 “卿卿。”关勋和煦笑道：“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当然可以。”顾卿卿连忙说。 “阿岱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想要驯服他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关勋垂眸看着男人白皙手背，青筋交错，他伸手握住：“卿卿，你听过熬鹰吗？” - 顾卿卿刚回到军属院，许念就端了碗白糖水过来，看着她喝完才放心。 “阿念姐，谢谢你呀。”她强扯出一抹笑。 许念只是轻轻拍她后背，摇摇头没有说话。 孙淑芬也拿了两个白面馍馍过来，大嗓门直接嚷开了：“卿卿呐，快吃点东西，咋能一下子弄出去那么多血呢？多伤身体，明儿叫你叔去供销社弄点大棒骨给你好好补补。” “谢谢婶儿。”顾卿卿没接白面馍馍：“您留着给小兔和小旭吃吧。”肯定都是特意省出来的。 “不缺这口吃的。”孙淑芬执意要塞给她：“你这个傻妮儿，就是个死脑筋，兵团这么多当兵的，年轻力壮不缺血，干嘛要逮着你一个人抽，这个赵军医也真是……” 说到一半，孙淑芬才发现许念还在旁边。 当着人家的面骂人家的男人……孙淑芬想想还是算了，她讪讪一笑：“卿卿啊，快吃吧，俺还得回去哄小旭睡觉。” “您快回去吧。”顾卿卿要送她到门口，被孙淑芬一把按住了。 “你好好休息就成，不用管俺，就两步路。” 孙淑芬一溜烟就回去了，许念抿抿唇：“卿卿，你休息吧，有事来隔壁屋叫我。” “好，麻烦阿念姐了。” “不麻烦。” “吱呀——”是门关上的声音。 顾卿卿关了灯，坐在床头捧着白面馍馍咬了一口又放在一边。 明天再吃吧。 想到前线的顾青烈和卫生所奄奄一息的楚岱，她实在没胃口。 手从枕头下摸出照片，边沿的相纸已经开始卷边，她伸手抚平，指尖落在男人懒散眉眼上。 他这个人，照片和本人气质完全不同，本人气质更凌厉，看你一眼就忍不住颤栗，压迫感十足。 可和当他顾青烈一起，坐在她对面吃饭的时候整个人又像归了鞘的宝剑，锋芒尽敛，只剩一股子懒散的傲。 顾卿卿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关团长说他从小就倔，还很傲，想要驯服他只能耗时间跟他熬。 那就熬吧。 顾卿卿心想。 迟早会驯服他的。 这晚她睡得不怎么安稳，翌日一早，吃完桌边剩的两个白面馍馍，她去洗漱，然后去卫生所。 楚岱已经醒了，他靠着床头坐在那儿，白蓉端着粥坐他旁边想喂，他伸出腕间缠着绷带的右手：“给我吧。” “阿岱哥哥！”白蓉生气了，避开不让他碰碗：“你现在不能乱动，赵军医说了，只能喂。” 楚岱淡淡觑了她一眼，手收回去。 “让赵泽喂我。” 刚进来的顾卿卿恰好听到男人虚弱的声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赵泽拿着吊瓶过来，站在床边给男人换药，他也看到了顾卿卿，心思一动：“你是帮青烈挡的子弹，要喂也该是他喂你吧。” “不过他现在还在前线指挥呢。要不让卿卿妹子喂你？” 顾卿卿触及到床上男人投过来的淡漠目光，心中一紧。 他竟然是帮二哥……挡的子弹？ 第37章 红红火火037 狗蛋你受苦了啊！…… “别愣着了卿卿, ”赵泽见楚岱没出声，笑道：“帮你哥感谢一下楚连长吧。” 顾卿卿被他推着向前，一脸茫然地站在病床前。 手里的粥碗被赵泽拿走, 白蓉看她的目光带有几分敌意。 之前还没把方蝶的话当回事, 现在阿岱哥哥都给她哥挡子弹了！ 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 坐在床边, 调羹舀了勺肉沫粥，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 她一愣, 略微坐正，吹冷粥才递到他嘴边。 楚岱凝眸看了她许久, 默不作声咽下。 赵泽推搡着干瞪眼的白蓉出去：“小白同志, 我听我爱人说你们文工团的表演特别精彩, 只可惜下午就要走了, 能再给前线退下来的伤兵们唱一次一颗红心向着党吗？” “他们前晚就上了战场，没听到，太可惜了。” 白蓉本来呲牙瞪眼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她沉默了一会儿, 说：“行, 我去跟团长说，让同志们再表演一次。” 战士们在前线厮杀, 还不是为了她们后方的稳定, 就这么点要求，没啥不能满足的。 赵泽心里感慨, 喜欢楚岱的都是好姑娘，只可惜了，没有缘分。 病房里只剩楚岱和顾卿卿, 男人低眉顺眼喝着粥，喉结滚动。 顾卿卿忍不住盯着他看，男人稍微一掀眼皮，她又仓促挪开视线。 过了许久，男人终于开口—— “你不是很怕吗，怎么给我输血的时候一脸大无畏。”他尾音带着点倦懒，背靠着军绿色的铁架床，眸光落在神色不自然的女孩身上。 顾卿卿呐呐一声，“因为你给我二哥挡了子弹呀，哥哥。” 楚岱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目光顺着她手腕往下，落在调羹上。 男人微微垂首，含住调羹。 “你不是刚进来的时候才知道，我是给你哥挡的子弹吗？妹妹。” 顾卿卿手指碰到男人鼻尖，她一抖，调羹掉在碗里，溅了几滴粥在他右脸。 “抱歉抱歉，”顾卿卿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脸，手忙脚乱：“我不是故意的。” 楚岱略微侧头，她擦拭的动作落空，男人漆黑的眸子看了她许久，才在她尴尬的神色中接过帕子。 “我自己来。” 顾卿卿继续给他喂粥，手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抖。 总感觉刚才有一瞬间，心里所有的想法都被他看穿。 现在还不行。 顾卿卿想。 他不想谈对象不想结婚，贸然对他表达好感只会让他退缩，关团长说了，他这个人得熬，得花时间跟他耗。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做声。 顾卿卿抬手喂，他就低头喝。 外面的阳光大大喇喇地落在屋子里，楚岱侧脸被笼罩，阴影投在床上。 第28节 顾卿卿起身：“我拉下帘子！” 等她拉完就后悔了，还不如不拉。 屋内就门上玻璃透进点光，一片暗沉。 楚岱右手从旁边军装外套兜里摸出盒烟，还是上次的阿尔及利亚，抽了四五根没抽完，看得出来他烟瘾不大。 咬着烟低头，修长手指推出火柴盒，划燃。 猩红火焰跳跃在他指尖，明灭不定。 见他甩灭火柴棍，懒散地靠在床架上仰着头抽烟，顾卿卿忍不住提醒：“哥哥。” “嗯？” “你中弹了。” “哦。”楚岱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吐出一口烟圈：“然后呢。” “……”顾卿卿头一次见这样的楚岱，看起来特别野，眉目间流露的也是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 顾卿卿默了片刻，转身：“我去叫赵哥过来。” 楚岱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轻声笑了笑：“老赵也管不着我。” 顾卿卿身体僵直，缓缓回头看他，最后做出了一个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 抽掉了男人嘴边的烟，在旁边摁灭。 等反应过来，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顾卿卿欲哭无泪。 “哥哥，我错了。” 楚岱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笑，开始挺压抑，后来越发放肆。 见女孩羞红了脸，他收敛笑意，不再逗她，下巴朝旁边外套那儿微点：“帮我拿一下。” “还抽啊？”顾卿卿杏眼瞪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其实还有半截，还能将就着抽两口，不要这么浪费嘛。 楚岱哼笑一声，在战场上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你先拿吧。” 昨晚看到敌方狙击手朝顾青烈射击的时候，他大脑来不及反应，身体下意识就挡在顾青烈前面了。 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后怕有点，庆幸多点。 这一次他给他的兄弟挡住了子弹。 顾卿卿见他沉默不语，忽然说：“哥哥啊。”她指尖触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拿出来后眉眼弯弯：“你要给我吃奶糖吗？” 楚岱看着她细嫩掌心躺着的两颗大白兔奶糖，笑了笑：“嗯，给你的。” 顾卿卿美滋滋地坐在他旁边剥开糖纸，完全没了刚才那副不敢和他对视不敢接近他的模样。 楚岱总算领略到顾青烈时常在嘴边嘟囔的那句“我妹翻脸比狗脸还翻得快”了。 见他一直不做声，顾卿卿略微偏头尽量不直视他的目光，以免心里那点小九九被看光。 “哥哥。” “嗯？”楚岱有些困，正想靠着床头睡会儿。他现在不能大幅度的动，伤口扯着疼。 “其实这次如果你没帮我哥挡住子弹，我也不会怪你的。” 楚岱没说话，漆黑的眸子黑沉沉地看着她。 女孩自顾自说：“他虽然是我哥，但是到了部队上了战场就是军人，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总有人要流血牺牲。”这番话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最开始她特别不希望她哥去打仗。 打仗会流血，会死人。 可是这就是他们的责任啊，就像阿爹，当了生产大队长，要让队上的社员全部吃饱肚子，增加经济作物提高工分赚口粮，这就是他的责任。 见山叔，训练民兵随时待命上战场，平时保卫生产队一方平安，这也是他的责任。 哥哥们拿了部队的津贴，大屯子村的村民谁不羡慕顾家出了两个当兵的儿子，部队给了他们荣耀，他就要听指挥上战场厮杀保护更多的人，这也是哥哥们的责任。 她本来不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昨晚青菜苗长出来啦，余叔特别高兴手舞足蹈，就连关团长和徐政委也连连夸她，她本来想着能让部队的哥哥们吃上一口青菜就成，没想到关团长想得远，要在边城推广大棚种植，让边城的人们都能吃上绿油油的青菜。 她找到她的责任了。 至于白蓉那天在大棚旁边和楚岱说的话，她完全不认同。 白延是为国战死光荣牺牲，并不是为了给楚岱挡子弹。换成她，就算这次她二哥给楚岱挡了子弹，她也不会用这件事来胁迫楚岱，谴责他，让他良心不安，逼他娶自己。 因为这不是哥哥的初衷。 楚岱盯着她看了好半会儿，见女孩嚼着大白兔奶糖腮帮子鼓鼓地跟他说这些，忽然笑了。 “我知道了。” 赵泽除了换药，刻意不怎么往这边来。 他家许念性格内向，没什么朋友，不善交际，却总跟他提起顾卿卿。 顾卿卿也有很耐心，知道许念是个闷葫芦，还愿意撑着下巴坐她旁边看她纳一下午鞋底。 他是挺搞不懂青烈他妹子的，这个人真的不好怎么说，性格烈的比如老余他媳妇儿，她也能大大咧咧处得和和睦睦亲如一家，性格闷的就像他家许念，她也可以安安静静一直在旁。 就挺有意思的。 配楚岱这不是刚好么， 一个又野又傲，一个时而活泼时而恬静性格跳脱。 依他看老楚迟早得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样的姑娘搁谁不迷糊不稀罕啊，也难怪顾青烈把他妹子当个宝捧着。 这几天都是顾卿卿过来送饭，老余就一句：“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我堂堂一个司务长不能天天来跑腿吧！我忙着削土豆蒸南瓜呢。” 赵泽也是换完药就溜，绝不多呆一秒钟。 白蓉前两天就去下一个兵团了，走之前单独和楚岱说了些话，出来的时候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 顾卿卿想到那晚男人的冷漠，觉得这姑娘多半又是被打击了。 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再喜欢也没用啊。 反正她觉得自己短时间内也是白搭。 不过这几天她可没闲着，除了给楚岱送饭还帮着留守的士兵一起搭大棚种菜。 战场上的纷争逐渐平息，邻国退兵了，兵团的战士也陆陆续续从战场撤回。 她没见到她哥心里还是着急的，不过回来的战士跟她说了，“楚连长不在，副连长冯天涯也受了伤，现在前线就靠顾排长指挥。” 他们是分散作战，以连为单位，这么算起来他确实还是连里能力稍强稍微能指挥作战的人。 “卿卿哎！”这天，顾卿卿刚拎着饭盒进卫生所病房，就被顾青烈直接抱了起来。 “哎呀咋还重了呢，哥那点津贴你不会都给哥整没了吧？”顾青烈胳膊上还缠着纱布，在顾卿卿猛地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后才肯把人放下来。 顾青烈的肩膀就跟铁打的一样，他压根没觉得疼，顾卿卿的手反而红了。 “可不是嘛，我最近天天吃红烧肉呢！”顾卿卿收回手，看着她哥黑瘦的脸还是十分心疼。 狗蛋你受苦了啊！ 病床上的男人眼底含笑，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看着这兄妹俩闹。 第38章 红红火火038 大家伙儿的妹子 等他们闹够了, 楚岱说：“老顾，水。” 顾青烈连忙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鞍前马后又是倒水又是给他剥橘子。 楚岱身上盖着军绿色的薄被, 不知道是不是被压得太多, 不管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一点褶皱都没有。 他靠着床头, 右手握着军绿色的搪瓷杯，左手一伸, 顾青烈马上把剥好的橘瓣递过去, 平时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人，连白络都给剥得干干净净。 顾卿卿叹为观止。 这可是她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见她在一旁呆愣愣地看着, 楚岱把手里的橘瓣转赠给她, 嗓音懒懒：“吃吗？妹妹。” 顾卿卿眨了眨眼, 接过来, 挨着二哥靠着他坐下，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吃呀，谢谢哥哥！” “这可是我剥的！”顾青烈不满。 “你又不是剥给我吃的。” 这场仗他们胜了, 干脆漂亮。 年底之前邻国都不会有人再敢来挑衅, 楚岱和顾青烈都处于一种十分放松的神态，顾青烈眉间的笑就没消过。 仗也打赢了, 青菜苗也长出来了, 老楚对他妹的态度好像也有所亲近，都是好事。 他现在就想着年底休假要不跟楚岱一起去南方军区看看狗剩, 毕竟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在那过年。 津贴伙食那么好，不去吃大户有点过意不去啊。 听说南方军区还有手掌大的虾，吃两个就能饱。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虾就是他们大屯子村村口那条河里的小虾米, 来了建设兵团，别说虾，有鱼吃都是过年过节加餐。 “老楚。”顾青烈瞄了眼旁边乖巧吃着橘子的妹子，心里“啧”了声，你什么性子哥能不知道么，楚岱是他兄弟，在顾卿卿没来之前就经常跟他念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子。 指不定人家楚岱现在心里怎么想呢。 合着你们顾家人都收放自如。 但他不敢跟他妹说，早就在楚岱面前把她老底兜了个底掉。 楚岱疑惑地看着他，下巴微抬示意他有话直说。 “那个啥，”顾青烈把青橘子皮扔一边桌上，挠挠头：“你过年去南方军区吗？” 楚岱垂眸，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道：“懒得回。”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军绿色的杯壁上，有节奏地轻轻扣着，手背上的针孔和青筋一样明显突出。 顾卿卿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听她哥惋惜道：“那真的太可惜了，我还想着带卿卿去我哥那儿探亲呢。” 第29节 现在顾卿卿不着急回去，她得留在这儿种青菜，这点正合顾青烈心意，可以多点时间和楚岱接触相处。 他这个兄弟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人，为人正直坦荡，有情有义，性格虽然傲了些，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很好相处，有什么事永远会挡在你前面。 顾青烈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他唯一放心能把她交出去的人的就是楚岱。 顾卿卿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性格偶尔会有点娇纵，太大男子主义的跟他这个妹妹凑一起估计天天鸡飞狗跳。 楚岱挺好，能降的住她。 他这妹子一看到楚岱眼睛都直了，什么娇纵任性死皮赖脸完全不存在，就是一副乖乖宝的样子。 瞅瞅她现在，小身板板板正正，小口小口地吃着橘子，要是狗剩在这儿看了都得怀疑人生。 楚岱往后靠靠，顾青烈眼疾手快又给他垫了个枕头。 “到时候再说吧。”男人略微阖眸，睫毛颤动，显然对于这个话题不想多说。 顾青烈给他拉了拉被子，盖住胸口以下，“成吧，反正还早呢，还有三个多月。” “卿卿。”他揪着妹子的衣领，“带哥去看看你种的青菜，看晚上能不能掐一餐，给你楚岱哥哥也加加餐，” 本来还不情愿的顾卿卿立马起身，嗓音软软：“好呀，哥哥你好好休息，我跟我哥晚上再来给你送饭。” “嗯。”男人没睁眼，淡淡应了声。 顾卿卿一路兴致盎然拉着她哥跑在操场上，顾青烈稍微往前走了点给她挡太阳，让他妹子走在他影子里。 本来就够黑了，现在还天天跟着兵团的人扛竹子削竹弓，还能按时提着铝饭盒穿过大半个兵团营地给楚岱送饭。 顾青烈真不知道妹子哪来这么多活力，上辈子是个陀螺变得吧。 “狗蛋我跟你说，前几天种子才冒出点点芽，你不仔细看都看不着，这几天我天天浇水，余叔每天沤鸡蛋壳淘米水，菜地现在可肥啦，得有手指这么长的秧秧咯！” 顾青烈很捧场：“呀，没想到咱们卿卿了种菜都这么厉害，还得了团长的表扬，不得了哇。” 顾卿卿飘飘然，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哥，咱们的信都寄出去好几天了，阿爹阿娘应该看到了吧？会给我们回信吗？” “肯定会的。”顾青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你是不是想再给家里寄封信，告诉阿爷阿奶他们，你在兵团种出了青菜？” “对呀。”顾卿卿坦然承认：“我想让他们知道，我来了兵团也没有闲着，只知道吃哥哥的津贴。” “说什么呢。”顾青烈笑出声：“我们卿卿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觉悟，不过就算你没种出青菜，哥哥养着你也是应该的。” “别想那么多，对了，你出来这么久，记工的事儿咋办？” “我让小渔帮我顶上啦，她没问题的。”顾卿卿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顾青烈同志，马上就要到军属院菜地了，做好心理准备。” 顾青烈：“又不是没看过，你那粪还是我和楚岱给你堆的肥。” 顾卿卿没回应他，掀起塑料布门直接拉他进去，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绿油油的菜秧，“顾青烈同志，瞅见没，这就是你妹我给你打下的江山！” 顾青烈蹲下来，手指轻轻拂过菜秧，眼底的欣喜显而易见，但他还是哑巴了下嘴，说：“不行啊顾卿卿同志，这是兵团的地，可不能被私人占有。” 顾卿卿哼了声，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小竹篮：“你逮着长得深的菜掐吧，等会儿我送去食堂，让余叔给他煮个青菜瘦肉粥。” “谁？”顾青烈明知故问，斜眼睨她：“给谁煮？” “给我二哥还有楚岱。”顾卿卿看到他右胳膊上的伤，连忙改口，一脸讨好道：“这段时间我少吃点肉，都留给你。” 说完，她想到自己带来的票和钱，眼前一亮：“哥！我还有肉票，晚会儿我去供销社买点大骨让余婶帮我炖了给你补补！” “我还以为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心里没我了呢，一个劲指使我摘菜。” 顾卿卿默了片刻，才轻声道：“他给哥哥挡了子弹，我很感激他，如果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虽说知道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夙命，但她还是会害怕会恐慌。 “说什么胡话呢。”顾青烈接过她手里的竹篮，心里一热：“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哥，我要是死了你活不下去，那阿爹阿娘怎么办？大哥怎么办？阿爷阿奶叔叔婶婶还有哥哥们呢？你被我们如珠如宝的捧大，你让他们怎么活？” “别再说这种蠢话，不管怎么样，哥哥们都会护着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顾青烈忽然笑了下，掐了把嫩油油的菠菜扔在篮子里：“给哥哥打下更多的江山。” 边城实在是，太荒了。 城里还好一些，越往北走越是草木不生，几乎不见绿色。 能吃上一口青菜是多少边城人一辈子的希望，昂贵的菜价蔫了吧唧的运输菜，并不清脆甘甜的口感。 顾青烈这种从小吃萝卜白菜长大的盐城人，到了这儿才知道什么叫，一辈子吃不起一口青菜。 “卿卿，”顾青烈开口：“待会儿哥陪你去供销社，多买点大骨，给你楚岱哥哥也送份汤，还有，你这小脸瘦的，也该好好补补了，不然阿爹阿娘还以为我对你不好。” “欸？”顾卿卿喜上眉梢，嘴甜道：“二哥待我最好啦！” 顾青烈：“……”忍不住笑出声。 相似的话顾卿卿对家里所有人都说过，来了兵团炊事班的人小战士们还有余富贵孙淑芬也都享受到了这份待遇。 她为了给楚岱开小灶弄点营养餐，就差养猪场的猪没夸过了。 兄妹俩说说笑笑掐了一篮子菠菜，顾卿卿还不忘得意：“我种的菜好吧？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顾青烈拎着篮子带她去食堂，随口应道：“那可不，也不看看谁种的，不过卿卿，刚长出苗来你就给掐了，也很难不嫩啊。” 顾卿卿朝他吐了吐舌头：“有得吃你就偷着乐呢吧。” 她这一茬种的早，不过现在吃确实不是时候。兵团新搭的大棚已经堆好肥了，昨天已经撒了种子。 不过肯定要比她种的晚个十来天才能吃，就……反正兵团的哥哥们都习惯天天南瓜土豆的日子了，再忍忍？ 应该可以的吧。 “卿卿哎！”余富贵见她来了，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余光落在顾青烈手里的篮子上：“呀，青菜能吃啦？” “先掐一点给楚岱哥哥尝尝。”顾卿卿好奇地看着都在揉面的炊事班的人：“余叔，今晚咱们吃饺子呀？是有什么好事吗？” 余富贵咧着嘴笑开：“打了胜仗肯定是好事！团长下了命令，杀两头猪给战士们庆功。” 旁边揉面的小战士偷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妹子，今晚咱吃猪肉饺南瓜饺还有土豆饺，老班长说都混在一起让同志们自己盛，每人二十个，能盛到什么饺看运气。” “你到时候自己注意点儿，那种面皮里面能透出色儿的不是南瓜就是土豆，你避开就成。”因为她嘴甜，又种出了青菜，兵团的人都喜欢这个妹子。 什么顾排长的妹子，这就是他们的妹子！ 第39章 红红火火039 要吃糖？问老楚要啊…… 余富贵轻咳一声, 示意他都听到了。 小战士接触到余富贵凉飕飕的目光，把头缩回去继续揉面。 顾卿卿眉眼弯弯，对小战士说：“谢谢哥哥~” 她多吃点南瓜土豆饺没事, 她想给楚岱打点猪肉饺。 他那么瘦, 又受了伤, 那天赵哥取弹头的时候一盆盆带血的纱布往外端, 她看到差点撅过去。 流了这么多血，他真得好好补补！ 余富贵瞅上了顾青烈手里这一篮子菠菜, 他搓搓手, 不好意思道：“青烈，卿卿, 叔想用你这些青菜给同志们包点菠菜鸡蛋饺, 你们看成不。” 兵团的战士们得大半年没吃到青菜了, 南方运输过来的菜太贵, 超出伙食预算，就连蔫了吧唧的青菜他们一年也吃不上几次。 这次打了个胜仗，伤兵也多，余富贵就想着给他们嘴里添点青菜味儿。 哪怕是砸吧砸吧能有个绿叶菜的味道都成。 就是这句话说出来, 太不好意思了, 人家卿卿女娃忙活这么久，好不容易摘点菜, 他还打主意。 顾青烈看了眼妹子, 见她点头，直接把篮子递过去：“老余, 你就开整吧，菜地的活又不是我妹子一个人干的，就她就小身板, 搭棚子插竹弓堆肥料哪个能成啊，还不都是同志们帮着搞的，再说了，你把那块菜地当个宝浇水追肥比见媳妇儿女还勤，不就一篮子青菜吗？拿去。” 顾卿卿也笑盈盈地点头：“余叔您先悄摸告诉我，菠菜鸡蛋饺是透着什么色儿的就成。” 余富贵哈哈大笑，把篮子里的菠菜洗干净剁碎，“猜去吧闺女，咱凭运气来哈。” 顾卿卿瘪瘪嘴，“那我找余婶帮我熬大棒骨去。” “嗨，”余富贵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心思：“给楚连长熬的吧？你去买棒骨来，叔给你留一小撮青菜放里面，你瞅着成不？” “成呀。”顾卿卿也不知羞：“能再卧两个蛋吗？” “我看你像蛋！”余富贵挥了挥手，“赶紧去买，晚上有猪肉饺有菠菜蛋饺，还卧什么蛋，楚岱又不是猪，吃不了这么多。” “我哥也要吃呀。”顾卿卿笑嘻嘻接话：“叔您等着，我现在就去供销社。” 余叔的手艺可比余婶好太多了，他们都有厨师证的，像她三叔这种在国营饭店工作的也有厨师证。 国家认证的手艺人，就是不一样，做饭都特别好吃。 虽然顿顿在部队吃南瓜土豆，但余叔和炊事班的战士们都绞尽脑汁把菜做出花样，焗南瓜蒸土豆，配上余叔自制的红辣子油，别提多美啦。 见她拽着顾青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余富贵在后面喊：“你哥这胳膊不要啦？轻点拽呀！” 顾卿卿换了一边，拉着顾青烈左手：“知道啦知道啦。” 她先回了军属院，把自己蓝色粗布的包袱翻了出来，俩罐糖渍青梅还没动，她放在桌上：“阿娘阿奶给我带了五罐，我拿了两罐给余婶，一罐给了阿念姐，还有两罐，哥你瞅着咋办？” 顾青烈嗤笑：“给楚岱一罐是吧？成，晚上就给他送过去，当饭后水果。” “酸了吧唧的青梅，谁当水果吃？”顾卿卿轻哼一声，从阿娘给她缝制的小兜里摸出一叠全国通用票。 盐城的粮票肉票她带来了也没用，时如霜就没给女儿塞。 “我就很喜欢吃啊。”顾青烈挨着桌边靠着，长腿一支：“这票都是我跟狗剩寄回去的吧，真不愧是咱们老顾家的心肝儿宝，阿娘这是都留给你啦。” 顾卿卿瞄了他一眼，拿出两斤肉票和五块钱，剩下的小心翼翼收好：“你咋知道是你寄的？指不定都是大哥寄的呢。” “你闻闻。”顾青烈笑眯眯说：“兵团发的票都有一股沙子味，狗剩那边的就是一股海水腥咸味儿。” 顾卿卿还真照做了，低头一闻，她有些怀疑人生：“怎么一股臭脚丫子味？” “别用那种眼神瞅我，铁定是狗剩寄的。” 顾卿卿收好小布包，“管他谁寄的，买大棒骨去咯~” 顾青烈跟在妹妹身后，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这家伙，对楚岱比对他这个亲哥还上心，希望他那兄弟能早点开个窍，别辜负了小姑娘这番心意才好。 下午四点多，兄妹俩拎回来两斤大棒骨，顾卿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兜里藏了张糖票，想给楚岱买大白兔奶糖。 第30节 问了才知道这边的供销社不售卖大白兔奶糖。 她有些挫败。 顾青烈安慰她：“你要是想吃问老楚要就成了，他多着呢。” 顾卿卿疑惑：“他的糖哪来的呀？” “这我没问，可能是谁给他带的吧，平时买烟就是老余帮他买。” “别人都是烟酒，他呢，烟糖就成，不过花费比酒还高。”顾青烈说个没停：“卿卿啊，哥跟你说，以后在糖这方面千万不要管着他。” “不然他时不时给你来个晕厥，吓得够呛。” 顾卿卿眨眨眼，小声嘀咕：“我也管不着呀。” “傻妹子。”顾青烈摇头笑了笑，人家楚岱不让白蓉喂，你喂他就不说话，人家白蓉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是个战友的妹妹，他要是对你没意思能默认？ 不过这几句话他懒得说，这两人都得好好琢磨琢磨，楚岱也不知道是没开窍还是真的心里有顾忌，不能明说。 反正这种事得他们当事人自己明白，旁人还是不要瞎掺和了。 到了食堂，热气腾腾的饺子一锅接一锅，顾卿卿惊喜的发现还有肉沫花卷，上面刷了一层香喷喷的酱，这个好像是余富贵老家那边普遍的酱，她二婶也会，有香甜口的，也有香辣味儿的。 她是特别爱吃！ 今天的花卷没掺其它面，都是正儿八经的白面，“余叔。”顾卿卿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余富贵包饺子：“今儿硬气了一把呦，又是猪肉饺又是白面花卷，我都以为要过年啦！” “兵团的首长把他们这个月的津贴和票都拿出来了，想让前线回来的战士们痛痛快快饱吃一顿。”余富贵包的饺子各式各样，顾卿卿看花了眼。 “要不你也来试试？”他问。 “算了算了。”顾卿卿叹了口气：“我怕弄成面疙瘩浪费了这么好的白面。” “面疙瘩也能吃呀，扔大骨汤里，贼溜香。”余富贵循循善诱：“闺女，你不是相中了楚连长吗？以后不得学会做饭呀？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让他熟悉了你这一口，一顿吃不到就抓心挠肺的想，懂不？” 顾青烈正在洗大骨呢，头也没抬：“老余，你就别劝她了，就她那手艺，再把人家老楚吃出什么毛病来。” 他越是这么说顾卿卿反而越来劲了，袖子一撸：“叔，我不包饺子了，您教我怎么炖大骨，把大棒骨炖的嗷嗷香，只给楚岱吃，某些人别想吃到一口！” 余富贵乐了：“成啊，咱不给你哥吃。” 他抬手叫来一个炊事班的小战士：“你先把这些饺子包完下锅煮，多放点汤，让战士们多喝点。我去教你们妹子熬大骨咯。” “是，老班长。” 顾卿卿站在大铁锅前，灶里炭火旺盛，一锅水霎时沸腾翻滚，她拿起几块切好的姜，侧头看了眼余富贵。 余富贵腰间系着蓝色的粗布围兜，双手抱胸站在一边。 接收到她求助的目光，他略微颔首。 刚才已经焯了道血水，现在加香料炖就成。 把大棒骨放进去，盖上锅盖，顾卿卿松了口气，她一抬下巴，拽道：“不过如此嘛。” 顾青烈见她这个得瑟劲儿，摇摇头，继续帮着炊事班干活。 他就怕待会儿不能吃，毁了一锅汤。不过棒骨捞出来应该还能再炖炖？ 这锅汤愣是炖到六点，一个半小时，揭开锅盖的时候一股香味儿直窜天灵盖，差点把炊事班这一屋子人都香迷糊了。 顾卿卿不贪心，拿来铝饭盒装了两份，对余富贵说：“剩下的留给受伤的哥哥们喝吧，我再装点饺子和花卷呀。” 她在兵团管谁都叫哥这个毛病，顾青烈已经懒得纠正了，她来这么些时候，兵团里的同志比他更像顾卿卿的哥，出去野训拉练都要在路边掏几个野果给她带回来。 “去吧去吧。”余富贵大手一挥，先往她嘴里塞了个花卷：“自己也别忘了吃，刚来兵团的时候小脸圆乎乎的多喜庆啊，现在黑瘦黑瘦的就跟个山里窜的野猴一样。” 顾卿卿嘴里裹着大酱的肉沫花卷顿时不香了，杏眼瞪圆，呆愣愣地看着余富贵：“叔。” “咋？” “咱兵团有镜子不？”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长啥样了。 边城太阳毒辣，晒半天脱一层皮。 顾青烈逗她：“就比你哥我还黑一点，你自己想想吧。” 顾卿卿哇的一声，不敢置信地咽下嘴里的花卷，她左手捧着剩下的半拉花卷，右手拿着大汤瓢往铝饭盒里捞饺子—— “为啥楚岱晒不黑？” “他天生的皮肤白，”余富贵呵呵笑，把锅里的大棒骨捞出来打算再熬两锅，让战士们都能喝上一口：“最多晒红，过段时间又白了。” 第40章 红红火火040 吃糖吗 顾卿卿看着自己略黑的手臂, 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一个大男人！一个战场上带兵打仗的大男人！要那么白干嘛？！ “余叔，我先去送饭。”顾卿卿有些心累，朝顾青烈一甩头：“跟上, 你那份给你盛了。” “好嘞。”顾青烈从善如流跟在妹子后面, 在她不经意间回头悄声用口型对余富贵说：“老余, 给我留份汤。” 他妹子的手艺, 他心里没底。 顾卿卿很快把肤色的事忘在脑后，脚步轻快, 和身后一脸沉重的顾青烈形成鲜明对比。 “妹子, 给楚连长送饭呐？”陆陆续续去食堂吃饭的战士打趣她。 “对呀。”顾卿卿朝他们神秘一笑：“今晚食堂有加餐哦。” “咦？是不是杀猪了，我训练的时候就听到猪在那嚎。”有耳尖的问。 “你们自己去看看就知道啦！”顾卿卿见他们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 和平时战场上的铁血男儿毫不相干。 她爽朗大笑：“走咯, 哥哥们吃好喝好~” 顾青烈无奈地和其他战士对视一眼, “我不能说, 你们自己去看吧。” 到了卫生所营房，她轻车熟路进了楚岱的房间，男人侧头看着窗外，听到脚步声才回头。 顾卿卿自顾自放下饭盒, 饺子容易糊, 她先拿出去，给了楚岱一份, 又拿了份给顾青烈。 顾青烈正好坐下, 接过他妹子递来的筷子，问：“你不吃？” “我待会儿去食堂吃, 你们先吃吧！”顾卿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腿一晃一晃。 楚岱略微起身，伸手去够旁边的饭盒盖, 因为动作太大了，他闷哼一声，汗珠子落雨一样从漆黑发丝里滚下来，顺着下颚线滑进衣领。 “欸欸欸你别乱动啊老楚，”吓得顾青烈连忙起身：“要啥跟我说，我给你拿！” 顾卿卿也紧张地望着他，清澈纯粹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心。 “饭盒盖，分一半饺子出来。”楚岱被顾青烈按了回去了，他目光落在旁边桌上。 “懂了。”顾青烈瞅了眼懵懵懂懂的妹子，心里发笑，手上动作不慢，麻溜地从楚岱那个铝饭盒里拨了一半饺子到饭盒盖上。 本来还想从自己那份扒拉一半，后来一想，干脆把自己那份给楚岱，楚岱那份给他妹子，自己拿着饭盒盖吃。 两个铝饭盒都有两层，底下是汤上面是饺子和花卷，有大骨汤她就没盛饺子汤。 顾卿卿接过楚岱那份饺子，细嚼慢咽。 汤嘛，待会儿回食堂送饭盒再吃啦！ 她还是很馋余叔炖的汤，虽然多炖几遍没味了。 今天杀了两头猪，本来有猪骨炖汤的，余富贵抠惯了，说不能一天嚯嚯完，愣要留着明天再吃。 顾卿卿吃着猪肉饺，味道鲜美不腻，余叔在里面加了马蹄碎，清甜爽口。 看到旁边慢条斯理吃饺子的男人，她忍住了想大口吃的冲动。 来日方长卿卿呐！现在还不能暴露。 饺子终于吃完，顾卿卿眼巴巴地把大骨汤端给楚岱，“哥哥。” 楚岱垂眸看了眼奶白色的汤，还有几根菠菜叶，他接过来，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端着饭盒喝了一口。 “哥，你也喝。”顾卿卿又把另一份给顾青烈。 她不容置疑的眼神让顾青烈无法拒绝，只能喝了小口。 “怎么样？好喝吗？”她眸底亮晶晶的，视线两个男人脸上来回。 顾青烈：“……”妹子啊，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嘛，伤兵们也挺可怜，今晚多半得窜稀。 “你放了多少调料？” “还不错。” 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顾青烈不敢置信地看向若无其事喝着汤的楚岱。 “老楚？”这种昧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楚岱没看他，只是慢悠悠地喝着汤。 顾卿卿心里美滋滋，拍着顾青烈的肩膀让他坐下来喝：“就你话多。” “我去食堂再吃点南瓜。”顾青烈站起来，拎着没喝完的大骨汤往外走：“你俩聊吧。” “别啊。”顾卿卿急得干瞪眼，想要叫住他。 顾青烈走得更快了。 对于和楚岱单独同处这件事，顾卿卿心里既是欣喜又有点胆怯，她偷偷瞄了眼还在喝汤的男人，小声问：“哥哥，你明天还想喝吗？我再给你炖！” 楚岱端着饭盒的白皙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他抬头，认真道：“这样不好，伤员这么多就我一个人搞特殊待遇？使不得啊妹妹。” “那我像今天这样，把你们的份都煮了？” 楚岱：“……”对不住了兄弟们。 “好。”他说：“我还有一些票没用，待会儿给你。” “行嘞~”顾卿卿眉开眼笑。 等他吃完，顾卿卿提溜着饭盒去了食堂，余富贵给她留了碗大骨汤和饺子，见她心情不错，问：“楚连长夸你手艺了？” “差不多吧。”顾卿卿笑嘻嘻回道：“我要去养猪场那边的菜地看看大棚啦，还有些空地没搭完，我得去帮把手。” 第31节 余富贵迟疑片刻，从后厨柜子上面摸出一个草帽给她：“要不你把这个戴上？” 虽然是下午六点多，边城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天边依旧金灿灿一片。 顾卿卿最终还是戴着草帽去了养猪场，老朱正在给猪喂食，就是一些南瓜米糠和红薯。 这边的沙土壤虽然不长青菜，但南瓜这些绝对管够。 “朱叔！”顾卿卿上去帮忙抬起潲桶，把煮好的米糠南瓜这些倒进去。 “欸，卿卿呐？”老朱侧头看一眼戴着草帽的小姑娘，笑了：“你这帽子你余叔给的吧，闻着就一股子油烟味。” “对呀。”顾卿卿瘪嘴：“他们都说我黑，让我少晒太阳。” 老朱抹了把额头的汗，这天气太热了，完全没有丝毫入秋的凉爽。 “是有点黑……”他实话实说。 这闺女跟楚连长站一起，那可真是太扎眼了。 顾卿卿欲哭无泪，“我还是继续去扛竹子搭棚子吧。” “哪用得着你啊，傻姑娘。”老朱伸手拽她一把，让她站到猪栏棚子下的阴凉处来：“部队里这么多男娃呢，你余叔不是也说了不让你去扛竹子，你这娃儿上辈子是猴变得吧？”每天上蹿下跳，不干点活儿就不舒坦。 “叔跟你说件事。” “您说。” “团里要调一批官兵去南边的白沙驻岛，楚连长已经向团长打了申请报告。”老朱也是今天去军需处借镐头听军需处长老张说的。 据说团长这次破天荒没有把他的申请报告摁下去，可能是被这次楚岱中弹的事吓到了，想把他调离前线，但是去后方楚岱肯定不愿意。 就他那性子，让他窝在屋子里安安稳稳当个文职，还不如一枪毙了他。 这正是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就是条件可能比边城还要艰苦。 这里最起码一日三餐有保障，虽然没有直接接入的水，但是兵团每天饮用的淡水战士们还是能挑回来的。 白沙岛不与内陆接壤，半个月才有一艘船过去送给养，海岛上以前没有驻守的官兵，这是第一批，营地建造也才刚完工。 “卿卿啊，”老朱想了想，还是要提醒她：“去了海岛驻守没个五年七年的回不来，你还是早作打算，好好想想吧。” 顾卿卿走在阳光下，心却凉了半截。 这件事她哥没跟她说过，是保密的？不应该啊，保密的话朱叔肯定不会跟她说，虽然她和兵团的人关系都很好，但部队是有条例的。 她恍恍惚惚回了军属院，就连孙淑芬叫了她几声都没听见。 直接回了屋子，在床上躺下，顾卿卿抱着被子，嗅着上面的风沙味，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下来了。 这一晚她哭着哭着就睡了，第二天肿着个核桃眼，先去后院看了菜地，然后才去的食堂。 “早上喝南瓜粥，卿卿，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待会儿还得给楚连长送饭去呢吧？”余富贵端了碗粥给她，又开始装楚岱那份。 “不送了。”顾卿卿趴在桌子上，手里的调羹不停的搅动南瓜粥，蔫了吧唧道：“余叔，您让别人送吧。” “欸不是，咋回事啊？不舒服？要不叔带你去卫生所找你赵哥瞅瞅？”余富贵怕她是病了，拉着她就要往卫生所走。 “我没事，叔您别担心。”顾卿卿叹了口气，挣开他的手，坐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昨晚也喝汤了呢，没事就行。”余富贵嘴里嘟囔两句，开始准备中午的菜。 “嗯？昨晚的汤怎么了？” “就你煮的那一锅，伤兵营的拉了一晚上肚子，人都虚脱了。” “那楚岱呢？”顾卿卿来了精神，急哄哄地问。 “都一样。”余富贵说到这，忍不住笑：“你哥昨晚大半夜还搁茅坑里蹲着呢，我问他咋不回去睡，他说难得跑。” “卿卿啊，咱们兵团的战士们打仗没被敌人撂倒，被你一锅汤给放倒了。” 幸好她那一锅不多，就给了伤兵喝。 昨天余富贵指导到一半，想着也差不多了吧就去忙别的了，哪知道这妮儿是拿着什么料就都往里加啊，这家伙这事闹得。 还好，炊事班的小战士想给团长送一碗浓浓的大骨汤，被团长以留给受伤的战士们为由拒绝了，不然现在还搁卫生所里呢。 顾卿卿垂着头，搅动着碗里的稀粥，半天没说话。 “这事也不能怪你。”余富贵清了清嗓子，“卿卿啊，正好，你把早饭给楚连长送过去，他现在虚弱得很，本来就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我都琢磨着要不去山上挖点当归给他补回来。” “可不能再饿着他了啊。”虽然不知道这闺女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但他还是希望她和楚岱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知道了余叔，饭盒给我吧，您去忙您的。”顾卿卿喝碗粥，接过他手里的饭盒，神色萎靡往门口走。 余富贵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问旁边的小战士：“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卿卿有点不对劲？” “您才看出来啊？”小战士正削红薯呢，余富贵打算把多余的红薯都蒸熟了放太阳底下晒成红薯干，不然人吃不完猪也吃不完，红薯都快坏完了，多浪费。 “啥意思？”余富贵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往还没进食堂大门卿卿妹子就嚷嚷开了，今天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声也不吭就坐那儿喝粥，您说对劲不？” “哦，赶紧削你的红薯。”余富贵回过神来，心想卿卿不会是想家了吧？来了这么久，部队里又都是男娃，除了他媳妇儿闺女还有赵军医他爱人，也没个说话……算了，她跟谁都能搭上话。 从顾卿卿一进来，楚岱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平时早就哥哥长哥哥短叫开了，今天就提着饭盒放桌上，默不作声打开，把筷子递给他坐在旁边不说话。 楚岱略微皱眉。 这是怎么了？受欺负了？ 顾卿卿坐在椅子上，对上男人疑惑的眸光，她不偏不倚，眼神清亮，甚至还带着几分委屈。 “卿卿。”楚岱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了，他斟酌片刻，才开口：“吃糖吗？” 第41章 红红火火041 谁他娘的会等你这么久 顾卿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也不说话。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楚连长……”赵泽过来给他换药，看到顾卿卿也在，“呀”了声。 “卿卿妹子, 昨晚睡得好吗？”这话多少带点幽怨。 顾卿卿抬头就看到他镜片下一双乌黑的眼, 吓了一跳：“赵哥？您眼睛拔罐了？” 赵泽又好气又好笑, 示意楚岱解开衬衣, 要给他换药。 楚岱看了眼旁边的顾卿卿，犹豫不决。赵泽直接上手拨开他白衬衫纽扣。 “还不是托你的福, 昨晚值了一夜的班。”赵泽剪开缠绕在他胸前的白绷带, 顾卿卿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霎时红了眼眶。 “没事儿啊, ”楚岱见她要掉眼泪了, 扯过衬衣遮住：“不疼的。” 顾卿卿哭得更凶了, 不只是因为他受的伤，还有他即将去驻岛，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团长说这人要慢慢熬才能驯服他，可现在人都要没了, 还怎么熬？！ 楚岱和赵泽对视一眼, 两个大男人都有点束手无策，赵泽赶紧给楚岱换好药, 然后头也不回：“卿卿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回去别跟你阿念姐说，我还要去伤兵营……” 声音随着他的背影在门口消失, 顾卿卿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狈，转过身去背着他哭，左右手交替抹着眼泪。 楚岱就坐在床上, 听着女孩的抽噎声，他脑袋后仰，抵着墙，手指摸到床边外套口袋里的烟盒，下意识拨开烟盒盖，恻眸看了眼她的后背，又合了回去。 病房里就是女孩细碎的呜咽声，男人闭着眼，右手手背遮在眼前，挡住了眼底的心疼。 他喉结上下滑动，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顾卿卿哭完自己用袖子一抹脸，转过身来看到床边桌上没动一口的南瓜粥，她端起来，椅子往前挪了挪了，舀了一口递到男人嘴边。 楚岱放下手，睁开眼看着她，眼底情绪不明。 “你不是要去驻岛吗？不吃饭伤口没那么快好怎么去岛上。”她压下心底的难过和不舍，看着面前男人英俊的脸，说：“吃吧，哥哥。吃完了我把饭盒送去食堂，中午让我哥来给你送饭。” 楚岱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后不给我送饭了？” “嗯。”顾卿卿努力扬起一抹笑容：“不送了。” 楚岱愣神，垂眸看着唇边的调羹。 “好。”他说。 病房里只有男人喝粥的声音，顾卿卿安安静静喂着，等他喝完最后一口，起身收拾饭盒，强忍着不去看他，脚步匆匆提着饭盒离开了卫生所。 “余叔。”回到食堂，顾卿卿把饭盒洗干净放到一边：“兵团是不是派出了同志去教边城的人民搭大棚种菜？能不能让我也跟着去。” 余富贵手里的南瓜削了一半，他讶异：“怎么了？和楚连长吵架了？” “没有。”顾卿卿心想我和他哪吵得起来，他压根没把我当回事，“大棚种菜是我提出来的，我怕还有些不完善的地方，每个地方土壤不同，边城人民居住在城中心，那里的风沙侵袭没有兵团这么严重，只要把土壤的肥留住，应该可以种更多品种的青菜……” 余富贵听她滔滔不绝，他有些头疼：“那楚连长那边的饭呢？你不去送了？” “不送了。”顾卿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没什么表情道：“我跟我哥说一声，让他送。” “……行吧。”不知道这闺女怎么了，是不是楚连长跟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余富贵叹了口气想着待会儿让顾青烈去问问。 “待会儿有批要去教怎么搭大棚和沤肥的官兵，你直接跟着走就行，我给你准备点干粮，中午将就吃点，下午早点回来，有土豆炖大骨。” 听他絮絮叨叨，顾卿卿心中一暖：“好。谢谢余叔。”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啥，记住把草帽戴上，正午太阳毒辣得很。” “知道啦。”顾卿卿头也不回往后一抬手，背影竟然有几分洒脱。 中午，顾青烈从食堂提了饭去给楚岱送。 听到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楚岱侧头看。 果然，她没来送饭。 男人唇角绷直。 顾青烈估摸着这两人之间怕是出了什么问题，把饭给楚岱，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自己拿过另一份开始吃。 楚岱见他狼吞虎咽，但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主动说：“老顾。” 第32节 “嗯？”顾青烈含糊不清道：“咋了？伤口疼？还是没胃口？” “卿卿知道我要去驻岛的事了。” “哦。”顾青烈随意应了声，而后瞪大眼睛，提高音量：“你说什么？驻岛？！” “楚岱，你把话说清楚，咱俩是不是兄弟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前两天指导员说要从几个兵团里选人组成一个连队去白沙驻岛，你那时都不在，还躺在床上养伤呢，谁告诉你的？申请报告交上去了？” “交了。”楚岱轻声说：“老关批准了。” “操。”顾青烈破天荒骂了一句脏话，他放下手里的饭盒，站起来摸了摸脑袋，叉着腰在病房里转悠。 他人高马大，身材又结实，走到窗前直接挡了大半光线。 “楚岱，你真行。” 他算是知道了为啥他妹子不来给他送饭，还直接跟着官兵去了外面搭大棚，搁他他也气啊。 顾青烈不想再遮掩，他干脆直说：“姓楚的，我妹子来兵团不是探亲的，我把在照相馆和你一起照的那张照片寄回去了，她看了直接北上来找你。” “我这个妹子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家里人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她，这次跟着我们在边城吃了个把月的风沙，她愣是没说一声苦。” 顾青烈抹了把脸，烦躁道：“这段时间她除了帮着兵团搞大棚种青菜就是拎着饭盒来你这儿，我妹子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对你的心意也算是天地可鉴了吧？” 楚岱没说话，拽着被子的手蓦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楚连长，”顾青烈语气冷硬下来，“你为我挡了子弹不假，算我欠你一条命，下一次冲锋我一定挡在你前面。” “咱俩的事，不用我妹来还。” “她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也不是因为我才补偿你，你没必要这样糟蹋她的心意。” 顾青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一个女孩子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既然你要去白沙守岛，明天我就请假把她送回家。” 楚岱听到这，瞳孔骤然一缩。 “我就问你一句话，”顾青烈沉着脸，面色不虞看着他：“你心里有她吗？” “……” 是长久的沉默。 “行。”顾青烈哂笑一声，“行。” “我真替我妹子不值。” 他一把抄过饭盒，大步流星往门口走，浑身带着火气，和平时那个笑嘻嘻大咧咧的男人截然不同。 “有。” 男人沙哑的嗓音在他即将踏出房门那一刻忽然响起：“我心里有她。” 楚岱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松松散散靠着铁架床，面色颓然。 其实从她刚来兵团，他就听到了。 她跟顾青烈说，她来找对象的。 这一个月以来，她时常往他身前凑，经常偷偷看他，被发现了还做贼心虚似的躲开他的目光。 还有前几天，老关跟他说，他从前线送回来那晚，她正在菜地拉着余富贵兴高采烈看着刚出芽的菠菜苗，听到警卫员说他中弹了，跌跌撞撞就往卫生所跑，看到他换下来的纱布，小脸吓得通白。 初见她时，在车上，她看到他被子弹擦伤的手腕，也是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 他当时还以为是小姑娘怕血，就把袖子拉下来遮住。 这次才明白，她是心疼。 原来是一见钟情。 他何德何能。 顾青烈背对着他，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扬了下，很快，他收敛表情，转过身来。 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脸，再次拉开椅子，坐在他身边。 “说吧。”顾青烈看着他：“你想怎么做。” 楚岱仰头看着天花板，刷了一层腻子粉的房顶光秃秃的，就拉了条线挂了个灯泡。 可能是话已经说出口，原本藏在心里的事男人也一吐而出：“我本来没有报名去驻岛的想法。” “嗯？”顾青烈挑眉：“那你为啥要打申请？” “可能是怕了吧。”楚岱捂着钻心痛的胸口，极轻地笑了笑：“以前觉得没人在意我的生死，战死沙场也算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了。” 顾青烈皱了下眉，听他说。 “现在我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楚岱伸出右手，视线落在白皙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纵横交错：“我想去驻岛，给我们留一个可能。” 岛上条件虽然艰苦，却没有边城这么多仗要打。 其实他心里挺鄙视自己的，为了一点私心，竟然想要后退。 “我以前从来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楚家到了我这一辈，除了我全部战死了，我的堂嫂们都成了寡妇，独自抚养孩子。” “就连我爹那一代，也只剩他一个人。”楚岱想起牺牲的堂叔堂哥们，心中酸胀苦涩。 “在边城，战争在所难免，我最后落得的结果多半也是随着国旗下葬，我没资格去拖累她。” 顾青烈听到这，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对谈对象结婚这件事一直无动于衷。 手臂搭在椅背上，顾青烈没有问他，既然这么喜欢他妹子，为什么不去后方。 现在有很多事是他们必须做的，即便是流血牺牲，也在所不辞。 他也在边城呆惯了，仗打多了就知道只有彻底平息战乱，才能国泰民安，如果现在上头一纸调令把他调去后方，顾青烈也接受不了。 他能理解楚岱。 抬手拍了拍床上男人的肩膀，顾青烈叹了口气：“岛上也不安稳，时不时有敌方军舰过来骚扰，还有冒充渔民的敌特分子，条件也艰苦，我不放心妹子跟你去。” 楚岱点头，“有一瞬间，我动过带她上岛的念头，后来放弃了。” “老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青烈一愣，他这是第一次从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楚岱口里，听到他说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战场上枪林弹雨他都没皱过一下眉，现在竟然彷徨了。 妹子，你这男人找的。 还真是让你哥也束手无策啊。 顾青烈和床上的男人对视一眼，兄弟俩相顾无言，默然长叹。 过了大概半小时，顾青烈坐不住了：“这些话你他娘的不是应该告诉我妹子吗？跟我说有什么用。” 楚岱抬手捂着脸，喉间溢出浅浅的笑，头疼道：“操，这么矫情的话对着你妹老子怎么说得出口。” “那你对着我就说得出。”顾青烈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骂骂咧咧好半天才说：“卿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毫不犹豫跟你上岛。” “你放心？”楚岱后仰，扯了下被子，“就算你放心我也不舍得。” “那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把她送回盐城？守岛怎么着也得十年八年吧？楚岱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呢，他娘的谁会等你这么久。” 顾青烈用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别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有无数人上赶着扑你，我跟你直说吧，我妹子肯定不能等。我大哥顾灿阳在你爹那个南方军区当空军，我们兄弟俩当兵前商量好了，谁找到合适的就给妹子寄照片，这次你是走运，我抢先一步，现在我哥指不定已经在军区物色好一个比你好看的飞行员往家寄照片了。” “明天我就把卿卿送回去，后天就能看到照片，你也知道她这个人就是见色起意，头脑一热就把你抛脑后了，你呢，就去荒岛守着你的石头沙子过一辈子吧。” “那不可能。”楚岱语气欠揍道：“军区的飞行员我都见过，别说飞行员，整个军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么好看的。” “滚。”顾青烈气乐了：“还有心情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楚岱，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妹妹明年十八，如果不是我们兄弟俩给她压着，现在十里八乡提亲的人早就踏破了门槛，你让她等你十年八年？没戏！” “先不说她自己愿不愿意，就算她愿意，我们顾家人也不会肯。” 楚岱没说话。 顾青烈直截了当：“兄弟给你出个招，你行就不行，不行以后你俩就算了。” “你说。” “你立马打结婚报告，不就是担心我妹在岛上受苦吗？我跟你一起去驻岛。” “你疯了？”楚岱蹙眉：“我一走你就直接往上升副连长，再过两年就是板上钉钉的连长，咱们打仗为了什么，除了保家卫国就是功成名就。不行。”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了，哦就允许你楚连长为了家国大义舍弃个人私情，现在上头有号召让我们去海岛搞建设为了以后军舰登陆做准备，你老楚就行，我顾青烈不可以？” “行了别磨叽了，等卿卿回来跟她直说吧，她愿意跟你去守岛我们也不拦着，她大哥二哥可以保家卫国，她随军去驻守海岛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楚岱，我跟你说，有事就直说，别藏在心里。你可以直接拒绝她，也可以提出来让她跟你去守岛，但是不能吊着她，让她等你。” “她是个死脑筋，咱们当兵的变数太多了，要是她跟你去驻岛，你被敌人袭击战死了那也是她的命，最起码得到过，远比虚无缥缈的希望来得好。” 见他一脸严肃说着他的死法，楚岱忍不住笑：“你他娘的不能盼我点好？” “我倒真希望你能活久点。”顾青烈锤了一下他的胳膊：“对我妹子好点。” “好。”楚岱收敛笑意，认真道：“我要是对她不好，就让我死无全尸，难归故土。” 顾青烈呐呐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惨。” 把话都说明白了，俩人神态放松，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 昨天窜稀窜的厉害，副连长冯天涯知道他蹲了一晚茅房，给他放了天假。 下午也不用训练，顾青烈干脆在这陪他。 楚岱迟疑片刻，开口：“关于驻岛的事，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卿卿我会照顾好，咱们兵团肯定还会有其他战士跟着去，他们对卿卿不比你差。” “行了行了。”顾青烈懒懒摆手，耷拉着眼皮：“看卿卿怎么说吧，让我睡会儿，昨晚那锅夺命汤我现在还没缓过来。” 听他提到这件事，楚岱也觉得肚子有点疼。 顾卿卿跟着兵团的官兵来了到繁荣生产队，生产队长知道他们是来教社员们种青菜的，直接拿着大喇叭满村跑把村民们都喊过来了。 看到生产队长顾卿卿就忍不住想到她阿爹，不知道现在药材种植搞得怎么样，阿爹还打算在年底决算和红旗生产队别别苗头呢。 她是真的有点想家了，脑海里浮现男人眉目俊朗的脸，叹了口气。 他去驻岛就驻岛，既然对她没心思那就不熬啦，等这边大棚种植搞得差不多，她就回大屯子村咯。 第33节 小叔和大米肯定都想她了。 “卿卿妹子。”旁边的圆脸小战士从兜里掏出一个青橘给她：“解解渴。” 这是从兵团过来那段路路边摘的。 顾卿卿眼眶一热，握着青橘，瘪瘪嘴。 怎么办，她也好舍不得兵团啊。 第42章 红红火火042 这就护上了？ 等他们收工回兵团的时候, 太阳只在天边留下一抹余晖。 出去的时候没坐汽车是步行的，一个排的战士都扛着锄头镐子，还有人提着削刀。 今天帮着生产队搭了五个大棚, 顾卿卿把注意事项特别是要在土壤底部深挖再铺一层塑料薄膜防止漏水漏肥这事儿再三叮嘱, 生产队的社员们保证已经学会了, 他们帮着堆完肥才离开。 走在沙尘扑面的阳光大道上, 不知道是谁率先起头唱军歌：“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 马上就有战士接唱：“革命战争考验了我, 立场更坚定, 嘿嘿枪杆握得紧，眼睛看得清……” 顾卿卿什么都没提, 倒是揣了一兜叫不上名字的野果, 都是战士们从路边薅给她的。 在她愣神的时候, 走在前面带队的排长咧开一口大白牙, 回头叫她：“卿卿妹子！会唱不？” 顾卿卿从兜里摸了一个小红果吃，酸酸甜甜的让她忍不住哆嗦一下，顿时清醒了。 她眉眼弯弯，嗓音嘹亮：“谁敢发动战争坚决打他不留情！” “哈哈哈唱得好, ”排长带头鼓掌：“同志们！咱们妹子唱得怎么样？” “顶呱呱！”战士们齐声大喊, 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都含笑看着顾卿卿。 顾卿卿把烦心事都抛到脑后，嬉皮笑脸假模假样鞠了个躬：“谢谢哥哥们捧场, 给哥哥们拜个早年啦！” “哈哈~”爽朗灿烂的笑声盘旋在半空, 在山谷回荡。 顾卿卿心中一片激烈坦荡，她跟着这群穿绿军装戴五角红星的军人们, 穿过光秃秃的山谷，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沙土地，回了兵团驻地。 战士们要先去军需处归还农具, 顾卿卿动了动鼻子，嗅到了空气中飘的大棒骨香味，没回军属院直接去了食堂。 “呀，我们卿卿娃回来啦。”余富贵正从锅里往外舀土豆棒骨汤，“叔给你来一勺？” “来一大勺！”顾卿卿心情颇好，笑靥如花撒娇道：“我太饿啦！余叔，您不知道我今天帮着搭了多少个棚子！我还会削竹弓了呢！” “这么能耐哦。”余富贵给她捞了段带肉的骨头，“好好补补，你哥伙食费够够的。” “好嘞~”顾卿卿没端去桌上吃，直接趴在台子上，小嘴沿着边缘吹气，旁边的小战士顺手递给她一把调羹。 “谢谢哥哥~” “咱俩谁跟谁啊，是吧妹子。”小战士哈哈一笑，继续装菜。 “对啊，咱俩谁跟谁。”顾青烈刚从卫生所过来，放下铝饭盒，手搭在妹子脸上，“你的好哥哥们带着你去哪野了？这小脸黑的，我还以为余叔把锅底灰抹你脸上了。” 之前还蔫了吧唧垂头丧气的，出去一趟回来又眉开眼笑跟人侃大山，这家伙真就是没心没肺！ “不是跟你说了嘛，搭大棚。”顾卿卿想扒开他的手，挪不动，“太重了别搭我肩膀上，长不高都怨你。” “怨我怨我，哥那碗大骨汤也给你，成不？”顾青烈从旁边捞了个蒸红薯啃着。 余富贵听着这兄妹俩拌嘴，忙里偷闲插了句：“我可没把锅底灰抹她脸上，整个兵团都是她的娘家人，我哪敢啊。” “余叔您又取笑我！”顾卿卿气呼呼喝了一大口汤，“我不管，除了我哥那碗汤，我还要喝！” “我的也给你。”不知道什么来的男人，把一碗大骨汤放在她面前。 顾卿卿呆愣愣地看着眼前军装笔挺，含笑看她的楚岱，眨了眨眼，还以为是错觉。 “你怎么下床了。”顾青烈郁闷道：“不是说了让你等着，我把人给你带来。” “等不及了。”楚岱无声笑了笑，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女孩，说：“怕你连夜把人送回去。” 顾卿卿一脸茫然地听着俩人打哑谜，余富贵正好从灶台后退了炭火，抬头见楚岱也来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楚连长，你这伤还没好呢，要吃饭我们给你送过去啊，卿卿不送，青烈送，对吧顾排长？” 顾青烈见妹子转过头，羞愤的耳尖都红了，他不敢跟着起哄，余光瞥到远处戴着眼镜和媳妇儿一起打饭的赵泽，朝他们挥挥手—— “老赵，这儿，蒸红薯来一个不？” 赵泽低头在媳妇儿耳边说了句什么，许念抿唇羞涩一笑，跟着自家男人往厨房这边走。 “楚连长，你怎么来了？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伤口容易崩开，到时候又得发炎了。”赵泽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提高了音量让背着身的顾卿卿也能听到。 果然，顾卿卿虽然没吱声，但她略微侧头，目光偷偷往他们这边瞄，支着耳朵听着。 楚岱被她这幅可爱的模样都乐了，端过余富贵给他打的饭，说：“去前面吃吧，当着司务长的道了。” “欸楚连长您这么客气搞得我反而不习惯了，”余富贵生怕楚岱要他明天帮忙买大前门，这烟现在可不太好弄，供销社断货一个多月了，“还是叫我老余吧，听着心不慌。” 楚岱和顾青烈相视而笑，顾青烈一把揽过妹子的肩膀，带着她往前厅走。 “欸我的汤！狗……”话到一半，想到她哥说人前要给哥哥们留面子，又咽了回去，“我的土豆炖大骨啊！” “放心，有人给你端，少不了你的。” 楚岱一手拿着铝饭盒一手端着灶台上的汤，懒洋洋跟在兄妹俩身后。顾卿卿不放心她的汤，回头看正好对上男人黑沉的眼睛，又赶紧转过头。 身后的男人低低沉沉笑了声，她脸上更燥了。 他们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旁边桌前都坐满了士兵。 “楚连长，顾排长，赵军医，嫂子！”战士们一一打招呼，到了顾卿卿这儿语气就更随意了：“这是我们的妹子呀，明天轮到咱们三营的弟兄们去城南教百姓们搭大棚种菜了，妹子跟哥哥们一起不？” “好呀。”顾卿卿眼神清亮，笑嘻嘻应。 “好什么好。”顾青烈直接拎着她的衣领让她挨着墙坐，“你瞅瞅你这脸，黑成啥样了，大晚上站月亮下都找不到你人在哪，不准去。” 听完他的话，旁边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而后愈发放肆，有个排长喝了口汤，笑眯眯说：“妹子是不能再跟咱出去了，司务长这草帽都挡不住晒太阳喽。” 顾卿卿瞥了眼在绕到自己对面坐下的狗蛋，抬脚狠狠踩下去。 顾青烈顿时呲牙咧嘴。 桌子一面靠墙，三面可以坐人，放了六张靠椅。食堂里的椅子都是战士们训练之余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 顾卿卿挨着墙坐，顾青烈坐在她对面，许念本来想挨着她坐，被赵泽轻轻握住手腕，俩人坐在外侧过道那一面。 顾卿卿也没在意，楚岱要坐肯定也是跟她哥一起坐，她只在乎她的土豆大骨汤，眼巴巴地盯着男人手里的大海碗。 这可是余叔特意给她盛的呢！都不是用的铝饭盒。 楚岱白皙清瘦的手腕经过她眼前，因为他的动作，衣袖往上扯了一下，顾卿卿看到了男人纤细的腕骨。 除了青筋还有细细的紫色血管。 男人放下海碗，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铝饭盒与海碗并列。 顾卿卿眨了眨眼。 顾青烈恍若未觉，等炊事班的小战士把他的饭盒送过来了，拿出饭盒第二层的小铝盒，推到她面前。 是香喷喷的土豆炖大骨。 顾卿卿疑惑：“你真不吃？都给我？” 顾青烈往后靠着椅背，摆摆手：“就你昨晚那锅汤哥现在还缓不过劲来，喝不下去。” 赵泽有些幸灾乐祸：“没办法啊，伤兵才有的待遇嘛，老顾你这胳膊好得怎么样了？要不待会儿我给你看看，不行的话让妹子再给你炖锅汤补补。俗话说得好，伤哪补哪。” 顾青烈瞄了眼安静咬红薯的楚岱，说：“要补也得咱楚连长补，他伤得可重了，流了那么多血每个十天半个月都补不回来，对吧首长？” 现在他们的军装都是一样的，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你要看军装还真看不出来军衔。 从连长到团长都能叫首长，都是四个口袋。 楚岱望了眼埋头喝汤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鹌鹑的女孩，轻飘飘给了顾青烈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们点到即止。 昨晚把上百个伤兵一锅端的事，这姑娘心里恐怕还内疚着呢。 顾青烈心里“呦呵”一声。 你这还没进门呢，就先护上了。 赵泽把饭盒里带肉的大骨挑给许念，一边喝汤一边对戳着土豆块吃的顾青烈说：“听说你们都要跑去驻岛？” 顾青烈和楚岱同时把视线转到他身上，顾青烈问：“听谁说的？” “你俩下午在病房里吵吵嚷嚷，就你那大嗓门，我隔着半个兵团都能听到，养猪场的猪都被你吓得直哼唧。”赵泽吧嗒了下嘴，似是在回味鲜美的大骨汤：“经过病房的时候顺便听了一耳朵，你们要去的话带上我呗，去哪都得有军医啊，不然有个头疼脑热找谁去？到了白沙岛那鸟不拉屎的地，抬头喊天老爷？谁搭理你。” 第43章 红红火火043 绝不负卿卿 许念下意识拽住男人的衣角。 赵泽眼神安抚, 轻声道：“阿念，你放心，不管我去哪都会带上你的。” 许念点头, 有了他这句话, 不管前面有什么艰难险阻, 她都不怕。 顾卿卿心中钝痛, 想到楚岱即将去守岛，而且对她没有那个意思, 自己连开口说跟他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什么, 她蓦然抬头，眼神冷了下来, “顾青烈。” “欸？”顾青烈不明所以地看向妹子。 这怎么回事？还连名带姓的叫, 听起来事挺大啊。 “你要去驻岛？”顾卿卿柳眉倒竖, 语气跟冰碴子一样, 一字一顿：“你瞒着我。” “没有。”顾青烈瞥了眼她旁边的男人，摸了摸鼻子：“下午才决定的，不过有人不想让我去，就不去了。” 顾卿卿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 赵泽已经知道这兄弟俩商量好了, 顾青烈留在兵团, 楚岱带卿卿随军驻岛。 边城和白沙岛哪儿更危险还真不好说，边城时不时要打一仗, 白沙岛就是个荒岛, 百废待兴，上头的意思是要修建军事基地, 搞海防建设。 邻国肯定会搞破坏，假扮渔民登岛刺探军情也是屡见不鲜。 他们要是去了白沙岛，编制也从陆军变成海军, 北方几个兵团出人凑一个连，先去岛上驻扎，为后续部队的到来修建码头。 第34节 赵泽反正是不怕，他就一个军医，有楚连长这种悍将在前面顶着呢。 能为海防军事出一份力，赵泽与有荣焉。 “关团长跟你说了什么时候去吗？”他问。 “年后。”楚岱吃完饭，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胳膊伸展，搭在顾卿卿身后椅背上。 许念有些恍然，顿时明悟。 卿卿这是还不知道顾排长和楚连长商量好了吧？楚连长可能自己也没发现，他现在就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无意识地将卿卿护在怀里。 许念膝盖碰到赵泽的腿，她也没有羡慕顾卿卿，她有自己的幸福。 卿卿能去海岛，真好。 这样她也有伴了。 这顿饭顾卿卿吃得恍恍惚惚，不懂顾青烈和楚岱背着她说了些什么，两个人看起来都神神秘秘的。 吃完饭，顾卿卿把海碗往顾青烈面前一推，让他去洗，楚岱那碗大骨汤她没喝，还是他自己喝了。 见她起身要走，楚岱慢条斯理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顾卿卿没搭理他。 楚岱和顾青烈赵泽找了个招呼，俩人一前一后走出食堂。 他们这顿饭吃得有点久，主要是提到驻岛的事了，几个男人聊了会儿。 现在已经确定赵泽会跟着去，他已经交了申请报告。 其实楚岱心里是松了口气。 岛上有个医生，许念也会随军，这样卿卿健康有保障不说，也有个朋友说话，不至于太闷。 白沙岛荒无人烟，岛上虫蚁多。 赵泽不去他还真有点担心，不敢带卿卿上岛。 顾卿卿往军属院那边走，男人步姿散漫跟在她身后，看到有巡逻士兵经过身体顿时板正，过后又松懈下来了。 接近傍晚，太阳彻底落幕，月上枝头。 楚岱不紧不慢，落后她半步，见她进了屋子，但是没关门，笑了下，抬脚进去。 顾卿卿没有开灯的习惯，这是在大屯子村养成的，家家户户都没有电灯，都是摸黑或者点煤油灯。 这边月光大，从窗外透进来，整间房都亮了。 楚岱进来的顺手将门虚掩，没想到她竟然不开灯，他略微诧异。 顾卿卿默不作声从桌上拿了罐糖渍青梅，递给他。 见她愿意理自己了，楚岱接过来，自顾自找了条椅子坐下，借着月光看清玻璃罐里的东西。 绿色的青梅被白糖腌渍得更加翠绿，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给我的？”他问。 顾卿卿坐在床上，手指绞着裤腿上的布料，一直揪，她点了点头。 楚岱拧开罐头，顾卿卿摸了两根家里带来的二叔削的长竹签，递了根给他。 男人接过，戳了颗青梅递给她。 顾卿卿愣了一下，接过来把另外那根竹签给了他。 俩人对坐，月光投映在他们脚下。 楚岱慢悠悠吃着青梅，谁也没有先作声。 这边没什么树，听不到蝉鸣，不过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墙角叫个不停。 屋子里太安静了，连青梅汁在嘴里炸裂的声音几乎都能听到。 “吱呀。”是隔壁门推开的声音。 余富贵把自己的晚饭提了回来，和妻儿一起吃，吃完后给小兔小旭塞了把炒南瓜子，让他们自己去操场玩。 “啪——”门又被大力关上了。 孙淑芬收拾完饭桌就来收拾男人了，她推着余富贵往床边走，余富贵小声道：“卿卿和许念没回来吧？” “卿卿估摸着菜地里去了，许念和她男人正蜜里调油呢，跟着去卫生所了吧，你没见屋子里乌漆麻黑的，灯都没亮。” 余富贵这回放心了，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种奇怪的喘.息声隔墙响起。 顾卿卿一脸茫然。 楚岱戳着青梅的手微僵，握着玻璃罐头瓶的手指指节收紧发白。 他也有些头疼。 现在出去也不行，木门推开的声音太大了，隔壁听得见。 顾卿卿和楚岱面面相觑，她眨着大眼睛，疑惑地看向楚岱。 楚岱有些顶不住，凌厉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他还保持戳青梅的姿势，指尖握着竹签。 过了一会儿，顾卿卿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小脸顿时羞得通红。 余婶竟然……这么彪悍的吗…… 她抬手捂脸，手中的竹签掉在地上。 楚岱本来身体已经紧绷成弓，被她这么一闹，有些想笑又不敢笑，只是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什么破房。 终于平息，楚岱松了口气，正要开口：“我先走……” 话还没说完，另一边的房门又“啪嗒”推开了，因为用力过大还拍在了墙上。 “卿卿……”许念唔了一声，柔唇被堵住。 “她不在，估计送楚连长去卫生所了，灯都没亮呢。” 然后就是压着床板嘎吱响的声音。 “……” 楚岱本来已经站起来了，又收腿坐了回去。 隔壁屋子越来越激烈，顾卿卿虽然捂着脸，小嘴却忍不住微张，显然是惊讶到了。 阿念姐平时看起来很内敛含蓄的呀…… 楚岱靠着墙，双手搁在腿上，脊背挺直。 他怕顾卿卿尴尬，恻眸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天的月儿又圆如玉盘，她是八月十八到的兵团，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刚见面的时候其实他认出来了她的身份，她和顾青烈长得挺像的，这两年和顾青烈当兄弟，他没少在他耳边叨叨炫耀。 无非就是他有个妹妹，是他们老顾家三代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他们家有八个堂兄弟，包括他们兄弟俩，他阿爷有十个孙子，他还有五个堂爷爷，也是孙子满地跑。 顾青烈还说以后谁要是娶了他们老顾家的宝贝疙瘩，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过他们这二三十个堂兄弟这关。 当时他就觉得，谁会这么缺心眼娶你家闺女，这不是时不时就得挨揍么。 要是他们老顾家的宝贝疙瘩过得不如意，一天换一个人揍，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哪个男人经得起这种折磨。 现在换他同情自己了。 看来他多半会成为那个老顾家三代唯一的倒霉女婿。 不过心里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隔壁屋子里的声音此起彼伏，顾卿卿的脸几乎都要红得滴出血来。 楚岱恰好这时开口：“卿卿。” “嗯？”顾卿卿手指偷偷开了条缝，大眼睛顺着缝隙疑惑地看着他。 “我带你驻岛，”楚岱释然地叹了口气，笑：“你带我回家过年，怎么样？” “……你说什么？”顾卿卿完全不敢相信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是要带她去海岛随军吗？还要和她回家过年？！ 楚岱不厌其烦，重复一遍：“我说，我带你去海岛驻守，你带我回家过年。我有年假，正好带你去一趟南方军区。” “顾卿卿同志，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明天我就去团部打结婚申请。” “我愿意。”顾卿卿毫不犹豫。 楚岱笑了：“不再好好考虑一下？” 她放下捂着脸的手，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不用考虑啦，我就是为你而来的呀。” “早就做好准备啦！” 今天本来以为她和楚岱没希望没可能了，想到他要去驻岛她就辗转难眠，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然主动跟她表明心意。 楚岱看向她的眼底满是笑意，一双星眸熠熠生辉，郑重承诺道：“我以我的军人生涯起誓，这辈子绝不负卿卿。” 他向来把军人的身份看得最重，宁愿在前线战死也不愿去后方，这句誓言的重量在顾卿卿看来堪比泰山。 顾卿卿大大的杏眼一瞬也不眨地看着他，除了羞涩就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我信你。” 隔壁声响骤停，世界归于寂静。 楚岱脑袋抵着墙，眸光睨着坐在床上一脸娇羞的女孩，低声笑了笑。 怎么办，忽然有些舍不得走了。 停得真不是时候，赵军医你不太行啊。 得来点儿大骨汤好好补补了。 第35节 第44章 红红火火044 我只要你 楚岱轻轻叹了口气, 压抑住心底翻滚的情愫，扶膝站起来。 顾卿卿跟着他的动作起身，拿过桌上的糖渍青梅,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始终追随着他：“要回卫生所了吗？我送你呀。” “好。”楚岱哑然失笑, 本来想说自己其实也不是这么需要关怀, 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其实, 蛮需要的。 顾卿卿跟着他到了门口，正好装上穿衣出来的赵泽。 “……” “……” 楚岱看到他扣军装扣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笑：“回卫生所？” “嗯。”赵泽回身把门关好, 隔绝外面的声音。 他媳妇儿胆子小，要是知道他们在旁边屋子还指不定怎么尴尬呢。 “一起走？”赵泽轻咳一声, 不打算提这件事：“你也该换药了。” “你先走吧, 我陪她一起。”楚岱眸光和缓, 落在身侧的女孩身上, 眼底满满当当都是笑意。 赵泽点头，快步往卫生所方向走，背影快消失在军属院门口时，忽然踉跄了一下。 明显没有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自若。 楚岱不可抑制地轻笑出声, 拎过旁边探出半个小脑袋踮着脚瞄孙淑芬那屋的顾卿卿, 无奈道：“咱们也走了。” “噢噢好。”顾卿卿收回视线，抱着青梅罐子赶紧跟在他身后。 男人身高腿长, 步伐也大, 为了迁就她特意放缓脚步，俩人并肩走。 月色皎皎, 洒落一地。 顾卿卿走在他左手边，刚走到操场，忽然出声：“哥哥。” “嗯？”楚岱懒懒应了声, 视线落在远处空地搭起的蔬菜大棚上。 “我们现在……算是对象吗？”顾卿卿咬着唇角，小心翼翼看他。 “是啊。”楚岱听到她小心试探的语气，看着女孩黑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好笑又心疼：“明天我就向老关打结婚申请，你要不要先给家里去个信问问？” 现在打申请还要审查双方的背景，没那么快批下来，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和家里商量。 “不用不用。”顾卿卿连连摆手，怀里夹着装着青梅的玻璃罐子。 “我阿奶和阿娘都知道我来干嘛的，她们说我哥看中的人肯定没差，我自己愿意的话把人带回去打结婚证就行。” 楚岱接过她怀里的青梅罐头，从口袋里掏了一把糖放在她手心，“这样吧，我和你哥今年的年假是小年开始，到正月十五，我先带你回南方军区见见我家人，你正好可以探亲。” “为什么要先回南方军区呀？”顾卿卿剥开糖纸，有些纠结：“我想先带你回家见我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叔叔婶婶们。” 楚岱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看得顾卿卿心里没底，什么意思？不会反悔了吧，不想跟她见家长？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男人好笑道：“傻姑娘，不要彩礼了？” 顾卿卿差点一蹦三尺高，手里剥好的大白兔奶糖直接塞到他嘴边，一双黑又亮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直接望进他心底去了。 楚岱含着糖，抬手把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拨到脑后，俩人慢悠悠往卫生所走。 顾卿卿小脸红扑扑的，刚才他提到彩礼的时候大脑完全不会转了，心早就飞回大屯子村，想早点告诉阿娘这个好消息。 经过食堂门口，快走到卫生所的时候，顾卿卿想到在家阿娘说的话，有些忐忑地问他：“哥哥，我哥说他喜欢温柔体贴的姑娘，阿娘也说当兵的不会喜欢咋咋呼呼的女孩，那你呢，是不是也想要温柔大方脾气好的姑娘？” 楚岱见她一脸正经地问，忍不住想笑，但是今天笑太多次了，扯得伤口生疼。 顾卿卿见他沉默，像是默认了，有些恼羞成怒，脚尖踢着小石子，“啪”一声飞到了卫生所外面的白墙上，留下一道极浅的痕迹。 顾卿卿赶紧收回脚，手足无措地看着旁边眼底带笑的男人，解释道：“其实我有时候也可能很温柔的……” 楚岱忍不住了，清朗的笑声融在晚风中，他轻轻摇头，不再逗女孩：“我只要你。” “啊？”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深情表白，顾卿卿还没回过神来。 “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楚岱拉着她的胳膊往自己这边带，让道给杵着拐杖的伤兵。 “行了别站这了，”顾青烈刚从赵泽那儿换了胳膊上的纱布，出来就听到这么肉麻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挖苦楚岱：“这就是你说的不找对象？” 楚岱从善如流，“哥，我错了。” 顾青烈：“？” “哈哈哈。”他捧腹大笑，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在楚岱身上，对旁边的顾卿卿说：“妹子，哥今儿算是沾了你的光，老楚你也有今天。” 楚岱和他同一天生日，两人都是早上七点多出生的，因为说不出具体出生时分，这两年对于谁是哥谁是弟一直争论不休。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顾卿卿听着狗蛋愈发猖狂的笑声，小脸布满担心，“我哥不会疯了吧？我去找赵哥？” “妹子你这不行啊，还没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赵泽笑眯眯地出来，对上楚岱揶揄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不是要换药吗，来吧。” 楚岱跟了进去，顾卿卿也要跟上，被顾青烈一把拉住，“妹子。” “干嘛？”顾卿卿没好气，甚至有点凶巴巴。 这俩男人其实都不是好人，一个闷不吭声就要去驻岛，还有一个也瞒着她要打申请。 “姑娘家不要太主动。”顾青烈从她手里拿了颗奶糖，在自家妹子不虞的目光中，剥开放进自己嘴里，吧嗒吧嗒嚼着。 “男人，得吊着，不能满足他的征服欲。” 顾卿卿又莫名想到关团长那句熬鹰，她轻声问：“那我收敛点儿？” 顾青烈笑了，揽着妹子的肩头往军属院走，见她一步三回头又把她脑袋掰正：“以后有得是机会看，跟哥说说，你俩晚上说啥啦？这小子连哥都叫上了。” 顾卿卿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提到他，终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呐呐道：“他说明天去团部打结婚申请，还说到时候你们休年假，先去南方军区，再跟我们回大屯子村。” 顾青烈有些纳闷，“为啥不先回大屯子村？” “他说要准备彩礼。”顾卿卿指尖捏着奶糖，有些害羞。 “嗨。”顾青烈一拍脑袋：“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很多时候他这个宝贝妹妹给他的感觉并不是一个女孩子，搞得现在妹妹快要出嫁了，他还毫无感觉，整得跟兄弟结婚一样。 阿爷阿奶要是知道不定怎么锤他。 顾卿卿直接给了他一记白眼，“你还是先给我解释一下吧，为什么赵哥说你要去白沙驻岛。” “这个说来话长……”顾青烈送她回军属院，把今天下午和楚岱的对话原原本本说给她听了。 “我怀疑这小子早就惦记上你了，”顾青烈心里多少有点惆怅，不是滋味：“他就是怕哪天战死了，你嫁给他守寡，他们楚家……” 说到这，顾青烈肃然起敬：“楚家满门忠烈，对得起国家和人民，就是对不起自家的女人孩子。” 顾卿卿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可是我愿意啊，哥，我愿意的。” “嗯，哥知道。”顾青烈抬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笑：“所以啊，楚岱是你的了。” - 回到军属院，顾卿卿还有种踩在半空中不踏实的飘飘然感，许念正好端着洗脸盆和胰子从后院公共卫生间过来，刚洗完澡发梢湿漉漉的。 “卿卿？” 顾卿卿抬头，弯眸笑了笑：“阿念姐，我要结婚啦！” 许念虽然吃惊，但是从晚上食堂楚连长的行为来看，也不觉得有多稀奇，只是没想到这两人进度这么快。 她把脸盆里洗好的衣服挂到竹竿上晾着，轻柔笑道：“恭喜你呀卿卿，得偿所愿。” 顾卿卿正好睡不着，坐在院子里看着她抖着衣裳晾晒平整，“谢谢阿念姐，你和赵哥都说明白啦？” “是啊。”许念晾完衣服，坐到她身边，抬头看着月亮：“他说很后悔，不应该把我一个人放在家，应该早点让我来随军。” 许念看着旁边手臂支着膝盖捧着脸的女孩，说：“我跟泽哥结婚五年了，每年只有探亲那半个月能见到，以前感情也没有这么深厚。” “泽哥是他家几个哥哥缩衣节食供出来的大学生，后来学医进了部队。”许念略微歪头，靠在顾卿卿肩膀上，继续说：“卿卿，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家里有人在部队有多光荣骄傲你也知道，其实他娘以前来部队探亲的时候早就给他相看了一个文工团的姑娘。” “我和泽哥是一个村的，他娘瞧不上我，觉得文工团那个城里姑娘比我好，可泽哥还是违背他娘的意愿娶了我。” 说到这，许念心里一片柔软：“这些年聚少离多，我以为我们就是普通搭伙过日子的夫妻，他娘见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每年把我赶来兵团探亲，让我怀个孩子回去。” 顾卿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她。 “卿卿。”许念反握住她的手：“楚连长要去驻岛，泽哥也要去，我肯定也是跟着去的。你呢，想好了吗？” 顾卿卿知道，许念这不是单纯的问她，有没有想好跟楚岱一起去驻岛，而是问真的确定以后就跟定他了吗。 白沙岛太荒芜了，不出意料岛上建设都是十年起步才能初有成效，他们第一批上岛的短时间内也不能调回去。 这就意味着，从生孩子到孩子长大，她们都要在岛上度过。 顾卿卿点头，“阿念姐，我想好了。” “这辈子我跟定他了。” 军属院门口，男人站在阴影中，脊背笔挺。 他捏着手里的粮票肉票，无声弯唇。 第45章 红红火火045 狗剩是哪位？ 这晚, 顾卿卿兴奋得睡不着，在硬到硌人的床板上来回翻滚，手里还拿着男人的照片。 右手捏住边角, 左手挡住狗蛋碍事的脸, 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怎么看都看不够。 第二天, 等她起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了，顾青烈早训完把余富贵给她另外盛好的饭菜带过来。 顾卿卿揉着惺忪睡眼, 顶着两个熊猫眼坐在她哥对面。 第36节 顾青烈把两层的饭盒拆开, 一共两个菜，黄豆炒肉和土豆泥, 还有一层红色的辣子油。 顾卿卿打着哈欠, 等着她哥把筷子给她。 顾青烈有些无奈：“你这说起来都是快结婚的人了, 以后也这么晚才起？我听徐政委说去了白沙岛, 带军属的军人都有独栋院子，可以自己开火做饭。” “算了。”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嘴里：“你还是别做饭。” 顾卿卿瞪了他一眼，嘴里嘎嘣咬着黄豆。 是提前泡发过的，不脆, 被油盐浸得很有嚼劲。 什么人呐这是。 “不就是做饭吗？我跟余叔学！”顾卿卿含糊不清道：“什么红烧肉酱大骨田螺烧鸭酸辣土豆丝那是信手拈来。” 顾青烈疑惑：“我怎么没见老余做过这些菜？红烧肉倒是知道, 都被你吃了。” “哈哈这是三叔中秋在家做的饭，等过年回去了我还能跟他学一手呢。” “你愿意学三叔不一定乐意教。”顾青烈实话实说：“你记得你小时候, 就差不多十岁的时候吗？阿爷阿奶在地里干活, 你把家里过年剩的那半拉咸鱼煮了。” 当时顾财还没去国营饭店当厨师，顾家金银财宝四个崽都在家, 他和狗剩也没去当兵。 “那顿饭全家是泪流满面吃完的，好不容易留半拉咸鱼想着过节吃，没成想被你一锅毁了。” 顾卿卿显然也是想到了当年的事, 一脸赫然。 “那天除了你自己没吃，其他的人都上吐下泻，连夜跑到郝一珍大夫那儿拿了点药扎了几针。”提起这事，一股说不上来的咸鱼味儿还一直在肚子里翻涌，他觉得牙根有点酸。 当时绪阿爷还是生产队长，他跑到卫生所的时候看到一屋子东倒西歪的老少爷们，全身抖如筛糠。还以为是顾家和谁不和，差点被下药灭门了。 往事不堪回首，顾卿卿右手拿着筷子戳肉吃，左手捂着脸，一副“别跟我说我忘了”的表情。 听狗蛋逮着她以前这点破事喋喋不休，顾卿卿赶紧转移话题：“楚岱呢？你给他送早饭没有？” “他现在又不是不能走，老赵说他别剧烈运动把伤口崩开就行了，一大早连饭都没顾上吃，跑去团部了。”顾青烈没好气道：“惦记惦记你哥行不行？训练完就挂记着你没吃饭，眼巴巴送来了。” “哥，你最好啦。”顾卿卿起身，绕到他身后，抱着他的脖子撒娇：“以后我就可以吃两份肉了对不对？楚岱伙食标准和你一样吧？” “他是连长，我一个排长哪有他伙食标准高？”顾青烈拍开她的手：“还没嫁进门呢就惦记着人家那份肉了。” “对了。”顾青烈从兜里摸出一叠钱和票，“这是老楚让我转交你的。” 顾卿卿从他背上爬起来，接过数了一下，全国通用粮票五百斤，肉票十二市斤，糖票五斤，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就没数了。 钱有七百零二块，顾卿卿数完，问：“这是他所有的津贴？你们一个月有多少钱呀哥哥？” “你哥我大小也算个干部了，正排级，一个月津贴五十七八块吧，咱这是边防，比内陆兵团要高一些，老楚是七十二。” 顾卿卿撇撇嘴，“这是他一年的津贴啊，我还以为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呢。” “想啥呢你？”顾青烈反手敲她头：“干部的伙食标准都是从津贴里扣的，幸好多了个楚岱，不然你哥这点津贴养你还得倒贴部队几张大团结。” “那我每天饿啊，那搭大棚的竹竿那么重，还得挖土施肥。”顾卿卿也委屈，小嘴瘪瘪的。 “……”顾青烈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只能说：“以后你的伙食标准从我和楚岱那儿走，让余叔多给你打点菜。” “好嘞！”顾卿卿眉飞色舞，把钱和票揣兜里，坐回桌前吃饭：“要不等下我去供销社割点肉庆祝一下？” “你这还没结婚，他的钱你花得安稳？”顾青烈说：“等下我拿票给你。” “谁说我要用你们的啦？”顾卿卿轻哼：“瞧不起谁呢，阿娘给我揣了不少票呢。” “那是给你的你就好好留着，总有用得到的时候。”顾青烈提醒她：“你现在用完了年后去海岛不用置办东西？” “也是哦。” “行了，吃饭吧，我去给你拿票。” “行欸，谢谢哥哥~” 吃完饭，顾青烈也从宿舍把钱和票取回来了，两百块和肉票十斤，还有糖票。 顾卿卿眼尖地看到他手里还有烟票和布票，刚伸出手，就被顾青烈避开。 “哥哥小气！”她轻声嘟囔。 “这是留给你当嫁妆的！”顾青烈把肉票糖票还有两百块钱塞她手里，粮票布票和烟票又重新揣回兜里。 “老楚他们家家底厚，彩礼肯定不少，到时候咱们家给的陪嫁也不能太寒酸。” “哥，你说他爹会不会不待见我？”顾卿卿忽然问道。 关团长说过他和白蓉的父亲都是当初跟着楚岱他爹四处征战的，白蓉那么喜欢楚岱，两家关系匪浅又是青梅竹马，楚岱他爹会不会更属意白蓉？ “想什么呢。”顾青烈重新拾掇好饭盒，“老楚的结婚申请只要上面审查过后同意了就行，碍不着他爹什么事，再说了，楚司令也管不了楚岱。” “对了，说到这哥得跟你讲，别被楚岱现在懒散随和的样子骗了。他性子又狂又傲，野得很，不过是暂时收敛起来了，以后你俩谁降得住谁，还真不好说。” 顾卿卿连连点头：“我知道啦，关团长早就跟我说了，我就跟炖大骨汤一样，慢慢熬他！我一定降服他。” “好。”门口男人笑声清冽，他由远及近，走到女孩面前，唇角上扬，垂眸看她：“我等着你降服我，妹妹。” 顾卿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怎么办？！好像在他面前暴露本性了…… “结婚报告打上去了？”顾青烈坐在桌边问他。 “嗯，老关看到差点激动哭了。”楚岱在他旁边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喝：“他说还以为我这辈子就打光棍了。” 顾青烈乐不可支：“我也觉得，你跟你爹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一个劲要绝楚家的后。” “别说我了，谈谈你，等我登岛了你就去副连长，明年年初文工团还会来演出，老关让我给你带句话，有看上的跟他吱一声，他去跟文工团长说，让你们想看想看。” “你平时可不会管这点闲事。”顾青烈抢过他手里的杯子，仰头喝下：“妹夫，管好你自己的事就成，趁着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好好练练酒量，我们老家的瓜干酒挺烈的。” 楚岱默了片刻，仿佛已经想到不久后被顾家二三十个堂兄弟轮流灌酒的场面，说：“谢了，哥。” 这一声哥把顾青烈喊得顿时精神了，他搓着手起身：“不行，我得把这件好事写信告诉狗剩，他军区首长的儿子现在成了他妹夫。” “狗剩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怀疑人生。” 顾青烈就喜欢看冰块脸崩溃瓦解的样子。 楚岱明显有些疑惑，不知道狗剩又是哪位，他侧头看着旁边的女孩。 顾卿卿小声提醒：“我大哥，顾灿阳。” 楚岱：“……”这小名挺别致的。 “那你二哥？” 马上都是一家人了，顾卿卿也不再给哥哥们留面子，毫不避讳道：“狗蛋。” 顾青烈正美呢，被这么一叫脸色比肤色更差，黑成锅底。 他拎着铝饭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嘴里还不忘嘀咕：“小没良心的，有了男人忘了哥。” 顾卿卿手搭在楚岱肩头，哈哈大笑。 楚岱也弯了弯唇角，摇头笑了笑。 “你呢，卿卿。你有小名吗？” 顾卿卿怕他误会，连忙摆手解释：“你别想岔，我没有小名！他们这个也不是小名啦，就是我阿爷最早想给他们取这个名字，我阿娘听了差点哭得撅过去，我外公就重新给他们取了灿阳和青烈。” 见她小脸急得通红，一副生怕沾上边的样子，楚岱有些好笑。 他右手手肘撑着桌面，左手握住肩膀上她搭着的小手，与她十指紧扣：“别急啊，妹妹。哥哥信你。” 男人眼尾上扬，语气散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坏劲儿。 顾卿卿：“……”哦，这才是真实的你，楚鹰。 看我怎么慢慢熬你！ 不过感受到掌心他的温热，顾卿卿有些心软，算了，被你降服也行。 “卿卿欸！”孙淑芬换了身干净些的衣服，低头掸着裤腿上的灰尘走进来，“不是要去供销社吗？要不俺再去叫上小许？” 一抬头，愣了，“楚连长，你也在啊。” “……余婶。”嫂子两个字在舌尖抵了抵，楚岱最后还是随了顾卿卿的称呼。 也不知道这兄妹俩什么毛病，一个叫哥一个叫叔。 楚岱心底暗自叹气。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低了老余一辈了。 “去去去，马上，婶儿您先去叫阿念姐呀。”顾卿卿赶紧松开和男人紧扣的手。 孙淑芬露出一个了然的笑，转身就往外走：“不急哈卿卿，慢慢来，俺跟小许说会儿话，俺们在外面等你。” 顾卿卿脸上烧得慌，她眼巴巴地看着男人：“我要去供销社，现在要换衣服，你……” “收到！”男人起身笔直地给她敬了个礼，而后笑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我去训练场。” “你的伤？”顾卿卿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担心他。 “没事的，我不跑也不跳，就打打靶。”楚岱笑意盎然望着她的眼睛：“请首长放心。中午食堂见。” 男人俯身，温热气息在她耳畔，柔声道：“随时接受首长的检阅。” 望着男人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顾卿卿呆愣愣地站在那儿，脸上火烧火燎。 第46章 红红火火046 卿卿和楚连长天造地设…… “楚连长。” 楚岱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 许念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嫂子。”他略微颔首致意。 等他走远后，许念继续和孙淑芬说话：“要扯掉布料吗？可是这边没地方做衣裳啊？” 裁缝铺子估摸着在城中心，而且她们自己也找不到位置。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就两件小娃的衣服, 俺自己缝补缝补就成。”孙淑芬瞄了眼院门口, 说：“卿卿和楚连长还真是合得来, 俩人都是跳脱的性子，凑一起说不完的话。” “两个人过日子就是要这样。”许念抿唇偷笑：“卿卿和楚连长天造地设, 我看着都觉得开心。” 第37节 “可不是嘛。”孙淑芬见余兔和余旭蹦蹦跳跳跑过来, 手里还拿着个竹蜻蜓，诧异：“小兔, 这哪来的啊？” “楚叔叔给的！”余兔红苹果一样的小脸圆润喜庆, 她一笑, 露出漏风的门牙：“阿弟也有！” “小旭有, 小旭也有！”余旭见阿姐跑开了，赶紧屁颠屁颠地追上去。 “这楚连长对娃儿们都这么好的哦？”孙淑芬啧啧称奇：“咱们卿卿这是捡到宝啦。” 恰好这时顾卿卿换了身新衣裳出来，正是她阿娘带她在镇上裁缝铺子做的长衫。 外头太阳大，她还是遮着点吧, 不然狗蛋又嘲笑她比酱油还黑。 “婶儿阿念姐, 你们笑啥啊。”顾卿卿有些不明所以。 “笑你有福气。”孙淑芬手里挎着竹篮，是余富贵从食堂拿给她, 用完了还得还回去：“赶紧走了, 再过会儿又是晌午开饭的点了。” 三人并排说说笑笑，主要是顾卿卿叽叽喳喳和孙淑芬说话, 逗得孙淑芬捧腹大笑，许念时不时附和两句。 到了军营岗哨处，站岗的战士看了眼三个女人, 直接抬手放行。 她们没选择坐车去，现在部队没有去采购的任务，没有便车搭她们也不想开口让人送，太费油了。 孙淑芬看了眼猛烈的日头，又看看头戴草帽长衫长裤的顾卿卿，乐了：“卿卿啊，俺们这也不是去下地干活啊。” 顾卿卿欲哭无泪，告状：“婶儿，我哥嫌我黑！” “你哥嫌你没事呀，”孙淑芬咧着嘴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楚连长喜欢就成。” 顾卿卿立马绕到许念那边，挽着她的胳膊：“婶儿您调侃我！不跟您说了，还是阿念姐好。” 许念轻声笑：“楚连长也挺好的呀。” 顾卿卿：“……”果然，被爱情滋润的女人性格都开朗了不少。 赵军医你得管管你媳妇儿了嗷！ 以前开不得玩笑，现在都会开别人的玩笑啦。 从兵团到供销社和集贸市场这段路坑坑洼洼的地方早就被士兵们用碎石填平，大风一吹，卷来的沙子又填了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鞋子直接陷了进去。 孙淑芬找了个大石头坐着歇了口气，脱了脚上的千层底布鞋，在旁边的石头上扣了扣，把沙子倒出来。 顾卿卿也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摘下头上的草帽扇风：“婶儿，咱们今儿还能赶回去吃午饭不？” “现在估摸着得有十一点多了，怕是不得行哦。”孙淑芬拉过许念：“小许你也坐会儿，不着急回去，你家赵军医忙着咧。” 许念喃喃：“不是呀婶儿，我没着急回去。” “那就成。俺还以为你和卿卿一样，人在这儿心早就飞回去了，这才出来多久就眼巴巴的。幸好楚连长驻岛要带上她随军，不然那不得成望夫石咯。” “婶儿！”顾卿卿倒在孙淑芬身上撒泼耍赖：“我这还没结婚呢，您别总是逮着我一个人薅，说说阿念姐呀！我不管我心塞了，我要吃大肉包。” “俺瞅你像个大憨包。”孙淑芬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俺买点白面割点肉回去让你叔弄，在供销社买啥肉包，能有你叔包得好？” “是是是，婶儿说得是。” - 训练场。 楚岱一身笔挺军装，右手握着一支驳壳枪，瞄准十米开外的稻草靶。 顾青烈双手叉腰站在他旁边，说：“这是咱们边城军工厂造的，试试怎么样。” 楚岱毫不犹豫扣下扳机，一阵沉闷响声过后，正中靶心。 “不错，可以和舶来品媲美了。”楚岱把枪口冒着青烟的□□还给顾青烈，“就是不能换零件这点，还得改进。” “得了，别对咱们的同志要求太高，已经在慢慢进步了。你从小摸的枪多，这次特意拿来给你试试。”顾青烈把枪揣回腰上，见战士们都往食堂走，问他：“去吃饭？” “上个厕所。” 楚岱头也没回，往另一边走。 顾青烈跟了上去。 “不是。”楚岱刚解裤子，见旁边的顾青烈一直往他这边瞄，笑骂：“你这什么毛病？” “那我不得先帮我妹验验货。”顾青烈大大咧咧，快人快语。 他和楚岱生里来死里去的兄弟，说话早就不拘小节了。 楚岱：“……那我替你妹谢谢你？” “客气啥啊妹夫，不都是一家人么。”顾青烈顺杆往上爬，咧出一口大白牙：“明天野外拉练，跟着去指导指导？” “再说吧，得赵军医放行啊。”楚岱系好皮带，勾勒出男人清瘦紧窄腰身。 顾青烈摇头，“每次看到你这小身板我觉得一拳能把你打到边防线上。” “会越界吗？国家不允许啊。”楚岱比顾青烈高半个头，但是比他瘦，顾青烈军装下的肌肉鼓鼓，拍一下手得疼老半天。 顾青烈抖了抖，系好裤子跟在他身后：“你知道今天卿卿问我什么吗？” “嗯？”男人终于肯施舍一个眼光给他。 “她可怜兮兮地问我，你爹会不会不待见她。” 楚岱沉默少顷，笃定道：“放心，不会。” 顾青烈松了口气，想锤一下他胸口。快碰上的时候才记起他受伤了。 讪讪收回手，顾青烈干笑：“不会最好哈，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我们都把她当心肝宝疼，希望你也是。” “会的。” 顾青烈跟着他并排往食堂走，“卿卿对你可真是上心，还跟我说要和老余还有我三叔学做菜，到了岛上给你做饭吃呢。”语气中隐隐约约还带点幸灾乐祸。 楚岱：“那感情好。” “啧？”顾青烈心想你就装吧，到时候就淡定不了了。 顾卿卿她们下午两点多才回来，孙淑芬扯了几尺布，还买了点白面和大米，她要拿肉票割肉，被顾卿卿抢先了，回来还一直在叨叨。 “你们俩也真是的，一个抢着买肉，一个抢着买糖，俺还能出不起这点票？”孙淑芬嘴里一直念念叨叨，“正好下午让你余叔把馅儿给俺们剁了和好，咱们回院子里包饺子。” “卿卿，小许，你们会吧？” 顾卿卿略显尴尬：“我试试。” 许念：“我也试试。” 孙淑芬：“……还是俺自己来吧，不过你们得学学，到时候到了岛上，不得给你们男人做饭吃啊，俺听说那边虾呀鱼呀在海滩上一大片呢拎个桶随便捡就成，你们有口福咯。” 顾卿卿眨眨眼，“还有这好事？”她是挺爱吃鱼的，不过每年也就年底决算清塘的时候能分几条大的，其余也就只能等她哥哥们下河摸了，特别小一尾。 河里鱼也不是特别多，两个村的人共一条河，家里有男孩子的谁不想下河摸鱼改善下生活增加口粮。 回了军属院，余兔和余旭早就被孙淑芬叮嘱，好好在家玩，娘回来了给带吃的。 看到孙淑芬她们几人挎着篮子回来，蹦蹦跳跳就迎了上去。 “娘！阿姐！！阿念姐姐！！”余兔伸出小手，“要吃糖！” 余旭跟着照做：“要吃糖！” 许念把买的糖果分给姐弟俩，看着她们兴高采烈走远，忍不住笑了笑，随后又有些失落。 要是她和泽哥也能有这么可爱的娃儿就好了。 “婶儿。”顾卿卿拎着东西往后院厨房走，“小兔得送去学堂了吧？” “在老家就读了三年级，俺是想着送到兵团这边的学堂，今天瞅了下有点远啊。”孙淑芬一脸愁容。 兵团这边条件太艰苦了，几乎没有随军的家属，首长们也就没考虑过开办子弟兵小学。 余兔明年就十岁了，能认的字也不多，她和老余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就希望娃儿们能比他们出息一点，这样当爹娘的也放心。 “余叔不是每天大清早就要去集贸市场采买嘛，您让他捎着小兔过去呀，正好您下午也没啥事，走路去接也成，实在不行买辆单车嘛。” “对哎，俺咋没想到。”孙淑芬眼前一亮，“不过这沙土路单车能走不？” “试试就知道啦，明天去军需处问问有没有单车，骑一下就知道好不好走啦。”顾卿卿搁下东西，对孙淑芬笑眯眯说。 “成，就这么办。”孙淑芬一拍手，“你俩在这和面，这个小许应该会，俺去把篮子还去食堂，正好让老余把肉馅给俺们剁了。” “成，交给我们啦，婶儿您去吧。”顾卿卿撸起袖子洗了把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等孙淑芬提着竹篮走了，顾卿卿凑到许念面前，“阿念姐，你和面我帮你加水好不好？” “好。”许念拿出一个大木盆，把两斤白面都倒了进去，本来想掺点玉米面，但是孙淑芬没说，她也就打消念头了。 顾卿卿拿了个木瓢，根据许念的指示从灶台炉子上的水壶里倒了点孙淑芬备好的温开水。 她往面粉里倒点水儿就看许念一眼，见她没出声就继续加。 “好了。”许念开口，“卿卿，接下来就是揉面了，你要不试试？” 孙淑芬去食堂的时候正好遇上楚岱和顾青烈，顾青烈是带队巡逻，楚岱是到处转悠，看看顾卿卿搭的大棚。 整个兵团，除了训练场和操场，其余的空地几乎都搭起了大棚种青菜，几乎都发了芽。 看菜地的面积，等青菜长出来后，不仅兵团可以自给自足，甚至还可以分一些给百姓们。 楚岱对顾卿卿的印象一次次刷新，现在想她起来更是情难自抑，哑然失笑。 挺厉害的啊。 “楚连长，顾排长。”孙淑芬跟他们打招呼：“今晚别吃食堂了，来军属院吃，卿卿说要吃大肉包，俺们割了点肉买了白面。她俩正在厨房里揉面呢。” 顾青烈“嚯”了一声，我妹子还会揉面？了不得了哇。 楚岱点头：“好，晚点过去。” “楚连长，你回卫生所换药的时候别忘了跟赵军医也说一声，他媳妇儿盼着他回去吃饭呢。” “行，您放心。” 就这么商量好了，孙淑芬心情愉快地往食堂走。 下午五点半，军属院厨房一阵一阵地飘出香味来，除了在灶上蒸笼里的肉包子，还有猪肉炖粉条，顾卿卿特意去后院菜地掐了把青菜。 出锅的时候小葱花这么一撒上，别提多馋人了。 将近六点，赵泽和楚岱一前一后从院门口进来，赵泽鼻子嗅了嗅，对身后的楚岱炫耀：“我媳妇儿这手艺挺不错啊。” 楚岱但笑不语。 第38节 指不定谁媳妇儿做的呢。 训练刚结束，顾青烈就风风火火跑了过来。见俩人还在门口杵着，双臂张开揽着他们往里走：“进去吧，你们不饿我都饿了。” 第47章 红红火火047 我们全家都会对你好的…… “呀你们来啦？快坐下准备吃饭。”孙淑芬掀开蒸笼, 拍掉忽然出现的小黑手：“臭小子，洗手去。” 穿着开裆裤的余旭瘪着嘴，差点哭出来,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阿姐去外头洗手。 六大两小围着方桌分别落座, 孙淑芬给娃儿们盛大米饭, “自己动手哈, 今儿俺们可是把粮票肉票都用完咯。” “这哪还用您招呼，我都快饿死了, 不跟你们客气了。”顾青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汗味, 顾卿卿坐在他旁边有些头疼，求助的眼神望着楚岱。 楚岱会意, 起身跟她换了座位。 一张方桌四条长凳, 顾青烈和楚岱一起坐, 许念挨着赵泽, 孙淑芬和余旭一起方便给小儿子夹菜，顾卿卿和余兔坐。 “婶儿，要不去把余叔叫回来？”顾卿卿给余兔拿了个大肉包，自己也拿了个捧着吃, 她们今天运气好, 割的是五花肉，一咬一兜油。 不知道余叔调馅的时候往里面加了啥, 吃着又香又不腻, 她都不打算盛饭了，吃两个大肉包就行。 “不管他, 他吃食堂就成。”孙淑芬疑惑地看着三个当兵的男人，“吃啊？咋不动筷子？不好意思？” 顾青烈和楚岱对视一眼，俩人看着吃得美滋滋地顾卿卿, 有些犹豫。 楚岱微微一笑：“老顾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尝尝。” “病号先吃啊，”顾青烈开始友好互让：“你这瘦的都能看见骨头了，我给你拿个最大的包子。” “什么大不大的，你嫂子俺包的都一样，这点手艺还是有的。”孙淑芬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毛病，热情地拿了个包子放赵泽碗里：“赵军医你吃！” 刚出锅的大肉包热气腾腾，把赵泽的镜片都给熏模糊了，一层水雾。 他没那么多顾忌，拿下眼睛用衣角擦着镜片：“嫂子，这包子和粉条都是你和我媳妇儿做的吧，卿卿妹子有没有插手？” “嗨。”原来是担心这事啊，孙淑芬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出来了：“放心，我们盯得紧着呢，就和面的时候是卿卿加的水，其它工序可都没经过她手，从你们进来之前她一直在灶台炉子烧炭火。” 许念也抿唇笑。 顾卿卿算是听明白了，目光不善地扫过三个男人的脸，哼了声：“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顾青烈是真的饿惨了，确认不是他妹子的杰作，一手抓着大肉包一手拿着筷子呲溜吃着粉条，大块的猪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 “嫂子，您这手艺可以啊。” “那可不，也不看看俺男人是谁，老余那点压箱底的手艺全都让俺学来了。”孙淑芬越说越得意，见儿女吃得香，心里也熨贴。 现如今的日子越过越好咯，以前吃顿肉那可是过年才有的待遇，还舍不得一次吃完，得留点儿走亲戚，提回娘家也有面子。 因为天气热，灶上蒸笼又一直散发热气，顾青烈开始解军装扣子，把外套搭在旁边洗脸架上，“老余能娶到您这么好的媳妇儿是他的福气，不像咱们楚连长，以后得把赵军医栓裤腰上才敢吃我妹子做的饭。” 赵泽也是心有余悸，同情地看着楚岱：“你结婚申请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先办酒还是先扯证？” 孙淑芬和许念也看向他，顾青烈嘴里还咬着包子，眼也不眨等楚岱回答。 楚岱笑着看了下顾卿卿，“申请没那么快批，要等我们俩的政审下来。不着急扯证，我想先带她回家见长辈，明媒正娶。” 顾卿卿听完这句话，眼睛弯成月牙儿，下巴微抬跟她哥嘚瑟，用眼神说：“看，我挑的男人。” 顾青烈咧嘴，这还是他亲自挑的妹夫呢。 楚岱从家世到人品由内到外他全部都打探清楚了，不然也不敢放心把妹子交给他。 “那感情好，”孙淑芬眯眼笑：“卿卿才来兵团一个月，年底就能带个女婿回去咯。” “老顾，你年底也休假吧。”赵泽问顾青烈：“跟卿卿和楚连长一起去南方军区？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哥哥在南方军区当飞行员？” “俺滴个乖乖，飞行员呐！”孙淑芬愣了一下，虽然她家老余和韩莲心娘家是一个村头的，但是余富贵出来当兵太久了，对韩莲心婆家的情况也不了解，就是偶然和顾青烈聊过知道他是韩莲心男人的侄子，还有个哥哥在南方军区。 但是顾青烈可没说过他哥是飞行员！ 这年头，当兵的地位高，当飞行员的更是国家的宝贝！ 这韩莲心家的两个侄子是一个比一个出息啊。 “一起去呗，今年休假时间长，我都好几年没回去看过了，我哥他们假期紧，我妹子这不是要结婚了嘛，正好过去问问他能不能一起回去。” 顾卿卿结婚，他们当哥哥的肯定得回去，要是顾灿阳没假都得让他请个假。 妹子的人生大事，他们都必须在。 “可惜我今年没假休，不然肯定去讨碗喜酒吃。”赵泽摇头道。 “这事儿简单啊！”孙淑芬忽然一拍大腿，响声清脆，显然是用足了力气。 “卿卿也算是俺们兵团的人了吧？你们这些当兵的都把她当妹子，这不得在兵团摆个酒？到时候你们去了南方军区就是到了楚连长那边再摆个酒，回了卿卿家还摆个酒，这不就得了？” 她说得有点绕，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顾青烈杵了杵楚岱的胳膊，咬着肉包子囫囵不清道：“你觉得咋样啊？要不等你们结婚申请下来了先摆个酒，让兄弟们沾沾喜气？你年后就要去白沙驻岛了，以后能不能调回来还两说，指不定以后就留在海军当司令了哈哈，再见兵团的兄弟们就难咯！” 提到这些事顾卿卿脸皮子就薄了起来，她低头扒拉着眼里的大白米饭，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时不时往男人那儿瞟一眼。 楚岱见她耳尖发红，心下好笑，这姑娘平时胆子大得很，说到结婚就变成了鹌鹑。 可爱得紧。 “老楚？”赵泽叫他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撇撇嘴：“结了婚天天看，现在腻歪什么，问你呢，办不办酒？” “办啊。”楚岱睨他一眼：“得请兵团这些个大舅子喝喜酒啊。” 顾青烈哈哈大笑，锤了下他肩膀：“以后要是敢欺负我妹妹你掂量着来，我带着兵团的大舅子们杀过去。” “不敢不敢。”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男人们谈笑风生，孙淑芬和许念商量给孩子们做什么样式的衣服，顾卿卿把自己小时候阿娘给她做的衣服样式说了一下。 孙淑芬感慨：“卿卿，你阿娘手真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破洞衣裳用小动物花式补上。 顾卿卿想到阿娘，心里一片柔软，甜声道：“阿娘对我最好啦！” 楚岱安静握着筷子吃饭，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青烈外表大大咧咧，心却细得很，他对楚家的情况早就摸得门儿清，自然知道他这个兄弟打从出生就没了娘，他爹还怨恨觉得是因为他，他娘才没了。 “卿卿，”顾青烈刻意转移话题，“明天哥要去野外拉练，你要不跟着去看看？来了这么久哥还没带你出去走走呢。” “我可以去吗？”顾卿卿听到出去玩来了劲，双眼放光：“哥！沙漠是不是还有成群结队的骆驼？” “可以啊，当然有，还可以骑骆驼呢！”顾青烈拍拍身边人的肩膀：“老楚你明天跟我去指导指导呗，正好卿卿跟着你。” “好。”楚岱对上女孩希冀的目光，没拒绝。 吃完饭，顾卿卿和许念帮着收碗收拾桌子，顾青烈要去巡逻就先走了，赵泽也打了个招呼回了卫生所。 “成了卿卿你就回去吧，这几个碗俺来洗就成。小许你帮俺把剩下那几个馒头放锅里热热，等俺们家老余回来给他吃。”孙淑芬嘴上说着让男人吃食堂，心里还是记挂着他的。 “好。”许念温声应了。 顾卿卿见真没有需要她做的事，擦完桌子就往外走，刚到前院，就见月光下男人清瘦的影子被拉长。 楚岱身体笔直站在那儿，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顾卿卿走过去，踩着他的影子，也跟着抬头。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道：“哥哥。” 男人侧身回眸看她。 “我阿爷阿奶脾气都很好，很少和人吵架，和邻里的关系都很和睦。我阿爹虽然看起来有点憨，但是心很细，对我阿娘特别好，我二叔是木匠，他给我留了几根好料子，说等我出嫁前给我打嫁妆，床啊五斗橱啊箱子啊洗脸架都会给我准备齐全。我三叔是国营饭店的厨师噢，做饭真的特别好吃，等你和我回去了让我小叔和哥哥们带着咱俩去田里摸田螺好不好呀，我三叔炒的紫苏田螺最好吃啦！” “还有我的哥哥们，他们性格都特别好，和谁都处得来。” “哥哥，你别担心呀，我们全家都会对你好的。”顾卿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宛若琉璃，女孩仰着脖子抬头看他，眸子晶莹剔透，十分纯粹。 第48章 红红火火048 你已经帮到他们了 楚岱安静地听女孩说完这些, 心底隐隐觉得有些好笑却又酸酸涨涨的。 小姑娘以为他是害怕她家里人？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想，更何况从他们兄妹俩就能看出来顾家人的性格。 见她一脸认真，楚岱忍不住伸手轻轻将她额头碎发捋到而后, 不答反问：“明天想骑骆驼吗？” - 顾卿卿想到明天要和楚岱去沙漠玩, 兴奋得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醒来的时候天边才刚有点亮光。 她掀了被子起身打着哈欠去洗漱, 去食堂吃了早饭到军营门口岗哨那儿等着拉练的车子出来。 门口站岗的不能说话，顾卿卿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自顾自说：“哥哥我要跟着部队去沙漠拉练啦, 我听说那段路上有很多野果子树,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啊。” “要不带西瓜？上次我哥给我摘的挺甜的，不过现在可能没有啦。橘子我觉得也挺好吃的呀, 枣你看成不？昨天我和余婶去供销社那段路山坡上的野枣树结的枣子特别大一颗呢！不过当时风沙太大了我没爬上去摘, 好像还有山楂和毛栗子……” 兵团接近沙漠, 却还隔了一段距离, 这边的土壤虽然是沙土，但果树长势不差，日头足果子又大又甜。 顾卿卿蹲下来，手肘撑着膝盖捧着脸, 对于无人回应毫不气馁：“哥哥你们想吃啥啊, 我每样给你们带点吧？那是不是得带个篮子去？”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顾卿卿起身拔腿就往食堂跑, 嘴里还念叨：“我得问余叔要两个篮子, 反正跟着车走也不用我提。毛栗子有刺太扎人啦可不能用衣裳兜，要是回去阿娘看到新衣裳又破了洞阿娘肯定会说我是个磨匠……” 等她从余富贵那里拿了两个菜篮子, 车正好从营库开了出来，军绿色的东方红大卡车车棚里满满当当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卿卿，你跟楚连长坐后面, 我们先走。”顾青烈从车窗探头跟她打招呼。 “好嘞！” 等前排的车走完，有辆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后座车厢门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 顾卿卿弯眸一笑，拉着他的手握紧，脚踩着车边一蹬，上了车。 “开车。”楚岱望着后视镜，对前面的士兵略微颔首。 “是，连长。” 顾卿卿看着他的侧脸，发现这男人的气场和平时不一样，更接近她刚来时，见他第一面的时候。 孤傲，冷寂，黑沉的眸子看着你的时候就像被凶狠的猎鹰盯上。 她稍微靠近他一些，俩人大腿挨着，透过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第39节 炙热猛烈。 顾卿卿知道这是在车上，要去训练，没有做出更亲昵的动作，也没有和他说话，她收回落在他凌厉下颚线的目光，转头看着窗外。 车经过岗哨门口时，正值换岗，岗哨互相敬了个军礼，原先站岗的战士见车辆缓缓开出去，往前追了几步，扯着嗓子喊：“妹子！枣，给哥哥们带点枣！毛栗子也成！！回来送食堂让炊事班炒了！！！” “好欸！”顾卿卿从车内探出半截身子，对身后的哨兵挥手：“我记住啦！！！” 炒板栗吗？她也好久没吃过了哎。 楚岱单手揽着女孩的腰把她拉了回来，等她重新坐好后，眸色柔了几分：“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知道啦。”顾卿卿朝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见前排开车的战士和他旁边的那个圆脸小战士都憋着笑，赶紧正襟危坐。 楚岱极浅地笑了下，左手握住她的右手，放在自己腿上，与她十指紧扣闭上眼睛假寐。 顾卿卿脸颊红彤彤的，掌心男人的温度让她略微失神，侧头看了下他的睡颜，顿时觉得心中被什么填满。 车窗外沙尘翻滚，道路两排的树木稀稀拉拉，长势也不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越是靠近沙漠越是缺水，树木越来越少，最后几乎看不到，连抹绿色都没有。 车轮不停滚动，风沙扑面，顾卿卿赶紧摇上车窗，隔着玻璃看外面。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远处有一个蓝色的小点，等车开近了些再看，顾卿卿惊讶地合不拢嘴。 湖泊！！！好大的湖泊！！！ 水上倒映着天空的蓝，还有岸边的笔挺的胡杨影子随着水波荡漾。 她忍不住把脸凑在玻璃上看，一副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景的样子，前排的战士见她这样，憋不住乐了。 他手肘轻轻杵了杵开车的战士，用嘴型无声道：“妹子。” 开车的战士往后视镜那儿一瞥，直接笑出声，把后座浅眠的楚岱给吵醒了。 楚岱睁眼时，眸底锐利的冷光稍纵即逝，望到旁边脸贴在车窗上的女孩，他恢复了那副倦懒的样子。 握着她的手稍微紧了几分。 顾卿卿察觉到他醒了吗回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下，“哥哥，你再睡会儿？” 楚岱微微摇头，眼底含笑问她：“好看吗？” 顾卿卿连连点头：“我第一次看到沙漠！怎么望都望不到边，没想到这儿还有湖，我以为沙漠里不会长树的。” 楚岱仰头往后靠，右手下意识去摸裤兜，手指抵到烟盒，瞥到旁边又兴致勃勃望着窗外的姑娘，笑了笑收回手，转而摸出两颗糖。 俩人同时嚼着奶糖，顾卿卿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男人，眼底的欣喜毫不掩饰。 楚岱朝她挑了下眉，下巴对着前面的战士微点，顾卿卿会意，乖巧点头。 到了目的地，差不多是九点半，顾青烈先带着战士们去训练。 楚岱要跟过去指导，对顾卿卿说：“你留在这儿，下去走走也可以，不要离开车辆周围，大漠里容易迷路。” “好。”顾卿卿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掌心攥着刚才楚岱下车时给的五颗糖，笑容比大白兔还甜。 她是个坐不住的，让她在车上等几个小时肯定不成，推开车门跳了下去，顾卿卿深一脚浅一脚在长长的车队旁边转悠。 远处有一排排挺拔的胡杨林，树梢尖尖上就是蓝天，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把沙子烤得炙热，她弯腰抓了一把，心里暗道可惜。 刚才经过沙漠前那段路的时候没去摘毛栗子，不然用沙子就能把板栗捂熟，她现在就不会这么无聊啦。 顾卿卿揣着手脚尖踢着沙子往前走，扬起的沙尘落在鞋面上，她也不管，用鞋尖写出楚岱、狗蛋、狗剩，风一吹，沙面又恢复平整。 头上忽然有阵长啸，顾卿卿抬头看，一只大鸟划过天际，在高空盘旋。 是老鹰！ 她忍不住跳起来伸手挥了挥，对着天空大叫：“欸！能听到我说话吗？边城的老鹰怎么都这么瘦啊！我们大屯子村上面的老鹰可胖啦！经常叼小鸡吃呢，你是不是饿的呀？” 老鹰猛地下潜，几乎要擦着她的头顶，叫声苍凉悠远。 消失在视线内。 顾卿卿靠着车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缓过神儿来，小声嘀咕：“这么凶猛啊……” 她在车队的阴影处蹲下来玩了半个小时的沙子，又围着车子转了半个小时，在昏昏欲睡想爬上车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沙漠尽头，男人身穿绿军装，身形笔挺清瘦，手里牵着一根绳子。 在他背后缓缓出现一只骆驼。 顾卿卿困意顿消。 她大叫着朝男人跑过去，一把扑到男人怀里。 楚岱闷哼一声，顾卿卿才想起他的伤还没好。 “哥哥。”她退后一步，神色有些慌张，手足无措想去看看他伤口有没有裂开，却又不敢伸手解他扣子。 “我没事。”楚岱揉了揉她的乱发，白皙修长的双手搭在她腰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略微用力，往上举。 顾卿卿回过神来已经坐在驼峰中间了。 “抓住骆鞍。”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顾卿卿后知后觉，赶紧照做。 骆驼走路慢慢悠悠的，楚岱牵着绳走在她前面，带着她在这沙漠中慢慢转。 “哥哥。”她略微俯身，想跟楚岱说话。 楚岱退后一步，到她旁边，“怎么了？” “这只骆驼你从哪里找来的呀？” “这边有两个村子，中间隔着沙漠，他们的交通工具就是骆驼，刚才正好碰到一个老伯，问他借的。”沙漠尽头就是他们要守护的边界，有次敌方偷潜过来混进村子里，抓了老伯的儿子，是楚岱救的他。 老伯自己养了一支驼队，帮着村民们运输东西，刚才正好碰见，楚岱就问他借了一只。 “那等下我们还要去还骆驼吗？”顾卿卿眼底有些期待，她挺想看看沙漠旁边的村子是什么样的，这里取水好像不是很方便，还有他们能种出菜吗？ 似是了解她的想法，楚岱轻轻摸了下骆驼，说：“村庄和兵团的情况差不多，在沙漠边缘地带，是沙土壤，种南瓜红薯还可以，就是长不出青菜。” “我们可以帮他们呀！”顾卿卿有些急了。 楚岱轻笑，抬头望着骆驼上的姑娘，眸底一片柔软。 “卿卿，你已经帮到他们了。” 第49章 红红火火049 是，家属随军驻岛 听着耳畔的驼铃声, 顾卿卿有些不明所以。 “兵团已经把大棚种植的方法教给了村民们，卿卿，你是边城的福星。”男人牵着骆驼, 走在沙海上, 带着她慢慢往前走。 顾卿卿被他夸得又脸红了。 沙漠真的特别大, 广袤无垠, 顾卿卿就算是坐在高高的骆驼上都看不到边际。 走在前面的男人肩宽腰窄，腰间皮带束紧配枪, 腰身清瘦纤细。顾卿卿目光上移, 能看到他颈后白皙的皮肤和修得齐整的头发，再往上被军帽遮住。 顾卿卿默了片刻。 她总算知道自己忘带什么了！ 草帽！她把余叔给的草帽落在了家里。 头顶上骄阳似火, 顾卿卿欲哭无泪。 顾青烈他们过来的时候, 楚岱正好抱着他妹子从骆驼上下来。 抬手抹了把脸颊的汗, 他问妹子：“这下过瘾了？” 顾卿卿连连点头, 见楚岱揉了下骆驼的头，她眼也不眨盯着看。 之前他也是这么揉自己的头？！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顾卿卿嘴角有些抽搐，这骆驼看起来很傻啊, 还用头蹭他的手。 顾青烈撇头看着远去的骆驼, 听着驼铃声渐行渐远，对妹子说：“别看了, 回家赶饭了卿卿。” 还是按照来时的路线, 军用卡车有序掉头，在回程路上顾卿卿没忘答应哨兵的, 带着顾青烈他们爬去山坡上摘了野果，两个篮子都装满了毛栗子，果子扔在后面卡车车厢里, 在战士们脚边安静地躺着。 余富贵见顾卿卿带回来这么些玩意，一个头两个大，苦恼道：“闺女啊，你这刺刺囔囔的东西我这也没空处理啊，叔给你把剪子，自己去外面坪里撬去？” 顾卿卿点头：“成啊。” 食堂还有二十分钟开饭，正好顾青烈他们都训练完了，一个排的士兵齐齐蹲在食堂外面，用手掰用脚踩，没到吃饭就把板栗全部剥了出来。 毛栗子个头小，就比指甲盖大点，但是炒熟了很好吃，顾卿卿把他们剥完的全部捡起来清洗一下，交给炊事班的小战士。 楚岱和顾青烈去了营部，制定这几天训练计划。 她在食堂没转悠几分钟就开饭了，士兵们有序进场，从饭盒处领取铝饭盒开始排队打饭菜。 顾卿卿本来趴在灶台边支着头看着余富贵用沙子炒板栗，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卿卿妹子？”之前站岗的哨兵朝她招手：“这儿！” “叔您先炒着，炭火我已经退了，我先去唠个嗑。” 余富贵看她风风火火跑出去，忍不住笑出声。 兵团里她没唠过磕的也就养猪场那几十头猪了，上次去猪栏那边的菜地摘南瓜，老朱还和他说，有卿卿在这兵团热闹了不少。 就见他这个养猪的都能被她借着铲猪粪追肥的机会逮着聊半晌。 当时他就跟老朱说：“好好珍惜吧，等卿卿和楚连长结了婚就要去白沙驻岛了，到时候你老朱真的就天天只能和猪唠嗑。” 老朱不无遗憾，连声叹气。 站岗的哨兵战士从兜里摸了把炒豆子给她，问：“妹子，哥的枣和毛栗子呢？” 顾卿卿伸手接过，嘎嘣脆嚼着豆子：“枣在篮子里，毛栗子在锅子里，余叔炒着呢，待会儿给你哈。” “成，明天哥哥们出去训练，给你捎橘子吃。” “好嘞。”俩人就这么愉快的商量好了，顾卿卿转身，撞进一个硬实温暖的怀抱，脑袋磕在男人下巴上。 “疼了？”见她捂着头，楚岱低声问。 第40节 顾卿卿泪眼汪汪点头，男人的手轻轻揉着她额头，“我那份肉给你做补偿？” “好！”顾卿卿毫不犹豫。 楚岱这下总算知道顾青烈为什么总是被她气得跳脚了。 下午，顾卿卿回了军属院休息，楚岱被关勋身边的警卫员叫去了团部。 “首长。”他理了理军装，在门外立正敬礼。 “进。”关勋从桌后抬头，对他说：“关门。” 楚岱依言照做，关上门后身上那股子军人的凌厉劲了然无踪，“关叔，您找我有事吗？结婚申请批下来了？” “你小子很心急？”关勋难得见他对打仗之外的事这么上心，放下手里的钢笔：“哪有那么快，再等等吧。” 部队里已经有人去了大屯子村查顾卿卿的家世背景和家庭成员成份，不过顾青烈和顾灿阳两兄弟都在部队当兵，还有个在条件十分严苛的空军部队，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坐吧。”关勋指了下桌前的椅子，问他：“这件事给老首长去信了吗？” 楚岱一愣，随后无谓道：“没有，他不在意我的事。” “你们俩父子，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子又臭又硬，谁都不肯先低头。”关勋叹了口气，相同的话他说了无数遍，显然不想再提，眼前的人也听不进去，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要带家属随军驻岛吗？” 楚岱听到家属两个字，神色缓和下来，眼底的戾色消弭无踪。 “是，家属随军驻岛。” 关勋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起身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岱，关叔真心为你高兴，我给侄媳妇的红包已经准备好了，摆酒的时间定了吗？” “等结婚申请下来就在兵团操办。”楚岱端过桌上的搪瓷杯，揭盖喝了口，说：“年底我有假，回趟南方军区再办一次，去卿卿老家扯证也办一次。” “是应该这样。”关勋点头赞同他的做法：“你爹的老部下很多都在南方军区，他们都是看着你小子长大的，就等着喝你这个老楚家的独苗苗的喜酒呢。” 楚岱也笑了起来，“我知道。” “今天把你叫来，咱们叔侄俩不谈军事，就叙叙家常。”关勋收回手，走到另一边的椅子那儿坐下，对他说：“你现在每个月的津贴还寄回去给你堂婶堂嫂们？” “今年没有。”楚岱手指搭着军绿色的搪瓷杯，摇头道：“太忙了没空去邮局。” 今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也就是顾卿卿来兵团后的这段日子才稍微喘口气。 “阿岱，等你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家，津贴就留着给自己的小家吧。”关勋手指在桌面轻扣，提醒他：“人家姑娘年纪轻轻的，愿意跟你去海岛驻守过苦日子，已经是顶好的了。这孩子帮着兵团种出了青菜，还跟着战士们去城里手把手搭大棚教百姓们种菜，我就喜欢这种直爽不扭捏的。” 楚岱笑：“不瞒您说，我也喜欢。” “说正事呢，正经点。”关勋瞪他一眼，不怒自威。 楚岱立马坐正，放下搪瓷杯，双手搭在膝盖上。 “您继续说。” “这些年你的津贴都贴补了堂叔家里，自己手里没留钱，以前我看着她们孤儿寡母可怜，家里的男人全部战死了，老楚家从你爹到你这两辈就剩你们两个，你们爷俩帮扶着点也是应该，现在你要成家了，自己心里得有数。” “要是人家姑娘问你，当兵当了这么多年，津贴都哪去了，你怎么回？” “如实回答。”楚岱说：“我不会瞒她。” “很好，那以后呢？” “以后你还贴补堂婶堂嫂们吗？”关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在等他回答。 楚岱眉心微蹙，“我的津贴都交给卿卿，这件事我会跟她说明白，让她来决定。” “阿岱！”关勋叹了口气：“你和卿卿那孩子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要是知道你堂婶们有难处肯定会帮，关叔想提醒你一句……” “你是你们楚家这些堂兄弟里年龄最小的，你的堂嫂们嫁进来都十几年了，她们的孩子也都长大了，再过两年也能去报名参军。” “你不用一直扶着他们走，楚家不出孬种！” 楚岱从团部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沉重，他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天，碧空如洗，蓝得耀眼。 思及关勋刚才的话，本来要去卫生所换药，他临时改了主意。 顾卿卿睡了个午觉起来想去隔壁找阿念姐唠唠嗑再去看看余婶的衣裳做的怎么样了，刚推开门，就见身形清瘦的男人在门口站着。 “卿卿，”楚岱想了想，吐了口浊气：“我有事想告诉你。” “啊？好，进来吧。”顾卿卿按住门板，等他进来后关门。 屋子里只有窗户外透进来的光，她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推到他前面：“楚连长，坦白从宽哦。” 刚才看到他的第一眼顾卿卿就察觉到这男人有心事，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是政审没通过，结婚申请被驳了回来吧？ 楚岱没去接搪瓷杯，顾卿卿心更凉了。 男人斟酌片刻，终于开口：“我让你哥给你的钱和票是我所有的身家，现在我想告诉你，以前的津贴去哪了。” 顾卿卿点头，安静听他说完他家那点事。 “……事情就是这样，我的堂叔和堂哥们战死后，国家给了一笔抚恤金，家里人口多她们又都是女人，没有收入来源，这些年都是我和我爹接济她们。” 楚岱以前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娶妻生子，以为自己迟早会在边境战死，除了日常烟糖的钱票其它的全部一分没留。 他爹楚渊也一样，孑然一身，平时吃喝都在部队，每年都穿着军装也不用置办衣服，父子俩的津贴都补贴了楚家妇孺。 顾卿卿听完，若有所思：“可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呀，你说最大的侄子今年都十二岁了，完全可以当家里的劳动力啦。我们生产队赵婶家的小格弟弟才九岁呢，每天放了学去割草料喂猪，能顶半个大人的工分呢！” 第50章 红红火火050 你们这些当大舅子的可…… “哥哥？”见楚岱一直不说话, 顾卿卿心里稍微有些慌。 他不会觉得自己还没嫁进门就挑拨离间吧？ 顾卿卿手指忍不住揪着衣摆，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男人说：“你说得对, 再过两年大的那个都能去当兵了。” 楚岱见她一脸小心翼翼, 忍不住逗她：“以后家里谁管钱？” “当然是我呀！”顾卿卿回味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知道赞同她的说法, 以后应该也不会把津贴拿去补贴亲戚，顿时有底气起来：“给你留点糖票和烟票就成, 对吧？” “对。”楚岱懒洋洋地往后靠着椅背, 说：“我有口糖吃就行。” - 又过了小半个月他们的结婚申请才批下来，顾卿卿是八月十八到的兵团, 从见到他到结婚只用了一个半月。 全团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关勋大手一挥, 把他们的摆酒日子定在十月初七。 还剩三天筹备时间, 余富贵忙着采买办席的酒菜，徐政委说了，大喜的日子不禁酒，除了岗哨和巡逻官兵, 都可以痛快畅饮。 顾青烈最近除了训练就是去厨房帮着备菜, 整个团两千来人，一天一夜的席, 炊事班实在忙不过来。 楚岱伤好得差不多, 带了两个排去沙漠里的湖泊捕鱼，养猪场老朱那边备了二十头猪, 一股老子把老底都豁出去了的架势。 这次大办特办也是关勋的意思，上次打了胜仗，没有好好犒赏他们, 现在伤兵都痊愈了活蹦乱跳，正好吃点好的补补。 也激励下士气。 兵团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孙淑芬她们也没闲着，去供销社扯了几尺军绿色的布到城里的裁缝铺子给顾卿卿做了身合身的衣裳，办酒那天穿。 整个兵团忙得热火朝天，出去拉练的战士回来路上还不忘爬去山坡上摘野果，他们想在有限的条件里帮他们妹子办得热热闹闹的。 顾卿卿还能随楚岱在兵团里待两个月，等年底就要随楚岱回南方军区和她老家扯证摆酒，年后就跟他去岛上驻守了。 他们也明白，以后恐怕是很难再见到。 随着婚期临近，顾卿卿心里愈发紧张，楚岱是连长，有自己单住的房子，旁边两间屋子是几个排长在住。 婚房布置选了楚岱那间屋子，他房子大，比顾卿卿军属院这个单间房大上不少。 布置的士兵们朝他的行军床一咧嘴，“咱们怎么弄？这也睡不下啊。” 副连长冯天涯笑得很坏：“这不简单，再去搬个行军床过来，这么一拼，不就成了？”他说着手还不停比划。 “还是副连长有招。”他们行动力强，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士兵抬着个行军床过来，又去军需处领了床大被褥，这么一看，完美！ 万事俱备，就差楚连长和他媳妇儿了。 顾卿卿这两天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管什么事都被余婶她们安排得明明白白，她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像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 晚上她躺在床上，手指触到男人的照片，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要结婚了。 半个月前已经给家里寄了信过去，告知家人喜讯，应该这两天就会收到回信。 她心里有些不安和忐忑，阿娘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觉得她进展太快啦？ 这晚她想了很多，后半夜才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大嗓门的孙淑芬从被窝捞了起来，“卿卿呐，快点起来梳妆打扮，婶儿给你梳个漂亮的麻花辫，今天你就去全兵团最漂亮的姑娘！” 顾卿卿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打了个哈欠：“婶儿，兵团就我和您还有阿念姐呀，还有小兔。” 孙淑芬笑着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成，婶儿知道你比俺们都漂亮，成了吧。” “不管咋样，今天你最漂亮！” 孙淑芬解开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手里的木梳轻轻松松就从头到尾，她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顾卿卿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马上就要嫁给他了，眼眶微润。 如果阿爷阿奶阿爹阿娘他们都在身边该多好呀，不知道二叔答应的嫁妆打好了没有，还有三叔，要是回家办酒席肯定是三叔掌勺，小叔回去田里摸田螺泥鳅，哥哥们会去河里捕鱼虾。 “卿卿啊，”正在她伤感的时候，就听孙淑芬说：“你这头发怎么养的这么顺滑？回头告诉俺，俺也给小兔这么弄。” 顾卿卿破涕为笑，“好。” “呦，咋哭了嘛。”孙淑芬看到她通红的眼眶，愣了一下：“小许，赶紧去食堂找俺家老余拿几个大馍馍来，这娃儿都饿哭了。” 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顾卿卿撅嘴拉着许念的胳膊撒娇：“阿念姐，你看余婶！就知道拿我开玩笑。” 许念温声一笑，柔声道：“对，今天谁都不能开我们卿卿的玩笑，余婶坏。” “余婶坏！”顾卿卿附和，除了眼眶有点红，脸上已经看不出来难过了。 孙淑芬乐了：“欸你们这是都来涮我了啊。” 另一边。 食堂里炊事班的灶火就没停过，几个大灶蒸馒头的蒸馒头，炒菜的炒菜，炖汤的炖汤。 第41节 十月初天气已经转凉了，余富贵却满头热汗，肩上搭着一块破了十几个洞丝丝缕缕的毛巾，时不时擦擦汗。 炊事班共有二十几个战士，今天还拉了外援，把军需处的处长张朝都拉了过来打下手。 余富贵正焖土豆炖排骨呢，眸光往旁边一瞥，见他这菜切的比老朱养的猪啃的还差劲，眼皮耷拉：“老张，要不说你们秀才不顶用，给把刀都拿不稳。” 张朝离他远了些，不想搭理他：“有本事这话你对徐政委和赵军医说，他们不捅你算你老余命好。” 余富贵乐了，揭开锅盖，招呼小战士上盘子，他握着大勺盛菜：“我老余就是命好啊，来了兵团还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像你老张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张朝不想就这件事跟他交流，看着一盘盘土豆炖大骨端出去，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老朱这次可算下血本了，以前过节让他杀两头猪跟要他老朱的命似得。” “你老张不也下血本了？抠了吧唧的军需处长舔着脸去陶瓷厂借碗碟，人家不借只能忍着痛出钱买了，这可不像你。” “得了，咱谁也别说谁，以往你那土豆炖大骨，骨头光秃秃的狗都不啃，就那点骨头你还得分两天煮，愣是把汤熬到就剩水了。刚才那一蝶蝶大骨上的肉都是咱们兵团一个月的肉量了。” “我老余有那么抠？”余富贵被他整不自信了，招手让小战士把炉火的炭烧旺些，他要炒青菜了。 看到锅里绿油油的菠菜，他忍不住笑：“卿卿那闺女让咱们全团和边城的百姓都吃上了一口新鲜青菜，她就在兵团办这么一次酒，不给她整热闹点我老余都觉得亏了人家娃儿。” “我也是这样想的。”张朝放下刀，“听说这次的酒是团长亲自去百姓家买的，也算是和百姓同乐了。” “呦，老张你现在不得了，团长的想法被你揣摩了八成，赶紧的把辣椒也切了。” “这玩意辣手啊。” “你们秀才就是娇气。” “好好说话！” 顾青烈替楚岱理了理衬衣领子和军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复杂地看了他许久，才开口说：“老楚，我代表我们老顾家百来口人把顾家三代唯一的闺女交给你了，好好珍惜。” 楚岱掀眸看了他一眼，“你不威胁我，我也会对她好。” “被你识破了哈哈。”顾青烈心中感慨万千，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他妹子，现在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这种感觉就像他兄弟把他们老顾家唯一的宝贝撬走了，怅然若失。 “妹夫，拜托你了。”他郑重道。 “我对我头顶上的红星起誓。”楚岱收敛神色，忽然立正，身体笔直绷成线，对他敬了一礼。 顾青烈回礼。 中午，几乎全团的人都汇聚食堂，幸好当初兵团空旷地多，食堂是按照五千人的标准建的，现在容纳两千多人完全不是问题。 两百八十张方桌，每张八人，全部坐满。 关勋手里拿着酒，见一身绿军装的楚岱牵着唇红齿白眉眼灵动同样一身军绿色衣裳的女孩出来，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 他跟着老首长四处打仗的时候，阿岱还小，现在一眨眼就长成大小伙成家立业了。 关勋满面红光，目光和善地看着顾家这个闺女，举杯朗声道：“同志们。” 在座所有的战士纷纷起身，身姿笔挺，全部注视着他。 关勋继续说：“今天有件咱们兵团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喜事，这是第一对在兵团结婚的新人，这位男同志大家都认识吧？” 战士们听到这，神色松懈下来，有大胆的直接开口：“首长！这是咱们战功赫赫的楚连长啊！” “是，他是你们的楚连长，楚岱。”关勋沉声道：“有同志提到了他战功赫赫，可在场的哪位同志不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你们吃的苦，你们受的伤，党和组织都看得到！人民百姓都记得！你们守住了边城，内陆的亲人们就可以安心吃饭安心睡觉，咱们大老爷们苦点有什么？把边防牢牢守住了，子孙后代会永远感激你们！”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潮澎湃，楚岱回神，带头鼓掌。 顾卿卿发自内心地敬佩这些戍边战士，这一个多月她在兵团，亲眼见到他们吃的是什么，打了几次仗，受了多少伤。 掌声连绵不绝，有不少铁血战士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关勋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停下来。 “今天是卿卿大喜的日子，你们的妹子嫁给你们的连长，你们这些当大舅子的可不要对他客气。”关勋瞥到旁边气定神闲的男人，忽然起了几分坏心思。 果然，楚岱波澜无惊的脸一僵，无奈地看着关勋：“关叔。” 关勋哈哈大笑，摆摆手跑去和徐政委喝酒。 楚岱和顾卿卿不断敬酒，战士们很有默契的地越过顾卿卿，甚至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个碗，“妹子，你先去吃饭。” 顾卿卿看着手里的碗筷和旁边男人手里的酒碗，和男人对视一眼。看到他眼底无奈的笑，她弯了弯眉眼，跑去了孙淑芬那桌，留下楚岱一个人独自面对。 “卿卿，快来！”孙淑芬朝她招手，一股脑把桌上的红烧肉焖排骨糖醋鱼都推她面前，笑眯眯道：“让他们男人自己去闹，俺们吃饱就成，晚上还有一餐呢，这群当兵的就是爱闹腾，别管他们。” 许念也默不作声把酱香肉丝放到她面前。 余兔和余旭两个小娃哪吃过今天这么好的饭菜，含糊不清喊了声“阿姐”，看着她胸前的大红花，虽然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抛到脑后，小手抓着大骨啃，完全顾不上说话。 顾卿卿挨着孙淑芬和许念坐，先盛了碗大米饭，然后舀了几勺土豆排骨汤汁到饭上，埋头苦吃。 孙淑芬见她这样，乐不可支：“难怪青烈总说你没心没肺，俺今天算是看出来了。” 顾卿卿唔唔一声，点点头又摇摇头，等嘴里的饭咽下去了，喟叹道：“婶儿，我是真饿啦。” 折腾了一上午，天还没亮就起床梳洗，然后跟着孙淑芬她们去食堂帮忙，把每个馍馍都印上红喜字。 余婶说自己亲手印的寓意更好，她就徒手印了四五千个馍馍，余富贵和炊事班的战士们忙着炒菜顾不上她，但还是一直调侃她。 顾卿卿觉得自己所有厚脸皮都在今天都磨完了。 她们这边吃了一半，那边还在敬酒，顾卿卿视线忍不住追随男人，他被一片军绿色包围，手里举着酒碗，从容不迫和兄弟们谈笑风生，丝毫没有被灌醉的意思。 察觉到这边灼热的目光，楚岱恻眸，对上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男人略微挑眉，举起酒碗，对她遥遥一敬。 他仰头，喉结滚动，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男人手中酒碗往下一倒，示意一滴不剩。 而后朝她温柔一笑。 顾卿卿呆愣愣地看着他，回过神来眼底光芒愈甚，笑靥如花。 “噢~楚连长这酒量不得再来个十碗八碗啊。兄弟们，灌他！”顾青烈带头起哄，一手揽着楚岱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空碗，示意旁边的人满上。 他要让楚岱今晚路都走不稳！ 第51章 红红火火051 应该的，媳妇儿 楚岱和他兄弟几年, 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心底无奈一笑，一个顾青烈尚且这么护妹子，顾家还有二三十个这样的顾青烈。 还真是把老顾家的心肝宝娶回家了。 “愣着干嘛？喝！”顾青烈大手一拍, 搭在楚岱脸上的古铜色手臂和男人白皙的脖颈呈鲜明对比。 “喝呀楚连长。”战士们纷纷起哄, 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个都端着酒坛子就等着添酒敬酒。 楚岱反手挪开顾青烈的胳膊, 见他眉毛几乎倒飞，哼笑一声, 解开军装扣子。外套脱在旁边, 男人慢条斯理卷起白衬衣袖子，露出白皙的小臂。 他端着碗, 和顾青烈碰了一下, 眼也不眨就往肚里灌。 “好！”顾青烈暴喝一声, “今儿个咱们兄弟俩就拼拼酒量喝个畅快！下次再碰酒那得年底去了。”他心里可憋着劲儿呢。 听他这么说, 战士们赶紧端起碗多喝两口，光顾着看热闹都忘了这茬，要不是楚连长和妹子结婚，他们哪有机会碰酒？ 楚岱碗里的酒空了又倒, 眉眼间染上几分醉意, 骨子里那股不可一世的狂傲又悄无声息泄了出来，神色不羁。 顾青烈拉着他在桌边坐下, 俩人推杯换盏就没停过。 菜上的差不多了, 还有份汤，余富贵忙完后厨的事, 在围兜上擦了下手往外走，就叫顾青烈在猛灌楚岱的酒。 他暗自咧嘴，心想楚连长你就自求多福吧。 “同志们。”见都顾着喝酒, 余富贵坐下来招呼：“都吃菜啊！我老余保证，今天的菜都是炊事班的同志还有我老余亲手炒的，没经过卿卿的手，你们放心大胆的吃！” 这话一出，战士们乐成一团，显然是想起了一个月前卫生所的惨案。 刚痊愈的伤兵眼神幽怨地望着孙淑芬那桌低着头一个劲扒拉饭的姑娘，心想妹子你心是真的大。 顾卿卿饿狠了，哪顾得上他们怎么想，左手馍馍右手大棒骨，许念还往她馍馍里夹酱香肉丝。 这待遇，与被灌酒的男人形成强烈对比。 食堂的气氛被推了上去，这群当兵的吃饱喝足一会儿唱着军歌一会儿骂着邻国一会儿又谈天侃地，顾卿卿直接被孙淑芬拉走了。 太闹腾了。 “卿卿啊，”孙淑芬带着她回了军属院，直接推门进去：“俺们把你的东西拾掇拾掇，搬到楚连长那屋去哈。” 许念话不多，动作快，已经开始给她打包东西了。 顾卿卿愣了一下，想到什么脸色顿时通红。 搬过去的话是不是…… 越想耳朵根越烧，她傻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余婶和阿念姐帮着拣东西，余兔和余兔早就抓了把大白兔奶糖还有龙虾通心酥揣兜里跑外面玩去了。 顾卿卿东西不多，就几身换洗的衣裳和平时梳洗的，两个布包就装完了。 孙淑芬倒是乐得轻松：“卿卿，还有一个多月你们就要去南方军区了吧？正好这边要冷下来咯，南方暖和。” “两个多月吧。”顾卿卿有些不确定，他和二哥都是小年开始休假，一直到元宵，掰着手指头一算，还有足足七十八天呢。 她小嘴一瘪，恨不得现在就回去见阿爹阿娘。 “这日子过得太快啦，俺都没觉着来了兵团一个半月，好像才刚到似得，小许你说是不？” 许念点头：“我跟婶儿一样，也有这种感觉。” 顾卿卿因为有楚岱和顾青烈在这儿，这段时间倒是也没觉得时间有多难熬。 前半个月每天跟着削竹弓搭大棚窜上窜下，后面就大早上跟着余富贵去集贸市场采买，回程的时候爬山坡掏野果打板栗让余富贵炒了吃，日常生活还是丰富多彩的。 就是刚出来离开家人多少有点思乡。 听她们俩人轻声唠着，顾卿卿看了眼窗外。 今晚开始就不住这儿咯。 今天算是全团放假，就是站岗和巡逻队的没参与这份热闹。 没办法，其他人都酩酊大醉，压根换不了岗。 顾卿卿下午给他们送了饭，又往他们兜里揣了几把喜糖，知道他们不能随便动也不能开口说话，自顾自说：“哥哥们，我今天结婚啦，哎呀都怪他们不留人换哨，你们将就着吃吧，饭菜都是锅里一直热着的，余叔特意留了你们的的份呢，今天的酱香肉丝特别好吃，不过余叔太抠了，今天恐怕是分量最足的一顿……” 听着她絮絮叨叨，站岗的士兵朝她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很快神情严肃继续看着前方。 第42节 等顾卿卿说完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齐声声的一句：“妹子，新婚快乐！” 顾卿卿回神，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略微弯腰朝他们鞠了一躬：“谢谢哥哥们！”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等她离开，站岗的士兵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有人骂骂咧咧：“算了，为了咱妹子这个处分我背了！” 顾卿卿的东西都搬到了楚岱屋子里，男人们还都在食堂醉着。 她推开门，刚才余婶和阿念姐帮她把东西拿过来了，她去食堂打饭给哨兵们，没过来看。 入目就是一个刷了绿漆的洗脸架，旁边有个小灶，上面没有铁锅，显然是从来没用过。 灶前有张小的四方木桌，旁边有两把椅子，桌子上面有张边防地图，还有支铅笔。 顾卿卿就是大致扫了一眼，没有细看。 她继续往里走，是一扇木门，“吱呀”轻轻一推就开了。 两张行军床拼在一起，军绿色的被子叠成豆腐块，边角像是用线切割了似的，整整齐齐。 顾卿卿暗自咋舌。 以后被子也要这么叠嘛？她不会呀。 屋子里的布置很简单，一个木柜子里挂着四套军服，两套夏军装两套冬军装，旁边还有几件军绿色和白色的衬衫，被军帽压在下面。 顾卿卿总算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她把包袱里余婶帮她收好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放在柜子里，男人衬衫旁边。 放完她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衣柜。虽然有些空荡，没事，她们也住不了多久啦。 等回家后一定要多扯点布，多做几身衣裳带去岛上，把衣柜塞得满满的。 她老家有种粗棉布，用来做衣裳穿着最舒服啦，不容易起皱又透气，就是颜色只有白蓝两色，样式有些稍土，没有她阿娘缝的好。 晚上她又去食堂里吃饭，男人们醉了一茬又一茬，就连不沾酒的赵泽都抱着酒瓶子脸颊酡红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许念无奈地朝顾卿卿摇摇头，“我们吃饭吧。” “好。”顾卿卿看着和顾青烈勾肩搭背的的男人，叹了口气。 吃完饭，顾卿卿回了楚岱的房间。 她坐在桌前，双手捧着脸，呆呆地看着外面的月亮。 上弦月宛如银钩，她想到了小时候阿娘跟她讲的故事，嫦娥姐姐抱着兔子坐在月钩钩上晃着脚丫子看着下面的人。 下面的人也在仰望着她。 到了八点多钟，顾卿卿有些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差点栽桌上。 就在脑袋要再次磕到桌板的时候，横空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男人骨节修长如竹，隐在皮肤下的青紫两色血管清晰可见，毫不犹豫垫在桌上。 “砰……”顾卿卿的脑袋砸在他掌心，柔软一片。 她朦朦胧胧抬眼，一股浓烈的酒味儿疯狂往鼻子里钻。 见她小脸皱成一团，楚岱说：“你先睡觉，我去洗澡。” 顾卿卿的瞌睡顿时清醒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哥哥，你没醉？” “老赵提前给了解酒药。”楚岱将手臂上的军装外套搭在椅背，他走到衣柜前，手指刚碰到衬衣边缘，看到旁边女孩的衣裳，低声笑了。 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理直气壮挺起胸膛：“我现在嫁给你了，就是你媳妇儿。咱俩的衣裳是应该放在一起吧！” “应该的，”楚岱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媳妇儿。” 顾卿卿被他这没什么语气的一句话弄得红了脸，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楚岱拎着衣服去后面厕所那边洗澡，屋子里的顾卿卿坐立难安，每一秒等待都是煎熬。 待会儿应该怎么做？还是什么都不做？ 她从柜子里拿了身薄棉衣服换上，爬去床上拉开被子，盖住全身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 心里两个小人在天人交战，耳后根早就一片火烧云了。 楚岱进来的时候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黑发，见她目光一瞬不眨盯着自己动，笑了。 “困不困？”男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毛巾上甩出的细微水珠溅在桌面，晕染开来。 顾卿卿点点头，又摇摇头。 楚岱放下毛巾，坐到床边。 温热的手掌轻轻拂过她脸颊，将碎发勾在耳后。 他今天是真的开心，被灌酒也觉得畅快。 顾卿卿见他盯着自己出神，清棱棱的眸光落在男人英俊的脸上，他下颚线瘦削流畅，抬手比了比，整张脸跟自己的手掌差不多大。 她看了片刻，忽然坐起身，双手紧紧抱住男人清瘦的腰身，下巴搁在他肩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哥哥。” “嗯？”耳边温热气息让他觉得有些酥酥麻麻。 “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做赵哥和阿念姐他们做的事呀？”她语气轻快懵懂。 楚岱呼吸猛地一滞。 他不敢置信地垂眸看着怀里的姑娘，稍一走神，被她扑在床上。 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顾卿卿压在他身上，身下是他炙热的体温，手指描摹他眉眼。 “哥哥。”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今天晚上我们要做点什么呀？” 楚岱凝眸看了她许久，“啧”了声，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枕在脑后，说：“做点老赵和许念做过的事啊，妹妹。” 他发梢湿润，整个人带着刚洗完澡的倦懒，身上还有一丝没有散尽的酒味儿。 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坏劲儿，垂眸睨着她。 顾卿卿脑袋埋在他颈窝，手从他眉眼往下经过高挺的鼻梁越过薄唇滑到喉结，半天没动静。 楚岱搂着她腰身的手略微收紧，才发现这姑娘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无奈轻笑一声，他压住身体里翻涌的火苗，长臂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怀里的女孩呼吸轻柔绵长，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毫无睡意。 顾卿卿，你不行啊。 早上，不到六点，顾卿卿迷茫睁开眼，觉得好像有哪不对劲。 她还趴在男人怀里，男人还没醒。 但就是……有点硌得慌。 他皮带没解？ 顾卿卿手在被子里摸索，摸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 男人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霎时睁眼，眼底的凶戾一闪而过，对上女孩迷茫纯真的眼睛。 楚岱：“……” 嘴里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早上，食堂。 孙淑芬看着无精打采的楚岱和兴致盎然打饭一下要南瓜粥一下又要玉米面馒头的顾卿卿，目光狐疑。 这两口子……反过来了？ 还是楚连长外强中干？ 她悄悄把打饭的顾卿卿拉到一边，问体己话。 “啪——”顾青烈手里的饭盒砸在桌上，他在楚岱对面坐下，见他双手环胸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心里窝着股火：“一晚没睡？” 楚岱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 “禽兽！”顾青烈低声咒骂。 楚岱：“……”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说：“你想多了，还没回你们老家扯证。” 言外之意是现在不会碰她。 顾青烈长舒一口气，白了他一眼：“那你一副要死不活被掏空了的样子。” 楚岱是真的服了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敢说一个比一个胆大。 顾卿卿和孙淑芬说完话，脸色更红了。 孙淑芬说了一句：“卿卿，你和楚连长都还年轻，要注意点次数，如果还不打算要小孩的话，回头去找卫生所赵军医拿点那啥……” 她们不知道的是，昨天赵泽的随礼就是一箱子避孕套。 并且再三叮嘱楚岱：“等岛上有女军医了你俩再生，不然我也这也不方便啊……” 楚岱当时就给了他一脚。 见顾卿卿过来了，楚岱随手拉开椅子，目光随她坐下。 “这是你的饭，现在还得吃清淡点，南瓜粥。”顾卿卿把铝饭盒递给他。 楚岱点头，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拆开饭盒盖子，目光落在对面的顾青烈身上：“还不吃？上午有训练，抓紧了。” 顾青烈打量了他妹子许久，见她气色不错，还能大口啃红薯，最后那点担心也放了下来。 这家伙的吃相，就算他是她亲哥都有点看不下去。 楚岱倒觉得看着挺开胃的。 顾青烈吃饭快，没几下就吃完了，他往后一靠长腿一支，看着楚岱：“上午训练场操练还是出去拉练？” 楚岱慢条斯理吃完，手臂懒洋洋搁在女孩椅子靠背上，说：“问老冯，最近的训练计划都是他制定的，我就在旁边看看。” 顾青烈反应回来，“提前交接？”还有两个月楚岱就要调去海军和其他兵团的战士组成一支加强连去驻岛，等他调走了冯天涯就是连长，他也往上升了一下。 “嗯，团部的意思。”楚岱颔首：“登岛的人定了，我和老赵，还有从其它两个营选的八个同志。” 这次是去条件艰苦且荒芜的海岛，对于士兵的身体素质要求都极高，他们过去不是单纯巡视海情，而是要建造海军军事基地，为后续部队和军舰登陆做准备。 搞海防建设不仅要穿山凿洞，还要挖水洞库，水库、油库、原子弹快艇隐蔽洞库、导弹储备库、通讯库，这些都是大工程。 上面的意思是挑团里最强壮身体素质最好的士兵带过去，这些都是重力气活，没有强健的体魄扛不下来。 第43节 顾青烈也明白这些，他看了眼自顾自咬着玉米面馒头的妹子，摇摇头，对楚岱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就你这小身板，我还真有点担心。” 说着，他手臂一弯，又秀了把肌肉：“其实我觉得我挺适合去驻岛的。” 顾卿卿听到这话，眼神凉飕飕地往他身上飘。 顾青烈：“……我攒了不少布票，到时候咱们年底一起回去，去裁缝铺子把衣服都做了。” 顾卿卿收回目光，含糊不清“嗯”了声。 顾青烈一脸无奈地看着楚岱。 楚岱耸肩，说：“你老老实实在边城待着吧，好好带兵，哥。” 顾青烈哼了声，“用你说，把我妹子照顾好就成，哥哥不用你担心。” 楚岱忍不住笑，这兄妹俩顺杆爬的速度也是一样快。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天气严寒，顾卿卿窝在屋子里，煤炉子上的水壶“嘶嘶”响着冒热气。 三个女人围坐在炉子边烤火，孙淑芬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瞅着顾卿卿，怎么看都看不够。 “卿卿，后天你们就要去南方军区，俺们以后在兵团再见就难咯，到时候老余休假俺们回去，你们小两口又在海岛上，时间一直碰不上。” “这可咋整啊。” 许念倒是不着急，反正她要跟赵泽随军。 除了环境变了，和现在没差。 顾卿卿聚精会神盯着孙淑芬怎么起针勾线，她嗓音清朗：“总会再见到的呀婶儿，楚岱去驻岛也有假的，不过得两年才有次回去的机会。” 虽然现在说得轻松，但白沙岛位置特殊，又要打造军事基地，他们要想离开海岛肯定得经过层层筛查，怕是没想的这么轻松。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啦，除了会有点想家。 能在他身边陪着他也是好的。 让他一个人在海岛，顾卿卿打从心底里不舍得，也不想等待。 她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睡觉了。 第52章 红红火火052 你千万不要客气呀 “卿卿, 楚连长有没有透露说要给你置办什么彩礼呀？”孙淑芬放在腿上的毛线团滚到地上，许念捡起来，安静帮她缠着毛线。 顾卿卿起身提开煤炉子上翻滚的水壶, 把开水全部灌到军绿色暖壶里：“没有哎, 他们最近训练忙, 就晚上才能见着, 我也不好意思问呀。” 水壶里开水的热气氤氲升空，整个屋子登时热了起来。 “还有俺们卿卿不好意思的哦。”孙淑芬这会儿是真觉得稀奇, 坏笑道：“那你们晚上有没有……” 顾卿卿赶紧打岔：“哎呀婶儿不提这个！后天我们就要回去啦, 阿念姐你跟我们一起不？” “不了，”许念摇头, 她并不想回去, “泽哥今年没假, 等他年后调动去白沙岛, 我再随军，这段时间就留在兵团。” 其实也没多久了，过完元宵就要去驻岛，算起来只剩二十多天。 屋子里很暖和, 余兔和余旭两姐弟在床上爬来爬去, 因为楚岱有低血糖，家里的大白兔奶糖就没有断过, 顾卿卿打开柜子抓了两把往姐弟俩衣兜里塞。 孙淑芬连声制止：“卿卿呐, 别惯着他们，你们攒点糖票也不容易。” 顾卿卿摇头, 坐了回去。 为了烤火，她没把水壶放回去，煤火炉子里蓝色的焰火往外蹿, 顾卿卿伸手烤火：“他吃糖消耗太大了，就我们这点糖票压根就不够，每个月都有人从南方来给他送糖。” 听他哥说是个年纪和他相仿穿军装的男人。 孙淑芬恍然：“应该是楚连长家里那边的亲戚吧……” 三个女人唠了一下午磕，晚上去食堂吃完饭，顾卿卿赶紧回了屋子。 她怕冷，屋子里炭火就没断过，都是托余叔买的，从楚岱津贴里扣。 七点多，门被推开，寒风呼啦呼啦往里灌。 楚岱眼角眉梢还带着冬天的冷意，他侧身关门，眸光落到烤火的女孩身上，霎时柔和。 “回来啦？”顾卿卿赶紧给他泡了杯热茶，拉着他在炉子边坐下：“边城的冬天太冷了，幸好咱们马上要回去，不然真有点扛不住。” 楚岱接过搪瓷杯，挨着炉火坐下，手捧着杯壁，“过了这一阵就不冷了，最近穿厚点，你刚来不适应容易感冒。” “知道啦。”这段时间楚岱把布票都扯了给她做了两套棉袄，边城这边盛产棉花，没找裁缝铺子直接让余婶缝的，棉花塞得扎实，穿在身上暖暖和和。 顾卿卿挨着他坐下，左手肘撑在他右腿上烤火，瞥见他单薄的布料，心疼道：“你也做几身吧，是不是很冷？” “不冷，有军用棉大衣。”楚岱手被水杯暖透，这才去握她小手，“明天去和你熟悉的同志道个别，以后只有探亲才能过来了。” 顾青烈还留在这，按理来说可以探亲，不过岛上的情况怎么样还不清楚，下岛麻不麻烦也说不准。 越是到了年底，楚岱越是犹豫，真的要带她登岛吗，他们大老爷们受点苦没什么，他家媳妇儿是家里宠大的，真的能忍受的住？ 顾卿卿见他走神，反握住他的手，纯粹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看穿他的心事：“你走到哪我跟到哪，别想甩开我！” “不会的。”楚岱回神，放下左手的搪瓷杯，拉着她到自己怀里坐着，左手扣着她腰身，右手把玩着掌心的柔荑：“我去哪都带着你。” 所有的犹豫烟消云散，他坚定道。 顾卿卿趴在他肩膀上笑了，闻着男人身上浅浅的烟草味，说：“那明天我去和关团长徐政委张处长还有朱叔余叔打个招呼，还有兵团里的哥哥们，这段时间多亏了他们照顾啦，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 楚岱安静听她说着，眼底一片暖色。 絮絮叨叨了一阵，见男人没回应，顾卿卿小手戳了戳他军装上的扣子，问：“每个月从南方来给你送糖的人是谁呀？” 楚岱伸腿把煤火炉子踢远了一点，免得上窜的火星子溅到她棉衣上。 “褚昭，军区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兄弟，平时他过来都是直接去集贸市场把东西交给老余就回去了，见不着面。回了南方军区我带你见他。” “好呀。” 顾卿卿听关团长说过，他是和白蓉哥哥白延还有另外一个男孩一起长大的，那晚她躲在暗处听白蓉提起阿昭哥哥，应该就是这个褚昭。 关于自家男人要带她回家见亲戚兄弟这件事，顾卿卿心里别提多美了。 有种真切走进他生活的踏实感。 外面寒风呼啸，屋内一片安宁。 俩人洗漱完，顾卿卿用塞子塞住煤火炉子的风口，炉火渐熄。 她换了衣服去床上，男人早就在被窝里暖床了，等她爬上来，楚岱从里侧出来，把暖热的地方让给她。 顾卿卿麻溜地爬进被窝挨着他睡，小手在被子里也不老实。 经过她这段时间的探索，已经知道了早上硌人的是什么，而且…… 柔若无骨的小手顺着男人流畅的腰线探进去，忽然握住。 楚岱喉结滚动，闷哼一声，有些郁闷又有些无奈地侧头看她：“凉啊妹妹。” 顾卿卿大眼睛无辜懵懂：“可是不这样我睡不着呀。” 楚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这样我睡不着。” “那你晚点睡！”顾卿卿轻哼道。 这个男人嘴上说着睡不着，到了十一点准时阖眸，早上五点就醒，雷打不动。 可现在才九点多，楚岱有些难熬。 她的手逐渐被暖热，顾卿卿感受男人飙升的体温，笑嘻嘻地整个人趴他身上取暖，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楚岱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单手揽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把旁边的被角掖紧，不让透风进来。 顾卿卿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眼睛半闭半睁，显然有些犯困了。 “哥哥。” “嗯。” “明天你起床叫我，不然兵团这么多人，我来不及一一打招呼。”顾卿卿打了个哈欠。 关于人缘好这一点，楚岱也有些佩服她，跟谁都聊得来。跟孙淑芬待久了偶尔冒出一句韩家沟的方言，和战士们聊天的时候把他们都带歪了。 部队里一直要求说普通话，突然有战士冒出一句俺滴娘咧。 徐政委当时脸都黑了。 怀里的人在他下巴蹭了蹭，很快呼吸绵长。 楚岱软玉在怀，他又是个二十岁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她还不收敛…… 每当他威胁回了大屯子村新婚夜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时候，顾卿卿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哥哥，你千万不要客气呀！” 楚岱带兵打仗的时候都没这么心累过。 怀里的人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小嘴里嘟嘟囔囔的，楚岱屏息听都听不清，垂眸看到她微蹙的柳叶眉。 他抬手，轻轻抚平她眉心。 顾卿卿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里断断续续的，握着他的手骤然收紧。 楚岱：“……”仰天长叹。 许久才平息。 早上，四点五十分。 顾卿卿在他怀里又蹭了蹭，掌心触感坚硬，她慢慢睁开眼睛。 杏眼还带着刚醒朦胧的雾气。 “哥哥？”她不确定地喊了声：“你要上厕所吗？” 楚岱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含糊不清：“……嗯。” 顾卿卿“哦”了声，松手自己翻到一边抱着被子继续睡，嘴里嘟囔：“你去吧，不要叫我起床。” 昨晚某个姑娘的话还言犹在耳，一个晚上就变卦了，好在楚岱已经习惯，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穿衣起床去了后院厕所。 他回来的时候又重新把屋子里的煤火炉子点燃，在旁边放了两个红薯。 第44节 顾卿卿醒来已经是八点多钟，她看着外面的天色，从床上弹起来，赶紧去后院洗漱。 冬天的水太凉了，冻牙齿，她快速刷完抹了把脸赶紧跑回屋子里，关上门，蓬勃的热气扑面而来。 有个男人就是好啊。 她美滋滋感慨一声。 提起暖壶倒了杯热水，她捧着搪瓷杯坐到炉子前面，火苗暖光映在她脸上。 看到炉边有两个红薯，她伸手捏了捏，已经软乎了。 楚岱这是算到她起不来去食堂吃早饭，给她垫肚子的。 “卿卿哎！”外面孙淑芬在敲门。 她赶紧起身跑去开门，侧身让孙淑芬进来。 “婶儿，您怎么来啦？快进来坐，外头太冷了，我刚才出去洗把脸差点冻僵了。”顾卿卿话匣子打开，抱怨个没停。 “给你送饭啊，你这孩子早上没去食堂吃，你余叔给你热了饭我正好捎过来。”孙淑芬把铝饭盒拎到桌子上，顾卿卿赶紧提着煤火炉子挪过去。 “起晚了嘿嘿。”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她接过孙淑芬递来的筷子，看到豆角焖肉和大米饭，眼睛都直了。 “婶儿，今天什么好日子呀？！” “今天是俺们那边的小年，不过你们那儿是明天哦。听说你们明天一大早就买票走，炊事班的一合计干脆今天一起把小年过了，中午还有饺子吃哩，你余叔他们已经在擀面咯。”孙淑芬顺着桌边坐下来，摆摆手示意她坐着吃。 第53章 红红火火053 给妹子留点面子 顾卿卿赶紧坐下来, 把烤红薯塞给孙淑芬，“婶儿，您吃这个！” 她自己大口扒拉着米饭。 孙淑芬看着手里热乎的红薯, 剥开皮金黄一层, 略微有点焦。不过就是这种烤红薯才香。 她眯着眼, 瞅着顾卿卿, “啧”了声，“这是楚连长给你热的吧。”红薯一时半会儿可烤不熟。 “是呀。”顾卿卿笑容甜美, 咬着豆角：“他起得早, 我起不来嘛。” “要不说你适合嫁给他，”孙淑芬也笑了, “你们两口子都吃食堂, 不用做饭, 不像别的人家, 结了婚还要管婆家人的饭，以前俺刚嫁给你余叔的时候，天刚擦亮就要起来做饭，一个鸡蛋发愁怎么给一家十来口都分到。” 顾卿卿有些惊奇：“一个鸡蛋十个人吃？婶儿, 您最后怎么分的呀？” “打了个鸡蛋花, 加了半锅水。”说到这事儿，孙淑芬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眼角泛起泪花。 那个时候是真的苦呀, 全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活，没什么味道的鸡蛋花汤全家人吃得一滴不剩, 那个时候满足也是真的满足。 逢年过节有亲戚提着半拉咸鱼过来全家老小都眼巴巴望着，有客来拜年就煮了吃，那个时候就那点盼头。 现在她们韩家沟的粮食产量还是很一般, 勉强果腹，听说卿卿她二婶韩莲心还经常往家里拉粮食。 顾家人的厚道在十里八乡出了名，就连她们韩家沟的人都夸，韩莲心嫁了个好夫家，现在这种年头逢年过节往娘家送粮她婆家还不说啥的，真是难得。 顾卿卿也乐不可支：“我小时候家里也缺粮呀，阿奶养了两只鸡，下的蛋也不攒着，都给我吃了，家里的哥哥们都是啃红薯，后来粮食够吃了才多养了十几只鸡，家里的哥哥们才吃上鸡蛋。” 她小叔和哥哥们比她大不了多少，偏偏什么好的都留给她，自己舍不得吃一点。 大堂哥顾雄十四五岁的时候去山上砍柴还会用树叶给她带一兜野果，是那种红得发紫的捻子，特别甜，吃完了牙齿都黑黢黢的。 虽然小时候粥粥水水比较多，但她的童年记忆并不是饥荒年代，而是长辈哥哥们满满当当的关怀和爱。 孙淑芬从顾青烈把这个妹子当眼珠子看的态度就知道顾家人对她是什么样了，她的小兔就没这么好福气，因为是个女娃经常被奶奶姑姑挤兑，好在那丫头心大，也没在意。 她叹了口气，想着以后小兔和小旭在她和老余身边，总不会亏了她们姐弟俩。 “卿卿，”她想起来一件事：“待会儿你就要收拾行李了吧，婶儿给你和楚连长织了条围巾，等下俺就去拿过来。” “呀？谢谢婶儿！”顾卿卿眉眼弯弯。 她在裁缝铺子倒是见过围巾，花样也好看，没想到婶儿竟然也会织围巾。 “不过婶儿先跟你说哈，俺可没那么多花样，就是毛线打的，自己织的也厚实，你到时候看到了可别失望。” “怎么会？”顾卿卿放下筷子，挽着孙淑芬的胳膊撒娇：“婶儿最疼我啦，我好舍不得您和余叔啊，余叔做的红烧肉软酥不腻，我以后去了海岛肯定也会惦记这一口的！” “俺们卿卿这小嘴甜的，待会儿俺就跟你余叔说，从俺们伙食标准走，给你做碗红烧肉！” 顾卿卿连连点头，心想到时候给小兔她们多塞点糖果。 叔婶的好意她还是不想拒绝的。 吃完饭和孙淑芬唠了会儿嗑，孙淑芬提着铝饭盒去了食堂，和余富贵说给她开小灶的事。 顾卿卿在屋里呆的不想出去，想到明天就要走了，还是磨磨蹭蹭离开温暖的屋子，走之前还特意把煤炉子通风口塞住。 寒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猛刮，她缩着脑袋的样子和旁边列队走过身姿笔挺步伐整齐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 带队的顾青烈一瞅他妹子这鹌鹑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好在最后还是绷住了。 有士兵忍不住，肩膀一颤一颤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顾青烈大声喝道：“笑什么？都给我严肃点，十公里准备。” 见士兵们都绷直身子，他又补了一句：“明儿她就走了，给妹子留点面子。”最起码别当着她的面笑。 士兵们这下彻底绷不住了。 顾青烈露出一排小白牙，“很好，十五公里。” 顾卿卿是真没想到，她被狗蛋嘲笑完了还接着被利用。 恨恨地瞪了眼带头跑的某人，她手揣兜里脑袋缩棉衣领子里，慢慢悠悠地往养猪场那边走，老朱放眼这么一瞧还以为是他们村口老大爷悠哉悠哉过来了。 “卿卿，哪有这么冷啊。”老朱说话的时候嘴里热气一直往外冒，顾卿卿找了个没风的地方站着。 “不冷您咋穿这么厚，还给猪垫这么多稻草，就差给您的宝贝猪盖棉被了。”顾卿卿跺着脚取暖。 “你这孩子咋还挤兑人呢，以前没嫁给楚连长的时候小嘴多甜，现在咋成这样了。”老朱摇着头，去里间屋子里给她倒了杯热水捧着。 “今儿咋想起过来看看你朱叔，天气冷了下来我就没见你往这边来过。” “要回去啦，来看看您呀。”顾卿卿捧着搪瓷杯，身体顿时回暖，她笑眯眯道：“下次您想见我就难咯，还不知道得哪年去呢。” 老朱拿着耙子正勾着猪粪，听到她这话，忍不住鼻尖一酸，“哎呀你哥不是还在这边嘛，啥时候下了岛就往这边来看看，你在兵团出嫁的，兵团就是你的娘家，你两千多叔伯哥哥都在这儿呢，可别离了兵团就忘了我们。” “怎么会呀！”顾卿卿被他说得都想哭了，“楚岱有假我们就下岛来看您，您不是说想吃老家的霉豆腐吗？到时候我们给您带过来。” “成成成，那你可得记着啊。”老朱握着耙子继续扒拉猪粪，心里纵然有千般不舍也说不出口。 卿卿这姑娘多好哇，平时就他老朱一个人守着养猪场，也没个说话的人，这姑娘三天两头跑来问他要猪粪给菜地追肥，还陪他唠嗑。 一想到这姑娘要去海岛那么艰苦的地方，老朱就直叹气，只希望这孩子以后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和老朱又说了好半天话，顾卿卿心底一片熨贴，明明才来兵团三四个月，她却觉得自己早就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从养猪场出来，她又去了军需处。 张朝坐在煤火炉子边嗑瓜子，见她来了热情招呼：“快坐，外头冷吧？兵团就是年底这阵降温，过了年又是天天大太阳咯。” “冷呀。” 顾卿卿刚坐下，张朝就用盘子抓了把瓜子花生，“你张叔我就是个闲职，在这里过舒坦日子，不像同志们寒冬腊月还要去打仗训练，不过今年年底消停了一阵，也算是能过个好年。” 他是文职，不参加战斗，就盘点清楚军需就成，津贴也没战士们多，甚至比余富贵这个司务长还少一截，不过他却很满足。 本来他可以在南方军区做个悠闲的文书，后来一想，还是来边城吧，打仗他不会，但他有把好嘴，购买棉花布料之类的把战士们的生活需求搞好也算是对得起这身军装。 他零嘴儿多，除了瓜子花生，还有从余富贵那里顺来的地瓜干。 就是顾卿卿刚来，余富贵削的那些红薯。 那阵子太阳大，红薯干晒得梆硬，怎么咬都咬不动。 顾卿卿顿时牙酸：“张叔，别拿红薯干啦，我咬不动，吃瓜子花生就成。” 张朝笑了笑，“你那是不会吃。”他把红薯干都放煤炉子边边上，这么一烘立马软了。 递给顾卿卿：“试试？” 顾卿卿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就咬了点尖尖，她“咦”了声—— “真的能咬动了哎！”女孩眸底清亮，黑漆漆的眼珠子像小鹿。 张朝拍了拍手上的灰，坐了回去，斜眼看她：“你张叔我除了研究军需就是研究吃食了，待会儿还要去老余那里吧？正好吃完午饭问老余要点红薯干带走，他那多着呢。” 余富贵的红薯干是滞销货，战士们都是直爽人，拿了红薯干就这么咬，牙都咬碎了红薯干纹丝不动，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过问他的红薯干了。 “好哇！”顾卿卿左手捧着花生瓜子往兜里揣，右手拿着红薯干往嘴里送。 见她掏了一把又一把，张朝乐了：“你倒是不见外。” 他干脆把剩下的瓜子花生都倒她衣兜里，说：“叔穷飕飕的也没啥能给你的，这些你正好带火车上吃，一天一夜怕是难坐哦。” 从南方来兵团的绿皮火车他也坐过，他家在最南方，坐了三天三夜北上，现在看到绿皮车都怕了。 “张叔，”顾卿卿烤着火吃着红薯干，歪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呀。” 她结婚那天有很多菜都是张朝切的，虽然样子丑了些。后来余叔跟她说，在那之前张朝从来没摸过刀。 也就她有这待遇。 “傻孩子，”张朝愣了一下，随意摆手：“叔现在能天天吃青菜还不是多亏了你，要这样咱只能互谢互谢了。” 顾卿卿被这新奇的说法逗得哈哈大笑。 第54章 红红火火054 难得卿卿喜欢 顾卿卿从他这儿顺走一些零嘴儿, 再三保证到了海岛也会给兵团寄信。 张朝的原话是：“咱兵团就你张叔这么一个文化人，当然除了徐政委哈。余富贵和老朱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一个就会杀猪一个只会养猪, 你给他们写信就是白瞎, 收到了也只能抓耳挠腮。” 他把几个老战友一顿埋汰, 把自己夸成花儿。 顾卿卿忍着笑疯狂点头。 本想想着寄信给顾青烈就行, 现在得寄两份啦。 出了军需处，顾卿卿一路靠边走, 看着郁郁葱葱的大棚菜, 心里舒坦极了。 能吃上青菜就好。 第45节 往食堂走的路上她还碰到了带队的楚岱，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兵团巡逻。 忍住扑他怀里的冲动, 顾卿卿与他眸色交缠片刻, 弯了弯唇角。 楚岱略微颔首, 经过她身边停顿了一下, 压低了声音：“外面冷，赶紧回屋。” 然后目不斜视走开了。 顾卿卿看着远去的队伍，她眉眼松快哼着童谣往食堂走。 最暖乎的地方肯定是食堂呀！ 余富贵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揉面的揉面, 擀面的擀面, 他端着个军绿色的大搪瓷盆在调馅。 顾卿卿直接坐到灶台前往灶里添炭：“余叔，中午吃什么馅的饺子呀？” “猪肉大葱、菠菜鸡蛋、香菇猪肉, 还有土豆猪肉。”余富贵忙里偷闲瞥她一眼：“炭往锅底中间加, 别扒拉到两边，不然这锅水半天都开不了。” “好嘞。”顾卿卿嗓音清脆, 她搓搓手拿起夹钳继续加炭。 “听你婶儿说想吃红烧肉了？” “是呀，想吃余叔您亲手做的红烧肉，就着汤汁我能吃三大碗饭呢！” “你不怕撑着叔也心疼粮食, ”余富贵有些好笑，“早上我去集贸市场采买顺便在供销社割了块猪肉，正好是三层五花，就打算中午给你这馋猫吃呢。” “谢谢叔！”顾卿卿眼眶一酸，怎么兵团的人都这么好呀，好到她都不想走了。 “别发呆了，赶紧的给灶里都添上炭火。” 厨房里灶多，顾卿卿拿着夹钳窜来窜去，炊事班包饺子的战士都被她逗乐了。 “呀这是哪来的勤劳小蜜蜂。” 旁边的人调侃：“这哪是小蜜蜂，这是悬崖峭壁的大野蜂。” “不对不对，”见顾卿卿撅着嘴一脸幽怨瞪他们，圆脸小战士哈哈大笑，面团拍在案板上：“这不是小蜜蜂，也不是大野蜂，更不是大马蜂，这是咱妹子！” 厨房里的战士们哄然大笑。 顾卿卿耸了耸肩，已经被他们打趣惯了，无所畏惧。 她自己打开墙角的柜子谈了掏了把红薯干，放灶边上烤着。 还没这么早开饭，余富贵忙完这里忙那里，见她一块接一块地吃着红薯干，眼角带着得意：“当初我晒红薯干你们还说不吃，现在这不是吃得起劲？待会儿给你装一麻袋，你带火车上慢慢吃。” 顾卿卿：“……”叔您的好意有些难以消受啊，总不能去火车锅炉房加煤渣子那里烤吧。 她没有说拒绝的资格，于是眼含热泪欣然接受了。 中午十二点，唱着军歌的战士们一窝蜂涌了进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嘿把营归~” 嘹亮的军歌让她晃神，好像回到了刚来兵团那天，中午她来食堂吃饭，他们唱的也是这首军歌…… 顾卿卿吸了吸鼻子，仰着头，想把眼底的泪逼回去。 缓了缓神，面前多了道清瘦身影，挡住她眼前的光。 顾卿卿正好能看到男人瘦削的下颚线，她眨眨眼。 就听他嗓音低沉，说：“吃饭了。” 想到红烧肉，顾卿卿心底那点悲伤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她怕冷，余富贵干脆把红烧肉和饺子端到灶台边让她站着吃，还问：“要盛饭不？” 顾卿卿眼也不眨，比了个手势：“三碗！” 余富贵没好气道：“自己盛，楚连长那点伙食正好今天见底。” 他这还真没说错，楚岱每个月津贴七十二块，兵团一天的单人伙食标准在六毛，顾卿卿和他两个人加一起一天就是一块二，更何况顾卿卿还经常开小灶吃肉，每个月顾青烈和楚岱的肉票都一干二净，一两不剩。 顾卿卿人还在兵团，已经在馋她大哥顾灿阳那三块五的伙食标准了。 这得有多少肉才能这么高？！ “他的没有了，还有我的嘛。”顾青烈过来把胳膊搭在楚岱肩上，“我也不能饿着自己妹子呀。” 他看着妹子圆嘟嘟的小脸，自豪感油然而生。 妹子来兵团不仅没瘦，还胖了，这下阿爷阿奶都没话说了吧？ “老朱那里还缺个养猪的，我瞅着顾排长你不错呀。”余富贵给顾卿卿装了一碗糙米饭，又说：“给你炖了点山药大骨汤，在灶上小火煨着，就边上那个灶，等下记得喝。” 见他用最嫌弃的语气说最关心的话，顾青烈都乐了。 “知道啦！”顾卿卿说：“我待会儿回去的时候给婶儿还有小兔小旭带一份。” “不用，你自己吃就行，家里都有。”余富贵擦了擦手，“叔吃饭去了，记得喝汤啊。” “好嘞！”顾卿卿应得干脆。 楚岱和顾青烈都捧着饭盒站在她旁边陪她吃，顾青烈毫不客气抄了块红烧肉：“哥最近训练量太大了，得补补。” 顾卿卿睨他一眼，往楚岱饭盒里夹了两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余富贵这顿用足了料，酱油冰糖炒底色，除了葱，什么配菜都没加，满满当当都是肉。 顾卿卿瞅着这碗肉得有两斤。 厨房里很暖和，就是站久了有点脚麻，她换着腿蹦跶，被顾青烈扣了下脑袋—— “吃个饭还这么不消停，幸亏把你嫁出去了，我这兄弟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估计也看不上你……” 顾青烈嘴里嘚吧嘚吧，顾卿卿斜睨他，“说啥呢狗蛋，要不是我嫁给他了，你兄弟能忍你这么久，早就把你摔操场了。” “是吧哥哥？”她下巴一抬，等楚岱帮她说话。 “兄弟，”顾青烈见她那副劲劲儿的样子，手搭在楚岱肩头，哼道：“你可是我妹夫，以后在顾家还得靠我帮你说话，明天就要去坐火车了，我那个大哥啊，可不是个好说话的，要是没有我你得坐多久冷板凳，你俩可还没见过家长扯证呢！” 楚岱“啧”了声，看着这斗嘴的兄妹俩，抬手捉住顾青烈的手腕，放了下去。 “那怎么办，我也很为难啊。” - 吃完饭，顾青烈把饭盒都洗干净了放回去，那锅汤顾卿卿喝了两碗，剩下的给余富贵留在灶上。 她下午没事干，正好回屋子收拾东西。 顾青烈在隔壁午休，她从衣柜拿出衣服递给楚岱，男人利落叠好放到床上。 把今晚换洗的衣服留出来，其余的待会儿都装袋子里。 顾卿卿有一搭没一搭和男人说着话，从衣柜往外递东西：“哥哥，你多久没回去啦？” “一年多。”他是一九七零年来边城的，当时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带着白延从南方军区跑到这偏远边境立誓要奋勇杀敌报效祖国。 一年前，他把白延的骨灰送回南方军区，后来再也没回去过。 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少，还没彻底胜利，兄弟也没能带回去。 想到这，他勾唇，自嘲一笑。 察觉到他低沉的情绪，顾卿卿放下手里的衣服，上前一步抱住男人清瘦的腰身，脑袋在他怀里轻轻蹭着—— “哥哥，你真的好厉害呀，你十七岁已经在保家卫国了，我还在吃你的津贴。” 楚岱被她这逻辑清奇的一句话逗笑了，眼底的黯淡消褪：“可是有个姑娘，十七岁已经让边城所有人民都吃上青菜了。” “也对哦，我们都好厉害！”她最后下定论。 楚岱单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眉间落下温柔一吻：“嗯，都厉害。” 顾卿卿眉开眼笑，原本有些困乏，现在动力十足。 她在柜子抽屉里找到一块手表，手指拎着：“哥哥，这是你的？” 楚岱一愣，笑：“是，来兵团之前在百货大楼的侨汇专柜买的。”后来来兵团了，就没戴过。 他都忘了。 “这个是什么牌子的呀？”顾卿卿见手表还在走，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拉着他坐在床边，就要给他戴上。 楚岱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腕，看她动作生涩地解开表扣，往自己腕间戴，也没阻止：“东风，这次回去给你也买一块。” “真的吗？”顾卿卿看着他白皙手腕上的手表，欣喜道：“我只有一块旧怀表唉，是三叔从城里旧货铺子给我淘换的，现在已经不走啦。” “真的。”楚岱见她低头给自己系表扣，“给你买块相同的，应该有女款。” “多少钱？”顾卿卿下意识觉得这东西肯定很贵，别说侨汇专柜了，她连百货大楼都没过去，但她听秦叔说过这些都要券的。 秦叔那辆飞鸽自行车花了一百五，还费了老鼻子劲才买到。 “一百二吧。”楚岱想了一下，垂眸看着她圆润的侧脸，眉眼柔和。 “太贵啦。”顾卿卿给他戴好手表，又摆弄了几下，男人白皙清瘦的手腕戴手表很好看，换成狗蛋肯定戴不出这种感觉。 她撸起自己的袖子看着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捂白了一些的肤色，还是和他不能相比。 顾卿卿一脸纠结，也不知道在劝谁：“咱不买了哈。” 楚岱把她短时间内所有的表情变幻都收入眼底，拉着她坐在自己怀里，把她的衣袖扯了下来，把玩着她的指尖：“买啊，怎么不买。” “难得卿卿喜欢。”男人对上她乌溜溜的大眼睛，低声一笑，修长手指与她紧扣。 第55章 红红火火055 永远是战友 第二天一大早, 不用楚岱叫她就麻溜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简单洗漱一番把该收拾的衣服都收拾好，楚岱有四套军装，因为驻岛要转海军编制, 这些衣服他都要带回南方军区。 收拾完一看竟然有三个大包, 反正不用她提, 顾卿卿乐得轻松。 “卿卿, 好了吗。”楚岱从外面推门进来，顾卿卿回头, 看到男人的装扮, 愣了一下。 他穿了身黑色呢子长风衣，里面是纯棉的白衬衫和黑裤子, 脚上是部队配发的三接头黑皮鞋。 楚岱本来就身形修长清瘦, 这么一看顾卿卿心里更是怦怦乱跳。 男人抬手看时间, 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 五点半, 还有半小时余富贵就要去集贸市场采买，顺带把他们捎过去。 第46节 男人抬眸，见她看着自己出神，低笑：“这是我刚来兵团的装扮,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还能穿。” 呢子大衣是他从国营服装厂买的, 共有两件。 顾青烈昨天就嚷嚷说自己衣柜里只有军装，穿军装回去太招摇了, 愣是从他这顺走一件。 “好看！”顾卿卿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庞和挺拔的身材, 衷心夸赞：“比我大哥还好看。” 楚岱揉了揉她的脑袋，大手提过袋子, 说：“走了。” 他提了两个袋子，顾卿卿提了个轻的，关上门的那一刹那, 顾卿卿才发现，真的要离开了。 顾青烈就住在他们旁边，手里什么都没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就是回去休个假，过几天又回来了，不搞这么麻烦。” 接过顾卿卿手里的军绿色袋子，他嘴里一直嘀咕：“你们俩磨磨蹭蹭，再晚点别说早饭吃不上，老余的车走了咱们就只能走路去车站了。” “这不是来了嘛。”顾卿卿揣着手脑袋缩棉衣领子里，慢悠悠走在前面穿过操场往食堂赶。 两个穿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一左一右走在她旁边，不同于顾青烈的絮絮叨叨，楚岱沉默着打量兵团每个角落，步伐不紧不慢。 在食堂吃了青菜瘦肉粥，余富贵给他们带了三个铝饭盒，“每个饭盒里有两个菜一份饭，土豆炖排骨辣椒炒肉，你们吃完了再买火车上的，这天气冷，也不好给你们多带……” 他嘴上一直说着，手也不慢，把三个铝饭盒装到孙淑芬特意缝制的棉布袋里，又从旁边拿了三双筷子放进去。 顾青烈手搭在余富贵身上，揽着他肩膀：“火车上的饭菜哪有你做得好吃，要不说老余对我们好呢，事事周到，我就回去十来天，你也别想我，到时候让我二婶做点你们老家的酱豆子给你带来。” “那你别忘了。”余富贵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楚岱对他微微颔首，他抬手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从兜里掏出两盒大前门：“楚连长，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买烟了，蹲了大半个月只有这两盒，以后你就自己买吧。” 楚岱接过烟，喉咙里有什么哽住一样，忽然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他锤了下余富贵的肩头，“谢了，老余。” 谢谢你这两年来的照顾。 似兄似友。 “多大点事儿。”余富贵平复情绪，“嗨”了声：“卿卿呐，叔给你准备的一麻袋红薯干装好了扔在车上，等下了车让你哥给你扛着。” “好嘞，谢谢余叔！”顾卿卿眼眶发红。 孙淑芬温暖的指尖在她脖间绕，一条红色的围巾围了一圈又一圈，“这是婶儿答应你的围巾，这红毛线可不好找哦。” 顾卿卿忽然扑她怀里，抱住她略显丰腴的腰身，垂着头闷声道：“谢谢婶儿，下了岛有空我们就来看您和叔，还有小兔小旭。” “成，闺女你可别忘咯。”孙淑芬轻轻摸着她顺滑的头发，叹了口气：“不要哭，你看来兵团一趟，还给顾家带了个俊秀的女婿回去，你阿爹阿娘知道了得多开心呀。” 顾卿卿点头，恻眸看了眼旁边和赵泽说话的楚岱，破涕为笑。 赵泽没余富贵那么煽情，把两双毛线手套递给他：“阿念着凉了没来，这是她连夜给你俩织的，我都说了织卿卿妹子一个人的就成，你一个大男人风里来雨里去惯了，要什么手套。” “替我谢谢嫂子。”楚岱收下，说：“白沙岛见。” “白沙岛见。” 炊事班的战士过来，“老班长，车准备好了。”他看了眼顾卿卿，心里也有些不舍，但也没办法。 “行了，都别磨叽了，上车吧，中午的饭要是做迟了，挨处分的又是我老余。” “你都司务长了，都靠着你吃饭谁敢处分你……”顾青烈拎着包跟在他身后出去。 顾卿卿凑到楚岱身边，轻声问赵泽：“赵哥，阿念姐没什么大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小感冒。”赵泽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件喜事告诉她：“阿念怀孕了，两个月。” 顾卿卿瞠目结舌。 她下意识看了眼楚岱，不会就是那晚她们听到的时候怀上的吧…… 楚岱意味深长看了眼她，耳后长臂一伸勾着赵泽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你那箱避孕套都给我随礼了？没给自己留点？” 赵泽想起自己那天说要他克制，不然岛上没有接生的女军医的话，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情难自禁，顺其自然。” 楚岱嗤笑。 一辆军用东方红卡车缓缓驶出军营，余富贵和开车的小战士坐在前面，顾卿卿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三个人坐在后面。 想到什么，她忽然摇下车窗，身体几乎趴在楚岱身上，朝站岗的哨兵们挥手：“哥哥们，我走啦！你们好好保重！一定要平平安安！” 岗哨战士们目光坚毅地望着前方，等车辆远去依然不动如山。 顾卿卿也没关窗，双手扒着车窗，看着窗外倒退的稀稀拉拉的树木。 车轮卷起细沙，她心里有些难受。 楚岱伸手，轻轻抚着她后背，肯定道：“我们还会回来的。” “对嘛，”顾青烈也不知道妹子才来兵团三四个月，怎么就有这么深厚的感情，想了下，可能是因为兵团的人都和她一样，情感纯粹性格爽朗，“哥还在这儿呢，你俩下了岛就过来探亲，不过这夫妻俩来兵团探哥哥的亲，这可罕见呐。” 说着，顾青烈自己都乐了。 “你们看，”余富贵看着窗外山坡上，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那是不是团长和政委？” 楚岱怔了片刻，怀里的女孩也从他身上爬起直着身子顺着余富贵指的方向看。 光秃秃的山坡上，两个军装笔挺的人站在那儿，关勋心里惆怅：“虽然我总担心，老首长的独苗苗毁在我手里，但现在他要离开兵团，我还真他娘的有点不是滋味。” 徐政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讲脏话。他在这儿是为了祖国边防，去了海岛是为了祖国海防，你要为他感到自豪。” “少年儿郎，风姿不减当年。”当初楚岱刚到兵团的时候身上那股子狂野锐利的劲儿毫不收敛，他到现在还记忆尤深。 后来白延牺牲，他才稳重了些。 车辆经过山坡下时，楚岱一改懒散靠着座椅的模样，身体笔直，朝山坡上敬了个军礼。 关勋一愣，神态严肃，抬手回礼。 等车辆走远了，他忽然笑骂：“这小子……” 余富贵直接让人把车开去火车站门口，他和顾青烈拽着麻袋两头把红薯片扛了进去。 楚岱去买了三张票，顾卿卿来的时候是从内陆中心城市盐城过来的，单程票七块五毛二，现在他们要去南方军区，票价就是九块五毛三，楚岱一共给了二十八块五毛九。 要知道钢厂一级工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六块，车站售票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眼前这个相貌清隽的男人。 余富贵把他们送进火车车厢，乘客们看到他身上穿的军装自动让出一条道让他们先过，现在的人们对军人十分崇敬，更别说戍边的建设兵团战士了。 “谢谢啊，麻烦各位了。”余富贵一路笑着和乘客们打招呼，找到票上的座位，帮他们把行李都放好。 他直起身子，说：“这下我是真得走了，不过总有再见的那天嘛，咱在哪当兵都是当，永远都是战友。” 楚岱从兜里摸出他给的大前门，拆开，在指间扣了两下，递到他面前。 余富贵一愣，反应过来，抽了根烟，叼在嘴里。 楚岱摸出火柴盒，划燃，手掌拢住火苗，余富贵低头，点燃烟深吸一口。 “永远是战友！”余富贵吐出一口烟雾，咧嘴笑了。 “嗯，”楚岱说：“永远是战友。” 余富贵下了车，他们回到座位坐好。 顾卿卿靠窗坐，楚岱坐在她旁边，顾青烈坐她对面。 超出预计发车时间十五分钟，火车鸣笛启动，一阵浓浓的黑烟腾空而起。 锅炉房热火朝天加着煤渣子，车厢内还是刚来时那股呛人的煤烟味。 顾卿卿趴在楚岱肩头，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荚味，昏昏欲睡。 第56章 红红火火056 借道可以，钱包就别借…… 顾青烈睡不着, 出于军人本能，他下意识打量车厢内情况。 他们的座位是两座，右侧是三座的, 现在坐火车的人也不多, 从边城去哪票都贵, 能顶普通人家一家十几口一个月的开销了, 所以很多空座，他旁边也没人。 现在是七点多钟, 有乘务员推着小车卖盒饭, 到了他面前时，顾青烈摇头：“我吃过了。” 乘务员温柔一笑, 点头又推车去了前面。 他们从边城回盐城只要一天一夜, 去南方军区得两天一夜了。 顾青烈身高腿长, 狭窄的座位让他有些憋屈, 一双长腿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一看楚岱，好嘛，和平时没训练时那副懒散模样不同，脊背笔挺, 双腿安安分分, 左手揽着他妹子的腰，右手放在膝盖上。 “老楚。”顾青烈忽然出声：“想什么呢？” 楚岱掀眸看他, “没什么。” 顾青烈明显不信, 就他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没什么。 多半是舍不得兵团呢。 “别瞎琢磨了, ”顾青烈说：“你还是琢磨琢磨你爹和我哥吧。” “嗯？”楚岱不解。 “你和卿卿结婚也没跟你爹说吧，就你俩这关系，回去了不得打起来, 还有我哥，”说到狗剩，顾青烈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卿卿的婚事由他们兄弟俩从部队里找，不让家人插手这件事，是顾灿阳提出来的，当时家里人包括他谁都没敢说不赞同。 卿卿今年十七，过完年就十八了，在村里这个年纪有两个娃都正常，顾家人愣是为了顾灿阳那句话压下了所有打听她婚事的媒婆，直到现在。 顾灿阳这人主意很大，和顾青烈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完全不同。 性子太清冷了，顾青烈打小就怵这个人狠话不多的双胞胎哥哥。 楚岱垂眸看了眼靠在他肩上抱着自己手臂睡得正香的姑娘，唇角微勾，说：“哥，帮忙支个招。” 顾青烈直接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楚岱你也有今天啊。 周围的乘客都一脸莫名看着这边，楚岱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注意影响。 顾青烈靠着椅背，从兜里摸出一把他妹子塞给他的瓜子花生放桌板上，慢悠悠地嗑着，“没招，只能向狗剩证明，你对他妹很好，非常好，比我们自家兄弟对她还好，他才能放心。” 按照他哥那性子，见面估计有场架要打。 不过顾青烈转念一想，换了是他，要是卿卿在南方军区结了婚他也没看到，估计也会想揍人吧。 所以这场架避免不了，作为楚岱和狗剩的兄弟，他也不好拉偏架，到时候只能把卿卿带走不让她看到。 楚岱稍一挑眉，懂了他的意思。 第47节 顾卿卿起的太早，实在困得不行，男人在旁边让她很安心，左一觉又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半才醒。 顾青烈正好从棉布袋里把余富贵给他们准备的饭菜拿出来，铝饭盒一揭开香味就飘了出来，顾卿卿顿时清醒了。 顾青烈斜睨她一眼：“呀，没事就睡有吃的就行，这不是老朱养猪场里的猪嘛。” 楚岱起身，拿着军绿色搪瓷杯去了前面餐车给她接了杯热水过来。 顾卿卿就着他的手，吹了一下杯沿，喝了两小口摇头不喝了。 楚岱神色自若，端着水杯，唇角碰到她刚喝过的地方，喉结一滚，慢慢悠悠喝着水。 顾卿卿接过顾青烈递过来的筷子，轻哼：“明天下午就能到南方军区了吧？” 楚岱“嗯”了声。 顾卿卿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她扒拉着青椒炒肉，选了块大肉往嘴里送：“哎呀要见到大哥了呢，大哥肯定不知道我在兵团做了什么，扛竹子搭大棚铲猪粪，我得告诉他才行。” 顾青烈握着筷子的手颤了一下，“这可是你自己要去做的啊，我和老余都跟你说了，不要去扛竹子，晒得跟只黑猩猩一样，是你自己非要去。” “噢，”顾卿卿眨眨眼，“我跟大哥说是你非要我去做的，你说大哥会信谁。” 顾青烈：“……吃肉吗妹子，哥最近胃口不太好，吃不下肉。”说着，他把饭盒里的肉都扒拉给顾卿卿，自己还没吃一口，就只剩土豆和青椒了。 顾卿卿哈哈大笑，“是我自己要铲猪粪的。” 顾青烈眼看着楚岱毫不在意放下水杯揭开饭盒盖，一个头两个大。 幸好嫁出去了，吃饭的时候你说这个…… 楚岱打开自己的饭盒，分了一半排骨和肉给顾青烈，在顾卿卿疑惑的眼神中说：“我胃口也不太好，帮我分担点。” 顾青烈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上道啊小伙。 看着这两男人一唱一和，顾卿卿有些无语。 吃完饭顾青烈去洗饭盒，楚岱起身上厕所，两人一前一后。 乘警时不时在车厢巡视走动，现在是午餐期间，去了餐车吃饭。 有些心思活泛的人之前钻不到空子，现在动起了歪心思。 “借过借过，”身形瘦小的男人擦着顾青烈衣摆往前走，突然脚踢到旁边的座位，撞了他一下，“不好意思啊同志。” 瘦小男人满脸歉意，正要走，被顾青烈拎着衣领子拽了回来。 “同志，”顾青烈眼神不善：“借道可以，钱包就别借了吧。” 他右手拽着瘦小男人衣领，左手摊开，示意他赶紧还回来。 瘦小男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连声喊冤：“同志，您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吗。至于说我偷你钱包？还是想借机问我要钱。” “嘿，”顾青烈气笑了：“就你那三瓜两枣老子看不上，赶紧的把钱包给我还回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呀！打人啦打人啦！”瘦小男人泥鳅似的从他胳膊下钻了出去，一边喊一边跑：“乘警同志您快管管呀，城里的资本主义打人啦！” 他是看到顾青烈上好的呢料大衣觉得这个傻大个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想顺点钱用用，有钱人家里也不差这几块钱过活吧。 正在他窃喜得手逃脱的时候，装上一个坚硬的肩膀。 楚岱单手插兜，左手把他捞了回来，扔回到顾青烈面前。 顾青烈咧着嘴笑：“哎呀，同志，乘警同志在餐车那边呢，你咋还往反方向跑，走，咱们去说道说道。” 他这回抓紧了，不再小看瘦小的男人，几乎是拎着他往餐车那边走，乘客们纷纷探头看热闹。 现在小偷不是没有，但是很少，乘警巡视得严，抓到了直接下一站扭送公安，除了艺高人胆大自信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手的小偷，其他人只能在下站人多时趁乱偷。 瘦小男人心里慌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 就算从他身上搜出钱包来又怎么样？就资本主义能有钱包，他们中下贫农不配用钱包？这不是瞧不起劳苦大众嘛！ 跟谁说他都能说出花儿来。 乘警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用他们过来直接甩着警棍往这边走，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提着瘦小男人的衣领，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同志！”瘦小男人抢先告状：“我就不小心撞了这位同志一下，也道歉了，他还不依不挠说我偷了他的钱包，我觉着他是见我人老实想讹我钱，还说不给他就打我！您看他这么结实十个我也不够他打哇！” 最后这句话顾青烈倒是爱听。 听完他的话，看到两人体型的悬殊，乘警愣了一下，但他没有轻信一面之词，“这位同志，你先把他放下来，要真是小偷也跑不了。” 顾青烈看了眼身后的楚岱，见他略微颔首，这才松手。 “你们都说是对方的错，这事简单，这位同志，你把钱包拿出来交给我们，你们俩分别说说钱包里有什么，我对对，然后再还给你们。” 瘦小男人这下是真慌了：“同志，我钱包是我媳妇儿偷偷塞我兜里的，她怕我出远门没钱用，把家里的钱票都给我了，我这刚碰到衣兜才知道，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呢。” 听到这，乘警心里有底了，语气不耐，警棍指着他：“拿出来！” 瘦小男人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愿地从兜里摸出黑色钱包递过去。 顾青烈哼笑，“你媳妇儿建设兵团的？说说叫啥名，我看看认不认识。” “哎呀，”他又惊呼一声，回眸看身后的男人：“老楚，咱们兵团好像也没有女同志吧。” 楚岱眼底染上点点笑意，他默不吭声靠在过道车壁，等事情处理结果。 乘警看到钱包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大高个的身份了，建设兵团的。 他把警棍夹在腋下，看着钱包上的五角星标记，肃然起敬。打开钱包入目的就是士兵证，上面写了男人的姓名年龄职衔。 钱包另外一边是平整的钱票，他合上钱包，双手递了过去：“顾排长，你的钱包。” “谢了，同志。”顾青烈把钱包揣回大衣兜里。 “你，老实跟我走。”这回换乘警拎鸡崽一样提着瘦小男人往餐车那边走，等下一站停了车就把他扭送公安。 顾青烈和楚岱相视一笑，他略一偏头，揽着楚岱的肩膀：“走吧，楚连长。” “是，顾排长。”楚岱哑然失笑。 “别拿我打镲，什么排长，还不是你手底下的兵……”顾青烈嘴里嘟嘟囔囔，回了座位见他妹子跟个仓鼠一样嘴没停地嗑着瓜子，乐了。 第57章 红红火火057 媳妇儿，到家了…… 这没心没肺的家伙！ 火车一路停停走走, 时速慢得很，顾青烈和顾卿卿两兄妹是个好动的性子，压根坐不住, 俩人一会儿去厕所一会儿去接热水, 最后干脆站在车门口, 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 边城不种稻谷, 大多是小麦高粱，现在天气冷, 外面白茫茫一片, 连绵的田埂透着寒气。 顾卿卿右手往兜里掏瓜子，葵花籽在她舌尖滚了一遭, 完完整整的壳又到了左手掌心。 “狗剩估计没想到, 咱俩会去南方军区看他。”顾青烈手扶着车厢边边, 说。 “别说狗剩, 我都没想到自己能去南方军区。”顾卿卿稍微侧身不挡住过道，“上次来兵团屁股就够受罪的啦，这次更加折磨，我一定要把他的伙食标准都吃完！” 两天一夜的火车, 想想她都觉得累。 好在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晚上, 十点。 车厢的乘客都仰着头睡着了，顾卿卿也趴在楚岱身上, 右腿腿挨着他的左腿, 楚岱怕她冷，从行李袋拿了件军大衣给她盖腿上。 大衣很大, 顾卿卿扯了一半到他腿上，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两下，打了个哈欠犯困了。 将睡未睡之际, 她手下意识顺着他腿往上摸，迷迷糊糊解皮带。 “啪嗒——” 楚岱愣了，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扣在掌心。 “这是在火车上。”他俯身在她耳边，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这睡前流程已经成了习惯了。 顾卿卿懵懂睁眼，反应过来脸一红，什么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在他肩上辗转半天，她可怜兮兮抬头，“哥哥。” “嗯？” “我睡不着！” 楚岱：“……” 最后她的手隔着裤子搭在上面，男人掌心覆在她手背上。 这下顾卿卿倒是睡得安稳，楚岱睡不着了。 他抬眼看，顾青烈双手环胸仰着脑袋靠着座椅，能听到轻微鼾声。 车厢里不是很冷，锅炉房的煤渣子没停的加，车厢内温度升高。 晚上火车速度快了起来，没那么多要停靠的站，窗外几乎没有灯火，一片乌黑。 肩上的姑娘嘴里嘟囔一句什么，很快又平复，快得像是他的错觉。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半夜，有乘客起来走动穿过几节车厢去打热水给哭闹的孩子泡玉米面糊糊，楚岱还没睡着，漆黑的瞳孔眸色很淡。 到了后半夜，终于有了些睡意。 早上五点，按时醒来。 顾卿卿也醒了，她打了个哈欠，问旁边的男人：“你要去厕所吗？” 楚岱：“……嗯。” 她收回手，揉了揉眼睛，“那你去吧。” 顾青烈也醒了，见还没有小推车送餐过来，他拎着铝饭盒起身跟在楚岱后面想去餐车买几份饭。 顾卿卿又睡了一会儿才掀开腿上的军大衣去餐车那边洗漱，又接了两杯热水。 早上吃馒头和油条，一个馒头六分钱一根油条四分钱，火车上都不要粮票就比供销社贵一些。 三个人花了六毛钱，这才算吃饱。 第48节 顾青烈捧着水杯，打了个饱嗝：“我看着外面都有点像咱盐城了。” “就是盐城嘛，”旁边有热情的乘客搭话：“再过会儿就到禹城咯。” 禹城就是韩莲心和孙淑芬她们老家。 顾卿卿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树木，这边树多，有落了叶的枯树也有抗寒的，看起来比边城要生机勃勃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也没边城冷。 “到南方军区估计得下午三四点了，正好咱们去狗剩那儿蹭个饭，三块五一天，养猪场的猪都不敢这么吃，咱们几个是完全够了。”顾青烈已经在想晚上吃啥了。 顾卿卿想得更远些：“那咱们是不是要住军属院呀？南方军区的军属院应该比兵团的小一点吧？” 兵团空地多，房子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几千个战士自己动手砌房子要不了多久。 顾青烈也觉得是这样：“咱们兵团人少地多嘛，不像南方军区十来万人，挤得慌。”在兵团像他们这种排级军官已经可以分到单独住房了。 “老楚，你说呢？”他看向楚岱。 楚岱慢悠悠喝着水，语气寡淡：“问我干嘛？” 顾卿卿不解：“你家不是在南方军区吗？” “噢，原来你们还记得。”他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我听你们这意思，真以为自己过去探亲的。” 顾青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呀，我妹子嫁给你了啊！那我们直接住你家不就行了！住什么军属院嘛。” 楚岱点头：“谢谢你还记得。” 顾卿卿也才缓过神来，对着面色稍霁的男人撒娇：“哥哥~” 楚岱淡淡瞥了她一眼。 下午四点半，列车停靠在秦港站，两个男人拎着行李带着女孩下车。 出了车站，风一刮，顾卿卿嗅了嗅，空气中有股腥咸的味道。 她问旁边的顾青烈：“哥，这就是你说的臭脚丫子味吗？” 顾青烈挠挠头：“应该是吧，不过这南方是比咱兵团那边暖和，我觉得穿件单衣就成了。” 顾卿卿深有同感，甚至觉得身上的棉衣过于暖和了。 楚岱是这边长大的，许久没回来，神情还有些恍惚，等顾卿卿挽上他的手臂时，才回神，笑：“咱们回家。” 在白延牺牲后，即使有假期他都不敢回来，不敢面对白叔，也害怕看到楚渊失望的眼神。 视线落及身旁的姑娘，他顿时释然。 南方军区驻地离火车站不远，他们走了大概四十分钟就到了，军区外层层岗哨比兵团严上不少。 楚岱和顾青烈递上自己的证件，哨兵打电话给司令部确认身份后，才敬礼放他们进去。 司令部占地很大，顾卿卿粗略看下来得有十来万亩面积，营房林立，巡逻的士兵一茬接一茬。 楚岱在旁边说：“南方军区统管南部所有分战区，辖区内有坦克集团军、野战集团军、防空集团军、空军集团军、战略火箭集团军，顾灿阳……”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大哥应该就是在空军集团军，隶属于褚战军长麾下，到时候直接去空军基地军部问一下就能找到他。” 顾青烈：“……我滴个乖乖，不是，老楚，你为什么不到南方军区当兵啊？跑兵团那么偏的地方，在建设兵团老关可是一把手到了这里就不知道是不是五十把手开外了。”压根排不上名号啊。 这里的编制是从排开始，然后是连、营、团、师、军、大军七个级别组成的，他这个排长放到南方军区就是垫底的存在，老关也好不到哪去，倒数第四。 由此可见楚岱他爹这个南方军区一把手在部队的地位，也侧面反应了楚渊立过多少功劳打过多少硬仗。 关于这点，顾青烈不得不服。 毕竟楚家为这个国家战死的人不在少数，楚渊和楚岱这两辈，就剩他们父子俩。 “哥哥，军属院在哪边呀？”顾卿卿探头探脑四处看了看。 “北边，”楚岱带他们过去：“这边是叫军属大院，很热闹，可惜我们不能长久住在这里，不然卿卿应该能交到很多朋友。” 以她直爽不扭捏的性格，在部队会很吃香，和谁都处得来。 顾卿卿紧跟在他旁边，弯眸笑：“住几天就够啦，不管在哪里，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呀。” 楚岱眉眼柔和，顾青烈抬头望望天，想看能不能瞅到狗剩开飞机。 走了一段距离就到了军属大院，这里都是两层小楼，白墙青瓦，有的是团长师长家属共住一栋楼，一户一层，到了军长这个级别就可以单独分一栋房子了。 每往前走一百米就有一处岗哨，楚岱凭通行证顺利带着他们走到了最里面那栋二层小楼，外面用白色木栅栏围了一个院子围墙。 这里很安静，和其他的房子隔开了一段距离。 楚岱手里提着两个包，不好拿东西，他对顾卿卿说：“媳妇儿，到家了。拿钥匙，在侧边口袋里。” 顾卿卿乖巧照做。 顾青烈看得啧啧称奇，他和楚岱当了两年兄弟才接触到他平时狂傲表面下吊儿郎当不正经的这一面的，懒散中带着点部队大院公子哥的痞气。 他妹子更能耐，这才四个来月。 一大串钥匙从兜里掏了出来，楚岱说：“最长的那把是院门锁，你现在打开，还有几把是楼下书房和放模拟备战沙盘房间的锁，另外三把是咱们屋子和客房的。” 顾卿卿似懂非懂，楚岱笑了：“记不住也没事，到时候一把一把试吧，这一串锁每个房间有两把钥匙，晚点你自己拆一份下来。” “好！”钥匙转动，院门应声而开。 她伸手推门，进去后，看到院子四周有许多认不出的花，修剪的很整齐。 楚岱随手把包放在院子石桌上，带着顾卿卿到门口，拿出一把钥匙告诉她：“这是大门钥匙。” 顾卿卿暗自记下。 插进锁眼，锁芯转动，男人推门，回身拎着行李，带着他们进屋。 映入眼帘的是白墙木桌，有沙发柜子，还有一台国营无线电厂生产的熊猫电视机。 第58章 红红火火058 这是她哥哥啊！ 看着明亮的大窗户和素色窗帘, 顾卿卿和顾青烈都是满脸惊奇，“哥哥，你家好漂亮呀！”也好有钱。 楚岱纠正她：“是咱们家。这些都是司令部配的, 准确来说不属于咱家。” “坐了两天一夜的车也累了, 先上楼休息, 六点我带你们去食堂吃饭。” 顾卿卿跟在他身后踩着打了蜡的木楼梯上去, “在食堂能碰到我大哥吗？” 这个问题顾青烈倒是能回答：“伙食标准不一样应该不在一个食堂，对吧老楚？” 楚岱挑眉, “你很清楚, 是这样的。陆军和空军食堂是分开的。” “有海军吗？”顾卿卿好奇。 “有，”楚岱默了片刻, 说：“去白沙驻岛那批海军也属于南方军区的编制。” 顾卿卿点头, 算是明白了。 很快她又问：“那我们能不能去空军食堂吃呀？” “能。”楚岱打开房门, 把行李放桌上, 又把钥匙丢给顾青烈：“旁边那间，自己开，我们要休息了。” 顾青烈：“……呀很快就能见到我大哥了吧，我得跟他说说……” 楚岱不咸不淡瞥他一眼, 送他去了隔壁房间。 折返回来关上房门, 他拉开厚重窗帘，原本黑沉沉一片的屋子登时明亮起来。 男人房间布置很简单, 一个书桌一把椅子, 一个书架一个衣柜，还有一个大木床。 床上的军绿色被子整整齐齐叠成豆腐块, 还是他上次回来住时的痕迹。 顾卿卿一屁股坐到床上，乌溜溜的杏眼看着男人把行李袋的衣裳捡出来挂回衣柜，她问：“哥哥？” 楚岱回眸看她：“困吗？睡会儿, 吃饭叫你。” “有点儿困哎，不过哥哥，你在大院里生活了这么久，刚到兵团的时候有没有不习惯呀？”兵团里到处是风沙，屋子也简陋，一张单人行军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是所有家当。 秋天她把被子抱出来晒一晒，晚上去收的时候被子重了四五斤，一抖全是沙子。 楚岱把她和衣服和自己的放在一起，“刚开始不习惯，后来就习惯了。” 可能他们楚家人骨子里就带着粗糙的基因吧，这两年红薯土豆吃寻常了也没觉得苦。 顾卿卿忽然有点心疼他，在南方军区再怎么也比建设兵团好，他这是真存了保家卫国的心思。 楚岱收拾完东西，把行李袋放在柜子顶上，他坐到床边，见他的姑娘泪眼朦胧的，愣了一下，失笑：“真的不苦，咱哥不是也这样过来了吗，你男人没这么娇气。” 他伸手，把女孩揽在怀里，轻轻拍她后背，柔声道：“就是要委屈你跟我去岛上受苦了。” 顾卿卿在他怀里摇头，两人耳鬓厮磨说了一阵掏心窝的话，脱了大棉袄躺到了床上。 楚岱睡在她旁边，手一直搭在她腰上，低声哄：“睡吧，我在呢。” 顾卿卿被他低柔的话语勾起了瞌睡虫，在睡觉之前忽然想到…… 她晚上是不是就要见到公公了！ 半睡半醒之际，还是被他温柔哄睡了。 六点，顾青烈精神抖擞从隔壁房间出来，三人一起下楼。 顾卿卿也缓过劲来了，平时的活泼样子又显了出来，跟着楚岱绕过几个营区，最后到了空军集团军驻地，她上前和哨兵说明是来探亲的，顾青烈也把自己的士兵证拿了出来。 “同志，我需要打电话跟军部汇报一下，请稍等。”哨兵转身要拨军部电话。 “阿岱？！”褚昭正好从驻地出来，见到身穿黑色呢子衣的男人，面露惊喜扑上来给了他胸口一拳：“你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楚岱伸手回敬他，笑骂：“你来回往返边城那么多次，一次都不肯来兵团看我，到底是谁不够兄弟。” “我不够兄弟坐两天一夜的火车跑去北边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你送糖？姓楚的你出去一趟怎么良心都没了。”褚昭一通抱怨，目光落在他旁边的姑娘身上，顿时明了她的身份。 他嬉皮笑脸凑上去：“嫂子好，我是阿岱的发小，他最铁的兄弟。” 顾卿卿也不露怯，眉眼弯弯跟他打招呼：“你好呀，阿昭。” “哇，我就知道阿岱肯定跟你提过我！”褚昭这回心底彻底舒坦了，他看向另一边高大的男人，问：“这位兄弟是？” “卿卿的哥哥，我的二舅哥。”楚岱说这话时，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二舅哥好，我是褚昭，阿岱的兄弟。”褚昭再次介绍了下自己。 “兄弟你好。”顾青烈也笑咧咧的，其实他俩脾气还挺像。 第49节 “咱二舅哥也是当兵的吧？这气质挺扎眼的。” “是，建设兵团的。”顾青烈有一说一，也不隐瞒。 他这爽快的性子可算对了褚昭胃口。 “同志，”哨兵挂断电话：“你们可以进去了。” “欸？阿岱你不是来找我的？”褚昭郁闷。 “探亲。”楚岱言简意赅，带着顾卿卿先进去，顾青烈和褚昭紧跟其后。 “探亲？除了我你还有哪个熟人在空军集团？我爹？”褚昭他爹就是空军集团军军长，褚战。 “不是，我大舅哥。”楚岱随意道。 褚昭这回彻底愣了，“叫什么？我认识吗？” “阿昭，我大哥叫顾灿阳！”顾卿卿笑眯眯答道：“你见过他吗？” 褚昭不可思议地看着，“巧了嘛这不是，何止见过，那可太熟了。” 褚昭边走边说：“顾灿阳是集团军空降精锐连的连长，他们连队九十个人，都是咱们空军集团军的宝贝，开战斗机的。不过他们上午去了江海领空执行驱逐任务，看时间现在也差不多该返航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破空而来，顾卿卿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五架歼击机低飞掠过头顶，她失神许久。 是哥哥吗？ “别愣着了，去停机坪看看吧。”褚昭率先出声。 顾青烈有些懵，然后砸吧嘴。 他这个开坦克的跟狗剩这个开飞机的一比，好像有点逊色啊。 楚岱在军区长大，对于战斗机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以前也没去过停机坪：“我们可以去吗？” 部队对于这种特殊武器的保密性还是很高的。 “能，这个时间战斗机也从停机坪入库了，你们什么也看不到。”褚昭一挥手：“跟我来就行。” 有褚昭带路，还是要接受盘问查询，经过重重关卡，终于到了停机坪。 到处是画了线的飞机跑道，但是一架战斗机都没有。 不远处有几个人缓缓走来，随着他们的脚步，战斗机库彻底关闭。 顾灿阳看到停机坪上身穿蓝色布袄，戴着红色围巾的姑娘，他稍微一愣，对旁边的战友说：“我妹妹来了，你们先去食堂。” 虽然声线还像平时一样沉静，另外几个飞行员却从中听出几分压抑不住的欣喜。 太难得了。 他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远处被红围巾衬得格外娇俏的女孩，有人开口：“连长，咱妹妹有对象了吗？” 听到这话，顾灿阳脸色瞬时冷得跟冰碴子一样，一言不发朝女孩走过去。 留在原地的空军飞行员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有人打破寂静：“咱们还是先去食堂等连长吧，有什么事到时候再问。” “听你的。” 顾卿卿看到身穿飞行皮服脚踩飞行靴，不急不缓往她这儿走的男人，哪怕是没看到脸都认了出来。 这是她哥哥啊！ 她眼眶一热，直接飞奔过去。 “大哥！” 是克制不住的开心和依赖。 顾灿阳脚步一顿，被女孩扑了个满怀。 男人摘掉白手套，解开飞行头盔，单手拎着。左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瘦了。” 第59章 红红火火059 嫁给我是卿卿的命 顾青烈一听他哥这话急眼了, “这还瘦？什么眼神啊你，我和老楚两个人的伙食标准都让她一个人吃了！” 顾卿卿侧头，瞪了他一眼, 在顾灿阳怀里撒娇：“大哥！你听听狗蛋说的什么话, 我能吃多少呀。” 顾青烈还要说什么, 顾灿阳淡淡瞥了他一眼, 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哥, 我错了。” 顾卿卿有人撑腰，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 朝她二哥做了个鬼脸。 顾灿阳松开她, 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男人, “楚连长, 我听过你。” 楚岱稍愣，“卿卿写信……” “不是，”顾灿阳说：“阿昭提过。” “对对对，我经常和灿阳说我有个好兄弟, 在边城戍边。”褚昭这回终于搭上话了, 因为他们这复杂的关系，刚才在旁边整理了半天, 才弄明白。 这么算起来, 小嫂子和阿岱很般配啊。 她两个哥哥都是当兵的，一个在边城兵团, 一个在南方军区，都是国家栋梁。 “别站这说了，”褚昭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和兄弟成了妹夫和大舅哥, 想到顾灿阳这冰碴子性格，他都替阿岱捏把汗：“先去食堂吧，小嫂子饿了吧？从边城过来两天一夜的火车也是难熬。” 他经常去给楚岱送糖，想到火车硬板座，现在屁股还痛。 “哥，”顾卿卿想到大哥三块五一天的伙食标准，是真的有些饿了，“我想吃饭。” 她抱着顾灿阳的胳膊，几乎要挂到他身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灿阳收回落在楚岱身上打量的目光，看着妹妹红扑扑的小脸，眸色不自觉柔和下来，“嗯，我们去吃饭。” 顾青烈揽着顾卿卿的肩膀，顾卿卿抱着顾灿阳的胳膊，三兄妹走在前面，褚昭特意拉着楚岱落后一步—— “你这怎么还当上顾灿阳他妹夫了，回头你帮我问问小嫂子，怎么一个冰碴子取个这么阳光的名字。” 楚岱斜睨他：“人就在前面，你亲自问问？” “算了算了，”褚昭缩缩脖子：“你这回来也不跟我通个信，楚伯伯还不知道吧。” 楚岱语气淡了几分，“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顾灿阳带着弟妹去了空降兵专用食堂，也叫空勤灶，负责空勤灶的炊事员都要求最少精通四大菜系。 鲁、粤、川、淮扬。 现在的炊事班班长年纪和余富贵差不多大，八大菜系全能，负责制定空降精锐连每天的菜谱，每餐八菜两汤用大铝盒装好，飞行员自己打菜，可以每样都吃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 顾青烈看到葱丝摆成花清蒸的鲈鱼还有白灼大虾水煮肉片，眼睛已经挪不动了，他咂舌：“哥，丧尽天良啊，我在边城天天啃红薯吃豆子，你大鱼大肉应有尽有，我不想活了。” 顾卿卿直接往他肩膀上一拍：“别愣着了呀！去拿饭盒。” 后面跟进来的褚昭听到他们兄妹俩的话乐了，“灿阳就算想吃红薯豆子都没有，老赵不允许，当了飞行员这些就不能吃了。” 老赵就是空勤灶炊事班长。 “为啥呀？”顾卿卿大大的杏眼满是疑惑。 “吃了容易胀气嘛。”褚昭也拿了两个铝饭盒过来，递了个给楚岱：“不过空降精锐连是咱们军区伙食标准最好的，高空飞行执行的任务对体力和精力的消耗太大了，得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营养。” 顾卿卿已经在打菜了，她指着鸡蛋大小的萝卜肉丸，隐约能看出来还掺了虾皮在里面，“哥我要吃肉！我够不到。” 顾灿阳放下飞行头盔，给她舀了两个炸得金黄的大肉丸，又装了一整条清蒸鲈鱼。 顾青烈一边盛菜一边感慨：“这他娘的待遇太诱人了，我都想当飞行员了。” 炊事班长老赵正好从后厨过来，看到这么多人在他愣了一下，而后笑道：“欢迎来空军集团军当飞行员，在这里再好的待遇都不为过，飞行员的身体等同于等量的黄金，金贵着呐！” “老赵这话说得没错。”褚昭附和：“不过飞行员没那么好当，我当初报名就被刷下来了，咱们整个南部军区的飞行员就灿阳他们连队九十个人，还有一大半是空降兵，能开战斗机的就三十余人。” “哥，空降兵不就是飞行员吗？”顾卿卿有些弄不懂了。 顾灿阳对她很有耐心：“空降兵是执行空降作战的，不会开战机。” 不过都是相辅相成的战友。 顾卿卿似懂非懂点头。 楚岱对这个大舅哥也算有了新的认知。 难怪顾青烈提起这个大哥就是一脸崇拜还有点发怵，顾灿阳是那种有能力性子冷淡同时又很强势的人，他做的决定不容置喙。 从卿卿的婚事由他们哥俩在部队做主这件事就可见一二。 见顾灿阳对一个小姑娘这么照顾，他不解：“顾连长，这个小姑娘是？” “我妹妹。”顾灿阳说。 老赵仔细打量顾卿卿片刻，从她眉眼间看不太出来和顾连长的相似之处，反倒是旁边那个小麦色的高大个和她挺像。 他恍然：“那这位小兄弟是你弟弟吧？” 这弟弟妹妹都没有哥哥好看呐。 顾灿阳点头。 “来探亲的呀？那感情好，你们尽情吃，不够我后厨还备着饭菜呢，顾连长伙食标准很高，够你们兄妹吃了。” “谢谢赵叔。”顾卿卿眉眼弯弯跟他道谢。 “欸，不客气不客气。”老赵对这个小脸圆润红彤彤就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姑娘顿生好感，“我后厨还有事，你们先吃，有事随时叫我。” “好嘞。” 五个人找了个大桌子坐下，之前说在食堂等顾灿阳的飞行员已经吃完去了训练场，其他人也去了空军基地。 褚昭一看爆炒猪肝和萝卜肉丸就知道晚上有飞行任务，这是给飞行员提高视力的。 顾卿卿挨着顾灿阳，褚昭和楚岱同坐一条凳子，顾青烈单坐。 顾青烈在边城兵团过惯了苦日子，一看到这么多好吃的直接甩开膀子吃，顾卿卿和他一样，兄妹俩从长相到吃相有八九分相似。 楚岱和褚昭慢条斯理，兄弟俩大院长大的，什么好东西都吃过，楚岱随意吃了两口就先给顾卿卿把虾剥了。 顾灿阳一直在暗自打量他，见他眼底的宠溺不似作假，绷着的脸松动几分。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只有顾青烈时不时吧唧两下嘴的声音，褚昭见气氛越来越诡异，赶紧扒完饭把饭盒送回去。 第50节 “我还有训练，先走了，晚些去找你。”他走之前拍了拍楚岱的肩膀，递了个珍重的眼神给他。 楚岱略微颔首。 现在整个空勤食堂就剩这一家四口，顾灿阳没什么胃口，顾青烈见状直接把他饭盒里的菜全部往自己这边扒拉。 顾灿阳连个眼角都没给他。 顾卿卿神经大条，又都是最让她亲近的人，没察觉到气氛变化，顾青烈吃完一抹嘴，把懵懂的妹子拎走：“吃饱了吧？跟哥去放饭盒，顺便去外面溜达一圈，听说这边靠海哇，晚上哥带你出去走走？” 顾卿卿察觉到什么，不肯走：“我还想吃……” “再吃大哥的伙食标准也被你吃完了，明天吃，再这样不得撑着啊。”顾青烈知道大哥和老楚有话要说，指不定还要动手，干脆直接把顾卿卿从凳子上捞起。 顾卿卿求助地看向楚岱，男人对她温柔一笑：“你先和二哥去逛逛，空勤后院应该还养了兔子，你不是喜欢吗。” 顾卿卿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喜欢兔子了呀，蹬着腿让二哥放她下来，就听顾灿阳开口—— “乖，出去。” 顾青烈顿时头皮发麻，赶紧把霎时泄了气顾卿卿抱了出去，兄妹俩声都不敢再吱了。 食堂只剩两个人，楚岱也放下筷子。 “楚连长。”顾灿阳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他。 “大哥，您说。”楚岱收起懒散的模样，坐正身子。 “你们的事，青烈在信里说了。” 楚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他知道只要过了大舅哥这一关，卿卿娘家所有人就都会同意。 现在心里七上八下，比打仗那会还让他心慌。 “你喜欢卿卿？”男人语气很淡，听不出波澜。 “是。” 顾灿阳忽然笑了，眼底冷意更甚，一字一顿：“你说你喜欢她。” “你的喜欢是，她娘家人都不在身边，匆匆打了结婚申请报告，还是要带她去孤寒的荒岛去驻守？十年半载不见家人？” “楚连长，你的喜欢就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家卿卿受不起。” 顾灿阳心底有压不住的火，他不知道顾青烈那个蠢蛋怎么会直接让妹妹在兵团办了婚事，除了他一个娘家人都没在卿卿身边，也不知道顾青烈怎么选的妹夫，二话不说就要带卿卿去白沙驻岛。 五年，上了岛最少有五年，卿卿都见不到家人。 从顾青烈的信寄过来，他就一直在查探白沙岛的情况，一个在最南部边陲不与内陆接壤的小岛。 知道两人的结婚申请已经下来了，他又急又气，最后只能接受现实，军婚不是说不过了就能不过了。 楚岱听到他话里压制不住的火气，脸色郑重起来：“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妥当，这是回来也是为了在军区和卿卿老家补办一次婚礼，至于驻岛。” “保家卫国是我的命，嫁给我是卿卿的命。” “这辈子，我都欠她的。” “也欠顾家的。” 顾家三代就出了这么个宝贝闺女，楚岱能理解顾灿阳的心情，这件事是他有错。 他愿意用一辈子来补偿。 顾灿阳看了他片刻，起身，听不出喜怒：“训练场。” 楚岱懂了，长腿一跨，紧随其后。 第60章 红红火火060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顾卿卿被她二哥提溜着衣领围着空勤食堂转了一圈, 见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出来了，她面色一喜正要追上去，又被顾青烈拉了回来。 顾青烈脸上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卿卿, 咱们去看兔子哈。” “狗蛋！”她有些生气了。 顾青烈连忙去捂她的嘴：“这地方可不像咱半天, 半天见不到一个人。”话音刚落两队交叉巡逻的士兵从他们身边过去, 目不斜视。 顾青烈听到妹子的唔唔声，连忙松开手挠挠头：“哥不是跟你说了嘛, 在外面给哥留点面子, 你敢在狗剩面前这么叫他不？你要是敢现在哥就带你过去！” 顾卿卿立马怂了。 她蔫了吧唧，“回军属大院吧。” 俩人按照原路线返回, 钥匙在顾卿卿手上, 她还没拆下来另一份。 顺利打开院门, 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双手撑着石桌捧着脸。 顾青烈坐在对面，抬头看着天。 南方的天就是清爽，现在是傍晚，一弯明月挂在天上, 吹过来的风也是轻轻柔柔的, 不像边城，就像要把你脸皮刮下来一层。 唯一的不妥就是空气中有丝淡淡的咸味, 不过也没啥, 总比忽然糊你一脸沙好。 顾卿卿吃饱喝足有点困，她打了个哈欠, 正要眯眼睡的时候，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一个激灵还以为是楚岱回来了。 “司令, 这就是明天野战集团军和兄弟部队的比武训练流程，您要亲自坐镇吗？”警卫员手里拿着厚厚的牛皮本和钢笔。 楚渊推开院门，刚要说话，就对上两双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 警卫员全身戒备，直接拔枪护在他身前。 “同志，举起手，你们怎么过来的？！” 对上楚渊杀气乍起犹如实质往他身上压迫的目光，顾青烈汗毛倒立身体绷紧，他站起，在警卫员警惕的目光中，双脚并拢敬礼，“报告首长，建设兵团二营三连一排顾青烈带妹妹过来探亲。” 听他自报番号，警卫员没有丝毫懈怠：“你们探谁的亲？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是……” 不等他说完，楚渊抬手，压下他的枪口。 “他们是来探我的亲，进来吧。”说完，龙行虎步往屋内走。 警卫员愣了一下，收起枪，跟兄妹俩说了声抱歉。 顾青烈能理解：“职责所在，应该的。” 只是没想到楚岱他爹这么有气势，一看就知道是从刀山血海下来的。 刚才真的有一刹那被镇住了。 顾卿卿虽然心里紧张，还是拽着顾青烈的袖子拉着他跟了进去。 楚渊率先在沙发上坐下，对警卫员说：“去泡两杯茶来。” 警卫员应声退下。 视线落到眼睛一眨不眨打量他的小姑娘身上，楚渊心里有几分赞赏，这姑娘胆子倒是挺大，一点也不怕她。 “坐吧。”他微抬下巴。 顾青烈是军人，对面这种血气压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顾卿卿倒没什么感觉，盯着中年男人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和楚岱有五分相似。 年轻时肯定也是个长相俊朗的。 - 楚岱刚推开门，就听到客厅里有熟悉交谈声，他脚步一顿，走了进去。 听到响动，顾卿卿和顾青烈都转头看过来，只有楚渊安坐不动。 “哥哥，你回来啦？”顾卿卿赶紧跑上去，“你没有和我哥动手吧？” 她其实还是比较担心她哥。 狗蛋都打不过楚岱，更何况在她眼里瘦瘦弱弱的狗剩。 “没有。”楚岱如实道。 纯粹是他大舅哥在向他动手，也不知道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哪来那么大的劲，现在腹部还隐隐作痛。 不过顾灿阳给了留了面子，知道他们要在军区办婚事，没往脸上招呼。 顾卿卿这才放心下来。 楚岱回眸，对上他爹的视线，又偏过头。 楚渊心中不满，起身：“跟我来书房。” 这是对楚岱说的。 顾卿卿担心他们父子关系，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然后懵懵懂懂的大眼睛看向楚渊，轻声道：“阿爹，可不可以不要打哥哥啊？” 楚渊和楚岱父子俩同时愣住了，楚渊第一次被这样的语气软软地叫阿爹，终于知道为什么老白家生了个闺女宠得跟个什么似的，要不是…… 心里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下来：“我不打他。” 楚岱眉眼含笑看着眼前的姑娘，他弯腰在她耳边说：“去房间等我。没事的。” 顾卿卿点头，和她哥去了二楼。 一楼书房，楚渊背着手看着墙上挂的国防地图，听到关门声后也没转头。 楚岱也不说话，自己找了条椅子坐下来，父子俩就这样耗着。 最后还是楚渊绷不住了，先开口：“你主意倒是挺大，做什么都不跟家里说，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好在这姑娘不错。” 楚岱第一次从他爹口里听到肯定的话，许久没回神，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想到刚才她那副护着他的样子，忍不住低笑：“是挺好。” 书房的气氛在他这一笑中没有那么紧张了，楚渊绷着的肩膀也松懈下来，拉开书桌后的椅子，坐下。 “遇到了好姑娘就好好对她，这次回来是要在军区办婚事吧？彩礼的事我来办，在这边摆完酒我跟你去一趟亲家家里。” 楚岱心里五味杂陈，父子俩难得心平气和说一次话竟然是因为他的姑娘。 “都听您的。” 楚渊也出神片刻，过了许久，才缓缓道：“要是你娘知道你成亲了，肯定会很开心……” 楚岱默然。 第51节 半个小时后，他推门出去，上了二楼。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顾青烈闲不住，到点巡逻的毛病改不了，顾卿卿把楚岱军属大院的通行证给了他让他四处去转悠。 顾卿卿坐在床边，双腿交叠脚丫子一晃一晃，看到床头柜有本书，她随手拿起。 指尖轻轻划过，指腹多了层薄灰，显然是很久没动了。 翻开，是孙子兵法，上面有男人做的标注，密密麻麻。 她正看得入神，门“吱呀”一声推开。 顾卿卿心有所感，她扔下书，直接往男人身上扑，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阿爹没有打你骂你吧？”她手在男人身上上下模。 楚岱一时分不清她是真担心还是纯粹想摸他，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叫的这么顺口，不错啊妹妹。” 顾卿卿嘿嘿一笑，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把衣服脱了，我检查一下。” 呢子衣太厚实了，她都有点掀不动，不好下手。 楚岱垂眸笑：“这样不好吧。” “脱！”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男人无奈笑了，兄妹三人的行事风格都是如出一辙的霸道。 见她眼神坚定，楚岱只好脱下呢子大衣挂到一边，修长手指在碰到衬衫第一粒纽扣时，停顿了一下。 “卿卿，算了吧。”他怕吓到小姑娘。 顾卿卿不跟他废话，直接自己动手。 和楚岱结婚两个多月，她什么地方都摸过，就是没有亲眼看到过。 这次正好借机发作，看看他……身上的伤。 楚岱叹了口气，收回手，任由她解开扣子。 房间里灯是暖黄色的，依然盖不住男人白得晃眼的肤色，顾卿卿却无心看其他，手指在他劲窄流畅的腰线上缓缓滑动，看着刀伤和弹孔留下的痕迹，她眼泪夺眶而出。 男人有道伤，伤口很长，从左腰到小腹，逐渐没入裤边才消失。 顾卿卿指尖颤抖，她每晚都要握着他的睡觉，手往他腰上探的时候也不是没摸到过，粗糙的伤口有些硌手，但她从来没见到过，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楚岱见她哭了，低头，嘴唇抵着她额头轻吻：“没事的，不疼。不哭。” 之前不给她看是怕狰狞的伤口吓到她，也是怕还没等到去了大屯子村办婚事，就擦枪走火按耐不住。 现在就隐约有些压不住火了。 看到她泪眼朦胧的要心里又只剩疼惜。 顾卿卿收回手，把他衬衣从胳膊两侧拉了上来，一粒一粒仔细认真给他扣扣子。 她温热呼吸撒在他胸口，楚岱现在脑子里只有什么时候回大屯子村，只想洞房花烛。 - 楚渊在书房静坐了两个小时，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他先去了褚战家。 “老楚？快过来跟我下盘棋。”褚战正好闲得慌，直接把他往书房拽，棋盘已经摆好了。 虽然楚渊以前当军阀那会儿是他的大帅，现在也还是他的司令官，但俩人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早就成了兄弟了，在言语上褚昭也不跟他见外。 楚渊坐在他对面，“我找你有事说。” “知道，不就你家阿岱带了个儿媳妇回来嘛，这点事就不要跟我们炫耀了，你瞧瞧阿昭那臭小子，生怕我念叨他，一回来就躲楼上去了。”褚战先动了个炮。 “你都知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楚渊走了个车，“臭小子要办婚事了，我得给他媳妇儿家去点彩礼，你帮我搞台彩电，熊猫日立都行，再搞个洗衣机冰箱，虽然没有国产的，我看那个明斯克的就不错。还有蜜蜂缝纫机六个管的单波段收音机红旗自行车这些都得有。” 褚战目瞪口呆：“……”不是，首长，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不要脸的？你现在是解放军的司令官啊，不是匪里匪气的民国军阀混混头子了！ 第61章 红红火火061 害羞了啊 褚昭好一会儿才回神, 下象棋的心情都没了，他头疼道：“老楚，不是我不帮你, 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这些都好说, 彩电我也能给你搞一台九寸的, 你要洗衣机和冰箱, 这个得费老大功夫啊。” 这些现在国内生产不了，都靠从旁边那个屁大点的邻国进, 他们现在已经有双筒洗衣机了。但他们这没有啊, 别说双筒，手摇的都没有。 楚渊一副“你想想办法”的样子, “臭小子除夕前要带着媳妇儿回我亲家家里, 你抓点紧。” 褚昭无奈：“首长, 您不能只逮着一只羊薅吧, 老白老蔡老张老钱他们呢，人脉都广着呢。” “他们得帮我买烟买酒，对了，我那个亲家在生产当了个大队长, 你再帮我弄块手表, 他那手表用处比咱们这儿大。” 褚昭这回彻底无语了。 楚渊在他这坐了不到二十分钟，褚昭一个头两个大, 等他一走, 叹了口气出门去找自己那些老战友，这些军长师长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老楚家就这根独苗苗, 老首长也不知道从鬼门关拉了多少把他老褚了，尽量搞吧。 走了两步，想到自己那么多战友部下, 各军区都有，他又挺胸抬头。 不行，咬着牙根都得给他凑齐整咯！ 楚岱今晚睡了个好觉，他媳妇心疼他，特别温柔，跟只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他心里熨贴得很。 楚渊也睡了个好觉，走了几个老战友家，把喜事跟他们一说，彩礼的事就算解决了。 褚战和其他军长就没这么轻松了。 第二天一早，警卫员把饭菜给他们送了过来。 顾卿卿在洗漱，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厕所，不像老家的茅房搭根棍子踩上面就行，这种还能冲水。 洗漱的地方也在厕所里面，一拧龙头水就来了，还有一面镜子。 她朝镜子里的姑娘呲牙咧嘴，那边立马回敬。 她摸了把脸，叹气：“这么黑啊。” 在边城风吹日晒的，还有点轻微起皮。 顾青烈去院子里晨练了，这是他的习惯，楚渊挺喜欢这个大大咧咧的直爽小伙，身上那股子热闹劲挺好。 餐桌前，楚渊喝着粥，和儿子说：“彩礼的事你不用操心，我都让你褚叔他们去弄了，除夕前给你办妥。” 楚岱点头，白皙修长的手指扶着碗，“您把清单跟我说一下。” “你是老子我是老子？”楚渊受不了这种像是要他汇报的语气，见儿子懒得吭声，他有些烦躁：“冰箱彩电洗衣机缝纫机收音机自行车，还有茅台酒竹叶青汾酒，再给你老丈人弄块东风表。”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应该差不多吧？” 楚岱默了片刻，提醒他：“卿卿说她们生产队还没通电。” 楚渊：“……”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楚渊摆了摆手：“先备着吧，总有通电的那天，人家肯把闺女嫁给你就是天大好了，卿卿她爹是生产队长，两个哥哥都在部队，这样的家庭配你是绰绰有余。” 这背景可红着呢。 “人家闺女肯跟你去白沙岛随军，你可得好好待人家，这辈子要是对不起人家，老子宁愿楚家绝后也不要你这个兔崽子。”说着楚渊脾气就爆了起来，他向来是个急性子，这些年身居高位稍微克制了些，但是在儿子面前还是克制不住。 越说越想起楚岱以前那点事，这小子从小狂傲得没边，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哪怕是把天捅了个窟窿都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 楚岱能娶到媳妇儿，他这个当爹的是真不敢置信。 老楚家的祖坟不是冒青烟了，是放炮仗了！ “我知道，不用您操心。”楚岱慢悠悠喝着鲜虾粥。 楚渊一见他这漫不经心的样，更气了。 干脆眼不见为净，去了司令部。 顾卿卿下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她探头探脑在他身边坐下：“阿爹呢？狗蛋呢？” “去司令部了。”楚岱帮她盛粥：“狗……”反应过来，差点被她带偏。 男人笑了一下，“二哥在外面晨练，不跑跑操他皮痒，浑身没劲。” 顾青烈一进来就听到他这话，拉开椅子直接坐下，浑身冒着热气儿，斜眼看他：“一下没见就背后说我，这样不好吧妹夫。” 楚岱哼笑：“来军区之前谁说在大哥面前帮我说话？结果自己一个字都不敢吭。” 顾青烈被戳到短处，他接过妹妹递来的粥，心想还是妹子好，不过嘴上却很快：“别说我了，你媳妇儿平时都要骑我头上了，你看到了狗剩面前，她敢放肆吗？” 顾卿卿又把递给他的粥拽了回来，瞪他：“好端端的扯我身上干嘛，你俩拌嘴是你俩的事，我都没掺和。” 顾青烈又把粥碗拿了过来，笑嘻嘻讨好：“哥错了，下次一定不扯上你。” 顾卿卿这才松手。 吃完早饭，兄妹俩出去在周围转，除了军事禁区他们都能畅通无阻。 楚岱洗了碗把饭盒还去食堂。 警卫员是他爹的警卫员，早就跟着走了。 路上他正好遇上去食堂吃完饭回来的褚昭，他吃饭地点不固定，经常到处混吃的，从小到大都这样。 褚昭一把揽过他兄弟的肩，压低了声音问：“和你大舅哥的事儿解决了？” 楚岱不冷不热地看他，“你们集团军的空军怎么路子这么野，还挺疼。” 褚昭咧嘴笑：“被揍了？小瞧我们空军了吧，飞行员的体格都能和你们陆军侦察兵媲美了，野战军不是在搞什么特种训练嘛，飞行员当初就是按照那个标准来的。” 没办法，飞行员对身体素质要求太高了，飞行期间对体力消耗太大，高空缺氧，要不怎么空军集团军这么多人，层层筛选后就九十个合格的。 现在战机也不多，飞行员不靠谱部队敢把飞机交给你？要是摔一架飞机褚昭觉得他爹得心疼的去跳海。 楚岱：“……”还好顾家就一个顾灿阳。 还好顾青烈跟他是兄弟。 还好顾家那二三十个堂兄弟没当过兵。 褚昭和顾青烈投缘，大早上就见他在军属大院里跑来跑去，顺带就搭了个话把顾家的情况摸了个底儿清。 在知道他小嫂子有二三十个堂兄弟的时候，褚昭不厚道的笑出声。 第52节 顾家的心肝宝，这么多人护着，阿岱的处境怕是有点艰难。 不过毕竟多年兄弟，他还是给楚岱支了个招：“你到了小嫂子娘家勤快点，烧火劈柴喂猪下地的事都抢着干，乡下就喜欢勤快的女婿，我爹以前去我外公家里就是这样的。” 楚岱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 这两天，楚渊忙完司令部的事就张罗着给儿子置办婚事，顺便提醒褚战抓点紧，把彩礼赶紧给他弄来，现在都腊月二十七了，后天他们就得去大屯子村。 楚岱带着顾卿卿去了这边最大的百货大楼，给她买了块女款东风手表，用了侨汇券和一百二十五块钱。 又给她买了擦脸用的雪花膏，还买了一双女士小皮鞋。 最后带她去了裁缝铺子。 这边的裁缝铺子也是布店，扯了布直接在店里做就行，顾灿阳和顾青烈心疼妹妹以后要去驻岛做不了新衣裳，把所有的布票全部给了她。 至于津贴，楚岱不收。 他一整年的津贴都交给了顾卿卿，但之前去兵团前家里还放了些钱，他还不至于用两个舅子的钱来养媳妇儿。 楚渊也不知道从哪里抠出来一些侨汇券和布票还有些工业票。 可能也是和他一样，从褚家借的。 褚昭昨天把压箱底的票都给了他，还依依不舍说等他那天娶媳妇一定要还回去。 楚岱直接从他手里抽走了。 昨晚褚家两父子坐一起吃饭，父子俩同时开口问：“你还有票吗？有什么都拿出来。” 最后两人面面相觑干瞪眼。 然后就是褚战破口大骂楚家父子不厚道，羊毛都逮着他家薅，最后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留下一句：“什么狗屁大帅，就是个兵痞子。” 后来出去遛弯一问，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被薅了，心里顿时平衡了。 隔天又凑上去老楚长首长短的叫着。 布店里，顾卿卿看得眼花缭乱。 两个木质的大柜台，分了五层，最上面那层是印花布，第二格是卡其布，第三格是灯芯绒布料，第四格是厚重的深色呢料，最下面那层是的确良。 另外一个柜台是绸缎，顾卿卿一眼就被靓丽的布料吸引住了。 布店营业员过来问，“同志，你们有什么需求吗？” 顾卿卿指着第二个柜台的红色绸缎布料：“您好，那是做衣裳的吗？” “不是哦，是被面，你们是新婚小夫妻吧？”营业员慧眼如炬：“这块被面料子正好适合你们，这个是龙凤百子缎，这种百子缎很稀有，但是布料太大了，寻常人家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布票，这才一直搁置。” 营业员巧妙地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好的料子卖不出去的原因。 顾卿卿看向身侧的男人，欣喜道：“哥哥，我喜欢这个！” 除了因为颜色鲜艳，主要还是寓意好。 “这块绸缎我们要了，麻烦您再把其它的布料拿来看一下，我们还要做几身衣裳。”楚岱对营业员说。 “好的同志，您稍等。” 顾卿卿选了几块布料，确定好样式后，营业员取来木尺，替顾卿卿量好尺寸然后在本子上记下来。 顾卿卿问身侧的男人：“哥哥，你不做衣裳吗？” 楚岱低笑：“我衣柜里还有以前的常服，能穿，去了岛上也是天天穿军装，用不着。” 顾卿卿想想也是，就没给他弄了，顾灿阳和顾青烈明确表示过，不要管他们，成天待在部队里也用不上。 于是就她一个人扯了布料。 营业员按照她的尺寸把布料剪好，带着她们去结账。 在一张纸上填好布料尺寸单价和数量，写明需要的布票，等楚岱签了字，结账的柜台一个老先生啪啦啪啦打着算盘，算清钱后，楚岱付了钱和票，那边“啪嗒”在票上盖章。 收讫两个大字跃然纸上。 “这是您的票据，请收好。”营业员还是那副亲切的笑容：“年三十麻烦过来取下衣裳。” 腊月二十九他们就要去大屯子村了，最后决定让顾灿阳带回去。 顾灿阳没有假，为了妹妹的婚事特意申请了十天假期，算是提前休了后面两年的假。 腊月二十八，楚家在军属大院张灯结彩，大办婚事。 军属大院的女人们都在帮忙弄饭菜，她们院子里有灶，楚渊提前让警卫员把食材采买好，送到她们院子里，每家每户分别做几个菜。 军属大院的男人们都把自家的桌椅板凳搬了出来，摆在外面空旷的地方。 身穿绿蓝两色军装的军长们把山海关汽水茅台酒大白兔奶糖花生糖龙虾酥心糖还有瓜子花生往上一摆，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小孩子们围着桌子跑来跑去，时不时伸手摸两颗糖。 顾卿卿穿的还是在兵团结婚时那身军绿色的衣裳，因为这边没有女性长辈在，楚岱亲自给她梳头。 “一梳白头到老，二梳百子千孙……”男人站在她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木梳，眉目温柔。 听他学着余婶当时的说辞，顾卿卿脸色爆红，楚岱手指不小心触及到她耳后，只觉得分外灼热。 “害羞了啊，媳妇儿。”男人似惊似叹，左手轻轻拢着她的长发，眼底带着促狭笑意。 第62章 红红火火062 老子看你挺帅 梳完头发整理好衣服, 楚岱牵着顾卿卿出去，外面军属大院到处是热闹的谈笑声，看军装都是团以上的级别, 有些还不是南方军区的。 应该是各个战区, 楚渊曾经的老部下, 就像关勋一样, 当年陪他征战多年。 顾卿卿轻轻捏了下男人的掌心，低不可闻在他耳边道：“哥哥, 阿爹好像脸色不太好。” 楚岱眉心一皱, 抬眼看向另一边褚战旁边冷着脸的楚渊，他安抚女孩：“没什么事, 你先找个地方坐着吃点东西, 等下会有来敬酒的, 可能顾不上吃。” “好。”顾卿卿乖巧点头, “你语气好一点。” 从这两天的相处能看到，这父子俩是真的不太对付，楚渊瞧不起这个儿子，楚岱不搭理这个老子。 楚岱将她额前碎发捋到耳后, 看了她几眼, 大步往楚渊那边走。 褚战正在安慰楚渊：“……这也没什么嘛……下次再回老家看看吧。” 褚昭见兄弟来了，赶紧给他使个眼色, 低声道：“你家那个堂婶刚才来了, 带了一兜子喜饼，楚伯伯要留她吃饭, 还问为什么不把家里人都带来。” 楚岱蹙眉：“然后呢。” “你堂婶说她们满门都是寡妇，怕冲撞到新娘子，留了个红包就走了。” “还有, 走之前你堂婶说，阿岱结婚了以后要花钱的地方也多，让你们父子俩不要再往她们那贴钱了，虽然日子过得不是多好，现在的年景吃口饱饭还是行。” “还说会让小辈都记住他们大爷爷和叔叔的好。” 听完，楚岱半晌无言。 楚渊吐了口浊气，“老二家的糊涂啊，都是自家人谁会讲究这一套？我们当兵的怎么会理这种歪门邪说，你看看这红包里的钱。” “这是老二老三几户人家一年的口粮！” 褚战拍拍他的肩膀：“你们楚家的男人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楚家的女人也不是那种愿意一辈子吃白食的，这样也好，那个大的不是也十二岁了吗？以后让他来部队当兵，你们楚家的小子没有孬种。” 楚渊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他叹了口气，一向刚毅的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把红包塞到旁边儿子手里，迈着四方步去招呼老战友了。 楚岱垂眸看着手里的红包，半天没说话。 十二点婚宴准时开始，楚渊作为男方大家长以及在座军官里级别最高的指挥员，率先发言。 “今天吾儿大婚，感谢诸位战友不远万里拔冗前来，千言万语都在酒中，这杯我敬诸位。” 说完，他举杯一饮而尽。 在座的军官纷纷起身，“敬首长！” 明天要出发去大屯子村了，楚渊早就提前打好招呼让手底下的军长也就是他的老战友们帮他把烟酒备好。 八块钱的茅台三块钱的汾酒竹叶青都是敞开了喝，两毛一包的海滨丰收还有三毛九一包的大前门随意扔在桌上，让这群嗜烟好酒的老同志们可算是过了把瘾。 楚渊算是豪气了一把。 不过这种豪气也是有代价的，儿子结婚，老子欠了一屁股账。 飞行员不能碰酒，顾灿阳明天开始就不用训练了，后天休假。在褚昭不敢置信的目光里，他抄过酒瓶，默不作声，和楚岱一杯接一杯的喝。 顾青烈见这架势，略微侧身挡住，不让另一边和军属大院的军长夫人们相谈甚欢的妹子看到。 这些夫人们性格十分爽朗，很对顾卿卿胃口，在她们的劝酒下，顾卿卿也喝了几杯，最后脸颊通红双眼朦胧被顾青烈抱着送回二楼房间。 “你这个醉猫，从小就没让你沾过酒，一会儿没看着你就撒欢了。”顾青烈嘴里嘀嘀咕咕，把妹子放床上扯过一边的被子盖好，又出去给她泡了杯热茶放床头旁边。 顾卿卿挨着床就睡着了，顾青烈盯着她红彤彤的小脸，看了许久，叹了口气。 “以后哥哥们都不在身边，你自己要好好的。” 顾卿卿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醒来脑袋有点懵，坐在床上缓了半天神，摸过床头的搪瓷杯咕嘟咕嘟猛灌大半杯水，这才掀起被子起身下楼。 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楚渊的老部下都被分散到各地军区，甚至有些十来年没见过，这次也是因为楚岱结婚才能凑到一起，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军长抱着酒瓶子说着以前剿匪杀敌的畅快事，有的慷慨激昂有的泪眼纵横，甚至有人醉到抱着楚渊的胳膊不撒手，一个劲喊大帅。 楚渊这些年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性子又被点燃，抬腿对着东倒西歪挨着他的几个军长，一脚一个。嘴里骂骂咧咧：“大什么帅，老子看你挺帅，八百年前就投了革命了还给我唱这一出，滚远点。” 顾卿卿算是全场最清醒的人了，小孩子们早就拿着饮料和糖果跑远了，大人们不管男女都醉醺醺的，显然是十分开怀。 也许是太久没见，都有些压制不住心底的感情。 他们这种尸山血海里互相背出来的革命友谊太深刻了，顾卿卿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感受，但也由衷敬佩。 晚上，冷风一刮这群人清醒了又继续吃喝，明天都有正事，楚渊让警卫员把桌上所有的酒都收了，烟留下。 这场盛宴直到十点多才接近尾声，顾灿阳这种向来自矜的人也还有三分醉意没散，被褚昭扛了回去。 楚岱坐在那，眼神清亮。 如果不是顾卿卿喊他回房喊不动，还真以为他没醉。 她抬手在男人眼前挥了挥：“哥哥？” 第53节 楚岱直勾勾地看着她。 军长们早就被各自的下属带回去了，远道而来的团长师长被分到了各个老战友家，随便将就一夜。 楚渊也被警卫员扶回了房。 顾青烈没怎么喝酒，光顾着吃菜了。 胳膊这么长一只的虾，还有一种看起来黑乎乎的贝壳，还有浑身长刺的叫什么胆的，味道鲜的很，那个虾满满当当全是肉。 他在边城哪见过这个，首长们玩命喝酒吹牛忆往昔的时候他就脱了外套敞开了吃，见他们都没怎么吃菜还寻思等下拿铝饭盒装点明天带回去给阿爷阿奶尝尝。 顾卿卿把楚岱带回房的时候，他还坐在寒风里剥虾壳，来收拾桌子的小战士们见他嗦着虾壳一个人吃得欢都惊呆了。 “同志。”小战士们有些无从下手：“要不给你装饭盒里带回去吃？我们得收桌子了。” 剩饭剩菜是首长们明天的早饭，桌椅板凳也得各回各家。 “成。”顾青烈咧开一嘴大白牙：“我多拿两个饭盒，明天当早饭吃，吃完了再给你们还回去。” 小战士笑出声：“行。” 他们能理解，以前刚从内陆来沿海军区的时候也是这样，吃海鲜没个饱厌，结果第二天就窜肚子了。 见顾青烈一边起身收拾一边吃，他们互相看一眼，还是没说出口影响他的食欲。 顾卿卿把男人扶到床上，他身高腿长，上楼梯的时候可算是费了她一番功夫。 不过想到明天就要回家了，浑身都是劲。 四个多月没见到阿爹阿娘了，她心里也特别想。 给他脱了外套，扯过被子给男人盖上，她自己去洗漱一番，又拿来毛巾给男人擦脸。 顾卿卿轻柔地在他脸上擦拭，男人闭着眼，暖光灯光从他头顶投下，照在脸上，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留下一道阴影。 她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睫毛，男人睫毛颤动，白皙手掌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到身上。 楚岱懒懒睁眼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又怕她作乱，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顾卿卿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手里的毛巾“啪叽”掉在木地板上。 “卿卿。”男人突然出声。 “嗯？”顾卿卿眨着眼睛。 楚岱头一歪，彻底睡着了。 顾卿卿：“……看来是真的醉了哦。” 她被男人压在身下，他身上浓烈的烟酒味让她有些头晕，手指抚上他后背，摸了两下又用力把男人从她身上推了下来。 楚岱双眼紧闭毫无还手之力。 顾卿卿坐在他腿上，把他的衬衣扣子解开脱了，看到上面的伤疤稍微愣神，最后手指往下，“啪嗒”解开他皮带。 起身下床捡起毛巾，她打了盆热水过来，给他擦拭身体。 楚岱低声哼了一句，在顾卿卿以为他醒来的时候，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正好可以给他擦擦背。 顾卿卿手里的毛巾从他胸膛往下，顺着流畅的腰线下去，落在某处时，她稍微停顿片刻。 “长这样啊……”她喃喃自语。 脸上升起火烧云，她耳朵根热烘烘的，手指有些颤抖慢慢移动，本来一两分钟就能擦完她愣是拖了半个小时。 把军绿色搪瓷脸盆里的水倒掉，毛巾挂回去，她进屋，把门反锁。 站在衣柜前，想给他找一身衣裳换上，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也没拿，直接把柜门关上了。 拉了灯，她爬上床越过男人去了里侧，钻进被子里贴着男人火热的胸膛，闭着眼睛。 折腾了一天她也有些累，半睡半醒的时候打了个哈欠，手下意识往下握住，终于踏实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 楚岱早上五点准时醒，他掀开被子，垂眸看了一眼，陷入沉思。 第63章 红红火火063 我是青烈啊 顾卿卿随着他的动作醒来, 见他脸上有不敢置信和无奈，笑嘻嘻地贴了上去，在他下巴亲了一口。 “哥哥, 你醒啦？” 楚岱“啧”了声, “媳妇儿, 给个解释？” “昨晚你喝醉了嘛, 叫你起来洗澡你也不动，一身的酒味熏得我睡不着, 我就去打了盆水给你擦了一下。” “所以, 衣服也脱了。”他眼神意味深长。 顾卿卿呐呐：“不脱怎么擦呀？” 楚岱被她震惊了片刻，捏捏她的脸：“松手。” “你要去哪？” 楚岱：“……厕所。” 他忍不住反击一句：“你感觉不到吗？” 顾卿卿急忙收回手, 抱着被子缩到床角。 楚岱这回真的气笑了, 他说：“故意的是吧？”刚见面的时候还以为这姑娘胆小, 结果是他不敢想。 顾卿卿为了避嫌, 把头缩回被子里，瓮声瓮气：“我不看。” 楚岱淡淡挑眉，扶着床沿起身，去衣柜那儿拿衣服。 顾卿卿又忽然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楚岱似有所感, 转头, 抓了个现行。 他右手拎着一件的确良白衬衫，坦坦荡荡面对她微囧的目光。 男人蓦然笑了。 “别急, 还有几天。” 今天去大屯子村, 坐火车下午就能到，等她家长辈把婚期定下来扯了证, 他就不会再客气了。 顾卿卿懂他话里的意思，羞涩的眸光中还带点期待，这下把楚岱整不会了。 两人洗漱下楼, 楚渊换了身军绿色的呢子衣常服，坐在桌前看文件。 见他们下来了，随手把文件交给警卫员，“我不在这几天，全权交给副司令负责。” “是。” 警卫员带着文件出去，顾卿卿随着楚岱坐下。 早上的饭菜是昨天剩下的海鲜煮成的大锅粥，里面什么都有，顾青烈咧着嘴先给楚渊盛了一碗，然后自己装了满满一大碗，旁边饭盒里还有一整只的大虾。 楚岱先给顾卿卿装了碗粥，就听楚渊冷哼：“青烈啊，要是你是我儿子就好了。” 楚岱置若未闻。 顾青烈正剥虾呢，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卿卿和老楚结婚了，他爹就是我爹，您以后就是我们兄妹仨共同的爹。” 楚渊绷着的脸忍不住松动，他慢悠悠喝粥：“行。以后你们就是我儿子。” 顾青烈话匣子又打开了，顾灿阳还不知道狗蛋给他认了个爹。 吃完早饭是七点，警卫员开车把他们送去车站，褚战早就在那等着了。 现在的绿皮火车是人货混装，给顾家的彩礼已经装上了火车货柜，彩电没买到，有台九英寸的熊猫电视，明克斯的冰箱和单筒洗衣机，还有楚渊说的蜜蜂缝纫机六个管的单波段收音机以及红旗自行车。 褚战塞了块东风表给楚渊：“到时候我儿子结婚您可得给我按照这标准置办。” 楚渊这人他太了解了，口头打的借条就是放屁，资历老一点的谁不知道他是什么无赖。 “知道了。”楚渊有些不耐烦，“不就几台电器嘛，实在不行你去我家搬，有看上的都拉走。” 褚战：“……那是司令部给您配置的。”也不属于你啊。 这才刚到手就耍无赖了，什么人啊。 “放心，我一个军区司令还不至于赖掉你这么点东西。”楚渊看到他置办的东西都齐全了，很满意：“我年初五回来，到时候请你喝酒。” 褚战拍拍他肩膀：“我集团军有演习，抽不开身，不然就陪你去了。” - 顾卿卿进了车厢，挨着楚岱坐下，顾青烈坐在他们对面，褚昭非要跟着去，正好和顾青烈坐一起。 警卫员的职责就是保护首长，楚渊去哪他去哪，车让褚军长的人开回去了。 火车缓缓驶动，顾卿卿才恍然回神。 是真的，要回家了。 靠在男人肩上，她倍感安心，反而是楚岱有些紧张了。 火车速度缓慢，经停的站点很多，来来往往上下车的人络绎不绝。 南方还是没有边城那种荒芜的苍凉感。 下午一点多，到了盐城。 火车上的乘务帮忙把他们的东西搬了下来，各种大件引得过往人群纷纷侧目。 顾青烈挠挠头：“这些东西咋搬回去？” 楚渊一点也不着急，“附近有粮食局吧，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年底交粮了，青烈你去看看有没有你们生产队的熟人，有几辆牛车一拉就回去了。” 顾青烈“哎”了声，“那你们在这等着。” 顾卿卿点头。 她没有近乡情怯，就是发自内心的欣喜，拉着楚岱在周围转了起来。 警卫员守在楚渊旁边，双目警惕地看着四周。 第54节 楚渊穿的是军装常服，警卫员穿了军装腰间配枪，过往的人特意避开他们。 粮食局就在火车站旁边，还真让顾青烈找到人了，而且不是别人，正是他大爷爷顾铁锤。 顾青烈挥着手，拦在牛车前面：“大爷爷！是我，青烈！” 顾铁锤拢目一看，正是他家青烈娃子，赶紧停了牛车，下来：“娃儿，你咋回来了？” “部队有假，回来探亲，卿卿不是结婚了嘛，带着我妹夫回来办喜事，亲家爹也来了，带着彩礼在火车站呢，您快帮忙拉拉。” “那赶紧的去吧！”队里昨天刚搞完年底决算，今天顾铁锤带着十几头牛车过来交第三茬粮食，正好刚交完出来就被顾青烈拦下了，但凡他晚一点，都赶不上。 顾青烈上了牛车跟着他往火车站走，见跟来送粮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娃娃，纳闷：“咱队上的青壮年呢？我阿雄哥他们咋没来？” “这两个月在搞大河工，这两天要过年了，昨天刚回来，这几个月可累得够呛啊，你爹让他们都在家歇着了。” 顾卿卿离家这几个月顾金可没闲着，大力发展药材种植，所有的荒地全部开垦了，还特意找了队上的赤脚医生郝一珍和知青点的张青盯着。 前阵子生产队刚卖出一茬药材，昨天决算，他们无敌生产队青壮力日工分值从两毛增到了七毛，比在城里钢铁厂的工人都差不了多少了。 队上经济作物多，完全有能力给社员们支付钱票。 刚开始大家都不看好顾家那个憨老大，现在顾金要是说不想当这个大队长了队上的人还跟他急眼。 顾铁锤把这几个月的事简单的和堂孙说了一下，搞油坊棉纺碾米坊，顾青烈听得一愣一愣。 “这是我阿爹？”他完全不敢相信。 顾铁锤：“你阿爹能耐着呢，红旗生产队都被他干翻了，千年老一成老二咯。” 顾青烈：“……俺滴娘咧。” 到了火车站，队上的小伙子帮着把这些大件都搬上牛车，顾青烈和楚岱还有警卫员都上前帮忙，楚渊老叔左老叔右和顾铁锤聊上了。 顾铁锤只知道他们老顾家的心肝宝嫁了个当兵的，不知道他爹也是当兵的，听警卫员说完楚渊的身份，半天合不上嘴。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除了绪老头就是他家顾金，都是生产队大队长，要说当兵的那就是秦武和薛见山，不过薛见山也只是一个民兵营长。 现在一个军区司令哐当砸他眼前，顾铁锤半天没说出来话。 楚渊凉飕飕地看了眼警卫员，怪他嘴快。警卫员垂下头，一言不发。 “大爷爷！”顾卿卿清脆带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迫不及待：“我们回家吧。” 顾铁锤下意识从兜里摸了一把炒瓜子给他家的心肝宝，“欸好，咱回家。” 顾青烈早就骑着那辆红旗自行车回去报信了，顾卿卿和楚岱坐在顾铁锤赶的牛车上，楚渊和顾铁锤在聊天。 顾卿卿回头看到后面有个人，愣了一下，她拽了一下她大爷爷的衣摆，轻声道：“大爷爷，不凡叔也来送粮食啦？” 要知道他可是队里出了名的懒汉，啥事都不愿意做，就爱偷鸡摸狗，而且只偷他们老张家自己的。 顾铁锤噗嗤笑了，“乖乖，你可不知道，你阿爹想了个损招，张家这小子不是爱偷鸡摸鸭吗？不管在哪都能逮到，你阿爹啊就让他去放牛。” “咱们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后面那片山不是和红旗生产队连在一片么，老大了，牛钻进去好几天都找不着，你不凡叔这狗鼻子，估计是偷鸡偷出经验来啦，嗅一下就知道牛往哪边跑了。” 楚渊听完乐了，他这个亲家还挺会用人啊。 顾卿卿挨着楚岱坐，嘴里嗑着瓜子。见他一直不说话，柔软手掌覆上他放在腿上的手，“哥哥，你是不是紧张呀。” 楚岱反手将她手握在掌心，黑沉的眸子有丝局促，坦诚道：“有一点。” “我阿爹很好说话的！”顾卿卿安抚他：“你别紧张呀，我们家的人都很好的，不会为难你。” “嗯，我知道。”楚岱紧绷的身体稍松。 这边楚渊和顾铁锤热热闹闹聊天，另一边，顾青烈一口气蹬着自行车踩到家门口，打下自行车脚踏，他推开院门—— “阿爷阿奶，我回来啦。” 要过年了，顾银这两天闲了下来，把给顾卿卿留的木料扛了出来扔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个木刨子。 听到喊声，他侧头一看，对上侄子欣喜的眼神。 “二叔！我是青烈啊！” 顾银稍微侧身避开侄子的熊抱，闷声道：“……二叔没瞎。” 第64章 红红火火064 楚岱，我男人 顾青烈这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把午休的顾家人全部喊起来了, 时如霜听到小儿子的声音更是袜子都没穿踩着布鞋就跑了出去。 “青烈？！” “是我。”顾青烈笑着挠头：“阿娘，儿子回来啦！” 时如霜眼眶通红，抱着儿子不撒手。 张翠芬也赶紧出来, “真是我家狗蛋啊, 妹妹呢？跟回来了没？” “在后面牛车上, 大爷爷今天去送粮食正好让我给赶上了, 我阿雄哥在家不？楚家那边来了好多彩礼，电视冰箱洗衣机缝纫机, 我估摸着他们快到了, 咱去搬搬？” “你阿爹带着阿雄他们去鱼塘清塘了。”时如霜摸着儿子消瘦的脸，“现在咋这么黑了。” 顾青烈：“边城太阳大嘛。”他没敢说妹子比他更黑。 “赶紧去啊, ”顾铁柱一脚踹在揉着眼睛迷迷糊糊从房里走出来的老来子屁股上, “卿卿回来了, 去给我把她接回来！” 顾家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村口走, 有不明就里的邻里探头问，张翠芬昂着头得意道：“哎呀我家卿卿带着孙女婿回来啦，亲家拉了一车彩礼过来呢，什么电视冰箱洗衣机, 唉呀我们得去迎迎搭把手。” 钱桂花本来坐在树下面和人聊天打屁交换最近这段时间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八卦, 一听这话坐不住了，“我也去看看。” 顾家的人有在地里的还有在鱼塘里捉鱼的, 顾金号召生产队的社员们把荒地种药材苎麻, 土壤不好的地方就挖了塘投了鱼苗，养了几个月正好年底关塘给社员们增加口粮。 听到村口那边吵吵嚷嚷, 秦武纳闷：“咋回事啊？” 薛见山牵着大黄说：“我过去看看。”别有人打架闹事。 “顾叔！顾叔！”赵渔一边跑一边喘气：“顾叔欸！” 顾金正在盯着下降的水位呢，回头一看乐了，“你先把气喘匀啊闺女。” “不是, 顾叔，卿卿，卿卿回来啦！”她讲话断断续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回顾金不淡定了，他扭头就跑：“秦猛子这儿交给你了啊，先把鱼全部捞上来叫算盘过来过秤算数，我待会儿来。” “你快去吧。”秦武没好气道：“我比你靠谱多了。”哪还用你安排。 顾金没吱声，早就跑远了。 鱼塘边上帮着弄鱼的顾家兄弟都待不住了，顾雄从水里走上来，一条大草鱼扔桶里：“建国，援朝，接妹妹去咯。” “欸！” 哥仨和顾家顾铁锤顾铁石那边五家的堂兄弟汇聚，纷纷往村口赶。 薛见山摇头笑：“顾家人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像是要去打架。” 秦武揣着手指挥剩下的人捞鱼：“这是碰上他们老顾家的心肝回来了，你没见顾憨子这个平时雷打不动干啥都不着急的人，刚才鞋都差点跑掉了。” 两人同时笑出声。 顾家兄弟得有四五十号人围在村口探头探脑，韩莲心从后面挤了过来，“大嫂，卿卿回来啦？俺咋没看到她？” 时如霜也踮着脚在看，“牛车慢吧，大伯那个性子你也知道，慢吞吞的。” 其实她心里更着急，闺女都出去三四个月了，以前哪里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 顾青烈手搭在顾宝肩上，“小叔你咋看起来瘦了。” 这不应该啊。 他小叔偷懒已经炉火纯青了，怎么会上赶着去做力气活。 “别提了，还不是我大哥你阿爹，拉着全村十八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青壮年都去赶大河工挖水库，卿卿宝刚走你小叔就被拎去山上搬石头了。” 顾青烈咧嘴，“这回好好补补，卿卿那有不少肉票呢，明天不是大年三十嘛，咱去供销社多割点肉回来。” 顾宝哈欠也不打了，搓着手：“行呀，我等下就跟卿卿宝说。” “青烈。”顾雄过来直接给了顾青烈肩膀一拳，“你小子高了不少嘛。” 顾青烈咧着嘴笑，跟他哥抱了一下：“这不是吃得多伙食好窜了一窜，你也越来越壮实了。” “那可不，咱妹子呢？” “后面呢，我踩着自行车气都没敢喘一口先回来报信啦，他们没这么快。” 又等了半个小时，远处终于看见牛车的影子，顾家人等不及了直接迎了上去。 “阿奶！阿娘。”顾卿卿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楚岱伸手去抓她都没抓住，好在牛车速度慢。 “欸，阿奶的心肝儿宝！可算是回来了。”张翠芬心头酸酸涩涩，直接把她家孙女儿搂在怀里，上下打量：“怎么这么黑了，还瘦……” 话卡在嗓子眼，好像是胖了点。 时如霜和韩莲心都围着顾卿卿说话，一直问她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吃得怎么样，顾卿卿耐心回答，四处看了下：“三婶儿呢？” “你三叔三婶要下午四五点才能回，正好晚上你三叔就能掌厨给你这个小馋猫做饭了。”时如霜抱着女儿不舍得撒手。 顾卿卿在阿娘怀里蹭了蹭，熟悉的味道让她分外安心。 “亲家叔。”楚渊被警卫员从牛车上扶了下来，从他儿媳妇对这些人的称呼大致弄明白了。他上前去跟顾铁柱搭话：“现在才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这个臭小子太没规矩了。” 顾铁柱瞄了眼楚岱，心里很满意，他家狗蛋挑的他也放心，“哪里的话，我家卿卿性子野，非要跑去兵团探亲，回来了还要去看她大哥，她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不关你的事亲家侄。” 楚渊心想难怪对他家臭小子胃口了，不过再野能野过他家兔崽子？ 顾家这些兄弟打量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楚岱，褚昭从张不凡的牛车上下来，揉着屁股：“阿岱，我这骨头差点给颠散架了。” 楚岱说：“回去好好训练。” 顾卿卿把楚岱一把拉过来，脸上有一丝女儿家的娇羞，但很快被开心取代：“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叔叔婶婶哥哥们，我给你们郑重介绍一下，这是楚岱，我男人。” 楚岱浑身一紧，开口喊：“阿爹，阿娘。” “欸！”时如霜应了声，越看他越觉得喜欢，这小伙子可比她闺女好看多了。 顾金也憨笑着点头。 见闺女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她手指轻点着闺女小脑袋，笑骂：“知道知道，害不害臊啊姑娘家家的。” 然后对楚岱说：“小楚啊。我们家卿卿就这个性子，以后就拜托你了，别在这站着了，咱回家吧。” 第55节 “对，”张翠芬刚招呼孙子和侄孙们把东西卸了下来，“咱回家。” 顾铁柱和顾铁锤早就陪着楚渊走前头去了，褚昭跑去顾青烈旁边。 进了顾家院子，褚昭看了几眼，“收拾得挺好啊。”院子里的地都是青砖铺的，房子虽然是茅草房但是干净整洁，院子里有张石桌还有石凳，厨房外的棚子下面有木制的洗脸架和大圆桌。 “我二叔是木匠嘛。”顾青烈勾着他的肩膀，“待会儿带你出去逛逛，听我小叔说今天清塘，等下咱去提鱼回来，晚上我三叔回来了搞桌全鱼宴。” “行啊。早就听小嫂子说咱三叔是国营饭店的大厨，我这饿了一路就等这句话了。” 顾铁锤让顾家的小子把电器全部放下就把人带回去，这呼啦啦一大片太占地方了，他跟弟弟说：“有事就让阿宝来叫我一声，到时候办婚事我们都来帮忙。” “行。”顾铁柱也不跟他客气：“到时候我亲自去请你。” 走了二三十个人，院子里终于没那么拥挤，钱桂花一直混在人群里打探消息，他们一走就份外扎眼。 “赵婶？”顾卿卿眉眼弯弯：“好久没见您啦，快坐，我给您倒杯水。” “不用不用，你这刚回来自己先拾掇吧，我回家弄午饭。”看到这满地的电视冰箱洗衣机缝纫机还有门外的自行车，钱桂花已经目不暇接了。 怪不得顾家压着卿卿的婚事愣要让她哥哥们决定呢，这可是找了个好人家啊，对她这么上心。 “那晚会儿我去您家找小渔。” “成。”钱桂花走之前，还帮她把院门关了。 这也是顾卿卿，换了别人她一定躲在角落听墙角，不过这些彩礼已经够她这半个月的谈资了。 院子里只剩下老顾家自己的人，楚渊和顾铁柱在棚子下喝茶，顾宝虽然懒，但是心思活泛，早就把茶泡好了。 顾银又默不吭声去刨木头，想着这几天赶工把卿卿的嫁妆赶出来。 张翠芬带着两个儿媳妇去厨房做饭了，她们刚从地里回来就去屋子里歇了口气，想着晚点弄午饭，现在正好一起吃。 顾卿卿看着地上的电视冰箱，有些郁闷：“阿爹，这些咱搁哪儿？”家里还没通电呢。 “搁家嘛还能搁哪，”顾金不知道闺女的想法，挠挠脑袋：“阿岱啊，阿爹队上还有事，要不让卿卿先带你回房歇歇。” 楚岱看到另一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褚昭，略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我陪您去吧？” “不用。”顾金憨笑：“阿爹骑自行车去就成，就在村尾鱼塘那儿，你到时候过来喊我回家吃饭就成。” 顾宝和顾卿卿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楚岱有些不明所以。 顾宝胳膊搭在侄女儿肩上，笑嘻嘻道：“大哥这是想跟秦哥炫耀，他女婿给他整了辆自行车。” 顾卿卿忍不住：“阿爹，您现在还和秦叔别苗头呀？” “哪能，阿爹先走了，鱼塘我得盯着，你秦叔就是个粗心的，交给他我不放心。” 说完，他和顾铁柱还有亲家公打了个招呼，就去了院子外骑着红旗自行车走了。 顾卿卿闷声笑，跟楚岱解释：“秦叔是阿爹的发小，俩人从小比到大，今年年中虎子哥给秦叔买了辆飞鸽自行车，他就一直在阿爹面前嘚瑟。” 楚岱这回明白了，“阿爹现在是要去找回场子。” “是这个意思啦。”她调侃男人：“你叫阿爹也叫得很顺口哦，” 楚岱低声笑了笑。 她家氛围是真的好。 “别忘啦，待会去叫阿爹回来吃饭。” “知道。” 顾金踩着自行车一路带风，这几个月他偶尔去公社都是借秦猛子的自行车，还得听他嘚瑟，现在不用啦，他女婿给他买了嘿。 其实是他亲家公从褚家薅的羊毛借票买的，但他不知道，但心里就是忍不住美滋滋。 鱼塘那边还是热火朝天，大屯子村大沟子村的村民们凑在一起等着分鱼，这样的塘队上有十来个，另外几个也都在放水。 “猛子。”顾金拨着车铃，在秦武面前停下，双脚撑地：“你看我这个自行车咋样，红旗牌的。” 秦武揉了揉鼻子：“就两步路你还骑个车，也不怕把老腰闪了。” “最近走路太多了，脚疼。”顾金坐在车座上没下来，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家闺女带回来一个男娃，长得那叫一个高大俊秀，还和亲家公从南边坐火车带了一堆彩礼过来，什么熊猫电视机啦什么斯的洗衣机和冰箱，还有缝纫机和收音机，幸好前段时间和红旗生产队组织水力发电咱这通上电了，不然这些东西都没地方使啊。” 秦武忍了忍，“想炫耀就直说，最后还要夸自己一把。你什么毛病？” “我有夸自己吗？”顾金还是那副憨笑。 秦武被他气糊涂了，“不就是你先提出的水力发电，组织咱们生产队的人去修河提挖水库搞蓄电站嘛，隔壁二愣子都知道。” “哦。”顾金挠了挠头，“是这么回事。” 见他装傻充愣又让自己夸了一把他，秦武差点动手，好在薛见山在旁边拦着。 看来这老顾是受老秦压迫太久了，现在憋不住反击。 顾金终于舍得从他的宝贝自行车上下来，背着手看捞鱼，时不时去算盘那看看账本。 他这是还不知道亲家还给他准备了一块东风表，要是知道了得乐颠。 顾家热热闹闹，从这些目不暇接的彩礼就知道楚家人有多看重他家卿卿，楚岱现在才明白他爹的用意。 关键的时候还是帮了他大忙。 对楚渊的态度也和缓了几分。 厨房炊烟袅袅，楚岱拎着斧头在劈柴。 褚昭帮忙把锯好的树木段子捡到垛子上立着，然后走远：“没看出来，你劈柴也是一把好手。” 楚岱抬手劈下去，木头从中间碎开两半。 “你看不出来的事多了去了。” 第65章 红红火火065 这把锅铲还是别交给她…… 外面楚岱和褚昭在劈柴, 顾铁柱和楚渊喝茶聊天，顾银在刨木头准备给顾卿卿做嫁妆，顾宝和顾雄跑去村尾塘边看清塘了。 都等着提鱼回来打牙祭呢。 顾卿卿干回她的老行当, 炉子前烧火。 “卿卿啊, ”韩莲心在揉面, “俺瞅着这个小楚不错呐, 做事也勤快，刚来还没歇口气就在外面劈柴了。” 她觉得这个小伙子真不错。 时如霜正在往锅里添水等着韩莲心的面下锅, 听到这话她点了点头又摇头, “就是苦了我们家卿卿，年后还要跟他去南边驻岛, 我听青烈说了, 那条件太艰苦了, 半个月才有部队去送一次物资, 平时要想吃口肉什么的太难了。” 见顾卿卿没说话，韩莲心笑：“耐不住孩子自己愿意呀，大嫂，俺们就别操这份心了, 俺看亲家也挺好相处, 一个军区司令这么平易近人没架子也挺不容易。” 对于这一点，时如霜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为了招待亲家, 这次揉面用的是纯白面, 没掺半点玉米面，张翠芬跑去供销社割了块肥肉回来, 熬了油渣把肉剁碎煎了一下又加了豆子葱花。 鲜面条的臊子就做好了。 顾卿卿闻着这味儿，眼睛不停往锅边瞅。 时如霜好笑地把她小脑袋拨开：“去拿几个大海碗过来盛面，再去把你阿爹和哥哥们喊回来。” “好嘞！”顾卿卿手脚麻利, 端了一叠大海碗过来。 韩莲心在坛子里掏霉豆腐和酸萝卜，还有酱豆子，当做下面吃的小菜。 顾卿卿出去扯着楚岱的袖子：“哥哥，阿爹之前让你去喊他回来吃饭，我们一起去？” 楚岱停下动作，手里的斧头收起立在墙角，他去压水井那儿洗手：“行。” 褚昭屁股痛，懒得去，他干脆跑去和顾青烈聊天。 顾卿卿也不害羞，牵着楚岱的手在乡间小路走，大屯子村村民居住地很密集，田地都在另外一边。 她走的时候还不忘跟他介绍：“这是赵叔家，之前那个赵婶钱桂花还在人群里你看到没，稍微有点胖话比较多，唔……就挺像余婶的。” 楚岱笑着点头。 “这个是不凡叔家，”顾卿卿带着他抄近道去村尾，“他以前不爱干活，总喜欢偷自家大哥的鸡鸭，就是今天赶牛车和阿昭坐一起那个。” “不过现在好像改正了，放牛是一把好手。” 楚岱听旁边的姑娘碎碎念，时不时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鱼塘就在知青点附近，顾卿卿他们过来的时候这边人越围越多，有的提着桶有的拿着盆，还有提着麻布袋的。 “算盘，这鱼塘里得有一两千斤鱼吧？”问话的是大沟子村的人，这几个月投了鱼苗他们每天下了工就割青草喂鱼，前几天乍眼一瞅，大的得有四五斤一条。 现在都搓着手等着拎鱼回去，明天除夕大吃一顿。 “算盘叔，五斤四两，草鱼。”是顾雄在过秤。 大队的算盘左手扒拉着算盘，右手拿着铅笔在本子上记下刚称的鱼，头也没抬：“不止吧，这塘挺大的，我估摸着得有四五千斤。” 这是个两亩的大塘，当初挖的时候两个村的壮小伙搞了一个星期才完工，投放的鱼苗也多，虽然才三四个月，鱼斤数不大，但是数量多。 总共有十二个塘，每户人家应该能分个四五条两斤左右的鱼。 “阿爹！”顾卿卿拽着楚岱跑到正在算盘身后看账本的顾金身后，“回家吃饭啦！” “马上马上。”顾金见楚岱来了心里更是满意。 旁边有人问他：“大队长，这就是你家女婿啊，这模样也太俊了吧，跟你家灿阳有得比哦。” 顾灿阳从小就是顾家相貌最出挑的男孩，在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也是有目共睹。 这个男娃气质也是顶好的，反正秦武一眼就看出顾家这个女婿是当兵的。 不过顾青烈在部队找的肯定也只有当兵的了。 “是啊，我女婿。”顾金得意道：“还给我买了辆自行车，家里还有电视冰箱，前阵子红旗生产队的那个老许还跟我嘚瑟，他们村那台电视，现在我家也有啦。” “不说了我得回去吃饭咯，亲家公还等着呢，分鱼的事就交给算盘了，对啦，晚上大家有空的话都来我家看电视哈，幸好前阵子通上电了。” “那肯定去呀，我还没见过电视长啥样呢。” “我也去，就怕你家院子坐不下哦。” 第56节 顾卿卿听得一愣一愣的：“阿爹，咱生产队接上电了？” “就半个月前的事，”顾金对秦武说：“猛子，我们回家啦，晚上记得过来看电视。” 秦武：“……赶紧滚。” 楚岱全程就是站在旁边当陪衬，在他老丈人得意的时候，手指抵到兜里的烟盒，然后摸出一盒大前门给村民们散烟。 等他们父女三人走了，村民们感慨：“这还真是……找了个好女婿啊。”怪不得要压着卿卿娃的婚事呢。 “行了行了赶紧清塘吧，雄娃子，等下你算盘叔把鱼分了，你把你家的鱼提回去。”秦武在旁边指挥。 “得嘞。”顾雄他们兄弟几个还站在池塘里面，往外捞鱼。 他们哥几个皮实，晚点回去吃饭也没什么。 “阿岱啊，你咋把这么好的烟都散出去啦，哎呀三毛五一包还得要烟票呢。”顾金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心疼。 虽然给他长了面子，但这是钱啊！金贵着呢，大前门他也听过，有钱也买不着。 “阿爹，家里还有几箱，您放心，够的。”楚渊准备的烟酒很多，本来就是打算儿子儿媳来乡下办婚礼给他们弄得热闹一点有排场一点，不要委屈了人家姑娘。 没成想现在顾金舍不得了。 顾卿卿揽着他的胳膊，温声劝道：“阿爹，您又不抽烟，心疼啥呀，留着也没用呀，又不能去供销社退了换钱。” 楚岱在旁附和：“我和卿卿手里还有些工业票，到时候都给您。” 顾金被他们小两口哄得眉开眼笑，这事才算完。 回了顾家院子，楚渊和褚昭还有警卫员早就捧着大海碗呲溜呲溜吃着面条了，楚岱头一次见他爹这么平易近人的样，还愣了一下。 楚渊在他眼里一直是冷冰冰或者暴跳如雷两个极端，很少这么和声和气。 “阿岱？回来啦。”张翠芬端着面条出来：“快来快来，再晚点都冷了，这是你二婶亲手擀的，她们那儿的做面食可出名了。” “好，谢谢阿奶，谢谢二婶。” “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不兴这一套。”张翠芬拉着他在楚渊旁边坐下，父子俩对视一眼，各自别开目光。 楚渊和顾铁柱有说有笑：“我早年打仗的时候也在老乡家住过，虽然都是野菜团子窝窝头，那滋味是真忘不了，别提多香了，现在还怀念这一口农家味道。” 楚渊年少时吃过不少苦，从小混混到军阀大帅，什么糠咽菜草根都吃过，当时也不觉得苦，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后来娶了金娇玉贵的夫人后胃口才被养叼了一些。 “早些年的时候我们也去山上挖野菜，”顾铁柱眯着眼回忆，手里的烟杆敲着椅子腿：“那个时候没粮食吃，吃那种苦苦涩涩的小果子，梆硬的又咬不动，但好歹有点味道能勉强果腹，也就这么活下来了。” 楚岱和褚昭慢条斯理吃着面条，听他说。 “现在日子好过啦，除了每年两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才会吃野菜，平时勤快点顿顿吃大米饭不是问题。” 现在粮食产量高咯，他大儿子又搞了经济作物，原本一个工才两毛钱，而且是封顶，现在壮小伙一天能有个七毛，年底决算还有肉票布票分。 今年下半年大屯子村热火朝天的干，种药材养鱼养猪种棉花苎麻，除了交的征购粮和猪肉，按人头每人分了三百斤粮食一斤半猪肉。 这在往年可是不敢想的事。 以前都是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羡慕别的生产队，现在换了别人眼红他们这红火的日子。 “亲家公真是……”楚渊想了半天，夸了句：“聪慧。” 顾卿卿差点笑出声。 楚岱也有些无奈，自从当了司令员，他爹就爱拽一些文绉绉的词，而且还词不达意。 顾卿卿挨着他坐，把碗里的油渣都挑到他碗里：“哥哥，你尝尝这个特别好吃，里面还放了一种酱，我不知道是什么，二婶说是她们家祖传秘方。” 楚岱把自己碗里的瘦肉夹给她，笑：“好。” 韩莲心正好出来听见了，无奈道：“什么祖传秘方呀，卿卿你要是肯学，二婶全部教给你，你这个娃娃从小就不爱碰锅铲，烧火倒是一把好手。” 顾卿卿垂下头吃面，不敢吭声。 楚岱和顾青烈对视一眼，显然是回忆起什么，表情很耐人寻味，甚至带着点痛苦。 顾青烈咧着嘴：“二婶，您那把锅铲交给她没戏了，您是不知道，她在兵团做了……” 话还没说完，桌下有只脚狠狠地踩了他一下。 抬头看，他妹子正呲牙咧嘴朝他笑。 第66章 红红火火066 很好，我很喜欢 韩莲心好奇：“咋回事啊？卿卿在兵团做什么啦？” 顾青烈嘴比脑子快：“没做啥, 就是熬了锅骨头汤。” “呀？”这下张翠芬和时如霜都惊了，“卿卿还会熬汤？” 顾青烈脚尖被踩着，有苦说不出, 他点头：“还挺好喝的, 是吧老楚。” 楚岱神色微妙, 随即轻笑：“是的, 二哥。” 顾青烈：“……”我感觉你在嘲讽我。 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楚渊和顾铁柱商量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亲家叔, 亲家公，你们看什么时候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个日子下来, 让他们办了酒扯个证, 卿卿这孩子的户口可以留在顾家, 可以随阿岱。” 楚岱第一次从他爹口里听到这么亲切的称呼, 稍微有些不适应。 顾卿卿从桌下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挠了挠。 楚岱回握，听着两方长辈商量婚事。 “年初五不错，就年初五吧。”顾铁柱说：“亲家侄你赶着回军区, 我们也不好一直拖着你, 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完大家都安心。卿卿的户口还是留在我们顾家，就挂着, 她这辈子就算什么事都不做我们顾家也不缺她这口粮, 我们得给孩子留个退路。” 他一口气说完又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顾金点头：“都听我爹的，亲家公你看这样行不？行的话咱们就张罗起来。” “行。”楚渊有些惊讶顾家对他儿媳妇的看重程度, “有句话我一定得说，虽然我这个儿子性格不是那么讨喜，但我们老楚家的男人个顶个的靠谱, 卿卿嫁来我们楚家不需要任何退路，楚家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靠山。” 听完他的话，顾家人纷纷沉默片刻，一向寡言的顾银难得开口：“亲家公是军区司令，不会言而无信，我们信你。” 楚渊抬眼看了下这个没说过话的顾家老二，恍然一下摇头而笑。 难怪顾家的孩子都个顶个的聪明，长辈里也没有糊涂蛋啊，还会反过来用他的身份压制他。 “既然都定好了，这几天咱们安心过个好年，然后张罗起来，烟酒喜糖我们都带过来了，衣裳被褥卿卿的大哥明天会从裁缝铺子带回来，这几天我就随老哥好好感受一下安逸的生活。” 楚渊说着，把海碗里的面条吃干净，爽朗笑道：“妹子，这面着实好吃，能不能再来一碗？” 韩莲心赶紧把碗接过来，“能，当然能，锅里多着呢，亲家公你就敞开了吃。” 说完她又去了厨房盛面。 顾家院子一片其乐融融，顾铁柱回忆起往事和楚渊聊得开心，顾金一心记挂着他的电视，叫上顾宝兄弟俩在那摆弄半天。 顾雄和顾援朝几兄弟提了五六条活蹦乱跳的鱼回来，顾卿卿赶紧把水缸清空，让他们放进去。 楚岱去她房间休息了，褚昭也跑去顾青烈屋子睡觉。 顾卿卿折腾了一天也不累，在压水井那儿来来回回好几趟，把大缸灌满水，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问她哥：“三叔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吃水煮鱼了。” 顾援朝刚洗完手，从厨房里拎了把菜刀去给顾雄磨：“快了吧，肯定是去置办年货了，要不你先去掐点紫苏，我去掐把青菜，晚上煮鱼好吃得很。” 顾卿卿应声：“那晚上可以不可以去水沟里摸点田螺呀？明天过年我想吃田螺烧鸭。” 时如霜从外面收碗进来，就听到这兄妹俩在商量怎么抓鸭拔毛，好笑道：“你一回来就惦记着阿奶那几只鸭，在边城没肉吃？” 顾卿卿瘪嘴：“偶尔吃啦，余叔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但是平时都是吃红薯土豆。” 时如霜怔然，难怪青烈现在这么瘦，看起来高高大大，脸上没有二两肉。 张翠芬正在退灶里的柴火，一听这话，心疼的不行：“乖宝，委屈你了。援朝你去逮只鸭再逮一只鸡，阿奶给你烧火，把毛钳了等你阿爹回来就煮。” “好嘞！”顾援朝对妹子使了个眼色，两兄妹鱼也不管了，转身就往后院跑。 “这兄妹俩，风风火火的。”时如霜摇头。 “反正卿卿也嫁出去了，别管这么多，老大媳妇你去泡点豆子，明天上午磨了做豆腐。” “欸。”时如霜去里间拆开麻布袋，舀了半桶子黄豆出来，用水泡着。 大米跑去别的鱼塘看热闹去了，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条小鱼，顾雄朝它一挥手，它乐颠颠地跑过去，献宝似的把嘴里巴掌大的小鱼吐地上。 小鱼在青石板上摆动了两下，彻底歇菜。 下午五点多，顾财和张雨晴两口子提着两大篮子东西推开院门，乍眼就看到门口的自行车。 顾财“呦”了声，“秦哥来咱家了？” 顾金正让爬屋顶的顾宝校准天线，听到这话没好气道：“什么秦哥，这是你哥的。” “呀，哥，咱家发达了？”张雨晴把手里的东西搁石桌上，看着一地的缝纫机收音机洗衣机还有冰箱，她咂舌。 顾财有些担心，看着摆弄电视机的顾金：“哥，你不会贪污了队上的钱款吧？咱可不兴这个啊。” “算盘那抠门鬼就连一厘钱都看得比命还紧，我哪有机会？再说你哥是那样的人么？”顾金无语：“过来吧，帮我把电视机挪挪，雄娃别磨刀了，去屋子里给大伯搬张桌子来，晚点队上的人都过来看电视了。” 顾雄是个一喊就动的，力气也大，顾金话音刚落他就一个人从堂屋里搬了张木桌出来。 他爹是木匠，家里桌子椅子柜子最多了。 “哎哎哎宝儿往左边一点。”顾金朝屋顶上的顾宝摆手：“你看着点脚下别摔下来。” “还得往左。”屏幕刚亮起雪花，闪过一帧画面，很快又没了。 顾卿卿从后院掐了把紫苏和青菜，顾援朝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避开脚下歪七扭八的电线。 “三叔！”顾卿卿见到顾财眼睛都亮了，赶紧跑过去：“三叔我想死你了呜呜，你怎么才回来？！” 顾财被迎面而来的侄女儿撞得后退两步，大手拍拍她的头顶：“这不是前段时间你们来信说年底要回来，三叔去割了点肉买了些糖，你三婶瞅到一块红布，赶紧扯了回来，正好让你阿娘给你做身结婚的衣裳。” “还是三叔三婶疼我，我晚上想吃水煮鱼，您给我做好不好呀？” “好，当然好。”顾财心里感慨：“我们家卿卿以后能吃到三叔做饭的次数不多咯。” 他这话一出，顾卿卿眸底有些许黯淡，扒拉电视机的顾金也沉默了。 张雨晴掐了他胳膊一把：“雄娃都帮你把刀磨好了，你还在这磨叽。赶紧去杀鱼啊，那个鱼鳞给我留着，我熬鱼冻。” 顾家三个媳妇里，张雨晴算是最温婉的一个，现在也忍不住语气急了起来，示意他赶紧走别再提这事儿。 顾财又揉了揉顾卿卿的头，说：“三叔记得家里还有块腊肉，正好掐点蒜苗给你炒了。” 第57节 顾卿卿这才高兴起来。 现在接了电，晚上也方便起来，不用煤油灯了。 除了每个屋子里有一个暖黄色灯泡，外面院子大棚底下也有一个。 接的是那种长长的花线，一根线到处扯。 冬天冷，厨房里尤其热闹。 顾卿卿和楚岱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烧火，楚岱手里拿着夹钳往灶里添硬柴，顾卿卿伸着小手烤火。 楚渊和顾铁柱坐在煤炉子前，炉子上煨着一壶瓜干酒，警卫员把他们带回来那一大麻袋红薯干扛了进来，给他们放在炉子上烘着下酒喝。 “老叔你这酒挺烈啊。”楚渊喝了一口，只觉得嗓子烧得疼，火辣辣地一直绵延到肚子里，“爽！” 顾铁柱眯着眼笑：“这就是我们农家自酿的，没有粮食酒那么好喝，解馋还是可以。比不上你们带来的竹叶青和茅台。” 带来的酒已经开了两瓶了，顾铁以前别说喝过，听都没听过这两种酒。 这次尝了两口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酒都辣喉咙，也有醇香绵柔的。 “我觉得这瓜干酒就不错，老叔，到时候能不能让我带点回去？” “能啊，咋不能。”顾铁柱一听这话就高兴了，军区司令都爱喝他酿的酒呢，明天就出去跟老伙计们吹嘘。 “哥哥，你觉得我家里人怎么样呀？”顾卿卿手放在他膝盖上，轻声问道。 楚岱心里一片火热，“很好，我很喜欢。” 让他有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他爹应该也是这样，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顾卿卿歪头靠在他肩上，手玩着他的指尖，“你去驻岛的调令什么时候下来？” “正月十五。”楚岱恻眸看她，心底柔软一片：“只能让你在家待半个月了。” “没事的呀，到时候有假咱们再回来嘛。”顾卿卿嗅着烧鸭的香味，见她三叔挥舞着锅铲，笑嘻嘻喊道：“三叔！我尝尝熟了没！” 顾财用锅铲盛了一坨鸭肉，递到她跟前：“尝吧尝吧，再加把葱花就能出锅了。去叫你阿爹别摆弄电视了，赶紧的去堂屋腾桌子吃饭。” 第67章 红红火火067 无所畏惧 顾卿卿用手直接从锅铲上接过香喷喷的鸭肉, 她轻轻咬了一口，美滋滋地递到旁边的男人嘴边：“太好吃了！哥哥你快尝尝，我三叔的手艺比一般的国营饭店还好吃。” 上次她去兵团之前, 她阿娘带她和援朝哥吃了次饭店里的菜, 味道虽然很不错, 比起她三叔还是差了一点。 在她心里三叔的手艺天下第一好吃, 第二是余叔，然后就是她阿娘和二婶。 顾财被她夸得飘飘然, 摆摆手：“还不是你这孩子从小吃惯了三叔做的菜……” 楚岱咬过嘴边的滋滋冒油的鸭肉, 点头笑：“好吃。” 顾财笑得更开心了。 今天菜多，晚上七点才开饭, 顾家的小子们端着饭菜碗筷往堂屋走, 大圆桌上摆满了菜, 红烧肉水煮鱼瓜干酒烧鸭辣椒炒鸡肉, 还有蒸水蛋南瓜粉丝汤，红菜苔和大白菜更是冬天常见的绿叶菜，甚至还有魔芋豆腐，用红辣椒和香菜煮出来的, 别提多香了。 顾卿卿早就按耐不住了, 等顾铁柱楚渊还有长辈们都落座，她赶紧给他们盛饭, 然后把杵在旁边跟木头似的警卫员一把按下。 警卫员下意识要给她一个过肩摔, 被楚岱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有些茫然，反应过来, 不知所措就要起身。 顾卿卿笑眯眯地把饭碗和筷子放他前面，“吃饭呀，别站着了。” 警卫员下意识看向楚渊。 楚渊朝他点头, 警卫员这才去碰碗，“谢谢你，同志。” 顾卿卿失笑。 他们围着圆桌，顾家人加上顾卿卿有十九个人，楚家这边父子俩加上褚昭和警卫员一共四个，人太多坐不下，分了两桌。 顾宝早就把煤炉子提了放桌子底下，吃饭的时候也暖乎。 等顾铁柱动了筷子，他们也相继动筷。 楚渊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胃口大开，碗里的肉一直没少过，顾铁柱和顾金坐在他旁边，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叨。 农村待客太热情了，加上又是亲家，顾铁柱丝毫不心疼。 褚昭算是知道为什么他小嫂子总是念叨着她三叔做菜好吃，这是真的太好吃了，比空勤灶的饭菜味道还好，空勤灶就是肉多营养，味道真一般。 想到这，他又说：“叔，婶，灿阳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去火车站接他。” 时如霜知道大儿子为了给妹妹去裁缝铺子取衣裳要除夕才能回，这会儿心里也高兴：“行，到时候吃了午饭骑着你叔那辆自行车去。” “好。”褚昭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顾卿卿听着长辈们聊天的声音，在楚岱耳边低声说：“你尝尝那个鱼呀？哥哥，你不会不好意思夹菜吧。” 她看了男人一阵，发现他只夹自己面前的。 楚岱睨她一眼：“你靠在我身上，不好起来。” 顾卿卿这才坐直了身子。 见这边两人说着悄悄话，韩莲心和张雨晴对视一眼，暗自点头。 妯娌三人小声嘀咕—— “大嫂，卿卿结婚要给我娘家那边发帖子不？” “当然啊。”闺女女婿感情好，时如霜心里也开心：“你们初二正好要回去拜年，到时候把亲家都接过来，咱们好好热闹一下。” “只要大嫂你不嫌俺家人多，俺没意见，回去就把爹娘哥嫂都拽来。”韩莲心眉开眼笑。 “人再多能多得过我们顾家啊？”张翠芬听到老二媳妇的话，瞪她一眼：“今年你大哥做了生产队队长，队上的粮食都富余，让亲家都过来，正好回去把粮食捎走。” 褚昭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以前还为他兄弟发愁，顾家这么多人不会为难他吧，现在完全放下心了。 顾家这一家子，都是再厚道不过的人呐。 可惜顾家就他小嫂子这么一个心肝宝，不然他真的也想娶一个回家。 楚渊常年在家冷清惯了，虽然偶尔也找其他的军长喝酒下棋，到底差那么点意思。 现在来了顾家，他心底一片火热，好像自己也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和他们是一家人。 如果不是还能为国家再奋斗个一二十年，他都想直接来顾家养老了，他看顾家空房子挺多的，正好把每个月的津贴给顾家当口粮。 “大队长？大队长！” “老顾啊咋还在吃饭呢？” “我们来看电视啦顾叔。”这是赵渔的声音。 顾金匆匆扒完碗里的饭，“爹娘亲家，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招呼一下。” “去吧。”张翠芬摇头，这老大白天自行车不离手，傍晚回来了就一直弄电视。 顾宝也跟了出去：“爹娘，我也吃完啦，你们慢吃哈。” 楚渊见这一家人有趣，眯着眼慢悠悠和顾铁柱碰杯。 顾卿卿一直在低声和楚岱说着悄悄话：“我和哥哥们说好了吃完饭就去摸田螺，你跟我们一起去还是在家看电视？” “跟你一起吧。”楚岱把她嘴角的饭粒放到自己碗里，“外面太冷了你要不要加件衣服？” “等下回房加嘛。”说到这，顾卿卿扯他袖子，附在他耳边道：“你说今晚你是不是跟我一屋？” 楚岱笑：“你想跟我一屋啊？”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揪着他衣袖，低声道：“你不在旁边我睡不着呀。” 楚岱扶额，男人喉间溢出低笑：“我一个人睡得挺香的。” “做梦！”顾卿卿哼道。 从俩人结了婚开始，顾卿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不敢正眼只能偷偷看他到现在的睡觉时上下其手，转变得非常快非常自然。 幸好他跟顾青烈兄弟两年，从他身上窥见她的性子，知道顾家这兄妹俩都是一样的热情大胆，也就能慢慢接受了。 甚至有时候对她还有一种新奇的感觉，发现她不止一面。 可以大大咧咧扛竹子，也可以扯着你的衣袖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娇骗你，甚至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模样占尽便宜得寸进尺。 善变的女人。 他们吃完饭出来，院子里已经乌泱泱地坐满了人，村民们从自家搬来凳子占好位置，秦武也来了，和顾金两个人吵吵嚷嚷说着怎么调台。 顾金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笑眯眯的憨憨模样，旁边的秦武被他气得跳脚：“什么叫我是个山炮？这玩意你顾憨子以前使过？” “这不正使着呢么。”顾金挠了挠脑袋：“多使两回就会了。” 这暗戳戳的炫耀，秦武又翻了个白眼。 “阿宝！别动，有了有了！”画面一闪而过，又成了雪花。 那人叹气：“阿宝你没吃晚饭呐？手咋这么不稳呢？” 顾宝举着天线竿子，朝下面喊：“卫星？顾卫星，你来举着。” “欸，来啦小叔。”顾财最小的儿子顾卫星麻溜地爬上屋顶，“早就该叫我了嘛，也不看看我叫啥名。” 顾宝乐得轻松，把任务交给他自己爬了下去。 别说，顾卫星刚上手，马上就有画面了，底下一片笑哄哄的：“要看电视还得找卫星呀！” 钱桂花笑得前俯后仰：“这不是找着了么。” 电视画面也不闪了，穿着军装的娘子军们映入眼帘。 “这是英雄儿女呀！上回我还跑红旗生产队看过呢。”刚接通电那会儿，红旗生产队就先买了台电视，她们都跑去看了。 “嘘，别出声，猛子你把声音调大点。” 秦武没好气：“憨子，你不是能耐嘛，干嘛都叫我来。” “你最能耐！”顾金笑呵呵。 顾卿卿本来想跑去和赵渔说说话，见她看得入神收住了脚步。 她这段时间在楚家看了不少电视，这部剧也看过了就不觉得新奇。 第58节 楚岱拎着桶跟在顾青烈和顾援朝身后，顾雄去弄捞网了，这大冬天的大伙都不爱下河，正好他看看能不能弄餐虾米明天过年吃。 “卿卿，”楚岱喊她：“回屋穿件棉袄，我在这等你。” 见楚岱关心她，脸上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住，顾卿卿“欸”了声，连忙跑回屋子了。 顾青烈手搭在刚好走过来的褚昭身上：“兄弟们，哥哥今天带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捉泥鳅，你们没体验过吧？” 褚昭好心提醒他：“我外婆家也是乡下的，每年都要回去住一段时间。” “哦，那你捉泥鳅肯定也没有我厉害，要不咱哥俩比比？谁输了围着村子跑两圈。” 褚昭指了指门口薛见山手里那条大黄：“我倒是想跑，就怕这玩意追我。” “你怕狗啊？”顾青烈一脸不敢置信，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又拍着旁边楚岱的胳膊：“老楚你听到没，他一个当兵的打过仗的竟然怕狗！” 楚岱半晌没说话。 褚昭不怀好意：“兄弟，不止我怕，他也怕啊，我们哥俩小时候被大院的狗撵着满院子跑，他还被咬了一口。” 顾青烈：“……哈哈哈！”笑声越发放肆，一发不可收拾：“你们这两个大老爷们，被狗给咬了？” “我没，是他。”褚昭毫不犹豫卖兄弟：“你没见今天大米往他旁边过，他身体都绷紧像张拉满的弓。” 顾卿卿正好从屋子里穿了棉袄走出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憋着笑：“哥哥，你怕狗？” 她还以为他无所畏惧，什么都不怕呢！ 第68章 红红火火068 我得靠你养我呀 楚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倒也诚实：“有点。” 顾青烈的笑声更加嚣张了，顾卿卿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时如霜从厨房里端来炒豆子炒南瓜子给乡亲们当零嘴儿，往闺女兜里放了一把：“这么冷的天还提着桶, 又要去摸田螺？” “是呀。” “去穿个套靴, 这么冷的天的水清凉清凉了, 腿都给你冻麻。”时如霜有些无奈, 闺女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性子，什么都要掺和。 “阿娘放心, ”顾卿卿挽着楚岱的胳膊, 朝时如霜撒娇：“有哥哥们我也用不着下水呀，我就在上面看着, 帮着提篮子。” “这还差不多, 那你们去玩吧, 正好带小楚也熟悉下村子。”时如霜没再多说了。 “好嘞~”顾卿卿朝顾青烈顾雄使了个眼色, 哥几个会意，拉着旁边的褚昭和拿着捞网的顾宝往村口走。 院子里热热闹闹人挤人，坐不下的去院门口站着也要看电视。顾卿卿他们挤不出去，从后院那边绕小路到村口。 晚上的冷风一阵一阵, 顾卿卿脑袋缩在孙淑芬给她织的红围巾里, 见旁边的男人身姿笔挺半截白皙脖颈露在外面，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领。 “你不冷呀哥哥。” 楚岱摇头, “不冷。” “你都不关心关心你亲哥, ”顾青烈右手拎桶，左手搭在褚昭肩膀上：“边城比这冷得多我们平常还不是穿单衣训练, 哪有这么娇气。” 顾卿卿瞪他：“你皮糙肉厚的别扯上他呀。” 顾青烈摇头，“老褚，看见我妹妹胳膊肘怎么拐的了吧。” “现在老楚是内, 你才是外，立场要搞清啊二舅哥。”褚昭笑眯眯地和顾青烈一唱一和。 “差不多行了啊。”楚岱睨他们一眼，“搁这演电视呢，刚才怎么不从屏幕里钻出去。” 褚昭“啧”了声，“以前调侃你都不稀得搭理我，有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啊，话都半箩筐了。” “哎哎哎靠边点，先让我过去。”顾雄手里提了一长串笼子，“我先把这个放河里，明天早上来取应该有不少鱼虾。” “还是大哥聪明。”顾卿卿夸了他一句：“不像狗蛋，就知道往泥巴里刨。” “那叫捉泥鳅。”走了十来分钟到了村口，顾青烈直接撸起裤管光着脚下田：“老褚小叔，咱们来捉泥鳅，老楚你就在田沟里摸田螺吧，那个边边上有不少，也不用下去了，让我小叔把捞子给你就行。” 顾青烈安排得妥妥当当，顾宝本来打算在田边水沟捞田螺的，现在只好把捞子给他侄女婿，自己提着桶走在田埂上—— “青烈啊，太冷啦，小叔在这里给你们提着桶哈，有泥鳅就往我这儿扔。” “得嘞。”顾青烈比了个手势，和褚昭开始比捉泥鳅，顾雄去河边放了笼子等着明早收获。 过来看这边好像不太需要他，“卿妹子，哥回家看电视了啊，你们早点回来，明天大早就得起来弄年货，还有得忙呢。” “好，哥你放心，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回去。”顾卿卿朝他挥手。 顾雄着急回去看电视，很快就没影了。 冬天的月色太寡淡，照得田埂白茫茫的。楚岱拿着捞子在田沟边边上捞田螺，一捞一个准，网子里的田螺“哐当”倒到桶子里。 顾卿卿手里没提桶，左手插在衣兜里右手挽着他的胳膊，楚岱左手提着桶右手拿着捞子。 “哥哥，你能看见吗？”她低头一看，田沟里黑糊糊的，只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随便捞的，凭感觉。”楚岱见她吸着鼻子，问：“冷不冷？” “还好啦，”顾卿卿咧嘴笑：“我身体倍儿棒。” 楚岱哑然失笑。 “哇，捉到了捉到了！”顾青烈满手泥，手里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不停扭动，他朝褚昭炫耀。 “我这也有一条嘛。”褚昭手指顺着田里稀泥上的洞往下，揪出来一条手指大小的。 “扔吧，我接着呢。”顾宝拿桶对着他们。 顾青烈和褚昭摸到泥鳅来了劲，弯着腰到处找洞。 “阿秋~”顾卿卿猛地打了个喷嚏，楚岱放下木桶，摸了下她的手，冰凉冰凉。 “不捞了，回去。”楚岱朝田里几人说：“我们先回家，你们别太晚。” 顾青烈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走的时候顾卿卿还一步三回头，小声嘀咕：“可是我明天想吃紫苏炒田螺。” “明天我早点起来给你捞回去。”楚岱把捞子放木桶里，换了右手拎着桶，左手牵着她，好笑道：“为了口吃的大半夜把自己冻感冒了不值当，早点回去歇着吧。” 顾卿卿挨着他走，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漆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那你晚上跟我睡！” 楚岱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无奈道：“好。” 顾卿卿在他身边一路叽叽喳喳，楚岱就安然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回到了顾家院子。村民们聚精会神看得津津有味，楚渊在旁边说那个年代打仗的事，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楚岱跟着顾卿卿把田螺放去厨房，也有小半桶，吐吐泥沙明晚肯定能炒着吃。 时如霜没看电视，回了屋子踩缝纫机，把张雨晴带回来的那块红布料裁成嫁衣，现在有灯泡也不那么费眼睛。 张翠芬正和村上的老太太说冰箱洗衣机的事儿呢：“明天过年，正好把衣裳被子都洗了晒晒，我们顾家人太多了，以往得费老大得劲，现在啊扔洗衣机里就成，接上电倒桶水进去它自己就能搅和搅和。” “老嫂子，你是有福气咯，以后都不用再手洗衣裳。” “那可不，人家孙女可是嫁给了军区司令的儿子呢，普通当兵的一个月都有大几十的津贴，司令那不得上百啊。” 她们现在工分虽然提高了，但是对于钱还是不太敢想的。 作为正大军区司令，楚渊的津贴每个月有三百多，粮票布票就更不用提了，以前是贴补了兄弟家没存住，真要存下来哪还用得着向褚家借。 顾铁柱也和老伙计们聊得开怀，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老顾家今天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电视冰箱洗衣机，谁家能有一件都得吹嘘大半年，他亲家直接给他们置办齐全了。 听着外面哈哈大笑的声音，顾卿卿提起炉子上热着的开水壶，往搪瓷脸盆里倒了一半热水。 “好了。”楚岱出声，示意够了。他又拿起瓢去外面压水井打了两次水进来，厨房里的大水缸拿来养鱼了，水很腥。 浸透毛巾拧开后，他递给顾卿卿擦了两次脸，自己又洗了一下，然后跟着顾卿卿回房。 下午在她屋子里睡过，也习惯这里的摆设了。 屋子不算大，放了一张一米五的木床，一个大衣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窗户是木头做的，用透明薄膜封住，床里侧的墙上糊着泛黄的报纸。 顾卿卿先脱了衣服爬上床，到了里侧躺下，扯过蓝色的粗布棉被盖在身上，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床边的男人身上。 楚岱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血液沸腾，叹了口气脱了呢子大衣，换了身白色棉麻衣裳，坐上床。 顾卿卿伸手环住他的腰，脑袋抵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哥哥，你还习惯吗？” 她这一天问了好几次，楚岱掀开被子躺进去，侧身支着头看她：“习惯啊，如果不是要去白沙岛，在这住一辈子都行。” 顾卿卿动了动嘴：“那这是不是成入赘的啦？” 楚岱挑眉，不知道这小脑瓜里成天在想些什么。 顾卿卿还以为他不懂，解释道：“就是那种倒插门的，不过我们村上好像还没有。” 楚岱一听乐了：“那你怎么知道倒插门？” “隔壁红旗生产队有呀，不过那个阿叔好吃懒做，还得靠媳妇儿养他。” 说完，她往男人怀里钻：“哥哥就不同啦，哥哥什么都会，我得靠你养我呀。” 楚岱左手手肘抵着床撑着头，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姑娘，笑：“赶紧睡吧，别乱摸了。” 顾卿卿眨着大眼睛，听着外面的说笑声，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睡不着啊哥哥，要不你跟我说说白沙岛是什么样子的吧。” 楚岱没想到她忽然问这些，想了一下团部给的白沙岛资料，低声说：“白沙岛在军区东南方，不与内陆接壤，坐船过去要七八个小时。” “这么远啊。”顾卿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手探进他衣摆，摸着他腰上那道疤，嘀咕道。 楚岱心猿意马地“嗯”了声，继续说：“岛长4.5公里，宽3.8公里，是周边一百四十五个岛屿中最大的。” 男人嗓音慵懒低沉，顾卿卿听了有些昏昏欲睡。 小脑袋抵着他的胸膛，手顺着伤疤摸下去，顾卿卿满意地哼唧一声，在他怀里睡着了。 楚岱低头吻了下她额头，把被角掖好，也躺下来睡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家三个媳妇儿就在张翠芬的带领下去厨房烧火做饭，顾雄和顾援朝吭哧吭哧推着院子里的大石磨，褚昭拿着瓢加豆子。 第69章 红红火火069 过个热热闹闹的红火年…… 在顾卿卿睡得正香时, 楚岱轻轻抽开她的手，轻手轻脚下床穿衣服，关房门的时候也尽量不发出声音。 第59节 “阿岱, 昨晚睡得怎么样？还习惯不？”时如霜给他拿来口杯牙刷。 “习惯, 阿娘我自己来。”见时如霜帮他去接压水井的水, 楚岱过去接了口杯自己来。 时如霜也不跟他抢, 家里有个帅小伙看着就是顺心，下午她家灿阳也要回来了, 一家人团团圆圆更热闹。 下次再见又得过一两年, 她得抓紧催催两个儿子的婚事。 “卿卿这孩子就是爱睡懒觉，不到饭点闻不着香味她是不肯起的, 以后你要是想让她给你做顿早饭怕是难哦。”说完这话, 她盯着楚岱的表情。 男人想到自己媳妇儿那锅汤, 哪还敢让她做早饭：“部队里都有食堂, 我每天给她打好了提回去就行。” 顾青烈拎着桶出来，告状道：“阿娘，我跟您说，卿卿在兵团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我早训完还得去食堂打饭给她送回去, 就这，狗剩还说我把她喂瘦了。” 这孩子在耳边叽叽喳喳跟惊雷乍起似的, 时如霜听多了耳朵疼, 她往厨房走：“阿娘要做饭了，你们去收完笼子赶紧回来, 早上有豆花吃。” “欸！”顾青烈这回开心了，见楚岱洗漱完也拎着桶，他问：“你也去？” “再去捞点田螺, 昨晚没多少。”楚岱左手搭在他肩上，“走吧哥。” 顾青烈咧开的嘴角一直没停下来过。 楚渊早就醒了，这么多年军人的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醒来绝不在床上多躺一刻，洗漱完带着警卫员去村子里逛。 听他亲家公说村子里种了很多药材，白芷、黄芪、天麻、当归、党参之类的，他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村口的土壤肥沃，楚渊带着警卫员蹲在那摸摸这动动那，嘴里还不停感慨：“亲家公真是敢想啊，开垦荒地种药材卖给药房铺子给集体经济增产，符合政策也利于百姓，不行，等这次回去我要跟大首长说说农村现在的情况，他为国为民忧心了一辈子，知道了得多开心。” 警卫员在旁边点头，“听村里的同志说顾家带头把家里的青壮年都带去山上打石头搬石头修河提挖水库，和红旗生产队红星生产队一起搞蓄电站，现在周边几个生产队都通了电。” 别的地方生产队搞得再好也只是每家每户拉个灯泡，他们这倒好，全面通电，就连茅房里都挂了个灯。 看得出来这几个月无敌生产队确实靠集体经济富裕了不少，村民们一大早看到他们都喜气洋洋的打招呼，院子里还挂着几条肉。 楚岱和顾青烈从这边过的时候，顾青烈脑子一抽，大声喊：“阿爹，栩哥。” 楚岱快步经过楚渊旁边，父子俩眼神对视片刻，就当没看到对方。 楚渊气不打一处来，还是觉得青烈这大小伙最讨喜，高大阳光，还和他儿媳妇一样，兄妹俩都嘴甜。 顾青烈颠颠地跟上楚岱，“走这么快干嘛？后面又没狗撵你。” “这个坎过不去了是吧？”楚岱斜睨他，凉凉道：“你也不是没有把柄在我这，顾排长。” 顾青烈缩了缩脖子，“妹夫，咱们赶紧收了笼子回去吃豆花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对了你们那边也是加白糖吧？老余去年在兵团搞的那一锅，加了咸榨菜和酱油，我愣是差点没喝下去。” “一样的。”楚岱到了田沟边，往上挽了挽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和清瘦的腕骨：“你去收你的，别管我。” “知道。”顾青烈找到昨晚他大哥放在河边草丛里的笼子，用力扯上来。 他吃得多，力气也大。把细网笼子拉了上来后，一截一截往前拢，看到最前面这段网子里的鱼虾，他眉开眼笑：“这不得做两大盘子香炸小酥鱼啊。” 这种小鱼别看个头不大，只有手指大小。但是没有鳞片和骨头，炸一下当零嘴儿下酒都是顶好的。 虾米比中秋那几天顾卿卿她们来捞的大一些，可能是这段时间村里的人太忙了，青壮年去山上打石头修河提，老人妇女在家下地种菜种药材种棉花，小孩下午放了学要去山上路边割草喂猪，没人有闲工夫下河摸鱼虾。 这几天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村里又张罗着分鱼分猪肉，家里肉食够，口粮充足，就算贪玩的小娃也不愿意在这大冷天下河。 顾青烈对今天的战利品很满足，满满一大桶，几乎都没什么水，加水就装不下了。 提上岸边，见楚岱还在捞田螺，他干脆又在河边摸起了螃蟹。 今天要吃就吃个够，过个热热闹闹的红火年。下午褚昭去接他哥的时候再让他们从镇上带点炮仗回来。 捉的螃蟹个头都很大，挥舞着钳子凶得很，怕它们把桶子里的鱼虾都干翻了，顾青烈干脆扔楚岱装田螺的桶里，兄弟俩赶在七点钟之前回了院子。 现在还没开饭，顾铁柱刚点完豆花，楚渊捧着碗守在大木桶旁边等着吃。 大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顾财把昨天剩下的那几条鱼都处理了，鱼鳃往旁边一扔，大米赶紧窜过去叼着就走。 “哥，别琢磨你那木头了，过来帮我把荠孛削下皮，待会儿我得炸肉丸了。”顾财往另外一边招呼，这种细致活整个老顾家也就他二哥耐得住性子做。 顾银“嗯”了声，放下手里的刨子，去压水井那儿洗完手，坐到顾财旁边，默不作声拿起碎瓦片刨了起来。 顾家一片热火朝天，顾雄从谷仓扛出来一袋谷子，放在顾金自行车后座上，要去碾米坊打米。 张翠芬出来叮嘱大孙子：“雄娃，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把油坊那几桶菜籽油提回来，你三叔炸鱼炸丸子要用。” 今年油菜籽割了一茬，因为顾金让人把田地全部追肥，土壤肥沃得不行，草都窜得比人高，油菜更是大丰收。 前两天留在村里的妇女们刚打完菜籽送去油坊，整个生产队每户人家能分两桶菜籽油，十五斤一桶。 五百多户人，这可不是小数。 队上每一笔出入算盘都记在本子上，一厘不差，这个年过得，反而他这个大队会计最忙，算盘拨得啪啪响，秦武把鱼塘的事管完也歇了，最轻松的反而是顾金这个大队长。 他这两天走路都打飘，超过十米的地方一定要骑自行车，被秦武笑话了好几次。 “好嘞。”用绳子把装谷子的麻布袋子绑好，顾金把着龙头，顾雄在后面扶着袋子，伯侄俩往碾米坊走。 楚渊已经在厨房喝上热豆花了，浓浓的黄豆味让他回忆小时候他娘做的豆花，跟这个味道好像差不太多。 一下子喝了两碗，顾铁柱收了勺子：“亲家侄，别把肚子吃撑了，待会儿还得吃早饭呢。” 楚渊开怀大笑：“老叔，有口豆花喝我就能吃饱。” 警卫员这两天在顾家吃得比部队里都好，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顾家人性子好，对他也很亲切，吃饭也是喊人一起吃，还热情地往他碗里堆肉。 他也打心眼里习惯淳朴厚道的顾家人，心想首长这亲家确实好。 “阿岱，青烈，别忙活了。”见两个男娃提了满满两桶水产回来，张翠芬笑得眼角起纹：“外头冷，搁这儿就行，你们兄弟俩赶紧去厨房烤火吃豆花，白糖就在灶上你们自己加。” “欸，阿奶我们这就去。” 顾青烈把木桶里的鱼虾倒在大木盆里，楚岱往盆里加了点水，鱼虾还是活蹦乱跳。 “行了，先吃早饭吧。” 楚岱放下水瓢，“我去看看卿卿起床没有。” “这才几点，给她热着饭就行，她没这么早，贪睡得很。”顾青烈抬脚往厨房走，回头：“来不来？不来我先吃了。” “你先吃吧。”楚岱朝他摆手，自己回了屋子。 顾卿卿还抱着被子在呼呼大睡，楚岱坐到床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她揉着眼睛懵懵懂懂醒来，见他起来了，问：“几点啦哥哥？” 楚岱一看手表，“七点过五，起来吃豆花了，别贪睡。” 顾卿卿应了一声，坐起来，趴在他肩上又睡了十来分钟，终于磨磨蹭蹭起床。 一家人全部坐到桌前已经是七点半，顾雄和顾金也打了米回来。 早上吃了豆腐花，都很饱，就随便吃点。 香喷喷的面条是韩莲心的拿手好戏，还有一大锅土豆炖肉，老大一根的棒骨上起码得有二两肉，煮的时候旁边还贴了饼子。 顾卿卿去厨房把昨晚水煮鱼的鱼冻端来，她就爱吃这种鱼汤结的晶莹透剔的冻子。 时如霜在泡菜坛子里掏了酸萝卜和藠头，又凉拌了他们从南方带来的海带，还有一碟咸菜，下馍馍最好了。 楚渊本来觉得喝完豆花已经够饱了，看到眼前的面条和大棒骨，又情不自觉端着碗拿起筷子。 “亲家，别客气，敞开了吃。”顾金憨憨一笑，直接夹了根沾着汤汁的大棒骨到楚渊碗里。 “阿昭，阿栩，你们哥两个也别愣着了，赶紧吃吧，这天气冷菜容易凉，不吃饱肚子也容易饿，中午得两点多才搞吃的，你们多吃点，锅里还有面。” 褚昭和警卫员对视一眼，端起面碗就开干。 顾青烈自顾自舀了一勺大骨汤到面碗里，见顾卿卿小口小口吃面，他嘴里呲溜呲溜：“妹子啊，都是自家人，不用矜持。” 顾卿卿瞥了他一眼，给他夹了根光骨头：“你吃你的，别管我，成不？哥。” 第70章 红红火火070 由他们去吧 这兄妹俩斗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只要顾灿阳没在这，顾青烈嘴巴就叭叭叭个不停，顾家其他人当没听到, 继续和楚渊说话。 这顿饭吃到八点多, 顾家三个妯娌捡了桌子收碗, 顾财开始准备中午和晚上的菜了, 韩莲心和张雨晴帮着包饺子，张翠芬让几个孙子把冰箱和洗衣机接好, 她和时如霜抱着拆下来的被套到院子里洗。 九点钟, 外头日头大，到处暖洋洋的。 村里的小娃都跑来看电视, 电视机装在了堂屋, 顾银做了很多凳子在那也够坐, 顾卿卿装了一盘糖果一盘瓜子花生, 放到小桌上让他们吃。 “小格，你阿姐呢？”她笑眯眯问九岁的小胖娃。 赵格咬着花生糖，开心地晃着小脚丫：“跟我阿娘在家准备年菜呀，卿卿姐你让开一点嘛, 挡着我啦！” 顾卿卿伸手捏了捏钱桂花家这个大胖小子的脸, 气鼓鼓地走到一边：“这么久没见我都不想我，以后不跟你们玩了。” “你都嫁人啦！以后自己生娃娃玩嘛。”赵格摇晃着脑袋, “卿卿姐, 争点气啊，我娘说你们顾家香火好, 人丁旺。” 顾卿卿脸一红，不知道赵婶都跟小格弟弟说了些什么，她后退两步想离开不跟这群小屁孩玩, 正好撞到男人怀里。 “怎么了？”叫她耳尖通红，楚岱给她揉了揉：“冻的？去晒晒太阳。” 顾卿卿从盘子里捻了颗大白兔奶糖剥开塞他嘴里，“没怎么，走啦晒太阳。”说完抱着他胳膊往外走。 楚岱挑眉看她，见她目光躲避，嚼着嘴里的奶糖，摇头轻笑。 顾银把荠孛全部削完又在那量刨得光滑的木料，手里扯着沾了墨的细棉线，木尺量好后棉线落下，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二叔，您要给我做什么呀？”顾卿卿蹲他旁边晒太阳，顺便把刨下来的木花卷放小篮子里，等下拿去厨房当引火柴。 “这根木料做床，还有几根木料做衣柜箱笼洗脸架和桌子。”顾银难得开口说这么多话。 “谢谢二叔！可是我们去驻岛带不了呀。”顾卿卿有些苦恼。 在旁边帮顾银扶着木料的楚岱开口：“嫁妆放军属大院吧，到时候让老褚帮忙把原先的床和柜子挪到别的屋子，这里放我们房里。” “好欸！”顾卿卿从旁边拉了条小板凳垫屁股底下，“到时候我们去岛上还要经过南方军区吗？” “要从军区管控的码头登船。”楚岱递了把锯子给顾银，说：“到时候我们还得回去一趟，我要拣几件衣裳，还得拿军区调令。” 顾卿卿似懂非懂点头，涉及军事的她一般不会深问。 看了眼旁边石桌前喝酒晒太阳吃花生的公公和阿爷，她心中温润柔软，提着小篮子去了厨房。 顾财在剁馅，把荠孛和肉馅混在一起剁碎，加入香葱末又加了红薯粉和油盐，从虎口挤出肉丸放入温热的油锅里。 顾卿卿在旁边等着脚步都不肯挪，韩莲心在擀饺子皮，张雨晴包饺子。 第60节 妯娌俩看到她这样，一起打趣：“俺们家卿卿这是又饿啦？不是刚吃过饭吗？” “这是馋肉吃了，她三叔炸肉丸可是绝活。”张雨晴笑眯眯道：“昨天我们回来割了肉，娘又去供销社割了肉，今天队上又把杀猪分的肉送了过来，得有个二十多斤吧，过年这段时间顿顿吃肉是没问题咯。” “也不能成天海吃。”顾财开口搭腔：“还得留一些卿卿婚事摆酒用。” 顾卿卿这才想起来再过几天，自己就要摆酒了。 她有些小得意：“三叔，整个大屯子村只有我结婚能有国营饭店的厨师掌勺吧？” “那可不别说在咱们村了，就是在无敌生产队和周边几个生产队，那都是头一份。”叔侄俩一应一答道。 “你们老顾家这是什么祖传的毛病，吹牛咋还互捧着吹。”韩莲心往窗口看了一眼：“小楚那孩子正跟他二叔在那锯木头呢，这娃倒是定得住。” 她男人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两个屁的闷性子，寻常也没人爱往他跟前凑，顾家这些个小子们嘴多的很，话太密了。 有时候你还没接上一句下一句就出来了。 “是啊，这孩子是个心稳的。”张雨晴应和。 院子里，张翠芬手搭在洗衣机上，看着洗衣机呼啦啦地转，起了很多皂荚沫子，她扭头跟旁边的老大媳妇说：“你瞅着这个东西费电不？” 时如霜笑了：“娘，不管费不费电，您你说愿意手洗还是让它洗。” 张翠芬当然毫不犹豫：“冬□□裳这么厚，拧都拧不动，当然是洗衣机好。” “那不就得了。” 楚渊那里，他和顾铁柱眯着眼小酌，手指剥着盐水花生壳，“老叔，这日子悠闲得我都不想回军区了。” 顾铁柱喝着茅台酒，吧嗒嘴回味：“这有啥的，明天过年你还过来，我们家没啥好吃的招待，就是人多热闹，卿卿和阿岱要去驻岛，你一个人留在军区也闷得慌，到时候直接坐车过来！” “那感情好。”楚渊身上有股潇洒坦荡的匪气，这些年压抑住了，现在又暴露了出来，大手一挥：“等我退休了就来咱这边养老，我也不指望那臭小子给我生个孙子带了，老子就自在活着。” “那可不成啊。”顾铁柱一听这话急了：“我还等着抱重孙女呢，到时候你这个当爹的可得催催阿岱，我们老顾家就卿卿一个宝贝疙瘩，可不敢再来小子了。” 楚渊是那种传统的大家长，骨子里大男子主义很重，他以前家里确实有军权要继承，楚岱刚出生的时候还被人叫过少帅，他觉得家里必须有男娃。 不然挑不起担子。 不过现在，楚岱能结婚他就觉得祖坟冒青烟了，以前这臭小子一副要死不活的寡淡性子，成天像要打一辈子光棍去边关赴死的样让他很看不上，还以为自己缺德事做多了自己家祖坟被仇人的炮轰了要绝后了。 他对顾卿卿这个儿媳妇很满意，所以笑呵呵道：“孙女好，要是有个孙女那就是老顾家和老楚家的掌中宝，小子也不错，别像他爹就成，我怕活不到退休。” 亲家俩人在这热火朝天的讨论以后有了曾孙和孙辈叫什么名字，楚渊听着“二丫”“驴球”这几个名，眉心直跳。 他虽然是个大老粗，这么多年也没给儿子取这么些名啊，看到顾铁柱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跟他讨论哪个名字好，楚渊抬手压住狂跳的眼皮，干笑道—— “……其实不生也挺好，孩子们还小，由他们去吧。” 旁边的警卫员嘴角抽搐，差点没忍住。 中午，院子里的竹竿全部都晒了被子，顾灿阳那间屋子也腾了出来。 顾家人多，当年自己从田里搞泥巴晒砖，分的宅基地也大，起的房子不少。 顾卿卿以后就算了嫁出去了，顾家也会把她的屋子留着，不过不是现在这间。 顾金靠着石磨，跟家里人说自己规划：“明年我打算把砖窑烧起来，到时候让孟知青试试能不能自己搞水泥，再过五年，我要让整个生产队的人都住上两层红砖房，家家刷石灰刮腻子，外面的路都给它硬化了。” 这话前两天年底决算的时候，他当着村民们的面在大会上说过，村民们对他信心满满，纷纷表示只要他一声招呼，全村人卯着劲使劲干！ 顾金上任四个多月，做出的成绩大家都看在眼里，今年分到的肉油钱票也多，甚至还有别的生产队的媒婆过来这边打听谁家有小伙，要不要娶媳妇儿。 得到了实惠，心里更是火热。 顾家的人听完，顾铁柱率先出声：“不管是烧砖窑还是做水泥，我们顾家人绝不给你拖后腿。儿啊你就放心大胆的干，爹娘兄弟侄子都在你身后撑着你，你要对得起组织对你的信任，对得起党交给你的任务，对得起你这个大队长的位置，带着生产队越过越好。” 说着，顾铁柱眼眶也有些湿润了，本来以为他这一辈通不上电，结果现在电视洗衣机冰箱都用上了，茅坑里都得拉个灯，以前谁敢想。 用个煤油灯半夜起来都得把芯子剪了。 顾金憨憨笑：“那就成，我能做成这些事都亏了兄弟侄子，要不是老二老四还有雄娃建国援朝他们率先带头，别的村民也不会这么爽快跟咱去修大堤。” 大河工小河工挖水库打石头都是些苦活累活，全村青壮年一去就是两三个月，幸好顾家人吃得苦下得蛮力镇住了场子，不然肯定有人趁机闹事罢工。 虽说顾家这一个宝贝闺女金贵，那也是因为她身后站着几十个顾家大小伙，给妹妹撑着。 楚渊被这其乐融融的气氛感染，难怪顾家人日子越过越红火。家里和和睦睦不起龌龊，这就是最大的福气。 想了片刻，他沉缓开口：“亲家，听你们的意思，队上的知青还会做水泥？” 顾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只说试试，那几个男娃都是大学生脑子活络着呢，种药材种棉花这些经济作物多亏了他们悉心照看，还有鱼塘里除虫害，都是一把好手。” 楚渊听完，忍不住点头喟叹：“别的知青下乡都想着怎么回城，你们这的知青都卯着劲头为生产队出人出力啊。” 第71章 红红火火071 乖，自己吃 “可不是嘛, 那些城里娃刚下乡的时候也蔫了吧唧的，全靠借工分换粮食过活，当时我对他们还有些成见, ”顾金坦诚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个时候他们刚下乡不适应, 还有个知青水土不服, 后来队上有什么活计分给他们都能干, 还不比社员们差。” 听他说完，顾卿卿发现自己回来也有两天了, 还没见过圆圆姐她们, 昨天也没见她们过来看电视。 “阿爹，下午我想送几块豆腐去知青点。”她对顾金说。 “成啊, 正好你大爷爷还有其他几个小爷爷家也要送, 你和几个哥哥带着阿岱过去认认门。” “好嘞。” 午饭又是十分丰盛, 顾卿卿她们都吃了个肚圆, 饭桌上聊了一会儿，顾家的媳妇儿捡了桌子，大家都回屋子午休了。 顾卿卿靠在楚岱怀里，挨着热源, 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大哥今天会把她的新衣裳还有那床龙凤百子缎的被面带回来, 初二她们回外婆家拜完年，初五办了婚事, 在家里住几天, 就要随他去驻岛了。 这几天家里热热闹闹的，没想这些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想到有好几年见不到家人，她心里又空落落的。 察觉到她的失落，楚岱手掌轻轻在她后背拍着, 过了没多久她眼皮一沉，竟然睡着了。 楚岱看着怀里小脸捂得通红的小脸，眼底有爱意有怜惜，盯着她看了许久，男人脑袋顶着床板，仰着头，眸色暗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们起床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褚昭踩着自行车去镇上车站接顾灿阳去了，顾金去了大队部，这两天分鱼分猪肉分菜籽油的账算盘都盘算清了，就等着他这个大队长还有秦武去过眼。 没有误差的话，算盘也能回家过个安心年。 当大队会计，一分一厘必须清清楚楚，不然损失的是集体利益。 顾家其他人热火朝天在院子里忙开了，顾青烈弄回来的小杂鱼特别多，要把鱼肠全部挤出来，他和顾援朝顾建国几个兄弟呼啦啦围了一圈，坐在小板凳上拿了根竹签清理小杂鱼，手里的动作时不时停下，只有嘴巴一直叭叭个不停。 堂屋里的电视机一直没停过，村里的小娃娃们吃完午饭也不睡觉，直接往这里奔，要是换了别人家，大人们肯定会拦着不让这么一趟一趟赶集似的跑，不过顾家就随便吧。 瞧着自家孩子兜里满满当当的奶糖花生酥瓜子，就知道顾家是什么态度。 楚岱又在院子里劈柴，顾雄闲不住，加上过年要用的柴火多，晚上屋子里也要放碳火炉子，他肩上扛着竹签跑去知青点的后山砍柴。 顾卿卿在楚岱旁边帮着捡劈好的柴禾，垒在墙边。 “卿卿。”张翠芬把豆腐匣子全部拿出来，装在篮子里：“等你哥弄完鱼了你们就去送豆腐，匣子别忘了拿回来。” “欸，好，阿奶，知青点那份您别忘啦。” “知道知道。” 下午三点半，顾青烈屈着的两条长腿往外一伸，手里的竹签往旁边扔，动了动脖子：“终于搞完了，”他扯着嗓子朝厨房喊：“三叔！小杂鱼怎么煮啊？” “贴锅边煎了嘛，”顾财探出来半个脑袋：“还挺多，你们哥俩送完豆腐回来在路边多掐点嫩紫苏，不要那种圆叶的，要那种尖尖的锯齿状的，那种香，晚上和虾米一起炒了，还能煮田螺。” “得嘞。”顾青烈去灶边抓了把炉灰洗手，搓干净手指，闻了闻没腥味，他随意在屁股上摸了两把水渍，走到楚岱旁边：“老楚，别劈了，咱们去送豆腐，带你认认门。” 这两天楚岱勤快的不行，有什么活都是抢着干，被顾青烈暗戳戳嘲笑好几次了，站在门口的楚渊看到儿子这样也回忆起当初他娶夫人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夫人是名门千金，老丈人看不上他的出身，处处为难他，最后夫人为了他顶撞父母，跟着他吃苦受罪。 想到这，他默默转身回了屋子。 楚岱把斧子立回墙角，接过旁边媳妇儿递来的装着开水的搪瓷杯，对着杯沿吹了几口气，慢悠悠喝了两口。 “愣着干嘛，走吧。”他放下水杯，率先提过一边装着豆腐匣子的篮子。 顾青烈“啧”了声，也提着篮子跟了上去，顾卿卿揣着手缩着脖子走在他们旁边。 大爷爷顾铁锤家离他们最近，就在赵三家后面，见他们来了赶紧让老妻拿来碗装豆腐。 “大爷爷，哥哥们不在家呀？”顾卿卿探头四看。 “都去后山砍柴了，跟雄娃一起去的。”顾铁锤照顾他们：“坐一会儿，大爷爷去给你们泡杯茶，晚上留在这吃年饭。” “不啦，谢谢大爷爷，”顾青烈咧着嘴笑：“我们还得去小爷爷们家里送豆腐呢，明天过来拜年再吃饭。” 顾铁锤老妻从匣子里掏豆腐，楚岱上前帮忙抓着木匣：“大奶奶，我帮您。” 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碗，小心地把匣子里的豆腐倒进碗里，一点没碎。 顾铁锤的老妻眯眼笑，慈祥道：“这就是咱们顾家的姑爷吧，昨天我有事没去村口接你们，今儿个才见着，难怪我们家宝贝疙瘩这么喜欢，原来是个俊秀的大小伙啊。” 楚岱微微笑着点头。 顾卿卿眉眼弯弯：“对吧。大奶奶，您觉得是他好看还是我大哥好看？” 顾铁锤的老妻在旁边打着呵呵：“都好看，不过我们家卿卿最好看。” 顾青烈一听这话，得，白瞎。 他妹子长得是挺水灵，但你要说她是老顾家最好看的，那不可能。 他顾青烈什么样，他妹子就差不多。 俩人走一起一看就是兄妹，和顾灿阳在一起反而不怎么像。 在顾铁锤家闲聊了一会儿，他们又提着篮子去了剩下的几家，出来的时候除了送去知青点的篮子，剩下两个篮子里的空豆腐匣子都装着鸡蛋和鸭蛋。 顾青烈没跟他们一路：“你们去村尾送吧，我得去摘紫苏了，看时间狗剩也该回来了。” “行，”顾卿卿朝他摆手：“你走路别蹦，小心匣子里的蛋。” “知道。”顾青烈头也不回走在小路上，很快消失在转角。 顾卿卿牵着楚岱的手，两个人迎着斜阳慢慢走，她时不时抬头看他侧脸。 楚岱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把兜里的大白兔奶糖都塞她手里。 顾卿卿笑得见牙不见眼，剥开吃着甜丝丝的奶糖，问：“哥哥，你每天不吃糖真的会晕吗？” “有点重影。”楚岱拉着她走到路边没有草的那侧，免得草丛上的水珠打湿她裤子：“以前晕过一次，后来就吃习惯了。” 第61节 每次吃完饭或者无聊的时候，手总习惯往兜里摸，最近没怎么抽烟，糖吃了不少。 顾卿卿点头，“那以后去了岛上怎么办呀？” “送物资的人会帮我带的。”楚岱右手提着篮子，左手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手指捏着她圆嘟嘟的小脸：“到时候你有什么想要置办的提前写好单子，等他们来送物资的时候交给船员，下一次就会买来。” “没有票也可以吗？” “嗯，没票也可以，只要数量不是很多，是基本需求物资。”这也是对随军驻岛人员的特殊优待，岛上条件艰苦，国家会尽量满足他们的生活需求。 顾卿卿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耐了，想到在南方军区吃的大虾，她手指头比划：“到了岛上我们是不是海鲜随便吃？” “只要你捡得到，”见她一副馋猫样，楚岱失笑：“你先想想，是跟我吃食堂，还是自己做饭。” 顾卿卿有点跃跃欲试：“我想自己弄饭，听说能分到独栋带灶的房子，你觉得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楚岱鼓励她：“我们卿卿这么聪明，多琢磨几次就能做出来了。” “那你跟我一起在家吃呀？”顾卿卿忽然觉得她男人好好，比狗蛋好多了。 楚岱摇头，“你可能起不来那么早给我做饭，我吃食堂吧。” 顾卿卿听明白他的意思，正要说什么，被男人伸手捂住嘴巴。 “乖，自己吃。” 顾卿卿：“……”哼。 到了知青点，顾卿卿推门进去，见他们在院子里包饺子，“孟南哥，乘风哥，除夕好呀。” “除夕好。”见到她，孟南略微吃惊，随后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笑道：“昨天清了塘我们去补投鱼苗，听到你回来也没空去接，本来想着晚上给你送一盘饺子过去的，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给你们送点豆腐呀，今天一大早我家就磨了豆子。”顾卿卿拉着楚岱过去：“这是我男人，楚岱。” 她说这话眼底没有一丝羞涩，很坦荡，漆黑的眸子清澈明亮，脸上是溢然于表的欣喜。 “你好，我叫孟南。” “于乘风。” 楚岱笑着和他们握手打招呼，顾卿卿直接在石桌前坐了下来：“圆圆姐叶子姐还有张青哥呢？” “后院菜地里吧，圆圆说要拔两个萝卜擦丝子炸萝卜丸子，要不我去叫她？看到你来了她肯定得高兴老半天。” 第72章 红红火火072 除夕快乐，吃好喝好…… “不用叫, 在后院就听到你们的声音啦。”孙圆圆手里拎着两个带着黄泥的萝卜，看起来比以前瘦了一些，更精神了。 “卿卿, 越来越好看了哦。”这是叶子的声音。 “圆圆姐, 叶子姐。”顾卿卿起身, 笑眯眯道：“你们也越来越美啦。” 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凑到一堆, 顾卿卿帮忙摇压水井给她们洗菜。 地下水是暖的，不冻手, 孙圆圆麻溜地把萝卜上的泥清洗干净, 瞄了一眼和孟南他们谈笑的男人，笑着问：“这就是你二哥给你找的对象呀？” 顾卿卿点头, 蹲下来跟她们说话, “咋样, 是不是很英俊。” “就是瘦了些, ”孙圆圆惋惜道：“我觉得像你大哥那样的不错。” 顾卿卿愣了一下，她没见过狗剩呀，想了半天才回神，“我阿雄哥呀？他做事可麻利了, 谁要是嫁给他肯定不会吃亏。” 顾雄是村子里最强壮的劳动力, 一身腱子肉，长相随了顾家人的清秀, 做事从来不喊苦喊累, 顾金带村民们修渠挖沟他永远是第一个扛着锄头上的。 也不像二叔顾银那么木讷，嘴皮子利索性格爽朗。 孙圆圆点点头, “你们顾家的小伙都个顶个的好，你小叔顾宝，我以前还觉得他只会偷懒油嘴滑舌, 这次去山上打石头，张家的人打完石头他就拉着板车往河堤运，听说肩膀皮都磨了一层愣是没吭一声。” 顾卿卿捂嘴笑：“我小叔只有在自家人在场的时候才会偷懒，我哥哥们都是能干的，他想着能者多劳，到了外面怕给我阿爹丢脸，别人说顾家的不是，自然铆足了劲咬着牙干。” 叶子小声道：“前段时间张青忙着挖药材，孟南和乘风盯着鱼塘，我们下完地回来没劲去山上砍柴，是你阿雄哥和援朝哥给我们从山上捎了两担干柴，不然今晚除夕还没柴火烧呢。” 她们刚到大屯子村的时候，确实是抱着随便干干有机会就回城的心思，后来遇到了顾卿卿，避免了一次被冤枉，当时刚下乡没口粮还给她们送红薯土豆，知道张青水土不服还给他送豆腐过来。 顾家人的好他们都记在心里，这几个月在生产队尽心尽力想回馈几分，没想到村民们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村里人，平时有什么吃食晒了红薯干或者做了酱豆子都会过来送一份，见他们在院子里搭葡萄架子也会过来搭把手。 漏雨的屋子顾金和薛见山早就扛着梯子加了一层茅草和黄泥，现在刮风都不怕。 他们也逐渐适应了这儿。 以前还没下乡听回城的知青说，村民们都把他们当敌人防着，总觉得是他们分走了口粮，态度很恶劣经常针对他们。 但是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村民都很淳朴，没有这么多心眼，对他们也很和善。 可能是因为早期顾家的态度才发生转变，也有部分原因应该是他们帮着村里搞种植养鱼。 这种劲往一处使不用担心有人搞鬼拖后腿的感觉太好了，他们也喜欢上了这里。 第一次在外过年，心里也安稳。 “以后你们有啥事也可以去顾家找我阿爹和哥哥们，别忘啦，我阿爹现在是生产队队长，有事儿肯定应承。” “知道知道。”说到这，孙圆圆忍不住：“之前你阿爹刚上任的时候大家都不看好，因为你阿爹的性格比较……”她绞尽脑汁，憋了一个词：“和煦。” “再加上顾队长和秦书记关系比较微妙，大家心里没底。” “没想到这俩冤家凑一起，什么大胆的事都敢做，听说搞药材种植这事公社领导还发过火，怪他们擅自做主，以前从来没生产队这么搞过，顾队长把锅都甩给秦书记，秦书记那人脾气爆，跟公社领导对上了，顾队长又和声和气在旁边笑呵呵和稀泥说好话，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叶子轻轻撞了撞孙圆圆的胳膊，示意她别当着人家女儿说这个。 孙圆圆是个大大咧咧，见叶子一直杵她，还以为是挨得太近，往旁边挪了挪。 叶子干瞪眼：“……”这个缺心眼子的。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嘻嘻道：“我阿爹和秦叔是发小，他们俩小时候闯祸我阿爹就全部推到秦叔头上，大家都觉得他实在是个老好人，秦爷爷打秦叔的时候他在旁边劝几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他们在队上搭伙还继续用这招。 孙圆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别说，顾队长和秦书记搭伙做事效率真的高，挖水库搞蓄电站这么大的工程说拍板就拍板，当天开完会第二天就去红旗生产队红星生产队找他们大队长，第三天三个队的青壮年就扛着锄头去山上了。” 顾卿卿弯眸笑，看了眼坐在桌前和孟南他们聊天看着他们包饺子的男人，心想老顾家的人说什么就会马上去干，不然心里就不踏实。 就像她，看到他的照片恨不得立马奔去兵团。 孙圆圆洗干净萝卜白菜，端着盆去了厨房，“卿卿，听你哥说你烧火是一把好手，帮我烧烧锅，等下给你带点萝卜圆子去尝尝，我们老家过年就要炸这个，可香了。” 顾卿卿想着自己家没这么早开饭，现在正好也没啥事，“好呀。”说完坐到灶前扒拉了一点干枯的松树针点燃，放到灶里。 她又劈了一截竹筒添进去，很快，灶里的火就旺了起来。 孙圆圆提起一桶黑乎乎的菜籽油，刚打开浓烈的香榨味道扑面而来，倒了一点到铁锅里。 叶子那边已经擦好萝卜丝了，放到一个大碗里加了姜丝和葱花，又敲了两个鸡蛋，放了白糖和盐，倒了点绿豆粉和匀连碗带筷子交给孙圆圆。 孙圆圆搅着碗里的面糊糊，拿了个勺子舀起来往冒烟的油锅里放。 顾卿卿闻着萝卜丝和鸡蛋的焦香味，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看。 叶子提醒她：“小心油炸到身上来，待会我拿个碗给你盛点带回去，给你多带点。” “谢谢叶子姐，圆圆姐炸丸子好香呀，不放肉也香。”她真心夸道。 孙圆圆乐了：“你喜欢吃吗？要不跟我学学？到时候可以给你家楚岱做饭呀。” “算了吧，”顾卿卿耷拉着小脑袋：“他们都不敢吃我做的。” 叶子和孙圆圆对视一眼，知道顾家这姑娘从小被家里宠大的，估计也没摸过锅铲，就不好再吭声了。 做饭这事有时候除了多学多练，还讲究天赋。 叶子是城里姑娘，她妈做饭就不好吃，做了几十年了还是没进步，打小她就是跟她爸吃工厂食堂。 炸丸子用不了多久，顾卿卿边烧火边吃，已经有了八成饱，正好等下走路回去消消食，晚上还有大鱼大肉等着她。 今天家里又杀了鸡鸭，晚上鱼虾田螺肯定是有得吃，还有昨天的荠孛肉丸子，爽口不腻。 想着，又觉得想吃点什么，把碗里剩的两个萝卜丝丸子全部解决了。 孙圆圆见她喜欢吃，心里美滋滋，让叶子拿了个大海碗过来，用漏勺捞了满满一大碗。 顾卿卿跟她们道了谢：“那我就先回去啦，叶子姐，你往灶里加两根硬柴就行，竹子不禁烧。” “好，有空我再过去拿碗哈，你不用特意跑过来送。” 顾卿卿点头：“我阿雄哥每天下午都要出来砍柴，到时候让他带过来。” “也行。” 孙圆圆要看着锅里的菜，不好送她，叶子送她到院子里，帮着她把一大碗萝卜丸子放篮子里，又摘了两片葡萄叶子盖住。 走之前，顾卿卿还特意问了孟南：“孟南哥，我要是想在海岛种菜，是不是也得搭大棚啊？” “不用。”孟南从楚岱口中得知顾卿卿帮兵团和边城种出青菜，眼底满满当当盛满了笑：“海边沙子湿度够，南边的海岛气温也好，适合青菜生长，你记得多施肥就行。” “好嘞！谢谢孟南哥，除夕快乐！吃好喝好！” “成成成，知道啦。”张青挥手：“卿卿你走吧，再不走炸丸子的锅都要被你端了。” 院子里的男人们哈哈大笑，楚岱被媳妇儿瞪了一眼，揉揉鼻子，收敛了笑，提着篮子跟在她身后。 上扬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回到了顾家院子，院门口的自行车大摇大摆停在那，顾卿卿对旁边的男人说：“这是阿爹放的，你信不信？” 楚岱点头，含笑道：“我信。” 昨天他看着自行车在外面，想挪进去，被他老丈人制止了。 说放里面占地方。 楚岱见他脸上那股小得意的劲儿，瞬间明白老丈人心里那点小九九，也不开口戳破，后来他就没动过自行车了。 顾卿卿拉着他进去，“大哥肯定回来了，我得问问阿昭，是不是阿爹又把车挪了出来，我要逗逗阿爹。” 楚岱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进了院子，就见一群人围着他爹，楚渊手里拿着毛笔在写对联。 楚岱：“……” 这跟张飞绣花毫无区别。 第62节 第73章 红红火火073 红红火火的好日子 顾卿卿兴致勃勃凑近了看, 然后一脸不可言说地看着身后的男人，表情还带着一点茫然。 楚岱点头，“别惊讶, 他写字就是这么寒碜。” 顾卿卿心里腹诽, 不能说不好, 得夸。 于是在楚渊吹胡子瞪眼一脸嫌弃看着楚岱的时候, 脸上的笑比阳光还灿烂：“爹！您写得好好，银钩铁画洒脱大气, 多写几张把所有的门都贴上好不好呀。” “好, 好。”楚渊笑得合不拢嘴：“我们老楚家的冤种讲话就是没有卿卿中听。” 楚岱挑了下眉头，听不下去他俩的互夸, 拿着浆糊和顾青烈两个人去门口贴对联了。 顾青烈踩在椅子上, 楚岱在旁边给他看着：“大哥呢？” “屋子里睡觉, 大包小包的给你们扛回来了, 放在堂屋，你等下让卿卿拿进房，再过会儿要收拾桌子吃饭了。”顾青烈往门旁的墙边比划：“怎么样？” “歪了一点，下面三点钟方向移动。” 顾青烈照做, “现在可以了？” “行了。” 听他说完, 顾青烈“啪”一下拍在墙上，他从凳子上跳下来一看, 嘴里砸吧：“别说, 咱爹这字还不如我。” 楚岱左手拎着浆糊罐子，右手拿着竹刷：“他拿枪拿惯了, 很少碰笔。” “理解，军区司令嘛，哪用得着自己动手, 旁边那个小警卫员手里的本子和笔随时备着呢。”顾青烈又取了另外一张对联过来：“不过这字看起来挺有杀气，镇宅肯定妥。” 楚岱笑了笑，没出声。 外面热热闹闹，厨房里也是其乐融融。 三口大铁锅的柴火就没停过，香味一阵一阵地往外飘，顾财浑身是汗，手里的锅铲从这个锅翻到那个锅。 韩莲心手里端着个小木盆，往芋头炖鸡那个锅边贴了一圈饼子，见顾卿卿端着一碗丸子过来，出声道：“乖乖，你这从哪弄的啊？” “去送豆腐圆圆姐给的啦，可香了，二婶您尝尝。” 说着，她捻起一个萝卜丸子就往韩莲心嘴边送。 “是挺香哈，下次俺们家也这样做，对了乖乖，你洗手没？” “没呢。”顾卿卿朝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放下海碗跑外面压水井那儿去了。 韩莲心也不嫌弃：“俺们这闺女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大嫂你把那个勺子递给我一下，我刮刮桶边。” “还是个孩子嘛。”顾财随口道：“过了年才十八呢，小时候没拘着她现在让她改也难，不过都嫁了人了，人家楚岱都没说啥咱们就别开口了，反正我觉得咱们家卿卿可爱得紧。” 时如霜把勺子洗了擦干递给妯娌，“都是你们惯的，这孩子从小就风风火火谁也不怕，马蜂窝都敢捅，我以前想着她这性子都发愁，好在现在嫁出去了，不然砸手里看你们怎么办。” “养呗怎么办。”张翠芬煮了鸡蛋，正在剥，楚岱他们回来带了一麻袋干海货，有墨鱼。 顾财把干墨鱼放火里煨了一下，跟大棒骨一起放锅里熬汤了，老太太想着加几个鸡蛋进去更香。 “娘说得对，砸手里就养嘛。就这么一个闺女还能饿着她不成？咱们自己家的哥哥每个人给她口吃的就能活得很滋润了，更别说还有其他叔伯家里那么多堂兄弟。” “人都嫁出去了你们还在这做梦，”顾铁柱坐在灶前，敲着烟杆：“人家楚家待她不比咱们家差，以后要是有了曾孙不也是咱们顾家的孩子嘛，就是希望老天保佑能来个曾孙女。” 顾雄他们这一辈已经有结婚早的兄弟了，生的娃清一色带把的，顾铁锤顾铁石他们盼了一辈子的闺女没盼着，还要看顾铁柱嘚瑟。 现在孙子结婚了，得，又是曾孙，没有女娃。 张翠芬冷冷觑他一眼，“锅里的汤都不滚了。赶紧添柴火。” “知道知道。”顾铁柱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左手握着夹钳，往灶里加硬柴。 下午六点半，夕阳落山，冷风一阵一阵。 张雨晴把院子里晾的衣裳被褥全部收了进去，喊着顾卿卿去帮忙铺床。 今天日头好，张翠芬把所有房间的被褥全部扒拉了晒，顾灿阳回来睡觉用的都是之前没用过的被子。 两人抱着被面进房，张雨晴把十斤重的棉芯塞被套里，让顾卿卿抓住两个角：“这棉花被子都是咱们生产队自己种的棉花，自己的棉纺弹出来的，冬天盖着可暖和了。” 顾卿卿攥紧被角，坐在床上：“三婶，是每个人家都分了吗？” “不是，按工分来的，工分最高的五百个人每个人分两床。” 无敌生产队人多，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总共五百多户，加起来有八千多个人。 今年年底光是棉被就给出去了一千床，剩下的队上卖给纺织厂了。 顾卿卿点头，“那咱们家应该有个十几床棉被？” “十八床，”张雨晴笑着抖了抖被子：“你八个哥哥还有小叔都拿了两床。” 顾卿卿咂舌：“小叔现在真的……能耐了啊。” “可不，他在山上搬石头也吃了些苦头，最近好多媒婆上门提亲，我看他心思在秦家那儿。” 这回顾卿卿是真的愣了。 “小叔喜欢秦黎姐啊？” 难怪中秋的时候一反常态要去送豆腐。 “那可不，这几天你没见他一有空就往秦家窜，今天一下午你都没看见他人吧？” “还真是。”顾卿卿顿时牙酸：“阿爹和秦叔这关系更复杂了。” 要是小叔娶了秦黎姐，那阿爹不得管秦叔叫叔啊，她头疼道：“阿爹知道这事不？” “知道。”张雨晴接过她手里的被角，把被子抖落平整，又趴下来把所有边边角角都捋齐：“你阿爹说各论各的，要是他们真成亲了，你阿爹还和你秦叔一辈，你小叔另外管秦武叫爹。” 顾卿卿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单手撑头看着她三婶：“那秦叔知道不？” “这个就不清楚啦，秦黎那孩子也不知道对阿宝有没有意思，回头问问你小叔，要是人家姑娘对他有意的话咱们家就要准备好彩礼请媒人上门提亲了。” 顾卿卿若有所思：“要不我晚上去找小渔还有秦黎姐玩，探探她口风？” “也成，你小叔最疼的就是你，为了他的婚事上点心也是应该的。”张雨晴轻轻拍她手：“起来了，还有十几间屋子没套被子呢，再过会儿得开饭了。” “来啦来啦。”顾卿卿从床上弹起来，继续去下一个房间。 晚上七点多才开饭，堂屋里一张木桌上放了张大桌板，顾银讨巧在中间钉了个圆木盘，可以转动。 这还是顾财告诉他的，在一些大的国营饭店有单独的包间，大桌子可以转动，不管多少人都能夹得到菜。 除夕了他想着一家人就该做一桌，正好下午弄了这个。 顾铁柱和张翠芬坐在上首，楚渊和顾金坐在他们旁边，随着厨房里顾财扯着嗓子的一句“上菜咯”，顾家的小伙子端着菜碗鱼贯而入，报着菜名—— “第一道菜，红烧鱼~”顾雄满脸带笑，稳稳当当把两碗鱼放在桌上。 “第二道菜，香芋烧鸡。”顾援朝也丝毫不落下风。 “第三道菜，紫苏大头菜烧田螺。” “第四道菜，梅菜扣肉。” “第五道菜，腐乳猪蹄。” “第六道菜，双椒爆炒小杂鱼。” “第七道菜，香辣泥鳅。” 顾卿卿光是听着菜名，口水就一直咽，她左手搭在桌下楚岱右腿上，手指攥着他的裤子：“哥哥，你饿不饿呀？今晚多吃点饭哦。” 楚岱垂眼看了下在她手里皱成一团的布料，笑：“行，你也多吃点。” “青菜来啦！大白菜红薯粉汤，这个红薯粉特别有嚼劲，亲家爹您可得尝尝。”顾青烈嬉皮笑脸上菜，对楚渊说。 “好，一定吃。”楚渊朝他点头。 “还有个汤，墨鱼排骨鸡蛋汤，先喝汤再吃饭。”张翠芬让顾青烈帮着她端汤上桌，然后对另一边说：“灿阳，把菜都挪挪，汤放中间，大家都好盛。” 顾灿阳站起来，把红烧鱼和梅菜扣肉稍微放旁边一些，留出一块空地放汤碗。 说是汤碗，其实就是个大瓷盆，也是张雨晴从搪瓷厂带回来的，平时装装猪油最合适不过了，今天被张翠芬用来盛汤。 菜都上齐，顾财最后上桌，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把碳火炉子和炉子上温着的瓜干酒提了过来。 酒放到顾铁柱和楚渊面前，警卫员立马站起来帮他们倒酒。 碳火炉子被顾财塞到了木桌底下，特意往侄女儿那边推了推。 顾卿卿朝她三叔咧嘴笑。 堂屋的门被顾财从两边关上，外面的狂风隔绝在门外。 室内一片温暖，其乐融融。 “今天是除夕夜，我们顾家这一大家子难得坐在一块吃团圆饭，灿阳和青烈往年都在部队回不来，今年终于回来了。” 顾铁柱拿着酒杯，眯着眼笑：“还有一件大喜事，咱们家的宝贝疙瘩卿卿，成亲了，找了个好小伙，咱们家的姑爷还有亲家也留在这过年。” “娃娃们，你们这一年在队上任劳任怨，给咱们大屯子村通上了电，让阿爷过上了不用黑灯瞎火摸油灯的日子，阿爷今天开心哇。有鱼有肉吃，有电用，饭管够，这就是红红火火的好日子啊。” 说完，顾铁柱朝楚渊一举杯：“亲家侄，这杯酒，我敬你。” “不敢，”楚渊连忙回敬：“您是长辈，应该我敬您。” 他们这刚喝完，就见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们。 顾卿卿握着筷子，眼巴巴道：“阿爷，我饿啦！” 顾铁柱哈哈大笑，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来吧，都动筷。” 第74章 红红火火074 帮我拿两颗糖 随着顾铁柱动了筷子, 在张翠芬的强烈要求下，一大家子人先盛了汤喝，棒骨和鲜美的墨鱼熬的汤底香浓, 顾卿卿还给自己盛了一个鸡蛋。 这段时间家里攒了不少鸡蛋, 还有去大爷爷小爷爷他们家送豆腐时给的鸡蛋鸭蛋, 张翠芬打算再攒十来天, 全部给她带去岛上吃。 见她眉目舒展心满意足，楚岱也端起碗喝汤, 听着耳边顾家人笑着聊村里趣事。 今晚菜很丰盛, 桌子底下的炭火也足，堂屋里一点也不冷, 顾青烈甚至还吃出了一头汗, 把棉衣脱了随手挂在椅背。 顾铁柱喝着小酒和楚渊唠嗑, 时不时看看这一大家子老小, 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顾卿卿虽然只顾着吃，但怕男人会拘束，偶尔也给他夹筷子菜。 第63节 “哥哥。”她压低了声音，“你太瘦了, 多吃点。” 楚岱哼笑着应了声, “好。” 吃完饭，时如霜她们几个妯娌收拾碗筷, 顾青烈他们把桌椅板凳放回靠墙的地方, 堂屋有个可以烤火的地方，顾卿卿抱来柴火, 点燃，开始守岁。 她靠在楚岱身上，柴火逐渐旺盛起来, 她有些犯困。 褚昭从随身行李中摸出一副扑克牌，照顾几个男人玩牌。 这个年代有副扑克牌可是很招人羡慕的事，可是顾卿卿不感兴趣，楚岱在她旁边抓牌也懒得看一眼，想着睡会儿醒来去找赵渔还有秦黎玩。 到了晚上九点多，顾卿卿揉着眼睛在男人胳膊上蹭了蹭，随意瞥了眼他手里的牌，起身打算出去。 “去哪？”楚岱回头看她一眼。 “喝水，你要吗？” “不用，帮我去屋子里拿两颗糖。”楚岱任由她扶着自己的肩膀起来，玩味地补了句：“媳妇儿。” 顾卿卿应了一声，按着他肩头的手更加用力。 俩人的小动作没逃过褚昭的眼睛，他打趣道：“哎呀有媳妇儿就是不一样啊，还有人帮忙拿糖，咋不晕死你呢老楚，老顾你瞅他这嘚瑟样。” 顾灿阳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褚昭觉得没意思，又跟顾青烈抱怨：“你有没有觉得像你哥这样的男人很难娶媳妇儿，你瞧瞧老楚，虽然性子差，但是人家嘴巴会说吧，哪像你哥，爱答不理的样子。” 顾青烈看了眼他哥冷淡的样子，心想兄弟我跟你无冤无仇干嘛要害我，“赶紧出牌吧，再玩会儿去放炮仗，再过几天你就要回军区了，趁现在好好放松放松。” 说到这，褚昭蔫了下来：“初十回去，新的一年训练难度又加强了，我们空军集团军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个女同志……” 听他叭叭叭，楚岱算是知道为什么他和顾青烈一眼如故。 这两人是唠叨到一起去了。 顾卿卿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倚在灶台边听她阿奶阿娘还有两个婶婶唠家常，听了一会儿放下水杯回了屋子。 她哥从裁缝铺子带回来的新衣裳她还没来得及看呢，现在想起来有些迫不及待。 扯亮灯泡，她看着床上那两个大布包，搓搓手拆开。 有两件的确良的白衬衫，和楚岱的款式一样，还有一件黑色呢子衣，也是按照他衣裳做的女款，还有一件暗红色灯芯绒外套和两条裤子。 她最期待的还是那床龙凤百子缎的被面，打开看，摸在手里滑溜溜的，上面还绣了一百个小娃娃。 现在算是知道为啥叫百子缎了。 她觉得手里滑溜溜的绸缎有些烫手，仔细叠好收了回去，放在床头旁边的柜子里。 其余的衣服收回衣柜，又打开箱笼，看到袋子里的大白兔奶糖和酥心糖，她犹豫了会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木制的分了很多格的零嘴盒子。 把各种糖果分别抓了一点进去，还有个没拆的袋子，打开是酒心巧克力。 这些糖果都是楚岱和他爹采买的，是打算拿过来当喜糖用，她也没怎么拆，就是村里的小娃过来随手抓了两把。 现在过年，正好可以拿出去，大家一起吃。 等她回了堂屋已经是十点多了，男人们玩扑克是用烟当筹码，楚岱兜里一盒大前门已经散得七七八八，顾灿阳桌前堆了十几根，结束的时候他随手一推，一根没要。 顾卿卿放下手里的零嘴盒，抓了颗大白兔奶糖拆了往男人嘴里一塞，“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跟哥哥们玩？” 楚岱不知道她怎么一副对待小孩似的语气，他这么大一个人还要哄吗？ 忍不住失笑：“好，我乖乖和哥哥们待在家，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褚昭听完直接趴在顾青烈肩膀上笑。 顾卿卿也弯了眉眼，揣了两把糖果出门找赵渔。 赵渔正在厨房里和她娘钱桂花唠嗑呢，“阿娘，卿卿找的这个对象相貌挺好看，我以后也按照这个标准找。” 钱桂花正在涮锅，听完她闺女的话乐了：“赵渔，咱可不能以貌取人啊，你看张家那个张不凡不也长得人模狗样，结果还不是经常偷鸡摸狗。” “阿娘，不凡叔不是改了嘛。”赵渔小声提醒她。 钱桂花眯着眼，“小渔你跟阿娘说实话，是不是看中哪个知青了？要说相貌除了顾家的小子们，村上就属那三个男知青好看。” “哪有！”赵渔反嘴辩驳：“我就是随口说想像卿卿一样找个好看的，您怎么净瞎想。” “是吗？”钱桂花半信半疑：“阿娘也没别的意思，那几个男知青也挺好的，做事也利索，为人没啥毛病，就是他们迟早要回城，在咱们村也呆不了多久，这要是隔得远男人的心就容易变，也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你看卿卿，她男人要去驻岛，她不也是眼巴巴地跟着去守着嘛，你要是找个知青，要么跟他回城要么让他留在村里，我看那群知青是个心大的，怕是在咱们大屯子村呆不住哦。” 赵渔听得头大，“阿娘，我真没这意思。” 钱桂花打着哈哈，“行行行，外面卿卿是不是在叫你呢？赶紧去吧，锅里也不用烧，这里用不着你，你们姐俩好好聚聚吧。” 她也是最近才起疑心，自从闺女接过卿卿记工员的活计，和那群知青们走得越来越近，再加上闺女又是适婚年龄，男知青们相貌端正气质也好，身上有股文化人的书卷气，她怕闺女接触久了陷进去了。 不过也只是怀疑，闺女要真喜欢她也没辙。 因为顾家把顾卿卿这个女娃娃当宝贝疙瘩宠，搞得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大人们都挺喜欢自家闺女的，重男轻女也有，没别的生产队那么严重。 顾卿卿在院门口喊了好几声赵渔才从厨房出来，她嘴里抱怨：“太冷啦，小渔你走快一点嘛。” “来了来了，别急，我回屋换双棉鞋。”赵渔脚上穿的是单布鞋，在厨房烤火也不冷，真要出去玩还得棉鞋抗寒。 等了大概五分钟她才出来，顾卿卿脖子上围着余婶给楚岱织的黑围巾，她自己的红围巾塞箱底去了懒得翻。 脑袋几乎都缩在棉衣领子里，好在有围巾围着。 赵渔见她这样忍不住嘲笑：“这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都立春了，你咋还这么怕冷。” 顾卿卿走在她旁边，往秦家的方向去：“倒春寒嘛，你和赵婶在厨房里说啥，嘀嘀咕咕的，半天没见你出来。” “我说想找个和你家楚岱一样相貌好的男人，”赵渔没瞒她：“我阿娘觉得我看上了队上的知青，就觉得没戏，怕人家回了城不要我。” 顾卿卿惊讶：“那你看上没啊？” 赵渔支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顾卿卿差不多明白了。 她笑：“是哪个？孟南哥？还是张青或者于乘风？” “哎呀，也不是看上，”赵渔揣兜里的手指绕着线头：“就是觉得还行，挺好看的，性格也不错。” 顾卿卿懂了：“孟南哥呀。” 赵渔咧嘴：“你咋猜出来的。” “性格不错就孟南哥了，文质彬彬的待人有礼貌，张青哥其实有点距离感，乘风大大咧咧的，”顾卿卿说：“赵婶没有很反对吧？” “这倒没有，她就是担心。”赵渔挨着顾卿卿走：“你当初咋那么大的勇气，追到兵团去的？” 顾卿卿眨眨眼，“因为他好看呀。” 见赵渔作势要锤她，顾卿卿笑了笑，如实道：“因为我知道，我哥肯定给我做了铺垫，不然不会让我过去。” 这件事她后来也问了顾青烈，狗蛋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也有靠谱的地方。 在他觉得楚岱这人挺好，他妹子肯定会喜欢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在楚岱面前提他妹妹，小时候的糗事还有长大后的一些琐碎的事，都提了一些。 有她哥这么一铺垫，她行动起来也就事半功倍。 她自己觉得突破口可能是因为给楚岱输了血男人才逐渐动心的，这件事没问过他，所以也不确定。 赵渔挠挠头：“那我这难了，我听孙圆圆说孟南父母都是城里的工人，家庭条件挺好的，等他回了城肯定家里会给安排一个城里姑娘。” “你也不差呀。”顾卿卿笑着看她，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明亮清澈：“要是确定有好感就试探一下嘛，看看孟南哥对你有没有那份心思。” “可惜我过几天就要去南方军区然后登岛啦，帮不了你。”她惋惜道。 第75章 红红火火075 去洗手 小路在月色照映下犹如一条银丝带, 不用提灯也能看清路，顾卿卿从兜里摸了几颗大白兔奶糖和酒心巧克力塞她手里。 “卿卿，我忽然有点羡慕你。”正吃着酒心巧克力的赵渔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顾卿卿柳眉微挑, 嘴里嚼着大白兔奶糖：“羡慕我什么呀？” “找了个好男人吖。”赵渔感慨道：“这几天我从你家院门口, 老早就看到你家楚岱在那劈柴, 不然就是帮你三叔洗菜, 要不是对你上心，他也不会这么殷勤。” 顾卿卿笑了笑, “你也会找到这么一个人的。” 赵渔虽然点了点头, 但心里知道，她恐怕没卿卿这么好福气。 从小就是顾家人的掌中宝, 以前小时候她要跟爹娘去下地, 卿卿就不用, 站在田埂上看着就好。 和别人打架顾家人也是第一时间冲过去护着她, 赵渔自问阿娘虽然也疼她，到底做不到顾家人这样。 要是和别人起了冲突，还会拉着自己去道歉。 现在卿卿家条件也好，她阿爹是生产队大队长, 两个亲哥哥都在部队, 还有个是飞行员，嫁了个军人, 公公是军区司令。 她有些颓然地发现自己现在和卿卿没法比。 过了一会儿, 看到旁边脑袋缩在围巾里的姑娘，她又想明白了。 干嘛一定要跟卿卿比呀, 她们是好朋友，卿卿过得好她应该开心才对。 她以后也会过上自己的好日子的。 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秦家，虽然是同一个生产队, 到底不同村，要从村口绕过去。 秦家也热热闹闹，秦家婶子炸了糍粑，喷喷香，见她们来了，一人塞一个，然后扯着嗓子朝屋内喊：“阿黎，卿卿小渔来找你玩啦，这孩子，大早的就钻被窝里去了。” 顾卿卿咬着外面酥脆里面软糯的糍粑，囫囵不清道：“不用叫啦婶儿，我去屋子里找阿黎姐就成。” “行，那你们去吧。”秦家婶儿摆摆手，“婶儿出去你秦叔兄弟们家里送糍粑，你们自己玩，堂屋里有吃的，饿了自己拿。” “好嘞。” 去秦黎房间要经过堂屋，顾卿卿顺手从凳子上拿了几个沙糖桔，扣了两声门：“阿黎姐？我进来啦？” 没等她推门，秦黎打开门直接拉住她胳膊拽了进去，等赵渔进来后又关上房门。 顾卿卿直接坐在煤炉子边上，把橘子放旁边烤：“还是阿黎姐这儿舒服。”暖洋洋的。 赵渔也坐下来，笑道：“可不，阿黎姐跟你一样怕冷，一到了冬天屋子里煤炭就没停过。” 秦黎抓了一兜瓜子花生，倒在她们旁边凳子上：“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玩啦？特别是你卿卿，好不容易回来还黏着你家楚岱，都不想想我。” “这不是来了嘛。”顾卿卿从兜里摸出一把糖果塞给她，笑嘻嘻道：“你也可以去我家找我呀？为啥不过来？” 第64节 秦黎被炉子里的火光映得脸有些红，“这不是没找着机会嘛，我阿娘这两天把家里的床单被褥都洗了晒，又把走亲戚的年货准备好，今天才闲下来。” 顾卿卿伸手拿了个橘子剥了吃，状似无意道：“那是挺忙哦，我家这两天也连轴转，好在人多，就是我小叔老是没看到人。阿黎姐，他最近是不是总往你们这边跑呀。” “啊？”秦黎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道：“是吧。” 顾卿卿和赵渔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很快，话题转移到顾卿卿这个唯一结了婚的人身上，“你什么时候办酒？到时候我肯定要去的。” “阿爷定了初五。”顾卿卿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兵团和军区都办过一次了，不过对于婚事还是很期待，因为阿娘给她做了身红嫁衣，她在兵团和军区都是穿的那身军绿色的，为了和他相衬。 “那你们现在是不是晚上一起睡了呀？”赵渔性子还是像钱桂花居多，嘴比脑子快，直言直语。 “是啦。”顾卿卿眼底难得闪过一抹羞赫。 秦黎也揶揄她，“说不我们还没结婚卿卿就有宝宝了哦。” “阿黎姐！”顾卿卿平时脸皮厚，提到这些事就禁不住逗弄，她说：“你们要是羡慕的赶紧结婚吧，赶在我前头生个娃娃。” “哪有那么容易哦。”秦黎慢悠悠拆着糖果纸，把酥心糖塞嘴里，手指慢慢捋平五彩糖纸：“我不着急啦，慢慢来。” 赵渔附和，“我也慢慢来！” 顾卿卿心中哀叹，自家小叔也只能慢慢来啦。 姐妹几个说了半个小时的悄悄话，顾卿卿提了一兜子橘子回了顾家院子。 顾青烈和褚昭手里拿了盒火柴，在研究怎么玩炮仗。 楚岱倚在门框和顾灿阳说话，顾灿阳心不在焉，偶尔应他一下。 “回来了？”楚岱笑着睨她。 “回来啦。”顾卿卿把小篮子放窗台上，拿了个橘子剥开，分成两半。 一半给楚岱，一半递给顾灿阳。 “卿卿，又跑去哪儿打秋风啦？”顾宝不知道突然从哪窜出来。 顾卿卿黑沉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他有些不自在要别开目光的时候，慢悠悠说：“秦黎姐家呀，对了小叔，这个篮子明天你帮我送回去吧。” “成。”顾宝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应承下来：“保证完成任务。” 顾卿卿扑哧乐了，往他手里塞了个橘子，轻飘飘道：“今天我问了秦黎姐，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顾宝支楞着耳朵听。 “她说不着急，慢慢来。” 顾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的。 楚岱咬着橘子，清甜冰凉的汁水十分解渴，他拍了拍顾宝的肩膀，说：“加油啊小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顾宝叹了口气，“知道知道。” 他就知道自己这点心思瞒不过家里人。 到了十二点，家家户户开始放鞭炮，震耳欲聋的响声接连响起，随后是阵阵青烟。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间断，时不时伴随着“咻”“咻”“咻”窜天猴的声音，顾卿卿站在屋檐下看着楚岱和她哥哥们点炮仗，自己一个接一个的剥着橘子吃。 时如霜走过来，把她手里的橘子抽走，瞪她：“大冷天吃这么多冷东西干嘛？也不怕闹肚子。” “阿娘。”顾卿卿讨好道：“最后一个。” 时如霜轻哼，橘子没还给她，而是给她塞了个红包。 她打开红纸一看，五块钱。 顿时眉开眼笑。 “谢谢阿娘，阿娘最大方美丽啦，卿卿给阿娘拜年咯~”说完还弯腰鞠了个躬：“祝阿娘来年家庭和美，喜笑颜开，平安顺遂。” “你呀，也就靠嘴甜混点吃食红包了。”时如霜嗔她一眼，然后走到楚岱面前，“阿岱，这是你的。” 楚岱明显愣了一下，表情复杂。 “谢谢阿娘。” “这孩子，这么客气，以后和卿卿待久了脸皮厚了就好了。”时如霜笑着摇摇头。 “灿阳，青烈，援朝。” “还有今年第一次来我们家的阿昭。” “这是你们的哈，别在外面玩了，太冷，睡不着就回屋子里烤火。” 顾灿阳顾青烈还有顾援朝他们兄弟几个习以为常，褚昭大为感动，就差管时如霜叫娘了。 “谢谢婶儿，婶儿除夕快乐！阖家团圆。” 时如霜笑眯眯地应声：“好，你们快进去吧，里面还有一轮压岁钱呢。” 果不其然，堂屋里，由顾铁柱开始到顾宝结束，小辈们总共收了十个红包，包括楚渊那份。 打了热水洗脸洗脚，顾卿卿揣着一兜红包回了屋子。 楚岱提着碳火炉子进来的时候，顾卿卿正趴在被子上，翘着脚丫子在那拆红包。 旁边一挪挪被拆开的红纸，楚岱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喜欢钱？”他上前，把被子折了一下盖住她的脚。 “对呀。”她收的红包是最多的，家里所有人都给了她，明天取大爷爷小爷爷们家拜年还能再收一堆。 “你看看这个，阿爹给的。”顾卿卿手里二十张大团结哗啦啦舞着，她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 “两百啊。”楚岱随意瞥了眼，打开楚渊给自己的那个红包，看着红纸里的两块钱，他默不作声。 然后把钱塞回去，连着所有的红包都给了他媳妇儿。 顾卿卿侧眼看他：“给我的？” “你不是要管钱吗？”楚岱脱了外套，掀开被子上床，坐在床边看她数钱。 “我也不是非要管钱……”顾卿卿嘴里嘟囔：“我就是喜欢看到很多很多的钱，心里踏实。” 楚岱忍不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有钱没票也没用啊，傻媳妇儿。” “你不是说岛上不用票吗？”顾卿卿狐疑地看着他。 “是，基本生活物资不用。”楚岱叹了口气，“那你留着吧，别再往我大衣口袋里藏了。” 顾卿卿有点不好意思，把钱整齐收好，“我放箱子里。” 说着，她拿过床上一叠叠的红纸，右手的钱得有大几百，下床打开箱笼，扒拉开糖果，往最底下的被子缝里藏。 楚岱见她放完又要往床上爬，轻声提醒：“去洗手。” 第76章 红红火火076 那不然是什么呀 顾卿卿凑近他,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撅着小嘴：“你嫌弃我了。” “不是。”楚岱在她小脸上啄了一口：“要讲卫生。” “行吧行吧。”顾卿卿被他取悦，踩着鞋子又去了外面院子, 回来的时候特意没擦干手, 给他看手上的水珠：“我洗了哦。” “好。”楚岱哑然失笑：“上来吧。” 顾卿卿从他腿上爬了进去, 钻进被窝里小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楚岱一把抓住，帮她捂热：“太凉了。” 外面鞭炮声还没停, 今年无敌生产队过了个红火年, 大家伙打心底里高兴，炮仗买了一大堆让娃娃们玩。 顾卿卿靠在他胸口, 说：“还有五天。” 楚岱明白过来, 左手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带, 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俩人眼对眼。 蹭了蹭她的鼻尖，男人低笑，装糊涂：“什么五天？” “就是办婚事扯结婚证啊，”顾卿卿眨眨眼, 起了坏心思：“那不然是什么呀？哥哥。” “嗯, 我也觉得是扯结婚证。”楚岱反问道：“不然还有什么呢？没了吧。” 顾卿卿直接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听着他“嘶”了一声, 被暖热的小手挣脱, 从他腰侧慢慢下滑。 片刻后，男人倒抽一口凉气, 说：“轻点。” 顾卿卿趴在他胸膛哈哈大笑，得意道：“看你还逗不逗我。” 楚岱也笑了，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句什么, 女孩顿时从脖子红到耳后根，忍不住又轻轻捏了他一下。 到了凌晨，俩人还是睡不着，在被窝里耳语说着悄悄话，顾卿卿听着他的心跳：“以前你每年都是怎么过得呀？” “在部队。”楚岱语气倦懒，带着几分睡意，“跟咱哥一起过。” 顾卿卿撇嘴，“那还不如不过。” 楚岱笑：“跟不过也没什么区别。” 俩人对视一眼，笑意从眼底晕染开，到了后半夜，鞭炮声逐渐停了，顾卿卿也犯困了，就这么趴在他身上打瞌睡。 楚岱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枕在脑袋底下，垂眸看了她一眼，轻轻勾唇，也阖上眼睡觉。 一夜好眠。 大年初一，早上五点多。 一缕晨曦悄然升起，屋子里的碳火炉子已经燃尽，楚岱醒了一阵，身上的姑娘压着他，不好起身。 也怕自己一动就把她吵醒。 顾卿卿趴在他身上睡到七点半，直到大嗓门顾青烈在外面喊吃饭，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醒了？” 顾卿卿点头，打了个哈欠，松开手从他身上下来，靠着床头还有些迷糊：“现在几点了呀？” 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七点三十五。” “起床啦起床啦，还得去拜年呢，别睡了哦。”她嘴里刚嘟囔完，人已经站在床边穿衣服了。 楚岱最佩服的就是顾家人的行动力，嘴里话音还没落，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他从衣柜里挑了件毛呢大衣穿上，顾卿卿也穿了件和他一模一样的，然后围上红围巾，问他：“好看吗？” 第65节 “还行。”楚岱在她略带胁迫的目光中，说：“人比衣服好看。” 顾卿卿这下满意了，从柜子里翻出他买的那块女士腕表，递给他：“帮我戴呀，哥哥。” 楚岱接过来，看了眼时间不对，又按照自己的表调了时间，然后解开表扣，握着她的左手，慢慢戴进去扣好。 顾卿卿满心欢喜，“好啦，现在去洗漱，准备吃早饭咯。” 说完拉着楚岱出去。 顾青烈早就起了，还跟着褚昭和警卫员小栩在村里三跑了好几圈疏通筋骨，见楚岱慢悠悠跟在他妹子身后，忍不住开口：“你再这样下去人得废了。”当兵的不早起不早训，天理不容啊老楚。 楚岱随意应了声：“多睡了会儿。” 早上洗漱都是在压水井打水，也不用掺热水，这水就挺温的。 顾卿卿刚刷完牙，男人就把拧好的毛巾递了过来，她洗了把脸就跑去厨房看看早上吃什么。 顾青烈拍了拍楚岱的胳膊，“委屈你了兄弟，以后这种活不会少的。” 楚岱笑了笑：“还好。我听徐政委说你提副连长的事已经定了，就是终生大事还得组织操点心。据说开春有支文工团要过来，到时候好好相看相看，争取早日过上我这么好的日子。” “别了，”顾青烈摆手：“我还是让我大哥帮我留意吧，就怕遇上我妹子那样的，政委要是发话了那我真的欲哭无泪了。” “你倒是想得美，”褚昭从厨房端着昨晚热了下的剩菜往堂屋走：“你哥自己还是条光棍呢，哪有闲工夫管你，要不这事兄弟我帮你上上心？” “别，我怕你背后搞我，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解决了吧。” 三人斗完嘴，顾卿卿拿着碗筷出来，“吃饭啦，别唠了。” “来了来了。”顾青烈随口嘟囔：“我要求也不高啊，温柔一点的就行……” 堂屋里，电视机开着，放的是武侠剧，顾卿卿找了个正对电视的位置。 结果没看一会儿，顾青烈就大大咧咧坐她对面，彻底挡住了。 顾卿卿忍了忍，“哥，你往旁边挪挪。” 顾家人多，十几二十个人围着一张圆桌，顾青烈左右看了眼，压根挪不动，最后说：“等下再看吧，又不会跑了。” “吃了饭再看，”这下是楚岱出声：“你不是爱吃鱼冻吗，碗给我。” 顾卿卿心中的不满顿时消弭无踪，笑眯眯把碗递给他。 这翻脸的速度顾青烈都看愣了，挠挠头给自己盛了碗墨鱼汤。 顾铁柱咬着白面馍馍，“等下你们一起去你大爷爷家拜年，你们阿奶用牛皮纸装了几个糖包，每家送一个糖包一袋桂圆干一袋地瓜干，红包你们看着给吧。” 张翠芬在一边补充：“一块钱就够了，也不用太多，意思意思就行。” 顾金问：“娘，让孩子们去还是我们都去？” “你们都去，老三和老三媳妇难得回来一趟，正好人齐，要是留你们吃饭也别推辞，每户人家去几个吃中饭，晚上都回来吃。” “好，听您的。” 吃完早饭，除了顾铁柱张翠芬还有楚渊留在家里，褚昭和警卫员小栩也跟着顾家人去拜年。 顾铁柱的原话是：“让孩子们也去热闹热闹嘛。” 楚渊这几天也知道顾家这一家子都是憨厚的人，也不会在意多两张嘴，也就让警卫员跟着去了。 顾金打头，顾银跟在他身边，后面哗啦啦一大片人，赵三正好吃完早饭出来也要去拜年，见他们这阵仗，“嗬”了声。 “新年大吉啊顾队长，”赵三打趣道：“这是拖家带口去蹭饭啊？你大伯家？” “可不嘛，”顾金憨憨笑道：“大吉大利，你也去你叔伯家拜年呐？” “嗯呐，明天要陪媳妇儿回娘家，今天先把这边的亲戚走完，我还得赶回来吃午饭，不跟你唠了。” “行，去吧。”顾金一挥手，对旁边的顾财说：“老赵他们家早些年关系不太和睦，这两年才开始走动，以前没粮食嘛，他爹那几个兄弟闹着分家，听说为了一口铁锅大打出手。” “这事我倒是不知道。”顾财双手揣兜里：“我不是去城里去的早嘛，咱村里这点事也没太了解，不过这种事可太常见了，也就咱家闹不起来。” “大哥你是个憨的，二哥是个木的，阿宝是个懒的，别说争粮食，平时想打一架都闹不起来。” “三哥你咋还骂人呢，新年大吉的，也不说我点好。”顾宝不高兴了，“谁懒啦，你现在去队上问问，要是咱们家分家，我第一个抢铁锅。” 顾金笑呵呵挠挠头，“滚一边去。” 兄弟几个哈哈大笑，就连顾银都忍不住摇头。 后面的顾雄顾援朝他们一路在商量下午要不去山上砍点柴摘点野菜，后山还有几棵也橘子树，正好摘点回来漱漱口。 这两天大鱼大肉的着实腻着了，顾青烈在河边捉的二十几只大螃蟹没煮，满院子在那爬。 顾卿卿从楚岱大衣兜里摸了颗糖，问他：“明天要去我外公家，你去不去呀？” “当然啊，”楚岱揽着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不让她往边边上走：“我们办婚事，肯定要去请外公外婆过来的，那边远吗？” “不远，就在隔壁市，不过我外公那边土地比较贫瘠，粮食产量不高，也不知道他们过年能吃上大米白面没。” 时如霜听到闺女的担心，心里又好笑又窝心，这孩子就是心地良善温软，总是记挂着身边的人：“放心吧，你阿雄哥前一阵给你外公家里送了五百斤粮食过去，你二婶三婶家也都送了，哪用得着你这个小孩子来操心。” “那就好，明天我们几点去外婆家呀？”上次见还是中秋，她现在有点想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没见过面的小表弟了。 “上午去嘛，急什么。”时如霜见到了顾铁锤家门口，不跟她唠嗑了，换上笑脸和顾金一起推开院门进去。 “大伯！伯娘！我们带着孩子们来给您拜年啦。” 开门的是顾铁锤的老妻，她满脸带笑：“老大如霜啊，进来进来，二娃，你哥哥们来了，赶紧放鞭炮。” 第77章 红红火火077 阿爹，我来 顾铁锤老妻话音刚落, 顾家老二就拿了一挂鞭炮出来点燃往外一丢，还不忘提醒顾卿卿：“乖侄女儿，躲远点。” 顾卿卿躲到楚岱旁边, 捂着耳朵在青烟滚滚中进了院子。 顾家院子里很热闹, 他们这儿就十几二十个人, 更何况顾铁锤家里也是儿子孙子一大堆。 天气冷大家都爱往厨房钻, 时如霜把自己带来的糖包地瓜干还有其他的东西往灶台上一放，开始跟顾铁锤家老二媳妇聊天。 顾老二的媳妇刚才看到顾卿卿带着楚岱去了堂屋, 忍不住跟她说：“如霜啊, 你家这个女婿看起来可不错，旁边那两个小伙子有对象没？” 她娘家还有侄女没谈, 正好想着拉拉线。 “没有吧。”时如霜坐在灶台前, 帮着添柴火：“那两个小伙子都是军区的, 婚事有组织管呢。” 顾老二媳妇叹气, “也是，他们当兵的也看不上我们寻常人家。” 时如霜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不说了。 他们在顾铁锤家堂屋坐着烤了会儿火嗑了一阵瓜子，又去了其他几个小爷爷家, 最后分散成五股人, 在这几家吃了午饭才回去。 顾卿卿在外面走了一遭，冷得不行, 回去就从厨房里提了个炉子回屋子了, 楚岱进来的时候她坐在床边，小炉子边上放了红薯干还有橘子。 旁边的小凳子上还有瓜子花生糖果。 楚岱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笑：“不是说吃撑了吗？” 顾卿卿毫不心虚：“又饿了。” 男人也不说她，就这么看着她，顾卿卿迟疑片刻, 把橘子掰了一半放他手里。 楚岱这回真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顾家这几个妯娌就要回娘家了，张翠芬把给亲家们带的东西全部整理好分给她们：“这是白菜干，这是酸藠头，还有几块腊肉和咸鱼，你们几个的都是一样的，记得跟亲家说，要请他们过来喝喜酒。” “知道了，娘。”时如霜收拾好东西，把还在和楚渊聊天的顾金拽过来，对楚渊赔笑：“亲家公，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阿岱跟我们去他外公家呆一天，明天我们就回来。” “好，”楚渊巴不得不见那臭小子：“我这里还有点票，平时也用不上，亲家母你帮我带给亲家叔婶。” 他也听了一些关于儿媳妇外公家那边的情况，土壤贫瘠，想着手头上还有些粮票肉票，正好给出去。 时如霜推辞一番，最后只好收下。 顾金队上没啥事要做的，难得能陪媳妇儿回一趟老丈人家，他跟队上打了声招呼，去农业部买化肥种子的时候正好捎上他们。 于是就这么顺利到了镇上。 韩莲心娘家是安南省的，跟她们不同车，时如霜和张雨晴都是隔壁市的，搭了最早的省内车。 顾金他们这六个人，他们夫妻俩，两个儿子，闺女女婿。 班车售票员还是张大红，看到时如霜她还打了招呼：“妹子，又回娘家？” “对啊，大红姐，这是票钱。”时如霜从兜里数了她家六个人还有张雨晴家六个人的钱，笑眯眯回道。 “呦，这是卿卿的对象？” 她见时如霜的闺女旁边坐了个眼生的，俩人又靠在一起，忍不住问。 “是，过几天就要结婚了，大红姐你要是回了红旗生产队记得过来喝喜酒。” “一定一定。” 时如霜和顾金坐在前面，他们旁边过道那儿的座位是张雨晴和顾银，顾卿卿和楚岱在阿爹阿娘后面，顾青烈和顾灿阳在他们身后。 张大红到后面收票钱的时候，看到这两个精神的大小伙，眼前一亮。 俩人身体笔直一看就是当兵的，而且还有些眼熟，仔细看了一会儿，她惊讶道：“青烈？” “是我呀婶儿。”顾青烈咧开一口大白牙：“您还记得我呀。” 张大红干笑：“是，好久没见到你了，这几年在部队还好吧。”怎么可能不记得，这臭小子还和她儿子打过架呢。 “挺好的，”顾青烈哪壶不开提哪壶：“婶儿，小谷现在在哪工作呢？” “……在队上干点闲活，”张大红有些牙酸，不想跟他聊了，这对比太大了没得聊：“婶儿还得售票，你到时候有功夫来家里玩。” “好呀。”顾青烈笑得更加灿烂了，仿佛丝毫没感觉到人家说的是客套话。 顾灿阳膝盖撞了下他，“坐过去点，别挨着我。” 他这才收敛几分，嘴里嘟嘟囔囔：“好嘛，你就是只喜欢卿卿，对我这个双胞胎弟弟毫无兄弟情义。” 顾灿阳直接偏头看窗外。 镇上的路也是坑坑洼洼，一路摇摇晃晃出了市，差不多十二点半才到时如霜娘家镇上。 又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了村口，顾卿卿上次来还想着赶紧去兵团见楚岱，现在就已经把人带回来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就是忍不住感慨。 时间过得太快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第66节 男人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紧扣她掌心，牵着她走在泛着白霜的田埂小道上。 “这咋比大屯子村还冷。”顾青烈嘴里忍不住念叨：“外公外婆应该知道我们今天过来吧？” “往年都是初二过来拜年，咋能不知道。”时如霜和顾金并排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孩子们：“就是没想到你们会来，平时你们部队里也不放假，都是我和你阿爹带着卿卿过来，现在你阿爹又当了生产队队长，忙得很，只有卿卿才愿意陪阿娘回来看看外公外婆。” 顾金挠着脑袋：“我这不是忙嘛，要是有空肯定陪你回来看看老丈人，去年你也知道，全队就没歇过，也是趁着过年喘口气。” 时如霜摇头，“反正以后多半是我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他们兄弟家在部队，你要忙队上的事，卿卿跟阿岱去了岛上，算了，实在不行叫上雄娃和援朝吧。” 这话说的，彻底扎了顾家父子四人的心，楚岱都不敢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顾卿卿松开他的手，上前抱着时如霜的胳膊撒娇：“阿娘，我要是在家肯定陪您来呀，阿爹他也不是经常没空嘛，现在队上的事也做得差不多了，今年不会再像去年下半年那么忙啦。” 时如霜点着她的小脑袋，眼眶有些红：“阿娘知道，不用你哄我。” “如霜？卿卿！”时连云知道妹子今天肯定会回来拜年，吃了早饭就在这到处转悠等他们，这会儿听到声音已经忍不住迎了上来。 “灿阳和青烈也回来了啊，快快快让大舅看看。”时连云拍拍两个大小伙的肩膀，“壮实了嘛青烈，就是灿阳不怎么长肉。” “他伙食可比我好多了！”顾青烈忍不住道：“我这是训练的，肌肉您懂吗大舅？” “我只知道辣子鸡丁，你们吃不？你二舅已经在家里杀鸡了。” 到了顾卿卿面前，时连云就没那么粗鲁，笑呵呵地往顾卿卿还有楚岱手里塞了个红包，“好孩子，快快快，咱们回家。” 顾卿卿柳眉弯弯，“谢谢大舅！” 顾青烈撇嘴：“区别对待啊。” “有你的，”时连云又从兜里摸出两个塞他们手里：“着什么急嘛，别在外头呆着了，回家烤火。” 跟在时连云身后，他们回了时家院子，比起顾家的要小很多，而且院子里就是黄土地，不是青石板。 推开厨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时家人口简单，时季周曼夫妇俩，老大时连云和媳妇何秋水，有个儿子，时轻舟。老二时连采和媳妇高海月，儿子时重山。 总共也就八口人，全部在厨房里忙活，也不挤。 高海月手里抱着吃手指头的儿子，见她们来了要起身打招呼，被时如霜按下来了：“我这是回自己家，又不需要招待。” 高海月笑了笑，看到顾灿阳和顾青烈，有些恍惚：“得有两三年没见这两孩子了。” “可不是嘛，我这个当娘的想见他们一面都难，要不是这次部队放假，还难得吃餐团圆饭。” 周曼从里屋抓了瓜子花生出来，“都坐着聊，我给你们泡茶。” 顾金赶紧起来，“娘，我来我来。” 顾青烈戳了戳楚岱的胳膊，朝他阿爹那边努了努嘴：“看见没，学着点。” 楚岱闻言，也起身，开口道：“阿爹，我来。” 屋子里的人愣了一下，都乐开了。 “这是咱们家姑爷吧？长得真俊，”何秋水从外面搬了几条椅子进来：“都坐着，不用你们帮忙，等着吃就行。” 虽然这么说，楚岱还是去和顾金一起泡茶了，顾金拿碗放茶叶，他提着暖壶加水。 顾卿卿和阿娘舅妈们挤在灶前烤火，逗弄小舅妈怀里的小表弟。 “如霜，卿卿什么时候办酒扯证啊？”高海月目光柔和看着怀里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娃娃，问道。 “初五办酒，今天就是过来接咱们一家过去喝喜酒的，领证得初十去了，卿卿过几天才十八，等她和阿岱回南方军区的时候正好让她阿爹领着去公社扯结婚证。”时如霜见闺女这么喜欢小侄子，看了眼和顾金端茶水的女婿，心里打起小算盘。 第78章 红红火火078 你怎么就怕了？ 高海月看出了大姑子眼底的盘算, 心中一动，笑眯眯问顾卿卿，“卿卿啊, 你和阿岱什么打算啊？” “啊？”顾卿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舅妈您是指哪方面呀？” “孩子。”时如霜低声提醒。 顾卿卿逗弄着小表弟的指尖仿佛着了火, 被什么烫到一样。她收回手, 脸在火光的映照下红得不能再红了，“这还早着呢……”她呐呐道。 “不早啦闺女, ”时如霜忍不住扒拉了一下炉子里的柴火棍子, 让它烧得更旺：“你过几天就十八了，阿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都怀上你两个哥哥了。” 何秋水拿着糖柿子饼过来, 放在灶台上：“可不嘛, 卿卿, 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好生养的时候，等你孩子大了，自己也才二十八九，多松快, 就是太远了我们不能搭把手。” 听她提到这, 时如霜没开口了。 她最担心的就是闺女跟着女婿去驻岛，荒不不拉叽的地方, 听说连淡水都没得喝, 都靠每个月物资船过来送。 “晚点生也好，”她忽然改了主意, 在岛上没有人照顾，生孩子也危险，“卿卿还小, 不着急。” 听说驻岛是五年七年，五年后卿卿也才二十三，阿岱二十六，也不算特别大。 她们这边在嘀嘀咕咕，楚岱从兜里摸出烟给大舅二舅散烟。 时连云摇头，“我们家都不抽烟，收起来吧孩子。”没有这个经济条件，抽不起，也就一直没沾。 时季早些年是个文化人，不像顾铁柱一样抽旱烟，对两个儿子管的也严，时家就没有抽烟的。 楚岱点头，把烟揣回兜里，听老丈人怎么和他的老丈人还有舅子们聊天。 看看能不能学点有用的东西。 一点多才开饭，时家伙食没有顾家好，但是时蔬也不少，青翠欲滴的菜苔十分可口，很受顾家人的青睐。 这阵子大鱼大肉吃多了，腻着了。 见他们一个劲地吃青菜不吃肉，可把周曼心疼坏了，“卿卿，夹肉吃啊，别给外婆省着这口吃的，大过年的咱不缺这口吃食。” 顾卿卿嘴里哼唧，手上不慢夹了块五花肉到楚岱碗里，“蒜苗青椒炒五花肉，太香了，你尝尝哈。” 楚岱默不作声夹起碗里的五花肉咬了一口，就着米饭吃。 顾青烈吃香就没那么斯文了，筷子不断换菜碗，他最爱吃的还是干豆角炒肉，烟笋炒肉也行，反正都喜欢，怎么吃都不腻。 时季目光落在大外孙脸上，忍不住跟老妻说：“灿阳这性子越来越寡言了，也不知道像谁，他阿爹也就是憨一点。咱家闺女也不是那种闷葫芦，怎么这兄弟俩天差地别呢？” 周曼看着吃相豪迈的小外孙，忍不住笑了：“一动一静挺好的，要都像青烈这么闹腾，我脑袋里就一直嗡嗡响，没个清静的时候。” 时季点头：“是这样没错。” 下午时如霜帮着洗碗，顾卿卿有点打盹，在灶前烤火，高海月抱着孩子进屋睡了，何秋水也去了堂屋和大舅他们说话。 “卿卿，你等会儿要是饿了自己找东西吃，阿娘去村上你叔伯家到处转转。”时如霜擦了擦手上的水，对闺女说。 “好，我知道啦。” 门“吱呀”一声关上，厨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顾卿卿腿挨着男人左腿，问他：“困不困？” 楚岱摇头，手里拿着夹钳往炉子里加柴火棍子：“阿娘和舅妈她们跟你说什么？” 之前他泡茶的时候看了眼他媳妇儿，发现她脸色特别不自然。 “没啥，”顾卿卿有些扭捏，叹了口气：“就是问我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 楚岱加柴火的手稍微停顿，想到赵泽说的，在岛上生产不方便，他有些头疼，“再晚点吧。” 顾卿卿愣了一下，她脸上的笑褪了一些，垂眸看着脚下的灰屑，把靠着他的腿也收了回来。 俩人古怪的气氛持续到晚上，时如霜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闺女的不对劲。 平时黏阿岱黏的紧，现在吃饭的时候都不愿意挨着他坐，跑她大哥旁边了。 顾灿阳沉默地替她拉开椅子，给她盛饭。 顾卿卿接过碗，一个眼神都没给楚岱，就这么垂着头吃饭，连她阿娘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吃完饭，楚岱帮着收拾桌子，她直接起身从另一边越过他，往厨房去。 连顾青烈这个大大咧咧的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手搭在椅背上，问擦桌子的男人：“老楚，你们下午吵架了？” “没有。”楚岱眉心紧蹙，“你也觉得不对？” 顾青烈噗嗤乐了。 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肯定是哪句话不小心惹着她了，没事，她好哄得很，有点吃的就开心到不行。” 楚岱拧着眉，“你以为都像你呢。” 顾青烈被他噎了一句，“不是，你还是先好好回想回想吧妹夫，哥回屋睡觉了。” 他大摇大摆地从堂屋走出去，楚岱收拾好桌子，想着把抹布送去厨房洗一下，正好探探她口风。 结果到了厨房扑了个空。 洗漱完回了屋子，他看到床上缩成一团把脑袋藏在被子里的姑娘，关门声很轻。 走到床边，他站在原地顶着拱起的那一团看了四五分钟，才慢悠悠解开衣扣，脱鞋子上床。 床板“嘎吱”响了一声，顾卿卿又往靠墙那边缩了缩，一副不像挨着他的模样。 楚岱坐在床上，偏头看着旁边那一团，回想下午最后一次对话。 所以是因为他说想晚点要孩子生气了？ 他脑袋靠着床板，盯着漆黑的房顶，屋子里只有床边的碳火炉子有红光跃动。 “卿卿。”男人喉结滚动。 顾卿卿在被子里睁着眼，就当没听到。 楚岱伸手去揽她的腰，她没制止，也不出声，更没有回应。 男人躺下来，下巴搁在她颈窝，也不说话，就这么拥着她。 顾卿卿本来有很多话想问，比如是不是想跟我生孩子，又或者当初为什么要娶我，是不是因为我哥的话一时冲动，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想到最后忍不住低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卿卿？媳妇儿？”楚岱这回是真的慌了。 顾卿卿抽抽搭搭，也不理他，哭到最后实在太困，竟然睡着了。 楚岱半天没听到她出声，最后一看。 睡着了。 他心里百味杂陈，酸酸涩涩堵得慌，总觉得是自己委屈了她。 第67节 如果不是去驻岛，他们可以正常要孩子，去了岛上要是有了孩子没人能照顾她，赵泽也说他没有什么照顾孕妇的经验，一个常年在兵团跟糙老爷们待在一起的军医确实好不到哪去。 他思绪也很乱，到了后半夜还是没合眼。 顾卿卿橘子吃多了，半夜起来要上厕所，迷迷糊糊起来想从男人身上爬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他黑沉的眼睛。 瞌睡顿时清醒了。 本来想问他怎么还不睡，但是想到俩人现在在吵架呢，她又默不作声往外挪。 最后还是被男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聊聊？” 顾卿卿闭了闭眼，睁开，面无表情：“松手。”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和楚岱说话，男人怔了片刻，松开手。 顾卿卿赶紧下床穿了鞋子去茅房，过了两分钟又“啪”地摔上门，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一气呵成。 她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露在外面，清透明亮，还带有几分委屈。 “聊吧。” 楚岱略微坐起身来，盯着她看了许久，在她觉得不自然想用被子遮住眼睛的时候，拦住她的动作。 “是这样，你先跟我说说今天为什么生气，我再给你个答案，好吗？”他还是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让她觉得委屈了。 顾卿卿嘴角动了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还是忍不住，“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没有，”楚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想，“结婚申请是我打的，兵团和军区的婚事也办了，还是说你现在觉得厌倦了，不想嫁了？” 果然，他这话一开口，顾卿卿顿时急了，“明明是你不想跟我结婚！下午跟你说阿娘问我们什么要孩子，你说还早。” “那你是觉得什么时候才不早？等我七老八十吗？！” 楚岱叹了口气，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他不想瞒她：“赵泽说岛上没有女军医，如果怀孕了会很不方便，我也怕……万一你出点什么意外。” 顾卿卿懂了他这半截话，泪珠子直接滚了下来，“可是我不怕呀，阿念姐不是也怀孕了吗？她不也照样要跟着赵哥去岛上？” 她往他怀里拱，手忍不住从他衣摆探进去。 “还是说，你对我没反应，不想碰我。” 楚岱忍不住笑骂：“……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顾卿卿脑袋蹭着他的下巴，闷声道：“哥哥，我不小了，十八了。阿娘说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怀了我哥哥了，你不能因为要去岛上就不想跟我生孩子呀，赵哥都敢把怀孕的阿念姐带上去，你怎么就怕了？” 第79章 红红火火079 还以为喜欢你这样的…… 楚岱听她说完,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嗯？”顾卿卿茫然不解地抬头看他。 “好，要个孩子。”楚岱忍不住低头吻她, 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过得等到办酒那天, 你再忍忍。” “别捏我。” 这晚俩人腻腻歪歪说了很多悄悄话, 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们才相拥而眠。 顾青烈敲门喊了好一会儿，没人应。 时如霜若有所思：“让他们再睡会儿吧, 也不着急回去, 吃了中饭再回去也行，正好你外公外婆要收拾一下东西。” 本来周曼说家里要留个人看家, 不能都去大屯子村, 但是外孙女结婚, 她和老头子都想去, 儿子儿媳也想去，时轻舟更不用说了，打小就跟他妹子关系好。 最后还是找了邻居帮忙给鸡鸭喂食，自己正好能去大屯子村多待两天。 想起来, 除了闺女结婚还有外孙外孙女出声他们去喝了满月酒, 别的时候也没去。 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去看看亲家亲家母。 顾家的人都是顶顶好的。 顾卿卿和楚岱八点多才起来, 周曼把饭菜给他们热在锅里, 端着一撮箕玉米粒和碎米去了邻居家，还拎了个糖包。 想请邻居这两天帮忙照看一下家里。 顾卿卿洗漱完, 院子里几乎没啥人。 顾灿阳被顾青烈和时轻舟拉着去山上捡蘑菇了，昨晚外面下了雨，他们在屋子里不知道。 大舅小舅还有阿娘跟着外公去村子里走亲戚, 大舅妈也跟着去了，小舅妈在屋子里奶娃。 顾卿卿揭开锅盖，有软软糯糯的米粉蒸肉和蒜苗炒腊肠，还有一碗翠绿的萝卜秧子。 她刚把菜端出来，楚岱就盛了两碗饭过来，把碗和筷子递给她。 俩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顾卿卿把话说开心里彻底舒爽了，吃饭的时候想到那天和小渔还有秦黎姐说的话，忍不住问：“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楚岱往她碗里夹了块腊肠，想了一下，说：“可能是你第一次管我叫哥哥的时候吧。” 顾卿卿愣神，“那么早？” “嗯。”楚岱笑了下，心里知道可能更早：“当时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管谁都叫哥哥，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爽。” 顾卿卿咬着腊肠，眨眨眼：“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我当时还以为……” “以为什么？”男人端着碗，挑眉。 “以为你对我没意思呀。”顾卿卿坦然道：“中秋节之前我哥给我寄了一张你和他的合照，写了封信回来。” “说让你送糖渍青梅过去吗。”男人笑问。 “你怎么知道哎？” “他写信的时候，我正好在他后面，不小心瞄了一眼。” 顾卿卿有些慌乱，“那你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对，”楚岱没有否认，诚实道：“也认出来了，你跟你哥长得挺像的。” 顾卿卿一脸嫌弃，“谁像他？我像我大哥！” “好，像大哥。”楚岱顺毛摸：“那天你趴在他肩膀上说的话我听到了。” 顾卿卿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什么啊。”她往嘴里扒饭。 “来找对象的。”男人忍着笑，提醒她。 顾卿卿压根没忘，听他提起，端着碗去了灶前坐着，拿起夹钳把炉子里的火扒开，脸上热度不减。 楚岱见她耳根红了，也不继续逗她。 吃完饭，把碗洗了，又把剩下的菜放回锅里。 时如霜她们说说笑笑从外面回来，抖落一身寒气，往厨房走，见小两口又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卿卿，”等女婿出去了，她坐到闺女旁边，握着她的手，“昨天和阿岱怎么了？” 顾卿卿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孩子的事，含糊道：“就是婚事嘛……” 时如霜这才想起来，“你是不是紧张？”正好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她悄声问：“卿卿，你和阿岱……同房没有？” 顾卿卿脸色霎红，她低声道：“……没呢。” 时如霜轻轻拍她手背安抚她，“别怕啊卿卿，这些事你迟早要经历的，阿岱是个好孩子，你们能结婚阿娘也欢喜，还记得你之前满怀期待要去兵团吗？” 顾卿卿点头。 “现在你得偿所愿了，闺女。”时如霜笑着把她额前的碎发捋上去，说：“阿娘给你做了身好看的裙子，到时候卿卿穿着漂亮的嫁衣，在从小长大的地方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所有人都衷心祝愿你。” “过段日子你就要去驻岛了，阿娘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和阿岱好好的，能学学做饭就尽量学，就算阿岱愿意带你吃食堂，以后有了孩子难道你要让他们也吃食堂吗？阿娘虽然手艺不好，但是你是不是隔一段时间没吃就想吃阿娘做的饼子？” 顾卿卿点头，虽然阿娘贴的饼子总是黏糊糊的，不像桂花婶和二婶做的那么酥脆，但是她就是觉得香，即便并不是那么好吃。 时如霜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别急，时间还长呢，说实话，以前你小时候阿娘盼着你赶紧长大，因为我闺女太闹腾了，你性子太像你二哥了，到处乱窜停不下来，还经常和别的男娃娃打架，输了还耍赖叫你的哥哥们过去撑腰。” “那个时候每天都有人带着家里的娃娃过来告状，说你家卿卿一点也不像个女娃，以后指定嫁不出去没人要。你大哥从小性子就冷，当时直接和人打起来了，你二哥也呲牙咧嘴把人按在地上。”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家里人太惯着你了，怕你以后长大了也不懂事，没想到我们卿卿大了越来越讨喜，连你桂花婶那种碎嘴皮子的人都没说过你一句不好。” “也是那个时候，阿娘才发现卿卿真的长大了，阿娘又后悔了，希望你长慢一点，别那么快嫁出去。” 时如霜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顾卿卿也泪眼汪汪，“阿娘，您告诉我是谁说我嫁不出去的，是咱们村的人吗？” 时如霜破涕为笑，手指点着她的小脑袋，一戳一戳：“怎么？现在还打算去找回场子呢？不是咱们村的，你秦叔他们村的，跟你说了也不认识。” 两个村加起来五百多户八千多个人，时如霜嫁进顾家二十几年还没认全乎呢，更别说顾卿卿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了。 顾卿卿趴在阿娘肩膀上，嘴里嘀嘀咕咕：“我到时候去问大哥就知道啦。” 时如霜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你啊，就是被惯坏了，你大哥二哥把你当眼珠子疼，养成你这么个娇纵的坏毛病，受不了一点委屈。” “阿娘您难道就没惯吗？”顾卿卿笑嘻嘻蹭着她的胳膊撒娇。 时如霜拿她没办法，正了正神色：“阿娘有话跟你说。” “您说。” “阿岱是个好孩子，他愿意宠着你，你也别总使小性子欺负他，我听阿昭说，亲家公一直对他不是很上心，父子俩从小吵到大，他刚出生他娘就没了，十几岁就报名参了军，吃过不少苦。” 顾卿卿想起男人身上那些刀伤和枪伤，语气和缓，“阿娘，我知道的。”她会对他好的。 时如霜欣慰地拍了拍闺女的小脑袋，“乖，你就把这些年家里人对你的好分一点给他，让他别再那么孤零零的了，以后你们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的。” 顾卿卿轻轻点头，脑袋里已经在想以后要怎么对他好了。 他这人好像对吃穿都没什么要求，只要兜里有糖有烟就行。不过这段时间他吃糖比较多，烟倒是没怎么抽了。 顾卿卿想着想着有些出神，直到周曼进了厨房，才堪堪回神。 “卿卿，”周曼说：“把灶里火烧起来，要煮午饭了。” 顾卿卿反应过来，捂着肚子：“外婆，我还是饱的。” “你们年轻人啊，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昨晚下雨了你知道吗？”周曼揭开锅盖，看到动了几筷子的菜碗，有些头疼。 这俩孩子，咋吃这么少呢。 第68节 “下雨了吗？”顾卿卿有点迷糊，“我们早上起来外面是干的呀。” “风吹干了嘛。”周曼开始刷锅准备煮捞饭，把米下锅加水闷一会儿，把米汤捞出来加糖喝，半熟的米放竹蒸笼里继续蒸。 时如霜在旁边搭腔：“卿卿爱睡懒觉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听她二哥说这孩子在兵团还经常睡到日上三竿，等着他训练完送饭呢。” 周曼摇头，“他自己爱惯着怪得了谁，别看他平时爱和卿卿拌嘴，谁要是跟他说一句卿卿的不是，你看看他会不会动手。” “嗯，他是个急性子，”时如霜有些头疼：“他们兄弟俩太闹人了，一个性子静，一个性子急，大的那个雷打不动，小的这个不用撵到处跑。” 周曼瞥了眼外孙女，搅和着锅里的米：“现在卿卿的婚事解决了，该轮到他们兄弟俩了，你得抓紧催催，等回了部队就管不到了。” “阿昭说灿阳在部队有别的集团军的姑娘喜欢他，就是青烈我比较担心，他们兵团没有女兵。” 顾卿卿安慰阿娘，“楚岱说上半年就有文工团到兵团演出，文工团的姑娘都白白嫩嫩斯斯文文的，狗蛋不是说他喜欢温柔的吗，我觉得有戏。” 这回换时如霜愣了，“不是，你哥跟你说他喜欢温柔的？” “是呀。” 时如霜默了片刻，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哥哥们喜欢你这样的。” 第80章 红红火火080 我看你够呛 顾卿卿迷惑：“……？” 她这样的怎么了, 不是很好吗？楚岱都喜欢呢！ 她们这边唠嗑的时候，顾青烈他们提着一篮子蘑菇回来了，周曼扒开上面一层野荠菜, “还有地皮菜啊？这东西黏糊糊的炒肉吃可以, 就是洗起来麻烦。” “没事外婆, ”顾青烈听到有肉吃, 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来洗。” “行，那你提去外面洗吧, 中午咱就吃这个, 蘑菇留着送去你阿奶家。” “得嘞！” 等他去了外面，周曼揭开锅盖, 用捞子把半熟的米饭捞起来, 放到竹蒸笼里：“青烈这个性格也挺好的, 就是话太多了, 不过这种有活力有朝气的男娃娃很讨人喜欢，闺女，你也别太忧心，家里两个男娃都是当兵的, 还怕找不到儿媳妇？” 周曼又把锅里的米汤盛起来, 说：“咱们家啊，灿阳是空军, 青烈是陆军, 阿岱马上调到海军去了，姑爷又是生产队大队长, 你说说，谁家不想把闺女嫁进来，你愁啥？” 时如霜这么一想, 觉得好像也是。 顾卿卿听着阿娘外婆的话，单手托腮，盯着炉子里的火苗，大脑放空。 今天初三，后天就要办婚事，这次不像是在兵团和军区，她和楚岱昨晚说好了…… 想到这，耳朵后面有点红，她赶紧换了只手托脸，怕被阿娘发现。 吃完午饭，时家人大袋小袋，把能带的干货都带上，时连云还想逮两只鸡，被顾青烈一把按住了，“大舅，家里都有，不用带。” “你们家人这么多也不够吃啊，带两只吧，到时候卿卿办婚事不也得杀鸡啊。” 顾青烈想了一下，松开按着他大舅的手。 最后他自己拎着两只鸡，他大舅抓着两只鸭，大舅妈和小舅舅还有表弟都提了一麻袋的红薯粉还有各种菜干。 顾灿阳手里拎着那一篮子蘑菇，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下午一点多，坐上了去隔壁市的车。 回到了大屯子村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顾卿卿跟着楚岱走在回村的小路上，虽然没看到顾家人，大米已经摇着尾巴一路跑过来了。 顾卿卿明显感觉到身旁的男人身体一僵。 她想起他怕狗，有些想笑又不敢笑，怕他觉得没面子。 顾青烈抬脚轻轻踹了下大米的屁股：“知道你是来接我们，赶紧回家吃饭咯。” 大米又颠颠地转了个方向。 顾卿卿他们回到顾家院子是差不多七点，饭菜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厨房里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 “怎么还没到呢？” “快了吧，阿昭，要不你去村口瞧瞧？” 褚昭现在已经接过了顾卿卿烧火的任务，他坐在柴堆旁边，拿了根手臂粗的木棍往灶里放：“行，我去看看他们回来没。” 话音刚落，顾青烈就推开门，把肩上的麻袋“啪”地扔地上，溅起细微的灰尘。 “不用去接，我们回来啦。” 掌勺的还是顾财，他一个人盯着三口锅，看到时连云和时连采，他笑着打招呼：“亲家兄弟，辛苦了，赶紧去堂屋里坐坐歇口气。” “援朝？！”顾财朝外头喊：“赶紧泡茶！” “欸！来啦。” 顾家堂屋灯火通明，围着地炉几乎坐满了人。 堂屋的门被推开，很快又关上。 “亲家，快快快，坐这儿。”顾铁柱赶紧起身给他们让座。 今天顾家是真的热闹，老大媳妇时如霜家的人全部来了，老二媳妇韩莲心家她哥哥嫂子带着家里两个闺女过来了，老三媳妇张雨晴带着她爹娘还有一个小侄子过来了。 张翠芬嘴里还不停说：“都说了让你们回去把家里的人都请过来喝喜酒，怎么就来了这么几个。” 张雨晴笑着端了糖果零嘴儿出来，瓜子花生应有尽有。 “娘，家里总得留个人看着呀。鸡鸭都得有人喂呢，我娘家生产队的猪是分下来养的，不像咱们这儿，大队集体养，娃娃们下了学堂回来就去割猪草。” “对，是这样的。”张母也搭话道：“亲家母，知道你是真心想我们过来沾沾喜气儿，我们家里必须得留人喂猪，年底还得交合格猪呢。” 韩家大嫂也附和道：“俺们那儿也是这样的，说起来还是你们大屯子村这儿的生产队好，集体的事情集体干，现在村上都通上电了，俺们那儿可是不敢想。” 堂屋里的电视机一直开着，韩家大嫂的两个闺女还有张雨晴的小侄子都聚精会神盯着电视看，手里抓着的糖果因为太入神了还有些融化黏手。 时季和周曼坐下来后，周曼知道小媳妇抱着小孙子也累了，从她手里接过时重山，让她喘口气。 “可不嘛，我们那儿也没通电呢，不过好在家里只有鸡鸭要喂，就托邻居帮忙照看一下了。”周曼手轻拍着怀里小孙子的后背，把包着他的小棉被又往上扯了扯。 时季坐在顾铁柱之前的位置上，拿过一边的夹钳往地炉里添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今天晚上我粗略看了一眼，村口好像是种了什么东西？用塑料薄膜盖着。” “种了白芷天麻那些。”顾雄往地炉里扔了几个红薯和苞米棒子：“大外公，我大伯现在和村上的知青们鼓捣种药材，年前还卖出去了一茬呢。” “啊？”时季愣了一下，回神：“那感情好啊，现在搞个人经济是投机倒把，现在这是集体经济，一起致富，也算不上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家这个女婿是个老实憨厚的，不太会鼓捣这些，没想到他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闺女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上次回去还是带着外孙女中秋过节回了一趟，寻常一般过两三个月顾家的娃娃们会过来送一次粮食，他们也没提这事。 张父看着堂屋木桌上的黑白电视机，有些羡慕：“我们村别说看电视了，接个灯泡都不知道还要等几年。” “谁说不是呢。”韩家大哥接茬道：“俺们那儿也是荒得很，有人提议风力发电，现在还没个下文，到时候看看他们怎么弄吧。现在俺家两个闺女放了学还要去割草料喂猪，俺们要下地实在忙不过来，晚上两个娃儿点着煤油灯写作业，鼻孔都熏黑了。” “都一样。”张父摇摇头，“早两年我过来大屯子村的时候这里不也黑灯瞎火的，你看这没几个月电说通就通，有时候啊，就是一下子的事，咱们要相信政府嘛。” 他们心里对党和政府有点天然的信任，提到这茬，没人再说什么，心里只希望能像顾家一样，小日子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没看家里的娃娃们眼睛都快黏电视上去了。 张父张母还有韩家大哥大嫂晌午就到了大屯子村，他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去看了鱼塘也去看了棉花苎麻种植地，还有碾米场和油坊，连发电机都有。 韩家大哥开口问伸手烤火的顾金，“顾大哥，你们无敌生产队下一步是不是打算买拖拉机啦？” 顾金搓了搓手，憨笑道：“那得看今年的经济作物顶不顶用呢，能买肯定买，开渠挖地都用得到。隔壁红旗生产队早就弄了两台小拖拉机，年年开去粮食局交征购粮，我们生产队的社员们也都憋着一口气使劲干想着来年扬眉吐气呢。” “你们这发展速度也太快了。”张父摇头，想到后山的砖窑，“亲家侄，你们是不是打算自己烧砖？” “是有这个打算，”顾金把炉子旁边温的酒递给旁边一直没开口安静听他们说话的亲家公，“不止烧砖，我们还打算自己烧制水泥石灰，到时候把村里的房子都重新建过，现在的茅草房顶还是不太结实，一刮风我和老薛就得扛着梯子补房顶，二三月风大，容易把屋顶掀飞。” 他这段时间已经在心里筹备图纸了，到时候每户人家都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建一套二层小楼，外面的院子还是不变。 一家人住在一起也方便，屋子多了人口多也住得开。 时季忍不住给女婿泼冷水，“你们这群生产队的干部倒是敢想敢做，公社那边没说什么？行事也不要太过张扬，就怕其它生产队在背后使绊子。” 顾金挠挠头，“爹，我知道，现在还不愁这个，就看砖窑行不行了，如果不行说再多都白搭。” “你知道就好，现在也别太期待，免得以后落空。” 楚渊默不作声把他们的话都收入耳底，从亲家外公的话能听出来确实是个有文化的人，骨子里也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就是这年头的文化人不能显露出来，得藏着。 他们热火朝天聊得热热闹闹，顾卿卿和楚岱坐在厨房的柴火堆旁边，褚昭跟楚岱说：“你这还有两天就办婚事了，心里着急不？” 说着还瞥了眼旁边的顾卿卿，挤眉弄眼。 楚岱哪能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坏心思，腿撞了下他膝盖，“我又不是头一次办婚事，在军区那儿你没喝喜酒吗？有这闲心操心操心自己吧，你是提前回去还是和我们一起。” “我肯定得提前了，没那么长假，灿阳的假是他用余下两年不休息换来的，我可没那么抗造。”褚昭扒拉着炉火，说：“到时候我尽量找机会去岛上看你，每个月不是有船过去送物资么，我看看能不能够上。” “我看你够呛。”楚岱毫不留情道：“送物资是海军的事，你一个空军集团军的插不了手，除非到时候海上风浪大，船过不来，飞机绕岛避开风浪过来，你也许还有机会。” “算了，这样我机会更小，这是他们飞行精锐连的事，不过说不定灿阳还能过去看看小嫂子。” “真的吗？”顾卿卿偏头看他：“大哥能去海岛给我们送物资吗？” “机会很小。”褚昭怕她空欢喜，干脆实话实说：“物资船半个月过去一次，遇上风浪的机会很小，而且就算遇上了一般也会通过天气预测提前或者延后一两天，请求空军支援的机会不大。” “哦。”顾卿卿兴致缺缺。 “不过，”褚昭话音又转了个弯：“灿阳每个月有四五次领海空中巡航任务，很有可能，你抬头就能看到他开的飞机。” “哇！”顾卿卿本来黯淡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她心里十分期待，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她去空军基地探亲时，从天空呼啸而过的涂装战斗机。 楚岱随手从灶台上拿了个柿饼，掰了一半给她，咬着甜丝丝的柿子饼，才觉得脑袋的眩晕感缓解了下来。 顾卿卿没察觉到身边男人的异样，褚昭和他兄弟多年，十分敏锐，“阿岱？” “没事。”楚岱慢条斯理吃完半个柿饼，彻底缓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军区？” “等你们办完婚事就回去，初六吧。”褚昭起身，去拿了个搪瓷杯倒了杯水过来，递给他：“我虽然是个闲职，事还是挺多的，而且在我爹手底下当差，三天两头就挨骂，我都想跑到秦叔叔的野战集团军去了。” “有褚叔扣着，你哪都去不了，安心待在空军部队吧，每年不是有飞行员考试么，你去试试。” 褚昭点点头又摇头，“哪个男人没有个翱翔蓝天守卫祖国领空的梦呢，有的人能实现有的实现不了，灿阳那种变态少之又少。” “阿岱，我其实挺担心你的。” “嗯？”楚岱捧着搪瓷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褚昭笑了笑，“你之前在兵团打仗跟不要命似的，你以为关叔没有写信给你爹还有我爹啊，你的事儿我都差不多知道，就去年，你不是中弹了，差点嗝屁，当时你爹嘴上说着当兵的天生就是为祖国卖命，但是晚上躲在司令部彻夜抽烟，听他警卫员说那几天他都没睡着，直到关叔来信说你脱离危险了。” 第69节 楚岱白皙手指搭在杯壁，他垂眸看着炉子里跃动的火苗，没有开口问在意为什么不来看他这种蠢话，一个军区司令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的驻地，作为军人他也知道。 他就是心里想不通。 第81章 红红火火081 多抱抱就会了 从小他就感觉到楚渊对他的疏离和淡漠, 见面的机会也少，楚渊那个时候还不是军区司令，只是一个野战军军长, 到处带兵打仗。 他一个人在军区大院里生活, 楚家叔伯们一直没有住到军区来, 他蹭饭都是东一家西一家。 最多的还是关勋和褚战家, 这两个叔叔是真心疼他把他当自家儿子看待，后来大了一点就不去蹭饭了, 在军区吃食堂, 用楚渊的津贴。 有次过年，楚渊回来, 空荡荡的屋子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感觉他爹看他的眼神特别陌生, 甚至隐隐带点厌恶。 后来又过了几年, 楚渊升了军区司令，更忙了，脾气收敛了一些，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挺和气的, 楚岱见过他温声和部队里的哥哥们说过话, 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挨抽其实也不少，他小时候很皮, 八九岁的时候, 招猫逗狗，还被狗咬了, 楚渊不仅没心疼，还抽了他一顿。 后来长大了心也就凉了，不再去渴望他的关注, 楚岱十四岁带着白延和褚战参军，他和白延分到了野战集团军，褚昭去了空军集团军。 没待几年，他发现出任务的次数很少，可能是秦叔叔特意关照他，也可能是军区境内确实很安稳，他待不住了，怕楚渊嘲笑他，连当兵都想当安逸兵，靠着自家老子那点人脉在部队混日子。 十七岁，他去了建设兵团，带着白延一起。 十八岁，他亲手把兄弟的骨灰送了回来，在灵堂上挨了楚渊一脚。 他没忘记，楚渊当时眼底的失望，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让他觉得是十分厌弃的情绪。 好在他虽然不喜欢自己，对卿卿和她的家人还是愿意和颜悦色。 “阿岱？”褚昭轻轻拍他肩膀，“吃饭了。” 楚岱回神，发现顾卿卿也在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他眼神安抚，“没事，在想去海岛的事，走吧，你是不是饿了？” “嗯嗯。”顾卿卿伸手握住他的手指，从他指缝里钻了进去，与他十指紧扣：“去海岛的事已经定下来啦还有什么好想的呀，反正有我陪着你嘛，再说了岛上还有赵哥和阿念姐呢，你说他们会不会比我们先登岛呀？” “应该不会。”楚岱起身，牵着她往外走：“上面的调令是统一日期到军区码头集合，到时候肯定是一起登岛的。” 顾卿卿有些开心，“那我正月十二就能见到阿念姐啦？” “差不多。” 褚昭端着碗筷从他们旁边过，“你们这往旁边让让啊，不帮忙去厨房端菜还挡路，不就是娶了个媳妇儿嘛，用得着天天黏着？” 楚岱看了眼脸红的姑娘，心底阴霾散去：“等你娶了媳妇儿就知道了。” 褚昭看着眉眼弯弯笑靥如花的女孩，撇嘴：“赶紧来吧，再不来位置都没了。” 今天人是真的多，一桌压根坐不下，干脆分了两桌。 顾铁柱张翠芬楚渊顾金几兄弟还有韩家大哥大嫂张家父母都坐一桌，顾雄他们这些小辈坐另外一桌。 桌子底下有碳火炉子，也不冷，桌上说说笑笑，顾卿卿把全部精力放在旁边的男人身上，一会儿夹螃蟹给他，一会儿给他夹红烧肉，楚岱看着碗里越堆越高的菜，有些哭笑不得。 “够了卿卿。”他把肉夹回她碗里：“你自己吃吧，我这有，吃不下再给我。” 顾青烈一听这话就笑了，“哪会有她吃不下的。” 脚突然被踩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卿卿！轻点成不？我可是你亲哥。” 顾卿卿迷茫地看着他，“啥？” 顾青烈挑眉，“刚才不是你……”话还没说完他又被踩了一脚，这下他赶紧低头看，就见他哥慢悠悠收回脚。 目光从顾卿卿脸上挪到顾灿阳身上，他仿佛被掐住了咽喉，过了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哥，我是不是挤到你了？我往旁边坐坐？” 说着就要去挪椅子。 顾灿阳淡淡瞥他一眼，说：“安静点。” 顾青烈顿时闭上了嘴巴，连拽着椅子挪动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顾卿卿朝他做鬼脸，得意地用眼神挑衅。 顾灿阳掀起眼皮子，看过来。 她又赶紧收敛神色，坐好乖乖吃饭。 大人那桌都要喝酒，时如霜她们也是能喝一点的，韩莲心就更不用说，酒量好。 她刚嫁进顾家的时候，办婚事，来敬酒的都被她喝翻了，从此顾家这些亲戚在饭桌上老老实实的。 她喝瓜干酒跟喝白开水一样，顾铁柱心疼酒，经常藏起来怕被老二媳妇偷了，像她那样牛饮那不是浪费酒嘛。 顾财今天还特意炒了花生米凉拌了海带给他们下酒，那边热热闹闹醉醺醺的，谈着这些年的变化，另外一桌都是安静吃饭的声音，稍微大点声的也只有顾青烈嗦田螺和顾雄大口扒饭的声音。 楚岱褚昭吃饭都很斯文，警卫员小栩吃饭也没声儿。 这顿饭吃了半小时，女人们收拾了桌子，顾卿卿从外婆手里接过小表弟，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楚岱坐在她旁边，见她神情温柔专注，目光紧随着她。 “喜欢啊？自己生啊。”褚昭挨着他坐，手搭在他肩上：“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过几个月二十一了，也可以要个孩子了。” 楚岱提醒他：“你比我小几个月，你还没媳妇儿。” 褚昭顿时蔫了，收回手：“知道知道，别总提，说你的事呢。”他在家就被爹娘念得耳朵都起茧了，现在一听到就觉得心梗。 “等你先生个儿子，我再生个闺女，这年龄差不就补上了嘛，”褚昭笑眯眯道：“咱们两家本来就亲得不能再亲了，我爹就差把你当儿子了，现在给孩子们定个娃娃亲，以后你儿子的阿爹是海军，老丈人是空军，他爹的爹是军区司令，老丈人的爹是空军集团军军长，说出去多拉风。” “我没觉得。”楚岱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白皙的手指慢悠悠剥开糖纸，“你爹是军长，叔伯有师长有军长还有个军区司令，你觉得拉风吗？” 褚昭：“我像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楚岱也笑：“那我儿子会是那么肤浅的人？” “得得得不想定娃娃亲就直说，都是兄弟，还能逼你不成？”褚昭冷哼。 顾卿卿从男人兜里摸了颗大白兔奶糖，递给褚昭，“阿昭，不是我们不愿意，问题是我们肯定会有儿子，你不一定有闺女呀！现在连个媳妇儿都没有你在这谈婚事，谁信你呀。” 见楚岱一脸赞同，褚昭这回彻底服了，“我回了军区就去找个媳妇儿，到时候缠定你们。”他把奶糖塞嘴里，气呼呼的。 顾卿卿和楚岱对视一眼，直接笑了。 褚昭去找顾青烈说话了，不想跟这夫妻俩待一块儿。 顾卿卿手有点麻，她动了动手臂，求助地望着旁边的男人，“哥哥。” 楚岱回眸看她，视线落在她手里睡着的小孩身上，明了。 “让我抱？” “嗯嗯。”顾卿卿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眨看着他，“小舅妈把小表弟喂得太好了，有些沉。” 楚岱看着她手里的小娃娃，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他嚼着嘴里的奶糖，犹豫片刻伸出手：“给我吧。” 顾卿卿赶紧把小表弟慢慢地递给他，怕把小娃娃吵醒，动作很轻柔，嘴里还学着外婆哼着小调儿哄着。 楚岱忽然觉得，生个孩子确实没什么不好的。 周曼本来在跟张翠芬唠家常，见到碳火炉子前小两口眉目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她也忍不住笑起来：“后来卿卿就要办婚事了，再过两年咱俩都能抱上重孙了，亲家嫂子。” 张翠芬却有些担心：“我听青烈说岛上条件艰苦，卿卿在岛上我也不放心，要是怀了孩子有个什么要搭把手的事，咱们都不在身边咋办？” “亲家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周曼摇头：“咱们那个时候条件不苦吗？也苦，不仅吃食不够，快生了还在地里干活，我快生连云的时候还在田里担毛谷子，那个时候大家伙都忙着搞双抢，谁管你这么多。” 张翠芬还是有些犹豫：“卿卿还小……” “看他们年轻人的吧，”周曼手搭在她手背上，轻拍安抚：“阿岱也二十一了，他家就他一根独苗苗，你看亲家对咱们这么上心，还让如霜给我们时家送钱送票，咱们也不好拖着人家，断了楚家的香火啊。” “这件事我之前倒是听铁柱和亲家侄提过，”张翠芬叹了口气：“我们家铁柱倒是挺盼着卿卿能给他添个曾孙女，名字都取好了，叫二丫。” 周曼：“……” 她干笑，“我也觉得现在要孩子还早了点，卿卿才十八，不急。” 顾卿卿不知道阿奶和外婆都在谈论她，靠在楚岱肩上，看他动作笨拙地抱着小表弟，忍不住取笑：“我还以为楚连长什么都会呢。” 楚岱弯了弯唇角，“熟能生巧，以后我们有孩子，多抱抱就会了。” 第82章 红红火火082 就这样？ 顾卿卿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要不后天晚上……” 楚岱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目光有些不敢置信，还有些无奈, 低声提醒：“旁边还有人呢。” “她们坐得远嘛, 不怕。”顾卿卿是坐在碳火炉子前, 那群上了年纪的更喜欢围着地炉说话。 楚岱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觉得今晚会很难熬。 八点半，孩子饿醒了, 高海月过来抱他：“重山不哭, 阿娘在呢，刚才是表姐和表姐夫抱着我们小重山啊, 睡得可真香。” “卿卿, 阿岱, 麻烦你们了, 赶紧去洗漱休息吧，也不早了，我先带着你小表弟回屋。” “好。”顾卿卿目送她离开堂屋，抱着旁边男人的胳膊, 靠在他身上：“怎么办, 我不想去洗漱，就想坐在这儿烤火。” 楚岱沉默片刻, “我去把毛巾拧干了拿来。” “那我也得刷牙呀？” “没事, ”楚岱拨开她的头，“我不嫌弃你。” “哥哥你真好！”顾卿卿眉眼弯弯, 不等继续夸他，就听男人说—— “我今晚去二哥那儿挤挤。” 听了他这话，顾卿卿赶紧起身跟在腿长步伐大的男人身后, 嘴里念叨：“可是你不跟我睡我睡不着啊，我一定要……” 楚岱突然停住脚步，顾卿卿撞到他坚硬宽阔的后背，“嘶”了声，捂着额头。 “哥哥！”她语气中有几分不满。 楚岱转身，轻轻揉着她额头，略微弯腰直视她漆黑的双眼，“以后这种事不要在外面说出来，”他顿了顿：“很不好意思的。” 他不太喜欢夫妻之间的床第之事在超过俩人的范畴之内说，以前刚当兵，在军营那些老兵经常开荤口，他比较反感这种行为。 顾卿卿反应过来，乖巧认错：“我下次不会啦！” 第70节 楚岱主动伸手扣住她的掌心，朝她微微发红的额头吹了口气，“乖，疼吗？” “不疼。”顾卿卿呲牙咧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楚岱瞬间心软。 到了厨房，他主动打了盆冷水，又提起炉子上挂着的水壶，往搪瓷脸盆里加热水。 顾卿卿手里拿着干毛巾，站在他旁边等他试水温。 男人挽起袖子，卷了两下，白皙修长的手指把冷热水和匀，“可以洗了。” “啪叽。”顾卿卿直接把毛巾丢了进去，溅起细微的水珠到男人露出半截的手腕上。 “我想要你帮我洗！” 楚岱看到她额头上未消的红印，点头应允。 他把毛巾对折浸透，拿起来拧开，然后右手拿着热毛巾，左手轻轻扶着她脑袋，慢慢地往她脸上擦。 顾卿卿最近有用雪花膏，小脸白嫩细腻了许多，没有之前在兵团那样粗糙脱皮了。 男人指关节有一层薄茧，蹭到她脸上的时候顾卿卿忍不住蹙眉，楚岱低着头细细地擦过她额头眉眼，见状，问：“弄疼你了？” “不是。”顾卿卿说：“你呼吸太热了，靠我这么近，有点不太舒服。” 楚岱闻言，又凑近了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厨房里就他们俩人，炉子里的火还在捂着，一点也不冷，顾卿卿甚至觉得很热。 她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腕，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踮脚，柔软的唇瓣覆上他的薄唇。 等男人回神时，她已经跑开了。 楚岱抬手，手指抚上唇角，眉梢微挑。 晚上九点半，他提着加了炭的碳火炉子回了屋子，顾卿卿没有窝在被子里，也没开灯，就半坐在床头，清棱棱的目光紧随他身形。 把炉子放到床边，楚岱解开外套纽扣，坐在床边。 顾卿卿提醒他，“换衣服。” 楚岱“嗯”了声，外套随手挂在一边的椅子上，又去衣柜那儿，找了身棉麻的粗布衣服，拿了木衣架把外套挂好。 在他手指触及衣摆要往上掀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女孩。 没开灯，外面也没月亮，就屋子里中间的碳火炉子映出的红光，但他却看到了亮晶晶的眼睛。 他放下手，重新坐回床边，笑着捏她肉乎乎的小脸：“想看什么？” “什么都想看。”顾卿卿直白不避讳：“你给看吗。”她脸被捏成一团，眉毛皱到了一起。 “给啊。没什么不能看的。”楚岱随手抄过扔在一边的棉麻衣服，“你帮我换吧。” “媳妇儿。” 顾卿卿“蹭”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那是不是还可以摸呀。” 楚岱轻笑：“你试试。” 她半信半疑，手指从他衣摆慢慢探进去，卷起衣边慢慢往上脱，男人很配合地抬手，一副任她摆布的样子。 顾卿卿来了劲儿，微微颤抖的手指蹭过他微热的肌肤，随着衣摆上撩，能看到男人肌理分明的清瘦薄肌，她帮着他把衣服脱下来，又拿过一边的棉麻上衣，给他穿上。 楚岱见她半天没动静，斜睨她：“就这样？” “嗯？”顾卿卿疑惑。 “裤子。”男人缓缓吐出两个字。 顾卿卿：“……你不要后悔。” 男人轻笑，“不敢了？” 顾卿卿深吸一口气，手又下滑，碰到冰冷的皮带扣时，缩回来。 正好对上男人戏谑的目光，她硬着头皮，既紧张，又有些期待，“啪嗒”一声，皮带扣被解开。 顾卿卿耳后根已经是一片通红，男人的手指从她耳廓慢慢移动，最后落在她颈窝锁骨上。 她略微颤抖着解开男人的长裤，往下脱。 看到还有一条平角短裤，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楚岱没忽略她眼底惋惜的表情，玩味道：“很失望？” 顾卿卿知道他在逗弄自己，哼了一声不再管他，松开手钻进被窝，背对着他。 男人喉结滚动，溢出浅笑。 他换了裤子上床，掀开被子刚躺下，旁边的女孩瞬间贴了上来，小手不安分地往他衣摆里钻。 楚岱没有阻止，仰着头任由她动作。 在握住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呼吸急促，耳边的喘息声在寂静的黑夜格外挠人。顾卿卿是满足的喟叹，男人则是扶额无奈一笑。 “轻点。” 翌日，清晨。 顾家人全部早早起床忙了起来，做早饭的做早饭，还有围在地炉旁边剪红喜字的。 韩家大哥大嫂还有两个闺女以及张父张母张家小侄也都陆续起了，洗漱完一起吃饭，在饭桌上商量婚事章程。 今天就得去村里通知办喜事，请大家明天中午准时过来喝喜酒，顾铁柱喝着小酒，说：“你们大伯还有小叔叔们那里我亲自去，你们就去村上熟悉的人家请就行了。” 这次顾家不打算大办特办，要不然就凭他们家的好人缘还有顾金大队长的身份，生产队的人都得来了，顾财的预算是六十二桌酒席，在这附近已经是顶了天了的。 “吃完饭都出去，卿卿，你秦叔家你亲自去请。”张翠芬叮嘱她：“让秦家人都过来，你秦黎姐秦虎哥还有你秦家婶子都得请。” 顾卿卿怀疑阿奶是知道小叔对秦黎姐的心思了，她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让小叔跟我一起去吧。” 顾宝投出一个“还是侄女儿懂我”的眼神，赶紧扒拉了碗里的饭起身，“行，我跟你去，大沟子村那边我和卿卿还有阿岱灿阳青烈负责。” “行，”顾铁柱一锤定音：“大屯子村我去你们叔伯家，雄娃援朝去村里其他人家里，老大老二你们两兄弟去你外婆家那边把舅舅们请过来。” “老三在家定酒席单子，所有的亲家就帮忙在家剪红纸商量明天的章程。” 张翠芬娘家是红星生产队的，也不远，红旗生产队隔壁，说起来大家同属一个公社，顾金正好骑着自行车载着顾银过去。 正好也显摆显摆。 他这段时间太忙了，刚从媳妇娘家回来，还没去过舅舅家呢。 “亲家放心，我们肯定办得妥妥当当！”韩家大哥出声应和。 吃完饭，留在顾家的人包括褚昭和警卫员开始到处去借桌椅板凳，顾家院子再大五十桌也摆不下，他们打算在堂屋摆个十几桌，院子里应该能摆个三四十桌，到时候挤挤也差不多。 虽说顾家老二是个木匠，家里桌子椅子也多，但是做酒席还是不够。 村里办喜事都是到处去借四方桌和春凳的，桌椅板凳下面都写了名字，还有碗筷也得借，到时候村民们过来认一下就行。 顾卿卿吃饭慢，等她出去的时候，警卫员身上已经扛着一张四方桌回来了，四只桌脚朝着她这边。 顾卿卿上前，想要搭把手，被警卫员拒绝了：“妹子，你去忙你的吧，我还不至于一张桌子都扛不起。”在这几天的相处中，警卫员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同志改成妹子。 顾卿卿退到旁边，“小栩哥你放院子里就成，等我们回来了再来帮忙。” “好。” 楚岱跟着顾灿阳从堂屋出来，顾青烈也从厨房摸了根红萝卜，一边走一边啃。 他左手直接揽过妹子的肩膀，对门口的顾宝说：“小叔！走了走了，在大沟子村走一遍回来得吃晌午饭了。” 第83章 红红火火083 一模一样 顾卿卿挪开狗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十分嫌弃：“太沉了。”她跑开，到了顾灿阳那边。 顾青烈也不在意，把右手搭在楚岱肩上, “等下咱们是分散去请还是一家一家走？阿爷说请熟悉的人, 大沟子村我们熟悉可不算多。” 顾宝在旁边搭话：“挺多的, 咱们村人多一点, 两百六七十户，大沟子村两百四五十户吧, 就凭你阿爹我大哥这身份, 每天动员社员们上山下河，刮风下雨就和老薛扛着梯子到处跑修屋顶, 跟咱家不熟的还真的不多。” 这话隐隐约约带点幸福的烦恼, 顾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人缘好, 再加上顾银又是个木匠没出工的时候到处跑, 人脉线拉得老长。 他们这儿都是有来有往，就算以前你家摆酒我没来过，现在我家摆酒你突然来了，在人情薄记上, 下一次你家再摆酒肯定要去。 顾卿卿咂舌, 跟在她大哥旁边：“那咋办啊？三叔定的是六十二桌的菜，咱们家的人都得坐个五六桌桌。” 顾家人太多了, 她阿爷顾铁柱那边有五个兄弟, 阿奶张翠芬那边也有几个舅爷爷，还有她外公外婆家还有韩张两个小外婆家的亲戚。 自家人吃圆桌或者挤挤倒是也没啥。 “不是亲戚的村民一般就自己带个小娃来改善下伙食沾沾喜气, 一桌八个大人，八个小娃，咱们去大沟子村也不能真走遍两百多户, 问问秦叔吧。”顾青烈也好几年没在村里头，大屯子村的人还好，大沟子村的人起码有一半不认识。 顾宝咧嘴：“你们这是没把小叔放在眼里吧侄儿们，我估算了一下，大沟子村大概能来一百五十人，暂且算二十桌吧。” 顾卿卿忍不住提醒：“大屯子村……可能会每户人家都来。” 顾青烈忍不住挠头了，“先看看，回去和阿爷他们对对人数，桌数少的话只能加桌了，正好咱们家青壮年都在，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得满村借，阿昭小栩他们一个上午肯定搬不完。” 楚岱点头，“我们尽量上午把大沟子村熟的人都请到。” 顾灿阳没说话，显然是默认。 今天顾家人都忙得很，顾财开完酒席清单，要和贴完喜字的亲家们一起去购置菜品，他自己手头攒了肉票，楚渊那儿也不少，顾家人年底都分到一斤多的肉票。 现在这个年代一桌有个肉菜已经很不错了，大多是素菜，顾财手里拿着铅笔勾勾画画，最后定了三个凉菜，咸鸭蛋、花生米、凉拌海带。 楚渊他们过来从海边扛了两麻袋干海带，现在还没吃几块。 热菜他有些不好定，要考虑到家里的菜有哪些，主要是荤菜不好定。 蔬菜很多，现在的茄子包菜红菜苔大白菜都好吃，打完霜清甜脆嫩。 斟酌片刻，在旧报纸上写了个辣椒炒肉，过了半分钟，又加了个炸马蹄萝卜丸子到时候剁点肉馅掺进去。 家里鱼倒是还有三条，就是不够，等家里的男娃下午回来让他们去河里逮鱼，再去摸点田螺。 正好他叔伯家还有二三十个壮小伙，田里割完稻子放了水，从水沟里冲出来的田螺很多，为了这个唯一的妹子他们心里肯定也愿意。 家里得杀个五六只鸭，田螺烧鸭土豆炖鸡，正好，算上辣椒炒肉马蹄丸子也算是有四个荤菜，加上鱼也有五个了。 他爹顾铁柱打算给这个孙女办热闹点，但是他大哥现在这个位置挺敏感，顾财在城里待久了也不知道，不能太招摇。 第71节 除夕做的豆腐已经吃完了，今天晚上还得通宵磨豆子点豆腐，好在一大早他娘就把豆子泡上了。 昨天下雨，他们去山上捡了些蘑菇，时家那边又拎了一篮过来，也够了。 最后，他把菜单定了下来。 三个凉菜：花生米、凉拌海带丝、咸鸭蛋。 十二个热菜：马蹄萝卜肉丸子、辣椒炒肉、田螺烧鸭、土豆炖鸡、红烧鱼、烧茄子、炝炒包菜、清炒红菜苔、剁辣椒蒸芋头、炒蘑菇、野菜团、雪里蕻炖豆腐。 一个热汤：紫菜鸡蛋肉末汤。 紫菜也是楚渊他们带过来的，顾财还是很喜欢这种干货，又鲜，泡一下煮汤很好喝。 仔细对了下菜单，他犹豫片刻，又把炒蘑菇和土豆炖鸡划了，改成小鸡炖蘑菇和青椒土豆丝。 看着差不多，他把报纸叠好就打算出去备菜。 家里所有的肉票都在他手里，还有楚渊给的五百块钱。 这次是打算买个二十五斤肉，再把富强粉的份额也用了，看能不能再贴点饼子。 顾铁柱比较轻松，在哥哥弟弟们家里跑一圈就叼着旱烟拖拖拉拉回来了，见老三要出门，他问儿子：“菜单拟好了？” “是啊爹，”顾财换了双没什么补丁的鞋子出来，扶着门板勾脚后跟，“十二个热菜三个凉菜一个汤。” “你说给我听听……” 听他说完，顾铁柱点头，吧嗒吧嗒抽着烟：“就这样吧，等你嫂子媳妇儿回来让她们包喜糖，还有，叮嘱你两个哥哥，明天摆酒不拿茅台，我估计你算的桌数不够，我跟你叔伯们说好了，咱们家的人最后再吃，自家人喝茅台，村民们来每桌一瓶汾酒或者竹叶青就行。” “那烟呢？也不发大前门？”顾财笑问。 “九分钱一包的勤俭烟就很好了，大前门自己留着，三毛五呢，能换成多少包勤俭！”顾铁柱说完，想到是亲家侄特意带来给孙女娘家撑场面的，被烟呛了一声，咳嗽：“还是发大前门吧，男的一人一根，咱们家也没几个人抽烟，留着没啥用。” 顾财也换好了鞋子，“行，等大哥二哥回来我跟他们说。” 顾卿卿他们到秦武家坐了一阵，“秦叔，明天您和婶儿必须来，还有秦虎哥和秦黎姐，我阿爹特意叮嘱了必须把您全家都请过去。” 秦武怀疑：“这真是你阿爹说的？”他咋那么不信呢。 “是呀。”顾卿卿已经在为秦黎姐和她小叔减少阻碍做打算了，“我阿爹说他在生产队能顺利做挖水库搞蓄电站种植经济作物多亏了您的协助，如果不是和您搭伙，肯定搞不下来。” 秦武心中稍微有那么点儿感动，嘴里嘟囔：“这个憨子，平时也没见他说出来……” “秦叔？”顾卿卿放下茶杯，含笑看他：“您明天记得一定要全家过来呀，我也是您和婶儿看着长大的，虎子哥和阿黎姐也都把我当亲妹子看，我马上要去随军了，以后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准呢。” 秦武哪受得了这个，本来是觉得他自己一个人去就成，现在虽然粮食宽裕了，明天喝喜酒的人肯定不少，何必给憨子家增添负担。 现在卿卿都这么说了，一家人不去还真说不过去，他看了眼旁边身姿板正挺拔的楚岱，眼底有几分赞赏：“行，阿叔明天肯定带你婶儿虎子哥阿黎姐全家都过去。” “那就这么说定啦！” 出了秦家，顾宝一步三回头嬉皮笑脸和秦黎说话，因为爹娘都在这儿，秦黎不太好意思搭理他。 顾青烈直接一把扯过小叔，“下一家，快点，赶着回家吃饭呢。” 叔侄俩年龄也就差个三四岁，从小就是当兄弟处的，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 顾宝脸色哀怨：“狗蛋，你下次别这么粗鲁行不行，小叔细皮嫩肉的经不起你这么薅。” “你看看阿岱和灿阳，从来不对我动手动脚！”说着，还对比上了。 顾青烈看了眼妹子旁边的两个男人，挑眉：“小叔，他们俩要是动手你就不能搁这儿站着了，赶紧的吧，我早上吃的那点东西走两步路又空了。” “成成成，别扯我衣领，就这么一件好衣服。”顾宝打掉他的手，捋平整衣服领子，气昂昂带头走在前面。 顾青烈瞅他这样乐了，撞了下边上男人的胳膊，“老楚，你看小叔这样像不像每天早上喔喔喔打鸣的那只大公鸡？就是那个鸡冠最大最漂亮的，一身红毛的的那个。” 楚岱睨了眼，笑了，诚实道：“一模一样。” 顾青烈笑声肆意，手不往哪儿放就不舒服，最后还是搭在楚岱肩膀上。 好在楚岱也不嫌弃他，任由他，最后兄弟俩走着走着，顾青烈指着那边的山问他：“这种丛林作战你会怎么指挥？” “化整为零打游击。”楚岱不假思索，“你回了兵团多找冯天涯沙盘模拟作战，我估计过两个月邻国又要跳起来试探了，你要是一鼓作气把他们打怕就能消停大半年，不然天天在边境挑衅。” “懂，就跟跳蚤似的，没事就想弄得你痒痒，抓又难抓。”顾青烈摇头，问一旁没说话的大哥：“哥，你们空投在丛林会怎么操作？” “丛林很少被选为投掷区。”顾灿阳嗓音很淡。 顾青烈挠挠头，“也是，不过你们开战斗机的也能开运输机吗？” “嗯。”顾灿阳不怎么想搭理他。 顾青烈好像完全听不出大哥话里的意思，叽叽喳喳问个没完，在他回头的时候，顾灿阳已经大步走进吴家的院子里了。 顾卿卿笑出声，“别唠闲嗑了，不是着急回家吃饭吗？赶紧走吧，我和楚岱去下一家，你和小叔去前面那家。” 分散开效率最高。 第84章 红红火火084 能行吗 等他们跑完比较熟的村民家里, 太阳愈发猛烈，冬日暖阳，顾卿卿十分喜欢。 她在路上慢悠悠走着, 问旁边的男人, “哥哥, 几点了呀？” “十二点五十九, ”楚岱问她：“饿了吗？” “有点哎。”顾卿卿挽着他的手臂，“你饿吗？” 楚岱点头, “也有一点。” “那我们快点走！”顾卿卿拉着他就往回跑, 顾青烈看了一眼也跟着跑起来，顾宝觉得自己身体没有他们好, 也不着急回去吃饭, 慢悠悠跟在他侄子旁边。 “灿阳啊, 你能在家待到元宵不？” 顾灿阳摇头, “我跟卿卿一起回军区。” 顾宝有些失望，“你这好不容易回家待几天，唉算了算了。” “你可以来探亲，”顾灿阳步伐不急不缓, 睇他一眼：“管饭, 吃我的津贴。” “那感情好！过两个月小叔就过去看你，以后想你了就去, 再去海边背点海鲜回来。”顾宝这几天听狗蛋说南方军区那边海产丰富, 沙滩上每天搁浅很多鱼虾，拎着桶去随便捡捡就是一大桶。 顾灿阳淡淡“嗯”了声, 没再接话。 顾宝自己手舞足蹈说着，也不觉得尴尬，越想越开心, 到时候再给阿黎带点虾爬子回来，她肯定也没吃过。 回到顾家院子是一点多，顾家人也陆陆续续从各处回来，到了家第一时间摸水壶。 顾金刚提起瓷壶，见大家伙都围了过来，忍不住憨笑：“我咋感觉卿卿结个婚，比去山上打石头修河堤还累？” “可不嘛。”顾宝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长腿一伸，往背后的石磨上一靠，“一百八十户，我们在大沟子村走了一百八十户，脸都笑僵了。” “我们也一样呀小叔，”顾雄从他腿上跨过，去厨房抓了个玉米面馍馍出来：“我和援朝建国他们走了大半个大屯子村，剩下的是大伯还有我爹去的，整个大屯子村两百七十五户都要过来，等三叔回来得跟他说，加桌子了。” 大沟子村和大屯子村这些人每户过来一个人都得五十七桌，多半会带小娃娃，不过到时候也是和大人挤在一桌。 他们自己家的小辈可以最后吃，但是顾家的长辈，像顾铁锤顾铁柱顾金顾银必须坐上头陪酒，顾家其他的长辈也都有任务，每桌坐两个，一个劝酒一个陪酒。 顾铁柱从兄弟们家出去后还去了绪阿爷家，他是村上威望最高的，当了这么多年大队长嘴皮子也利索，明天办婚事请他来说喜话最合适不过了。 发喜烟的任务交给顾宝了，他嘴皮子也溜，老来子嘴甜得很，很会哄人，活跃气氛是一把好手，加上村里的人都认得全乎，交给他准没错。 作为顾卿卿的小叔，他也有资格。 顾家人除了跟顾财出去采买的，基本上都回来了，张翠芬开始分配任务：“雄娃援朝你俩等下把豆子磨了，铁柱你就守着灶台等着烧豆浆点豆腐。” 顾卿卿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她阿奶叫阿爷的名字都很想笑，她眉眼弯弯挨着楚岱，低声道：“以后你一定要提前想好我们孩子的名字，不然落到我阿爷手里，哭都来不及。” 顾青烈和顾灿阳就在她旁边，对这句话十分赞同。 特别是顾青烈，“老楚，听我妹子的。”说着，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一脸沉重地拍了拍他肩膀。 楚岱低声笑了笑，“好，听你们的。” 褚昭担着一对箩筐进了院子，嘴里一直嚷嚷：“快快快老楚，我总觉得这扁担就要断了，你们怎么才回来，快着点儿吧，还有几箩筐碗筷要拿回来洗呢，再去几个人帮着小栩搬桌子，楚伯伯这警卫员太实心眼了，一个人跑了几家扛了十来回了，楚伯伯也帮着去搬了，你们赶紧的。” 顾青烈一听哪还站得住，放下手里的茶碗，“走吧老楚，哥你也别愣着，平时天上飞惯了今天也在地上跑几回，松松筋骨。” “行。”楚岱捞过一边的顾宝，“小叔？走着。” 顾宝本来不想起身的，见他爹鞋底在地上蹭，一溜烟就跑了：“唉灿阳等等小叔啊，你们扛桌子我搬椅子吧，我真不是偷懒，那种长条的春凳一次也得搬三四条呢。” 顾卿卿也想跟着去，被顾青烈一把按下，把旁边的搪瓷杯放她手里：“乖，明天就结婚了，今天在家温柔一回，去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帮哥晾了，妹子乖，哥回来给你买糖吃。” “赶紧滚！”顾卿卿没好气道。 时如霜从厨房里出来，听到这话笑眯眯对妯娌说，“幸好嫁出去了。” 韩莲心咧嘴笑：“多买几挂鞭炮吧，俺们也庆祝庆祝！” 张雨晴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我看成！” 顾卿卿恼羞成怒：“阿爷阿奶！您看阿娘她们！” 张秀芬瞪了三个儿媳一眼，“当着孩子说这些话干嘛？！背地里偷着乐就成了。” 见顾卿卿撅起小嘴，顾铁柱哈哈大笑，“心肝儿，她们都不疼你，阿爷疼你。去给阿爷拿包烟丝出来，阿爷帮你说话。” 顾卿卿撇嘴，捧着搪瓷杯喝了口水，跟在她阿雄哥屁股后面拿着木瓢往石磨上加泡发的黄豆。 顾家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忍不住笑开。 他们家这个心肝宝是个直爽性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能干活会撒娇，就是爱睡睡懒觉，除了黑了点，也没啥别的缺点了。 不过没事，反正嫁出去了，以后怎么样就是楚岱的事了。 顾家这边继续忙开了，院子大门彻底打开，男人们扛着桌椅板凳进进出出，韩家嫂子和张母还有时如霜她们都在把拿回来那几箩筐碗筷洗刷干净。 中午他们随便吃了点晚上的剩饭剩菜还有馍馍窝窝头垫垫肚子，顾财去供销社之前在锅里熬了粥，随时都能吃。 等他大袋小袋带着儿子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顾家院子里的桌子板凳已经摆好，他又赶紧回厨房弄饭菜。 晚上也是简单的一餐，就是份量多，顾青烈洗了动动脖子：“今天太累了，比在部队还累，我得多吃两碗饭。” “我也是。”顾援朝上午跑大屯子村，下午推磨，现在已经浑身酸痛了：“明天我一定要大吃一顿。” “行啊，”顾财笑眯眯瞅着大儿子，“不过在你们大吃一顿之前，还有个任务。” 顾援朝肩膀塌了下来，瓮声瓮气：“说吧阿爹。” “吃了饭你们兄弟十个去河里，抓鱼的抓鱼，摸田螺的摸田螺，还有明天得早点起去后院菜地里掐菜，咱们家菜没那么多，你们分别去大爷爷小爷爷家里，能摘的就摘，都打好招呼了。” 第72节 顾援朝傻眼了：“爹啊，六十几桌的人您就靠我们抓鱼，能行吗？” “你们行不行我不知道，反正你大爷爷小爷爷家的孙子都被我喊来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在河里捞了。” 村口那条河很大，绕着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走的，源头在哪没人找过，这些年也没断过流。 顾雄本来在闷头吃饭，闻言他抬头：“成，不把明天需要的鱼摸够我今晚就不回来。” 顾援朝：“……”他真不知道他大哥一天天的怎么就这么莽，下午推完磨还帮着去扛了桌子，回来又拿了削刀和竹签去村尾的山上砍柴去了。 “听听，这才是我们顾家男娃娃该有的态度嘛，就这么一个妹子，你们当哥哥的不上点心以后谁帮衬她？”顾铁柱就着咸菜啃着窝窝头，说：“赶紧吃，今天出了太阳，晚上肯定有月光。卿卿不准去，在家包喜糖。” 顾卿卿本来跃跃欲试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低着头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蔫了吧唧“哦”了声。 吃完饭，时如霜她们收了桌子去洗碗。 院子里和堂屋桌椅板凳已经摆好了，借了六十张桌子回来，自己家有八张方桌，都是顾银自己做的。 顾财已经在厨房弄大菜板了，这样明天切菜也方便。 老二顾银人勤话不多，给他切配菜最合适不过。老四顾宝是个好动的，已经给他配了发喜烟的活儿，正好明天让他站门口招呼客人。 今晚顾家人肯定是没得睡了。 豆浆水熬了几锅，顾铁柱站在热气氤氲的屋子里点豆浆，开始还有闲心思挑豆皮，后来人都被热气熏麻了。 顾卿卿在院子里转悠，看到木窗上的红喜字，心里有些怔然。 之前在兵团和军区都没有这种浓烈的感觉，这次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成亲了。 小时候她特别喜欢看新娘子，那个时候的新娘子还盖着红盖头，新郎一路背到家里，沿路还会给小娃娃们散发糖果，那种五彩的水果糖，甜丝丝的，特别好吃。 鞭炮会噼里啪啦响，小小的她躲在阿娘身后，想着等会儿能去吃肉肉心里就特别期待，更期待的是想看新娘子红盖头下的相貌。 但是一般都要第二天才能看到。 她手指在木桌上慢慢划过，缓缓在院子里走着，思绪有些飘远。 顾家的男娃们都去捞鱼摸田螺了，楚岱也跟了过去，就她无所事事。 想了下，她去了堂屋。 张雨晴她们正在包喜糖，一沓沓薄薄的牛皮纸被裁成正方形，在手巧的女人们手里变成一个精致的喜糖盒。 韩莲心在剪小小的红喜字，旁边的韩家大嫂接过喜糖盒，往里数了两颗大白兔奶糖两颗酥心糖两颗酒心巧克力还有两颗橘子味的水果糖和两块冬瓜糖。 时如霜接过鼓鼓囊囊的糖果盒，往上面贴了个红喜字。 顾卿卿进屋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见婶婶们在忙，她也过去帮忙。 一屋子女人围坐地炉旁，韩莲心打趣她：“俺们乖乖今天咋这么安静呢？是不是心里有些慌。” 韩家大嫂在旁边和善道：“闺女出阁是这样的，刚开始心里有点不踏实，别多想啊侄女儿，你看这么多人都为了你开心着忙活呢。” 大屯子村只要是姓顾的还真都因为她动起来了，顾铁锤顾铁石他们五兄弟明天也要过来陪酒，真是给足了这个堂孙女面子。 时如霜拉着闺女在她身边坐下，温声道：“坐着烤烤火，阿爹阿娘都在呢，哥哥们也陪着你，卿卿不怕。”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回神，顾卿卿顺势坐下，靠着时如霜，蹭了蹭她的肩膀：“阿娘，我不怕害怕，就是有点舍不得。” “我穿惯了阿娘做的衣服，吃惯了二婶摊的韭菜鸡蛋饼，以前每年最期盼的就是三婶过年过节回来给我带好东西。”她说着说着有些想哭：“以后你们不在我身边，没人宠着我了。” “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她这话给时如霜韩莲心还有张雨晴都整哭了，张雨晴直接背过身去抹眼泪。 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娃，她们都是当闺女养的，什么好的都想着留给她，以前顾铁柱他们去田间地里干活，回来总要用树叶给她摘包野果带回来。 现在顾雄顾援朝他们去山上还是这样，这段时间虽然这几个男娃嘴上不说，张雨晴也看出了他们的不舍。 都是一起长大的，还是最疼爱的妹子，忽然要嫁人了肯定有些难受。 顾卿卿离开他们最久的一次就是上次去兵团，除开这件事，以前最多也就离开两三天，去她外婆家过年过节。 周曼从小儿媳屋子里看了小孙子出来，就见堂屋里的女人们泪眼汪汪，她扭头问旁边的大儿媳：“这是咋了？” 何秋水也一脸不解，随后想起自己刚嫁人的时候，释然道：“应该是舍不得卿卿吧。” 她这么一说，周曼也心里也堵得慌。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等她们情绪缓和了些，才走了过去。 “卿卿今晚早点睡，明天还得折腾一天呢，这些事交给外婆阿娘还有你的婶婶们。” 顾卿卿乖巧点头，仰头看着周曼，原本泪眼氤氲的眸子慢慢笑开：“卿卿听外婆的。” 周曼揉了揉外孙女儿的脑袋，窝心得很。 第85章 红红火火085 我怕你不好意思 顾卿卿和阿娘外婆聊了一会儿, 她们没让她帮着包喜糖，她也有些坐不住，回了屋子也睡不着, 最后转去了厨房。 顾金顾银在帮着弄豆腐匣子装豆腐, 顾铁柱把挂在木桶边上的豆皮用筷子挑起来挂在窗口竹竿上, 见她过来了, 还有些讶异。 “卿卿？” “阿爷。”顾卿卿蔫头耷脑去柴火旁边坐着，往熄了的炉子里加火。 顾铁柱本来想说他刚退的柴火, 见孙女儿心不在焉, 把话咽了回去。 他拖了条小板凳，坐在顾卿卿旁边, 摸到烟杆, 又别回后腰。 顾金和顾银又过来装豆腐, 刚才的豆腐匣子已经拿出去用石头压着了。 “卿卿儿。”顾金停下手里的动作, 憨笑着问闺女：“吃不吃柿饼？阿爹给你拿。” 顾卿卿回神，“我想吃烤地瓜干。” “哎！”顾金赶紧去储物间给她捧了一把出来放在灶台上，“有啥事就跟阿爹说，阿爹在这儿呢, 困了就去睡觉不要等你哥哥他们, 放心，给他们留了豆花。” 顾卿卿把红薯干放在夹钳上面, 挨着炉火。 她点头, “我知道，阿爹您不用管我。” 见她真没什么事, 顾金看了她几眼，给老爹使了个眼色，继续装豆腐了。 红薯干烤了一会儿就松软香甜, 顾卿卿拿了一块递给旁边的顾铁柱，“阿爷您吃。” “哎。”顾铁柱接过来，毫不犹豫大口咬下去。 “阿爷。”顾卿卿忍不住提醒，“我刚才没拍灰。” “都是草木灰，不怕，以前郝一珍还拿这个开药方呢。”顾铁柱慢吞吞嚼着，含糊不清问：“阿岱没有欺负过你吧？” 顾卿卿摇头。 “他对你好吗？” 顾卿卿点头，想到什么，笑弯了眉眼。 “他的津贴都在我这儿呢。” 顾铁柱咧着嘴也笑了：“孙女儿呦，你咋钻钱眼里去啦？小财迷。” 顾卿卿心里那点惆怅消失在笑声中，吃饱了她就去打热水洗脸，和阿爷阿爹二叔打了声招呼，就回屋了。 换了衣服她靠在床头坐在床上，透过窗口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院子，还有到处贴满的红喜字，心里是说不上的感觉。 不舍、期待，什么都有一些，还有些不知名的情绪。 全家人都在为她一个人忙碌，顾卿卿抱着枕头，身体前倾压着枕头趴在床上，侧头看到了门缝里透出来的微光。 眼皮子渐沉，她迷迷糊糊闭眼睡了过去。 睡梦间仿佛有听到院子里哥哥们的嬉笑声，她想睁开眼，但实在太困了。 楚岱洗完手回屋子拿衣服洗澡，身上都湿透了。 推开门，房间里昏暗无灯，只有女孩清浅的呼吸声。 他听觉特别敏锐，细微的声响都能捕捉到，这是长时间丛林作战训练出来的。 男人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发现女孩是坐着身体前倾着抱着枕头睡的，他伸手轻轻拍她后背：“卿卿？” 半天没反应。 “媳妇儿。” “嗯？”顾卿卿迷迷糊糊睁眼。 楚岱忍不住笑了，他稍微离被子远些，怕水滴到棉被上，“怎么这样睡着了？没提碳火炉子进来？” “太困了，”顾卿卿朦朦胧胧起身要抱他腰，楚岱伸手阻拦，“我没洗澡。” 顾卿卿顿时精神了，她爬起身来，摸索脱在旁边的棉袄，“我帮你洗呀。” 楚岱：“？”他眼神询问。 顾卿卿理所当然道：“明天我们就……你不用害羞呀，等下我先进去，你再提水进来，这样就就没人发现啦。” 楚岱弄明白了她的意思，哭笑不得：“最后一天了，你收敛点，我怕你不好意思。” “我不会！”顾卿卿斩钉截铁，“我帮你洗！” 楚岱深深看了她一眼，“行。”说着，把她又按回被窝，在她不满的眼神中，慢悠悠道：“等着，我提水进来。” 顾卿卿瞬间乖了。 “好呀。”大眼睛亮晶晶的，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楚岱哼笑一声，摇摇头，推门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关严实。 他先去厨房拿了碳火炉子，在炉子里夹了一些柴火燃尽的红炭，然后又从旁边的坛子里加了木炭。 “阿岱。”褚昭刚洗澡出来，他今天扛了太多的桌子，浑身散架了，刚才又跟着去捡田螺，现在弯腰都疼，正打算来厨房里倒杯热水喝了回房睡觉。 “嗯。”楚岱直起身来，“怎么了？” “没事，你浑身湿哒哒的，还不去洗澡？锅里还有热水。” “等会儿洗。” “行，那我先回屋睡了，明天还得继续给你跑腿传菜呢。” “好，”楚岱笑了，“辛苦，兄弟。” “嗨，只要下次我结婚你能这么尽心尽力就成，做兄弟的不说这么多客套话，走了走了。” 第73节 “好。” 等他走了，楚岱从外面压水井那儿提进来一个加了冷水的木桶，又用木瓢从锅里舀了热水，掺匀后左手提着木桶右手提着碳火炉子，回了屋子。 顾卿卿早就在房里等着了，这会儿她倒是想开灯了，楚岱不让。 男人从衣柜里拿了条干毛巾扔在木桶里，脱下外套，解下手表。 见他抬手要碰上衬衣口子，顾卿卿一脸期待，坐在床边看着他。 楚岱轻笑了声，如她所愿，解开纽扣。 顾卿卿又一次看到了他腰上狰狞的伤疤，在火光照映下更加吓人。 楚岱这次没问她怕不怕，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垂头，就能看到她眼底的心疼。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解开皮带扣子，他慢条斯理抽出皮带，放到一边的椅子上挂着，又随意脱下长裤。 最后仅剩的，也在她迫不及待的目光中，被褪下。 顾卿卿起身，纤细的手从木桶里捞起湿毛巾，拧干，半跪着抬眸看向站在床边低头含笑的男人。 手里的毛巾从他眉眼慢慢开始擦拭，她还记得，最开始就因为他这双眉眼，念念不忘想去兵团看他。 男人有一双好看的剑眉，斜飞入鬓。他眼睛初见时是凶戾带着侵略性的，后来在她面前越来越柔和，化为一池春水。 顺着他笔挺的鼻梁往下，落到下巴处，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顾卿卿心里有些按耐不住，滑下去的动作越来越快。 他一把抓住，说：“慢慢来。” 顾卿卿不得不放缓动作，轻轻擦拭他腰上的伤疤，她跪坐着，朝着伤口吹了口气，问：“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楚岱眼底的火光跃动，闭了闭眼，把女孩手里的毛巾扔回桶里，欺身压上：“别的地方更疼，要摸吗？” 顾卿卿被他压在床上，猛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最近很少抽烟，身上只有浅浅的皂荚的香味，不等她回应，男人直接吻了上去，堵住她柔唇。 气息交织，顾卿卿面色潮红，楚岱在她耳边轻笑，说：“最后一晚。” 顾卿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嘴唇吻在他鼻尖，说：“好的，不用对我客气，谢谢哥哥。” 楚岱僵了一下，从她身上下来，翻身仰头躺在她旁边，手背搭在眼睛上，喉间是抑制不住的笑。 怎么办，好像要被她弄死了。 有柔软从沿着腰间的伤疤从小腹下去，他被包裹住，忍不住低喘一声。 顾卿卿翻身坐在他腿上，手不动，趴在他胸膛，喟叹道：“哥哥，我迷上你了。” 楚岱手往旁边一松，对上她漆黑的眼睛，笑：“谁不是呢。” 他觉得赵泽送的那箱东西，恐怕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褚昭如果再慢点，他儿子可能会和赵泽家的孩子看对眼了。 这晚格外漫长，顾家的人通宵未眠，顾卿卿和楚岱也没怎么睡，后半夜，楚岱从被子里起床，看着刚睡着的女孩的侧脸，弯腰浅啄一口，把她的手拿开，走到衣柜前拿了衣服穿， 顾卿卿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被阿娘直接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先让她梳洗，然后拿出缝制好的红裙子让她换上。 顾卿卿乖巧听话，换上红色布裙。 她从衣柜里把那件裁缝铺自己定做的跟楚岱那件大衣一模一样的黑呢子大衣拿了出来，穿在外面。 时如霜顺手把红围巾抽了出来给她围上，韩莲心往她手里塞了个白面馒头，然后就被时如霜按在桌子前梳头发了。 时如霜手巧，没给她编往常的麻花辫，而是盘了以前结婚时的新娘髻。 韩莲心哥张雨晴从衣柜里抱了新棉被出来，把棉芯塞进红色的龙凤百子缎被面中，收起原先的蓝色粗布棉被，仔细铺整齐。 张翠芬端着红枣花生桂圆瓜子，撒在被子上，嘴里还念念叨叨早生贵子夫妻和睦白头到老。 顾卿卿咬着白面馍馍，因为桌子就在床尾，她反手从被子上摸了颗红枣垫肚子，被张翠芬一把打开。 “孙女儿，你咋这么饿？乖，要吃晚上再吃。”张翠芬那靠近她那头的红枣花生都往中间扒拉了一下。 时如霜也点了点闺女的额头，笑道：“你呀，就是个馋嘴猫。” “阿娘！”顾卿卿不依，摇晃着她手臂撒娇：“我饿嘛。” “忍着。”时如霜不为所动。 顾青烈端着鸡蛋煎饼进来的时候，他妹子盖着红盖头，安静地坐在桌前，就是手时不时从旁边摸点吃的往盖头下塞。 他坏心思一起，把碗放在桌子上，等顾卿卿要摸到的时候，又挪开。 “狗蛋！”顾卿卿已经嗅到香味了，这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她的混蛋哥哥。 第86章 红红火火086 要面子 “你咋还盖着红盖头呢, 咱们村现在好像不兴这个了哇，”顾青烈不再逗她，把鸡蛋煎饼放她面前, 补充道：“部队里更不兴这个。” “阿娘说给我过过瘾, 让我安静点坐着。”顾卿卿已经忍不住了, 盖着红盖头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封印在椅子上, 动都不敢动。 一把扯下红盖头，她直接抓过碗里的鸡蛋煎饼, 本来想大口吃, 实在太饿了，但是想到嘴上的口脂, 还是放缓了速度。 顾青烈倚着桌子, 坐在桌角面朝着她, 看着穿着红裙子黑色呢子大衣的妹妹, 心中感慨万千，平时话多的男人半天没开腔。 “哥？”顾卿卿被他这样子吓到了，“你是不是在憋什么坏呢。” “想什么呢，”顾青烈双手抱臂看着她, 无语道：“你哥就是觉得不真实, 你都嫁出去了，哥的媳妇儿还没影。” 顾卿卿想了想, 安慰他, “没事儿，大哥也没有呢, 家里的哥哥们都没有，不差你一个。” 顾青烈本来还有些忧伤妹子真的嫁出去了，听她说完忍不住笑出声, “也是哦。” 兄妹俩相视一眼，笑成一团。 顾卿卿嘴里的鸡蛋饼还没咽下去呛了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顾灿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逐渐平息，才收回手。 顾青烈从桌上下来，挠挠头，“哥。” 顾灿阳颔首，所有的眸光都落在妹妹身上，连余光都懒得分给他。 他将妹妹脸颊垂落的头发轻轻捋到耳后，说：“以后每个月给哥哥写封信，让我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对对对，”顾青烈搓手手：“我也要，你也得给我写信，要是缺啥跟哥说，我的票都……” 说到这，他卡壳了，“算了，你那拿了票也没用，哥到时候看能不能申请去探亲，给你送点东西过去。” 他打听过了，白沙岛要弄海军军事基地，对上岛的同志的家世往来排查的特别严，随军家属一般情况不让下岛。 不过他们是军人，家里所有情况组织都一清二楚，人脉结构也简单。像他大哥顾灿阳更是部队重点培养的空军飞行员，如果打报告去探亲，部队审查下来应该可以批准。 顾卿卿有些惊喜，“你们可以上岛来看我？” “不一定，”顾青烈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但我和大哥肯定会不停申请的，一次不行就两次嘛，上下岛之前都不和外人接触，看完你直接回回部队，应该没问题。” 昨晚抓鱼的时候他就和楚岱说了这件事，楚岱让他回了兵团问问关勋，到时候从他那儿拿到部队的许可，会减少很多麻烦。 顾卿卿往他嘴边塞了块鸡蛋饼，感动道：“狗蛋你真好。” 高大的男人右手接过嘴边的鸡蛋饼，左手捏着她的小脸，窝成一团：“可不嘛，就你这么一个妹子，可不得上点心，哥你说是吧？” 他侧头问旁边的顾灿阳。 顾灿阳略微点头，向来淡漠的眸子看向妹妹时，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知道他们心底的不舍，到底是血脉至亲，顾卿卿吃完鸡蛋饼，左手抓着顾青烈粗糙的大掌，右手握着顾灿阳微凉的指尖，把他们的手贴到脸上蹭了蹭，说：“狗剩，狗蛋。你们永远是我最亲最爱的哥哥呀。” 顾灿阳指尖是她温热的小脸，他别过头，没说话。 顾青烈愣了一下，被妹子突然而来的煽情震惊到了，过了会儿，他叮嘱道：“等下在外面，可千万别这么喊，你两个哥哥现在是军人，要面子。” 顾卿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的，狗蛋。” 时如霜本来想给闺女送点东西垫垫肚子，顾财特意给她蒸了碗肉沫鸡蛋羹，放了点酱油撒上葱花。 端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兄妹仨人黏黏糊糊的，她笑了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喊：“卿卿，吃点东西，你最爱的蒸水蛋。” “欸！”顾卿卿松开两个哥哥的手，跑去门口接过来，闻到香味食指大动：“还是三叔最懂我！” 见她迫不及待捧着碗去桌子前坐着，时如霜摇头：“慢点啊，两步路都这么急。” 说完，她又看向旁边两个儿子，“你们也去吃点吧，忙了个通宵没睡，大早上又劈柴擦桌子忙活个没停。” 顾青烈这会儿还真觉得饿了，他拿起桌上的空碗，“那我先去吃饭，等会儿还得和小叔商量发烟的事，阿娘，卿卿结婚我和大哥是不是得坐桌上陪酒？” “六十八桌，每桌一个陪酒的一个劝酒的，你们俩个舅舅肯定是要坐上头陪酒的。还有你堂爷爷们还有堂叔，算下来还是不够，你们哥俩肯定得去，自己商量着来吧。” “那我就和大哥一桌，他陪酒我劝酒。”顾青烈觉得劝酒他会比较擅长。 顾灿阳点头，“可以。” 这事就这么定了，狗剩和狗蛋一前一后离开了屋子，时如霜把她呢子大衣的领子又整理了一下，“阿娘也去忙了，你吃完了把碗放这就成，等会儿让你哥来收。” 顾卿卿用调羹舀着嫩滑的鸡蛋，“阿娘，我不能出屋子吗？” “可以是可以，”时如霜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你乖乖的在这儿待着吧，去床上睡一觉也成，外面人很多都忙着呢，用不着你去帮忙。”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闺女了，跟她二哥一样闹腾，闲不下来，一个没看住就拎着斧头在那劈柴了。 顾卿卿眨眨眼，乖巧点头。 顾家院子还有堂屋，桌椅板凳全部摆放整齐，桌上用小碗装了瓜子花生，等菜的时候有个零嘴儿唠闲嗑。 每桌一瓶山海关汽水，一瓶竹叶青，碗筷都是一摞放在那儿的，不够喊一声就有人来添。 厨房里热火朝天，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蒸饭的竹蒸笼一直没停过，打饭的任务就交给韩莲心和张雨晴了。 “雄娃？你们兄弟别劈柴了，快去把鞭炮都挂上！阿岱你蹲炉子边烧什么水啊，你今天是新郎官，赶紧的去外面的洗把脸。”张翠芬在厨房指挥这一大家子，焦头烂额。 来吃酒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大沟子村大屯子村的人都互相认识，牵着小娃满脸喜气洋洋—— “新年好啊，都过来喝喜酒啊？老顾家厨房里的香味都飘了几里地了。” “可不是嘛，老顾家做酒我肯定得来，我家那茅草屋子大队长修了四五次了，今年过年能吃上鱼分到这么多钱票也得多亏他们。” “欸怎么没看到卿卿，这姑娘从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成亲我们也欢喜得很。” 有大屯子村的婶儿左顾右盼，问门口的顾宝：“阿宝，你家卿卿呢？” “屋子里呢，”顾宝笑眯眯迎客：“嫂嫂您往里走就是，她现在正好闷得慌，您去跟她唠唠嗑。”说着，他还揉了揉小娃的脑袋，“你卿卿姐那儿有大白兔奶糖吃，去找她要。” “我要吃糖！阿奶！”小娃摇着婶儿的胳膊，一直撒娇。 第74节 “好好好，吃糖，阿宝我们先进去了啊。” “好嘞！” 顾卿卿在屋子里待的无聊，正要往外走，被迎面而来的钱桂花又塞进屋子里。 顾卿卿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床上了。 “……” “卿卿呐！今天真漂亮欸，让婶儿好好看看。”钱桂花围着她转了两圈，从头发看到裙子最后到呢子大衣，“你阿娘梳的吧，这手可真巧！以前你阿娘嫁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是梳的这个发髻，是你外婆给她梳的。” 顾卿卿回过神来，“婶儿，您比我阿娘先嫁过来呀？” “傻孩子，婶儿就是大屯子村的，你不知道？”钱桂花把她额前的碎发捋到一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婶儿本以为小渔会比你先嫁，没成想你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亲了，你那两个哥哥速度太快了。” 顾卿卿从桌子下面找出花生糖果，放到钱桂花手里：“缘分到了就很快啦，您不用为小渔着急。” “也是哈。”钱桂花把花生糖果往兜里一揣，不好意思道：“婶儿看跟着你们回来的那两个小伙子都挺不错，那个军长的儿子婶儿是不敢高攀了，警卫员我瞅着模样挺好，长相正气。” “这几天他在顾家忙上忙下帮着扛桌子搬椅子，我看着也是个勤快的，要不你帮帮小渔？” 顾卿卿真没想到赵婶看上小栩哥了，她愣了一下，“婶儿，小渔也是这个意思吗？” “这孩子没明说，不过我看她挺喜欢这种的，你帮婶儿探探小栩口风？” “成，”顾卿卿迟疑片刻，应下来：“我问问吧，话先说在前头，小栩哥要是没这个意思，我不会再开口。” “成，你跟小渔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还能不知道我们赵家的为人吗？死缠烂打肯定不会，我们小渔长相也好性格也好，十里八乡的媒人都上门问过呢。”说到这，钱桂花还有些得意。 顾卿卿顺着她的话说：“小渔现在是大队记工员，模样也好，您和赵叔也都是好亲家，肯定会有不少人家喜欢的。” “欸！对了嘛！你要出去不？”钱桂花起身：“婶儿得去占位置了，今天来的人可多，我还没上情呢。” “您赶紧去吧，我等会儿出来。” 上情就是随份子走人情，坐在门口写人情的是顾家一个长辈，顾铁柱他们得叫大伯，今年八十多岁了，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身体也硬朗得很。 顾宝在旁边报—— “大屯子村赵三，随礼两块！” “大沟子村秦武，随礼两块！” “大屯子村张任，随礼两块！” 随的礼钱都是来之前互相商量好的，除了顾家的亲戚会多给一些，其他的村民都是统一的，顾家早就放出话了，不想太张扬。 这让今年过了个富裕年想往红封里塞十块八块的村民歇了心思。 顾家是憨厚的人，说什么话就是什么意思，不会是那种说客套话实则想占便宜的。 顾宝和来吃酒席的村民们笑嘻嘻打招呼，然后把他们给的红封递给顾家大伯，顾家大伯听到报的名字，在人情薄上写了下来，又拆开红封对数，从桌子下的大麻袋里拿出一个红色塑料袋当做回礼。 塑料袋里是一条蓝白条纹的纯棉毛巾，还有一双黑色棉袜。 “大伯，您来啦？”顾宝看到顾铁锤，赶紧凑上去，先悄摸往他大伯口袋里塞了几根烟。 “阿宝你这像模像样的，不错，以后你侄儿们结婚你也给整起来。”顾铁锤从另外一个兜里摸出红封，交给他的大伯。 “顾铁锤，随礼二十。”顾家大伯在人情薄写上大侄子的名字，又弯腰从麻袋里给他拿了袋毛巾袜子。 顾铁锤直接把塑料袋往棉袄兜里一揣，往厨房去了。 顾家亲戚的随礼都差不多，二十，他们倒是想多给，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娃娃，宝贝着呢，顾铁柱特意说了不让。 “虽然咱们队上的人知道老大这个大队长尽责尽职，到底还有些嘴碎的，就怕说他把肥差好处都留给自家人，顾家吃个酒一出手就是一两百，那不得被人眼红死啊。” 顾家人一想，是这么个理，大不了以后偷摸给顾卿卿塞点钱就是了。 顾家院子的热闹络绎不绝，顾卿卿实在坐不住了，刚要出去，楚岱就走了进来。 “哥哥。”脑袋磕在男人下巴上，有些疼，她抬头眼里委屈巴巴的。 楚岱揉了揉她小脑袋，“想出去？今天出太阳了，日头足，出去晒晒吧。” 顾卿卿点头，想到钱桂花的话，她拽住楚岱的衣袖：“我有话想问你。” 男人今天穿的是白衬衫黑裤子黑色呢子大衣和黑皮鞋，顾卿卿是红裙子黑色大衣还有在百货大楼买的女士小皮鞋。 俩人手腕上戴着同款的东风腕表，看上去倒是很配。 顾卿卿自己是很满意的。 “你说。”楚岱本来是过来收碗，见她有话干脆拉着她到床边坐下。 第87章 红红火火087 菜够不够？ “是这样的啦, 桂花婶看上小栩哥了，想让我探探口风，帮小渔找个对象。” 顾卿卿有些纠结, “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问呢。” “这事不能问。”楚岱觉得有些搁, 从腿下摸出一颗红枣, 他有些好笑地放到一边。 “为什么呀？”顾卿卿不解。 本来是想着如果小栩哥有这个意愿的话, 她也能帮小渔一把，现在军人太吃香了, 有个当兵的当女婿, 能嘚瑟很久呢。 “小栩在老家有媳妇儿，定亲了, 过两个月要回去成亲。”楚岱补充道：“我也是听阿昭说的, 他跟小栩关系挺好。” 小栩是个实诚人, 你问什么他答什么, 褚昭早就把他问了个底朝天。 顾卿卿“啊”了一声，“幸亏我没去问，不然也太尴尬啦。” 楚岱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挠了挠, “你不是向来不怎么操心这些事的吗, 怎么今天问起来了。” “桂花婶刚刚找我问了嘛，小渔又是我的好朋友。”顾卿卿靠在他肩膀上, “其实我能嫁给你好多人都很羡慕的, 上次小渔好像也有想嫁军人的意思。” “阿昭他们也很羡慕我能娶到你。”楚岱低声笑了笑，“这种事还是别插手, 太麻烦了。” “嗯，我知道啦。” 楚岱又和她说了会儿话，顾卿卿本来想出去看热闹的, 但是昨晚没什么睡，今天大早又被时如霜从被窝掏出来折腾，现在忍不住打哈欠了。 “你睡会儿。”楚岱起身，给她扯过被子盖上，“现在才八点多，没那么早开席，睡三四个小时我来喊你。” “好。”顾卿卿迷迷糊糊应了声，眼皮子发沉已经撑不住了。 楚岱收了碗筷出去，反手关上房门。 秦黎和赵渔正好要来找顾卿卿说说悄悄话，见状，她们停下脚步。 “那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秦黎憋出一句：“同志，卿卿在里面吗？” 楚岱淡淡点头，“她睡着了。” “哦哦，那我们等会儿再来找她。”说完，赵渔赶紧拉着秦黎跑了。 楚岱随意瞥了眼，往厨房走。 “阿黎姐，我刚才心都快吓停了，”赵渔拍着胸口，喘气道：“卿卿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好说话的呀，浑身的气势看起来好吓人，就是长得确实挺好看。” “他们当兵的嘛，在战场磨砺过，多多少少带点杀气。”秦黎倒是没仔细看，她拉着赵渔往堂屋那儿走，“咱们去看电视去！我都没来看过呢。” “青烈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好像没这样呀，看起来挺和气的，还有那个警卫员，”赵渔跟在她身后，说：“卿卿平时是怎么和他相处下来的呀，刚才我就和他对视了一下，腿有点发软了。” “这就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啦，卿卿喜欢就好，欸那是你阿娘吧？婶儿好像和卿卿舅妈在聊天呢。” “对哎。”赵渔被带歪了思路，“咱们过去听听。”最近她比较敏感，可能是因为卿卿成亲了，她阿娘也有些着急，总时不时和生产队的婶子们打探有没有好的男娃。 “大妹子，今天可是大屯子村最热闹的时候，被你们赶上啦，要是换了别的人家办喜事可来不了这么多人。” 堂屋和院子里几乎坐满，虽然还有三个多小时才开席，大家也不着急，坐在那儿跟邻里乡亲唠闲嗑。 刚过完年没多久，也不用上工，正好有时间，趁这个机会还能说说最近走亲戚时候的事儿。 她们今年分到的鱼和肉不少，还有粮食和票，回了娘家把这些东西提了点回去，腰杆子都硬了起来。 “我娘家嫂子以前一看到我们回去就不高兴，总觉得吃了家里的粮食，我娘心疼外孙，经常给我们带点菜干，我那个嫂子脸耷拉得呦。”这个婶子一边纳鞋底一边说：“可别提多臭了。” “这次回去扬眉吐气了吧？”旁边有打毛衣的女人笑着问她。 “那可不，一条鱼一块肉往家里一提，还有一袋白面，热情得像换了个人，我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哈哈哈我娘家弟妹也这样，以前还不愿意让我娘和我哥往我这边走动，今年不同了，还说过几天要过来看看，每个屋子都有灯泡是啥样的。” “这还不是老顾家这个憨老大给力嘛，本来还以为他和秦武会斗上，谁知道这俩冤家平时嘴上不饶人，真到了正事劲都往一处使呢。” “可不嘛，现在晚上不用点煤油灯呢，上茅房也不怕，我家那个傻娃儿经常半夜上厕所踩空，臭得呦。” 说到这她就忍不住捏鼻子。 堂屋里，大家边嗑瓜子唠嗑边看电视，正好是解放战争。 “欸听说顾家这个女婿和青烈是一个兵团的，马上要调去海军了，他们家这是海陆空凑了个遍啊。” “可不嘛，能耐着呢，一家子都是为国家做实事的。”有人翘着腿儿，脚尖点着地面：“我听大队长说过完年就准备开窑烧砖了，要是能成的话咱们生产队的房子全部推倒重起，就是听起来挺耗费人力的。” “虽然咱们生产队有五百多户，但是人多啊，八千多个人齐上阵，怕什么耗费，房子大梁去后山砍就是了，砖和水泥石灰咱们自己烧，人也自己出，我觉得不麻烦。” “你是迫不及待想住新房子了吧。”有人笑他。 “你们不想？”秦虎笑呵呵走过来，找了个有炉火的地方坐下，摸了把瓜子：“我家那个房子虽然盖得严实下雨不漏水，但是到底是茅草屋，还是没有红砖瓦房好，这附近的生产队都住的茅草房，只有南边富裕的生产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你们就不想在外面挣点面子呀？” 无敌生产队以前在公社十几个生产队都是垫底的存在，现在不同了，超过红旗生产队了。 社员们心气也多高了起来，什么都想攀比。 “虎子我听你爹说有人给你说了门亲事是吧？” 秦虎吐出瓜子皮，笑了：“是呀，媒人们在外到处说咱们生产队好，粮食富裕又通了电，很多人想把闺女嫁到咱们这儿来呢。” 大屯子村的人愣了一下，“是不是你们村王大花做的介绍？” 大沟子村的王大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一张嘴特别能说，消息来源也可靠，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反正比他们村的钱桂花靠谱多了。 秦虎点头，“是嘛，王婶今天也来吃酒了，喏，和赵婶坐一起呢。” 村民们顺着他的话望过去，本来还打算去找王大花给家里的儿子闺女做个介绍，看到钱桂花在旁边收住了脚步。 第75节 这事儿只能背着钱桂花来，不然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怪尴尬。 钱桂花偶尔做做拉媒的事儿，大部分是唠闲嗑，看她家里小渔还没讲对象就知道了。 找她做媒，不靠谱。 她自己还指望别的媒婆呢。 不过钱桂花和王大花两个人向来攀比，在她面前找王大花多少有点打脸的意思。 有人突然感慨：“可惜我家没闺女，不然嫁到顾家来，都是憨厚本分的人，和他们做亲家我也放心。” “我家倒是有闺女，不过他们家好像不怎么着急给小子们找媳妇儿，韩莲心虽然嘴上经常嚷嚷她家雄娃这么大了还没找媳妇儿她晚上想到这事就睡不着，但你们看看她像个着急的样不？” “是想压着看看能不能找到顺眼的姑娘吧，她们家几个妯娌性子都好，这么多年没红过脸，要是稀里糊涂找了个斤斤计较背后算计人的，拿顾家不得人仰马翻啊。” “也是。说到底还是顾家这个女娃有福气，从小就是顾家老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两个亲哥哥把她当眼珠子宠着，从部队里给她挑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我跟你们说，顾家女婿他爹你们知道什么身份不？” “啊，我见过他几次，看起来挺和善的，身边还跟了个小伙子，好像也是当兵的吧。” “什么当兵的身边经常有人跟着？！那个小伙子是警卫员，人家是军区大首长！要不说顾家跟他们有缘呢，青烈跟他儿子一个兵团，是战友，灿阳又是他手底下的兵。” “按你这么说以后灿阳可不得被这个亲家爹多关照关照啊。”有人羡慕起来。 “行了行了，人家灿阳能当上飞行员本来就已经是本事通天了，别的生产队知道咱们村出了个开战斗机的飞行员，那叫一个羡慕呦。” 顾灿阳这孩子从小就是村里最好看的娃，长大了也争气，给村里长了脸。 “说到他他就来了，你们看，还能认出来不？” 迎面而来的男人长腿窄腰，五官硬朗头发短削，有人喊了声：“灿阳！” 顾灿阳停住脚步，朝他们这边略一颔首。 然后又穿过堂屋往另外一边走。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了点。” “有本事的人性子冷点怕什么，他都窜天上去了，要我有这么个儿子我做梦都得乐醒。” “你不是有闺女嘛叔。”秦虎又抓了把花生。 “得了，我家那闺女人家也看不上，别说顾家人，连我都觉得站一起不搭。”说话的人摆摆手，又和其他人唠起来。 顾银做了很多个木托盘，连夜刷了红漆，现在正好干透，顾灿阳在后院拿了晾干的托盘，叠好往厨房那边走。 厨房热火朝天，顾银切菜一直没停过，顾金本来想帮着拍大蒜，被顾铁柱踹堂屋去招呼客人去了。 “灿阳，帮三叔把红辣椒剁碎了，拿那个竹筒搁里面总钝刀剁就行。”顾财头上包了块毛巾，腰上系着张翠芬用烂衣裳改的布围兜，扭头朝侄子喊。 “好。”顾灿阳去杂物间拿竹筒，楚岱洗了碗见灶前有人烧火用不着他，也跟了进去。 “哥，我帮你。”他拿过钝刀，又从旁边提了一兜干辣椒。 顾灿阳看了他一眼，“嗯”了声。 俩人坐在杂物间，楚岱往里放干辣椒，顾灿阳握着钝刀一直剁。 两个男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笃笃笃”的声音。 顾青烈在弄凉菜，把咸鸭蛋切开，被他切废了好几个。 张翠芬心疼得不行，“你别带壳切啊孙，把咸蛋壳剥了，用棉线一拉就成。” 时家的人进来想帮忙无从下手，顾家的人已经把厨房挤满了，顾铁锤正蹲灶前烧火呢。 所有菜都备齐了，顾财把蒸饭的蒸笼挪开，三口大锅一起洗：“大伯，您火烧旺些，我要炖鸡肉了。” 顾铁锤从兜里摸出顾宝给的烟，从炉子里夹了个红炭块点燃，吸了一口，说：“放心下油吧，都烧着呢。”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眼烟上面的字，虽然读的书不多这几个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大前门嘛。 这可是好烟，以前他儿媳妇家里哪个亲戚得了一盒，说是要烟票，还得三毛五，炫耀了老半天，他儿子从媳妇娘家回来就一直说那个亲戚把烟别在耳朵上，也不抽，就是嘚瑟。 想了想，他也从兜里又摸出一根，别在耳后。 眨眼到了十点半，平时做点什么总觉得时间太快了，他们在厨房出菜不赢就觉得时间飙走，好在顾财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十二道热菜有序下锅，炒好的盛到大木盆里，先用木盖子盖上。 旁边的菜碗一沓一沓，等到了吉时，绪阿爷主婚说了好话，新人拜完堂就得上菜了。 顾宝也累瘫了，和人打招呼脸都笑僵了，从七点多开始到现在十点多陆续有大人带着小娃娃过来，还有些他甚至觉得有些脸生，当时就觉得完了。 他赶紧跑去厨房，手扒着门框，探进去半个脑袋：“哥，六十八桌的菜可能不够，我看有些人好像不是咱们生产队的。” 顾财一愣，“都上了情？” 顾宝点头，“他们自己报的名字。” 那这也不是过来蹭吃的呀，顾财忍不住学他大哥的招牌动作，挠头，结果挠到了毛巾。 “这样，你赶紧去堂屋找爹和大哥，大哥认识的人多，估计是冲着他来的，你让他去接待吧，叫上雄娃和援朝赶紧去堂屋旁边的屋子支两个圆桌，能坐多少坐多少。” “好嘞，我现在就去！” 烧火的顾铁锤站起来趴在木窗上往外看了一眼，平时空旷的院子挤满了人，他问：“粮食够不够，不够我回去拉两车过来。” “够！就是还得继续蒸，蒸笼不够。”顾家的粮食多，他们家人口多，赚工分的人多分到的口粮也多，不过这一次酒席下来，顾家几十口人得勒紧裤腰带吃两个月的麦麸馍馍了。 “我回去取。”顾铁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对侄子说：“你安心炒菜，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别耽误了上菜时辰。” “好，小叔你把卫国他们叫上。” “知道。” 好在顾家男人多，都是青壮劳动力，要做点什么体力活四五个汉子就围过来了，他们从顾铁石家搬了两个大蒸笼回来，又拿了几个木盆。 装菜打饭的盆肯定不够。 顾金本来在堂屋和社员们聊天打屁，听弟弟说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人，他快步往门口走：“你三哥怎么说？菜够不够？” “三哥说咱们家的人先不吃，把客人们招待好咱们晚点吃。” 顾家人不上桌又能空出很多饭菜。 “行，你去跟大伯说一声，他们这些长辈必须上桌，咱们堂兄弟和侄子们就先忍忍，晚上自己再弄一顿。” 农村摆席一般都是只有中午这餐，晚上会把亲戚喊过来继续热闹热闹把中午剩下的菜继续吃完。 “我知道，哥赶紧去吧。” 顾宝着急忙慌往厨房跑，顾金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往院子里走。 按理说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熟人都到了也就四百来人吧，小娃不算，一般都是两个大人两个小娃坐一条板凳。 或者娃娃自己站着吃，他们不咋占座位。 今天能来这么多人他实在是没想到，两个村的每户都来了人。 “老大。”顾家大伯喊他，“你过来看看情数。” 顾金看着满院子的人也懵，忽然认不出来哪些是生面孔，正好顾家大伯这声喊让他回了神。 “你来看看，”顾家大伯也有些头疼，“这个本子都快写满了，光是情数就有一千多了，还不包括咱们顾家人的。” 一户两块，五百户一千，来上情的显然不止五百人。 顾金压低了声音，茫然道：“大爷爷，您能认出不是咱们村的那些人是哪来的不？” “你自己看看吧。”顾家大伯干脆把人情薄给他。 “谢长河，谢远……”他忽然明悟，哭笑不得：“红旗生产队的啊？”他们生产队也是两个村子，村民大多姓谢，一个老祖宗下来的。 “可不嘛，幸好随礼备的多。”顾家大伯摇头，“你也别找了，他们上完情就走了，说就是来沾沾喜气。”其实就是推辞，知道顾家没备这么多饭菜。 顾金拿着人情薄，只觉得格外沉甸。 秦武走过来，“刚才红旗生产队的大队长还有红星生产队的大队长都来了，就留了礼金，让我跟你道声喜。” “憨子？”见他半天没说话，秦武抽开他手里的人情薄，“人家这是感谢你捎上他们搞蓄电站呢，刚才红旗生产队的大队长问我，是不是要搞砖窑，问能不能带上他们一起搞。” 第88章 红红火火088 你说呢，媳妇儿 “这事现在说不准, ”顾金挠挠头，“得先跟公社汇报，到时候咱家一起去一趟吧, 大家一起搞也好。” 秦武点了点头, “我先去坐着了, 你忙你的。” 中午十二点, 吉时到，院门口挂的鞭炮被点燃, 顾雄和顾援朝拔腿就跑, 一阵噼里啪啦。 顾财在厨房扯着大嗓门喊：“顾家的小子们！上菜了！” 先上凉菜，凉拌海带丝、花生米、咸鸭蛋。 顾卿卿也被楚岱接了出来, 一对新人携手往堂屋去。 顾铁柱和楚渊坐在最上面那一桌, 时连云时连采作为女方的舅舅也坐在旁边那桌的上位, 绪阿爷手里端着酒杯——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 顾家女和楚家郎喜结连理，卿卿就不用多说了，咱们大屯子村的闺女，在座的诸位看着这丫头长大的, 新郎官楚岱, 保家卫国的英雄，当兵的。” “这杯酒我祝他们白头偕老, 早生贵子。” 说完, 仰头一饮而尽。 作为上一任生产队大队长，绪阿爷的地位绝对是在场所有人中, 在村民心里最重的。 村民们不用顾家劝酒的爷们说话，自己举起酒杯：“祝新人白头偕老情比金坚！” 不识字的村民多，但是参加的婚礼多, 每次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车轱辘话，他们都学会了。 “卿卿，要拜天地了。”绪阿爷小声提醒一边和顾铁柱说话的姑娘，顾卿卿赶紧又乖巧走到楚岱身边。 这一幕把村民们都看笑了，“顾家的皮猴终于被人收咯。” “一拜祖宗。”绪阿爷虽然上了年纪，仍然掷地有声。 小两口对视一眼，朝堂屋上方摆放的牌位恭敬弯腰。 “二拜父母。” 顾卿卿和楚岱同时朝被拉到中间的顾金时如霜还有楚渊行礼。 时如霜眼角泛红，脸上带着欣慰的笑，顾金挠挠头憨笑，楚渊看了眼身形修长的儿子，心里情绪复杂，从兜里摸了两个红封给新人。 时如霜和顾金也给了。 第76节 “谢谢阿爹，阿娘。” “谢谢阿爹，阿娘。” 拜堂礼行完，也改口了。 村民们纷纷鼓掌，有人起哄：“送入洞房咯~” 顾卿卿偷偷地觑了眼身边的男人，想到之前放出的话，小脸绯红。 厨房里的热菜陆续上来，小鸡炖蘑菇、田螺烧鸭、红烧鱼…… 堂屋和外面院子里一片热闹，韩莲心和韩家嫂子还有张雨晴端着装了半盆饭的木脸盆，穿梭在桌子的缝隙之间，笑脸盈盈给大家打饭。 “莲心，”有人伸出一只瓷碗：“帮我打碗饭。” “好嘞！”韩莲心动作麻利，舀了碗白米饭给她，“够不老婶子，吃完了再喊我。” “成。”顾家就是实在，米饭里没掺任何糙米。 楚岱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顾卿卿从里面掏出牛皮纸包的喜糖，笑眯眯分发：“婶儿，多吃点菜呀，我三叔亲自掌厨，味道不错吧？” “那可不，好着呢。”那个婶儿接过糖果，腆着脸问：“卿卿，能再多给两包不，家里还有两个小娃没来。” “当然呀。”她又多拿了几包，喜糖准备的很多，大人们会帮小娃要几包，这也是常事。 “赵婶儿，这饼有您做的好吃吗？”顾卿卿走到钱桂花面前发糖。 楚岱跟着喊，“赵婶。” 钱桂花怀疑地扭头看了眼旁边的闺女，眼神询问：“你不是说卿卿她男人很可怕吗？这不是挺好。” 赵渔看着浑身柔和跟在卿卿旁边的英俊男人，也愣了一下。 之前在卿卿屋子门口碰见不是这样的呀。 “比我做的好吃多了，毕竟你三叔是国营大饭店的厨师嘛。”钱桂花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闺女一把，提醒她别盯着卿卿她男人一直看，太没礼貌了。 赵渔回过神来，接过顾卿卿给的喜糖，看着她甜甜的笑容，心里由衷替她高兴。 顾卿卿和楚岱在分发喜糖，顺带带他认人，顾宝手里拿着几包大前门，给男人们发烟，一人两根。 顾家的堂叔伯们陪酒的陪酒劝酒的劝酒，顾卿卿走到大哥二哥身后，趁发喜糖的时候弯腰在她大哥耳边轻声说：“哥，你不用喝的这么实在。” 一杯接一杯的，她看着都心惊。 顾灿阳看了她一眼，点头。 分发完喜糖，顾卿卿跑到厨房去了，顾财给她留了饭菜，外面也没空位置给她坐。 楚岱被喝酒的拉住，左一杯又一杯。 顾家院子里热闹非凡，堂屋里也是欢声笑语，顾金平时不怎么喝酒，今天陪着楚渊喝了个痛快。 顾卿卿在厨房，吃着她三叔给她留的红烧肉，一脸美滋滋。 顾财靠着灶边歇了口气，笑着看她吃：“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三叔到时候再给你弄一桌好菜。” 顾卿卿点头，“有三叔在家我天天吃的都是好菜！” “这小嘴甜的。” 下午两点，热闹渐散，顾家人把院子打扫完，纷纷回房歇息，今天家里的爷们都醉醺醺的，喝了一肚子酒没怎么吃菜，晚上自家人得好好热闹一下。 顾卿卿看着红色龙凤百子缎上侧躺着的男人，她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楚岱被村民们灌了不少酒，这会儿眉头微蹙紧闭着眼，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眼睛上。 她闻着男人身上的酒味儿，慢慢俯身，覆上他唇角。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男人犹如遇到了甘泉，亲着她的软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往自己身上压。 顾卿卿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身下的男人还紧闭着眼，她还以为是装醉。 “唔……”顾卿卿情不自禁闷哼一声，软若无骨趴在男人身上，腰身被他的左手掐住，动弹不得。 顾卿卿挣扎着后退了些，手指抵在男人唇瓣上，在他耳边轻声问：“哥哥，我是谁呀。” 男人眼皮乍然掀开，一双眸子黑沉如墨。 扣着她脑袋的手收回，修长的手指缓缓在她嫣红的唇上摩挲。 他不可抑制地低笑，眼底透出一股随意散漫的劲：“是我媳妇儿。” 顾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男人带下来深吻，男人眉眼温柔缱绻，和往常的不羁有些不同，仿佛对待易碎珍宝。 顾卿卿趴在他身上，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控诉道：“你……你装醉！” 楚岱眸色暗沉，她恐怕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有多么勾人，他已经有些把持不住了。 “哥哥？”见男人没回答，她疑惑地抬眸看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犹如一泓清泉。 楚岱手掌撑着床下滑溜的缎被，略微起身，脑袋抵着床头板，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 过了片刻，才意味深长地说：“我在想晚上要怎么对你不客气。” 顾卿卿一双杏眼睁圆，想到这是自己之前放出来的话，又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忍不住埋头在他颈窝蹭。 “……媳妇儿。”男人嗓音喑哑，隐忍克制。 顾卿卿感受到了变化，趴在他身上安静听着他胸膛急促的跳动声。 楚岱身体僵硬，左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身，右手覆在眼上，一脸生无可恋。 他手背上交错的青筋因为隐忍暴起，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清晰。 顾卿卿盯着男人流畅的下颚线看了一瞬，抬头吻了下他鼻尖。 过了一会儿，她眼底闪烁着狡黠的笑：“乖，再忍忍呀。” “……” 楚岱喉结上下滚动，最后笑骂着吐出一句粗话，顾卿卿没听清是什么。 只听见最后三个字。 “你完了。”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 顾卿卿很少看到他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被他眼底狂傲不羁的野性吓到，手下的力度没控制住又重了一分。 楚岱脖间紧绷的青筋乍现，他鬓边滑下汗珠。 明明是乍冷初春，俩人身上却起了一层黏腻薄汗。 顾卿卿忍不住闭眼闷哼，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才冷静下来，垂眸睨她，“昨晚我一夜没睡，休息会儿养养精神。你也睡会儿吧，有个准备。” 小姑娘朦胧的眼睛望着他，下意识问：“什么准备呀？” 男人哼笑一声，意味不明：“你说呢，媳妇儿~” 最后三个字拖得缠绵缱绻，还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卿卿这才反应过来，她呐呐一声，松开手，翻身从男人身上下来，利落钻进被窝，蒙住脸。 楚岱略微挑眉，缓缓坐起来，捻了颗红枣到嘴里缓解胃里火辣辣的灼心感，顺手把红枣桂圆瓜子花生扫到靠墙那边，掀动被子的时候也不至于滚下去。 俩人睡了两三个小时，听到门外的敲门声音，楚岱睁开眼，掀开被子穿鞋下床，打开门。 “吃完饭了。”顾青烈探头探脑往里瞅：“懒虫还在睡呢？叫她一声，你赶紧来啊，兄弟们都等着你喝酒呢。” 楚岱只觉得头疼。 中午顾家这几十个堂兄弟倒是没灌他酒，本来以为躲过一劫，没想到晚上还有一轮。 赵泽给的解酒药已经没了，只能自己硬扛。 他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沉重道：“好，你先去，我待会就来。” 第89章 红红火火089 试试？ “卿卿。”等顾青烈走了, 他折返回床边，弯腰轻轻掀开被角，“吃饭了。” 顾卿卿翻了个身, 从墙那边滚过来, 面对他：“我不饿哎哥哥。” “还是吃一点吧。”楚岱直起身, 拿过旁边椅背上的呢子大衣, 慢条斯理穿上，又戴上腕表：“别晚上受不住。” 顾卿卿：“……”她麻溜地掀开被子爬起来, 手臂勾住男人的脖子, 挂在他身上，娇娇软软：“帮我穿衣服呀, 哥哥。” 楚岱对于她撒娇的语气无法拒绝, 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 去衣柜那儿帮她拿衣服。 顾卿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缠着他劲窄的腰，“在旁边那一格，我刚才脱了衣服挂回去啦。” 楚岱又关上这边柜门，打开另外那扇, 怕她掉下去, 左手揽着她的腰。 “还穿这件黑色的？”他问。 “嗯嗯。”顾卿卿搂着他的脖子在肩膀上蹭来蹭去，“我想和你穿一样的。” 男人轻笑, “好。” 又把她抱回床上, 他抖了抖大衣，帮她穿上。 等他们到了堂屋已经差不多七点了, 顾青烈一把勾过楚岱的肩膀，“怎么磨磨蹭蹭的，都等着你呢。” 顾卿卿见二三十个堂兄还有自己家这些哥哥们都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的男人, 给了楚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跑去张翠芬时如霜那一桌不喝酒的坐下。 “阿奶！阿娘。” “欸，坐过来。”张翠芬拉过她的冰凉的小手，“老三媳妇你把碳火炉子往这边踢一下。” “好嘞，卿卿你赶紧吃，中午都没见你吃啥。”韩莲心中午一直在打饭，不知道她在厨房吃了红烧肉。 顾卿卿接过碗筷，笑弯了眼，“好。” “妹夫啊。”顾雄笑容可掬，给他满上：“这是你们带来的茅台，阿爷舍不得拿出来摆酒，让咱们自己喝。” “……谢谢哥。”楚岱突然有些懊恼为什么要带这么多酒过来，中午六十几桌竟然还没喝完，他手扶着黑色的酒瓦碗，心思急转。 这酒能避吗？怎么避？顾青烈肯定不会帮他，只会怂恿别人使劲灌他，“阿昭。”他突然出声。 褚昭早就躲在另外一桌去了，他中午也喝了不少，这会儿正晕晕沉沉呢，就怕兄弟喊他过去挡酒。 躲开楚岱的目光，他清咳一声，和警卫员小栩说话。 第77节 楚岱收回目光，知道彻底没辙了。 他有点担心自己喝晕了，晚上就这么睡过去。 要是这样某个小姑娘明天一大早肯定会肆无忌惮地笑话他。 这种事他不想在媳妇儿面前丢面子。 正在他思衬对策的时候，顾灿阳忽然抬手倒了碗酒，碰了下他的酒碗，嗓音冷淡清冽：“卿卿交给你了，善待她。” 说完，他拿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楚岱神色一正，端起酒碗，点头道：“一定。” 他也毫不犹豫喝完，一滴不剩。 气氛就这么热闹了起来，有顾灿阳开场，顾家的兄弟们纷纷敬酒，楚岱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轮，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隐隐发跳。 楚渊在和顾铁柱说说笑笑，还有五天他们要回军区了，顾家人挺好相处的，他也很喜欢这一家憨厚直爽的人。 听到旁边那桌闹哄哄的声音还有顾家男娃们脸上热烈的笑意，再看看靠着墙角不动如山眉眼平静一碗接一碗的儿子，他别开目光。 这小子已经到了极限，在强撑呢。 顾青烈见他兄弟眼睛已经不转了，好像麻木了一样，挠挠头，“妹夫？” 楚岱直勾勾地看着他。 顾青烈咧嘴，放下酒碗：“兄弟们别灌了，咱妹夫不行了。” 顾灿阳偏头，敏锐捕捉到墙角男人眸底一闪而过的暗光，他淡淡睨了眼，而后别开头，自顾自吃着菜。 “卿卿！”顾青烈把楚岱手里紧紧抓着的酒碗夺了下来，喊他妹子：“赶紧把你男人扶回房，让他休息一会儿。” 顾卿卿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过来扶着楚岱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怎么喝成这样了？” 顾青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这不是你阿雄哥和援朝哥一直灌嘛，我没拦住。” 顾援朝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刚才不是你一直在倒酒？” 顾青烈见妹子眸光如刀扫过来，他跑到顾灿阳旁边躲着，小声嘀咕：“还不是大哥带头让他喝的嘛，你也知道咱们家兄弟多，每人敬一次就二三十碗了。” 顾灿阳闻言，直接起身。 春凳往一边倾斜，顾青烈没来得及反应，直接摔到地上。 顾青烈呲牙咧嘴，捂着屁股爬起来，看着顾灿阳笔直的背影，嘴里嘟嘟囔囔不敢大声说出来。 顾卿卿没管他，扶着楚岱的胳膊，温声细语：“哥哥？我们回房好不好？不喝了。” 楚岱点点头，乖巧跟着她走，顾青烈从来没见过他这低眉顺眼的听话样，确认是喝多了，揉着屁股重新坐了回去。 “咱们哥几个喝哈。”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大人们随意扫了一眼，继续聊别的事。 顾卿卿难得温柔一回，把男人扶到屋子里，让他坐在床边，打算出去打盆热水给他擦把脸。 转身正要离开时，忽然被温热的大掌抓住了手腕。 她回眸，男人含笑的眼正看着她，眸光清澈明亮，没有一丝醉意。 屋子里没开灯，一对龙凤红烛在桌上摇曳，夜晚寂静，万籁无声。 她盯着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许久，明悟过来，然后佯怒：“你装醉！” 楚岱拉着她的手，一用力，女人跌坐他腿上。 “没有，再喝一碗就倒了。” 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弦已经崩到极限了，他才不敢再喝。 顾卿卿双手揽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嗅着他身上的酒味，“那中午呢？你喝了那么多也没醉。” “赵泽给了药，”男人轻笑：“现在没了。” “他怎么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顾卿卿撇嘴，“还给你什么了？” 楚岱听到这，眸色突然暗沉起来，“在箱子里，你拿出来看看？” “可以吗？”她来了兴趣。 “没什么不可以的。”楚岱怂恿她，“放心大胆的去拿吧。” 顾卿卿跃跃欲试从他身上起来，走到箱笼面前，刚打开箱盖，她回头看了眼懒散斜倚床头的男人，他左脚踩着地面，右腿膝盖弯曲，搭在床边，白皙清瘦的右手垂在两腿中间。 好整以暇对她点了点头。 顾卿卿又转回头，把上面一层的糖果袋子都提了出来，扒拉开其它的杂物，看到最下面那个白色的小纸箱。 她拿了出来，问男人：“是这个吗？” 楚岱眸色深了几分，眼底带着玩味，下巴微点。 得到男人的肯定，她又把箱盖合上，抱着小纸箱走到床边坐下，询问的眼神望着他：“现在打开。” “嗯，开吧。” 她笨拙缓慢地拆开纸箱，借着跳跃的烛火去看箱子里的东西。 是一排排整齐的小纸袋，正方形的。 男人自始至终没动，目光落在她身上。 顾卿卿好奇地抽出一个，拿在手里很轻，纸袋里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也是纸吗？ 她问楚岱，“哥哥。” “嗯？”男人懒懒抬眸。 “里面是什么呀。” “你打开看看。” 见他不肯说，顾卿卿有些狐疑，翻过来，看到背面有字。 她忍不住念了出来—— “计划生育用品，直径三十五毫米，两只装避孕套……”读到这，她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把手里的小纸袋往男人身上砸。 男人唇角上扬，眼底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住，修长指尖夹着那片薄薄的纸袋，“怎么不读了？” “赵哥怎么拿这些东西给你？！”顾卿卿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马上把头埋在被子里。 如果不是摇曳的烛火替她遮掩，楚岱现在就看到他的姑娘从脖颈到而后一片绯红，耳垂几欲滴血。 “他怕你在岛上怀孕，没有女军医不方便。”楚岱坦诚道：“之前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并不是不想跟你生孩子。” 顾卿卿赶紧把小纸盒重新盖好，然后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扔到一边的凳子上。 听完男人的话，她有些害羞：“……在岛好几年，也不能一直不要孩子呀。” 楚岱笑了笑，“你想要就要，我都听你的。” 顾卿卿闻言，凑近男人，看着他指间把玩着的小纸袋，脸上还是有些发烫，声如蚊呐：“……那这个东西，有用吗？” 楚岱心中一动，挑眉道：“试试？” 顾卿卿小手攀上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轻声问：“你晚上喝了那么多酒……能行吗？” 楚岱这回是真笑了，眸底还带着几分危险和野性，他慢条斯理开始解皮带，抽出来扔到一边。 顾卿卿咽了咽口水，心里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大大的眼睛里虽然带着几分羞涩，但是还有直白的期待，在男人眼里就是邀约。 他彻底按耐不住，也不想再忍，一把捞过女人，紧紧扣住，唇齿交缠。 顾卿卿喘着气，颤抖着解开他衬衫下摆的纽扣，手往下。 第90章 红红火火090 都怪你！ 男人任由她动作, 衬衫下摆已经敞开在身侧，露出清瘦的腰身，白皙的薄肌纹理分明, 腰侧有道蜿蜒向下的狰狞刀疤, 平添几分野性。 顾卿卿一直往下, 避开某处, 仿佛猫逗老鼠一般，就是不给他一个痛快。 男人闭着眼, 吻着她的鼻尖, 神情隐忍难耐。 顾卿卿左手从他胸膛往上，一颗颗解开扣子, 微凉指尖落在他凌厉的喉结上, 轻轻摸了摸。 男人身体微僵, 他脑袋稍微往后仰, 眼尾上扬睨着作乱的女人，“准备好了？”嗓音嘶哑带着火气。 顾卿卿趴在他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低笑，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指尖的小纸袋递到嘴边, 用力一扯, 一个圆形透明的东西掉在他掌心。 他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女人手里，似笑非笑：“帮我？” “好呀。”顾卿卿忍住浑身颤栗, 接过来颤巍巍慢慢套, 蹭了好几次都不行。 最后还是楚岱实在遭不住这番挑拨，扶着她的手, 这才作罢。 顾卿卿本来趴在男人身上，现在被他压在身下，男人幽深的眸子对上她清澈的眼底。 “怕吗？”他问。 顾卿卿感受到他的炙热, 摇摇头。 男人倏然笑了，低头吻过她眉眼。 顾卿卿本来绷紧的身体在他温柔攻势下骤然放松，男人动作轻缓柔和，看她的目光满含爱意，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唔——”男人动作加重，她皱眉。 “哥哥。”嗓音破碎，泪眼汪汪：“……疼。” 楚岱垂眸笑，吻着她耳尖，温热呼吸洒在她耳畔。 “我还没开始用力呢，妹妹。”男人嗓音慵懒缱绻，因为不敢隐忍，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虽然这么说，到底还是缓了几分。 顾卿卿侧头，不敢直视他灼人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她眸光落在摇曳的红烛上，眼神迷离。 男人没听到动静，也停了下来。 第78节 这下换她难受了。 “哥哥？”她不安地扭动，“你是不是不行了？” 楚岱本来想让她缓口气，听到这句话，理智轰然坍塌，他手指拂过女人的红唇，脸上没什么表情。 “试试吧。” 顾卿卿刚要说话，男人猛地发力，她差点撞到床头板，他伸手挡住，毛茸茸的脑袋磕进他掌心。 她浑身一紧，男人也不可抑制地低喘一声。 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晚，春潮起又落，直到后半夜男人才在她连声求饶中，抽身而退。 楚岱把小女人拥在怀里，黏腻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现在起来打水……算了吧。 这么多人住一个院子里，稍微有点动静都知道，特别是顾灿阳和顾青烈，他们浅眠起得早，现在开门出去多半能碰上。 然后顾青烈那个大嗓门一声招呼，整个顾家的人都能醒。 顾卿卿实在太累了，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哼唧一声就睡着了。 楚岱轻轻拍着她后背，眉眼柔和。 天色破晓。 顾卿卿醒来，下意识往身边摸，已经空了。 她猛然睁眼，旁边的男人已经不在床上，“哥哥？” 听到自己的嗓音，她吓了一跳。 又干又涩，好像被一把沙子糊住了喉咙，她欲哭无泪。 感冒了？ 楚岱这时正好端着红喜字搪瓷脸盆推门进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拧干毛巾。 顾卿卿目光追随他，看到桌边燃尽的红烛，想到昨晚在男人身下婉转低吟，她忍不住红了脸，把被子一扯遮住脑袋。 楚岱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下被子，“要吃饭了。” 顾卿卿露出半个脑袋，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媳妇儿？”楚岱揉揉她脑袋，“我帮你洗把脸，你自己擦擦身子，有哪不舒服吗？” “你说呢！”顾卿卿恨恨道：“都怪你！” 听到她的声音，楚岱愣了一下，忍着笑：“你昨晚太大声了，这也怪我啊。” 顾卿卿闻言又把脑袋蒙进被窝里，听着男人肆意的笑声，她又伸手胡乱锤他，楚岱随她闹，等她动作停了，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给她擦脸。 俩人从屋子里出来已经是七点半，顾家也开饭了，时如霜见闺女脸色红润哪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她把大鸡腿夹到闺女碗里，说：“多吃点，过几天就要去海岛了，到时候想吃都吃不到。” 顾卿卿点头，目光与旁边的男人交织，又赶紧低下头吃饭怕被家人发现端倪。 韩莲心和张雨晴都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来，一个劲地往顾卿卿碗里堆菜。 大米在桌下钻来钻去，到处找骨头，顾卿卿吃完鸡腿把骨头扔给它，它欢快地叼着跑了。 顾卿卿看到旁边的男人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忍不住哼笑。 楚岱有些无奈。 很快到了初十，前两天顾卿卿过了个热闹的十八岁生日，现在的结婚政策是男二十女十八，今天顾金要带他们去公社打结婚证，顺带送他们去火车站。 顾家人心中不舍，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给她带上，攒了很久的鸡蛋摆酒席用了一些，现在还剩三十枚，顾铁锤那边还送了些腊肉过来，让她带去岛上吃。 “卿卿啊，千万要记得给家里写信，还有你两个哥哥也惦记着你，别忘了每个月都要寄信。”张翠芬一直往麻布袋里塞东西，嘴里碎碎念。 顾卿卿抱着张翠芬的胳膊，拦住她的动作：“阿奶，岛上有物资船，吃啥都有也不用票，这些咱自己家留着，别肉都让我一个人带走了，咱们全家吃几个月的素呀，哥哥们还要上工呢。” “卿卿说得对，”时如霜拿过张翠芬手里的腊肉，“娘，您不用担心她，有阿岱照顾这呢，那孩子心细得很，就是咱们家这个懒虫，这几天早上连洗脸水都要人家阿岱端过去，” 说着，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闺女的小脑袋：“你呀，就仗着你男人宠你吧，以后勤快点。现在嫁人了，不是在家里，什么事都有哥哥们帮你做。” “知道啦阿娘！”顾卿卿躲开她的魔爪，跑到张翠芬身后：“阿奶您看，阿娘总是打我。” “这也算打你？”时如霜无语，“小白眼狼！” 外面院子里，楚岱和顾青烈看着二叔顾银给卿卿打的嫁妆，不知道该怎么带回去。 顾青烈随他们一起去火车站，但不是同一列火车，他要去兵团，楚岱他们回南方军区。 “要不，下次找辆车拉回去？”顾青烈开口问楚岱。 楚岱看向顾银，“二叔，您觉得呢？” “下次拉吧。”他手里拿着木刨子：“这几天太忙了，还有些东西没做好。” 顾青烈：“……”看着满院子桌椅板凳还有木床柜子，他头疼：“二叔，您得给阿雄哥留点木料吧，他这两年总得娶媳妇吧。” “后山多得是树，他自己去砍。”顾银又开始刨木头，打算再做个五斗橱。 楚岱揉了揉鼻子，这段时间也看清了顾家男娃在家的地位，就是干苦力挣工分的。 “好了别聊了，该走就走吧。”顾金推着自行车往外走，“我载卿卿，你们坐牛车跟着。” “公社汇合。” 张翠芬她们一路絮絮叨叨送着顾卿卿到了村口，顾家的男娃们也都来了，顾青烈拍着顾援朝的肩膀：“家里就靠你跟大哥啦，我们得去保家卫国咯。” “去吧去吧。”顾援朝巴不得，这几天耳边一直嗡嗡嗡的，像住了只蚊子。 跟家里人告过别，顾卿卿又坐上了她阿爹的自行车后座。 上次她去兵团，阿爹问秦叔借了自行车把她送到火车站，这次又是阿爹要带她去公社。 现在结婚要有大队干部带着去公社，顾卿卿有些庆幸，她阿爹现在是生产队大队长，正好可以陪着她。 “我们走啦！”顾金踩着自行车，“都回去吧，今天还要上工呢。”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顾卿卿忍不住笑出声，眼眶有泪珠滚出来，她抓着阿爹的衣角，扭头对村口的亲人们说：“阿奶阿娘，二婶三婶你们都回去吧，布鞋我都收好啦！一定会穿的。” 张翠芬揉了揉眼角，朝她挥手。 时如霜背过身去，不敢看她。 韩莲心和张雨晴也觉得揪心，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顾卿卿坐在自行车后座，感受初春温柔的清风，晨曦爬上树梢，洒下点点金色。 “卿卿，”踩着自行车的顾金突然开口：“到了海岛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是阿岱对你不好千万别瞒着，告诉家里，阿爹让哥哥们去接你。” 顾卿卿本来绷住的眼泪又掉了线似的往下落，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阿爹，我知道。” 顾金憨憨一笑，“不过阿爹看阿岱是个好孩子，会待你好的，你们有假一定要回家看看阿爹阿娘，还有阿爷阿奶年纪也大了，唯一的挂念就是你。你是我们的掌中宝，只有你过得好我们才舒心。” 顾卿卿抬手蹭了蹭眼眶，“好，有假一定回来。” 这一路顾金和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提了很多她小时候的事，顾卿卿时哭时笑。 到了公社，顾金带着她和楚岱直接去办了结婚证，大队介绍信和部队证明都有，很快，一张带着主席语录的结婚证书就到了他们手里。 顾卿卿仔细看，上面写着结婚证三个大字，然后是—— 楚岱顾卿卿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登记机关：安平公社。 1973年，正月初十。 第91章 红红火火091 我户口可以迁到你家去…… 顾金在公社里跑了很多趟了, 负责登记的大姐也跟他是熟人，接过顾卿卿给的喜糖，大姐眯眼笑：“顾队长, 你女婿还是个军人啊。” 这老顾家倒是挺会挑女婿, 又高又俊, 撇开军人的身份不谈, 还是城市户口。 “是啊。”顾金还是那副憨憨笑的模样，“这次麻烦你了。” “不麻烦。”大姐把他们的户口簿还了回去, 疑惑道：“你们等下还要去公安局迁户口吗？”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顾金挠头：“我们不打算把闺女户口迁出去……” “这是为啥啊。”大姐这回真的不理解了：“现在迁出去你闺女就是城市户口，以后孩子也是吃的商品粮, 读了书毕业了还能安排工作, 你这以后让你外孙跟着他娘的农业户口？” 她是和无敌生产队的人关系好, 这才多劝两句：“赶紧去把户口迁了吧, 这不是瞎胡闹呢么。” 顾金懵了，他以前根本没想过这茬，老顾家的人也没想过这茬，家里都是农业户口, 这回来了个城镇户口的女婿, 还有些抓瞎，想着把闺女的户口留在家里有个保障, 不缺她这口吃的。 但现在户口是子随母, 夫妻双方男方是城镇户口女方是农业户口的话，只能随娘。 顾卿卿不懂这些, 她拉了拉旁边男人的衣袖，“那我户口可以迁到你家去吗？” “咋不行。”大姐拆开贴着喜字的牛皮纸袋，看到里面的大白兔奶糖和酒心巧克力就知道男方家不简单, “只要户主同意就成。” 顾金转头，目光落在身后带着警卫员的中年男人身上，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亲家……”毕竟之前是顾家人不肯闺女迁户口的，现在为了外孙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同意啊。”楚渊毫不犹豫：“迁，现在就去公安局迁。” “那行，我再给你们开一份证明，有大队和公社的证明再带上你们这些证件就好办事了。”大姐拿出纸笔唰唰谢了几行字，最后落下安平公社的章子。 顾卿卿又给她塞了几包喜糖连声道谢。 出了公社往左走五百米就是派出所，听他们说明来意，加上看了楚渊给的户口本，还有部队和大队以及公社的证明，户籍室的警察利落干脆就把这事给办了。 牛皮纸颜色的户口簿封面上，户口簿三个大字是用繁体书就的，下面印有安平派出所的字样。 翻开第二页是主席语录，后面是户主顾铁柱的名字还有顾家四兄弟以及三个儿媳还有十一个孩子的信息页，很厚。 户籍警翻开楚家的户口本，看到薄薄的两张人口信息，加上名字后面跟着的现役两个字，愣了一下。 公安局现在是隶属解放军，很多人是退伍后转业回来的，户籍警也是。 他沉默片刻，在楚家户口本上加上顾卿卿的名字，用黑色钢笔写上她的个人信息，然后盖下红印。 人民解放军盐城公安局安平派出所。 “同志，你们回了南阳带着户口簿去当地派出所办一下迁入手续就可以了，没什么问题的话，这位女同志的原户口我们派出所就缴销了。” “好。”顾金叹了口气：“麻烦你了，同志。” 第79节 楚渊知道他的失落，拍手拍了下他的后背。 出了派出所的门，楚岱看了一圈，周围没有照相馆，本来想带着旁边的小女人照张相，留一份让顾家人来取。 得四五年不见，给他们留个念想。 见旁边没有，也就作罢，到时候回了南阳再照吧，填好地址邮寄过来也是一样。 顾卿卿还不知道她男人在想这个，在和顾青烈叽叽喳喳说话：“你上了战场别跟个二愣子一样啊哥，机灵一点，我到时候给你寄海鲜！” “得了吧。”顾青烈嘲笑她：“你那岛上有邮局？船一个月都只来两趟呢，再说等你寄到兵团来了，都成臭鱼烂虾了。” 见她一脸傻眼的样子，顾青烈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我要是想吃，休假去军区探亲吃空勤灶不是更好，你啊，就管好你自己吧。” 楚岱和顾灿阳看着这兄妹俩打闹，同时弯了弯唇角，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两个男人微微颔首。 上午十点，顾金把闺女儿子送上了前往南阳的火车，跟亲家道别，听着火车的鸣笛声，他捏着户口簿，有些恍惚。 顾青烈的火车比他们晚一个小时，去车上反复叮嘱了顾卿卿，一定要给他写信又跟楚岱说了会儿话，这才下来。 见阿爹还愣在原地，他嬉皮笑脸：“您不会在发愁怎么跟阿爷说卿卿户口的事吧。” “那倒不是，”顾金摇头：“总不能让你以后的外甥外甥女没粮吃吧，虽然你妹夫和亲家爹津贴高，咱顾家也饿不着娃儿们，但是确实城镇户口更好，以后读书分配工作，不用一辈子窝在农村。” 顾青烈见他爹想得通透，也就不多说了。 从盐城回南阳很快，下午两点就到了，火车站外面已经有军车来接。 “首长。”警卫员先拉开门，让楚渊上去。 楚岱等媳妇儿上去了自己才上，最后是顾灿阳和褚昭。 回到熟悉的环境，闻着空气中湿润腥咸的味道，褚昭靠着后座，叹了口气：“回了家老褚又得变着花样给我相亲了。” 楚岱听着兄弟啰啰嗦嗦的抱怨，拍了拍他肩膀：“坐过去点，别挨我这么近。” 褚昭又是一阵哀嚎。 顾卿卿挨着靠窗坐的顾灿阳，头一歪搁在他肩膀上，车辆摇摇晃晃，她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顾灿阳偏头看一眼她，眸色和缓。 楚渊听着后面褚昭对他爹的抱怨，可能是儿子娶了媳妇，他也放了心，虽然明面上对楚岱态度还是不好，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多少松了口气。 “阿昭，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家就你一根独苗，你爹娘快四十了才有了你，你说你不成家，你爹能安心？” “楚伯伯，那我也不能随便就娶一个人回去啊，这不得慢慢看嘛。您是不知道我爹，他高低是个军长吧，食堂里哪个战士一提家里有个妹子他就坐过去问，搞得我好像供销社出不了手的滞销货一样。” 楚渊本来绷着脸的，一听乐了：“你爹平时可不这样。”这次回去找他下下棋，正好嘲笑一下他。 很快到了南方军区，看到车牌，哨兵还是按例过来核查，警卫员从车窗口递出去一张通行证，哨兵立正敬礼，示意放行。 楚渊见快到军事基地，拍了拍开车的战士肩膀：“小同志，停车，让他们下去。” 在南方军区，能畅通无阻的只有军区司令，楚岱他们算外人，只能在军区边缘通行。 褚昭帮着他们把大包小包扛下来，顾卿卿朝车窗挥手：“阿爹，我们先回去啦！” 楚渊点头，难得关心了一句：“坐了这么久的火车，回家好好休息。” 等车驶入军事禁区，褚昭才回神，震惊道：“阿岱，楚伯伯从来没用这么柔和的语气跟你说过话吧？” 楚岱随意扯了下嘴角，“他每次见我只想着怎么给我两脚。” 顾灿阳和褚昭帮着把大袋小袋送回军属大院，褚昭两腿发软：“不行了我得回家眯一会儿，晚点过来找你。” “去吧。”楚岱下巴微点。 “哥，喝口水。”顾卿卿倒了两杯水出来，给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四处张望：“阿昭回去啦？” 楚岱点头，顺势接过另外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有水珠顺着他的喉结滑下来，顾卿卿想到这几晚的荒唐，脸上一热，“你们聊，我去楼上睡一觉。” 顾灿阳点头，手里握着搪瓷杯，说：“晚上来空勤灶吃饭。” “好嘞！”顾卿卿正有这个打算呢，还是她哥懂她！ 踩着木楼梯上了楼，她回了屋子，把行李袋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回柜子里。 屋子里挺宽敞的，她目光扫到空旷的墙角，手指比划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里好像可以放个五斗橱哎。” 楚岱正好推门进来，听到她喃喃自语，从背后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问：“说什么呢，媳妇儿。” “没什么呀。”顾卿卿拉着他到床边坐下，“我哥回去啦？” “嗯，回去休息了，明天有飞行任务。” “他假期好短哦。”顾卿卿低声嘀咕。 “大哥因为咱们结婚能挤出十来天假已经很不容易了。”楚岱握着她的小手在掌心把玩，“困不困？睡一觉吧，晚上带你去海边看一看，明天上午咱们去照相馆，后天就要登岛了。” 上面给的调令是正月十二，这两天正好带她去海边逛逛，看她能不能适应。 他媳妇儿毕竟是内陆长大的，如果不适应海边环境，现在没登岛，还来得及。 要是登了岛才发现，那可真是要遭罪了。 顾卿卿点头，把人扑倒。忽然想起什么，趴在他怀里问：“阿念姐和赵哥是不是这两天就要过来啦？” “嗯，最迟明天。”楚岱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枕在脑后，心思一动，“那箱东西……你带上了吗？” 第92章 红红火火092 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顾卿卿感觉他大手在腰间游动, 脸一红：“没带没带！大白天的别冲动呀，不行我得睡会儿，我待会儿还得去空勤灶吃饭呢。” “小黄鱼大龙虾我可太爱吃了。”说着, 她从男人身上翻下来, 躲到被子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最近几天被折腾的太狠了, 这男人床上床下两个样, 她实在是受不住。 楚岱见她这避之不及的样子，低笑了声, 脱了外套躺在她旁边, 问：“还难受？” 顾卿卿掀开被子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你别问这个，我会不好意思的。” “哦。”楚岱看着天花板, 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 又出声：“那你觉得舒服吗。” “不、舒服。”顾卿卿咬牙切齿。 “好, 今晚我睡隔壁客房，”楚岱见鱼儿上钩，弯起嘴角。 顾卿卿愣了一下，飞快地爬起来压在他身上。 在男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手忍不住在被子里探, “楚岱，你是不是力不从心了？” “……” 男人气笑了。 “从心的时候叫哥哥, 不行就是楚岱, 是这样吗媳妇儿。”这小女人挺现实啊。 婚后，该做的都做了, 俩人之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客套，顾卿卿可能是觉得人到手了跑不了，本性逐渐暴露, 被顾家人纵出来的脾气也慢慢显露出来。 握住后，她明显松了口气。 楚岱眸色转深，一把掀过被子盖她身上，左手扣住她的腰身，不让她逃，慢条斯理解着皮带—— “那就试试哥哥行不行吧，妹妹。” 顾卿卿最后是哭着求他停下来的。 这回真累了，睡得也安稳。 空勤灶的饭点到了她还紧闭着眼，最后是楚岱提着饭盒去的。 当时顾灿阳还问他：“卿卿呢？” 他默了片刻，“坐车太累了，在睡觉。” 顾灿阳点了下头，没再问了。 下午六点半，楚岱提着饭盒经过军属大院的楼房，有些嫂子瞥了眼，说：“楚家这个新媳妇是真享福，回家睡到大晚上还不起，连饭都让男人去食堂打好了送回去。” 旁边有人搭话：“刚才司令的儿子去的是空军集团军吧，空勤灶打的饭？” 有人愣了：“就算是司令的儿媳妇也不能吃空勤灶吧，这不是在部队里搞关系？” 褚昭他娘正好出来遛弯儿，听到这群小媳妇在这说长论短，不咸不淡提醒了一句：“阿岱媳妇儿的哥哥在空军，人家吃哥哥的津贴，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这群小媳妇是最前面几栋楼来随军的军嫂，知道她是空军集团军军长的夫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最后有些胆大的笑着打岔：“婶儿您也来散步吗，要不我陪您唠唠嗑？” 褚昭他娘嗤笑，抬脚就走：“不用了，我不太喜欢在背后说人闲话。” 搭话的小媳妇脸一阵红一阵白，呐呐两声终究没再开口，等她走远了懊恼起来。 “不会被记恨上了在军长面前吹枕头风给我们家男人穿小鞋吧……”她喃喃自语。 身旁的女人们听到这句话，对视一眼，纷纷散开。 楚岱拎着饭盒回家的路上偶尔和大院里几个男人聊两句，褚昭这时候正好哈欠连天起来，见他提着饭，靠在院门上问他：“小嫂子还没起啊。” 楚岱睨他一眼，“有屁放。” “晚上来喝酒？兄弟给你搞个饯行宴。” “免了，下次吧。”楚岱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要回家陪媳妇儿了。” 褚昭：“……”有媳妇了不起啊！ 回到家，顾卿卿已经醒了，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他回来了，也不说话，就单手托腮盯着电视看，仿佛没看见这么个人。 男人长腿一跨，在她身边坐下，慢悠悠揭开饭盒。 今晚伙食好，香炸小黄鱼，盐焗皮皮虾，白灼菜心还有紫菜蛋汤。 等他把饭盒逐一拿出来，顾卿卿眼睛都直了，下意识咽口水。 男人脱下外套，慢条斯理卷起军绿色的衬衫衣袖，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一只皮皮虾，开始剥。 顾卿卿不说话，他也不作声，屋子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夫妻俩就这么耗着。 一只只剥好的皮皮虾被男人放在米饭上，她双手揪着沙发上的垫子，眼巴巴看着。 第80节 “……哥哥。”终于，她忍不住了。 楚岱不搭理她，顾卿卿又趴到他后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侧亲来亲去：“我饿了，哥哥。” 男人不为所动，任由她在身上蹭来蹭去，最后轻飘飘落下一句：“我看那里还有大半箱，要不今晚再用几个？” 女人顿时乖巧了，从他背上下来，拿过饭盒和筷子，安静地吃着饭。 楚岱倏然笑了。 这个人就是又爱撩又想要，撩完就怂了怕了。 要完又哼唧半天。 俩人一个剥虾一个吃，等她吃完已经是七点多，楚岱起身收拾饭盒去厨房洗盒子。 顾卿卿躺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男人清瘦的背影，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家里做饭洗碗的都是阿奶阿娘还有婶婶们，阿爹叔叔哥哥们都是在外干力气活的。 要是去了岛上他肯定每天也很忙，到时候真的每天等他送饭？ 顾卿卿思虑很久，男人洗完饭盒擦干手出来，见她发呆，递了杯热水过去：“想什么呢。” 她往旁边挪了挪，让男人坐她旁边，然后接过搪瓷杯，说：“我觉得去了岛上我还是得做饭，你每天回来吃好不好。” 楚岱默了片刻，在她清透眸光的注视下，点头：“好。” “那咱们俩的物资是不是可以直接领回家呀？” “是吧，过两天上了岛就知道了。”楚岱本来打算这几天吃普通食堂，想到余下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心里叹了口气，明天继续去空勤灶吧。 用大舅子的津贴好好补补，弥补一下他妹子造成的伤害。 八点，俩人在家腻歪了一阵，穿了外套携手出门。 军区靠海，后面有片很大的海滩，现在是春天，海风一刮有点冷，除了他们没人出来。 楚岱牵着顾卿卿沿着海岸线慢慢走，脚边潮流涌动。 顾卿卿半张脸被红围巾包裹住，侧头看旁边男人修长的脖颈已经露在外面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她问：“你不冷呀？” “不冷。”男人掌心一片火热，包裹住她，定定看着她说：“岛上可能比这还冷，四面孤悬，你能受得住吗？” “能呀，只要和你在一起。”顾卿卿摇晃着他的手臂，手指顺着他的指缝进入，反握住：“不就是海岛嘛，冷我就多穿衣服少出门，等天气暖和了就拎个桶出去捡海鲜，到时候天天给你吃螃蟹。” “那你想好了。”楚岱闷声笑：“避孕套剩的不多了，要是怀孕了海鲜也只能忌口，太寒凉了。” “是吗？”顾卿卿嗅着清爽微咸的海风，看着男人的眼睛，笑靥如花：“那就委屈楚连长，这段时间忍忍，一个月用一个，应该撑过这一年不成问题。” “忍不了。”楚岱懒懒看她：“除非我睡宿舍，分开来。” “你做梦！”顾卿卿毫不犹豫反驳：“到时候你再去找赵哥要吧，你们不是关系好吗，他是军医肯定还有很多。” “不了，我脸皮薄。”男人挠了挠她的掌心，漫不经心道。 顾卿卿：“……哥哥你越来越无耻了。” “本性如此。”男人牵着她往前走，沙滩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最后找了块礁石坐下。 海风呼啦啦刮在脸上，楚岱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坐，说：“眼巴巴地跑到兵团来跟我吃苦，你说你傻不傻。” 顾卿卿脸贴着他的呢子大衣，仰头看他下巴，伸手摸了摸略微长出来的青色胡茬，“不傻呀，很多人羡慕我嫁了个军人，还是军区司令儿子，都说我高攀你，以后要享福了。” 他短硬的胡茬很扎手，顾卿卿指尖摸着他下巴来回蹭，玩得不亦乐乎。 男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笑了一下：“那我尽量，让你享一辈子福。” “也不用啦，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很满足，这么帅的军人哥哥被我追到手了哎，还是连长，你这么年轻，前途无量。” “不过……”顾卿卿捏着他下巴，忽然抬头嘴唇蹭上去，亲他嘴角，虔诚道：“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耳边潮起潮落，海浪拍打沙滩，海岸线进进退退，楚岱脑海里却只有她如花容颜，扣住她想后退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不像在床上如同疾风骤雨那样凶猛，他很温柔，很轻缓，生怕弄疼了她一样，眼神缱绻。 顾卿卿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他的气息。 他最近几乎没有抽烟了，就是吃糖比较凶。 嘴里是清甜的奶糖味，她有些心猿意马。 楚岱最后在她眉眼间落下一吻，抱着她看涨潮。 耳边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俩人都没有先开口，享受这属于彼此的寂静。“你喜欢大海吗？”男人忽然开口。 顾卿卿摇摇头，又点头，想了想，她说：“我在内陆长大的，之前和狗蛋来军区到海边走了一趟，只觉得新奇，后来多来了两次，觉得这边太潮湿了，风也钻心的冷。” 男人没打断她，安静听着，揽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 “但是我很喜欢你呀，你是海边长大的，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在海岛上长大，我觉得我以后会喜欢看海欸。”顾卿卿回身，吻他鼻尖。 第93章 红红火火093 我也这么觉得哎 对于顾卿卿的深情告白, 楚岱带着她回了家后，身体力行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起伏之间在她耳畔呢喃：“媳妇儿。” “我好爱你啊。” 一夜好梦。 早上是警卫员从食堂打开的饭菜，吃的是楚渊的津贴, 他慢悠悠喝着海鲜粥, 对儿子说：“明天就要登岛了, 今天带卿卿好好在南阳转转, 有什么要置办的都置办齐全。” “知道。”楚岱态度不冷不热。 顾卿卿想缓和一下父子关系，正好昨天说以后想给楚岱做饭, 她捧着碗, 笑眯眯地看着楚渊：“阿爹，我中午在家做饭, 您能不能回家吃呀？” “卿卿还会做饭？”楚渊很给面子：“阿爹一定回来, 中午不吃食堂了。” 楚岱话到嘴边, 又咽了回去, 调羹慢慢搅动碗里的虾仁粥，心想这罪确实也不应该就他一个人受。 吃完早饭，顾卿卿兴冲冲拉着男人出了门，楚岱寸步不离跟着她, 见她要往副食品店去, 他伸手拉住—— “先去照相馆。” “嗯？”顾卿卿不解，“我们要去照相吗？” 男人点头, “照两张照片, 一份寄去盐城，一份留在军区, 到时候让阿昭过来取一下。” 顾卿卿眨眨眼，明白过来他的心思，心中一暖, 跟着他去了照相馆。 这边的照相馆是国营的，照相的是个瘦高小伙，年纪不大，看着和他们差不多。 “新婚夫妻过来拍结婚照？”小伙见他们形体亲昵，笑问道。 楚岱点头，“照片冲洗出来要多久？” “得十天半个月吧，如果你急着要就没办法了。”小伙摊手无奈道。 “你是不是要离开本地？” “嗯，有点事。”楚岱没明说。 不过照相的小伙也算阅人无数，这里挨着军区，这个男人的站姿还有进来时下意识扫视屋内环境和窗口，他差不多明白男人的身份。 “我们可以邮寄，或者同志你让人过来取也行。” “可以呀。”顾卿卿在照相馆柜台透明玻璃那里看了一圈拍好的照片，笑嘻嘻道：“哥哥，这里拍的照片很不错哎，就在这拍吧。” 楚岱眸色柔缓下来，“好。” 小伙带着他们去了白墙那里，手里拿着海鸥120相机，比划了一下角度，对准他们：“再挨近一点呀，男同志笑一笑，女同志的笑容收一收，太灿烂啦。” 楚岱伸手，揽着女人的腰，顾卿卿稍微收敛笑容靠在他肩上，一双清澈的眼睛大而明亮，虽然没有露齿笑，眉眼间的幸福都快溢了出来。 男人侧眸看了眼旁边的小女人，嘴角勾起笑意。 小伙抓拍这一幕，等男人抬眸望来时，又接连拍了好几张。 “好啦，同志别站着了，可以了。”小伙取出胶卷，说：“要几份啊？是让人来取还是我们给你寄过去。” “两份吧。”顾卿卿脱口而出。 楚岱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宠溺，说：“麻烦帮我冲洗四份。” “好嘞。” 顾卿卿疑惑道：“哥哥，为什么是四份呀？留一份在家一份寄回大屯子村就可以了呀。” “大哥二哥那里也留一份。”男人付了钱，在纸上填了地址：“这两份麻烦帮我分开寄，有两个地址，剩下两份半个月后我会让人来取。” 顾卿卿没想到他会这么周到，愈发觉得自己的男人天下第一好。 “好嘞。”小伙把钱锁进抽屉，确认了一遍地址：“盐城大屯子村无敌生产队和边城建设兵团是吧？” “对，麻烦你了。” “同志你太客气了，为人民服务嘛。”小伙笑眯眯送他们出了照相馆的门，目送他们走远又折返回去。 顾卿卿去副食品店割了半斤肉，又带着男人去了集贸市场，买了这附近生产队自己种植的橘子和青菜，一把小白菜两条茄子还有一兜子辣椒，又要了五块豆腐。 她从兜里掏出钱付了，东西都让男人提着，她摸了个橘子，剥开塞了一瓣到男人嘴边，问：“甜吗哥哥？” “甜呐。”楚岱不紧不慢跟在她身侧，懒懒散散应道。 她弯眸笑了，自己吃了一瓣，眉眼皱成一团，吐了吐舌头，蹬着旁边幸灾乐祸的男人：“你又骗我！” “是你太好骗。”楚岱转移话题：“家里没米，你带粮本了吗？” “带啦。”顾卿卿果然忘了刚才的事，“粮食局在哪呀？” “前面直走左拐，有我在呢，你放心走。”男人下巴朝前面一点，示意她先走。 随着男人的指示，她到了粮食局找到门市部，用粮本划拉了十斤大米，给了一块五毛钱。 回军区的时候她不停感慨：“难怪阿爹听了公社婶子的话同意我把户口迁过来，原来商品粮是这样的呀。” 男人跟着她进了院子，听着她碎碎念念，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就是想到等下中午要吃他媳妇儿做的饭，心里多少有点打怵。 顾青烈不在这，也没人跟他一起抗，他爹已经入坑了，要不再拉个褚昭？ 正在他垂眸思索的时候，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女人接进厨房，他靠在门框看她洗菜做饭。 其实还是挺像模像样的，不过大锅大骨汤看起来也挺好，闻着也挺香，喝了窜稀也是真的。 第81节 顾卿卿正在切茄子，她问门口的男人，“哥哥，我哥飞行任务是在下午吗？要不你去把他喊过来吃午饭？” 楚岱仰着头倚着门叹了口气，心想媳妇儿放过咱哥吧，“他们出任务之前饮食空勤灶都是严格控制过的，恐怕来不了。” “哦。”顾卿卿明显有些失望，狗蛋尝过她做的汤，最疼爱她的大哥还没尝过自己亲手做的菜呢。 见她有些失落，楚岱果断把兄弟拉下水：“阿昭今天没事，我把他喊过来。” “行呀。”顾卿卿爽快答应，“你去吧，厨房就交给我啦，从明天起我天天给你做饭。” “……行。” 顾卿卿见他走了，抬手看了眼腕表，十点半，还来得及。 她动作不紧不慢，切完茄子切辣椒剁肉，油盐酱醋这些调料家里厨房都有，就是从来没动过。 把菜全部切好了，这才下米在锅里蒸饭。 煤气灶楚岱没教过她怎么使用，她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她向来动手能力强，摸索了几下就打着了火，盖上锅盖蒸饭。 空了下来，看着碗里的豆腐，她回忆过年时三叔煎豆腐的画面，嘴里念念叨叨：“先斜切一刀，成了三角块再切薄一点，下油放锅里煎……加辣椒肉沫酱油，最后下盐……是这样吗。” 她忍不住挠了挠头，“是这样吧。” 褚昭跟着兄弟进来就看到他小嫂子在厨房转来转去嘴里嘀嘀咕咕，还时不时挠挠头，他忍着笑：“我感觉看到了老顾。” 楚岱点头，“他们兄妹俩挺像的。” “咱们去客厅坐着吧，别给小嫂子太大压力了，做饭嘛，慢慢来就成，我也不饿。”褚昭拽着楚岱去沙发上，打开电视，凑近屏幕调着频道，又坐回沙发上。 浑身没骨头似的瘫在那。 “老楚，小嫂子之前做过饭吗？”他还隐隐有些期待。 “做过。”楚岱嘴角一抽，白皙的胳膊搭在沙发椅背上，右手小臂内侧还有个弹痕擦过留下的浅色伤疤。 “应该挺好吃的吧，顾家三叔挺会做饭的，我看这段时间小嫂子都跟着他在厨房学，估计是想做给你吃。” 楚岱愣了一下，这个他倒是没注意。办完婚事每天大早起来劈柴烧火，上午跟着老丈人去队上出下工，下午跟顾雄去后山砍柴，晚上又被某人撩拨，实在没心思兼顾别的。 生活过得太充实了。 顾家哥哥们太多，除了晚上见她久一点，其余时间都被不同的舅哥们以顾家女婿的身份拉去为生产队出一份力。 他手背撑着额头，叹了口气：“你尝尝就知道了。” 这个真不好说瞎话。 顾卿卿在厨房忙了一个半小时，楚渊因为记挂着早上儿媳妇说要让他回家吃饭的事，十二点一过就从司令部回来了。 平时恨不得住在司令部的人脚步匆匆，让副司令和各位军长都愣了下神，端着军绿色的搪瓷杯你看我我看你，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回来饭菜正好上桌，顾卿卿眼前一亮，甜甜软软喊道：“阿爹回来啦？” 楚渊难得夸人：“刚到院门口就闻到饭菜香了，中午吃什么？” 楚岱和褚昭闻言，对视一眼，俩人同时挑眉。 能让楚司令态度这么柔和，也只有顾卿卿这个儿媳妇和顾家人了。 “红烧茄子、清炒白菜、辣椒豆腐肉沫。”顾卿卿掰着指头算，“这是我第一次炒菜，不知道好不好吃，阿爹您尝尝呀。” 说着，她拉着楚渊的胳膊带着他到餐桌前坐下，警卫员看到她动作这么亲昵下意识往腰间摸枪，反应过来这是顾家妹子，首长的儿媳，又松开手。 楚渊也愣了，被顾卿卿按在桌前才回过神，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和他靠这么近，更何况直接上手。 看来儿媳妇是真的把他当阿爹，把自己当楚家人了。 看着桌上色香俱全的三盘菜和已经盛好的大米饭，他心头一暖，由衷道：“卿卿，阿岱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顾卿卿笑眯眯把筷子递给他，瞥了眼沙发上起身走过来的男人，嘚瑟道：“阿爹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哎。” 第94章 红红火火094 啧，不要脸 楚岱拉开椅子, 招呼褚昭坐下，见他爹握着筷子一脸高兴地要伸手夹茄子吃，他眉梢微挑。 顾卿卿去厨房拿酸萝卜了, 一共四个菜, 红烧茄子、清炒白菜、辣椒豆腐炒肉沫。 她过来的时候楚渊正好把茄子塞到嘴里, 三个男人在他旁边看着。 “阿昭你也吃呀, 小栩哥，坐下来一起吧, 今天虽然只炒了三个菜, 但是份量挺多的。” 褚昭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楚渊拿着筷子凝滞在空中的手, 他笑眯眯问：“好吃吗楚伯伯。”说着, 伸手拿碗筷要试试。 楚渊嚼了一下, 脸上笑容凝固。 有些怀疑地看着盘子里色香俱全的菜, 配色很好，浓油赤酱，上面翠绿的葱花看起来也很完美。 顾家老三不是厨师吗？怎么卿卿跟他学了这么久……是这个味道？ 每嚼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的老年人生格外艰难, 偏偏还得故作淡定, 点点头：“好吃。” 楚岱见他面不改色，漆黑的眸子又瞥了眼碗里看起来还不错的菜, 试探性地拿起筷子。 也许是跟三叔学到皮毛了, 有进步了？ 褚昭兴致勃勃夹了块煎豆腐，看起来两面金黄, 上面还有肉沫和青红辣椒碎，看起来很美味。 直接一口塞进嘴里，他吧唧两下。 然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夹酸萝卜条的楚渊, 皱了下眉头，在想是不是豆腐放久了酸了或者自己刚从阿岱那里摸了颗糖所以嘴里味道窜了。 “好吃吗阿昭？”顾卿卿把面前的红烧茄子往他那推了一下，坐到楚岱旁边：“好吃就多吃点哈，锅里还有饭。” 褚昭胡乱点了点头，赶紧夹了筷子茄子，这回学聪明了，咬了一小口。 “……”形容不出是什么味道，就是感觉对不起这卖相。 楚岱见他这表情，本来夹青菜的筷子又转到酸萝卜条那里，这是他丈母娘做的，在顾家他吃过很多回，比较放心。 父子俩的筷子同时落在酸萝卜条碗里，俩人目光交汇，楚岱眼神带着些许嘲笑。 还真是有福。 楚渊戎马半生，以前树皮草根也啃过，这次是真没想到，好好的菜，看起来也不错，吃到嘴里竟然是这个鬼样子。 他同情地看了眼儿子，又瞥见这老大一盘的菜，对旁边傻站着的警卫员说：“坐下来吧，多吃点菜。” 警卫员站得笔直，“谢谢首长，我等下去食堂吃就好。” “我命令你，坐下，吃菜。”楚渊语气加重，褚昭飞快地递过去一双碗筷。 警卫员只好坐下，接过碗筷。 之前在顾家没这么多讲究，现在是在军区，他和首长同桌吃饭，确实有点发怵。 等到他吃了一口，终于知道首长今天为什么这么和善了。 顾卿卿见桌上四个男人都默不作声吃饭，她轻轻杵了下楚岱的胳膊，“哥哥，你怎么不吃菜啊，你看你这么瘦，明天就要登岛了，以后天天累得很。” 说着，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豆腐，上面沾满了酱色的肉沫。 楚岱避无可避，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认命吃菜。 “好吃吗？”顾卿卿丝毫没意识到她问了好几遍，只有楚渊正面回答过她。 “挺好吃的。”楚岱挑了块茄子给她，笑着说：“尝尝你自己的手艺，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吃一口。” 听着他体贴的话，顾卿卿心中软得一塌糊涂，等茄子到了口里，更感动，差点哭了。 难怪大家都默不作声。 她也欲哭无泪，强忍着咽了下去。 步骤也是对的呀，她按照三叔的方法来的。 见她有些失落，楚岱慢悠悠出声，“其实挺好吃的，我不挑。” 顾卿卿：“那你别一直吃酸萝卜条！” 楚渊嗤笑一声，淡定地吃着变了味的茄子，“挺好吃的，卿卿以后天天做给他吃，吃久了就习惯了，厨艺也上来了，休假回来阿爹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褚昭在旁边要笑不笑，一脸痛苦。 楚伯伯是真的坑儿子，生怕阿岱在岛上的日子好过。 楚岱也明白过来他爹的意思，嗤笑一声，继续吃饭。 这顿饭用时很长，吃得极其痛苦，楚渊自从当了军长后，伙食那是相当不错，现在成了司令，反而一天不如一天。 到了下午一点半，终于艰难结束，所有人包括顾卿卿同时松了一口气，最后你看我我看你，所有人同时笑了起来。 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开始收拾桌子：“晚上还是食堂吃吧，去了岛上我再琢磨琢磨，跟阿念姐学学怎么做饭，等回来了请阿爹检阅。” “好。”楚渊接过警卫员泡的清茶，润了润嗓子，笑道：“阿爹等你们回来。” 顾卿卿点点头，心里很感谢阿爹和阿昭还有小栩哥一起把饭菜吃光了。 现在粮食也不是特别富裕，再难吃也得咽下去，能饱腹就行，要是中午他们没吃完，晚上自己还得继续吃，也不好意思拉上他们。 楚岱帮忙收碗到了厨房，正要撸起袖子洗碗，被女人推了出去，“你去陪阿昭聊聊，明天就登岛啦你们兄弟肯定有话要说，我洗完碗就去午睡，你不用管我，晚上咱们一起去空勤灶吃。” “好，”见她坚持，男人自觉退出厨房，“烧点热水洗。” “知道啦！” 褚昭摸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心有点累。 见他兄弟过来了，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不娶媳妇儿也挺好的。” 楚岱点头，“有本事一辈子别娶。” 褚昭叹了口气，“你现在是娶了媳妇儿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光棍了，晚上去空勤灶吃吗？明天要走了得跟你大舅哥说一声吧。” “嗯。”楚岱随手拿起旁边的报纸，坐在另一边沙发上，随意看了几眼，“要打声招呼的，人家把宝贝妹妹都嫁给我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对了，这个月月底你帮我去军区外的照相馆取一下照片。” “结婚照？”褚昭知道他俩上午出去了，调侃道：“不得了，楚连长以前还说要当一辈子光棍，现在结婚了这么黏糊。” 楚岱没理会他话里的揶揄，把报纸折了一下看下来，“你还是抓点紧吧，听说过几天有支文工团过来，褚婶肯定又要拉你相亲。” 褚昭哀嚎一声，揉着满胀的肚子，说：“可惜我在这里当兵，逃无可逃，不然我去兵团投奔关叔去。” 第82节 “别，你爹会打断你的腿。” 褚昭彻底没招了，想到什么，他又从沙发上弹起来，“小蓉也在文工团吧，你说这次来的会不会是她们？” “不知道。”楚岱放下报纸，起身去泡了两杯热茶过来，“现在客厅里就咱俩，你跟我说，是不是对小蓉有意思。” “……我把她当妹妹嘛。”褚昭含糊不清道：“小蓉应该是喜欢你吧，从小就黏你，这两年还经常往边城那边的兵团跑。” “我也把她当妹妹。”楚岱放下茶杯，望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唇角微勾：“提醒你一句，别在她面前提这个，之前我在兵团遇到过小蓉，你小嫂子差点就跑了。” 褚昭单手撑头侧身看着他，“这么刺激？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抢手的香饽饽，小嫂子追的你？” “是啊，毕竟你兄弟这长相还是很有欺骗性的。”楚岱在自己家，浑身放松神情散漫，身上那股吊儿郎当混不吝的大院子弟气质又跑出来了。 “啧，不要脸。”褚昭直接唾弃他。 这晚，顾卿卿从空勤灶吃完饭回来就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她赶紧拉着楚岱跑回家，在厕所蹲了会儿出来直接虚脱了，平时还看看电视，今天直接洗漱上床睡觉。 楚岱坐在她旁边，见她翻来覆去，额头冒出冷汗，直接起身，打开衣柜给她拿外套：“卿卿，起床去驻军卫生所。” 顾卿卿直接拉住他的衣角，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我没事。” “是不是中午那顿闹肚子了？”见她不肯走，男人又在床边坐了下来，“是哪里不舒服？” 说完他皱了下眉，中午那顿饭虽然味道确实不行，但是没有上次那么严重，他和褚昭都没什么反应。 至于楚渊，躲在司令部生怕晚上再给他来一餐，现在还没回。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松开拉住他衣角的手，脑袋缩进被子里，小声道：“就是那个……我月事来了。” 楚岱怔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 和她结婚也两个多月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他掖了下被角遮掩自己的不知所措和耳根燥意，过了一会儿，又上床睡到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温热的掌心轻轻揉着她小腹。 “这样有好受一点吗？”男人嗓音很轻，像软绵绵的云落在心上，轻轻挠了挠。 顾卿卿趴在他怀里，伸手抱着他清瘦的腰身，小脸在他胸膛蹭了蹭，“好受多了，哥哥，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像个大火炉。 楚岱无奈垂眸，掌心缓缓揉着她小肚子，叹气道：“是你一直在拱火啊，媳妇儿。” “明天就要登岛了，坐船要七八个小时，你受得住吗？” 第95章 红红火火095 没什么不好的 “可以呀。”顾卿卿有点蔫了吧唧的, 小腹一抽一抽地疼，她窝在男人怀里，脑袋蹭着他下巴, “明天阿念姐也在嘛, 我和她聊聊天, 七八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啦。” 男人没说话, 下巴抵着她的脑袋，眼底满满当当都是心疼和喜爱。 在他的安抚下, 顾卿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她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黏黏腻腻的, 轻手轻脚爬起来, 拉亮灯。 过了会儿, 她望着床单上那片猩红，又看了眼旁边睡颜安静的男人，陷入沉思。 怎么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被单换掉呢？她有些发愁。 抱着被子呆坐在床上，楚岱感觉身后凉风飕飕, 朦胧睁眼, 见她坐在那眉心皱成一团，神经瞬间紧绷, 清醒了。 “还是很疼吗？”他手撑着床单, 坐起来，语气担心。 顾卿卿瞳孔瑟缩了一下, 她刚才想出声提醒，没来得及，现在恨不得钻进地洞。 见她把头埋进臂弯, 一声不吭，楚岱正要起床穿衣服抱她去卫生所，忽然觉得掌心好像不对劲，余光瞥见一抹绯色。 结合小女人的反应，他瞬间明白过来，又重新坐回床上，有些好笑道：“媳妇儿，害羞什么啊。” 顾卿卿瓮声瓮气：“太丢人了。” “我没觉得啊，”楚岱把被子叠起来抱到一边，“跟自己男人这么见外干嘛。”话音里还带着明显笑意。 顾卿卿慢慢地抬起头，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虾似的，她爬过去攀上男人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把床单弄脏了，还有裤子……” 楚岱本来想反手摸摸她的小脸，想到什么又哼笑一声，收回手：“你去卫生间擦洗下换条裤子，我把床单换了。不是什么大事，正好睡不着了，待会儿我把床单和裤子洗一下就行。” “哥哥，你真好。”顾卿卿在他脸上亲亲蹭蹭，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下床去旁边卫生间。 好在楼上只有他们住，还有卫生间，不然真的就尴尬了。 听着她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进了卫生间，楚岱摇头笑笑，跟着她去卫生间洗手。 顾卿卿瞥见男人慢条斯理搓着手指，不好意思地把肥皂递过去。 楚岱没客气，接过来洗干净手，扯过一边的毛巾擦干，拿起墙角立着的脸盆：“水很凉，我去打点热水来顺便帮你拿条裤子，你先等会儿。” “知道啦。”顾卿卿靠着门板，笑容很甜，明显还带些讨好：“我很乖的。” 对此，男人不置可否。 很快，他端了盆热水过来，掺了些冷水试了下水温这才把搭在手臂上的白色棉麻裤子递给她，“换下来的裤子不用动，我来洗就好。” “这不太好吧……”顾卿卿虽然从小被家里娇纵，但也没有这么惯的，在家来了月事她也不好意思和阿娘说，痛也是自己忍着。 “没什么不好的。”楚岱用热毛巾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我去换被子，你慢慢来。” 等他回了屋子，顾卿卿站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 镜子里的人柳眉杏眸，圆嘟嘟的小脸泛着红润，想到这段时间的幸福生活，她眉眼弯弯。 简单用热水擦洗了下身子，她看着泡在水盆里的裤子，还是不太好意思让楚岱来洗，挽起袖子正打算自己动手，楚岱正好抱着被单进来。 男人放下手里军绿色的被单，顾卿卿下意识瞟了一眼，有一块很显眼的暗沉。 她脸颊一热，退到一边，不敢直视男人漆黑的眸子。 楚岱见她撸起袖子手里拿着肥皂，懒懒挑眉：“要干嘛呢妹妹。” “洗洗手，”顾卿卿把手里的肥皂塞到他手里，“我现在就回屋睡觉，你早点洗完回房，我等你。” 说完，小女人落荒而逃。 楚岱眼角余光扫过门口被暖色灯拉长的影子，眼底有些许无奈。 这家伙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挺让人头疼的。 顾卿卿回到屋子，看着新换的军绿色床单，掀开铺好的被子，躺了上去。 肚子又隐隐约约痛了起来，她单手捂着肚子身体弯曲，侧躺着。 男人不在旁边，被窝里一片冰凉。 忽然有点委屈，她喊了一声：“哥哥？” 本来以为不会有回应，哪知道男人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修长的手指上还带着肥皂泡沫，“怎么了？” 顾卿卿瞬间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你快点洗完呀，你不在我睡不着。” 男人好笑地点点头，“知道了。” 楚岱回了卫生间，想到床上女人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加快了搓洗的速度，男人手劲大，那块红渍很快就被洗干净，又拿过一边的裤子清洗了几遍，他用脸盆端着出去，晒在二楼阳台。 脸盆收了回去，本来打算回屋的，但是想到屋子里的暖壶的水已经被他倒完了，又下楼去厨房提了个上来。 顾卿卿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军绿色搪瓷杯，吹了几下杯沿，捧着被子小口小口喝着热水。 楚岱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喝，之前还有些后悔报名去海岛，现在彻底没这心思了。 在兵团条件可能没那么艰苦，但是因为各种作战计划，俩人会聚少离多，真要有战事可能两三天或者半个月才能回兵团见她一次。 去了海岛虽然有许多未知不可控的危险，每晚还是能回去，就她现在这黏人的样子，留她独自在家，楚岱还真不放心。 她喝了大半杯热水，肚子里暖洋洋的很舒服，见男人眸色晦暗莫测，主动把水杯递过去：“哥哥，你喝吗？” 楚岱单手接过，喝了剩下半杯，然后熄灯上床。 折腾了半夜，顾卿卿也实在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小手熟稔地从男人衣摆钻进去，顺着那道疤往下滑，然后心满意足睡觉。 楚岱抬手把她身后的被角掖实，把人搂在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她后背。 很快，顾卿卿迷迷糊糊睡着了，楚岱也有些倦怠，说着窗户看了下外面漆黑的夜色，估摸着还能睡两三个小时，他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一缕晨曦透过窗户爬了进来，楚岱五点就醒了，因为怀里的人睡得熟，他只要稍微一动她就蹙着眉头嘴里哼唧，只好睁着眼等她醒来。 上午十点要在军区码头集合，现在还早，六点半。 让她好好睡会儿吧，养养精神在船上也没那么难受。 他想。 早上七点四十，顾卿卿揉了揉眼睛，看着男人硬朗的下颚线，亲了亲他的侧脸，“早上好呀哥哥，是不是要去码头啦？” “不急，先起来洗漱。”楚岱抬手拢了拢女人披散的长发，“我收拾东西，你慢慢来。” “好嘞。”顾卿卿从他身上爬过去，下床穿鞋子，蹭蹭蹭跑去卫生间。 这人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昨天蔫了吧唧的看来是真的难受极了。 见她恢复活力，他也放下心来，打算去了岛上问问赵泽这种有没有办法开药缓解一下。 昨天那小脸白得，他看了也揪心。 顾卿卿洗漱有点慢，她头发又长又多，编成麻花辫也要费一番功夫，楚岱先换了衣服，打算把行李收拾好再去洗漱。 打开衣柜，他把自己的常服和她的衣服都扔床上，以前的军装不用带了，编制改了以后就穿海军军装。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他自己就三两件衣服裤子，给她带的比较多。 拉开抽屉，看到里面女人放的月事带和棉布条，他默了片刻，没有推进去。 把衣服都折好收到行李袋，楚岱去了卫生间，拿起牙刷和漱口杯，对旁边梳头发的女人说：“衣服我随便拿了几件，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要是缺什么待会儿还能去买。” “不缺啦。”顾卿卿绑好麻花辫，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笑靥如花：“我去看看有没有漏的呀，你先洗漱，等下去食堂吃饭吗？” “太晚了没饭吃了。”楚岱刷着牙，含糊不清道：“阿昭让人送了饭过来在楼下。” “你怎么知道呀？”顾卿卿狐疑道：“你也一直没下楼呀。” “六点多的时候听到他声音了。”楚岱漱了漱嘴里的牙膏沫子，“还难受吗？” “好一点啦。”提到这个顾卿卿就有些扭捏，忍不住想到昨晚的事，她赶紧从门口出去：“我去收拾东西咯，你快点呀。” 第83节 “好。” 五分钟后，俩人同时下楼，楚岱手里还提了两个军绿色的行李袋。 基本的生活物资岛上都配备了，锅碗瓢盆不用自己带。 男人把行李袋放沙发上，拉开餐椅等她坐下，自己揭开饭盒盖子，把玉米面馒头和鸡蛋煎饼逐一拿了出来，肉丝粥还有点温热。 他拿过旁边的小瓷碗，给她盛了一碗。 顾卿卿确实饿了，肚子里空空如也，拿着调羹大口大口喝着，楚岱拿了个玉米面馒头坐下来慢条斯理咬着吃，手边有份报纸，是警卫员每天送过来的。 他随意看了几眼，时不时瞥向女人。 能吃能喝胃口好，这下彻底放心了。 第96章 红红火火096 我脸皮厚 九点半, 楚岱带着顾卿卿到了码头，人很多，看起来是一个营的兵力。 因为改了编制, 军装还没发下来, 他穿的是陆军军装常服。 “阿念姐！”顾卿卿眼尖, 看到了赵泽旁边娴静的许念, 跟男人说了一声：“我去找阿念姐聊聊天。”说完就跑开了。 楚岱手里提着两个袋子，正要往赵泽那边走, 旁边忽然有人开口, “楚连长。” 他侧眸，看着眼前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男人, 想起男人的身份, “张连长。” 俩人同属北方兵团, 不过驻地不同, 他在建设兵团，张建设在陆中兵团。 顾青烈也见过他，还开玩笑说：“这个名字应该来我们建设兵团嘛。” 所以楚岱对他印象挺深。 张建设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没见到你了, 得有大半年了吧, 真没想到你也会来驻岛。” 楚岱点头，“部队需要, 哪都能去。” “楚连长思想觉悟挺高啊。”张建设不甚在意。 上次两个兵团联手对敌, 俩人在作战计划上有不同意见，首长采用了楚岱的, 他心里一直不服，想着有空再比划比划。 本来还以为登岛了没机会了，谁知道人送上门来了。 “连长。”远处又过来十几个战士朝他敬军礼, 都是建设兵团选上来跟他们一起去驻岛的。 楚岱放下行李袋，身体绷直回礼。 顾卿卿和许念说了好一会儿家常事，看到码头上有不少随军的嫂子，她好奇问：“阿念姐，不是说海岛条件艰苦吗，怎么这么多的人上岛呀？”还有带小娃的。 许念轻声解释，“岛上物资都是不用票的，需要什么给钱让物资船带过去就行，刚才她们在聊天的时候我听了一阵，说每个军人都能分到独栋的院子。” 岛上很空旷，面积大，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就多建了一些，现在上岛的人也才一个营，二百七十个人，压根不需要挤着住，以后上岛的就没这么好了。 随军的军嫂想着反正部队管吃，干脆把小娃也带上。 顾卿卿似懂非懂点头，“那是不是说明海岛生活也不是那么苦呀？”最起码每天有人唠嗑很热闹呀。 本来还以为就她和阿念姐随军的，没想到还有四五十个军嫂。 “这就不知道了。”许念下意识扶着肚子，“来都来了，好和坏都只能受着。” 旁边的赵泽一直没打扰这俩姐妹说话，听到这句忍不住出声：“让你和孩子跟着我受委屈了。” 许念抿唇笑着摇了摇头，顾卿卿东张西望，看到了几个兵团熟悉的脸庞，那边的战士也乐呵呵抬手跟她打招呼。 没别的，看见妹子高兴。 十点钟，军舰靠岸，兵团军区的战士在连长的带领下，有序登舰。 顾卿卿就跟在许念旁边，前面是楚岱和赵泽，后面是兵团的哥哥们，登上军舰她很好奇，但是不允许随便走动，她们舰内固定的屋子里待着。 这里都是上下铺的铁床，床上整齐叠着军绿色的豆腐块，床单一丝不苟，顾卿卿都怕坐上去留下印子。 楚岱和赵泽去了另外的地方，顾卿卿无聊地和许念聊天，透过舷窗望着外面风平浪静的海面。 “阿念姐，你这有几个月了呀？” “快三个月了。”许念摸着肚子，眼神慈爱：“你和楚连长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还早呢。”顾卿卿脸一红，“他说让我先在海岛习惯下来，饮食都没问题的话再要孩子。” “楚连长考虑问题很周到，他这是心疼你。”许念本身就是个安静的人，现在怀了孕看起来更温柔了。 顾卿卿看着她略微显怀的肚子，问：“阿念姐，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呀。”许念往她那边坐近了些，方便她伸手。 顾卿卿小心翼翼伸出手，还没碰到她肚子，又迅速收了回来。 许念轻笑了声，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 现在是初春，穿的是薄袄，也有些厚度，但是顾卿卿还是很好奇，手贴着她的肚子小心翼翼抚摸：“小宝宝知道我在摸他吗？” “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许念笑着问：“你觉得阿姐肚子里是男娃还是女娃？” “男娃吧，”顾卿卿想到自己家的情况，觉得生男娃的几率特别高，“不管是男娃女娃都好呀，男娃可以像赵哥一样进部队，女娃就像阿念姐一样，温柔娴静，我二哥说男人都比较喜欢温柔的女孩子。” “这可不一定，像楚连长就很喜欢你。”许念笑着摇头。 楚岱和赵泽换了刚领的65式海军制服，推门进来。 看到两个女人的互动，还有顾卿卿小心翼翼摸着许念肚子时眼底的欣喜，赵泽用手肘撞了下旁边的男人，朝她们那一抬下巴：“卿卿妹子挺喜欢小娃娃啊，你不打算生一个？咱们俩指不定还能结个亲家。” “这种好事还是留给别人吧。”楚岱揉了揉鼻子：“你上次给的那箱东西还有没，上了岛再给我整几箱。” “什么东西？”赵泽下意识反问，接触到男人“你明白”的目光，他回过神，“哦，那个啊，不是你要那么多干嘛，留着传宗接代？不对啊，你要那么多直接绝后了。” 楚岱第一次发现这个戴眼镜的小子嘴也挺毒，“你最近是不是小刀拉多了，戾气这么重。” 赵泽直接锤了下他肩膀，“跟你学的，每次你下了战场，就跟杀神临世一样，那眼神跟刀子似得，我总以为你干完敌人还想把自己的同志包括老关都弄了。” 楚岱嘴角微扯，缓缓吐出三个字—— “放狗屁。”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来一帮军嫂的瞩目，又稀稀拉拉聊开了。 顾卿卿看到军装笔挺的男人，眼睛都直了。 他们的海军制服是中山装式的，舰灰色，看起来格外挺拔精神。 军帽和陆军一样，依旧是三军统一的五星帽徽。 “哥哥，赵哥！”顾卿卿收回手，招呼他们过来坐下。 等楚岱到了她身边，她眼睛就像黏在他身上一样，怎么看都看不够。 赵泽搂着媳妇儿的肩膀，让她坐里面点，他坐在床沿，揶揄俩人：“从兵团回去也快半个月了，天天腻在一起还不嫌烦啊。” “那你呢！”顾卿卿毫不犹豫反嘴：“你和阿念姐孩子都有了，还不是眼巴巴跟着她。” “我这不同呀妹子，我是男人，主动点没啥，你是个姑娘，该主动也是得老楚来嘛。” “我也没啥，”顾卿卿轻哼一声：“我脸皮厚。” 不止赵泽扑哧笑了，楚岱也弯了唇角，调整坐姿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支撑着她的身体。 许念还是第一次听女孩子主动说自己脸上厚的，见楚连长满眼宠溺看着她，也替卿卿开心。 她觉得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会喜欢卿卿这样的，古灵精怪率真直爽，在兵团幸亏有卿卿在，她才不会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晚上睡得晚，早上起得早，顾卿卿靠着男人的胳膊，很快眼皮子发沉，有了睡意。 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二十来个，陆陆续续的谈话声让她忍不住脑袋一沉，磕在男人坚硬的肩膀上。 见楚岱伸手扶着她的脑袋，赵泽“啧”了声，意味深长：“老楚啊，要节制啊，这才多久一箱就没有了，要注意身体，我听说岛上有种叫牡蛎的东西挺补的，到时候给你弄一点，免得以后肾虚来找我。” “我这手头药品也不齐全啊。”他似是苦恼道。 楚岱想起在兵团，他想在她屋子里多待会儿，隔壁这俩办事的愣是没把他留住。 眼底的轻蔑溢然于表，男人嗤笑道：“就你？留着自己吃吧。” 赵泽哼笑，指了指许念的肚子，“等我家娃娃出来了你的还没影，楚连长，长点心吧。” 许念恼羞成怒，一把打掉他的手。 在兵团待久了才知道部队里的男人平时看起来板板正正，其实私下里都是不正经的。 楚岱别开头，懒得跟他说话。 顾卿卿这一觉直接睡了一半的行程，要不是想上厕所，还能再睡会儿。 许念和赵泽去了另外一个下铺了，他见女人醒了，低声问：“又不舒服了？”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小声说：“不是，想上厕所，我不知道在哪。” “我带你去。”楚岱起身，直接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有军嫂小声嘀咕：“在部队里呢，也不注意点影响。” 旁边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提醒道：“刚才那个男人的军装你没注意吗？” “嗯？怎么了？”那位军嫂不解。 “四个口袋。” 这回军嫂明白了，嘴里还不停嘀咕：“……这么年轻的军官啊……” 顾卿卿去了厕所，楚岱就在门口守着，透过护栏远眺海面。 她进去了一阵，出来的时候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哥哥……” “嗯？”楚岱回眸，看到她这窘迫样，忍不住挑眉：“怎么了？” “我要换那个……包被你放在另外的屋子了。”顾卿卿不敢直视他清亮的眼睛。 男人蓦然笑了，揉揉她的脑袋：“等着吧，我去拿。你放在哪了？” “……侧边口袋。”女人就差捂着脸了。 第84节 第97章 红红火火097 媳妇儿，跟你商量件事…… 楚岱回了军官住舱找到自己的行李袋, 刚拉开拉链，看到旁边聊天的人，他停顿一下, 从包里先拿出来一条红色的围巾, 然后才打开侧面口袋, 把她需要的东西藏到围巾下面。 全程表情平静没有波澜, 但是耳后根还是有片不自然的红。 “楚连长。”旁边有人端着水杯走过，“拿围巾干嘛？弟妹冷吗？” 楚岱点头, 说起谎话来也面不改色：“她想看海, 甲板上风大。” “嗨，这海啊, 也就那么回事, 看多了就腻了, 也就刚来的时候新鲜两天。”说话的是舰上的教导员, 手里捧着本书在看。 楚岱没说话，笑了笑拿着东西出门。 顾卿卿还在原地等着他来，她放眼望去海平面仿佛没有尽头，太阳斜斜落在甲板上, 湛蓝天空时不时飞过几只海鸥。 楚岱过来的时候见她看得入迷, 也没喊她，站在那看她侧脸。 小女人这段时间又圆润不少, 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边, 乌黑的麻花辫发尾被海风吹得左右摆动。 过了两分钟，她才回神注意到旁边身姿笔挺的男人, 看着他手里的红围巾，呐呐问：“哥哥，你拿了吗？” “在下面。”楚岱把东西递给她, 又给她推开厕所门，“我等你，快开饭了。” 南阳舰的官兵都是十二点半吃午饭，今天他们人多，拖到了下午两点。 顾卿卿赶紧拿着红围巾去了厕所，等她进去了，男人松手，门自动弹了回来。 舰上的门从里往外很容易拉开，从外往里推就得费点劲了。 过了片刻，顾卿卿磨磨蹭蹭出来了，红围巾依然在手里，手上还湿哒哒的往下滴水，她把换下来的棉布条洗了，在舰上也不好意思拿出来晾，无措地看着她男人。 楚岱瞥了眼她手里红围巾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给我吧，你先回士兵舱找许念和赵泽。” 反正在他面前已经毫无脸面可言了，顾卿卿一脸生无可恋地把东西递过去，“你快点来呀，我们一起吃饭。” “好。” 楚岱又折返回军官住舱，之前问话的那个疑惑：“怎么又把围巾拿回来了？” 他随意看了一下，打趣道：“还往下滴水，被风吹海里了？” “海浪太大，拍了点水。”楚岱从侧面口袋找了个塑料袋把红围巾装好又放进去，“我先去吃饭了，有事叫我。” “行。” 舰上的官兵已经随便对付了两口，他们送完士兵们登岛还有巡航任务，不能饿肚子。 舰上有食堂，楚岱过去的时候顾卿卿正在角落里朝他挥手，他径直走了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赵泽把饭盒里的鳕鱼都夹给许念，“你怀孕了要多补充营养，先吃着，不够卿卿妹子那儿还有。” 顾卿卿捂紧自己的饭盒，不满道：“赵哥，你也不能拿别人的口粮讨好自己的媳妇儿啊，好意思吗你。” 许念轻声笑，“他跟你开玩笑的，有楚连长在，他不敢动你的饭盒。” 楚岱慢条斯理把饭盒里的虾和鳕鱼都挑给顾卿卿，“媳妇儿，咱也多吃点。” 赵泽“啧”一声，“你这还没怀孕呢就有孕妇的待遇了，以后要是怀孕了还不得上房揭瓦，不过就老楚这……” 话还没说完，就从桌下被人踹了一脚。 赵泽身体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许念和顾卿卿同时看向他，许念担心：“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够发晕。” 赵泽把滑下鼻梁的眼镜又推了回去，扶着桌子身体坐正，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对面一脸事不关己的男人，小声咕囔：“……黑心肝的。” 吃完饭，楚岱去把饭盒洗了送回去，然后带着她回了士兵舱。 顾卿卿中午要睡午觉，吃完就犯困，加上现在肚子不舒服，侧躺在床上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旁边人多，好在这个铺位在最里面，楚岱坐在床边用身体隔绝其它视线，手伸进被子里在她小肚子上慢慢揉着。 见她脸色发白，他眉心紧蹙。 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又疼了起来，瞥了眼旁边盯着许念肚子细声说话的赵泽，打算待会儿上了岛找他开点药。 下午五点二十分，军舰靠岸，登岛的官兵带着家属有序从舷梯下来。 太阳已经西斜，慢慢隐入大海。 傍晚的海风又凉又腥，顾卿卿揉了揉鼻子，蔫了吧唧跟在男人身边。 海岛很大，到处是白色的沙子，到了中间区域才有裸露出来的土壤。 顾卿卿随着看了几眼，这里的树又高又大，树干细长，树叶特别大，树上还有绿色的果子。 看起来得有海碗大小。 房子是早就分好了，这里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楚岱和赵泽自然而然是北区，兵团的战士们也跟着他们往北走。 看到成片的房子，顾卿卿才舒服些，在海上从舷窗往外看，只有海，什么都没有，眼睛都累了。 这里的房子都是两层白色独栋院子，听舰上教导员说拢共有两千多栋院子，是为了后续部队登岛提前打算的。 虽然人少房多，但是也不能随便挑，都是分配好的，赵泽他们的院子在楚岱前面，旁边都有人住。 楚岱分到的在最后面，两侧空旷，背靠着山。顾卿卿一早就看上旁边的空地了，本来没精神现在也兴致勃勃指着院子里的空地，跟男人说：“我从家里带了几包蔬菜种子，孟南哥说只要注意施肥海岛种菜没问题，哥哥到时候我们天天在家吃呀。” “好。”楚岱知道逃不过也认命了，他推开门，“先把东西收拾一下，六点半吃晚饭，吃完早点洗漱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要回归部队生活，白天可能顾不上你。” “知道啦，”顾卿卿拍了拍手上的沙土，“之前在兵团我一个人也待得住呀，再说了我还能去先阿念姐还有岛上的嫂子们玩呢。” 跟着他进了屋子，里面就是简单的白墙水泥地，一张桌子四把椅子，这就是客厅的配置。 “这里有个厨房哎！”她眼前一亮，跑到客厅旁边的小屋子里，煤气灶已经配备好了，基本的锅碗瓢盆和调料都有。 她弯腰打开下面的木柜子，还有一袋大米，一袋粗粮，一包玉米面和一包富强粉。 就他们两个人吃的话两个月是没问题。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军嫂要过来随军了，这伙食标准挺高的，部队都给准备齐全了，更别说海岛上还有丰富的海产资源。 她靠着灶台，转身问男人：“我们没为部队做贡献还跟过来占用部队资源是不是不太好呀？” 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楚岱从行李袋里拿了块粗布出来，打算抹一抹桌上的灰：“我们这批上岛的最少要在岛上待五年，部队很乐意让军属过来随军，这样战士们的心也安定，能专心按照组织命令执行任务。” 顾卿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笑着问他：“我在这，你心安吗？” “嗯。”楚岱如实道：“很安心。” 顾卿卿笑嘻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颈窝蹭了蹭：“那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啦，我就是你的归宿，对吧哥哥？” “对。”楚岱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煤火灶台旁边的木桌上，亲了亲她的额头，继续擦柜子：“你是我的归宿。” 顾卿卿双手撑着桌面，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脚丫子一晃一晃，“这里没水吗？”连个水缸都没有。 “岛上淡水资源少，媳妇儿，跟你商量件事。”楚岱突然转身，用一种很凝重的表情看着她。 顾卿卿心里一个咯噔，“怎么了？你说呀。” 男人看着她，兀自叹了口气。 “以后咱们俩，可能不能天天洗澡了。” 顾卿卿：“……” 她眨眨眼，“要不把你的那份水留给我吧，我不嫌弃你的。” 男人直勾勾看着她。 顾卿卿手指抠着桌子边边，“我不洗澡不舒服呀，你看我最近几天每天都要用水……” 楚岱拿着抹布站到她旁边，擦着门板，慢悠悠道：“咱们夫妻俩也不是不能商量。” 女人伸手抱着他的腰，撒娇道：“那就这么定啦，以后你多久洗一次澡就看我用水量来。” 楚岱垂眸看着搂着他的腰在他身上蹭的女人，左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叹了口气：“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独断。” 顾卿卿从他怀里抬头，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现在知道咯，晚啦。” 看着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从桌上跳下来，楚岱摇摇头，其实他在兵团过得挺糙的，有作战任务战斗开始钻了树林，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常事，经常伤口的血和衣服黏在一起了。 等战斗结束回了兵团，赵泽给他清理伤口把衣服剪掉都不行，只好又把伤口血淋淋地扯开。 他不担心自己在岛上没水用，就怕她习惯不了。 顾卿卿本来想去所有的房间都看一遍，包括楼上，刚走两步小腹又一坠一坠的痛。 她回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男人：“我可以先用晚上的洗澡水换一杯热水吗哥哥。” 楚岱喉结滚动，无声笑了。 手里的抹布随意扔桌上，他拿起柜子上的暖水壶：“去床上躺着吧，我很快回来。” 第98章 红红火火098 忍一忍 等男人提着暖壶走出院子, 听不到脚步声了，她慢悠悠进了别的房间。 这些院子面积都不算大，两层小楼, 楼下一间卧室, 一个小厨房和卫生间, 客厅也不算很大, 比楚家军属大院的院子起码小了一半。 不过因为是新建的房子，看起来很清爽, 而且这边采光好, 几个大窗户都打开屋子里很亮堂。 她很满意。 这是和他的家。 一楼看了一下又去了二楼，也是木质的楼梯和楼板, 可能是因为靠山就地取材方便。 二楼有两间卧室一个卫生间一个客厅, 外面还有个小阳台。 卧室不大, 摆下一个床和一个衣柜就没什么空间了, 她最喜欢的还是阳台，晒衣服被子都方便。 顾卿卿心里盘算，要是和他有了孩子，自己和他就住楼下, 楼上留给孩子们…… 想到这, 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早呢，不能想这些哈。” 楚岱在下面没找她, 倒了杯热水端上来, 见她嘴里一直嘀嘀咕咕，把水递过去, “说什么呢？” “我在想以后生几个孩子呀！”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 直接往楼梯那儿跑。 第85节 楚岱直接从后面一把搂过她的腰，扣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低声问：“想要孩子了？”他想起和赵泽聊天时，她小心翼翼地摸着许念的肚子。 眼底好像还有几分羡慕。 顾卿卿挣脱不开，也就不动了，“也不是啦，你不是说了想晚点嘛，我也不着急呀，就是觉得这里正好三间屋子，咱家一间，还有两间可以留给孩子们。” “嗯。”男人在她耳边轻声笑，“我媳妇儿想得挺周全。” 顾卿卿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热水，然后从他怀里钻出去：“我困了！晚上你去食堂吃帮我带回来吧，我不想动，我先去睡觉啦。” 几乎是落荒而逃。 楚岱目送她蹭蹭蹭跑下楼，靠着墙右手端着水杯，慢悠悠喝着。 他随意看了下楼上这两间房和客厅，都挺不错的，是挺适合小孩子住。 想起她刚才说的“在想以后生几个孩子”，他无声弯唇，拿着军绿色的搪瓷水杯缓缓下楼。 一个不错，两个也挺好。 他都行。 楚岱在楼下又收拾了会儿，抬手看了眼时间，他到一楼卧室门口，倚着门框：“卿卿？” 顾卿卿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刚醒的茫然。 楚岱拉亮灯，“我现在去打饭，要给你带水回来吗。” “要！”顾卿卿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实在不想出来最后作罢：“你提个桶子去吧，别全部打热水，兑点冷水。” “知道。”楚岱点头，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问她：“还疼吗？” 顾卿卿可怜兮兮地点头，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 楚岱懂了，打算待会儿就去找赵泽拿点药。 晚上海岛有些冷，寒风刺骨，楚岱身姿笔挺不受影响，和旁边陆续出来的士兵一起去食堂方向。 有和他们一起从兵团里出来的战士问：“楚连长，听说咱们来的这些人要组成一个加强营，您说谁能来当这个营长？” 楚岱随意瞥了他一眼，“四个方向两个兵团三个战区挑出来的人，谁当都有人不服气，这种事上级早就决定好了，用不着我们操心。” “也是。”那个战士挠挠头，“我就是觉得您挺合适的。” 对比，楚岱不置一词。 说他只想打仗不想往上爬也不尽然，他是个有胆略有野心的男人，愿意为国牺牲，也愿意用战功搏前程。 他前面有一座很难翻越的大山，也许这辈子都到不了楚渊现在的高度，即使他再不服输也不得不承认他爹的成就。 张建设正好这时候也拎着饭盒出来，“说营长的事呢？这事咱们说了也不算，要是论打仗来算的话我们这群人里肯定是楚连长上战场的次数多，但这不是兵团，不用作战。”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楚岱就别想了。 连小战士都听出了他的意思，红涨着脸要上前跟他说道说道，被楚岱拦住：“再不去食堂就要过饭点了，不管是不是作战区，军人都不需要靠嘴炮来取胜。” 说完，他没管张建设的脸色怎么样，直接抬腿走了。 小战士也昂首挺胸从他边上过去，不就是陆中兵团吗？他们建设兵团盘踞边境，有什么大仗硬仗都是他们先顶上，在他眼里楚连长就是最配当营长的！ 张建设冷哼一声，拎着饭盒慢慢悠悠往食堂走。 为了不让许念出来吹冷风，赵泽也是打饭回去吃，见楚岱来了，他问：“卿卿妹子没来？” “你不是长眼睛了吗。”楚岱把饭盒搁他旁边，“帮我开点药。” “嗯？”赵泽舀了两块带鱼放饭盒里，又把勺子搁回去，“你哪不舒服？晕船？” 今天已经不少人找他要要晕船药了，都是第一次坐军舰，除了南方军区的，大部分人没出过海，很正常。 “不是。”楚岱清咳一声，舀了一块鱼肉掩饰尴尬，“……就是卿卿肚子痛，你给开点止疼药吧。” “感冒了？还是下午那顿海鲜寒性大？”赵泽一时之间没往那处想。 “都不是。”楚岱又夹了两个虾饼，“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那个，你懂吧。” “……”这回赵泽明白了，他有些无语，把眼镜往鼻梁上一推，“你腰上那道疤当时都溃烂了都没吭声，现在你媳妇儿就因为女人这点事肚子痛就管我要开药。” “老楚，你没毛病吧？” 楚岱打完菜把饭盒重新装好，斜睨他：“帮不帮？” “这药真没有，谁家媳妇儿不经历这个？不都是忍忍就过去了嘛。”赵泽眼珠子一转，镜片后的眸底划过一丝精光：“不过我有个办法能帮你暂时解决这个问题。” “嗯？有屁放。” “这个是女人必经的，别的办法也没有，除非怀孕，能消停十个来月。”他眼也不眨地观察楚岱的表情。 “……”楚岱默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两箱东西帮我准备好，晚点找你取。” “不是，”赵泽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是不是打仗伤到哪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不考虑要个孩子，实在不行的话兄弟帮你看看，该拉小刀的咱就拉了。” 旁边打饭的海军官兵忍不住往这边看，楚岱好整以暇睨着他，眼底的讥诮显而易见：“搁这报复我呢，赵军医。” 赵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凶戾，缩了缩脖子：“开玩笑的，待会儿咱俩一路回去，我再多给你几箱，慢慢用。” 楚岱抬手勾过他的肩膀，“行啊，咱们兄弟俩什么不好商量，何必互相在外面下对方面子呢。” 赵泽干笑两声，“是吧，你饭打好了？那就走吧，阿念还在家等着我呢。” 俩人一路回去，楚岱没进屋，拎着饭盒在院子里等着。 赵泽进去先把饭盒提到床边，让许念吃饭，今天也是够折腾，许念怀了孕也没胖，小脸看着还瘦了，他看着也心疼。 “多吃点，我还给你打了份蛋花汤，趁热喝，老楚还在外面，我先去和他说几句话。” 许念虽然疑惑楚连长怎么来了，但还是点点头接过筷子没有多问。 见她胃口还不错，赵泽放心地起身，去了另外一间屋子，这里堆了军舰一起带来的医疗物资，卫生所还有药架子没钉好，就先搁他这了。 找了两箱避孕套出来，想了一下，又多拿了两箱。 他总觉得楚岱这是在跟楚司令对着干，想绝楚家的后。 这父子俩的关系，熟悉的人都清楚。 楚岱没等多久他就出来了，手里捧着四个白色的小纸箱，叠在一起。 “喏，用完了再来找我。”赵泽直接往他怀里一放意味深长道：“这几天忍一忍，不然对女孩身体不好。” 楚岱淡淡瞥了他一眼。 这是把他当什么？禽兽。 接过东西，他懒得搭理赵泽，直接走出院子，那缺心眼的还在后面喊：“你要是觉得尿频那就得去海边挖牡蛎好好补补了，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 楚岱头也不回，消失在夜色里。 顾卿卿听到推门声还有熟悉的脚步就知道他回来了，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披着被子坐在床边等他进来。 见他拎着饭盒，怀里还抱着几个纸箱，她愣了。 “热水呢？” 楚岱也愣了，手里的饭盒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怀里的纸盒放到床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忘了。” 顾卿卿看着床头熟悉的小纸箱，脸一热，直接砸了个枕头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记得！楚岱！！我的热水啊！！！” 楚岱一把抓住军绿色的枕头，白皙的手指骨节修长，手背青筋清晰可见，顾卿卿看着稍微走了下神。 他放下枕头，揉了揉鼻子：“正好碰见赵泽，就忘了这事，你先吃吧，我再去食堂提桶热水回来。” 顾卿卿叹了口气，把饭盒抽出来，摆好。 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下，“先吃饭吧，待会儿再去。” 第99章 红红火火099 感谢狗蛋！ 楚岱挨着她坐下, 把筷子递过去，心里也有些懊恼色令智昏，半天没说话。 顾卿卿身上还裹着被子, 端着饭盒慢慢吃着, 连个余光都没给旁边的男人。 没听到她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楚岱觉得这顿饭没以前香了, 突然放下筷子，轻咳一声。 顾卿卿瞥他一眼, “鱼刺卡喉咙了？” “没有。”楚岱起身拿着搪瓷杯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媳妇儿，我错了。” 顾卿卿正咬着虾饼, 听到他服软, 眉眼弯弯。克制住唇角的笑意, 她故意冷着脸：“你知道我不舒服你还找赵哥拿……这么多东西, 你是不是怕我这几天一过去就缠着你要，你根本不想跟我生孩子？” 楚岱见她不接水杯，还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喉结上下滚动, 难得有些无措, 解释道：“不是，就是刚好碰到他了就想到差不多用完了, 那要不下次不戴？” “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你不是不想要吗？”她咄咄逼人。 “我没有不想要, 我是想等你先在岛上适应一阵。之前许念你也看到了，吐的不行瘦了一圈, 刚到岛上我怕你水土不服，不想让你受这罪。再等等，乖。” 听到他哄小孩似的语气, 顾卿卿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笑起来，杏眼笑成弯月牙儿，楚岱见她这模样也明了了，她在逗自己。 伸手掐她小脸：“行啊，胆子越来越大了，要不我把这些东西退给赵泽吧，咱们以后不用了。” 顾卿卿双手攀上他的胳膊，紧紧抱着他。 “我错了哥哥，我还小，你不能这样。” 楚岱哼笑，“不小了，这个年纪可以当两个孩子的娘了。” 顾卿卿蹭着他肩头求饶，纤细的手指揉着他下巴青色胡茬，“明天要出任务了吗，今天刮刮？” “你帮我？”男人垂眸睨她。 “算了吧，”顾卿卿摇头：“我不会呀。” “我教你。”楚岱来了兴趣，“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顾卿卿梗着脖子，“你先去把热水提回来。” 楚岱看着自己饭盒里剩的饭，他点头：“等下去送饭盒一起弄。” “那你快点呀。”顾卿卿有些扭捏，“我实在想洗澡了。”身上黏黏糊糊的特别不舒服，感觉特别不清爽。 楚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余光瞥见她嘴角有粒饭，指腹轻轻拭过塞到她嘴里。 顾卿卿下意识嚼了一下。 第86节 男人这回是真的笑了，眉眼生动，起身收拾饭盒，走之前在她鼻尖亲了一下：“等我五分钟。” 顾卿卿还真抬起腕表，“现在是三十五分，连长同志，倒计时开始。” “是，首长。”楚岱拎着饭盒，又去厨房提了水桶，脚步声消失在客厅外。 顾卿卿慢悠悠从床上起来，衣裳还在行李袋，她找出要换洗的衣服，剩下的收到衣柜。 楚岱都叠的很整齐，直接一摞放进去就行。 瞥到床头四个小纸箱，她赶紧跑过去，抱着小箱子，塞到衣柜最下面，用男人的长款大衣挡住。 等男人回来，床上被子已经平铺好了，她正踮着脚往柜子顶上塞行李袋。 踮了半天还是差一点才能推上去，楚岱站在她身后看了半天，顾卿卿回头，“哥哥帮我呀！” 她是想他放上去的，男人身高腿长，轻而易举，举手之劳。 没想到男人直接从背后双手握着她的腰身，往上一举。 她呆愣愣的顺手把行李袋推到柜子顶和天花板的空隙里，然后低头看着男人。 “哥哥……” 楚岱哼笑一声，抱着她放到床上。 解开军装扣子，从衣柜里拿了个衣架挂好，“现在去洗澡？” “嗯嗯。”顾卿卿回过神来，拿过床边的白色棉麻衣裤，想到什么又越过衣柜前的男人，拉开抽屉，在他灼热的注视下，拿了棉布条。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见她脸上通红一片，也没再继续调侃她，只是说：“换下来的放桶里用洗澡水泡着就好，我来处理。” “我自己洗就行了。”顾卿卿脸上更热了，“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哎哥哥。” 楚岱看她惺惺作态，直接拆穿：“我知道，洗了晒楼上阳台是吧，记住了。” 顾卿卿直接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笑，“哎什么都瞒不过你，谢谢哥哥，哥哥最好啦。” 楚岱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就行，用不着见外啊，媳妇儿。” “知道啦。” 她正要夸自己男人暖心，就听他慢条斯理问—— “床头的东西呢？嗯？” 顾卿卿直接从他怀里退了出去，抱起床上的衣服：“我要去洗澡啦，等我洗完水都凉了，你要用吗？” “留着吧。”男人懒懒应了声。 顾卿卿去了厨房旁边的卫生间，她用手试了一下，水桶里的水温有些偏热。 应该是男人提回来的时候被风吹凉了，特意少加冷水， 他的细心让顾卿卿自叹不如，很多时候她都没想到过这么多，她性格有点像狗蛋，粗中有细，但到底是大大咧咧的时候比较多。 楚岱和顾灿阳就比较周到，都属于比较体贴的人。 她用脸盆倒了一点出来，给男人留了洗脸的水，然后脱衣服开始洗澡。 洗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换了衣服身上也很干爽。 换下来的棉布条先用手从木桶里拨出一点水简单搓了一下，然后才放到一边等男人来洗。 做完这些她慢悠悠回屋子，男人倚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硬壳笔记本，右手握着一支钢笔。 顾卿卿的手撑着他的腿往床上怕，侧头看他手里的笔记本：“写什么呀？是作战计划吗？” 说到这，她赶紧收回脑袋，不看了。 “不是，给大哥二哥写信报平安。”楚岱揽过她的细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把笔记本给她看：“明天有给养船过来，正好可以捎回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卿卿怔愣地看着他，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啊？！ 感谢狗蛋！ 楚岱不知道小女人在想什么，直接把笔记本递给她，钢笔塞她手里，“我先去洗漱，慢慢想，不着急。” “……好。”顾卿卿从他身上起来，看着他拿了衣服出去，抱着笔记本扑在厚实的棉被上，傻傻的笑。 楚岱洗澡很快，十分钟不到，洗完又用桶里的水把她换下来的东西用肥皂搓洗干净，目光瞥到旁边洗脸盆里干净的水，他略微挑眉。 他媳妇儿这不是挺会心疼人嘛，最起码给他留了洗脸的水。 一番洗漱后，把水提到后院倒掉。 他想到什么，又回了屋子把行李袋从柜子顶上拿下来。 顾卿卿看着他的动作，有些疑惑。 很快，男人从侧面口袋拿出一个塑料袋，解开拿出来里面的红围巾和…… 她瞬间不敢吱声了。 等男人去楼上晾了下来，她把笔记本和钢笔还给他，“写好啦。” 楚岱也没看，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熄了灯上床，把人搂到怀里，左手覆上她小肚子，轻柔道：“睡吧，明天早上我把饭给你带回来，中午你得自己去食堂吃了，我要晚上才能回来。” 明天要开始修建防原子弹快艇隐蔽库，除了赵泽都得去修建军事。 “我知道啦，你安心做你该做的事，我又不是小孩子。”顾卿卿舒服地哼唧一声，窝在他炙热的怀里，闭着眼睛说：“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呀，我明天就把院子里的土松了，试试能不能种菜。” “好。”楚岱下巴抵着她脑袋，手下动作不急不缓，“院子里没有工具你就去找军需处借，正好在岛上逛逛，熟悉下地形。” “岛上有军事禁区吗？”她忽然抬头：“我怕自己误闯了。” “现在还没有，到处是荒地，不过有很多虫子，你要小心。”楚岱说：“以后看到有驻兵把守的地方别去就行。” “我记住啦！”顾卿卿也心疼他在海上颠了一天，什么都顾及着她，自己没休息片刻。 她伸手环着男人的腰，轻轻拍他后背，“乖啊，睡吧，你明天还得早起呢。” 楚岱眸色逐渐暗沉，应了一声，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很久，把人搂得更紧了。 翌日清晨。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起床的时候还不忘把被角往里卷了一下压实，顾卿卿靠着床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起床洗漱，然后吃完了男人提回来的早餐。 两个拳头大小的酸菜肉包和一份鱼片粥。 吃完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饭盒和暖水壶去了食堂，清洗干净饭盒打了热水。 旁边出来一个胖乎乎的穿着海军制服系着白色粗布围兜的男人，笑眯眯跟她打招呼：“吃得怎么样？饭菜还合胃口吗？” 顾卿卿点点头，眉眼弯弯：“很好吃呀，岛上的伙食太好啦。” 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很和蔼可亲，他把饭盒都整齐放好，说：“部队供应够，明天又有补给，岛上鱼啊肉啊管够，你们使劲吃就成，咱们岛上别的没有，就是吃食多。” “我是炊事班的班长，叫我老朱就行，以后要热水可以先跟我说，给你留着。” “好嘞，谢谢朱班长。” 因为这件事，顾卿卿觉得岛上的生活实在是太幸福了，跟老朱道完别，她又一路闲逛去了军需处，拎着暖水壶扛回来一把锄头。 第100章 红红火火100 挺好的呀 回到家, 先把暖壶放回厨房，顾卿卿提着锄头就往后院走。 前院和后院都用栅栏围起来了，统一刷了白漆。 昨天到的时候太晚了, 她没怎么看, 只知道后院靠着山, 山不算高, 植被很茂盛，奇奇怪怪的草和树木她也认不出来。 在大屯子村没见过。 把锄头随意往墙角一放, 她伸了个懒腰抻抻脖子活动了下筋骨, 慢悠悠往栅栏那儿走，想靠近点看看。 双手搭在栅栏上, 她远眺, 看到山边还有一片很大的蓝色, 手搭在额头上挡住阳光, 看清后就差跳起来了。 是海！ 许念在院子里喊了她几声，看到门开着，又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看到她人影, 就想着来后院看看。 正好看到她双手搭着栅栏蹭来蹭去, 想起顾青烈说她像只猴天天上蹿下跳，这么一看还真是。 许念扶着肚子, 抿唇笑。 她慢慢走过去, 轻声开口：“你看到什么了呀？” “海哎！”顾卿卿笑靥如花，笑容比太阳还灿烂：“阿念姐, 我这院子真的太好了！前院可以晒衣服被子后院种种菜，旁边也没有房子不怕打扰到人家，现在还能看到海。” 许念稍微倚靠着栅栏,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些好笑道：“海岛上能看见海很正常呀，咱们这边的房子都是靠海建的，每栋房子都能看到海。” 说着，她摸了摸肚子，神情温柔：“最近泽哥看我看得严，现在他们男人有正事干了，管不着我们。你不是想吃海鲜吗，下午要不我们去海边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 “好呀，”顾卿卿毫不犹豫，她看了眼后院的荒地，“不过我得先把地锄一下松松土，就是岛上没有太多的淡水，我不知道海水能不能浇菜。” “不行吧。”许念见她又拿起锄头，摇头道：“海水盐分太多了，真要浇菜那不得把菜浇死啊。” 顾卿卿握着锄头，也发愁。 之前她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兵团虽然缺水，但是士兵们每天去沙漠的湖泊挑水回来把水缸全部灌满，她搭了那么多大棚，用水都是随她来。 在这里洗个澡都扣扣搜搜的，楚岱都是用她的洗澡水，今天早上她洗完脸水也没舍得倒，打算留着锄完地浇地。 锄头扒拉了两下，看着淡黄色的土壤，她稍微松口气。 “这土还是比兵团好，不是沙土，是纯土壤，就是水的事很麻烦。” 许念安慰她：“岛上的物资都有船送，你种不种菜都没关系，南方不像北方，青菜种类很多，够我们吃了。” 顾卿卿知道她说的对，但还是有些纠结：“看着这么多土空着不能种菜心里难受得很，觉得太浪费了。” “要不你种种花？”许念建议道：“我看岛上的花草树木长得都挺好，听泽哥说这里降雨量挺大的，再过两天就要刮台风了。” “欸？那我把雨水存起来留着种菜是不是可以呀？”她忽然想到什么，扔下手里的锄头，在挨着后墙那块比划，“我在这里挖一个蓄水池，专门储雨水，用来浇菜，这样也不会成盐碱地。” 许念呆愣愣地看着她嘴里一直嘟囔双手舞动，忍不住失笑出声：“卿卿，你脑袋真的太灵活了，我觉得可行。” “阿念姐，你等一下！” 说完，顾卿卿飞快往前院跑，许念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了两分钟，就见她搬了条椅子过来，放在栅栏边没有阴影的地方—— 第87节 “你在这晒嗮太阳陪我聊聊天，我把地先修整一下。” “好。”许念心头一暖，扶着椅背慢慢坐了下来，岛上日头大，白天温度高。 虽然是初春已经很热了，她就穿了件薄衫，看起来很显怀。 顾卿卿先把边边留出来，划好后开始松土。 她在家没怎么下过地，但是在兵团已经很熟稔了。 动作很麻利，就算是许念这种在家里做惯农活的都觉得她速度很快，一小块地半小时就松了一遍。 她左手杵着锄头木把，右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跟许念聊天：“我上次听赵哥说你现在不能吃生冷寒凉的哎，是不是生下来之前都不能吃螃蟹和虾啦？” “偶尔能吃一点吧。”许念犹豫片刻，“不过泽哥说我这段时间海鲜只能吃鱼，别的不让。” 顾卿卿扑哧乐了，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明显不怀好意：“阿念姐，你们家谁家庭地位高呀？我怎么觉得赵哥把你拿捏住了。” “这种事还是听他的吧，他是医生。”许念和他结婚好几年，好不容易怀上，自己也很注意，不敢贪吃：“你以为像你呀，楚连长那么听你的话。” “那可没有。”顾卿卿想到昨晚要他打热水，结果男人捧回来那么一堆东西，耳热道：“我管不了他。” “他管你也是一样的，不过昨晚泽哥跟我说，他怀疑楚连长打仗的时候伤到了……所以暂时要不了孩子，”许念把顾卿卿当成唯一好姐妹，这种事犹豫片刻也就说出来了，“你们夫妻生活还好吗？他说的等你适应了岛上生活再要孩子不是哄你吧？” 顾卿卿傻眼了，“赵哥他怎么会这么觉得，我和楚岱……挺好的呀。”那一箱才十来天就用完了。 男人在床上……咳，挺凶猛的。 “可能是觉得楚连长说暂时不打算要孩子有些反常？卿卿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兄弟都是这种心直口快的。”还经常互损。 顾卿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摆摆手：“之前他跟我说晚点要孩子我也觉得奇怪，还以为他不想和我生，正常啦，我理解赵哥的想法。” 说着，她看着许念的肚子，“到时候要是你宝宝大了我的还没影，那楚岱就真的有问题。” 说完这话，她又猛然闭嘴。 楚岱不太喜欢她和别人说这些，这个应该不算吧？聊孩子呢。 她还是有些心虚。 许念摇头轻笑，“你累不累？我去给你倒杯水？” 见她要起来，顾卿卿直接放下锄头，按住她肩膀，“别动，我来，你喝吗？我给你端过来。” “行，给我带一杯吧。”许念也没跟她客气。 顾卿卿从厨房端了两杯热水过来，递了个搪瓷杯给她，一边喝一边看着栅栏外面：“今天挺安静啊，昨天我看到有三四十个嫂子带着娃娃呢，也没见他们出来玩。” “应该是去海边了吧，小孩子玩心重，你看到海不也挪不开眼？”许念慢悠悠吹着杯沿，还不忘调侃她。 顾卿卿看着她脸上带着浅笑，想到之前去兵团在火车上遇到她，沉默内敛。 她忍不住打趣道：“被幸福滋润的女人果然最好看。” “卿卿！”许念到底脸皮薄。 俩人中午一起去了食堂，炊事班人也不多，四五个，老朱这个班长又要蒸饭又要切菜还得炒菜。 顾卿卿趴在台子上，伸手去拿勺子，问旁边的许念：“你要吃啥？我帮你盛。” “红烧带鱼和海带豆腐汤。”许念有些苦恼：“我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吃两口就觉得撑，再吃下去没一会儿都吐出来了。” 顾卿卿不明白这些，她茫然地接过许念递过来的饭盒给她打菜，“那怎么办呀？赵哥有没有说怎么缓解？” “他也不懂，缝伤口才是他擅长的。”许念摇摇头。 顾卿卿想起狗蛋和楚岱经常称赵泽是“拉小刀”的，忍不住笑了。 旁边有打饭的嫂子插话，“是不是怀孕了没胃口呀？这岛上后山应该有酸橘子和山楂，到时候让你男人去摘一点回来看看能不能行。” 许念侧头看了一眼，是个带着小男孩的嫂子，男孩指着打菜台，一会儿要吃红烧带鱼，一下子又要凉拌海蜇，都给他盛了又说蒸螃蟹也不错。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眉眼柔和：“谢谢嫂子，回头我让我男人去找找。”也不知道自己怀的是个闺女还是小子。 小子好像有点太闹腾了，她性子比较静，怕带不住。 闺女也挺好。 顾卿卿打完饭菜拉着她去靠墙的桌子那儿坐下，把饭盒和筷子给她。 “快吃吧，阿念姐。待会儿回去休息下，两点我去找你一起去海边呀。” “好，你也多吃点。”许念先拿起调羹喝了两口汤，胃口稍微好受点才吃饭。 食堂里来吃饭的嫂子们越来越多，都带着小孩。 顾卿卿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到楚岱过来，想到他昨晚说的中午不能陪她吃饭，重重叹了口气。 许念疑惑问：“怎么了卿卿？” “没事，就是觉得他们太辛苦了，饭点了还不能回来吃饭。” 许念点头认同。 老朱在白色粗布围兜上擦着手走过来，刚好听到她们的话，笑呵呵道：“别担心嘛，战士们的饭菜已经送过去了，他们任务重，我们炊事班可不敢掉链子。” “朱班长，”顾卿卿跟他打招呼：“那他们晚上能回来吃吗？” “能呀，你就安心等着吧，对了，还要菜不？要吃什么跟我说我帮你们去打，饭菜管够。” “不用啦，够啦，谢谢朱班长。”顾卿卿眉眼弯弯，想到晚上能和男人一起吃饭，心情又突然雀跃了起来。 第101章 红红火火101 晚上咱们在家吃 吃完饭, 洗了饭盒，她和许念一路回去，各回各家午睡了一会儿。 到了两点, 她准时提着桶子出现在许念家院门口, 扯着嗓子喊：“阿念姐！” 许念叠好被子, 也从厨房拎了个小桶出来。 顾卿卿朝她挥手, “我刚才看到好多嫂子都提着桶出去了，说这会儿退潮啦, 最好捡海货了, 你要不要带个夹钳？”她这身子弯腰也不方便呀。 许念愣了一下，点头：“等我一会儿。”她又折返了回去。 顾卿卿干脆把她的桶也拎着, 等她出来了俩人边走边说话：“住在部队这里就是好, 去哪都不用锁门。” 许念手里拎着一把夹钳, 柔声道：“是呀, 这里环境挺不错的，就是荒了一点，等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岛上的设施应该也建的差不多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身边不停有小孩跑过去, 大的八九岁小的也就两三岁, 晃晃悠悠跟在哥哥姐姐们后面。 还有胆大不怕生的直接问：“婶儿，你们是不是要去海边捡虾爬子啊？” 顾卿卿和许念对视一眼, 同时笑了。 看着眼前的兄妹俩, 她想到自己和狗蛋他们小时候，从兜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给他们：“对呀, 你知道哪里海货多吗？” 拿了糖果的小娃儿指着东面，“那边有滩涂！今天一大早我们就去看过啦，还有老大一只的螃蟹呢, 就是有点凶。” 他身后的女孩剥开大白兔奶糖糖纸，塞嘴里，学着哥哥的话，含糊不清道：“……有点凶！” 顾卿卿和许念同时乐了，许念觉得还是闺女可爱。 “谢谢你们呀，有空可以来婶儿家坐坐。”顾卿卿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在舌尖把婶儿两个字绕了一圈，也就觉得没啥了。 她和楚岱的年纪，确实可以当叔婶了，像她阿娘说的，这个年纪有几个娃娃都是常事。 “好哎！谢谢婶儿的糖。”小男孩是个会说话的：“下次我们抓了螃蟹和虾给两个婶婶送一点过去，我记住你们的长相啦。” 顾卿卿揉揉他的脑袋，“好，我姓顾，她姓许，不着急，晚上在食堂说不定还能遇到。” “好！” 两个小娃儿很快又跑远了。 顾卿卿重新拎起桶子，看着兄妹俩的背影，忍不住弯唇笑了。 许念看到她这样，怂恿道：“和楚连长要个孩子吧，我看你挺适应海岛生活的。昨天也没晕船，今天早上起来就去锄地，现在又张罗着捡海货，用不完的精神。” 顾卿卿想到刚才那可可爱爱的兄妹俩，有些心动，但是想想又摇头：“再晚会儿吧，我还想种种菜捡捡海鲜去后山摘摘野果呢，要是怀孕了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也是，”许念笑了一声：“趁现在多吃点你喜欢的螃蟹和虾，要是真怀了楚连长管你只会比赵泽更严。” 顾卿卿脚步轻快，看着蓝天白云还有远处海滩，心情爽朗：“所以嘛，我就不着急啦！阿念姐你生宝宝的时候正好是夏天？” “差不多，”许念在心里算了一下，说：“那个时间正好，天气舒服。” 顾卿卿踢着沙子往前走，“那到时候去哪里生？下岛还是在岛上？” 这个问题也是她和楚岱暂时不考虑要孩子的原因，岛上所有设施都不完善，更别说医疗设备了，兵团来的就赵泽这一个军医，别的战区有没有带军医来还不清楚。 反正女军医目前是肯定没有。 “看到时候能不能跟组织打申请提前一个月跟物资船回去，不行的话你赵哥说他给我接生。”许念还是挺相信自家男人的，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说出口。 顾卿卿沉默片刻，最后那点想生娃娃的念头瞬间打消。 还是再等一阵吧，楚岱也不着急，家里人也没怎么催这件事。 到了海边，沙滩的沙子是白色的，看起来特别干净。 顾卿卿也算明白为什么叫白沙岛。 本来想脱了鞋子在海边走走，想到自己的月事还没过去，她打算先忍忍，过段时间再过来踩水。 旁边有片烂泥滩涂，顾卿卿看了几眼，对身后的许念说：“这泥巴看起来挺深的，下次问军需处借两双套靴咱们再过来。” 许念点点头，突然开口：“卿卿，前面那块小石头下面好像有只螃蟹。” “哪儿。”顾卿卿略微弯腰前倾，没看到。 许念用夹钳指了指，“这儿，”然后把夹钳递给她：“你试试能不能够到，咱们等下还是去沙滩边上看看有没有被海水冲上来的吧，这泥巴太烂了，弄脏了也没水洗澡。” 顾卿卿深以为然，刚才那个小男孩在这抓了螃蟹估计是直接用海水冲洗的，不然回了家能被大人提起来一顿胖揍。 她接过许念递来的夹钳，蹲下来顺着石头缝隙扒拉了两下，看准时机夹住螃蟹的钳子，直接把它拖了回来，丢桶子里。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阿念姐你帮我注意着点，我来捡就成。” “好。” 俩人并排往前面的海岸线走，浪花卷起白沫拍在她们脚边，海风轻柔舒爽。 顾卿卿忍不住闭上眼睛，惬意道：“我本来以为海岛上什么都没有会很无聊生活艰苦，没想到比在家还舒服。” 第88节 许念点点头，轻声道：“就是苦了男人们了。”她们跟来吃的都是男人的津贴，这才上岛第一天，他们就没空回来吃饭，足以预见上面给的任务有多重。 想到楚岱，顾卿卿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他们自己选的，我们陪着就好，别的也帮不上什么。” “照顾好自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许念瞥到远处三三两两过来的女人们，“卿卿，咱们去另外一边吧？” 顾卿卿本来想上前打声招呼的，但是许念性子比较内向，不怎么跟生人说话，她应了一声，和许念转身去了另外一边。 那边走过来的嫂子们愣了一下，看着她们提着桶子离开的背影，有人不满道：“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好像是舰上那个年轻军官的媳妇儿吧。” 旁边有人捡了个蛤蜊，在水坑里洗了洗，扔桶里：“可能是觉得这边被我们捡过了，想去那边看看吧。” “对啊，”有人不以为意道：“她又不认识咱们，有啥看不起的，谁家男人还不是个军官。晚上你们去食堂吃还是自己煮？要不咱们把捡的海货都凑凑，搭个伙？” 最早出声的那个人看了眼自己桶里大半桶的海货，又瞅瞅别人空荡的桶子，撇撇嘴：“我不来了，你们一起吧，我家娃儿多，不凑这个热闹了。” 旁边的人清楚她的想法，也不勉强。 她们的男人都是陆中兵团的，这个张连长的媳妇儿是什么人她们也清楚。 嘴碎，喜欢占便宜，但是不允许别人占自己便宜。 这边发生的事顾卿卿她们不知情，她弯着腰许念拿着夹钳，捡的不亦乐乎。 即便这些硬壳的贝类她们都不认识叫不上名，但不妨碍她们对于赶海的热情，顾卿卿看到东西就往桶里捡，还顺手扯过海边飘来的一把海带塞桶子里。 瞬间就满了。 她的心也满足了。 许念看着自己桶子里大半桶的猫眼螺和虾爬子，发愁：“这些我都不能吃呀，晚上我也不开火，卿卿你拿回去吧。” 顾卿卿愣了，“这些我也不会煮呀，还有好多不认识，不知道能不能吃。” “楚连长在海边长大，肯定知道这些是什么，你回头问问他，以前余叔说过，海鲜最好做了，直接加点水扔两片姜蒸熟就行。” 这么简单的做法，顾卿卿意动了。 下午六点，男人一身泥，推开院门。 顾卿卿听到响动，跑了出来，看到男人脸上下巴还有衣服裤子上都是泥沙，她懵了：“哥哥，你们也去赶海了？” 楚岱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笑道：“不是，钻洞呢。你们去赶海了？” 见他半天还没擦干净，她直接抢过毛巾，左手扶着他的下巴，右手拿着毛巾踮着脚擦他脸侧的湿泥，“对呀，下午正好没事做就去捡了点海鲜，挺多嫂子都去了。不过除了螃蟹虾爬子还有猫眼螺这些我吃过了，其它的我都不认识，你等下看看是什么。” “好。”楚岱略微低头，方便她擦，“没有肚子痛了吧？” “没怎么痛啦。”顾卿卿擦干净他脸上的泥，又用毛巾抽他衣服裤子，把沙子都打下来。 “你去换身干净衣服吧，晚上咱们在家吃饭。” 正享受自己媳妇儿难得的温柔，楚岱心里格外平静，没想到她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男人不动声色，“你赶海也累了，晚上去食堂吃吧，今天物资船送了羊肉过来，晚上应该有羊肉炖粉。” 顾卿卿稍微犹豫一下，手上动作没停：“那海鲜明天就不新鲜了呀？我看那些虾好像都翻了。” “……行吧，听你的，在家吃。”楚岱自知逃不过，也放弃挣扎了。 心底微叹，双臂展开，任由她围着自己转。 第102章 红红火火102 行吧 晚上, 顾卿卿在厨房里切姜丝，楚岱先用桶子里的海水把这些海货刷了一遍，然后从旁边舀了一点干净的淡水又洗了一遍, 洗完的水也没倒, 等下还能洗碗。 不止是顾卿卿, 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缺水的情况。 锅里的水烧开了, 顾卿卿直接把所有的海鲜倒下去一锅煮，姜丝也搁进去, 她盖上锅盖。 然后侧身问旁边的男人, “这样行吗？” 男人穿了件单薄的军绿色衬衫，是之前带过来的陆军常服, 袖子往上卷了两下, 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闻言, 他修长的手指提起锅盖, 看到垂眸瞅了一眼慢慢开口的蛤蜊，又盖上，不确定道：“应该行吧。” 他也不会做饭。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同时笑了。 顾卿卿往后退了一步, 靠到他怀里, 问：“累不累？” “还好。”楚岱从后面搂住她纤细的腰身，略微弯腰低头, 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也不知道她怎么长的, 身上没有几两肉，看脸又觉得不算很瘦。 顾卿卿手覆在腰间男人的大掌上, 摩挲他手指，“我今天跟阿念姐聊了一下，她到时候生孩子要么提前随物资船下岛要么赵哥给她接生, 我觉得咱们还是晚点要孩子吧。” 男人哪能不知道小女人这是想让他陪着不想下岛，也不好意思让赵泽接生，所以才说晚点要孩子。 他在她耳边低笑，“过一阵子会有新的一批登岛部队，随行的有女军医。” “真的吗！”听到这句话，顾卿卿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反身钻进他怀里，小声道：“……那我们是不是能提前要孩子。” 楚岱挑了下眉梢，“你想要？” 顾卿卿也不好意思直说，在他怀里扭扭捏捏：“今天阿念姐问我，你是不是……打仗伤到了，所以我们才暂时不打算要孩子的。” 男人气极反笑，左手扣着她的腰身不让她乱动，右手抬起她下巴，让她直面自己的眼睛：“赵泽跟她说的？” “……应该是吧。” “哦。”男人语气很淡，手指揉着她的下巴，问：“我有没有受伤你不知道吗。” 顾卿卿心想糟了，他生气了。 想偷偷从他怀里钻出去，男人的手跟铁钳一样，她蹭了两下动弹不得，反而把男人拱起火来。 感受到他的反应，顾卿卿眼神躲闪，瞟到旁边的微微颤动的锅盖上面，“水开了！”说着想挣开他。 男人从容不迫，捏着她下巴的手松开，把煤气灶关了，“继续说。” “我伤到哪了？” 顾卿卿瞬间认怂：“……哥哥我错了。” 楚岱冷笑，“还有几天？” 顾卿卿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你，这个还有几天。”他眼神随意往下瞟，顾卿卿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用清清白白的眼神做出这么下流的动作的。 “今天第三天……还有两天。”顾卿卿知道他什么意思，抬手推了一把男人坚硬的胸膛，“你退开点，这样我不舒服。” 楚岱把人搂得更近了，几乎是贴在自己身上，他慢悠悠道：“我也很不舒服。” 顾卿卿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因为赵哥说你不行？” 果然，男人的目光愈发危险，他黑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不是。我行不行你知道，不舒服是因为做不了想做的。” 顾卿卿：“……哥哥我知道错了，我饿了，咱们吃饭好不好？” “你煮了饭吗？”楚岱好心提醒她：“你就煮了海鲜。” 俩人面对面看了两分钟，楚岱忍俊不禁，“去去食堂吃吧，还来得及。” 顾卿卿看了眼锅里的海鲜：“那这个晚点吃？” “嗯，吃不完明天早上可以煮粥。”男人松开搭在她腰上的手，“我去上个厕所。” “哦，”没有了他的禁锢，顾卿卿趁机反击：“原来只是憋的啊。” 楚岱回头看了一眼，轻飘飘道：“两天后，别哭，我不吃这一套。” 顾卿卿朝他做鬼脸：“反正你这两天不能拿我怎么样！” 五分钟后，俩人齐齐出了院子，楚岱左手拎着一个暖壶，右手提着水桶。 顾卿卿下意识往他身下瞟，被男人抓了个正着。 “往哪儿看呢，”楚岱嗓音懒散：“看路。” 她悻悻一笑，收回目光，脑子里却在想晚上怎么折腾他。 他们来得晚，食堂里没什么人了，楚岱去打饭加热水，待会儿直接回家吃。 顾卿卿在门口等他，正好看到下午遇到的那个小男孩手里捧着一个麦麸馒头在吃。 她笑眯眯喊了声：“小阿侄。” 小男孩茫然抬头，看到是她，神情松快，“小婶儿！是你呀。” 顾卿卿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妹妹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吃饭？” “我娘在家煮了饭，蒸了海鲜，还没熟我先过来拿个馒头垫垫肚子，小婶儿你也来打饭啊？” “是啊。”顾卿卿应道。 小男孩四处张望，问：“小婶儿，你也是来随军的吧，你男人是谁？我看看认不认识。” 顾卿卿没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直接说出你男人这三个字，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 她抬手指着打菜台那边，“那个穿军绿色衬衫的，最好看的就是我男人。”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小男孩看到一个身高腿长背影挺拔的清瘦男人，他撇嘴：“你男人这是把饭都给你吃了吧。” 顾卿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扑哧乐了，“是呀，我男人心疼我，自己舍不得吃把口粮都省给我了。” 楚岱过来就看到一大一小在这聊得起劲，他把饭盒放顾卿卿手里，问：“认识？” 顾卿卿摇头，“下午碰到的。” 小男孩抬头看了眼男人，他也不怕，跟顾卿卿说：“你男人是挺好看的。明天早上我要和二胖小欢他们去赶海，到时候给你送点海鲜过去，你家住哪？” “北区最里面那栋，靠着山。”顾卿卿说着还伸手从男人兜里掏了把糖，塞他手里：“提前给你的报酬，小阿侄。” “我家也在北区，你们是兵团的？”小男孩接过糖果往兜里揣，手里还捧着半拉馒头，疑惑道：“我没在陆中兵团看到过你们啊。” 楚岱禁不住多看了这小男孩两眼，从他脸上看出熟悉的影子，差不多知道他是谁家的小孩了。 儿子倒是比当爹的讨喜一些。 顾卿卿忍不住又揉揉他脑袋，小男孩也不避开，她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说：“我们是建设兵团的，你听过吗？” 第89节 “当然啊，我从小在部队里长大，附近的兵团都知道，就是驻守边境的那个建设兵团嘛，再过几年我就要去建设兵团入伍当兵，到时候……” 说到这，他卡壳了，懊恼道：“你们和我爹一样，都调到海军了，以后不能去找你们了。” 眼前突然一暗，有阴影倾斜下来，挡住了他的光。 小男孩抬头，就见旁边没怎么说话的男人略微弯腰，掌心摊开，递到他眼前。 小男孩低头一看，有些惊讶：“这是？” 楚岱掌心里是一枚狼头臂章，他笑了下，说：“建设兵团的，给你了。”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撞进了另外一双含笑的眼睛，顾卿卿柔声道：“我还有个哥哥在建设兵团，以后会去探亲，等我能下岛了你应该也去参军了，期待在兵团看到你哦，小阿侄。” 这次他没犹豫，一把抓起楚岱手里的臂章，啃着馒头往外跑，含糊不清回头喊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叫张塔！！你们别忘了！！！” 顾卿卿和楚岱相视一笑，夫妻俩一个捧着饭盒，一个拎着暖壶提着水桶，一起回家吃饭。 晚上的海风很冷，凉飕飕的，楚岱见她缩了缩脖子，稍微往前一些挡在她旁边。 顾卿卿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弯眸笑。 回到了院子，楚岱先把暖壶放去厨房，水桶提到卫生间。 虽然水资源紧张，他们每天从防原子弹快艇隐蔽库洞里出来就是一身泥，不洗澡没法睡。 加强营的指导员已经在跟上级反应，让上面调派科研人员过来在白沙岛上挖孔，看地下还有没有别的淡水资源。 “哥哥！快过来吃饭，等下都凉了。”顾卿卿在睡觉的屋子里喊。 “来了。”楚岱瞥了眼盖着锅盖的锅，默了片刻决定今晚绝口不提这件事。 楚岱在之前洗海鲜的清水盆里随意洗了下手，大步往卧室去。 顾卿卿已经坐在床上了，还体贴的给他留了一半位置。 他过去坐在她旁边，不等自己动手拿筷子，饭盒已经送到了他眼前，顾卿卿把红烧鱼和榨菜里的肉丝都挑给他。 男人有些受宠若惊，“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媳妇儿。” 顾卿卿直接把筷子塞他手里，“说什么呢，我这是心疼你！心疼自己男人没错吧，你看你今天这么累，一身的泥沙，回了家也没歇口气就陪我折腾，我又不是没看在眼里。” “没错。不过下次的肉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楚岱轻笑道：“我怕大哥说我把你养瘦了。” 顾卿卿有些无语，“你不要说得好像很怕我大哥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到南方军区去空勤灶吃饭那天，你俩打架了。” “是我单方面挨揍。”楚岱慢条斯理挑出鱼肉的刺，又把鱼肉放回她饭盒里，“毕竟我娶了人家妹子，理亏，有什么也只能受着。” “说的这么可怜兮兮的，”顾卿卿被他逗笑了，看着饭盒里的鱼肉，用筷子戳了戳，说：“咱们以后还是用碗吃饭吧。” “都听你的。”楚岱没意见，状似无意道：“你是喜欢今天那个小家伙还是想要孩子了？” “没有啦，就是觉得他很有意思，刚认识就告诉我哪有有滩涂海鲜多，还说明天要给我送海鲜，你不觉得他性格很好吗。” 对于这一点，楚岱倒是很认同，“确实，性格比他爹好。” 见他吃着榨菜丝，顾卿卿忍不住伸手掐了把他的脸，根本没有什么肉，“你认识他爹啊？之前这个小家伙还明里暗里说你太瘦了是我把你那份伙食吃掉了。” “陆中兵团带队过来的连长，以前在作战中合作过。”楚岱笑了笑：“媳妇儿养胖点家里有福气，你下次跟他说，我自己愿意的。” “要说你去说，今天他看你那眼神，恨不得马上去建设兵团入伍跟你当兄弟，别以为我没看见。”顾卿卿大口扒拉着饭，想到他还留着兵团的臂章，囫囵不清问：“那个臂章给出去没事吧？会不会有什么保密条例什么的？” “不会，”楚岱把自己饭盒里肉丝又夹给她，从她饭盒里把素菜夹了过来，“今晚洗澡吗？” “洗呀。”顾卿卿不好意思道：“咱俩昨晚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呢。”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懒，别人家的媳妇儿都很勤快，今天路过别的院子，看到里面晒了被子和很多衣服，大人小孩的满满一竹杆。 不过她估摸着被子是抱出来晒晒太阳，有些衣服应该是小娃们去海边玩弄湿了重新晾干，这里的水不够洗这么多衣裳。 楚岱倒是没怎么在意，慢悠悠吃饭：“等下洗完澡把要洗的放卫生间，我来洗。” “这多不好意思呀。”顾卿卿还是老一套。 楚岱直接哼笑，早就看清了她：“赶紧吃吧，饭盒明天早上我再带过去。” “好嘞！”顾卿卿眉开眼笑，安心吃着男人挑了刺的鱼肉。 吃完饭，楚岱收拾桌子，她把厨房里洗海鲜剩下的水倒去后院。 楚岱正好出来倒鱼刺渣子，见她蹲在墙角，随口问：“准备种点什么？” “大白菜嘛，还有辣椒，这些最耐种啦。”顾卿卿拉着他过来，比划给他看：“我想在这里挖个蓄水池，等下雨了储点雨水，到时候用来淋菜。” 楚岱点头，“要我帮忙？” “哥哥好聪明，锄头我还没还到军需处，所以……”月光下，她黑漆漆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眼底像是落了一颗星星。 “我懂，正好刚吃完饭活动一下，帮你把蓄水池挖了是吧。”楚岱摇头笑：“嘴上说着心疼自己男人，心里一直盘算怎么让我一口气不歇给你干活。” 顾卿卿笑嘻嘻踮脚亲他嘴角，“锅里还有点海鲜，你挖完了蓄水池给你补补。明天上午我去还锄头，正好问问有没有塑料薄膜，把蓄水池垫一下，这样就不会漏水啦。” “……”楚岱无奈地垂眸看着她，本来还以为逃过一劫。 行吧。 第103章 红红火火103 还真是不把你男人当男…… 趁着月光, 男人在她划拉的那块地开始挖池子，顾卿卿靠着栅栏，看他干活。 他军绿色的衬衫袖子往上卷了两下, 露出白皙清瘦的手腕, 握着锄头挖土的时候因为用力, 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蜿蜒交错。 挖了半小时，蓄水池差不多有个雏形了, 顾卿卿赶紧拍马屁：“楚连长威武霸气, 这个池子让我来挖最少得两天。” 楚岱停下来，双手搭在锄把上, 斜眼睨她：“说吧, 还要干什么。” “挖出来的土堆旁边的菜地上。”顾卿卿讨好地笑。 男人嗤笑一声, 认命继续干活。 等弄完都八点半了, 顾卿卿这才想起什么，“洗澡水是不是都冷了？” “暖壶里有热水，兑一点就行。”他把锄头放回墙角，揽着她的肩膀往前院走, “你先去洗吧, 我帮你找衣服。” “好呀。”顾卿卿心中一动，抬头看他侧脸：“要不我们一起洗？” “……”楚岱脚步一顿, 觑她一眼：“你还真是不把你男人当男人。” 顾卿卿贴在他胳膊上撒娇, “一起嘛，正好不用浪费水, 你害羞什么，哪里我没看过？” “我怕你害羞。”男人不紧不慢道：“也怕自己当一回禽兽。” 顾卿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一红, 小声道：“我相信你不会，一起洗嘛，我帮你搓背，你身上肯定也都是泥沙，自己能擦到？那点水还不够你冲一下的。” 在她死缠烂打的哄骗下，楚岱经不住，同意了。 顾卿卿和他一起去屋子里拿衣服，楚岱打开衣柜门，她找了一套男人的衣服，自己也拿了一套。 在男人的注视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开抽屉，拿了棉布条藏在衣服下面。 楚岱心底叹了口气。 有的人就是不行又爱撩。 俩人挤在狭小的卫生间，男人抬手把灯灭了。 顾卿卿不解：“看不见怎么擦呀？” “随便擦擦吧。” “行吧……”女人觉得他有些反常，心里虽然疑惑嘴上却也没有多问，借着小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开始解他衬衫扣子。 楚岱背靠着后面的白墙，脑袋微微后仰，垂眸看着她的动作，任由她去。 屋子里很静，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偶尔有几声窗外透进来的虫叫。 顾卿卿手往下，解开男人的皮带，挂在门后的钉子上。 过了一会儿，她弯腰从水桶里捞起毛巾，拧开，要往男人身上擦，被他一手拦住。 男人喉结滚动，轻笑了声：“我身上脏，先帮你洗。” …… 洗完澡，被男人抱着回了屋子的顾卿卿搂着他脖子，低声道：“要不衣服明天我来洗算了？” 把她放到床上，男人随意掀起被角，“不用，你先睡吧。”自从和她结了婚，床上的被子不再是豆腐块，而是平铺着的，楚岱也有些讶异。 她竟然能让他克制住这么多年的习惯。 顾卿卿爬进被子里，看着男人给她掖被角，突然搂着他的脖子把他往下一带，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哥哥真好~” 楚岱扣着她的脑袋，回亲了一下，“你也挺好。” 俩人腻乎了一阵，顾卿卿才放他去洗衣服。 等男人洗完衣服晾好回到床上，已经是十点半了。 想到他明天还要去挖库洞，顾卿卿不忍心折腾他，小手很自然地顺着他小腹往下，刚碰到她就愣了。 “你要上厕所吗？”难道又是憋的？ 楚岱脑袋枕在右手胳膊上，侧着身子左手揽着她的腰，无奈道：“不上，你睡吧。” “哦。”她眨眨眼睛，半天没动静，就在楚岱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怀里的女人突然像泥鳅一样往下滑，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 男人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沁出薄汗，发梢微润。 他右手稍微用力，把小女人从被子里捞了上来，紧扣在怀里。 顾卿卿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哥哥……” 楚岱左手把她脸颊的发丝捋到耳后，亲了亲的她软唇，好笑又心疼：“用不着你这样做。” “……我怕你难受。”顾卿卿在他怀里蹭了两下，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男人身上好像窝了团火，几乎要把她融化。 身下的反应愈来愈烈，楚岱直接扯了被子蒙住她的头，“你这样看着我我只会更难受。” 话刚说完，就感觉到她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楚岱只觉得脑袋里绷着的那根筋“啪嚓”一下断了，他眸色暗沉如水，翻身压在她身上。 将她双手从被窝里捞了出来了，反扣在枕头上。 第90节 顾卿卿被压得动弹不得，手也挣不开，男人的炙热抵着她，让她有刹那失神。 楚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脖颈上的青筋浮现，白皙的皮肤上沁出一层薄汗。 他覆在女人身上，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赶紧睡觉！” 顾卿卿这才老实下来。 十一点，月亮隐入云中，顾卿卿也缓缓睡着了，男人好不容易把邪火压了下去，长舒一口气，从她身上下来，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楚岱把被角重新掖好，将人搂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抱着香软的她，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 顾卿卿难得五点就醒了，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男人正好站在床边背对着她穿衣服。 白衬衫穿到一半，顾卿卿眼尖地瞥到他后腰有一条猩红的口子，蜿蜒到肩部。 她爬起来眼疾手快把男人的衣服扯了下来。 没想到她今天醒这么早，以为她是要和平常一样从背后抱着自己撒娇让他背着她去洗漱，笑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女人嗓音哽咽—— “难怪昨晚洗澡你不让我开灯，就是怕我看到伤口是不是？楚岱你长本事了啊什么事都瞒着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听到她哭，楚岱顿时慌了，也顾不上穿衣服，直接反身抱着床上的女人，坐在床边，低声哄着：“我错了。一点小伤没什么，我怕你看见吓着才没告诉你。一点都不疼，真的，别哭了，要是再晚两天都已经好了。” 顾卿卿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可是我心疼呀，这才上岛第二天你就一声不吭弄了道伤回来，昨晚还没事人一样帮我挖蓄水池，楚岱，你又不是铁打的没知觉，你干嘛要这样瞒着我？” 男人呆愣了片刻，心里酸酸涩涩，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 把人老顾家的宝贝疙瘩带这小破岛上，跟着他吃苦受罪用点水也扣扣搜搜，现在还把她弄哭了。 他有些无措，抱着她的手收紧，下巴蹭她颈窝，低声哄着：“我错了媳妇儿，下次一定什么都告诉你，洗澡也不关灯了。” 顾卿卿听到他后面那句话，破涕为笑，想伸手锤他胸口，终究是不忍，停在半空中，最后抬手摸着他瘦削硬朗的脸庞，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记住你说的，下次不许这样了。” “好。”楚岱眉眼柔和，越看怀里的小女人越喜欢，爱到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骨血里，想到自己的血管里也流淌着她的血，瞬间释然。 就，感谢老顾吧。 要不是他二舅哥，这么好的媳妇还砸不到他头上。 话也说开了，顾卿卿亲手给他穿上白衬衫，扣好，又从衣柜里取了一套舰灰色的海军军服。 男人目光清越，身姿笔挺。 顾卿卿忍不住踮脚亲了一口他的下巴，然后意犹未尽砸吧嘴：“有点扎，得刮胡子了哥哥。” 楚岱指腹掠过她唇角，笑了，意味不明道：“再过两天。” 小女人脸色一热，跑去卫生间洗漱了。 夫妻俩一起去食堂吃饭，往常这个点顾卿卿还在睡觉，都是男人给她打好饭了拿回来。 今天难得小两口一起出现，赵泽都愣了一下，“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卿卿妹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顾卿卿笑眯眯道：“昨晚睡得早呀，阿念姐胃口怎么样？没吐了吧。” “还行，说想吃酸的，到时候我去山上给她摘一点酸橘子尝尝。”赵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旁边打菜的男人。 确实还不算禽兽。 都是男人，楚岱读懂了他眼底的调侃，斜睨他一眼，“走开点，挡着我夹红烧茄子了。” 赵泽笑嘻嘻地让开，“是，楚营长。” 男人懒得搭理他。 顾卿卿不知道他俩打什么哑谜，听清了最后一句，疑惑道：“楚……营长？” “是啊。”食堂的饭菜熏得他镜片上都是水雾，赵泽放下饭盒摘下眼镜，在袖口上擦了一下。“你还不知道？咱们这岛上现在除了指导员，就他官最大了。” 顾卿卿扭头问旁边打菜的男人，“你什么时候当营长了？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楚岱心不在焉，挑了两块刺少的鱼，“回家太忙了，忘了。” 顾卿卿轻哼一声，这男人是压根没打算说。 想到什么，她脸色有些古怪。 “哥哥。” “嗯？”男人懒懒看她一眼。 “家里还有海鲜，昨晚忘了给你吃了。” “扑哧——”旁边的赵泽刚戴上眼镜就听到她这话，实在没忍住，眼镜又从鼻梁上滑下来。 实在不怪他，主要是卿卿妹子在兵团食堂煮的那锅夺命汤印象太深刻了。 这边热热闹闹，张建设目不斜视走过来，拿起勺子打了一勺白灼虾和红烧带鱼，又舀了点土豆，仿佛没看见他们一样，扔下勺子走开了。 赵泽嘴里嘟囔：“这人什么毛病？也没谁得罪他吧，欸不对。” 说完，他抬头看向事不关己的楚岱，“你俩一个营长一个副营长，他是不是看你不爽？” 张建设他也认识，以前两个兵团没少合作，他也给老张拉过小刀，这人吧，嘴臭脾气臭，是个硬汉。 就是总想跟人争个高低，军人嘛，多少有颗争强好胜的心。 赵泽现在都能想象到，昨天任命下来后，张建设晚上躲在屋子里数军功章掰着指头算自己打过的仗，看到底比楚岱差在哪儿。 不过看他今天这副目中无人不服气的样子，估计是昨晚没算明白。 “我用不着他看。”楚岱带着顾卿卿去了靠墙那边的桌子坐下来吃饭，就留下这么一句话。 赵泽略微思索片刻，想到媳妇儿说要喝粥，又转身舀了两勺鸡蛋肉丝粥。 这俩对头也不是第一次杠上了，他就不瞎操心了。 顾卿卿直到坐下的时候还有些恍然，她看着坐在对面从容淡定慢悠悠喝粥的男人，不敢置信道：“哥哥，你升官啦？” 楚岱眉梢微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见她这么开心，嘴角也带了抹愉悦，“嗯，下次再升一定告诉你。” 顾卿卿哪能听不出男人的敷衍，筷子戳着碗里的土豆块，嘀嘀咕咕：“岛上最大的编制就营，你再升往哪儿升？当岛长呀。” 男人忍不住笑了，把鱼肉的刺挑出来才给她，“吃吧，等下饭盒只能你洗了，我要去集队了。” 顾卿卿想到他后腰的伤，有些担心：“你昨天怎么弄的？今天注意点呀，晚上回来去找赵哥拿点药，我给你擦。” “石头划了一下，”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好，晚上我去拿药。”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旁边吃饭的战士们陆陆续续收了饭盒离开食堂，楚岱也起身，抬手理了一下帽檐，对她说：“中午不用等我了，你自己来食堂吃，家里剩的海鲜等我晚上回来再吃。” “好，我知道啦，你去吧，注意安全！”顾卿卿想到什么，起身在他兜里摸了一把，摸到有糖才安心。 楚岱宠溺地垂眸看着她，眼底笑意更甚，“放心吧，带了。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顾卿卿点头，想亲他一下，看到周围这么多人不是在自己家，生生忍住了。 男人大步离开食堂，她坐了回去，加快吃饭的速度，洗了饭盒还了回去，拎过一边装好水的暖壶，跟老朱打招呼。 “朱班长，我回去啦，今天的鱼和茄子都很好吃，土豆也绵软。” 老朱笑吟吟朝她一摆手，“得嘞，中午有蒜蓉虾，别忘了来吃。” 第104章 红红火火104 走亲戚？ 拎着暖壶还没走到院子, 她就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孩儿在东张西望，旁边还有个绿色塑料桶。 “小婶儿！”看到她的身影，小男孩几乎跳起来：“你咋才回来, 去食堂吃饭了？” 他嗓门大, 隔着一段距离顾卿卿都一字不漏听清楚了, 她笑眯眯走过去, 弯腰瞅桶里的东西，“对呀, 你没去食堂？” “等下去, 我一大早就起来和二胖小欢去滩涂赶海了，昨天就只有螃蟹和蛤蜊, 今天抓了三条石斑鱼, 我给你送一条过来。”小男孩指着桶子里游动的石斑鱼：“它应该是被海浪拍水坑里了, 我拿海带垫了一下免得螃蟹把它夹死。” 顾卿卿见他语气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颇有几分好笑：“这鱼挺难抓到的吧，你咋不留着自己吃，你家人口多嘛，两条咋够分。” “你男人太瘦了。”小男孩压根不接她茬, “你给你男人炖鱼汤喝吧, 我娘说了驻岛的部队每天都要做苦活累活，得多吃点好的补充体力。”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总感觉自己还没一个小娃娃关心楚岱。 “谢谢你呀小阿侄, ”她直起身子，提着暖壶和桶子：“你跟我进来吧, 等下把桶子还给你。” 小男孩应了一声，大大咧咧跟在她身后进了院子。 顾卿卿摇头笑了笑，这小家伙胆子是真的大。 到了厨房, 放下暖壶，先给他倒了杯热水：“大早上去赶海冷吧？先喝口热的暖暖。” 小男孩接过来，吹了一下慢慢喝着，看着她把鱼捞出来放到盆里，又把剩下的螃蟹和虾倒出来，喝了大半杯，把搪瓷杯还回去。 “我得去食堂吃饭啦，下次你要是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提前说就成。” “行呀。”顾卿卿从旁边舀了一勺清水晃了晃他的桶子，然后倒在盆里养鱼。 把桶子还给他，她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急匆匆跑去卧室掏了一把地瓜干和家里带的花生出来，还有几颗酒心巧克力。全部塞他兜里，顾卿卿笑眯眯道：“谢谢你呀小阿侄。” 小男孩连忙摆手阻止她动作，“我昨天已经收了你的报酬啦，还有阿叔的黑标狼头臂章，我不能再收这个。” “这是下次的报酬，提前给了。”顾卿卿不容置疑地把零嘴儿塞他口袋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儿大早上去给她抓鱼抓虾，她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昨天本来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 小孩子都是说过的话转头就忘，没想到这个娃儿这么较真，她心想确实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这下小男孩不好拒绝了，只是说：“下次我一定多抓几条鱼给你送来，你也……”看了眼她圆润的脸，他纠结道：“也补补吧，我娘说女人胖点好生养。” 顾卿卿：“……替我谢谢你娘。” 小男孩拎着桶，叮嘱道：“那我去吃饭了，我就住你前面那几栋，你记着我现在的衣服是什么样子，明天去食堂的时候顺道往院子里看一眼，就知道是哪个院子了。” “不过你千万别跟我娘说我给你送过东西，不然她会揍我的。” “行。”顾卿卿闻言笑了，想到什么，她又问：“你之前在家里读过书吗？” “我在部队里长大的，陆中兵团有子弟小学，读了两年今年跟过来驻岛了。”小男孩满脸不在意：“我也不太想读书，反正以后要去当兵。” “这样不行呀，你还小，得多读点书。”顾卿卿揉着他的乱发，循循善诱道：“我大哥在南方军区开战斗机，当初也是读完高中才选上的，不然飞机上那些仪表他都看不懂。还有你阿叔，虽然十四五岁就进了部队，但是之前在南方军区白天训练晚上上课把高中念完了，前两年他去了建设兵团，边关打仗要会看地图山脉走向会用孙子兵法，不然靠一身蛮劲也打不出个名堂来。” “小阿侄，你的未来还长，现在正是学习的好时候，最起码得把字都认全了，以后去部队也不会只当个大头兵，你说对不？” 第91节 她家里的哥哥们还有她，都是念完高中的，家里从来没在这方面舍不得花钱。 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两年，花的钱也不多。 她们生产队有一所完全小学，小学到初中都是在家门口读的，小学一块八一个学期，初中两块五一个学期，经济困难的缺粮户还有减免政策。 每年第一个学期是从春季开始，她高中两年是在镇上读的。 小男孩若有所思，挠挠头：“那我们岛上也没有学堂呀。” 顾卿卿也愣了。 等小男孩走了，她看着盆里的游动的石斑鱼发呆。 那天在军舰上，看到的军嫂得有三四十个，大多数是带着小娃来随军的，而且家里一般都是两三个。 听楚岱说，过两个月还有一批新的海军战士来驻岛，随军的肯定也不少，到时候这么多娃儿凑一起，天天就跑海边玩沙子抓螃蟹，不读书？ 她有些发愁。 晚上，楚岱回来了，还带了从食堂里打的饭菜。见她蔫了吧唧的坐在旁边院门口，先把饭盒递给她，自己站在院子里拿毛巾拍打身上的泥沙。 “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顾卿卿捧着饭盒看着他，叹了口气：“今天小阿侄一大早就给我送螃蟹来了，还有一条石斑鱼，说是要给你补补。” “张塔？”男人掀了下眼皮，笑道：“这小子，挺有意思。” “那你怎么不开心？送给我的就是送给你的，鱼嘛，你放心大胆的吃。”男人调侃道。 “不是因为这个啦，我还不至于跟你抢吃的。”顾卿卿先起来，把饭盒放到一边的石桌上，上前帮他擦脸：“我听小阿侄说他就读了两年书，现在岛上也没学堂，难道就让娃儿就这么下去啊？” “你们上面有安排吗？调派几个老师过来什么的。”她抬手擦拭他下颚的泥印。 “这件事……”楚岱思虑片刻，说：“确实没听说，刚上岛也没想到过这个，明天我问问指导员，打个报告上去。” 估计上面的首长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军嫂带着娃随军驻岛，这边太荒了，都是待开发状态，一开始上面就把情况给战士们说了，没瞒。 别说上面没想到，就连楚岱和顾卿卿也没想到。 之前还犹豫要不要带她上岛受苦，顾卿卿也以为随军的就只有她和许念。 “这件事得好好跟上级首长反映呀，这么多娃儿不能让他们没书读，不然太可惜了。”顾卿卿把毛巾重新挂了回去，叹了口气。 她们顾家的哥哥们都读完高中了，阿爹和叔叔们也都读过初中，虽然没读完，起码认字。 阿爷当初就是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才给她哥哥们取狗剩狗蛋。 楚岱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好好跟指导员说的。” 俩人进了屋，楚岱刚要揭开饭盒盖，顾卿卿就把锅里的海鲜盛了出来，老大一盆。 楚岱手上动作稍微一顿，“张塔不是送过来一条鱼吗，咱们家这些菜也吃不完，鱼容易死，要不送过去给许念？”正好这盆海鲜让赵泽分担点。 顾卿卿没有迟疑，直接端着盆往门外走：“那你把饭盒提上。” 看来她也是对自己的手艺毫无信心，要是真吃出了问题，最起码身边有个军医。 男人轻笑一声，长腿一撑地面，起身把饭盒盖上，拎着跟在她身后。 赵泽刚从食堂打了饭回来就碰到这夫妻俩，看到顾卿卿手里那一大盆，他皱眉问：“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干嘛？走亲戚？” 不怪他这么说，顾卿卿手里端着一大盆煮熟的海鲜，楚岱左手拎着饭盒，右手提了个桶，里面有一条石斑鱼。 “就是你这个亲戚，”楚岱下巴微抬，指着院子门口：“赶紧的推门。” 赵泽看着顾卿卿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和她手里的海鲜，心里特别无语。 姓楚的你这是故意拉我下水。 知道许念吃不了海鲜故意端过来，就是等着他呢。 跟着他进了院子，顾卿卿四处看了看，和她们的没区别，格式布局都一样，外面也是一张石桌几个石墩，然后两根木桩上搭了条竹竿。 进了屋子，摆设墙面全部一样，都是统一的。 许念见他们来了，除了意外还有几分欣喜，“卿卿你怎么端了这么多过来？快坐。” 帮着顾卿卿把海鲜盆放桌上，她拉开椅子和顾卿卿一起坐了下来。 看着楚岱把水桶放一边，顾卿卿笑眯眯道：“你不是不能吃虾和蟹这些寒凉的嘛，就给你送条鱼过来，昨天那个小男孩一大早就给我送来的，我们吃不了，想着给你补补。” 赵泽把饭盒打开，饭菜给许念放跟前，瞥这老大一盆海鲜，他嘴角抽搐，这得窜一天稀吧。 想给自己搏一线生机，他说：“早上我听你们说是昨晚煮的，忘吃了，现在才吃？不会馊了吧。” “这天气怎么会馊。”许念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摇头道：“卿卿一片好意，你不吃我吃。” 顾卿卿笑眯眯看着他：“吃吧，赵哥，有我和楚岱陪你呢。” 楚岱拉开椅子，双手环胸坐那儿，好整以暇睨着他。 赵泽不得不坐下来：“……” 这对丧天良的夫妻。 第105章 红红火火105 都他娘的是冤家！ 虽然放了一天一夜, 吃到嘴里还是有鲜味，顾卿卿就是加了点盐和水还有姜丝直接煮，没放其它的。 吃了两个蛤蜊, 赵泽身体放松下来。 没什么事, 还挺好吃的。 顾卿卿在和许念聊天, 提到岛上的娃儿没有书读的事, 许念想到肚子里的宝宝，没意外的话这个孩子也要在岛上长大。 她温柔地摸着肚子, 轻声道：“卿卿, 你有没有想过在岛上办个学堂？” “嗯？”顾卿卿愣了，这件事她倒是没想过。 “这个岛这么偏远荒芜, 有没有老师愿意过来先不说, 政审都得一段时间。”赵泽接话道：“你们也知道这里要建造军事码头军事基地, 怎么可能随便让身份不明的人进来, 特别是这种知识分子，从祖宗十八代查到昨天去哪买了菜，起码得两个多月。” 顾卿卿看了眼对面的男人，楚岱略微颔首。 她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鱼肉, 有些头疼。 “我觉得我不行呀, 我也没当过老师，不知道该怎么教。” “试试吧。”许念在旁小声道：“随军的嫂子们好像没几个读过书的, 岛上的孩子挺多的, 成天在海边玩也不是个事。” 她已经开始站在母亲的角度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了，卿卿读过高中, 来教这群小孩不是问题。 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有书读。 “哥哥。”顾卿卿下意识看向楚岱，寻求男人意见。 楚岱轻笑道：“看你意愿，你想教我就给上面打报告, 不想也没什么，等上面调派人过来就行。”部队里文职也不少，从南方军区调几个过来就行，也不是非要在外找老师。 她愿意当然最好了，文职都有自己的任务，调动也是件麻烦事，而且驻岛是意愿为先，命令在后。 来驻岛的人都是自己报名，没有强行调动的。 “我想想。”顾卿卿心不在焉应了一句。 一盆海鲜都吃完了，赵泽起身拿着筷子把壳扫到盆里，又拿了块抹布擦桌子，饭盒筷子也不用许念收拾，倒是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他们夫妻俩很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娃，赵泽不敢让许念做什么，只想让她安心养胎。 顾卿卿和楚岱回了自己家院子，楚岱去洗饭盒了，她坐在床边发呆。 楚岱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想坐她旁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泥沙俱下他拉开椅子，在床前坐下，喊了声：“媳妇儿。” 顾卿卿茫然地看着他。 男人抬手揉了揉她脑袋，“你想当老师吗？” 顾卿卿有些苦恼，脑袋蹭着男人的大掌，“我不知道，我怕自己胜任不了，但是看到小阿侄他们没书读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帮帮他们。” 楚岱懂了，“那就试试吧，明天我跟上面打报告，试课两个星期，不行就算了，所有后果我来担着。” 女人愣愣地看了他许久，忽然起身扑倒他怀里，男人后背抵着椅子，身前是她。 白皙的手掌轻拍她后背，楚岱拉着她坐到自己怀里，“我身上脏啊，傻媳妇儿。”男人似叹似笑。 “我不管，我就是想抱着你。”顾卿卿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坐在他腿上，脑袋往他颈窝蹭，闷声道：“你怎么这么好啊哥哥。” “你才发现啊。”楚岱亲了下她发梢，“不好你哥能放心把你交给我？” “嗯，你说得对欸。”顾卿卿十分认同。 第二天。 楚岱跟营里指导员姜胜说了这件事，姜胜毫不犹豫：“你这申请我同意了，让弟妹抓点紧把学堂搞起来吧，她看上哪栋屋子就用哪栋，咱们岛上最不缺的就是空房子。” 这两天他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岛上的孩子白天到处乱跑，家里大人也不管，自家三个皮猴在南方军区的时候还有书读，现在彻底放飞天性了。 每天都玩疯了。 张建设家那个臭小子成了孩子王，每天带着几十个小娃娃到处乱窜，天亮就不见人，晚上摸黑才回来。 随军的军嫂也不管，管也管不住，他这两天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军嫂过来找孩子，开口就是：“指导员，我家娃到现在还没回来吃饭，您得帮忙派人找找啊，这岛上太大了他们要是钻了后山，谁也找不着。” 姜胜也实在怕出事，正愁怎么管管这帮小子们呢，正好，刚打瞌睡楚岱就把枕头递了上来。 楚岱没想到他这么快同意，稍微讶异：“你不用跟上面打报告吗？” “回头发个电报就成了，”姜胜放下搪瓷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就把学堂办起来，你回头跟弟妹说一声，我跟上面申请给她一个文职编制，也能拿点津贴。” 见男人不说话，姜胜急了，“我知道你是大首长的儿子，家里不缺这三瓜两枣，但是现在咱们驻岛海军的孩子们真的很需要一个老师。” 楚岱有些头疼，“不是，津贴这个先不说，你给卿卿编制，别人不会说是军区司令儿媳走后门吗，你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啊。” 姜胜也是南方军区过来的，自然知道楚岱和军区司令的关系，他无所谓道：“就是这层关系上面更放心啊，大首长的儿媳，家世背景都不用查了，也不怕是特务泄露岛上军事机密，我看挺好的，谁要是戳我脊梁骨就让他戳吧，我就不信有谁不想自家娃读书的。” 没想到他语气这么迫切，楚岱想到他家的三个儿子，默了片刻，语气几分幸灾乐祸：“最近家里不太安宁吧？” 姜胜摆摆手，明显不想多说。 最小的还在喝奶，最大的已经到了鸡嫌狗厌的年纪，老二也特别好动，天天跟在张家那个小子身后。 他每天忙个不停，等防原子弹快艇隐蔽库修建好了，还有导弹储备库导弹装卸库这些大工程，实在心力交瘁，无暇顾及。 第92节 家里的婆娘大字不识一个，秉承农村养活就行的理念，只管让孩子吃饱饭。 “你啊，以后还是少生几个儿子吧。”姜胜叹了口气，愁得直抓头：“都他娘的是冤家。” 本来楚岱还不以为意，直到他骂出这句脏话。 能让一个营队指导员彪脏话，看来生儿子是真不行。 楚岱思索片刻，“我回去跟卿卿说一下，话说在前头，先试两个星期，不行算了。”他也怕自己媳妇儿带不住这群混世魔王，太闹心。 “行行行。”姜胜坐回椅子上，拿了份红头文件给他，“这事你晚上回去再说吧，先看看这个。” 顾卿卿中午一个人去食堂吃完饭，睡了会儿午觉开始捯饬后院的菜地，她跟食堂的老朱打了招呼，潲水淘米水都留给她当肥料。 菜种子已经撒了，能不能长出来看天意，真要当了老师，她也没功夫来倒腾菜地。 晚上，楚岱回来把姜胜的话跟她说了，顺手端过一边的搪瓷杯润润嗓子：“姜指导员的意思是让你尽快开办学堂，最好明天就能开学，你去挑栋屋子当教室，桌椅板凳我们来搬。” “这么急？”顾卿卿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了，把剩下的饭菜倒男人碗里：“教材这些都没有呀。” “先从简单的拼音生字教起吧，我看他那意思想让你把这群小子都拘束起来。”楚岱吃着她剩下的饭，慢悠悠道：“教材的事姜指导员会想办法，再过十来天就能让物资船带过来。” 只要这群小子不把他媳妇儿气哭，他觉得这事也挺不错，帮部队解决了一件麻烦不说，她也有点事做。 楚岱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 不过等她当了老师，可能夫妻俩都会很忙，要孩子的事又得搁置了。 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晚上顾卿卿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楚岱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她后背低声哄着才把人哄睡。 顾卿卿心里惦记着这件事，第二天起来见男人已经出任务去了，自己把桌上的饭吃了，饭盒送去食堂，然后在北区到处逛。 顾卿卿还真在她家往前数三栋的院子里看到张塔穿的那件蓝色粗布衣裳，隔着栅栏数了一下，肩膀上两个补丁，腰侧两个补丁，没错。 旁边晾着的裤子也是屁股上两个补丁，这下对上了。 她没有急着喊张塔出来，这个点他多半也不在家。 又往前逛了两圈，最前面那栋院子竟然是空置的，位置也不错，在四区居中，方便孩子们上下学。 她直接去了营区，等岗哨通报后，见到了姜胜。 “指导员，我选好教室了，北区最前面那栋。”她直截了当。 姜胜喜出望外，“成啊，弟妹你稍等，我叫几个战士过去帮你搬桌子。” 其他人都去隐蔽库了，姜胜抽调了十个营区驻守的士兵，亲自带队去北区。 见他们这浩浩荡荡一群官兵往家属区去，有好奇的嫂子开口问：“姜指导员，你们这是要做啥呢？”咋楚营长家媳妇儿也跟在他们旁边。 “好事儿！”姜胜开怀大笑：“咱们岛上要办学堂咯。” 第106章 红红火火106 你媳妇儿难道也有了？…… “啊？啥？”这个圆脸嫂子不敢置信：“办学堂？” “可不嘛。”姜胜没功夫跟她在这扯, “中午咱们食堂见，到时候把这事好好说说，我们先去看看教室。” 即便没读什么书, 这个圆脸嫂子也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 她不敢耽误：“指导员, 你赶紧去忙吧！” 顾卿卿带着他们到了北区第一栋院子, 院门都没锁，推一下就开了。 “弟妹, 你选的就是这栋？当初是留着当北区应急指挥所的, 现在也空着，正好有块黑板, 当教室。” 姜胜指挥着战士, “你们去把别的空房子里的座椅板凳都搬过来, 窗户都打开通风, 地扫一下门抹一下。” 战士们有序干活，顾卿卿站在屋子里，有些发懵，这么快, 就成了？ 她还有点恍惚, 不在状态。 楼下的一间屋子还有楼上两间都被腾空，床搬了出去摆上长桌长椅, 她就站在旁边傻傻看着姜胜指挥,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姜指导员，咱们岛上有多少孩子啊？” 姜胜也愣了, 回想一下，“七八十个应该有吧。” 顾卿卿这回是真抓瞎了，她头疼道：“一个教室也坐不下呀, 我一个人教几个班也不行，咱们岛上还有会识字的嫂子吗？得把孩子们按年龄来分班。” 有些小点的娃压根没读过书，但是张塔这个年纪的家里也送到过军区或者兵团的子弟小学读过一两年，简单的生字还是认识。 姜胜点头，“最少得分两个班，中午去食堂正好问问有没有会识字的能教教孩子们，不行的话只能把楼上的墙打通，让你一个人来教了。” 顾卿卿也没办法，“只能这样啦。” 很快，二层的小楼被腾干净，一楼的卧室给她当办公室放教材文具什么的，二楼两间卧室做教室，一楼的黑板搬了上去装好，姜胜又让人去营部摘了块黑板过来。 中午，去食堂吃饭。 军嫂们早就听圆脸嫂子说了部队办学堂的事，本来在家做饭的嫂子们也纷纷带着孩子到食堂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顾卿卿是和姜胜一起来的，见到他们，本来七嘴八舌议论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上午那个圆脸嫂子率先开口：“指导员，你说要办学堂，是不是真的啊？我把我家大毛二虎都揪来了，就等着你的准话呢。” “是啊指导员，我家这些孩子上岛两天都野疯了，是该好好管教管教，我们相信部队，不过咱们岛上好像没有随军的老师啊。” “对啊没老师怎么教？姜指导员你亲自教？”当指导员的，肚子里多多少少有些墨水。 姜胜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一下大家安静：“我是抽不开身，不然肯定愿意教。这位是楚营长的媳妇儿，顾卿卿同志，读过高中，让她来教孩子们，大家没问题吧？” “嚯，楚营长媳妇儿读过这么多书？”圆脸婶子讶异地看了眼一直坐墙角穿着蓝色粗布长衫的低头扒拉饭的长麻花辫女人，“那我没意见，啥时候开学，我回头就把娃儿们送过去。” “明天！”姜胜掷地有声。 他家那三个混世魔王，也能往学堂里送两个，剩下那个吃奶的杀伤力没那么大。 想到什么，他又问：“咱们这些军嫂里还有识字的吗？顾卿卿同志一个人也教不过来这么多娃儿，大家齐心协力把学堂办好，过一阵教材就下来了。” 军嫂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抓耳挠腮，她们是真的肚子里没墨水啊，打小就要放牛下地做饭洗衣服，家里哪有钱送她们去念书。 正在姜胜发愁的时候，角落里突然有个瘦弱的身影站起来，弱声道：“指导员，我在家读过初二，您看能行吗？” “行，”姜胜毫不犹豫：“正好明天把娃儿们送过来，按年龄分两个班，低于四岁的你们就自己带在家，年纪够了再送去学堂。” 不然还真把人家楚营长的媳妇儿当带孩子的了，她这一片好心可容不得这么糟践。 人家男人是营长，公公是军区首长，听楚岱说她大哥在南方军区当飞行员二哥在建设兵团，阿爹还是生产的大队长。 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政审的，特别是她那个飞行员大哥，这么红的背景，姜胜也放心大胆的把孩子们交给她。 也不用担心故意教坏孩子们。 这时有人开口了：“就这群捣蛋鬼，能安心坐在教室里读书不？” 她问出来的这句话也是大多数军嫂们心里愁的，在家爹娘都管不住，更何况楚营长他这个不到二十的媳妇儿？ 张建设的媳妇儿王芹心里盘算，自家那个臭小子之前在子弟小学读过两年，现在部队里的干部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很多，这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当兵，为了他以后入伍能有个好前程，这书必须读！ 不然只能像他爹一样在前面靠蛮力打仗，人家姜指导员这种文化人多好，坐在营部勾勾画画写写文件发布命令就成了。 虽然这么想，又怕臭小子不答应，而且这个楚营长的媳妇儿，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之前在舰上当着那么多外人就和楚营长举止亲密，后来在海滩看到她们又转头就走。 更重要的是她本来觉得营长这个职位她男人十拿九稳，她家建设是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硬仗打过不少，子弹头从肉里剜了好几次，现在还落下病根阴雨天全身酸痛。 楚岱比她家男人年轻这么多，凭啥啊。 这么一想，更觉得应该把自家魔王送去折腾一下她。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姜胜领着之前开口的那个瘦小军嫂到顾卿卿面前，笑着说：“你俩互相认识熟悉一下吧，咱们明天上午就开始上课，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来营区找我。” “好，”顾卿卿咽下嘴里的茄汁虾，“您忙您的。” 等姜胜走了，顾卿卿拉开旁边的椅子让瘦小的军嫂坐，笑眯眯自我介绍：“嫂子好，我叫顾卿卿，咱们以后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啦。” 本来挺紧张的瘦弱军嫂听完这话嘴角松了些，慢吞吞在她旁边坐下：“你好，我叫白桃。” “哎，这个名字好听欸，以后我就叫你桃子姐可以吗？” “可以的。”白桃点点头，手指抠着饭盒边缘：“那我叫你卿卿。” “好呀。” 就吃饭这十来分钟，顾卿卿从她嘴里了解到她家的基本情况，她男人于城是一连的连长，从东方战区调任过来的。 夫妻俩有个五岁的小男孩，叫于洋，来了岛上跟着张塔那小子到处疯玩，喊都喊不回来。白桃性格和许念有点相似，都比较文静，压根带不住儿子。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顾卿卿又多了个新朋友。 等吃完饭她回了院子，先午睡了一会儿，起来后开始折腾菜地。 先把菜地旁边相处的细碎杂草拔掉，又把之前洗脸没倒的水端过来浇地。 许念刚睡醒，撑着肚子往她这边来，“卿卿，你在家吗？” “在，阿念姐，我在后院！”顾卿卿嗓音清亮。 许念笑了一下，慢悠悠往后院走，看到她在浇水，说：“我下午不知道做什么，一个人在家也待不住，泽哥说晚上回来给我带点野果子开开胃，正好我在你这坐一下午，你看成不？” “这有啥不成的。”顾卿卿把昨天没搬进去的椅子又放她屁股下面，“你不来找我我也得去找你，学堂的事成了，指导员说明天就开课。” “这件事我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听说了。”她去的欸比顾卿卿晚，到的时候顾卿卿已经回来了，不过听旁边吃饭的嫂子们一直在嘀咕，也知道了大概。 “听说还有个军嫂和你一起教娃儿们？” “是，一连于城的媳妇儿，叫白桃。”顾卿卿直起身来，忍不住看着她眯眼笑：“性格跟你很像哦，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许念欣然点头，“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 顾卿卿发现她有了孩子性格真是开朗很多也有可能是因为赵泽的呵护。 顾卿卿把脸盆随手放一边，又闲不住，蹲在栅栏旁边拔草，“迟早会见的，要不明天一起去食堂吃饭？她家有个五岁的男娃儿，听说皮得很，我都有些头大怕带不住。” 岛上的男娃明显比女娃多，年纪大多是五六岁，鸡嫌狗厌的年纪，看到狼都敢戳两下。 许念抿唇笑，“好呀。” 俩人聊到下午五点多，顾卿卿把后院修整的差不多了，许念提议：“栅栏和墙角可以种花，听说后山外围有些好看的野花，到时候移几株过来就行。” “成，听阿姐的。”顾卿卿瞥了眼白墙脚下，确实比较单调。 六点多，楚岱从食堂里提了饭回来，左手里还用树叶包了些什么东西。 在家没找到媳妇儿的赵泽猜到她肯定在卿卿妹子这儿，直接提着饭过来和她们一起吃。 他手里也有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同样用树叶子包着。 刚走进院子，还不忘调侃旁边的楚岱，“我媳妇儿这是怀孕了我才给她摘酸橘椰枣，你媳妇儿难道也有了？” 第93节 第107章 红红火火107 你今天应该可以了吧 楚岱嗤笑, “宠媳妇儿还得分时候，是不是你家许念没怀孕就吃不上你这口酸橘子？” 赵泽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耳朵尖的他已经听到了后院女人们的说笑声。 他压低了声音：“下次别在阿念面前说这个。” 许念现在特别敏感, 有些时候总觉得赵泽是因为她怀了孩子才对她这么好, 特别是看到楚岱和顾卿卿这夫妇俩的对比。 毕竟以前他确实, 对她没怎么上心, 要不是她受不了跑到兵团来，还不知道自己媳妇儿在家受了这么多委屈。 楚岱点点头, 示意知道了。 听到前院的说话声, 顾卿卿和许念对视一眼：“他们回来啦！” 说完不等许念反应，她直接往前院跑。 看到挺拔清瘦的男人, 直接往他身上扑：“哥哥！” 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今天在食堂的事还有学堂的事都想告诉他。 楚岱任由她往身上挂, 右手拎着饭盒左手拿着树叶包的东西, 垂眸笑睨她：“我身上脏。” 顾卿卿脑袋抵着他下巴蹭来蹭去，“我不嫌弃你呀。” 旁边的赵泽看得津津有味，上前两步搂过许念，笑眯眯道：“这俩人丝毫不避讳, 要是有嘴碎的又说风纪不好。” “这是我自家院子里。”楚岱笑睨他：“看不惯可以回去。” “那不行, ”赵泽自来熟的带着许念往院子里走，“阿念, 咱们就在这儿吃了饭才回去, 卿卿妹子你从家带了几罐辣萝卜丁吧，拿出来尝尝, 最近都是淡口的海鲜，我嘴里都没味了。” 许念安静地随着他进了屋子。 楚岱笑着摇摇头，等女人从身上下来, 才把手里的树叶给她：“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摘了点椰枣，我也没吃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看看喜不喜欢，好吃明天还摘。” “欸？”顾卿卿小心地打开树叶，看到黑色的像家里红枣一样的果实，她好奇道：“这个就是椰枣，能吃吗？” “能，”楚岱笑着说：“我看赵泽吃了才摘的。” 顾卿卿扑哧笑出声，她拿了一颗递到男人嘴边，“那你尝尝呀，甜不甜。” 男人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过了一会儿，说：“甜。” 顾卿卿把剩下的塞自己嘴里，嚼了两下，确实甜：“有点像家里的柿饼哎！” 男人笑着点点头，“先吃饭吧。” 到了客厅，许念和赵泽已经坐在那里吃了，见他们过来了，赵泽一副主人的样子，大手一挥：“随便坐，就把这当自己家。” 楚岱眼底带着笑，拉开椅子让顾卿卿先坐，自己把饭盒打开，又去厨房拿了碗筷。 等他出来，给顾卿卿盛好饭，自己才坐下吃。 赵泽揶揄道：“我家阿念怀孕了才有这待遇，卿卿妹子，你是不是有了？” 说着，眼神还环视他们夫妻俩。 顾卿卿小脸一红，“哪有，赵哥你一个当医生的，眼神不好咋这么不好使。” 许念也轻轻笑，小声道：“你没看他戴着眼镜呢么。” 赵泽摇头：“我家阿念还真是跟你学坏了，以前多乖巧一个姑娘，现在……”他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 楚岱踹了下他椅子，散漫道：“差不多得了，吃龙虾还堵不上你的嘴。” “起码得巴掌大的鲍鱼才行。”赵泽嘴里嘟嘟囔囔，然后问：“今天我们去食堂打饭听到都在说上学的事，卿卿妹子，你这学堂办成了？” “成了呀。”顾卿卿夹了块五花肉到男人碗里，说：“姜指导员效率很高，我说咱们北区最前面那栋院子不错，他直接让人把桌椅板凳搬过去了。” “他是被家里那几个小祖宗磨得没脾气了，不过你这真的是给部队做了件好事，白天战士们都忙着没空管，家里的婆娘管了小的就顾不上大的。”赵泽咬着鲜嫩的龙虾肉，“以后我儿子也拜托你了。” 许念嗔他：“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是不是重男轻女？现在可不兴这一套了。” “对啊，”楚岱懒洋洋附和：“老赵啊，你可别忘了，自己是党员，重男轻女的思想可要不得。” “不是，我是想着这地方荒凉孤僻，儿子皮实吃点苦没什么，要是女儿的话，得像你家卿卿这样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现在咱这也没这条件啊。” 赵泽眼珠子一转，给他挖坑：“老楚啊，你俩啥时候要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看卿卿的，”楚岱慢条斯理吃着碗里女人夹的菜，不慌不忙道：“我都可以。” 顾卿卿又往男人碗里夹了块土豆，笑眯眯道：“我听楚岱的，他说什么时候要孩子就什么时候要。” “……” 赵泽看着这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样子，有些无语，随即他想到什么，嘴角一勾：“卿卿妹子，你俩个哥哥是双胞胎吧？” “嗯？”顾卿卿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茫然点头：“是呀。” 楚岱也放下筷子，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他，想知道他嘴里能吐出什么东西来。 “一般来说，家里有双胞胎基因的，生双胞胎的可能性也大，”赵泽慢悠悠喝了口蛋花汤，说：“像卿卿妹子她们家，这种生男孩比较多的，她第一胎很大概率是双胎男孩。”这纯粹是他随口胡诌的。 顾卿卿眨眨眼，愣愣地看向旁边淡定的男人，“哥哥。” 楚岱随意点了下头，“双胎男孩也行，咱们家养得起，也经得起折腾。” 赵泽冷笑，“说这话的时候你脑海里有没有浮现姜指导员的身影，你看人家好好一个文化人，被孩子逼成什么样子了。”恨不得天天躲营区待着，回家跟受刑一样。 楚岱稍微坐正了身体，“你先别替我发愁，想想你媳妇儿肚子里的儿子吧。” 赵泽这会儿犯嘀咕了：“……说不定是个闺女呢。” 许念在一旁听了，哭笑不得。 等他们夫妻俩吃完，楚岱把桌子收拾了，顺带让赵泽把饭盒带回食堂。 赵泽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他：“别总用那东西，你们老楚家也得留根香火吧。” 楚岱直接让他滚。 等他们走了，天也完全黑了下来，这边天气好，六七点天边还有光，七点半月亮就从海那边升上来了。 楚岱不着急洗澡，牵着顾卿卿去外面闲逛。 最近升温了，晚上的风也没那么刺骨，月亮也格外皎洁。 俩人慢悠悠在小道上走着，逛去了后院栅栏后面，平时晚上顾卿卿一个人不会出来，挨着后山她怕有什么虫子。 现在男人在身边，她格外安心，觉得哪都能去。 楚岱走在她右侧，与她十指紧扣，谁都没有说话，共同欣赏寂静的夜色。 走到山林边，听着虫鸣声，顾卿卿下意识往男人身边靠近了些。 楚岱有些好笑，这家伙平时胆大的很，他问：“怕虫子？” “怕毛毛虫。”顾卿卿叹了口气：“岛上好多我不认识的虫子，看起来也很恐怖，昨天我来淋菜地，还有一条毛茸茸的虫子，比毛毛虫大多了，你当时又不在。” 说着，她觉得有些委屈。 楚岱握紧她的手，停下脚步，将小女人紧紧扣在怀里，轻轻吻她额头，“下次你看到害怕的虫子就先跑，等你男人回来再带我来收拾它。” “那它早就跑啦。”顾卿卿趴在男人怀里撒娇：“今天赵哥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呀，我们要是有了孩子很有可能是双胎欸。” 楚岱双眸含笑着看她，“嗯，想跟我生？” “想呀。”顾卿卿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颈间，温声道：“我很想很想跟你有孩子。” 楚岱眸色暗沉，扣着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让她全身紧贴着自己。 “顾老师，你从明天开始说不定比我还要忙，要孩子，你遭得住吗？” 他嗓音有些喑哑，顾卿卿哪能感受不到男人的变化，她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叹了口气：“我是不是不应该提这件事啊。” “不是。”楚岱敛眸看她：“你有自己想做的，这是好事，我支持你。” “孩子的事不着急。” 顾卿卿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急呀！” 男人有片刻怔愣，而后弯腰，脑袋搭在她肩上，低低笑：“媳妇儿，为什么啊。” “岛上的嫂子们都有孩子了，就我没有。”顾卿卿撇嘴，给他下猛药：“人家背后肯定议论是你不行。” 楚岱想起赵泽说他在战场上受了伤的话，脸上的笑淡了些。 他慢慢直起身子，眸光平静地看着眼前自觉说错了话正懊恼着不知所措的女人。 顾卿卿见他神色很淡，半天不说话，心里也慌了。 “哥哥。”她开始蹭他下巴。 楚岱淡淡看着她。 顾卿卿这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连忙低声哄着男人：“我知道错啦！以后一定不会再说你不行，你最行了！” 她越说越乱，楚岱眼底的笑终究是没忍住，不等女人继续说话，薄唇直接把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堵上，顾卿卿“唔”了半天，几乎是喘不上气的时候他才退开。 不等她把气喘匀，男人直接弯腰将她一把抱起，单手扣着扛在肩上，往前院走—— “我记得，你今天应该可以了吧。” 第108章 红红火火108 我都可以 回到屋子里, 把她放床上，楚岱扣着她双手，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 左腿踩着地面, 右腿抵着她的膝盖, 哑声问：“套呢, 媳妇儿。” 顾卿卿浑身酥软，哼唧道：“……衣柜。” 这晚, 潮退又涨, 反反复复，海边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隐入云端。 顾卿卿只觉得浑身使不上劲, 软绵绵地趴在男人怀里, 俩人身上都是黏腻的汗, 军绿色的床单一片暗沉。 楚岱看着怀里红潮未退的小女人, 怜惜地亲了亲她发梢。 最后是男人端着水进来，给她擦洗换了新的睡衣，又换了被单。 第二天，五点半。 第94节 顾卿卿下床的时候腿一软, 差点跌地上, 还好扶住了床边。 楚岱刚提着饭盒回来，就看到她半趴在床边, 放下饭盒, 忍着笑把人抱了起来。 “还疼？” 顾卿卿直接把头埋他胸膛，麻花辫早就拆开了, 及腰长发散落在身后，还有几缕落在男人白皙手背上。 她瓮声瓮气：“……一点点。” 男人喉结滚动，喉咙里溢出笑声：“我下次轻点。” 顾卿卿抬眼瞪他, 控诉道：“一个小纸袋两个，你昨晚拆了多少个？！” “嘴上说着心疼我，实际上就是想让我疼！” 男人乐不可支，揉着她的腰，“我错了，还想吃椰枣吗？回来给你带。” “带吧。”顾卿卿叹了口气，“楚岱，今晚咱俩分床睡。” “行啊。”男人不假思索，双眼带笑看着她略微恼怒的脸：“只要你能睡得着，我都可以。” 顾卿卿：“……我睡不着。” 男人笑声更加肆意，一发不可收拾。 顾卿卿在他怀里，十分懊悔。 因为她今天醒的早，和他一起吃了早餐，等他去出任务，顾卿卿把桌子收拾了饭盒放去食堂，然后往北区第一栋院子那边去。 到的时候是七点多，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军嫂们天还没亮就拎着自家娃儿去食堂吃了早饭径直过来了，再晚点人就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顾老师！”这是那个圆脸的嫂子，她左右手各拽着一个娃儿的衣领，笑眯眯和顾卿卿打招呼：“顾老师，我家大毛和二虎给您领来了，您看看什么时候上课？” 和她一样眼巴巴看着顾卿卿的还有三十多双军嫂的眼睛，她顿时觉得压力骤增，开口道：“现在就让孩子们进教室吧，在二楼，嫂子们也可以上去看看。” 听到她这话，大人们拽着不情愿的小孩呼啦啦地往屋子里走，反倒是顾卿卿落在了后面。 好在有白桃陪她。 俩人相视一眼，摇头苦笑。 王芹找了儿子一圈没找到人，最后还是让闺女去才把他哄骗回来，给他塞了个玉米面馒头，拎着耳朵直接把他拽来了。 “娘！都说了我不想读书，我要去建设兵团当兵，咱们岛上也没有老师啊您扯我干啥！我还要去摸鱼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卿卿回头看，忍不住笑了。 张塔力气再大到底是个孩子，在膀大腰圆的王芹面前就是一只小鸡仔，提着就能走。 王芹语气不善，骂道：“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了，以后要去也是去南方军区，再不济也是你爹的老部队陆中兵团，去鸟不拉屎的建设兵团干啥？青菜叶子都没得啃，饿不死你。” 张塔不服气：“当兵就要去最危险的地方，窝在南方军区算咋回事？我要上前线把隔壁那些国家的兔崽子都他娘的揍回他们的狗窝。” 虽然叹气小阿侄没听进她的话想着读书，但是听到他伟大的志向，顾卿卿还是忍不住笑了。 王芹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下去，呼他脑袋上：“你他娘的从哪学的混子话，” 张塔略微用力，从她胳膊下挣脱了出去，“这他娘的还不是跟您学的嘛！” 顾卿卿扑哧乐了，见张塔跌跌撞撞往这边跑，笑眯眯伸手拽住他衣领，嗓音轻快：“小阿侄呀。” 张塔本来还想挣脱，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愣了：“小阿婶？” 顾卿卿乐了：“不叫小婶儿啦？” “我管你男人叫阿叔，叫你就是阿婶嘛。”张塔眼珠子一转，“咱们打个商量，你松开我，我晚上给你送螃蟹。”他还可以压低了声音。 生怕他娘王芹听见。 顾卿卿笑着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哦，你来上学的吧，按你的年纪正好分到我的班上。” 她略微弯腰，大大的杏眼笑成弯月牙儿：“小阿侄，你现在落到我手里啦。” 张塔咧着嘴，蔫头耷脑跟着她进了屋子，后面的王芹本来还打算收拾一下这臭小子，见他这么老实，愣了。 这混小子心里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要不提醒下顾卿卿？ 算了，折腾她一下也挺好，她家老张这两天回到家里就抱着那堆军功章和证书挨个数，都两宿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想到这，她抄着手对旁边一直没吱声的白桃说：“白老师，咱也上去吧？” 白桃轻轻点头，跟在她身后。 楼上的两间卧室被改成教室，座椅板凳都齐全，像黑板粉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营区必备的，都给安排好了。 本来只有一扇窗，姜胜怕光线不好，又让人给多开了两扇。 教室里特别亮堂，讲桌上有木尺、粉笔，还有一个军绿色的搪瓷杯，揭开盖能看到里面用胖大海泡着的热茶。 顾卿卿看到这阵仗，知道营部这是真的在关注这件事，态度更加认真。 先是按年纪分了教室，四到六岁的就是隔壁白桃那班，七到九岁的是顾卿卿带。 等孩子们都找到了座位，军嫂们站在外面的客厅里，透过窗户往里瞅。 王芹倒是不咋担心自家的娃，就是觉得顾卿卿可能得糟心了。 这些娃儿们大多是部队大院里长大的，跟着阿爹叔叔们沾染了不少习气，性子野得很，很难管。 就算是军区首长看着他们都得愁的直抽烟。 不过她可不同情顾卿卿，在她看来这夫妻俩在岛上出尽了风头，是得好好消消她的气焰。 顾卿卿看着下面闹哄哄的小娃儿们，走到张塔面前，弯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话，小男孩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主动起身安抚小娃儿们。 别说，这群小男孩还真就只听他的，马上安静了下来。 顾卿卿看得啧啧称奇，窗外的军嫂们也目瞪口呆。 因为关着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不知道顾卿卿和张塔说了什么，只看到这群小男孩们都端端正正坐着，齐刷刷地看着黑板。 圆脸的嫂子颇有几分惊讶：“这顾老师有两把刷子啊。”她家大毛可是个十足的混世魔王，好动得很，让他安静坐会儿那是不可能的。 这娃儿在家坐在凳子上屁股一扭一扭的，就跟屁股下有钉子一样，不自在得很。 旁边有人附和：“可不嘛，你看这坐姿，板板正正的，算了我不看了，安心交给顾老师吧，我家还有娃儿要带呢。” 说着，她直接转身离开。 她这话一出，很多军嫂都纷纷跟着走了。 王芹看着乖巧坐那的儿子，眼珠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咋回事啊？！ 她家张塔什么时候改了性子？刚才下手太重，把这娃儿脑袋打坏了？ 王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 她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就见顾卿卿在黑板上写下几行字，她也看不懂，想到儿子反常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离开了。 难道在憋大招？ 顾卿卿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爱国。 她简单的把近些年的战争史说了一下，小娃儿们双手握拳，恨不得把课桌砸烂，小手通红。 女娃儿们泪眼汪汪的，想不到爹爹们这么厉害，吃了这么苦，原本还在下面偷摸开小差，现在身姿板正，更加认真。 姜胜正好手头有点空闲，就过来看看这课上得怎么样了，本来是打算来给她撑撑场子，毕竟楚营长这媳妇儿还没二十，也没带过孩子，这么多熊孩子凑一堆，他怕把人气哭。 没成想，窗户里的小娃们挺直脊背坐在那儿，双手背在身后，脆生生的声音清亮整齐。 “驻守海岛，卫我国土……”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前面是他们的任务，后面是这群娃儿们现阶段该做的，姜胜站在窗前看了许久，忍不住摇头笑了。 要不说楚岱怎么会挑中这么一个媳妇儿呢。 真是命好。 顾卿卿是按照上课三十分钟，休息二十分钟这么来的，这群娃儿野惯了，你突然这么拘着他们肯定不行，得让他们有活动的时间。 就这样到了中午，军嫂们来接娃儿，听到他们追逐打闹间嘴里哼的词儿，不约而同看向擦黑板的顾卿卿。 “顾老师，孩子我们先领回去吃饭了，下午一点半再送过来，您辛苦了，赶紧去食堂吃饭吧。”有个军嫂拉过孩子的手，对顾卿卿说。 顾卿卿点头，眉眼弯弯：“谢谢嫂子关心，我等下就去。” “哎！好。” 把黑板擦干净了，她端起桌子上的军绿色搪瓷杯，喝了口水，然后捧着水杯往外走，正好碰上白桃。 她笑问：“怎么样桃子姐，还能行吗？” 白桃腼腆地点点头，“我家于洋正好在这个班，没什么大问题。”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同时下楼，一起去食堂吃饭。 第109章 红红火火109 以后用来解决我儿子？…… 这天下午, 一身泥水从隐蔽洞库出来的战士们说说笑笑走出军事禁区，想到即将要回家，脸上的笑容逐渐苦涩—— “我家那臭小子指不定跑哪疯去了, 昨晚我在南区那边的烂泥滩涂找了几圈才把人逮到, 今天也不知道逃课了没。” “我家大毛二虎也是啊, ”有个战士摇摇头：“太闹心了, 等下一起去找吧，这群野小子, 哪能在教室里坐得住, 指不定还把人家老师气哭了。” 说完，还心虚地看了眼不远处身形清瘦的男人。 楚岱手里又捧着一兜椰枣, 偏头和赵泽说话, “你那些橘子那里摘的？” 赵泽虽然用不着去隐蔽洞库下苦力, 但他得随行, 这两天受伤的人也不少。 他身上背着药箱，手上拿着一个布袋，蹲在地上拆开布袋把里面的橘子和山楂分了一把给楚岱：“就洞库旁边的山上，边缘的野橘子树都被我薅得差不多了, 你就别打主意了。” “再说了, 你媳妇儿又没怀孕，这么酸她能吃？” “能吧。”楚岱欣然接受他递来的东西, “老顾不是就爱这口酸的, 他们兄妹俩口味应该差不多。” “你不说我都忘了，要不是顾青烈要吃糖渍青梅, 你还娶不着媳妇儿。” 第95节 楚岱伸手拉了他一把，“可不嘛，感谢老顾。” 说完, 男人拿着一大兜果子大步离开禁区：“我还得回家看媳妇儿今天有没有受委屈，不跟你扯了。” 赵泽对这个张口闭口他媳妇儿的男人投以鄙视，以前那个说要打一辈子光棍战死沙场的铁血硬汉不知道哪去了，真离谱。 “唉你等等我啊，咱们俩不是顺路吗？！”赵泽跑上前跟在他身后。 圆脸嫂子的男人在家门口徘徊好几次才敢鼓足勇气推门进去，“媳妇儿，我回来了。” 没成想，他媳妇儿没出来，大儿子端着军绿色的搪瓷杯出来了，“爹！您喝水。” 二虎也从竹竿上扯了块烂布给他爹拍打着身上的泥尘。 圆脸嫂子抱着吃指头咿咿呀呀的小娃出来的时候，就见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她开口：“麻子，大毛给你端水喝呢，咋不接？” 周麻子有些头疼地看着快到自己胸口的大儿子，“你跟我说，你们哥俩今天是不是闯大祸了？把学堂的桌椅板凳拆了？还是欺负同学？他娘的周大毛你们兄弟俩不会把人家顾老师打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在原地来回踱步，抢过周二虎手里的毛巾，“到底咋回事？你们哥俩这样爹害怕啊。” 圆脸嫂子听完哭笑不得，把小娃儿塞周大毛手里，拿过他手里的搪瓷杯放旁边石桌上，夺过男人手里的毛巾亲自给他拍灰：“周麻子，你就不能盼你儿子点好？他们哥俩今天乖着呢，顾老师跟我说他们上课可认真了。” 周大毛今年九岁，是岛上年纪最大的娃儿，二虎七岁，哥俩每天跟着张塔到处疯跑，海边捡螃蟹鱼虾，山林摘野果找野蜂蜜。 周麻子听到媳妇儿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跟乖巧认真沾边的绝对不会是他儿子。 他狐疑道：“那你们哥俩说说，今天在课堂上都学啥了。”要是说不出来看他不抽这俩小子。 说不定还把他媳妇儿也蒙骗了，要是真气哭了老师，他饭都不打算吃直接拎着俩混球去楚营长家赔罪去。 “好好学习，长大以后像爹爹一样保家卫国！”周二虎不假思索。 周大毛连连点头：“爹，等我长大了也要当海军，我要开军舰！” 周麻子心中一震，你要是说今天没学啥吧，这俩混小子肯定也编不出来这样的话，他腿一跨在石桌前坐下，接过大毛怀里的小儿子抱手上，然后让两个儿子坐自己腿上。 “再跟爹说说，今天还学啥了。”他已经信了七八分。 相同的情景在东南西北四大家属区上演，本来以为回家没有安生日子的战士们头一次感受到来自儿子闺女的体贴温情，心里美滋滋，在隐蔽洞库一天的疲惫都消掉了，领着妻儿一路说说笑笑去食堂吃饭。 四个区的战士们在路口汇集，目光同时好奇地投向北区第一栋院子，“真没想到，楚营长媳妇儿这么大能耐。” “于连长家媳妇儿也不差。”旁边有人笑呵呵附和：“今天我们家大的给我端茶倒水，还说晚上要给我洗脚，小的也不闹事乖乖帮我捶腿，哎呦这小日子美得我，都不敢相信。” “可不嘛，谁能想到岛上还能办学堂，老师还教得这么好，”周麻子怀里抱着小儿子，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我家大毛今天跟我说再过几年要来参军，给我一通感动。” “欸你们看，那不是楚营长和顾老师吗？”有人眼尖看到从院子后面的小道上走过来的夫妻俩，“还牵着手呢，年轻人就是黏糊，咱们赶紧走别打扰他们了，人楚营长还没孩子呢，让他们小两口多单独处处。” “估计是看到咱们家这群混世魔王不敢要了。”有人又毫不留情拿自家的小子开涮。 爽朗的哄笑声洋溢在海岛，夕阳西下，海风悠然。 顾卿卿听到笑声，好奇地踮脚往前看了一眼：“这么多人呀，今天晚上食堂会很热闹哦。” 说着，还想挣开男人的手。 现在楚岱当了营长，她也不想有人在背后说他不注意影响没有风纪什么的。 楚岱大手紧扣她纤细手指，笑睨她：“顾老师现在就开始瞧不起自家男人了？” “没有呀。”顾卿卿停止挣扎，紧握他的手：“这不是为你着想嘛。” “我心里有数，”楚岱慢悠悠领着她走，长腿将就她的步伐：“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呀，小阿侄在我那个班，我跟他说要是他能帮我搞定其他的小娃儿们，就让你教他兵法，说说在建设兵团打仗的那些事儿。” 男人听完，忍不住笑了，“行，挺好的，物尽其用，你还真是很‘心疼’你男人。” “正好让你多跟小男孩相处一下嘛，”顾卿卿挨着他的手臂，不好意思道：“赵哥不是说咱俩以后双胎几率大，而且很有可能都是男娃儿，闹腾得很，先让你提前适应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楚岱这回算是听懂了，似笑非笑：“你让我从岛上最皮的孩子身上寻找突破口，积累经验，以后用来解决我儿子？” 顾卿卿干笑一声，“也可以这么说吧，营长同志，我得纠正你一点，是咱儿子。” “行，咱儿子。”楚岱嗓音懒散：“我媳妇儿当了老师就是不一样。”这种小细节都不放过。 顾卿卿朝他吐了吐舌头，跟男人说今天细碎琐事，男人不厌其烦耐心听着。 到了食堂，顾卿卿发现军嫂们都特别热情跟她打招呼。 “顾老师来吃饭啦？” “今天有鸡腿，顾老师多吃两个啊辛苦一天了。” “顾老师好。” 顾卿卿有些受宠若惊，笑靥如花一一回应。 在她唠嗑的时候，楚岱已经把饭打来了，带着她在靠墙那边的长桌坐下。 许念在家闷久了，想出来走走，赵泽正好带着她一起出来吃饭，看到顾卿卿直接让她过去坐，“老楚他们在那边，你先去，我给你打饭过来。” 许念点点头，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道：“我想吃虾，今天能不能吃两只小小的呀。” 赵泽笑了，“行，别说小的，大的也行。”虽说不能经常吃寒凉的，偶尔一次也没关系，他媳妇儿对海鲜也不过敏。 许念这回开心了，坐到顾卿卿旁边时嘴角都挂着清浅笑意。 见她情绪不错，顾卿卿把自己没动的紫菜蛋花汤推过去，笑问道：“赵哥是不是又给你摘什么好东西啦？” “你家楚营长不也是？”许念这回可没客气，跟她熟了也比在别人面前放得开一些，没那么腼腆：“泽哥说了，你现在还没怀呢楚营长下了任务就琢磨怎么给你带新奇的东西，要是以后真怀了还不得给你上天摘星星呀。” 这回换顾卿卿不好意思了，见男人转着头和身后的战友聊天，她小声在许念耳边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给我带椰枣就算了，今天还有酸橘子和山楂，差点把我牙酸掉。” “那是你男人从我这打劫的。”赵泽端着饭盒过来，坐在楚岱旁边，许念对面，抱怨道：“我一个军医好不容易爬树上摘点果子回家给媳妇儿吃，他都惦记。” “你自愿的，别说得这么委屈。”楚岱回过头来，右手懒洋洋搭椅背上，略微偏头看他：“大不了明天换我爬树，你告诉我哪里有就行。” “这不可能。”赵泽直接拒绝：“我媳妇儿这还得吃好几个月呢，被你瞧着了还不得两天给我掏光，你刚才没听到？你媳妇儿不像你二舅哥爱吃酸的，今天那些酸橘子和山楂都进了你自己肚子里吧。” 虽然楚岱随身带着大白兔奶糖，时不时往嘴里丢一颗，但他知道这男人更爱吃酸的。 第110章 红红火火110 他不怕折腾 楚岱身体略微前倾, 给顾卿卿剥着虾，漫不经心道：“我媳妇儿不爱吃，肯定是我吃了, 不然多浪费。” 赵泽再次鄙视他。 许念碗里也有两只剥好的虾, 个头不算小, 不过说两只真的就两只, 看着旁边顾卿卿碗里堆着的虾，她瞥了眼对面吃饭的赵泽, 有些委屈。 赵泽心没这么细, 没注意到这些。 顾卿卿吃完碗里的虾，又眼巴巴盯着男人喝了几口的蛋花汤, 她的给了许念。 楚岱随意扫了一眼, 和赵泽说话的时候手稍微一动, 蛋花汤挪她面前。 顾卿卿这回笑容更甜。 回了家, 顾卿卿直接往屋子里跑，翻箱倒柜。 男人双手环胸倚在门框，懒懒睨她：“找什么？” “本子和笔呀，”顾卿卿看着翻乱的衣服, 忍不住挠头：“我好像没带。” 准备来说是毕业后就没碰过纸笔了。 男人低笑一声, 走到她旁边，拉着她走到床头柜那儿, 弯腰打开抽屉, 黑色牛皮本子下还有一个棕色的笔记本，他拿出来给她。 “这个是新的。” 顾卿卿接过, 眨眨眼：“这是你的呀。” “顾老师别客气了。”楚岱又从抽屉里摸了只钢笔给她：“要做教案吗？” 顾卿卿点点头，拉着他一起坐桌子前，打开崭新的笔记本, 想了一下，拧开钢笔盖，唰唰写了起来。 楚岱随意看了眼，长臂搭在她椅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略微弯曲垂在她肩侧。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笔尖触着纸面的唰唰声，男人没出声，左手撑着桌面，抵着下巴看她侧脸。 顾卿卿很入神，把这几天要教的内容想了一遍，她这个班的孩子稍微有些基础，日常简单的生字还是能认识，明天教的她已经决定好了。 悯农其二。 锄禾日当午也是她小时候记得最牢的一首诗，她小时候经历过顿顿清水粥的日子，现在就算自己做的饭菜再难吃，她也会吃完。 楚岱也是一样。 想到这，她忍不住侧头亲了口旁边杵着胳膊看她的男人。 脸上是湿润的印记，楚岱愣了一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这里不来一下？” 顾卿卿红着脸又亲了他，温软的触感让男人心猿意马，就等着她写完教案了。 她写字很快，也很潦草，有些楚岱不仔细辨认都看不出来，男人垂眸看了几眼，问她：“今晚要洗头发吗？” “嗯嗯。”顾卿卿连忙点头：“我都好久没洗头了，不过晚上洗会不会不容易干呀？” 她又不想去外面吹冷风，头疼。 楚岱起身，走到她身后，解开她麻花辫上的皮筋放到一边桌子上，以手为梳顺着编成辫儿头发拆开。 “想洗就洗，我用毛巾帮你绞干。” 听到这话，顾卿卿手上的钢笔一顿，回过头望着他：“你能帮我洗吗哥哥？” 楚岱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解着她的发丝，倦懒道：“不叫楚岱了？顾老师，你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毛病跟谁学的，还是在床上乖。” “……”顾卿卿有些心虚：“跟我哥。”她随口胡诌。 楚岱偏要问到底，似笑非笑：“哪个哥？我去信问一下。” “狗剩！”顾卿卿毫不犹豫，她大哥肯定会护着她，“对了，咱们的信也寄出去一段时间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来信呀？” “早呢，得等下次物资船过来。”楚岱看着她散开的头发，乌黑顺滑，手指轻轻梳顺：“写完没，一起洗个澡？媳妇儿。” “没，”顾卿卿把手里的钢笔往他跟前一递，“没墨水啦。” 楚岱又给她加满墨水，等她写完一起去了卫生间，帮她洗了头发洗完澡，自己用她剩下的水也冲了一下，然后洗漱回房。 帮她绞干头发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关了灯就把人往床上一碰，手从床头柜那儿摸了个纸袋，慢条斯理撕开。 这晚，男人吃饱餍足，顾卿卿被反复折腾，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痛。 第96节 才四点半，外面一片漆黑，屋子里也没有光亮，她窝在男人怀里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心里格外安稳。 随便动了一下，就是酸酸涨涨的痛，见男人睡得这么安稳她又有些不平衡，小手顺着他腰上的刀疤往下，握住后故意用力捏了捏。 “……”楚岱睁眼，喉结滚动了下，嗓子里很干，像是窝着一把火。 他毫不犹豫把怀里作乱的女人往上提，俯身吻上她清冽甘甜的软唇，这才稍微缓解几分。 顾卿卿被男人的滚烫炙热灼伤，赶紧松手，不敢再撩拨，喘息着从他怀里退开，朝挨着墙的那边滚。 被男人一把捞了回来，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下巴抵着她脑袋，不让她逃，手臂环着她的腰身，男人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懒散：“媳妇儿，硬了。” “……”顾卿卿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我腰疼，昨晚你太用力了。” 男人哼笑了声，眼角眉梢都透着吊儿郎当的坏，摩挲她腰间：“手不痛吧？” 顾卿卿生无可恋。 这天她上课的时候都觉得腰酸腿软，心里一直唾骂某个男人，脸上还得带着笑给孩子们上课，听着他们朗朗的读书声，心里得郁闷也缓解了些。 中午，回到家，很意外的看到男人也在。 顾卿卿目不斜视从他身边径直走过，去厨房端了早上的洗脸水要去后院浇地。 男人挑了下眉梢，默了片刻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也不出声。 夫妻俩一前一后到了后院，顾卿卿在弯腰浇地，种子还没长出苗来，她心里也打鼓，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吃上自己种的辣椒。 这里海鲜管够没错，口味太淡了，不是清蒸红烧就是水煮，楚岱本来就是海边长大的南阳人，他能吃惯，顾卿卿吃几天就觉得嘴里没味。 这事儿她也没跟男人说，反正要是能长出辣椒苗就自己开始做饭，以后还能让物资船带点肉整个辣椒炒肉，或者爆炒海鲜。 长不出就继续吃食堂吧，现在也没啥闲工夫做饭。 男人倚着白色栅栏看她，见女人弯腰的时候手下意识揉着腰，总算知道媳妇儿为什么不理自己了。 昨晚太狠了。 他略微仰头，叹了口气。 这人又喜欢拱火，身体又跟不上。 他也忍得很辛苦，都不敢太用力。 顾卿卿脸盆里的水把所有的小坑都浇透，这才直起腰来，瞪了旁边的男人一眼：“还杵着干嘛呀，不去食堂吃饭？” 男人神色一松，这才跟着走。 岛上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多月了，顾卿卿已经习惯了这种八点上课十二点下课吃午饭，然后两点上课四点下课的生活。 后院的白菜秧子也钻了出来，辣椒苗长得格外旺盛，她每天教娃读书然后再回家松土拔草，充实的生活冲淡思乡情绪。 许念肚子里的小娃也四个来月了，赵泽更加小心，家里的桌子床帘都用旧报纸和碎布条子包了一下，怕她不小心磕到碰到。 许念最近很嗜睡，顾卿卿只有中午和傍晚有空，去看她的时候五次有三次在睡觉。 不过顾卿卿交了很多新朋友，另外一个老师白桃就是其一，她和另外几个军嫂关系都很好，这些军嫂手特别巧，有会自己缠皮筋的，各种花样都有。 还有纳鞋底织毛衣的，顾卿卿靠着嘴甜把她们一顿夸，这些军嫂因为家里娃儿们越来越乖巧，也感念她的功劳，纷纷倾囊相授。 这天，男人傍晚提着饭盒回家，刚进卧室，就见她在纳鞋底，手里的钩针灵活穿梭，他都看愣了。 放下手里的饭盒，他倒了杯水喝，然后问：“这手艺不错，我怎么还不知道我媳妇儿有这么个技能？” “刚学的。”顾卿卿得意地朝他晃着手里的千层底，“不错吧？！阿娘做的那几双布鞋不是都磨穿底了嘛，我就想着给你做几双。你们每天到底干些啥啊，太费鞋了。” 说完，不等男人回答，她又自顾自道：“算了算了，这些事我就不问了，你安心做你该做的事吧。你放心，我会做你最稳固的后方。” 楚岱端着搪瓷杯的手略微一顿，他放下水杯，弯腰亲了她一口：“我媳妇儿怎么这么好呢，要不咱俩提前要个孩子吧。” 顾卿卿靠在他腰身上，轻声问：“不是说等上面派了老师来，压力没这么大再要吗？” 说到这，她眼前一亮：“是不是上面调派老师来啦？” “嗯。”男人揉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姜指导员发了电报请求上级派科研人员来勘探岛上还有没有别的地下水源，在科研人员驻岛期间，可以由他们任教，后续还会派人来的。” 海岛的小孩够年纪上学的有七八十个，加上嗷嗷待哺的也得一百开外了。岛上伙食还不错，加上是常驻，很多战士都想着多生两个，反正也有学堂，孩子的教育有保障。 这段时间和张塔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小孩虽然调皮但是机灵聪敏，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楚岱也有些心动，有个小孩儿挺好的。 他不怕折腾。 第111章 红红火火111 你每次叫楚岱都很认真…… 顾卿卿这段时间教小娃儿们也觉得他们很可爱, 有时候放假去海边玩或者去山林摘野果，都会给她送一份。 对于楚岱的话，她十分矜持的点了点头, 应了。 “要不今晚？” 楚岱喉咙里溢出笑声, 他弯腰亲了下小女人的额头, 笑着摇摇头：“今晚可以来几次, 能不能有我就不敢保证了。” 女人脸一红包放下手里的钩针和鞋底，忍不住推他：“……多来几天嘛。” 男人低低沉沉的笑, 觉得他家媳妇儿真的, 怎么说呢。 挺大胆的。 不过他喜欢。 这晚，顾卿卿吃完饭, 拉着男人一起去食堂打水, 还特意多要了些热水。 楚岱意味不明睨了眼女人, 嘴角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住。 回到家, 顾卿卿磨磨蹭蹭拿衣服，男人站在衣柜旁边看她慢慢选，知道这人是怂了，怕自己在床上折腾她。 “还没选好？”总共就这几套棉麻睡衣, 还挑来挑去, 他忍不住挑眉。 顾卿卿慢悠悠道：“最近晚上升温了，长袖穿着热, 短袖又冷, 我得好好想想穿啥呀。” “再慢点，水都凉了。”楚岱倚着柜门看她, 最后干脆来了一句：“随便拿一套吧。” “嗯？”她不解。 “反正都要脱。”男人慢条斯理道。 顾卿卿虽然有些害羞，但一想还真是这样。 拖时间的借口没用了，随手拿了套白色的短衫, 给男人也拿了套相同的。 去了卫生间半个小时，男人就抱着人进了屋子，顾卿卿窝在他怀里搂着他脖子，经过门口的时候还顺手关了灯。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缕月光，外面树木的影子投映在白墙上。 顾卿卿被男人压在身下，被子掀到一边，没盖，给她腰下垫了个枕头。 在他下意识往床头小纸箱里摸东西的时候，女人抓住他清瘦白皙的腕骨，娇嗔道：“哥哥不是说要生孩子吗？现在又反悔啦？！” 说着，话尾还带点委屈。 楚岱哪顶得住这个，喉结上下滚动，收回手，搭在她腰上。 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楚岱能感受到她炙热的爱意。 低头轻吻她的眉眼，男人循循善诱：“卿卿，你想给我生几个孩子啊。” 顾卿卿思维缓慢，她闭着眼睛感受男人温柔细密的吻：“……一个吧，两个也行，太多了我没精力。” 楚岱轻笑了下，缓声道：“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都……”顾卿卿蓦然一滞。 “都行？”男人笑着帮她把话说完，在她耳畔柔声道：“其实我挺害怕的，要是第一胎是两个小子，你没精力带不说。” 男人目光往下瞥了眼，默了片刻继续道：“……我怕他们挨饿。” 顾卿卿乍然听到他这话很久没回过神来，听到男人黑暗中低低压抑笑声，才明白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楚岱！”她几乎咬牙切齿，“你这是嫌弃我？” “不敢。”楚岱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的笑：“咱们夫妻俩，有所长就有所短，互相弥补，就当抵消了吧。” “臭不要脸！”顾卿卿已经领略过这男人在外面和在家判若两人，她抓着他的胳膊：“你下来。” “嗯？”男人略微停顿，挑眉道：“你想？” “……”顾卿卿面红耳赤，好在没开灯，他看不见：“咱俩换个位置。” 说完，她脸更热了。 男人这回是真愣了，没想到他的女人这么大胆，敢说……敢做。 他搂着她的腰，略微用力，俩人位置对调，他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扣着她的细腰，悠悠哉哉道：“有没有儿子，就看你的了，媳妇儿。” 因为赵泽的话，他已经潜意识认为第一胎就是个男孩，或者两个。 顾卿卿听到他这么无赖的话，忍不住伸手去捏他下巴，“楚岱，你就想这样当甩手掌柜呀。” 男人下巴瘦削硬朗，短短的胡茬还有些扎手，她自己缓缓动着，思绪飘远：“你是不是该刮胡子了，要不明天我帮你？” 见她心不在焉，楚岱又好气又好笑，他问：“顾老师，你能对自己的孩子负点责吗？” 顾卿卿察觉到身下的男人的体温，她思绪回笼。 “我错了，要不咱俩再换换？” “噗嗤——”楚岱这回是真气乐了。 海边的月亮又掉进海里，男人停了动作，侧躺着垂眸睨她。 他抱着怀里的女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也不想起来擦洗，只想安静地躺着，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顾卿卿手指抚着他身上的刀疤和弹痕，心里特别宁静。 楚岱难得休假一天，可以在家陪她，也不着急睡觉，反正白天可以补。 顾卿卿忽然开口，“哥哥，你腰上这道疤，怎么弄的呀？” 楚岱好半天没出声，顾卿卿还以为他睡着了，正要伸手扯过旁边的被子给他盖上，男人开口了：“两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偷袭，留下的。” 第97节 听他语气沉重，顾卿卿轻声道：“……是白延和你一起那次吗？” 男人没出声，只是扣着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顾卿卿瞬间懂了。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摸着他后背，以示安抚。 这晚，两人相拥而眠，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顾卿卿醒来，旁边的男人正反手撑头看她，身上的白色棉麻睡衣全是皱褶。 顾卿卿眨了眨眼，往他怀里钻，蹭了蹭他颈窝：“好久没能在醒来的时候看到你了。” 楚岱笑了一下，亲着她鬓边，“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我没当兵，咱俩当一对普通夫妻，种种地种种菜，多生几个孩子，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该有多好。” 顾卿卿安静地听着他说。 “后来转念一想，我要是没当兵，也遇不到你，咱俩别说夫妻，这辈子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好好珍惜吧，媳妇儿。”楚岱又亲了一下她额头，“你男人也挺不容易的。” 顾卿卿有些无语：“我怎么觉得你说反啦？” “嗯？”男人含笑睇她。 “不应该是你好好珍惜吗？”顾卿卿不满道：“娶到我，你多了这么多哥哥，还有阿爷阿奶阿爹阿娘叔叔婶婶们，现在还要我给你生孩子。” 说到这，她越想越委屈：“阿念姐怀了孩子吃了吐吐了吃，还得强忍着多吃点饭怕亏着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周家嫂子，她生了三个孩子，她跟我说她以前比我苗条很多，生了孩子后全身的肉都松了。” 最让顾卿卿害怕的她还没说出口，是许念肚子上纵横交错的红痕。 她看着就觉得胆战心惊。 男人不知道这些，看到她哭有些手足无措，原本的淡定从容早就烟消云散，低声哄着怀里的小女人：“我说错了，咱们俩互相珍惜。你要是害怕的话咱们就不生了，我们老楚家早就没有军权要继承了，只要你别哭，怎样都好，我都可以。” 顾卿卿瘪瘪嘴，眼眶的泪摇摇欲坠：“你怎么说得比我还委屈。” 男人叹了口气，大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是真的，没遇到你之前我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打仗的事谁也说不准，上一秒活蹦乱跳的人下一秒就……” 他不想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我爹早就做好了楚家到我这一代就差不多的准备，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更不要觉得别的嫂子都生了这么多孩子，你也要为我生一个。” “一切随你意愿来，你想要我随时配合，不想要我欣然接受，我不想因为任何事委屈了你，在结婚前就说好了的。” “我也答应过大哥，要好好对你，你别哭好不好。”男人使出顾青烈教给他的杀手锏，轻声哄道：“听说今天中午食堂有红烧肉吃。” 顾卿卿止住眼泪，头埋在他脖颈间，闷声道：“虽然我很想吃红烧肉，但我更想跟你生孩子。不是因为看到别的嫂子都有眼馋，就是想给你一个家，他们叫你阿爹叫我阿娘，我知道你会对他们很好的，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楚岱，我认真的。” 男人也笑，“嗯，你每次叫楚岱都很认真。” 这人生气的时候就喜欢楚岱楚岱的叫。 顾卿卿忍不住锤他两下，趴在他怀里，叹气：“你说昨晚那么多次，也没去洗澡，能怀上吗？” 男人这回有些懵，哭笑不得：“昨晚你不让我抱着你去擦洗，就是因为这个？”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点头，“周家嫂子偷偷传授给我的方法，她生了三个，有经验。” 楚岱：“……”他第一次听这么扯的事，但也不好打击她的热情， 一手揽着女人的腰身，另外一只手手背搭在眼睛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他问：“现在能去洗了吗？媳妇儿。” 身上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顾卿卿从他怀里爬起来要去摸床头的手表，“现在几点啦？周嫂说要过五六个小时才行。” 楚岱：“……” 很快，他反应过来，“那我应该可以先洗？” 第112章 红红火火112 跟了我，你也是命不好…… 又过了半个月。 随着物资船的到来, 还有五位科研人员。 顾卿卿最近在尝试自己做饭，辣椒苗已经长成辣椒树了，一个星期前打了花, 最近结了指甲盖大小的辣椒, 她每天从学堂回来就盯着这块土。 小白菜也绿油油的, 不过这两样都没前段时间随手洒的小葱长得好, 郁郁葱葱，顾卿卿打算晚就给男人下面条。 这段时间两人对要孩子的事也是随缘, 楚岱任务重, 刚开始上岛的时候下午六点就去食堂提饭回来了，现在越来越晚。 前天是八点半, 昨天直接十点, 经常脸上和手臂到处是擦伤刮伤, 她心疼得不行, 特意去找赵泽拿了药粉备在家里。 食堂十点多都是下午备的饭菜，热在蒸汽炉里，那晚楚岱怕她等太晚肚子饿，给她带了些回来。 都是海鲜, 放在炉子里闷久了味道很那啥,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肯定没有新鲜的好吃。 男人每天去隐蔽洞库干的都是力气活, 她听赵泽说了, 楚岱每天都顶在最前面探洞，辛苦得不行。 偏偏这人嘴硬, 回来什么都不说，从来没说过苦累，还能从兜里摸出野果子给她。 她心里熨贴的不行。 这天, 楚岱晚上七点多回来，手里还提了油米面和两颗树上摘的椰子。物资船半个月过来一趟，每家都能按人头分到固定物资。 也是部队对军嫂们格外的补偿，为了建设国家海防军事拖家带口来到这个荒岛，自然会在生活物资上多加照顾，而且如果定量的米面油盐不够，你拿钱给物资船的船长，让他帮你带物资也不用票。 这也是很多军嫂们愿意来的原因。 厨房里有盏橘黄色的小灯，女人在揉面团，沾了满手的面粉，脸上也有。 楚岱今天带回来的两个椰子放在灶台上，他倚着门框，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塞嘴里，目光懒洋洋随着她的动作。 顾卿卿知道他在身后，嘴里絮絮叨叨：“我给你纳的两双布鞋放在卧室床下，你待会儿去试试合不合适，我现在有点后悔在裁缝铺子给自己做了那么多衣服，没给你多做两身，每天回来汗涔涔的，经常没得换。” 男人嚼着奶糖，慢悠悠道：“我不是还有军装常服嘛，女孩子爱美需要多做几身衣裳，我一个大老爷们每天钻山洞，穿给谁看？” 说着，他自顾自笑了：“不过穿给你看也不是不行。” “你哪有空穿给我看？”顾卿卿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抬手在他鼻尖刮了一下：“每天大早旁边的被褥就凉了，中午不见人影，晚上也□□点才回，今天还算是早的。” 她晚上都不敢折腾他了。 怕耽误正事。 这男人也浅眠，有时候她半夜起来从他身上爬过去上厕所，手腕就突然被拉住，一回头就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睛。 顾卿卿觉得这男人是在丛林里作战留下的毛病，草木皆兵，有点动静就掀起眼皮子了。 男人不好意思地从兜里摸了颗糖给她，哄道：“再过一个月，第二批驻岛官兵来了就没这么忙了，到时候我修两天假好好陪你。” “你不是想去后山移栽一些花木回来种在墙角嘛，正好我给你打下手，怎么样顾老师。” 顾卿卿没拒绝，“别到时候又有什么事拖住了，你让开点别挡着门，我去掐把小葱。” “你在这儿弄面条。”楚岱拦住她，“我去，要几根？” “两三根就够了，你帮我看看小白菜长得怎么样，好像叶子上有小青虫，可惜岛上没养鸡，不然把虫子给鸡啄了。”她是挺怕这种软乎乎的小东西的，这段时间天气暖和了，外面虫子也多。 “好。”男人应了一声，指了下锅里沸腾的水：“记得看着火。” “知道知道。”顾卿卿不耐烦把他推出去，看到他舰灰色军装背后的白手印，心虚地收回手。 等男人走了，她把面团拿起来学着她三叔削面条，因为手法不熟稔，有些薄有些厚，她拿着筷子在锅里搅动，权当没看见。 男人回来的时候见她有模有样，轻笑了声，把葱叶剥好在水盆里洗干净，放在案板上。 他拿过一边的刀，白皙手指按着葱叶，有条不紊地切成葱末。 男人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这人也不知道小时候吃了什么，皮肤格外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而且顾卿卿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血管是紫色的，在太阳下更加明显。 她忍不住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是绿色的，而且不是很明显。 “哥哥。”她突然出声。 “嗯？”楚岱手指刮了下黏在刀面的葱末，“还有什么吩咐吗，媳妇儿。” “我种的小白菜长得怎么样？”她一手撑着腰，一手拿着筷子搅和着面片，有些得意地问他。 小白菜长得怎么样她心里最有数了，每天就是学堂菜地两点一线，把小菜苗当宝贝似的。 这就是想跟男人炫耀。 她特意让老朱把食堂里的淘米水和烂菜叶子南瓜皮潲水都留着，沤了肥浇菜，在兵团已经干出经验来了。 “挺不错，”男人自然知道她想听什么，“比兵团老余种的菜好。” “是吧是吧，不过那么多白菜咱们也吃不完，我想着做点酸菜给阿念姐送过去，她最近不是爱吃酸的嘛。” 说到这，顾卿卿忍不住多提了一句：“周嫂跟我说，酸儿辣女，阿念姐这胎多半是个男娃儿。” 男人听她提起周麻子媳妇儿，忍不住想起前段时候这个女人自己晚上不洗澡还不让他洗的事，似笑非笑：“也不完全准吧，你之前听了她的话，咱们儿子呢？” 说着，还瞥了眼她撑着腰的手，眼底有丝疑虑：“你最近那个有没有来。” 赵泽跟他说，许念怀孕两个多月了他们才知道，之前毫无征兆，现在姑娘们的月事也不是很准，经常寒冬腊月浆洗衣服，伤到了底子。 看到她撑着腰和许念经常做的动作有些像，难免多想。 “……就这几天吧。”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她，她恼羞成怒放下手：“就你三更半夜才着家，你儿子还不知道搁哪儿降临呢。” 楚岱忍不住笑了，“怪我。” 顾卿卿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加了盐调味，又下了一把虾仁，把葱末加进去，关火。 楚岱从碗柜里拿了两个白瓷碗，顾卿卿给他盛面的时候瞥到旁边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红彤彤的油辣子。 她握着汤勺的手顿了一下，不敢置信：“这是油泼辣子呀？！” 男人含笑点头，伸手把瓶盖拧开，放到她鼻子下让她闻了闻：“你不是习惯吃辣吗，上次我让老王帮我带两瓶，今天正好送过来，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好吃的话下次还让他带。” 顾卿卿鼻子一吸，闻着这香醇的芝麻油辣子还有炸花生碎的香味，就差流口水了，连连点头：“是！这个肯定好吃！！哥哥你太好啦！！！” 上岛的这段时间天天清蒸红烧水煮，她都觉得自己真成了南阳媳妇儿。 没想到男人竟然会记得这个，而且一声不吭就让人给她带了，她家这么细心的只有狗剩。 她大哥和楚岱很像，都是说的少做得多，这段时间许念怀孕吃了不少野果子开胃，她男人也给她摘了各种野果解馋，经常有嫂子跟她说—— “我本来还觉得像楚营长这样出身好家世好的男人不会疼人，就等着媳妇儿伺候他，咱们军人家庭的男人很多脾气大的，没成想楚营长这么疼你。” 第98节 顾卿卿也觉得很幸运，如果不是狗蛋在建设兵团帮她盯住了，她指不定就找不着这么好的男人。 虽说赵哥对阿念姐也好，她也观察了一阵，好像真是从阿念姐怀孕后，才这么体贴的。 刚开始楚岱还担心她在岛上适应不了想着晚点要孩子，后来又是因为她当了老师，怕她吃不消，岛上很多怀了娃儿的嫂子们都没这么娇气，每天左手一个娃右手一个娃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挺着大肚子洗这么多人的衣服不说，还得做饭等男人回来吃。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命好。 甚至有些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媳妇儿，每天的衣服大多是男人洗完澡顺带给洗了，来月事的时候也不让她做事沾冷水，还特意问了赵泽，给她弄了红糖和老姜煮糖水喝。 见她出神，男人把油辣子放到一边，搂过她，“想家了？下次物资船过来应该就有信带过来了，跟了我你也是命不好。” 男人自嘲道：“别人带着媳妇儿吃香喝辣过好日子，你呢，远嫁他乡跟着我吃苦受罪。” 他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忍不住轻叹：“卿卿，你后悔过吗？” 顾卿卿放下汤勺，反手抱紧他清瘦腰身，蹭着他下巴，“没有，我很庆幸去了兵团，嫁给了你。” “跟着你，我每天都很开心。” 第113章 红红火火113 感谢狗蛋 楚岱亲了亲她额头, “我也挺庆幸，认识了老顾，成了他妹夫。” 说着, 男人低笑：“感谢狗蛋。” 顾卿卿笑着睨他一眼, “你现在越叫越顺口啦, 不知道你在大哥面前还敢不敢这样嚣张。” “那我肯定, ”男人顿了下，诚恳道：“不敢。” 大舅哥顾灿阳人狠性子冷, 他不是很愿意去挑衅他。 顾卿卿趴在他怀里笑, 等笑够了又推着他端面去外面客厅吃。 顾卿卿舀了一大片红油辣子到面碗里，原本的清汤瞬间红彤彤一片, 楚岱见她放这么多辣子, 忍不住提醒, “晚上容易闹肚子。” “不怕！我已经吃惯啦。”说着, 她还抬头问男人，“你吃吗？尝尝呀，这种辣椒是南阳本土种的吧，应该没什么辣味。” 沿海地区, 海鲜都是清蒸白灼打汤, 可能是因为气候问题，南阳人很少吃辣。 楚岱看着她面碗里的红油辣子, 略显犹豫, 顾卿卿直接夹起一块喂给他：“你尝尝嘛！” 一看就是故意的，这块面片上辣子和花生碎满满当当, 还有几点葱花。 他看到女人殷切的眼神，还是张嘴吃下，然后发现, 好像确实不是很辣。 在顾家那十来天比这个吃得辣多了，还是顾青烈给他端了碗温水放旁边涮菜，肠胃才没那么难受。 不过家里有个吃辣的媳妇儿，她现在又自己做饭，总是免不了要吃辣椒的。 顾卿卿那些辣椒种子也是从大屯子村带过来的，这种辣椒他见过，是细长的青椒，刚吃到嘴里没什么冲味儿，后劲十足。 比竹叶青还上头。 顾卿卿吃得很香，最近天热，她就穿了件蓝色粗布长衫，去兵团之前时如霜在供销社扯的布在镇上裁缝铺子做的。 因为辣椒火气旺，她鼻尖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楚岱笑着摇头，然后在顾卿卿不敢置信地目光里，拿过油辣子罐头，舀了一小勺放到面上。 顾卿卿愣了：“哥哥，你不是不吃吗？” 楚岱把油辣子和面拌匀，“营里有几个南方的战士娶的媳妇儿是北方或者东边的，他们的口味也跟着变了。” 下午听同志们聊家里小孩的事，除了赞叹上了学变乖了懂事了，还有说小孩的口味都随了媳妇儿，他们吃食堂的时候，太清淡了还有些不习惯。 顾卿卿慢吞吞吃着面片，望着他笑，“所以你想提前适应？” 楚岱点点头，见她还喝了个红汤，顿时觉得胃疼。 心底暗自叹了口气，以后的生活怕也是不容易。 - 这几天，楚岱营里忙，说晚上给他留着门就行，不用等他吃饭，在食堂解决。 顾卿卿向许念请教，给他做了几个馒头让他随身带着，饿了就吃。 “卿卿。”学堂里今天也放假，白桃在食堂里吃了午饭，过来找顾卿卿，她手里有几串冰糖葫芦。 顾卿卿大早上就起来把白菜摘了洗了晾干要做酸菜，正好在院子里用盐揉白菜。 “桃子姐？”她赶紧招呼人坐下，“这是山楂做的呀？小洋今天没跑到我这边来哦。” “不是给他的。”白桃坐在石桌前，把手里的冰糖葫芦戳在白萝卜上，“闲着没事做了，想带来给你尝尝。” “谢谢桃子姐！”顾卿卿笑眯眯看着裹着糖浆的冰糖葫芦，拿起一根尝了一颗：“好吃欸！桃子姐你手真巧，正好楚岱爱吃酸的，我给他留两根。” “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白桃声音很轻，望着盆子里的白菜：“我最近也想种菜，你家里还有种子吗？能不能匀一点给我。” “有，我等会儿给你拿。”顾卿卿见她好像有点心事重重，问：“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于连长这几天回家比较晚担心？放心啦，他们没什么事的，有楚岱盯着。” 她还以为白桃是在担心于城的安危，毕竟她这段时间也是提心吊胆，特别是看到男人身上各种细小的伤痕。 “不是。”白桃犹豫了一会儿，自己在岛上没什么朋友，心里堵着的话也不知道跟谁说，“我怀孕了。” “啊？！”顾卿卿手里的糖葫芦差点掉了下来，她下意识看了眼白桃的肚子，有些手足无措，重新把糖葫芦插在白萝卜上，跑去厨房洗手：“桃子姐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倒杯热水。” 见她风风火火跑开，白桃怔了一下，忍不住弯起唇角。 这个直爽的性子真的，她太喜欢了。 和顾卿卿接触下来发现她不像别的嫂子一样，会在背后说别人闲话，你跟她说私密话也不会到第三个人耳里。 不过她好像挺喜欢和军嫂们凑一堆，听着她们聊别人家的琐事，津津有味地听着，嫂子们问她什么想法，摇摇头笑着就混了过去。 白桃很喜欢和她相处。 顾卿卿端了杯温水出来，白桃道了声谢接过，喝了一口发现还加了白糖，看她的眼神愈发柔和。 “我再去给你拿点零嘴儿……”说着，她又要往屋子里跑。 白桃早就知道她和楚营长都是大方的人，家里不缺这口吃的，对别人也不吝啬：“卿卿，你坐吧，不用麻烦，我就是想过来和你聊聊天。” 她拉着顾卿卿的胳膊，让她坐下。 “行。”顾卿卿坐她旁边，“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就说，不用避讳，我保证，连楚岱都不说。” 看着她明媚的脸，知道她被楚营长娇宠得极好，又没有公婆小姑子捣乱，白桃是真羡慕。 犹豫片刻，还是说：“于城还有个妹妹，他爹当初也是在南方军区当兵牺牲了，于城后来也入了伍，家里的老娘全靠妹妹照顾，去年我婆婆也去世了，于城想过完年把他妹妹一起带上岛，政审当时还没下来。” “现在是通过了？”顾卿卿接话道：“所以你小姑子要上岛跟你们一起生活？” “嗯，”白桃捧着搪瓷杯，心底有些乱：“于城说下次物资船就会把她捎过来，我现在怀孕了家里也需要有人帮忙。” 顾卿卿斟酌片刻，问：“桃子姐，你是不是和这个小姑子关系不太好呀？” 白桃点点头。 岂止是不好，她那个小姑子霸道极了，当初在军区她怀于洋的时候，老太太就带着女儿来过一回，当时小姑子才十五六岁，看起来也天真活泼。 她把好的都留给小姑子，带她去扯布做衣裳，带她去买头花，小姑子当着她的面嘴甜得很，背后跟于城告状，说嫂子小气，对她不好，头花都是制衣厂的碎布头子做的。 于城一个糙汉哪知道女人的头花大多是碎布头子做的，为此跟白桃大吵一架，说她看不起自己的家人。 顾卿卿听她说完这些，叹了口气：“所以白桃姐，你是当初下乡的时候经过大队介绍嫁给了当兵的于城？” 白桃再次点头，心里有些闷。 难怪，这也能解释通，为什么白桃读过初中，而且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她是城里姑娘，下乡到了南阳，嫁给了于城。 她的小姑子总觉得自己的哥哥是个当兵的，应该配个更好的，所以处处针对她，可能还带点嫉妒。 “这事儿有些难办。”顾卿卿也替她头疼：“你小姑子来岛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家于城就这么一个妹妹，以前当兵的时候也是靠她陪着他娘，心里对这个妹妹肯定特别愧疚，接上岛也是怕她一个人在家受欺负受委屈。” 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会打着介绍的注意想从中捞好处，她哥是当兵的又咋了，几年才能回来一次，哪能管得着。 而且听她描述，怀于洋的时候小姑子十四岁，现在小洋五岁，小姑子今年也十九了。 这个年纪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城里都够大了，顾卿卿琢磨着于城眼巴巴把妹妹接过来，多半是想在部队里给她找一个，岛上的官兵短时间不会离岛，以后他也能照应妹妹。 顾卿卿叹了口气，“你这个性子……”白桃性格和许念一样，太软了，许念当初也是被婆婆欺负得不行才硬气一把跑到兵团随军。 可白桃情况不同，于城不是赵泽，他总觉得亏欠妹妹的，想要接到身边补偿，再给她配个姻缘，而且以前还因为妹妹跟白桃吵过架。 顾卿卿听完白桃的描述就知道她小姑子是什么样的人了，以后上了岛只会鸡飞狗跳，而且她现在还怀着孕。 “桃子姐。”顾卿卿试探着开口：你现在怎么想的呀？”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不顺心想来找你说说话。”白桃挤出一个笑：“没事的卿卿，这是在部队，不是在她家，早要是她敢闹事，我就去找姜指导员。” 话虽这么说，这种事部队的领导也不好插手部下家务事，她也清楚以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 顾卿卿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你小姑子读过书吗？” “她初中毕业了。”白桃点头。 虽说农村里读书的姑娘不多，小姑子嘴甜，哄得老娘和哥哥眉开眼笑，以前于城每个月的津贴也寄了大部分回去，供她读书万万够了。 前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说不想读高中，闹着要去南方军区找她哥。 第114章 红红火火114 无暇顾及 顾卿卿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她大大咧咧，最近混在嫂子堆里家长里短的听多了，忍不住怀疑道：“你怀孕了班上的学生难免无暇顾及, 半个月后你小姑子上了岛, 会不会顶你的班？” 要知道姜指导员可是跟上面申请了文职编制, 她们现在也算是给部队里当差, 每个月有二十块零五毛呢。 在岛上几乎没什么花销，除非让物资船带点布料零嘴儿什么的, 剩下的钱都能存下来, 一年也有两百来块。 白桃还真没往这处想：“我这过了三个月，也稳定了, 应该不会？”想到她小姑子的性子, 她心里愈发没底。 顾卿卿没想到她怀孕这么久了, 可能是因为她本身瘦, 看不出什么，而且她听嫂子们说，没到三个月是不能向外说的。 她也能理解。 “白桃姐，依你小姑子的性子, 要是跟于城说为了能找个好夫家, 需要一份工作呢？”她一个乡下女孩，到了哥哥所在的部队几乎没有什么能作为的地方, 好在有学历能派上用场, 正好赶上部队办了学堂。 而且还有收入，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第99节 白桃这回慌了, “卿卿，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我娘家的情况也跟你说过一些, 早些年因为我下乡哥哥嫂子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现在养爹娘的担子都压在他们身上，我三个侄子大了要钱读书，我好不容易有了津贴想能帮衬着点……” 她说话有些急，顾卿卿轻轻拍她手，以示安慰：“不着急，桃子姐你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体还能工作吗？” 四到六岁的小孩也够闹腾的，她怕白桃吃不消。 白桃用力点头，“我没事的，班上有小洋帮我，孩子们现在也很听话，不怎么吵闹。” “那行，这事咱们得抢占先机。”顾卿卿雷厉风行拉着她去营区，走了两步才想起白桃现在是孕妇，又放缓了脚步，跟她解释：“只要把这事跟姜指导员说清楚，她想顶你的班没可能的，她要是有本事当上老师是她的事，不过短时间内没戏。” 白桃本来还想问她要是生孩子的时候被小姑子钻了空子怎么办，听到这话，有些疑惑：“为什么呀卿卿？” “楚岱跟我说，这次随物资船来的还有五位科研人员。”顾卿卿柔声道：“咱们这儿不是缺水嘛，上面派了几位科研人员过来打孔勘测地下水资源，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让他们在学堂上上课。” 上岛下岛都有严格的审查，白桃小姑子都经过了两三个月的审查才通过，到时候科研人员下岛手续也得这么久。 目前勘探地下水资源起码得大半年，白沙岛很大，他们得到处打孔，等找到水资源拿了手续要下岛的时候，白桃早就生了。 想到这，顾卿卿和白桃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停住脚步。 白桃手扶着肚子，靠着旁边的椰树歇气，“等我生了，就得带孩子了，这工作也没了。” 顾卿卿也有些懊恼，自己一时脑热，没考虑到这一点，果然还是太冲动，幸好还没到营区。 虽然咽不下这口气，白桃也只能无奈道：“到时候她想顶我的班就顶吧，在学堂教了小娃们也没精力回来闹。”怎么说也是于城的妹妹，要是她能嫁个好人家，白桃也能松口气。 只要别再搅和她们家就行。 许念从食堂遛弯过来，就见这俩人垂头丧气的，她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慢吞吞的。 “卿卿，白桃。”她喊了一声，“你们在这说什么呢？” 顾卿卿把事情原委给她说了一遍，然后三个女人站在椰树下面面相觑。 “这事儿，”许念禁不住开口道：“和于城说也没用，他心里就是护着他妹妹，以前赵泽休假回家，他娘对我冷言冷语他也刻意忽视。” 虽然现在好些了，许念终究忘不了赵泽以前的不作为，如果他肯在他娘面前替她说话，他娘也能收敛点，不至于等他走了立马变本加厉。 白桃更泄气了。 顾卿卿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这种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桃子姐，要不你还是见招拆招吧。你性子软容易被欺负，她要是背后欺负你，你也别跟于城说，你小姑子越是得寸进尺你就越是客气，时间长了，我就不信于城看不出端倪。” 这是个笨办法，顾卿卿到底没有战斗经验，要是周嫂子她们凑一起纳鞋底织毛衣，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出来一个十分缜密的计划。 周嫂子她们现在已经能拿捏自家男人的情绪了，得心应手，每当顾卿卿想学两手的时候，都会被她们笑骂着推开—— “你家楚营长对你还不好啊？你金豆豆一掉，心都碎了。”顾卿卿当时听到这话肉麻到不行，后来发现确实是这样。 楚岱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她也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戚要应付，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学堂里的娃娃们教好，菜地里辣椒白菜种好，给楚岱做的饭味道好就成了，最多操心一下什么时候缠着他要个孩子。 现在估计是不行，只能暂时搁置。 但是这三个战斗力很弱的女人凑一堆，连臭皮匠都算不上。 “只能先这样了，”白桃垂头丧气，还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下一趟物资船还有半个月才来呢，说不定我小姑子又不想来了或者她性格没以前那么……” 继续说下去她自己都不信，干脆闭嘴。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许念和白桃交流经验，顾卿卿在旁边听着，等到下午两点多，她有点犯困：“我得回去把白菜泡坛子里，到时候酸菜做好了给你们送点过去。对了桃子姐你要的种子明天去学堂我给你带一点。” “你还要种菜啊？”许念看了眼白桃，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也闷得不行，“卿卿，你也给我拿点吧，正好我一路跟你回去取。” “成呀。”顾卿卿跟白桃说：“那我们就先回去啦，桃子姐你要是有啥事随时来找我们。” “好，谢谢你，卿卿。”白桃目送她们回了北区，自己慢慢往南区走，本来阴郁的心情看到不远处和周二虎丢沙包的儿子，又晴朗起来。 “娘！”于洋一头汗往她这边跑，在他要往自己肚子上扑的时候，白桃心惊胆战想着怎么避开，怕伤害肚子里的孩子。 没想到于洋硬生生停住脚步，小手轻轻地摸着她的肚子，对周二虎炫耀道：“我娘要给我生个小妹妹呢！二虎，我也要当哥哥啦！” 白桃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回了自家院子，顾卿卿先去厨房柜子里把用塑料袋装好的种子分了一点出来，用一张旧报纸折了个圆筒，把种子倒进去，然后拿给许念。 “这是白菜种子和辣椒种子，还有点小葱跟香菜我另外给你包了，你回家拆开看就行。”顾卿卿又扶着她在石桌上坐下。 “正好，你教我怎么做酸菜，待会儿我把你送回去，免得赵哥不放心。” 许念瞅了眼她揉好的白菜，笑了：“你这也差不多了呀，装了罐子过十来分钟加冷水盖上盖子放一个月就行。” 她最近脸上圆润了很多，笑的时候少了腼腆多了亲和。 可能这就是当了娘发生的转变吧。 顾卿卿心想。 “白桃的事，”许念提醒她：“这毕竟是人家家事，虽然咱们跟她是朋友，也不好过于插手，于城还是楚营长手下的兵，以后他俩执行任务的时候难免会尴尬。” 这种事也算家丑了，于城心疼这个妹子，自然不希望家里的事外传，部队里当兵的都要面子得很，要是连上级首长都知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更别说于城还想给妹子在部队里找一个归属。 顾卿卿没想过这些，现在许念一说，她有些恍然：“阿念姐，我是不是太蠢了，遇到点事就想追问，然后忍不住……” “这不怪你，你把白桃当好姐妹，替她委屈我知道。”许念温声道：“这种事最后只能她自己来解决，不单单是和她小姑子的矛盾，还有和于连长的。” 顾卿卿从小被家里宠着保护得很好，谁敢欺负到她头上啊，她不让别人受委屈就不错了。 好在顾家人都是热情憨厚的，没有把她养歪。 她点点头，小声道：“阿念姐，我知道啦。” 许念轻轻摸着肚子，叹了口气：“我的还有几个月就要出来了，你这还没有动静，以前还想着能定个娃娃亲，现在看来怕是难了。” 她是想着顾卿卿是她的好姐妹，人也好，楚营长和泽哥又是关系亲厚的战友，她在婆家受过很多委屈，不管肚子里的是个儿子还是闺女，要是和顾卿卿结为亲家，两家都不会委屈了对方的孩子。 顾卿卿脸一红，“楚岱最近很忙呀，深更半夜才回来，他什么时候躺我旁边我都不知道，早上醒来又没见人影了。” 她倒是想生，心有余力不足。部队里最近又在挖导弹储备洞库，男人是忙得热火朝天，压根没闲暇顾及她。 要不是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到桌上的饭盒和野果子，她都不知道楚岱回来过。 第115章 红红火火115 确实有点力不足 “他们驻岛的每天都不见人影, 很正常。”许念又喝了口糖水，“你家楚营长又是岛上官最大的，辛苦点是难避免的。” “还有姜指导员呢, ”顾卿卿摇头：“他啊……”想说几句话, 终究因为心疼, 没说出口。 下午三点多许念回去了, 说是犯困。 顾卿卿把她送到家门口才折返回家，把酸菜坛子抱到厨房, 洗了下手又去菜地拔草。 晚上八点多, 顾卿卿坐在客厅给男人补衣服，因为在洞库里经常被碎石尖锐的棱角划破, 去洞库的时候, 部队里已经不要求穿军装, 常服就行。 因为和军嫂们学了不少, 她现在缝衣服也有模有样，虽然针脚很松而且线也走歪了，到底能把口子补上。 女人坐在橘黄色的灯光下，认真仔细地给她男人补着衣服, 要是顾青烈在这一定会惊掉下巴。 他妹子可不是什么坐得住的人, 屁股一沾板凳就要起来。 楚岱今天难得早点回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 他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停住脚步，站在门口看着她。 他发现她好像瘦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做饭很少去食堂吃还是每天太累了，原本圆润的侧脸现在也有了线条。 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缝缝补补, 顾卿卿长时间低着头看着针线，脖子有点酸，歪了歪脖子脖子想活动活动，余光正好瞥到地上拉长的影子。 顺着影子往上看，就见男人含笑望着她，顾卿卿“啊”可以声，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见他还在，扔下手里的衣服和针线，直接朝他飞奔去。 “我身上脏。”虽然这么说，楚岱还是把人搂在怀里，低头吻着她发梢，“我媳妇儿这么贤惠。” “那是。”顾卿卿不满足地踮脚亲他唇边，“我好想你，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最近有休息的时间吗？科研人员过来了也能顶课，我想好好陪陪你。” “得半个月后了。”楚岱眼尖瞥到她手指上有点点红色，顾卿卿赶紧把手往身后藏。 见男人目光灼灼，她懊恼道：“我走针还是不太行，到时候再去跟嫂子们学学，她们缝的衣服都可好啦，看不出来划破过，我就不……” 话还没说完，被男人一把抱起，男人腿长，三两步就走到桌子前，坐下。 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楚岱去拉她藏在身后的右手，趁着灯光看，密密麻麻被针顶了十几个口子，不仔细看看不太清，要不是因为出血了楚岱也发现不了。 “哥哥。”见他握着自己的手，半天没说话，顾卿卿急了，去蹭他下巴：“我没事的呀，不疼。” 她哪能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后悔和自责，她在顾家什么都不用做跟了自己反倒要样样都会。 楚岱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怜惜一吻：“我疼。” 顾卿卿怔愣许久，眼眶微润，把头埋在他脖颈处，轻轻蹭着：“你出任务的时候受那么多伤，一条条口子，比我这严重多了，也没见你说，难道你就不知道我也会心疼你吗。” “我是男人。”楚岱禁不住笑了，右手搂着她的腰，左手与她十指紧扣，“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可你是我的男人！”顾卿卿泪眼汪汪，瘪瘪嘴：“我心疼。” 楚岱叹了口气，低头吻着怀里女人的眉眼，“我下次注意。” 俩人黏黏糊糊腻歪了一会儿，顾卿卿懒懒地窝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的大白兔奶糖香味，格外安心。 自从去了顾家结了婚，他烟很少抽，只随身带着糖果，也是因为赵泽说烟抽了多了对身边的人不好。 楚岱下巴抵着她脑袋，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问她：“你要不要先睡觉？我身上脏，先去洗澡。” “不要！”顾卿卿一口回绝，“我就要你陪着我。”说完，搂着他脖子的手愈发收紧。 男人凌厉的喉结上下滚动，轻笑了声：“行，陪着你。” 夫妻俩就这样坐到了十点多，顾卿卿跟他说最近学校的事，还有她做了一大坛酸菜，他喜欢吃酸的，一个月后就可以下面条吃了。 “阿念姐下午还问我，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她的都快生了咱们还没动静……说以前还想着给孩子们定个娃娃亲。” 男人耐心听她说着，最后意味深长问：“那你呢，怎么说。” “我说你太忙啦，心有余力不足。”顾卿卿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男人眸色暗沉，似笑非笑看着她。 反应过来，她赶紧解释：“我没有在外面说咱俩的房事，也没有说你不行，就是……哎呀，就是说你最近太忙了，一天到晚不见人影，那我总不能自己生吧。” “哦，”男人点点头：“怪我。” “哥哥！”顾卿卿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耍赖，“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的，我很爱你你知道吧，你现在有要忙的事我也不会缠着你当你的阻碍。” 越说越离谱，楚岱直接堵住她的软唇，听着她口里溢出的支吾声，男人叹了口气。 第100节 “确实有点力不足。” 顾卿卿听清楚后，瞪大眼睛。 所以他这是承认自己不行？ 楚岱手指从她唇角拂过，身体略微后倾，想靠着椅背找个支撑点休息会儿，因为牵扯到伤口，他略微蹙了下眉头。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表情，顾卿卿还是捕捉到了，在一起这么久也差不多知道这男人的性格，嘴上很随意什么都能说一阵，其实脾气硬的很，受了伤也自己扛着不吭声。 顾卿卿从他身上跳下来，直接要掀他衣摆。 现在天气暖和起来了，男人穿的是长袖军装常服，她把衣服往上掀，就看到纵横交错的细碎划痕。 伤口不深，也不长，就是很多看起来吓人。 她手捏着衣摆，眼眶泛红。 “楚岱！你上次答应我，受伤了一定会跟我说，你又不作数。” “这次是真忘了。”楚岱感觉到她的微凉指尖在背上轻抚，能察觉到女人的小心翼翼，怕弄疼他。 “赵泽给我上过药了，我都没感觉，还以为好了。”这些口子是前几天划的，他每次回来都是深夜，她已经睡着了。 总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又把她弄醒，她现在每天也很累，岛上那帮小子的调皮捣蛋他也见识过，亲爹娘都管不住，现在全部丢给她。 想想他都替媳妇儿头疼。 顾卿卿手指慢慢在他背上划过，半天没说话。 忽然，有冰凉的液体砸在后背，烫到他心里去了。 楚岱赶紧回身，把女人拉到自己怀里，看到她眼眶摇摇欲坠的泪，和不发一言的表情，心疼到不行。 “我错了媳妇儿。” 见她还是不说话，他叹了口气，想到什么赶转移她注意力：“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在后院。” “我不想吃。”顾卿卿终于开口了，她还以为又是野果子。 这男人自己满身伤还每天惦记着她不管多晚回来总要给她带吃的，她越想越疼。 “不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男人拉着她起身，神秘地笑了笑：“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顾卿卿不知道他弄了什么，终究抵不过好奇心，心想待会儿再跟他算账，已经打定主意要给他洗澡。 而且不准这男人关灯，要看看他身上到底添了多少新伤。 楚岱不知道女人已经在想怎么脱他衣服了，带着她来到后院，现在有月亮，也不算太黑。 菜地旁边多了个竹笼子，是他从军需处借的，竹笼子里有什么在动。 因为他在身边，顾卿卿也不害怕，而且知道这男人舍不得让自己吓到，确定不是什么软乎乎的虫子，她稍微凑近点蹲下来看。 “这是……”她看到长长的尾羽，愣了一下，而后惊喜道：“野山鸡？！” 楚岱也跟着她蹲下来，男人人高腿长，蹲着也比她高了一大截，“是啊，正好看到了，你不是说白菜有青虫，没鸡啄吗，顺便给你抓了两只。”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顾卿卿却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她们大屯子村知青点后山也有野鸡出没，特别难抓，野鸡比狗蛋灵活多了，听到脚步声直接窜进山林。 瞬间就没影了。 她伸手逗弄了下野鸡，发现这两只蔫了吧唧的，也不怎么爱动，“我没驯养过野鸡，不会养不活了吧？” “那正好，杀了给你补补。”楚岱扶着膝盖起身，“家里有什么吃的吗，我有点饿。” “我给你摊个鸡蛋饼吧。”顾卿卿拽着他的手腕起身，“你帮我和面？” “我想先洗个澡。”男人犹豫片刻，还是继续道：“你闻闻我身上，都臭了，我怕熏着你。” 顾卿卿不吃这套，跟着他的脚步往前院走：“没关系，我不嫌弃你，你是我男人嘛，再臭我也喜欢，乖，跟我去厨房。” 顾卿卿抓着他的胳膊，笑眯眯道：“吃完鸡蛋饼溜达会儿，我再帮你洗澡。” 楚岱：“……”终于知道为什么顾青烈说他妹子属狗脸的了。 之前还气呼呼泪汪汪一副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现在就笑嘻嘻恩爱夫妻了，这是打算等下看他身上有多少口子呢。 第116章 红红火火116 我都随你 楚岱还是没法拒绝她, 只希望小女人待会儿不要哭鼻子，他受不住这个。 进了厨房，夫妻俩一个捧着碗搅着面粉和面, 一个弯腰从下面小柜子里拿出两颗鸡蛋, 磕到碗里。 家里的鸡蛋都是物资船带过来的, 有定量, 一个月三十颗，楚岱没在家的时候她没怎么煮。 小时候家里的鸡下蛋了阿奶都会攒起来给她吃, 那个时候觉得鸡蛋就是最好最补得, 也这么想，就想把好的留给男人。 他每天做体力活, 费劲着呢, 不补充营养身体跟不上。 面粉和鸡蛋都弄好了, 顾卿卿又去后院掐了把绿油油的小葱, 回来的时候男人自己开了火在摊鸡蛋饼。 顾卿卿没想到他会动手弄，愣了一下。站在一边洗了葱，切成葱花给他备着。 “哥哥，你火小点, 不容易糊。”她小声提醒道。 楚岱回头睨她, “顾老师，你现在完全可以称得上贤妻良母了, 考虑考虑, 要个孩子吧。” 科研人员上岛了学堂那边的压力也能缓解，顾卿卿会有更充裕的时间。 他问了赵泽, 卿卿底子不错，只要不剧烈运动，一直到生之前都可以任教, 不过生了孩子谁带这是一个问题。 夫妻俩一个是营长一个是老师，谁都没空，家里也没过来人。 顾卿卿也想到了这一层，她摇摇头：“我本来也不是那么想当老师，你不是说后续上岛的部队有文职军人吗，让他们任教也挺好。” 刚开始只是希望孩子们有书读，在部队需要的时候顶上一把，以后不缺人了她也想回家带孩子。 她也考虑过要不要让楚岱打申请报告，让阿娘过来陪她，但是阿爹也很忙，阿娘在家比在这好。 “你想辞职？”楚岱把火关小，煎饼翻面。 “是呀，”顾卿卿从他后背环着男人清瘦的腰身，想到他后背有伤，动作很轻缓：“要是有了孩子我肯定要在家带孩子的，当然，我先说明白啊，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孩子牺牲，我就是喜欢在家这里弄会儿那里弄会儿，每天卡着点去学堂上下课，太累了。” 她宁愿带带孩子种种菜，现在还养了两只鸡，挺好的。 楚岱见她神情认真，也点头：“好，我都随你。” 他做的鸡蛋饼还不错，顾卿卿从男人那里分了一半，拿了油泼辣子刷了一层，往嘴里送。 虽然这段时间楚岱也开始循序渐进吃辣椒了，见她这么吃，还是觉得有些胃疼。 吃完鸡蛋饼，男人去涮锅洗碗筷，顾卿卿提着暖壶给他倒洗澡水。 等楚岱洗完碗出来，俩人去外面走两圈，回来就能洗澡了。 顾卿卿直接把人往卫生间推，楚岱看到门上挂着的衣服，知道今天逃不掉，干脆自己先脱。 顾卿卿站在灯光开关那里，挡住他的视线，怕他又忽然关灯。 知道她这点小心思，男人低笑了声，主动把衣服都脱了，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 刀伤枪伤都有，这些暗红色的陈年旧伤看起来有些狰狞，另外还有最近被石头划伤的口子，很细一条，很多。 她弯腰拿过桶里的热毛巾，拧干，先给他脸上擦洗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往下擦。 看到他身上这些疤痕，顾卿卿想别开眼，又做不到，男人始终没说话，垂眸笑着看她。 顾卿卿吸了吸鼻子，说：“擦完了，转过去。” …… 晚上的夜很寂静，夫妻俩洗完澡躺在床上，顾卿卿趴在他身上，看着墙边的月光。 “哥哥，你明天还能这么早回来吗？” 楚岱揉着她脑袋，“说不准，你不要等我，困了就睡。” 顾卿卿迷迷糊糊应了声，打了个哈欠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楚岱轻轻拍她后背，自己也慢慢闭上眼睛。 又是半个月过去。 除了基础的生活物资，物资船这次还带了很多新样的东西，白桃那个小姑子也跟着来了。 这两天学堂放假，顾卿卿跟着张塔到处赶海，一大一小拎着桶子，赤着脚踩在沙滩上。 张塔的桶子里已经装满了，他身子前倾看着顾卿卿那半桶不到全是海带的塑料桶，忍不住嘲笑：“小阿婶，下次你还是让阿叔来吧，你这实在是不行啊。” 顾卿卿瞅了眼他放在一边的桶子，面不改色把手里的桶子放下，拎着他的：“你能耐，你继续捡，我回家做饭了。” “哎哎哎你怎么还耍赖呢？！”张塔急眼了：“小阿婶你欺负小孩子！” “你不小了吧。”顾卿卿笑眯眯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再说了，你这桶不是要分一半给我吗？我把我那半桶给你，你把你这一桶给我，就当相于你给了我半桶，这样不就刚好？” 说完，她又捏捏他的小脸：“小阿侄，你这数学学的不怎么样啊。” “还不是你教得不怎么样？！”张塔气呼呼地拎着她那小半桶，又开始弯腰捡海货。 顾卿卿被他这气呼呼地样子逗乐了，悄然往他兜里塞了把糖，“别生气啦，阿婶还能要你的呀？物资船应该到了吧，你帮我去提东西，中午我请你吃肉。” “真的吗？”张塔狐疑地看她一眼，“那行，这桶海鲜就给你了，我要吃辣椒炒肉，你家后院的辣椒不是长出来了嘛。” “你这才去过几趟就惦记上了？”顾卿卿笑着打趣道：“辣椒炒肉可以，海鲜就算了，待会儿你提回去吧，我还能真要你的不成。” 就是跟他逗着玩儿呢，楚岱说这小阿侄挺有意思的，她也总喜欢看他跳脚的样子。 张塔刚开始还觉得小阿婶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女人，刚见面就给糖，接触久了才发现，温柔两个字跟她压根不沾边。 这女人疯起来比他还野，楚岱要是很晚才回家，她就自己一个人出来赶海，海边有巡哨灯，晚上也不怕。 张塔听到有肉吃，海货也不捡了，“你还是拿回去吧，阿叔在洞库忙，你这赶海的架势也够呛，反正明天我早点再来捡就行。” “别。”顾卿卿笑眯眯把桶子换了回来，拎着这轻飘飘的半桶，说：“要是你娘知道了又得揍你。” 说到这，两个人都有点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王芹会对她这么大敌意。 也不能说是敌意，就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不喜欢。 张塔替他娘解释，“我娘也不是针对你，她一向很抠。” 顾卿卿朗声大笑，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咱们去码头看看。” 第101节 一大一小拎着塑料桶到码头的时候，这里已经很多军嫂在等物资了，顾卿卿和她们打过招呼后，看到白桃旁边多了个女孩。 十八九岁，手里还拎着个蓝色的粗布包裹，长得很清秀，用红绳绑了两个麻花辫。 顾卿卿没在岛上看到过这么一个人，从她的年纪估算，是白桃的小姑子。 旁边的军嫂见她一直看着白桃那边，说：“那是于连长的妹妹，于阮，刚才我去拿物资的时候她还主动跟我说话，小姑娘嘴挺甜的。” 顾卿卿笑着点头，“上次桃子姐也跟我说过，她小姑子要来岛上，我估摸着也是。”看长相确实看不出来，她平时是那么个性格。 张塔早就搁下塑料桶，去找船长报上张建设和楚岱的名字，把两家的物资都领了。 “小阿婶！”张塔提着油米，怀里还有一大包东西：“你别唠嗑了！赶紧来帮忙。” “欸来了来了。”顾卿卿和搭话的军嫂说：“嫂子，咱们下回再聊，你家大娃最近学习可认真了，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哎！这还不是你教得好。”哪个家长不愿意听老师夸自己孩子，她也提着东西打算回去：“那你忙，我家里还有几个娃等着吃午饭呢。” “行。”顾卿卿见她走了，赶紧去接过张塔怀里的东西，“你不是说自己力大无穷吗这才多少东西就拿不动了。” “还不是你家东西太多，阿叔这点津贴每个月都搭里头了吧，这都买的啥啊。” “你阿婶自己有津贴呢！又不是次次都用他的。”顾卿卿瞪他一眼：“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小心没肉吃。” 张塔这回彻底老实了。 白桃正好带着于阮过来，表面上看俩人关系好像还不错，想到白桃说的话，顾卿卿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小姑娘。 她全然忘了自己也才刚过十八，还比于阮小一岁。 “卿卿，”白桃主动开口：“这是于阮，于城的妹妹。” 于阮听到嫂子跟别人介绍自己，还愣了一下，忍不住打量面前唇红齿白眼神清澈明朗的女人。 在她印象里，嫂子向来是胆小唯唯诺诺的人，以前在南方军区也没什么朋友，这回竟然会主动跟人提及她？ 想来关系应该很好。 “你好，于阮同志。”顾卿卿想到部队里平时常用的称呼，顺势开口道。 “你好。”于阮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甜美道：“卿卿姐，你可以叫我阮阮，你是我嫂子的好朋友吧？我嫂子在家也经常这样叫我。” 第117章 红红火火117 急什么 “好呀, 阮阮。”顾卿卿看了眼没说话的白桃，和于阮聊了两句，发现这个小姑娘嘴是真甜, 要不是白桃告诉过她, 这人背后是什么模样, 她还真被骗了。 “孩子还等着吃饭呢。”听着她一茬接一茬的话, 顾卿卿笑眯眯开口道：“下次有机会聊吧，桃子姐, 我先回去啦。” “好。”白桃目光触及她的时候, 才柔和了些，微不可察对她点点头。 顾卿卿意会, 笑了笑, 带着张塔往家里走。 两个桶子的海鲜现在也提不下, 待会儿让张塔过来再拿一趟就行。 要不说张塔这小孩儿机灵, 情绪也敏锐，他问：“小阿婶，这个新来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看于婶婶不怎么想跟她说话, 她还一个人说得起劲。” “你多接触接触就知道啦。”顾卿卿也没拿小孩子懂什么这句话来糊弄他, “你以后不是想当侦察兵吗，这是个好机会。” “哪个兵团的侦察兵管这个。”张塔摇头晃脑小声嘀咕, 胳膊下夹着米袋子, 手从兜里摸了颗顾卿卿塞给他的糖，美滋滋地吃着。 等他们走了, 于阮脸上的笑收敛了些，问旁边的白桃：“嫂子，这个卿卿是你朋友？她男人也是驻岛的吗？刚才那个是她孩子？不像啊, 太大了。弟弟？” “嗯，我朋友，顾卿卿。她是岛上的老师，也是楚营长的媳妇儿。”白桃右手摸着肚子，左手提着刚才分的米面，见于阮只拎了个包，“那桶油你帮我提一下。” 看到旁边还有很多军嫂，于阮也没发作，依言照做：“好呀，嫂子，这个顾老师她男人是岛上最大的官吗？” 白桃皱了下眉头：“不是，还有指导员呢，赶紧回去吧，小洋还在家里等着吃饭。” “他都这么大了，真饿自己会找东西吃啊。”于阮撇嘴，但还是随着白桃加快了脚步。 顾卿卿回到家，把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两罐油泼辣子，打开一闻还有肉香，仔细一看，放了豆子花生还有肉沫。 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 张塔一只腿踩在地上，一条腿跪在椅子上，半个身子趴在桌面，眼巴巴地看着：“小阿婶，要不咱中午别做饭了吧，就吃这个。” “那哪行，答应了你给你做辣椒炒肉的，你赶紧去把两个桶提回来，你那个送回你家去，你娘也该做午饭了。” 顾卿卿转身拿了个竹篮子，“我去后院摘点辣椒，张塔同志。”她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十一点过五分，给你十分钟。厨房集合。” “是，顾卿卿同志！”张塔笔直地敬了个军礼，还挺像模像样的。 顾卿卿扑哧乐了。 等张塔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女人从一个变成两个，许念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张塔都不敢往她身前凑。 顾卿卿坐在石桌前择辣椒把子，和许念聊天：“刚才我见到桃子姐那个小姑子了，看起来人不还不错，如果我不认识桃子姐，肯定看不出来她背后会是那种人。”挑拨婆婆儿媳的关系不说，还挑拨桃子姐他们的夫妻关系。 许念也帮着剥白菜叶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从小家庭和睦，楚营长他们家关系也简单，你公公一个军区首长也不至于来为难你一个儿媳。” “我听你说你阿爹阿娘兄弟妯娌关系和睦都觉得很不敢置信。”许念慢悠悠地把被虫咬了的叶子扔到地上，给两只到处觅食的野鸡吃。 也不知道卿卿用了什么办法，这两只野鸡现在跟家养的差不多，就是体型比家鸡小，尾巴很长。 顾卿卿有些疑惑：“我们村的人家庭关系好像都不错，也可能是我平时没什么关注。” 许念笑着摇头：“兄弟姐妹在一起久了难免会起龉龃，泽哥有两个哥哥，以前兄弟仨关系好到不行，两个哥哥供出一个大学生，多得意的事。现在呢，他的津贴每个月都会寄一半回去，那两个为了这点钱没少在老太太面前掰扯。” “卿卿，别忘了我跟你说的，白桃家的事咱们少掺和，她要是自己想不通靠别人，也不是长久的办法。”许念因为怀了孩子，心态也开朗很多。 她把顾卿卿当最好的朋友，不希望她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每天看着她和楚营长和和睦睦，自己也十分开心。 “我记住啦！”顾卿卿见张塔在旁边听得入神，哭笑不得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小阿侄，这种事你也听啊。” “多学着点，以后娶了媳妇儿就知道怎么应对了。”张塔也不害臊，大大喇喇往她们旁边一坐：“反正我娘那个人你们也知道，以后肯定要跟我媳妇儿干仗。” “你这才多大就惦记着娶媳妇儿啦？”顾卿卿揶揄他：“要不现在开始阿婶就帮你相看相看，咱们岛上有不少婶儿家的闺女跟你差不多大呢。” “别，你相看的肯定是合你胃口的。”张塔想也不想就拒绝：“你这样的媳妇儿也就阿叔吃得消，换我肯定不会娶。” 顾卿卿佯怒，伸手要去拧他耳朵，还转头跟许念委屈巴巴的告状：“阿念姐，你听听！他怎么说我的？！” 许念眉眼带笑，看热闹不嫌事大，柔声道：“那你待会儿辣椒炒肉不给他吃，让他去找个温柔的婶儿给他做饭。” “对！小阿侄，你走吧，岛上温柔的婶儿也不少，正好你于婶婶家来了客人，应该有好菜招待，正好可以去蹭饭。”顾卿卿附和道。 “小阿婶，赵婶婶，我错了。”张塔能屈能伸，“小阿婶现在做饭越来越好吃，家里又种了辣椒，别的婶婶家都吃不到呢。” 顾卿卿哼笑，对许念说：“阿念姐，你说张副营长那个脑袋不会转弯的和张婶那个炮仗性格是怎么生出这么个机灵鬼的。” “谁知道呢，可能是天生的吧，这小脑袋瓜，聪明着呢。”许念帮着把白菜端回厨房，她今天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了。 今天物资船来，楚岱他们难得休息半天，出了洞库男人们松松筋骨，笑着说：“洞里面乌漆麻黑的，待久了差点以为自己是只耗子。” 楚岱闻言，睨他一眼：“那也是只有编制的耗子。” 所有人都乐了，拍拍身上的泥灰：“你们聊吧，我要回去陪媳妇儿孩子了，还等着我吃饭呢。” “我也得赶紧回去，这些天早出晚归的，回到家娃儿都睡了，我真怕他们忘了自己还有个爹。” 赵泽提着医药箱给他们处理了下伤口，已经是常事了，很习惯很熟稔。 “我也得回去陪媳妇儿了。”他斜睨了眼楚岱：“说起来，咱们这娶了媳妇儿的就你没娃了，平时什么事你都跑前头，怎么这件事就落后了。” “急什么，”楚岱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白皙的手上都是泥灰，他也不在意，把奶糖拆开塞嘴里：“我年纪比你们小这么多，晚两年怎么了，你们这天天鸡飞狗跳的受罪，我回家就享清闲。” “得了吧。”赵泽拆穿他：“你回家洗衣服做饭比在这里挖洞库好不到哪去，都是自家兄弟，就别找补了。” 全身是泥水和岩灰的战士们哄然大笑，“原来楚营长在家就这地位，还是顾老师有办法哦，熊孩子们能制服，雄鹰也能拿捏。” “什么雄鹰，”楚岱笑骂：“赶紧回去抱孩子吧。赵军医，你是忘了自己还有把柄在我手里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赵泽立马闭嘴，朝他摇头示弱。 楚岱哼笑一声，“走了。” 赵泽跟他一路，左手搭在他肩膀上，右手扶着医药箱：“我听说老于妹子今天跟着物资船过来了，说是过来帮忙照看侄子的。” 楚岱平时没怎么关心这些，随口回道：“挺好的，到时候你媳妇儿要生了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那可能得麻烦你家媳妇儿了。”赵泽腆着脸说：“我老家那边不可能来人，而且政审也麻烦，在这里我就跟你关系最好，卿卿妹子也是阿念的好姐妹，到时候只能请她帮把手。” “也不是不行。”楚岱懒散道：“你昨天在哪摘的野果子，坐标给我。” 赵泽：“……” 各回各家，楚岱刚走到院子外面，就听见欢声笑语。 他推开门，见张塔和许念都在，估摸着赵泽回家找不着媳妇儿肯定得往他这儿来。 顾卿卿正好端着菜出来，见他回来了虽然惊喜也不算太意外，岛上现在有规定，每次物资船过来，战士们都可以歇半天。 “赶紧去洗把脸。”她把男人往卫生间推：“赵哥呢？你没让他一起过来？” 许念也望着他们这边。 楚岱把袖子往上卷了两截，顺手扯过一边挂着的毛巾，被她推搡着去了卫生间：“等下就找过来了，今天中午做什么了这么香？” “辣椒炒肉，物资船把东西带过来了，正好解解馋。”顾卿卿厨艺越来越好，是一次次失败中积累起来的。 楚岱都忘了自己吃过多少次一言难尽的饭菜，味道很奇怪，真要让他说，也形容不出来。 第118章 红红火火118 你就放宽心 等小两口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 赵泽已经坐在那和张塔聊天了，“你要去建设兵团？你爹不是陆中兵团出来的吗，为啥要去建设兵团。” “建设兵团可比陆中兵团苦。” 张塔摇摇头, “赵太医, 我要当最勇敢的兵, 去建设兵团才能天天打仗。”他前段时间看他爹天天抱着军功章在那数, 心想迟早有一天我得超过你。 “当兵的哪个不勇敢了？”赵泽扶了下眼睛：“给我取外号这事先饶过你，谁说只有建设兵团才有仗打, 让你爹听见了不得抽你啊。”北方的兵团都是战争中磨砺出来的, 现在边境也不稳定，邻国时不时寻衅滋事, 各大兵团都是联手作战。 再说了, 海陆空三军近些年打过的仗可不少, 就像空军现在还成天开着战斗机配合海军驱逐舰在海域巡航呢。 张塔听完, 还是说：“我就要去建设兵团，你不也是建设兵团出来的嘛，我就去你老窝。” “成。”赵泽看了眼许念，乐了：“那你去我老窝吧, 不过我们当兵那会儿是战争年代, 没有年龄限制，现在嘛。” 他有些拿不准, 见楚岱两口子过来了, 招手问：“老楚，咱们兵团现在当兵有年龄要求吗？” 第102节 建设兵团是伤亡最大的军事驻地, 人员补充很快，不过近两年当兵的最小也有十六岁了。 楚岱当年是十四岁在南方军区入伍，那个时候全国备战, 上面命令下来队伍就拉出去打仗了，特别缺人。 “十六岁以上吧。”楚岱拉着顾卿卿坐下，看了眼张塔：“你还得等个七八年。” 张塔肩膀瞬间耷拉了下来。 顾卿卿给楚岱盛了饭，递过去一双竹筷，“你还小呢，好好学习，以后去建设兵团开开坦克什么的，应该可以吧？” 她望向旁边的男人。 楚岱接过饭碗，微微点头：“可以，老顾就会开。” 顾卿卿愣了一下，惊讶道：“我还以为他跟我吹牛呢，他真会开啊？” 赵泽在旁边听着都笑了，加了一筷子五花肉，油滋滋的还带着辣椒的呛味，十分满足—— “卿卿妹子，这你就小瞧你哥了吧，他在咱们兵团也算得上是精锐了，开坦克扫雷排爆这是常规操作，话说回来你这辣椒炒肉是真好吃，就是少了样东西。” “嗯？什么？”顾卿卿不解。 “蒜苗！”赵泽摇头：“辣椒炒肉不放蒜苗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顾卿卿弯眸一笑，“可是我家楚岱不爱吃蒜苗欸。” 赵泽：“……”见楚岱神清气爽一脸嘚瑟，他无语地看着许念：“媳妇儿，咱下次还是回家吃吧，这两口子太不注意影响了，还有小孩在这儿呢。” 张塔大口扒拉着饭，听到他这话突然抬头说：“我就爱听这些，小阿婶，你们尽管说，我保证回去不会说给我娘听。” 顾卿卿忍不住笑了，把辣椒炒肉稍微往他那边推了点，自己夹了根白菜：“多吃点，锅里还有饭呢。” 她和楚岱的津贴加起来有一百多块，岛上油米酱醋都不需要票，给钱就行，家里饭管够。 不过她也知道这些福利是男人辛苦挖洞库换来的，从来不敢浪费半粒粮食。 “谁说你了，”赵泽慢悠悠道：“我说的小孩是你婶婶肚子里的宝宝，塔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会还觉得自己是小孩吧。” “赵太医！”张塔突然站起来，从他面前拿了块韭菜煎饼：“你再不吃我都吃完了。” 许念摇头笑笑，咬了口韭菜煎饼，对顾卿卿说：“你这韭菜味道浓，待会给我割一茬带回去，明天早上我摊饼吃。” “行呀，”顾卿卿也没管斗嘴的一大一小，跟她炫耀道：“这种子是我找周嫂子要的，她们上岛都带了菜种呢，韭菜最肯长了，割了一茬又一茬，我还想着明天包点韭菜饺子吃。” “我家里还有瓶老陈醋，明天我拎着过来蹭饭吃。”许念难得开起了玩笑。 赵泽见她面色红润，往她眼里夹了个大海虾：“你不是馋这口吗？吃吧，偶尔吃点也没事。” “这可都是我捞的。”张塔哼了一声。 “行，赵叔谢谢你，等你婶婶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出来，让他认你做大哥，成不？”赵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行呀，不过我更想当小阿婶和阿叔宝宝的大哥，我天天带他们去捉螃蟹捞虾。”张塔嘴巴一秃噜：“我娘上次和婶婶们聊天，说岛上结婚的就你们没孩子了，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 楚岱直接拎着他的衣领，让他往旁边坐点：“你都快成岛上的传声筒了，我要是有了孩子肯定不让他们跟你一起疯，还说要当兵呢，嘴上没个把门的。” 好在顾卿卿也不在意这些：“你别拎他领子呀，本来就是补丁摞补丁，你手劲大再给人弄坏了，回头张嫂又得在背后说我。” “没事。”反倒是张塔小手一挥，毫不在意道：“她也不是第一次在背后说你了，你就放宽心。” 顾卿卿和楚岱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这孩子真是有点缺心眼，家里有点什么事都往外抖，也不怕人家听了对他家有意见。 张塔继续吃着五花肉，他也不是傻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小阿婶和阿叔都好着呢，楚岱不会是那种背地里给他爹穿小鞋的人。 从小在军属大院长大，混迹在各大军嫂的话茬堆里，张塔比别的小孩子更懂这些事。 赵泽也乐不可支，“塔啊，你没有回家跟你娘说我们在这说过的话吧，你这整得叔都不敢多说了，怕成为明天嫂子们的话题中心。” “那肯定……”张塔眨了眨眼，想到自己以后要当兵，得坦诚：“说了。” 四个大人全都忍不住笑出声，顾卿卿略微挨着楚岱的肩膀，问他：“张副营长没有找你什么麻烦吧？” “没有，他是军人，平日里的情绪不会带到工作里来。”他们每天在洞库作业都很累，大家也很团结，这种勾心斗角几乎没有。 张建设人不错，就是性格要强，受不了屈居人下，总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厉害。 赵泽也开口搭话：“老张其实性格挺直的，喜怒都在脸上，虽然对老楚没有好脸色，但是使绊子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 顾卿卿点头：“那就好。对了，今天于连长他妹子来了，要是她想去学堂当老师，部队会批准么？” 她这也是想到白桃的工作可能会被这个于阮想办法顶了，才有这么一问。 赵泽皱眉：“不能吧，现在岛上不是来了科研人员吗，姜指导员特意安排他们住在一号楼。除了平时勘测还能教教孩子们，现在也就两个班，用不了这么多老师。” 许念叹气道：“那如果白桃怀孕了呢，她不能继续教孩子，总得有人顶班，我听说于连长那个妹子也是初中毕业，说起来比白桃还多读了点书。” 楚岱见两个女人脸色有异，他慢条斯理吃着碗里的辣椒，已经接受了这个辣度：“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们对于城这个妹子印象不好。” 顾卿卿和许念对视一眼，瞥了下埋头吃饭的张塔，十分默契的摇摇头。 两个男人见她们这样，也算是明白了什么。 吃完饭，张塔揣着一兜糖回家了，赵泽和楚岱收拾完桌子，自己去后院割了把韭菜，也搂着许念回去午睡，厨房里只剩顾卿卿和楚岱。 楚岱在洗碗，顾卿卿站旁边给他递碗，“哥哥，刚才还没回答我，要是桃子姐到了生小孩的时候不能继续教孩子们，她小姑子是不是就能顶班？” 楚岱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希望她顶班吗？” 顾卿卿摇摇头，她答应了白桃这件事不说出去，也不好跟楚岱明说。 楚岱也没有多问，只是说：“别看你当这个老师表面上只是姜胜一句话的事，他有他的考量，你们都是军嫂，男人都在岛上，他能放心，于城这个妹妹虽然过了政审，姜胜多半不敢把孩子们交给她带。” “这件事你们也不用担心，岛上的孩子以后会越来越多，组织也会调派文职过来，岛上要组建军事防御，会陆续过来很多人。” “所以上次我跟你说过，你想生孩子咱们就生，老师的事上头已经解决好了，想教孩子们也可以继续留在学堂。” “至于于城这个妹子，”楚岱不以为意：“真要有什么问题他自己会解决好的。” 顾卿卿叹了口气，“哥哥，你是真不懂女人那点弯弯绕绕，算了跟你说不清。” “怎么说不清？”男人笑了，睨她一眼：“于城把她接岛上不就是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吗，这事于城亲口说了。咱们岛上没成婚的也不少，从建设兵团跟咱们一起过来的你那群哥哥们，也有七八条光棍。” “于城妹子想当老师这事是白桃跟你说的？”他挑眉。 “不是，我自己猜的。”顾卿卿忍不住道：“桃子姐说她这个小姑子，有点……嗯。”她也不好怎么说。 男人懂她意思，“当老师有津贴又能给自己抬高身份在岛上找个好男人，确实挺不错。” 随即，他笑了：“我们家卿卿跟嫂子们待久了，也能看透不少事了。” “放心，这事她如不了愿，就算白桃生孩子去了当不了，也轮不着她。” 第119章 红红火火119 别急 顾卿卿这回才算放心, 嘴里嘟囔：“那就好，就怕她在家闹事，桃子姐现在怀着孕呢, 经不起这么闹。” 楚岱心思细腻敏感, 听完她的嘀咕也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了。 “于城会管好家里的事吧。”他接过她递来的碗, 白皙手指仔细搓着碗边, “我看他平时代连队带的也挺不错。” “好兵不一定是好丈夫！”顾卿卿忍不住瞪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好呀。” 楚岱愣了一下, 忍不住笑开, 在她脸颊亲了一下，“我媳妇儿说得对,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 咱们也管不了, 你要是担心白桃平时就多注意点她吧。” 顾卿卿点头, “我知道。你下午不用去洞库了吧？” “明天去，”说到这，楚岱抬头看了眼窗户：“这几天有台风，待会儿得把门窗都加固一下, 咱们俩靠海风暴会更大。” 刚上岛那一阵, 刮过一次台风，窗户玻璃都晃碎了, 顾卿卿当时一个人在家手足无措。 那个时候海防工程越来越紧张, 男人们都在加固好洞库里作业，外面的风暴也感受不到, 楚岱凌晨提着煤油灯出来，才发现外面的树全部东倒西歪，风暴已经停了。 心急如焚跑到家, 看到她一边哭收拾碎玻璃，眼睛肿肿的，身体还有些抖。 顾卿卿从来没经过这种场面，海风呼啸怪叫，窗户被刮得直往旁边墙上拍，外面的衣服满天飞。 后来楚岱从营部那儿知道有台风天都会提前加固门窗，怕再吓着她。 顾卿卿听到台风就有点打怵，“那我不睡午觉了，帮你递递钉子木条。” “行啊，”楚岱把碗洗干净，擦擦手：“晚点一起睡。” 顾卿卿想到什么，脸一红：“行呀。” 男人见她这样，略微挑眉，知道她想歪了。 转念想到张塔说的那些话，他又意味深长看了眼女人。 也是时候要孩子了。 下午，楚岱从军需处借了把锯子，带着她去后山想锯根木头。 岛上都是烧燃气，海边不缺这个，军嫂们也用不着上山找柴，比起山上孩子们更喜欢去海边挖海货，所以后山杂草丛生。 楚岱走在前面，右手拿着锯子挑开荆棘，左手牵着顾卿卿。 她也很少到山上来，平时馋什么野果子都有楚岱给她带回来，要是楚岱回来太晚赵泽也会从许念那里匀一份给她。 女人好奇地四处打量，这里的树都特别高大，灌木也和大屯子村的不同，现在天气热起来了，她怕有蛇出洞，紧跟在男人身后。 楚岱找了棵不大不小的树，问她：“这个怎么样？” 顾卿卿看了眼上头的红果子，乐了：“行呀，锯回去还能吃。” 男人低笑了下，卷起袖子开始锯枝桠，“你站远一点，不然等下掉下来砸到你。” 顾卿卿应声，又不敢走得太远，站到另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等着他。 男人回头看了眼她，才爬上树，开始锯树枝。 顾卿卿蹲在大树底下，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捧着脸。见他做事干脆利落，想到他回顾家那阵，天天和大哥顾雄砍柴劈柴，忍不住笑了。 楚岱从树上下来，从旁边扯了根藤蔓，把树枝捆在一起：“好了，回家吧。” 顾卿卿盯着树梢上的红果果，已经开始吞口水了，连连点头。 俩人回到家，顾卿卿跑到厨房拿了个搪瓷杯出来，把树梢上的红果果摘了下来，一个杯子还不够装，又去拿了一个。 “待会儿正好给阿念姐送点过去。”她嘴里嘀嘀咕咕。 楚岱在锯木条，听到她这么说，想起赵泽的话：“许念还有三四个月就要生了吧，赵太医说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你照顾一下她。” 第103节 “行呀。”顾卿卿毫不犹豫，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也跟小阿侄一样，这样叫赵哥他不会不开心吧。” “抬举他了。”楚岱轻哼道：“他媳妇儿生孩子，打我媳妇儿主意就算了，天天在我面前炫耀要当爹了。” 顾卿卿摘完果子，过去帮他按住树枝，方便他锯：“那咱俩也生呀……” “行。”楚岱看了她一眼，“别急，等我把窗户钉完。” “谁急了！”顾卿卿嗔他一眼：“你慢慢来！” 男人轻声笑，眼底的戏谑看得她脸红。 锯木条的时候夫妻俩聊了些琐事，顾卿卿有些犯困，开始打哈欠。 楚岱见地上木条也差不多够了，放下锯子抱着木条和锤子，“媳妇儿，回屋睡吧。” 顾卿卿揉了揉眼睛，“我说了陪你一起嘛。”她弯腰拿了盒钉子跟在他身后 “好，我快点弄完。”男人应了一声，抬腿往客厅走。 顾卿卿正要跟上，余光一瞥，看到远门外踌躇不前的白桃，她一愣。 “桃子姐？” 白桃本来有些恍惚，听她叫自己，咬咬牙，推开远门进去。 “卿卿，这个老师我不当了，你能带我去找姜指导员吗，让他尽快换人顶上，不然……” 看到大门口的男人，她话没说完，又止住了。 顾卿卿回头看一眼，明白过来，把钉子放男人怀里，给了他一个眼神：“哥哥，你先去忙吧，我待会儿进来。” 楚岱瞥了眼白桃略显憔悴的脸，点头：“好，你们聊。”说完他就进了屋子。 顾卿卿赶紧拉着白桃在石桌前坐下，又把搪瓷杯拿过来，“这是我们刚才上山摘的酸果子，你尝尝呀。” 白桃摇摇头，“卿卿，我没胃口。刚才于城回来我们吵了一架，于阮她真的就是想要顶了我的班。” “你先慢慢说。”顾卿卿眉柳眉皱起，又松开：“中午没吃东西吧？正好还剩了点韭菜饼，你等会儿我给你端出来。” 白桃心烦意乱，本来想拒绝，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点点头：“麻烦你了卿卿。” “不麻烦。”顾卿卿加快脚步往厨房里去。 男人正好在厨房钉窗户，见她拿起暖壶倒水，问：“于城他妹子惹的事？” “多半是。”顾卿卿摇头叹气：“还好你没有……”说到这她又忍不住愣了，然后赶紧说：“哥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咱们俩家亲戚关系简简单单，挺好的。” “我知道。”男人抬手揉了揉她脑袋：“不用紧张，在我面前什么都能说，我永远不会怪你。” 顾卿卿忍不住踮脚亲了下他的下巴，然后端着开水和中午剩下的韭菜饼跑了出去。 楚岱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这要是怀了孩子，还真有点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 有时间他也得提前把家里的桌角都用旧棉布包上了。 顾卿卿回到院子里，把开水放旁边，韭菜饼递给她：“桃子姐，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呀。” 白桃回神，接过韭菜饼，轻声道谢。 咬了一小口，她说：“今天于城回来得早，我在手忙脚乱做午饭，于阮和她哥说的话的时候知道我在岛上当了老师，想替了我的位子。” “我这个小姑子是个聪明的，她没有直接跟她哥说，就是旁敲侧击说我现在怀了孩子，家里还有个需要照看的，让我在家好好休息养胎。” 顾卿卿听完心里窝着一团火，“她也太过分了，于城呢？什么都听他妹子的？” 白桃苦涩地点了点头，“他总觉得在老娘这件事上都是妹子在家出力陪伴照顾，亏欠了她，心眼往他妹子那里偏，小洋都比不上于阮在他心里的地位。” 白桃有些累，颓然道：“可能在他心里，只有他和他妹子是一家人吧。” 顾卿卿听着都觉得烦躁，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和小姑子，一个自家媳妇儿子不疼，非要偏心妹子，一个安生日子不过非得搅乱哥哥嫂子的家庭。 “我过来就是想请你和我一起去找姜指导员，这个老师我可以不当，我也不想拱手让给于阮，我不甘心。”白桃难得对人这么硬气，看来也是恨到咬牙切齿。 顾卿卿安抚她：“这事儿不用找姜指导员了，你再撑半个月，等第二批官兵登岛，舰上有上面调派的文职来任教，我也打算辞职在家备孕了。” “真的吗？”白桃原本黯淡的眼神亮了起来，“好，我再撑半个月，我就是不想她如意，她要是有本事可以堂堂正正的去争取，背后玩这种把戏，我是真的看不上。” 顾卿卿笑着点头，“现在心里好受些了吧，赶紧吃点东西吧，肚里的娃儿也饿呢。” “好。”白桃觉得心底的怒气散了不少，她吃了口手里的韭菜饼：“你打算和楚营长要孩子了呀？这是好事呀。” 见她没事了，顾卿卿也松了口气，赵哥说孕妇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太伤身了。 “对，岛上的嫂子们都有孩子了，你也二胎了，我不能太落后呀。”顾卿卿说到这，忍不住笑了一下：“楚岱是他们家里的独苗，我也不能让楚家的香火断在我这，我知道他对我好，我也得为他着想。” “撇开这事，我自己也想要孩子了。” 第120章 红红火火120 千万别像狗蛋 白桃点点头, “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好歹我也生了一个，我家小洋还有点旧衣服,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到时候我给你送过来。”她这是真把顾卿卿当知心好友了。 顾卿卿笑着摇头：“你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小洋的衣服留给她弟弟妹妹吧, 等真怀了我给我阿娘去封信, 让她给我寄一点小衣服让物资船带过来就成。” “好。”白桃也不勉强，她之前留着小洋的衣服确实也是打算留给他弟弟妹妹穿的, 现在做身衣裳要不少布票, 岛上只有米面油盐不要票。 大多小孩子从来没穿过新衣服，要么是父母的旧衣裳改的, 要么是家里亲戚转过来转过去留着的。 白桃吃完韭菜煎饼, 喝了两口水, 起身道：“卿卿,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跟你说完我心里舒畅多了。” “欸不要这么客气，咱们是好朋友嘛。”顾卿卿见她要走，把搪瓷杯递给她：“你把这个带回去吃吧, 杯子到时候我去拿或者让小塔跑趟腿给我拿过来就行。” “不用, 你留着自己吃吧。”白桃笑着摇头，摸摸自己的肚子：“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爱吃椰枣, 这胎多半是个姑娘，正好小洋闹着要妹妹, 也算是圆了他的哥哥梦。” “酸儿辣女的说法可靠吗？”顾卿卿忍不住盯着她肚子看，薄薄的蓝色长衫，肚子也不怎么显。 “这个不好说, 还有说肚子圆圆的是闺女，尖尖的是儿子，生下来也对不上。”白桃见她有些迷糊，羡慕道：“不管你生闺女还是儿子楚营长都会好好疼你们娘俩的，我家于城津贴有八十块，现在也不用往家里寄了，我得想办法把钱管住。” “你家楚营长应该有百来块吧，咱们海岛条件艰苦，津贴也比普通军区高。” 顾卿卿恍然，“之前他在建设兵团当连长的时候好像有七十八？我记不太清了，不过建设兵团的津贴要比内陆的高一些。” “能理解，刀尖舔血的军人，津贴是该高一些。”白桃虽然跟着男人一直在南方军区，也听过建设兵团的名号。 顾卿卿眉眼弯弯：“是呀，现在有百来块吧，我没怎么注意。”岛上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供销社也没有，一般楚岱发了津贴，她的教师津贴也发了，俩人的钱就放在一起。 房子的事不用考虑，以后也不会出去买房，下了岛她要么跟楚岱去别的驻地，要么随他回去住在南方军区军属大院。 其它也没有要添置的，这次她结婚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真怀了双胎，钱一定要攒够，以后给孩子们置办彩礼嫁妆。 “你们这样挺好的，自己的钱都能攒着，也不用寄回去。”白桃不止一次羡慕顾卿卿婆家关系简单，她叹了口气：“我要回家了，这几天有台风，学堂应该会停课，正好多休息会儿。” “也是，我也能多睡几天懒觉。”顾卿卿把她送到院门口，等她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的白房子转角，才重新关好院门栅栏。 见她进了屋子，楚岱随意一瞥：“她走了？” “嗯。”顾卿卿坐在客厅椅子上，看着他钉着木窗：“哥哥你别全钉进去呀，到时候不好拔。” 楚岱听完，留了一截钉尾在外面，又另外拿了颗钉子。 顾卿卿笑了下，目光始终追随男人的身影。 楚岱忙了一下午，把一楼和二楼的窗户全部钉好，门也加固，这才收了东西去军需处。 等他回来顾卿卿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楚岱解开衬衫的风纪扣，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缓口气。 顾卿卿抱着被子眉头紧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盯着她的睡相看了十来分钟，抬腕看时间。 四点半。 他眉眼舒展，往身后的椅背上靠，手背搭在眼睛上，闭眼养神。 顾卿卿醒来的时候发现男人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爬起来，慢慢打开衣柜，拿出一条薄薄的床单对折两下，盖在他身上。 很久没有仔细看他，这男人比之前更瘦了，五官棱角分明，下颚线流畅硬朗。 之前一直没注意，现在才看到他下巴上有个细微的口子，应该又是被飞溅的碎岩石划伤的。 她忍不住伸手想摸一下，见他难得熟睡，又收回手，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手撑着桌面支头看着他。 这男人的长相是真的好看，她从小到大听到的最多的，都是：“卿卿啊，你大哥到底怎么长的啊，怎么这么俊呢，你和你二哥可不像他哦。” 不过狗剩也是真的好看，他们兄妹仨人站在一起，别人都只会觉得她和顾青烈是兄妹俩。 偏偏她自己不肯承认，总挽着顾灿阳的胳膊说自己像大哥不像二哥，经常把顾青烈气得跳脚。 顾灿阳相貌俊朗，就是性格冷，从小就不爱搭理人。 楚岱也非常好看，在她看来比大哥更好看，可能是他身上平时这股吊儿郎当的散漫劲吸引了她，也可能是身穿军装时凶戾如鹰隼的眼神，她不是很怕，就是很喜欢，特别喜欢。 大概第一眼看到这个剑眉星目的清俊男人时，她就动心了吧，现在只希望孩子以后像他，或者像舅舅狗剩。 不是都说外甥像舅嘛，千万别像狗蛋。 她们兄妹俩区别真不大。 被她灼灼的目光盯着，楚岱浑身不自然，睁开眼。 对上她期待的眼神，男人彻底清醒。 “先吃晚饭？”他揉了揉鼻子，轻笑道：“长夜漫漫，不着急。” 顾卿卿直接伸手掐他腰侧，做贼心虚眼神恍惚：“想什么呢，我这是在想你怎么不去床上睡，是怕我把你怎么样吗？” 楚岱无语凝噎，垂眸示意她看自已衣服：“浑身上下到处是灰，怎么……嗯？” “哦，那没事了。”顾卿卿拉着他起身，“你去洗澡，我去厨房弄晚饭，咱们节约时间，速战速决？” 楚岱被她拉着手拽着往卫生间走，男人跟顺从地跟着她，没有使劲：“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才五点多，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我急呀。”顾卿卿直接把他塞进卫生间：“我去拿暖壶和衣服，你等会儿。” 楚岱单手撑着门板，站卫生间门口看着她又跑回去卧室，男人忍不住失笑出声。 从衣柜里拿了套白色棉麻的睡衣，顾卿卿看到下面没用完的几个小纸箱，面不改色拿着男人军绿色的衬衫盖住。 她哼了一声，恶狠狠道：“以后用不着你们啦！” 说完，抱着男人的衣服去了卫生间，给了他又从厨房拿了个塑料桶给他从另外一个桶里舀了几瓢冷水，又从暖壶里倒了一点热水，伸手探了下温度，确定差不多提到卫生间。 她下巴一扬，“洗吧！” 楚岱慢条斯理解着衬衫口子，悠悠道：“你这样让我想起了咱们兵团养猪场的老朱，他给猪配种的时候也是精心伺候。” 第104节 男人嗓音懒散清透：“媳妇儿，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那头种猪。” “怎么会呢。”顾卿卿踮脚，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认真道：“养猪场的猪我都看过，没有你这么眉清目秀的种猪。” 男人含笑睇着她，把顾卿卿看得心虚了，她松开手，目光飘忽：“对了，下次物资船过来咱们得给兵团军需处的张叔去信了。”从兵团回去之前，她可是答应过张朝的。 “不给老余写？”男人笑着睨她：“老余待你也不薄啊，经常给你开小灶。” “那不也是吃的你和狗蛋的津贴嘛……”顾卿卿理直气壮：“张叔说给他寄信就行了，兵团除了徐政委就他一个文化人，他到时候念给余叔和朱叔听。”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行，我记住了，大哥二哥那儿也该去信了，还有家里。你先去做饭，哥哥得洗澡了。” 见他记挂着自己的家人，顾卿卿也窝心，“成，你好好洗，不着急。” 她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卫生间的门关上，楚岱觉得这就阵仗，今晚估计没得睡。 顾卿卿拿着小篮子去后院摘菜，夕阳刚下山沉入海平面，天边彩霞红似火。 单看现在的天气，真不敢相信马上要刮台风了。 她蹲在菜地旁边，摘了十来个青辣椒，打算用来炒蛋，又拔了两颗小白菜，抖抖菜根上的泥土，又扯了几根小葱。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菜，家里还有小阿侄送来的螃蟹，正好清蒸。 虽然男人现在能吃辣了，还是得给他做点清淡些的，毕竟他从小到大吃惯了这个，做起来也不麻烦。 白菜外面的黄叶子她剥下来扔到地上给在旁边转来转去到处啄的野鸡吃，心里在想要不把这两只鸡关屋里去，不然也得被台风吹跑。 拎着篮子回到厨房洗菜切菜，打算待会儿跟楚岱说一声，这两只野鸡虽然驯服了，跟家鸡还是有差异，让她逮一天都抓不住。 清炒了个小白菜，又蒸了虾，炒了个青椒炒蛋，她把煮好饭的高压锅拿了出去，客厅的木桌上，饭菜齐全。 楚岱正好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提了个塑料桶，是洗好的衣服，顾卿卿的比较多，他就两三件。 “我先上楼晾衣服。”男人左手提着塑料桶，右手拿着毛巾擦头发，边走边说。 第121章 红红火火121 起风了 等楚岱晾完衣服自楼梯上下来, 看到女人橘黄色灯光下忙碌的身影，他略微勾唇。 去卫生间放好桶子，洗了下手, 男人坐到餐桌前。 顾卿卿给他盛了碗饭递过去, “晚上煮的饭多, 你多吃点, 最近看起来又瘦了好多，明天能回来吃晚饭吗？我给你煲汤喝。” 楚岱拿了一只清蒸的螃蟹, 剥开红色的壳：“说不准。” 顾卿卿点点头, 在他对面坐下，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蛋：“台风是什么时候来？今晚？那我明天再去把果子送给阿念姐。” “应该是, 海面预测不一定准。”男人把剥好的蟹腿放到她碗里, 笑着睇她：“今晚, 你不是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吗？” “什么……”顾卿卿话刚开口, 目睹男人眼底的揶揄，她顿时收声。 这顿饭吃得很快，碗筷没收，饭菜还剩大半, 男人直接把她抱紧了卧室, 说饿了再起来吃。 天色暗沉，窗外有风声呼啸。 男人缓缓动作, 说：“起风了。” 顾卿卿思绪迷乱, 双眼朦胧。 窗户被风刮得震响，好在下午男人把窗户都固定住了, 想到什么，她推身上的男人：“……衣服，衣服没收。” “没晾在阳台, 在楼上客厅。”楚岱伸手把她鬓边湿润发丝勾到而后，嗓音慵懒：“专心点啊，媳妇儿。” 外面狂风大作，树叶哗哗作响，顾卿卿耳边是海浪席卷的声音，怒拍岸边。 她这靠海，所有响动听得一清二楚。 脑海里也是潮起潮落，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男人拥她入怀，在她额头轻吻。 窝在男人火热的胸膛，她有些昏昏欲睡。 楚岱敛眸看了怀里的小女人一眼，忍不住摇头轻笑。 还说一晚上，就这一会儿都承受不了。 他把被子拉好，听着窗外的声音，一双星眸黑又沉，在想明天的工程进度。 “楚营长！”外面有人在喊：“出事了！！营长！！！” 一声比一声焦急。 楚岱毫不犹豫翻身起床，捡起落在一边的衣裤穿上，拿过床头的手表，俯身在熟睡女人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去看看，你乖乖在家，不要出去。” 女人迷离睁眼，胡乱点了点头，嘟嘟囔囔：“你注意安全。”说完又翻身睡着了。 男人帮她掖了掖被角，扣好衬衣，大步往外走。 院门外大喊叫的是和他们一起从建设兵团报名过来的战士，叫陈解放。 “怎么回事？”男人打开栅栏远门，沉声问道。 “报告营长，海面出现一条渔船，通过旗语辨别，是咱们国家的渔民，舵手遇难，无法靠岸，在向岗哨求救。” 风声愈发猛烈，黑色天幕有道白色闪电猛然炸起，楚岱毫不犹豫：“让一连到码头集合，登军艇准备营救。” “是！”陈解放来不及敬礼拔腿就跑，楚岱也顾不上这些，抬头看了眼电闪雷鸣的天空，手背上有凉丝丝的触感。 下雨了。 五分钟后，白沙岛码头。 于城递过来一支望远镜给清瘦男人，楚岱接过，巡逻灯探照下，他能清晰看到幽蓝海面上有艘小船随风摇摆，随时有侧翻的风险。 他把望远镜扔于城怀里，锐利的鹰眸在官兵们脸上巡视，戾声道：“你们都来自于各大兵团军区，大部分是野战军，不擅长海面任务。现在我们是海军，有我国渔民在领海遇险，我们该做的是什么？！” “救人！”战士们齐声吼道。 楚岱点头，下令：“登艇！救人！” “是！” 外面狂风暴雨，顾卿卿揉着腰坐起来，迷迷糊糊中男人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卧室灯没关，她探手摸旁边被褥，还有余热。 她怔愣片刻，依稀记得好像是他说要出去，让她乖乖呆在家里。 穿起床边的黑色布鞋，她走到窗户前，透过木条往外看，惊雷划过天边留下一道白光，暴雨狂下。 顾卿卿有些担心，手指抠着木条，心里干着急。 这么恶劣的天气他去执行任务了？还是又下了洞库？ 她心里有些乱，跑到客厅墙角的木柜里翻出一件雨衣，刚穿上想起男人走之前说的话，又脱了下来。 暴雨声越来越猛烈，她心揪成一团，抬手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从船上救下来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楚岱抱着昏迷不醒的男孩从军艇上下来，他浑身滚烫明显是发烧了。 于城他们从艇上把另一具尸体抬了下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营长，这个人怎么处理？” “先抬到营区。”楚岱眉头一皱，随即松开：“去把赵泽叫过来。” 白沙岛营部。 不管昼夜都是灯火通明。 姜胜在行军床边撑着腰走来走去，问赵泽：“这小同志没事吧？” 赵泽摇头，“发烧，还有点急火攻心，先吊完这瓶看能不能退下来。” 余光瞥到一旁坐着没说话的男人身上，看到他血流不止的手背，赵泽“噌”一下站起来，焦急道：“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没事，船上的铁丝网刮了一下。”楚岱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你们回去睡吧，这里我守着。” “先把你伤口处理一下。”赵泽不由分说给他消毒上药，嘴里一直念叨：“你这也不注意着点，船上铁丝网一般都生锈了，划这么大一条口子容易引发破伤风，你也不吭声……” 楚岱有些头疼，任由他叽叽喳喳。 上完药，看他虎口那儿缠了几圈白纱布，赵泽起身：“要不今晚我守着吧，你明天还得去洞库，回去好好休息。” “这风暴暂时停不了，明天不能下洞库。”姜胜端了杯热水递给楚岱：“这孩子怎么办？” “等他醒来问问情况吧。”楚岱捧着搪瓷杯，感受掌心热度：“船上还有个人应该是被雷电劈中，没气了。搁你指挥所旁边那间屋子，你看看怎么处理。” 姜胜瞪眼：“埋了啊怎么处理。”说完他又叹气，“算了，过两天看风暴能不能停，等这孩子醒了问问他家在哪儿，把人送回去落叶归根吧。” 楚岱点头，一言不发。 姜胜本来是想自己守着或者让哨兵来盯着，楚岱执意不走，他揉了揉头发：“行，那你看着他吧，有事随时去找赵太……” 差点被家里的孩子带歪，姜胜轻咳一声：“赵军医。” 赵泽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在意这事儿，他拍拍楚岱的肩膀：“你出来这么久，卿卿妹子肯定担心，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我在这守一会儿，你回去报个平安再过来。” 这回楚岱没拒绝。 回到家，客厅灯没熄，女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膝，神情有些萎靡。 楚岱放缓动作关了客厅门，脚步清浅。 走到她面前，男人还没来及出声，就被她紧紧揽住腰身。 楚岱垂眸看着腰间的小女人，伸手轻轻拍她后背以示安抚：“我身上湿……” 他心底叹了口气，她待会儿怕是又得哭了。 果然，女人毫不在意他被雨水浸透的衣服，问了他去干什么之后，看到他手上的纱布，心疼得不行，大颗大颗的眼泪径直往下砸。 砸进他心里去了。 男人弯腰亲了亲她发梢，“我没事，就是回来跟你报个平安，你先去睡觉，赵泽还在营区替我守着呢，许念肯定也担心他。” 顾卿卿在男人腰间蹭了蹭，闷闷点头。 抱她回了卧室，他把被子给她盖好，大掌捏了捏她圆润的小脸：“乖，好好睡一觉，明天不出任务，我回来陪你。” 顾卿卿点点头，看着他湿哒哒的头发往下淌水，以及湿透了的军绿色衬衫，又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中，解了他衬衫扣子，从衣柜里翻了另外一件衬衫和长裤给他—— “你先换上，不然得着凉。” 楚岱没犹豫，解开皮带，正要脱裤子，看到女人手上干爽的灰色内裤，他哭笑不得：“我自己来，你背过去。” 第105节 “楚岱！”她面带愠色，“你哪儿我没看过，我得看看你身上还有哪受伤瞒着我没有。” “行。”楚岱眼底带着笑意，喉结滚动，在她灼灼目光中换了衣裤。 顾卿卿丝毫没有脸红，还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擦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 “你等我会儿。”想到什么，她把毛巾塞男人手里，又风风火火往厨房跑。 听到突然响起的案板声，楚岱眉梢微挑，算是清楚她要干嘛了。 没过一会儿，顾卿卿端来一碗温热姜汤，把男人按在床边坐下，“喝完再去营部。” 对于媳妇儿的关心，楚岱自然是欣然接受。 等他喝完姜汤，顾卿卿收了碗又从客厅找出那件雨衣给他穿上，叮嘱道：“你抽空也睡会儿，明天早上我给你送饭过去，那个孩子应该也能醒了吧？唉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守着？” “不用，你在家休息。”楚岱穿上雨衣，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外面风雨大，容易着凉。” 顾卿卿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不懂事的，闻言叹了口气把他送到门口。 男人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狂风呼啸，两只野鸡早就被拎了进来，现在缩在厨房角落。 顾卿卿想到男人手上的纱布，心里一揪一揪的疼，但也毫无办法。 他是军人，受伤流血无可避免。 翌日清晨。 外面还是狂风大作，雨倒是停了。 顾卿卿在家做了红薯粥和鸡蛋饼装进保温盒，要给男人送过去。 出了院子，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还是陈解放看到她，喊了声：“妹子！” 都是建设兵团的，顾卿卿跟他们关系也好，眯眼看了下。 “解放哥？！” 陈解放见她一手提着保温饭盒，一手抱着路边光秃秃的椰子树，乐了：“你这小身板刮台风呢在外面跑什么？！要去营区送饭？我给你拿过去？” “不用，我自己送，顺便看看那个孩子怎么样了。”顾卿卿拒绝，慢慢地往前挪。 陈解放本来想帮她一把，想到北区这些嫂子们厉害的嘴，他讪讪停住动作。 他倒是没什么，就怕对妹子名声不好。 以前在建设兵团没什么随军的，还没发觉女人这么厉害，这次来了白沙岛见识过军嫂们麻溜的嘴皮子，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是有些发怵。 短短一段路，顾卿卿愣是磨了半小时，陈解放送她过了岗哨进了营区才走。 楚岱坐在椅子上，见她来了起身：“行啊顾老师，外面这么大的风你是怎么过来的？其实我自己去食堂吃就行，你冷不冷？” 话音刚落，递了个装着热水的军绿色搪瓷杯给她。 “不冷。”顾卿卿接过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床上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男孩身上：“他还没醒？” “没呢。”楚岱把粥拿出来，又坐回椅子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烧退了，没什么事。” 顾卿卿这才放下心来，站在床边仔细打量几眼床上的小男孩，十一二岁左右，很瘦，露在外面的胳膊几乎没什么肉。 肤色也是惨白惨白的，相貌很清秀，看起来倒是不太像风吹日晒渔民的孩子。 她折返回男人旁边坐下，看着他用调羹慢条斯理喝粥，说出自己的疑问：“给你们打旗语的是这个孩子？” 男人点头，“你吃早饭了吗？” “没，”顾卿卿继续问：“渔民应该也精通旗语？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种暴风天长期出海的渔民应该有察觉吧，而且海军也会提前预警。” “我媳妇儿就是聪明。”楚岱直接把人拉腿上，喂她喝粥：“这事儿有点蹊跷，他多半不是那个渔民的孩子。” 顾卿卿小口喝着，随手拿过一边的鸡蛋饼，递到他嘴边：“那台风天出海不就是自寻死路吗？这是打算拉着他一起死？” 越想她越心惊，对吃鸡蛋饼的男人说：“这是蓄意谋害！” 楚岱见她情绪这么激动，放下手里的粥，搂着她哄道：“那个渔民已经死了，只能等他醒了再问，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昨晚是不是一宿没睡？眼底一片乌青。” 顾卿卿又看了眼床上气若游丝的小男孩，趴在他肩上，闷声道：“我担心你，睡不着。” 第122章 红红火火122 这不太好吧 楚岱揉着怀里的小脑袋, 轻笑出声：“我没事的，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旁边那间是营里分给我的，这里平时也没人来。” 顾卿卿确实有点犯困, 点点头刚要起身, 听到旁边有细微的闷哼声, 她和楚岱对视一眼, 赶紧从男人身上起来走到床边。 小男孩脸上表情很痛苦，睁着眼睛眼神空洞。 顾卿卿轻手轻脚把他扶起来, 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柔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小男孩神情怔愣，一言不发。 顾卿卿有些无措地望着旁边的男人, “哥哥……” 楚岱摇头, “让他自己待会儿吧。” 顾卿卿叹了口气, 给他倒了杯热水放旁边, 还有没吃完的鸡蛋饼也端过来，轻声道：“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吃点，有事就叫我们，好吗？” 还是得不到回应。 楚岱若有所思, 搂着她的肩膀去了旁边屋子。 “哥哥, 他会不会被吓到了？”顾卿卿被他按坐在单人行军床上，手指揪着军绿色的被单, 有些担心。 “应该是没缓过来。”楚岱坐在她旁边, 说：“能在遇险的时候给哨兵打旗语，这小孩不简单, 心思也缜密。” 在他看来，比张塔强太多了，也可能是年龄优势吧。 顾卿卿靠着男人的胳膊, 心不在焉。 外面的风稍微小了一些，靠着他睡了会儿觉，醒来的时候是八点多，男人还保持原运动，手里拿了纸笔在勾勾画画。 只是随意瞄了一眼，看到山势图，她赶紧收回目光。 “我去看看他。”顾卿卿打了个哈欠，“你昨晚也没休息好吧，你画完了也睡会儿，外面我盯着。” “好。”楚岱点头，压根没打算睡觉。 顾卿卿往隔壁屋子走的时候，赵泽正好拎着饭盒过来，见她也在稍微讶异一下，随即释然：“老楚的伤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我知道，赵哥，这个小孩——”看了眼床上靠着床头闭眼抿唇不发一言的小男孩，她眼底带着怜惜：“他没什么事吧？” “没事，昨晚淋了点雨发烧了，好好调养几天就行，不过这个小孩好像有点营养不良。”赵泽走到床边，把食堂里开小灶准备的病号肉丝粥拿出来，有些头疼：“他这样不说话不吃饭也不是事儿啊。” 顾卿卿也干着急，她伸手探了下男孩的额头，本来一动不动的男孩骤然瑟缩，打掉她的手，狭长的双眼猛然睁开，看向她的眼里带着警惕。 赵泽都被这小男孩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 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竟然被一个小男孩吓到了？！ 顾卿卿倒是不怕，初见楚岱的时候，他眸光比这小男孩可怕得多，一身血气。 “阿弟。”顾卿卿喊了一声，“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你在海上用旗语求救，被岗哨发现了。” 小男孩眼底有丝茫然一闪而过，很快被暗沉代替，依旧是不说话。 紧攥被单的手背青筋毕露，暴露了他的情绪。 顾卿卿没错过这个细节，她伸手，对赵泽说：“赵哥，粥给我吧，你回去陪阿念姐，这里有我。” 好不容易因为台风休两天假，赵泽也想多陪陪许念，她现在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有些不便。 不过看到消瘦阴鸷的小男孩，他还是不放心顾卿卿一个人在这里，“妹子，我还是陪着你吧。” “楚岱在旁边屋子里。”顾卿卿知道他想的什么，心里一暖：“没事的赵哥，你把粥给我。” 赵泽听到楚岱也在，不再犹豫，把肉丝粥递给她，“有些烫手。” 顾卿卿点点头，接过来，看了眼加了姜丝和肉丝的白粥，用调羹搅动两下，她坐在床边，温声道：“阿弟，你是不是也饿了？吃点东西好不好？吃完再慢慢说，或者你不想说也没事。” 说完，她舀了一勺肉丝粥递到男孩嘴边。 赵泽见床上的小男孩没有动作，他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就见小男孩动了。 他虽然和顾卿卿还隔着点距离，但还是顺从低头，吃嘴边的粥。 动作很慢，仿佛动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赵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看到顾卿卿柔和的侧脸和乖顺的小男孩，想了一下，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关好，外面台风瑟瑟，他总觉得这小孩再吹一下就嗝屁了。 顾卿卿也不着急，他慢慢吃，她就慢慢喂，一大一小倒也算和谐。 楚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一间屋子过来了，双手环胸倚着门框，看着他们，也没出声打断。 也许，这小男孩会对他媳妇儿敞开心扉。 楚岱从男孩的眼神里发现一种跟他很像的影子，一样的孤傲冷寂和凶狠。 只不过他平时藏得很好，只有上了战场才会在敌人面前显露，这个小男孩…… 倒像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能顺从的让顾卿卿喂他，多半是刚才有什么打动到了这颗缺爱的心。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没有让他有任何危机感，也不会觉得他会对顾卿卿有什么想法，这孩子应该是太渴望亲情了。 想到躺在指挥所旁边屋子里的男人，楚岱忍不住蹙眉。 姜胜已经拍了电报让沿海的派出所查近两天出海的船只信息，应该过会儿就有消息了。 一碗粥见底，顾卿卿又从饭盒里舀了一碗，再喂，男孩就摇摇头，不喝了。 顾卿卿放下粥碗，拿过一边的帕子给他擦嘴，下意识要躲开的男孩愣了一下，身体僵直任由她。 “阿弟。”顾卿卿嗓音温柔：“可以告诉阿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男孩漆黑阴沉的眸子看着她，不置一言。 顾卿卿也没有气馁，反而笑眯眯道：“阿弟，你真的很勇敢，这么小就知道向海军求救了，阿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抓鸡撵狗呢。” “不说也没关系的。你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阿姐做好了给你送过来呀。” 第106节 男孩还是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在顾卿卿以为他不会回答，刚要起身的时候，就听到稚嫩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绥。” 顾卿卿有些惊喜地坐了回去，“是哪个sui？随意的随还是？” “绥宁。”男孩再次出声，每一次开口就好像有沙子从喉咙碾过，又肿又痛，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直起身子，走到一脸茫然顾卿卿旁边，手搭在她肩上，说：“南阳下面有个绥宁市。” 这回顾卿卿明白了，她小声问：“阿弟，你是绥宁人吗？” 沈绥没有再说话。 知道他不会再开口了，楚岱揽着她的肩膀，带她起来，意味深长看了眼床上的男孩：“让他自己缓会儿吧，我们去指挥所。” “嗯？”顾卿卿跟着他起身，不解道：“我也去呀？” “嗯。”楚岱点头：“关于白桃的事。” 顾卿卿有些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眼坐在床上垂着头的男孩，细声安抚：“阿弟你好好休息，中午我再来看你。” 说完，跟着男人出了屋子去了旁边指挥所。 “白桃什么事呀哥哥？”她是真疑惑：“桃子姐跟姜指导员说什么了吗？” “我也不知道。”楚岱推开门，站岗的士兵对他敬了个军礼，他略微点头，松开揽着女人肩膀的手，身姿笔挺大步向前。 姜胜见他们进来，放下搪瓷杯，笑眯眯起身道：“弟妹，坐吧！” 顾卿卿侧头看了眼男人，很自然地走到旁边椅子坐下，然后问：“指导员，您找我要说什么事呀？” “是这样的，白桃同志昨天来跟我说，要辞职，请我重新安排人教小班。”姜胜对楚岱说：“你也坐，不是什么军事。” 男人略微颔首，坐在顾卿卿旁边。 “这件事桃子姐之前也提过，”顾卿卿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姜胜说的，犹豫了下，没有把真实原因说出来：“她怀孕了，家里有些顾及不过来。” “昨天她跟我也是这么说的，”姜胜点点头，拿起暖壶倒了两杯热水端给他们夫妻俩：“我同意了。” “找你来是想问问其中有什么隐情，你们两个这老师都当得很好，岛上的嫂子们也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我家那几个皮猴子现在回家都会念诗了。”姜胜自然也希望白桃能继续任教，不过人家都说怀孕了要顾家，他也不好强求。 顾卿卿答应过白桃，不说她家的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力不从心吧，年纪小的那个班的娃儿们没有大班好带，桃子姐现在怀着身子，也不好管。” “哦，这样啊。”姜胜点头，没再多问，说起另外一件事：“那个于城说让我帮他留意一下，给他妹子找个对象，我看你们兵团过来的陈解放就不错，你们觉得咋样？” 楚岱和顾卿卿对视一眼，男人嘴角有压不住的笑意。 顾卿卿想到刚才还送她来兵团的陈解放，觉得像解放哥这么憨的，还是配个单纯直爽一些的吧，不然家里也不得安宁。 她斟酌片刻，开口道：“这不太好吧，我听说于连长的妹子是初中毕业，解放哥以前跟我说，他不太喜欢有文化的，会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要不指导员你先去问问他？” 第123章 红红火火123 沈绥我们养了 “你们建设兵团的人这都是什么毛病……”姜胜不满地觑了眼事不关己的楚岱：“你也是, 你们兵团这么多光棍，你也不上心点，自己有媳妇儿了就不管战友死活了？” 楚岱没想到这样也能被他说一顿, 有些无语：“我是军人, 又不是媒人。” “现在都归你姜指导员管了, 这事儿要考虑也是你考虑, 你觉得行就让他们相看一下，看对眼了就打结婚报告, 不行就换一个。” “别, 千万别这么说。”姜胜摆摆手：“我跟你平级，你不管的我也懒得操心。” “不过于城他妹子这事既然开口了, 咱们也得帮人家留点心, 他家里就剩这么个妹子了, 他这个当哥的也没办法。”姜胜喝了口水润润喉, 继续说：“于城他爹是南方军区野战军集团军的，早些年牺牲了，也立了不少功，于情于理咱都得帮帮人家。” “嗯, 你帮吧, 看上建设兵团哪个直接说，我让他们去相亲。”楚岱面色不变：“这种事我不好管, 怕被说闲话, 你这种一大把年纪孩子一箩筐的没什么顾忌，正好。” 姜胜拧着眉, 没好气道：“我那是结婚早，真要算我也就比你大个五六七八岁。” 楚岱微微一笑，“我记得, 我小时候在南方军区才十来岁吧，你就结婚了。” “……反正就是比你大不了多少。”姜胜见旁边的顾卿卿在偷笑，翻了个白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谈谈屋子里那个孩子，还有外面那个，总不能一直让他在指挥所旁边躺着，像什么样子！” “沿海派出所没给你回电报吗？”楚岱问。 “回了还用得着问你。”姜胜放下搪瓷杯，双手搭在膝盖上：“你说那个小孩不会是敌特份子吧，十一二岁的年纪，咱们也容易放松警惕，他要是在岛上摸一圈，那还搞个屁，海防布置都暴露了。” “嗯。”楚岱不否认他的说话：“派个哨兵盯着他，这孩子，确实有点问题。” 是不是敌特分子不好说，身世肯定是有问题的，他和那个死了的渔民是什么关系，看他白嫩的样子也不像出过海，赵泽说昨晚给他换衣服的时候身上有伤痕。 这事他没跟顾卿卿说，怕她心软难过。 这个叫沈绥的男孩身上疑点太多了。 “嗯行。”姜胜揉揉脸，“这两天台风太猛了，洞库暂且不去，你带人把岛上损坏的设施全部修理下，这几天不能上课我家三个皮猴在家又要翻天了。” “知道了。”因为是普通的唠家常，楚岱姿态也很随意，见女人一杯水喝完了，他起身：“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导弹装卸洞库的图纸晚点给你。” “行。”姜胜懒洋洋靠着椅背，见小两口要走，补了一句：“以后千万别生那么多男娃，真是要了老命了。” 楚岱哼笑一声，对顾卿卿略一偏头。 顾卿卿领会到他的意思，跟着出去。 外面还在呼啦啦刮着台风，短时间内不会停，男人又带她回了营区的休息点，沈绥旁边屋子。 两间屋子里面的门是通的，楚岱没往里走，带着顾卿卿从另一边进了屋子。 他也有些疲惫，掀开被子拉着女人躺下，把她拢在怀里，盖上被子阖眸，倦懒道：“睡会儿吧媳妇儿，中午不用做饭了，赵泽会送过来。” 顾卿卿窝在他怀里，感受男人体温，“可是我刚才和阿弟说了中午给他做饭哎。” 楚岱没忍住睁眼看她，噗嗤乐了：“你啊，怎么这么实心眼呢。” 他叹了口气，紧扣着她腰身：“行，等下送你回去。” 顾卿卿含糊不清“嗯”了声，男人揉了揉她脑袋，呼吸渐轻。 她从他怀里仰头，看到他长出青色胡茬的下巴，手指蹭了蹭，有些扎手，又缩了回来。 睡了两个小时，楚岱睁眼，抬起腕表一看十一点半，旁边的女人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中午这顿饭怕是不能回去做了。 手掌轻轻抚着她后背，男人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挂着花线孤零零的灯泡。 眼底晦暗不明。 十二点，顾卿卿迷迷糊糊醒过来，下意识抬手看时间，然后“哇”一声赶紧从男人身上爬起来，嘴里一直抱怨：“都怪你身上太暖和了，你怎么不叫我呀，现在做饭是不是太晚啦？！” 男人单手撑头，看着她急冲冲起床穿鞋：“赵泽已经把饭送过来了，都在隔壁屋子里，刚才怕打扰我们敲了一下门说了一声，没进来。” “啊？”听到这，坐在床边的顾卿卿又脱了鞋，从男人身上爬过去，掀开被子趴在他身上：“那我继续睡会儿吧，昨晚太累了，后来你没回家又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 这是个单人床，她只能和高大的男人紧紧贴在一起，好在他瘦，能给她留一丝空间。 楚岱含笑问：“怎么累？做饭累？还是做别的？” 顾卿卿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男人右手横在枕头上，她趴在他胸口，顺着长臂看到他手掌上的纱布，“要换药吗？还疼不疼？” “不疼。”楚岱低声笑了一下，“赵泽大惊大怪，就一条浅浅的口子。” “是你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顾卿卿眼底的心疼显而易见，“这几天你不要碰水啊，家里的碗和衣服也用不着你洗了，就是到时候挖洞库怎么办？能使得上劲？” “手背上没什么的。”楚岱闻着她发梢的皂荚香味，心神安宁：“再过半个月第二批驻岛的官兵就来了，比第一次的人多，到时候压力也能缓解一些。” 男人下巴抵着她头发，有些愧疚道：“到时候我每晚也能早点回来陪你睡觉，你也用不着怕了。” “嗯，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怕。”顾卿卿手指抠着他的纽扣，“我知道你有你的任务，以前在兵团是为了边防，现在要巩固海防，我不怪你没时间陪我。” 男人心中熨贴，下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脑袋，“再睡会儿吧，饭菜都装在保温盒里，不会冷。” 顾卿卿困倦地发了个哈欠，点点头又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下午两点半，她和男人一起起床，外面台风比之前又小了些，楚岱把早上剩的红薯粥喝完，带着部下去修岛上设施了。 岗哨台的木桩都需要加固，还有洞库也要去看看情况。 顾卿卿向来不会阻碍男人的公事，她去了隔壁屋子，见小男孩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像是在防御什么，她脚步一顿，停在床边。 手里是赵泽送来的青菜粥，还冒着热气。 “阿弟。”她轻声唤，在他旁边坐下：“吃点东西。” - 这两天，顾卿卿几乎住在营部了，前两天受台风灾害影响，沿海派出所没能及时回信，今天把查到的信息都通过电报发给了白沙岛指挥所。 “死亡的渔民叫何贵，二十八岁，是沈绥的舅舅，沈绥他爹是南方军区坦克集团军的侦察兵，去年牺牲了，他娘何英带着他回了娘家，家庭关系不太好。” 姜胜对楚岱和顾卿卿说：“今年年初，何英和嫂子去山上采蘑菇掉下悬崖，人没了。” 顾卿卿听着忍不住攥起拳头，“是不是他外婆家不乐意多这两口人吃饭，故意把人害死的？” “这事不好说，让派出所去查了。”姜胜叹了口气：“这孩子恐怕回不去了，只是没想到，他爹竟然是南方军区的，烈士的儿子，看他这幅营养不良的样子，真不知道他爹的抚恤金用到哪去了。” 虽然沈绥还有亲人，他回去了他舅妈和外婆肯定会把他舅舅的死怪在他头上，这孩子身上的伤他也看过，能猜到他在那儿过得是什么日子。 和他爹是同一个军区的战友，姜胜不忍心再把烈士遗孤送回去受苦受罪。 “何贵这次带他出海是单纯的捕鱼还是想杀人？”楚岱忽然开口。 “不清楚，人都死了，那孩子也不肯开口说话，查无可查。”姜胜说：“过两天海面平静了让人把何贵送回去，沈绥就留在这儿吧。” “就是他的归属，现在有点麻烦。”姜胜有些烦躁：“他才十二岁，也入不了伍，不然直接参军跟咱们一起驻岛。” 他走来走去一直抓耳挠腮，“我家三个皮猴也不好把他带回家，不然老子把他当儿子养也成啊，他爹是个人物，我看这小子也不差。” 正在姜胜发愁的时候，顾卿卿想到那个冷静到可怕浑身竖起尖刺的男孩，有些心疼：“哥哥，要不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楚岱略一挑眉，看到女人眼底的哀求和心软，他默了片刻，说：“好。” 姜胜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俩还没孩子呢，带这么大一孩子回去合适吗？我知道你们夫妻俩津贴高，家里也不缺这一口饭，唉你们再想想吧，不要现在就下决定。” 顾卿卿扯了扯男人的衣摆，眼眶发红。 “不想了，”男人沉声道：“沈绥我们养了。” 第107节 第124章 红红火火124 我来 姜胜拧着眉头盯着这小夫妻俩看了片刻, 其实这是最好的选择，楚岱的为人他也清楚，顾卿卿也不用说, 不然也不会提出教孩子们读书。 沈绥交给他们, 他也放心。 想了一下, 他点头：“成, 这事就这样吧，回头我给派出所拍个电报, 让他们把沈绥的户口迁你们名下。” 这事也好办, 都在南阳，沈绥是烈士遗孤, 楚岱他们家又有那层关系, 办事效率会很快, 而且沈绥外婆家肯定很乐意。 对他们来说沈绥就是个负担, 而且会把何贵的死算在他头上，户口是随何英属于农业户口，也吃不到供应粮。 现在能摆脱这么个麻烦，他们求之不得。 于是, 顾卿卿和楚岱就这样往家里领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阿绥, 以后这里就是你家啦！”顾卿卿推开院门，对身后的小男孩笑道。 刮了好几天台风的小岛开始放晴, 万里无云, 天空湛蓝。 沈绥抬头看着眼前的二层白色小楼，心里酸酸涩涩, 又撞进女人含笑的杏眼，原本一片空荡的心又好似被什么填满。 楚岱已经习惯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家伙了，他揽过呆愣在原地的男孩, 朗声道：“进去吧，这几天台风过境也没怎么收拾，也不知道家里的电线刮断没有。” 院子里果然一片狼藉，顾卿卿看着到处散落的碎瓦片和枯枝落叶，她先去客厅拉了下灯。 “电线没断！”女人嗓音清亮，朝外面喊：“你们搞下卫生，现在十一点半了我也该做饭了。” “好。”楚岱笑着点头，从门口角落拿出两个扫把，递了个给沈绥：“躺床上几天骨头都酥了吧，动一动。” 沈绥没做声，但是已经接过了扫把。 顾卿卿看到两人的互动，会心一笑，跑到厨房想看看两只野鸡怎么样了。 “哥哥！”厨房里传来女人的惊呼。 楚岱毫不犹豫往屋子里大步走，沈绥漆黑的瞳孔也有刹那瑟缩，快步跟了进去。 顾卿卿手里有三颗个头很小的鸡蛋，白色外壳泛着一点淡粉，见一大一小都过来了，她弯眸笑盈盈道：“咱们俩的野山鸡生蛋啦！正好蒸碗水蛋给你们吃。” 楚岱现在能吃辣了，沈绥能不能她不确定，到底是南阳长大的孩子，口味应该偏淡。 见她没事，沈绥紧绷的身体明显一松，楚岱垂眸看了眼他，眼底笑意愈发深刻。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外面打扫院子，枯枝树叶和瓦砾全部扫到一堆。 许念听到顾卿卿捡回来一个孩子，她挺着大肚子过来看，隔着栅栏就看到这和谐的一大一小。 小男孩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身高到男人手肘那儿，脸色苍白，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随时倒下去。 楚岱时不时垂头和他说些什么，小男孩虽然不回应，但是一一照做，看起来份外和谐。 许念推开栅栏，俩人的目光同时投来，楚岱从容淡定，小男孩狭长的眼底带着阴郁。 她咽了下口水，小声问：“楚营长，卿卿呢？” “在厨房。”楚岱揉了下沈绥的头发，笑道：“来得正好，一起吃饭吧，待会我去叫赵泽。” “不用不用。”许念连连摇头：“泽哥去食堂打饭了，我就是过来和卿卿说几句话。” “嗯好，你进去吧。”楚岱朝她点头，继续和沈绥扫地。 “阿念姐！”顾卿卿已经听到声音了，她腰间系着一条旧衣服改的蓝色粗布围裙跑了出来，亲热地挽着许念的手往里走：“你来得正好，酸白菜我刚才开坛了，特别香，应该已经做好啦，正打算给你送一点过去呢。” 她扶着许念进了厨房，搬了条椅子给她坐下，又倒了杯开水递给她，还不忘加一勺糖。 “阿念姐，这是上次我大哥让物资船捎来的蔗糖，你尝尝呀。” 许念抿了一口，笑道：“甜。” 顾卿卿笑弯了眉眼，从透明玻璃坛子里抓了两把白菜出来，酸味混杂着香味充斥厨房，径直往鼻子里钻。 许念怀孕后特别馋这口酸的，闻到这味儿口水差点流下来。 见她眼巴巴地伸长脖子盯着，顾卿卿差点笑出声，拿了个海碗给她装了两把：“先拿回去吃，不够我再给你送。” “好。”许念也不跟她客气，已经想好晚上吃酸菜炖粉条了，捧着搪瓷杯，听到外面楚岱清朗的声音，忍不住开口问：“这小男孩就是那艘渔船上救回来的？” 顾卿卿点头，又从坛子里掏了把酸菜准备炒肉吃，“他叫沈绥，他爹是南方军区坦克集团军的侦察兵，执行作战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她一边切碎酸菜，一边叹气：“这孩子挺可怜的，身上很多伤。”昨天用旧衣裳给他改了两身换洗衣服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他胳膊上交错的旧伤，她当时就哭了。 反而是楚岱和沈绥很无措。 “是个可怜的孩子，烈士遗孤啊！怎么能这样对他！哪有这么狠心的外婆和舅舅！”许念听完也有些咬牙切齿，特别是现在当了母亲，更加听不得这些。 心痛！ 顾卿卿又何尝不是，“把他送回去受苦还不如让他跟着我们到这里，总归有口吃穿，不至于哪天就被人推下山崖或者扔到海里。” 两个女人都有些唏嘘，许念看着顾卿卿利落打蛋搅匀，她开口道：“这个小男孩看起来挺好，就是性格好像有点阴沉，卿卿，你还是多注意点，以后你们迟早得有自己的孩子，这个沈绥……” “我知道。”顾卿卿往搅匀的鸡蛋液里加了点放凉的温水和盐巴，打开煤气放到锅上蒸，又开始淘米煮饭：“我把他当阿弟，以后有了孩子他就是小舅舅，把他带回家了就不会再往外推。” 话音刚落，她余光瞥到站在厨房门口小男孩，愣了一下，随即笑开：“阿绥，怎么了？要喝水吗？” 沈绥冰封的眸底在触到她温暖的目光，开始溶解，轻轻颔首。 顾卿卿也没在意，拿过一个军绿色的搪瓷杯倒了半杯水给他，温声道：“小心烫。” 沈绥点头，端着水杯去了外面，顾卿卿顺着他的背影看到他把水给了楚岱，莞尔一笑。 许念也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原本的担心稍缓：“泽哥跟我说这孩子不怎么说话，也不爱理人，看来对你和楚营长还是挺特别的。” “可能这两天见到的最多的人就是我们吧。”顾卿卿爽朗道：“正好我们家平时冷清清的，两个人吃饭也不好煮容易剩菜，多个人还是热闹些，你看岛上这些嫂子们家里都是五六个，你呀马上也是一家三口咯。” “羡慕就赶紧生呀，你和楚营长还年轻，恢复快，三年抱两不是问题。”许念喝完糖水，扶着椅背慢悠悠起身：“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这孩子怎么样，挺不错的。我得回家吃饭了，泽哥应该也从食堂回来了。” 她把搪瓷杯搁在灶台上，拿过一边的海碗：“这个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咱俩谁跟谁呀，我平时吃你的还吃少啦？”顾卿卿笑着摇头，想起另外一件事：“这几天我都在营区，桃子姐她小姑子的事怎么样了？” “不清楚，白桃辞职了她小姑子也没顶上吧，现在是科研人员在任教。”许念看着海碗里的酸菜，禁不住咽口水：“白桃跟我关系挺一般的，有事也不会找我说，这两天没见你估计也憋坏了。” 顾卿卿乐了：“到时候我给她也送点酸菜去吧，对了，我正好要去后院摘点辣椒割点韭菜，你要不要？” “要呀，你拿个塑料袋给我装一兜，正好我晚上吃辣椒炒肉和酸菜炖粉条。”许念见她把高压锅放灶上，笑道。 顾卿卿这里有一个烧燃气的炒菜锅，还有一个楚岱用砖头垒的灶，用来放高压锅煮饭的，烧得是煤炭，平时也可以用来烧烧水，免得总要去食堂打热水。 “好嘞。”顾卿卿把煤球点燃，弯腰从角落拿了个小篮子，又翻了个红色的塑料袋，带着她往后院走。 台风过境把辣椒树吹得东倒西歪，顾卿卿又用土重新把它们扶正填好，许念看着一片片红了的辣椒，叹道：“在岛上想吃口辣椒也只有到你这来了。” 食堂的菜清淡到不行，北方那几个兵团来的嫂子也从顾卿卿这要了点辣椒种子回去种，听说还没长出来。 顾卿卿闻言给她摘了一大把混合的青红辣椒，问她：“韭菜要不？” “味儿太大了，闻着有点不舒服，你给我壳白菜吧。”她之前爱吃韭菜饼，现在一闻就想吐。 “行嘞。”顾卿卿挑了颗鲜翠欲滴的大白菜，一扭一拔，抖抖土，把被虫咬穿全部是洞的叶子剥下来丢给从厨房跑出来的野鸡啄。 许念仔细打量了她这院子，墙角和栅栏种满了山上移植下来的野花，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开得最灿烂的花瓣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你们这院子真不错，看起来就心情舒畅。” “楚岱从山上移下来的，羡慕呀？让赵哥也去挖啊，为了你他可没少爬树摘野果，我听楚岱说他以前还畏高。”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许念接过顾卿卿递过来的塑料袋，另外一只手捧着海碗：“咱们呐，都有福气。行了我先回家了，你有空过来找我玩。” “好嘞。” 顾卿卿把她送到院门口，没有了两个女人的絮絮叨叨，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残枝落叶也扫在一堆了，楚岱倚着石桌喝水，看着沈绥用撮箕把树叶和瓦砾全部装起来，懒洋洋道：“倒到后山那儿去。” 沈绥一言不发照做。 顾卿卿看着小男孩拿着扫把撮箕来来回回，忍不住笑了：“阿绥，累就休息会儿。” 沈绥摇摇头。 “让他松松筋骨。”楚岱放下水杯，搂着女人的肩膀提过她手里的菜篮子：“还要炒什么菜？” “弄个酸菜炒肉吧，锅里有水蛋也差不多蒸好了，再炒个虎皮辣椒？” “行，再打个紫菜虾皮汤吧，嗓子有点干。”男人笑着侧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好。”顾卿卿进了厨房，洗了辣椒，红着脸跟他说：“以后咱们俩在家收敛点，家里现在有孩子了。” 楚岱挑眉，下意识敛眸看她肚子。 “不是！”顾卿卿湿哒哒的手推了把男人的胸膛，恼羞成怒：“我是说阿绥，你往哪儿看呢。” “哦。”男人略带失望，“他可不算小孩了。” “咋不算。”顾卿卿哼声道：“没到十八就算，明天我就把送学堂去。” “行，都听你的。”男人没意见，卷起袖子洗了把手，“韭菜拿来干嘛的？中午吃吗？” “本来想煎个韭菜饼的，菜太多了吃不完，留晚上包饺子吧。” “好。” 这顿饭做好是十二点多了，院子里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楚岱把炒好的菜端到外面石桌上，顾卿卿拿碗筷出来，到处没看到沈绥，她问男人：“阿绥呢？怎么一下子就没见人了？” “我去找找，你把饭拿出来。”男人不假思索，到处巡视一圈，最后在后院找到了他。 瘦弱的男孩蹲在菜地旁扯草，放在旁边的小草秧子也是整整齐齐，楚岱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做事倒是挺有条理的。 他伸手把还在扯碎草的男孩拉了起来，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拍了拍他的肩膀，搂这他往前院走：“去洗手吃饭，我和你阿姐把你带回家不是让你一刻不歇干活的，以后这就是你自己家，不需要你时刻用劳动换取我们片刻垂青。” 男孩眼底有些许茫然，家？ 他无声在舌尖反复咀嚼着这个字。 “阿绥，快去洗手。哥哥，紫菜汤太烫了我不敢端。”顾卿卿一如既往撒娇。 “我来。”男人轻笑一声，带着男孩进了厨房。 本来想提醒他这里水资源很匮乏，让他从桶子里舀水的时候省着点用，没想到男孩看着洗菜盆里剩的水，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第108节 楚岱笑着点点头。 得到许可的沈绥这才慢慢地清洗手上的泥渍。 楚岱看着他瘦弱的身躯和时刻小心翼翼带着防备的眼神，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125章 红红火火125 我小舅子 终于全部坐到石桌前, 今天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给男人和男孩各自盛了碗饭，顾卿卿看着天上耀眼的骄阳, 给自己舀了碗汤：“再过两个月岛上的盛夏就来了, 哥哥你得提前搭个棚子乘凉。” 楚岱本来想先喝汤的, 看着她给自己盛了饭, 只好夹菜吃：“行，下午我正好没事, 去后山砍两根树把棚子搭起来。” 顾卿卿点头, “棚顶也用木头？要不我去军需处要块篷布算了。”这样省些功夫。 “不用，搭木头架子吧, 以后再迁两根葡萄苗来。”楚岱抬头看了眼, 心里在勾画怎么搭架子最好。 “先吃饭。”顾卿卿用勺子舀了两勺鸡蛋羹到闷头吃白饭的沈绥碗里, 这个阿弟, 你给什么就吃什么，也不会自己主动夹菜。 看着他消瘦惨白的小脸，顾卿卿有些心疼：“酸菜炒肉我也没放辣椒，你放心吃, 这就是你自己家, 别拘束。” 沈绥默不作声点点头，却还是只吃自己碗里的鸡蛋羹。. 顾卿卿和楚岱对视一眼, 知道只能慢慢来, 她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过来，夹酸菜里的肉片给沈绥。 看到只剩酸菜的菜碗, 楚岱有些吃味，男人嗓音懒懒：“我这也忙了几天了，媳妇儿, 你也心疼心疼你男人吧。” 顾卿卿有些好笑地夹了个虎皮青椒到他碗里，“吃吧，吃辣椒有劲儿。” 楚岱兀自叹了口气，原本神经有些紧绷的男孩脊背也松了下来，眼底有片刻笑意，转瞬即逝。 这顿饭吃得很慢，顾卿卿时不时往一大一小碗里夹菜，自己也吃了个肚饱。 三菜一汤全部吃完，菜碗底干干净净，真是太难得了，顾卿卿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心里很满足。 楚岱收拾了碗筷要去刷碗，见沈绥要跟着去，顾卿卿一把拉住他：“阿绥，你跟阿姐去楼上，看看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 沈绥有些怔愣，任由顾卿卿拉着自己走。 踩着木楼梯上了二楼，顾卿卿带他看了两间房，“你看看喜欢哪一间呀？随便挑，衣服日用品再慢慢添置。” 楼上有两室一厅，还有个小卫生间，两个房间布局都一样，家具也是相同的，一个双门衣柜一个一米五的木床两个床头柜。 和楼下顾卿卿他们的房间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楼上是打了蜡的木地板，因为回潮楼下是水泥地。 两个房间采光也一样，都是床侧有扇大木窗，钉紧的木条已经被楚岱取了下来。 顾卿卿推开窗户透气，这里视野好看得远，能看到汪洋大海和远处因为放晴出海的白帆渔船。 “阿姐。”男孩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远眺，稚嫩的嗓音带着点不安：“我可以要这间吗？” 难得听他开口说话，顾卿卿眼眶一红，回身看着只到自己胸前的小男孩，抬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指梳顺，柔声道：“当然可以呀，你要什么都可以开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男孩仰头看着她温柔的眼，重重点头，眼底的防备和尖刺褪去。 顾卿卿从柜子里拿出部队分发的军绿色床单被褥给他垫上，让他在楼上休息，“有事就叫阿姐，好好睡一觉，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阿姐说，不会的阿姐就学着做……” 一番絮叨后，她才下楼。 顾卿卿下了楼，楚岱也洗好碗了，他擦干手出来，笑问：“搞定了？” “嗯。”顾卿卿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温热胸膛，瓮声瓮气道：“哥哥，你说阿绥到底经历过什么呀，你看小阿侄也就比他小个三四岁，每天活泼开朗到不行到处蹭饭，怎么阿绥就……看谁都带着警惕呢。” 他外婆家到底是怎么对这么一个小娃儿的。 楚岱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抚。 想到沈绥，眼底晦暗不明。 现在就等派出所那边的结果了，要是他娘真是被推下山崖的，他舅妈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样才对得起沈绥和他牺牲的爹。 “回房睡会儿吧。”男人收敛情绪，吻了下她发梢，“这两天你也够累的，明天就要复课了，今天好好养养精神。” 顾卿卿点头，被男人拥着进了卧室，坐到床上，她问男人：“我要是跟阿绥说想让他明天去上课，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会。”楚岱掀开被子，和她一起躺下，男人右手手背上的纱布已经摘了，只留下一道已经结了痂的浅浅的口子。 他右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身，往自己身上带：“这个孩子，怕被你不喜欢，怕被赶走，不会拒绝你所有的提议。” 顾卿卿愣了一下，把头埋在他颈窝，闻着男人身上甜丝丝的奶糖香味，说：“那我先问问他意见吧，不着急。他愿意去就去，不愿意也没关系，他应该也想成为像他爹那样的军人吧，再过四年，咱们就送他去参军。” “他的旗语是自己学的，以前没出过海。”男人抱着温软的女人，嗓音清冽：“这孩子，应该想当海军。” 顾卿卿愣了一下，随即在他怀里闷声笑：“这样挺好的。” 男人下巴抵着他脑袋，微微点头。 睡到下午两点半，楚岱睁开眼睛，侧头看着旁边熟睡的女人，吻了吻她眉眼，动作轻柔缓慢从她脑袋下抽出右手。 又看了她一会儿，男人眸色柔和，帮她掖好被角才起身下床。 去厨房喝了口水，正打算去军需处借把锯子去后山弄两棵树回来搭棚子，刚走到院子里，就见男孩面朝院门口，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转过身来，对上男人上挑的眉尾，沈绥开口，语气很平缓，没什么波澜—— “姐夫。” “嗯？”楚岱没想到这小孩会主动跟他说话，听到称呼后，还觉得挺稀罕。 “我跟你一起去。” 男人听完，眼底笑意渐深：“好，我们一起去。” 他搂着男孩的肩膀一起去军需处，察觉到他身体有些僵硬，显然是不习惯这样和别人亲近，楚岱只是轻笑一声，没有松手。 边走边跟他说北区这住了什么人，见了面该怎么称呼，男人嗓音带着午睡后的慵懒，步伐也不紧不慢。 “楚营长。”有军嫂正在晾衣服，隔着栅栏看着他旁边的小男孩，忍不住问：“这个是？”看着眼生啊。 “我小舅子。”楚岱唇角一勾，“他不太爱说话。” 沈绥本来就不愿意跟别人开口打招呼，现在正好不用开口。 “哦哦。”军嫂抖了抖衣服，仔细看了几眼，心想这应该就是楚营长从渔船上救的那个小孩，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就是太瘦了，跟竹竿似的，不过这楚营长也瘦，正好凑一堆了。 楚岱一路跟人打招呼，很快，岛上的人都知道，渔船上那个被救的小孩现在是楚营长的小舅子，上了他家户口本了。 带他去军需处领了斧头和锯子，一大一小又去了后山。 顾卿卿醒来的时候是三点多，家里找了一圈楚岱没见人影，她又去楼上敲门，喊了沈绥几声，没回应。 虽然门没有关严实，是虚掩着，顾卿卿也没伸手推。 沈绥也不小了，她不能随意进他房间。 下了楼，她估摸着这俩人应该是去后山砍树搭棚子，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她更希望是沈绥主动和楚岱一起去。 不然他融入这个家庭太慢了。 看到他抗拒和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就觉得心疼。 在家转了一圈，她目光落在墙角的泡菜坛子上，想了一下，拿了个海碗打开玻璃坛盖子。 抓了两把酸菜，她把盖子拧紧，关好家里的门往南区走。 一路上都有军嫂跟她打招呼：“卿卿，这是给谁送酸菜呀？隔着老远我都闻到香味了。” “去桃子姐家，她不是怀孕了嘛，我想着应该也爱吃这一口。”顾卿卿笑眯眯道：“嫂子，回头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做新衣服呀？家里还有点布料，我想给我阿弟做两身新衣服。” 因为太仓促了，沈绥现在穿的衣服都是楚岱之前兵团带过来的军绿色纯棉训练衫改的。 军嫂没想到她会率先提起沈绥，心想顾老师确实坦诚，什么事都不藏着掖着。 “行，回头你把布料拿过来我给你做吧，这岛上也就我家有缝纫机了。”为了把这台蜜蜂牌缝纫机送上岛，也是费了大功夫，托了物资船船长好几趟。 “成呀，那就麻烦嫂子啦，待会儿我就把布料送过来。明天就要复课了，嫂子你回家别忘了提醒小欢。” “好嘞，放心，我记着。”军嫂爽快道：“你待会儿直接放我家院子里就行，我不锁门，得出去一趟。” 她要去二胖娘家里串串门，唠唠闲嗑，不然这岛上的日子可不容易过。 顾卿卿笑着点头，又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南区，她站在白桃家院门口喊了两声：“桃子姐！你在家吗？我给你送点酸菜。” 踮着脚顺着栅栏往院门里看了几眼，没听到有声音，她以为白桃没在家，本来想走，眨眼功夫就看到于洋跌跌撞撞跑出来，带着哭腔。 “阿婶！我娘晕过去了，阿婶……” 第126章 红红火火126 这就是……甜？ 顾卿卿赶紧跟着于洋跑进去, 海碗随手搁一边桌上，随着小娃儿到了屋子，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桃, 她急眼了。 “桃子姐？”她赶紧把人扶起来, 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轻声喊：“桃子姐, 我是卿卿，你这是怎么了？” 见她双眼紧闭, 顾卿卿扭头对旁边的于洋说：“小洋, 你快去卫生所叫你赵叔来！” 五岁的于洋抹了把眼泪点点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有点挪不动白桃, 也不敢挪。 毕竟桃子姐现在有了双身子, 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她, 只能从旁边的床扯了张被子下来, 盖在她身上等着赵泽过来。 赵泽来得很快，身上还背着个药箱子。 “赵哥。”顾卿卿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 赵泽蹲下来，嗓音安抚道：“没事，妹子你做得很对, 不能随便移动。” 说完, 他抬手掀起白桃的眼皮子看了下眼球，摇头：“放心, 就是急火攻心。” 顾卿卿点点头, “赵哥你能不能先把她弄醒啊，我心慌。” 从医药箱里摸出一个牛皮卷, 摊开是长短不一的银针，赵泽手指拂过细针，取了一根：“妹子, 哥给她扎一针就行了，你继续扶着她。” 她连连点头，任由浑身瘫软的白桃靠在自己身上。 第109节 两针下去，白桃幽幽转醒。 看到娘动了，于洋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到底是个五岁的孩子，她刚才都怕，更别说于洋了。 顾卿卿心有余悸，和赵泽一起把白桃抱到床上，抖了抖被子上的灰重新给她盖上。 白桃脑袋里跟浆糊一样，黏黏糊糊的乱，孩子的哭声让她头疼不已，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顾卿卿赶紧抱着于洋轻声哄，任由他的眼泪糊湿自己的衣襟，温声安抚：“小洋不怕，你娘没事了，乖不怕。” 于洋还是抽抽噎噎看着床上的女人，声音小了些。 顾卿卿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剥开到他嘴里：“乖，没事了。” 在她细声安慰下，于洋终于止住了哭声，跑到床边手抓着床单，嘴里咬着糖，双眼含泪看着他娘。 赵泽把针收好，扣上医药箱：“卿卿妹子你去倒杯水来给嫂子润润喉。” “欸！”顾卿卿赶紧往厨房跑，拿起暖壶的时候才发现手有点抖，倒好水塞上暖壶，她伸手捂着胸口，心怦怦跳得飞快。 回到卧室，白桃也彻底清醒过来，抱着床边于洋细声呜咽，赵泽自觉退到门口，见顾卿卿来了开口道：“妹子，这边你照看着点吧，嫂子没什么事了。我去把于连长叫回来。” 顾卿卿点头，“赵哥你去忙吧。”正好她有一肚子话要问白桃。 等赵泽脚步声离开院子，顾卿卿端着开水走到床边，放在唇边吹了几口气，才递给抹眼泪的白桃。 她叹了口气，“桃子姐，怎么回事啊？” 白桃从旁边抽屉翻出几颗顾卿卿以前给的糖塞给于洋，让他出去玩：“娘没事了，晚上想吃红烧螃蟹，你去找阿塔哥哥一起去海边捉螃蟹好不好？” 于洋噙着泪点头，把糖揣兜里，又抱着顾卿卿的腿蹭了蹭，“小洋谢谢阿婶！小洋给阿婶带螃蟹。” “好。”顾卿卿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他走了，坐到床边跟白桃说：“这孩子把鼻涕都擦我裤腿上了。” 白桃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心情好点，摇摇头。 “卿卿，我也不瞒你，因为我辞职，没有跟指导员说让于阮顶我的班，回来于阮就跟我大闹一场，还跟她哥告状。” “于连长怎么说？”顾卿卿柳叶眉几乎拧成一团。 “他也问我，为什么不跟指导员说想让于阮顶我的班，让她当个老师谈个好人家。”白桃嗓音颓败，她勉强扯起嘴角：“于阮不知道从哪听到风声，指导员想把陈解放介绍给她，人家男方不愿意。” 怕顾卿卿不知道，她还特意补了一句：“就是你们建设兵团那个陈解放。” 顾卿卿有些心虚，她问白桃：“你就是和她大吵一架晕过去的？她人呢？” “早就出去了，在家的时候吵了一架，那个时候就觉得心口有点痛，后来突然没了意识。” 白桃讽刺一笑：“多半是跑到军嫂堆里想打探部队里有没有适合的男人吧。” 顾卿卿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想到许念的话，她又憋回话茬。 阿念姐说了，白桃家的事少掺和。 她都记着呢。 又陪白桃说了会儿话，她语气逐渐平缓下来，顾卿卿知道她没什么事了，也松了口气。 和于城一起回来的还有于阮，听着她对白桃嘘寒问暖，顾卿卿眉头皱在一起，只觉得虚伪烦躁。 “顾老师。”于城开口：“多亏你了，不然小桃一个人在家我真不敢想……” 顾卿卿打断他，“于连长，是小洋把我叫了进来的，救桃子姐的是你儿子和赵军医，她现在怀孕了，你们怎么能这样气她呢？” 不等于城开口解释，她直接跟白桃说：“桃子姐，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休养，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看到于阮假惺惺的嘴脸和于城脸上的不在意，她心里堵得慌，只想赶紧回家。 “好。”白桃也不留她，知道她不喜欢于家人，干脆道：“下次我过去找你。” “嗯。”顾卿卿心烦意乱离开了于家的院子，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把胸腔里的浊气慢慢吐了出来。 回程的路上，心里乱糟糟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本来有军嫂想跟她打招呼，见样子还是卡在喉咙里，没有出声。 “吱呀——”推开自家院门。 看到院子里被锯成不同大小的一堆木头，她抬眼望去，看到楚岱，觉得有点委屈。 “哥哥。”她嗓音很轻。 楚岱在锯木头，沈绥用尺子和墨水给他画线标距离。 听到她的声音，楚岱直接放下锯子走了过去，看到她微红的眼尾，也不管沈绥还在，直接把她搂在怀里细声哄着：“怎么了媳妇儿？” “没事。”顾卿卿趴在他胸口才觉得心里安稳下来，“我刚才去了趟桃子姐家送酸菜，她晕倒了。” 楚岱怔了一下，手掌轻轻抚着女人的后背，“赵泽去了吗？” “嗯，赵哥说是急火攻心，已经醒了没事了。” “那就好。”楚岱亲了她额头一下：“是不是吓着了？”他没有追问具体原因，别人家的事他不是很关心，这种家事也不好问。 顾卿卿听到他的温声软语，差点泪崩，紧紧抱着楚岱感受他身上的温暖，在他怀里摇摇头。 旁边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胳膊很细，顾卿卿觉得自己十岁的时候手腕都比他粗。 沈绥手里有三颗大白兔奶糖，是楚岱给他的。 从来没吃过糖果的男孩毫不犹豫，全部给了顾卿卿—— “阿姐，吃。” 顾卿卿终于忍不住，趴在楚岱怀里低声抽泣。 她到现在还是后怕的，要是桃子姐出了什么事，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顾卿卿不敢想，刚才在于家因为楚岱不在，她都是强装镇定现在彻底按捺不住。 楚岱听到她细密的哭声心里仿佛被针扎一样，垂着头不忍地闭着眼，下巴抵着她脑袋：“没事了，没事了。” 沈绥依旧伸着手，小小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三颗糖果，听到顾卿卿哭，他漆黑的瞳孔深处也划过一抹心疼。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姐，让阿姐开心。 眼神愈发黯淡，甚至还有一丝痛苦。 两大一小在原地站了两分钟，顾卿卿在男人肩膀上蹭干眼泪，这才发现沈绥依旧伸着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关系亲密些，她害怕沈绥再次把自己封闭起来，赶紧从男人怀里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糖，自己吃了一颗，又剥了一颗递到楚岱唇边，最后一颗喂给他。 “阿绥别难过，阿姐没事。”顾卿卿轻声哄道，嗓音还带着未散的哭腔，“晚上阿姐给你做白灼虾好不好？” 沈绥看着眼前的手腕，终于抬起了头，轻轻点头，然后看着她。 楚岱揉了揉他的脑袋，接过顾卿卿剥好的糖直接塞男孩嘴里，他自己也咬着糖：“就给你三颗都不知道自己留着吃，不过看在还知道关心你阿姐的份上，等下我再给你。” “媳妇儿，你先去洗把脸吧，待会儿我带这小子去海边捉虾。”楚岱又揉了揉顾卿卿毛茸茸的脑袋。 她有些不满：“我又不是小孩子！” 听着她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楚岱心头一松，点点头敷衍道：“下次我注意，顾老师。” 见她气呼呼地进了院子，楚岱重新拿起锯子，回到木头前面，男人衬衫袖子往上卷了两下，露出一截皓白清瘦的手腕。 男孩第一次吃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奶糖的香甜在口里漾开，他阴郁的眼底有些不解和茫然。 这就是……甜？ 没一会儿，女人又抱了一匹黑色布料出来，对楚岱说：“我去找小欢娘给阿绥做两身衣裳，你俩也不用去捉虾了，在家把棚子搭了，待会儿小阿侄会送海鲜过来。”前两日用男人的衣服给他改的时候就知道沈绥的身量，这孩子真的太瘦了。 “好。”楚岱嘴里叼着沾了墨汁的毛笔，瞥了下呆站在旁边的男孩：“别愣着了，给姐夫来打下手。” 第127章 红红火火127 确实是当儿子养 下午五点半, 顾卿卿回来的时候这一大一小还在搭棚子，她看到门口的塑料桶就知道张塔来过了，拎着半桶活蹦乱跳的虾进了厨房。 一大一小两男人听到动静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继续搭棚子。 回到厨房, 她在想晚上的饺子馅用哪些, 脑海里定了好几个都一一推掉, 最后留下三个—— 韭菜鸡蛋、虾仁、白菜猪肉。 齐活了。 正好张塔送的这半桶虾白灼三个人也吃不完，一部分包饺子一部分摆桌再留点明天早上下面条或者煮粥喝。 说干就干, 她从下面储物柜子里找出面粉开始揉面, 可能是想到白桃家的事，越想越气手上的动作重了些。 楚岱挺着厨房传来的哐当声, 觑了眼因为走神没有给他递木头的男孩。 “不用担心, 等她发泄出来就好了。” 六点半。 一抹余晖留在天边, 晚霞似火。 虽然煮了一大锅饺子, 顾卿卿怕吃不饱又煮了一点米饭，弄了个白灼虾，用酱油姜丝调了蘸料，又加了点葱花和香菜。 没有把饭菜端外面院子里, 她决定晚上在客厅吃, 外面傍晚起风有点冷。 天色暗沉下来，外面院子也搭好了, 顾卿卿去喊两人吃饭。 楚岱从木架子上面利落跳下来, 拍了拍手上树屑的灰尘，对男孩说：“先吃饭, 明天你自己把工具还回去。” 顾卿卿怕他不适应一个人去军需处，正要开口，被男人摇头制止。 “卿卿, 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的，他也不能一直躲在后面一声不吭。” 顾卿卿柳眉松开，她略微弯腰直视男孩的眼睛，温声道：“军需处的钱叔叔你今天见到过吧，他人很好的，你明天把工具归还后记得跟他说声谢谢，好吗？阿姐明天要去上课，厨房里有个小柜子，你打开看里面有糖果，拿五颗，就当是阿姐给你的奖励。” “奖励我们阿绥这么勇敢。好不好？” 沈绥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盯着她，然后缓缓点头。 原来做事是有奖励的。 顾卿卿揉了揉他的头发，“去跟你姐夫一起洗手吃饭，身上弄得脏兮兮，进屋子前先用毛巾把身上的灰掸一下。” 一大一小照做，顾卿卿满意点头。 客厅里有盏橘黄色的小灯，暖光倾泻下来，照在餐桌前的两大一小身上。 顾卿卿和楚岱对坐两边，沈绥左手边是姐夫，右手是阿姐。 第110节 顾卿卿把大汤勺递给他，指着盛着饺子的大海碗说：“想吃什么自己动手，不够锅里还有饭。” 男孩眼神略显犹豫，最后还是接过汤勺，慢慢地舀了一勺饺子到碗里，还有汤汁。 顾卿卿刚要鼓励他，就见他把装了饺子的碗递到自己面前，然后又重新给楚岱盛了碗，最后才轮到他自己。 顾卿卿和对面的男人对视一眼，按捺住眼底的情绪，温声道：“谢谢阿绥，吃饭吧。” 说着，就开始动起了筷子。 她是真的饿了，下午在白桃那儿被吓了一跳，回家好久没缓过神来。 这下食欲上来了，碗里的饺子很快吃完。 虾仁馅的太鲜了，软嫩弹牙，她在想明早要不还是吃饺子算了？随即又否定，觉得还是把虾头煎出油煮粥喝吧。 见她吃得香，楚岱慢条斯理用饺子蘸酱油，问她：“明天让阿绥去学堂吗？” 顾卿卿抬头看了眼低头吃东西，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男孩，摇头：“让阿绥再缓几天吧，第二批登岛官兵不是还有十来天要来了么，你上次说上头派了文职人员过来任教是真的吧？” “真的。”见男孩虽然没抬头，但忍不住支耳听着，楚岱暗笑到底是个孩子，他说：“第二批驻岛官兵带来的妻儿也多，学堂要扩办了。” 顾卿卿愣了一下，随即释然道：“那正好，再过十来天我也能辞职了。” 楚岱知道她的心思，教学生本来就是因为岛上的孩子没书读才临时上马，不过还是忍不住笑：“有人千方百计当老师当不上，我们家顾老师每天想着怎么退任。” “哥哥，别说了，头疼。”顾卿卿想到白桃小姑子那事，头就大了。 男人低笑出声。 吃完饭，楚岱和沈绥收拾桌子，顾卿卿拿了个扫把在扫地，灯影绰绰，十分和谐。 日子过得很快，沈绥来家里已经大半个月了，岛上的空房子也几乎住满，跟着军舰来的有五个文职人员，学堂原来两个班现在重新划分，和普通小学一样，分五个年级。 顾卿卿今天上完最后一堂课，欢天喜地退任了。 中午回家给家里一大一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她笑眯眯道：“终于不用去学堂啦，不过阿绥明天得去上学。” 说着，她夹了块五花肉到沈绥碗里，“阿绥，明天去上学好不好？阿姐和姐夫送你去。” 第二批上岛官兵的到来让第一批压力骤减，楚岱他们中午晚上也能正常回家了，最近都是在家吃饭。 沈绥没有上过学，听到这话眸色暗沉，握着筷子的手因为用力，手背青筋毕露。 最近半个月顾卿卿把他养胖了一些，脸上也有肉了，不再瘦骨嶙峋。 肤色这事可能真是天生的他跟楚岱两个人站一起，一个赛一个的白。 只有顾卿卿，是冬天穿长袖捂白了一些，夏天马上到了，估计又得黑成碳。 楚岱敏锐察觉他是害怕陌生环境，鼓励道：“什么都要去试一下，在学堂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姐夫给你撑腰。” 男孩握着筷子的手稍松，点点头。 最近岛上多了很多生面孔，这些军嫂家都是三四个孩子，张塔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很快又成了所有孩子们的头领。 只有沈绥，从来不跟他们玩。 要么在家陪着顾卿卿翻翻土拔拔草，要么去山上砍柴，每次回来都会给顾卿卿带一些新样的野果。 这些都是他尝过没问题才敢带回来的，顾卿卿给他的糖果他也用一个铁盒子装着，每天吃一颗。 晚上，顾卿卿洗完澡，把男人按在床上，在他解皮带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件事—— “哥哥。”她眨眨眼。 “嗯？”楚岱抽出皮带扔到一边，正要继续，就听女人说：“我月事……好像这两天就应该来，今天还没来欸。” 男人动作停顿，长腿支地起身去看门边日历，翻到上个月被他画个圈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十二天了。 他揉了揉眉心，坐回床上，把人揽怀里，好气又好笑地骂了句脏话，不过心底更多是狂喜和期待。 温热的大掌覆上她小腹，男人声线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岛上来了女军医，明天去看看？” 顾卿卿任由他抱着自己，脑袋蹭着他下巴，也有些雀跃：“好呀，明天中午去？你能陪我一起吗？” “嗯好，早上先送阿绥去学堂，中午等我回来一起去卫生所。”楚岱垂眸看着她平坦的小腹，眉眼温柔。 顾卿卿摸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摩挲，过了很久才轻声问：“要是没怀上，你会失望吗。” 男人低头亲了亲她发梢，笑道：“怎么会，只要够勤快，迟早会怀上的。不过顾老师，你做好了当阿娘的准备吗？” 他是比较担心小女人，平时大大咧咧的，每次看到许念挺着大肚子慢悠悠地走着，都忍不住想到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 “当然呀！我都过了十八，已经十九了，你也二十二了，再不生孩子肯定会有人在背后说。” 男人听着她有些低落的语气，不动声色：“是不是谁在背后说什么话了。” 顾卿卿反身抱着他的脖子，头埋在男人颈窝蹭着，闷声道：“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小欢娘最近半个月不是没什么时间吗，给阿绥的衣服昨天才做好，我去拿的时候，她悄悄跟我说，不知道谁放出的风言风语。说我不能生你才领了阿绥回来，说是阿弟，其实就是当儿子养。” 男人听完忍不住乐了，点头道：“确实是在当儿子养。” 沈绥虽然十二岁了，但是性格孤僻敏感，顾卿卿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真不少。 女人忍不住伸手掐他腰侧，听男人吃痛求饶才松手，对上他眼底揶揄的笑，她轻哼道：“凭什么说我不能生，为什么就不能是你不行？” 楚岱没想到她因为这个生气，意味深长道：“这个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不要脸！”顾卿卿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窝在他怀里不肯动了，“哥哥，你说明天阿绥去学堂能适应吗，我不怕他和同学相处不融洽，就怕老师点他名字回答问题，他还是不怎么爱说话。” “你看看，这就是养儿子的苦恼。”男人在她头顶闷笑，随即道：“这孩子应该多去人多的地方磨练一下，我问过他了，以后要不要当海军。” “他怎么说呀？”顾卿卿好奇仰头问他。 “他说想去建设兵团。”楚岱当时听到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本来以为这孩子要么会说当海军，要么去南方军区坦克集团军，确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128章 红红火火128 要看他自己的 顾卿卿思索片刻, 问：“他是不是知道你是从建设兵团过来的，所以想去？” 男人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点头：“之前你拿我作战训练服给他改的衣裳, 里面有兵团的编制。” 那就没错了。 顾卿卿只觉得这孩子份外窝心, “其实把他送去建设兵团我也放心, 我哥还有余叔他们都在那呢, 不过我又不希望他是因为想要报答我们才去，我想他能自己做选择。” 理解妻子的意思, 楚岱点头, “还早，他才十二, 有时间选择想走的路。” 顾卿卿“嗯”了声, 察觉到男人的反应, 安抚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忍忍吧哥哥。” 男人凌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遭，垂着眼睨着她脸上的得意，毫无办法。 捏捏她下巴的肉，把人带到被子里躺下, 他叹了口气：“睡吧。” 一夜好梦。 顾卿卿醒来的时候, 沈绥已经在打扫院子了，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出来：“阿绥, 早上想吃什么？” “粥。”沈绥难得开口主动选择。 “好呀。”顾卿卿满面喜意, “海鲜粥可以吗？”家里还有新鲜的虾和蛤蜊，正好一锅煮。 沈绥点点头。 他每主动一次顾卿卿都高兴得不行, 嘴里哼着小曲儿去洗漱，然后洗锅子煮海鲜粥。 楚岱早训回来陪他们一起吃饭，然后夫妻俩送沈绥去学堂。 还是北区一号楼, 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很多送孩子来的都是生面孔。 因为今天算是沈绥第一天读书，顾卿卿特意给他缝制了一个军绿色的斜挎书包，上面绣了一颗红星。 沈绥穿的也是新布料缝制的衣服，小欢娘本来问她要不要缝大一点，能多穿几年，顾卿卿直接婉拒，说修身点好看。 本来皮肤就瓷白的男孩穿上一身修身的黑子黑裤和黑布鞋，看起来愈发阴沉，顾卿卿却觉得很好看。 这孩子相貌本来就是少有的，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幽深暗沉，身材挺拔清瘦，像一棵小白杨。 有人聊天，“别说，这个小娃儿确实还有点像楚营长。” “是啊，长得是真好看，以前没看出这么俊秀，这是楚家养得好。” “可不嘛，顾老师也是舍得给这个娃儿花销，听小欢娘说给他做了好几身新衣服，两套常服两套睡衣，好像过一阵物资船带布料来了还要给他做呢。” “嚯，我连自己亲儿子都舍不得这么养，咱们岛上虽然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要票，布还是要的哇。” “人家家里富裕着呢……” 于阮是来送于洋上学的，白桃有些不舒服，她哥让她过来说今天还有个什么家长会。 听到这些话，她虽然脸上带笑，但心里却咬牙切齿。 她后来打听到白桃去营部找姜指导员辞职之前，去找过顾卿卿，她认定是顾卿卿针对她。 还有，听说陈解放的事也是她横插一道，所以才没成。 于阮越想越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楚营长的媳妇儿总是针对她，难道是怕她当了老师把她比下去？还是嫉妒她比她好看？ 她自己也有点想不通。 听到顾卿卿捡了个渔民家的孩子回去，她又推翻了之前的想法，觉得这个女人多半是有问题。 所以她借题发挥，跟军嫂们聊天时无意间引到这个话题，让她们觉得是顾卿卿生不出孩子所以捡个半大小子回去当儿子养。 顾卿卿没注意看她怨怼的目光，倒是沈绥，察觉到有不善的视线，顺势望去，眼底有暗芒闪过，不动声色往前一步隔绝落在他阿姐身上的眸光。 触及男孩阴狠的目光，于阮莫名心悸，别开头。 反应过来，她有些不敢置信。 刚才那个小孩就是顾卿卿捡回去的孩子？随便看了一眼就好像被毒蛇盯上。 于洋见她半天不动，扯了扯她的袖子：“姑姑，老师在喊名字了。” 任教的老师手里有一本花名册，叫到名字的就过去。 于阮这才回神，对自己侄子还算是有耐心，牵着他的手：“走吧。” 这半个月，顾卿卿在家闲暇时刻就教沈绥认字，他很聪明，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这让她很惊喜。 半个月的时间，沈绥已经认识一千五百个生字了，楚岱和顾卿卿晚上会轮流考他，发现他不仅是过目不忘，而且记得很牢，你给他说的释义和组的词语都能记得。 第111节 今天分班也要考试，不看年龄，凭试卷来。 岛上的孩子们不出意外都是要参军的，女娃娃培养好了也能去文工团或者服务社当个文职。 如果两样都行不通的，以后就只能回农村种地了。 夫妻俩先带沈绥去教室考试，原本两层的小楼，楼下一间屋子做办公室，楼上两间屋子是教室。 现在重新改了下格局，楼上划成五间教室，楼下一个办公室一个资料室。 一号楼的布局虽然和其它楼一样，面积却是最大的，本来是用来当指挥所的，挂海防图可不得地方大么。 楚岱和顾卿卿把他送进教室，小两口在玻璃窗外看着，看到沈绥坐下后偏头朝他们看来，顾卿卿眉开眼笑望着他，楚岱略微颔首。 沈绥本来兵荒马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他从书包里拿出铅笔，等老师发试卷。 旁边有小孩子搭讪，他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顾卿卿看到他这样的不禁想起自己大哥，也不知道俩人谁更冷，要是狗剩知道自己又给他找了个冰碴子弟弟……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楚岱目光随意落在楼上教室布局上，跟她说：“到时候有空我得把二楼也改一下，客厅不要了。” “嗯？”顾卿卿不解，“为什么呀？” 男人笑睨她，“楼上总共两间房，阿绥住了一间，要是你……”他目光顺势而下，落在她肚子上，眸光温柔：“真的有了，像赵泽说的那样是双胎男孩，也得有地方住吧，不可能总黏着我们。” 顾卿卿没想到他会想这么长远，愣了一下而后笑了：“那你是打算再隔一间屋子出来呀？” “两间。”男人面不改色：“客厅够大，留个走廊给他们开门就行了，正好还能通到阳台，说不定以后还想生个女儿。” 旁边还有军嫂也在紧张地扒着玻璃看自家小子的考试情况，没有注意听他们的话，顾卿卿还是有些害羞拧了下他手臂。 男人弯腰，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问：“不想给我生女儿？嗯？妹妹。”语气漫不经心。 顾卿卿语结：“哪……哪有啊，你想要就生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如果是两个女儿呢？” “那就再生个儿子。”男人吊儿郎当。 顾卿卿推他一下，撅嘴道：“你重男轻女？非得要个儿子？” “不是。”楚岱有些好笑：“家里有三个男人才能更好地给你们跑腿啊，媳妇儿。” 顾卿卿掰着指头算了一下，楚岱，男。她，女。 沈绥，男，两个女儿。 好像确实还得再要一个儿子。 她又想到一个可能，“要是生了龙凤胎呢？” “那你就省事了。”男人轻笑道：“也省得再受一次苦。” 顾卿卿撇撇嘴，想到许念肚子上像蛛网一样的红痕，她又沉默下来。 楚岱见她默不作声，从兜里摸出颗糖，给她。 顾卿卿咬着糖，心里不安稍缓，隔着玻璃看教室里认真做题的沈绥。 楚岱八点要去营区，他率先离开。 顾卿卿和周嫂子在聊天—— “卿卿呐，我们家大毛应该能分到四年级去吧？” 顾卿卿想了一下，周大毛读书很用功，脑子也活，点头笑道：“应该没问题，大毛现在会背五十多首诗了，他是个聪明的，也肯下功夫。” “还是你教得好！这小子算数也灵活着呢。”得到她的夸赞，周嫂子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谁不喜欢老师夸自己的孩子啊。 虽然顾卿卿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她还是开心。 “卿卿，你家沈绥这次应该能分到五年级吧，有你们夫妻俩一起练，应该差不到哪去。”她又看了眼脊背笔挺的瘦弱黑衣男孩。 顾卿卿弯唇一笑，“不知道呢，要看他自己的。” “再过四年他就能入伍了，卿卿，你怎么想的？” “看他自己意愿呀，我和楚岱都尊重他自己选择。” 周嫂子点点头，“这孩子能遇到你们夫妻俩是他的福气，就你们家的背景，想把他送去哪儿当兵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啊，军区兵团任他选。” 顾卿卿只是笑而不语。 营里有不少南方军区抽调过来的，其中有认识楚岱的人，知道他是军区首长的儿子。 她也懒得再解释什么，免得别人觉得是在炫耀或者其它。 八点半，下课铃响，老师开始收卷。 孩子们如同被放飞的小鸟，使劲往外扑腾。 顾卿卿塞了把从楚岱口袋里摸的糖到他沈绥里，柔声问：“感觉怎么样？” 沈绥点点头，剥了颗糖先递给顾卿卿，等她吃了，自己才另外拿了一颗。 第129章 红红火火129 捧在掌心怕碎了 顾卿卿问了几句题目, 带着他去下面等结果，遇到相熟的军嫂也笑着和她们唠唠闲嗑。 最后不知道怎么聊到育儿问题，顾卿卿听得还挺认真。 等了半个小时, 卷子全部批改下来了, 周大毛和张塔全部分到四年级, 沈绥是五年级。 新来的驻岛官兵们年纪很多比第一批大一些, 他们的孩子也在不对子弟小学接受过教育，有十多岁读到四年级的。 通过这次考试, 和沈绥分到一个班。 他们今天就要适应上课了, 顾卿卿又把他送到教室门口，揉揉他的头：“中午阿姐来接你回家吃饭, 好好学习。” “嗯。”沈绥仰头看她：“想吃阿姐做的韭菜鸡蛋饼。” 顾卿卿眉眼弯弯, 只希望这孩子下次也能主动说这么多话, 她用力点头, 语气轻快：“没问题呀，阿姐多放俩鸡蛋，多吃点小脑袋瓜能变聪明。” 沈绥嘴角微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很快又平整下来。 目送他进了教室, 想到楚岱昨晚说的那句养儿子, 她忍不住失笑出声。 是有点像欸，总忍不住操心, 怕他这样孤寂的性格不受欢迎被排挤。 想着想着, 她又下了楼，而且在楼梯口还碰到一个不太想见的人。 “卿卿姐。”于阮也愣了一下, 随即甜声道：“你也来送小孩读书呀？” “嗯。”顾卿卿随意点了下头，想跟她擦身而过，结果被她挡住。 柳眉微拧, 她有些不满：“你还有事吗，于阮同志。” 于阮有些委屈，“卿卿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还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顾卿卿有些无奈：“你先让开行吗？楼上还有嫂子要下来呢。” 于阮看了一眼被堵在楼梯上的嫂子们，她退下去，等嫂子们下来了，拉着顾卿卿到另一边说话。 嫂子们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 顾卿卿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腕，想抽开抽不动，也不知道于阮哪来的这么大劲。 她叹了口气，“于阮同志，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卿卿姐，”于阮想了又想，窥探一丝真相：“是不是我嫂子跟你说什么了？你才会对我这么冷淡。” “没有呀。”顾卿卿毫不犹豫道：“我只是不太喜欢随便跟人聊天，除非是熟人。” “这样啊。”于阮也不知道信没信，她松开手，对顾卿卿说：“那我想知道，卿卿姐你为什么要拆散我的姻缘，我应该没有哪阻碍到你了吧。” 她们这里没人，于阮也不憋着，想问个究竟。 顾卿卿还是那套说辞：“你说的是解放哥的事吧？他跟我男人是战友，他以前说过想找个普通的乡下女人，识不识字无所谓，性子直爽泼辣一点的就行，太有文化了他觉得有压力。” 于阮眉头一皱，盯着她的表情看想分辨是真是假，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男人，不想找个有文化的媳妇儿？ 陈解放她远远见过一面，普通长相，就是身上那股精气神儿很吸引人，别的倒是也没什么优点。 不过他是二连的副连长。 于阮看上的也是这一点。 她出身一般，也就读了个初中，人家城里的压根看不上，如果不想嫁到乡下就只能在部队里找一个，岛上虽然条件苦了些，起码她哥在这能帮扶着点。 而且岛上的油米面不用票，她哥于城每个月有八十块钱津贴，算下来陈解放也有六七十块。 要知道城里的工人一个月也才二十几块钱，她要是嫁给了陈解放，这些钱还不都是她的？！ 见她眼神闪烁不定，顾卿卿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她，下意识不喜欢这个人。 她和于阮打了个招呼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见就离开了。 现在不用上课，想做什么时间都很自由，也不用着急忙慌，以后每天都能睡懒觉。 想到就觉得很开心。 天空很蓝，清透澄净，偶尔有一两只飞鸟过境。 她走在北区小道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天，或者看看路边高大的棕榈树，刚才的坏心情消弭几分。 回到家，许念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还拎着一袋山核桃。 “卿卿。”她现在行动不便，干脆懒得挪了，等小姐妹过来。 “哎！”顾卿卿看到她，喜笑颜开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山核桃扶着她往里走：“你这再过两三个月都快生了吧，赵哥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呀？” “这不是你家阿绥今天上学了吗，给他送点山核桃过来，听说能补脑。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清楚啦。” 许念随着她往里走，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赵哥说生产之前得多出来走走，他特意问了女军医，不用担心。” 顾卿卿这才放下心来，扶着她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加糖。”许念笑眯眯的，也不跟她客气。 第112节 “那必须的！”顾卿卿爽朗笑道：“我又泡了点酸萝卜，正好给你尝尝，你看看是余婶手艺好还是我的。” 许念在建设兵团那段时间，吃的最多的就是土豆红薯芋头还有耐存放的萝卜，真的是吃到怕。 那个时候孙淑芬经常泡点酸萝卜，也算是开胃小菜了。 顾卿卿从厨房里端了个搪瓷杯出来，还有一小碗酸萝卜条。 后院这块地，最肯长的就是萝卜白菜和辣椒，别的都没这么好。 许念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酸味就忍不住了，一根接一根，两个女人一边聊一边吃。 “今天我不是送阿绥去上学嘛，于阮堵着我，问我是不是对她有意见。”顾卿卿想到这件事还是觉得烦躁。 许念轻笑一声，慢悠悠咬着嘎吱脆的萝卜条，“那你怎么说？” “我说没有啊。”顾卿卿叹气：“大概意思就是觉得是桃子姐在我面前说了她什么坏话，所以我才破坏了她和解放哥的姻缘。” “你要是不出手才是害了陈解放。”许念摇摇头：“像她那样的女人，寻常人家招惹不起，最近白桃日子估计也不太好过。” 顾卿卿咬萝卜条的动作停顿了下，她有些犹豫：“那我要不要去看一下她呀？” “看你自己的。”许念提醒道：“于阮肯定在她哥那里告了你的状，说不定还说是你破坏了她的姻缘还挑拨白桃辞职不让她顶班，于城在你家楚营长手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要是心里有疙瘩也容易影响男人们的工作。” 顾卿卿苦恼地挠挠头，“那咋办呀，今天送小洋去学堂的也是于阮，我都怀疑于家现在已经被她掌控了。” “扑哧——”许念忍不住乐了，前俯后仰，手赶紧扶着桌边，她好笑道：“你真把白桃当傻子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跟你打个赌，她肯定在酝酿什么，这段时间才由着于阮。” 顾卿卿不信，摇头道：“桃子姐性格和你以前一样，软着呢，你也是现在怀孕了才……” 她话还没说完，许念笑吟吟补充道：“你那个桃子姐现在也怀孕了，而且家里还有个大的，她能任由于阮为所欲为？” 顾卿卿想了一下，觉得也是。 “那我不管啦？” “当然。”许念喝了口糖水润润喉咙，说：“如果就是单纯的好朋友，还能打抱不平一下，她男人跟你男人是部下和上级首长的关系，还有个于阮从中作梗，你啊，先观望着吧。” “行。”顾卿卿思索片刻，不再犹豫：“那就先这样吧。中午你留在这儿吃饭，我待会儿还得去接阿绥回来，现在正好准备做饭，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给你享受一下国营饭店点菜的待遇。” 许念看着见底的萝卜碗，“行呀，你给我再添一点。” “成，我泡了好几坛呢，就是想着你爱吃，等下你直接拿一坛回去，让楚岱跟赵哥说一声，中午别去食堂打饭了，过来吃饭。” “都听你的。”许念眼巴巴看着她进厨房盛酸萝卜条。 十点多接近十一点，顾卿卿提着篮子去后院摘菜，许念挺着大肚子捧着碗一边吃酸萝卜一边跟她说话，“卿卿，你说辣椒能做成酸的吗？” 顾卿卿蹲在菜地旁边，忍不住抬头看她，无奈道：“要不中午我给你做道酸菜鱼吧，海鱼刺少肉质嫩，应该好吃。” “行呀，真没想到，以前一锅汤放倒一个伤兵连的妹子竟然成了大厨，谁能想到呀，余叔在这都得瞠目结舌。”她揶揄道。 顾卿卿哼了一声，好笑道：“阿念姐，我发现你性格真是变了不少，这段时间赵哥没少伺候你吧。”军事禁区那边的野果都快被薅光了。 “你家楚营长不也是。”许念也没放过她：“这还没怀孕呢就有这么好的待遇，要是怀孕了你家楚营长还不定怎么对你。”估计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碎了。 顾卿卿这才想起昨晚和楚岱说的事，中午还得去趟卫生所。 第130章 红红火火130 不要怕 摘了点辣椒割了点韭菜, 顾卿卿又扶着许念回了厨房，给她一把椅子坐下。 抬手看了眼时间，她看着许念几乎又吃光的碗, “别吃了呀阿念姐, 吃这么多酸萝卜容易泛酸水, 你不是爱吃辣吗？我给你炒个香辣蟹, 应该能吃吧？” “能。”许念毫不犹豫：“你赵哥说适当吃点海鲜没事。”她把碗里剩下的两根萝卜条吃完，随手放在灶台上, 坐在椅子上看她淘米做饭。 “那就行, 我再给你弄个油焖大虾，蒸个水蛋炒个青菜, 摊个韭菜饼。”五个菜她估摸着也差不多, 正好也是五个人。 许念点头, 提议道：“要不加个紫菜虾皮汤？我和你赵哥还有你都能吃辣, 楚营长和你家阿绥都是土生土长的南阳人，香辣蟹的辣度能接受吗？” “楚岱没问题。”听到许念的话，她又掰了点晒干的紫菜泡着：“阿绥可能不太行，之前有一次吃了点辣的大半夜肚子痛, 最后还是楚岱抱去卫生所吊了针才好。” “这孩子肠胃应该比较弱。”许念以手为扇透过玻璃窗望了眼天上的骄阳, “待会儿你做完饭我就不陪你去接阿绥了，这天啊, 太晒了。” “这才四月末呢。”顾卿卿拿过挂在墙上的案板和菜刀, 把辣椒洗了下切碎。 呛人的辣味顿时溢了出来，许念闻着就想吃, 她眼巴巴盯着混合在一起的青红辣椒丁，说：“我这怀的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酸的爱吃辣的也馋。” 顾卿卿想到以前的老说法, “不都说酸儿辣女嘛，好像也不怎么准呀。” “赵泽说这些都没有科学依据。”许念摇头笑道：“到时候等你怀了就知道了，看到什么都想吃，有时候以前爱吃的现在看到就想吐，我以前还爱吃五花肉，现在总觉得太腻，吃在嘴里像棉花沫子。” 顾卿卿笑着回睨她一眼：“那正好呀，我中午不炒五花肉了。” “行行行，给你省口肉，让你家那阿绥好好补补，这孩子太瘦了，看着都心疼。” 顾卿卿十分赞同：“我都变着法儿给他做饭了，养了半个月脸上才长了一点点肉，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前受了多少苦。” “肯定是在乡下天不亮就被赶出去挣工分呗，吃不饱穿不暖，以前我老家有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寄住在叔婶家，也是受尽了磨磋，那家自己的孩子天天在家玩，还能上学，对这个侄子就……” 许念越想心里越难受，摇摇头懒得说了。 她自己怀了孕当了娘以后，情绪特别敏感，有时候看到一些让人心生怜惜的事就忍不住掉眼泪。 顾卿卿摇摇头难以理解。 “我们生产队没见过这种，绪阿爷管得很严。有些没了爹娘的孩子就让他们单住，队上的余粮户从凑一点粮食，让他们有口吃的，活下去不是问题。” 以前因为家里叔婶们都很和睦，把她当自家的孩子疼，顾家也没分家，她就理所当然觉得所有人家里都一样，兄弟妯娌关系和和美美。 后来发现也不是这样，钱桂花她男人赵三家里，兄弟关系也是比铁还冰，这两年才开始走动。 顾卿卿麻利切菜炒菜，玻璃窗被她支开一点走油烟，两个女人慢慢悠悠聊着天，很快到了十二点。 五菜一汤上桌，香辣蟹、清炒白菜、蒸水蛋、油焖大虾、韭菜饼。 还有个紫菜虾皮汤。 顾卿卿还剁了点酸萝卜丁丁在韭菜饼旁边，清爽解腻。 许念是孕妇，有优待，顾卿卿已经先拿了个碗让她先吃，自己把锅洗了，水倒在潲水桶留着浇地—— “阿念姐，你自己留在家吃饭，楚岱他们应该也回来了，我先去把阿绥接回来。” “行呀，你去不用管我。”许念咬着韭菜饼，被香了个跟斗，“卿卿你这手艺我真的要再夸一下，比食堂老朱好上不少。” 提到食堂老朱，顾卿卿呲牙咧嘴：“我之前有几天懒得做饭，带着阿绥去食堂吃，朱班长做完饭就在食堂里巡视，看大家吃得香他一脸满足还问要不要加菜，我总感觉我们就是他养的猪。” 许念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开：“我之前也有这种感觉！” 两个女人笑成一团，顾卿卿解了围裙挂在门口，“不说了我得去接阿绥了，这孩子心思细腻敏感，我得问问今天有没有在学堂受委屈。” “行你赶紧去吧。” 顾卿卿出了院子，往一号楼那边走。 这个点军嫂们都在家做饭，很少有去接孩子的，就几步路，没谁会耗这个心思。 她想着待会儿跟沈绥说，阿姐做了他想吃的韭菜鸡蛋饼，这孩子应该会很开心吧，哪怕脸上没有表露出来。 以前觉得她大哥顾灿阳性格就很冷了，没想到又给自己找了个更冷的阿弟。 不过沈绥是个内敛的孩子，对他的好他都记得，刚到家里的时候，有时候晚上她忘了洗衣服，楚岱回来太晚也就没洗，就让把衣服扔在卫生间盆里。 第二天早上起来，二楼阳台晾着洗干净的衣服，她都懵了。 后来还特意找沈绥说，他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就成。 而且因为有贴身衣物，顾卿卿现在每天洗了澡就赶紧把衣服洗了，怕沈绥再帮忙。 眼看着就要到一号楼了，她心情雀跃起来，再过一阵物资船就要来了，她结婚的时候阿娘婶婶哥哥们给了她不少布票，现在还有很多没用完。 她又托物资船的船长帮她去供销社扯几匹颜色鲜活一点的布料，等到了送去小欢娘那里去裁一下就行。 要是有多余的布料正好留给小欢做一身衣裳，不然这些天总让小欢娘这么帮忙也不太好意思。 已经看到前面面积是别的院子两三倍的一号楼了，她加快脚步，正好听到下课铃声。 进了院子，她跟认识的孩子们说了几句话，笑盈盈去楼上找沈绥。 刚到二楼，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然后就是于阮的吃痛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沈绥！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我跟你说句话问个好你就动手打人，你们家就是这样教孩子的吗？” 顾卿卿听到沈绥的名字，拔腿就往教室门口跑，于阮身边围了两个老师还有于洋在那哭闹。 沈绥一身黑衣，细瘦白皙的手腕拽着军绿色的书包带子，小脸苍白没有血色，阴鸷的眸子犹如凶猛的小兽，直勾勾盯着于阮。 于阮看到他的眸光，心里发毛，但是想到身边还有两个男老师在，稍微安稳了些，而且一个不会说话犹如哑巴的男孩也告不出什么状。 再说了，在场的人刚才可都看见了，她只是笑眯眯地和沈绥说话，他就突然暴怒打人。 顾卿卿看到浑身散发着孤寂气息的男孩，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她快步跑到沈绥面前，弯腰把他搂在怀里，温声哄着—— “阿绥不怕，阿姐来了，阿绥不怕。”她轻轻拍着沈绥的后背，能感觉怀里男孩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沈绥眼底的凶狠逐渐褪去，刚才浑身都在叫嚣着弄死她，现在脑海里都是阿姐温软嗓音，他不想让阿姐知道自己真实的样子。 察觉到他渐缓的情绪，顾卿卿揉着他的脑袋，眼睛与他平视，对上他漆黑的眸子，认真道：“阿姐和姐夫永远站在阿绥这边，永远相信阿绥，不要怕，姐夫很快就来了。” 她没有问事情的缘由，也没有听别人说话的意思，只是专心安抚面前的男孩。 好不容易才让阿绥对他们敞开心扉，于阮这是又打算毁了他？顾卿卿头一次这么恨一个人，她从来没有讨厌过任何一个人，遇到的也都是很好很善良的，这次真的倒了胃口。 等于阮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老师沉吟片刻开口：“两位女同志，孩子们还要回家，咱们别在这里堵着了，有什么事去楼下办公室说。” 他穿的也是海军舰灰色的军装，浑身上下透出斯文的书卷气，和另一个老师有条不紊疏散学生们，带着她们四个人下了楼，去办公室。 于洋抹干眼泪，视线在姑姑和阿婶身上来来回回，犹豫不决。 顾卿卿知道这事和小洋肯定没关系，估计就是刚才被吓哭了，揉了揉沈绥的脑袋，然后走到于洋面前给他手里塞了两颗糖。 “小洋不哭，没事的，你先回家好不好？你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于洋看了眼姑姑，想到独自在家的娘，点点头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老师和顾卿卿沈绥还有于阮。 于阮可怜兮兮，率先开口：“张老师，您刚才也看到了，是沈绥动的手，我看他年纪小都没有还手。” 年轻的老师点点头，推了下眼镜，去给她们泡茶：“都坐吧，慢慢说。” 另一个老师把他泡好的茶端给顾卿卿和于阮，忍不住开口道：“于同志，你是不是和沈绥说什么不好的话了？他之前还好好的上课也安安静静坐着从来不说小话也不跟其他同学打闹，怎么你跟他说了几句话这孩子就急红了眼要打人？！” 他是教沈绥这个班的老师，对这孩子印象很好。 第113节 第131章 红红火火131 她娘家十几个哥哥都在…… 所以语气禁不住重了几分。 戴眼镜的张老师瞥了下他, 他知道自己失态，干脆背过身对着墙，不看她们。 张老师忍不住失笑摇头, 这人还是这样急哄哄的。 随即, 他走到顾卿卿她们对面的椅子坐下, 语气温和道：“于阮同志, 请问方才在教室外面你和沈绥同学说了什么？” 于阮手指忍不住抓了一下裤腿，她瞄了眼一直没做声的沈绥, 刚才他什么都没和顾卿卿说, 现在应该也不会再开口。 眼底有一丝狰狞闪过，这个小哑巴手劲太大了, 太吓人了。 她脸上还是那副委屈的样子, “我就是跟他问个好, 问他卿卿姐最近在家里做些什么忙不忙, 上次她去我家送酸菜，还有个海碗在那，我想着什么时候给她送回去。” 顾卿卿眉心一皱，这才想起上次去给白桃送酸菜, 她晕倒那次, 因为心急加烦躁，于城他们回来后就直接离开了, 碗也没拿。 但是她对于阮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看到她的神色, 张老师就知道这事应该没做假，于是又问她旁边的男孩：“沈绥同学,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于同志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于阮眼也不眨盯着男孩看，她知道张老师还是在怀疑她，现在就看小哑巴的了, 她料定小哑巴不会开口。 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小哑巴和谁说过话，和军嫂们聊天的时候提到沈绥，她们也只是摇头：“这孩子长得挺好看，就是性子太独了，也不爱说话。” 顾卿卿偏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沈绥，握着他的小手，清透明亮的大眼睛带着愤怒，“阿绥，告诉阿姐还有老师，她跟你说什么了？” 沈绥垂眸看着脚尖，没有开口。 于阮故作抽噎，肩膀一耸一耸：“张老师，我真的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我跟楚营长家没什么交集，卿卿姐还是我嫂子的好朋友，我也犯不着对一个小孩这样呀。” “张老师，您看看我手上的伤，还有脸上，我弯腰跟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很和煦，他突然就动手……” 顺着她的视线，张老师看到她右手手臂和右脸颊的红肿，刚才没注意，确实挺严重的。 他温和出声：“韩老师，你去卫生所叫个军医过来给于阮同志看看吧。” 韩老师本来就不想在这听于阮哭哭啼啼，嗯了一声直接大步往门外走，因为心里有气关门声也有些大。 张老师心里有些好笑，他又看向顾卿卿：“顾老师，你家孩子不愿意开口，你觉得现在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我们商量出一个办法吧。” 顾卿卿最后几天任教的时候，张老师他们才过来，几个人也算是认识。 她还没说话，于阮抢先开口：“张老师，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样的孩子放在学堂里太危险了，我从来没见过攻击性这么强的孩子，甚至不知道是哪句话触怒了他……” 张老师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所以呢？于阮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退学！”于阮脸上火辣辣地疼，刚才没什么感觉，现在越来越强烈：“他必须退学，我侄子也在这里读书，我不放心，怕他报复。而且我一个大人在他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别的小孩了，这样嫂子们也不会放心的。” 她拿出杀手锏。 觉得张老师肯定会顾及其他军嫂们的情绪。 顾卿卿握着沈绥的手不自觉收紧，以前还不知道白桃为什么会被她气晕，现在领教到了。 沈绥手被捏得生疼，他才回神。 黑眸落在阿姐身上，稍显柔和，再次看向于阮，眼底的躁郁又缓缓升起。 “张老师。”他忽然开口：“她骂我是野种。” 本来头疼皱眉的张老师听到他突然开口，显然是没想到，愣了一下，不确定道：“沈绥，你是说于阮同志骂你……”最后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和其他打过仗或者转后勤一口一个老子的军人不同，他一直是文职，在部队整理各种作战材料，没有出口成脏的习惯。 于阮也呆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小哑巴会开口说话，抓着裤腿的手忍不住用力，揪疼了自己。 “嗯。”沈绥微微点头，再次肯定。 其实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太难听了，不想阿姐听到糟心。 张老师深吸口气，镜片后的眼睛很冷，“于阮同志，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不是。”于阮这才回神，脸上那丝猝不及防的震惊还没来得及隐藏，“张老师，您不能信他！他动手打人可是事实，肯定是听到退学才怕了胡诌谎话。” 反正也没有证人，就算说话了又怎么样？她压根不怕！ 张老师也有些为难，他心底里还是更相信沈绥一些的。 一部分是因为楚岱的为人他在军区听过，另一部分是顾卿卿，之前短暂几天的相处，他知道顾老师和她男人楚营长一样，都是坦荡率真的人。 顾卿卿轻声问旁边的男孩，“阿绥，有人听到你们说什么吗？告诉阿姐。” “有。”这次不等沈绥开口，白桃牵着于洋进来，这里的门压根不隔音，里面说什么外面一清二楚。 她对顾卿卿略微颔首，朝戴眼镜的老师自我介绍：“张老师你好，我是于洋的娘，你刚上岛的时候我们见过一次。” 张老师想了一下，点点头：“白桃同志？你坐吧。”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家里还等着我做饭呢。”白桃连个眼角都没给于阮，扶着腰慢慢蹲下来，细声问儿子：“小洋乖，告诉老师，姑姑和沈绥哥哥说了什么？你都听到了对不对？” 于洋懵懂的眼神从眼底带着阴狠的姑姑身上掠过，落在顾卿卿和沈绥身上。 爹说姑姑是亲人，要对她好。 但是阿婶对他很好，经常给他糖吃，还给娘送菜，是娘的好朋友，就像他跟二虎一样。 他小小的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不决，张老师温和道：“于洋同学，作为军人的儿子，你不能说谎话，告诉老师，你都听到了什么？” 这次于洋不再犹豫，“姑姑说沈绥哥哥是野种，还说现在阿婶生不出孩子才会对他好，要是阿婶和阿叔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会不要他，还不如当初就死在渔船上……” 他其实没听完整，于阮脸上带着笑装给别人看，其实俯身在沈绥耳边咬牙切齿咒骂顾卿卿。 这些都是沈绥不愿意说出来的，见于洋没有说这些他心底也稍松，阿姐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听到这些污言秽语。 上次阿姐从于洋家回来就生了很久闷气，他不想阿姐再生气没胃口吃饭。 于阮越听到后面脸色越难看，她还想说什么，白桃直接堵住她的话：“张老师，我家小洋才五岁，不会开口污蔑自己的亲姑姑，不瞒您说，她在家也经常骂我不得好死，这样的人才应该从岛上下去，免得污了岛上的风景。” 于阮不知道平时总是逆来顺受的嫂子怎么会敢开口揭穿她，狠毒的目光落在对面的顾卿卿身上，什么都明白了。 肯定是她挑唆白桃把她赶下岛！这个恶毒的女人毁她姻缘不算，现在还想让她彻底在岛上消失。 她不能回乡下，她不想天天下地挣那几个工分，也不想找个穷酸的乡下男人！ 就算在岛上嫁不了人，她哥哥每个月也会给钱给她。 张老师没错过她眼底那道不加掩饰的凶光，完全信了白桃的话。 他起身道：“这件事需要上报指导员，劳烦各位跟我去一趟营部吧。” 顾卿卿和白桃没有异议，两个女人牵着身边的男孩跟在张老师身后出了办公室，于阮收敛情绪，想到自己还有哥哥，他肯定会帮我！ 她垂着头不紧不慢跟出门，知道院子外面肯定有不少军嫂听到孩子们说的话跑过来看热闹，捂着脸颊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 就算她说了那些话，沈绥动手打人也是事实，姜指导员最多让她做检讨道歉，下岛？？想都别想！ 果然，看到这一行人出来，军嫂们三三两两议论开来。于阮这段时间因为嘴甜在军嫂堆里也是如鱼得水，有不少在不知道原委之前偏向她。 当然也有和顾卿卿交好的，比如小欢娘还有周嫂子，许念听到风声也挺着大肚子过来了。 “卿卿。”她上前去，眼神询问。 顾卿卿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她这才把视线落在沈绥身上，“噫？” 瞥见他藏在身后的左手手腕上有一点血迹，许念直接上手拉了出来，男孩皓白的手腕上有一抹血渍，看痕迹应该是被他自己擦掉了。 顾卿卿顺着许念的动作也看到了，原来的不解变成愤怒，她松开沈绥的右手，捉过他白皙的手腕，直接把袖子拉了上去。 一条长长的抓痕显露眼前，还在往下淌血血。刚才沈绥怕她担心，自己用袖子擦掉了，袖口一片暗沉。 于阮不是说没动手吗？！顾卿卿咬牙切齿一股邪火从心口直直往上窜。 她转身三步作两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扬手朝于阮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清脆的响声让所有聊天的军嫂们都安静下来，纷纷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平常总是眉开眼笑和和气气的女人。 就连和她关系最好的的许念都呆愣在原地，许久没出声。 于阮反应过来，再也装不下去，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敢打她？！抬手就想反击，突然有股阻力挡住了她。 顾卿卿被身后的男人揽到怀里，闻到熟悉的奶糖甜味，她神经松懈下来，本来眼神凶狠要冲上去的沈绥看到姐夫来了也停住脚步。 陈解放甩开抓着于阮的手，语气嫌恶道：“也不照照镜子瞅瞅自己是什么货色。真以为你哥是个什么高档玩意，不就区区一个连长嘛。就你他娘的有娘家人撑腰？这是欺负我妹子在岛上没娘家人呢？老子今天就告诉你，她娘家十几个哥哥都在这，我们建设兵团出来的人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 第132章 红红火火132 阿姐，我记住了 听到这话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到陈解放身上, 没想到平时很好说话的人现在会这么……呃，怎么说呢。 不好形容。 顾卿卿靠在楚岱怀里，仰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眼眶微红：“哥哥, 她欺负阿绥。” “没事, 交给我。”楚岱眸光微冷, 随意瞥了下于阮，对沈绥淡声道：“过来。” 男孩乖巧走到他们旁边, 顾卿卿从男人怀里退出来, 蹲下来小心地把他的袖子卷了上去，刚才有人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顾卿卿冲上去打人了。 现在看到男孩手腕上狰狞的伤, 家里都有儿子, 自然理解顾卿卿的心情, 纷纷上前关心：“这是指甲抠的？得下多狠的手啊我的天, 军医呢？许念你家赵泽没过来？” 许念摇头，担心道：“这么深的伤口得先处理……” 张老师看了眼一声不吭的于阮和离她一米开外生怕沾上的陈解放，也听过这俩人的事，于阮这个女同志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摇摇头, 对楚岱说：“楚营长, 你看这事怎么处理？你家孩子的伤口要去消一下毒，怕感染。” “去营部。”楚岱毫不犹豫, 眼底冷凝成霜：“陈解放, 你去把于城叫到营区。” “是！”陈解放双腿并拢面色严肃敬了个军礼，经过顾卿卿的旁边时还低声跟顾卿卿说：“妹子别怕, 今天这事做得对，下次再有人敢欺负你们跟哥哥们说，别自己动手容易伤着, 我们来干他们丫的！” 顾卿卿点点头，心疼地看着沈绥，揉着他的脑袋以示安抚，“我知道，谢谢解放哥，我不怕。” 楚岱见陈解放还要啰嗦，直接一脚：“赶紧去。” “是！”陈解放这回是真跑远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跟在楚岱和顾卿卿身后去了营区，回头见张老师走在她后面礼貌疏离地盯着她，于阮硬着头皮继续走。 这么多人也不好跑，只能等她哥来了。 第114节 不过这架势，她心里有些害怕，总感觉不妙。 营部，有科研人员在跟姜胜说勘测水源的事，“就在军事禁区，也就是导弹贮备洞库旁边发现了地下淡水资源，就是不方便取水。” 姜胜听到有淡水已经心花怒放了，在南方军区向来不缺水源，他都是一天一个澡。来了岛上因为家里皮猴顿每天海边烂泥滩涂到处滚，家里分的水不够，他都是三四天擦洗一下。 就觉得浑身痒痒不自在，特别是岛上现在已经很热了，军装很厚实经常一身汗。 “你是担心军属去取水泄露军事机密？这事方便，在旁边再修建一个储水洞库和一个粮油储备洞库，等全面建成，洞库四通八达，副洞在作战时还能向主洞输送粮食和淡水。” “至于泄露机密，让这群当兵的自己提水回去嘛。干了！”他一锤定音。 科研人员得到命令，开始画图商量怎么把水引到储水洞库里。正在低头勾勾画画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 楚岱和姜胜平级，直接走了进来。 姜胜见他右手搂着媳妇左手牵着孩子，愣了：“你这拖家带口的……”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后面乌泱泱一片人。 姜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们先出去。”他对科研人员说。 “是。” 人群自动分开，等他们走了又合拢。 姜胜有些头疼，“怎么回事啊？” 张老师温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姜胜听完大步走到沈绥面前，拉起他的胳膊一看，没什么表情地觑了眼不吭声的于阮。 “去把赵军医叫来。” 不等门口的哨兵动，赵泽自己提着医药箱满头大汗跑过来了，身后还跟着韩老师。 “怎么跑营区来了，我还到北区一号楼找你们呢……” 他话没说完，眼尖地看到沈绥手臂上的伤，“怎么弄的啊这是，看样子是划伤？不怕啊哥哥给你消毒撒点药粉就行了，忍忍。” 他蹲下来，给沈绥处理伤口。 顾卿卿眼也不眨看着，许念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于城也到了，姜胜下令让人关门隔绝外面看热闹的视线，嘴里还不停嘟囔：“这是营部又不是菜市场，你们平时这么惯着媳妇儿以后还不得上天啊。” 不过要不是跟在楚岱身后她们也进不来。 “于连长。”楚岱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陈解放把事情经过告诉你了吧？” 于城沉着脸，点头。 “学堂里发生的事你应该还不清楚，张老师，麻烦你了。”楚岱朝张老师略一颔首。 张老师点头，“楚营长客气了，应该的。于连长，你我都是军人，说的话对得起党和自己的良心，你也不用担心我偏颇谁，是这样的。” “你家于阮同志在沈绥面前咒骂顾卿卿同志，还对他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沈绥同学忍不住才动手，而且看样子，他的伤比口口声声没还手的于阮同志还严重一些。” “至于是不是沈绥同志先动的手这件事先不论，在白桃同志和你儿子出来作证前，于阮同志说要让沈绥退学。” “现在真正不怀好意的人揪出来了，于连长你看该怎么处理？” 姜胜也看着他：“说吧于城，怎么处理。” “这件事是我妹子的不对，阮阮，过来跟楚营长还有顾老师道歉……” 于阮心中一喜，哥哥这是要护着她的意思？还能继续待在岛上？她瞥了眼白桃和于洋，心想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楚岱不咸不淡：“道歉？就算是道歉也用不着跟我道。”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轻嘲，“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我家沈绥好欺负，他身后有阿姐和姐夫不说，我想你们可能都都忘了——” “他是烈士遗孤。” 这句话一出，姜胜想起沈绥的爹，面色也忍不住一正。 南方军区不出孬种！ 沈绥的爹是坦克集团军优秀的侦察兵，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的。 作为战友，让他儿子受委屈，他都脸红。 “于城！”姜胜语气也冷了下来，“物资船还有五天过来，岛上容不下这样的人，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是。”于城刚才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把妹子送下岛，她来的这段时间家里也不安宁，他甚至都不想回去。 听到烈士遗孤，他才想到沈绥的身世。都是出自南方军区的，妹子这样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面色羞愧难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同一个军区的战友。 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媳妇儿和身体有些抖的儿子身上，他目光逐渐坚定。 这件事到此为止，于阮的道歉顾卿卿不想听，和姜胜还有张老师道完谢，带着沈绥往外走，经过白桃身边的时候停住脚步：“桃子姐，我还有个碗在你家，你有空帮我送过来。” 白桃知道卿卿这是没有迁怒她还愿意继续来往的意思，心情松快：“欸！好。” 看到垂着头跟在于城身后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的小姑子，她嗤笑一声，牵着儿子的手往回走。 陈解放和赵泽被顾卿卿叫回家吃饭，沈绥被男人牵着，她扶着许念的手。 两个女人絮絮叨叨，顾卿卿心有余悸：“还好指导员发话要送走，不然这么个人在岛上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还得多亏你家楚营长那句话，不然这事怕有得扯，最多写个检讨口头教育一下。”许念轻声道：“好在于城也不是拎不清的，白桃的日子终于清静了。” “这几天他们家怕是还有得闹，于阮在我这受了气吃了瘪肯定会发泄到她们身上。”顾卿卿有些担心白桃。 “没事，从今天的事来看，她也不是完全的软柿子。”带着于洋揭发于阮，白桃今天是真硬气，这下也是彻底撕破脸了。 “对，她不是软柿子，是软桃子。”顾卿卿笑着摇摇头，左手忍不住又揉了揉旁边被楚岱牵着的男孩的脑袋，“你呀，下手太轻了，这样的人就该直接给她几巴掌让她彻底闭嘴。” 沈绥黑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抿唇道：“阿姐，我记住了。” 顾卿卿和楚岱相视一笑，又继续跟许念说话。 几个人回了楚家的院子，顾卿卿从厨房把饭菜端出来，“好在现在天气热，饭菜也没冷，赶紧吃吧，今天也是够折腾的。”本来兴高采烈去接沈绥放学回来吃午饭，没成想会遇到于阮这个疯子。 “你今天也厉害，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我都傻眼了。”许念坐在赵泽旁边，笑着开口。 顾卿卿拍了拍心口：“我也是第一次打人，当时太气了没忍住，现在心跳得飞快。” 她把碗筷拿出来，对一言不发的沈绥说：“阿姐给你做了爱吃的韭菜煎蛋饼，你尝尝。” 沈绥接过碗筷，乖巧地夹了块蛋饼。 楚岱拉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你也吃吧，这里还有个人等着感谢你呢。” “嗯？”顾卿卿不解，不明白男人这话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妹子，我听姜指导员说过要把于城妹子介绍给我让我去相看一下，是你帮我挡了。”陈解放也是一脸劫后余生：“幸亏有你，不然你哥这次也栽了。” 顾卿卿摇摇头，“我也是听桃子姐说的，这样的人还是别祸害你们了吧。” 赵泽忍不住打趣陈解放：“现在不急着找媳妇儿了啊？” 陈解放心有余悸：“不着急了，不过你不是军医吗，刚才韩老师是叫你去处理于阮的伤口吧，你怎么视而不见。” “我视力不好。”赵泽推了下眼镜，然后夹了个香辣蟹腿到许念碗里，慢悠悠道：“所以看不着。” 第133章 红红火火133 不委屈，我心甘情愿 顾卿卿扑哧乐了, 她现在缓过神来，坐在楚岱旁边吃着他给剥的虾，揶揄地看着陈解放：“解放哥也不错呀, 于城在你口中就是区区一个连长而已。” 楚岱也斜睨他, 不紧不慢剥着手里的油焖大虾, “官不大, 口气挺大。” “我这不是因为妹子受了欺负被气到了嘛。”陈解放下意识想挠头，因为满手油才作罢, 他又拿了块韭菜鸡蛋饼, 看向沉默不语的沈绥，“不过咱们这阿弟性格……” 闻言, 楚岱和顾卿卿同时看向他, 眼神凉飕飕的。 陈解放赶紧改口：“挺好, 挺好的。”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顾卿卿怕沈绥人多拘束，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楚岱看了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随即冷嗤一声，自己跟个小孩计较什么。 赵泽可没听漏, 啧了声好笑道：“原来咱们楚营长还会吃味啊, 稀罕事。” 陈解放也嘿嘿直笑，怕楚岱踹他没有开口附和。 许念杵了杵顾卿卿的胳膊, 捂嘴偷笑示意她看一眼楚岱的表情。 顾卿卿茫然回头, 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愣了一下, 回头看了眼沈绥碗里堆得老高的菜，憋着笑给他用韭菜饼裹了点酸萝卜丁递过去—— “你不是爱吃酸的，特意给你弄的。” “对对对, ”赵泽意味深长：“他就是爱吃酸的。” 顾卿卿弯眸笑，正要吃碗里男人剥好的虾，忽然一只清瘦白皙的手腕横空出来，把她的碗又端走了。 她傻眼，顺着胳膊看过去，还以为是男人生气了，嘴一瘪正要说什么，就听他对赵泽说：“太医，给你妹子把个脉。” 想到昨晚的怀疑，她看了眼旁边男人瘦削的侧脸，瞬间闭嘴。 赵泽愣了一下，嘴里嘟嘟囔囔：“都说了不要跟着那群小孩子这样叫，到时候整个营队都这样了。妹子不是好好的活蹦乱跳么，于阮也没打到她好好的把什么脉……” 还是许念脑子灵活，抬手拍了他一下，轻声提醒道：“你看看是不是喜脉。” 赵泽是个半中半西的军医，而且更擅长中医，听到这他回过神来，赶紧起身走到顾卿卿旁边蹲下，“妹子你把手伸出来搁桌上。” 顾卿卿脑子有点懵，不过心里更多的是期待，还有点害怕落空，慢悠悠地伸出胳膊撸起袖子，露出一截不算白的手臂。 楚岱的手下意识搭在她椅背上，夫妻俩目光灼灼看着赵泽。 这回赵太医压力更大了，顶着五双发亮的眼睛，硬着头皮，手指搭上她右脉。 赵泽仔细探查了一下，眼前一亮不自觉带了几分喜意，“妹子你把那只手也伸出来。” 顾卿卿回头看了眼楚岱，男人微微颔首示意她安心。 女人照做，伸出左手。 他半天没说话，陈解放忍不住搓搓脸，满面油光，急了：“说啊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啊，你这要不得啊赵太医，报复心太强了。” 赵泽无奈摇头，“我是这样的人吗？刚才就是不确定，多把了一下。” “左脉和右脉一样沉稳有力，脉象跳动的速度差不多，是喜脉，而且——” “而且什么？！”陈解放噌一下站起来，“快说！我得去告诉弟兄们他们要当舅舅了。” 第115节 沈绥也抿着唇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顾卿卿身体发软，往旁边椅子的男人身上靠，听到确定的那一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然后就是狂喜，右手忍不住抚上自己小腹。 当阿娘了啊……太不真实了。 直到男人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在灼热滚烫的触感中，她才回神，而后仰头朝男人明朗一笑。 楚岱垂头吻了吻她发梢，心里也是一片激荡，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更多的是对眼前女人的爱意和怜惜。 许念看到两人的互动，真心替她开心。 “而且什么？”陈解放急了，“你个赵太医说话说一截什么毛病。” “而且是双胎。”赵泽笑眯眯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卿卿妹子怀孕有一个半月了，老楚你平时多注意点，有不懂的来问我，我有经验。”他又给自己媳妇儿夹了个蟹腿。 这回向来从容的楚岱也淡定不了了，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不敢置信道：“双胎？” 赵泽还真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时候，欣赏了一会儿，打算待会儿跟兵团来的兄弟们好好分享：“是啊，双胎。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卿卿妹子双胎的几率很大，她家有这个基因。” 许念现在有些羡慕她了，要是一儿一女直接圆满。 不过赵泽幸灾乐祸道：“脉象强健有力，我估计是两个皮小子。”他这就纯属胡诌了，故意让楚岱头疼的。 他的能耐还没到能诊出男女的地步，这得多年功力的老中医才有，不过看到姜指导员因为家里三个儿子焦头烂额他就忍不住想看楚岱的表情。 毕竟姜指导员经常在楚岱面前唠叨：“少生儿子多享福！” 陈解放看不惯他这欠揍的语气，嚷嚷道：“两儿子正好，一个去建设兵团一个去南方军区，再来一个留下来驻岛也行！” 赵泽噗嗤乐了，“你个没媳妇的光棍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人家妹子还没把你外甥生下来呢，就在这给人分配好编制了。” “还真以为自己是军区一把手啊，干脆整个部队听你调动得了。” “嘿我说赵太医你是不是想练练……” 眼见俩人就要掐起来，楚岱眼角眉梢都带笑，覆在女人小腹上的手舍不得收回来。 “不管几个儿子我们家都养得起。”他眸光温柔，落在女人圆润的侧脸上，嗓音喑哑了些：“就是委屈我家媳妇儿了。” 顾卿卿本来浮乱的心彻底落地，依偎在男人怀里，她说：“不委屈，我心甘情愿。” 陈解放和赵泽纷纷别开眼，懒得看着小两口腻歪，继续吃菜。 许念看着碗里的蟹腿，也温声笑了。 只有沈绥，黑沉的眸子眨也不眨，一直看着顾卿卿的肚子，过了很久才继续吃饭。 顾卿卿没错过他的反应，胳膊撞了一下身后的男人。 楚岱松开手，瞥了眼阴郁的男孩，回过身子坐正，打算待会儿好好跟沈绥好好聊聊。 吃完饭，楚岱和赵泽一起去洗碗，陈解放擦桌子，沈绥扫地。 许念拉着顾卿卿说话，羡慕道：“真没想到，你这一下怀了俩，不过月份大了会很辛苦，到时候你就别做饭了，让阿绥去食堂打饭回来就成。” “我知道啦。”顾卿卿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许念和白桃的手总是搭在肚子上，现在才知道，这是下意识护着孩子。 想到肚子里的两个宝宝，她眉眼柔和：“阿念姐，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去找你。” “当然，有件事你得注意一点。”许念瞥了眼厨房里的男人们，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和楚营长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会忍不住，头三个月一定要小心些，不要同房。更何况你这还是双胎，更加得注意了。” 顾卿卿听完后耳根子火烧火燎，好在许念跟她是好姐妹，年纪也差不太多，要是换了周嫂子她们说，她觉得自己得羞死。 女人一脸郑重道：“我记住了，不会让楚岱碰我的。” 见她满脸认真，许念愣了一下，忽然有点同情楚营长。 怀孕这段时间她也知道自家男人忍得有多辛苦，现在这对难兄难弟还真是…… 她禁不住偷笑。 很快，男人们洗了碗出来，陈解放先离开了，楚岱让他帮自己告半天假。 从来没请过假的人突然告假，陈解放和赵泽对视一眼，忍不住调侃：“当爹了就是不一样啊。” 赵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是羡慕就赶紧找个媳妇儿，实在不行于阮也可以，正好趁人没下岛……” “滚！”陈解放干脆利落：“留给你儿子当媳妇儿吧。” 赵泽咧嘴：“那于城不得把我当靶子打。” “是，你就不怕我把你打成筛子。” 赵泽哈哈大笑，对楚岱说：“我们走了，你安心在家陪媳妇儿吧。” 楚岱点头，“别磨蹭了。” 陈解放骂骂咧咧出了院门，赵泽也揽着媳妇儿回家，顺便又拿了一碗酸萝卜回去。 顾卿卿被男人从背后抱在怀里，她仰头看着他略带青茬的下巴，抬手摸了摸。 “哥哥，阿绥那儿……” “我去说。”男人手掌抚上她的小腹，不敢太用力，只是虚虚搭着，“下午我去营部给阿爹阿娘还有大哥二哥去封电报。” 顾卿卿愣了，知道他是想给家里人报喜：“物资船还有几天就过来啦，可以写信呀。” “等不及了。”男人略微低头，下巴抵着她脑袋：“卿卿，谢谢你。” 谢谢你当我媳妇儿，谢谢你让我当了阿爹，谢谢你毫不犹豫陪我上岛给了我一个家。 顾卿卿忍不住笑出声，“那你别忘了给阿爹也发封电报呀，恭喜他当阿爷了，阿爹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男人空荡荡的心早就被填满，心里一片熨贴，满眼都是怀里温软的女人。 第134章 红红火火134 谁能不要你？ 顾卿卿有些困乏, 男人陪着她去床上睡了会儿。 等她睡着了，他单手撑头侧躺着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伸手把她脸颊的发丝勾到耳后, 目光缱绻。 手忍不住想覆上她小腹, 最后想了想, 还是给她盖好被子, 轻手轻脚起床。 外面院子里，沈绥在把劈好的柴捆好整齐堆在墙边方便拿取, 怕吵醒阿姐, 他动作很轻缓。 韩老师给他放了半天假，下午不用去上课, 他把柴垒好又拿了把削刀, 挂在身上的竹筒上, 想去后山。 “阿绥。”男人低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绥闻言，把身上的削刀连带竹筒取下来，朝男人走过去。 楚岱一把捞过他的肩膀, 搂着人往凉棚那儿走, 带着他坐下，脸上没什么情绪看着他：“姐夫有话问你, 你阿姐不在这儿, 如实说。” 沈绥犹豫片刻，点头。 “今天打你那个人, 跟你说什么了？”他问。 “……”沈绥脸上有些许挣扎，想到张老师今天那句军人不说谎话，最后还是坦诚道：“她骂我是野种。” “嗯, ”楚岱白皙手背青筋暴起，他眼底是翻滚的怒火，随之压抑住，继续问：“还有呢？” “……她说你不应该救我，阿姐生不出孩子才会把我捡回去养，阿姐这么恶毒的人活该生不出孩子……”他闭了闭眼，剩下的话实在不想说。 就算他不说，楚岱也能猜到，握紧的拳头松开，看着他：“你是因为她骂你阿姐才动手打人？” 沈绥点头。 别人骂他野种，灾星，他一点也不在意。在外婆家经常被这样骂已经习惯了。 他就是听不得别人说阿姐的不是，当时就想撕碎了她，想让她去死。 楚岱懂他的意思，抬手揉了揉他头发，斟酌片刻，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我不问，有件事我先和你说清楚。” 男孩忍不住身子一僵，以为姐夫会后悔把他带回家，给他和阿姐找麻烦。 今天听到阿姐怀孕了，他心里特别开心，随即就是后怕。 要是今天姐夫他们没有及时赶到，那个女人打到阿姐了他没有拦住，他不敢想后果。 他听到赵家哥哥给阿姐诊出的是双胎，心里后悔又内疚。 楚岱和他相处这么久了，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轻笑道：“想什么呢，以为我会让你走不要你？放了学老老实实在家帮你阿姐做事，她现在肚子里怀着你两个外甥，做什么都不太方便。你不要再去山上砍柴了，家里的柴够用，没了我去就行。” 最后男人说：“不要听外面那些人说的乱七八糟的话，你名字在家里户口上，谁能不要你？” “姐夫不在家，家里就你一个男人，好好保护你阿姐。” 沈绥眼底熄灭的光又亮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姐夫，缓慢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一定会保护好阿姐和两个外甥。 “行了，我要去趟营部，你上楼午睡会儿，你们老师布置了作业吧？晚上我要检查。”楚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永远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乱七八糟的不要想。” 沈绥眸子亮晶晶的，到底是个小孩。之前害怕被遗弃，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现在心中一片坦途，他嘴角难得上扬，“我记住了，姐夫，我和阿姐在家等你回来。” “还有两个小外甥。”他补充道。 楚岱乐不可支，又揉乱他的头发，“行，家里就交给你了，小男子汉。” 目送他大步走出院子，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沈绥脚步轻快把削刀挂回墙上，又去了厨房。 掂了掂两个暖壶，没什么重量，他又开始往灶里塞柴烧水。 顾卿卿睡到下午三点多才迷迷糊糊起来，乍然想到肚子里揣了两个娃，还有些云里雾里。 靠在床头缓了片刻，她忍不住咧嘴笑。 真好。 坐在床上缓了一下，她从枕头下摸出那张有些泛黄的照片，她二哥笑得像个二傻子，楚岱的手搭在他肩上。 男人剑眉星目，眉眼间带着不羁和狂傲。 现在都被温情磨平。 手指拂过照片，她无声一笑，又把照片塞回枕头底下。 想着家里两只野鸡还没喂，她下床穿了鞋子想去后院剥点菜叶子。 刚走出客厅门口，就见男孩在凉棚下握着铅笔写作业，身姿笔直。 “阿绥？”她惊讶了一下，走过去问：“怎么在这写作业，楼上不是凉快些嘛，你把窗户打开有海风。” 第116节 沈绥摇摇头，他答应了姐夫要看着阿姐帮阿姐做事，“我不热。” 顾卿卿摸了下他衣裳后背，确实没有汗也不潮。 “那行，你继续写吧，阿姐要去喂鸡。晚上吃什么？辣椒炒蛋行不行呀？”她还是想让他尝试吃点辣椒。 “好。”男孩放下铅笔，起身道：“我去摘，阿姐歇着。” 顾卿卿乐了，揉了揉他的头发，揽着他瘦弱的肩膀：“我们一起，你先去拿个篮子。” 一大一小到了后院，顾卿卿倚着白色栅栏站着，脚边是开得绚丽的野花，生机勃勃。 沈绥蹲在菜地旁边，这里也用竹子围了一圈篱笆防野鸡啄菜，他先剥了几片发黄的老菜叶子给转来转去的野鸡吃，然后开始摘辣椒。 男孩回身问：“阿姐，要青椒吗？” “都摘一点，青红辣椒混在一起炒菜好看。”顾卿卿笑眯眯道。 沈绥点头，手下动作不慢。 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沈绥对别人冷淡，在阿姐面前有问必回。 顾卿卿心情舒畅，这边靠着山和海，时不时一阵清爽的夏风吹过来。 已经是夏初了，日头有些猛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海边住习惯了，以前总觉得风里夹带着臭袜子的味道，现在什么也闻不着。 沈绥摘了一篓子辣椒，又扯了几个萝卜，顾卿卿问他：“萝卜用来干什么的呀？” “晒萝卜干。”沈绥听出言外之意：“阿姐想怎么吃？” “做酸萝卜吧！再泡几个辣椒在里面，有点辣味应该更好吃。”她毫不犹豫道。 沈绥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照做。回到院子里先打了盆水把萝卜洗干净，然后切成条。 看他做这些事的动作很娴熟，顾卿卿忍不住心疼起来。 “阿绥以前……”她小心翼翼试探问：“每天在家都做些什么呀？” 男孩没有多想：“做饭，劈柴，打猪草喂猪，下地，洗衣服。”很多生产队的猪都是分下来，每家养两头，年底交个标准上去。 像无敌生产队这样的，队上养猪统一交，小娃们放了学去打猪草喂猪挣工分的不多。 听完她心更痛了，眼带怜惜看着男孩，“今天中午，于阮是不是还跟你说了别的不好的话。”她不知道楚岱已经问过了，只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说了什么，让他这样暴怒。 沈绥眸色一深，看了眼她的肚子，没打算全部说实话：“骂我是野种，姐夫不该救我阿姐不该带我回来。” “没什么该不该的。”顾卿卿语气也冷了下来，“以后你在岛上不会再见到这么讨厌的人，阿绥，你现在是我们家的孩子，你有家，谁欺负你就找家里人撑腰，知道吗？” “好。”沈绥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早就被触动。 他娘对他也没有像阿姐这样好过，给他做新衣裳，也没有在外婆面前护着他。 他无意间听到过娘和外婆说的话，说他是负担，带着他以后很难嫁出去。 对于娘的死，他有过伤心，也仅仅只是伤心一阵，他在家有干不完的活，没空天天哭鼻子。 望着眼前眉眼温和的女人，他心里暗自发誓，一定会对阿姐好，把最好的都给阿姐。 姐弟俩说完话，顾卿卿去厨房抱来只剩一点酸萝卜的泡菜坛子，用筷子把最后半碗酸萝卜条也夹了出来。 酸萝卜嘎吱脆，又带着一股独有的清香，她忍不住一条又一条，沈绥把切好的萝卜条和辣椒圈放了下去。 “卿卿！”白桃站在院门外，手里拿着海碗，喊了一声。 顾卿卿看到她脸上的笑意，赶紧迎了上去开门：“桃子姐，你这么快就来了呀，我还以为得过几天把家里的事处理好才过来呢。” “于城说让我过来帮他给你们道个歉，是他没有管教好妹子。”说着，她把海碗还有左手拎着的塑料袋一起给顾卿卿：“这是赔罪礼。” “怎么还来这一套。”顾卿卿摇头，打开塑料袋一看，是一匹蓝色的棉布料子，挺大的。 “我家托船长在供销社扯了布，用不着这个，你带回去吧，正好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做两身新衣裳。” “不是给你的。”见她推辞，白桃摇头道：“这是给你家沈绥的，这块布料你必须收，不然我们家于城就要被他南方军区的战友们戳脊梁骨了。” 顾卿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扭头叫男孩：“阿绥，把海碗收回厨房，再去给你桃子姐姐冲杯糖水来。” 第135章 红红火火135 你收敛点 等沈绥把海碗拿走, 顾卿卿拉着她到凉棚下坐着，塑料袋随手放石桌上，思索片刻：“这样吧, 桃子姐。布料放这儿就当我收了, 赶明儿我去找小欢娘做衣裳正好把你这块布料也带过去, 按照小洋的身量做一身, 余下的再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做新衣裳。” “你看这样成吗？”她问。 “卿卿，我知道你不喜欢占人便宜, 也知道你家不缺这点布料, 我不止是替于城道歉，也是过来道谢的。”白桃叹了口气：“要不是今天这一遭, 我那小姑子也不会被送走, 天天在家闹腾。” “不瞒你说, 她成天一副可怜样混在嫂子堆里,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这个亲嫂子在家欺负她让她做这做那。”白桃是真的由内而外松了口气，她是真心感谢顾卿卿一家，也是真的愧疚，沈绥虽然不怎么说话, 性子冷了些, 到底是个孩子。 于阮的做法也让她瞠目结舌。 在家横惯了在外面装柔顺嘴甜的人突然来这么一遭，她也是预料不到, 可能是因为陈解放和当老师的事怨上了顾卿卿, 又觉得沈绥不说话好欺负，这才翻了船。 顾卿卿接过沈绥泡来的两杯糖水, 递了杯给白桃，然后对男孩说：“阿绥乖，先去楼上写作业, 做饭的时候阿姐再叫你。” 沈绥点点头，捡了石桌上的本子和笔去了楼上。 白桃见他走了，手指捧着陶瓷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孩子。” “不关你的事。”顾卿卿轻笑道：“只要于阮下了岛，我心里的怒气也消了，更何况我也打了她一巴掌。你家于城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他心里也清楚妹子缺少管教，其实这些天别说我，他也头疼的不行，于阮经常磨着他要他想办法给她介绍对象，还说非排长以上的不要。” 说到这，白桃冷嗤一声：“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大的胃口，还真以为她上过初中就了不起，这群糙老爷们都当宝贝疙瘩。排长级别以上的连城里读过很多书的姑娘都要上赶着嫁，哪轮得到她。” 顾卿卿只是笑着喝了口糖水润了润嗓子，没有吱声。 等白桃发泄够了，她才笑问：“这段时间心里憋了这么多话呀？也不怕闷着自己。” 白桃说完心里也舒畅了，喝了口糖水，说：“可不。要不是岛上没有鞭炮，我高低得来上两挂，等她上船的时候噼里啪啦放个过瘾。” 能把一个内向的人逼出这么多话哐当说个不停，顾卿卿也是挺服于阮的。 “等她回了家，你家于城怎么打算？” “给她寄钱，还能怎么样。”白桃又泄了气：“就他对这个妹子的心疼程度，每个月得十五二十了。” 其实像于阮这种条件在村里好找男人，她哥哥是当兵的，每个月又寄钱给她，找个勤快的男人未必不好过日子。 但是她心大，见她哥津贴高是城里工人的三四倍，觉得她嫂子每天享清福，她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顾卿卿不想掺和她家的事，只说了一句：“比在岛上好。” 白桃点头：“是这样的，我也宁愿出点钱消灾，她回去了以后做出什么事都是她自己受着，哥哥嫂子也管不了她一辈子。” 顾卿卿听到她这生怕沾上的语气，忍不住乐了。 白桃回去的时候没把布料带走，好说歹说也没用，她打算按原计划请小欢娘拿这些料子给于洋和白桃肚子里的孩子做身衣裳。 于城虽然是连长，攒点布票也不容易，她不想因为沈绥的事收这份歉礼。 在她看来，打了于阮一巴掌，姜指导员让她下岛，就已经是清了账了。 心里这么想着，提着塑料袋要回屋子，就听见院门推开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是男人回来了。 “媳妇儿。”楚岱见她手里拎着东西，挑眉问：“这是什么？” “桃子姐送来的布料，说是于连长给阿绥的赔礼，以后在营里你也别为难他。” 楚岱揽过她的肩头，带着她往里屋走。哼笑一声：“把你男人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军人从来没有公报私仇这一说，更何况这件事于城错处也不大，就是太纵容他妹子了。” 顾卿卿点头，“看在桃子姐的份上我也懒得怪他。” 楚岱轻笑了声，眸光下垂：“这布料你打算怎么办？” “给桃子姐的孩子做衣裳，权当还回去了。”顾卿卿说：“我一想到过几天于阮才下岛，巴不得物资船赶紧来，免得她又整什么幺蛾子。” “就这几天了，我没在家的时候你尽量别出去，去哪也让阿绥或者许念一起。” “他们一个要上学一个大着肚子，我好意思啊。”女人靠在他怀里跟着他迁就的脚步往客厅走，侧头看他：“至于这么玄乎吗？于阮不敢再怎么样了吧？” “谁知道呢。你现在肚子里还有两个，我不放心。”楚岱搂着她进了房，在床上坐下：“下午我和阿绥聊了一下，他说他会保护好你和两个小外甥。” “说不定是外甥女呢。”顾卿卿弯眸笑：“阿绥这孩子很贴心，什么事都是抢在我前头做了，幸好有他帮忙，我省了不少事。” 家里一直不缺柴火，每天早上起来院子里干干净净，菜地里的杂草也全部扯了喂鸡。 这都是沈绥默不作声就给做了的事。 这孩子不炫耀不邀功，偷懒更是不可能。 楚岱也点点头，抱着怀里女人，大掌覆在她肚子上，“他确实不错。我现在时间比较松，每天抓抓他功课，以后看他能走到什么程度，愿意当兵就去当兵，愿意做别的我也不管。” 这小子脑子灵活，过目不忘，他是希望能为祖国培养一个人才，如果沈绥能出人头地那也算是对得起他爹了。 顾卿卿懂他意思，“也不知道等咱们下了岛会不会恢复高考。”她是没赶上时候，楚岱亦然。 村里的知青孟南他们读了两年大学就下乡了，他们的知识也让无敌生产队多了很多经济作物，改善了村民们的生活。 顾卿卿觉得要不是他们，阿爹也不敢种药材这些东西，完全不懂。 楚岱也摇头：“现在还没听到风声，过几年再看看吧。再说了咱们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后想做什么，之前不是还说要去建设兵团当兵呢。” “这倒是和小阿侄的想法不谋而合。”顾卿卿也忍不住笑了：“看来建设兵团声名在外哦楚营长，小娃们都想去。” 楚岱但笑不语。 “以后咱们的孩子，你也送他们去当兵吗？”顾卿卿伸手覆在他手背上，温声跟他说话。 “看他们自己的，愿意去就去，不管哪一条路，永远都有活路。”楚岱稍微往后靠着床头，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我不会过多干预他们的选择，在他们迷航的时候当个灯塔偶尔指引一下。” “不愧是海军的营长，说话就是中听。”顾卿卿略微侧身，左耳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如果是两个闺女呢？” “一样的。”楚岱左手被她按在肚子上，右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儿子女儿在我眼里都一样。不存在女儿娇弱就更偏爱，儿子强势就不管不顾。” “他们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们说，作为阿爹，我愿意一辈子为我的孩子护航。” 男人眉眼间的温柔满到快溢了出来，顾卿卿忽然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 “我还以为你会更偏爱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也讲究物以稀为贵，他们老顾家就是这样。 她是想着如果这胎两个儿子，后面再生一个女儿，楚岱多半会把女儿宠上天，没料到他会这样说。 “哥哥，你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她又亲了一下他下颚。 第117节 楚岱闷声笑，“别撩我啊，赵泽拉着我说了一堆注意事项，提醒我别当畜生。” 女人红着脸嗔他：“你自己忍着就行，要不咱俩分房睡吧？楼上还有个空房间，被褥也有，你自己铺一下床就行。” “这才刚怀上呢，就嫌弃我了。”男人无奈低笑，“说到这，楼上确实得重新弄一下，我过两天运点砖头过来，把楼上客厅再隔两间房出来，然后刮下墙面。” 之前的人完建营区的时候，留下不少砖头水泥石灰，正好派上用场。至于床就更好办了，岛上空房子不少，随便找一间去搬两张木床过来，实在不行自己动手做也行，就是砍几根木头的事。 顾卿卿听完男人的规划，忽然又想到另一种可能，忍不住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在他腿上问：“那要是第二胎也是双胎呢？那你怎么办？房间也不够呀。”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慢悠悠道：“你男人应该没有这么厉害吧，媳妇儿。”最后几个字还带着笑音。 顾卿卿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拧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 “当着孩子的面呢，你收敛着点。” 楚岱怔了一下，然后正色道：“是，首长。” 顾卿卿趴在他怀里笑成一团，男人摇摇头，眼底带着宠溺的笑，左手始终护着她的肚子。 第136章 红红火火136 给你加个鸡蛋 大屯子村。 顾金收到白沙岛营部发来的电报, 猛然离开队部往外走，秦武正好捧着搪瓷杯从门口进来，俩人打了个照面。 杯子里水太满了, 洒了一些出来, 淋湿布鞋。 秦武没好气道：“你干啥啊憨子, 都大队长了能稳重点不？” 顾金左手晃着电报, 右手挠挠脑袋，憨笑道：“我家楚岱来信了。” “行, 知道你有个好女婿。下午我要去砖窑那里看一下红砖质量怎么样, 你去不去？”秦武甩了甩鞋面上的水渍，还是湿哒哒的, 有些恼火。 这个憨子怎么一下子冒冒失失的, 平时雷打都难动。 顾金摇头晃脑：“下午我就不去了, 我得回家给爹娘报喜。” “嗯？”秦武迟疑：“你家楚岱又升官啦？你不是说岛上他最大吗？不会骗我吧。” “谁说的岛上他最大, ”顾金有点心虚，估计是自己哪天酒喝多了在吹，又忍不住得意起来：“我家卿卿怀孕了，我有外孙女了！” 秦武嚯了一声, 斜眼看他：“看把你老顾家能的, 不就一个外孙女嘛，也就你们老顾家这一屋老爷们当宝贝疙瘩。” “那你就错了。”顾金嘿嘿一笑, 伸出手指比划：“是俩！” 秦武：“……”真看不惯他这嘚瑟的样, 也不知道老顾家走什么狗屎运了，随即, 他想到什么。 “憨子，你可别忘了，你俩儿子也是双胎, 说不定这次是两个外孙呢。”他幸灾乐祸道。 顾金不为所动，依旧兴高采烈：“只要是我家卿卿的孩子，都是我们老顾家的宝贝疙瘩。” 说完也不跟秦武磨嘴皮子，一阵风似的往家跑。 张翠芬她们都在家缝鞋垫子，婆媳三个在唠嗑，顾财带着张雨晴回城了。 见儿子气喘吁吁踩着自行车回来，平时宝贝不行的自行车随意往墙角一扔，几个女人对视一眼。 这队里又是有啥大事？ 不等她们开口问，顾金满脸带笑把电报递过去：“娘，阿岱来信卿卿怀孕啦！还是俩！！嘿嘿我当外公了。” 张翠芬愣了一下，赶紧接过电报拆开信封，但是她不识字，两眼抓瞎又给旁边的大儿媳：“老大媳妇你快看看说啥了。” 时如霜更是心急如焚，接过电报的时候手都在抖，看清上面的字，她也喜上眉梢：“阿岱说卿卿怀孕一个半月了，和他们关系好的那个军医把脉诊出来的，双胎，准没错。” “哎呀俺滴天爷欸！老天保佑俺家卿卿！”韩莲心也咋咋呼呼道：“娘，大嫂，俺们去不了岛上，得给卿卿寄点东西过去。家里还有腊肉和腊鱼吧？再给两个娃娃准备衣裳鞋子，不行俺得去供销社扯布料去。” 说着她就往房里钻去翻钱和布票。 时如霜和张翠芬这时才反应过来，娘俩也顾不上顾金，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窜，嘴里还嘟嘟囔囔寄什么好。 顾金挠挠头，心想要不下午还是去砖窑吧。 南方军区司令部，警卫员拿着电报对站在沙盘前的楚渊说：“报告，首长，您的电报。” 楚渊正在和空军集团军的军长褚战还有野战军的军长商量来一场空陆两军联合演习，听到他的话，皱眉拿过电报：“哪发来的？” “白沙岛营部。” 楚渊愣了一下，就听褚战慢悠悠道：“肯定是你家楚岱发的，看看吧。” 楚渊冷哼，“黄河水倒灌他都不会给老子发。”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没停。 等他拆开，褚战凑上去瞥了眼，奚落他：“这回黄河水倒灌了，首长同志。” “这是在司令部。”楚渊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注意你对上级的语气。” 褚战立马放下手里的搪瓷杯，笔直敬了个军礼：“是，首长。” 楚渊重新把视线落在电报上，看完后很久没说话，眉头几乎拧成死结，过了半天才松开。 看得褚战心惊胆战，他试探道：“阿岱没出什么事吧？” 楚渊这才回神，然后是爽朗的笑声，把旁边几人都吓了一大跳。 褚战手抖了一下，搪瓷杯差点没拿住。 这兵匪头子又抽什么羊角风？！ 楚渊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舒坦过，他直接把电报拍褚战怀里，“你自己看吧，这臭小子第一次让我觉得顺眼。” 褚战本来还疑惑楚岱到底发了什么，刚才也就瞟了一眼开头的名字，现在逐句看完他都忍不住跳起来。 “老楚！你们家有后了？还是俩！”他是真心替楚渊开心，跟他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单纯的上下级了，楚家牺牲的人太多了，这确实是天大的喜讯。 而且在他守旧的思想里，楚渊那些兄弟的后也跟他沾不上关系，还是自己的子孙靠谱。 野战军军长大概把事情捋清楚了，饱经风霜的脸也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恭喜首长。” 警卫员小栩禁不住喜笑颜开，卿卿妹子怀孕了？真好。 楚渊凑到还在看电报的褚战面前，不好意思道：“老褚，你那点破账先欠着，我这个月的津贴得给卿卿这孩子买点东西寄过去，她跟着那小王八蛋在岛上也不容易。” 褚战表示理解，“行，下个月再还也可以。”楚岱结婚这爷俩几乎把他们褚家的老底掏光了，这都过去三四个月了，还剩一笔没还清。 楚渊轻咳一声，“那个，你能不能再借我一点？我那点钱也不够啊，给你侄媳妇添点补品也应该吧？” 褚战不敢置信，话音忍不住拔高几分：“你津贴每个月三百多，你要给你儿媳妇和孙子买啥啊？龙肉啊！” 没怎么出声的野战军军长直接从兜里掏了一沓大团结拍沙盘上，“首长，老褚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这钱我借你，不着急还。等演习结束，我们野战军想从空军要两个人帮我们抓抓训练，您看？” 楚渊看着目瞪口呆的褚昭，拿过沙盘上的票子，慢悠悠数着，哼笑道：“行啊，我看那个顾灿阳就挺不错的，他们飞行员是按照特种作战训练出来的，身手不比你们的侦察兵差，我看他就行。” “不是，”褚战有些肉疼，“空军的人能帮到你们什么？！都不是同一个军种，我不同意。” “这是命令。”楚渊懒得听他说，侧头看向警卫员：“去看看楚岱有没有给顾灿阳发电报，要是没有你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是！” 等警卫员走了，褚战叹了口气，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楚渊还是他一辈子的老首长。 他对野战军军长说：“顾灿阳最多借你们两天，就得把人给我还回来。” “五天。”野战军军长慢悠悠道。 面对楚渊压迫的眼神，他摆摆手，烦躁地喝了口水：“行行行，五天。” “先跟你说好，顾灿阳是空军用钱砸出来的，千金不换，要是出了岔子别怪我老褚翻脸不认人。” “知道，就是交流交流指导训练嘛，我们野战军的同志都很友善的。” 褚战嗤之以鼻。 边城，建设兵团。 顾青烈接到电报，嘴巴咧了一下午了，余富贵张朝还有养猪场的老朱都知道了顾卿卿有了好消息，凑一起商量给她寄点什么特产去。 顾青烈的心早就飞到南方的白沙岛去了，把身上所有的钱票都拿出来托孙淑芬去供销社给他买点东西，明天余富贵去集贸市场买菜正好让他带火车站捎过去。 做完这些，他加紧训练只期望等妹子生产的时候有假期，到时候他去岛上看看她。 白沙岛。 已经入夜。 二楼灯影绰绰，顾卿卿坐在床边给楚岱缝衣服，靠窗的桌前，楚岱在看沈绥写作业。 她抬头看了眼男人清瘦的背影，又瞅瞅旁边更加瘦小的沈绥，在琢磨怎么让沈绥长点肉。 寂静夜里，男人嗓音清冽缓和，沈绥声音稚嫩沉闷，顾卿卿听着有些昏昏欲睡。 楚岱见后面半天没动静，回头看一眼，女人在穿针引线，腿上是他军绿色的衬衫。 他无声一笑，还以为小女人耐不住睡着了。 顾卿卿心有所感，抬头对上他黝黑的眼睛，眉眼弯弯笑成月牙儿。 楚岱轻声一笑，问她：“饿不饿？” 顾卿卿还真有点，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望着他。 男人哪能不明白，手撑着膝盖起身，揉了揉安静做题的男孩脑袋，“我去煮面，你要加什么？” “虾。”沈绥声音清冷。 “不行。”男人瞥了眼身后的女人，“你阿姐不能吃寒凉的食物，换一个。” 沈绥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听姐夫的，我都行。” 楚岱忍不住勾起唇角，揉乱他的黑发，“行啊，那就榨菜肉丝面吧。” 顾卿卿连连点头。 楚岱出去经过床边，趁沈绥低头写作业，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给你加个鸡蛋。” 顾卿卿额头湿润温暖，她笑着推了把男人，“行呀。” 楚岱脚步声消失在在楼梯口。 顾卿卿咬断棉线，收好针线，男人的衬衫被她随手放在一边。 第118节 第137章 红红火火137 那你还真看得起你男人…… 顾卿卿走到沈绥旁边, 在男人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一片阴影压下来，男孩下意识抬头。 “阿姐。”他眸色黑沉。 女人“嗯”了声, “你继续写, 我就看看, 不打扰你。” 沈绥摇摇头, 阿姐在怎么会是打扰呢？ “我去泡杯水。”说着他要起身。 顾卿卿轻轻一笑，“好呀, 给你自己也泡一杯加糖的。” 沈绥点头, 放下铅笔拉开椅子走出房间。 楚岱在厨房煮面，见他来了, 问：“写完了？” 沈绥摇头, “还差一点, 给阿姐泡水。” 男人反身倚着灶台, 见水翻滚得快溢出来了，他又关小一点：“派出所那边来信了，你娘是自己掉下山崖的，那天刚好下了雨, 她踩到青苔了。” 沈绥脸上没什么情绪, 默不作声拿起暖壶往三个搪瓷杯里倒了水，只给一个杯子里加了糖。 他端了杯水到楚岱面前, 仰头看着男人：“姐夫, 我知道了。”心里唯一的结也解开了，眼底也没以前那么阴郁。 楚岱点头, 单手接过水杯，太烫了他随手放在灶台上。 过了二十分钟，楚岱拿盘子把三碗面一起端到楼上, 顾卿卿早就饿了，闻到香味侧身趴在椅背上，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男人。 楚岱把面放到桌上，对沈绥说：“先吃，吃完了再写。” 沈绥乖巧收起书本腾开位置，把面碗接过来。 看到只有他和阿姐的碗里有鸡蛋，他默了片刻，想跟楚岱换碗面。 男人随意瞥了他一眼，“给你你就吃，赶紧长高一点，不然你阿姐又得心疼了。” 沈绥收回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夫妻俩对视一眼，失笑出声。 这孩子有时候挺较真的。 面碗太烫了，楚岱没让她碰，自己端着有鸡蛋的那碗坐在床边，用筷子卷了两下吹冷些喂到她嘴边。 顾卿卿小口小口吃着，楚岱时不时喂口肉丝，等她吃完了又夹起鸡蛋。 女人咬了一口，然后摇摇头：“你也吃呀。” “我不是很饿。”男人身体前倾，脊背绷成一张弓：“你先吃。” “你每天这么累，都没吃什么。”顾卿卿摇头，从他手里拿过筷子，夹起鸡蛋非要他吃一口：“楚岱同志，我现在命令你，吃。” 男人喉间溢出浅笑，偏头示意她看一眼沈绥，用唇形无声道：“还有孩子在。” 顾卿卿瘪瘪嘴，“好吧。” 见她垂头丧气，想起赵泽说的孕妇要保持良好心情，他在女人收回手之前，张嘴吃了口她咬过的鸡蛋。 顾卿卿这才眉开眼笑。 喂她吃完，楚岱把空碗放旁边，直接用她的筷子吃自己那一份。 等沈绥写完作业，他检查一遍后，收了面碗对男孩说：“下楼洗漱早点睡，明天我送你去学堂。” 沈绥抿抿嘴，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姐夫，就几分钟，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楚岱抑制不住笑了，尾音懒散：“行，那你自己去吧，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知道。” 顾卿卿抱着他的衬衣跟在他身后下楼，男人腾出一个手扶她，右手稳稳当当端着面碗空盘。 女人有些好笑道：“我这才一个半月哎，哥哥。还不到需要人扶的地步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牢牢抓住他的胳膊。 走动的时候木楼梯吱吱响，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在我旁边我就总担心你会磕着碰着。” 顾卿卿愣了一会儿，然后弯眸笑，没有再说什么。 洗漱完，夫妻俩回房睡觉。 - 天色拂晓。 黑云尽散，大片的光亮笼罩下来。 顾卿卿打了个哈欠起床准备做饭，等她到了客厅才发现饭菜已经上桌了，沈绥拿了三个碗筷出来。 他身后是长袖卷了两截，露出两条白皙胳膊的男人。 顾卿卿被他按着坐在桌边，疑惑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有馒头和葱油饼，还有红薯粥。 楚岱知道她误会了，揉揉鼻子在她旁边坐下给她盛粥：“不是，阿绥去食堂打回来的，我刚才是去厨房烧水。” “哦。”顾卿卿忍着笑：“我还以为楚营长现在连下厨都会了。” 楚岱摇头：“那你还真看得起你男人。”说到这儿，他转移话题：“电报都发出去了，没有回信，估计家里也乱成一锅粥了。” 顾卿卿用调羹慢悠悠搅着黏稠的红薯粥，说：“阿奶阿娘还有二婶她们肯定在忙着给我捎东西，你看吧，下次物资船来的时候，家里的东西也会带过来。”她十分笃定。 这就是被宠爱的自信，楚岱眉眼柔和点点头，“以后我们的女儿也要给她这份信心。” “当然啦。”顾卿卿夹了块葱油饼到沈绥碗里，夸赞道：“我们阿绥现在厉害啦，都能去食堂打饭了，以后可以试着和岛上的叔婶们说说话，他们人都挺好的。” “就你们学堂那个三年级的小欢，你身上的衣裳还是阿姐托他娘做的呢。” 沈绥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顾卿卿头疼他这冷清的性格，小声询问身边的男人：“要不让小阿侄带带他？阿塔性子放得开，阿绥跟他玩也能开朗些。” 男人摇头，给自己盛了碗粥：“让他们折腾吧，他愿意一个人玩就自己玩，免得为了让我们开心勉强自己合群。” 顾卿卿想了一下，这还真是沈绥能做出来的事。 也就打消了念头。 吃完早饭，楚岱要去洞库，穿的是昨天她补好的衣服，抱了会儿温软的女人，他弯腰吻了吻她鼻尖，大手覆上她小腹—— “你们两个乖乖的陪着阿娘，等阿爹回来给你们带椰枣。” 谁知道顾卿卿却摇头，“太甜了，我想吃山楂。” “好。”楚岱毫不犹豫，他也不知道山上还有没有，打算下了任务去找找，“你自己在家注意点，要是觉得累中午别煮饭了，我从食堂带回来。” “我没那么娇弱啊哥哥。”顾卿卿踮脚亲了下他薄唇，调皮道：“我才十八！不是八十！胳膊腿也没老到走不动做不了事，你就放心啦，安心做你该做的。” “好。”男人恋恋不舍收回手，“中午等我回来，媳妇儿。” 顾卿卿发现这男人越来越黏乎了，刚见面时冷傲的样子早就消失不见。 她垂眸摸着肚子，心里一片柔软。 等沈绥从楼上拿了书包下来，她揽过男孩的肩膀，“阿姐送你去学堂好不好？” 沈绥下意识看了眼她肚子，女人摇头笑：“不碍事，你姐夫头一次当阿爹没经验，太紧张了，你别管他。” 沈绥点点头，“你走慢点。” 顾卿卿叹了口气，“行行行，听你的。” 俩人关上院门，迎着朝阳又在小道上，清风拂面。 顾卿卿笑眯眯跟嫂子们打招呼：“晒衣服呢？这么早哦，对送小孩上学，正好出来走走。” 她怀孕的事陈解放就告诉了建设兵团过来那十来个人，赵泽叮嘱过他：“没到三个月，别到处说妹子怀孕了。” 陈解放老家也有这个说法，所以他也没反驳赵泽嘲笑他迷信。 和嫂子们一路打着招呼过去，把沈绥送到一号楼门口，正准备到处走走，正好碰到从食堂吃完饭回来的许念。 “阿念姐！”她挥手示意女人看这边。 许念见她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扶着肚子走过来，轻声道：“你这肚子里揣着俩呢，下次别蹦蹦跳跳，我刚才心都悬嗓子眼了。” “不打紧，看到你高兴嘛，我心里有数。”顾卿卿挽着她的胳膊一路走：“楚岱发电报给我阿娘她们了，应该下次物资船过来会给我捎东西。” 许念点头，“也就四五天的事了，正好没事，咱们去海滩边上逛逛？” “成呀，”顾卿卿脚步轻快：“想到过几天于阮就要下岛，我也能接到家里寄来的东西就特别开心。” “你呀。”许念也笑：“不过于阮下了岛也得先去南方军区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审查，等审查过了才能回老家。” 顾卿卿眨了眨眼睛，“这事我也听过，岛上人员下岛都要提前几个月打申请报告，审查过后才能放出去，像她这种突然下岛的，也不能逃过审查。” “是这样。就是不知道这个于阮去了南方军区会不会消停，指不定还想在那儿找个男人。” 两个女人边走边说，心情都很不错。 南区。 于阮从昨天闹到现在，几番央求她哥不要把她送下岛，连去世的老娘都搬了出来。 白桃做了早饭叫于洋过来吃饭，“小洋，去把你爹喊来，吃完了娘送你去上学。” 于洋乖巧照做，白桃瞥了眼趴在椅背上哭哭啼啼的女人，脸上表情冷漠。 等于城过来了，于阮又是一通闹，最后干脆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哥哥，你答应了爹娘要好好照顾我的，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嫌我累赘嫌我给你丢人了？” 白桃冷着脸，咬着馒头心想你这不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么。 于城被她哭得有些头疼，说了句：“我去趟厕所。”然后起身往厨房那边走。 因为他声音被于阮的哭声盖住了，所以她没有听见。 听她没完没了地哭，白桃怕于城心软跟姜指导员求情让她赖在这里，看了眼吃饭的于洋摸了下肚子，她眼底有抹暗芒闪过。 她起身故意大声道：“于城你要去洞库了吗？我送你出去。” 然后走到客厅门口故意关了下门，发出声音。 第119节 于阮真以为她哥出去了，从桌上抬起头，狠声道：“白桃，是你和顾卿卿说了什么，对不对？所以她才会处处针对我！” 白桃看着她肿成核桃的眼睛，不动声色瞥了眼卫生间，然后嗓音平缓道：“你怎么不说说你做了什么？你要是什么都没做，我能和顾卿卿说什么？” 第138章 红红火火138 别馋我了 “我做了什么？！”于阮见客厅只有于洋和白桃, 嗓音忍不住变调，尖锐刺耳：“我知道了，你是记恨我以前在娘面前说你不孝顺, 攥着我哥的津贴不肯撒手是不是。” 她红着眼披头散发的狰狞样子让于洋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下意识起身躲到他娘身后。 白桃没什么感情地说：“对, 你和娘对我的不好我都记着, 每年回去你们当着于城的面就好得不得了，等他走了就翻脸不认人, 直接当着我的面想让于城换个媳妇儿, 好任由你们掌控。” “幸亏我们这是军婚，不然还真让你如意了。”白桃一改往日任由她谩骂的懦弱样, 右手摸着肚子, 左手护着身后的男孩, 脊背挺直。 “说起来我觉得于城也挺窝囊的, 心甘情愿当个大孝子，任由你们娘俩剥削，自己在军区上前线把脑袋栓裤腰带上冲锋陷阵，他媳妇儿和儿子被你们娘俩变着花样磋磨也毫不知情。” “这样的男人, 真的很没用。” 窗外阳光透进来, 把卫生间门口男人的影子投在地上，白桃之前随意看了眼, 然后继续说：“至于顾卿卿, 到底是谁针对谁？” 她语气难得有丝咄咄逼人：“你敢说不是你在军嫂们面前说她生不出所以才捡了个沈绥回去？你敢说不是你散布谣言顾卿卿是靠楚岱这个营长才能给岛上的孩子教书，现在退任是因为没能力教不了了, 还有沈绥，你在这孩子面前说了什么恶心人的话？” 白桃冷冷看着她：“甩你一巴掌都是轻的，你就不配待在岛上, 成天乱嚼舌根坏了风水。” 于阮愣了，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能说会道了，急了眼上前要动手想撕烂她的嘴：“那今天就看看到底是谁打谁！” 于洋见她冲过来，想到他娘肚子里的妹子，嗷嗷哭叫从白桃背后冲到她前面要护着他娘。 于阮眼底带着狠毒，一个小孩和一个弱不经风的孕妇，哪里是她这种在农村下地干活的对手，她狞声道：“你这辈子过足了好日子，还想挡着我的好日子，白桃，说起恶心谁比得上你？！” 她猛然伸手推白桃，看着她要撞到后面椅子角上，眼底有一丝快意，很快又变成了惊恐。 “哥……”怎么可能？！她哥不是出去了吗？ 于城跑过来接住女人揽在怀里，白桃浑身颤抖，泪如雨下：“你现在看清你这个妹子是什么人了吧？！她想害我就算了还想害你的孩子，于城，以后你要是再给她寄钱，我现在就去姜指导员那里告她故意杀人！下了岛直接住派出所去，家里出了个杀人犯，你这个连长也不用当了，退伍咱们一家人回去种地吧。” 怀里的女人挣脱他的手牵着于洋出了客厅，耳边回荡着的只有于阮的哭声。 于城闭着眼忍了又忍，最后只是淡声道：“这些年我寄回去的钱也不少，够你用了，我也有我的家庭，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兄妹之间的情分也到此为止。” 说完，他连余光都没给她，大步走出院门。 于阮浑身瘫软，倒在地上，捂着脸呜咽痛哭。 顾卿卿她们就在北区椰树下溜达，现在太阳越来越猛，她们现在树荫底下聊着从军嫂那里听来的趣事。 “周嫂子说二胖娘想再生一个，他男人不愿意，说家里这么多小子已经够鸡飞狗跳了，再来个那真是不得安宁。” “听说二胖娘晚上直接把她男人扑了。”都是结了婚的人，许念在顾卿卿面前也敢说。 顾卿卿忍不住咧嘴：“二胖娘是个性子直爽的，哈哈阿念姐你说她家是不是过段时间又要有喜讯了？” “这个不清楚。”许念捂嘴笑，眼角瞥到匆匆而来一大一小的身影，她对顾卿卿使了个眼色：“白桃来送小洋上学了。” 顾卿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怎么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啊，这脚步快的，像是后面有什么在撵她。” “还能有什么，”许念扯了下草丛的青草叶子，开始编东西：“不就是她那倒霉催的小姑子啊。” 顾卿卿闷声笑，太放肆了别人会听见，特别是白桃，孕妇太敏感了，她怕白桃觉得她们在看笑话。 背对着一号楼，顾卿卿看她手里逐渐成型的小兔子，感慨道：“阿念姐你手太巧了，我也想做些小玩意来哄小娃玩，估计是不行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能把衣服缝补好已经是天大的厉害了。 “以后我有什么好东西会想着你的。”许念揶揄道：“不过楚营长应该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你们家条件摆在那儿呢，要什么物资船都能带来。” “哪能啊，”顾卿卿倚着树干，和她说说笑笑：“我有好东西也会想着你，放心哈。” 等她说完，两个女人都扑哧乐了。 顾卿卿看了眼腕表，才八点多，她叹了口气：“我现在每天也不知道该干些啥，早上起床阿绥就生炉子把热水烧了灌好，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楚岱起得比我早，倒了水放在床头，我起来喝到口正好是温的。” “菜地里的活也不用我管，浇水拔草阿绥都做了，现在也就是煮餐午饭和晚饭，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阿念姐中午你去我家吃吧？我给你炒酸菜肉丝，下次我泡点酸姜试试。”说着她自己都馋了。 “你呀，就可劲炫耀吧。”许念也咽了下口水：“现在你一说酸的我也流口水，给的那点酸萝卜我回去路上就吃完了，你一定得再多泡点。” “泡着呢，还有两大坛子，过一阵又能吃了。”顾卿卿拉着她往回走：“咱们先去菜园看看有啥菜，拟个菜谱出来，再过会儿我种两根黄瓜藤，好久没吃这个了。” “我不也是嘛。”许念说：“我看你这样子多半是两个男娃，你家楚营长有心理准备了没？” “他说男娃女娃都一视同仁，对他们都一样好，有用得上他这个阿爹的地方尽情使唤。” “不愧是营长，觉悟就是高。”许念摇头道：“别看赵泽嘴里说着男娃女娃都好，我估摸着他更盼着第一胎是男娃。” “也不一定呀，你又没亲口听他这样说。”顾卿卿挽着她的胳膊慢慢悠悠走在回家路上，心情舒畅道：“其实赵哥已经算不错的男人了，你看岛上谁家没点鸡毛蒜皮的事啊，我之前还以为嫂子们上岛是为了不要票的米油，现在咂摸出味来了。” “哦？怎么说。” “你看啊，桃子姐家的事你不是也看在眼里嘛，有些婆家人就比较那个什么，你知道吧。” “哪能不知道，我就是那么过来的，你又不是不清楚。”许念说：“你啊，终于回过神来了。嫂子们上岛跟着男人吃苦多半也是因为婆家没那么好，在这里虽然条件差点，到底比在家里自在。” 许念走了一段距离，又摆摆手停下来歇口气，这月份越来越大她身子也越来越沉，走几步就喘。 “我之前在乡下，赵泽上面有两个哥哥嫂子，还有老娘，你要是有什么不顺她们的意各种冷嘲热讽。特别是老太太，要是让她不顺心了，转明儿就跟村里七大姑八大婆说你的不是，还指责娘家不会教人。” 顾卿卿听着就觉得心梗，她手搭在旁边的白色栅栏上，远远眺望蔚蓝海边：“听着就觉得糟心，真不知道你以前怎么撑过来的。” “是吧，说来你不信，我最早在娘家性格虽然谈不上活泼，最起码不沉闷，后来要不是遇到了你，现在也是个锯嘴葫芦。” 许念把手里编好的小兔子给她，“你呀，是个有福气的。”婆家不管不作妖还给了那么丰厚的彩礼，男人对她处处呵护把她当宝，还有娘家人的疼爱。 她真是羡慕不来。 “你也有福气呀，现在耳根子清静了，男人对你也好，肚子里的娃娃再过几个月就要出来跟你见面啦。”顾卿卿看着掌心的小兔子，莞尔一笑道。 “是，不过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在火车上遇到你，和你成了好朋友。” “哎呀一身的鸡皮疙瘩。”顾卿卿故意抖抖胳膊，“你呀，就别想太多啦，想想待会儿吃什么吧，到时候赵哥看你不在家应该会自己找过来，也免得去叫了。” “管他们做什么，实在不行吃食堂嘛，朱班长的手艺也不差。”许念歇够了，跟着她往回走：“你那黄瓜赶紧种，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吃，到时候做个拍黄瓜加点老陈醋……” “别说了！”顾卿卿呲牙咧嘴：“我回家就撒种子，别馋我了。” “实在不行让物资船下次带点过来尝尝鲜吧，这样等也不是事儿。” 俩人回了最后面那栋院子，顾卿卿推开院门附和道：“下次咱俩一起去取物资吧，跟船长打声招呼。” “成啊，只要你不嫌我走得慢就行。” “我倒是不嫌，就怕船长不等人。”顾卿卿笑容明朗：“阿念姐你等等我啊，我去找找有没有黄瓜种子，再拿个篮子去后院摘点菜。” 说完她就快步往厨房去了。 第139章 红红火火139 冰山撞火山 她还真在一堆旧报纸包着的种子里翻到黄瓜种子, 又从门后拎了个小竹篮，往前院去。 许念本来坐在凉棚等她，见她来了一起去后院。 顾卿卿这儿工具也算齐全, 斧头锄头削刀都在墙角挂着, 一应俱全。 “你这都是军需处借的？”许念看着不由咋舌。 “托船长带的呀, 总不好一直去军需处借, 怪不好意思的。”顾卿卿取了个锄头打开菜地篱笆门，脸红道：“上次阿绥借了个锄头来, 用了十来天铁都磨薄了, 锄头也松了，后来让船长捎了三个新的, 换了一把回去。” “你们啊太实在了, ”许念跟着她进了菜园子, “岛上种菜的军嫂不少, 借锄头的也多，都是把它当自家物件没还回去，就算有还的也是用到不能再用了。” 顾卿卿憨态可掬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吧, 打小我阿爹阿娘就和我说, 不要占便宜。” 许念也笑了，她手扶着篱笆, 看顾卿卿松土：“你们家都是一屋实在人, 你这黄瓜挨着篱笆种啊？” “对呀，但是方便缠藤嘛, 再去山上砍两根竹子牵下藤就行，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一口。” “慢慢来呗。”许念摸着肚子，眉眼温柔道：“反正我家娃儿出来了我应该就能吃上拍黄瓜了。” “阿念姐, 你还有多久生娃儿呀？” “现在七个多月，还有两三个月呢。”许念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径直磕在她掌心。 她双目圆睁，惊喜道：“卿卿，宝宝又踢我！” 顾卿卿“呀”了一声，连忙放下锄头过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在自己衣服上蹭干净这才去摸她肚子：“我看看我看看。” 许念被她这一番动作搞得还有些紧张，好笑道：“你过几个月也能感受到了，不过应该比我这动静大，毕竟你有俩呢。” “阿念姐你是几个月宝宝开始踢你的呀？”顾卿卿手掌覆在她肚子上，慢慢等宝宝的动静。 “五个来月吧。”许念见她小心翼翼的，嘴角很柔和：“其实他很乖，很少踢我，也就开始怀上没几个月的时候孕吐的厉害，一点油腥味都闻不得。” 顾卿卿安静听她说着，过了一分钟，她惊喜抬头，不敢置信道：“阿念姐！他踢我了！” 许念笑着点点头。 顾卿卿依依不舍收回手，又重新拿起锄头松土，然后撒下种子。 做完这些，她蹲下来摘辣椒，红的青的都摘了一些，许念看了半天，说：“卿卿，咱们中午吃擂辣椒吗？” “好呀！”顾卿卿馋虫也被勾起来了，“可惜没有皮蛋，以前我家过年的时候会找村头的奶奶帮忙皮点鸡蛋过年，我三叔就用皮蛋和辣椒一起擂碎，特别下饭！” “这个我也不会弄，”许念摇头：“皮蛋我们家吃得很少，以前在村里有鸡蛋吃就是天大的好日子了，也不是日日都能吃得上，特别是嫁到你赵哥家之后，老太太跟防贼似的，鸡下了蛋偷摸留着给她大孙子吃。” 顾卿卿瞠目结舌：“怎么还这样啊？”话说完又摘了个红辣椒扔竹篮里。 “老太太名堂多着呢，每天抢在我前面下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鸡窝把鸡蛋掏了，灶台从来不让我碰，生怕我煮了他们家的好东西吃。”许念当时恨透了老太太，现在倒是没什么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白桃家有个祸害小姑子，我们家也好不到哪去。” 她放缓了声音：“前段时间你赵哥突然提起，说想让老太太过来照顾我坐月子。” 顾卿卿摘辣椒的手停在半空，她杏眸微怔：“不是说到时候我照顾你吗？问呢他又提起这茬。” “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拍电报过来了。他可能知道我现在不待见他家里人，也不跟我说也不给我看。”许念无所谓道：“上岛政审很严，拖来拖去得两三个月，我要是现在松口老太太正好卡在生孩子的时候上来。” “那你得沉住气，不能开这个口子。”顾卿卿毫不犹豫道：“反正看到桃子姐家里来了个作妖的我就很烦这些喜欢打压儿媳妇的婆家人，你看岛上这些嫂子，谁家婆婆上来了？”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就羡慕你啊，耳根子清静，家里人也疼你，你男人就更不用说了。”许念忽然有些惆怅，“还好岛上有你帮我搭把手，不然又是无止境的争吵。” 赵泽自她怀孕后对她比以前好太多了，以前她觉得就是不闻不问。 只希望这种清静日子能多过几年。 第120节 在岛上怎么也得五六七八年吧，她就不信她熬不过老太太。 顾卿卿和她聊了很久，许念拉她起来，见她捶着发麻的腿，说：“以后别一蹲就蹲这么久。” “我知道啦！”顾卿卿任由锄头立在篱笆边，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挽着许念的胳膊往外走：“中午给你做个酸菜炒肉沫和擂辣椒，海鲜也得煮点儿，男人们爱吃，上次弄了个香辣蟹，这次炒个香辣虾？” “行行行，我只要有吃的怎样都行。”许念随手关了篱笆门，“你要不种点长豆角？酸豆角也好吃得很。” “早就种啦，还没发秧呢。”顾卿卿领着她去了厨房。 许念自己知道找椅子坐了，仰头看着她：“现在弄菜是不是有点早？” 顾卿卿抬手一看：“九点半了，我慢慢弄吧，他们十二点回来也差不多。” 说着她开始切辣椒，辛辣的味道在厨房弥漫，自己呛了两声赶紧开窗透气。 许念也捏着鼻子，有些苦恼道：“你种的这些辣椒比别的地方好吃，也比别的地方辣。” 顾卿卿试探开口：“我泡了点酸姜，要不再用酸姜和辣椒炒个菜试试？” “行呀。”许念欣然同意。 十二点一过，沈绥先推开院门回来了。 “阿姐。”男孩嗓音稚嫩，谈不上洪亮但也不小，顾卿卿和许念在厨房都听着了。 “阿绥回来啦？”顾卿卿握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半个头：“你自己先玩玩，还有个清蒸螃蟹就好了，马上开饭。” 沈绥见许念也在，点点头，先去客厅桌上倒了杯水喝，然后背着斜挎书包上了楼。 “你家沈绥挺乖的，就是性格孤僻了点。” 顾卿卿把酸菜肉沫盛起来，看了下蒸熟的螃蟹，又弯腰拿了个大海碗：“对，这孩子不爱凑热闹，这事我跟楚岱也商量过几次，本来想让他跟小阿侄一起玩玩。” 许念扑哧乐了，“那还真是冰山撞上火山。” “可不嘛，楚岱说他习惯了一个人那就让他独处吧，我们也不想勉强他。”顾卿卿说着从盘子里拿了块韭菜煎饼给她：“你先垫垫肚子，那两个男人磨磨蹭蹭，估计还得要一会儿。” 话刚说完两个男人同时进来了，许念接过韭菜饼慢悠悠起身：“看来还真不能背后说人。” “说我们啥了？”赵泽听到动静，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老楚你媳妇儿这手艺是越来越可以了，还没到我家门口我就闻着味儿，一猜我家阿念就在这。” 楚岱把手里树叶子包着的野果放在客厅墙角椅子上，回了趟房间，然后出来倒了杯水喝。 “羡慕？羡慕也没用。”他嗓音散漫，虽然身上的灰进院子前用毛巾拍下来一些，军绿色的衬衫上还是带了些风干的泥沙。 许念把赵泽推到一边方便顾卿卿把菜端出去，然后瞥了男人一眼：“别傻站着了，帮忙拿碗筷吧。” “欸好。” “阿绥，下来吃饭啦。”顾卿卿站在楼梯口抬头喊了一声。 “来了，阿姐。”沈绥应了一声，平稳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顾卿卿见饭菜都上桌了，安心坐下来。 楚岱给她盛饭：“累不累？累的话下次我直接从食堂带饭回来。” 顾卿卿摇头，“我每天就做饭能打发下时间了呀，不累的。” 男人被她说得有些内疚，“二哥发电报过来了，说等他有假期就申请来岛上探亲。” 顾青烈本来就是部队的人，家世清白，再加上有个飞行员哥哥，家里那点关系早就被上面查得一清二楚，只要他有假随时能登岛，审查手续很快就能通过。 顾卿卿眼前一亮：“真的呀？他过年的时候刚休了一段时间假，怕是不好请吧。” “有个任务，完成了能休半年。”楚岱没细说，这个任务很危险，而且完成后半年内不能在接下来的作战中露面，事关两国建交。 顾卿卿眼底这下没有欣喜了，只剩担心。 什么任务能休半年？肯定是命悬一线的。 楚岱温声安慰她：“没事的，他心里有数，相信他。” 顾卿卿点头，眉心还是久久不能舒展。 赵泽见状赶紧开口道：“白桃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上午她去卫生所了，找了个女军医。” “嗯？”顾卿卿果然被吸引了：“不会是她们家那个小姑子又闹事了吧？桃子姐没事吧？” 第140章 红红火火140 我也想爱你，实在爱不…… “应该没事, 这事我也不好问。”赵泽夹了块姜，吃到嘴里嚼了两下脸色大变，强忍着咽了下去。 “你们现在口味都这么刁钻了吗？”他是真不懂, 这个味道怎么能吃下去的。 许念吃得津津有味, 闻言一愣：“不是很好吃吗？卿卿你尝尝。” “好。”顾卿卿也夹了一筷子, 脆爽的酸姜混合着辣味, 吃到嘴里格外酸爽：“很好吃呀。”她也茫然不解，给楚岱夹了一筷子。 楚岱看了下朝他使眼色摇头的赵泽, 又看了眼旁边眼露期待的小女人, 慢悠悠夹起碗里大块的姜片送到嘴边。 赵泽扶着额头不忍直视。 他咬了一口，确实愣住了。 酸味他挺喜欢吃, 但是这酸酸辣辣混合到一起特别冲不说, 还觉得嗓子里窝着团火。 楚岱沉默不语把整块酸姜吃完, 见女人看着他, 说：“你们刚才不是在说白桃吗？上午于城脸色是挺差的，我本来还以为他这几天又于心不忍想找指导员说说情，到现在没动静不说，还跟我道了个歉。” “啊？”顾卿卿本来想再往他碗里夹一块, 因为太震惊所以送到了自己嘴里, “是不是桃子姐和他说什么了？不应该啊，感觉他比较偏向他妹妹, 也不会听桃子姐的话。” “这就不清楚了。”男人夹了个螃蟹自顾自吃着, 也是为了防止她再往碗里夹菜。 许念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肯定跟白桃有点关系，不然她也不会去卫生所, 难道是于阮对她动手了？不然解释不了于城这次的反应。” 顾卿卿嘴里咬着酸姜，酸辣味弥漫整个口腔：“你还记得早上在学堂门口看到她吗，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脚步急匆匆, 而且小洋浑身都在发抖。” 她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才觉得有问题，白桃并不是那种急性子，之前还觉得是于洋不愿意上学哭闹。 许念见两个男人都没关注这事，也摇摇头：“反正再过个三四天于阮就要走了，折腾也折腾不了多久。” 顾卿卿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 入夜。 沈绥自己在楼上写作业，楚岱把山楂洗了给她端进房放桌子上，顾卿卿坐在床边伸手捻了一颗：“你还真找到了呀？” “你不是想吃吗。”楚岱又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瓶子，坐到她旁边。 “衣服掀起来。”男人眼皮微敛。 “嗯？”顾卿卿正美滋滋地咬着山楂，听到这话忍不住扯过旁边的被子裹住自己，低下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躲在被子后面。 “楚岱同志，你现在当阿爹了，有什么尽量自己忍着，会伤到宝宝的。”她语气甚至带了点控诉：“三个月内不能同房你没听过吗？！更何况还是两个孩子。” 听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还有带着委屈的语气，男人手指抵着额头，挠了两下。 有些好笑：“你想到哪去了？” “今天有军舰靠岸，我之前发电报让褚昭帮我买了点东西。”他打开玻璃瓶盖，示意女人过来。 顾卿卿眼底带着怀疑：“这个就是你让他买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靠近他。 “嗯。”楚岱把人揽在怀里，把玻璃瓶里的液体倒在掌心，“我问了卫生所那些女军医，橄榄油可以预防妊娠纹生长。” 见她一脸茫然，他笑了下，慢条斯理搓着掌心，任由女人靠在他怀里，脑袋抵着他胳膊：“就是你害怕的怀孕了肚子上会长的那些红白交错的条纹。” 这下顾卿卿懂了，她自觉掀起衣服，乖巧道：“你擦吧。” 男人笑声低沉悦耳，回荡在夜色里。他俯身，动作细致认真，顾卿卿靠在他怀里，耳畔是他温热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顾卿卿才开口问：“哥哥，你怎么想到要给我带这个呀？” 楚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厚着脸皮去问女军医孕期注意事项还有怎么处理妊娠纹的，满脑子都是怕她受委屈。 女军医也跟他说过，一个多月一般还不会长妊娠纹，怎么也得五六个月过后了，他就是怕出现那极小的概率，小女人见了会哭鼻子。 “因为我媳妇儿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爱美的。”男人把她衣摆拉下来，拧好瓶盖，手上油乎乎的也不敢碰她：“褚昭捎了十瓶过来，每天洗完澡我给你擦一次。” 顾卿卿反手勾着男人的脖子，蹭着他鼻尖：“哥哥你好好欸。” 男人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看着她，纤长如鸦羽的睫毛在橘黄灯光照映下，在眼下投了片剪影。 顾卿卿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睫毛。 男人眸底晦暗不明，忽然开口：“要不咱们还是分床睡吧。” 顾卿卿收回手，瘪瘪嘴：“你不爱我了哥哥。” “我也想爱你。”楚岱无奈垂眸，“实在爱不动了。” 跟她待在一起特别煎熬。 顾卿卿见他要起身，紧紧抱着男人的胳膊不撒手，委屈巴巴看看他：“哥哥，你媳妇儿不要就算了，孩子也不要了吗？” 男人十分无奈，“我就是去洗个手，到你嘴里就成了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了。” 女人趴在他怀里哈哈大笑，最后亲了下他喉结，“去吧，我和宝宝在床上等你，不许去楼上睡。” “嗯，听你的。”楚岱发觉这小女人怀孕后愈发黏人了，比以前更甚。 过了几天，物资船终于到了。 顾卿卿和许念约好了一起去码头，许念走路很慢，顾卿卿是个急性子，也不得不随她放缓脚步。 “阿念姐，”顾卿卿犹豫片刻，试探道：“要不你在这等我？” 许念轻轻锤了她一下，嗔道：“好嘛，前两天还说不会嫌弃我，一下子就变卦了。” 顾卿卿叹了口气，“你现在比蜗牛快不了多少。”她实在迫不及待想知道家里给她寄了点什么。 “别嘲笑我了，过段时间你比我好不了多少，而且还是俩。”许念扶着她手臂不紧不慢往前走，“我听泽哥说你家楚营长还找过女军医问孕期注意事项，他还郁闷了好久，觉得你男人看不起他的医学水平。” 顾卿卿不好意思道：“他是帮我问有没有不长妊娠纹的法子。” 许念想了一下也明白了，她语气有些黯然：“这事泽哥确实解决不了，他不是专业的妇产医生，我当时长纹的时候他也傻眼了。” 现在也看明白了，他就是不上心。说到初次当爹，人家楚岱难道不是么，更何况他自己还是军医。 可能就是拉不下脸面吧，在她长纹后也没有去女军医哪儿帮她问过一声，要不是刚才卿卿跟她说还能预防，她压根不知道这些事。 第121节 顾卿卿见她有些失落，想到阿念姐也是女孩子，肯定也害怕妊娠纹，轻声问：“我家里还有很多橄榄油，要不给你送两瓶擦擦试试？” “不用了。”许念温声笑道：“谢谢你卿卿，没事，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我都无所谓。” 顾卿卿搂紧她的胳膊以示安慰，这会儿也不催了，慢悠悠陪着她走。 二十分钟后才磨磨蹭蹭到了码头，军嫂们带的东西多，还有部队里需要的物资，军需处的老赵和炊事班的老朱都招呼着战士们帮着搬东西。 “卿卿！”陈解放今天不出任务，被老赵抓来帮忙：“这儿有你家寄来的东西，还有你让船长买的那些我都给你放一堆了，你过来看看有没有少的。” 顾卿卿本来还想自己去船上找，现在忍不住一乐，省事了。 她扶着许念过去，看到孕妇嫂子们主动让路，然后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卿卿啊，你家这是寄了些啥啊老大一堆，你得再去喊几个人来才能拿回去了。” 顾卿卿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有啥，得去看看才知道。” 等走进些，陈解放指着身边那几堆：“这是建设兵团寄来的，这是南方军区捎来的。这应该是你娘家发来的，上面写了大屯子村。” 本来还觉得嫂子开玩笑，什么东西得再多叫些人拉呀，现在看到这些她也傻眼了，愣了许久才开口：“都是我的？没弄错吧？” “我亲自给你分的，建设兵团的戳我能看错吗？部队里直接打包让火车拉过来的。”陈解放见她半天没反应过来，笑了下：“用不着发愁，待会儿我把兵团的人都叫过来，三两下就给你搬回家了。” “行，”顾卿卿松了口气，“那我就不管啦？中午都在家吃饭，别吃食堂了，我看看兵团寄了啥特产过来给你们炒了。” “明天吧。”陈解放蹲下来对着包裹比划了几下，看等下怎么拉回去：“这一大兜应该是老余寄的，咱兵团能有啥特产啊，土豆红薯吃个够。” 顾卿卿和许念对视一眼，纷纷乐了。 确实，在兵团每天就是红薯土豆芋头，还有萝卜。什么耐存放就是什么最多。 码头上都是热闹的嘈杂声，许念眼尖看到了白桃，她拍了拍顾卿卿的手背：“你桃子姐在那儿呢，不去打个招呼？” 听到她话里的揶揄，顾卿卿转头看过去，白桃旁边是于城和他妹子，于阮手里提了个蓝布包裹。 第141章 红红火火141 老余这是失心疯了吧 本来面无表情的白桃看到她们在这边, 遥遥点头。 顾卿卿也微微颔首，然后对许念说：“看来这事没跑了，于阮要走了。” “可不嘛, 听说差点把白桃推地上, 要不是于城在家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有个南区的嫂子压低了声音搭了句话。 她家就住在于家隔壁, 别人不知道于阮是个什么货色她可一清二楚, 每次于连长去洞库了，于家就开始吵起来。 于阮这人也装纯良就骗骗东西两区不知情的嫂子, 托她们给介绍对象, 搁在南区都没人搭理她。 顾卿卿这回总算知道了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等她走了桃子姐日子就好过了。” “可不是嘛。”许念见军嫂拎着东西去找别人唠嗑了, 也说：“这种人留在岛上就是祸害, 差点还把咱们陈副连长嚯嚯了。” 陈解放直接举手投降：“行行好, 放过我吧, 已经被兵团那十几个人轮流笑了个把星期了。” 顾卿卿弯了弯眉眼：“行呀，解放哥你赶紧去看看他们什么时候下任务，帮我把人都抓过来。” “保证完成任务。”陈解放笑嘻嘻跑开，背影消失在远处椰林里。 顾卿卿拉着许念找了个石头墩坐着, 许念看着地上那一堆有点羡慕：“我上岛这么久, 家里从来没寄过东西。” “没事呀，你有什么看上的可以分一半, 咱俩谁跟谁呀。”顾卿卿毫不在意道。 她五指握拳轻轻缓缓捶着腿,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久了腿就酸胀，明明自己肚子也不大。 “你自己留着吧, 我去你那蹭点吃的就行。”许念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心头一暖，摇摇头。 顾卿卿也没再劝,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嫂子们最喜欢买的还是面粉，看来咱们岛上还是兵团的人要比军区的人多。” “也不一定，”许念也揉着小腿肚子，嗓音轻缓：“有不少嫂子是北方的，嫁给了南方的军人，家里都随女人，大米饭吃得比较少面食多。” 她和顾卿卿都是中部地区的，米面都吃，因为种水稻，所以吃大米饭更多。 顾卿卿点点头，目光瞥到白桃那儿，他们一家三口僵持在那儿，好像很疏离，谁也不跟谁说话。 等物资船上的东西清的差不多了，船长下来跟于城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于阮带上船。 于阮刚上甲板，马上就有两个身穿舰灰色军装的海军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顾卿卿明白这是要把她送去南方军区开始为期两个月的审查。 没过多久，船又开走了，扬帆远航消失在海平面上。 “总算清静了。”许念长舒一口气。 顾卿卿刚想点头附和两句，就见白桃无视和她说话的于城，直接走了过来。 “卿卿。”白桃迟疑片刻，最后问：“我能去你家摘点辣椒吗？” “啊？行呀。”顾卿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呀，我们是朋友嘛。” 这一句话就让绷了好几天的白桃泪如雨下，她这几天太累太累了，也不知道跟谁说，每天强撑着做饭送小洋上学，回到家还要面对于阮。 今天把人送走，压在心口的大石头和乌云终于散了。 顾卿卿懂她心情，扶着许念起身：“今天中午都到我那儿吃吧，正好我家里寄了点东西来，你到时候接小洋的时候顺路把我家阿绥接回来一起吃饭。” “好。”白桃没拒绝她的好意，至于于城，食堂里有饭，饿不着他。 三个女人又一路聊聊天回了北区最后一栋院子，东西搁在码头没事，陈解放他们会拿回来，就算没在那看着也不会有人乱拿。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天气很好，就是有点晒。 楚岱原本要在凉棚那儿种点葡萄，后来见顾卿卿喜欢墙边栅栏的花，干脆移栽了几株爬藤月季，爬满了棚顶。 许念和白桃先坐着歇口气，顾卿卿去厨房泡了两杯糖水端出来，“你们先歇口气，现在还早，过会儿再去摘辣椒。” 白桃捧着搪瓷杯点头，她本来也不真是为了摘辣椒来的。 顾卿卿自己也去泡了杯糖水，还从泡菜坛子里掏了一碗酸萝卜条出来。 用最大的海碗装着，许念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这酸味儿太诱人了。 三个女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岛上的八卦，白桃也逐渐放松下来。 “我的布料今天应该也到了，下午就去找小欢娘做两身衣裳，正好桃子姐你还有点料子在我这，咱俩一起去？” “那是给你家阿绥的。”白桃咬着脆爽的酸萝卜条，细声说：“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往回要。” “那行，我请小欢娘把衣裳做好了再送给你家娃儿，这回总行了吧。”顾卿卿也不跟她绕，盯着许念的肚子：“阿念姐，娃儿的衣裳你开始做了没？” “嗯，这段时间都在家缝缝补补呢。”许念又颇为不好意思道：“嫂子们还给我送了一些家里小娃的衣服，说她们也用不着，家里三四个不打算再生了，旧衣裳穿着舒服。” “是，都是棉布衣裳，哪能不舒服，我家小洋小时候也有不少，肚子里这个也用不着做新的，卿卿要不我匀你点？” “不用啦，我家里应该给我准备好了，你们自己留着给娃儿用就成。” “那也行。” 几个女人聊到十一点多开始去后院摘菜，顾卿卿和白桃行动比较方便，两人女人蹲在菜地旁边商量菜谱，最后都说想吃韭菜虾仁饺。 干脆割了把韭菜，又扯了颗白菜弄猪肉馅的饺子。 物资船的到来刚好把家里吃完的肉补上了，现在夏天肉不耐存放，只有营部有台大冰箱，顾卿卿懒得走那么远，想着干脆就这两天吃完算了。 等她们和好面把韭菜虾仁馅调好，男人们也下了任务，大包小包往院子里扛。 陈解放直接把兵团的人都叫了过来，包括楚岱和赵泽，一个没落。 十几个男人一趟就把东西带回来了，堆在院子里也是道风景。 “妹子，东西给你扛回来啦，我们去食堂了啊。”陈解放朝厨房那边喊了声。 “不是，你们留下来吃饭呀，中午煮白菜猪肉饺呢。”顾卿卿赶紧出来，手上都是白花花的面粉。 “明天来，明天休假还能喝点酒。”另外一个笑呵呵道：“妹子你看看兵团有没有寄花生来，有的话明天给哥哥们整两盘。”他们有酒有花生就很美了。 “行，明天晚上记得过来，我把菜都备好。” “得嘞。” 打完招呼他们又陆陆续续出去，最后只剩下楚岱和赵泽。 “你这都是啥啊。”赵泽看着这满地的麻布袋子，忍不住想拆开看看：“卿卿妹子，别忙活了，来看看是啥，我都好奇了。” “来啦。”顾卿卿正好要去拿肉剁馅，她们空手从码头回来，什么都没拿。 满地的麻布袋子她也犹豫不知道先拆哪个，最后还是先把自己托船长带的东西拆开，米面油盐还有肉都交给楚岱拿进去。 然后先解开开大屯子村寄来的包裹。 白桃洗了手从屋子里出来：“要放学了卿卿，我先去把两个孩子带回来。” “好。”顾卿卿拿出第一个麻袋里的东西，有罐装的酱菜还有萝卜干这些菜干，拿到最后腊鱼腊肉都有。 “你家这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寄来了吧。”许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手里拿了条小板凳让顾卿卿坐着拆。 “我阿奶阿娘还有婶婶最疼我了，肯定是怕我在岛上没什么肉吃。”顾卿卿眼眶有些红，忍着泪意继续拆别的。 这次是各种小衣服小鞋子，每种样式都是两套，而且都是按照一男一女准备的，这是盼着有个龙凤胎呢。 还有用旧棉布衣裳裁成的尿布，这是什么都给她准备齐全了。 许念看着别提多羡慕了。 拆完娘家寄来的，顾卿卿又开始拆建设兵团的，也有两袋，一袋是顾青烈托孙淑芬去供销社置办的。 有布料有糖有烟，还有各种零嘴儿。 其中糖和烟一看就是给他兄弟楚岱带的。 另一袋就是余富贵寄来的了，本来以为是红薯土豆之类的，太沉了。 打开一看顾卿卿愣了，楚岱也半天没说话。 “啥呀这是？”赵泽探头探脑看，然后也傻眼了：“鱼干肉干？老余这是失心疯了吧。” 他每天啪啦打着算盘算着伙食费，抠门抠到家了。 “还有封信。”顾卿卿拿出压在下面的一张纸，看完后交给楚岱：“是关团长还有军需处的张叔和养猪场的朱叔凑钱托余叔置办的。” 楚岱默了片刻，把信纸拍到赵泽怀里：“不全是给我们的，这是给兄弟们带的，也有你的份。等下你分分，给他们送过去。” 第122节 赵泽听完推了下眼镜看信，看完后心里百味杂陈：“要不说还是兵团惦记咱们呢，到底是娘家人，就是不一样。” 楚岱随意点了下头，目光落在最后那几个大麻袋上。 是南方军区寄过来的，上面有军区标识。 顾卿卿看了他一眼，“哥哥，你拆呀？” “你拆吧。”楚岱站在她身后，小凳子没有椅背，正好让她靠着自己的腿，没那么吃力。 第142章 红红火火142 乖乖陪着阿娘 顾卿卿稍微往后靠, 背抵着男人的膝盖，解开麻布袋子从里面拿东西出来。 “蜂蜜、麦乳精、红糖，橘子糖水罐头和黄桃罐头。”顾卿卿嘴里念叨着把这些都拿出来, 还有厚厚一沓布料, 几乎都是蓝黑白这三种, 她略微仰头问男人：“还有两包大白兔奶糖, 阿爹是给你吧。” 男人没说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阿婶！”于洋听娘说中午到阿婶家吃猪肉饺子, 脚步欢快冲了进来：“我来啦！” 顾卿卿也把注意力转到于洋身上, 于阮回去了他一点也不难过反而看起来更活泼。 “小洋来啦，阿婶给你吃糖。”顾卿卿眉眼弯弯, 她没动袋子里的大白兔, 而是从男人兜里抓了把糖塞他手里。 于洋这下很高兴了, 白桃摇头：“卿卿, 以后别总给他吃糖，家里还有呢，都是你给的，糖又贵又要票, 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楚家会屯这么多糖果, 还有楚营长一个大男人，兜里永远都装着糖, 本来还以为是给卿卿吃的, 结果好几次看到他在吃糖。 “没事，小孩子嘛, 吃点糖不碍事的。”顾卿卿扶着身后男人的手慢慢起身，又塞了两颗糖给许念：“阿念姐，咱们去煮饺子吧, 也该吃午饭了。” “行。”许念和白桃都去了厨房。 楚岱和赵泽还有后面进来的沈绥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客厅去。 赵泽说：“老余这次没往麻袋里塞土豆红薯我还真是不敢相信，满满一兜肉干还有花生黄豆，这沉甸甸的心意呦。” “想回去了？”楚岱手里抱着几罐蜂蜜，斜眼看他：“再过个五六七八年老关退休了，你也就能回娘家看看了。” “那还是先在心里想想吧。”赵泽瞄了眼沈绥和跟在他屁股后面憋红了脸吭哧吭哧托麻袋的于洋，问：“听说你你要把楼上客厅隔出两间房来？” “嗯。”楚岱把蜂蜜和麦乳精都收到客厅角落的橱柜里，又关上柜门：“家里现在三个孩子了，以后指不定还有，先备着吧。” “你们这还真是把沈绥当亲儿子养啊。”赵泽笑了一下：“也挺好，我听那个韩老师说你们家沈绥脑袋很灵活，背课文一遍就能记住，以后要是单纯当个兵有点可惜。” “过段时间岛上要来一位大人物，说不定是这孩子的机缘。” 赵泽神神秘秘的，楚岱想问清楚，他就跑外面院子里去了。 男人眉梢微挑，侧过身看了眼把肉干都搬到客厅等着赵泽分的男孩，他也觉得这小子去前线打仗可惜了。 楼上的客厅放了些他从军区带过来的兵书，都是以前小时候楚渊塞在家里的，沈绥这些天也有在翻阅。 “哥哥？”顾卿卿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饺子煮好啦，你能不能来端一下呀？” 刚出锅的汤饺热气腾腾，用一口大铝锅装着，三个孕妇都不敢动。 “来了。”楚岱收回落在男孩身上的眸光，嗓音懒散。 中午吃韭菜虾仁饺和猪肉白菜饺，顾卿卿又抓了把酸萝卜条。 楚岱拿了瓶醋和酱油出来，对赵泽说：“要吃什么蘸料自己调。” “知道，哪敢麻烦你楚营长亲自动手啊。”赵泽没碰醋，拿了酱油倒了点在碗里。 见顾卿卿吃得香，他调侃道：“之前我家阿念怀孕的时候吐的天昏地暗人都瘦了半圈，你家这个反而胃口越来越好了。” “能吃是福。”楚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赵泽本来还想在说些什么，看到有白桃和于洋在，他也放不开。 要是只有楚岱他们一家人，什么玩笑都能开，已经熟到不行了，现在有外人在场也不好意思干脆算了。 于洋吃得最香，一口接一口，吃完碗里的又眼巴巴看着锅里，见白桃有些局促，顾卿卿起身拿过于洋的碗，笑眯眯给他再盛饺子—— “小洋多吃点长高高，不够就跟阿婶说，锅里还有很多呢。” “谢谢阿婶！”于洋看了眼娘，见她笑着点头就安心接过碗继续吃了。 阿婶家的饺子又大又香，还有很多肉，一咬一包油。不像自家每次包的饺子几乎就是皮。 吃完饭，赵泽帮着捡了桌子让楚岱去洗碗，他按照顾卿卿的吩咐把兵团寄来的东西分成十五份，打算待会儿给兄弟们送过去。 白桃本来没份，顾卿卿提了条肉干让她带回去给小娃吃，她拒绝了好几次，女人干脆塞给于洋让他先提着回去。 于洋看到有肉直接提着跑了，把白桃气得小脸通红。 “卿卿，总是吃你的拿你的，这怎么好意思？”白桃叹了口气。 顾卿卿只是笑着摆摆手，“多大点事啊，我家还有正好给你们也尝尝鲜，都是为国效力的军人家庭，换别人我还不给呢。” 白桃嘴角动了动，本来想问她不讨厌于城和他妹子吗，看到女人脸上的笑她就知道，从于阮下了岛，这事就了了。 她感激地点点头，“卿卿，谢谢你。” 顾卿卿没多说什么，只是折返回客厅拿了个塑料袋，把之前在菜园摘的辣椒给她装了满满一袋：“其实我知道，你家应该不怎么吃辣的。” 白桃眼睛溜圆，然后也笑了：“对，我就是想找个机会和你搭话，我怕因为于阮我们的关系生疏了。” “她是她你是你，我又不是分不清。”顾卿卿把塑料袋扎好，然后递她手里：“这个辣椒炒肉挺好吃的，你可以尝尝，偶尔吃点辣换换口味。” 白桃深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 “桃子姐，你笑什么呀？”顾卿卿不得其解。 “没，就觉得楚营长喜欢你是理所应当的，换了我是个男人也得想方设法把你娶进家门。” “是吧。”顾卿卿有些得意：“我也这么觉得，楚岱捡到宝了。” “可不是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许念在她们身后柔声一笑：“我们能跟你做朋友也是捡到宝了，宝贝儿我先回家午睡啦，你侄子一直踹我，扛不住了。” “行行行。”顾卿卿也不留她：“明天晚上兵团的人都过来吃饭，你别忘了提前过来跟我拟菜单。” “行。” 等她们都回去了，顾卿卿进了客厅想把东西分类收一下，见沈绥把空麻布袋都折好用绳子捆成一团，她说：“阿绥，放杂物间去，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说是杂物间其实就是客厅后面楼梯底下一个小空间，平时也能堆点东西。 楚岱洗完碗出来，擦干手问她：“困不困？要不要去睡会儿？” “不困，哥哥，我想吃黄桃罐头。”顾卿卿笑嘻嘻看着他。 楚岱也没问是不是没吃饱这种话，直接去橱柜那儿拿了个黄桃罐头拧开：“我去给你拿个勺子。” “倒碗里吧，给阿绥也尝尝味道。”女人说。 “不用，阿姐吃。”沈绥从杂物间出来对着男人摇了摇头。 男人轻笑一声，知道男孩这是怕吃了之后他阿姐就少了口吃的，还是小孩子哪能不想吃。 “尝尝吧，给你半碗是因为你刚吃完饺子，一罐吃不下，以后想吃自己去橱柜拿，吃完了再买就是了。”楚岱本来就是心思细腻的人，自然知晓男孩的敏感之处。 从厨房里端了两个瓷碗出来，碗里有一片片香甜的黄桃肉，把碗和勺子递给男孩，他说：“自己回房吃，写会儿作业睡半个小时，按时起床去学堂。” 沈绥乖巧照做，端着碗上楼。 顾卿卿也被男人搂到卧室里，让她坐在床上，自己一身灰就坐在旁边椅子上。 瓷碗被男人放在桌上，右手握着调羹喂她喝糖水，顾卿卿顺势把腿放他膝盖上，男人左手给她慢慢捏着。 “赵泽今天说过段时间岛上会来一位大人物，可能会影响阿绥以后的选择。”男人身子靠着椅背，语气懒散和女人说着家常话。 顾卿卿喝了几口摇摇头，“你也尝尝。这是好事呀，如果那位大人物指引的方向是阿绥以前没有接触过，了解过后又十分喜欢的，那不是挺好吗。” 男人略微颔首，喝了口糖水，甜腻的感觉他不是太喜欢，又舀了勺果肉递到她嘴边，手下动作没停，不急不缓给她按摩小腿。 “明天我们休一天，第二批上岛的值岗，正好人多把楼上的客厅隔了，墙面刮一下再去空楼里搬两张床搬两个柜子就行。” “都听你的。”顾卿卿靠着床头，忍不住发了个哈欠：“下午还得去洞库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醒来叫我，我跟你顺路去小欢娘那里，把布料带过去给你和阿绥做两身衣服，桃子姐上次不是还留了块布料么，一起带过去给她家小洋做了算了。” 男人听她都规划好了，笑问：“你自己不做新衣裳？我不是有衣裳穿么，不用管我。” “你那几件衣服都是缝了又补的，布料有富余，咱们自己买了，我哥又寄了过来，阿爹也捎了很多，还能留一点以后给娃儿们做衣裳呢。你现在听我的，到时候穿就行。” “好，都听你的，”男人失笑出声。 顾卿卿吃完黄桃罐头，在床上睡了会儿，男人把碗拿去厨房洗了，又折返回来坐在椅子上。 他脑袋靠着椅背微微仰着，侧眸睨了她一眼，见她睡着了双臂环胸也阖上眸子。 睡了半个小时，顾卿卿起床喝了口水，男人把被子重新铺好，两大一小同时出了院子。 把沈绥送进学堂，顾卿卿跟在男人旁边，接过他手里拎着的布料：“你去洞库吧，小心点注意安全，我先去找小欢娘，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啊。” “嗯。”男人黑眸微敛看着她，顾忌在外面不好亲她，只是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晚上想吃什么水果，还是山楂？” “你看着办呀，你摘什么我吃什么。” “好。”男人又伸手覆在她肚子上，温声道：“乖乖陪着阿娘，阿爹出任务去了，回来给你们带吃的。” 第143章 红红火火143 希望小榆快快长成大树 时间飞逝, 两个月很快过去。 顾卿卿最近经常往许念这边跑，两家离得近也方便。 许念肚子已经很大了，女军医说就是这几天随时会生, 让她多注意走走动动, 到时少受点罪。 这天, 顾卿卿扶着她在外面小道上慢慢走, 两个女人的肚子都很明显，她是双胎, 看起来像是怀孕五个来月了。 “泽哥最近每天三番两次往家跑, 就怕我突然要生了……”话还没说话，她脸上的笑凝固, 扶着顾卿卿的手明显一僵。 “阿念姐？”顾卿卿见她脸色不对, “你怎么了？” “……我可能要生了, ”许念长舒一口气, 见她有些手足无措，忍住异样的感觉和收缩的疼痛，“你别着急卿卿，扶着我去卫生所, 慢慢走。” 顾卿卿心急如焚, 恨不得扛着她直接跑去卫生所，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和她的肚子, 老老实实搀着她慢慢走, 好在散步已经走了很远，到卫生所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许念已经被女军医们接手掺进手术室, 赵泽本来随队在洞库出任务，顾卿卿让一个战士去把他喊了回来。 第123节 “卿卿妹子，阿念呢？！”赵泽浑身都是泥沙, 脸颊往下淌汗，身上还背了个药箱。 顾卿卿扶着旁边的椅子坐下，稍微喘了口气：“在手术室，你放心没事，再过会儿你就当爹了。” 赵泽哪能放心得下来，老话说过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更何况岛上的医疗水平比起南阳省医院压根不是一个层次。 他在外面厅里转来转去，顾卿卿看着心里也怦怦乱跳起来，紧张得不行。 好在男人们也下任务了，楚岱知道她在这直接找了过来，见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握拳搁在胸前，他没顾得上身上的泥沙，先去旁边给她倒了杯水。 “卿卿。”男人长腿一曲，蹲下来与她平时，眉眼柔和：“别怕，先喝口水。” “哥哥。”顾卿卿看到男人的出现，恨不得直接扑他怀里，刚才都是强装镇定，这一刻全部瓦解。 “没事。”楚岱柔声安慰她，“这些军医都是军区医院抽调过来的。” 听他说完，捧着搪瓷杯的女人泪都快下来了：“军区医院和赵哥一样只管拉小刀，也不管生孩子呀。” 男人听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喉间溢出浅笑：“部队里军属生孩子也是送去军区医院的，不是野战医院，那个才是跟赵泽一样在战线上应急拉小刀的。” 本来急哄哄跟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的赵泽一听这夫妻俩的话，有些无语的喊：“我也不是只会在战区拉小刀！” 喊出来后心里的急躁退了一半，他拉了条椅子直接守在手术室门口，眼镜透过镜片直勾勾盯着门上亮起的灯。 楚岱站起身来，让顾卿卿靠在他腰间，他伸手握住女人的右手，无声给她支撑。 好在许念生产很顺利，四十多分钟一声清亮的啼哭，女军医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门刚推开，看到门口呆了吧唧的赵泽，她们都吓了一跳：“赵军医……” 赵泽赶紧起身，看着用军绿色床单裹着的孩子，眼也不眨。 “是男孩，六斤二两，上午十二点二十三分出生的，我先抱去洗洗，你去看看嫂子，赶紧想个名字。”女军医说完就抱着孩子走了。 赵泽踮着脚眼巴巴想再看一眼都不行，顾卿卿被楚岱搀扶着过来，问：“现在可以进去看阿念姐了吗？” “刚才军医说可以。”赵泽又转身进了病房。 楚岱站在门口，对顾卿卿说：“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女人点头，心里记挂着许念赶紧去看她怎么样了。 病床上，许念发丝黏在脸上，身体很虚弱。 赵泽呆愣愣地站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还是顾卿卿把他推开，问许念：“阿念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回去给你炖个鸡汤来？” 许念从被子里伸手拽住她手腕，摇头：“我不饿，卿卿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赵泽现在才回过神来，“阿念，我去食堂请老朱帮忙炖个大骨汤，你等着我马上来！” 说完又转身跑开了，赵泽出了卫生所还是有点云里雾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当爹了！心里又是一阵狂喜。 “卿卿，可以帮我倒杯水吗？我好渴。”许念声音很弱。 “好，好我马上来。”病房里没有暖壶，顾卿卿赶紧去了外面，接触到门口男人询问的目光，她微微颔首示意没什么大事。 手忙脚乱倒了半杯水，又另外拿了个搪瓷杯反复淘兑，手指摸着杯壁觉得差不多是温水了才给许念端进去。 许念小口喝着，顾卿卿也不催，等她喝完了随手接过搪瓷杯放一边床头柜上。 “卿卿，多亏你在。”许念千言万语只剩这一句。 不止是因为快生的时候她在身边，更是如今的陪伴。 顾卿卿温声安抚她：“你刚才不知道，赵哥在外面有多着急，他心里也惦记着你呢，就是突然当爹没反应过来，我听外面站岗的哨兵说他出去的时候头还磕门板上了。” 许念表情这才放松下来，“孩子呢？我就看了一眼，想让你也看看。” “军医抱着去清洗了，待会儿会抱过来。你看，军医说让赵哥赶紧给孩子想名字，他脑袋一拍去食堂给你炖汤去了。”顾卿卿握着她的手，嗓音轻缓：“你担心的没有发生，也不要去想他更偏向谁，反正你坐月子有我照顾别人也插不了手，现在上岛更是不可能了。” 许念脑袋抵着身后的床头，她看到门口站着的楚岱，对他略微颔首。 男人下巴稍点，以示回应。 等赵泽从食堂回来了，才算开饭。 好在他还有点良心，没有昏了头，除了给许念带了大骨汤还给顾卿卿他们小两口带了饭。 顾卿卿和楚岱在外面厅里吃，把病房留给夫妻俩说会儿话。 她这段时间口味变化很大，一会儿爱咸的一会儿想吃甜的，平时在家酸菜包子豆沙包都是轮换着来。 今天食堂恰好有豆沙包，楚岱给她递过去一个，顾卿卿撇嘴：“哥哥，我想吃咸菜包子。” 楚岱也不恼，用筷子把里面的豆沙全都挑出来放饭盒里，等下他自己吃，又夹了点咸萝卜丁塞包子里。 “试试？”他笑着把包子又递到她眼前。 顾卿卿犹豫片刻，就着他的手咬了口换了馅的咸菜包子，“嗯？”眼底有稍许不敢置信，然后又狐疑地咬了一口。 就这样，她吃完了四个被男人换了芯子的咸菜包，楚岱吃豆沙被腻的也饱了。 “还吃吗？”男人又给她喂了口小米粥。 顾卿卿手搭在肚子上，没说话，但是男人喂的粥全部喝完了。 抱着孩子过来的女军医看到这画面，对旁边的战友说：“要我看岛上的男人就属楚营长对媳妇儿好，细致耐心，我要是有这么体贴的男人做梦都得笑出声。” “楚营长他媳妇儿人也好呀，”另外一个女军医说：“待人接物都很随和，热情亲切，搁我也喜欢这样的姑娘。” “你还是先想想谁喜欢你吧。”抱孩子的女军医发笑：“赵军医孩子都生了，楚营长媳妇儿也怀了双胎，就咱俩还没着落。” “实在不行请组织帮忙安排嘛。”那个女军医倒是看得开：“赶紧把孩子抱进去吧，赵军医两口子得等着急了。” 她们进去了，顾卿卿摸着肚子，收回竖着的耳朵，笑睨收拾饭盒的男人：“我们家楚营长很吃香哦。” “都是你家的了，再怎么吃香也是你给的脸面。”楚岱起身，问她：“跟我回去？许念这儿有赵泽呢，他下午不去洞库了。” “我去跟阿念姐说一声。”她抓着男人的胳膊起身，骨头有点硌掌心。 “难怪小阿侄总觉得我亏待了你把你那份口粮都吃了，怎么肉光往我身上长啊。”她忍不住瘪嘴。 “你肚子里两个娃儿呢。”楚岱在建设兵团待久了，口音也是南北混杂，“多吃点好，我就怕你们娘仨吃不饱。” 顾卿卿长叹口气：“我每晚做梦有没有笑醒啊哥哥。” 男人乐了，一本正经的点头：“有，说梦话都是幸亏嫁给了我。” 女人轻轻推了他一把，嗔道：“军人不能说假话的。” “哦，那可能是我说的梦话，记错了。”男人左手拎着饭盒，右手扶着她往病房那边走，“幸亏娶了你。” 顾卿卿这下子满意了，愈发圆润的脸蛋红光照人，自从怀孕了后她比之前更水嫩了，眼波流转间格外勾人。 偏偏小女人不自觉，还以为自己和以前一样憨态可掬，每晚都让男人忍得青筋暴起。 她进了病房和许念打了个招呼：“我回家给你炖个鸡汤，晚上送过来，赵哥你在这守着。” “卿卿，”许念怀里抱着孩子，她说：“你不看看你侄子？” 顾卿卿现在身子重，弯腰不方便，赵泽从媳妇儿手里接过儿子，站起来抱给她看。 顾卿卿看着包被里小婴儿红彤彤皱成一团的脸和稀疏的头发，默了片刻，然后问：“小侄儿是像你们谁？” 许念扑哧笑出声，她身下还有些痛，不能动，靠着身后的枕头对她说：“肯定是像你赵哥啊，我比他好看。” 顾卿卿看了眼戴眼镜的赵泽，认同地点了点头。 “像。”她认真道。 这回换赵泽郁闷了：“我说你们俩是不是没见过新生儿，都是一样的皱了吧唧丑了吧唧，现在可看不出像谁。” 许念和顾卿卿同时乐了。 “叫什么名字呀？取好了吗？”顾卿卿又多看了眼孩子，还是有点丑欸。 忍不住担心自己肚子里的两个娃。 “赵榆。”许念说：“你赵哥在榆和渝两个字之间纠结了很久，最后觉得男人应该像大树一样坚韧挺拔，就叫这个了。” “挺好的，赵榆。”顾卿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塞到小娃包被里：“这是阿婶给小榆的见面礼，希望小榆快快长成大树。” 第144章 红红火火144 甜丝丝的 “咱们这关系还要这么客套啊, ”许念忍不住轻笑，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喝了大骨汤没那么苍白：“那我就替小榆谢谢他阿婶了。” 顾卿卿本以为她要拒绝, 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嗓子眼, 最后两个女人对视一眼了解对方的想法, 纷纷笑出声。 赵泽不懂这两个女人打什么哑谜, 看着怀里闭着眼睛熟睡的儿子，心里也是一片柔软。 顾卿卿出了病房, 和楚岱一起回家。 男人步伐很慢, 一直以保护者的姿态走在她旁边。 三个半月的双胎很显怀，肚子和寻常四五个月的一般大, 楚岱看了总忍不住担心。 顾卿卿早就戒了风风火火的毛病了, 她语气也没以前那么着急：“哥哥, 你说阿绥回家了吗？应该吃饭了吧？” “他都十二岁了, 不用担心他。”楚岱干脆揽着女人的腰身，让她把重量稍微往自己身上压，“他跟着秦老这段时间也学了不少。” 赵泽口里的那位大人物是外交部前任部长，国人耳熟能详的秦舟秦老先生, 退任后闲不下来听说白沙岛在搞海防要建设军事基地耐不住要过来看看。 这位儒雅的老先生参观了四通八达的军事战略洞库后, 舍不得走了，要在这等着基地建成, 所以就在岛上任教, 也住在北区，顾卿卿她们前面那栋小楼。 沈绥就是他点名收的学生, 过目不忘又聪慧，深得他心。 每天除了在学堂听课，放了学还要去秦老家听他说近代史和各国建交关系。 耳濡目染下, 男孩也没以前那么阴沉了，反而多了几分斯文俊美。 顾卿卿也不由得感慨：“气质的培养和良师很重要。” 楚岱只是低声笑了笑。 慢悠悠回了院子，顾卿卿看着满地跑的野鸡，对男人说：“你抓一只送食堂去让朱班长帮忙炖个汤？” 楚岱这两个月又断断续续抓了十来只野鸡回来，其中也有陈解放他们的功劳，家里没媳妇儿自己都懒得养，更别提养野鸡了。 干脆都往顾卿卿这边塞，平时过来聚聚喝点小酒吃点花生就美呆了，过节再杀只鸡去后山采点蘑菇，别提多快活了。 加上楚岱和他们是同个兵团出来的，顾卿卿又是他们兵团所有人的妹子，压根不拘束。 第124节 楚岱看着满院跑的野鸡，说：“不着急，你先去睡会儿养养精神，我看你走两步就打哈欠。”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每天睡很多觉就是不够。”顾卿卿随着他进了客厅，开口喊了两声：“阿绥？阿绥你在家吗？” 没听到回应，她对男人说：“你上去找找看他回来没，我就怕这孩子没吃饭。” “本来心就软，当了阿娘更软了。”虽然这么说，男人还是搁下饭盒，上楼看了一眼。 “没回，书包也没在家，多半在秦老那儿。” 顾卿卿这下放心了，“那我去睡会儿，实在太困了，你别忘了把野鸡拿去食堂。” “知道。”男人陪她进了房间，弯腰帮她脱了鞋，看着女人有些水肿的腿，心疼道：“你睡吧，我帮你揉揉。” 顾卿卿迷迷糊糊点头，她躺下后楚岱扯过一边的薄被给她盖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揉着她小腿肚子。 女人舒服地哼唧了一下，很快闭上眼睛。 楚岱坐在旁边椅子上，手下动作轻缓，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忍不住轻叹。 之前还说想生二胎，现在完全没想法了，出来什么就是什么吧，儿子女儿他都认了，不想让她再受苦。 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女人眉心微蹙，嘴里还嘀嘀咕咕。 男人忍不住俯身，耳朵贴近她唇边想听她在说什么，嘀嘀咕咕的声音显示，耳边是温润湿软的触感。 他微怔，抬头时，对上女人清透的杏眸。 顾卿卿压根没那么快睡着，她脸上笑意盎然，又伸手捧着男人的脸，亲了下他柔软唇边。 “哥哥，我真的一点也不辛苦，比起你的累一点也算不了什么，我每天只要出去遛弯和嫂子们聊聊天就行了，家里所有的事阿绥都做好了才去上学，回家后也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还有你，我想吃的你都变着法满足，从来不嫌我折腾，每天回来那么累还要给我擦橄榄油给我揉腿。” “哥哥，我真的好爱好爱好爱你呀。”小女人眉眼间都是温软笑意，眼底只有他清瘦挺拔的身影。 楚岱用手护在她脑后，男人身上甜丝丝的奶糖味笼罩在她周身，毫不犹豫吻了下去。 鼻间都是甜丝丝的味道，顾卿卿吱晤一声，男人从她身上退开，靠在椅背上缓缓喘气。 顾卿卿视线下移，落在某处忍不住狡黠一笑，“哥哥，我现在过了三个月了哎。” 男人手肘撑着椅背，手指抵在眉心，白皙手背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没好气地看着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忍着。”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顾卿卿躲在被子里偷笑，脑袋都不敢露出来，怕看到男人恼怒的眸色。 过了五分钟，楚岱见小女人半天没出声，怕她闷坏，伸手拉下被子。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这回是真的好气又好笑。 他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喉结上下滚动，过了几秒，左手背搭在眼睛上。 闭着眼睡了半个小时，他见小女人脸色红润睡得很香，起身给她泡了杯蜂蜜水端过来放在床头，去院子里捞了只野鸡送去食堂。 顾卿卿醒来已经是三点多了，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哥哥？” 喊了两声没回应，就知道男人又去了洞库。 慢悠悠起身，余光瞥到旁边的军绿色搪瓷杯，捧在掌心里还是温的。 现在是盛夏，温水也不容易冷，她喝了几口润润嗓子，心里甜丝丝的。 端着搪瓷杯走到窗户前吹着微凉的风远眺大海，顾卿卿心里一片祥和宁静。 下午五点多，她去食堂找朱班长取了鸡汤，又去了卫生所。 赵泽没有时时刻刻守着她，也顺便在卫生所值班。 洞库每天都有受伤的士兵，伤势或重或轻，还不是少数，卫生所的人太少了忙不过来。 儿子还没抱多久就交给了许念，他决定明天继续去洞库随行，这样更加方便及时处理伤口。 许念理解他的工作和任务，只是说：“有卿卿在，你放心。” “阿念姐，喝点汤吧。”顾卿卿在她旁边坐下，揭开饭盒，浓香的鸡汤弥漫开来。 许念也有些饿了，看着金黄的鸡汤和里面不知名的中药，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都是楚营长为你准备的。” “到时候再抓嘛，兵团这么多人还怕抓不到几只野鸡么，你就放心吃，这次朱班长只炖了一半，还有一半存在营部冰箱，明天再给你炖一锅。” “太麻烦你们了，你这还大着肚子呢就为我到处走。”许念看着包被里熟睡的孩子，把他放到自己旁边，叹了口气接过饭盒：“我自己来吧。” 顾卿卿没强求，把饭盒递给了她：“小心点别洒出来了，烫着呢。” “好，你吃了没？我给你分一半。” 见她又要起身，顾卿卿赶紧按住她的手：“放心少不了我的，楚岱说回家给我炖一盅肉饼蒸蛋，你赶紧吃吧，待会儿小榆醒了又吃不了了。” 许念听她提到孩子，不再推辞了，慢悠悠喝着汤跟她说：“白桃下午来看我了，还给我送了兜红枣。” “那挺好呀。”顾卿卿笑眯眯道：“桃子姐这人其实挺不错的，我本来还以为你俩性格这么像会成为好朋友，没想到这么不温不火。” “也不是相似的人就会成为好姐妹。”许念看了眼她，说：“不过谁都愿意和你这样的成为好朋友，稳赚不赔。” 顾卿卿从来不贪别人的小便宜，别人给她的好也会及时反馈，而且行为很让人舒心，不会觉得是被嫌弃看不上。 “你呀，就使劲夸我吧，等我生孩子了也得这么说好话诓骗你。”顾卿卿朝她精怪地吐了吐舌头。 “行呀，”许念被她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等你生孩子我一定好吃好喝伺候着，天天让赵泽去山里给你逮野鸡让老朱炖汤喝。” 顾卿卿憋不住大笑出声，笑得肚子都有点痛，她尽量克制：“还早着呢，你先让赵哥这段时间多练练手，免得以后天天走空。” “有可能哦，你要是生娃儿了山里还不得让楚营长和你那些哥哥们钻了个遍，别说野鸡了，鸡毛都不见得有。”许念和她聊天，心情大好，最后那点郁闷消散无踪。 “那肯定啦，楚岱最疼我了，你看我脸上这些肉肉，”小女人得意地揪着自己的脸给她看：“都是他养出来的哦。” 许念强忍笑意终于把鸡汤喝完了，她真怕笑出声呛到自己。 “对对对，你家楚岱最好了，能麻烦楚营长他媳妇儿帮我拿块尿布过来吗？这孩子待会儿喝了奶又得尿了。” 顾卿卿不知道带小娃儿这么麻烦，从旁边取过尿布放在床边，问她：“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呀？还是得在这多住几天？” “傍晚再回去，等赵泽过来，坐月子吹不了风，以后容易落下偏头痛。” 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娃儿就哭了起来，许念赶紧抱起来哄：“我们家小鱼儿是不是饿啦？娘在呢。” 说着就开始掀衣服喂奶，顾卿卿看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看到许念的丰满时，沉默了。 小娃有奶喝就不哭了，顾卿卿坐在椅子上看着。心里不禁发愁。 她这两个怕是只能让楚岱买奶粉喝了。 晚上，回了家，一家人坐在客厅吃饭。 沈绥放了学回来把饭煮好菜洗好切好，等他姐夫回来炒菜。 顾卿卿已经不进厨房了，男人不让她闻油烟味，说：“我要是回来得早就我炒菜，晚了就让阿绥去食堂打饭。” 反正就是不让她下厨。 楚岱手艺谈不上特别好吃，就还行吧，顾卿卿本来也没对他抱太大期望。 而且孕期口味起伏不定，特别刁钻，楚岱有时候都不知道有些东西她怎么下得了口的。 那次回来看到她在菜园子里摘红辣椒往嘴里塞，男人将她扣在怀里，沈绥抢了她手里的辣椒。 配合十分默契。 所以这次把肉饼蒸蛋端她面前，一大一小都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不确定合不合她口味。 在他们的注视下，顾卿卿接过调羹，舀了一勺，慢慢送到嘴边。 “怎么样？”楚岱身体略微绷直，竟然莫名有些紧张，以前上战场都没这么紧绷。 第145章 红红火火145 我从来不会骗你 顾卿卿慢慢咀嚼, 面对男人期待的目光，心中一动。 她拧眉叹气：“哥哥。” “嗯？”楚岱心都提了起来，脑海里快速闪过各种补救方法, 给她蒸个鸡蛋羹？算了这不就是嘛, 给她弄个酸萝卜炒肉？不行家里几乎顿顿吃这个, 酸萝卜吃多了不好。 默不作声的沈绥拿了把汤匙, 在碗边舀了一点送到口里，然后疑惑道：“阿姐, 挺好吃的, 也不腥。” 楚岱看到女人舒展开来的明朗眉眼，就知道又被他媳妇儿耍了。 笑着摇摇头, 他拿过沈绥的碗, 从没动过的那边舀了半碗递给男孩：“你阿姐不爱吃, 以后姐夫只做给你吃。” 顾卿卿一听急了, “其实挺好吃的。” 楚岱眉梢微挑，和沈绥对视一眼，一个笑得不羁一个只是浅浅扯了下嘴角。 晚上，顾卿卿洗完澡切了两个苹果, 去楼上看沈绥写作业。 男人坐在他旁边, 也没有开口说话，就是双手环胸垂眸看着。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沈绥握着铅笔, 认真写老师布置的作业。 他知道阿姐和姐夫待他极好，作业本铅笔橡皮擦样样不少他的, 姐夫偶尔练毛笔字都是用旧报纸。 像大部分同学都是纸张反复利用，写完作业给老师检查了回家就用橡皮擦掉，老师批改作业也是用的铅笔没有用红笔。 他之前回家也用橡皮擦掉几页, 阿姐说以前写过的作业要好好留着，以后还能拿出来复习，实在不行也可以留给小外甥他们看看。 顾卿卿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扶着腰温声道：“吃点苹果，现在这个季节的苹果又大又红又耐放，我托船长带了几兜，明天再给阿念姐送一点过去。” 沈绥停下笔，把书本腾开一些让她放果盘。 楚岱拉过小女人坐在自己腿上，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拿了块苹果递到她嘴边：“这么关心许念？给赵泽留一点表现的机会吧。” “他自己脑袋不灵光嘛，阿念姐对他要求也不高，多对她上点心就行了，赵哥怎么就不懂呢。”顾卿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然后示意他也尝一下：“酸酸甜甜的，是脆苹果，好吃，下次再买几兜。” 楚岱顺着她吃的地方咬了一口，“男人觉得自己能养活一家老小就行了，平时部队里工作也忙，容易忽略一些情绪……” 话没说完，感觉女人目光不善，他又转口道：“不过这次赵泽是过分了，跟上辈子没当过爹一样，满心眼里只有他儿子没有许念，放心，明天我会好好批评他，再让姜胜教育教育他。” 顾卿卿这才满意，想到另外一件事：“现在岛上有三个营的兵力，上面没有定下来一个团长？就这么平级耗着？” 第一批来的是加强营，楚岱是营长，张建设副营长。第二批来了两个营，都有营长带队，现在就是都听姜胜和军区下达的命令，其余时间各自为政。 第125节 也不在同一个军事禁区，偶尔碰面也是换班，比如说加强营在第一区域，另外两个营在第二区域和第三区域，这些都不是固定的，过几天就要定点轮换。 男人喂她吃完苹果，又拿了一块：“还早呢，等该完成的完成了，军舰把该送来的送来，这里会设置海军指挥部，这些职位都是用来论功行赏的。” 顾卿卿眨眨眼表示听明白了。 沈绥在旁边默默听着阿姐和姐夫说话，一边吃苹果一边写作业，嘴里是嘎吱嘎吱的脆响，像只小松鼠。 顾卿卿看了一会儿乐了，用眼神示意男人看他鼓鼓的腮帮子。 楚岱也忍俊不禁，这个小子性格算是掰回来了，眼底也没有以前那种阴沉。 “阿绥。”顾卿卿柔声开口：“你最近经常去秦老家吗？” 沈绥点头，“老师说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岛上师资力量不是很好，等在岛上读完初中，他要写推荐信送我去首都的高中。” 他心里有些忐忑，怕阿姐不开心：“我不想去，想陪在阿姐身边。” 顾卿卿扑哧乐了，伸手想揉揉他的头，因为够不到，男孩默了片刻，自己凑了上来。 掌心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明白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欢揉她头发，顾卿卿说：“去呀，为什么不去。阿姐和姐夫只会成为阿绥坚硬的后盾和退路，而不是逐梦路上的阻碍。” “所以我们阿绥不要怕，有什么想尝试的都可以试试，并不是说你是烈士遗孤或者楚营长的小舅子就一定要去当兵，除了入伍也有别的方式保卫祖国。” “比如说我们阿绥心里想尝试的。” 女人大大的杏眼透亮有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沈绥知道，阿姐早就看清了他的想法。 于是，这个以前从来没有随心做过选择的男孩鼓起勇气：“阿姐，我想当一名外交官。” “好。”顾卿卿笑着点头。 沈绥期期艾艾地看向姐夫，男人也微微颔首。 沈绥以后的人生方向定下来了，作业写完了，苹果也吃完了，夫妻俩一起下楼，顾卿卿出房门前还不忘叮嘱他：“晚上开窗户睡觉可以，别忘了盖住肚子。” 虽然是盛夏，也容易着凉。 “我记住啦。”他嗓音难得带一丝雀跃，以后就能像爹和姐夫还有两位哥哥一样保家卫国了，虽然是看似和平的方式，但比战场上的激烈不会有少。 下了楼，顾卿卿突然想吃橘子罐头，楚岱去客厅橱柜给她拿了一罐，也懒得拿碗倒出来了，直接放了把调羹进去。 女人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等着，“哥哥。” 楚岱嗯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下。 因为是夏天，穿的都是短款棉麻睡衣，都是新做的。 因为黑色布料很多，沈绥穿太深沉了，没什么朝气，顾卿卿就请小欢娘给男人做了两套短袖睡衣，和两身常服。 他皮肤白，什么颜色都压得住，往那一坐顾卿卿就挪不开眼盯着他锁骨看。 男人清咳一声偏开头，避开她如狼似虎的眼神，“不是要吃橘子罐头吗？自己吃，我给你揉揉腿。” 说着把罐头瓶子塞她手里，握着女人的脚踝搁自己膝盖上，动作不急不缓。 顾卿卿抱着罐头瓶子，拿着调羹舀了一勺先喂到他嘴边。 男人稍微诧异：“顾老师会心疼男人了啊。” 顾卿卿直接塞他嘴里，“顾老师已经退休啦，以后就靠楚营长养家咯，希望楚营长不要像某个军医那样，满心眼里惦记着的只有宝贝儿子，也得抽空关心一下媳妇儿的感受呀。” 楚岱咽下糖水，哭笑不得。 “我什么时候没在乎过你？” 顾卿卿想了一下，有些心虚：“好像也是喔。” 男人叹了口气，靠着床头给她揉腿，问她：“明天还要去照顾许念？” “是呀，她娘家人没在岛上，在这儿也就跟我熟一点，我还得去问问女军医坐月子有什么要注意的，以后也用得着。” 楚岱不轻不重捏着她小腿，听她絮絮叨叨，心里一片柔和。 顾卿卿最近特别能吃，吃完没多久就可怜兮兮地说饿了，楚渊送来的橘子罐头早就吃完了顾灿阳也寄了水果罐头肉罐头还有麦乳精这些营养品，楚岱自己也发电报托褚昭买了很多让物资船带过来。 家里厨房柜子和客厅橱柜都塞得满满的，就怕他不在家的时候再把这娘仨饿着。 吃完罐头，把瓶子放桌上，她抽回搭在男人身上的腿，钻进被窝，然后拍了拍身边笑眯眯看着他。 楚岱无声一笑，睨着她：“吃完了不去刷牙啊？最近怎么这么懒，不怕以后教坏宝宝？” 顾卿卿耍赖：“我洗完澡就刷了牙，这是水，不怕的！” “糖水。”男人纠正她，然后说：“赵太医可不会治蛀牙。” 顾卿卿有些心累，“好吧。”她不情不愿磨蹭着起床，男人伸手端过旁边的搪瓷杯，说：“用水漱漱口就算了，下次注意。” 女人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说：“知道啦。” 楚岱喉结滚动，轻笑出声。 这家伙一直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跟刚见面的时候差不多，有点小孩子心性。 也算是能跟两个大舅子交差了。 他想到什么，又开口：“再过半个月，二哥要上岛。” “啊？”因为太过惊讶，顾卿卿直接把漱口水咽了下去，她直接横坐在男人腿上，搂着他脖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狗蛋要过来啦？！他任务完成了？没受伤吧？” 楚岱不知道该怎么说，顾青烈上岛一是避免出现在公共视野中被敌特分子察觉，影响与邻国建交。 二是为了养伤。 见他沉吟半晌没有说话，顾卿卿心里又急又气：“他是不是受伤了？你们都瞒着我！” 说着直接从男人身上下来，气呼呼地钻进被窝里背对着他，一声不吭流着眼泪。 虽然平时经常和顾青烈斗嘴，但是除了楚岱外，她最爱的就是两个哥哥，小时候她和顾青烈最调皮了，做了什么坏事都往他身上推家里人也不会发现，顾青烈永远大大咧咧地替她扛着挨了很多打。 长大后也是两个哥哥最关心她，就算不在家也要把津贴寄回来，一部分给阿娘保管一部分给阿奶补贴家用还有一些是特意给她用的。 结婚的时候两个哥哥各塞了五百给她，也不知道是攒了多久的，现在她身上零零散散也有两三千块。 顾灿阳和顾青烈总是怕委屈了她，在家会另外给她钱防身怕阿娘亏着这个馋猫，嫁了人也怕楚岱对她不好。 为了这个妹妹真是操碎了心，顾卿卿也是真的真的很在意这两个哥哥。 楚岱听到细微的抽泣声，叹了口气躺下来把人搂在怀里，女人身体不停颤抖。 他安抚似的吻掉她脸颊的泪珠，柔声道：“卿卿，二哥没事的，再过半个月就活蹦乱跳出现在你面前了，别担心，我向你保证，他没事，你信不信我？” 顾卿卿在他颈窝蹭了蹭泪水，瓮声瓮气道：“信，你从来没骗过我。” “嗯，”男人说：“我从来不会骗你。” 第146章 红红火火146 一片坦途 女人情绪逐渐安稳下来, 楚岱让她头枕在自己右手胳膊上，左手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有些事情我不能透露太多, 放心, 二哥没事, 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 我发电报让他登岛的时候带过来。” 顾卿卿没吭声，只是蹭了蹭他脖颈, 男人衣领那儿被洇湿, 一片暗沉。 手掌轻拍着她后背，楚岱吻了吻她额头, 说：“睡吧。” 顾卿卿情绪起伏大特别容易累, 听完他的话加上男人怀里的体温, 她很快睡着了。 楚岱敛眸看她, 小女人最近胖了不少，不过还是那么漂亮，虽然不是特别惊艳的大美女，也谈不上小家碧玉, 不过正好踩中他的喜好了。 睡觉也睡不安稳, 在他怀里蹭了又蹭，过了一会儿小手下意识往下, 他无奈仰头轻叹。 又过了一会儿, 拍着她后背的手蓦然停滞，他有些头疼。 这女人挺磨人的, 自己睡不安稳还折腾他。 军医是说过了三个月就可以同房了，但因为她是双胎，他怕她承受不住, 小女人就更加肆无忌惮撩拨他。 楚岱有时候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欠了她的。 搂着怀里的女人，心里盘算着等孩子们两岁就让他们自己去楼上单独睡，反正沈绥就在旁边。 沈绥这孩子心思缜密，让他看着孩子也放心。 睡得正香的顾卿卿还不知道，娃儿还没生，男人就已经想着怎么和孩子分开睡了。 等怀里的女人没有哼唧了，他伸手拂开她紧皱的眉心，又蹭了下她鼻尖。 女人握得太紧他不好起身，怕惊醒她，他略微侧着身子长臂拉开旁边床头柜抽屉，拿出橄榄油，稍微掀开被子给她擦。 夜色如墨，一轮明月高悬天边，夏季晚上有虫鸣白天有鸟叫，因为靠近后山，院子里时不时还会溜进来几条蛇。 顾卿卿现在一个人不怎么敢去后院，经常是等男人或者沈绥回来才去摘菜。 她三个多月的肚子像人家怀孕五个月的，也不好弯腰。 - 一缕晨曦透过窗，顾卿卿起来洗漱完吃完早饭，提了一兜苹果拿了一个黄桃罐头和一个橘子罐头去看许念。 赵泽从食堂里给她把昨天剩的半边鸡炖的汤提回来又抱了下儿子就去洞库了，顾卿卿推门进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哭声。 推开他们的房门，许念正在给儿子喂奶，她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感慨。 把水果罐头和苹果放旁边小桌子上，顾卿卿自顾自坐了下来，看着小娃娃吧唧吧唧吃奶，她杏眸圆睁，然后问：“阿念姐，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呀。” 怎么这么大。 许念嗔她一眼，“还不是和你吃得差不多，再说了，你家楚岱养你养得还不够好吗？” 顾卿卿叹了口气，“他说到时候要提前给孩子们准备奶粉了。” 床上女人忍不住笑了，房间里的门窗紧闭不怎么透风，她衣服也被汗浸湿了一些，想等着待会儿娃娃睡了换一件，穿着不舒服。 “我听说多吃木瓜可以变大，岛上不是很多木瓜树吗？你们后山那儿也有，不过也不用费事，生了孩子自然而然会大的。” “真的吗？”顾卿卿有些怀疑，不过还是记住了，她略微靠着椅背，手搭在肚子上：“我现在还没有胎动，这两个小家伙太懒了。” “得四五个月呢，再等等吧。”见孩子睡着了，许念松了口气，把小娃儿连着包被放在旁边被子上，见他瘪着嘴又要哭，赶紧轻声哄着拍拍包被。 这回安静了。 许念叹了口气，拿过一边的干毛巾垫在内衣里，拉下衣服。 顾卿卿顺手从旁边摸了个苹果和小刀，慢悠悠削着苹果，好奇道：“小鱼儿晚上也这么乖吗？” 第126节 “是啊，刚出生的小宝宝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再过两个月就不会这么乖巧了。”许念靠着床头歇了口气，接过女人递来的苹果片，她说：“我家还好，就一个，我还能带得住，你到时候怎么办？” “嗯？”顾卿卿自己也吃了块苹果，不解地看着她。 “你家楚营长要出任务，也就中午休息和晚上有点空，阿绥要上学，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这到时候怎么办？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行手忙脚乱的，我这个等你生了也才半岁，还得抱在手里也腾不开身帮你。” 听她一口气说完，顾卿卿倒是没那么发愁：“我二哥再过半个月要上岛，听楚岱说他最少要在岛上待半年，应该能帮把手。” 许念有些疑惑：“你二哥现在是副连长了吧？我们从兵团上岛他应该从排长升到副连长了。” “好像是连长，上次楚岱和他发电报问了，他们后来又打了几场仗，升了上去。”顾卿卿想到他受伤的事，开心不起来。 “那挺好的呀，不过青烈他一个大男人，能带住孩子吗？” “应该比我好一点。”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他耐心比我多，可惜我大哥不在这，他是最经得住磨的。” “你二哥能来就不错啦，好歹生孩子也有个娘家人陪着，不像我。”许念情绪有些失落，很快又调整过来：“你大哥任务重哪，咱们国家飞行员少，我听说空军集团最多的是空降兵和预备役，你大哥是真的厉害，年纪轻轻就是空军精英连连长了，以后前途无限。” 还有句话她没说出来，卿卿她男人是楚岱，楚岱的爹又是南方军区大首长，空军集团的军长是楚岱他爹的老部下，听赵泽说当年军阀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就凭顾卿卿这层关系，顾灿阳以后的军旅生涯也是一片坦途。 晚上无聊的时候夫妻俩说悄悄话，赵泽跟她说：“只要顾灿阳不犯原则性的错误，空军集团军军长的位置板上钉钉，我估摸着就是他四十来岁的时候能升任。” 在替顾卿卿开心的同时，总忍不住感慨一句，她真是好命。 两个女人聊了一会儿，顾卿卿有些扭捏：“阿念姐。” “嗯？”许念见她面色有些羞赫，好笑道：“咱俩谁跟谁，有什么话就说。” “那个，就是你怀孕的时候有和赵哥同房吗？”她红着脸还是问出了口。 “过了三个月有，”许念也有些不好意思：“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不好总叫他憋着。” 见她咬着苹果半天没说话，许念问：“你和楚营长……” 顾卿卿摇摇头，“他怕伤到孩子。” “也是，你们这情况有点不同。”许念忍不住垂眸看了下她肚子，说：“你这营养是不是太足了？要是孩子太大以后可不好生。” 顾卿卿压根不了解这些，楚岱也是不太懂，生怕亏着她，沈绥也是，从秦老家里带回来的零嘴儿都要给她留着。 “那怎么办呀阿念姐。”顾卿卿有些慌。 “你一日三餐照吃，尽量少吃甜食那些，补也行不要太补了。”许念慢吞吞咬着苹果片，说：“小鱼儿出生不是有六斤多么，虽然生的时候没用多久，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痛。” “不过听嫂子们说生二胎就好了，要轻松些。” 顾卿卿呲牙咧嘴已经体会到那种痛了，有些害怕：“那我双胎是不是双倍的痛苦？” 许念噗嗤乐了，“说不定你家娃娃着急出来，一个推一个生得很快呢。” 说完她自己都不信，叹了口气：“你生之前多走动走动，生的时候会容易些。” 顾卿卿点头，然后想到了之前的问题。 她家楚岱也就二十一岁，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她每晚还那么折腾他，这样想想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应该补偿下他。 跟许念聊了会儿天，也差不多是中午了，沈绥说他中午去秦老家里吃，秦老也是用津贴吃食堂的，她不想阿绥占他便宜。 上次本来想拿点钱票给秦老，被男人拦住了：“秦老跟……阿爹，”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遭还是有些烫嘴。 “跟阿爹关系不错，你就把他当自家长辈，这点津贴他还是出得起的。” 顾卿卿本来有些意外两家的渊源，后来听楚岱说完秦老的往事，也知道他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要来岛上守着军事基地建成。 这位老人家为国奉献一生，至今未婚，也没有子嗣，早些年她公公楚渊就是秦老用三寸不烂之舌劝导参加革命的。 这渊源……着实很深。 所以她和楚岱都把秦老当自家长辈，也经常去他那儿走动，给他送点饭菜过去或者请他过来一起吃饭。 上次端午节就是一起过的，还有兵团那十几个哥哥和赵泽他们家。 “阿念姐，我去食堂给你打点饭菜回来，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帮我看看有粥没有，喂奶吃不了辛辣油腻的。” 顾卿卿一脸震惊，她怀孕楚岱没怎么控制她饮食，除了寒凉的海鲜爱吃的还是给吃，辣椒炒肉也没少吃。 现在竟然跟她说喂奶不能吃辛辣的，她感觉这种鸟日子自己多半受不了。 “还是提前给娃儿们准备奶粉吧。”木瓜她也不打算去摘了。 许念闷声笑：“母乳比奶粉有营养吧？你到时候有奶的话最好还是喂奶，我长这么大周围从来没见过吃奶粉的，那些吃奶吃得多的娃儿身体也要比旁人强壮些。” “有这种说法吗？”到底是当了阿娘，取舍间还是先为孩子着想。 “你看二胖是不是比小欢和于洋壮一些，就连张塔都比不上他。”说到这许念想起另外一件事：“之前我总觉得张嫂子不太喜欢你，后来我去食堂吃饭嘛，听东西两区的嫂子聊天说，当时白桃那个小姑子和她们说你坏话的时候张嫂子还骂了她们乱嚼舌根。” 这个顾卿卿是真没想到，“不过张营长他们家的人都挺不错的，看小阿侄就知道了，这孩子以前经常背着他娘给我送海鲜，张嫂子多精的一个人啊，小阿侄在她眼皮子底下给我送了几个月的海鲜她能不知道？” 女人清朗笑道：“她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听楚岱说张营长在洞库里因为帮战友挡碎石还受过伤。” “岛上这群男人对家属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对战友是真没得说。”许念也忍不住点头：“我家赵泽手无缚鸡之力你也知道，成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难免遇到流沙碎石，都是这群人用身体给他挡了，不然就他那小身板早就垮了。” 第147章 红红火火147 怪我 顾卿卿眉眼弯弯, “要是赵哥听你这么说他又不服气了。” “他现在老实着呢，在家都不敢大声说话。”许念也笑了：“上次我跟他说，有一个孩子也够了吧, 又是个男孩, 起码你们老赵家的香火后续有人了。” “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顾卿卿十分有眼色的接话。 “他说岛上的官兵都有三四个孩子, 楚岱更是直接抱俩, 觉得自己不能落后。”许念说这话的时候笑容很真切，她自己也是想多生几个, 以后家里热闹。 “那挺好呀。”顾卿卿扶着椅背起身：“楚岱不想我再生了, 说他心疼。”她忆起男人眼底的怜惜，眼底一片柔软。 “那你怎么想？” “到时候再看吧, 精力有限就不生啦, 像你说的, 带两个都够呛, 我二哥也不能一直待在岛上。” 顾卿卿也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不管这胎是两个男孩或者两个女宝都行，她都喜欢。 “你们自己想好了就行。”许念也点头道，每个人想法不一样, 有些人想多生就多生, 反正国家政策支持家里也不缺这口饭，不想生的也没事, 家里也清静些。 赵榆又闭着眼睛在那哭, 许念赶紧抱起来在怀里细声哄。 顾卿卿说：“那阿念姐我去打饭啦，待会儿给你送来。” “好, 麻烦你了卿卿，下次来别给我带东西了，家里都有呢, 你自己留着吃或者给阿绥都行。”许念知道这些东西也难买，都是楚营长费了心思的，也不好抢了他媳妇儿的口粮。 “成，我知道啦。” 出去的时候顾卿卿还不忘把门关严实，到了外面院子深吸一口气心里才舒坦下来。 里面太闷了，又热又不透气，她有些不敢想象自己以后也要这样坐月子。 出了院子，随手关了栅栏门，她往食堂那边走。 特意走在有阴影的椰树下，抬手看了下时间，十二点还差三分钟。 顾卿卿不紧不慢撑着腰慢悠悠地逛着，这条小道铺的是海边铲来的白沙，踩在脚下软绵绵的也不硌。 海风凉凉，很清爽，她就像只蜗牛慢慢挪动。 一号楼的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一窝蜂冲了出来，大多是回家吃饭的，很少有去食堂。 嫂子们觉得家里人口多在家里煮划算，想吃什么菜让物资船带就成了也不麻烦。 张塔手搭在小欢肩上出来，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中午别睡午觉了吧？咱们去海边捡海货去。” “算了吧，”有人开口说：“我家里还有几大桶呢，狗都不吃了。” “你家养了狗？”张塔怀疑道。 “没，我娘经常骂我是懒狗，反正我是不想吃海鲜了。” “我也不想吃。”小欢也说：“我还要回家带弟弟呢，老大你要去你自己去吧。” 张塔正要说什么，看到远处慢慢挪动的人，他松开搭在小欢肩上的手，大步跑了过去—— “小阿婶！”男孩嗓音清透。 顾卿卿揉了揉耳朵，“听到啦听到啦，放学了呀小阿侄。” “对呀。”张塔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山楂条给她：“我娘让船长叔叔带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顾卿卿也不客气，接过来剥开外面的塑料纸咬了一口，山楂条外面裹了糖浆，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好吃，下次我让你阿叔也托人买点让船长捎过来。”顾卿卿在兜里摸啊摸摸到最后两颗糖果，塞到他手里：“现在去哪？回家吃饭。” “对，我娘说给我做红烧小排，比这个还好吃呢。”张塔拆了颗糖果塞嘴里，含糊不清道：“就是这东西不好带出来，不然给你拿几块。” “这个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顾卿卿连连摆手，“阿婶家有，不会亏了自己。” “那就好。”张塔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阿婶，你这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阿婶也不知道呀。”顾卿卿把塑料纸揉成一团塞兜里，笑眯眯道：“想要妹妹啊？让你娘给你生，小姑娘最好看了，白白嫩嫩的还有两个乌黑的麻花辫，一口一个哥哥可甜了。” 张塔疯狂心动，想到自家那两个上蹿下跳只会玩泥巴的弟弟，肩膀塌了下来：“阿婶，要不还是你和阿叔生吧，反正我把她当亲妹妹看。” 顾卿卿揉揉他的头，“这个阿婶也拿不准了，要不你去问你阿叔吧，这个得他决定。” 张塔一口答应：“行。” “行什么？”男人修长清瘦的身影靠近，笼下一片阴影。 张塔口无遮拦：“我说想让阿婶给我生个妹妹，阿婶说得问你。” “阿叔，到时候再生个妹妹嘛。” 楚岱看了眼女人，意义深长道：“你怎么知道你阿婶肚子里的就不是妹妹？” “呀？真的吗？”张塔这回开心了，“那我先回家吃饭啦，下次再去找你玩。” 说完就赶紧跑开了。 顾卿卿见男人伸手要揽她的腰，顺势靠过去，“他是不是怕你啊？” “你看他那样子像怕我么，你这个小阿侄连他爹都不怕。”楚岱带着她往前走，“要去食堂？” 第127节 “嗯，给阿念姐带点饭嘛。” 夫妻俩走了一段距离，正好遇上秦老带着沈绥出来，她笑盈盈打招呼：“秦伯伯，回家吃饭呀？” “是，”秦舟身上有很浓的书卷气，浑身气势内敛，眉眼温和：“阿绥跟我一起，你们不用担心。” 楚岱点头，“我刚才看到勤务兵提着饭盒过去了，您先回去吃饭，晚会儿我找您有点事。” “好。”秦舟略微点头，不紧不慢与他们擦身而过，时不时侧头和沈绥说话。 见沈绥回头看向他们，楚岱朝他笑了笑。 到了食堂，很多来吃饭的战士，顾卿卿先去找朱班长把许念的饭菜打好，然后递给男人，又重新拿了个饭盒打饭。 给许念的是青菜肉丝粥，又给她带了一个红薯。她自己打的是红烧茄子和香辣鱼块还有清炒四季豆。 趁现在能吃点辣就吃一点。 朱班长之前做清淡菜系比较多，现在岛上人越来越多口味越来越杂，要保障战士们的基本生活，所以他又学了其它菜系。 顾卿卿觉得比他做的清淡菜系好吃多了。 楚岱倒是没这么觉得。 回家的时候要经过许念家，顾卿卿把饭菜给她送过去，然后挽着在院子外面等着的男人的手回了家。 就他们两个人吃饭，也懒得拿碗分了，楚岱先喂了女人几口才开始慢悠悠吃着。 “张塔今天那话是你的意思？”他问。 “嗯？什么？”女人反应过来，赶紧撇清：“不是哦，他说想要个妹妹，我说让他找他娘去。” “然后呢。”男人好整以暇看着她。 “他就说他娘不打算生了，说我这生了也是一样的嘛。”顾卿卿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眼底一片清透坦荡。 男人点点头，慢条斯理挑着鱼块的刺：“这样啊。” “对呀，我要是想生直接把你扑倒就行，还用得着借小娃的口跟你说呀。”顾卿卿稍微养后面椅背靠着，身体松快了些。 楚岱把碎鱼块喂到她嘴边：“也是。” 男人情绪不明，顾卿卿不敢擅自开口。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人喂饭一人吃，顾卿卿不爱吃的菜就进了男人嘴里。 他衬衫袖子往上卷了两下，白皙胳膊上有纵横交错的划伤，红红的细线格外明显。 她眉心紧蹙，眼底带着心疼，微凉指尖抚上他手臂：“你这怎么弄的呀？进洞库的时候没把袖子拉下来？” “不是，碎石太尖锐隔着袖子划的，也没什么感觉，没挽上来都发现不了。”男人诚实道。 顾卿卿略微倾身，对着伤口吹了两口气，凉丝丝的。 “怎么会没感觉，我要是被划了一下都觉得疼，你这么多道口子，家里还有药我去给你拿点？”都是今天划的，伤口还没结痂，有的还往外面渗着血。 看着她圆润的侧脸和溢然于表的心疼，男人心头一暖，没有拒绝：“好。” 顾卿卿起身去了卧室衣柜里翻翻找找，看到了被她藏在男人衣服下的几个小纸箱，耳边起了火烧云。 因为她半天没出来，男人跟了进去。 看她在柜门前发呆，男人手撑着柜子，视线越过她肩头落在那几个白色小纸箱上，男人笑了笑：“没怎么派上用场，要不退回去？” 女人被他臂弯圈在怀里，小脸通红道：“……以后不是还能用么，谁叫你拿这么多回来的？” “怪我。”男人也不辩驳，任由她说。 顾卿卿红着脸从抽屉里找出药粉，推着他胳膊往外面走：“别看啦，现在再看有什么用，你就再忍忍吧。” 回到了客厅，男人长腿一伸，坐下来笑睨着她：“媳妇儿，你没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有恃无恐了吗？” 顾卿卿顾左右而言他：“我哥不是给你寄了烟吗，好像还是你喜欢的大前门，怎么没看你抽过。” “戒了，都分给他们了。”男人坦然道：“我本来也没烟瘾，和你结婚后就没怎么抽过烟，现在你怀孕了，我更不能碰了。” 后面这句话说得旖旎，顾卿卿也不知道男人是指的什么，权当没听见，在他旁边坐下手抖着药粉撒在他胳膊上。 “那只手呢？”顾卿卿下巴微抬，示意他把那只手也拿上来：“我看看。” 男人照做，见她神情认真，忍不住弯了唇角：“以前狗蛋说你性格大大咧咧的，不懂温柔。” “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 “狗蛋就是喜欢放屁，他知道个屁。”顾卿卿直接唾弃道：“他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楚岱：“……” 男人单手扶额，哑然失笑。 第148章 红红火火148 没用 顾青烈本来是半个月后过来的, 因为某些原因提前被送到南方军区，这两天一直在空勤灶蹭他哥的饭。 “老顾。”褚昭大步从空军集团军指挥所出来，就见他戴着墨镜背着手到处看, 身上一身军绿色夏款常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首长巡视。 身形高大戴着墨镜的男人闻言回头, 朝他微微颔首。 褚昭看着他露在外面两条古铜色的胳膊, 再三确认自己没认错人后，抬手勾下他墨镜：“你这整哪一出啊, 空军集团军这两天浑身皮都绷紧了, 还以为上面下来人了。” 顾青烈故作矜持的样子没绷住，重新把挂在鼻梁上的墨镜推了上去：“这不是好奇到处看看嘛。” “你啊, 走吧先去吃饭, 别去空勤灶了, 你倒是能吃你哥的, 我津贴快嚯嚯完了。”褚昭拍了下他肩膀，两人并肩去食堂。 “听说你受伤了，这不是好得很么，看你戴墨镜我还以为伤到眼睛了, 刚才看也没什么啊。”褚昭有些疑惑。 “墨镜不是遮伤口的。”顾青烈苦笑道：“我可能以后都拿不了枪了。” “嗯？”褚昭眉心紧蹙：“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顾青烈奉命带了一支小队深入敌后把敌国将军干脆利落斩首了, 还毁了他们的军备库，不然也没这么容易和谈。 现在两国在商量赔偿和建交。 “没什么。”顾青烈隔着墨镜仰头看了下天空, 稀稀拉拉飞过几只鸟, 他语气轻松道：“老子他妈的以后不用去打仗啦。” 褚昭却从中听出几分不甘和苦涩，见他没开口也不好继续追问, 都是男人，都是军人，有些伤口只能暗自舔舐。 空军集团军很大, 走到食堂门口都是半个小时后，顾青烈长腿跨过长椅，左手撑着桌面，右手搭在膝盖上。 褚昭去打饭去了，他怕战士们看到顾青烈这样心里发怵，上面经常有纠察风纪之类的人下来，对上也是一件麻烦事。 因为男人戴着墨镜，过往的战士们也忍不住侧目，顾青烈都是懒洋洋地颔首。 这会儿战士们倒是松了口气。 这人浑身透着我是兵痞四个大字，一看就不是一板一眼的纠察。 多半是哪个山疙瘩里出来的，要么是驻边的要么是深山老林放炮的。 他们步伐也松快了些。 褚昭提了两个饭盒过来，说：“普通空军没你哥伙食那么好，对付两口吧。” 白灼虾、麻婆豆腐、香辣土豆丝、清炒莲藕、小炒肉。 顾青烈嘴角抽搐，“这也叫对付？南北菜系都有了，你们军区的真应该去边城吃点苦头。” “你这话说的，”褚昭把饭盒推给他又把筷子递过去：“说的跟我们军区的人天天吃干饭一样，这也是空军伙食好一点，你去野战军看看，比你们边城也就好那么一点，我们这边靠海吃海，你们那儿物资匮乏，送又送不过去，我们有什么办法？！” 听他急眼了，顾青烈摆摆手：“不说这个了，我怎么听说野战军有人在追我哥？” 这回褚昭冷静了下来，点点头，眼底还带着揶揄：“可不嘛，前段时间空军和野战军来了场演习，毫无疑问空军赢了。” “他们以为天上的雄鹰下了地就打不赢猛虎，美其名曰把你哥借走，其实背地里来了场对抗赛。” “你哥带的那个小队赢得干脆漂亮，被一个女狙击手盯上了。” “嗯？”顾青烈身体略微前倾，墨镜下滑了些他也没管，直勾勾地看着褚昭：“这个女同志看上我哥了？” “是，”褚昭也觉得好笑，因为他从小就和这个女同志认识，这家伙脾气火爆得很，“就你哥那冰碴子，他也不搭理，人家就天天来集团军堵他。” “没用。”顾青烈夹了坨麻婆豆腐，刚要送到嘴边，啪叽又掉在饭盒里，碎成渣渣。 “是啊，你哥软硬不吃，这个女同志急眼了，找到野战军军长要组织上帮忙解决个人问题。” 褚昭听到都笑疯了，现在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你知道野战军军长是谁么？！是她爹，她找她爹帮忙追男人。” 顾青烈好不容易加起来的豆腐又啪嗒掉在饭盒里，他身体稍微侧着靠墙，笑声猖狂：“我说怎么这两天我哥那眼神怎么越来越冷了，好像谁把我妹子揍了一顿一样，原来是这样啊。” 褚昭也肩膀颤抖半天才缓过劲来，“哎不过我和你说，这个女同志和我一起在大院长大的，也算是我妹子，人挺不错的，就是脾气爆了点，要不你劝劝你哥，考虑考虑？” “这个忙我可帮不了。”顾青烈直接把虾在麻婆豆腐里蘸了两下，也不剥壳就塞嘴里嚼吧：“我妹子就是那种咋咋呼呼的，我们哥俩从小受她荼毒，好不容易被楚岱接手了，可不敢再找个这样的。” 褚昭眉毛一挑：“你什么意思？看不上我妹子？人家好歹也是野战军军长的女儿，哪里配不上你哥了？” 顾青烈：“……不是，就是性格不合适你知道吧，一个冰山一个火山，那不得出事啊。” 褚昭斜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头说：“其实我理解你意思，哪个男人不想找个温柔可人的，不过厉害的男人就要勇于挑战你说是吧，你看老楚，不就被你妹妹吃得死死的。” “他就那破命呗。”顾青烈说完，“啪”地放下筷子，拧眉道：“你什么意思？我妹子哪点不好了？信不信我跟我哥说你瞧不起我妹子。” “行了行了，你们顾家人也是记仇，说你两句非要还回来才开心。”褚昭知道他在开玩笑，问：“什么时候去岛上？” “明天。”顾青烈想到自家妹子，神情舒展：“下午得去供销社买点东西，我哥塞了一把票给我。” “物资船是早上六点准时出发，别迟到了。” “知道。” 楚岱收到军区发来的电报，晚上回家就跟小女人说了，顾卿卿眉眼间满满当当都是开心：“那我先去把楼上房间铺下被子？我哥明天就过来啦，真好，下午两点多能到吧？” “差不多。”男人见她兴奋地转个不停，要从衣柜里抱被子，提醒道：“楼上衣柜有被子。” “对哦。”顾卿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不好意思笑：“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事。” 男人揽着她的腰，到了楼梯口才松手，让她先上楼，自己在后面护着：“应该是这两个小家伙的到来让他们阿娘本来就不够的脑子越来越不够了。” 顾卿卿刚开始还连连点头，反应过来后居高临下看着身后的男人，最后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然后美滋滋地收手往上走。 楚岱：“……” 沈绥在写作业，除了学堂布置的还有秦老另外要求的，楚岱之前过来没带什么书，正好发了封电报让顾青烈把他房间里的书带一些过来。 第128节 顾青烈就住在军属大院的楚家，做事也方便。 半掩的门框缝隙有一道橘色的光映在外面地板，顾卿卿悄悄趴在门上看了一眼，男孩身姿笔挺握着铅笔在写作业。 楚岱看她这样有些好笑，刚要说话被女人回手堵住嘴，“不要打扰他写作业。”她轻声道。 男人点头，跟她进了旁边那间房。 楼上的大客厅已经改成两个房间，一条走廊上有五道门，一个门去沈绥卧室，一个门去卫生间，还有一个门去阳台，另外三道门是三个房间。 砌墙的时候陈解放问：“楚营长，这也没必要砌啊，妹子不是说阿绥读完初中就要跟着秦老去首都读高中了吗？也就是三四年的事了。” 他的意思是楼上两个房间够两个小外甥住了，在沈绥读书这几年小外甥肯定得跟爹娘一起。 楚岱却说：“这是沈绥家，自然有他一间房。” 顾卿卿和男人扯着床单铺好，她看到有褶皱要爬上床捋平，被男人抱到床边坐下，“我来。” 顾卿卿有时候完全没有孕妇的自觉，昨天还踮着脚想摘后山的木瓜，男人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也没出声。 因为木瓜树比较高，够了半天没够到，这小女人竟然撸起袖子做出一副要爬树的姿态，在楚岱忍不住上前的时候，她讪讪收回搭在树干上的手，然后摸了下肚子。 最后男人给她摘了一篮子木瓜回来，并且再次提醒：“你有男人，也有弟弟，要做什么说一声有得是人帮你做，不要自己动手。” 男人把边角全部弄平整，顾卿卿坐在床边看他从衣柜抱来柜子，问他：“我哥真的没受伤吗？” 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俯身亲了她一下，“明天你就知道了。” 翌日清晨，顾卿卿大早就起来，看沈绥在扫院子，她端了杯水在旁边刷牙：“阿绥，今天二哥要过来，你紧张吗？” 沈绥扫地的动作顿了顿，他摇头：“阿姐家的人都很好，我不紧张。” 顾卿卿乐了，咕噜咕噜漱完口，对他说：“赶紧进来吃饭吧，待会儿还要去学堂呢。” 第149章 红红火火149 有必要吗 男人早就去洞库了, 饭菜是他从食堂带回来的，有玉米面馒头和肉丝小米粥。 顾卿卿拿碗出来给男孩盛了碗粥，温声道：“多吃点, 下午放了学早点回家。” “秦老师让我去他家吃晚饭。”男孩迟疑了一下, “阿姐, 我可以把秦老师请回家来一起吃吗？” “当然可以啊, ”顾卿卿掰了一半馒头给他，就着酸萝卜丁说：“秦老也是咱们家的长辈, 这都是应该的。” 沈绥开心了起来, 最近他性格越来越开朗，情绪也逐渐外露, 有了些少年的朝气。 “谢谢阿姐。” “傻不傻。”顾卿卿摇摇头, 想到她哥要来了眼底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住。 等沈绥去学堂了, 顾卿卿在家到处转了两圈, 抬手看了好几次时间，最后耐不住无聊去找许念了。 听到顾青烈要来她也很惊讶，问了赵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级别不够。 今天赵泽也跟着去了洞库, 许念坐了一个多星期的月子, 要不是顾卿卿过来陪她说说话整个人都快阴郁了。 赵榆没有刚出生那么乖巧，一天哭闹好几回, 幸亏许念脾气好, 温声细气哄着。 顾卿卿坐在旁边，手里捧着搪瓷杯, 看到这情景又垂眸看了眼自己肚子里两个娃，有些头疼。 快四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 要不是以前上蹿下跳身体好，她觉得自己走两步都得喘好大一口气。 “你最近有控制饮食吗？”许念抽空问她一句，手还抱着娃儿在哄。 “有呀，我都尽量少吃了。”顾卿卿叹了口气：“我一个人在家饿了就煲木瓜汤喝，甜丝丝的味道挺好，就是没啥用。” “你还是等生了娃再看看吧，你这两个娃儿呢，多少会好一点。”许念见怀里的娃儿安静下来，也松了口气，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靠着床头跟她说话：“你哥今天下午就到啦？” “对呀，我待会儿去食堂给你提了午饭就去码头等着，正好物资船捎的东西让他帮我提回来。” “我也买了点东西，你帮我带一下，泽哥他平时都不怎么留意这些。” “好。”顾卿卿觉得有些闷热，随手在旁边拿过一把蒲扇扇风，凉丝丝的感觉让她惬意地眯上眼睛。 在她这待了会儿，见许念昏昏欲睡，她轻手轻脚离开了屋子，还不忘关上门。 出了院子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她家的蒲扇，笑了一下慢悠悠走在树荫下到处逛逛。 给她捎东西的时候再还回去就是。 日头大，军嫂们都喜欢洗洗晒晒，现在水资源没那么紧张了，男人们从洞库回来总会提两桶水，加上之前分配的也够她们生活用了。 顾卿卿笑眯眯和她们打招呼：“嫂子晒衣服呢？中午自己做还是去食堂吃呀。” “去食堂吧，男人出任务了，娃儿们上学，自己一个人懒得做。”军嫂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笑呵呵道：“也不知道这群小家伙每天哪来这么多精力，昨天弄了海带和海蜇皮回来，我给凉拌了，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顾卿卿摸了摸肚子，有些馋：“我能吃吗？” “咋不能，以前我们怀孕的时候还不是有啥吃啥，哪有这么多讲究。”军嫂觉得楚营长把媳妇儿养得太精贵了，她们生了这么多娃儿大多时候都是没有得吃，哪有吃不了的东西。 她晾了衣服，打开栅栏门让女人进来。 “海蜇皮凉拌可好吃了，你尝一小口应该没事，海带应该没问题，二胖娘还经常吃呢。” 听到这，顾卿卿脚步慢了一些，好奇道：“二胖娘又怀孕啦？” “可不嘛，二胖爹不想生，耐不住媳妇儿凶猛，昨天在食堂犯头晕，去卫生所一瞧，有了。”军嫂带着她到厨房，从墙上木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给她。 这里的厨房布局都一样，军嫂家是后来改动的，在墙上弄了个碗橱，外面打了个木框门封了纱窗。 夏天蚊虫多，这样放菜也不容易馊。 顾卿卿尝了一筷子凉拌海蜇皮，确实不错，麻麻辣辣的，不像南方这么清淡。 这个军嫂是陆中兵团过来的，口味也重，刚好符合顾卿卿胃口。 “这个是海带丝，我还加了点花生米，香得很，男人们过来喝酒聊天能吃好几盘。” 听她得意推荐，顾卿卿吃了一口，问：“嫂子，是不是加了芝麻油呀？很香醇。” “要不说孕妇嘴刁嗅觉灵敏呢，就倒了一滴，我家娃儿不爱闻这个味。”嫂子感慨道：“以前我生老大的时候也是，一点细微的味道都能闻着，现在不行了。” 顾卿卿笑了笑，又和她聊了会儿，打着蒲扇出了院门。 现在是十一点半，还得去哪逛会儿，食堂没这么早开饭。 她慢慢悠悠在小道上走着，脚下是松软的沙土，阳光太大，尽量挑阴凉的地方。 去食堂要经过卫生所，顾卿卿看到那天给许念接生的女军医，正要打招呼那边就主动过来了。 “顾同志！”小姑娘笑嘻嘻地往这边跑，看着她肚子问：“是不是来检查呀？” “不是呀，”顾卿卿弯眸笑：“我去食堂。” “这样哦，我正好休息，一起去？”她主动邀约。 顾卿卿总感觉她有话要跟自己说，欣然点头，“好呀。” 女军医伸手扶她左手，放慢步伐将就她：“我记得你这还有七八天就四个月了吧，生的时候得冬季了。” 现在七月初，算了一下得十二月底去了。 顾卿卿点头，“我最近越来越嗜睡了，今天精神头好还能多出来走动走动，不然一整天都想窝在家里，杨军医，这正常吗？” “正常呀。”杨心嗓音轻缓：“怀孕了容易困乏，你要是觉得有哪不舒服可以随时来卫生所找我，白天都在值班的。” “好，谢谢你杨军医。” “不客气。”要见周围去食堂的人越来越多，杨心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小声道：“顾同志，那个陈解放……他有对象吗？” 顾卿卿看了她一会儿，杨心脸皮薄，脸上已经发热了，扭捏道：“如果有的话……” “没有，”女人笑眯眯看着她，柔声道：“解放哥从来没谈过对象，因为这件事还被兵团里的哥哥们经常取笑，杨军医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听她这么直白，杨心缓了一会儿才点头，呐呐道：“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 “我知道啦。”顾卿卿估摸着这会儿男人们也下任务了，展目四望，果然看到陈解放围在赵泽和楚岱身边，她招手：“解放哥！” 杨心被她突然而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顾同志……”实在没想到她要直接把人招来待会儿见面咋说？不是很尴尬吗！ 陈解放揉了揉耳朵，狐疑道：“妹子叫我？” 他身后的战士朝他踹了一脚：“不然叫我啊，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耳背了。” “我还以为叫楚营长嘛。”陈解放也挥挥手，朝顾卿卿跑过去。 赵泽手搭在楚岱肩上：“卿卿妹子这是要在部队里做拉媒保纤的活计啊？” 楚岱斜眼看他，轻哼道：“不愧是四只眼，就你眼尖。” “她旁边那个就是给我媳妇儿接生的军医，姓杨，平时跟卿卿妹子也没什么交集，现在又直接把老陈叫了过去，不是拉媒是什么。” 等他分析完，身后的战士们哀嚎：“陈解放真是好命，一春又一春，之前有个于阮现在有个杨心，我们兄弟怎么就无人问津呢。” 赵泽噗嗤乐了：“去求求咱们妹子呗，卫生所不是还有几个军医么。”岛上的女人就剩几个女军医没婚嫁了，要是下不了岛就只能内部消化，问问战友们家里有没有妹子介绍下，不然就是去找姜胜，让组织帮忙解决个人问题。 岛上光棍不多，都是拖家带口的，就建设兵团出来的这些人经常被嘲笑孤家寡人。 主要是边城寒苦，也没有女兵，建设兵团结了婚的大多是家里早就安排好的，剩下的人……就这么剩下来了。 “狼多肉少啊。”那个战士叹了口气，然后搭上赵泽的肩膀：“楚营长我就不问了，他家就他一根独苗，卿卿妹子家也就她一个宝贝疙瘩。” “赵太医，你家有妹子吗？我给你当个妹夫？” “滚。”赵泽没好气道：“你们学谁不好学老楚，净惦记自家兄弟的妹子。” 楚岱似笑非笑看他：“有必要吗？” 赵泽缩了缩脖子，推了下眼镜：“赶紧去吃饭吧，这些人一到饭点就跟饿死鬼一样，也不知道给我留两块肉。” 陈解放跑到顾卿卿身边，问她：“怎么了妹子？没哪儿不舒服吧？”看到她旁边有军医，下意识开口了。 杨心叹了口气，“楚营长在那儿站着呢，顾同志要有哪不舒服也不会叫你呀。” 陈解放挠挠耳朵，好像也是哦。 他俩终于搭上话了，顾卿卿也不管，慢悠悠走到男人旁边，这两人能不能擦出火花就看他们自己了。 见她就这么走了，杨心目瞪口呆，“顾同志……” 顾卿卿扭头朝她咧嘴一笑，用口型道：“加油！” 楚岱低笑一声，问她：“当初你刚来兵团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你哥挺不靠谱的？” 第129节 顾卿卿稍微一想就知道男人说什么了，她点头：“我还以为我哥什么都搞定了，我过来个人跟你结婚就成，谁知道他屁事都不管。”还有点忿忿不平。 “所以我说你跟他挺像的，”男人垂眸看着她肚子，眉眼温柔：“杨军医心里应该也在控诉你不靠谱。” 第150章 红红火火150 除了我，无人生还 顾卿卿没空管杨心怎么想, 吃完饭男人问她要不要回去睡午觉，她直接摇头：“给阿念姐送完午饭我就去码头。” “哪用得着麻烦你啊，”赵泽笑眯眯提着饭盒过来, “我回去一趟, 你这蒲扇挺眼熟的。” 顾卿卿有些好笑：“对对对, 你家拿的, 先给我扇扇风，晚点给你送回去。” “老赵真是越来越抠了, 不就一把扇子吗送给妹子又咋了, 有了儿子就是不一样，扇子都得当传家宝。”陈解放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你疼妹子, 把你家扇子给她。”赵泽看着他旁边空空如也, 问：“杨军医呢？” “回去了啊, 她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说我没受伤没病，就不去了。” 赵泽和楚岱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有些人找不到媳妇是有原因的，真不知道是不是边城跟一群大老爷们待久了, 已经不需要对象了。 顾卿卿没忍住乐了。 下午一点多, 男人们去了洞库，顾卿卿坐在码头椰树下的大石头上, 靠着树干慢悠悠扇风, 目光一直落在远处海面。 从军区过来要航行七八个小时，算着差不多两点也该到了, 现在是一点三十五分。 海风悠悠，她看着远处看久了眼睛有些发疼，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揉了揉眼眶。 她靠着树干睡着了。 两点, 一声嘹亮悠远的汽笛声响起，物资船停靠在码头。 小欢娘过来拿物资的时候，旁边的嫂子杵杵她胳膊：“你看石头那儿是不是楚营长媳妇儿？她咋在这睡着了啦。” “着急拿物资吧？”小欢娘也不知道她哥哥回来，快走两步到了树下，轻轻拍她手臂：“卿卿，物资船来了。” 顾卿卿悠悠转醒，刚要说什么，被一个高大的男人轻而易举拉了起来，脑袋磕在坚硬温暖的胸膛。 她“嗷呜”一声，吃痛地揉了揉额头。 “傻妹子，等哥呢？”男人见她瘪着嘴，慌了：“呀，撞疼你了？哥看看。”说着勾下墨镜，弯腰看她额头。 旁边的小欢娘看着他们神情惊疑不定，在听到男人自称是她哥后才松懈下来。 “顾青烈！”顾卿卿任由他揉着自己额头，眼眶带泪。 “对不起对不起，哥下次注意。”男人手足无措，朝她额头小口吹着气，“赵泽在岛上吧，我去找他拿点药给你揉揉，哥大半年没见你太想你了……” 顾卿卿却只是抱着他的腰，小脑袋在他掌心蹭着，带着哭腔：“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受伤了有多担心。” 说着又从他怀里退出来，摸着他身上看哪里有伤口。 顾青烈躲躲闪闪，咧着嘴：“痒，别摸了，痒。” 顾卿卿撇嘴：“不是疼？” “不是。”顾青烈朝她旁边的小欢娘略微颔首，重新戴好墨镜：“咱们回去说，大哥让我带了点东西，我先提回去。” “好。”顾卿卿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虽然好奇她哥怎么戴个墨镜好像见不得人，但也没问，老实跟着他拿了物资回家。 顾青烈就让她拎了块肉，剩下的都被他提在手里。 男人两手都提着沉甸甸的东西，结实的小臂青筋暴起，看起来格外壮实。 过往的嫂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穿军绿色短袖常服的男人，能上岛的肯定是经过层层政审，而且看他样子是个军人。 “卿卿，这位是？”小欢娘取完东西忍不住问。 “我二哥。”顾卿卿只是点头笑了笑。 “哦哦，我就说嘛，你们兄妹俩这脸型和身材乍一看挺像的。”说完她又和别的嫂子说八卦去了。 顾卿卿看了眼旁边身形高大一身古铜色腱子肉的男人，又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大肚子，问旁边的男人：“狗蛋，她说我俩像？” “那不能。”顾青烈抢在她前面说：“我像大哥。” 见女人一脸怒气，他还补充道：“毕竟我俩是双胞胎嘛。” 顾卿卿忍了又忍：“我看你是伤到脑子了。” 这暴脾气还是没改，顾青烈咧嘴笑：“我妹夫这日子挺不好过吧。” 女人冷笑：“那你问问他，要不跟你一起过算了。” “行，等他晚上回来我就问。”兄妹俩一路斗嘴到了北区最后一栋楼，顾青烈咋舌：“你们这条件不是还挺好吗？当初还说岛上苦寒，我咋瞅着比兵团强一百倍。” 顾卿卿推开栅栏门，让他先进去：“刚来的时候就一个空楼和床柜子，别的也没有，喝口水都得斟酌再三。” “那确实不太行。”顾青烈率先进了客厅，放下手里的东西，等女人从厨房搁好肉出来，揽着她到自己眼前：“让哥哥好好看看，我都有点分不清你这是怀孕了还是胖了。” 顾卿卿直接给他一脚。 顾青烈呲牙咧嘴拉着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自己从桌上拿了搪瓷杯倒了杯水：“你说这俩小子是像我还是像大哥？不是说外甥像舅吗。” “那不都一样嘛？”女人慢条斯理打着蒲扇：“你不是像大哥吗。” 顾青烈笑着摇摇头，忍不住捏了把她圆润的脸蛋：“你还真是得理不饶人，我来的时候狗剩跟我说，你要是瘦了就二话不说先把楚岱揍一顿。” “现在我挺同情他的，津贴都被你吃完了吧？正好你哥我来填窟窿了，有钱，随便吃。” 见他这随性的样子，顾卿卿兀自抬手摘下他墨镜，然后盯着他眼睛看了很久。 “放心，没瞎。”顾青烈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形，手里拿着搪瓷杯慢悠悠喝着。 “那你干嘛戴个墨镜，别跟我说遮太阳的，在兵团天天暴晒都没这么矫情。” “上级命令。”顾青烈笑了下，说：“有敌特份子暗中查探我踪迹，不能招摇过市，所以来这里躲躲。” 在敌人的战报中，他已经死了。 如果再次出现，这次和谈就会破灭，两国别说建交，边境又会重燃战火。 顾卿卿默了片刻，放下墨镜：“我之前听说你受伤了。” “嗯。”顾青烈喝水的动作一顿，搪瓷杯搁在桌上，发出闷响。 顾卿卿急了，又坐不住要往他身上扑，“我看看到底伤到哪了？！你给我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没事，卿卿。”顾青烈抱住她，“哥没事，你现在怀孕了，别这么咋咋呼呼的。” 见她眼眶红了，顾青烈别开脸，叹了口气：“哥也担心你。” 顾卿卿趴在他怀里呜咽半晌，才退出来，擦了擦眼角，不再多问：“你累不累？先去睡会儿吧，楚岱晚上才会回来，正好我给阿念姐把物资送过去。” “好。”顾青烈揉着她的头，有很多话堵在嗓子眼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不是部队的人，也不是楚岱这个级别，很多事不能让她知道。 但是见她怀孕了还为自己担心，顾青烈又窝心又自责。 脚步沉重跟着顾卿卿上楼，他左手一直在她身后护着。 “这间房是阿绥的，就是我在信里跟你说的那个小孩儿，十二岁，叫沈绥，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人了。”顾卿卿指着那间稍微开了点缝的房门跟他说。 “我知道，老楚还发电报让我带书过来，就是为了他吧。”顾青烈挠挠头：“待会儿见见我这个弟弟。” 顾卿卿笑了，拉着他到了另一间房：“这是给你收拾的，你给我给准信，能在这儿住多久。” “半年起吧。”看了眼收拾整洁铺好军绿色床单被褥的房间，他满意道：“你哥我在丛林树杈上睡了一两个月，也就这段时间睡了几天床，你这儿比别的地方都看着舒服。” “因为我在这儿啊。”顾卿卿有些心疼，知道他去执行任务肯定很艰辛，听他无所谓地说出来还是揪心：“你先睡会儿吧，晚上我给你煮个辣椒炒肉和香辣蟹，这边海鲜管够。” “行，你不用管我，该做什么做什么，”说着，他又问：“要不我去赵泽那儿送物资吧，你这左一趟又一趟的不累啊。” “没事，阿念姐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我去跟她说说话解解闷，你要是饿了去楼下客厅橱柜里找东西吃，有水果罐头和肉罐头。” “知道，别惦记我了，你该干嘛干嘛。” 顾卿卿出去的时候带关上门，让他好好休息。 傍晚，楚岱提了桶水回来，见女人在厨房忙碌，也没阻止她下厨。 “二哥来了？” “楼上睡觉呢，还没起。” “我去看看。”男人从背后搂着她，亲了下她发梢，然后转身大步往楼上走。 片刻后，一个男人曲着腿坐在床上，另一个坐在床边椅子上。 “说吧。”楚岱身体笔挺，双手搭在膝盖上：“怎么回事。” 顾青烈垂眸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嗓音没有之前和顾卿卿说话那么轻快，沉闷道：“两个月前，军区下达斩首任务。” 他似是有些痛苦，说话很慢：“我带了一个连在原始森林迂回穿插一个多月，绕到敌人的老巢，在他们和大部队作战时，潜入指挥所，杀了他们的将军埃墨森，炸了军备库。” 不敢再回忆，他闭上眼睛，嗓音沙哑干涩：“除了我，无人生还。” 还有很多没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第151章 红红火火151 你的战场，远没有结束…… 楚岱能理解他, 朝夕相处同吃同睡的兄弟，上一秒有说有笑一起吹牛，下一秒死在他国土地上, 落叶难归根。 他不想劝什么只解沙场为国死, 何须马革裹尸还的鬼话, 战争对幸存者最残酷。 白延的死他内疚到现在, 有时也会想为什么不是自己。 更何况顾青烈这次眼睁睁看着全连覆没。 两个男人沉默坐在夜色里，也没开灯, 只有窗外树梢的月亮透进来几缕光。 过了半晌, 楚岱问：“上面对你什么安排？” “想让我转文职，”顾青烈自嘲一笑, “拿不稳枪了, 没什么用了。” 楚岱僵直的身体略微往后靠, 长腿舒展, 脚尖踩着床脚，“来海军吧。”他说。 “不啦。”顾青烈随意抹了把脸，然后若无其事道：“老子生来就是丛林里的野狼，在大海里翻腾不起浪花来。” 第130节 楚岱点头, 也不劝：“老关呢, 怎么说，也让你转职？” “没, 你知道他这人, 对敌人铁血，对自己的兵心软得不行, 让我好好修养一阵，等两国和谈，签订建交条款后回兵团。” 顾青烈有些好笑地骂了一句：“娘的, 他说我生是兵团的人死是兵团的鬼，就算让我去跟老朱养猪，也不会塞我去军区后勤拍电报。” “我寻思着拍电报也是个好活计啊，老子打这么多年仗发配我去养猪，那不得被陆中兵团那帮孙子笑掉大牙。” 楚岱只是安静听着，他知道顾青烈宁愿去兵团养猪，也不会去后勤干文职。 可能是在夜色掩盖下，高大的男人显露出消沉，平时再怎么大大咧咧也就是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生死与共的战友就剩他回来了，自我折磨时刻侵蚀他。 奔赴战场时，个顶个的意气风发，都在嘚瑟妹子怀了双胎，他们要当舅舅了，斩下敌人首级回了兵团嘉奖下来就能申请休息一阵，一起去岛上看看妹子。 不过一个多月，战友们死在硝烟战场尸骨无存，他呢，像条丧家犬四处躲人耳目。 为了和平，为了国家安稳，他能理解，就是有时心里的信仰开始动摇。 “老顾。”楚岱拉他一把，不想再让他一个人瞎琢磨陷入死胡同：“卿卿喊吃饭了，你在岛上也好，两个孩子我们也忙不过来，你知道卿卿还有多久生吗？” 顾青烈被他从床上拽起来，眼底的痛苦掩入深处，听到妹子的事很上心：“多久？” 见他穿好鞋子，男人说：“也就半年了，听说双胎会提前生，我白天都在洞库，阿绥去了学堂，家里也没人照看，要不是你过来了我们还在发愁呢。” 顾青烈从悲伤情绪里抽离，挠挠头：“那我每天寸步不离跟着她？” 楚岱默了片刻：“你要是不怕被骂我没意见。” “我自己看看吧，你们两口子不会还想让我留下来带娃吧？那我还不如回兵团养猪呢，你知道你媳妇儿小时候啥样吗，要是你儿子像我还好一点，像她的话那就真的完了。” 听到他机关枪一样叭叭叭，楚岱斜眼过去：“为什么非得像你们兄妹俩，像我不行？” 顾青烈噗嗤乐了，手搭在他肩膀上：“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是什么鸟我能不知道？像你，得了吧。” “楚岱！”喊了半天没人下来，顾卿卿有些火大：“你俩磨蹭什么呢？！” “噗。”顾青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小日子过得……”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女人恼怒的声音：“顾青烈！你俩真打算一起过了是吧，有本事在楼上一辈子别下来。” 听到抑扬顿挫的脚步声，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赶紧下去。 楚岱走在顾青烈后面，见他把情绪收敛得很好，眉头一皱，随后舒展开来。 他是不想卿卿担心。这种事也只能慢慢熬，自己救赎自己。 男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刚下楼，沈绥就跟在秦老身后进来了，饭菜已经全部上桌。 顾青烈扫了一眼，香辣蟹、白灼虾、辣椒炒肉、香炸小酥鱼、清炒白菜、紫菜蛋汤，还有一碟解腻的酸萝卜条。 “卿卿，你这手艺可以啊。”他拉开椅子，先让妹子坐下，“还记得当初你刚来兵团……” 话还没说话就被女人踩了一脚，秦老被他们让到主位，看着这一家人的相处，笑容温润。 “他们兄妹俩打打闹闹惯了，您别见笑。”楚岱给他盛了碗饭：“阿绥这段时间多亏您照拂，我们夫妻俩实在无暇分身。” 秦老目光和蔼，“你小时候嘴可没现在甜。”他现在还记得这个大院小霸王那一副狂傲不羁拽上天的模样。 楚渊没少揍他，也没让这孩子低头半分。 楚岱只是轻声笑了下，目光柔和落在旁边的女人身上。 四方桌，五个人，秦老坐上方，顾青烈坐在他对面，沈绥自己坐一边，顾卿卿挨着楚岱。 这顿饭吃得很舒心，顾青烈惊讶他妹子的厨艺怎么突飞猛进这么多，狐疑地目光落在楚岱身上，眼底明明白白写着“你是不是欺负她了”几个大字。 楚岱摇头，想了一下，说：“她挺有毅力的。”刚开始菜的味道也就那样，都是慢慢提升的。 过程有点痛苦就不多说了。 顾青烈懂了，看他的眼神带着点同情。 “卿卿。”秦老喝完汤，忽然开口：“我有瓶药忘记带身上了，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吗？” 勤务兵去食堂吃饭了也没跟过来，秦老微笑着看着她。 “啊？好。”顾卿卿搁下筷子起身。 顾青烈一看，赶紧说：“要不……” 话还没说完，被男人淡淡一瞥噎在嗓子眼，稍微想了一下也明白了。 秦老这是故意把她支开？有话要对他说吗。 “阿绥，外面天黑，你陪阿姐一起去。”楚岱突然出声。 “好。” 出了院门，顾卿卿才恍然回神。 拿东西让阿绥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捎上她？不过也没有多想，跟着沈绥慢悠悠往前面那栋楼走。 也就十来米的距离，走走消消食。 “顾青烈同志，你的事我听说了。”秦老语速不急不缓。 他身份特殊，部队里又都是多年老友，有点什么动静都能知道，更何况这次是外交部在和邻国和谈。 有些条约的制定那边都会来电报问意见。 顾青烈被这忽然而来的一句搞得有点懵，他还不清楚对面老人的身份，挠挠头问旁边的楚岱：“这位是你们海军的头头？” 楚岱摇头，“前外交部部长，秦老先生。” 顾青烈看着对面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的老人，不自觉坐正身子。 这位老人的威名他听过，部队里有不少将军都是他游说过来参加革命的，其中包括楚岱他爹。 “年轻人，不用拘束。我的学生跟我提过你，你是英雄。”秦老目光悠远看着门外夜色：“如果不是你们，至少五年内，我们和邻国坐不到谈判桌前，这一仗你们打得好啊，把他们的脊梁打碎了，把他们打的畏手畏脚不敢再跟我们开战。” 埃墨森是他们的常胜将军，也是他们部队里的战神，是他们的信仰，这个人凶名在外，曾经同时和周边三个小国开战不落下风，建设兵团也常年和他周旋胶着不下。 也算是楚岱的老对手了。 顾青烈颓然地往后面椅背上一靠，扯了下嘴角：“活着的，算什么英雄。” 秦老幽深的目光看了他半天，在楚岱即将开口时，抬手制止，温声道：“我跟你说说我的往事吧。” 楚岱略微挑眉，他对这位的了解不算深，只知道和他爹有些渊源，而且半个外交部的都是他学生，包括现任外交部长。 其他的一概不知，楚渊大概知道，就这俩父子的关系，他也不会开口问。 “很多人初见我第一眼，觉得我是个书生，只会耍嘴皮子。”秦舟想到了往事，无声一笑：“其实我最早是土匪窝里出来的。” 楚岱闻言，眼底带着惊愕。 顾青烈也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语气艰难道：“您以前……” “嗯，”秦舟笑着补充：“是马匪。” 顾青烈：“……”还真是看不出来。 “你也别觉得离奇，那个时候落草为寇的人很多，吃不饱肚子只能去抢。我们没抢过百姓的东西，截的都是军阀部队里的军粮。” 他嗓音轻缓，温润如玉：“当时编制混乱，正规军武器装备好，我们不敢硬刚，就瞧上了楚大帅的部队，看着零零散散，枪最好的也不过是汉阳造。” “反正看着挺好抢的。这位大帅你们应该很熟，楚渊。” 楚岱：“……”是挺熟的。 这位儒雅的老人还不忘补充一句：“后来拉他一起干革命的也是我，阿岱，我跟你爹是打过架，不过没有仇怨，你也不用对我抱有意见。” “不敢。”有幸听到这两位的光辉历史，他还觉得挺有意思。 “这次抢粮失败了。”秦舟说：“你爹部队里一粒米都不剩，也在筹划去抢别人的粮食。” “当时说起觉悟来我不如他，正规军我是不敢打，你爹是不想打，说是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对抗外敌。” “所以我们瞄上了敌军的军备库，”秦舟笑了笑，眼底有些难以释怀：“我跟你爹分头行动，我带着我的兄弟们从侧翼包抄，你爹的大部队和敌人正面交火，我们三百四十五个弟兄，全军覆没。” “青烈，”他说：“我跟你一样，是幸存者，不同的是你是自己冲出包围圈的，我是兄弟们用命推出来的。” “很多时候我都在自责，是不是指挥战略上的失误，才让他们丧命，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夙命，那我呢。是战场上的逃兵吗。” “直到阿岱他爹从战场边缘把我捡回去，我才知道，当天敌军是打算强行渡江攻打禹城的，被我们端了大本营，打乱了计划，军备库所有的物资被如今的楚司令洗劫一空，敌人没有余力再次组织兵力反攻。” “也是因为这件事，我看清了身上的责任，背负着三百多条人命投身革命，立志要为死去的兄弟活着。” “青烈，你是军人，应该明白，上战场就会有牺牲，和平的代价单单用损失二字难以衡量。” “他们牺牲了，我们还活着，不是上天眷顾，是兄弟们在背后推着我们让我们继续奔赴下一个战场。” “我们周边不止一个邻国虎视眈眈，你守护过的孤寒的大漠边陲、你站到窗前就能眺望到的无边无际的四十五万平方公里领海，以及头顶上这片广阔无垠的一千三百四十万平方千米领空。” 老人掷地有声：“顾青烈同志，你的战场，远没有结束！” 第152章 红红火火152 瞄准狗剩了 顾青烈心中激荡久久难以平静, 等秦老出了院子，他才回过神来。 “老楚。” “嗯？”楚岱也被激发了战意，听到他的声音, 眼底凌厉才逐渐收敛。 “你们岛上有打靶的地方吗？” 楚岱笑了。 外面, 顾卿卿拿着药瓶问沈绥：“是这个药吗？不会拿错了吧？” 沈绥刚要说话, 看到自夜色中而来的人, 恭敬道：“老师。” 秦老温声笑：“麻烦你了卿卿，是这瓶药, 人老了就毛病多。” 顾卿卿赶紧把药双手递过去：“您太客气啦, 今晚的菜合您胃口吗？我特意做了几道不辣的。” “好吃，”秦老说：“你阿爹要是尝了肯定也喜欢。” 顾卿卿笑得更灿烂了, 见他慢悠悠走进前面的小院, 她揉了揉男孩的脑袋：“咱们回家。” 桌子两个男人已经收拾好了, 楚岱在厨房洗碗, 顾青烈在旁边给他清第二遍，顺便一起聊聊天。 第131节 顾卿卿站在厨房门口，见两个男人有说有笑，她哥眉眼间的郁气也散了一些, 好奇道：“你俩真打算搭伙过日子了吗？” “是啊。”顾青烈咧嘴笑：“我兄弟这么好的男人可不能便宜你了, 是吧老楚。成天就知道指使你男人骂你哥，要是狗剩在这你敢这么对他？欺软怕硬！” “嗯, 我今晚就抱着被子去楼上跟你睡。”楚岱也附和道, 然后问：“你睡觉不洗脚的臭毛病改了吗？” 顾青烈直接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嘟囔囔：“大男人不拘小节。” 顾卿卿懒得搭理他们俩, 顾青烈上岛的时候光顾着给她带东西了，没有拎衣服，幸好家里至少剩的布料多, 知道他要来，提前请小欢娘帮忙准备了两套睡衣两身常服。 楚岱比他高，也比他瘦，男人的衣服狗蛋这身量穿不了。 她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抱出那几身衣服放在床上，收拾好正要出去的时候抬眼看到倚在门框的高大男人。 “卿卿呐。”顾青烈挠挠头：“你男人让我留在岛上带孩子，你看咋样？” 顾卿卿没忍住乐了，叹了口气：“能给我带多久啊？放心，家里不少你这一口吃的，正好我后院还想开垦两块土出来种地，哥你看？” “我来我来。”顾青烈嘿嘿笑道：“七八个月吧，到时候要回兵团了。” “做好决定了？”她问。 “嗯？”顾青烈惊疑不定：“老楚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啊。”顾卿卿直接把几身衣服塞他怀里，语气凉飕飕道：“咱俩一起长大，你也就比我大三岁，有什么事也藏不住都写在脸上呢。” “这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特别是你到了岛上，心里就特别慌，你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也见过，没现在这么沉重。” “顾青烈，你有事瞒着我，跟部队有关。” “血脉相连嘛，真不愧是我亲妹子。”顾青烈有些恍惚：“你说狗剩是不是也感应到了，所以这几天我去空勤灶天天蹭他伙食也不吭声？” 顾卿卿只是轻哼一声，知道他不会说，也懒得再问。 “去洗澡吧，不能告诉我的我不会再问，只要你好好的平安无事就行。” “我昨天在南方军区洗了……” 他试图挣扎，被顾卿卿直接推了出去：“一身的汗臭味，赶紧的去洗！” 顾青烈求救的目光投向从厨房出来的楚岱，男人只是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顾青烈叹了口气，老实去洗澡。 沈绥作业没写完去了楼上，他对这个二哥没什么感觉，反正阿姐家的人都不差。 楚岱给女人泡了杯蜂蜜水，带着她进了房间。 男人坐在桌边看她喝，顾卿卿喝了两口被灼灼目光看得不自在，问他：“干嘛？要跟狗蛋去睡？我没意见，楼上柜子里还有被子，你自己去找。” 楚岱含笑看着她：“我又不傻，有媳妇儿不要去跟一个不洗澡的臭蛋挤，你晚上洗澡吗？不洗的话我现在给你擦橄榄油？” “不洗，你不是就爱这股臭味儿么。”女人气呼呼地，有些恼怒这两人什么都瞒着她，虽然知道是军事机密，还是很气，这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他们体会不到。 男人弯腰从床头柜拉出抽屉，拿到橄榄油先拧开瓶盖倒在自己掌心，揉匀开来才往她肚子上抹。 凉丝丝的其实很舒服，顾卿卿差点没绷住表情被他弄得有些痒忍不住想笑。 男人垂眸动作温柔，突然，很轻微的动静，径直磕进他掌心。 弯着腰的男人半天没反应过来，抬头呆愣愣地看着女人，夫妻俩对视片刻，扑哧乐了。 “宝宝踢我。”他说。 “我知道。”顾卿卿看着没有丝毫痕迹的肚子，以前担心会长纹，现在放下心来：“杨军医说到了四个月就会出现胎动。” 男人点点头，手贴着肚子舍不得挪开，想等着孩子再动一下。 等了十来分钟没等到，怕她着凉，依依不舍松开手把她衣摆拉了下来。 听到顾青烈踢踢踏踏上楼的动静，夫妻俩一起去洗漱，顾卿卿先回房，楚岱还要洗澡。 夏天蚊虫多，特别是挨着后山，楚岱给窗户外面封了层纱窗也没用，蚊子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钻进来，在耳边嗡嗡个没停。 等男人洗完澡进来了，她摇着蒲扇抱怨道：“一眨眼功夫，手臂上叮了好几个大包，下次得让船长帮忙带几床蚊帐，阿绥晚上要是睡不着白天上课也没有精神。” 楚岱发梢还有水渍，他用干毛巾擦了几下随手挂在椅背，接过女人手里的蒲扇，给她扇风：“都听你的，二哥那里也得挂一个，这里的蚊子太毒了。” 顾卿卿拧眉：“他皮糙肉厚的蚊子都叮不进去。你就记挂着他！” 男人轻笑提醒：“他是你哥。” “哦，那多买两床吧，以后别的屋子也用得着。”顾卿卿有些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你也早点睡吧，每天出任务那么累，狗蛋起得早，他明天会去食堂带饭回来的。” “嗯。”男人应了声：“你先睡吧。” 他单手支头侧躺着看她，左手蒲扇不紧不慢，微风带动她发丝。 顾卿卿嘴里嘟囔两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有飞过来的蚊虫都被男人用蒲扇拍开了，清风徐徐，顾卿卿睡得很香。 看着窗外的月亮，楚岱想到了白延，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男人目光幽暗，心绪难平。 过了一会儿，听到旁边女人不安地说梦话，他这才回神，俯身耳朵贴在她唇边。 “哥……”他只听清了一个字，稍微一愣。 然后笑着摇头。 这两兄妹都互相担心对方，就是嘴上不饶人。 第二天，楚岱醒来的时候对上一双大而清亮的眼睛。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盯着她看了片刻，问：“怎么醒这么早？” 女人瘪嘴：“饿了。” 他轻笑出声，揽着她起身，将女人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脑袋，大掌覆在她肚子上：“那怎么不叫醒我？” “难得看到你睡觉的样子，想多看会儿。”她说。 “起床吧。”男人亲了下她额头，说：“我去打饭。” 等他们出了房间，顾青烈正好拎着饭盒从外面回来，发梢有些湿润显然是晨练过了。 “快来吃海鲜粥，我碰见赵泽和兵团几个兄弟了，问了老赵，他说卿卿可以适当吃点海鲜。”顾青烈状态比昨天好上不少。 顾卿卿好奇道：“你不是出去都戴墨镜吗？不怕敌特份子啦？” 两个男人同时笑了，楚岱说：“岛上密不透风，没有敌特份子。” “哦。”顾卿卿四处看了下，“阿绥呢？” “后院拔草呢，我说顾卿卿同志，你先去洗漱成不成，粥都快凉了。” 折腾一番，终于都坐在桌前。 顾青烈在兵团真没吃过这么好的伙食，早上特意多打了些，反正都从他妹夫津贴走：“之前有几个嫂子问我是不是你哥，有没有对象，我看那意思是想给我介绍。” “那不是挺好。”顾卿卿接过男人递来的热粥，小口喝着：“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上点心。” “可不得自己上点心嘛，我哥又不管我。”顾青烈睨了眼自家妹子：“你现在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我，你现在……” “我知道我知道。”顾卿卿掰了一半馒头堵住他的嘴，“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留意下。” “留意啥啊，岛上就卫生所有几个女军医，还有个惦记上了陈解放，我都听老赵说了。”顾青烈咬着馒头，含糊不清道：“别操心我了，我现在没这打算，不过狗剩可能快了。” 别说顾卿卿和楚岱讶异，就连低头喝粥的沈绥也忍不住支着耳朵听。 “怎么回事？不能吧？大哥那冰碴子，你从哪听的风声，亲眼看到了？”顾卿卿连珠炮似的问。 “没有，我听褚昭说的，就是那个野战军军长的女儿，听说是个狙击手，瞄准狗剩了，还说要让组织想办法解决个人问题。” 第153章 红红火火153 不用担心 楚岱挑了下眉头, 淡淡道：“这丫头啊。” “你们认识？”顾卿卿刚从震惊中回神，没想到还有比她胆子还大的。 “一个大院长大的。”楚岱说：“这丫头打小不服输，说不定只是起了好胜心。” “哦。”顾卿卿也没太注意, 只要她哥顾灿阳不松口, 基本上就是不行。 等顾青烈去后院松土了, 她悄声问男人：“我哥怎么一下子转变这么大？” 楚岱知道怀了孕的女人情绪敏锐, 顾青烈眼底的悲伤瞒不过她，慢条斯理吃着海鲜粥：“秦老昨晚跟他聊了点往事。” “秦老以前也当过兵吗？”能开解她哥, 顾卿卿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嗯。他家祖上是秀才, 书香门第，后来因为生计所迫上山当土匪了, 那个世道很乱。”楚岱说：“他们山上很多人是各大部队打散的兵凑到一起的, 他后来入了党, 才当兵。” 听到他的出身, 顾卿卿有点惊讶：“那他老人家能坐到外交部长这个位置……” “别小瞧他，他在山上就是当军师的，很多军阀就是在他游说下入党参加革命，共御外敌。”这些都是秦舟昨天自己说的, 他这一辈子真是为国奉献一生, 楚岱甚至有些弄不清楚。 他不婚不娶是不是因为觉得愧对当初的兄弟。 顾卿卿有些唏嘘，“他老人家这一生的真的……波澜壮阔啊。” 男人笑着点头。 吃完早餐, 楚岱去了洞库, 顾卿卿跑到后院看顾青烈松土。 看她单手撑着栅栏，挺着大肚子站在那儿, 顾青烈皱了下眉头，扔下锄头去客厅提了把椅子来。 实木椅子在他手里轻若无物，搁在她屁股后：“坐着看。” “才不是看你, 你有什么好看的。”虽然这么说，顾卿卿还是扶着肚子坐了下来。 平时她一个人不会往后院来，花丛菜地最好藏蛇了，她害怕这种软绵绵的东西。 现在她哥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顾青烈又重新捡起锄头，说：“我本来想回去看看阿爹阿娘，直接被送到军区了，也没机会看，一眨眼离你结婚也过去大半年了。” 女人安静听他说着，顾青烈穿了件蓝色短袖，是她让小欢娘帮忙做的，看起来很有精神。 “卿卿，”顾青烈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等孩子出生千万别让老顾家的人取名。” 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顾卿卿白了他一眼：“知道了狗蛋。” 第132节 她坐在阴凉处，看着她哥锄地，“你到时候有空去山上给我找点竹子回来把这块新的菜地再围围，我想种点……” 想了半天没想出种什么，本来是怕他闲着憋出毛病来，给他找点事干，现在自己倒有些为难了。 “我到时候去翻翻还有什么种子，有啥种啥吧。”顾青烈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过明天开始他就要去军事区打靶，还是得提前知会她一声：“以后上午我可能有两个小时不能在家陪你，午饭我会从食堂带回来，你就别做饭了。” “行。”顾卿卿点头：“能像今天这样给我带点大虾吗？要香辣味的。” “当然啊。”顾青烈毫不犹豫，一点吃的哪能不满足她，反正打饭前问问那个拉小刀的能不能吃就行。 - 一眨眼，顾青烈上岛半个月了，楚岱从洞库出来，听到有枪响，径直找过去。 顾青烈手里有把驳壳枪，瞄准远处的靶子，半天下不了手。 楚岱看了下他的手，“还抖？” “嗯。”顾青烈眼底闪过一抹失望，然后扯出个笑容：“明天在手腕上吊块砖看看它还能怎么个抖法。” “慢慢来。”男人拍了下他肩膀，说：“先去食堂打点饭，卿卿还在家呢。” 顾青烈收起枪，点头跟在他身后。 赵泽他们也都从洞库出来了，浑身脏兮兮的，他抬手拍着肩膀上的泥沙灰尘，对陈解放说：“你给我拍拍背后，我拍不到。” 陈解放随意给他拍了两下：“这么讲究干嘛，吃完饭又得钻洞库，拍了等于白拍。” 赵泽有些无语：“这就是我有媳妇儿有儿子，你还是一条光棍找不到对象的原因，讲点卫生行不行？！” “老顾！”陈解放懒得搭理他，直接跑到顾青烈那边：“练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顾青烈挠挠头：“再不行我真得去学养猪技术了。” “噗嗤——”兵团的人笑倒一片，“你还是再练会儿吧，别去祸害猪了。” 顾青烈叹了口气。 回到北区院子，顾卿卿坐在客厅手里拿着针线在缝缝补补，见他们回来了指了下桌上：“给你们泡了甘草水解暑，多喝点。” 顾青烈没客气，拎起白瓷壶倒了一大杯，咕嘟咕嘟下肚，心里顿时清凉了。 “你每天在家无聊不？要不哥带你去山里掏野果？现在果子多得很。”他咧着嘴问。 楚岱淡淡睨他一眼：“你让她大着肚子跟你去爬山，你有心吗。” 顾青烈挠挠头，“我总是会忘记我当舅舅了。” 顾卿卿把手里的棉线咬断，衣服放在旁边：“岛上越来越热，我都懒得出去，怕中暑。” 男人把饭盒抽出来，又去厨房拿了三个碗筷，沈绥中午很少在家吃，几乎被秦老包圆了。 可能是因为家里太冷清，秦老也把沈绥当自家后辈，难免多点关照。 顾卿卿肚子越来越大，顾青烈直接过去把她扶过来，问楚岱：“你上次说她几月生来着？” “十二月。”男人说。 - 眨眼到了十二月，顾青烈最近没有去军事区训练了，每天在家守着，就怕他妹子要生家里没人。 这天，顾卿卿刚吃完山楂罐头，感觉有点不舒服，赶紧喊：“狗蛋？你在家吗？哥！” “来了！”顾青烈本来在楼上晾衣服，听到喊声衣服扔回桶里，大步下来，见她面色惨白，“怎么了妹子？你别吓哥。” “可能是要生了……”顾卿卿拽着他的胳膊，眼眶泪水在打转：“哥，疼。” 顾青烈揪心地不行：“别怕，哥在呢，卿卿不怕。” 他也不多说话抱起她就往卫生所那边跑。 他浑身是劲，抱着她也不吃力。顾卿卿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怀里，吸着鼻子。 到了卫生所，杨军医看这架势就知道是要生了，“赶紧的放床上，家属在外等着。”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上面亮起手术中三个大字，匆匆赶来的楚岱浑身是泥沙，“人呢？”他问顾青烈。 “里面。”顾青烈拍了拍他身上的沙尘：“别急，喘口气，我给你倒杯水？” 楚岱摇摇头，手撑着手术室门框，唇角紧张地绷成一条直线。 沈绥听到同学说看到二哥抱着阿姐去了卫生所就赶紧去营区找人让他们通知姐夫回来，他心里也着急，靠着墙看着手术室门，只希望阿姐平平安安。 兵团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了，十几个大男人或站或坐守在门口，赵泽安慰他们：“没事啊，都别紧张，我先去给你们把饭打过来。” 顾青烈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手术室。 过了半个小时，楚岱听到里面女人呜咽压抑的哭声，心揪成一团，撑着门框的手背青筋毕露。 赵泽打来的饭也没人吃，饭盒堆在桌上没动过，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怎么这么久啊？！”陈解放有些着急，直搓手。 “头一胎是比较久，才半个小时呢，没这么快。”赵泽在旁边解释。 又过了半个小时，嘹亮的哭声从病房里响起，这群蔫了吧唧的男人们纷纷弹起来：“妹子生了！我们当舅舅啦！”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从旁边经过的伤员被这群建设兵团过来的人吓了一大跳，赵泽赶紧按住他们：“在卫生所呢，小声点。” 病房门刚打开，两个女军医分别抱了个孩子出来：“楚营长，顾同志生的……” 她们话还没说话，楚岱直接进了病房，到了病床边，蹲下来，怜惜地看着浑身是汗身体虚弱的女人，俯身亲了亲她额头，嗓音有些干哑：“辛苦你了，卿卿。” “顾同志，”女军医们见楚营长心思都在媳妇儿身上，又去到顾青烈面前：“你妹子生了两个男孩……” 回过神来的顾青烈越过她们，大步冲进病房，“卿卿，你怎么样？” 女军医们傻眼了，抱着孩子有点不知所措，第一次见这种不关心娃儿的，她们抱着孩子清洗了出来，周围多了一圈大老爷们。 “我看看我外甥长得怎么样？！” “欸我也看看我外甥。”陈解放挤进去一看，默了片刻：“啊，挺像老顾的啊。” 赵泽看着跟自家儿子刚出生时丑得差不多的两个孩子，也忍不住嘲笑：“指不定是像老楚小时候呢，儿随爹嘛。” 一片肆意的笑声后，男人们都盯着女军医手里的小娃儿，想抱又不敢抱。 病房里，顾卿卿泪眼汪汪的：“哥哥，我饿。” “我去给你拿吃的！”顾青烈直接按住楚岱：“你赶紧给两个孩子想名字，千万别交给我们顾家的长辈！” 第154章 红红火火154 惊鸿掠影 1973年, 冬月二十三。 楚岱给南方军区、建设兵团以及大屯子村发了电报报喜，家里喜添新丁。 两个男孩分别取名楚惊鸿、楚掠影。 因为将近年关，顾青烈给两个小朋友取了小名—— 团团和年年。 虽然时值冬月, 岛上并不冷, 室内温度有十九度。 顾卿卿生完就被男人用被子包着从卫生所抱回了家修养, 怕她闷, 卧室的窗帘拉了大半，剩下的透风。 因为蒙了纱窗, 外面进来的风也不多, 吹也吹不到她身上。 顾卿卿身边有两个孩子，她奶水不多, 好在男人提前买了奶粉, 也算饿不着孩子。 许念抱着孩子过来看她了, 楚岱和顾青烈商量晚上给她炖点什么。 “卿卿, 你这两个娃娃是像谁呀？”看着床上包被里红红的皱巴巴的孩子，许念忍不住揶揄她。 “像楚岱。”顾卿卿毫不犹豫，“或者我二哥。” 许念扑哧笑了，她怀里穿着轻薄长衫的小男孩也手舞足蹈特别欢乐。 小鱼儿五个多月了, 皮得很, 每天要她抱着在岛上到处走走看看，在家呆不住。 “你这两个怕是有些难带, 当初我看着就是两个男孩, 肚子尖尖的，你又喜欢吃酸, 还真准了。”许念坐在床边，把小鱼儿放床上让他自己爬，看着小小的两个孩子, 说：“你家团团和年年生出来多重啊？” “大的四斤三两，小的四斤五两。”顾卿卿手里捧着一杯红糖水在慢悠悠喝着，现在也缓过劲来了，瞅了眼熟睡的两个孩子说：“年年比哥哥重一些，军医说双胎一般得五斤才算营养好，我这是没足月就生了。” 小鱼儿咬着手指，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个弟弟。 “还好你二哥过来了，不然还真是忙不过来。”许念逗弄着自家儿子：“白桃现在就手忙脚乱的，好在她家大的小子还算听话，能帮把手。” “对了，她来看过你吗？” “还没呢，之前在卫生所她应该也不知道信，现在天色都晚了，要过来也得明天了。” 许念点头，瞥到旁边床头柜上的奶粉袋子，她说：“团团和年年不吃奶？” “我奶水少。”顾卿卿有些脸红：“以后可能的混着吃了。” “啊，也行。”许念拍了下儿子的小屁股，“现在奶粉又贵又不好买，你家楚营长还是有点门路的。” 顾卿卿不太懂这些，只是摇摇头：“你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正好也免得回去煮了。” “不用，赵泽会从食堂带回来，听他说兵团那些人今天都高兴疯了，商量着孩子满月给他们送点什么。” 又看了眼包被，许念这才注意到两个孩子身上都戴着长命锁，讶异：“这是你家楚营长买的？” “我大哥和二哥提前让人打的，”顾卿卿看了眼，目光温软下来，“楚岱让小昭给娃儿们从百货大楼买了两对银手镯回来，小昭买了四对，有两对说是他给侄子的出生礼。” 许念听她说过这个褚昭，和楚岱一起长大的兄弟。 她有些羡慕：“你爹娘还有公公应该也会送东西过来吧？”她生小鱼儿的时候，家里无人问津，拍了电报回去也是石沉大海。 “应该会吧，今天才发电报回去。”想到这，顾卿卿忍不住笑了，“我二哥生怕楚岱把小娃儿们的名字交给我家大人取，硬是按着楚岱取了名字才让他去发电报。” “阿姐。”沈绥现在门口，漆黑的眼睛望着她：“姐夫让我问你，晚上炖鸡汤喝可以吗？” “行呀。”顾卿卿笑眯眯地点头，然后问：“你作业写完没？” “写完了。”男孩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本来想问阿姐疼不疼，但是看到许念姐姐也在，就转身走了，还不忘把门关好。 第133节 许念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下：“我听说今天是阿绥跑到营部找哨兵让他通知楚营长去卫生所的，据说当时这孩子急的不行，我还从来没看到过他情绪这么猛烈的时候。” “这孩子性格比较内敛，擅长隐藏情绪。”顾卿卿心底一片温软。 许念又跟她说了几句话，顺便叮嘱她一些坐月子注意的事，最后问：“要不要我过来照顾你月子？男人难免有不周到的时候。” “不用啦。”顾卿卿看着她怀里不停乱扭的小娃娃说：“你赶紧带着小鱼儿出去走走吧，他又呆不住了。” “好好好。”许念也有些无奈：“这孩子越到晚上精神头越好，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 - 坐月子这段时间擦身体之类的都是男人帮她的，刚开始还有些害羞，后来习惯了也没什么。 转眼到了满月，顾卿卿裹得很厚实，还戴了一顶毛线帽子，是白桃给她做的。 团团和年年一个在阿爹手里，一个在小舅舅手里，顾青烈摩拳擦掌打算给两个外甥剃胎毛。 顾卿卿质疑道：“你行吗？” 顾青烈不愿意了：“你哥打仗的时候敌人头都能削下来，更何况剃个头发。” 楚岱皱着眉提醒：“这是你外甥，不是敌人。” “知道知道。”顾青烈用剃刀在指腹上轻轻刮了一下，确定不会因为手滑伤到两个外甥，这才转头问身后两个抱着孩子的人：“团团先来还是年年先来？” 这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他都有些分不清，本来以为会像他和他哥一样各长各的样，没成想落空了。 顾卿卿站到男人身后，手扒拉了下儿子的耳朵，右耳后面没有胎记，“这是年年，你随便挑一个先来吧。” 团团右耳后面有一块很浅的胎记，年年是左耳，不凑近了看不明显。 “就年年吧，这小家伙长得有点像我。”他睁眼说瞎话，楚岱嗤笑一声，把孩子递给他。 今天轮休，兵团的人去食堂吃完早饭就过来了，跟赵泽夫妻俩一道来了院子，刚进来就看到顾青烈坐在小板凳上，在给小娃剃胎毛。 “行不行啊你，这种活怎么不叫我。”赵泽在他旁边蹲下。 “谁知道你这个拉小刀的在不在家有没有空。”顾青烈吹了吹年年脑袋上的碎发，满意地摸了摸，一点也不扎手：“把团团给我，以后退伍了我就去部队旁边开个理发店。” 楚岱抱过年年，小家伙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被剃了个光头，趴在阿爹肩上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顾卿卿在旁边看着发愁：“白天睡多了晚上就闹腾，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纠正。” 许念随手把小鱼儿递给赵泽，自己和顾卿卿说话：“再大点能纠正的，反正你家有几个男人带孩子，你晚上也能睡个安心觉。” 顾卿卿瞄了小鱼儿一眼，问：“多大才算大？” 许念哑口无言，叹了口气。 中午在楚家吃，顾卿卿刚出月子，这群男人也心疼妹子不让她下厨，几个人去后院自己找了菜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团团和年年剃了头发，楚岱拿木盆调了点温水让两个孩子洗澡，下了水，这两孩子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脚丫子不停扑腾。 沈绥和顾青烈一人手里拿块大毛巾在旁边等着。 两个女人去房间聊天了，赵泽抱着儿子调侃他们：“你们这两个舅舅也算是提前带娃体验当爹了，老顾，你得抓点紧了吧？” 顾青烈身体倚着墙，斜眼看门口戴眼镜的男人：“你现在有了儿子就开始抖起来了是吧，我不着急，等你们抱了孙子再娶媳妇儿，到时候订个娃娃亲。” 赵泽乐了：“那你不是比我们都矮一辈？” 顾青烈：“……”完了，把自己绕进去了。 沈绥微不可查叹了口气，二哥有点憨乎乎的怎么办。 中午开饭，顾卿卿和许念在房里吃，娃儿也在房里，男人们好不容易休一天要喝酒放松，她们也懒得管。 许念在给儿子喂鱼肉泥，海鱼没什么刺剁成糊糊蒸熟，小鱼儿很爱吃。 顾卿卿在给团团喂奶，以前还觉得不好意思当着许念的面掀衣服，现在只要孩子一哭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你让楚岱给你炖点下奶的汤吧，我总觉得奶粉没有奶水好。” 顾卿卿愣了一下，然后小声问：“有哪些下奶的呀？你给我写下来？我记不住。” “行。” 晚上，楚岱把院子里干了的尿布收进房间，见小女人在喂奶，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慢悠悠地坐到床边。 顾卿卿被他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先去给孩子们冲点奶粉呀，不够。” 男人“嗯”了声，把尿布叠好放在床边，然后去拿奶瓶。 等他泡好了进来，顾卿卿问：“长期喝奶粉会不会营养跟不上？阿念姐给我写了几道下奶的汤，明天你开始做？” “好。”男人滴了点奶粉试温度，然后塞到不知道是哪个儿子的嘴里。 这两个小子他看脸不太分得出来，顾卿卿也有些迷糊，之前经常一个孩子喂两次，另一个饿得哇哇大哭，现在她喂奶前都会看看娃娃们耳后的胎记。 第155章 红红火火155 我不是也没有吗 夜晚寂静, 偶尔能听到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楚岱抱着团团坐在床边，顾卿卿在喂另一个孩子。 男人手里的小家伙嘴里叼着奶嘴，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样子是要睡觉了, 实际上偷偷在放水。 楚岱有些哭笑不得, 把儿子放在床上让他趴着, 动作轻缓扯下尿布，换了块干爽的。 顾卿卿看到他裤腿上的暗沉, 忍不住笑出声：“还好现在不缺水了, 不然真是难办了。” 家里的竹竿几乎都挂满了尿布，晒衣服都没地方。 男人点头认同, 给儿子换了尿布又抱在手里慢慢晃着, 说：“也幸好二哥和阿绥在, 我出任务了他们能搭把手。” 晚上一般都是顾青烈和楚岱带孩子, 要哄到凌晨才能睡着，好在现在部队任务没这么重，洞库基本上都完工了。 剩下的就是岛上基础设施，以及海军指挥所的设立。 提到顾青烈, 顾卿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部队, 我感觉他已经有些呆不住了。” 一个军人赋闲大半年，搁谁都不行。 男人垂眸思索片刻, “老关的意思是让他赶紧回兵团, 这半年津贴也是照发，没少他的,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组织对他的态度。”现在建交条款已经敲定了，这些事不是军事秘密，也能说出来。 “他在最后一场战役中受了心理创伤, 现在开不了枪，握着就手抖。” 女人愣了，拍着年年后背的手也蓦然停住。 原来这就是他们一直瞒着她的事。 “哥哥，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他？我哥他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性格特别要强，要是握不了枪宁愿退伍也不会回部队的。” 楚岱和他兄弟几年，哪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心里微微叹口气，不想让小女人担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操心了。” 顾卿卿只是点头。 等两个孩子都睡了，顾卿卿把今天收到的红封都塞到床头柜的抽屉里面，也没拆开看有多少钱。 楚岱也没问有多少钱，都是兵团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多少都是心意。 两个孩子现在睡得香，待会儿醒了又得闹，趁现在安静夫妻俩也能说会儿话。 顾卿卿趴在男人怀里，两个孩子在她旁边挨着墙，不容易掉下去。 “哥哥，阿念姐和桃子姐都带了红封给两个娃儿，还有杨军医。”她脑袋蹭着男人的下巴，语气温软：“你说解放哥是不是心里有人啊？不然他俩这事怎么还没成。” “按理说咱们们杨军医的关系也就一般，她用不着给团团年年包红封，她是不是希望咱们帮她一把？”她觉得一个姑娘家能主动到这种地步真的很不容易了，真不知道解放哥心里在想什么。 “陈解放心里没人。”男人大掌扣着她的腰身，因为刚生完孩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加上每天不是鸡汤就是鱼汤，补得太厉害了，有些丰腴，手感很好。 “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了？”女人抬头看他。 男人轻笑：“你忘了，他之前还眼巴巴问战友们家里有没有妹子介绍呢。” 顾卿卿有些懵：“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于城妹妹被送走没多久，他被嘲笑了一阵。”男人下巴抵住她作乱的脑袋，“他有点木愣愣的，加上那位杨军医有些含蓄他瞧不出来人家姑娘对他有好感。” “这还含蓄呀？杨军医天天卡着点等他一起去食堂吃饭，解放哥怎么就不开窍呢。”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跟他一起吃饭的人太多了，他哪能往那方面想。” 楚岱亲了下她额头，说：“你想帮就帮一把吧，你兵团这些哥哥们人都挺不错的，是踏实过日子的，也不会亏了人家姑娘。” “我知道。”顾卿卿有些困，在他怀里打瞌睡：“你也点拨一下解放哥吧……” 楚岱还在等她继续往下说，人就睡着了。 男人无奈笑了下，扯过一边的被子给她盖上。 白天温度适宜，晚上还是有些凉。 他抱着温软的女人，想到旁边那两个小团子，心里一片熨贴。 没过多久，老大团团刚发出声音，弟弟就马上嗷了起来，楚岱赶紧爬起来一手一个抱了出去，让小女人安心睡会儿觉。 顾青烈本来还没睡，听到声音直接下楼从男人手里接过另外一个用小被子包好的娃娃。 两兄弟的包被都是张翠芬去找村里的乡亲们要的碎布，花花绿绿都有，她带着沉甸甸的心意给两个曾孙缝制了百纳被。 顾青烈抱着外甥哄着，跟旁边动作一样的男人说：“要不说我阿爷他们眼巴巴想要个曾孙女呢，小男孩就是闹腾，你们那个于城他媳妇不是经常抱着孩子往这边来吗，我看他家的女儿就挺乖的。” “羡慕？自己生去。”楚岱轻轻拍着儿子的包被，说：“这两小子是像你吧，每天这么多精力嚎。” 这回顾青烈生怕沾上他：“要么像你要么像我哥，我和卿卿小时候可乖了，吃了睡睡了吃，从来不折腾人。” 团团和年年现在还小，完全看不出来像谁，眉毛也稀稀疏疏的几根，反正看着丑了吧唧的。 楚岱闻言，只是冷笑。 一眨眼到了年关，除了值守的岗哨都休假了，到处热热闹闹，物资船送来很多东西。 有嫂子们自己买的，也有军区额外给的过年物资。 顾青烈和楚岱还有沈绥去码头拿了好几趟才把东西拿全乎。 因为家里的女人怕冷，还有两个小孩，门经常是关着的，里面烧了炭火炉子。 今天除夕，人多才热闹，顾卿卿把许念喊了来一起过年。 第134节 小鱼儿坐在旁边的竹坐篮里，脚丫子一踢一踢的，手里拿着拨浪鼓在玩，旁边有炉子也不冷。 团团和年年白天喜欢睡觉，在旁边的木摇篮里睡着。 两个女人在剥花生，等男人们把物资提回来了就能炖个猪脚花生煲。 因为怕吵醒孩子，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 许念慢悠悠剥着红皮花生，壳扔一边的塑料袋里，花生仁搁在旁边搪瓷大碗中。 看了眼儿子，她笑容柔和：“你二叔不愧是木匠，这小孩子的坐篮和摇篮做得这么好。” 这都是之前和百纳被一起寄过来的，还有很多衣服和小孩子的玩具，是三婶张雨晴在城里淘换的。 别的就是咸菜腊肉萝卜干之类的，正好今天给炒了。 “我二叔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我小时候的坐篮和玩具都是他给做的，还有竹蜻蜓。”顾卿卿笑道：“团团和年年还小，坐不了坐篮，你先拿回去吧，平时在家做点家务也能把小鱼儿放里面，很稳，不会翻出来。”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许念都是用背带背着孩子干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做做饭种点菜扫扫屋子。 赵泽不在家吃的时候她也吃食堂，倒是省事。 可能是伙食太好，小鱼儿越来越重，她背着也吃力。 “不用客气，你也帮了我不少。”家里三个男人总有不在家的时候，都是靠许念搭把手。 “这话就没必要说了，我坐月子还是你天天送的汤呢。”提到这，许念不无遗憾道：“我家是个小子，你们家也是，本来还想订个娃娃亲，现在是彻底不行了。” 顾卿卿弯眸笑：“你不打算生二胎呀？” “再过两年吧，实在没精力带。”许念拍了下裤腿上的花生皮碎屑，继续剥花生：“你倒是可以生，你哥和阿绥在，楚营长他们现在任务没那么重，也能经常往家跑。” 说到这，许念有些羡慕：“你家团团年年大多时候都是你男人和哥哥弟弟抱着，我之前坐月子还要抱孩子，现在胳膊肘抬起来的时候就有点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落下了月子病。” “吱呀——”门被推开，顾青烈人影还没出现大嗓门就嚷嚷开了：“要不说我哥偏心眼呢，他给卿卿和两个外甥都寄了东西，就我没有。” 楚岱在后面安慰他：“我不是也没有吗。” 顾青烈又释然了：“也是哦。” 顾卿卿和许念对视一眼，话题结束，她起身去接男人们手里的东西。 她大哥寄东西来了？想拆！ 顾青烈把东西都放桌子上，楚岱和沈绥去了厨房。 他长腿一伸坐在椅子上，热得不行也没烤火，接过妹子递来的搪瓷杯咕噜咕噜大口喝着水。 顾卿卿站在他旁边拆包裹，而且是专门挑带了南方军区空军印戳的拆。 “咦？两盒巧克力？大哥从哪买的啊，”顾卿卿继续拆，“水果罐头家里还有很多没吃完他又寄，是不是得拍个电报跟他说一下，把津贴留着娶媳妇儿，别全部砸我身上了。” 听她嘴里嘀嘀咕咕，顾青烈端着搪瓷杯有些好笑：“你知道大哥一个月津贴多少吗？可劲吃吧，吃不穷他。”兄妹俩很默契，有别人在场一概不提他们小名。 楚岱在厨房里准备剁肉了，想了下，他出来问这两人：“和什么馅的肉炸丸子？” 第156章 红红火火156 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 “炸点马蹄和萝卜的吧。”顾卿卿放下手里的巧克力, 问顾青烈：“再给你炸点酥肉？” “行啊，你们夫妻俩弄吧，团团年年我来看着。”顾青烈搁下水杯, 大步往炉火前走。 “成。”顾卿卿进了厨房, 见男人在剁馅, 沈绥在削马蹄, 提醒他：“小心点啊阿绥。” “我知道。阿姐，老师说他要先去趟营部, 待会儿再过来和我们一起包饺子。” “行, 不着急，饺子吃完饭再包也行。”顾卿卿洗了下手, 见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干脆提了个篮子去后院摘菜。 野鸡都被养成家鸡了, 不过下蛋还是没有家鸡多, 之前留着蛋让它们孵了一次小鸡，本来有二十四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后山什么东西给叼走了，现在只剩十九只。 菜园子里菜很多, 这边温度好不冷, 蔬菜多到吃不完，岛上的嫂子们也种了菜不需要, 她就把多的菜送到食堂, 要是还有剩就晒成菜干。 摘了点白菜心准备清炒，又拔了点蒜苗小葱和香菜, 另外扯了几个红萝卜，辣椒也摘了半篮子。 看看差不多了，起身把篱笆重新围好, 进了屋子。 客厅里，许念剥完花生，逗弄着小鱼儿。 刚才摇篮里的两个娃娃动了一下，顾青烈看着差不多要醒了，手赶紧扶着摇了几下。 虽然白天睡多了晚上容易哭闹，但现在是白天，他只想安静会儿，晚上的事晚上再愁。 许念看到他这样带娃，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什么。 这两人也熟，不尴尬。顾青烈从搪瓷碗里拿了两颗花生扔嘴里，问她：“老赵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兵团几个兄弟一起聚聚，他过去了，说晚点来。”许念见儿子坐不住了，把他从坐篮里抱出来在怀里哄：“不用管他，到了饭点自己就摸过来了。” 顾青烈嚼着带点甜味的红皮花生，点点头。 昨天他问了兵团过来这些人要不一起吃饭过个年，他们说得晚上才能来，有几个家里有媳妇儿孩子的晚上也来不了。 瞥了眼摇篮里的两个外甥，又睡得很安稳。他起身去了后面储物间，也就是楼梯下面那个小杂物间，提了一袋红薯干过来。 “老余寄的这点东西差点忘了，还好耐放。” 解开袋子抓了一把放在炉子旁边烤着，边城日头大，地瓜干晒两天就咬不动了，得烤软了才好吃。 许念拿了一块给小鱼儿磨牙，“这是余叔去年晒的吧？” “对，就是你们在兵团那会儿晒的。卿卿估计是忘了，不然早就吃没了。” 顾卿卿耳朵尖，从厨房出来，递了杯热茶水给许念：“什么叫我早就吃完啦？家里这些东西是我一个人吃的吗？” “是我是我。”顾青烈不想跟她争：“对联还没贴呢，你问下老楚什么时候张罗起来。” “吃了饭再说，家里这么多人贴个对联多久的事儿？”她也坐了下来，伸手烤火：“年货还在包裹里，你去拆一下？把瓜子花生和糖果都摆出来，小阿侄他们晚会儿应该会过来玩。” “你就可劲儿支使你哥吧。”顾青烈慢悠悠去桌前拆包裹，“大哥要是在你敢这样，我敬你是条汉子。” 顾卿卿：“别这么娘们唧唧的行不行？” 许念听着他们兄妹互怼，眼底也一直带着笑。 楚岱炒菜手艺一般，和馅炸丸子还不错，比例掌握得刚刚好，不像顾卿卿，要么咸了要么淡了。 炸丸子和酥肉是交给男人了，炒菜就是留给顾卿卿。 等楚岱从厨房出来她就进去了，许念抱着孩子现在厨房门口和她说话，两个男人在火炉旁边聊点部队的事。 赵泽卡在最后一个菜出锅之前过来了，他先在火炉边驱了外面带来的寒气，才去抱儿子。 “我刚才顺路去找姜指导员让他帮忙写了对联，下午等兄弟们过来一起贴就行。”他对女人说。 许念点头，拉着他到旁边低声问：“你给家里拍了电报吗？上次娘说要咱们多寄点钱回去被我卡着她没有不欢喜吧？” “不知道，咱们养孩子也要钱，她应该能理解吧。”自从出了于阮妹子这档事，赵泽也反思了一下，寄给老娘一些生活费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一个劲的给兄弟姐妹寄津贴，也不太好。 像于城以前每个月寄这么多钱给他妹子，白桃意见也大。他的钱都在许念那儿，现在除了每个月给老娘定额的十块，两个哥哥只有逢年过节才给点钱当侄子们的红封。 其实他心里也有点疙瘩，两个嫂嫂生孩子老娘好吃好喝伺候着，许念生孩子家里一句信都没有。 现在他有了孩子，也该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许念点头，心态早就变了：“咱们在岛上起码得四五年，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反正也听不到。” 赵泽蹭了蹭儿子的额头，笑着说：“可不是嘛，咱们自己家把日子过好就行，我听说等岛上军事设备都搞好我们就可以按照上头给的指标买电视了，不用票价格也比外面便宜三分之一。” 这是部队给驻岛战士的额外补偿，这一年挖洞库的辛苦不用多说，死伤的战士也不在少数，军嫂们能坚定地跟着男人在这吃苦，军区都看在眼里。 “真的吗？这可是大好事。”许念眉心舒展，岛上实在太无聊了，她又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跟嫂子们侃大山，平时就是来卿卿这里说说话。 “嗯，估计就明年上半年的事了。”赵泽举着儿子看他笑得露出白白的小门牙，自己也很开心：“攒点钱吧，少了三分之一也不便宜。” “我知道，你现在津贴高，早就够了，我还寻思让船长带个收音机呢。” “收音机挺好呀，”顾卿卿手里拿着锅铲，趴在门框上露出半个脑袋：“你下次跟船长说给我也带一个，阿念姐你快来帮我尝尝咸淡。” “行。”许念乐了，把儿子手里的红薯干抽走，小鱼儿咬不动但是口水把前面那点红薯干浸软了，她随手塞男人嘴里。 赵泽眼镜被儿子捞走了，他“欸欸欸”几声，因为嘴里的红薯干又含糊不清。 顾青烈看着都乐了，“他要是拉小刀的时候被人摘了眼镜怎么办？” “脖子上拉一刀。”楚岱看了下摇篮里的儿子，脚尖踢着摇篮下面让它慢慢晃：“待会儿还得写春联，你来？” “让秦老来吧。”顾青烈呲牙咧嘴咬着红薯干：“这玩意也不知道老余怎么晒的，比石头还硬，得留点给团团年年磨牙才行。” “你也可以磨磨。”男人慢悠悠道：“安逸久了，狼牙都不尖锐了。” “嗯？”顾青烈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有事直说。” “过完年又有些国家蠢蠢欲动了，边城是第一道防线，你该回去了。”男人嗓音不紧不慢。 “……”顾青烈放下红薯干，沉默了很久，然后苦笑：“我现在的状态你也知道，总不能拿着片刀上前线吧。” “明天开始我陪你打靶。”男人说：“军人嘛，有困难就去克服，克服不了就再想想办法，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没你优秀，埃墨森啊，跟他打了两年我都没拿下他，被你一枪爆头了。”炉火温暖，又是自家人，他声音散漫舒适，说：“顾青烈同志，你天生就是丛林里凶猛的头狼，是出色的解放军军官。” “扛着你的钢枪，穿过幽暗丛林，再去爆一个敌军首领的头。” 顾青烈想到时刻装在口袋里的黑标狼头袖章，扯了扯嘴角：“你他妈以为邻国将军是你家后院菜地坑里的大萝卜呢，说拔就拔。” 说完两个男人都忍不住笑了，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因为各自的经历性格稍有沉淀，终究掩盖不了骨子里的桀骜不羁。 楚岱也有想过自己以后的路。 来到海军后，天天挖洞库，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来白沙岛是他自己打的申请报告，来了后有些不适应也是真的。 他觉得自己天生属于战场，应该要去的是前线，去枪林弹雨里冲锋。 可就像秦老所说，他只不过是离开了上一个战场到了下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作为国家最前沿的海岛，这里需要无坚不摧的海防军事基地，用来震慑邻国，也用来捍卫本土领海。 现在，他心里的路已经清晰明了，他相信顾青烈也同样如此。 想到这，他不由笑了：“讲真的，我挺佩服大哥的。” “可不，”顾青烈也点头：“狗剩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选择，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他心性比我强多了。” “哥，”顾卿卿在厨房喊：“别聊了，赶紧把菜端出去开饭了，阿绥去了楼上吧？让他去看看秦老回来没，就差他啦。” “哎。”顾青烈看着炉边被他吃到只剩一半的花生米，有些心虚：“你是不是有个什么菜忘记做了？” “花生炖猪脚？晚上再煲吧。”她拿了碗筷出来跟在端着菜的许念身后说：“就知道你肯定停不下嘴，下午再多剥点，正好晚上炒个花生米给你们下酒。” 第135节 “行。”顾青烈站在楼梯口：“阿绥！下来吃饭啦！” 第157章 红红火火157 以后咱们不在岛上住啦…… 屋子里暖洋洋的, 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虽然窗帘拉开外面有很大的光透进来，顾卿卿还是开了灯。 桌子底下有个炭火炉子，十来个人围在一起聊天, 其乐融融。 今天菜也多, 炸酥肉和炸肉丸子是楚岱做的, 顾卿卿炒了香辣蟹、辣椒炒肉、红烧肉、蒜苗炒腊肉、茄子炒豆角、炸鱼酥清炒菜心这些, 还有个韭菜炒鸡蛋。 凉拌菜也不少，凉拌海蜇皮、凉拌海带丝、凉拌豆皮花生, 另外有一个紫菜虾皮汤和一个蒸肉饼汤。 肉饼汤是特意给小鱼儿备的, 他现在可以吃鱼糜和肉糜，也没加盐, 就放了两颗红枣, 汤甜丝丝的。 顾卿卿搓搓手直接用筷子撬开山海关汽水的瓶盖, 先给秦老倒了一杯, 然后轮流倒过来，到他自己这儿已经见底了，又开了一瓶。 赵泽把儿子放在一边的坐篮里，扶了扶眼镜盛了碗肉汤先喂他：“你们这过一次年把肉票都用没了吧？”一桌子都是荤菜。 楚岱给旁边的沈绥递过去一双筷子, 随意道：“吃尽兴就好, 本来还打算杀两只野鸡的，菜够就留着下蛋算了。” 他媳妇儿喜欢吃鸡蛋羹, 野鸡下的蛋供不应求, 到时候还是得让船长帮忙从军区那边的供销社捎过来。 顾青烈先替秦老盛了碗饭，然后不敢置信道：“没票了吗？我的票你的票我哥寄来的票不是都在卿卿手里, 就用完啦？” 顾卿卿点头，理直气壮：“过年要置办的多啊，吃了这顿捱到下个月发了津贴再吃肉吧。” 猪肉跟他们的津贴来比不贵, 七毛二一斤，要票。火柴两分钱一盒，盐一毛三一斤，酱油两毛一斤，醋八分一斤这些和米油一样，出钱就行，不用票。 也是军嫂们最早愿意来岛上的缘由，不用票米面这些都能吃饱，也不用担心孩子饿肚子。 要是在老家，每天要上工不说，吃的粮食也是大队定量分的，少了就自己去买，没有粮票就是白瞎。 秦老不怎么爱喝汽水，可能是年纪大了，在这种凉飕飕地天气更愿意喝两口小酒，好在这些顾卿卿早就备齐了，家里竹叶青还有好几瓶。 有个小酒壶在炉火上温着，秦老吃着凉拌花生米喝着小酒，眉眼间还是很温和。 顾青烈有时候想起这位以前的光辉历史，都觉得是在做梦。 楚岱慢悠悠补充：“不只是我们三个人的肉票，南方军区也寄了票过来。” “你爹寄的？”秦老笑了下，说：“我每个月的退休金也不少，正好没处用，你们拿着就当我在这搭伙吃饭的伙食费吧。” “这怎么行呀。”顾卿卿直接一口回绝：“我跟他们说着玩呢，家里肉票有得是，您别当真。” 这话不假，她男人每个月有票，岛上的津贴比其他部队高，她二哥也有票，建设兵团过于寒苦，每个月的津贴也比内陆部队的高。 她大哥更不用说了，天天在空勤灶吃，伙食标准高得吓人，压根不用自己掏腰包，除了给家里寄点过去，剩下的就给她了，反正用不着，下个月也会发。 见她这么说了，秦老也不强求，只是含笑点点头继续喝酒。 很多时候他都是安静地听着这群年轻人聊天，并不插嘴，暗中观察他们这代的想法。 赵泽也笑着开口：“真要不够我这也有点肉票，平时我家吃食堂比较多，也没怎么用。”这也是顾卿卿他才会开这个口，他家阿念生孩子，卿卿妹子家里的野鸡都不知道炖了多少只，鸡蛋就更别说了，他们每次来吃饭都有肉菜，就像现在，还特意给小鱼儿蒸了肉饼汤。 他跟楚岱是生死兄弟，把顾卿卿当妹子，自家媳妇儿和妹子又是好姐妹，也没谁会斤斤计较这些。 许念也点头：“你缺什么开句口就是。” 顾卿卿心中一暖，眉眼弯弯：“谢谢赵哥和阿念姐呀，真的不缺，我家里寄来的腊肉和腊鱼还没怎么动过，肉是不缺的。” “那就行。” 小鱼儿就前面长了几颗小小的门牙，喂汤吧唧下嘴就打湿衣服了。 许念见状问：“有小毛巾没卿卿，帮我拿一块给他当围兜，出来的时候忘记给他戴上了。” “行，你等会儿，我去找一下。”顾卿卿刚起身，摇篮里两个小家伙同时醒了，也没哭，就是蹬着小脚，对上自家舅舅的眼睛，呆愣愣地看着。 顾青烈瞥了眼，“看样子也不饿，让他们自己玩会儿我们先吃饭，不用管。” 楚岱也没打算管，一只手扶着摇篮慢慢晃着，一只手握着筷子吃菜。 顾卿卿找来一块小围兜，看样子是团团的，交给许念看着她给小鱼儿系上之后才重新坐了回去。 团团年年挺乖的，也不哭闹，安心让他们吃完午饭，这一顿都吃得挺撑，菜也剩了不少晚上还能继续吃。 男人们自发起身收拾碗筷，顾卿卿直接把摇篮推进卧室。 木摇篮做得精巧，下面有四个小轮子可以滚动，旁边还挂了一串铃铛，团团脚一踢就来回晃荡哗啦啦作响。 许念见小鱼儿犯困就先抱着回去了，相等下午儿子睡醒再过来一起包饺子。 赵泽收拾完桌子靠在厨房门板上问两个洗碗的男人：“晚上兵团的人都会过来？” “不会吧，就来四五个，都是光棍，有家室的谁跟你们过。”现在温度也就十来度，有点冷，男人还是穿一件军绿色的长袖，挽了两下袖口露出一截白皙腕骨。 见他洗碗的动作熟稔显然在家没少干，赵泽乐了：“光棍也有光棍的好处，起码不用洗碗。” “对，饭都没人做给他们吃，哪来的碗洗。”顾青烈咧着嘴接了一句。 赵泽这回是真没忍住，手撑着门框笑了好半天才说：“陈解放也来吧？要不把杨军医也请来？” “嗯？”顾青烈眉毛一挑：“你要当红娘？” “就是看着他们这状态着急想推一把，我儿子五六个月了，老楚直接两儿子，真要说陈解放还比你们大两岁呢，也该着点急了吧。” 楚岱和顾青烈过完年就是二十二，这么一算陈解放也二十四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这件事咱们不方便出面吧，去请一个卫生所的女同志到家里吃饭，用什么名义？”楚岱问。 “这不是挺好说吗，你家两儿子是人家给接生的吧，感谢感谢她不应该？”赵泽说：“下午我还要去卫生所拿点药给我家小鱼儿擦擦红屁股，你们要是觉得行的话我就跟杨军医说一声。” “行吧。”楚岱看了眼旁边的顾青烈，“待会儿我去跟卿卿说一声，秦老还在楼上看阿绥写作业，你去找他老人家把春联给写了。” “得嘞。”洗完碗，三个男人分头行动，赵泽去了卫生所，顾青烈三两步跑上楼，楚岱擦干手回了卧室。 客厅的炉子让沈绥提上去了，秦老年纪大了也怕冷，卧室里一直有个小炉子，现在天气冷，给两个小娃换尿布和衣服的时候怕冻着他们。 楚岱进来的时候顾卿卿正在喂奶，抱着的是年年，兄弟俩包被颜色不一样，哥哥团团的百纳被最上面那块是碎花布，年年的是一块深蓝色的布。 小女人有些害羞，身体稍微侧着躲开他视线，恼羞成怒道：“关门呀别一直看。” 男人轻笑了声，关上房门坐到床边，抱起旁边的自己咬手指的团团，在小脸上亲了一口：“阿娘好偏心，现在满心眼都是你们两个小家伙，没有阿爹的位置了。” 女人听着他的控诉，有些好笑：“不是吧哥哥，这是你亲儿子，跟他们吃味？” 话音刚落，怀里的年年嘬得津津作响，女人看到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霎时红了脸。 小女人生了孩子后脸皮反倒比以前薄了些，楚岱见她脸上火烧火燎也不好再继续盯着，手指略微弯曲逗着大儿子，说：“没吃饱吧？阿爹给团团冲奶粉好不好？” 顾卿卿这会儿更加羞愧难当了，直接从身后抽了个枕头朝他后背砸过去：“你晚上跟狗蛋睡！” “那感情好。”男人慢悠悠道。 奶粉和暖壶都在旁边桌子上，为了保证时刻有温水冲奶，还特意买了个保温壶，开水在搪瓷杯里变温后倒进保温壶。 男人单手抱着孩子，手里的动作游刃有余，奶粉是袋装的，舀了一勺看着奶瓶上的刻度，冲了九十毫升的奶。 还是没忘记在手背上试下温度，确认可以后才递到儿子嘴边。 团团果然没吃饱，小嘴吧唧吧唧，眼睛半眯半睁。 两个孩子一天要喝六七次奶粉，三个多小时喂一次，楚岱要是不在家就是顾青烈和沈绥冲奶粉，都没在家就是顾卿卿弄。 两个孩子她一个人有点力不从心，好在现在男人也没有以前忙。 奶也喝完了，团团睡得香甜，楚岱看了会儿，说：“过几年我们下了岛就回南方军区，每天给他们订鲜奶。” 顾卿卿拍着年年后背的手稍微停顿，她好半天才回神：“你的意思是，以后咱们不在岛上住啦？” 第158章 红红火火158 就是觉得太委屈你了…… “等军事基地全面建成后我的职位会有调动。”楚岱把团团放旁边摇篮里, 给他盖好小被子后，又拿了另外一个奶瓶给弟弟冲奶粉—— “南方军区是总军区，上级的命令是要把我调回海军指挥总部。” “哦, 短时间应该还会在岛上吧？”顾卿卿听完倒也没多惊讶, 来之前就说了, 可能得五六年才能下岛, 就算提前也早不了多久。 “一年后。”男人掌心搓着奶瓶，等奶粉匀了才递给女人, 让小儿子吃。 “啊？”顾卿卿愣了一下, 本来以为最多提前一两年，没想到现在早了这么多。 “哥哥, 你想下岛吗？”她问。 楚岱点头, “在这里磨练够了, 该上战场了。” 这里建成海军军事基地后, 军舰会把武器运过来，白沙岛的任务是防守以及威慑邻国，他在这里撑死也就当个天天巡查洞库的团长，并不是他想要的。 “反正要走, 早走晚走都是一样的, 反正你在哪哪里就是我们的家。”顾卿卿靠着床头，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 在岛上各种政审太严了, 她下岛一趟也是难上加难, 好几年不见爹娘心里也是念得紧，要是回了南方军区能经常见到狗剩不说, 还能时常回家。 从南阳坐火车到盐城也就半天，很方便。 屋子里暖洋洋的，炭火烧的差不多了, 男人又用夹钳从旁边小袋子里夹了点炭块加进去。 过了一会儿，顾卿卿又问：“我哥他，什么打算？” “他不会离开部队的，”楚岱把炉子提到床边，放下夹钳坐了下来，面带笑意看着女人：“他说等再打几场胜仗，就申请调到南方军区和我们汇合。” “啊？！”这是顾卿卿没想到的，她又惊又喜：“那以后我们一家人都能在一起啦？！” “是，再等一年就好了。”楚岱解开身上的衣服，换了套睡衣掀开被子上床，“二哥上半年会回兵团，到时候你可能会更辛苦。” “没事呀，反正我每天在家也不用做什么，到时候天天吃食堂嘛，阿绥放了学回来也能帮我，不是还有你吗，你现在回来得也很早呀。”她笑眯眯道。 楚岱挨着她，也靠在床头，“就是觉得太委屈你了。” “我不觉得委屈，团团和年年大多时候都是你和我哥在带，大半夜还闹得你们没觉睡，我就去怀孕的时候辛苦了些。”说着，她往男人怀里靠，垂眸看着手里抱着的小儿子，温声道：“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丈夫，真的，我刚怀孕那会儿你能想到去问军医让小昭给我买橄榄油带过来，天天晚上给我擦肚子，我是真没想到。” 楚岱没出声，任由她靠在自己怀里，大手揉着她头发听她说。 “其实初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这人看起来挺有距离感的，不太好接近，但是看到你和我哥相处很好，能忍受他那么多废话，就知道你心是热的。” 可能环境太舒适了，怀里抱着小儿子，身后靠着的是自己男人，还有个大儿子睡在旁边摇篮，屋子里的火炉又很旺，她语气很闲适。 “我真的觉得你很好，比我见过的那些男人都好，你会陪着我阿爹一起去队上看他跟叔婶们嘚瑟，你知道村里的人都很羡慕我阿爹吧？夸他找了个好女婿，摆喜酒用的烟酒糖果这些估计现在还是桂花婶她们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 第136节 楚岱只是无声一笑，其实他还觉得亏了这个小女人太多，让她跟着自己在岛上吃苦，生孩子的时候家里长辈也没在身边，幸好顾青烈在，不然指不定心里得多失落。 她从小就是顾家人捧在掌心里的宝贝，对家人的情感也不是和他这种淡漠家庭出来的人一样，一两年不见楚渊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下岛也是有这个原因在，她能时常见到家人，或者把她家里人也接过来。 她几个堂哥都不错，顾家人都是踏实能干的，看到时候能不能在部队里安排一个职务，南方军区很大，到处有空缺。 这些暂且没打算跟她说，毕竟还有那么长时间才下岛，以后会不会有变数也不知道，怕她空欢喜一场。 这个中午夫妻俩说了挺多的话，两个娃儿也没闹吃完了就睡，顾卿卿靠在男人怀里睡着了。 楚岱下巴抵着她脑袋，右手揽着她的腰，也慢慢阖上眼睛。 下午更热闹了。 兵团那边来了四五个人，陈解放他们都没等楚岱起床就拿着秦老写好的春联到处贴好了，连杂物间那扇小门都没放过，倒着贴了个福字。 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大嗓门声音，男人睁开眼睛，眼底满是无奈。 顾卿卿打了个哈欠，把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儿子放到挨墙那儿，给他盖好被子，在被窝里穿好衣服才肯起身。 摇篮里的团团也没被外面的动静闹醒，顾卿卿知道这就是松快一会儿，到了晚上又有得愁。 见这小两口出来了，赵泽抱着儿子过来：“阿念在后山那块儿发现了野荠菜正在和白桃一起挖呢，下午包点荠菜饺子？” “都行。”顾卿卿逗了会小鱼儿，去厨房拿出案板和面粉：“你们手劲大，揉面的揉面擀面的擀面，剁馅的剁馅，我呢去后山看看她们挖了多少，成不？” “成啊，咋不成，以前在兵团老余忙不过来也是让我们一起包饺子，咱们建设兵团出来的，谁不会做点面食啊。”陈解放撸起袖子拿了个大盆就打算倒面粉：“对了我刚才看到杨军医也往这边来了，你叫的啊？” 顾卿卿看了下旁边的男人，眨眨眼：“是啊，团团和年年不是她接生的么，就想着请她一起过来吃顿饭，她家里也没人在岛上，正好一起热闹下。” “哦。”陈解放咧嘴笑：“我还寻思着她不是咱们兵团的咋会过来呢。” 赵泽啧了声，故意说：“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也不是啊，人家没有对象，咱们兵团这么多兄弟，总有她能看上眼的吧。” “不能吧，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能看得上我们这群大老粗？”陈解放觉得军医都是文化人，像赵泽就是读过大学的。 “指不定人家已经看上了呢。”顾卿卿从厨房角落提了个篮子出来，手里拿了把小铲子：“哥哥，团团和年年在屋子里你注意着点，我先去帮忙。” “好。”楚岱应了声，从桌上提了兜花生过来开始剥，对战友们说：“你们先揉面擀皮吧，我待会儿再剁馅。” “得嘞，老顾呢？” “楼上补觉呢，家里两个小的晚上太闹腾了。” 顾卿卿出了院门绕到后山，就看到白桃和许念两个人躲在山坡上嘀嘀咕咕，她走过去：“挖了多少了呀？” “吓我一跳。”许念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半篮子了，你快来，咱们多挖点，好久没吃饭这一口了。” 顾卿卿欣然加入她们，问白桃：“小洋和小柔呢？没带出来啊？” “于城带在家呢。”白桃撬起紧贴地面的荠菜，说：“前两天他妹妹发电报来了，他心心软又给寄了钱回去，怕我说他这两天特别殷勤，什么活都抢着干。” 于城这人大男子主义很重，或者说部队里大部队男人大男子主义都很重，回到家吃了饭碗也不会洗一个，心情好就逗逗孩子，不然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 赵泽已经算很好的了，在外面经常是他抱孩子，楚岱就更不用说，下了任务就贴着他两个儿子。 顾卿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了下许念，想起她之前说的别人家里事少搭话，干脆闭嘴。 对于白桃的话许念还是很有同理心的，她禁不住问：“你家钱谁管啊？” 白桃抖了抖荠菜根上的泥土，“于城管着呢，他以前每个月会给家里寄钱，剩下的就放抽屉里，我要用自己拿。” “你得管着啊。”许念教她们俩：“这群男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在岛上虽然米面油不用票，其他的不是照样要钱票？他们倒好，吃食堂就觉得一分钱不用，家里还有媳妇和娃儿呢，他们发了津贴你就把钱攥在手里，他寄钱出去也得经过你，他要是打算寄二十你就给十块，也就没那么糟心了。” 这都是她的经验，赵泽之前往家寄的数目也不少，老娘月月雷打不动二十，还有各种票证，先不说队上分了粮食，她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还不是进了他两个哥哥的口袋。 现在每个月最多十块，爱咋分咋分，她也管不着，赵泽每个月有七十多块津贴，剩下的她都攒着了。 白桃心里记着，“今天回去我就提这件事，正好他现在心里对我有愧疚，应该很快就会答应。” 顾卿卿在旁边安静听她们说着，手上动作不慢，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野荠菜。 过了一会儿，她腿麻了忍不住起身，把荠菜扔脚边篮子里：“差不多了吧？阿念姐这个荠菜饺子的馅待会儿你来调呀，不知道为什么我调的饺子馅总是干巴巴的。” 第159章 红红火火159 铁树迟早也得开花嘛 “行呀, 要不要剁点肉，还是吃纯荠菜的？”许念也拉着她胳膊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 “吃纯荠菜的吧。”顾卿卿想到中午的大鱼大肉, 忍不住咧嘴：“我有点腻着了。” “我也是。” “桃子姐, 要不你先也留在这里吃饭？或者等我们饺子煮好了端一碗回去？”顾卿卿看到许念背后有灰尘, 顺手拍掉。 “不了, 小洋在家等着呢，幸好买了点年货在家备着, 他馋了也能吃, 不然真待不住。”白桃也提起篮子收好小铲子，“你们回去忙吧, 过几天再来找你们聊天。” “行。”外面起风了, 这里靠海, 冬天时不时一阵风真受不了, 顾卿卿已经眼巴巴想回家烤火了：“我们晚上蒸了馒头给你送点过去。” “会不会太麻烦你啦？” “不会，我让阿绥跑一趟就是，他现在每晚都夜跑，说是锻炼身体。” “那行, 我先回家蒸枣花糕, 到时候正好让阿绥带回来给你，软乎乎的可好吃了, 是我们南方特产。” “行呀。” 等白桃消失在路口, 顾卿卿和许念分别拎了个篮子进了院子，许念说：“白桃这人你别看她性格软, 还是有点本事的，幸亏你人缘好，走到哪都和人处得来, 不然别人在背后欺负了你你还不知情。” 顾卿卿把院门栅栏关好：“我也不是完全的人缘好呀，也就是在南区和北区好一点，北区这边都是兵团的人，虽然分了几个地方不全是建设兵团的，到底念一点面子，南方军区那边又有很多楚岱的熟人，再加上我阿爹在军区……嗯她们怕话传出去，也不会在背后说什么。” 把门栓拉好，顾卿卿继续说：“以前说我生不出孩子那事就是东西两区那边传出来的，现在我生了团团年年，她们不是还说是阿绥带来的嘛。” 大概意思就是，没生之前说她生不出所以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其实是当儿子养的，后来生了又说是养了沈绥给家里冲喜这才生了两个儿子。 反正她们的嘴翻来覆去都能说，男人们有时候听到了风言风语怕她恼火也不会跟她提，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找姜指导员也不是，跟她们的男人告状就更没谱了。 “你都知道啊。”许念明显怔了一下，诚恳道：“我之前在饭堂吃饭也听到过，她们就明目张胆的坐在那儿说，反正都是相熟的扎堆，可能看我平时不怎么开口和人打交道就没把我当回事。” “也有可能是故意的，知道咱俩关系好故意透过你给我听。”顾卿卿接触过的人都是性格很好的，从余婶到许念再到白桃小欢娘二胖娘，就连张建设他媳妇儿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张塔他娘就是嘴上不饶人，属于那种喜欢占点便宜但是不喜欢别人占她便宜的那种，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毛病，大事没有。 在顾卿卿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帮她骂了好几次嘴碎的嫂子们了，这也是许念告诉她的。 像东西两区那些嘴碎又喜欢暗戳戳盼人不好的，倒是真的少见。 两人说着话进了客厅，男人们已经热火朝天包起饺子来了，聊的也都是当初在兵团的事，显然这一年来在岛上也是闷得慌。 扛枪杀人的手天天拿铲子挖洞库，心里估计也郁闷。 见楚岱还和兄弟们在聊天就知道两个娃还没醒，她安心和许念去厨房，两个人一起洗干净荠菜，把地方让给许念剁馅。 “卿卿，你家楚营长跟你说了下岛的事吗？”许念突然来这么一句。 “中午提了一嘴，”顾卿卿靠着后面的橱柜，揉着还有些发麻的腿：“说是还有一年就下岛，到时候每天给孩子们订鲜奶喝。” “这事我听泽哥说过，他探过我口风，我们是不打算下岛了，在岛上别人也管不着你，来去都麻烦没人愿意折腾，我们也落得清净自在。”她是没什么好挂念的了，娘家人那边没回过信，婆家人又都是惦记着男人那点津贴。 反正她男人儿子都在岛上，现在也盘算着买电视机，除非上面调动，她没办法只能随军走，现在让她下岛她是不愿意的。 “你呢？怎么打算。”她在岛上最好的朋友就是顾卿卿，她要真是走了许念还有点适应不了。 “他都说了下岛我也只能跟着呀，”顾卿卿笑了笑说：“他说是说一年，其实也有点不确定，得看基地建成速度，其实我也想回去了，岛上都靠着物资船送给养，冬天还好一些，菜不容易坏，到了夏天也就物资船过来那两天能吃上肉，压根放不住。” “到时候看能不能买个冰箱，岛上供电足也搭得起，不过你回去也好。”许念把荠菜切成很细的菜末，说：“你家里人都盼着见见两个小孙子吧，过个一年多团团年年都能走路了，家里人肯定惦记。” 顾卿卿点头，“我阿爹，就是楚岱他爹嘛，时不时托物资船带来肉票和钱，蜂蜜和水果罐头都没断过，他上次拍了电报过来，说家里都准备好了，孩子的房间都有，就等着我们回去了。” 许念摇头笑：“真没想到军区大首长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跟寻常人家眼巴巴盼着儿孙的老人家一样。 “阿爹他就是普通人呀，之前去我家跟我阿爷他们也聊得很融洽。”顾卿卿笑了：“就是我家楚岱费心尽力把楼上隔了几间房出来，派不上用场了。” “还有一年多，这段时间团团年年得大人带着睡才行，确实有些浪费，等你们下岛了这栋楼肯定会成为香饽饽，岛上好多家里三四个孩子又懒得隔屋子的，正好捡现成。” “要不这栋楼让给你们？”顾卿卿露出一个灿烂笑容：“你跟赵哥肯定打算继续生吧？多生几个也热闹。” “再有一个就行了，太闹腾了，小鱼儿要不是他爹现在能给抱抱，我都嫌弃他。”许念把切好的荠菜放碗里开始和馅，顾卿卿认真看着。 “让给北区的嫂子们我心甘情愿，”她说：“到时候我直接问问小欢娘和二胖娘要不要。” “行，她们都是三四个娃儿，二胖娘应该也快生了吧，她比你晚怀。”许念说：“家里应该也是盼个闺女。” “岛上的闺女真的少，可罕见了，转一圈都碰不着一个。” “是吧，”许念现在就开始担心了：“你说等小鱼儿大了还在岛上的话会不会不好娶媳妇儿？” “扑哧——” 门口传来笑声，两个女人回头一看，是杨心。 “杨军医，你怎么才来呀？解放哥说老早就看到你了。”顾卿卿笑眯眯把她拉进厨房一起聊天，外面都是男人在吹牛。 厨房里烧柴火的小灶上面有个大水壶，水还没开，里面的柴火也旺，所以厨房比外面客厅还要暖和。 杨心手里还提了兜苹果，放在灶台上：“被嫂子们拉着聊了会儿天，问我有没有对象。”她脸比苹果还红：“陈解放同志还说别的了吗？” 顾卿卿和许念对视一眼，这位杨军医的心思昭然若揭，解放哥就是感觉不到，兵团的人脑袋都是榆木疙瘩做的吧，怎么愣是不开窍呢。 “他倒是没说什么，”看到她失望的眼神，顾卿卿慢悠悠道：“就说你是南方姑娘，应该吃不了什么辣，让我做点清淡的。” “真的吗？”杨心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性格也是直爽不扭捏的：“其实我都能吃的，我妈妈是中部地区的，家里炒菜也放辣。” 听见她的话，顾卿卿忍不住乐了，甚至有些期待一口一个娘的北方汉子和叫惯了妈妈的南方姑娘能擦出什么火花。 想了下，她又问：“杨军医，你的心思我也知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 许念手里端着海碗和馅，也看着顾卿卿。 “是这样的，解放哥说他打小就没读过什么书，家里也都是农村人，怕城里的姑娘看不上他这种大老粗……” “不会的！”杨心斩钉截铁道：“我就喜欢这种经过风雨洗礼过的军人，我不嫌他糙，也不嫌他没文化，更不可能嫌弃中下贫农兄弟。” 顾卿卿听到这话一愣一愣的，许念也是同样的表情，显然没想到这位杨军医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两个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笑意。 “杨军医你放心，陈解放我一定给你拿下！”顾卿卿知道解放哥想找媳妇儿，而且对这位杨军医很有好感，于是放下话来。 铁树迟早也得开花嘛。 因为敞开了心扉，杨心跟她们更亲近了，随着两人一起在厨房忙上忙下。 第137节 从杨心干活利落的程度来看就知道，她是会过日子的人，顾卿卿更放心了。 饺子馅早就拿出去给男人们包了，他们吃得多包的也多，各种馅五花八门。 顾卿卿把柴火灶上的水壶提开，给暖壶全部灌满开水，又端着大铁锅放在柴火灶上准备煮饺子。 柴火灶比天然气好使，后山都是干枯的树枝，随便捡捡柴火就够烧。 加了水到锅里烧开，顾卿卿从厨房探头：“包了多少饺子啦？先端点过来煮呀。” 第160章 红红火火160 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白白胖胖的饺子下锅, 立马沸腾起来。 顾卿卿从旁边橱柜拿出一个印着喜鹊的红色搪瓷大盘子，又提出几个塑料袋。 瓜子花生还有各种糖果和炸红薯片把盘子堆得满满当当的，她嘴里咬着大白兔奶糖, 手上动作利落, 把塑料袋子重新绑好放回橱柜。 “阿念姐, 你抓一把。”她端着盘子递到正在煮饺子的女人眼前, 囫囵不清道。 “行。”许念随手抓了把瓜子塞口袋，一只手拿着筷子戳戳饺子熟没熟, 左手从兜里摸瓜子嗑, 壳正好丢柴火灶里。 “你这糖放得太多了吧，这群男人倒是不爱吃, 岛上这群小家伙晚上肯定会到处乱窜, 一人摸两颗还少了。” “过年热闹一下嘛。”顾卿卿眉眼弯弯道：“有小阿侄带着也闹不翻天, 一人两颗也够了他们也不会多拿, 少了我再加点。” “那好，你先出去看看他们包的那些饺子好了没，待会儿再帮我拿个大铝锅来装，差不多可以出锅了。”饺子已经浮了上来, 面皮稍微有些透明, 能看到绿色的馅儿。 “好嘞。”顾卿卿把零嘴儿端了出去，男人们只有两三个包饺子, 剩下的有两个下象棋, 赵泽抱着小鱼儿站在旁边看，杨心坐在陈解放旁边看他举棋不定。 “走象啊陈解放同志。”她有些着急。 “行, 听你的。”陈解放落子后又说：“杨军医，看棋不要说话哈。” 本来还有点高兴的杨心撇撇嘴，什么人啊呀这是。 见顾卿卿来了, 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求助。 “吃点瓜子花生吧杨军医，”顾卿卿替她解围：“这个红薯片是我用红薯自己炸的，你尝尝味道咋样。” “解放哥，”说完，她笑眯眯道：“你也尝尝，别总一个人霸着棋盘，输了就让别人过过瘾嘛。” 陈解放咧嘴一笑：“要不杨军医你来？你放心我肯定不说话。” 杨心：“……”这人缺心眼吧。 团团和年年醒了，楚岱和哈欠连天的顾青烈一人一个抱在手里，两个小家伙趴在阿爹和舅舅肩膀上互相看着对方吐着奶泡，显然是刚喝完奶粉。 “老顾现在算是提前带娃了吧？以后带自己的更加得心应手了。”陈解放从棋盘前让位给杨心，抓了把花生剥着，侧头跟顾青烈说话。 “要不你也提前体验一下？”顾青烈斜眼过去：“你脑袋要是能开窍应该也快了。” 陈解放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丢了颗炒花生在嘴里嚼着，耸耸肩也没在意。 顾卿卿见外面没有自己要做的事，挤去厨房和许念吐槽：“解放哥这么多年找不到媳妇儿是有原因的，跟兵团没关系。” 别说兵团这种一年到头看到女兵只有文工团过来时的地方，就算把他扔在女人堆，这人讲话也能把对他有好感的噎死。 活该找不到对象！ 当着人家大大咧咧下面子，还真以为人家姑娘也是你兄弟啊，随便怎么说。刚才人家杨军医脸都红了一片，尴尬到不行。 “可不嘛，跟你哥他们关系好的这几个好像都是这样，你看兵团娶了媳妇儿的人也多，孩子都一窝了，就他们这几个凑一块成天傻呵呵的。” 许念跟顾卿卿在一起，话也放开了说：“你家楚营长要不是遇上你，估计还和他们一样呢。” “可不。”顾卿卿弯腰从下面的碗橱端出一个铝锅放灶台上给她装饺子，自己也嗑着瓜子：“不过我哥这人，可能比解放哥还不好找媳妇。” 反正她两个哥哥的事她也不发愁，他们都是自己有主意的，晚点就晚点吧，家里还有个小叔顾宝顶着呢。 “你家条件摆在这儿，阿爹是生产队长，两个哥哥又都在部队，肯定不少人家想把闺女嫁进来，用不着想那么多。”许念递了双筷子给她：“你尝尝熟了没有，得赶紧把饺子煮完炒菜吃饭了。” 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再磨蹭会儿天都黑了。 顾卿卿尝了个饺子，荠菜馅是让他们先包的，野菜的香味清香又清爽，许念往里面掺了点肥肉炼过油后的酥干油渣。 就一个字—— 香！ “怎么样？”许念问。 “熟了，好吃，起锅吧。”顾卿卿说：“我去把外面包好的饺子全部拿进来，让他们揉点面蒸馒头。” “成。” 忙碌了一下午，晚上菜色也丰富，顾卿卿还用家里寄来的菜干做了梅菜扣肉。 男人们把两张方桌拼到一起，楼上楼下的椅子找了过来，中午够坐了。 兵团来了五个人，还有卫生所的杨心。赵泽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加上在楼上看沈绥做功课的就有十一个人，家里两个小孩不算，现在就有十四个了。 热是真热闹，小鱼儿也不占座位，直接把他往坐篮里一放就成，他自己玩着挂在一边的拨浪鼓别提多开心了。 竹叶青和山海关汽水早就上桌，凉菜热菜饺子馒头更不用说，秦老一动筷子男人们就开始推杯换盏。 好不容易过年松快松快，都想过过瘾。 顾卿卿慢悠悠吃了块扣肉，看着男人和她哥手里俩孩子，说：“你们把团团年年抱屋里去我喂奶，想喝酒就喝点吧，大过年的。” 楚岱看了眼她碗里没怎么动的饭，“你先吃，吃完了再说。” “不用，两个孩子吃完奶能睡会儿，正好今晚要守夜，晚上闹就交给你们了。” “好。”楚岱轻轻踢了下顾青烈的椅子脚，抱着孩子起身。 见顾卿卿要回房，许念愣了愣：“你这忙了一下午怎么不吃了？” 所有人都看过来，“对啊卿卿，你这菜越来越不错，自己也多吃点吧，别就顾着我们。” 顾卿卿从顾青烈手里接过年年，摇头笑：“孩子要睡啦，你们先吃，不够厨房还留了菜，在锅里热着。” “行行行不用管我们，都知道。”听到孩子要睡觉了他们也不闹了，声音自觉放低。 顾卿卿抱着小儿子回了房间，楚岱跟在她身后，见她坐到床上要掀衣服，顺脚把门带上。 屋里橘黄色的小灯把男人影子拉长，窗外天边还有光亮，但是看着挺冷的，他干脆把窗帘也拉上。 见男人长腿支在床边怀里抱着吃手的大儿子，父子俩一起看着她，顾卿卿怪不好意思的：“你出去跟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呀，把年年放床上就行。” 楚岱照做，见小女人耳边爬起可疑红云，他低声笑了下，“过两天得找个借口，让二哥带两个孩子睡一晚才行。” “为什么呀？他能带住？一个都够呛了。”顾卿卿大大的杏眼里满是不解。 男人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没有出声。 这回她懂了。 “这才多久……”刚嘟囔完，才发现自从怀孕后两个人就没有同过房。 顾卿卿清咳一声：“其实阿绥也能带一个的，他放假到元宵，第二天也不用上学，晚点睡没关系。” 男人眼底的笑意扩散，最后喉间溢出浅笑，胸腔随之震动。 “好。”他说 顾卿卿脸上越来越燥了。 男人出了房间，另外拿了个空碗每个菜都夹了两筷子，又端起她没吃完的饭碗打算给她送进去。 赵泽没喝酒，喝了两杯汽水，打趣他：“谁能想到建设兵团那个说要打一辈子光棍战死沙场的楚连长现在满心眼都是媳妇孩子呢，看看人家这架势，生怕饿着卿卿妹子。” “现在是楚营长了。”旁边有人附和道：“哎呀以前老关要给他介绍文工团的，这人后来干脆连文工团汇演都不去看，把老关可气得够呛。” “还有这样的事呀？”许念在旁边小声问：“关团长就没寻思给你们这些兄弟介绍介绍？” “狼多肉少当然先紧着他这个宝贝侄子了嘛，再说老楚家世比我们好职位比我们高津贴也自然比我们多，立的功也比我们多，人家自然先看中他了。” “你怎么不说他长得比你好看，城里那些小白脸都没他俊朗。”陈解放咧嘴道：“哥几个有空还是得拾掇拾掇，我听说等军事基地建成，咱们岛上也时常会有文工团过来表演，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找姜指导员牵个红线呢。” 旁边的杨心闷不做声吃着扣肉里的菜干，也不说话。 顾青烈看着他这个棒槌，仰头和身后的男人对视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楚岱轻笑一声，夹完菜去了房间。 顾卿卿见他又进来了，问：“怎么啦？” “你先吃饭，现在天气冷过会儿菜都凉了。”说着，他把两个饭碗放床头柜，又忘快熄灭的炉子里加了几块木炭。 “我等团团和年年睡着再吃，你先出去陪他们吧，难得今天开心。”女人看着怀里软软的小团子，忍不住低头亲了他额头一口。 年年吃完奶已经睡了，兄弟俩现在养精蓄锐，到了晚上八点准时折腾他们的阿爹和舅舅。 楚岱走过来，“他们有人陪，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见她腾不开手，男人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拿过碗筷：“我喂你。” 第161章 红红火火161 这也能扯上关系呀 顾卿卿怀里抱一个, 旁边睡一个，男人动作轻缓，喂了她半碗饭, 她摇摇头：“你先出去吃饭吧, 我饱了, 待会儿饿了再吃。” 楚岱放下碗筷, 左手撑着被面，白皙的手和军绿色的被面对比强烈, 手背上浮现青色血管：“那你有事叫我？” “知道啦！”她想抱抱男人, 看到怀里的娃儿，叹了口气, 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之前为什么说晚点再要了。” 男人眉梢微挑,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躬身亲了她一下, “现在有了也挺好，二哥和阿绥都能搭把手，过段时间二哥回了兵团就没这么松快了。” 女人点点头，她唇上有奶糖的香甜, 舔了下嘴角, 眼睛笑成月牙儿。 楚岱又看了会儿两个儿子，起身出去, 把门关严实, 不让寒气入侵。 客厅的人都吃得很尽兴，各个放浪形骸, 衣袖卷起手里捏着酒杯，眉飞色舞说当年在兵团和战友们杀敌的事，心里十分痛快。 赵泽不管他们怎么劝都只是捧着汽水, 最为从容的当属秦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楚岱拉开椅子在顾青烈旁边坐下，见他一言不发一杯接一杯，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酒瓶斟酒。 见沈绥吃完了，许念去厨房提了个小篮子给他：“你阿姐说这个是给白桃的，你去跑一趟可以吗阿绥。” 沈绥点点头接过，外面还有点微光，也没拿手电筒，往南区那边走了。 第138节 陈解放他们早就喝高了，时而唱军歌时而嘴里蹦出兵团首长的名字，从老关到徐政委，最后就连老余和养猪场的老朱也不能幸免。 就算调到了海军，他们始终觉得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根都留在建设兵团，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回去，哪怕那时和当初的战友已经不是同一个编制。 秦老能看出来这群孩子对兵团的眷恋，也明白他们义无反顾报名驻岛是为了祖国的海防建设。只要国家需要，就算明天一纸调令让他们去野战军或者空军他们都绝对服从。 慢悠悠啜着酒，他禁不住想起自己以前的兄弟。 除了最早牺牲的那三百多位，他后来结识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已经为国捐躯了，剩下的有回老家种田隐姓埋名也有分散在各处机关单位的，真要说的话，见得最多的还是楚渊。 他是个有家国情怀民族大义的人，前瞻性也强，是难得的帅才。 身为他的儿子，楚岱也毫不逊色，这个年轻人以后会走得更远，楚家这个儿媳妇也是个与人为善的，他相信楚家这两个小孙子将来也会是很出色的人。 “兄弟们！”陈解放突然大吼一声，“咱们来干个杯！为战死的的弟兄，为现在的美好生活！” 顾青烈和楚岱默不作声站了起来，仰头喝酒的时候心里也在默念—— 敬战死的兄弟，敬来之不易的和平。 许念和杨心两个女同志也被男人们激昂的情绪感染，相视一笑。 两个孩子都睡了，顾卿卿没把他们放在摇篮，兄弟俩都在挨着墙的内侧，她用被子拦住边上了，怕他们滚下来又拿了椅子抵住床边边，这才放心出去。 看到她出来，男人随手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扭头和旁边的顾青烈说话。 “这几天我都没什么事，明天陪你去军事训练区打靶，老关给我发了电报，命令你三月前归队。” “嗯，都听你的。”顾青烈点头，又闷声喝酒。 顾卿卿碗里的饭还剩一半，她夹了块肥瘦相间的扣肉，因为生完孩子胖了很多，杨心让她少吃肥肉。 她把肥肉用筷子戳开放到旁边的男人碗里，自己吃瘦肉。 楚岱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右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左手握着酒杯和顾青烈说训练方法。 这顿饭吃到七点半才收尾，秦老有些精神不济，给团团年年沈绥还有小鱼儿分别包了个红封，然后背着手走进夜色中，回了前面的独栋院子。 喝了这么多酒，今晚应该能做个好梦，希望兄弟们都能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顾卿卿和许念收拾桌子，杨心主动请缨去厨房里洗碗，男人们是使唤不动了，四五个人都围着楚岱和顾青烈，不是抱胳膊就是搭肩膀，就连赵泽也被抓住了衣角。 陈解放醉醺醺的，问楚岱：“连长，你还记得去年夏天我们蹲深山里和旁边那个孙子国打伏击吗，蚊子叮就算了，蛇在身上爬来爬去，最后缠在枪杆上。” 说着，他忍不住咧嘴乐了：“当时物资断了两天，我饿得不行，看着那条蛇直流口水。”主要是敌人的部队过来了，也不能随便动。 “我记得。”男人低声笑：“当时敌人的小队已经过来了，我下令开火，敌人打完了，那条蛇也被吓跑了，你一下就窜起来捞蛇尾，没抓到，破口大骂了半小时。” “最后还背了个处分。”陈解放抹了把脸，叹气：“因为那条蛇把老赵咬了。” 男人们哈哈大笑，有人拍着赵泽的肩膀说：“我们没一个受伤的，临了临了，反倒是随行的军医被蛇咬了，最后还得自己剜伤口放毒血。” 赵泽嘴角抽搐，显然是也想起来了：“陈解放这个傻缺还怪我动作慢没抓住蛇，让他的晚餐跑了。” 顾青烈也咧开嘴角，那个时候苦是真的苦，打伏击有时候一蹲就是十天半个月，带的物资只够四五天的，剩余时间得自己想办法。 他们是宁愿吃蛇虫鼠蚁也不愿意吃山上的野果子，看着红彤彤的，毒得很。 顾卿卿听着他们的话，擦桌子的手一顿，忍不住看向安然坐在火炉边的男人。 被一群人围着的男人似有所感，对上她的目光，弯唇笑了下。 她心里叹了口气，以前觉得哥哥们津贴高随便吃，知道这些钱来之不易，但没想到过这么不容易，甚至可以说用命换来的。 顾青烈从来不会和她说这些，每天就是没心没肺笑嘻嘻的。 楚岱这人也同样，外面所有的压力都不会跟她透露半分，来岛上他有好几次情绪差到极点，因为现在都是营的编制，算是各自为政，姜胜不在场他们和后来上岛的那批谁也管不了睡，各有各自的意见难以统一。 但是回到家还是收敛好情绪问她做了些什么累不累，她怀孕这段时间都是男人悉心照料，从来没烦恼过半分。 “卿卿。”许念看了眼旁边坐篮里打哈欠的儿子，问她：“待会儿还得守岁吧，你们买了鞭炮没？掐点还得让他们放鞭炮。” “买啦。”她隐藏好心底的疼惜，把桌子上的骨头残渣扫到地上，待会儿还得扫地：“过会儿那群小娃儿应该也得过来，咱们要给红封吗？”她没什么经验。 “不用吧。”许念说：“给了他们爹娘也得想法子还回来，不如不给，就互相串个门热闹一下就行，你是不是想给张塔和小欢？”她一眼看出女人的想法。 “是，小阿侄对我挺好的，家里的海鲜经常是他送来的。小欢就不用说了你也知道，我家大大小小的衣裳都是请他娘帮忙做的，于情于理都得给点意思意思。” “那你就意思意思吧。”许念笑呵呵道：“给了两毛差不多了，私下给，别当着其他孩子的面，不然回去跟他们的娘一说，就觉得你家拉拢张建设他们什么的。” 顾卿卿忍不住挠头，“这也能扯上关系呀？” “张建设是副营长，陆中兵团的，你家楚岱是营长，后面那批过来的他们的正副营长不属于同一个地方军，见你们私底下这么融洽保不住会有什么想法，当然男人们的事我也不懂，也是瞎说的。” “其他的娃儿你跟他们也不熟，他们的爹娘就更不用说了，估计你见了也认不出来谁是谁，没必要给。” 顾卿卿点头，“行，那我就给小欢和阿塔，他们家里的兄弟也不用给？” “给一个就行了，他们的娘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要是都给了那还不得退回来呀。”许念见儿子因为要睡觉了闹腾地厉害，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他从坐篮里抱起来。 赵泽看着媳妇儿子心有余力不足，这群大老爷们喝醉了就很磨叽，不停的忆往昔，也就是家里没有媳妇孩子热炕头，不然早就兴冲冲回家了。 顾卿卿想了下许念的话，觉得很对，擦完桌子收拾好，看到几乎没动过的搪瓷盘子，摇头笑了笑。 他们还真是有酒喝就行。 到了七点多，屋里两个娃娃闹腾起来了，跟小鱼儿一唱一和不停哭。 顾卿卿一个人忙不过来，喊了几声楚岱，男人扒拉开挂在身上的战友们，给顾青烈使了个眼神。 顾青烈略微颔首，示意交给他了 床上两个孩子不停哭闹，顾卿卿抱起这个就无暇顾及那个，幸好男人来得快，夫妻俩一人抱一个哄着。 顾卿卿热锅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晕头转向撞到身后男人坚硬的背脊上，她回头，对上男人询问的眼神。 夫妻俩同时愣了一下。 顾卿卿眉眼弯弯，身后是男人宽阔坚硬的背，她心中的躁意褪了些，温声哄着怀里的宝宝。 男人也低低笑出声。 第162章 红红火火162 都很好很好 白天睡足了觉的两兄弟晚上精力十足, 平时顾卿卿用不着怎么带。 她男人和哥哥都担心她产后恢复得不好，晚上早早的就让她休息，两个男人在楼上哄着孩子走来走去。 今天顾青烈被兄弟们左拥右抱的, 实在脱不开身, 沈绥也出去送馒头去了还没回来, 顾卿卿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 怀里的小家伙终于安静下来啃着手指。 她舒了口气，见男人怀里的早就乖巧下来, 讶异道：“哥哥, 你是不是找到什么诀窍啦？” “没有。”男人眼底带着浅笑，长腿勾过一边的椅子, 下巴微点示意她坐下来：“多亏小家伙今天给面子。” 顾卿卿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坐在旁边椅子上, 有膝盖抵着抱着小儿子也没觉得有那么吃劲了。 她手掌缓缓拍着儿子的包被, 仔细看着年年的眉眼，也没看出他到底像谁。 赵哥说才一个多月的小孩还没长开，等过几个月眉眼就清晰了，现在都丑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仔细想想也是, 小鱼儿刚出生没多久也是皱巴巴的一团, 小脸通红没有眉毛，现在也眉清目秀, 很像许念。 听说儿子像娘有福气, 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长开了会像谁。 夫妻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楚岱长腿就在女人胳膊旁边, 她每次轻拍怀里的儿子，手肘就会撞到男人腿上，他就垂眸看眼媳妇和小儿子。 外面的嘈杂还在继续, 之前顾及外甥们要睡觉的男人现在喝多了完全想不起这茬，一个劲地吹着以前一枪一个，别提多得意了。 顾卿卿突然问：“哥哥，你身上的伤都是在兵团留下的吗？” “不是。”男人鼻尖萦绕大儿子身上的奶香味，嗓音低沉，“在南方军区也出去打过仗。” 顾卿卿鼻子一酸，没再说什么。 屋子里谈不上安静，外面的吵闹声能透进来，但顾卿卿总觉得自己耳边就是他清浅的呼吸声，忍不住抬头看他，正好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 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结婚一年了，看着他还是会容易脸红心跳。 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就是因为喜欢吧，当初看了眼他的照片就义无反顾跑到千里之外的边城。 她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还说晚上让她哥和阿弟带下孩子，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过了半小时，这几个男人总算是停了下来，顾青烈和赵泽赶着这堆人回去了，在进家门口之前，他们还不忘从兜里摸出红封给赵泽和顾青烈—— “给我侄子小鱼儿和两个外甥的……嗝。”陈解放晕乎乎的，头重脚轻像是踩在云端，朝一边的栅栏上倒过去。 顾青烈看着顶端尖锐的竹栅栏，眼疾手快把人给捞了回来：“说你醉了吧，你又记得给红封，说你没醉吧，战场上捡了条命差点把自己交代在这，多丢人呐。” 赵泽看他把人捞了回来，也松了口气，推了下眼镜说：“幸好没事，不然连烈士都评不上，传回兵团还得被笑掉大牙。” “可不是嘛。”顾青烈把陈解放搀进屋子，这里都不落锁的，房门一推就开了。 随手把他扔床上，扯过一边的被子往他身上一丢，他拍拍手：“齐活，你没醉吧？回去一起守岁，不然都没人跟我说话了。” “那肯定啊。”送完最后一个陈解放回家，赵泽也松快了，他说：“我媳妇儿子都在你那儿呢，肯定得跟你回去。” 顾青烈揽过他的肩膀，咧嘴一笑：“走咯，回家。” 晚上海风寒凉，渗进骨缝。 两个影子被月光拉长，落在脚下松软白沙上。 顾青烈只穿了件单薄的蓝色棉布衣裳，是他妹子找小欢娘做的，穿着很舒服很合身。 好高大的男人身体笔挺，像沙漠里的胡杨，他旁边的赵泽就有点冷到发抖了。 作为随军军医，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不少，比起这群成天钻深山老林的战士还是差了一大截。 顾青烈略微往前一些给他挡了点风，摇头道：“老赵你这不行啊，离开兵团就虚了。” 赵泽嘴里嘀咕：“谁像你似的，壮得像头熊。” “嗯？”顾青烈眉毛几乎飞上天：“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你别成天琢磨怎么拉小刀，也去锻炼锻炼，要不明天早上和我一起早训？” 赵泽摆摆手：“我还得抱媳妇孩子呢，大冷天的谁愿意天不亮跟你一起满岛乱窜，叫你妹夫吧。” “得得得。”顾青烈摆摆手不跟他说了。 有媳妇儿有儿子了不起啊。 嘁。 第139节 回到最后那栋院子，楚岱和顾卿卿一人抱一个坐在客厅炉子边，另外两个女人还在那聊天，说平时孩子能吃的有哪些。 “也要注意营养过剩，咱们岛上这些鱼虾都是高钙的高蛋白的，虾肉泥和鱼泥也不要经常给宝宝吃。”杨心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回来的两个男人。 顾卿卿懂她意思，问自家二哥：“解放哥给送回去了？” “是啊，还差点栽栅栏上。”顾青烈拉开椅子坐下，他身上都是寒气，所以没有挨着顾卿卿和楚岱坐，想等稍微暖和些再抱小外甥。 “他没事吧？！”杨心嗑瓜子的手停顿，明显紧张，忍不住担心起来。 “没事，老顾捞住了。”赵泽也坐下来，双手在炉火边烤了烤才去捏儿子的小脸。 “那还好。”杨心心有余悸，一转眼，对上两个女人揶揄的视线。 因为有男人在场，顾卿卿也没有开口调侃她，只是逗着怀里的小儿子，被他小小的手握住手指，这感觉很奇妙。 炉火温暖，她们围着炉火守岁，顾卿卿和许念聊点岛上的事。 在顾青烈他们出去后张塔他们这群小孩就过来串门了，一人拿了两颗糖果抓了点瓜子花生，顾卿卿往张塔和小欢兜里悄悄塞了个两毛的红封，就当压岁钱了。 张塔这人很聪明，在小欢忍不住和同伴嘚瑟的时候，被他捂住了嘴，摇头说：“回去告诉你娘就成，别人谁也不要说。” 小欢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老大的。 男人们也在说岛上的事，顾青烈也不插嘴，就听楚岱和赵泽说，安静听着。 等身上的寒气驱散得差不多了，他从顾卿卿怀里接过小外甥：“妹子你去给哥哥们泡杯热茶来。” 手里的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顾青烈朝他呲牙咧嘴：“我跟你说啊，今天大过年的，不要尿舅舅裤子上，不然打你屁股。” 年年只是直溜溜地看着他，嘴里还吧唧着手指。 顾卿卿去厨房一人泡了杯茶，还放了两块姜片。 单手接过妹子递来的热茶，吹了口气，喝了两口心窝子都暖了起来。 腿也暖了起来。 温热的液体哗啦啦往下滴，顾青烈身体僵硬，把手里的搪瓷杯放旁边桌子上，掀开外甥的包被一看。 “尿了。”他嘴角一扯，侧头看向刚坐下的女人，“衣服也得换了。” 也不知道这娃儿吃的什么，这么大一泡尿，包被都浇透了。 楚岱瞅了眼，忍不住笑了。 赵泽也乐不可支：“童子尿，好兆头啊老顾，要不说是亲外甥呢，就是记挂着你这个舅舅。” “这好兆头让你儿子也给你来一泡吧。”顾青烈翻白眼。 顾卿卿看着他滴水的裤腿，拧眉：“你把年年给我，先去换条裤子下来。” 顾青烈点头，“我给你抱进去吧。” “行。”顾卿卿赶紧进了房间，从衣柜里找了干净的衣服和包被，又拿了块尿布。 她把炉子提过来点，“放摇篮里就行。” 顾青烈已经把外甥的包被解开了，“我先去换裤子，你赶紧的给他换了不然容易感冒。” “我知道。”见她哥出去把门带上，她手忙脚乱解开孩子的连体毛衣，又脱下小贴身的小衣服，抱着年年坐到床边。 怀里的小家伙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她温声细语道：“宝宝乖，阿娘给年年换衣服，是外婆亲手织的哦，可暖和啦，阿娘小时候穿的也是外婆织的衣服呢。” “今天是我们年年小乖乖又尿在舅舅裤子上啦？！待会儿可别尿了，舅舅的衣服洗了都没干呢，实在没裤子换咯。” 顾卿卿赶紧给儿子穿上衣服，见他乖巧心底也是一片温软。 “再过一年阿爹就带我们回家啦，回了军区就能看到阿爷，然后我们再去盐城看看外公外婆和两个阿祖好不好呀小乖乖。” 也不知道小家伙能不能听懂，她给孩子包好包被，俯身蹭了蹭他小小的脸蛋，香了他一个—— “乖乖快点长大吧，以后跟阿爹还有两个舅舅一样，保家卫国好不好？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啦。” 她屈指蹭了下儿子的小鼻子，见他咧开小嘴笑了，也雀跃起来：“真要当兵呀？其实你不当也行的，你阿爹说啦，以后做什么选择都由你们，阿爹阿娘永远在你们身后呀小乖乖。” 小家伙又把手指塞嘴里，因为被包被束着，小脚不能蹬。 给他换好衣服，顾卿卿抱他出去守岁。 楼上下来的顾青烈从兜里摸了把红封出来：“这是你那些哥哥们给团团年年的，说是压岁钱。” “他们不是都醉了吗？还记得这个呀。”顾卿卿心头一暖，看着她哥把红封塞儿子包被里。 这些兵团里的哥哥们对她都很好，或者说兵团的人都很好很好。 “也没完全醉，也是借酒发疯呢。”顾青烈从她怀里接过孩子，结实的双臂犹如秋千慢慢晃着外甥。 第163章 红红火火163 来吗，媳妇儿 顾卿卿稍微一想也明白了, 这些事她插不了嘴，点点头坐到楚岱旁边。 刚才说话的时候杨心回去了，沈绥从白桃家回来还带了枣糕, “阿姐, 白桃姐给了我三个红封, 有两个是团团和年年的。” 他把红封悉数交给顾卿卿。 顾卿卿只收了两个, “剩下的你自己存着，这五个是兵团那些哥哥给你的, 这两个是阿姐和姐夫给你的压岁钱。” 她把红封还给男孩, 笑眯眯道：“我们家阿绥长大啦，手里得攒点钱。” “这个是赵哥和你许念姐给的。”赵泽也塞了个红封到沈绥兜里, 见他手足无措地看向顾卿卿, 抬手揉他头发：“就我们家和你们家这关系, 给你你就收着嘛用不着看你姐。” 沈绥还是等到顾卿卿朝他笑着点头他才收。 两家互相给小娃包了红封, 坐在一起守岁。 楚岱手里的团团和顾青烈手里的年年也安静下来听大人们聊天。 炉火温暖，外面逐渐有爆竹声响起，顾卿卿抬手一看时间，从男人手里接过大儿子, “该放鞭炮啦。” 楚岱起身去后面杂物间拿了封长鞭炮出来, 赵泽也把儿子给媳妇儿抱着，跟着他兄弟出去摆鞭炮。 以前在村里都是用竹竿挂着在门口, 长长的一串, 他们现在就把鞭炮摆在地上，两个人分别从两头开始点。 顾卿卿她们怕闹着孩子, 没出去看，“今年是真热闹，北区人多, 家里生活条件也好起来了，到处都是鞭炮响声。” “是，男人们津贴高嘛。”许念应声道：“今天张塔他们这些小娃儿过来，每个娃儿身上都揣了火柴和小炮，我小时候连火柴都用不起，家里从山上捡的那种火石大火。” 小鱼儿被她抱起来踩在腿上咯咯直笑，她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儿子快快长大。 顾卿卿也想了下自己小时候，其实和许念差不多，家里米不够吃天天是野菜稀粥，只不过阿爹阿娘心态好。 阿爹和叔叔们上山出工的时候总会给她采野果回来，以前没布料，都是大人的衣裳裁小给她穿，阿娘手巧，总能折腾出好看的衣服样子。 旁边的沈绥听着阿姐和许念姐的话，黑眸暗沉。 他一点也不想回想起从前的事，现在和阿姐姐夫哥哥还有两个小外甥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时刻。 顾卿卿见他低着头盯着脚尖，就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 伸手从搪瓷盘里拿了颗大白兔奶糖，放到男孩手里，柔声道：“吃糖呀阿绥。” “谢谢阿姐。”沈绥攥住手里的糖果，眼底有了一丝温度，他听到外面鞭炮响声，把糖果揣兜里起身：“我去找姐夫。” 顾青烈在旁边咧嘴：“我还想你抱会儿孩子让你哥我去瞅瞅呢。” 顾卿卿直接回手拍了下他胳膊：“多大的人啦，跟个小孩儿似的。” “去吧去吧。”顾青烈叹了口气，摸了把怀里小娃儿的光头，对沈绥说：“帮二哥也放个炮。” 到了一两点，小鱼儿折腾不动了，趴在他娘身上哈欠连天，眼睛都睁不开了。 许念戳了下在旁边和楚岱下棋的赵泽：“该回去了。” “哎哎哎马上。”赵泽看着自己要输了，干脆起身：“明天再来啊。” “行。”楚岱慢悠悠把象棋收到盒子里，说：“后天再来也行，反正你下不过我。” “嘿你这人，还是那么狂。”赵泽抱过儿子，亲了下他额头：“小鱼儿咱们回家咯，以前不要跟你楚岱叔叔玩啊，他这样的性格会没朋友的。” “卿卿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拜年。”许念也有点扛不住了，今天忙了一天，又聊到到这么晚，按照老家的习俗是要通宵守岁的，她们两家都有小孩实在熬不了。 “好，我送你。”顾卿卿嘴里还在磕着瓜子，送他们到院门口，“新年快乐啊阿念姐。” “新年快乐。” 赵泽他们家就在前面，比秦老家稍远一点点，很快就到家了。 许念把家里的灯打开，见儿子趴在男人肩头睡着了，赶紧去厨房提炉子点炭火，嘴里絮絮叨叨：“以前觉得边城的冬天就够冷的了，没成想南方更冷。” 要知道过年前两个月男人们还在穿短袖呢，她也就穿件薄衫。 嘴里在说话手上动作不慢，放了点山上捡的碎柴在炉子里，撕了点旧报纸划燃火柴，等火焰窜起来了就加炭块进去。 赵泽抱着儿子在厨房门口看她动作，“这边靠海嘛，冬天海风一吹骨头缝都凉了。” 许念提着炉火从他身边过：“你赶紧把小鱼儿放床上去洗漱，然后打盆热水来，我给他擦擦脸。” “哎，好。” 楚家这边也把院门和客厅门关严实了，现在是两点多，团团年年也不折腾睡得香甜。 两个小家伙被抱去了床上，顾青烈和沈绥一起收拾客厅。 地上都是瓜子壳，沈绥拿了个扫把在扫，顾卿卿从卧室出来把搪瓷盘子里的零嘴儿全部倒进塑料袋里扎好收到橱柜里。 岛上蛇虫鼠蚁特别多，夏天顾卿卿不敢去后院怕看到蛇，秋冬到处是老鼠和蟑螂，她已经习惯了。 就是家里的米面和糖果要是没放好就会被叼得满地都是，看到了就心疼，现在她们岛上的粮食是够吃，但也不能这么浪费。 全部收拾好，两个小时的在房间里睡着，三个大人围坐在炉火边稍微松快一点。 顾卿卿在墙角橱柜里拿了四瓶水果罐头，又去厨房拿了四把勺子，分别递给另外三人才坐下。 楚岱先给她开了黄桃罐头后才拧开自己的，还不忘嘲笑她：“几个月前某人吃水果罐头都不过瘾了，寻思怎么把萝卜做成罐头。” “那不就是酸萝卜嘛，难不成还做个萝卜糖水啊。”顾青烈吃的是橘子罐头，晚上吃饭早，现在还真饿了。 顾卿卿喝着黄桃糖水，有些不好意思：“怀孕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口味特别怪，净挑以前不喜欢的吃。” “我两个外甥丑了吧唧的就是因为你吃得怪吧。”顾青烈斜着罐头瓶用勺子够果肉，“也不知道以后长大了能不能像他们舅舅一样这么好看。” “嗯，像大哥最好，像你那是没救了。”顾卿卿哼了一声。 第140节 楚岱和沈绥习以为常听着他们兄妹俩斗嘴，男人吃东西不紧不慢，顾青烈都吃完了他还剩大半。 “阿绥，秦老跟你说过他什么时候离岛吗？” 军事基地也快建成了，最多不过一年，秦老上岛就是为了目睹这一刻的到来。 现在时间也快到了，秦老自然也早就收到了通知。 沈绥点头：“老师说明年春季末就离岛。” 今天已经是新的一年伊始了，到明年春季末尾正好是一年多，军事基地建成，所有洞库投入使用，导弹贮备库也装填完整，到时候每天会有军舰过来停靠。 楚岱觉得确实该走了。 他说：“明年春季，我们和秦老一同离岛。” 这件事他只和顾卿卿还有顾青烈说了，沈绥应该从秦老那里听到了点风声，但是没有来问姐夫。 现在得到确切的答复，心里异常欣喜。 虽然知道阿姐不会遗弃他，心里终究还是有点怕，自己会被独自留在岛上。 两点半，顾卿卿拿过地上的封火筒，把炭火炉子封了一半，“阿绥你提着炉子去楼上睡吧，二哥身强体壮浑身冒火用不着。” “对，听你说话你哥眼睛都冒火了。”顾青烈揉了揉鼻子，然后从兜里摸出个红封给她：“早点睡吧小屁孩，一眨眼长这么大了，总觉得……”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顾卿卿却懂。 大哥二哥总觉得妹子还是小时候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儿，也总担心他们在部队这几年没在她身边亏着她了。 在顾青烈上楼之前，她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圆润的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哥，小时候有你们在，我从来没受过委屈，现在你们也能护着我，还有楚岱，更受不到委屈了。” 顾青烈咧着嘴摸摸她的头，摸惯了小外甥的光头还有些不习惯呢，他说：“只要你少气二哥几年，别一口一个狗蛋，哥还能多给你包几年压岁钱。” “我尽量，有时候克制不住呀。”女人从他怀里推开，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回卧室。 顾青烈嘴里嘟嘟囔囔：“都当娘的人了，也不注意点，以后要是被小外甥学到了那不得把狗剩气死。” 说到狗剩，他哥顾灿阳现在不定有多想见到两个小外甥呢，估计心早就飞到岛上来了，就是飞机来不了。 顾卿卿回了房间，男人坐在床边，左腿踩在地上，右腿搭在床上略微屈着，手里拿了本书在看。 “这也是你让我哥带过来的？”她随手关了房门。 “嗯。”见她过来了，男人慢条斯理翻着书页，目光落在书上，嘴里却说：“媳妇儿，今晚还来吗，还有两箱没用完的吧。” 顾卿卿：“……” 突然觉得自己拉开衣柜门是个错误的决定。 目光忍不住往柜子最下面那格瞟，她轻咳一声，心虚地拿了两套睡衣出来，扔了一套给男人：“孩子们都在呢，赶紧换了衣服睡吧。” 楚岱随手捞过她扔来的黑色棉麻长袖套装，家里稍微鲜艳些的布料都给沈绥和顾青烈做了衣裳，黑白两色都是留给他。 男人慢条斯理坐在床边解着军绿色的衬衫扣子，意味深长：“你别出声就行了。” 顾卿卿直接过去拧了把男人的大腿，杏眼圆瞪：“那你怎么不再忍忍，你以为床板很结实没响声吗……”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扣住腰身拉到怀里，他俯身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顾卿卿挣扎了两下就放任他去了，时隔太久，两人身上都像着了火，她上气不接下气趴在男人颈窝处大口喘气，男人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大手在她腰间摩挲。 “来吗？”男人嗓音懒散，指尖漫不经心缠绕她长发：“媳妇儿。” 第164章 红红火火164 不够 大年初一。 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 顾卿卿睡在男人怀里，两个孩子在她和墙中间。 楚岱摸过床头柜上的腕表，看了眼时间。 今天也是轮休, 第二批上岛的值岗。 亲了口怀里睡颜疲倦的女人, 他放下手表, 手指捋着她耳边发丝到耳后, 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 被窝里太温暖了，男人身上跟火炉一样, 她实在舍不得醒来, 但是在听到两个孩子哼唧声时，还是毫不犹豫起床。 男人靠在床头, 手里抱着一个小的, 侧眸看着女人哈欠连天喂奶。 “卿卿。”他喊了声。 女人懵懂回头, “嗯？” 他笑了一下, 垂眸看着她胸前，“衣服湿了。” 顾卿卿看了眼，叹了口气。 “你把床边那块毛巾递给我一下。”因为最近鱼汤喝得多，奶水很足, 她都在想要不要减少两个小的喝奶粉的次数。 杨军医说奶水营养还是比奶粉好, 让她尽量给孩子们喂奶。 男人摸到毛巾，递给她后, 两人手里的孩子换了一下。 等他们出了房间, 顾青烈已经从食堂把早饭提了回来，他穿的是刚来岛上的陆军常服, 一身松枝绿。 腰上还别着枪。 见他们出来了，随手把枪抽出来放到桌边，抱过他妹子手里的娃儿：“你先吃, 我吃完了。” 沈绥在外面扫了院子进来，也接过姐夫抱着的小外甥，今天外面太阳大，岛上白天不怎么冷，他就抱着年年去外面院子里走走。 顾卿卿坐下来准备吃饭，楚岱从厨房拿了碗筷出来，问顾青烈：“待会儿跟我去训练场？” “行啊。”顾青烈脚尖勾过椅子，他略微靠着椅背坐，伸手逗着怀里的外甥：“刚才回来的时候碰到老赵了，他说跟我们一起。” 楚岱倒是没觉得意外，军医在兵团也可以随队训练的，特别是他们这种野战医生。 “今天先开枪吧，打不打得准不要紧。”他把粥里的肉丝都挑个女人，说：“下午你得自己练了，我去营部有事。” “行，”顾青烈手指蹭了下外甥的小鼻子，见这小家伙没牙还乐得这么开心，也忍不住笑了：“兵团那边还有来电报吗？” “没，老关下次再来信就是下命令了，老冯带队去了边境。”楚岱长腿伸展，抬头看了眼坐在椅背上的男人：“最多两个月，你必须回去。” 顾青烈脸色有些凝重，年都不让过就去了边境，看来敌军这次动作不小。 “我知道。” 顾卿卿从来不打扰男人们军事方面的谈话，也不干涉他们任何决定，她只是默默喝着粥，在心里祈求这次出任务的兵团战士平安无事。 冯天涯在楚岱走后从副连长升了连长，顾卿卿对这个性格直率爽朗老冯印象深刻。当初兵团里的人她基本上都认识，现在再去估计就很多新面孔了。 在每年春季是战争高发期，敌军故意骚扰边城，不让他们安心过个好年。 每年这个时候兵团伤亡太大，兵力补充太快，就连营连长也经常喊不上名字。 吃完饭，两个男人要出去，顾卿卿和沈绥一人抱一个在家。 楚岱和顾青烈并肩走在白沙小道上，穿过北区去了营部后面的训练场。 没什么人，几乎就他们俩，过了几分钟赵泽也气喘吁吁跑来了。 看了眼空旷的训练场和孤零零的靶子，他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这景象在兵团可不多见。” 不管过不过年，训练场都是人满为患。 “任务不一样，别啰嗦了。”楚岱把腰间的枪扔给他：“你俩比比。” 顾青烈挠挠头：“虽然我现在有那么点问题，你让我跟这个拉小刀的比枪法？” 赵泽看了下手里的枪，他咧嘴：“拉小刀的怎么了？要不是我这个拉小刀的谁给你们缝伤口。老楚你这随时上膛的毛病得改改，现在去在岛上，没在兵团，不会突然出任务。要是走火了怎么办？” “嗯，记住了。”男人看了眼旁边有快石头，他走过去坐着，“你俩练吧，我盯着。” 顾青烈还是有些紧张，每次握着枪的时候就不由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短短时间内他额头上的汗滴答滴答往下掉，军绿色的衬衫后背全部浸湿。 赵泽和楚岱隔空对视了一眼，看到顾青烈不停颤抖的手，他沉默了。 他是随军军医，楚岱和顾青烈上战场都会带着他，他印象中的顾青烈从来都是杀伐果断如猛虎下山。 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赵泽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听过关于心理创伤的案例，兵团有这种情况的不在少数，都是战场上活下来的战士，接受不了曾今同吃同睡犹如亲兄弟的战友们一朝战死。 其中有一蹶不振的，被老关安排转业，也有继续上战场再也没回来的。 顾青烈这种他实在没办法，好几次发电报向别的部队的军医请教，他们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需要战士用过硬的心理素质自己克服。 他现在只想骂娘。 好好的战士弄成这个样子，顾青烈要是这辈子都来不了枪，就真的毁了，让他留在兵团不能打仗是折磨，让他转业…… 赵泽不敢想。 顾青烈这人的性子跟名字一样烈得不行，初到兵团说了一句话：“我天生属于战场。” 楚岱坐不住了，他起身走到顾青烈身后，清瘦却有力的手腕从下面拖住他的胳膊，沉声道：“顾青烈同志，我以上级的身份命令你，开枪！” 陷入恶魇的顾青烈脑海有一丝清明，他浑身都湿透了，溃散的瞳孔逐渐聚焦，眸光坚毅。 “砰——” 子弹呼啸而出，划破风声。 赵泽看着远处擦着树皮而过的子弹，哈哈大笑：“老顾，要是埃墨森知道你现在的枪法，得从地底下爬出来薅你。” 顾青烈虎口被震得发麻，他咧嘴一笑：“那老小子，敢再爬出来，老子抬抬脚把他头重新踩进去。” 楚岱收回手，背着手站在他们两人身后。 他目光悠远看着远处高大挺拔的椰树，说：“不够。” 这种程度不够。 连个三岁的小孩都能开枪，顾青烈回了兵团是要带兵去战场的，他心里还是有障碍。 “慢慢练吧。”赵泽拍了拍顾青烈的肩膀，回头对身后的男人说：“能开枪就不错了，起码不用回兵团喂猪。” “老朱打靶都是十靶九中，他这去喂猪都没资格。”楚岱慢条斯理挽起袖子，从拉小刀的人手里接过枪，瞄都没瞄直接扣动扳机朝天上开了一枪。 第141节 完全是凭本能来的。 “啪叽——”掉下一只鸟。 赵泽痛心疾首：“大过年的，正月初一，你怎么能狠心痛下杀手。” 话音刚落他屁颠屁颠跑过去把鸟提起来，朝两人招手：“还有点气，不救了，中午炖着吃？” 楚岱扯了下嘴角明显懒得搭理他。 顾青烈呲牙笑：“哎呀，就算我喂猪都没资格，那也是卿卿她二哥呢，她可爱我了，从小就爱黏着我，还说长得最像我。” 听他睁眼说瞎话，楚岱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哥，我错了。” 顾青烈轻哼一声，眉开眼笑。 赵泽和楚岱找了个石头墩坐着，脚边那只鸟还在扑腾，赵泽随身带了小刀，直接给它解决痛苦了。 顾青烈一个人现在靶子前练，能开枪了不假，手还是抖的，别说瞄靶子，你站他面前脑袋抵着枪口，他都能把手抖开。 “我老家村口以前有个大爷，抽旱烟的时候也是这么抖的。”赵泽从兜里摸出块纱布擦了擦手术刀。 楚岱啧了一声，“你这小刀除了拉人还拉过什么？” “炊事班能干的活我都能干。”赵泽推了下眼镜，背靠着石头后的小树，斜眼看着顾青烈颤巍巍的练枪：“兵团那边什么情况啊？” “和旁边两个小国家打起来了，如果不是和埃墨森他们那个国家建了交，就是以一敌三。”楚岱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塞嘴里：“杀了埃墨森是老顾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算他再也开不了枪，老关也会让他一辈子待在部队。” “话虽然是这么个理，老顾他是个心气高的，不能打仗躺在功劳簿上享福，还不如杀了他好。”赵泽熟稔地从他衣兜里也摸了颗奶糖，剥了糖纸慢慢嚼着。 “阿念跟我说你们要下岛，真下定决心了？” “嗯。”男人应了一声，目光始终在不远处高大的二舅哥身上。 “也挺好，我是懒得挪窝了，过个五六七八年再看上面的调动吧，上面让我去哪我就去哪。”海风一吹，赵泽有点想打瞌睡，靠着身后的树，他说：“我睡会儿，回去叫我。” “好。” 顾青烈把自己和楚岱带的子弹全部用完了才收手，收敛好眼底的情绪，他把枪揣回兜里，走到两个男人面前，脚尖踢了下地上了无声息的鸟。 “刚才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他纳闷，还想提回去和野鸡一起养着呢，受了伤也飞不动，养好了爱去哪去哪。 “被拉小刀的咔擦了。”楚岱拽着他胳膊起身，下巴微抬：“这人管不管？” “管一下吧。大过年的，别让人媳妇儿干着急。”顾青烈弯腰推了推赵泽的肩膀，“太医，回家做饭了。” 赵泽迷迷糊糊醒过来，把歪了的眼镜戴好，顺手抓着他的手腕起身，还不忘把鸽子拎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又是半个月，到了元宵。 团团年年两兄弟也快两个月了，眉眼稍微长开点，瞧着没那么丑了，被舅舅剃了的头发慢慢长了出来。 沈绥也开学了，每天七点半到学校，十二点放学。午休两个小时除了写写作业就是帮着带阿姐带带孩子。 他现在读初中了，课业比小学重，下午两点去学校五点才回来，顾卿卿让他不用总记挂着两个小外甥，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再过几年就要去首都读高中。 秦老想把他往外交官的方向带，顾卿卿看着阿弟不爱说话的样子有着发愁。 元宵节也是沈绥生日，他自己从来没提过，之前迁户口时公安局把这孩子的信息全部发了过来。 顾卿卿把孩子交给两个男人，自己在厨房连轴转。 自己家几个人吃饭，也就叫了许念和赵泽。 和白桃的关系终究疏淡了些，可能是各自忙着带孩子，有时候在路上遇见也只是随便说两句话。 和许念的关系倒是最平稳的，两家的男人同出自兵团，又认识这么久，生孩子都是互相照应。 她家有什么东西总是会记着许念，许念请船长带什么也捎上她的。 “卿卿。”许念把孩子放外面坐篮让阿绥帮忙看会儿，她从后院拔了点小葱和蒜苗过来，用刀把蒜苗根根切下来洗干净打算凉拌：“你还要炒什么菜？” 第165章 红红火火165 胜利与你我同在 “炒个香辣蟹吧, 阿绥爱吃，这孩子现在吃吃辣也只吃炒海鲜，辣椒炒肉动都不动。他太瘦了, 我给他蒸鸡蛋羹你知道他怎么说吗？”顾卿卿把青椒切末, 又抓了把红辣椒过来, “他说家里鸡蛋不多, 让我自己吃补充营养。” “这孩子。”许念清洗蒜叶根上的泥土，又剥了两个请船长买的的皮蛋打算一起凉拌, “东西两区那些嫂子背地里说他是命硬, 克家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跟家里的小孩也这样说了, 我今天从学堂那儿过, 听到有人骂他扫把星。” “啪——”顾卿卿直接把菜刀拍在砧板上, “谁家的孩子嘴巴这么坏？你告诉我我找他家长去。” 听到厨房里的动静, 顾青烈和沈绥对视一眼，他抱着团团走了过来：“怎么了？” 看到他身后的沈绥，许念给顾卿卿使了个眼色。 顾卿卿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忍了又忍：“没事, 阿念姐跟我说看到条虫, 吓了我一跳。” “哪儿？”顾青烈挤进厨房，四处瞧着：“怕什么, 我不是在外面么, 喊一下就进来了。” “爬到窗外去了。”顾卿卿顺了口气，看到后面沈绥漆黑的眼睛, 她温声道：“阿绥，年年是不是要喝奶粉了？你去冲一点，把他先放摇篮里就成。” “好。”沈绥也没多想, 抱着怀里的小外甥就出去了。 楚岱在营部没回来，家里就顾青烈和沈绥能带带孩子。 许念看了眼客厅坐篮里的儿子，他手里抱着拨浪鼓往嘴里塞，咬了一口又松开手。 见他没哭闹，也就没管了。 顾青烈见妹子神色有点反常，问：“到底怎么了？你俩有点不对劲啊。” “哥，有人骂阿绥是扫把星。”顾卿卿打小只要受了欺负就会跑回家跟哥哥们告状，她顺口而出：“咱们得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碎嘴乱嚼。” 沈绥好不容易从以前的状态里走出来，她不想再让这个心思细腻敏感的阿弟陷入自我怀疑。 顾青烈脸色一正，“这事交给我，明天我送他去学堂，先跟老师反映一下，都是军属子女，这事要是不给解决好我也不会讲客气。” 顾卿卿这才卸下劲来，瘪瘪嘴，“这群嫂子为什么啊这是，总是三番四次在背后说我们家坏话，我也没招惹她们啊。” “你之前给于阮那一巴掌，她们都在背后说你是个狠角色呢。”许念用棉线把皮蛋分成四瓣，然后说：“你过得比她们好就会眼红，每次取物资的时候她们看着你家这么多东西心里肯定也嫉妒，岛上油米面不用票，肉和糖还是要的，你这差不多天天吃肉了。” 顾卿卿想明白了也叹了口气，“先把这事儿解决吧，我要是再听到有人说阿绥的不是，直接拎着她家孩子去找姜指导员。” 许念点头，她最佩服顾卿卿也是这桩事，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 顾青烈从厨房出去，沈绥已经泡好了奶粉在手上试了温度然后给年年吃。 他站在坐篮旁边看了一会儿，打算待会等楚岱回来也说下这事。 现在是五点半，现在天气暖和了一点，天黑的也晚，七点多天边还能看到一丝光亮。 两个女人在厨房忙碌，赵泽从卫生所直接过来，手里还提了一兜梨子。 随手放桌上，他抱起坐篮里一个人玩拨浪鼓的儿子亲了一口：“谁家娃娃这么乖啊，呀，是我们家小鱼儿呀。” 顾青烈在旁边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啧了声：“你这样子有点恶心啊。” 赵泽翻了个白眼：“等你娶了媳妇儿有了儿子比我还恶心。” 顾青烈不信。 六点多，楚岱从营部回来，脸色很差。 “怎么了？”顾青烈单手抱着外甥，左手递了杯水给他。 楚岱没接，漆黑眼底波涛酝酿，变成滔天怒火。 “兵团发来电报，冯天涯牺牲了，遗体被敌军挂在驻扎点的树上。” “操他妈的。”顾青烈愣了一下，搪瓷杯猛然砸在桌面，怀里的团团哇哇大哭起来，他也顾不上管，心里又悲又痛。 赵泽哑口无言，只觉得有口郁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给兵团发电报，我明天出发，大后天归队！”顾青烈牙齿狠狠咬着嘴唇，沁出血痕。 “下一趟物资船十天后才能过来。”楚岱白皙手掌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显然是忍了又忍。 三个大男人沉默无言，顾青烈眼角沁出泪花，楚岱也好不到哪去。 他跟冯天涯是正副连长，老搭档了，彼此熟悉不说，感情也很深厚。 顾青烈也同样，楚岱离开兵团后就是他顶了冯天涯副连长的位置，两人联手作战不知道多少回了，更别提本来就是好兄弟。 要是让兵团那十几个人知道肯定也叫叫嚷嚷要回去给他报仇，可现在终究换了编制，有资格有能力的只剩顾青烈。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岱抬手重重拍了下高大男人的肩膀，嗓音沙哑：“拜托你了，把老冯带回来。” 七点。 饭菜已经上桌。 沈绥这个生日最后没过了，楚岱和顾青烈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营部。 就算他们不来姜胜也要去找，“这是建设兵团刚发来的电报，顾青烈同志，你看看吧。” 顾青烈拆开一看，是徐政委亲自发的。 大概意思就是：兵团几乎倾巢而出，排以上的首长就剩个团长在家坐镇，老关差点自己扛枪上了，被徐政委按住。 现在需要有人去冯天涯对战的战线顶上，命令他速归。 电报姜胜也看过，他沉声道：“我们已经和南方军区沟通好了，由空军出动运输机送你到建设兵团。” 白沙岛早就做好由运输机运送战略物资的规划，营区后面就有机场和跑道。 “你准备一下，现在是七点二十三分，七点四十分空军的运-5会在营部降落，机上装有野战军支援建设兵团的人员物资，在沙漠降落后立马奔赴战场展开作战。” 就算现在有物资船把他送到南方军区，从军区坐火车，差不多也要两天一夜才能到建设兵团。 这是最快的方法，也看得出来边境战事刻不容缓，建设兵团已经向总军区救援。 顾青烈熟悉敌军作战部队和边境情况，让他带队是最好的选择。 “顾青烈同志？！”见他半天没回神，楚岱声音沉了几分。 “是！”顾青烈回过神来，手里的纸被他捏破，他笔直地敬了个军礼。 没有东西可以收拾，也不需要收拾什么，顾青烈到了营部备用机场，对楚岱说：“替我向我妹子道个歉，一声招呼都没打她哥就离开了，我枕头下还有点钱票，记得给她。” “我知道。”楚岱朝他敬了个军礼：“顾青烈同志，请你务必，把死去的兄弟带回家。” “保证完成任务！” 七点四十分，飞机准时降落，顾青烈脊背笔挺，上了舷梯。 第142节 飞机掠过跑道，快速起飞，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顾青烈第一次坐飞机，没有任何心情看内部构造，野战军的一个排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武器装备都齐活了，赶紧换上。” 他起身去换衣服，熟练枪械。 摸枪的时候手还是有些抖，但他的心是坚定的。 飞行了大概四十分钟，他预测是在南方军区上空，透过舷窗往外看，到处黑茫茫的。 突然有飞机轰鸣声出现在旁边翻涌云层，野战军的排长往外一看，讶异道：“是空军的歼-6！” 与此同时，空中传来飞行员清冷如霜的声音—— “空军集团军顾灿阳，奉命协同陆军执行地面作战任务，胜利与你我同在。” 顾青烈怀里抱着枪，猛然扭头往窗外看，平滑流畅的机翼瞬间掠过，留下残影。 - 楚岱回了家，跟顾卿卿说了情况，她只是回身抱了抱男人，说：“要是你还在兵团，我肯定也会让你去的。” 这是他们当军人的任务和使命，哪怕知道前路渺茫，危险重重，她也不会阻拦她的哥哥和丈夫。 楚岱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叹气。 要是他没离开建设兵团，他会毫不犹豫顶上前线。 - 距离顾青烈离开白沙岛过去一周，顾卿卿心里惴惴不安。 楚岱没有收到任何建设兵团发来的电报，到底是两个编制，总要有些分寸。 这天，两个娃儿都睡了，她上楼想抱着她二哥房里的被子出去晒晒，到时候他过来还能盖。 沈绥去上学了，家里只有她和两个娃儿。 二楼有个小阳台，晒被子很方便，她刚把被子抱出来，就看到楼下身姿挺拔的男人现在那，抬眸望她。 对上她的视线，男人弯唇笑了。 “二哥发来电报，大捷。他已经回了兵团，叫你不用担心。” 顾卿卿手里的被子差点滑下去，眼泪夺眶而出，这些天不管怎么睡都睡不安稳，半夜容易惊醒。 她心里是害怕的，他哥来岛上的原因就算两个男人不明说，她也知道一些。 她真的很怕很怕。 直到现在，心才落地。 晚上，她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请兵团所有人过来吃饭。 冯天涯牺牲的消息他们都知道了，一个个悲痛不已，恨不得马上拿枪去前线，特别是知道敌军故意拿他遗体刺激兵团战士的时候。 现在得知顾青烈和军区野战军空军集团军联手，大破敌军，还把冯天涯的遗体带了回来落叶归根，心里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杯酒，敬死去的弟兄。” 楚岱举杯，杯中酒倾倒在地。 “敬我们的兄弟！”战士们眼底带着悲愤。 第166章 红红火火166 难以融合泾渭分明的线…… 1974年, 阴历一月二十三。 团团和年年两个月了，昨晚男人们酩酊大醉，哭嚎成一团, 那种悲凉的气氛现在顾卿卿还觉得心里堵得慌。 早上六点多, 两个孩子还在睡觉, 楚岱今天不用值岗, 陪着顾卿卿在厨房煮早餐。 他眼尾还泛着宿醉的红，双手环胸背靠着厨房门板, 脑袋微微仰着垂眸睨她。 早上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 顾卿卿就切了点姜丝煮个皮蛋瘦肉粥。 许念托船长带了二十五个皮蛋，拿了十个过来, 还剩五个。 又切了点白菜丝加进去, 吃起来会更清爽些。 顾卿卿坐在炉火边, 盯着瓦罐里的粥。 男人没说话, 她也没开口，耳畔只有瘦肉粥翻滚的“嘟嘟”声。 她身后是男人的长腿，往灶里加柴火时身体前躬又起来，小板凳没有椅背, 容易磕到他腿上去。 楚岱只是淡淡看着。 “阿姐。”沈绥从楼上下来, 手里提着书包：“你喝水吗？” 他把书包挂在椅背上，从桌上提起暖壶倒了杯水, 喝了一大口水。 昨晚的开水到现在就是温水了, 泡不松茶叶，入口正好。 “好, 你帮我倒一杯。”顾卿卿又想起阿念姐跟她说的事，仰头对身后的男人说：“等下我送阿绥去学校，你在家里看着宝宝们, 已经喂过奶了，他们醒来再泡点奶粉就行。” “嗯。”男人也没问为什么，接过沈绥递来的搪瓷杯，喝了一口然后给她。 顾卿卿确实有点渴，剩下的水都被她喝完了，皮蛋瘦肉粥也差不多了。 “阿绥拿碗筷喝粥了，等下阿姐陪你去学校。” 沈绥明显怔了一下，今天不用开家长会，只有每次开学，阿姐才会送他过去。 难道是她听到了什么。 询问的眼神望向他姐夫，男人只是摇摇头。 顾青烈忘了把这件事告诉楚岱，他当时气得血液直往头顶窜，恨不得立马冲去前线，其他事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顾卿卿也是今天才有空来管这件事的，楚岱这段时间都很忙，家里两个孩子她也不好带出去。 一家三口喝粥的时候也很安静，平时话多的顾卿卿也默默喝着粥。 过了许久，男人才开口：“二哥说枕头下还有些钱票，是给你的。” “晒被子的时候看到了，收在他房间衣柜抽屉里。”顾卿卿放下筷子，说：“你得津贴够用，他们以后再给钱我想留着给他们娶媳妇儿。” “行。”楚岱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说：“二哥肯定没想到，还得妹妹来操心自己的终生大事。” 顾卿卿叹了口气，“我看他们俩都没心思谈对象结婚，家里也管不了他们两个，我大哥那个人你知道，他就算说自己一辈子不娶家里人也不好当他面说什么。” 楚岱喝了口瘦肉粥，说：“他们自己都有打算，不用替他们着急。” 着急也没有用啊，顾卿卿已经懒得管了，她两个哥哥花在她这里的钱票太多了，她只好先替他们攒着。 吃完早餐，楚岱在家看着两个孩子，顾卿卿揽着沈绥的肩膀陪他一起去学堂。 经过许念家门口的时候，她正好出来晾衣服，“卿卿，这么早啊。” “跟阿绥一路去学堂看看，小鱼儿呢？” “他爹今天也休假，抱着他出去玩了。”许念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院门口，“你这是要去解决这件事了？” “嗯。”顾卿卿揉了揉沈绥的脑袋，“总不好让他一直默默受欺负，这孩子怕牵累他姐夫，我都知道。” 沈绥身体一僵，阿姐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他一言不发听着两个姐姐说话，心里早就被温暖填满。 和许念聊完后，她带着沈绥继续走，嗓音很清淡：“我记得以前教过你，在学堂受了欺负回家要和阿姐和姐夫说，你做到了吗？” “对不起，阿姐。”他低垂着头，嗓音沉闷。 “以前于阮一个大人你还敢和她打架，现在不过就是一群小孩子，怎么就不敢动手了？打不过？怕了？” “……”沈绥低着头听他阿姐的话，心里说不是这样的，和于阮动手是因为她说阿姐的坏话，不和同学打架是因为只是仅仅骂了他，他知道这些军属子女的爹都是姐夫战友，不想让姐夫为难。 被说两句也没什么，他不在意。 丧门星扫把星前两年在外婆家就已经听够了，心里也没什么波澜。 之前不跟阿姐说，是因为她带着两个外甥就已经力不从心了，心里还悬挂着在前线的二哥，他不想让她忧心。 但现在心里到底是开心的，阿姐在意他，不想他受欺负，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被重视的。 初中的学堂在南区一号楼，走得慢十五分钟就能到，顾卿卿心里憋着气脚步飞快，小欢娘在栅栏里边嘴巴刚张开想跟她打个招呼，人就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这个卿卿，今天怎么了……”她嘴里嘟囔两句，想到前阵子小欢回来说的话，“哎呀”一声，推开院门赶紧往学堂那边跑。 学堂门口人很多，都是念初中的孩子，而且大部分是后来第二批上岛官兵的子女。 顾卿卿把人送到学堂门口才想起来，自己压根不知道哪些是欺负他的人，心里有些懊恼，刚想要问沈绥，就听到旁边有两个小孩窃窃私语—— “他就是北区楚家那个扫把星吧，我娘说平时碰到他得离他远一点，他爹死了娘死了舅舅也死了，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楚家……” 话没说话，就被人揪住了衣领。 说话的小孩回头一看，对上一双狭长阴冷的眼睛，男孩语气暗藏几分狠厉：“再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不管怎么骂他都不要紧，但是敢咒他阿姐和姐夫，他拼了命也要把人弄死。 顾卿卿现在才反应过来，没想到闷不吭声的阿弟突然这么迅猛，自己也不虚：“你是谁家的小孩？你家里怎么教你的？我看你家长思想也不合格。阿绥，课不上了，拎着他去营部让姜指导员看看，是哪家的孩子嘴这么毒。” 被拎住衣领的小孩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沈绥哪来这么大力，更想不通之前他明明就当没听到，怎么今天就这么愤怒了。 他结结巴巴：“不……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小旭小河还有英子都这么说，我听他们说才跟着说的……” 顾卿卿正愁不知道从哪揪人，现在好了，直接找老师问下名字就知道是哪个班的。 她朝沈绥使了个眼色，沈绥会意，拎着那个小孩的衣领就往学堂里去找老师。 有路过的军嫂看到这动静赶紧去跟相熟的人通风报信，很快，南区一号楼外围了一圈家长。 顾卿卿和张老师出来的时候，身边又多了三个小孩。 这位张老师就是当初和于阮起矛盾时在场的那位老师，学堂里的风言风语他也听到一些，当时教育了几个孩子，没想到他们背后还在说。 “小旭？！你这好好的不上学要去哪？”有个军嫂冲过来拽着蔫头耷脑的儿子手腕，把他往自己这边带。 顾卿卿抬眸看了眼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女人，扯了下嘴角：“嫂子，你家孩子在学堂里欺负我阿弟，还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正好你来了，我们一起去姜指导员那里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哪个军区或者那个兵团哪位营连排长家教出来的孩子，你们不是在学校孤立我家孩子么。” “正好，今天把话说清楚了，看看到底是孩子的原因还是家长的问题，以后我们也好避免和思想有问题的军属来往，这事也得让姜指导员心里有个数，免得以后执行任务时，哪位军人思想出了偏差。” 她这话不可谓不诛心，魁梧的嫂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跳了起来。 第143节 “你这位同志怎么说话的！不就是说了几句吧，至于这么上纲上线还要闹到姜指导员那里去？！” 后面来的小河和英子的娘见这架势选择不出声，先静观其变。 在她们眼里小旭娘就是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着，也没什么脑子。 见她手指头都要戳到自己脸上来了，顾卿卿下意识皱眉，沈绥挡在她前面。 张老师是部队文职，穿的是海军制服，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小旭娘，你先冷静。”他嗓音不急不缓，“这件事我们去姜指导员那里说清楚就行，有错就道歉，不然也影响孩子以后的品质。” “我们能有什么错？张老师您这心也太偏了吧，是不是觉得她家楚营长位高权重不敢得罪？我跟你说，岛上可不是她家楚营长一人说了算。”小旭娘忿忿不平。 围观的嫂子越来越多，小欢娘心里也急啊怕卿卿受欺负，她那小身板往小旭娘身边一站，对比太强烈了。 她平时和东西两区几乎没有往来，南北两区的嫂子们关系都很和睦，没她们那么碎嘴巴子，爱在背后瞎叽歪。 看到赵泽抱着他家小鱼儿过来了，身边还跟个陈解放，她眼前一亮，从人群里挤出去拽着陈解放胳膊就往这边拖。 “欸欸欸嫂子你这影响我风纪啊！！！”陈解放不明就里被推到最前面，刚说完就看到他妹子和阿绥。 “怎么回事这是？”这架势看着不对劲啊，那个唾沫星子快喷他妹子脸上的女人好像是第二批上岛的那个喻营长他媳妇儿。 “卿卿！”陈解放先不管这些，直接站到他妹子面前隔绝这个一手叉腰一手牵着孩子的军嫂唾沫，“嫂子，你这是干嘛呢？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整的好像要吃人一样。” 有些嫂子听完忍不住笑了，小欢娘也松了口气。 部队里很多军人身上都有一股痞气，建设兵团的人更加，平时气氛和睦还能好声好气说话，现在看起来就有点凶神恶煞的。 嫂子们还依稀记得，跟于连长他妹子说建设兵团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的人，也是他。 陈解放是属于那种看起来很结实的人，魁梧嫂子不敢和他硬碰硬，熄了火，最后老老实实跟着去营部。 建设兵团的人昨天都喝高了，今天正好休息，有些刚起来的去食堂吃饭，见又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往营区那儿去，好奇地问旁边的人：“嫂子，前面咋回事啊。” 被问的这个嫂子是南区的，她耐心解释：“有孩子骂楚营长他小舅子是个丧门星克爹娘舅舅，下次指定不定就克到楚家谁了，被你妹子听到了，找老师带着要去营部告状呢，这不是那个喻营长他媳妇儿不服气么，就闹起来了。” “嘿！”建设兵团的人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脾气一个比一个爆，饭也没胃口吃了。 有人恨得牙根痒痒：“他妈的在战场上没死现在要被人家在背后咒死，今天妹子要是要是被欺负了，我们也没脸说是老楚和老顾的兄弟，一个个跳海里都去死了得了。” 他撸起袖子气冲冲地就往前跑。 “愣着干嘛？走啊！”其他人如梦初醒。 营部今天又像个菜市场，熙熙攘攘，姜胜看了眼顾卿卿，又看了眼沈绥和张老师。 这熟悉的组合，他忍不住乐了。 亲自泡了两杯茶过来，放在桌子上，悠悠道：“说说吧弟妹，今天又是怎么了。” 听完她的说辞，姜胜脸色正了几分，“这可不是小事，警卫员，去把轮值的喻营长喊过来。” “是！” 今天正好是第二批驻岛官兵轮岗，喻营长就在营部，也就两三分钟他就过来了。 “姜指导员。”营长和指导员都是平级，军事基地没建成之前，他们的职级都不会有变动。 “喻营长，你坐吧，张老师，麻烦你把事情的原委给他讲一遍，免得我让弟妹开口他觉得我们南方军区出身的有失偏颇。”姜胜把皮球踹到张老师那儿，自己又去泡茶。 张老师也听出点门道来了，说小点这是楚家和喻家孩子们之间的事，再往大点就是南北两区和东西两区暗地里的不和与摩擦，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批驻岛官兵和第二批驻岛官兵之间那条难以融合泾渭分明的线。 第167章 红红火火167 真正荣辱与共的兄弟 听完张老师的话, 喻营长沉默片刻，然后对儿子说：“道歉。” 小旭没有犹豫，瘪着嘴小声道：“我错了。” 喻营长眉心紧锁：“大点声听不到吗？错了就认, 有什么大不了的, 以后有什么事就当面说, 背后讲的都是孬种！” “沈绥, 对不起我错了！”他扯着嗓子又喊了声。 “姜指导员，你看现在可以了吗？”喻营长没有接姜胜递的水杯, 嗓音很沉。 姜胜拧眉：“喻营长, 这是道歉的问题吗？你们家怎么教育孩子的？都是军属子女，怎么能讲出这样的话！”他手指猛然扣了两下桌面, 发出闷响。 门口那一堆建设兵团的人也不乐意了：“喻营长, 大家都是当兵的, 别的不说, 开口闭口就教小孩咒人死，你们家长怎么教的？” 喻营长冷眼瞧他：“那你想怎么样？” “端正自己的思想态度，管好自家孩子，都是战友, 不说在战场上互相挡刀, 起码不要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 “不提楚家为国家做出的牺牲，单说沈绥这孩子他爹是烈士, 同为战友不照顾一二也就算了, 这样说一个孩子，换你死在敌人的炮火下, 留下一个小旭，你的战友不帮扶反而任由自家的孩子欺负他，你怎么想？！” “喻营长, 不要让英烈死不瞑目，让活着的战友寒心。”姜胜言尽于此，毕竟他也不是上级首长，言辞也不能太激烈，免得说他偏帮楚岱，拉帮结派。 “姜指导员你怎么能这样举例呢这不是咒我家……”魁梧军嫂的话还没说完，喻营长一个眼神过来，她呐呐闭嘴，老实站到他身后。 喻营长直接把儿子抓到沈绥面前，说：“诚恳道歉，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 小旭身子有些发抖，他性子随他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爹。 于是他老老实实弯腰鞠躬：“沈绥同学，我错了，我不应该说这些话，我替我自己和我娘一起向你道歉，楚家婶婶，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说了。” 他听完姜胜的话也觉得是自己不对，另外两个都是和他玩得好的，他们的娘也是魁梧嫂子的朋友，现在喻营长都开口了姜指导员还说出这样严厉的话，当然不会继续装什么都没听到。 三个孩子都老老实实道了歉，顾卿卿也不好再追究，就是心里堵得慌。 总算知道为什么男人有时候回家脸色不好，但是看到她又马上收敛了，是不想她知道部队里这些糟心事。 就算是陆中兵团和建设兵团都有点互相看不上，更别说其他没接触过的地方部队，这么多人凑到一块难免有摩擦。 跟姜胜张老师还有兵团里的哥哥们道了谢，她把沈绥送到南区一号楼继续上学，心事重重回了院子。 楚岱一手抱一个也没显示吃力，见她回来了，眉眼间还有没散的郁气，眉梢微挑，等小女人先开口。 果然，顾卿卿看到男人就觉得特别委屈：“这都什么人啊。” 楚岱下巴微抬，“去房里，仔细说说。”看来她这出去一趟又是遇到什么事了，不过从她主动提起要送沈绥去学校，听着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顾卿卿点头，跟着男人进了房，夫妻俩坐在床边，她接过男人怀里的年年，俯身亲了他一口。 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 “你们平时和喻营长是不是经常闹意见？” “嗯。”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部队里的事她很少管，他和顾青烈赵泽他们聊军事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插话。 顾卿卿叹了口气，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 “你想下岛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对于建设兵团这种经常在前线作战的部队来说，更适合直来直往单刀直入，这种涉及太多东西的真的太消磨斗志了。 “也有一点。”楚岱诚实道：“和喻世关系不好有一方面是因为我比他先上岛，等军事基地建成我难免和他因为军职对上。” 顾卿卿能理解，“喻营长这个人有那么一点不可理喻，但也不是十足的坏人，就像今天阿绥的事，听完姜指导员的话他立马让小旭道歉，我觉得这事他可能并不知情。” “没有十足的好人和坏人，看你怎么分了。”楚岱摸了下旁边奶瓶的温度正好，塞到团团嘴里，说：“在战场上他是个合格的战士和战友，姜胜可能不知道他曾经不止一次替战友挡过枪，不然今天也不会这样说。当时是联合作战，大家并不熟，他完全是下意识的。” “换了我和他一起上战场，我相信他也会替我挡枪，我同样如此，私底下的意见不能带到战场上去影响大局。”楚岱略微靠着床头，眉眼带笑看着女人：“他这人立了不少功，留在岛上当个团长也理所应当，不过两个营需要磨合是真的，这一点到时候就交给张建设去头疼了。” 他已经接到军区的命令，军事基地建成后调到海军指挥总部，张建设到时就会接替他在营部的位置。 等上头的任命下来，喻世和张建设就是正副两把手，到时候需要磨合的地方更多。 楚岱如果现在主动磨合不仅是抢了张建设的机会，而且还不合时宜。 只有并肩作战经过战争的洗礼，才能彼此认可对方的实力。 真正成为荣辱与共的兄弟。 顾卿卿听完他的话，心里也有底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在战场上大无畏的英雄私底下也有自己的划算，所以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能片面去看一个人。 但她嘴里还是嘟囔：“枕边人这样教小孩他不可能完全不管吧，他自己也有责任。” “嗯，我媳妇儿说得对。”楚岱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着奶瓶，眉眼含笑看着她：“反正以后也不会和东西两区的嫂子们有什么来往，明年春季咱们就下岛了，这段时间我多关注一下阿绥，要是再有类似的流言，我亲自去找喻世。” “好。” 今天起得太早了，顾卿卿有些困，看着怀里睡着的孩子她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上床：“我先睡会儿，中午懒得煮了，到时候你直接去食堂打饭回来。” “行。” 顾卿卿抱着年年很快就睡着了，楚岱在想要不要去找张建设说一下两个营队的情况，但这人脑子有点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团团喝饱了打了个奶嗝，他有些嫌弃地把奶瓶挪开，再看怀里的小家伙，他已经睡着了。 男人忍不住笑了。 娘仨的睡相还有点类似，他盯着女人安静地睡颜看了许久，然后也抱着大儿子进了被窝。 中午不用他去食堂打饭，沈绥放了学自己拎了饭盒回来。 红烧排骨和清蒸海鱼是出现次数最多的菜，还有一份凉拌海带丝。 两个孩子白天睡得久，顾卿卿把他们抱到摇篮里也不用怕他们滚下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早上没吃多少，和人吵架也心累，顾卿卿连吃了两碗饭，一大一小对视一眼，知道她这是消气了。 “阿绥，上午学堂还有人在背后说你什么吗？”她端着碗，囫囵不清问。 “没有。”沈绥咬了口排骨，然后说：“张老师告诉我，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可以先动手再找他，他说都是军属子女，做事直来直往更加好。” 顾卿卿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话听起来像韩老师说的。”张老师是那种书生气很浓的军人，这种话从他口里出来，她有点不敢置信。 楚岱把鱼肉挑了刺才给她，“张老师说得对，男人不要婆婆妈妈的，有事直接动手，都是军属子女难免心高气傲，他们都是认实力，今天你阿姐可以为你出头，当然了，下次你也可以来找我，但这样你永远得不到朋友。” 沈绥本来想说他不需要朋友，但是在秦老的教导下，他明白了没有人会永远是一座孤岛。 “我记住了姐夫。” 吃完饭，沈绥收拾完桌子去楼上写作业，顾卿卿坐在椅子上没动，男人去橱柜拿了罐蜂蜜出来，用保温杯里的温水冲给她喝。 “我饱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男人的脸，摇摇头。 “那就待会再喝，你嗓子有点哑。”楚岱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长臂搭在摇篮上，一来一回推着。 “好吧。”顾卿卿明显有点不想喝，最近喝蜂蜜次数太多了，她觉得太甜，有些腻。 第144节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目光同时落在摇篮里的两个孩子身上。 现在依稀能从他们眉眼间看出点男人的影子，顾卿卿捧着温热的搪瓷杯，砸吧嘴：“等他们再长大一点就能看到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啦。” 楚岱挑眉，看了眼她，说：“我小时候应该有照片，就是不知道收哪去了。” 顾卿卿惊了，“你小时候是五几年吧？那个时候就照了相？” “嗯，和我爹一起照的，他那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挺不耐烦的。”是部队里一个叔叔当时给战友们合影留念的时候，顺手帮他们父子单独拍了一张。 第168章 红红火火168 什么都随你 “回去找给我看一下？”她说。 “好。”男人笑着应下。 现在天气暖和了, 很少用炉子烤火，顾卿卿就这么坐着有些坐不住，她起身去橱柜里翻出没吃完的年货。 瓜子花生还有一大袋, 糖果更不用说了, 因为男人的关系, 家里从来没断过。 沈绥是真的融入这个家了, 以前你不给他零嘴儿他不会主动拿，现在他晚上写完作业, 还会看他姐夫和秦老给的书, 饿了就下楼拿水果罐头或者肉罐头。 顾卿卿发现所剩不多的时候及时跟物资船船长打了招呼补充罐头，沈绥打开橱柜看到满满当当的, 心里也安稳了下来, 现在有时突然想吃了也会主动拿。 终究是个小孩, 顾卿卿很高兴他暴露出来的天性, 还兴冲冲和男人说了很久。 端了一搪瓷盘子的零嘴儿过来，她坐下慢悠悠磕着瓜子，“二哥短时间内不用去打仗了吧？” “嗯，上次那仗打完能消停一阵。”其实顾青烈负了伤, 得修养一阵, 特意交代他不要说出来，免得有人哭得稀里哗啦。 “那就好。”她剥了颗糖果塞男人嘴里, “听说我大哥也跟他们一起去了建设兵团？” “是, 军区发布了协同作战任务，大哥开了歼击机对敌军实行地面打击。”楚岱没想到这兄弟俩会以这样的方式并肩作战, 他神情松散。 顾卿卿看出他是怀念战场了，“等你调回南方军区，会有更多的作战机会。” “嗯。”楚岱点头笑, 舌尖抵着糖果：“其实没有战争挺好的，我愿意赋闲一辈子，陪着你和孩子们。” 可现在到处是虎视眈眈的敌军，国内武器很落后，他们只能咬紧牙关死守边防海防。 岛上的日子过得很快，顾青烈没在这儿，顾卿卿压力也大了起来，每天要带两个孩子，好在沈绥中午有两个小时在家，晚上他和楚岱也能帮着带孩子。 顾卿卿才能缓口气。 后院的花和菜地很久没锄草了，这天下午，两个都睡了，顾卿卿推着摇篮出来，拿过墙角的锄头开始锄草。 小鱼儿有八个来月了，许念每天抱着他出来走走，小家伙特别开心。 “卿卿，我给你带了点蜜枣过来，听说是补气血的，你吃一段时间试试看。”许念手里的东西扔在院子里凉棚下的石桌上，她喊了两声，听到顾卿卿在后院应声，又抱着小鱼儿去了后院。 春意盎然，岛上到处是五颜六色的花儿。 顾卿卿院子里尤其多，顾青烈在这里的时候闲不住也喜欢跑山上去，摘点野果挖点野花回来。 小鱼儿咧嘴笑朝顾卿卿挥手，他现在只会蹦爹和娘两个单音字，许念教过他很久还是学不会姨。 顾卿卿从菜地里起身，单手支着锄头，也笑着挥手：“我们小鱼儿长高不少啦，看着像赵哥哎。” “是，前段时间看着还像我，这没一会儿就变了。”许念抱着有些手累，“你那个坐篮还在我家呢，不然能放着他坐会儿，这家伙太沉了。” “我去给你提过来？”顾卿卿提议。 “行，只要你不嫌麻烦。” “没事，你帮我看着摇篮里那两个就成，不过下午他们一般睡得久。” 眨眼两个小家伙就三个多月了，他们随了阿爹，皮肤白皙，看着特别讨喜。 许念点头，“放心。” 顾卿卿扔下锄头，快步走到前面许念家，一推院门就开了。 坐篮就在客厅，她单手拎着也不费劲，很快回了后院。 许念把儿子打放坐篮里，又从兜里摸出一条切成长条的红薯干给他磨牙。 这还是顾卿卿给她的，余富贵特意从兵团寄来的，她家的早就吃完了。 冬天放炉子边烘软很好吃，平时大人都咬不动，她也是给儿子磨牙的，也不用担心噎着。 小鱼儿性格很好，不怎么闹，能自己玩。 许念进了篱笆，拿了个小铲子蹲下来帮着顾卿卿铲草。 “泽哥他们现在忙得没空回家，听他说最近受伤的战士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洞库出了什么问题。”许念动作不紧不慢，铲出来的杂草有序放在脚边，齐齐整整。 反观顾卿卿就是随便扔了，到时候抱出去给野鸡啄。 “这些我不太清楚，楚岱回来很少提这些。”顾卿卿现在的心思都在带娃身上，不过天气越来越暖和，她有点期待夏天。 再过会儿就有菠萝芒果还有芭蕉这些水果吃了，她有些期待。 “等所有军事设施建好了，你们也要下岛了。”许念是真有些舍不得：“算起来只剩不到一年。” “哎呀以后有机会再见的嘛！你下不了岛我可以来看你呀，反正我男人和哥哥都在部队，审查起来也用不了多久。” “行，这可是你说的啊。”许念笑了，蹲着有些累，她干脆坐在旁边的杂草堆上拿着小铲子给菜地锄草，“再过一阵就有黄瓜吃了，到时候我要生吃凉拌再炒蛋。” “我去年吃怕了，今年不想吃，到时候都给你。”顾卿卿也学着她的扔了锄头坐下来，看了下自顾自咬着红薯干的小鱼儿，弯眸笑了：“去年怀孕的时候什么都敢吃，现在想想都不可思议。” “可不是么。我手里有点布票都托船长帮我去供销社换布料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拿去小欢娘那里，请她给小鱼儿做两件春衫。”许念和嫂子们来往并不密切，平时最多是路上或者食堂遇到了点个头打个招呼。 “行，小欢娘说要我们不要再送东西给她了，她拿多余的碎布头子做点头花就行。” “嗯？还能这样呀？”许念有些好奇，“什么样你瞧过吗？” “看过一次，新花样，看起来挺洋气的，还送了个给杨军医。”这是上次小欢娘亲口跟她说的，家里小娃容易生病，总要往卫生所跑。 岛上的医疗都是免费，村里也差不多，现在政策好，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要是生病了阿爹就带她去村里赤脚医生也就是郝一珍那里出几分钱拿几粒药丸子就行了，然后拿着医药单到大队会计算盘叔那里，全部都能报销。 在她印象中村里好像很少有人去公社卫生院看病吊水，身体都挺健康的，可能是每日劳作锻炼出来的。 “说起杨军医，陈解放这个木头疙瘩是不是得使劲敲两下了？”许念说：“杨军医估计心里急得不行，她年纪比你大，还没谈对象，你娃儿都两个了，陈解放又是个不开窍的。” “这事我直接去找解放哥说吧，等他自己明白过来也不知道啥时候去了。”顾卿卿手指上都是扯草留下的泥土，她干脆站起来拿过锄头，这样更快。 “行，也只能这样了。” 锄完草，两个孩子都还没醒，顾卿卿又去厨房提了个菜篮子出来，“你看看要吃啥菜，尽管摘。” “那我就吃大户啦。”许念自家也种了菜，没她这种类多，就是普通的白菜萝卜葱蒜。 顾卿卿这有西红柿茄子辣椒还有包菜，她觉得包菜比白菜好吃，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 “尽管摘嘛，我们一家人也吃不完，阿绥有时跟秦老一起吃食堂，很多时候我都懒得煮了，让楚岱直接带回来。” “你家楚营长也是脾气好，什么都随你。” “嗯，他这人有口糖吃就行，别的都不挑。”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下午五点多，许念打算今晚不吃食堂，回去做个菜，再给儿子蒸个鸡蛋羹。 她单手抱着儿子，另外一只手拎着菜篮，坐篮只有等赵泽回来拿了。 还没出院门就看到兵团有人匆匆忙忙跑过来，他气还没喘匀就说：“卿卿妹子、许念嫂子，老楚和老赵都受了伤，在卫生所，还有陈解放……” 许念脑子里轰隆一声响，手里的菜篮砸在地上，西红柿和包菜滚了一地。 “他们受伤严重吗？”顾卿卿推着摇篮过来就听到这一句，强忍着心头的恐慌，说话微微有些颤抖。 “洞库有落石滚下来，老赵被楚营长推开了，只受了点擦伤，那个喻营长替楚营长挡了一下，他跟陈解放被砸断了两根肋骨，正在包扎。你们放心，楚营长和老赵都没什么事，就是他们今晚都不能回来吃饭，怕你们担心，让我过来说一声。”他终于一口气说完。 这不是什么重伤，养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这个洞库还没完全竣工，时不时会有落石滚下来，石头不大，喻世和陈解放伤得也不重，不过楚岱和赵泽都在那守着。 两个女人同时松了口气，心里大石落下。 顾卿卿现在理解了楚岱那句话，他和喻世是真的会互相替对方挡子弹。 受伤不严重就行，本来她们还想去看下喻营长和陈解放，确实带娃也不方便，于是两人商量着明天炖点补汤让男人送过去。 顾卿卿想到什么，和许念对视一眼，问来送信的：“哥哥，杨军医知道解放哥受伤了吗？” “就是她给老陈包扎的，”这人挠了挠头，嘿嘿直乐：“你们是没看到杨军医心疼的不行，我估计解放这回能娶到媳妇儿了。” 第169章 红红火火169 蛰伏在水下的猛兽 晚上十点多, 男人迎着月亮回来了，顾卿卿听到院门“吱呀”被推开。 她手里抱个娃儿，沈绥手里也有个, 顾卿卿看到男孩柔声细气哄着怀里的小外甥就有点想笑。 男人大步进来, 顾卿卿瞥到他脸颊上的伤, “你这……” “擦伤, 没事。”楚岱接过沈绥手里的小儿子，男人有力的胳膊将他稳稳当当抱在怀里, “赵泽也回家了, 明天炖个鸡汤给陈解放和喻世送过去。” “行，我来炖, 我真没想到喻营长会替你挡一下。”顾卿卿摇摇头, 心里百味杂陈。 她对喻营长的媳妇儿没什么好感, 在营部看到喻世的态度也有些窝火, 现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听说他们断了两根肋骨，不算重伤，是回去修养还是住在卫生所？” “在卫生所，换药方便。明天鸡汤我送过去就行。”男人偏头对沈绥说：“去写作业吧。” 等沈绥上了楼, 他单手抱着小儿子, 左手揽着媳妇儿的肩头去了卧室。 岛上返潮，墙壁上都有点湿哒哒的, 之前她糊的报纸全部被浸湿, 已经被撕了下来。 这几晚两个孩子没有挨墙睡了，都是睡阿爹阿娘中间, 男人把床往外拖出一些，免得沾了湿气。 “陈解放可能要结婚了。”他抱着儿子坐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顾卿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这么快？” “杨军医捅破窗户纸了，陈解放这傻子乐得找不着北，恨不得天天住卫生所。”楚岱修长的手指被小儿子紧紧握着，看到儿子漆黑的大眼睛，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还是杨军医主动的呀，解放哥这也太呆了。”顾卿卿撇嘴，“那他们说了什么时候办婚事了吗？” “等陈解放养好伤吧，这两天就会打结婚报告。”楚岱坐在椅子上，略微靠着椅背，眉眼间透出一丝疲倦：“这两天我回来会比较晚，不用等我吃饭。” 第145节 “好。”顾卿卿没有多问，两个小家伙白天睡得很足，晚上又闹腾起来，喂完奶夫妻俩抱着在客厅走了几圈，折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他们才睡着。 “你先去洗澡吧，把年年放摇篮里。” 顾卿卿把大儿子放床上，旁边都用被子围住，然后走到衣柜前给男人拿衣服。 “好。”楚岱轻缓推了两下摇篮，等小儿子睡得安稳了才走到女人身后，双手环着她的腰，略微躬身，下巴搁在她肩上，闭上眼睛。 顾卿卿手里抓着男人的衬衫，慢吞吞把衣架挂回去，耳边是男人温热的呼吸，能察觉到他的疲惫，她也没开口催促，就陪他站着。 过了十分钟，男人缓缓睁开眼，眸底掠过一抹凌厉，在闻到女人身上的奶香味后又逐渐放松。 “我去洗澡了。”他吻了一下女人的侧脸，直起身子。 “嗯。”顾卿卿把衣服递给他：“避开脸上的伤口，你身上没伤吧？”她有些狐疑道。 “几条小口子，碎石划了一下，不碍事，我知道。”男人又亲了一下她发梢才去卫生间。 顾卿卿看了一下收回目光。 心疼肯定是心疼的，上岛一年多，他受过的伤也不少。 长长叹了口气，她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眼摇篮里的小儿子，又瞅瞅床上的大儿子，眉眼柔和。 - 半个月后，陈解放一身舰灰色的军装，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神清气爽。 今天他结婚，请了他妹子和许念主厨，小鱼儿和两个小家伙早就被兵团的叔叔舅舅们这个抱来那个抱去，也不用她们发愁。 来的人不多，就是兵团这十几个熟悉的人还有十来个在岛上关系不错的，另外再加个姜胜，不过于城和白桃也过来了。 陈解放看到他还是有些诧异的，之前他对于阮讲话也不怎么客气，料想于城这么护着妹子的人应该不会来吧，谁成想人家偏偏来了。 不过陈解放对他这个人没什么意见，来者是客，大喜日子的，他笑呵呵上去给人发了烟。 于城接过烟，说：“之前的事就不提了，祝你和杨军医百年好合。” 合着是来冰释前嫌的。 陈解放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都是一个营的兄弟，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嗯。” 另外一边，楚岱嘴边叼着烟，没点，看着几个兄弟轮流抱自己两个儿子。 “喜欢就自己生，再过一年想抱就抱不到了。”他笑了一下。 “你非要下岛啊。”有人说：“咱们的兄弟不是在建设兵团就是岛上，你去那以后想见就难了。” “去哪不是当兵？一起打过仗的的都是兄弟。”楚岱倚着身后的墙，修长的手指取下嘴里衔着的烟，漫不经心把玩。 他很久没抽过烟了，应该是从和她结婚开始，就开始戒烟。 本来就没什么烟瘾，不抽也没什么，现在媳妇孩子都在身边，更不能抽了。 兄弟们闲聊散烟的时候，他接过也只是随手搭耳朵上，偶尔情绪糟糕咬着烟缓缓也差不多了。 “行吧，看以后我能不能调到总军区找你，唉。” 楚岱嗯了声，“等你们来。” 这场婚宴很热闹，姜胜嘴皮子利索，是个能说的，不然也当不了指导员。 晚上的酒菜都很合胃口，顾卿卿和许念从厨房出来，看着外面院子里敬酒的一对新人，相视一笑，纷纷笑了。 顾卿卿摘下围裙，抻抻胳膊：“解放哥这伤受得太值了。” “可不，一转眼就娶了媳妇儿，我看他这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有好消息传来了，看你到时候能不能看到他家娃儿出生。” “这还真不好说，他要是抓点紧还能收到我的红封，晚了就没办法啦。”顾卿卿摸过旁边的搪瓷杯，自顾自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以前觉得住海边也好，就是现在这季节受不了，被子晒外面几天都干不了，衣服上还有一层白霜。” 要是就大人的衣服也没这么发愁，现在小娃儿们每天换下来的裤子尿布都很多了。 “谁说不是呢，墙上都是水泱泱，你记得让阿绥在楼上别开窗，不然那点木地板也要遭殃了。”许念说。 “我知道。” “欸你俩聊什么呢？！赶紧过来，忙了一天了自己还没吃上一口热饭。”陈解放伸手把她俩推了过去：“这两位是今天的婚宴大厨啊，不用我介绍大家伙都认识了，没结婚的兄弟们抓点紧了，等卿卿妹子下了岛阿念忙不过来，你们结婚就只能去食堂清老朱煮大锅饭了。” 赵泽抱着小鱼儿对旁边坐着的楚岱撇嘴：“你看他那嘚瑟劲，娶了媳妇儿眉毛都乐得快飞上天了。” “你以前娶媳妇的时候也这么嘚瑟吧。”楚岱目光落在自家小女人身上，朝她轻轻颔首。 顾卿卿直接拉着许念，走到两个男人旁边坐下：“团团和年年呢？” “那儿呢。”楚岱下巴微抬，示意她看另外一桌。 顾卿卿一看，乐了。 这群男人变着法儿的逗怀里的小家伙，脸上的表情特别丰富。 她也懒得过去抱了，一是对这些哥哥们放心，他们自己摔了也不会让两个小家伙有事，二是真的太累了，难得轻松片刻，只想好好吃饭。 陈解放和杨心走到他们这儿敬酒，“卿卿妹子，我们两口子真的要感谢你。” 顾卿卿装糊涂：“感谢我煮菜呀？阿念姐也煮了呀。” “不止是这件事，”陈解放瞅了眼于城那边，清咳一声：“就是……你知道的吧，反正哥得谢你。” “行。”顾卿卿拿过楚岱给她倒的汽水，站起身和他碰杯，又笑眯眯看着一身军装脸带红霞的杨心，说：“以水代酒，祝哥哥嫂子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楚岱也起来和陈解放碰杯，说：“以后别那么呆了。” “知道知道，我媳妇儿在呢，给我留点面子。”陈解放嘴里嘟嘟囔囔，看了眼旁边脸更红的女人，心里直乐，嘴角就没下去过。 宾主尽欢。 转眼到了冬季，农历冬月十二。 岛上的海军海事基地已经完全建成，军舰和运输机三天两头就往这边跑，在表彰大会上，喻世升了驻岛海军团长，张建设是副团长，一营的营长是于城，二营营长陈解放。 姜胜不出所料是团政委。 对于只表彰没有授职的的楚岱，大家都选择闭口不言。 知道上头另有安排。 比预计的离岛时间提前了两个月，楚岱去看了历时一年建成的防原子弹快艇隐蔽洞库和导弹装卸库。 这些军事洞库掩于巍峨青山脚下，壁垒森严，洞中有洞首尾贯穿。 从挖洞库到如今完工，共牺牲五十三位年轻的战士，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岛上的军事指挥所和军事训练区隐蔽在幽幽丛林中，这座国土最南方的孤岛，底下埋伏千军万马，犹如一头蛰伏在水下的猛兽，随时准备冲出水面痛击来犯之敌。 楚岱看着密如蜂巢的导弹贮备库和导弹装卸库，手扶着冰凉洞壁，眉眼间带着不舍却又有几分松快。 第170章 红红火火170 也不是真的那么傻啊…… 冬月十四, 晚。 “明天物资船下午两点过来，该收拾的东西抓紧收拾好，上午我再把床单被褥洗了晒外面, 到时候让阿念姐收一下就行。”顾卿卿手里端着个小瓷碗喂扶着椅边站着的小年年吃鸡蛋羹。 现在物资船还是一个月两趟, 不过时间都定在十五和三十。 还有个小娃娃扶着他阿爹的腿, 趴在男人腿上, 嘴里吐着泡泡。 “嗯，秦老那里阿绥你上午去打声招呼, 他要过两个月才下岛。”男人任由小家伙在他腿间闹腾, 慢条斯理吃饭。 两个小朋友都能扶着东西站稳了，但是还不会走路, 说话也只会简单的叠字。 “爹~爹！抱抱~”奶声奶气的小团子脸埋在阿爹腿上蹭来蹭去, 楚岱单手抓着他后背拎到腿上, 放下筷子端过另外一碗鸡蛋羹, 小口喂他。 这俩兄弟眉眼长开了，愈发像楚岱，不过弟弟性格比哥哥乖巧，没有团团闹腾。 “好。阿姐我吃完了, 还有点作业没写完, 明天上午一起交给老师。”沈绥起身，把碗筷收回厨房, 出来的时候说：“到时候我来洗碗, 你们不要动。” 少年眉眼青葱，眼底早没有之前的郁气, 也有了一群好朋友。 顾卿卿点头，笑说：“别忘记和你的兄弟们道个别，以后还有机会再见的。” 楚岱以后很大概率就在南方军区不会再调动, 岛上的军属子女基本上长大后都会入伍，迟早能碰见。 “我知道。”沈绥本来也打算写完作业洗了碗去跟他们说一声，明天上午也没空，要在家把屋子打扫干净。 鸡蛋羹喂完了，顾卿卿放下碗，抱起儿子让他站在自己腿上，面对面逗他：“小年年明天就能见到阿爷咯，这几天阿爷天天发电报过来，问两个宝宝什么时候回家呢。” 楚岱还在喂大儿子，他眉眼笑容疏淡：“也就对两个孩子他才这么上心。” 顾卿卿啧了声，看着他：“吃醋啦？不是吧哥哥。阿爹寄来的那些糖果都是给你的吧。” 团团伸手摸阿爹下巴，青色的胡茬扎得他小手有些痛，他又把自己白嫩的小手递到阿爹嘴边：“呼呼！” 楚岱敷衍地朝他手上吹了口气，小团子立马乐开花，露出两颗白糯糯的小门牙。 然后“啪叽”亲了阿爹下巴一口，留下黏糊糊的口水。 男人眼带笑意，哼了一声：“这还不是沾了你和两个儿子的光。” 顾卿卿摇头笑了笑，状似不经意道：“这栋房子我答应小欢娘给她了，等明天我们走了他们就搬过来。” “行啊，空着也是空着，我还以为你会留给许念。”这些男人从来不管，都是听她的。 “阿念姐说她再生一个就不打算生了，家里房间够，其实她也眼馋我后院那块菜地，茄子包菜又能摘了，不过小欢娘家里人多嘛，三个孩子正好不用挤着睡。” 搬到这边来，估计也会考虑生四胎，二胖娘生了个白白胖胖的闺女，把她眼馋坏了。 “到了南方军区就没有许念能经常过来和你说话了，会无聊吗？”男人问。 生了孩子她就很少出去，家里两个娃娃带不动，都是许念过来找她说说食堂听到的八卦。 “不会啦！有大哥在呢，你不用管我，到时候安心出任务就行，不过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她叮嘱道。 “嗯，好。”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前，夫妻俩一人抱一个孩子，眉眼间的温柔都快溢了出来。 进了房间，把小年年放床上让男人看着，顾卿卿踮脚从柜顶勾下行李袋子，她打开衣柜，跟男人说：“团团和年年以前的小衣服还带走吗？好像有点装不下。” 两个娃娃的衣服很多，后来也没怎么做新衣服了，北区和南区的嫂子们把家里孩子的旧衣裳给了她和许念。 “留给陈解放吧，他家孩子过几个月也要出生了。”男人单手抱着一个坐在床边，床上那个小家伙还不停往他怀里拱。 第146节 “那行，我今晚全部捡出来，小一点的你送去解放哥家里，大一些的拿去给二胖娘。”反正这些衣服到时候都会在岛上到处流通的，也不算浪费了。 “好。”男人拍了下小年年软乎乎的小屁股，笑骂道：“等你再大一点就自己睡，看你到时候往谁怀里拱。”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慢悠悠地说着话，屋子里有炭火炉子也不冷，顾卿卿把自家孩子用不上的衣服都按照大小叠好放在椅子上，明天用塑料袋子一装分别送给军嫂们就差不多了。 孩子们的衣服没全部收完，这两个小家伙经常尿床，得给他们留两套换的。 男人的衣服不多，就是几套军装和上岛带来的陆军常服，还有她请小欢娘帮忙做的几套睡衣。 她的衣服倒是比男人的多上不少，几乎和两个小娃娃的衣服一样多了，她自己也有瞠目结舌：“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衣裳。” 楚岱看了眼，也笑着点头：“这些我都没怎么看你穿过，应该有一些是你怀孩子的时候穿的，现在太大了也穿不了。” “留着嘛，到时候再穿。”女人嘴里嘀嘀咕咕。 “嗯？”男人意味深长挑了下眉头。 顾卿卿恍恍惚惚看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呐呐道：“难道不是吗？你以后不打算再跟我生孩子啦？” 男人闷声笑，小年年的虎头鞋和袜子已经被他自己蹬掉，白白的小脚丫子在被子上扑腾，捉住他的脚塞被子里，楚岱说：“看你的，你想生就生。” “到时候再看嘛，”女人小声道：“现在这两个小家伙已经把我折腾的不行了。” 收拾到最后，看到柜子底下还剩两箱的东西，她努努嘴：“哥哥。” 男人坐在床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禁笑了：“这事你不能怪哥哥，哥哥也很郁闷。” 顾卿卿看了眼他怀里的两个娃儿，长出一口浊气。 睡觉的时候，两个奶娃娃都想往阿娘怀里拱，小年年闻着阿娘身上的奶香味饿得不行。 小脚蹬着后面的哥哥。 顾卿卿有些无奈：“楚岱，这就是你口中乖巧的小儿子？！” 男人正在泡奶粉，试了温度顺手把奶瓶拍大儿子手里，让他自己捧着吃。 “……”他随意看了眼，喉结下意识滚动，不动声色瞥了眼那抹雪白，怕自己按捺不住挪开视线。 冬月十五。 两口子一大早就起来了，小娃娃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沈绥去前面秦老家了，楚岱把孩子们的旧衣裳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从食堂提了早饭。 吃完早饭，洗被子的洗被子扫地的扫地，到了九点也差不多了，刚歇口气，许念也来了。 提前知道要离岛，家里的菜也够吃，已经半个月没让物资船捎物资了。 橱柜里还剩零星几个水果罐头，顾卿卿拿了给许念：“也不知道小鱼儿能不能吃，你到时候问问杨军医，要是他不能吃你就吃了吧。” 小鱼儿一岁零六个月了，跟在他娘屁股后面这里瞅瞅那里看看，长相和赵泽有七八分相似，比岛上其他孩子要瘦一些，没那么虎头虎脑。 “行，总拿你的我也不太好意思，我早上起来烙了五个韭菜鸡蛋饼又煮了十个鸡蛋蒸了五根玉米棒子你带着在船上吃。”说着，她把手里的蓝色粗布小包递过去。 顾卿卿接到手里的时候，摸到包裹里的温热，她咬了咬嘴唇，抱着许念，说：“你一定要记得让赵哥给我发电报，或者写信也成，缺什么了告诉我，我让物资船带过来。” “知道知道。”许念也偷偷抹眼泪，她心里特别舍不得顾卿卿走，但是这种军令调动谁也没法子。 “卿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吗？是在往边城的火车上，我没带吃食，你给了我一根玉米棒子，还给了余婶家小旭一个白面馒头。” 当时她就挺惊讶的，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这么没有防心。 口粮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都弥足珍贵，她就这么大大咧咧给了两个陌生人。 “记得呀。”顾卿卿趴在她肩头，闷声道：“我看你蔫了吧唧的就知道肯定没吃饭，小旭当时年纪小嘛，余婶带的那个烧饼又冷又硬他咬不动饿得直哭，馒头暄软，当时我阿奶阿娘给我带了很多吃食，马上就要到兵团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去了兵团我二哥也饿不着我。” 许念愣了一下，拍着她后背，说：“其实我当时觉得你挺傻的，有吃的自己不留着还拿出来分，这么大手大脚也不怕被坏人盯上。” 可能这也是她人缘好，总能得到别人真心对待的原因吧，许念想。 就连张建设媳妇儿那种喜欢占人便宜的人，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阿塔给她送海鲜。 因为她有一颗纯净的心，对别人都是真心的好。 “要不是我当时那么傻乎乎的，也不会结识你和余婶这么好的人呀。”顾卿卿瘪瘪嘴：“我阿爹已经和乘警打好招呼啦，你当时没注意那个阿叔经常在我们旁边走动吗。” 许念回想了下，好像还真是，她忍不住笑出声。 “原来我们卿卿也不是真的那么傻啊。” 第171章 红红火火171 如获至宝 顾卿卿被她这话闹得哭笑不得, 最后从她怀里退出来，蹲下抱着小鱼儿告状：“宝宝，你娘说姨姨傻, 你觉得姨姨傻吗？” 小鱼儿摇摇小脑袋, 在他姨姨脸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许念笑着把儿子抱起来：“小家伙, 你也不怕你姨夫看到了吃醋呀。” “对, 小鱼儿，你姨夫可是个醋罐子, 自己亲儿子的醋都吃哦。”赵泽从门外进来, 笑眯眯站在许念旁边，四处张望：“老楚呢？” “被你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羞得躲去楼上了。” 顾卿卿弯眸笑。 男人正好从楼上下来, 手里抱着一个大纸箱子。 “说我什么？”他问。 看到自上而下的两条大长腿, 赵泽说：“没, 你这拿的什么啊？看起来挺沉的。” “阿绥的书, 他做了笔记，说要带走。” “你也不嫌沉。” 男人只是轻笑一下，把箱子搁桌上：“你今天不去卫生所？” “送你嘛，咱们兄弟多年, 你要走了怎么着也得去码头送送吧, 军事基地建成了岛上没什么伤员，也就军属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 放心, 卫生所时刻有人盯着呢。” 楚岱点头，听到里屋有孩子的哭声, 和顾卿卿对视一眼，夫妻俩一前一后进了卧室，抱出来两个刚睡醒的小娃娃。 奶粉早就给他们泡好了, 在热水里面温着，拿出来就能喝。 两个小家伙被阿爹阿娘抱在怀里，睡眼惺忪，懒懒地喝着奶。 赵泽看着这兄弟俩一模一样的长相，不忍感慨：“这就是双胎的基因吗？我还没见过这么像的，卿卿，老顾和你大哥也长得一模一样？” 他没见过顾灿阳，也不知道这位长什么样。 “不是，完全不同。”顾卿卿眉眼弯弯：“我大哥很好看，跟楚岱差不多，我二哥嘛……嗯。”她眼神飘忽。 赵泽懂了：“你二哥跟你长得像，我还以为你们兄妹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顾卿卿：“……”她眼神有些幽怨。 她旁边的男人没忍住，喉间溢出浅笑。 “他们兄妹俩都觉得自己像大哥，生怕和对方沾上。”楚岱看着有些懵的赵泽，解释道。 “你这么一说我很更好奇了，以前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后来听到顾灿阳的事，才知道人外有人。” 楚岱点头笑。 家里的东西都捡的差不多了，沈绥和秦老定好两个月后在南方军区见面。 兵团那些人也都过来了，帮着他们把东西提去码头。 被单被褥这些本来就属于部队发放的物资他们没有带走，家里零零散散的锅碗瓢盆什么都的也留给了许念和小欢娘。 到了码头，顾卿卿没想到会看到张塔。 “小阿侄？”她有些讶异。 张塔跑过来，从兜里摸出一个用塑料袋和旧报纸包了又包的东西，递给她。 “小阿婶，这是我娘烤的红薯，你带在船上吃。” 看着他清亮的眼神，顾卿卿伸手接过，揉了揉他的头发：“谢谢你小阿侄。” 下意识要从兜里摸糖，发现没有，她又转身去抱着孩子的男人身上摸，摸到一把大白兔奶糖，她塞到张塔手里，语气温和：“这是在你来到南方军区前，阿婶最后一次给你糖，不要拒绝。” 张塔蓦然一滞，然后点头。 随后，他走到男人跟前，仰头跟他说：“阿叔，等我到了十六就去建设兵团当兵，到时候打了胜仗再申请调到南方军区去。” 楚岱点头笑：“好，我和你阿婶在南方军区等你。” 张塔重重点头，又把目光转到抱着外甥的沈绥身上，男孩只是淡淡朝他颔首。 两点，船到了。 陈解放他们帮着把东西放进舱里，然后嘴里还不停嘀咕：“老楚，我们不在你可得对卿卿好点，不然我们还有老顾得多伤心呐。” 旁边有人被他这肉麻的话恶心到，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没好气道：“你他娘的有毛病吧，当了爹脑子也坏掉啦？卿卿妹子她亲大哥在军区呢，你看老楚敢对她不好试试？” “嗯。”男人诚恳点头：“我不敢。” 众人一哄而笑。 许念依依不舍地拉着顾卿卿的手说话，“到了给我来封电报，你不是说以后要上岛来看我吗？千万记得，别等我下岛了再去见你，那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好我知道啦。”顾卿卿的大眼睛也水汪汪的，她抱着许念，趴在她肩上正要说什么，结果看到岸上抱着孩子的二胖娘和小欢娘在跟她挥手，白桃也对着她微笑。 顾卿卿心里一酸，她和白桃很久没有来往了，真没想到她今天会特意过来。 “同志们，要开船了，你们该上来的上来，该下去的下去，山水有相逢嘛，都在部队想见面还不容易。”身穿舰灰色军装的船长走过来，笑呵呵道。 顾卿卿松开许念，一鼓作气跑去岸上跟小欢娘二胖娘还有白桃说了几句话，手里又多了几个包裹，她又赶紧跑上船。 许念他们都下去了，站在岸边笑着挥手。 物资船缓缓开动，顾卿卿看着逐渐远去的岛屿，有些伤感。 楚岱和沈绥抱着团团年年，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沈绥朝他阿姐那边略抬下巴，示意他姐夫哄哄。 男人瞥了他一眼，哼笑。 “卿卿。”他酝酿片刻，开口道：“我有五天假，陪你回家看看？正好阿绥没去过大屯子村，他心里想去得很。” 沈绥：“……” 其实确实有那么点想去，只要和阿姐姐夫还有两个小外甥在一起，去哪都可以。 第147节 果然，顾卿卿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吗？我有差不多两年没见过阿爹阿娘了，我好想他们。” “真的。”看到她眼底的期盼，楚岱心里特别不好受，还夹杂着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用和家人相隔千里和他在孤岛上受苦。 顾卿卿满脑子都是回家见爹娘，离愁的情绪也消淡了几分。 在船上这七个多小时，团团年年特别乖巧，也不哭闹，大大的眼睛偶尔看着舷窗外面，或者扶着床边站着和阿爹小舅舅玩耍。 晚上九点三十五分，眼见着离南方军区越来越近了，前面的灯塔犹如航标。 楚岱心里倒是有些忐忑不安，看了眼和小舅子还有儿子说话的小女人，仔细打量她圆润的小脸。 这样应该可以……吧？ 大舅哥应该不会觉得她瘦了吧？ 他可没忘上次和顾青烈带着她一起去空军集团军，大舅子开口就是一句“瘦了”。 当时顾青烈脸都白了，去空勤灶吃饭都坐立不安。 顾卿卿不知道男人平静的外表下有些一颗比大海还汹涌的心，她思乡情切，只想马不停蹄回去。 不过应该还会先在南方军区住上一两天，这么一算回去的时间就只剩三天。 要是阿娘能在身边就好了。 她心底叹了口气。 九点五十七分，物资船在军区码头靠岸，这里亮如白昼，巡逻的士兵交叉来回，两边高楼上的岗哨不停用探照灯巡查海面。 楚渊早就迫不及待想见到两个孙子了，褚战从吃了晚饭就被他拉了来，陪他站在海边吹了三四个小时的冷风。 “你这隔代亲也太明显了吧，以前对阿岱没见过这么上心。”褚战嘴里不停抱怨：“明天还有军事比赛，我要是感冒了去不了就怪你。” 私底下两人说话也没大没小的。 楚渊侧头看他一眼，冷哼道：“以前穿着单衣翻山越岭打仗的时候没见过你哼唧，现在当了军长过了十几年好日子身体就娇贵了，老褚，你这不行啊。” 储军长只想回家裹着自己的小被子明天早点起来去鼓励一下空军集团军的战士，他敷衍附和：“嗯……我不行了，就你老楚厉害，现在还能一个人扛着枪再去打得敌人人仰马翻不敢来犯。” 楚渊吸了吸鼻子，没搭理他。 海边的冬天是真的冷啊，顾卿卿闻到空气中的臭袜子味道，就知道到军区境内了。 顾卿卿刚露头，楚渊站不住了，他拍了下褚战的肩膀：“你看那是我儿媳妇吗？” 船背着光，看不太清，褚战眯着眼看了半天，最后干脆一摆手朝高处的岗哨吼道：“哨兵，探照灯！” 被照了满脸的顾卿卿有些茫然无措，楚岱紧随其后抱着孩子出来，他反应很快，大掌挡在团团眼前，避免他被强光照到。 岸上两个人，一个背着手岿然不动故作矜持，另一个笑眯眯朝这边招手，看清后，他有些无言以对。 他确实不清楚，这世上还有什么荒唐事是他爹和褚叔做不出来的。 小栩在船刚停的时候就往这边跑了，正好帮着一起提东西。 “阿爹，褚叔。”顾卿卿眼睛弯成月牙儿，跟他们打招呼。 “卿卿，辛苦你了，回来就好。”楚渊看到他家臭小子和另外那个男孩手里抱着的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俩，眼睛就挪不开了。 “爹，褚叔。”楚岱也淡淡点头，然后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沉默沈绥说：“叫阿叔。” “阿叔。”沈绥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嗯。” 楚渊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你小子！真给你爹长脸！”褚战知道岛上的军事基地建成了，他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朗声道：“别站着了，回家说吧。”这里实在太冷了。 楚岱也知道他爹和褚叔以前打仗落下了病根，受不了寒，把手里的团团塞给他爹，沈绥手里的年年给褚战，然后和小舅子一起拿行李。 楚渊怀里被塞了一个软乎乎的孩子，他有些无措地看向褚战。 褚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戎马半生的两个老兄弟你瞪我我瞪你，粗糙的大掌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孩子，如获至宝。 第172章 红红火火172 他晚上容易尿床 从码头到军区有半个小时路程, 警卫员小栩把行李都放后备箱，等他们都上车后一脚油门下去，在宽阔的大道上平稳行驶。 他们靠岸的码头是南方军区境内的军事码头, 民用码头在另外一边。 海军舰队按时停靠补充给养, 刚才停在物资船前面的是排水量338吨的南阳号步兵登陆艇。 楚渊所有目光都在怀里的大孙子身上, 可能是因为血脉相连, 团团趴在他一点也不哭闹，小脸不停蹭着阿爷脸颊, 然后咧嘴笑露出上下四颗白糯米似的小小门牙。 铁血一辈子的大男人的心早就被融化, 丝毫不顾及儿子儿媳还在，不像以前那样矜持, 一口一个“我家惊鸿”。 坐在他旁边的褚战也好不到哪去, 抱着小年年就舍不得撒手。 甚至在想回去就把褚昭那小子抓回来赶紧成亲, 他也想抱孙子了。 小栩开的是军区司令的专用车, 因为南方军区是总战区，为了以防万一，进军区时他还是摇下车窗把通行证给岗哨检查了。 车驶进南方军区，停在军区大院门口。 两个老的抱着孩子率先下车, 楚岱还有沈绥去后备箱取行李了, 顾卿卿坐在副驾驶，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下车, 眸光一扫, 看到车前站在阴影里的挺括背影。 她瞌睡顿消，推开车门, 嗓音惊喜难以抑制：“大哥？！” 她大步跑过去扑进男人怀里。 顾灿阳稳稳当当接住她，清冷的眸子打量片刻，才露出一丝笑意, “真好。” 回来就好。 顾卿卿趴在哥哥温暖的胸膛，有些委屈：“我都快两年没见你了，你也不上岛看看我，非要我回来见你，狗蛋都比你好。” “嗯，是哥哥不对。”顾灿阳揉着怀里妹妹的头发，嗓音清冽。 楚岱提着行李过来，见他脸色还行，心下稍松：“大哥。” 顾灿阳“嗯”了一声，眸光落在他旁边的男孩身上。 在顾卿卿决定收养沈绥并且把他户口迁过来后，第一时间和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发了电报，顾灿阳也知道他的身世。 “大哥。”男孩不卑不亢，和他打招呼。 顾灿阳略微颔首。 “外面冷，先回家。”楚渊抱着大孙子过来，“灿阳，你也来，晚点再回空军军区。” 顾灿阳本来是过来看下妹子就走，明天还有任务，但在看到他怀里温软的小团子时，还是点头，跟着进了家属院。 到了最后那栋白色大楼，顾卿卿看了眼，然后和旁边的男人小声嘀咕：“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 楚岱早就发现了，他随意瞥了眼哄大孙子的人，嗓音散漫：“加了一层，应该是楚司令的手笔。” “哦，我就说怎么感觉和之前不同。” 褚战在旁边笑呵呵道：“以阿岱的级别回来也可以申请家属楼了，你们阿爹舍不得两个孙子，所以加了一层，这样都够住。” 楚渊拧眉纠正他：“我是不想浪费军区资源。” “对，首长说什么都对。”褚战懒得揭穿他，免得这人又把他集团军的宝贝疙瘩打着互相交流作战经验的幌子借给野战军坦克军之类的。 进了屋子，楚岱他们先去楼上放东西，二楼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客厅，他把行李放卧室地板上，带着沈绥去三楼看了一下。 不得不说楚渊在这种事上还是很靠谱的，三楼有三个卧室和一个书房，较比二楼少了个客厅，但是也有阳台。 他问沈绥：“你想住哪？” 沈绥想着两个小外甥以后会单独住在楼上，他毫不犹豫：“三楼。” “行，你自己选个房间把东西整理好吧，那间书房现在就归你了。”楚岱也不啰嗦，让他自己安置东西。 楚渊怕他们在船上没吃东西，特意让小栩去食堂提了饭菜回来，打开保温盒还是热的。 “卿卿，先来吃饭不忙这些。”楚渊对从行李袋里翻东西的顾卿卿说。 “马上来啦，阿爹，我先给团团年年泡点奶粉，他们兄弟俩在船上闹了一个下午，待会儿喝了奶应该就会睡了。”顾卿卿蹲下来找出奶瓶，拎着奶粉袋子去了厨房。 “老楚这天也不早了，你们一家人团聚，我得先回去了。”褚战把怀里的小年年往顾灿阳手里塞，说：“早点回去休息。” 顾灿阳点头，因为有顾卿卿这层关系在，私底下他和空军集团军的军长褚战都是以叔侄相称，没有这么多讲究，加上褚战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伙子，要不是家里没闺女……唉。 褚昭那臭小子要是个闺女，说不定还能给他带回来一个像顾灿阳这么优秀的女婿。 小年年有些犯困了，睡眼惺忪往舅舅肩上倒，他一动脖子上坠着铃铛的长命锁就叮铃作响。 顾灿阳眉眼柔和下来，右手托着他软乎乎的小屁股，左手护在他后背。 楚岱和沈绥先后下来，他帮着顾卿卿泡了两个奶瓶的奶粉，拿着温热的奶瓶往他爹那边走。 他递过去小团团马上伸手抱在怀里，楚渊看大孙子的眼神分外慈爱，落在自己儿子身上后又赶紧挪开，懒得多看一眼。 楚岱嗤笑一声，大步走开。 吃饭的时候，顾卿卿斟酌片刻，对楚渊说：“阿爹，阿岱说他有五天假，我想到时候带着团团年年回家看看我阿爹阿娘，您看可以吗？” 楚渊瞥了眼楚岱，点头：“当然可以，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让小栩送你们去火车站，应该能赶回去吃中饭。” 顾卿卿连连点头，眉眼间透着欣喜：“谢谢阿爹。” “应该的，替我向亲家叔和你阿爹阿娘带好。”楚渊怀里抱着大孙子，心里在想明天得早点准备点东西让他们带回去。 儿媳妇回娘家两手空空多不像话。 吃完饭，顾灿阳也要回营区了，顾卿卿把他送到院门口：“大哥，你跟我说实话，二哥上次是不是受伤了？” 男人手里抱着小外甥，偏头看旁边脸色圆润眉眼清澈的妹妹，他淡淡点头：“不是什么大伤，已经修养好了。” 兄弟俩一直保持联络，虽然基本上都是顾青烈唧唧歪歪发很长的电报。 顾卿卿叹了口气，靠着他的胳膊逗弄小儿子：“你们有事总是瞒着我。” 顾灿阳听着她嘟嘟囔囔抱怨了一阵，把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年年给她：“我会经常过来，以后有事也瞒不住你。” “你说的哦，等两个小家伙再大一些我就带着他们天天去空勤灶吃！把你津贴都吃光光。” “嗯。”顾灿阳低笑一声，“那你抓紧。” 第148节 男人身影在路口渐行渐远，顾卿卿抱着小年年回屋子，低声道：“困了吧小宝？咱们回家咯，睡觉觉去。” 楚岱还在慢吞吞收拾桌子，见楚渊一直看着大孙子挪不开眼，他漫不经心问：“部队还有什么闲职空缺吗？” 低头和大孙子玩手指的老将猛然抬头，虎眸掠过一丝精光，眼睛乍然眯起：“你要转后勤？” 听出他话里的压迫和隐藏的怒意，男人不咸不淡：“在您眼里我费尽心思从岛上调回来就是为了个文职？” 楚渊眼底蕴藏的风暴骤散，他没回这句话，而是说：“闲职很多，现在读了书的到底是少数，文职有大把空缺，军区有二十四个食堂，司务长也需要会敲算盘的副手。” 听了这话楚岱点头，“我知道了。” 父子俩心照不宣，知道他是要塞人进来。 现在走关系的不在少数，不过再怎么样自身还是要有那个能力的，不然在哪都立不住脚，特别是军区这种更看重实力的地方。 你行你上，不行走人。 楚岱的原意是把顾家那几个堂兄弟带上，他们都是高中毕业，文职肯定能胜任，卿卿在这里也不会太孤单。 顾灿阳每天要训练出任务，能陪她的时间不多。 真算起来，除了他的发小褚昭和警卫员小栩，她在这边几乎没有朋友。 捡完桌子顾卿卿也进来了，小年年趴在她身上睡着了，见父子俩都没说话，她打破沉默：“阿绥呢？” “我让他早点洗漱睡觉，明天一大早还得起床回盐城。”楚岱去厨房洗了碗筷出来，拎着干净的保温盒放在桌上，明天让小栩带去食堂。 “哦。”见小团团黏着他阿爷，顾卿卿心头一动，笑眯眯开口：“阿爹，今晚你带团团睡觉吧？” 楚渊明显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楚岱第一次见他爹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眼底饶有趣味。要不是家里没相机，他一定要拍下来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和来往的叔伯一起笑话他。 “阿爹？”顾卿卿又喊了一声。 楚渊抱着大孙子就不舍得撒手，心里自然是想的，但他没带过孩子，楚岱小时候也几乎没经过他的手。 那个时候战事吃紧，他一年到头能有十来天在家都是多的了。 犹豫片刻，他问：“团团晚上睡觉有什么注意的吗？”这是想带着大孙子一起睡了。 楚岱眼底透出笑意，慢条斯理从媳妇儿手里接过睡着的年年，带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思说：“他晚上容易尿床。” 第173章 红红火火173 那就好 楚渊听了这话身体有一刹那的僵硬, 看到撅着小屁股往他怀里拱的小团团，他不再犹豫：“团团今晚跟我睡，你们早点上楼吧。” 说着, 抱着小团团往他卧室去。 小团团喝了奶粉玩了一会儿也有些犯困, 顾卿卿看着趴在阿爷肩头的小团子, 问旁边的男人：“小家伙晚上不会哭闹吧？” “那是楚司令要担心的事了。”楚岱不以为然往楼上走, 亲了口小年年：“我们小宝第一次和哥哥分开睡，也不知道会不会闹觉。” 就怕两个小家伙都不习惯。 楚岱抱着他进了卧室, 顾卿卿先去隔壁卫生间洗漱, 看到已经被男人放在床上的小儿子，心下稍松, 开始整理行李袋。 “摇篮和坐篮都留给二胖娘了, 到时候回家还得让我二叔再做两个才行。”她把叠好的衬衣从袋子里拿出来直接放进衣柜, 男人的军装用衣架重新挂好。 军装又改制了, 舰灰色的海军服只能平时在家里穿穿，等他去了海军指挥部，会重新发。 男人听她碎碎念，只是时不时出声附和两句, 等小年年睡安稳了才去洗漱。 等她整理完男人也洗漱好了, 换了衣服熄灯上床睡觉。 冬月十六，晨雾刚起。 楚岱的生物钟让他习惯五点准时醒来, 今天不去指挥部报道, 他干脆懒得起，侧身看着睡在他和小女人中间的小儿子。 小家伙小脸白白嫩嫩的, 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影，睡得香甜。 哥哥在不在对他影响还真不大。 顾卿卿也悠悠转醒，见男人侧躺着支着头看过来, 她揉揉眼睛：“也不知道阿爹昨晚带孩子带得怎么样了。” “没事的，昨晚我拿了三套团团的衣服放在他床边。”男人说。 “哦，那就好。” - 楚渊昨晚没睡好，小团团刚开始乖巧的睡了两个小时，半睡半醒间他觉得裤腿上有些温热，再过两秒就是凉飕飕的了。 笨手笨脚给大孙子换了衣服和尿布，抱着孩子挪到另外一侧没被尿湿的床单上，他拍着小团团的后背想哄他睡觉，这孩子两只小手抓着脖子上的长命锁就往嘴里塞。 愣是用前面四颗小门牙在长命锁上咬出了几个坑。 总之就是折腾了一晚上，他也就安稳睡了前面两小时，到后来床上都是湿的，他起来自己换了床单被褥，几近天光的时候小团团才打瞌睡。 楚岱看着饭桌上他爹眼底那片青色，没给他老子留面子，直接笑出声。 顾卿卿在桌下拧了把他的大腿，投过去一个眼神—— 克制点。 “阿爹，”顾卿卿接过大儿子：“昨晚团团没闹您吧？” 楚渊在他们面前还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摇摇头：“这孩子乖着呢。” “是吗？”楚岱扯了下嘴角，意味深长道：“那就好。” 楚渊本来还想着一大早带着两个孙子去老伙计们面前嘚瑟一下吧，你家崽儿还没娶媳妇儿吧？我家那个逆子给我带了俩白白嫩嫩的大孙子回来啦。 但是实在没精神头。 吃完饭，顾卿卿把年年交给他小舅舅抱着，整理了下她阿爹让她带回家的东西，一家五口被小栩送到了火车站。 现在火车站人不多，出行不仅要队上开证明，身上还得有钱。 一张火车票就几块钱，是很多人家里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把他们送上车，小栩在窗外跟顾卿卿挥了挥手，开车回了军区。 火车哐哧哐哧缓缓启动，锅炉房一直在铲煤，这次特意买了后面几节车厢的票，怕孩子闻不了这个味道。 顾卿卿和沈绥挨着坐，楚岱坐他们对面，旁边是空位。 她特意看了眼时间，七点半。 两个小家伙今天缓过神来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他们都能站稳了，从后面托着点就成，也不会摔。 团团年年嘴里不停咿咿呀呀，时不时蹦出一个单音字，叫“爹~爹”最多。 “我第一次坐火车都没他们这么兴奋。”顾卿卿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楚岱旁边的窗上也趴一个，他拍拍儿子的屁股，说：“让他们白天多动动也好，免得晚上睡不着。” 顾卿卿一想也是，也就任由儿子撅着屁股兴冲冲看着窗外叽叽呱呱了。 沈绥昨晚看书到两点多，三楼书房四面墙都打了书架放满了各种书，大多是军事题材和近代史发展的，他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才冬月，学堂都没放假，他是提前跟着阿姐下岛，老师给他布置了作业让他不要落于人后。 上了车他就垂着头在打瞌睡了。 越往中部地区开，越能感受到窗外的寒意，白雪压低枝头，难以见到绿色。 火车内还是很暖和的，两个小家伙也穿的多，顾卿卿和男人穿的都是前两年那件黑色呢子大衣，沈绥是蓝色的布袄。 十一点半，一声沉闷刺耳的长刹车声过后，火车稳稳当当停在盐城站。 顾卿卿和楚岱一人抱一个，沈绥起身从上面行李架取下包裹，提着两个袋子跟在阿姐姐夫身后下车。 “卿妹子？！这儿这儿！”顾雄今天和队上几个精壮的小伙子一起过来交冬粮，生产队大部队清早就收到军区发来的电报，他大伯特意让他送完粮在这等着。 寒冬腊月的，他还是一件单薄秋衫，过往的人不经意多看了两眼，看到他壮实的身材又恍然大悟。 好不容易下了车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顾卿卿还没缓过劲来就听到她大堂哥的声音，赶紧四处寻觅，锁定目标后站不住了，加快脚步往他那边走。 “慢点慢点不着急嘛。”顾雄嘴上这么说，走得比谁都快，三两步到了他妹子面前，咧嘴看着他妹子和外甥直乐：“胖了不少嘛。” 顾卿卿生完孩子确实比之前看起来要圆润多了去，不过一双大眼睛还是那么水灵灵的，格外有神：“你怎么在这边呀大哥。” “今天正好去粮食局交粮，大伯收到电报让我在这等着你们，回家说吧。三叔三婶昨天也回来啦，能在家待个两三天，你不是爱吃三叔做的菜吗？”顾雄不像他爹顾银那么沉闷，随了韩莲心，能说会道。 “行，你赶牛车来的呀？”顾卿卿抱紧怀里的小家伙，把他虎头帽戴好。盐城比南阳起码低了十度，刚出火车站冷风飕飕刮来。 “现在都是拖拉机啦，咱们队上有三台拖拉机呢！”顾雄眼底满满当当都是自豪，他扭头看身后的楚岱：“妹夫你这下了岛就不会再去了吧？” 楚岱点头，笑着说：“以后就留在南方军区了，大哥你有空可以随时过来。” “那是自然，我还没去过海边呢，到时候好好看看。”顾雄笑呵呵地挠头，看到他身后的小男孩，率先打招呼：“这是我们家阿绥吧？来把东西给大哥。” 沈绥接触过的最热情的就是他阿姐，再夸张点的是二哥，没想到除了大哥顾灿阳顾家人都这样，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两手空空了，顾雄提着东西和楚岱边走边说。 上了拖拉机，不到半个小时就从镇上到了大屯子村，路面都被大队的老少爷们修正整平坦了，没有坑坑洼洼。 楚岱看着眼前刮了大白的两层红砖小楼，眉梢微挑。 他前几年来的时候还都是田泥砖茅草顶呢。 顾卿卿也没想到老家变化这么大，她嘴巴微张，讶异得不行。 顾雄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朗声笑道：“之前不是说过队上在烧砖窑自己做水泥石灰嘛，去年秋天已经做出来啦，你们一去岛上就是两年，这些房子都是今年年初建的，没见过很正常。” 楚岱点头，见怀里的小儿子不停探脑袋，忍不住失笑。 拖拉机停到大队部，顾金早就在这等着了，接过闺女手里的外孙一口一个幺孙儿乖乖心肝叫个不停，旁边的秦武牙酸到不行。 见他呲牙咧嘴一脸嫌弃，顾卿卿笑眯眯喝他打招呼：“秦叔，几年不见您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楚岱从兜里摸出盒烟拆散发给他，也笑着喊：“秦叔，好久不见。” 秦武瞥了眼贴着外孙小脸的顾憨子，接过烟说：“你阿爹要是不气我，秦叔身体还能更硬朗。” 顾卿卿有些好笑地摇头。 她小叔顾宝和秦黎的婚事定下来了，在腊月二十，到时她可能还得回来一趟。 “一起去我家吃午饭吧？叔。” “行，正好有点事要跟你阿爷阿奶商量。” 第149节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秦武也没觉得有什么，背着手叼着烟跟在顾金身后。 到了顾家院子外面，顾卿卿已经闻到饭菜香味了，她吸吸鼻子：“田螺烧鸭。” 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的顾宝手搭在她肩上，嘻嘻道：“我们卿卿宝鼻子还是这么灵嘛。” “小叔。”楚岱笑着点头。 沈绥完全是跟着他的称呼在叫人。 顾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孩，长得还真不错。 “进屋吧，就等你们开饭了。” 院子格局和以前一样，两层的红砖小楼是四栋挨在一起的，共着墙。中间一个大大的堂屋，厨房是另外起的，都是在老屋的面积上重建的。 反正四兄弟都没打算分家，妯娌们也没这个心思。 第174章 红红火火174 乖，睡吧 “阿奶的心肝儿呦！”本来在和儿媳妇唠嗑的张翠芬看到孙女儿坐不住了, 泪眼婆娑把她搂在怀里，“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阿奶都要申请去岛上看你了！” 顾铁柱眼巴巴看着孙女儿, 在旁边清咳：“你小时候偷过你家村头王大麻子家的地瓜, 政审应该过不了。” 顾卿卿本来有些难受的, 闻言破涕为笑, 她温声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阿奶，我想吃您和二婶烙的饼了。” “知道知道, 阿奶都知道, 特意割了韭菜做了酱给你摊了煎饼。”张翠芬拍拍孙女儿的后背，仔细打量她, 确认她没瘦后, 和孙女婿说话时的笑容更深了。 时如霜接过女婿手里的孩子, 和弟妹说：“卿卿在电报里说这孩子像阿岱, 我怎么觉得眉眼间有灿阳小时候的影子？” 两个小家伙被抱来抱去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韩莲心手里也抱着一个，有些恍惚：“俺看着两娃儿总觉得是重影。” 顾家人都扑哧乐了。 顾铁柱和孙女婿说了几句话，不知不觉兜里多了包大前门, 他把烟还给孙女婿：“阿爷抽旱烟就行, 这个抽不来。” 张翠芬翻了个白眼，直接把烟抢了塞楚岱兜里, “你阿爷就是野猪吃不了细糠, 给他也是糟蹋，好孩子, 自己留着吧。” “我已经戒烟了。”楚岱又笑着把烟塞他老丈人兜里，顾金笑呵呵的没有拒绝。 他不抽烟，不妨碍散烟出去。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呢！ 这么好的烟发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都别说了, 再唠下去菜都凉了。”顾财把最后一个菜田螺烧鸭端出来，搓搓手：“都赶紧吃饭吧，马上一点钟了，吃完饭让卿卿阿岱还有……还有阿绥好好休息一下。” 刚才突然卡壳了。 招呼一家人各自落座，顾铁柱终于舍得从孙女和两个外曾孙身上挪开眼，和秦武商量两家婚事。 彩礼嫁妆都一一谈妥后，他们才开始吃饭，顾卿卿已经差不多吃饱了，靠着身后的椅背，摸着肚子。 肚子胀，胸口也有点涨。 团团年年喝奶粉的次数越来越多，喝母乳反而少了。 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给两个孩子戒奶。 楚岱吃饭慢条斯理，握着筷子和旁边的堂兄弟说话，得益于刚开始过来就跟着堂兄弟们上山砍柴回来劈柴下地干活得到的好感，他在顾家很吃得开。 团团和年年完全用不着她操心，家里的叔婶这个抱完那个抱，压根不用她接手，张雨晴还特意问了她奶粉在哪。 回了家就是好。 吃完饭她听着长辈们唠嗑有些昏昏欲睡，碰了下男人的胳膊：“我先去睡个觉，你慢慢吃。” “二楼最右边那间房是你的，被子都铺好了，你自己去吧。”时如霜满心眼都是怀里的外孙，懒得管闺女。 “知道啦。”顾卿卿起身，拍了拍沈绥的肩膀：“你要不要去休息？” 沈绥摇头，“我跟着姐夫就行。” “好，那我不管你了。” 她自己在院子里逛了一下，和以前变化不大，也是一个工具房一个凉棚，工具房平时放点农具还有她二叔做木工的东西。 上了二楼，到了最右边的房间，推开门她就知道这是给她留的。 床上的被褥是结婚时的红色龙凤百子缎，现在摸还是滑滑溜溜的，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她掀开被子，脱了外套坐上去，一阵睡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楚岱上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楼上是木地板，就是自己锯的木板钉在大梁上的那种，走路声音重一点楼下也能听到。 他刻意放缓脚步声，坐在床边看着女人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被被子闷得，她脸色红润，眉心舒展睡得很安稳。 男人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发梢，最后落在她脸颊，把碎发勾到耳后。 看了一会儿，他俯身亲了下她鼻尖，然后解开呢子衣扣，上床抱着她睡觉。 顾卿卿鼻子动了动，嗅到男人身上甜丝丝奶糖味，一个劲往他怀里拱，在小手要往下探的时候，被男人一把抓住，修长手指抚平她掌心，挤进她掌缝十指相扣。 顾卿卿显然有些不难，柳眉微蹙，男人亲了亲她眼尾，柔声道：“乖，睡吧。” 这个习惯因为两个孩子的原因她已经克制很久了，团团年年还小，会走路前肯定是跟阿爹阿娘睡，他怕小女人一时不觉在孩子面前这样。 顾卿卿被他哄了一下老实了，趴在男人温热的胸膛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 顾家人都围着两个孩子绕，也没空管他们，现在是冬季都不下地干活了，在家待着。 妯娌们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钱桂花知道她回来了也跑过来凑热闹，看到一对长相精致的雪白团子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你们家卿卿就是命好，嫁给军官不说，一胎就生了个两个，得少受多少罪啊。”她捧着热茶感慨道。 “你家小渔也不差啊，找了个工人子弟，听说你女婿顶了他爹的班，现在每个月工资也有二十多块吧。”时如霜手里拿着奶瓶喂小孙子。 “嗨，哪比得上你家楚岱风光哦。”虽然这么说，钱桂花脸上的笑容还是洋溢在外，显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其实她之前是瞩意顾老大家两兄弟的，谁知道顾灿阳和顾青烈到现在也没个动静，显然是没心思谈对象。 他们是部队里的军官，不着急，小渔拖不起，更何况这顾家兄弟俩太有主意了，家里人都听他们的，更不会强逼着他们娶亲。 所以她就托秦家嫂子帮忙，通过秦虎这根线，帮赵渔找了个工人子弟。 小伙人长得俊，嘴巴也甜，城里小伙到了这儿也不嫌东嫌西，帮着家里干活不说，还说以后等小格长大了想办法让他也去钢铁厂当工人。 去年秋天结了婚，前不久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小渔还在婆家坐月子，不然听到顾卿卿回来了她铁定也想回来看看。 时如霜以前哪能不知道，只是装傻充愣和稀泥罢了，家里三个孩子的婚事都得他们自己做主，还得过了大儿子的眼。 她不想过多干涉，你看卿卿就是她二哥找的大哥同意了的，不是挺好的嘛，夫妻俩和和美美，楚岱这孩子是真可以。 “老大媳妇，卿卿在家待几天你问了没？我看看能不能来得及给团团年年做两双棉鞋，南边的冬天应该也冷吧。”张翠芬问。 “待会儿我去问问，您别鼓捣了，我来就成。” “一人做一双吧，这样快。再打两双毛线袜，可不能冻着娃儿。” “行，都听您的。” 时如霜见钱桂花喝完水把茶叶梗子也捞到嘴里吃了，问：“小渔过年应该会带着孩子回娘家拜年吧？” “会吧，卿卿到时候还会回来不？她们姐妹俩也两年没见了，上次我家小渔生孩子我过去，她还念叨呢。” “会的，她现在就在南方军区，来回也近，到时候我让她阿爹给亲家公发个电报，让他们一起来过年。” 去年过年楚渊也带着警卫员提着东西过来了，从这些细节能看出楚家是真的用了心。 “那行，到时候我和小渔说一声，她们姐妹俩肯定也有很多话要说。”本来还想见见顾卿卿的，钱桂花是真喜欢这孩子，打小嘴就甜，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像天边的月牙儿。 份外讨喜。 “我先回去做饭了，下次再聊。”也就几步路的事，钱桂花挥挥手示意她别送，悠哉悠哉走出院门。 韩莲心凑过来逗侄孙：“俺看自从小渔结了婚她就松快了，之前还想找军人，也不知道咋就想通了。” “工人也不差，没有城市户口的军人退役了还不是得回原籍？”秦武跟顾铁柱把章程定好，本来想抽烟，看到有两个奶娃娃在，把烟别在耳朵上说：“你家雄娃的婚事也能定了吧？我看腊月二十是个好日子，要不让他们叔侄俩一起办了？也免得来回摆两次酒。” 韩莲心看向坐在角落里和楚岱说话笑得傻憨憨的大儿子，喊了声：“雄娃，你和那个孙知青到底怎么回事啊？人家对你有那个意思不？要是有的话俺们就去她娘家提个亲，也别亏了人家闺女。” 顾雄挠挠头：“娘，圆圆她家远着呢，咱也不方便去啊。” “有啥不方便的，你大伯是生产队队长，开个条子还不方便啊？再说了孙知青她们早就拿到回城指标了，人家现在是自愿留在这儿帮助农村发展建设的，明儿个俺就亲自去趟知青点，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顾雄是这一辈年纪最大的孩子，他小叔顾宝都要结婚了，他再不结就真的晚了，老三家的援朝和他外婆家那边一个闺女订了亲，现在大屯子村条件好了，都抢着把闺女往这边嫁呢。 “都听您的。”顾雄只是嘿嘿憨笑。 等秦武走了，顾家人各忙各的事。 听说摇篮和坐篮都在岛上没带回来，顾银还想给两个侄孙再一人做一个新的，从工具房提着木刨子就去院子里刨木头去了。 到了晚上吃饭，楚岱在饭桌上说：“阿爷阿奶，部队里有几个文职空缺，我想让几个哥哥们都去，您们看怎么样？” 顾卿卿没想到男人会来这么一出，脸上讶异显而易见。 男人从桌下握住了她的手，紧扣在掌心。 顾铁柱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筷子，和老妻对视一眼。 再三确认后，他问老二老三：“你们怎么想？” 韩莲心不停杵着男人的胳膊，心中狂喜。 俺滴个天老爷哎！还能怎么想，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去部队不就是当兵嘛！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更别提每个月还有那么多的津贴了。 张雨晴也欣喜地看着顾财。 一向沉默寡言的顾银摇头说：“阿岱的好意我知道，他是想拉哥哥们一把，咱们家可以去人，但是娃娃们不能全部去，每家去一个就行了。” 顾财冷静下来也点头，“亲家公是军区司令，把儿媳家的哥哥们都塞进部队难免有人说闲话，说是以权谋私，这样影响不好。” 楚岱却笑了笑，说：“哥哥们的学识都够资格进文职，凭实力心服口服，没有人会说闲话。” 思虑片刻，顾铁柱一锤定音：“就一家去一个吧，谁去他们兄弟们自己决定。我就一句话，到了军区不能让你们亲家叔和妹夫丢脸不能拉后腿，没这个本事就给我滚回家下地干活！” 第150节 第175章 红红火火175 拉偏架 见他态度坚决, 楚岱也没有再劝：“都听阿爷的。” 韩莲心和张雨晴虽然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能去一个也是好的，这是卿卿这个妹子挂记自家哥哥呢, 就是待会儿还得问问, 家里四个他们谁去。 这顿饭吃得和睦, 期间顾金说了一些生产队年后要做的事情询问大家的看法, 顾铁柱时不时提点一二。 顾卿卿没怎么听，任由男人们聊天, 楚岱不用抱孩子, 一只手搭在她身后椅背上，一只手随意放在桌上, 吃饱了和顾家的兄弟们闲聊。 通过聊天, 他知道二叔家的老大顾雄和三叔家的援朝都不打算去军区, 他们都快要结婚了想留在家里, 现在生产队上也有许多事要做，他们有把子力气，每天能赚不少公分。 “现在咱们队上的水泥有剩余，我是想着要不咱们把路给修了, 和隔壁红旗生产队还有红旗生产队一起种点什么, 以后路好走了也方便运出去。”顾金挠挠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人工都是现成的, 再过一个多月又是过年, 到时候又要分粮分肉分鱼分钱票，算盘这两天已经在清队上今年的账了。 楚岱默默听着, 眸光时不时落在阿奶和阿娘手里抱着的两兄弟身上，三叔特意给两个小家伙煮了烂面条肉糜粥，团团年年吃得可欢了。 “现在水泥不是紧缺的东西, 物资局和水泥代销厂都能买到，平时村里也不怎么用得上这些，都是政府修路搞工程才大量用，咱们这点水泥给政府也瞧不上，我已经和公社打了申请说了用途，组织已经同意了。” 顾金脸上还是那副憨憨的笑：“我是想着过完年就开工，以后下雨也不会有洼洼坑坑的烂泥路了。” 听到他说打了申请报告，公社同意了之后顾铁柱也松了口气。 这些事都得谨慎些。 “啪——”紧闭的堂屋门被拍得啪啪作响，显然是很着急。 吃完饭其乐融融聊天的顾家人纷纷停下话茬，楚岱起身去开门。 外面寒风倒灌进来，楚岱看着门外高壮的青年，辨认道：“秦虎哥？” “是我。”秦武知道他们回来了，但是没功夫叙旧，跑到顾金面前说：“叔，上面来人了，在村里到处走访，说有人举报你和我爹中饱私囊，我爹让我赶紧来找你。” 顾金愣了一下，他坐不住了，“爹，我去看看。” 顾铁柱也坐不住啊，“我跟你去。” 楚岱见家里老少爷们哗啦啦去了一片，他对眼露担忧的顾卿卿说：“没事的，我去看看，你在家里别出来，外面冷。” 顾卿卿点头：“你要不要加件衣服？” “不用。”男人大步跟了出去。 顾卿卿关了堂屋门，见阿娘心不在焉，她过去坐在阿娘身边，“您别担心，阿爹是什么样的村里叔婶都清楚，上面来的领导也会查清楚的。” 时如霜眉心紧皱，看着怀里外孙澄透的大眼睛，缓缓舒展开来：“阿娘知道。”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天边只剩最后一丝光亮，也不需要手电筒，雪就是最好的路灯。 楚岱跟在老丈人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还没到张家附近，就看到围了一圈人，钱桂花她男人赵三看到顾金赶紧拉着他到旁边：“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估计是眼红咱们生产队过上好日子了，这些人都是省里来的，有两辆乌龟车停在咱们村头呢，你小心些。” 顾金点点头，村民们见他来了自动分成两边，让他过去。 这次是省里下来的人，没有和公社打招呼，因为举报信上说无敌生产队的大队长和党支部书记贿赂公社，才能坐稳这个职位。 楚岱看到十几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人身后还有公安，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如果今天这事查不清公安就会直接把人带走。 有个负责记录的同志手里拿着个厚厚的牛皮本，从村民们嘴里问的话都记了上去，然后无奈地递给旁边的领导一看。 领导借着张家院子里的暖色灯影这么一瞧，脸色不变，语气和煦道：“各位社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大胆的跟我们反映，实事求是嘛，也不用怕有人报复，公安同志都在呢。” 秦武也是刚赶过来，他听到信就赶紧让儿子去找顾金，顾憨子这人表面上憨，但是脑子灵活，嘴巴也能说会道。 哪知道刚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鼻子差点气歪。 他是退伍老兵，脾气爆得很，直接推开人群朝中山装领导那边走：“你这话什么意思？！” 眼看他控制不住了，顾金赶紧上前去拉住他胳膊，低声道：“猛子，这些同志都是省里下来了解情况的，你有屁憋着。” 说完，他笑呵呵的上前和为首的中山装领导握手：“同志你好，我是无敌生产队的大队长顾金，我旁边这位是党支部书记秦武，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出身，无权无势，也不会欺霸邻里，你们尽管放心。” 旁边一脸怒气冲冲的秦武听到这话也冷哼一声，“我们都是听党指挥跟着党走的普通民众，做不出这种龌龊事。” 那个为首的中山装领导明显一顿，然后诚恳道歉：“是我们的错误，不能没查清楚就随便讲话，不过前两天有封举报信直接越过市里递到省里，说你们任职这两年多一直在以权谋私，大肆种植经济作物，最后钱款都进了你们的腰包……” “放他娘的狗屁！”秦武忍不住了，他心里也委屈啊，这两年东奔西走上山打石头修河堤下地开荒插秧摘棉花什么事没干过，就换来这个？他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被顾金狠狠踩了一脚。 顾金还是那副笑憨憨的样子，挠挠头说：“这是污蔑嘛，各位领导，应该也问了不少村民吧？问出什么了吗？”他目光落在拿牛皮本的同志身上。 “我能看看对我们的指控吗？” 楚岱站在他身后，见老丈人游刃有余也就没有开口。 就是觉得公社挺会安排人的，把他老丈人和秦叔搭档在一起。 拿着牛皮本的那个同志有些犹豫，张不凡从他身后探出脑袋：“老顾我可没说你坏话啊，就是随口提了当初偷鸡被我大哥打的时候你悄摸踩了我两脚，这不是拉偏架嘛。” 张任冷着脸揪着他耳朵到旁边，“少给我丢人现眼。” “疼疼疼——哥我都娶媳妇儿了你给我点面子成不成？！” 中山装领导稍微颔首，“小武同志，你给顾金同志看看吧。” 这下他没犹豫了，把牛皮本递给顾金。 顾金趁着外面的灯影，一看，点点头，双手把牛皮本还回去。 楚岱倚靠身高优势，站在后面轻易看清牛皮本上清秀的字体，都是夸他老丈人和秦叔的话。 他眉眼松动，偏头和身后的顾宝说话。 “几位领导吃饭了吗？” 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有人下意识皱眉，以为他又是想贿赂省城来的领导，正欲开口，就听他说：“要是吃了就一起在村里走走吧，我们种植的经济作物领导们应该还没看过吧。” 为首的中山装领导看了眼外面犹如飘絮的鹅毛大雪，点点头：“也好。” 他对这个无敌生产队印象很深刻，安平公社经常跟上面的领导表扬这个生产队。 顾金见状，对身后的弟弟说：“阿宝，你去你算盘哥家里，让他带着账本去大队部等着，我们待会儿过去。” “欸！好嘞。”顾宝一溜烟跑没影了。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出了张家院子，顾金揣着手笑眯眯跟在为首的中山装领导旁边：“您要是去年来，我们这还是茅草房，今年不同了，在党的号召下，我们都肯下力苦干，力求让社员们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中山装领导听到这话，这才把注意力挪到旁边齐整的两层红砖小楼上。 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愣了。 他们走过的小道旁边都是一憧憧红砖房，外面刷了白，和雪色融为一体。 他略微蹙眉：“农村里建红砖房的我也见过，大多是家里有在国营厂的工人，也得好几年工资才能建一个红砖房子，还是平层，你们队上有不少人在国营厂？” 他这话一出，旁边跟着的村民都笑了：“我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世世代代贫农，家里的娃儿们还没读完书就下地干活了，哪当得了工人哦。” 中山装的领导们更是不解了。 这时，听到风声的两个公社领导也踩着自行车过来了，一个随手把自行车停在一边，另一个从后座上跳下来。 他们凑上去：“周书记，您怎么来了？” 为首的中山装领导瞥了眼他们，说：“有人举报公社和无敌生产队的大队长勾结侵占集体财产中饱私囊，我们过来看看。” 问话的公社领导看到他们身后的公安，神色一正，“您让公安同志们随便查，我们全力配合。”他也没有多加辩解。 第176章 红红火火176 为国家添砖加瓦多出份…… 中山装的领导点头, 继续跟着顾金往前走。 这一路上都是两层的红砖小楼，每个人家的格式几乎都一样，他终于忍不住了：“顾金同志, 现在农村也没有这么富裕吧？家家都能住得起红砖楼。” “是这样的, ”公社领导抢先说：“无敌生产队自己建了砖窑烧砖, 每天产量很大, 甚至供应给附近的砖厂，富余的就自己留下来建房子了, 这些都是经过公社批准的, ” “那钱款呢？”一直没说话戴着眼镜的斯文同志开口问道。 “一部分留作队上的工分兑换，大部队上交公社供给地方财政部了, 这些账本上都有, 这位同志你别着急, 等下去大队部让我们队上的会计给你看下账本就知道。”顾金带着他们往前走, 到了村尾种植中药材和养殖鱼池这儿。 药材基地都搭了大鹏，顾卿卿去兵团种菜搭大棚还是孟南教的，他们自己用起来更是炉火纯青。 “顾队长？”知青点的五个知青刚吃完饭，因为村尾离前面比较远,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外面有声孟南和张青就出来了。 “这是？”这么多人，还有公安, 他们稍微愣了一下。 “省城里来的领导。”顾金没有多说, 拉过他俩介绍道：“这是前两年下乡的知青，张青和孟南。种植中药材养鱼还有烧砖窑制水泥石灰都是他们一步步试出来的, 生产队的社员能过上吃饱穿暖住好的日子除了自身的勤劳，跟他们的帮助脱不了关系。” “张知青，孟知青, 你们好。”为首的领导和煦的跟他们握手。 “同志你好。”张青瞥了眼孟南，用眼神示意来者不善，不要被和善的表面骗了。 孟南略微颔首，在看到顾金身后的楚岱后眼睛一亮。 卿卿妹子回来了？！ 男人笑着朝他点头。 看他一副从容的样子，孟南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顾金率先进了大棚跟领导们介绍中药的种类，又带他们去看了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后山山坡上的果树，然后一起去了大队部。 秦武全程黑着脸，旁边拿着牛皮本的同志想跟他说说话，他也爱答不理的。 碰了一鼻子灰的同志尴尬地收起牛皮本。 算盘早就在大队部等着了，左一沓又一沓的账本把桌子堆得满满当当，见顾金来了他赶紧起身：“大队长。” 顾金抖抖衣服上的雪，憨笑着朝他点头，“这是省城里来的领导，账本都带来了吧，让同志们查查吧。” 戴眼镜的斯文同志看向为首的黑衣中山装领导，见他点头，抬手招呼同志们坐下来对账。 秦武懒得跟他们凑一起，坐去了另外一桌。 顾铁柱他们没跟来，在和乡亲们说话，就楚岱跟着他老丈人来了，还有个顾宝，算盘是他喊来的。 顾金看了下他们两个，挠挠头说：“咱们给同志们倒杯热水送过去吧，这天寒地冻的过来一趟也不容易。” 楚岱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公社一个领导也跟着顾金去倒水了，嘴里话没停：“老顾啊，你别紧张，这些都能查清的。” 第151节 见他有些发抖，顾金笑呵呵倒了杯热水递给他，“我不紧张，你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哦好。” 楚岱在旁边看得有些好笑。 顾金又倒了几杯水让楚岱和顾宝端给省城来的领导和公安，为首的黑衣领导在接过搪瓷杯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小同志，你当过兵？” 楚岱点头。 公社另一个同志说：“他啊以前是建设兵团的，后来调到南方军区去了，对了他爹是南方军区的楚渊楚司令，他老丈人是顾金同志。” 见黑衣领导眉眼间难得流露一丝诧异，公社的同志喊冤道：“领导，顾金同志两个儿子都在部队，大儿子在南方军区当飞行员，小儿子在建设兵团，您看这样的同志怎么可能为了点蝇头小利毁了一家老小的前程呢？” 他这话一出，连站在旁边的公安都不由侧目，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没想到这个无敌生产队的大队长家里有这么多在部队的同志。 黑衣领导沉默片刻，心里已经认定是胡乱举报了，旁边的人问他还要不要继续查账，他点点头。 主要是也想知道这个安平公社大肆赞扬的生产队有什么能耐，竟然可以让社员们都住上二层红砖楼。 秦武指间夹着楚岱给的大前门坐在另外一个桌子边上跷着腿吞云吐雾，冷哼一声，谁还不是思想品德过硬的老兵呢。 公社的同志和他们来往也密切，对顾金和秦武非常了解，这搭档俩让他们在别的公社面前扬眉吐气，顾金这人看起来比较老实，秦武嘛，暴脾气。 好几次跟公社领导拍桌子，就是头犟驴。 不过老同志心是好的，全心全意为了社员，就是嘴巴不饶人。 十来个人算到差不多凌晨两点，账目才算到一半，斯文同志说：“周书记，目前算过的账没问题，每一笔出入都有记载，大队部的电费也清清楚楚，这里有个两毛钱我看不懂是哪项收入。” 按理说大队部只有支出，不应该有收入。 算盘脖子上挂了个大算盘，走起路来啪啦作响，他走到斯文同志的身后问：“哪儿？” 斯文同志指给他看，他瞄了一眼然后哦了一声，“这是秦书记和顾队长因为粮食的事吵架，秦书记砸烂一个搪瓷杯，自掏腰包补上了。” 公社领导忍不住笑了，也补充道：“老秦同志就是这么个脾气……” 这个收入清楚了，斯文同志也没什么好问的，一个搪瓷杯都清清楚楚，他们不禁汗颜。 旁边的黑衣领导见顾宝打着哈欠，“你们要不先回去睡觉吧？我们留在这里就行。” 顾金看了眼顾宝，说：“你回去跟爹娘报个信，让他们别担心早点睡，阿岱……” “我在这陪您。”没等他说完，楚岱笑着道。 “好。”顾金也不推辞，让顾宝先回去了。 秦武哈欠连天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顾金拉着楚岱坐在他旁边，和女婿小声嘀咕：“你是不知道这个猛子，仗着他家小黎要嫁给你小叔了，硬要我也管他叫叔。” 见他不怎么在意省城来查的事，楚岱笑着和他说家常，聊了些在岛上的事。 事关女儿还有小儿子，顾金听得很认真。 就这么到了五点多，天边云层涌出一道微光，外面厚厚的积雪映得天光大亮。 斯文同志还有其余的人都如释重负，合上账本：“顾队长和秦书记说的没错，账目都清楚到每一厘钱，关于中药材和砖窑水泥的收入一部分留着年终决算给社员们换工分，其余大部分通过公社交给了地方财政部用来支援本地部队，这里有财政部开的条子，公章是真的。” 他都觉得惊奇，很少有账这么经得起查的，忍不住看了眼脖子上挂着算盘抱着胳膊缩在角落打瞌睡的大队会计，真是个人才啊。 其他人把账本整理好，感慨道：“无敌生产队真是了不得，每年公粮不仅没有拖欠，还多交了两万五千斤粮食。” 顾金一直没睡，他嘿嘿搓着手笑道：“我们粮食够吃就行，剩下的就交给粮食局由他们分配去部队，子弟兵在前面打仗，我们不能让同志们饿着肚子嘛。” 特别是近两年有些地方干旱，别说民众，部队也是紧衣缩食，现在边城还在打仗，他们宁愿自己少吃也不能让战士们饿着肚子，这些都是和社员们商量过举手表决的，大家都同意了。 黑衣中山装领导站起来，一脸郑重跟他握了握手：“顾队长，你思想觉悟很高。”看了眼他旁边身姿笔直眼神清明的男人，又说：“也难怪教出这么好的孩子们。” “应该的。”顾金还是憨憨笑，脚却不动声色踩了下秦武。 秦武呲牙咧嘴，嘟嘟囔囔抹了把脸从桌上起来。 都查清楚了，顾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公社两个同志却同时长出一口浊气。 好在顾金和秦武是真的一心为公，不然今天大队部还有公社的人得一锅端。 送省城的人到了村口，黑衣领导深深看了眼村口景象，说：“你们做得很好啊，给生产队和其它公社甚至是省城都带了个好头，集体经济如火如荼，带着社员们吃饱穿暖还能反过来支援国家，好样的，我回去会向中央写一份详细报告，向全国各地推广无敌生产队的集体经济模式。” 顾金只是憨憨挠头：“麻烦领导们这么远来走一趟了，要不留下来吃了早饭再走吧？您放心绝对不是贿赂。” 在场所有中山装同志都笑了，就连公安也咧开嘴。 “不用了，我们去镇上招待所就好。” 见公社两个同志踩着自行车过来了，中山装的领导拍拍顾金的肩膀：“好好干，为国家添砖加瓦多出份力。” 顾金实话实话：“其实我去年就想退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村民们恶狠狠道：“想都别想，领导顾队长说笑呢，他说这辈子都要贡献给国家贡献给公社贡献给生产队。” 顾金：“……” 黑衣领导和旁边的的同志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两辆挂着省城牌的黑色轿车消失在茫茫雪色中，公社的同志们也踩着自行车往前追，坐在后座的同志双手扒着前座还不忘回头大声叮嘱：“老顾你们下个月年底决算的报告别忘了交上来啊~” 剩下的话被风吹散。 第177章 红红火火177 其实他才是全家最傻的…… 目送他们消失在道路尽头, 顾金揣着手问旁边哈欠连天睡眼惺忪的秦武：“猛子，刚才公社赵阳同志跟你说啥啦？” 秦武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就说你眼睛尖, 拍人家领导马屁还能瞅着我。” “我可没拍, 净说冤枉话。”顾金笑呵呵反驳。 “老赵说他这是头一次清醒得整晚睡不着, 问我怎么心这么大, 趴那就睡。”秦武从兜里摸了根烟，划火柴点燃, 说：“你没发现他一整晚都在抖吗？吓出一身汗, 衣服都湿了，冻的。” 顾金嘿嘿直乐, “行了行了, 折腾一晚上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阿岱咱们也回家了。” 身后的村民越来越多, 都是过来问结果的，他挥挥手：“你们也不嫌冷，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怕啥, 都弄清楚了, 都回去吧，下个月就要决算了, 杀猪的捞鱼的自己心里都有点数, 腊月二十九大队部集合。” “好嘞！”村民们欢呼。 顾金笑着摇摇头，揣着手带着楚岱往家里走。 楚岱头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他老丈人的能耐, 顾青烈还觉得他爹憨，其实他才是全家最傻的那个。 蜿蜒路上，黑衣中山装领导坐在车上后座, 接过小武递来的牛皮本，这次查账全部记录下来了。 旁边戴眼镜的斯文同志神态轻松：“周书记，您看到大队部外面那三辆拖拉机了吗？无敌生产队家底还真够富的。” “这倒没注意。”黑衣领导轻笑一声，合上牛皮本还给小武，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夜色太黑了。” “他们的账目条理清晰，可惜没带相机，不然拍下来也能当模板，以后财务部也这样记账能省不少麻烦。” “你们财务部的就关心账目。”有人嘟囔道：“可惜没机会去看看他们的稻田，又赶上下雪天，真想知道他们是怎样增产的。” “以后有机会还会来的。”周书记意味深长道：“诸位同志，现在想想给中央的报告怎么写吧，这种典型应该大力赞扬，为所有的生产队树立榜样。” 旁边有人会意：“明天我就联系京华报社。” - 楚岱回到家，顾卿卿还没醒。 男人一身风霜怕把寒意传给她和孩子们，脱下外套换了睡衣，在屋子里的炭火炉边把身上烘暖才上床把女人搂在怀里。 两个娃娃睡在里侧，顾卿卿背对着他。 身后传来暖意，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哥哥？” “嗯。”楚岱应了声，搭在她腰间的大掌收紧：“睡吧。” 现在已经六点多快七点了，但是顾家人都是在凌晨两点多顾宝回家后才陆续睡觉的，这个点都没起。 今天的早饭多半也是要推迟了。 睡意袭来，楚岱阖上眼睛，搂着怀里的温软安心睡觉。 最早醒来的是反而是团团和年年，两兄弟也不吵闹，在被子里互相看着对方，团团还伸手去碰弟弟的小脸蛋，然后咧嘴直乐。 年年小脚丫在被子里蹬着哥哥，也跟着笑。 早上八点半，顾卿卿起床给大宝二宝把尿，怕他们着凉抱在炉子边穿衣服。 已经穿好衣服的团团被放在男人里侧，他自己爬到阿爹身上，在男人脸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湿糯糯的口水印子。 最后被男人一把捞到被子里面，小脚丫子还是不老实地蹬着阿爹的腿。 九点，一家四口都起床了，楚岱睡了两个多小时精神抖擞，眸光清朗。 张翠芬从孙女手里接过孩子：“赶紧吃饭吧，阿岱你把小年年给你阿娘，你三叔蒸了鸡蛋羹给他们吃。” 楚岱点头照做。 现在两个小家伙也好分辨，哥哥好动，看到个人就手舞足蹈笑个不停，弟弟稍微收敛一点没这么闹腾。 早上就是韭菜煎饼肉丝粥玉米面馒头，旁边还配有咸菜碎和腌萝卜丁。 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大圆桌前，顾宝问大哥：“到底咋回事啊？！” 顾铁柱和其余两兄弟也看向他。 顾金接过闺女递来的肉丝粥，喝了一口暖暖胃：“阿岱你也快吃吧，冻了一晚上。也没啥，就是有人举报我和秦猛子中饱私囊嘛，幸好算盘账记得清楚，秦猛子摔了个搪瓷杯他都记上了，省城来的领导坐在那算了一晚上，账目没毛病，这才算了了。” 顾铁柱心有余悸：“在张不凡家门口看到公安同志我就觉得肯定有大事，这事还真得感谢算盘，没有糊涂账，不然怕是都得进去。” 顾财问：“大哥，你知道举报的人是谁么？” “不知道，听领导说是写的举报信。”顾金用筷子夹了块煎饼卷着咸菜送到嘴里：“不管这么多，公社和公安同志也会查的，咱们还是商量一下下个月怎么给阿宝办个风风光光的婚事吧，今天他老丈人可是憋了一肚子火。” 顾铁柱愣了一下，“咋回事啊？” “就是他那脾气嘛，您也知道，跟领导顶上牛了。”顾金喝完粥吃完煎饼，抹了把嘴起身：“我还得去趟大部队，猛子和算盘他们都在等我呢，爹您和娘好好商量，咱也不能让猛子丢份。” “知道知道。”顾铁柱朝他摆手：“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把队上的事办好就成，赶紧去吧。” “行嘞，卿卿，你秦叔家有那种紫心地瓜，待会阿爹问他要两个给你带回来，你不是最爱吃紫心的烤地瓜了嘛。” “谢谢阿爹！”顾卿卿眉眼弯弯。 第152节 顾金还逗了两个外孙，这才慢悠悠往外走，还不忘关上堂屋大门。 现在没下雪了，外面积雪很厚，屋子里火炉好几个，也不冷。 顾雄他们闲不住要去劈柴，还不忘叫上楚岱。剩下的去后院自留地摘菜，打过霜下过雪的菜更甜更好吃。 楚岱欣然前往，到了媳妇娘家就是要好好表现，褚昭跟他说的。 顾银也去凉棚下继续弄摇篮了，顾财去帮忙。 顾卿卿见男人们都出去了，继续慢悠悠吃饭。 时如霜见她吃了两块煎饼和一碗肉丝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馒头，到了嘴边的话欲言又止，看到怀里的小外孙，最后咽了回去。 也就多吃点饭，家里又不是养不起，算了让她去吧。 顾卿卿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看着阿娘喂小儿子吃鸡蛋羹，“阿娘，二哥说等他多打几场仗立了大功再申请调到南方军区来，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过去？” 时如霜是有些心动的，最宝贝的闺女在那儿，大儿子和两个外孙也在，但她还是摇头：“你阿爹在家我不放心，队上平时也忙，下个月就是腊月了，过完年就得上工，要是团团年年还小我就跟着你过去照顾了，他们现在都快能走路了，也好带，阿娘就在家守着你阿爹算了。” 顾卿卿听完，咽下馒头拿过旁边男人的搪瓷杯喝了口热水，她点头也不勉强：“成，那您看看以后什么时候有空就来看我们。” “行，现在你们回来也方便嘛，也就半天路程，想吃什么阿娘说，这两天做好了给你们带上。” “对呀卿卿宝，你爱吃啥，二婶给你做。”昨晚她和张雨晴也没闲着，在给团团年年织毛衣呢，她虽然性子粗，但是这种精细活也能做得来。 这两年男人还有儿子们下地出工不知道磨烂多少双布鞋了，缝缝补补都是她来的。 “我想吃阿娘做的酸萝卜和二婶烙的饼，当然要是三婶愿意给我做点枣花馍馍就更好啦，软乎乎的两个小家伙也能吃。” 听她把全家人都提到，张翠芬故意板着脸：“那阿奶呢？阿奶做的东西不合你胃口了？” 顾卿卿立马上去抱着她手臂撒娇：“不是嘛，阿奶做的我都爱吃，就是怕您劳神，您不是还要给大宝二宝做小鞋子呀。” 张翠芬伸手点点她额头，跟怀里的外曾孙说：“团团，快看看你阿娘，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讨人稀罕，打小全村的人都说你嘴甜，还真是没说错。”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不管是几个孩子的娘我永远是阿奶最疼爱的小孙女呀，是吧二婶？” “对嘛，俺们卿卿宝说得对，不管你是几个娃儿的娘永远是俺们老顾家的心肝儿宝，到时候下午抱着娃儿们去你堂爷爷们家转转，他们心里都惦记着你呢。” 顾卿卿点头，“待会儿吃了晌午饭就去。” 时如霜也说：“你外公外婆是不知道你回来了，去年我去拜年，你外婆总担心你在岛上过得不好，有两条腊肉是你大舅妈让我给你捎过去的，你都吃完了吧？” “早就吃完啦，我就说怎么感觉不像咱们家自己熏的，肉质更紧实。当时狗蛋也在呢，我自己在岛上屋子后院种了蒜苗，炒腊肉可好吃了。” “你倒是会过日子。”时如霜手里的瓷碗见了底，她用勺子把边缘那点残渣都刮干净送到小孙子嘴边。 年年嗷呜一口吃了下去，小嘴吧嗒吧嗒，表情美滋滋的。 “我还养了野鸡呢，都是楚岱和二哥还有兵团那些哥哥们从山上抓的，后来孵了小鸡有二十多只了，可惜带不下来，我留给岛上关系好的嫂子们了。”说到这顾卿卿有些惋惜，不过想到是给阿念姐还有小欢娘她也不心疼了，小阿侄也让他提了两只回去，感谢他这两年时不时送来的海鲜。 时如霜轻声一笑：“你啊，还真是去哪都能过得有滋有味，朋友一箩筐。你抱着年年，我去拿昨晚钩的鞋样子来给他试试，你看看咋样。” “成。”顾卿卿接过软乎乎的小儿子，在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香了一口。 第178章 红红火火178 不过我挺喜欢这个味道…… 屋子里很暖和, 小年年坐在阿娘怀里蹬着小腿，张雨晴用奶瓶装了点温水过来给他喝：“我看这哥俩都是好动的，就是小宝比大宝要稍微收敛点。” 顾卿卿握着奶瓶塞儿子嘴里, 笑说：“可不是嘛, 大宝是真的闹腾, 之前二哥还说外甥像舅, 我寻思看能不能有个像大哥的，结果都随狗蛋了。” 张雨晴笑呵呵补刀：“也可能是是随了他们的阿娘。” 顾卿卿撇撇嘴：“我觉得我小时候挺乖巧的啊。” 这话一出, 韩莲心和老太太都扑哧乐了, 老太太怀里的大宝也拍着桌子跟着笑。 顾卿卿嘴里嘟囔两句，把儿子嘴边的奶瓶拿开, 这小家伙喝多了水和奶粉就容易尿尿, 现在天气冷尿布干得快, 昨晚拉湿的刚洗了还挂在厨房火炉子旁边烘着呢。 时如霜拿了两双小鞋子来, 还只钩了一半，她弯腰在小外孙脚上比试一下，刚好合适。 “正好，不用改了, 晚上我再加个硬一点的底子上去, 再过会儿团团年年都能走路了，软底鞋不好走。” “都听您的嘛。” 团团年年以前是白天睡觉晚上闹, 现在白天顾卿卿不怎么让他们睡觉, 都是抱在身上逗着玩儿，到了晚上八点多哥俩就揉着眼睛往阿爹阿娘肩上趴, 要睡觉了。 早上吃饭晚，中午也推迟，到了下午两点多才吃中饭, 吃完了韩莲心和张雨晴收拾桌子，时如霜带着闺女女婿还有两个外孙去顾铁锤顾铁石他们这几个堂伯堂叔家走了一遭。 两个小家伙白白嫩嫩的太招人稀罕了，回来的时候包被里又是一沓红封。 顾卿卿实在犯困，跟旁边的人说：“阿娘，我得上去睡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您再叫我。” “成，去睡吧，阿岱你提个炭火炉子再提个暖壶上去，怕大宝二宝要喝奶粉。”时如霜往炉子里加了几块木炭，对女婿说。 “好。” 一前一后抱着孩子上了楼，顾卿卿把团团年年放床上，解开两个孩子身上的包被，男人又折返下去提东西。 等他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也暖和起来，厚重的窗帘被拉上，隔绝外面寒凉雪景。 男人笑着倒了杯水，说：“还是习惯你从小睡到大的屋子，虽然没这间大，窗户上糊的是报纸也看不清外面，不过就是觉得舒服。” 顾卿卿闻言抬眸看他，“也就结婚的时候你住了几天，这就习惯啦？” 男人面不改色，“那间屋子有你的味道。” 顾卿卿把两个小家伙塞被窝，他们又自己爬了起来，没给他们脱衣服不怕冻着，她也没管任由兄弟俩爬来爬去。 “是吗？那我现在身上没味道啦？” “不同，以前是皂荚味，现在是……奶香味。”男人咽下水，喉结滚动，骨节分明的手又把搪瓷杯放回旁边的小桌上，然后坐在床边，左腿脚尖虚踩着地面，右腿略微弯曲搁在床边。 他偏头和女人说话，看着两个小家伙，眼底带着笑意：“不过我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女人半靠在他怀里，轻哼一声：“那你晚上抱着团团年年睡吧，他们身上也有这个味道。” “不同。”楚岱从身后揽住她，修长手指穿过她指缝，将她柔荑扣在掌心，在她耳边低语道：“我更喜欢你……” 听完他后面的话，女人脸颊爆红，禁不住提醒他：“两个宝宝还在呢，你克制点。” “嗯，”男人下巴搁在她头顶，叹了口气：“我尽量。” 两个小家伙可以自己玩，床边都用椅背围住了，顾卿卿有些困，她对男人说：“我睡会儿。” 楚岱点头：“睡吧，我看着他俩。” 顾卿卿这才放心脱了外套钻进被窝。 团团和年年在床上爬来爬去，哥哥不老实还喜欢去摸弟弟的脸，往往会迎来弟弟湿漉漉的小嘴。 男人垂眸看着女人的侧脸，忍不住也伸手碰了一下，叫她蹙着眉嘴里嘟嘟囔囔，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 但没持续多久，因为两个儿子都一扭一扭往他这边爬，还有一个把口水蹭他裤子上了。 他一手抓起一个，捞在怀里让他们面对面坐自己腿上，小年年没坐稳往哥哥身上倒，嘴里还不停：“鸽~鸽~” 团团肉乎乎的小手直接往栽倒的弟弟脑袋上拍过去。 楚岱看着这两兄弟打架稍微来了那么点精神，倚着床头眉眼带笑睇着小年年伸出小腿反击。 他是独生子女，只有堂兄弟，因为不在一个大院长大，也不是很亲近，从小玩到大的除了褚昭就是白延。 想到白延，他眸色渐深，原本因为两个软乎乎小团子而上扬的唇角也逐渐绷直。 正在他陷入沉思时，脸颊忽然有湿热传来，他回神，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撅着屁股攀着他肩膀亲他的脸。 楚岱也没客气，分别亲了两个儿子一口，团团挥舞着小手咯咯笑个不停，眉眼弯弯倒是有点像小女人。 另外一个已经从他腿上倒下去，往他阿娘怀里拱，自己找奶吃。 顾卿卿虽然还在睡觉，动作熟练往上拉衣服，小宝马上趴过去，嘬得津津作响。 剩下一大一小对视，团团也嗷的一声要从男人身上下去，被他拍了一下屁股。 男人眸色晦暗不明，凌厉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挪开目光，顺手捂着大儿子的眼睛，也不知道在哄谁：“乖，我们不看，也不馋。” 顾卿卿睡到五点多，小的吃饱睡着了，大的也被男人用奶粉喂饱睡在弟弟旁边。 她打了个哈欠，发现自己腰间是男人清瘦的胳膊，略微往后偏头，蹭上他温热的脸。 “醒了？”他问。 “……嗯。”顾卿卿又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男人抬手看：“五点半，起吗？” 顾卿卿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阿娘还没喊吃饭欸，要不再睡会儿？”她提议。 男人点头，作势要起来：“你睡吧，我去厨房烧火。” 顾卿卿拉住他胳膊，哭笑不得：“不是，咱俩孩子都好几个了，你还跟刚来时那么勤快啊。” “这不是应该的吗？”他穿上袜子，随手拿过旁边椅背上的外套，俯身亲了她一下：“你再睡会儿吧，吃饭我来叫你。” 顾卿卿略微起身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再陪我两分钟，你掐表。” 男人禁不住笑了。 “笃笃——”传来敲门声。 男人瞥了身后的女人一眼，她老老实实松开手，他眼底笑意更深去开门。 “二婶。”他略微颔首。 “欸，刚才你三婶蒸了点枣花糕让俺先给娃娃们送来，”她探头往里敲：“团团年年醒了没？卿卿宝呢？” 男人回首一看，小女人已经钻被窝里去了，头都没露出来，他无奈道：“被窝里呢。” “嗯，午饭吃的晚，晚上也得七八点才吃饭，这个你先给娃娃们吃。卿卿想睡就让她多睡会儿，女人生了娃特别容易没精神，晚上还得带娃更缺觉了，你别说她什么。”韩莲心叮嘱道。 卿卿从小就是被家里人捧在掌心长大的，她一个人在遥远的南方海岛怀孕生子，还是双胞胎，其中的辛苦想想也知道，家里人都份外心疼她，现在又要带两个孩子，她怕楚岱不理解卿卿的辛苦。 “二婶，我都知道。”楚岱没有说晚上基本上都是他带孩子，卿卿嫁给他确实吃了不少苦，他自己也觉得亏欠她的，郑重道：“我会对卿卿好的。” 韩莲心欣慰的点点头，把手里的糕点给他，“俺还得去揉面烙饼，卿卿宝爱吃俺做的饼，你们在家也住不了几天，俺想着让她多吃点，到时候你们回去也多带点回去。” “好，谢谢二婶。”楚岱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等她脚步声从楼梯口消失，才关上房门。 看着海碗里两块松软的枣花糕，他倍感窝心。 在顾家时时刻刻都是舒服的，婶婶们都是很真诚很热情的人，对卿卿和两个孩子也掏心窝子的好。 第153节 对他也是爱屋及乌，他在这里有家的感觉，也难怪他爹这两年都是来大屯子村过的年，估计下个月也会过来。 也好，到时候一家人都过来，现在他调到海军指挥部，也没以前那么忙。 回了南方军区还得去找军医问问一岁的宝宝能不能喝鲜奶，今天十七号了，到二十三团团年年满周岁，要是能喝他打算订鲜奶，不能喝的话就先搁置。 “哥哥？”顾卿卿又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二婶跟你说什么啦？”刚才两个娃娃醒了，她躲在被子里跟他们玩躲猫猫。 两个小家伙也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朝他们阿爹伸着手嘴里咿咿呀呀不停：“抱~” “送了点枣花糕来，说你要是睡懒觉让我别说你。”男人搁下海碗，两个孩子睡觉的时候把衣服脱了，他抱过大儿子捞过旁边的小毛衣给他穿。 “先把尿，团团下午没尿床。”女人提醒。 “穿了衣服再去，外面冷。”他给儿子穿好衣服和小鞋子，清瘦有力的胳膊抱着他出去。 旁边就有个卫生间，但是屋子里暖和一些，出了门就是寒风阵阵，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窗户缝里爬进来的。 第179章 红红火火179 这还多啊？ 楚岱抱着大儿子去了卫生间很快就回来了, 这两个小家伙随他们阿娘，特别怕冷，一个劲往阿爹怀里钻。 顾卿卿刚给小儿子穿好衣服想让男人抱着他去把尿, 还没交到男人手里, 就听到“滴答”的水声。 垂眸一看, 小家伙尿了, 幸好是抱着在床边，不用换被单。 夫妻俩无奈对视一眼, 楚岱叹了口气把大儿子放床上, 让他自己玩。从衣柜里找出几条裤子放到炭火炉子旁边的椅子上烘热。 顾卿卿已经把小儿子的湿裤子脱了，先给他换尿布, 然后才接过男人递来的裤子。 从纯棉里裤到毛线裤还有一条外裤慢慢穿, 小年年趴在阿娘腿上, 小脚丫子一抖一抖嘴里还不停哇哇叫。 “年年乖, 马上就换好了哈，二外婆送了枣花糕来给宝宝们吃呢，松松软软的可好吃啦。”顾卿卿赶紧给他换好裤子，抱起来时候松了口气, 赶紧把人递给楚岱。 这两兄弟扑腾起来力气很大, 抱着手酸，也就楚岱耐得起折腾。 楚岱坐在床边, 怀里抱一个, 腿上趴一个，顾卿卿从海碗里拿了块枣花糕。 别看才两块, 一块就有巴掌大下了，松软的发糕是红枣的暗红色，闻起来就很香甜。 她自己有些垂涎欲滴, 最后还是母爱占了上风，掰了一点先喂给了同样流着口水的兄弟俩。 团团和年年小嘴吧嗒直响，显然是津津有味。 顾卿卿又揪了一块喂给男人：“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男人咽下嘴边的糕点，心中一动。 他很容易被她不经意的话就触动，“过两天吧，再多住两天，让阿娘和婶婶们多抱抱团团年年。” 他们是十五下岛，晚上到的南方军区，昨天上午坐火车过来，今天十七。 休假是从昨天才开始算的。 还有三天。 “二十号回军区。”他犹豫片刻：“你想不想让团团年年在这里满周岁？” “嗯？”女人不解的看向他。 “你要是想在家多呆一阵也行，我先回去。”男人把大儿子嘴边的枣花糕塞了进去。 “不啦，我们肯定是跟你走的，你在哪我们就去哪。”顾卿卿自己也吃了一口，也不是很甜，但是很好吃。 阿娘要在家里守着阿爹所以不愿意跟她去军区，她也想守在男人身边。 楚岱怀里的小家伙贴了贴她的脸，顾卿卿亲了儿子一口：“对不对呀小宝，我们要一直陪着阿爹是不是，这样阿爹每天回家都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多好呀。” 男人眼底笑意涌现，是挺好的。 第二天，顾卿卿去知青点见了孙圆圆她们，对他们选择留在生产大队非常开心。 孟南和张青还有于乘风都说以后就在大屯子村扎根了，孙圆圆不用说，已经是她准大嫂，韩莲心说要去她家提亲才知道她家几乎没什么亲人了。 叶子看上了秦虎，这是顾卿卿没想到的，她回到家还感慨地跟男人说：“真没想到圆圆姐还有叶子姐会和咱们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孙圆圆喜欢顾雄，秦黎和顾宝订了亲，叶子又嫁给秦黎的弟弟秦虎。 男人只是亲了下她额头说：“我也是第一次见知青和村民们相处这么融洽的。” 这两天他和顾雄他们几兄弟出去，经常能碰到孟南他们去看中药材长势还有给山坡上的果树剪枝，村民们都习以为常和他们拉家常，有时候知青点太忙赶不及做饭，他们还会从自家送点做好的过去。 现在家里也不缺这口吃的，因为这群知青们，他们每年多劳多得，也有足够的钱票能兑换工分，今年不出意外又能过个肥年。 这两年每年逢年过节分猪肉分鱼，虽然按人头来也不多，但一年更比一年好，生活也有盼头。 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现在已经没有懒汉了，连有名的懒鬼张不凡都能靠放牛赚不少工分，更别提其他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在家这几天很短暂但是很温暖，十九号晚上，顾卿卿在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两个孩子的衣服得留在外面随时准备换，收的都是她和男人的衣服。 她也跟沈绥说了，今晚要把衣服书本收好，明天要回军区了。 楚岱坐在床上陪两个宝宝玩，可能是因为阿爹带的比较多，他俩很黏阿爹，经常腿上趴一个身上挂一个，湿黏黏的口水印一个接一个，顾卿卿都有点嫉妒了。 “二叔三叔决定好哪两位哥哥去了吗？”男人百忙之中抬头问。 “建国哥还有卫东哥，其他的哥哥留在家里帮忙，他们也没闲着，有些跟二叔学木匠手艺，有的已经在跟三叔学做菜了。”顾卿卿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袋，“真的不会给你还有阿爹带来麻烦吗？” “不会。”楚岱笑了：“都说了是凭本事进的，他们有这个本事。” “那就好。”顾卿卿看着男人军绿色的衬衫上左一个补丁右一个补丁，忍不住提溜着衣服到他面前，“这件衣服陪了你很久吧？从建设兵团到白沙岛，算不算你的老战友啦？” “嗯。是我的老战友。”男人顺着她的话说。 “要不留着当传家宝吧，”顾卿卿嘿嘿笑：“给团团还是年年？” 男人脑袋抵着床头板，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不嫌寒酸啊。” “不啊。”女人拿着衣服嗅了嗅：“甜丝丝的，有一股奶糖味。” 男人好笑地看着她：“那你留着吧，也别给儿子们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就抱着睡。” “楚岱。”她忽然神色一正，走到男人面前，戳戳他胸膛：“你有问题。” “嗯？”男人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以前在白沙岛你也没夜不归宿过，现在刚回军区就想着不回家了？” “楚岱同志，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啊。”她一本正经道。 楚岱听她这口气，乐了：“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你媳妇儿呀。”她眨眨眼。 “不是，像上面下来的纠察。”男人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顺手把他塞嘴里的小手扯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牙痒，还是就喜欢吃手，两个小家伙不管什么东西都爱往嘴里塞。 顾银说要给他们做两个磨牙棒，今天下午去砍了一根花椒树棍棍，现在还在磨。 顾卿卿扑过去压他身上，然后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坐在床上偏着头看热闹的两个娃娃，控诉道：“团团年年，阿爹不要我们啦，他以后晚上都不打算回来啦还让我们抱着他的衣服睡。” 男人大手搭在她背上，轻轻挠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午睡的时候我一般不在家，晚上怎么可能不回来，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还有两个捣蛋鬼在家等着我。” “必须得回来。” 顾卿卿听完他的话，轻哼一声，稍微起身然后坐在他怀里陪两个儿子玩。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其实我觉得你很好，我说想回娘家就带我回，以前我想要做什么你从来不拒绝，除了……” 她欲言又止，楚岱却知道小女人指的是什么，好笑道：“团团年年还小，要跟着我们睡，不方便。” 女人趴在他颈窝叹了口气：“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方便呀。” 男人啧了一声，意味不明瞅了眼她：“再忍忍吧，等他们两岁就丢到楼上让阿绥带着他们睡。” “行吧。”顾卿卿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回去了，在家不用做饭大宝小宝也有人带，每天吃现管现，你也在身边。” 楚岱手指把玩着她的长发，小宝爬到床边被他用腿拦了回去，男人轻笑了声：“这样的日子我也有点沉溺了。” - 冬月二十。 一大早顾家厨房就没停过，烟囱往外冒着袅袅炊烟，顾家人烙饼的烙饼做馍的做馍，时如霜把空水果罐头洗净晾干，准备给闺女装酸萝卜和酸菜碎带去军区。 “大嫂，俺记得上次还做了一罐剁辣椒没吃过吧？都给卿卿宝捎上，俺听说南方不怎么吃辣椒，卿卿嘴巴重哪受得了啊，平时炒菜煮面放一点也是好的。” “行，我去找找。”说着她就要往储物间去。 “老大媳妇别找了，在这呢。”张翠芬手里捧着一个玻璃坛子，“老三你闻闻坏没坏。” 顾财是国营饭店的厨师，鼻子灵得很，见老娘拧开瓶盖他顺势弯腰嗅了一下，“没坏，这是啥时候做的啊。” 张雨晴愣了一下，“中秋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顾财摆摆手继续炒菜：“没事，没开过封没坏就能吃。” “那行，这个也给卿卿带上，我记得家里还有点菜干吧，正好他们两个哥哥也要跟着走，不怕没人给提袋子。” 顾建国和顾卫东兄弟俩窝在柴火灶前烧锅，不敢吱声。 阿奶她们这是要把自己当生产队的驴使啊，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空。 顾卿卿和楚岱抱着孩子下来时候，堂屋地上已经有三四个大袋子了，还有摇篮和坐篮要带着走。 “能带得了吗？”顾卿卿问旁边端菜的顾宝：“小叔，咋这么多东西呀？” “这还多啊？”顾宝接过她怀里的团团：“我还觉得少了呢，你们先去洗漱，马上开饭啦。” 第180章 红红火火180 我哪敢欺负他 吃完饭, 顾家人都没急着离开，围坐在桌前。 楚岱他们是上午十点去火车站，家里人都想和他们多待会儿。 顾铁柱又是再三叮嘱：“建国卫东, 你们兄弟俩去了军区要多干实事, 不能因为军区首长是你们阿叔就仗势欺人偷奸耍滑, 有空就帮妹子带带俩外甥, 听到没？” 第154节 “听到啦听到啦。”顾建国和顾卫东同时应声，又被爹娘交代许久耳根子才清静下来。 张翠芬她们把这几天给孩子钩的毛线鞋袜都塞进行李袋, “只来得及做这几双了, 不过孩子长得快，你们下个月月底会回来过年吧？这段时间再给孩子织两件毛衣, 你给团团年年穿的毛衣样式不错, 我就照着那个织了, 是别人给的？” “对, ”顾卿卿帮着撑开行李袋，说：“在岛上嫂子们给了很多旧衣裳，穿着也舒服。” “毛衣还是得穿新的，保暖, 多洗两次就没什么热气了, 就是织起来费功夫，阿奶现在不管用咯, 眼睛也不咋好使了。”张翠芬嘴里絮絮叨叨, 顾卿卿听了心里却暖洋洋的。 “怎么会，阿奶织的毛线袜最好看啦, 团团年年都喜欢得不行呢，回了军区我天天给他们穿着。” “行。”费了老大的劲才拉上拉链，张翠芬探头问大儿子：“几点了？你看着时间让雄娃开拖拉机送他们去车站, 队上不是还要买肥料吗。” “才八点三十二呢，还早，再坐会儿。”顾金乐呵呵的抱着大外孙，用胡子拉碴的下巴去蹭小娃儿柔嫩的脸蛋，团团侧开脸。顾金被时如霜拍了下后脑勺：“也不怕扎着团团。” “不会吧，我前天特意刮了胡子。”顾金闻言摸了摸下巴，然后不好意思憨笑道：“咋又长出来啦，扎着我们大宝了吧，是外公不好。” 另外一个娃儿在顾财手里，他颠大锅颠惯了，抱着年年晃来晃去，逗得小家伙眉眼弯弯咧嘴大笑。 顾卿卿被阿娘婶婶们拉到房间里，时如霜拿了点钱票塞她手上：“平时不要亏着自己也不要亏着两个孩子，有事就给家里发电报……”说着她忍不住抹眼泪。 顾卿卿心里酸酸涩涩的，把钱又塞回去：“您放心，亏不着我，楚岱的津贴都在我这儿呢，这两年在岛上也没太大的花销，存下来不少，大哥二哥也经常给我钱，我够用的，这些您自己留着。” 见她态度坚决，时如霜也不强求，擦干眼角：“阿岱是个好孩子，对你怎么样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也要好好待他，你男人在外打仗也不容易，平时不要欺负他。” 顾卿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阿娘！我哪有欺负他呀，怎么在你们眼里我就跟个小霸王似的，您看他那么高那么有劲，我哪敢欺负他。” 韩莲心咧嘴笑：“俺瞅着你们小两口都挺有意思的。” 张雨晴也跟着笑。 顾卿卿瘪嘴：“我真的没有欺负他嘛。” “知道知道。”时如霜敷衍两句：“你们过年要回来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反正下个月就能见到，就是不知道你哥能不能回来。” 距离上次顾卿卿结婚哥俩回来已经过了两年，这两年也就顾青烈负伤休息了一阵，顾灿阳真是全年无休。 上次褚昭也说过，因为他妹妹结婚，他把剩下两年的假期挪用了。 “到时候我问问他俩，狗剩应该有假吧。”顾卿卿也不太确定，这个也好问，反正都在军区。 “卿卿宝——”顾宝在外面喊：“捡东西走啦，小叔送你。” 时如霜也不多说什么了，妯娌三人跟着他们一路出去，顾家人提着大包小袋浩浩荡荡往村口走，顾雄去大队部开拖拉机了。 村民们也过来送行，顾卿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顾家人和村里人关系都好，特别是钱桂花拉着顾卿卿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过年一定得回来，小渔也会回娘家拜年，到时候你们姐俩好好说说话。” “我知道啦赵婶，”顾卿卿眉眼弯成月牙儿：“下个月您又能见到我了，到时候指不定还要去你家蹭饭呢。” “行，我给你做锅贴馍吃。”钱桂花豪爽道。 旁边拉家常的婶子们纷纷侧目，不由好笑。 让赵三媳妇这只铁公鸡开口不容易哇。 知青点的知青们也来了，顾卿卿有些遗憾：“圆圆姐，下个月二十号可能赶不回来参加你跟我大哥的婚事啦，不过我会捎东西回来的，我到时候去裁缝铺子看看有没有喜庆的布料给你做身新娘服。” 楚岱前两年带她去的那家裁缝铺子布料多，师傅手艺也好，她身上这件呢料大衣穿了好几年还是崭新的，也不怎么起球。 “好，谢谢你卿卿。”孙圆圆紧紧抱了抱她。 又和叶子还有孟南他们说了会儿话，顾雄开着拖拉机来了，顾卿卿和家人还有邻里乡亲告完别，顾建国顾卫东他们拎着东西往拖拉机上塞。 沈绥抱着小外甥先上了拖拉机，这几天他都窝在楼上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可能是不太习惯这么热闹的氛围，觉得还是只和阿姐姐夫待在一起更加轻松自在。 顾家人知道他性子冷清，也不勉强。 这两天团团年年都是二外婆没抱热就去了小外婆手里，家里人轮流抱，也用不着他来。 年年在小舅舅怀里很乖，毕竟是经常亲近的人，可能是几天没抱，还时不时用小脸蹭他。 东西太多了，坐篮就带了两个，还有一个摇篮，顾宝和顾金都要跟着去车站，帮着放上火车，反正到了南阳车站会有人来接他们。 坐上了拖拉机，后面的风景渐行渐远，顾卿卿这次心里没什么伤感，下个月又能回来了，以后也能经常回家。 今天没下雪，风还是很大，顾卿卿用包被把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 顾金他们提着东西往车站走，迎来不少目光。 他们提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几个大男人两手满满当当。 放上了火车，顾金又依依不舍抱了两个外孙：“团团和年年要乖啊，等外公退任了就去军区看我们家两个宝贝疙瘩。” 顾卿卿在旁边纠正：“是三个。” “对，三个。”顾金脸上的怅然被笑容掩盖，他挠挠头：“阿爹差点忘了，还有我们家卿卿儿。” 顾卿卿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蹭了蹭她阿爹的胳膊，脸上有些许依赖之情。 顾雄和顾宝悄摸往妹子和侄女兜里塞钱票，被她又还了回去，她无奈道：“我有钱，真的。” 楚岱在旁边听了甚至有些想笑。 旁边乘客也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姑娘怎么回事，家里人给塞钱还不要，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把目光挪到清瘦挺拔的男人身上。 应该是男人赚得多吧。 顾雄挠挠头，“好吧，卿卿妹子，你在军区自己多注意身体，照顾好两个孩子。” 旁边的人恍然大悟，军区啊，懂了。 火车马上要开了，顾金叮嘱闺女女婿还有两个侄子几句，带着顾雄他们下了车，火车哐哧哐哧缓缓发动，顾金他们在站台挥手。 两个小家伙也趴在车窗上咿咿呀呀向窗外挥手。 顾卿卿挨着楚岱坐，沈绥和顾建国坐他们对面，顾卫东在另外一排和同行的乘客聊起来了。 他善谈，这一路嘴巴就没停过。 下午两点半，到了南阳军区，闻到空气中湿润的咸味儿，沈绥心下稍安。 出了车站，就有一辆东方红军用卡车在外面等着，褚昭拉开车门跳了下来，看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嚯”了声—— “老楚，你这是去你老丈人家打劫去了吧，这种习性可要不得。” 楚岱懒得搭理他，“赶紧搬吧，回头再给你介绍。” “行。”褚昭眼睛一直黏在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身上，“小嫂子，你这也太厉害了！” 顾卿卿笑了笑，“你也可以的，赶紧找个媳妇儿。” 褚昭立马不再言语，赶紧把东西搬上卡车。 回到军区是三点，楚岱用脚稍微带开院门，顾卿卿怀里的小家伙已经睡着了，沈绥手里的也打着哈欠趴在小舅舅肩上要睡不睡。 楚渊在司令部，家里也没人，褚昭帮着把东西送进院子：“晚点再过来找你们，我还得去趟空军指挥部。” “去吧。”楚岱略微颔首，先带顾建国和顾卫东两兄弟去了三楼。 “建国哥，卫东哥，你们暂时住这里，等审核通过就可以住营区了。”楚岱指着旁边的屋子：“这是阿绥的房间，那是书房，还有个卫生间，你们有什么需要随时提。” “麻烦你了妹夫。”顾建国搓搓手：“我们没有啥需求，你赶紧下去陪我妹子吧，我们自己整理一下就行。” “好，有事随时找我们。”楚岱点头，抬脚下了楼。 “行嘞。” 坐了四个多小时的火车，顾卿卿骨头都散架了，赶紧把孩子抱回房放床上。 她对床边的沈绥说：“阿绥你也去睡会儿，晚上吃饭阿姐再叫你。” 男人提着摇篮进来了，对男孩说：“等过完年你就在军区的子弟中学读书，入学申请这两天我就去办。” 第181章 红红火火181 收起你的骄矜和傲气 沈绥点头, “都听姐夫的。” 他出去的时候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南方军区也冷，但是比盐城稍好，这边不下雪, 放眼望去外面的树木郁郁葱葱。 两个小家伙都睡着了, 楚岱原先的床被搬到别的房间放着, 现在这个两米宽的大床是顾银给侄女打的嫁妆, 配了两个带抽屉的床头柜和梳妆台。 旁边的桌子也是配套的，卫生间的洗脸架子也是。 顾卿卿也哈欠连天, 见他把摇篮提了来, 说：“你也睡会儿吧，下午我们去趟集贸市场和供销社买点米菜。” 下了岛, 火柴油粮都是要票的, 好在这两年攒了不少, 集贸市场都是附近生产队在卖菜, 价格不贵，做饭也用不了几个钱。 她是想着家里这么多人，与其吃食堂不如自己做。 “好，这次把米买足, 明天我跟食堂的司务长打个招呼, 让他买菜的时候帮忙捎一份，让建国哥或者卫东哥送回来就行了, 钱我来结你不用操心。” 男人解开外套随手挂在旁边的椅背上, 大步迈到床边坐下。 顾卿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钻进被窝搂着儿子睡得香甜。 四点多差不多五点, 两个小家伙交给建国舅舅和卫东舅舅抱着，她才算是能腾开身和楚岱出去买菜。 难得两个人单独出来，因为在军区, 她也不好意思挽着男人的手，只能双手插兜跟在他旁边，戴的还是余婶织的那条红围巾，一双灵动的眉眼露在外面。 楚岱穿的也是常服，出示通行证后轻松到了军区外面。 顾卿卿有些好奇：“这个你之前好像拿过给我二哥？” “嗯，结婚的时候不是在这里住了几天么，怕他要出去有个通行证方便点。”楚岱见她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有些好笑：“军属都有的，回去给你。” “好欸。” 集贸市场不远，绿叶菜海货应有具有，两毛六就买了两大兜，蒜苗、菠菜、萝卜、海带还有蛤蜊和虾，这些在海边都不值钱，摊主还送了两根葱和一把香菜。 又去供销社用票买了一斤白糖，七毛八。怕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买了个万金油五分钱，然后就是买了两斤盐三毛钱还用油票买了一块六的油，最后拿了十斤粮票和一块五买了十斤大米，当然还拎了瓶酱油割了半斤肉，三毛五。 肉票粮票各种票证顾卿卿这两年攒了不少，在岛上粮票反正是省下来了。 她户口迁过来了，是南阳城镇户口，粮本上每个月有三十斤粮食，可以去粮站买白米细面，加上手头上的粮票也不用省着吃。 不过她的粮票都是男人哥哥们浴血奋战换来的，她也不敢大手大脚浪费。 “买全了？”男人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偏头看她。 顾卿卿掰着手指头算完后，嘴里絮絮叨叨往外走：“下次咱俩要是出来得自己准备好菜篮子提东西……” 第155节 男人只是笑着应和。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顺着小巷子往前走，楚岱看到了什么，他眉头微挑，问女人：“家里还有吗？” “嗯？”顾卿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见男人停住脚步，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落在一个铁皮箱子上，她有些茫然。 很快，她看清了上面的红字，然后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恼怒：“没了没了，赶紧回来做饭。” 楚岱拧眉：“我怎么记得还有两箱呢？就没了？你扯两个。” “……”顾卿卿有些无语，耳后泛起红晕：“要扯你扯，我丢不起这脸。” “提着东西，不方便。”男人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嘴角带着促狭的笑：“你来吧，媳妇儿。” 顾卿卿刚要抬脚走装作不认识这个男的，就听身后的人语气散漫：“哦，你不敢。” 脚步蓦然一滞，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扭头看了眼巷口时不时走动的人影，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从兜里抽出手：“娃儿都生了两个我有什么不敢，楚岱你今晚要是用不上那就是你没用！” 男人漫不经心笑着：“嗯，两个够吗？洗洗再用？” 顾卿卿瞪了他一眼，扯了两个后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扯了一个，对上男人揶揄的目光，直接塞他衣袋里，然后自顾自摸了颗糖扔嘴里掩饰浮躁的情绪。 回了军区，顾卿卿不怎么搭理楚岱，男人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愉悦。 这是他长大的地方，现在不仅有她，还有两个孩子。 黑如点漆的眸子里笑意更深。 到了厨房，男人洗菜她切菜，她还是忍不住和男人说话：“楚岱，这里都买不到辣椒！以后怎么办，不吃辣你能受得了吗？” 男人已经习惯了她有事哥哥没事楚岱，刚想说他本来就不怎么吃辣，但小女人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喃喃自语道：“我受不了，我必须吃辣，要不咱们在院子里种点辣椒吧，阿爹会应允的吧。” 楚岱无奈道：“这是你家，你想种什么种什么，把院子都填了土他也不会说你。” “哦，那行吧。”顾卿卿把肉焯水，切成薄片，准备弄个蒜苗炒肉：“我明天就撒种子。”她从岛上带了几个干辣椒，正好派上用场。 男人提醒她：“这个季节种不出来了。” “搭个大棚嘛，”她不以为意道：“又不是什么难事，不是有你吗哥哥。” 楚岱：“……” 六点，刚煮好饭，菜还没端上桌，楚渊就从司令部回来了。 两个孙子在家，他心里总是惦记，以往恨不得天天住在司令部，只觉得时间漫长，想回家抱孙子。 一向跟儿子不热络的他把两个孙子当心肝儿宝，亲热到不行，顾建国和顾卫东抱着的小家伙轮流到了他手里。 家里一片欢声笑语，顾卿卿从厨房拿出碗筷：“吃饭啦。” 两年前，楚渊和小栩是尝过她手艺的，这次也有些踌躇。 一家人整齐坐在桌子前，顾家的规矩是长辈没动筷小辈不能动，楚岱懒洋洋靠着椅背，手里抱着小团团在喂肉糜汤。 顾卿卿手里也抱着年年，握着调羹疑惑地看向上首的人：“阿爹，您快吃呀。” “……好。”楚渊头一次觉得人生这么艰难，打了这么多年仗到老了还要受这种苦，一脸凝重的拿起筷子，夹了个清炒的蛤蜊到嘴里。 “嗯？”筷子把壳放桌边，他又夹了块肉。 出乎意料的好吃。 “卿卿，你这手艺不错，以后阿爹早上和中午吃食堂，晚上就回来吃了。”他也知道楚岱调到海军指挥部会很忙，中午估计不会回来。 “好呀。”顾卿卿按住怀里小家伙乱拍的手：“哥你们也快吃吧，明天还要去食堂呢。” 有好几个食堂的司务部都需要人，楚岱明天直接把人带过去报到了。 沈绥吃饭很安静，也不发出声音，时不时看看阿姐和姐夫手里的小外甥，然后加快了吃饭速度，想着赶紧吃完把小外甥抱走，让阿姐吃口安心饭。 吃了五分钟，他放下碗筷，走到顾卿卿身边伸手：“阿姐，给我吧。” 年年的肉糜汤也喝完了，顾卿卿把孩子交给他：“小心别尿你身上。” “我知道。”他抱着年年去了沙发上看电视。 沈绥自从下午鼓捣出怎么开电视调频道，就一直守在电视前，顾卿卿见他看的是各种新闻也没说什么。 孩子嘛，图个新鲜，再说沈绥不是让人操心的，功课他都井井有条心里有数。 楚岱自然也是由他去。 顾建国和顾卫东也吃完了，男人手里的团团被抱走，餐桌上只剩三个人，小栩去厨房烧热水了。 “留在岛上能当团长，这次回来只能当个副团长，楚岱，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吗？”吃完饭，楚渊放下筷子，问道。 “再过半年绥宁舰就要下水服役了。”他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手里还在给女人剥着虾。 楚渊眉眼一松，儿子进海军总部装备部的调令也经过他的眼睛，稍微一想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了。 “在装备部，级别最低的基层干部都是副团级的，小子，想当优秀的指挥官就老老实实跟那群老家伙们学，收起你的骄矜和傲气，这样总归不会吃亏的。” 楚岱没说话，看他神色是认同他爹的话。 顾卿卿吃完饭收拾完桌子主动去了厨房，没让楚岱洗碗，而是让他和阿爹好好聊聊。 冬天水凉，好在小栩烧了水，洗碗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从岛上下来她留下一个习惯，洗完菜的水经常留在脸盆里，想着待会儿还能洗洗手浇浇菜冲冲厕所。 南方军区接了自来水管，水龙头一拧就有源源不断的淡水，但她还是保持了这份节俭。 洗完碗，想着坐了半天火车身上有股煤烟味儿，而且在大屯子村太冷了也没怎么洗澡，她上楼去卧室给男人拿衣服。 楚岱还坐在餐桌前和他爹说话，警卫员给他们泡了杯茶，男人白皙的手指搭在军绿色的搪瓷杯上，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漫不经心抬头看了眼消失在楼梯转角的女人。 第182章 红红火火182 你考虑一下，嗯？ 脚步声渐远, 男人垂在腿上的左手下意识碰了下衣兜，他敛眸一笑。 顾卿卿本来是想找衣服出来洗澡的，现在两个小家伙有舅舅们带着, 正是好时候。 但是看到衣柜因为翻找两个小娃儿的衣服有些乱, 她又开始整理起来。 她倒是没有强迫症, 不是非得整整齐齐, 就是觉得整理完容易找。 收拾了半天才发现，衣柜里最多的是两个孩子的衣服, 有从岛上带下来的军嫂们给的旧衣服, 还有这次回去阿娘二婶她们织的。 想到这，好像还有罐剁辣椒, 等狗剩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给他做点家乡菜吃吃, 别的应该也不能随便吃, 剁辣椒蒸海鱼应该可以。 她思绪很容易跑远, 最后被沉稳的脚步声拉了回来。 男人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着她脑袋，鼻尖充斥皂荚香味儿。 “该洗澡了，你先洗还是我先？”她还在拿衣服。 “……一起吧。”男人哂笑一声, “不要是节约水资源吗。” “那是在岛上！”腰间的手紧紧将她禁锢, 顾卿卿拍了下他手背：“你不洗我洗，待会儿两个小家伙又闹着要抱。” 男人嗯了一声, 缓缓松开手。 顾卿卿进了卫生间刚要关门的时候, 男人伸手撑住门叶，愣是挤了进去。 卫生间没开灯, 她被他抵在门板上，圈在怀里。 女人默了片刻：“我没拿你的衣服。” “你洗完出去帮我拿进来。” “我觉得这样不好，家里人都在呢。” “在楼下, 怕什么？” 沈绥顾建国顾卫东他们看电视入了迷，短时间内压根不会上来，楚渊和小栩更不用说了，估计就加盖一层楼的时候来过。 男人低着头，温热呼吸在她耳边，带着清浅笑意：“等团团年年上来就没机会了，你考虑一下，嗯？” 黑暗中，各种感官放大，男人身上甜丝丝的奶糖味萦绕周身挥散不去，霸道地往鼻子里钻。 顾卿卿沉默许久，在男人正要说话时，踮脚亲了下他唇角。 本就狭小的空间，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男人慢条斯理解开衬衫，吻上温软的小嘴。 淅淅沥沥的水声中，男人从旁边衣兜摸出东西，撕开。 一个半小时后，她打开卫生间门，探出脑袋看了一下，确认没人后才出去，脚步有些踉跄。 - 翌日清晨，外面有丝久违的阳光顺着窗台爬了进来，顾卿卿往旁边一摸，被窝已经凉了，她叹了口气，慢慢坐起身，发现两个小家伙衣衫整齐自己在那玩。 显然是早就醒了，男人给穿了衣服，床边都围了椅子，也不怕他们摔下去。 小家伙们见阿娘起身，小屁股一扭一扭往她那边拱，嘴里咿咿呀呀：“啊啊~娘~” 顾卿卿一把捞过大儿子，指腹抹去他嘴边的口水，发现还有奶渍，这是喝过奶粉了。 “团团什么时候醒来的呀？阿爹有给两个宝宝把尿吗？”她倾身摸小年年屁股，尿布是干爽的。 在床上和两个儿子玩了一阵，她穿了衣服起身，两个孩子还在床上，她打开门朝楼上喊：“阿绥？” 沈绥身姿笔直坐在书桌前练字，听到喊声他搁下毛笔，把旁边散落的报纸捡起来：“来了，阿姐。” 听到他的声音，顾卿卿才算安心。 幸好有阿绥在家能帮她带带孩子，不然两个她实在看不过来。 沈绥抱着小年年跟在她身后下了楼，顾卿卿问：“你吃早餐了吗？” “吃了，小栩哥从食堂提了早餐过来，用保温盒装的，应该还热。”他把年年放坐篮里，又接过她手里的团团：“姐夫说他带着两个哥哥去食堂司务部了，中午也不回来吃，让我中午去食堂打饭顺带把晚上的菜提回来。” “成，外头太阳挺大的等下你看着两个小外甥，我把被子都抱出去晒晒。” 顾卿卿走到桌前，打开一看是温热的海鲜粥，瞥见两个孩子聚精会神盯着沈绥刚打开的电视看，料想他们也不饿，待会再弄点米糊糊给他们吃。 她慢悠悠地喝着粥，时不时看一眼两个孩子，坐篮上用粗棉线挂着各种木雕小玩意。 有个镂空的球，里面有个正方形的小木头，年年抓在手里一摇，小木头在镂空球形中滚动，叮铃作响。 团团年年很喜欢跟小舅舅一起，顾卿卿也觉得惊奇，不用他怎么逗，两个小家伙在那傻乐，开心得不行还从坐篮里站起来小手一摆一摆。 她无声笑了。 第156节 喝完海鲜粥，起身去厨房把饭盒洗了，然后上楼把卧室被子抱出来晒到外面阳台上，又折返回去拿床单。 这是最靠里的一栋楼，军属楼每栋间隔都不算太宽，站在二楼能看到前面一片的情况。 有婶子在院子里晒衣服，也有在外面小道上闲谈的，顾卿卿本来只是随意一扫，看到一个身穿军绿色军装头戴军帽的女人，总觉得背影有些熟悉。 再想仔细看的时候她已经回了院子。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刚才问了沈绥他也要晒被子，就去三楼把他的被子抱出来晒了。 做完这些，想到辣椒的事，她在纠结是种在前院还是后院，前院阳光好，适合搭大棚，后院土壤好，比较宽。 最后还是选择了后院，没其它原因，主要是觉得别人过来找楚司令，看到他家院子里搭着大棚种菜，感觉不太好。 “阿绥，阿姐去军需处借把锄头，你在家看着团团年年，锅里蒸了三婶做的枣花糕，他们要是饿了你就喂点给他们吃。”沈绥做事很沉稳，她也放心。 “好。”他清朗应道。 顾卿卿出了院子，外面的阳光让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冬天的暖阳特别舒服，想到下个月又要回家过年，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步伐也轻松。 外面有婶子在说话，经过的时候她笑眯眯打了声招呼，发现她们都不是很热络，心里稍微有些疑惑。 不过她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不理就算了。 军区里到处是巡逻的队列，随便找个同志一问，很顺利找到军需处。 扛着锄头回去的时候引了不少注目，她心想到时候还是得去买把锄头才行。 - 冬雪二十三，团团年年满周岁。 顾卿卿一大早就起来蒸馒头做红鸡蛋，两个小家伙被舅舅带着。 楚岱的意思是他们白天都不在家，不能陪两个小家伙，晚上再摆两桌请相熟的长辈过来吃个饭。 顾卿卿觉得这样挺好，也不用食堂带菜了，上午她就和沈绥一人抱一个去了外面集贸市场，沈绥还提了个菜篮子。 顾卿卿想着他在家里闷久了，带他出来逛逛。 集贸市场很多人，嫂子们婶子们都喜欢自己做饭，南方军区很大，顾卿卿她们住的那一栋是团以上级别才能分到的军属区，还有很多军属楼在别的地方。 看到她们说说笑笑的难免怀念在岛上和许念小欢娘她们相处的时候，顾卿卿眸底有片刻黯淡，很快又收敛好了。 “阿绥，你想吃什么呀？你点菜，阿姐做。”顾卿卿侧头问旁边差不多有她下巴高的男孩。 沈绥今年十三岁，过完年就十四了，他本来就高高瘦瘦的，这两年被顾卿卿喂得脸上稍微有些肉看着不是皮包骨了，她很满意。 和楚岱商量好了，订牛奶的话就订三人份的，要是两个小家伙不能喝就给沈绥一个人喝，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营养。 “红烧茄子，清炒豆角。”他这两年也学会了怎么像家人一样和阿姐姐夫相处，说出来的时候很自然。 “怎么都是素菜呀，那边有卖海鱼的，再蒸条鱼待会儿去看看有没有大骨，买点煲汤。” “都听阿姐的。” 顾卿卿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但也是那种看起来很讨喜的，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眼底清澈真诚。讲话也甜，一口一个阿叔阿婶，菜篮子里倒是多了不少赠送的葱和香菜还有西红柿。 沈绥就比较引人注目了，清清瘦瘦身姿如松，眉眼间稍有青涩却有了几分温文尔雅，就是一双狭长的凤眼扫过来时总带着点疏离。 从前的戾气早就被阿姐融解，后来在姐夫和老师的教导下，他性子愈发柔和。 “还真是没有卖辣椒的，今晚大哥也会过来，就弄个剁椒鱼头吧，可能还得去粮站买点白面才行，搓点面条放汤汁里拌着特别好吃……”她絮絮叨叨和旁边少年说话，男孩不厌其烦应声点头。 买好菜又去供销社买了鸡蛋大骨最后去了粮站，等回了家就十二点了，顾建国送了饭过来，在桌上。 今天菜色不错，土豆烧肉、清炒菜心还有个紫菜虾米汤。 顾卿卿先去厨房给两个小家伙蒸了个鸡蛋羹，等姐弟俩吃完蒸蛋也好了，两人从坐篮一人拎一个抱在腿上，团团吃完鸡蛋羹也犯困了，在阿娘怀里打着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顾卿卿把他抱去楼上放到摇篮里，沈绥抱着精神抖擞的年年在旁边椅子上玩。 “我去准备晚上的菜啦，阿绥爱吃的红烧茄子，阿姐记住咯。” 第183章 红红火火183 我也觉得青烈比较像我 厨房灶台上有茄子、豆角、菠菜、蒜苗、萝卜、大蒜头、虾、鱼、葱和香菜、西红柿、大棒骨以及一斤肉, 哦对还有鸡蛋。 想了一下，她拟定菜单—— 红烧茄子、干煸豆角、清炒菠菜、蒜苗炒肉、西红柿炒蛋、没有辣椒做不了香辣虾就弄个白灼虾，葱和香菜调料汁。 鱼就用家里带来的剁辣椒蒸鱼头, 鱼身用姜丝葱丝清蒸, 晚上来的长辈们应该是阿爹的老战友, 他们习惯了南方菜系口味淡。 大棒骨待会儿用来和鱼尾一起熬汤, 萝卜正好加到汤里炖。 再给两个宝宝蒸个肉泥鸡蛋羹，就差不多了。 窗户被她稍微打开一些透气, 吹进来的风清爽柔缓, 也不冷。 可能是海岛待久了，空气中的咸鱼味也闻惯了, 甚至还觉得挺好闻。 没有许念一起帮忙, 她不仅要洗菜还要切菜, 然后把配菜分别装好, 这一忙就忙到下午三点多。 顾灿阳昨晚执行飞行任务，早上七点才回到空军集团军，休息到下午养足精神来了军属大院。 “卿卿。”男人手里还提了点东西，随手放在旁边小桌上。 “嗯？”顾卿卿在切菜, 回头一看是她大哥, 顿时眉开眼笑：“你今天来得这么早呀。” “嗯。”顾灿阳瞥了眼她手里的刀，打开水龙头冲洗手指, 然后从她手里接过刀：“要切什么？我来。” “姜丝。”顾卿卿赶紧给他让位, 自己在旁边剥大蒜头，“团团和年年在楼上睡觉呢, 待会儿你去看看，黏了阿绥一天啦。” “好。”顾灿阳听着她絮絮叨叨，洁白修长的手指略微弯曲按着切薄的姜片, 改刀切丝。 想到狗蛋说的事，她试探道：“大哥？” “嗯。” “那个女狙击手同志是怎么回事啊？” 顾灿阳动作一顿，侧眸看她，清冷的眼底看不出情绪：“谁说的。” “狗蛋。”她毫不犹豫把二哥卖了，“这也差不多有一年了吧？你俩怎么样了呀。” 顾灿阳收回目光，指腹把刀上黏着的姜丝拂了下去：“暂时不考虑这些。” “哦。”顾卿卿不敢多问，听这意思是没成？暂时不考虑是有好感但因为别的原因搁置？ 她大哥的心思向来难猜，顾卿卿摇了摇头，狗剩的事她是不敢管，就算他说这辈子不结婚了估计阿爹阿娘也不会说什么。 兄妹俩聊了点家里的事，顾卿卿忍不住感慨：“哥，家里变化真的太大啦，村里都是两层的红砖楼，你知道砖是哪来的吗？孟南哥他们自己烧的！还有水泥和石灰。” 顾灿阳又切了茄子和萝卜，切好装盘把刀面洗干净挂在一边，他漫不经心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阿娘让我问问你过年能不能回去，可以的话下个月我们一起回去。”顾卿卿把剁好的大骨和姜片放锅里先焯一遍水：“二婶她们都很想你。” 男人沉默片刻，说：“可能不行，过年我要值守。” “好吧。”她语气有些失望，但很快掩饰好，话锋一转：“狗蛋说他再打几场胜仗立了功就申请调来南方军区，到时候我就能经常看到你们俩啦。” 说着，她还告状：“狗蛋总说他长得像你，我觉得我才最像你呀，是不是啊哥。” 顾灿阳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脸上，过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我也觉得青烈比较像我。” “大哥！”顾卿卿跺脚，气呼呼地把手里洗干净的菠菜往沥水篮子里扔。 看到她的动作，男人眼底笑意清浅，看来楚岱对她确实很好，在家人面前还是那副娇纵的样子，也没有因为当了两个孩子的阿娘磨灭那份少女的纯真。 以前他对楚岱并不是很满意，特别是他把妹妹带去荒凉的孤岛上，楚岱有一点跟他很像，随时准备战死沙场。 所以这样的人，往往容易亏欠身边人，他确实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顾家这一脉有不少传承，多他一个少他一个不少。 他总担心楚岱会亏欠妹妹，让她伤心。 至少目前为止，这个妹夫做得挺好，他下岛未免没有为妻子孩子考虑的因素在。 下午五点，楚渊率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帮老战友：“我家团团年年长得可像我了，你们没忘老子年轻时的样子吧，待会看看就知道。” 这些人平常也难碰到一堆，特别是年底，邻国知道要过年了刻意寻衅滋事，各大集团军都要加强战略部署。 除了褚战，他们之中还真没有人见过老首长的宝贝疙瘩。 “老褚，真像？”有人小声问。 褚战压低了声音：“你听他吹，他年轻时长什么样你不知道啊，小白脸一个寒碜的不行，还没有我刚猛威武。” “……你这大脸盘子也好不到哪去啊。” 褚战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顾灿阳从楼上下来，他和沈绥手里的孩子已经到了这群老同志的手里。 野战军军长萧回盯着两个白白嫩嫩眉眼灵动的孩子看了许久，再看看笑得满脸皱子，脸和树皮一样粗糙的老首长，默了很久。 “老萧，怎么样？我孙子和我像不像？”楚渊一双虎目定定地看着他。 “……”萧回突然想起一年前借给老首长的几百块没还，想到他说的年底清帐，眉心一跳：“像。” 楚渊爽朗大笑，自从有了两个孙子，那个严厉的军区首长一去不复返，不过除了在楚岱面前，他也是这幅模样。 也就看到自家儿子忍不住眉头紧蹙。 褚战给他挑起大拇指：“睁眼说瞎话，牛。” 萧回脸皮一抽，没有说话。 楚岱回来的时候是六点多，顾建国和顾卫东没这么早，他们经常得深夜才回来，食堂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班，文职也要不停核算伙食费列下一次采购单。 男人先和叔伯们打了招呼，然后径直去了厨房。 “回来啦？”顾卿卿抽空看他一眼：“你帮我拿个大一点的碗把锅里的汤盛起来端出去，实在太烫了我特意等你回来弄。” “好。”听完她的话，男人嘴角有抹愉悦笑意，哪个男人不喜欢被依赖需要，特别是自己媳妇儿。 他承认自己是个俗人。 揭开锅盖热气缭绕，接过女人递来的汤勺，他拨动大骨和白萝卜，随意问了一句：“加盐了吗？” “……” 第157节 半晌没听到回答，他回头就对上女人无辜清透的大眼睛。 有些无奈又好笑：“把盐递给我吧。” 饭菜陆续上桌，碗筷沈绥也拿了出去，从家里带了点花生米正好炒了，又凉拌了一盘海带丝。 “辛苦你了卿卿。”见她出来，楚渊笑着对她点头：“忙了一天赶紧坐下来吃饭吧。” “不辛苦，也不知道合不合各位叔伯的口味，要是不好吃千万不要见怪呀。”顾卿卿放下盘子，下意识要去抱男人手里的年年。 “你先吃，”男人没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忙了一天了累吧。” 顾卿卿摇头：“下午有大哥帮我切菜，两个孩子都是阿绥在带，不怎么累。” 楚岱偏头看她旁边的顾灿阳：“大哥你给团团喂点肉泥蛋羹，他饿了。” 旁边的女孩瞪他一眼：“楚哥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大舅哥说话呢！” 顾卿卿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个女孩夹杂在男人堆里，看起来年纪跟她差不多，相貌英气俊俏，剪了个利落的短发。 不是顾卿卿这种柔和的长相，也没有楚岱侧脸线条硬朗。 很特别的气质，看过来的时候眼底好像有把熊熊燃烧的炽火，她觉得是那种炙热明朗的人。 正想低声问楚岱她是谁，就听男人懒懒道：“心疼了？那我换个语气，哥，求你给团团喂点肉泥蛋羹，万分感谢。” 女孩又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因为顾灿阳在场只得收敛自己的脾气。 顾卿卿恍然片刻，好像知道她是谁了，见大哥不为所动，目光只在怀里的小团团身上，她叹了口气。 她和那个英气十足的女孩是最先吃完饭的，“年年给我，你安心吃饭。” 见她确实吃完了，楚岱这才把儿子给她，然后偏头和沈绥说话。 顾卿卿抱着儿子走到沙发边坐下，女孩也跟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捧着奶瓶喝水的小家伙：“他真的长得好像楚哥啊，眉眼间好像还有点顾灿阳的影子。” 听她主动提起狗剩，顾卿卿眉眼微动，点头笑道：“都说外甥像舅，难免会有点像我哥。” 女孩哦了一声，坐她旁边，本来想伸手摸摸年年的小脸，看到自己手上的薄茧，再看看小家伙柔嫩的脸蛋，又收了回去：“怎么都没见到你在军区走动？” “要带孩子走不开呀，”见她性格直爽不扭捏，顾卿卿斟酌片刻，说：“前两天我出去，婶子们对我的态度好像很淡。” “不奇怪。”女孩单手撑着脸看小年年喝水，说：“白蓉你知道吧，和我们一起在大院里长大的。这里的长辈关系都很亲近，把我们当自己的孩子疼，白蓉喜欢楚哥，所以婶婶们对你难免有点冷淡。” 顾卿卿紧皱的眉心舒展，心中那丝疑虑终于解开。 第184章 红红火火184 咱们去饭店吃 见她逗弄怀里的小家伙半天没说话, 怕她误会什么，女孩又说：“你放心，我楚哥就是把白蓉当妹妹看, 从来没有那个意思。” 顾卿卿笑着点头, “我都知道。” 青梅竹马要能成早就成了, 楚岱这人想要的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 她倒是也没多想什么。 孩子都两个了，白蓉就算再有意思又能怎样, 作为军人子女, 自己又是文工团的，敢来破坏军婚吗？ 婶婶们不冷不热她也不凑上去笑脸相迎, 反正家里有两个孩子也走不开, 自己还有菜地要弄, 有时还要检查一下阿绥的功课。 她忙着呢。 和女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得知这位敢倒追她哥的女狙击手叫萧潇，野战军军长萧回的女儿。 忍不住好奇道：“你找萧叔叔解决个人问题，后来怎么样了呀？” 萧潇不好意思挠了挠下巴，“我爹说让我找楚伯伯, 他才是大首长。” 小年年挣扎着从阿娘身上下来, 踩在沙发上扶着沙发靠背，嘴里一直叽叽哇哇, 顾卿卿没搭理他。 “那阿爹怎么说？” “楚伯伯让我自己想办法, 追个男人还要家里这么多人帮忙，太丢人了。”萧潇又偷偷看了眼坐在那里自成一格的男人, 叹了口气：“你哥真的太难追了。” 顾卿卿“噗嗤”笑出声。 吃完饭把桌子收拾干净，楚渊他们去书房把笔墨纸砚还有算盘拿来，萧回往桌上丢了两张大团结, 萧潇把厨房里找出红枣软糕放桌上。 笔墨纸砚、红枣软糕、大团结、算盘、尺子、书、印章，应有尽有，褚战突然问：“谁带了枪？” 楚岱下意识摸枪，刚忙完从空军基地回来的褚昭按住他的手，“你随时上膛的毛病要改改了。”说着从自己腰间摸了把枪出来放桌上。 听到他的话，楚渊深色不明看了眼儿子。 楚岱没怎么注意，把团团放桌上，另一个已经站在桌边了，顾灿阳在小外甥身后护着他。 “你说这两个小家伙会抓什么？”萧潇兴致勃勃问旁边的顾卿卿。 “我也不知道。”顾卿卿摇摇头。 全屋人都屏气凝神盯着，小团团看到有这么多东西，趴在桌上小屁股一拱一拱往前面挪，小手想去够，够不到又往前扭。 年年好像被定住了，就看着哥哥动，在小团团碰到算盘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时，他忽然抬腿，踉踉跄跄往前迈开小脚。 顾卿卿看到这一幕杏眼睁圆，手指抓着男人的胳膊，不敢置信又十分欣喜：“……哥哥。” 楚岱也没想到最先走路的会是小儿子，可能年年自己都没发现，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就盯着哥哥的小手，一瞬不眨。 虽然有些缓慢，但是也到了哥哥旁边，他蹲下来，然后重心不稳往前摔，顾卿卿忍不住惊呼一声，顾灿阳眼疾手快拎住小外甥的后领，把他重新放好。 顾卿卿惊魂未定，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个儿子，楚岱揽住她的腰身，朝她微微摇头。 她还在担心两个小家伙有没有吓到，结果这哥俩没心没肺的在笑，也让在场的人松了口气。 小团团手指碰到算盘，又很快松开，抓了个红枣软糕，紧紧握在手里。 有个军长见状赶紧说：“这孩子以后有口福啊。” 话还没说完，小团团直接把软糕往弟弟嘴边塞，见小年年咬了一口才收手，自己也吃。 楚渊始终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两个小孙子，还时不时和褚战说：“你看这小子多乖。” 最后小团团抓了个印章，小年年把褚昭的枪紧紧抱在怀里，还朝他阿爹阿娘傻乐着流口水。 军长们都是楚渊的老部下，知道他爱听什么话如数奉上，把楚渊逗得眉开眼笑嘴就没合拢过。 楚岱看得看他这样子，跟顾卿卿一起收拾桌子。 晚上十点多，军长们也要回家了，顾卿卿把早就准备好的红鸡蛋还有点了个红点的馒头分别给他们装上带回去，楚岱把他们送到门口。 顾灿阳也回去了，萧潇看着他背影撇嘴，然后跟楚岱说：“楚哥，我先回去了啊，有空再过来，对了那个白蓉回来了，你注意点跟她保持距离，你这媳妇儿孩子都有了，顾及一下卿卿的感受。” 男人似笑非笑看她：“卿卿跟你说什么了？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是第一次见吧。” “我就是看她顺眼啊，她没跟我说什么，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就行。再说了，说不准以后就是一家人，你还得管我叫大嫂呢。”萧潇剥了个红鸡蛋吃，朝他挥手：“走了，别送。” 站在院门口的楚岱嗤笑一声，慢悠悠回了屋子。 现在只剩一家五口了，顾建国他们还没回，两个小家伙被阿爷和小舅舅抱着，小年年会走路了，沈绥在他身后扶着让他慢慢走，团团看傻眼了。 脚丫子一蹬一蹬，也想从阿爷怀里下来。 楚渊弯腰把他放下来，嘴里安慰道：“团团不着急，能站稳很快就能走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团团伸着小手跌跌撞撞往弟弟那边走，老爷子都看傻眼了。 最后只剩一句：“不愧是双胎兄弟。” 十一点，折腾了一天，夫妻俩抱着孩子回房，楚岱去卫生间拿脸盆打热水，顾卿卿把两个娃娃鞋袜外套脱了塞被窝。 “他们现在能走了肯定满屋乱窜，你能看过来吗？”男人端着脸盆进来，拧干手里热腾腾的毛巾递给她。 顾卿卿接过给兄弟俩擦脸：“能吧，要是做什么就把他们放坐篮里面呗，平时你和阿爹还有两个哥哥都不在家，我也不用煮饭，阿绥如今在家还能帮我打饭带孩子。” 楚岱解开外套随手搭旁边，略微躬身提早就灭了的炭火炉子，“那就好，我问了军医，一岁的孩子能少量喝点鲜奶，慢慢加量就行，你开始给他们戒奶吧。” 两个小家伙吃奶的时候总喜欢用牙齿咬，好几次顾卿卿都疼哭了，楚岱心疼的不行，当时就强硬的把孩子从她怀里抱走，最近两个小家伙喝奶粉吃米糊糊还有鸡蛋羹这些比较多，但是晚上挨到阿娘怀里总是往她胸口拱。 可怜巴巴的眼神顾卿卿实在看着于心不忍，只好给他们吃。 楚岱既心疼又无可奈何，这两天问了军医，说用万金油涂上面，孩子吃过一次就不敢再吃了，正好可以开始喝牛奶。 今晚顾卿卿就涂了，两个小家伙吃到果然哇哇大哭，顾卿卿有些无措地看着男人。 炭火炉子已经点燃了，刚才楚岱提去阳台风口吹了一下加快燃烧速度，现在提进来放床边整个屋子都暖起来了。 他掀开被子坐进去，抱过团团温声哄着：“乖，不哭了，团团是不是不好受啊，可是你们咬阿娘，她也疼啊，我们男子汉忍一忍好不好。”说着，指腹擦去小家伙脸上的泪水，亲了他一口：“明天大宝和小宝开始喝牛奶，小舅舅也喝呢，挺好喝的。” 趴在顾卿卿身上的小年年见哥哥不哭了，他也瘪瘪嘴安静下来，哥俩也哭累了，在阿爹阿娘的温言软语下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把他们放里侧盖好被子，男人从背后抱着女人，下巴蹭了蹭她肩头，“辛苦你了。” 顾卿卿眉眼温软，靠在男人坚硬的胸膛，感受他体温：“你也辛苦啦。” 夫妻俩同时一笑，楚岱吻了吻她颈侧，说：“睡吧。” 很快到了腊月，这天上午顾卿卿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沈绥在楼上看书，两个小家伙在旁边的坐篮里拍着小手盯着黑白电视机看。 里面的光影掠过人影闪动，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好像还真能看懂似的。”顾卿卿嘴里嘟囔两句摇头笑。 两个小家伙现在每天都喝牛奶，奶粉也喝得少了，对于鸡蛋羹肉糜汤特别爱，顾卿卿偶尔炖点大骨给他们泡饭吃。 因为有特供证，牛奶站每天一大早就会把奶送到岗哨那里，有时是沈绥取回来，偶尔也是警卫员小栩带回来。 这两个小家伙现在每个月的开销挺大的，鸡蛋肉糜鲜奶都是必备的，好在他阿爷和阿爹津贴高，够养他们俩。 团团年年脖子上带着长命锁，手腕上的银镯子铃铛也叮铃作响，看电视的时候哥俩手舞足蹈，铃铛也是响个不停，越响他们笑得越开怀，还故意摇着小手给顾卿卿看，嘴里含糊不清：“阿~娘！” 顾卿卿揪一点旁边的软糕塞兄弟俩嘴里，见他们吧嗒着小嘴，自己也吃了一些。 很快到腊月二十九，顾卿卿昨晚就把东西捡好了，阿爹说今年人多，买车票都得很多钱，干脆开车回去。 作为军区司令他是有专用军车的，小栩和楚岱都会开车，从南阳到盐城也不过四五个小时，也免得顾金他们去火车站接。 楚岱抱着儿子，说：“他就是不想两个孙子去火车上闻煤烟味。” “也可能是怕团团年年感冒嘛，从火车站回我家要吹半个多小时冷风，你身体好受得了，宝宝们扛不住。”顾卿卿笑道。 一家人吃完早餐，把行李袋放上车，顺利出了军区。 南阳这边经济好，道路也很平整，解放牌汽车行驶的很稳。 小栩在开车，楚岱坐在旁边，后面是楚渊沈绥还有顾卿卿。 第158节 两个小家伙在阿爷和小舅舅怀里蹭来蹭去，一下子要看窗外，一下子又蹬着小脚要下来。 顾卿卿很庆幸阿爹说开车回去，不然真的太闹腾了。 下午一点左右，到了盐城。 回顾家最少还得一个来钟，两个小家伙饿的不行不停闹腾，楚渊问儿媳：“卿卿，这里有国营饭店吗？咱们去饭店吃。” “有！我三叔就在招待所旁边的国营饭店上班。”顾卿卿降下车窗玻璃探头看，“小栩哥你往前面再走一百米左拐就能看到招待所的牌子了，旁边就是国营饭店。” 第185章 红红火火185 南阳军区的车 “好, 妹子你别把头探出去。”小栩瞥了眼后视镜，按照她给的路线直行左拐。 楚岱见小女人面色微窘，手肘支在车窗, 手背撑着下巴, 忍不住笑出声。 顾卿卿瞪他一眼, 然后悻悻坐了回去。 十二岁的时候阿娘带她来过一次这边, 但是没去过三叔在的国营饭店，只知道就在前面招待所旁边。 想着待会儿能见到三叔, 她有点高兴。 只知道三叔所在的国营饭店大, 但是没想到这么大，足足有三层, 顾卿卿下了车看到牌子上的盐城饭店四个大字, 啧啧称奇。 她和阿娘在镇上吃过的饭店地方不大, 只有一层, 就连厨师也只有两个。 楚渊抱着大孙子龙行虎步往里走，小团团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趴在阿爷肩头看着周边。 楚岱从沈绥手里接过小儿子紧随其后，对还在愣神的媳妇儿说：“外面冷, 快进去吧。” “哦来啦。”顾卿卿回神, 揽着阿弟跟进去。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早就看到外面的军车了，见他们进来脸上的笑热情灿烂：“同志你们好, 是要吃饭吗？二楼有大桌。” 过年来往的旅人多, 一楼已经坐满，这些人的衣着和言行举止看着都像是大城市来的, 也不缺少钱票。 顾卿卿随便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但是他们却不由自主往这边看。 这几个男人太有气势了，虽然都是穿的常服, 但小栩目光如炬四处打量，手下意识按在腰侧，一看就是护着旁边的中年人。 “这几个人好像不简单。”有食客说。 “像部队里出来的。” “嗯？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们走路的姿态，还有笔挺的腰杆……”见旁边的人一直盯着那些人看，赶紧拽了下他胳膊：“别看了，人家都看过来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那两个孩子很可爱，你没发现吗？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哎。” “嗯，别再看了！” 顾卿卿跟在男人身后上了二楼，服务员拿来菜单让他们点菜。 楚渊随便看了一眼，把菜单扔给楚岱，男人又交给自己媳妇儿。 顾卿卿点了个土豆炖牛肉，两毛五，牛肉比较罕见，一年也吃不上几回。 “再来个羊肉炒圆菜和猪肉酸菜粉，加五个馒头，来一盆白米饭。” “谢谢，就这些。”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笑眯眯道：“能帮我加壶热水吗同志。” 听到她口中流利的盐城话，服务员笑意更深：“好的，稍等。” 在国营饭店当厨师和服务员是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说出去也是招人羡慕，想来国营饭店工作也不容易，要考证。 因为社会地位高，早些年还经常有服务员和顾客吵架动手事，有些关系户来吃饭菜量会多一些，旁边的人看不过眼就闹起来了。 后来有许多国营饭店门口都会立一块牌子—— 不许和顾客吵架。 “同志，你的热水。”服务员提来一壶开水，桌上有碗筷和杯子。 “谢谢。” 顾卿卿接过服务员给的热水壶和单子，土豆炖牛肉两毛五、羊肉炒圆菜一毛五，猪肉酸菜粉是一毛八，馒头五分钱一个，五个一共两毛五，一盆米饭是一斤，七毛二。 这些都是要粮票的，钱总共是一块五毛五。 楚家父子俩的津贴都交给儿媳媳妇日常缴用，加起来有五百多块，其中楚渊占大头，作为正大军区级的首长，他每个月有三百七十二块钱，楚岱是副团级，就是一百七十五块。 不过因为儿子结婚时楚司令欠兄弟们太多账了，后来顾卿卿怀孕他又借了不少钱，前两天才还清。 所以也就是这个月剩下的津贴才开始给儿媳妇，不过顾卿卿手里有不少钱，嫁妆钱都有一两千，楚岱这两年的津贴几乎没怎么用过。 本来是想婉拒，老爷子不肯，她也只好收下。 楚岱倒了点开水在杯子里，待会儿变温了再灌到奶瓶里。 他们旁边是钢铁厂的工人，其中有刚出徒的一级工，请师父还有工友们吃饭，推杯换盏其乐融融，也是点了一大桌子菜。 那个出徒的工人满面红光：“感谢师父教我技术，感谢各位工友无私帮助，不然我永远只能拿二十二块的工资，现在……现在我王二狗终于能拿到三十六块五了，能养活一家子出人头地了，这杯我敬师父！”说着，他仰头一口闷。 顾卿卿被他们说话声吸引，想看看他们点了什么菜—— 过油肉、香肠、辣椒炒肉，还有四五个下酒的凉菜，每个人面前有瓶一块一的景芝白干，显然是下了血本。 看菜色挺馋人的。 厨房里，十五个大厨同时在颠锅，猛火快炒香味四溢。 顾财炒完过油肉，装盘，扯过身上的白毛巾抹了把汗。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了，笑吟吟道：“顾师傅，这是刚才客人点的单，都是你的拿手菜。” “哈哈，顾师傅还有不拿手的菜吗？太小看他了，不过顾师傅，你今天轮完班是不是要回去过年啦？”旁边颠勺的师傅笑着问他，脸上笑容洋溢带着善意。 “对，我媳妇儿先我两天回去了，轮完中班正好搭客车到镇上。”顾银瞥了眼菜单上的羊肉炒圆菜，立马动手：“我就炒一个菜啊，剩下的你们来，不然赶不上车了。” “行。” 菜都是早就备好的，他们都有切菜的副手，炒起菜来很快。 外面暂时没有新客人来，服务员也不着急，把菜单挂墙上：“这几位客人来头好像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来咱们饭店的什么领导都有，前阵子我还看到咱们市领导呢。”旁边有人随口应道。 “这次不一样嘛，是外地来的军车，挂着部队的牌照，嗯……好像是南阳来的。” “哇，能开军车出来的那肯定是大首长，不过南方军区的首长来咱们盐城干嘛噢。” “谁知道呢，可能是路过吃口饭或者有任务待会儿去招待所，搞不清楚。” 顾财心中一动：“你确定是南阳来的？” “是，我这眼神还能看错吗？”服务员撇嘴，见他端过土豆同时用两口锅，愣了：“顾师傅，你不是着急回去吗，土豆炖牛肉让赵师傅来就行。” “不急了，”顾财呵呵笑道：“我侄女儿来接我了。” “嗯？”服务员百思不得其解，问半天他也不说，只能作罢。 猪肉酸菜粉出锅，服务员要来端，顾财摇头：“我自己来就行。”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互相看一眼，他们这向来没有厨师端菜的习惯啊，饭店里人手也够用。 顾财没有多解释，按照桌号去了二楼，看到两个小娃娃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他朗声道：“卿卿！” “三叔？！”顾卿卿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溜去厨房看一下他回去没有，没想到他就端着菜上来了，她反应过来时顾财已经到了跟前，跟楚渊打招呼：“亲家好久不见啊。” “是，今年又过来打扰你们了。”楚渊对顾家人态度很和气：“卿卿说你在这上班，正好我们过来看一眼你回去没有。” “刚轮完中班，本来是打算坐客车走的，听我们的同志说有南阳过来的军车，我就想着来看一眼，没想到真是你们。” 楚渊也笑了：“这不是赶巧嘛，亲家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正好待会儿一起回去。” 顾卿卿已经把椅子拉开了，“三叔坐这儿，我三婶呢？” “她们搪瓷厂放假早，前两天就回去了，说提前置办年货。”顾财看了眼两个侄孙，眼中的喜爱之色溢于言表：“我们家团团年年又长大了不少。” “可不是嘛，伙食好着呢，要不是阿爹和阿岱津贴高，家底都被吃没了。”顾卿卿眉眼笑成弯月牙儿：“建国哥和卫东哥得入伍两年才有假休，所以没有跟回来。” 顾财摆摆手：“不用管他们，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年我都看腻了。阿岱，他们俩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三叔放心，两个哥哥都是能干的，司务长都跟我夸了好几回说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楚岱笑着说。 “那就好。”顾财最怕就是这两个小子给亲家添麻烦，拖累他们名声。 “同志，麻烦再帮我添一副碗筷。”饭菜已经上齐，顾卿卿侧身跟另一边出来的服务员招手。 服务员拿了副碗筷走过来，看到顾财也在，愣了：“顾师傅，你们认识呀？” “啊，这我侄女和侄女婿小侄子，还有亲家和两个侄孙，这位是我亲家的警卫员，也算是我侄子。”顾财笑眯眯和服务员介绍。 小栩陪着楚渊来顾家两三次了，一住就是大半个月，也管顾家人叫叔婶，确实能算是顾家的侄子。 顾卿卿也笑着点头：“对，这是我三叔。”见顾财脸上有稍许得意，她心中暗笑：“我们特意过来接他回家过年的。” 顾财脸上笑意更深，腰杆子更直。 服务员咋舌，真没看出来顾师傅家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亲戚，先不说外面的军车，就说配备警卫员，这肯定是军区的大首长啊！ 按耐住眼底的羡慕，她把碗筷递给顾财，赶紧去厨房跟其他的师傅们说这个大八卦。 不得了了哎！ 前些年顾财因为是农村里来的还经常被嘲笑，后来用勤勉和实力征服一切，这些年才赢得尊重，没想到他表面上不声不响，背后有这么大靠山！ 顾财心里十分顺畅，以前炒完菜就没什么胃口吃饭了，今天胃口大开，还接过楚渊手里的团团，掰开暄软的馒头，喂侄孙。 这一家人聊着最近的趣事其乐融融，厨房里也炸开锅，一个个表情是不敢置信。 其中有些人家里也有点背景，在市政府或者其他地方的，有时候心里也忍不住得意低看别人一眼，对于顾财，他们真没怎么看得起。 没想到啊，平时对谁都和和气气笑眯眯的人，被人说了也不怎么还嘴的人，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亲戚。 他们忍不住唏嘘。 “干嘛呢同志们！外面客人还等着上菜呢，吵吵闹闹的像什么？不会又跟客人吵架了吧！”饭店经理眼睛一瞪，作势要发火。 “没有没有，”服务员赶紧解释：“就是顾师傅他侄女来接他回家过年了，我们挺震惊的。” 大堂经理松了口气，有些好笑道：“这位同志你是不是没学会怎么用震惊这两个字啊，他侄女来接怎么了？用得着大惊大怪？” 第159节 “不是，经理，是开车来接的。” 经理拧着眉头刚要说开车有什么……反应过来，他问：“他侄女开客车的？” 服务员：“……不是，汽车，小汽车，解放牌军车。” “嗯？”经理愣住了。 有人一脸羡慕补充道：“是南阳军区的车，就停在外面，我刚才从窗户瞄了一眼。” 服务员：“……” 你那是瞄吗，半个身子挂窗户上了。 第186章 红红火火186 尾巴翘上天 听完他们的话, 经理也推开窗探头探脑往外看，果然有辆黑色的军牌汽车，看了许久, 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他又赶紧收回脑袋, 把窗户严丝合缝关上。 还是有些怀疑：“真是他侄女家开过来的？” “可不, 我看着他们从车上下来的呢，顾师傅跟我介绍了, 有他侄女侄女婿侄孙还有侄子亲家, 他那个亲家还配有警卫员。” “我出去看看。”饭店经理站不住了，扭头就往走。 服务员和剩下的厨师面面相觑, 然后纷纷反应过来, 炒菜的炒菜的招呼客人的去招呼客人。 饭店经理去二楼的时候回想了一下, 自己好像没欺负打压过顾财, 脚步这才松快一些。 到了二楼，那家人在说说笑笑，他一眼看到顾财，他旁边的女人在喂小娃娃吃馒头瓤。 女人旁边的男人只是随意坐在那里, 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他旁边的小男孩模样俊美, 周身气场温和却带着疏离。 坐在主位的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几岁的中年人, 脸上笑呵呵，但是凭借经理这么多年的眼力来看, 这位锋芒尽敛的才是大人物。 军区的大首长！准没错！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他旁边那个年轻人碰到自己的目光，手已经搭在腰上, 眼神警示了。 饭店经理擦了把额头的虚汗，走过去把手搭在顾财身后的椅背上：“老顾啊，听说你要回去过年啦。” “啊是，经理您怎么来了？”顾财连忙起身。 “你坐你坐，下了班不要这么客套，该吃吃。”经理笑眯眯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目光落在他身侧眉眼清透的女人身上，“这位就是你侄女吧，看起来真是有福气啊，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放假到年十五，不用着急来上班，在家好好过个团圆年。”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经理对其余人笑着点头，然后脚步飘飘然走开。 见他下了楼，顾财单手抱着团团，忍不住挠头：“我们经理这是怎么了？” 顾卿卿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啊，他早上还说要我年初五就赶回来上班呢。”顾财有些恍惚，明悟道：“肯定是刚才饭店的同志跟他说了你们的来历。” “这样啊。”顾卿卿柔声笑道：“不管他，吃完咱们赶紧回家吧，今天队上关塘，我还想着去看看塘里有没有蚌壳和虾米呢。” “应该有，那个塘都搞了两年多了，去年你小叔还摸了十几块大蚌壳上来，说你要是在家就好了，用新鲜红辣椒加点紫苏炒着你肯定爱吃。” “今年不是也赶上了嘛，哥哥你要不要去看呀？”她偏头笑眯眯问楚岱。 回了家大把的人帮她带孩子，阿奶阿娘二婶她们肯定又是一口一个心肝舍不得撒手，顾卿卿难得有片刻自在。 “好。”楚岱轻笑着点头。 “一起去。”楚渊拍板：“都去给亲家帮忙，去年清塘人手就不够，正好今年都去。” “行呀。”顾卿卿眉眼弯弯，“阿绥你呢？” “阿姐去我也去。”他没什么意见。 “好欸！” 吃完饭结了账，他们坐上军车，顾卿卿从后面到前面，几个男人坐后面，不过军车空间大，也不是特别挤。 顾财没什么东西要带，他们直接从这里往大屯子村开。 厨房里的窗户又是打开的，几个掌勺的师傅挤在窗前吹着冷风，看着顾财上了军车扬长而去。 “还真是顾师傅侄女儿啊，真没看出来，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 “对啊，我要是有个军区首长当亲戚早就显摆开了。” 旁边有人笑：“你弟弟去年入伍当兵你都显摆了一年，要真出了个军区首长全盐城都得被你嚷嚷的知道。” “哎呀你难道不是嘛你家不是出了个在市政府打杂的嘛，还不是每天眼高于顶。”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赶紧把事情干完早点回去过个好年。”经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你们以为顾师傅和你们一样有点事就嚷嚷个不停，真正厉害的人物往往是最低调的，以后都注意点，别那么傲气。” “都去干活吧。”经理拍拍手。 他嘴里哼着歌儿也帮着在厨房洗菜，等下午忙完就能放假了，真好。 盐城的路没有南阳平稳，摇摇晃晃到了镇上，楚岱问：“要不要去供销社置办点东西买点水果？” 顾卿卿点头，“瓜子花生糖果这些我在南阳都买了，在后备箱呢，水果是得买点。” 小栩闻言靠边停车，顾卿卿下去没一会儿，提了一兜橘子一兜苹果上车，见她关了车门，小栩又是一脚油门下去。 两个小家伙吃饱了，一路摇着摇着也睡着了，下午三点多他们到了大屯子村。 车开不进去，里面都是以前的小道，他们下车拎着东西往顾家走。 现在的路都用砖头水泥填了，不会一下雨就泥水坑洼，以前走一趟鞋袜都湿透了。 推开院门，顾财喊：“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在家吗？！” 张雨晴刚用玉米碴子喂完鸡，端着个盆过来，“全家人都喊到了就差我，除了我没人在家。” 顾财不好意思笑：“阿岱他们回来了，大哥他们都是村尾关塘了？” 张雨晴这才看到随后进来的顾卿卿他们，赶紧放下手里的木盆迎上去：“对，他们都去村尾了，赶紧进屋，你们这次回来怎么不先发个电报，让雄娃去接一下。” “哎对了，你咋跟他们一起回来了？”张雨晴这才发现不对。 “他们开车回来的，特意去国营饭店看看我在不在，把我捎回来。”顾财要是有尾巴的话，早就翘上天了，眼角眉梢都是得意，这两天在村里又有得吹了。 顾卿卿憋着笑，朝张雨晴点头：“对，是这样的。三婶两个娃娃睡了我把他们放床上，您要是不出去帮我看着？我去村尾看看我阿爹。” “行，你们抱楼上去，亲家要不要先喝口热茶？”张雨晴因为大儿子结了婚三儿子又去了部队，眉眼间都是爽利松快：“你还愣着干嘛，回了自己家还像个客人，赶紧去泡茶。”她对顾财说。 “欸好！” 张雨晴接过团团，顾卿卿抱过年年，对男人说：“阿爹，你们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我待会儿就下来。” “好，不着急。”楚渊抄着手看了眼院子，他这个亲家公倒是能耐，带着生产队过得越来越好，前两天他还在京华日报上看到了关于盐城安平公社无敌生产队的报导。 夸奖了无敌生产队小组分工制的实行效果，又大肆赞扬了集体经济给社员们带来的变化，最后还夸了生产队的队长顾金党支部书记秦武实事求是解放思想。 军区几个老战友当时看了还问他为什么没提到指导员，这点楚渊倒是知道，无敌生产队原来好像有个姓杨的指导员，后来被调走了，这两年再来的都跟那两个搞不到一起去。 后来安平公社干脆懒得派指导员，只是定时来巡查，反正上面有公社压着，出不了什么乱子。 “亲家，进屋喝茶，外面冷，里面烧了炉子。”顾财捧着搪瓷杯出来给他。 “好。” 顾卿卿跟着三婶上了楼，张雨晴说：“你们三叔表面上是个不争不抢的，其实心里也盼着能嘚瑟一把，这回你们可让他在同事们面前扬眉吐气了。” 多年夫妻，她还是很了解顾财的。 顾卿卿笑眯眯道：“只要三叔开心就好。” 张雨晴也笑了，进了顾卿卿的屋子，说：“你阿爹还有哥哥们都去了村尾关鱼塘，那边靠着山，风大，你要去得多添件衣服。” “好。”顾卿卿小心翼翼把儿子放到床上，见小家伙不安地动了动，轻轻拍着，很快他就睡安稳了。 把边边角角都掖好，床边用椅子拦住，顾卿卿缓缓直起腰，锤了锤腰侧，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容易腰酸。 张雨晴看到了，问她：“你是不是月子没坐好落下病根了？” 顾卿卿摇头：“我也不知道呀。”她都没经验，楚岱也是，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坐月子，好在有许念：“不过月子里两个娃娃都是楚岱和狗蛋还有阿绥抱着的，我都没怎么抱过。” “你家楚岱是个好的。”张雨晴说：“下次生孩子的时候坐月子好好注意还能养回来，现在你在南方军区也方便，以后要是怀了孩子我们过去也方便，到时候都去照顾你坐月子。” 顾卿卿心里温软一片，搂着她的胳膊撒娇：“三婶最好啦。” “你呀。”见两个小家伙没有醒来的趋势，两个人往外走：“待会儿我上来看着就行，先去给团团年年提个炭火炉子上来，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对了，你桂花婶家的小渔带着孩子回来了。” “她家那个儿子可真是个大胖小子，哪像团团年年这么瘦。我估摸着今年她们夫妻俩就在娘家过年了，昨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要我跟你说一声，回来了去找她说说话。” “行，我待会儿就去看看她。” 顾卿卿跟着她下楼，男人们见她来了，喝完热水起身。 外面没下雨也没下雪，就是阴天，时不时刮过一阵冷风，顾卿卿在前面带路，男人跟在她身侧。 第187章 红红火火187 不要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隔着村尾还有段距离就听到热热闹闹的声音了, 这边有四五个鱼塘，岸上围了不少人。 “阿宝，那是卿卿吗？”秦黎随意一扫, 看到熟悉的身影。 顾宝看过去, 也是一愣, 然后狂喜：“对, 是卿卿。我把他们接过来！” “好。”秦黎眉眼间温和带笑。 “小叔！”顾卿卿看他跑过来赶紧挥手，“我阿爹呢？！” “跟在算盘叔旁边称鱼呢, 就在前面我带你们去。”顾宝老老实实跟楚渊打了个招呼, 兴高采烈带着他们往岸上走。 顾金手里拿着秤杆，正在称鱼, 肥硕的草鱼刚才捞上来还在摆尾, 乡亲们手忙脚乱但满脸带笑。 “阿爹, 算盘叔！”顾卿卿笑眯眯凑过去一看账本, “呀，这么多鱼啊。” 算盘把几斤几两分给谁家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难怪当初省城财务部的都夸他。 “卿卿儿你回来啦？”顾金瞥到女儿, 顿时有劲了, “阿岱呢？怎么没看到团团年年。” “楚岱不是在那边吗，看阿雄哥他们抓鱼呢, 团团年年在家睡觉呢, 三婶看着。”顾卿卿拿过一边的稻草帮忙捆鱼，“就剩鱼没分了吧？” “对, 粮食啥的都分完了。”算盘搭腔：“卿卿，你家能分到十条两斤的草鱼，你自己选是要两条六斤两条四斤的大鱼, 还是要十条小鱼？” 第160节 见叔婶们满含笑意看着她，顾卿卿有些犹豫，然后试探道：“都听我阿爹的。” 顾金挠挠头憨笑出声：“其实都一样，不过小鱼肉质滑嫩一些。” 算盘也是逗她玩的，所有人家里都是小鱼大鱼掺着给，没道理欺负顾家这一屋子实诚人， 于是就分了三条两斤的，两条四斤的，还有一条六斤的。 看闺女鼻子都冻红了，顾金心疼道：“你提着鱼先回去吧，你三叔不知道回来没，要是回来了让他用小鱼给团团年年做碗鱼羹。” “三叔已经回来啦，跟我们一道的。”这边是真的冷，挨着后山，时不时一阵风刮过来。 顾卿卿忍不住吸了下鼻子：“那我和楚岱先把鱼拎回去，你们弄完早点回来。” “成，”顾金把稻草在指尖绕了几圈然后捆住鱼给她，“让你三婶在家煮点姜汤，你哥哥们都在塘里捞鱼容易受寒。” “好。” 顾卿卿去找楚岱让他拎着剩下的鱼，和周边相熟的叔婶们打完招呼，没看到她阿娘和二婶，“张婶，您知道我阿娘去哪边了不？” 张任他媳妇说：“在榨油坊呢，我们都是最早把油提走的，每年都是你家最后去。” “哦好，我知道啦。” 她又凑去塘边看了一眼，楚渊和小栩都在帮忙，她小叔在那边上蹿下跳的手里还捧着一个大蚌壳。 她和楚岱率先回家，男人拎着几条鱼步伐轻松，白皙的手指露在外面也不觉得冷。 顾卿卿嘴里哈着白气，手都冻红了，不停絮絮叨叨：“前两年在岛上过冬还真是好日子，现在回来冷一下就不习惯遭不住了。” 男人走在她旁边，有路过的村民搭话就笑着点头：“以后你想把家里人接去南方军区过年也可以，那里气温和岛上差不多。” “阿爹阿娘他们不一定会去嘛。”顾卿卿瘪嘴道：“阿爹现在这么忙，阿娘要在家陪他，哪走得开呀，以后只能咱们经常回来啦，你不会觉得不舒服不自在吧？” 以前在岛上听阿念姐说过，有很多女婿不爱去老丈人家过年，觉得很拘束。 楚岱敛眸看了她一眼，说：“只要你想回，我是很乐意陪你回来的。”就是怕以后没有今年这么松，要是没假期的话只能沈绥和她回来了。 顾卿卿挨着他走，男人虽然瘦但是很高，多多少少能挡点风，“我想和你一起回来。” 楚岱稍微怔愣，然后笑了。 想到上个月萧潇跟他说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下，免得小女人乱想：“蓉蓉回来了。” 果不其然，听到名字，顾卿卿脚步一顿，脸上的笑也收敛了些，然后若无其事的又继续往前走，嘴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蓉蓉？” 楚岱有些好笑，但是又有点心疼她一闪而过的情绪，改口道：“白蓉，我跟你说过的，阿延的妹妹，她们文工团休假，回来过年了。” “哦，挺好。”顾卿卿情绪很淡，谈不上喜怒。 楚岱跟着她走了一段距离，差不多到张不凡家门口了，开口道：“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从来没有其它的心思，你以后遇到她可以不搭话也可以让她叫你嫂子，白家的人都不错，我听阿昭说白婶在给她张罗结婚对象了。” 这些话都是他斟酌了很久，才说出口的，顾卿卿和顾青烈很像，看着大大咧咧的，有时候心思又细腻到不行，萧潇跟他说，军区的嫂子们都不太搭理他媳妇儿。 他特意去找了褚婶，也就是褚昭的娘，让她平时有空来找顾卿卿说说话。 有时候也后悔带她下岛，好不容易熟悉了两年的环境突然换了，难免有些不适应。 顾卿卿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么多话，眼底有零星笑意：“哥哥。” “嗯？” “说不定人家白蓉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在这想这么多自作多情哎。再说了，咱俩孩子都有了，我也用不着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楚岱刚一挑眉，还以为小女人真的不在意，就听她状似不经意道：“白蓉回军区这段时间有找过你吗？” “……” 男人哑然失笑，“没有。” 外面风大，他们快步回了顾家院子，进了堂屋温暖气息扑面而来，顾卿卿只觉得身心舒泰。 鱼刚才已经放外面大缸里养着了，顾财没在家也不知道去了哪，家门口的自行车应该是被他骑走了。 顾卿卿拉了把椅子坐在炉火边上，她三婶应该还在楼上看着两个小家伙，把身子烤热就上去替她。 楚岱坐在她旁边，修长手指顺过她指缝，将她手扣在掌心，没有说话。 顾卿卿发现自己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了，男人骨骼比以前更硬朗，脸上比以前少了几分野性和傲气，比以前更沉稳。 她知道，男人的野性和傲气没有消失，而是藏在骨子里。 她有些恍然道：“原来我满心期待去兵团找你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 下午五点，南方军区。 顾灿阳刚从机库出来，旁边的战友问他：“先去空勤灶吃饭？” 顾灿阳摇头，“我回趟营部，你们先去。” “行，空勤灶等你。”他们成群结队离开，顾灿阳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往营部走。 “喂！”萧潇看到男人，赶紧跑了过去：“顾灿阳！” 男人恍若未闻。 “顾灿阳！”萧潇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男人面前，头上的军帽被她抓在手上扇风：“我叫你好几声了你没听见啊。” “嗯。”顾灿阳随意瞥了眼她布满汗水的额头，语气如常：“你们野战军的体能要加强了。” 萧潇有些无语，随后想到什么，说：“你没跟卿卿他们一起回去？” 见她提起妹妹语气熟稔，顾灿阳神色稍缓，“嗯。” 萧潇跟在他旁边：“那你怎么不回去过年，空军不休假？要不你调到我们野战军来吧，萧军长说你你练兵是一把好手，来我们野战军不比空军待遇差！” 顾灿阳懒得回应，迎着余晖大步往前走。 “顾灿阳！”萧潇手指比枪，对准他后脑勺：“别动。” 顾灿阳脚步一顿，清冷的眸子看着一溜烟跑到他面前的女人。 萧潇眸底亮晶晶，手指对着他“pia”了一声，眼神狂热带着征服欲：“你已经被我瞄准了，迟早我会攻占你这座遥不可及的高山，你敢跟我打赌吗顾灿阳。” 顾灿阳默了片刻，说：“不要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 顾家，顾卿卿上了楼，两个小家伙醒了在床上走来走去，嘴里还吧唧吧唧不知道在吃什么。 “我从城里带来的枣泥糕，刚给团团喂了一点他挺爱吃，小年年也凑过来要。”张雨晴看着两个白白的小团子，越看越喜欢：“你援朝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顾援朝娶了他外婆那边一户人家的闺女，模样一般，性格倒是很好，不是爱找事儿的人。 “都结婚了也要不了多久啦。”顾卿卿在床边坐下，把小儿子搂到怀里捏捏他小脸：“宝宝吃这么香，可以给阿娘吃一口吗？” 小年年手里握着暗红色的枣泥糕，他眨眨眼睛，似是听懂了她的话，抬手把枣泥糕递到阿娘嘴边。 顾卿卿笑眯眯地咬了一小口，然后夸道：“真乖。” 小团团不服气了，也跌跌撞撞走过来，挥舞着手里只剩半截的枣泥糕，嘴里哇哇乱叫：“吃~吃！” 顾卿卿也咬了一口他的，把两个儿子都搂在怀里坐着，兄弟俩这才消停。 “三婶，我嫂子性格怎么样？”顾卿卿还没见过顾援朝他媳妇儿。 前阵子顾家连办三桩喜事，顾宝和秦黎成亲，顾雄和孙圆圆结婚，然后就是顾援朝和周玉。 现在门上到处贴的都是红喜联，明天也不用换春联。 张雨晴看了两个小家伙一会儿，说：“性子很温和，是个内敛的不太爱说话，不过她家里长辈都挺好，你小外婆说她们家人品好，在村里家喻户晓，没得挑。” “性子好就行，像您和我二婶性子就是顶好的，这么多年和阿奶阿娘从来没红过脸，村里谁不说咱俩和和睦睦啊，您看秦武叔和我阿爹斗了一辈子嘴，还不是放心把闺女嫁到咱们家来。” “是这样的。”张雨晴被她这话哄得眉开眼笑：“你卫东哥在军区咋样，没给你们惹麻烦吧？” “这话三叔也问过，”顾卿卿好笑道：“您放心，我哥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嘛，老实本分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晚上，顾家齐坐一桌，今年真的是添丁添口，家里热热闹闹。 顾铁柱从吃饭到现在眼角眉梢的笑一直没停过，今天菜也丰富，队上杀了猪分了鱼，有顾财这个国营大厨在，那真叫一个色香味俱全。 沈绥想帮忙带孩子让他阿姐先吃，顾卿卿避开他的手：“你不用管，多吃两块扣肉就行了，吃完了再来抱。” 时如霜看到这姐弟俩的互动，悄声跟韩莲心说：“乍一看阿绥和卿卿还真像亲姐弟，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今天下午他还把屋子全部扫了一遍，晚上又给老三烧锅。” 韩莲心也点头：“俺觉得这孩子跟咱们家也有缘，要不是他，俺们卿卿一个人在岛上也带不来孩子，听卿卿他以后要去首都读书，俺瞅着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有大出息的。” 时如霜却摇摇头：“有没有大出息都不打紧，我啊，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就好，咱们家吃喝都够，也不需要他们有多大本事，顺顺遂遂把这辈子过完就行。” 韩莲心听完心里很认同，想到什么，她问：“亲家叔婶还没看过两个小家伙吧？心里肯定也惦念着，你跟卿卿说说，要她和阿岱带着两个孩子回家看看。” “我正打算跟他们提呢，等年初二就带着他们回家拜年，现在有车也方便，再问问亲家要不要跟我们一路去。” 第188章 红红火火188 原来还有比我更混蛋的…… “那是得问问, 亲家应该会去看看叔婶。楚家人也是真不错，这些年对咱们家没得说，逢年过节都从军区寄东西过来。”张雨晴在旁边开口道：“卿卿是个有福气的。” 有福气的顾卿卿正头疼两个小家伙的吃饭问题, 这俩兄弟一个在她怀里, 一个在他们阿爹腿上, 看着大人吃饭小手就想去抓碗。 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劲, 她掰小年年手都掰不动，最后还是用旁边的玉米馍馍吸引他才松手。 他们已经不是一天到晚只知道睡觉饿了喂口奶就行的乖宝宝了, 顾卿卿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跟在哥俩屁股后面焦头烂额。 想到这就忍不住忿忿瞪了眼旁边的男人。 楚岱察觉到媳妇儿的目光，侧眸看她, 眼神询问。 顾卿卿瞥了眼挥着小手抖着脚丫把玉米面馍馍捏成一团的两个小家伙, 话里话外带着哀怨, “都怪你……” 男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意味深长，“嗯，怪我。” 冬天天冷，一家人吃完饭就是围在一起烤火聊天, 顾卿卿听着八卦, 有些意兴阑珊。 忽然惊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没去看小渔。 她抱紧怀里的臭小子，想着明天再去。 第161节 洗漱一番回了楼上屋子, 男人把炉子提进来房门关紧, 顾卿卿趴在床上捧着脸看着两个小家伙闹腾。 男人解了外套，把一边的被子扯过来盖她身上, 然后顺势坐下。 团团年年很喜欢阿爹，见他来了跟竞赛一样一起朝他那边跑，顾卿卿觉得是因为男人身上有奶糖香味。 起来的时候, 她脸颊蹭了下男人的腿边，“阿娘跟我说要我们初二陪她回趟外婆家。” “好啊。”楚渊语气懒散，怀里抱一个腿上趴一个，小团团搂着阿爹的脖子脚丫子在他腿上交替踩着，玩得不亦乐乎。 真算起来，他跟顾卿卿结婚两年，只陪她回过一趟外婆家，时家和顾家一样，也是性子热情的人。 “阿爹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她补充道。 楚岱默了片刻，“坐不下吧。” 小团团脚一歪，正要朝男人腿间踩下去，被他轻易拎开，挪到旁边。 小团团离开阿爹温暖的怀抱，小手扶着床头，大大的黑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 小年年顺着阿爹的胳膊往上爬，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像是在跟哥哥炫耀。 顾卿卿看着有点好笑：“这有什么坐不下的，两个孩子可以抱着，小栩哥让他在家待着就成。” “不行啊。”男人戳着儿子的小脸，“他是警卫员，首长出了事要负责的。” “不是有你在嘛，能出什么事？”顾卿卿靠近他，搂着他胳膊撒娇：“阿爹想去就让他去嘛，你们俩父子别总是对着干互相看不顺眼。” 女人的柔软磨蹭着他手肘，楚岱眸色晦暗不明，瞥了眼她，说：“孩子在。” 顾卿卿刚开始不明白，顺着他的视线下移，看到某处后，忍不住趴在他肩上闷笑：“楚团长定力不行啊。” “副，”男人纠正：“爬到团长且还得几年。” 顾卿卿仰头，看到男人洁白的下巴和利落的喉结，心中一动，手刚伸出去就被捉住：“不要惹火。” 晚上十点，两个小家伙玩累了睡着了，顾卿卿听到清浅的呼吸声，跟身后的男人说：“像不像小猪打呼噜？” 楚岱诚实道：“我没听过猪打呼噜，只听过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堵住了唇。 村里的夜晚很寂静，天气实在太冷，狗都趴窝里睡觉了，连吠都懒得。 大米白天撒了欢在外面跑，半夜才归家，楚岱历来怕狗，正好避开。 顾卿卿趴在男人怀里，头顶是他温热的鼻息，她问：“如果我没出现，你会和白蓉结婚吗？” 不明白小女人思维跳跃为什么这么快，楚岱好笑道：“不会。” “如果我……” “没有这么多如果，”楚岱抱紧她，没有阻拦她下移的手，喑哑道：“要是没遇到你，我不会结婚。” 顾卿卿手一抖，劲没收住。 楚岱闷哼一声，眼尾泛着红：“不满意这个回答也用不着弄死你男人吧。” 顾卿卿赶紧收回手，闭上眼睛当什么都没做什么也听不到。 房间里的灯一直没关，怕两个小家伙半夜尿床或者饿了手忙脚乱，楚岱大手搭在女人腰上，收紧，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 顾卿卿察觉到身后的火热，一动不动装睡着了。 男人也不戳穿她，只是低声在她旁边耳语：“媳妇儿，我以前觉得自己挺混蛋的，直到遇见你才发现——” 顾卿卿支着耳朵，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情话，结果男人低笑道：“原来还有比我更混蛋的人啊。” 顾卿卿忍无可忍，抬脚往后踹了他一下，嘴里嘟嘟囔囔：“明天都是事儿呢，赶紧睡。” 半个小时后，顾卿卿是睡着了，男人毫无睡意，在等自己消火，心潮起伏不定。眸光落在旁边的女人还有两个孩子身上，不自觉柔软下来。 抬手掖了下被角，抱紧怀里的温软，他也缓缓阖上眼睛。 第二天，除夕，难得见到一丝阳光的影子，不过就是看起来有太阳，实际上没温度。 男人比她起得早，两个孩子也早就醒了，楚岱和沈绥抱着团团年年在厨房里烤火。 她拿着搪瓷杯和牙刷，蹲在屋檐下刷牙。 好在压井水不冷，不然真的连牙都不想刷了。 秦黎和孙圆圆早就起了，两个人在她身后的走廊里剪干辣椒把子。 “卿卿，早上小渔还来过，问你起来没，我说你在睡觉呢她就走了。”秦黎手里拿着把铜剪子，旁边有个竹篮里装满了红彤彤的干辣椒，她脚边落了一地的辣椒梗子。 顾卿卿含糊不清回头说：“昨天下午本来想去看看她的，我给忘了，待会吃完饭就去。” 孙圆圆笑着说：“她现在小日子过得挺好，男人是工人，工资全部上交，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分钱分户的麻烦，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婆家高兴得不行，她要在娘家过年也没人说什么。” “你和我阿雄哥过得不好呀？”顾卿卿吐掉嘴里的唾沫，看着她红润的脸颊，语气促狭：“阿雄哥有把子力气，每年挣的工分不比外面国营厂一级工少，你们两口子都是勤劳的，二叔二婶也不插手儿子儿媳家事，我看你这小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 孙圆圆脸上露出微笑：“是倒是这个理，阿雄最近在跟着阿爹学做木匠，可惜现在这年头不好接私人生意，每次去帮乡里乡亲打柜子也就赚点材料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放开，到时候干脆开个家具铺子算了。” 她是城里来的，从小耳濡目染也听过不少经商的事，现在这些也只能在家里说说，投机倒把要是被抓到了连顾卿卿她阿爹都会被连累。 顾卿卿倒是若有所思，顺着她的话说：“平时三叔回来也会教援朝哥他们炒菜，要真有那么一天，阿雄哥开家具铺子，援朝哥也能去开个饭店。” “咱们啊也就在家想想算了。”秦黎笑着打断她们的思路，“现在咱能过上吃饱穿暖有电用的生活已经是顶顶不错了，这些空话就别瞎想啦。” 顾卿卿漱了漱口，听到厨房那边的喊声，扶着膝盖起身：“不想这些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先填饱肚子再说。” 三个女人笑笑闹闹帮着去厨房端了菜出来，吃完早饭家里是彻底忙开了。 男人们要把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顾宝用竹竿把扫把接长，厨房顶上那些黑了吧唧悬挂着的蛛网全部被扫了下来。 顾雄在院子里劈柴，一到过年家里的柴火就烧不赢，垒在墙边的柴只剩半米高了。 厨房的炉子每天就没停过，村里这些阿奶婶子们经常过来找张翠芬唠嗑，其实就是在打探顾家其他小辈的婚事。 特别是顾灿阳和顾青烈，在她们眼里就是香饽饽。 “我们家灿阳主意大着呢，他的事我们也管不着啊。”张翠芬坐在堂屋火炉子边上，手里拿了个装满瓜子的搪瓷盘，还时不时指挥顾家小辈：“卫国你去看看厨房扫完没，你阿爹要剁馅炸肉丸子了，那桶清油我放在后面的储物间了叫他省着点用。” “好嘞。”顾卫国赶紧跑开。 张翠芬又笑眯眯道：“我家灿阳和青烈以后肯定是在部队里找了，老嫂子们还是帮我操心操心剩下的这几个吧。” “也行，你们老顾家的人口碑好，最近红旗生产队和红星生产队都有人往我这打听，想让你家孙子去相看相看。” 顾卿卿随意听了一耳朵，陪大宝二宝玩了一会儿，把他们交给阿娘和二婶：“我去桂花婶家转转，看看小渔。” “行，早点回来啊，钱桂花要是留你吃饭你别应。”时如霜抱着小外孙，叮嘱道。 “我知道啦。” 顾卿卿出了院子，寒风呼啦往衣领里灌，好在赵渔家就在旁边，她跑几步就到了。 赵家厨房也是白烟滚滚在蒸馒头，顾卿卿闻着香味直接推开厨房门进去，探头喊：“赵婶？小渔。” “在这儿呢。”钱桂花在揉面，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就要给她倒开水，“你这孩子回来这么久了才想起赵婶。”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搪瓷杯：“我的错我的错。” “卿卿，坐我旁边来烤火。”赵渔笑着朝她招手。 顾卿卿应了一声，捧着冒热气的搪瓷杯坐了过去，看到她怀里安静睡觉的小团子，眉眼弯弯：“长得真好看呀。” 赵渔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过炉边的夹钳，加了块柴进去，炉火跳跃了一下，烧得更旺了。 “早上我见过你家两个小宝宝啦，白白嫩嫩的好可爱，像你家楚岱。”赵渔笑道：“不过你是真难见，你个没心肝的两年没见回来了也不说来看看我。” “这不是来了嘛。”见钱桂花递来一个刚出锅的馒头，她没拒绝，掰了一半递给赵渔：“你家那位呢？怎么没看到。” 第189章 红红火火189 真香 赵渔欲言又止, 接触到钱桂花的眼神，她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家里有事，他先回家了。” “哦。”她突然的沉默, 饶是顾卿卿这种粗神经也觉得不对劲, 倒是也不好多问, 这是人家家事。 在岛上许念就跟她说过, 再亲近的人也不要去管别人家事，人家小两口才是一起过日子的, 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指不定还怪你。 她深以为然, 秉承这个原则，在岛上过得也是十分滋润, 北区的嫂子们都和她关系亲近。 默默咬着馒头, 她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跟赵渔说些什么。 钱桂花揉完面要去后院自留地拔萝卜, 炸萝卜肉丸是每年除夕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卿卿，锅里还有馒头，你想吃就拿，婶子先去扯点菜, 你跟小渔也两年没见了姐妹俩好好聊聊。” “行, 您去忙，不用管我。”顾卿卿连忙道。 等钱桂花走了, 赵渔明显松了口气, 看了眼旁边安静吃着馒头脸上映着温暖火光的女人，咬咬嘴唇, 她说：“卿卿，我后悔了。” 顾卿卿不解地看向她。 赵渔苦笑：“其实我嫁的这个男人不错，工资全部上交对我也好, 是真的打心眼里疼我，你应该也听说了，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赵渔心中畅快了些，继续道：“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和我爹挺像的，他娘惯会做面子功夫，平时逢年过节也会往我家拎东西，在外人面前也会夸我的好说她很中意我这个儿媳。” 顾卿卿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就是拧起的柳眉证明心里没有这么平静。 从阿娘三婶还有桂花婶自己的话里来看，小渔过得很幸福，她也由衷为好朋友感到开心。 她和赵渔从小一起长大的，赵渔遗传了她娘的性子，有点嘴碎，但是个直肠子，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惦记着她，姐俩打小野的不行，下河翻螃蟹上山挖竹笋爬树掏鸟窝，什么事都干过。 “但是回了家，她对我就没这么热络了，坐月子的时候家里炖肉到我碗里就是筋筋扯扯，她自己还有儿子碗里就是老大一块的肉，她还跟她儿子说给我的最多。” 坐月子她是单独在屋子里吃的，她男人要上班出去的早都是提前盛了吃，也不知道这些事。 “有一次我说了他还不信，那天我没吃，等着他回来给他看。” 顾卿卿问：“那他是怎么做的？” “他后来也端着碗来屋子里吃，把肉都喂给了我。”提到男人，赵渔心里是满意的，但很快又垮下脸：“他娘很快发现了，和他吵了一架，等他出去了还在我面前阴阳怪气说农村里来的比城里的还娇气，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的。” 顾卿卿听完心里也窝着火，咕囔了一句：“怎么会有这么表里不一的人啊。” 赵渔点头：“她就是要面子，表面功夫做得很好，有时我跟他说他娘欺负我他还不信，那次看到了碗里的也说可能是不小心。” 顾卿卿忍不住开口：“这有什么不小心的……”看到她怀里的小家伙动了一下，忍了忍又收声。 赵渔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在娘家过年清静一阵的，他也陪我来了，昨天他娘装病把他哄了回去。” “我实在不知道跟谁说了，我娘总觉得是我想太多小心眼太计较，卿卿，我现在压根就不想回去了，前阵子他说年后厂里会分房子，我想着等分了房子再回去。” 第162节 “那挺好的呀。”顾卿卿也为她松了口气。 赵渔点头：“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不然太闷了。” 顾卿卿笑：“我家离你这也不远，想说话随时可以过来找我呀，我会在家待个把星期，不过年初二得去我外婆家拜年待两天。” “行，到时候？你可别闲我烦。”赵渔就是需要一个说话的人疏解一下，说出来了心里也舒服多了，谁家还没点糟心事呢。 况且很快就能和婆婆分开过日子，她心里也送快许多。 钱桂花摘完菜回来发现闺女笑意吟吟在跟顾卿卿说话，眉眼间的郁气尽散，有了几分明朗。 她心里嘀咕，“果然还是得有朋友说说话。” 自从怀了孩子赵渔基本上就没交过什么朋友，成天闷在屋子里，娘俩隔这么远她也不好经常去城里看她。 见闺女眉开眼笑，她心里也舒坦，想着终于能过个好年，就是姑爷不在。 对比隔壁顾家姑爷拖家带口往这边跑，她这确实有点冷清了。 不过谁知道是不是面子工程呢，外人也只能看看表面。 和赵渔说了会儿话，抬手看了眼腕表，差不多是十一点了，她起身：“我先回家啦，今天还得早点烧水洗澡，下次再过来看你。” “行。”赵渔也不留她：“就算你不来看我我也要去找你的，你别嫌我烦就行。” “怎么会。”顾卿卿有点舍不得离开温暖的火边，想到家里还有两个臭小子等着她，又觉得吹吹冷风不算什么。 “赵婶，我回家啦！谢谢你的馒头，很好吃欸。” “再带两个回去吧。”钱桂花说着就要揭锅盖。 “不用不用我家里也有，你们留着自己吃吧。”白面馒头也是过年才能放肆吃的，她家经常做的也只有玉米面馒头。 出了厨房，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她猝不及防，缩了缩脖子她赶紧往家里跑。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时如霜抱着小外孙在厨房坐着，见顾卿卿莽莽撞撞推门进来，忍不住嗔道。 “太冷啦！”顾卿卿坐到柴灶前挨着她阿娘坐下，圆润的小脸不停蹭着时如霜胳膊，大大的杏眼和儿子澄透的眼睛对上。 她朝儿子做了个鬼脸，把小家伙逗得眉开眼笑露出白白的糯米牙。 小年年拍着小手嘴里叽叽哇哇个不停，顾卿卿也弯眸笑。 “这哪是两个小孩子，这是三个小孩啊，辛苦阿岱了。”顾财在炸丸子，笑眯眯道。 顾卿卿吸了吸鼻子：“三叔，是马蹄肉丸吗？” “那可不，还有别的你闻闻，闻出来了三叔提前给你装一碗尝尝。”顾财用漏勺把炸得金黄的丸子先捞出来。 顾卿卿黑溜溜的大眼睛转个不停，她又闻了闻，“萝卜肉丸？”这是不可或缺的。 “对，还有。”顾财自己先用筷子尝了一个，火候刚好。 “还有莲藕肉丸吧！”她笃定道。 “哎？”这回换顾财讶异了：“这个炸起来可闻不出来，平时咱们家也很少弄这个，你这鼻子真不得了，比大米还灵了。” 顾卿卿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三叔这是贬还是夸，“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削了的莲藕皮了。” “难怪。”顾财愿赌服输，装了满满当当一碗递给她：“小心烫啊，把嘴巴烫起泡了这几天可吃不了好菜了。” 顾卿卿嘿嘿笑：“知道啦！” 见她吃得香，小年年嘴角有口水流下来，顾卿卿一本正经道：“这个我们年年宝贝可不能吃，得让三外公给你蒸点红枣肉饼汤才行。” “放心，蒸在锅里了，现在差不多可以了。”顾财揭开旁边的锅盖，里面有两个小瓷碗，肉饼汤上浮着两颗红枣。 他一点也不怕烫，直接用手把瓷碗端了出来放灶台上愣着：“团团在阿岱手里，你待会儿把这一碗送过去，咱们大人中午晚点吃，别饿着孩子。” “得嘞。”顾卿卿往阿娘嘴里送了个肉丸，又烤了会儿火，一手端着红枣汤一手端着剩下的肉丸：“阿娘我去看看团团，年年的汤你来喂呀。” “行，不用你操心。”时如霜应道，看着小外孙子嘴边晶莹剔透的口水，她忍不住笑了，端过灶台上的肉饼汤，圈着年年的胳膊端着碗，另一只手握着调羹：“别着急呀乖乖，我们年年也有呢。” 顾卿卿在楼下没找到父子俩，端着碗上了楼，果不其然，男人盘着腿坐在床上，脑袋懒洋洋地抵着床板，小团团在阿爹怀里扭来扭去，时不时送上一个湿糯的亲亲。 男人顶着一脸口水，很是无奈。 顾卿卿坐在床边，挨着父子俩：“哇，都说儿子和阿娘亲，我们家这两个小家伙明明更喜欢阿爹欸。” 说着，她随手放下汤，用短竹签戳了个丸子递到男人嘴边。 男人张嘴咬下，喉结缓缓滚动。 小团团眼巴巴看着阿娘，张开小嘴：“肉~肉！” 虽然只会说叠字，但是小奶音可爱极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顾卿卿又慢条斯理戳了个肉丸子慢悠悠往小团子眼前送，在他满脸期待的表情中，又塞到了男人嘴里。 “……！”小团团瘪瘪嘴，眼角泛起泪花，委屈巴巴地看着阿爹，在看到男人嘴角有一点香酥的肉渣后眼前一亮，小嘴慢慢地朝男人凑过去。 顾卿卿看着儿子闹，眉眼间笑意盎然，见男人漫不经心垂着眸子看着小家伙，她思绪一动，俯身抢在儿子前面，亲了亲男人唇角。 小团团看到阿爹干净的嘴角差点没绷住，顾卿卿火上添油，意犹未尽吧嗒嘴道：“真香。” “……哇呜~”小家伙终于憋不住，撅着屁股趴在阿爹肩上哭出声。 第190章 红红火火190 你爱吃啊 小家伙哭得情真意切, 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求助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楚岱睨她一眼，眸底带着笑意, 轻轻拍着儿子的小屁股, 白皙的手臂横过来：“汤给我。” 顾卿卿赶紧把红枣肉饼汤递过去, 男人左手接过, 右手拎着小家伙坐腿上，柔声哄道：“这不是还有吗, 急什么。” 小团团闻到肉香味, 这才慢慢安静下来，不过还是无声抽噎, 大眼睛控诉地看着他阿娘。 顾卿卿有些心虚, 头埋在男人肩头, 时不时瞄一眼父子俩。 楚岱先尝了一口, 汤是温热的，他才给小家伙喂。 团团接连喝了好几口汤，眼巴巴地盯着瓷碗里的肉饼，拍着阿爹的胳膊：“肉！肉！” 楚岱哼笑一声, 用调羹慢条斯理戳散肉饼, 在儿子满眼期待的眼神中，反手送到了女人唇边。 顾卿卿眨眨眼, 毫不犹豫张嘴。 团团愣了好久才回神, 气呼呼地从他怀里起身，踉踉跄跄走了几步, 一头栽到被子里闷声大哭。 顾卿卿这才觉得自己太过了，嗔了男人一眼，赶紧起身把儿子捞起来抱在怀里哄着：“阿爹坏, 我们不跟他玩，阿娘喂宝宝吃肉肉。” 说着，接过男人手里的调羹，把小家伙搂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喂着，口口有肉。 楚岱有些好笑地看着这母子俩，伸手把儿子的裤脚拉下来。 时如霜要帮着做事，今天又要烙饼又要蒸馒头事太多了，喂小年年喝完汤就把他送了上来。 两个小家伙看到彼此都很开心，小脑袋凑在一起，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卿卿靠在男人身上昏昏欲睡，掀起眼皮子看了眼儿子，问：“你说团团是不是在说我俩坏话呢？” 她刚说完，团团和年年正好同时看着她。 顾卿卿：“……”多半是了。 男人看了眼腕表，漫不经心扯了下嘴角：“怎么会呢，坏的是我。” 顾卿卿干笑一声，脱了外套爬进被窝，抱着男人的腰蹭了蹭，“我错了，我睡会儿，你看着他们俩，还没把尿你得注意点。” 说完松开手两眼一闭背对着他睡觉。 楚岱看了她半晌，认命的把被角掖好，然后盯着两个小家伙。 下午一点半，顾宝扯着嗓子喊吃饭，顾卿卿正好醒来，揉了揉眼睛，发现怀里有个温暖的小团子。 垂眸一看，小年年趴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小家伙像个暖炉，特别暖乎，顾卿卿抱着就舍不得撒手。 她略微抬头环顾四周，男人和大儿子不在房间，应该是下楼了。 亲了小年年额头一口，她慢吞吞掀开被子，抱着儿子起身，然后拿过一边的包被严严实实包住小儿子，下楼准备吃饭。 堂屋里热热闹闹，楚渊很喜欢顾家这份和气，也喜欢这种子孙满堂的感觉，应该是喝了点酒，满面红光和顾铁柱在说话。 见她抱着儿子来了，楚岱拉开身边的椅子：“怎么不让他在床上继续睡？” “待会儿醒来怕听不到他哭。”顾卿卿瞥了眼男人手里抓着糍粑的小家伙：“干嘛拿这个给他吃？”她担心会黏嗓子。 “没烤的，很硬，他咬不动。” 顾卿卿这才放下心来。 中午菜多，蒸炸煮焖炒都全了，顾财还拌了豆皮和花生米。 孙圆圆见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吃饭，问：“要不我给你抱一会儿？” “不用不用，你先吃。”顾卿卿左手揽着小家伙，右手握着筷子：“我慢慢吃就行。” 孙圆圆也不勉强：“赵渔跟你说什么了？她家那个男人前两天我见过，昨天突然回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顾卿卿摇头：“没什么，聊聊家常，好像是他娘生病了赶着回去吧。”她没说实话。 “哦这样啊。”孙圆圆也不在意，旁边顾雄夹了块排骨到她碗里，她脸颊一红：“你吃嘛，我自己会夹。”虽然这么说，看得出来还是很开心的。 楚岱见顾卿卿一直在跟孙圆圆说话，也加了块红烧茄子到她碗里。 顾卿卿回头瞪他一眼：“阿雄哥知道把肉给媳妇儿吃，你就给我一块茄子。” “你爱吃啊。”男人轻飘飘道。 顾卿卿看到他眼底的笑，赶紧挪开眼，结婚两年还是受不了这种眼神，让她有些控制不住。 年初二顾家几个妯娌都要回娘家，时如霜她们在商量带什么回去，现在年景越来越好，自然也希望娘家能吃上一口好的。 张翠芬听着，说： “去年还不是还剩点腊鱼腊肉吗，分成四份你们带回家，再从仓里带点粮食，地里扯点菜，菜干家里也有，我也攒了点鸡蛋，留了些给卿卿，剩下的你们妯娌分。” 顾宝他老丈人家还好，就在隔壁大沟子村，也不用过夜就回来了，其余人不是隔壁市就是隔壁省，特别是韩莲心家，每次回去都要住个两三天才能回。 顾卿卿想到什么，心中一动：“二婶，你看看村上那个余富贵回来没，就是我余叔。” 韩莲心知道他们在建设部队的交集，点点头：“成，俺到时候去他家瞅瞅。” “谢谢二婶。” “你这孩子，跟俺还客气。” 第163节 张翠芬跟儿媳们说完要带回去的东西，自己也想着要回红旗生产大队看看。 离得近来回也快，现在她回去腰板挺得可值了，大儿子是生产队长，二儿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三儿子是国营饭店厨师，小儿子现在娶了媳妇儿也上进了，跟着孟南和张青他们学养殖种植。 自家有四个孙子在部队，孙婿家里又是南方军区的，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每年回去，亲戚邻居都是捡着好听的话跟她说，羡慕她命好有福气家里后辈都有出息。 谁不爱听别人夸自己的子孙，这两年顾铁柱和张翠芬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顾家人在饭桌上热热闹闹，小栩也坐在沈绥旁边跟他说话，两个都是南阳人，讲南阳话也听得懂。 顾卿卿杵了杵男人的胳膊：“哥哥。” “嗯？”楚岱挑眉看她。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南阳话呀？你是不会说吗？”她疑惑道。 “部队里要求讲普通话，很久没说过了。”楚岱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舀了勺豆腐喂给小团团吃：“你要是想听，晚上说给你听。” “行呀。”顾卿卿欣然同意。 不仅是他，沈绥也很少在家讲南阳话，就是偶尔带他出去买菜的时候会跟叔婶们说一两句，有些年纪大的不会讲普通话，只能听懂，但是顾卿卿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只能靠沈绥了。 沈绥记忆力好，语言能力也强，带他回大屯子村两次，加起来不到一个星期，平时听着顾家人说话他也能跟着说两句。 秦老平时除了教他国学历史，还有各种语言，他现在能熟念掌握的外语已经有五门了。 想到这，她又问男人：“阿绥上学的事办得怎么样？”过完元宵就要开学了，届时秦老也会下岛来军区，再过三年沈绥就要随秦老一起去首都，顾卿卿还真有这舍不得。 三年其实一眨眼就过了。 “已经办好了，放心，年后就能入学。”楚岱把儿子手里的糍粑拿开，掰了一半软乎乎的白面馒头给他，剩下的一半塞给迷迷糊糊醒来的小年年。 本来要哭的小年年看着手里暄软的馒头，张嘴咬了一口，也就没啥事了。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顾卿卿撑得不行，靠在身后椅子上，时如霜她们还有事做也就没有帮忙抱孩子。 秦黎和孙圆圆帮着把桌子收拾好，桌面抬起来立在墙边，把架子收了，堂屋顿时宽阔起来。 家里有孩子，堂屋里有两三个炭火炉子，大门开了一条缝透风。 沈绥帮着扫了地，然后打开电视坐在阿姐旁边看长征。 小年年睡够了也吃饱了，楚岱带着去把完尿，小家伙自己小腿一蹬要下地走。 顾金怕两个小外孙往炉火边上走，拿了几个竹罩子，把炉子罩上，然后把哥俩的衣服和尿布挂上面烘着。 顾卿卿这回彻底轻松了，有楚岱和沈绥看着孩子她也放心，拿了个搪瓷盘子去里屋抓瓜子花生去了。 今年的红薯片是顾财炸的，薄薄的红薯片酥酥脆脆中间还有糖浆，吃起来酥脆香甜。 她又抓了把糖果还有软乎乎的枣糕，端着去外面堂屋。 挨着男人坐下来，她抓了把瓜子在嘴里嗑：“阿绥，想吃什么自己拿，壳扔地上就行，待会儿扫厨房炉子里去。” “好。”沈绥这两年也逐渐有了孩子的本性，他摸了几颗花生，目光时而在屏幕上，时而在两个小外甥身上。 顾卿卿腿挨着男人的腿，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 虽然是冬天，在家也是穿一条裤子，屋子里到处有火炉子，只要不出去也不冷。 她剥了壳糖果递到男人嘴边，喂给他：“到时候去外婆家你开车？” “行啊。”男人舌尖抵着糖果，脊背稍微弓着，白皙的手搭在竹罩上面，烤暖后去握她的手，目光散漫看着在屋子里到处乱转的两兄弟。 第191章 红红火火191 发烧了 顾卿卿左手被他扣在掌心, 右手还在不停摸东西吃，秦黎端了两杯茶过来，一杯给楚岱一杯给沈绥, 无奈道：“你这刚吃完饭呢, 没吃饱？” “嘴巴停不下来。”顾卿卿嘎吱咬着红薯片, 笑嘻嘻道：“过几天我就要回军区了, 珍惜我还在家的时候吧。” 秦黎揉了把她的头发，笑道：“行行行, 你不是喜欢吃田螺吗, 昨晚你小叔他们去摸了半桶田螺在吐泥，我跟三哥说说, 晚上炒了吃。” 顾卿卿忍不住噗嗤乐了, 揶揄道：“以前你可是跟着我一起喊叔的, 现在改口会不会不习惯呀？” 顾宝是个老来子, 岁数和顾雄差不多，年龄和他们是同龄人，算起来辈分来就不是了。 “还好啦，喊久了就习惯了。”看到顾卿卿和楚岱紧扣的掌心, 她会心一笑：“你们夫妻俩共喝一杯茶吧, 我懒得去泡了，我还要帮二嫂做事, 你们聊。” 楚岱略微颔首, 顾卿卿眯眼笑：“好。” 等她走了，顾卿卿说：“我怀疑小叔早就对秦黎姐有感觉了, 因为怕阿爹不同意所以拖了这么久。” “不会吧。”男人把她左手搁腿上，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说：“小叔不像是会顾忌这么多的人。” “也是哦。”顾卿卿想了下, 顾宝确实挺没心没肺的，再说阿爹虽然喜欢和秦叔斗嘴，其实两人关系还是铁。 堂屋里就是电视的响声还有两个孩子到处扒拉的嬉闹声，沈绥安静看着电视，偶尔也听听阿姐和姐夫聊天。 傍晚，外面开始飘起小雪，等他们吃完饭雪也越下越大，一踩一个坑。 沈绥是南方孩子，只有来大屯子村才见过雪，带着两个小外甥在院子里踩雪玩。 团团年年带着虎头帽，脖子上挂着长命锁，走起路来叮啷作响虎头虎脑特别可爱。 看着他们红彤彤的小脸，顾卿卿担忧道：“不会感冒吧？” “没事。”楚岱收回目光，“让他们玩十分钟就进来。” 沈绥开始滚雪球堆雪人，做完事的顾宝闲着无聊干脆也帮着推，雪球越滚越大，顾雄他们也加入行列，最后院子里只剩一层薄薄的雪，而雪球比沈绥还高。 顾卫星找了两根树枝过来当雪人的手，顾宝掰了截红萝卜当雪人的鼻子，还被张翠芬骂了几句浪费东西。 听到是沈绥要玩的骂声才止住。 两个小家伙看着舅舅们在堆雪人在旁边拍着小手咧着嘴笑，手上的银镯子叮叮当当。 十分钟到了，男人起身大步往外，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小家伙进了屋子，团团年年不停蹬着小脚似是在抗议，身上的雪也被他们自己抖掉了。 顾卿卿一摸两个小家伙的手，还是热乎的，抱在身上带着他们烤火，见他们不老实挣扎着要下地，从搪瓷盘里拿了两块枣泥糕，哥俩这回乖了下来。 玩了会儿就八点多了，厨房的灯还没熄，上午忘了给这两个小家伙洗澡，下午睡到很晚，只好抱着他们去了厨房在灶火边上随便洗了一下。 时如霜递过去干毛巾，“快点给他们穿衣服，别冻着了，你们这小年轻当父母就是让人不省心，还让他们玩雪。” 顾卿卿左耳进右耳出，给孩子穿好衣服，“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见大儿媳还要说什么，张翠芬在旁边解围：“以前灿阳他们小时候不也是吗，冰天雪地的咱们还要下地干活，他们兄弟就在田坎上玩，那个时候可比现在冷。” “现在的孩子体质没以前好……”时如霜说了几句，又被韩莲心叫走了。 今晚大铁锅里一直在烧水，顾家人多，三口大锅一起烧都不够用。 顾财把明天的菜备好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用往冰箱里塞，他搓搓手坐到炉子边上，“咱们家团团年年先洗完澡来年一定大吉大利。” 这也是他们这的讲究，除夕都是孩子先洗，预示能给新的一年带来好运道。 顾卿卿稍微往旁边挪了一下，给三叔让了点位置，还顺手往炉子里扔了根柴：“咱家明天上午是不是得去堂爷爷家里拜年？团团年年要带去吗？” “看看冷不冷，冷就不带去了，都是自己家里人也不讲究这么多。”顾财把菜都准备完，心里松了口气。又忽然想到什么，他表情僵硬。 顾卿卿察觉到了，问：“咋了三叔。” “豆腐忘炸了，还在豆腐匣子里没拿出来呢，今天事太多了给忘了，你瞧我这记性。”他又嘟嘟囔囔起身去拿豆腐匣子进来。 顾卿卿有些好笑，正好这时沈绥进来，她说：“阿绥，去拿个桶打水洗澡。” 沈绥点点头，正要出去，楚岱眼尖看到他脸颊上一片红，蹙眉道：“你过来一下。” 男孩顿住脚步，又转身朝他们这走，在顾卿卿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男人抬手碰了下他的额头，果然，很烫。 “发烧了。”他收回手，抱着小年年起身：“等我一下，我让阿爹帮忙抱下孩子，你回屋穿件厚一点的外套，我带你去卫生所。” 顾卿卿这回明白了，她碰了下男孩的手背，果然烫到不行，她心下大惊：“是不是下午玩雪的时候着凉了？快去添件衣服跟你姐夫去卫生所。” 小团团漆黑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舅~舅舅！” 沈绥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这两年很少生病，以前小时候生病都是自己熬过来的，从来没有被这么在乎过。 心里酸酸涩涩，接触到阿姐担忧的目光，又被温暖填满，他点头转身去了楼上。 知道他发烧了顾家人也很担心，顾金抱着小外孙，“阿岱，你知道卫生所怎么走吗？在大沟子村那边离你秦叔家没多远，”说着，他干脆喊了一声：“阿宝？你来一下。” “怎么了大哥？”顾宝从后面的杂物间出来，刚才在和他娘从坛子里往外掏菜干，明天要做蒸扣肉，所以身上蹭了坛子上的灰。 “阿绥发烧了，你带他们去郝一珍那里拿点药，看看要不要吊水。” “行。”顾宝拍着身上的灰，也没多问：“咱们走吧，没多远。” 楚岱点头，揽着男孩的肩膀跟在他身后。 外面白茫茫一片，顾宝还是拿了个手电筒给沈绥，他轻车熟路在前面带路：“今天确实比往年冷，这几年除夕很少下雪，你们平时多穿点。” 沈绥安静跟在他后面听着小叔絮叨，寒风吹得他鼻尖已经通红一片，楚岱一片脖颈露在外面也没觉得有什么，若无其事往前走。 顾宝搓了把脸，嘴里絮絮叨叨：“早就知道就戴个帽子出来了，这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招呼，有些遭不住啊。” 沈绥深以为然。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才到村口，然后过了桥往大沟子村走，他们刚留下的脚步很快被风雪掩盖，了然无痕。 又过了十分钟才到郝一针家里，顾宝很机灵，这大半夜的又是除夕，老郝待在家里多舒服，谁会往卫生所里钻啊。 “砰砰砰——”他抬手拍着木板门。 “来了来了。”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谁啊？” “嫂子是我，顾宝。” 郝嫂子打开门闩，眯眼一瞧，然后笑了：“阿宝啊，快进来，外面这么大雪你们咋来了。” “小侄子发烧了带他来郝哥这里瞧瞧。”顾宝拉着沈绥到跟前，楚岱抬脚进了院子。 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每户人家都是在原有的地基上起了两层红砖房，布局都一样。 “老郝？在哪呢快出来，阿宝来了。”郝嫂子扯着嗓子喊。 “来了来了，我这刚睡下就跑过来了，老顾家的这个老来子还真是……”郝一珍嘴里嘀嘀咕咕，下楼看到顾宝他们打了个招呼，楚岱他也认识。 “咋了啊？”他问。 “我侄子发烧了，这不想着郝哥你肯定在家呢，就带他过来看能不能开点药。” 第164节 “进屋吧，我拿体温计给他量量。”郝一珍打了个哈欠，把外套扣好对媳妇说：“去厨房提个炭火炉子来，再倒三杯开水。” “知道！”郝嫂子白了他一眼，然后去了厨房。 带他们到堂屋坐下，郝一珍回房取来药箱，拿出水银温度计甩了几下，然后对男孩示意：“张嘴。” 沈绥照做。 等他含住温度计，郝一珍在顾宝旁边坐了下来：“你们能在家待几天啊？我也好久没看到过卿卿那孩子了。” 楚岱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笑道：“一个星期吧。” “现在坐车也方便，时不时能回来一趟，挺好的。”郝一珍搓了把脸醒醒神：“阿宝，你们那果树种植搞得怎么样了，什么嫁接什么的，明年能吃上桃子不。” “能啊，咋不能。”顾宝接过郝嫂子递来的瓷杯，道了声谢，喝了一口随手放到桌边：“我听孟南他们说这个果子又大又甜，比原先的毛桃树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们这个是打算和红旗生产队一起搞的，两个生产队后山连在一起，一起种植方便些。 无敌生产队的集体经济搞得如火如荼，现在京华报社还大肆表扬了这种做法，其它的生产队也放开了胆想一起做。 “是吗，到时候我去摘个尝尝。”郝一珍看时间差不多了，抽出体温计一看，蹙眉道：“三十九度，得跟我去趟卫生所。” 第192章 红红火火192 和二哥一样好看 郝嫂子刚提着生好的炉子过来, 就听他们说要去卫生所，“你这不是折腾人嘛。”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郝一珍转身，又把她手上的炉子提走了。 郝嫂子：“……” 卫生所离他家也就两三分钟的路程, 他搁下炉子, 从外套兜里摸出钥匙打开门, “快进来吧, 这天真冷得不行。”寒风疯狂往脖子里灌。 顾宝也弓着身子一路小跑跟过去，沈绥脸上越来越红, 楚岱拉着他的手, 大步往里走。 他们进来的时候郝一珍已经在挂吊瓶了，“得吊两瓶水, 吃两天药就没事, 这两天尽量别出门, 这天寒地冻的容易感冒, 你们大人也是一样。” 沈绥挨着炉子坐下来，郝一珍拿过一条皮管，绑在他手腕上打了个活结：“手握紧。” 男孩照做。 他皮肤白，血管清晰可见, 郝一珍用棉棒沾了点碘伏在他手背上擦了两下, 留下黄黄的印子，然后把针头慢慢推进去。 楚岱他们也围着炉子坐下来, 抬头看了眼这一大一小两个盐水瓶子, 估计起码得一两个小时才能回去。 郝一珍去洗了把手，然后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袋花生, 放到炉子边沿烤着：“随便吃啊，这花生都是自家种的，也没多少。” 每家有三分自留地, 他堂哥去了城里国营厂，自留地交给他打理，干脆都种了花生。 顾宝也不客气，用指腹剥开花生就往嘴里扔，“郝哥，你今年要回老丈人家里吧？”这是做好唠闲嗑的架势了。 沈绥有些昏昏欲睡，冰凉的液体让他稍微没那么难受了。 楚岱只是安静听他们聊天，眉眼间有火光跃动，心想明天不能让两个小家伙再玩雪。 团团给年年在家里一直哇哇大喊爹爹爹，顾卿卿听得头大，好笑得戳了戳他们的小脑袋：“阿爹不在家你们就不自在是不是？不是有枣泥糕吃呢嘛，乖乖的，过会儿阿爹跟小舅舅就回来啦。” 团团年年听懂了也不再闹，兄弟俩又在堂屋跑来跑去，一下撞到外公腿上，一会儿又撞着外婆了，最后哥俩撞一起，摔了个屁墩儿。 顾卿卿和秦黎说这话，嘴里的瓜子就没停过。 晚上十点多，顾卿卿洗完澡，从秦黎还有孙圆圆手里拎过两个小崽子，他们也不用经常抱了，有个人在后面跟着就行，会自己慢悠悠抓着扶手上楼。 顾卿卿就跟在两个小家伙后面护着，要是没踩稳能接住。 团团是个好动的，吭哧吭哧爬得可欢了，年年抓着哥哥的右手，借助他的力量跟在他身边。 顾卿卿看着两个小豆丁一天天长大，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楼道接了个灯泡，昏暗灯光照下来，格外温馨。 她们进了房间，时如霜也提了个炉子来：“阿岱还没回来啊？你们别等了早点睡吧，明天拜年不带团团年年去了，我就说不让他们玩雪吧，好在两个心肝儿没事，阿绥这孩子体质是差了点，你平时没亏着他吧？” “没有没有，”顾卿卿捉住儿子的小脚，塞进被窝，哭笑不得道：“他都是和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吃肉他也吃肉，您就这么看自己闺女的啊。” “没有就行，这孩子命苦，爹为国牺牲了，娘也没了，小小年纪还被外婆家的人欺负，这小身板瘦得哟。”时如霜放下炉子，坐在旁边跟闺女说说话：“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第一次来咱们家的时候虽然拘束，但也帮着做事，这次好一些了，还会主动跟你哥哥们说话，每天一大早就把堂屋院子扫得干干净净。” 顾卿卿点头附和：“他是勤快，在岛上也这样，都不用喊，把我后院的菜地理得齐齐整整，一根杂草都没有。” “嗯，他是个细致的孩子。”时如霜笑着逗小孙子，握着他的小手：“你外婆肯定也盼着见这两个小宝贝呢，你小时候就是他们的心肝宝，对你的孩子他们也会偏爱一些格外挂念。” “我知道，”顾卿卿眉眼温软：“我也想外公外婆啦，还有舅舅舅妈。”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时如霜忍不住又提到楚岱：“你们俩还年轻，要不趁着现在团团年年能走了再怀一个？到时候我来给你们带孩子。” 顾卿卿没想到阿娘又提起这个，脸一红：“等小家伙们大点再说吧……” 她和楚岱每次都戴了套，她跟男人说了，起码得等小家伙们两三岁才考虑下一胎。 “阿岱也是这么想的？”时如霜问。 顾卿卿点头：“他现在调到海军指挥部，也忙着呢，过完年中午都很少能回来，阿绥也要去上学了，团团年年会走路了我在家带两个孩子还算松快，要是再来一个吃不消。” 就算她阿娘愿意去军区帮她带，两个小家伙晚上也要黏着阿爹阿娘，她实在力不从心。 “你们自己有打算就好，我也不多说了，就是你两个哥哥……”说到这，时如霜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卿卿安慰她：“哥哥们自己有主意又优秀，遇到喜欢的会带回来给您看的，您不用着急，就我大哥这长相也不愁找不着对象啊。” “我倒是不担心你大哥，就是你二哥，长得跟你一样，怕是遇不着像阿岱这么好的人了，灿阳不也会想着给弟弟找一个。” 顾卿卿脸色越来越黑，然后恼道：“我和狗蛋长得才不像，我像我大哥！” “行行行。”时如霜也不跟她争，笑眯眯道：“你像你大哥。幸好我们家团团和年年随爹，不然以后也像你二舅舅一样难找媳妇儿咯。” 顾卿卿：“……”别以为她没听出来，阿娘句句都在说她丑。 时如霜又跟闺女说了会儿话，问到在军区生活怎么样，顾卿卿欲言又止，眉眼带着明显颓唐。 “怎么回事？跟阿娘说说，看阿娘能不能给你出个主意。” 顾卿卿犹豫片刻，还是把嫂子们对她不冷不热的事说出来了。 “你啊。”时如霜乐不可支，亲了外孙一口：“你从小人缘好，跟谁都玩得来，现在受下冷落就觉得受不住了，闺女，你咋这么实心眼呢。” “嗯？”顾卿卿疑惑地看着阿娘，想听她继续说。 “别人怎么对你你也怎么对她，咱们老顾家的人是实诚，但不能缺心眼热脸贴人冷屁股，真心换真心嘛，南方军区那么大，你总会遇到合得来的朋友，不一定要跟军嫂们说话啊，难道部队就没有女兵？” 顾卿卿刚有点明悟，就听她阿娘继续说：“你看看有没有性格好的女兵，给你两个哥哥介绍一下，还有你建国哥和卫东哥你也帮他们留意一下，都老大不小了。” 顾卿卿听完，哑然失笑。 原来阿娘是打这个主意啊。 本来想跟她说说萧潇，但是想到这事八字没一撇，也就算了。 要是最后大哥带回来的不是她，阿娘以后又问起这个人，不是给大嫂添堵呢吗。 “卿卿？”时如霜晃着外孙的小手。哥俩听到清脆的铃铛声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年年也自己摇着小手，屁股一扭一扭。 “欸！阿娘您早点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走亲戚呢，除了阿爷这边的，阿奶那边的明天也去拜年？正好后天咱们就去外婆家了。” “行，我跟你阿奶说说。”时如霜又亲了大孙子一口，这才关上房门下楼。 两个小家伙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块枣泥糕，吃得满嘴黑乎乎的，顾卿卿有些无奈，轻轻拍他们屁股：“以后不许在床上吃零嘴儿啦，掉得满床都是渣渣。” 两个小家伙笑得没心没肺，也不知道听懂没，在床上翻滚成一团。 顾卿卿拿了椅子围住床边，赶紧去隔壁卫生间端了个盆过来，拿过一边小桌上的暖壶，倒了点水在盆里，用毛巾稍微沾湿一点给他们擦脸蛋。 擦完又倒了点水在奶瓶里给小家伙们泡奶粉，这水是昨晚灌的，没用完，现在正好是温开水。 团团年年捧着奶瓶吧嗒吸着，喝了一半眼睛就有点睁不开了，两个小家伙同时安静下来，慢慢喝着奶粉。 他俩差不多要睡了，把他们挪到被子里面肯定要醒，顾卿卿把床上的枣泥糕渣子扫到地下，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棉被给他们盖上。 男人是十一点多回来的，推门进来的时候特意放缓了脚步声，床上的被子稍微拱起，一大两小睡得正熟。 他轻轻关门，走到火炉边上，见没什么木炭了，拿过一边的夹钳加了四五块进去，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伸手烤火。 顾卿卿睡到一半忽然醒来，她似有所感转头，对上男人黑如点漆的眸子。 “吵到你了？” “没有。”她打了个哈欠靠着床头慢慢坐起来，“阿绥呢？他怎么样。” “吊了两瓶盐水，烧退了，拿了点药刚才洗漱了一下回房睡觉去了。” “哦，那就好。”顾卿卿看着坐在炉边的他，突然想到阿娘刚才的话，“你觉得我好看吗？” “嗯？”男人眉梢微挑，起了心思逗弄，不紧不慢道：“和二哥一样好看。” 顾卿卿直接一个枕头砸过去，柳眉拧成结：“你眼睛有毛病啊楚岱。” 第193章 红红火火193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男人单手抓住枕头, 放在腿上。 “阿爹他们都在守岁，我们不去了？”他问。 “太冷了算了吧早点睡，”顾卿卿又滑进被窝, 把小儿子搂在怀里, 小家伙们把被窝暖得很舒服：“你也赶紧去洗漱睡觉, 阿爹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楚岱瞥了眼窗外纷纷而下的雪, 点头：“好。” 顾卿卿很快就睡着了，楚岱烤了会儿火就去隔壁卫生间洗把脸, 听到楼梯间有脚步声, 他随意看了眼，是顾家的长辈。 时如霜和韩莲心她们放轻脚步进了屋子, 在枕头下面放了红封, 是给两个小家伙的压岁钱。 楚岱等她们走了才回屋子, 掀开枕头一看, 满满当当的红封，顾家所有人都给这两个小家伙包了压岁钱。 想了一下，他也从兜里摸出三个红封，然后整理了一下, 厚厚的一沓塞到女人枕头下面。 - 第二天, 时如霜特意叮嘱了让她初一早点起床，不要让家里人喊吃饭。 男人一动她就睁开眼了, 外面只有一丝微光, 她揉着眼问楚岱：“几点了？” 第165节 “五点半。”楚岱看了眼表，俯身亲她：“再睡儿吧, 六点半我叫你。” “不想睡了。”顾卿卿侧头看了眼熟睡的两个小家伙，见他们没有要醒的迹象，转身趴在男人怀里, 享受早上的片刻宁静。 他身上有甜丝丝的奶糖味，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吃了多少才能熏出这股味道，难怪两个小家伙喜欢黏着他。 楚岱大手抚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像是在哄小孩子。 夫妻俩谁也没说话，顾卿卿却觉得很舒服。 等回了军区他就没这么闲能这样陪着她了，趁现在能多腻乎会儿就腻乎会儿吧。 到了六点半，夫妻俩同时起床，楚岱先去洗漱，顾卿卿在给两个小家伙泡奶粉。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味儿了，刚泡好他们就嗷嗷哭了起来。 楚岱洗漱完进来，手里还拿着温热的毛巾，给两个小家伙分别擦了把脸。 顾卿卿把奶瓶塞他们手里，这才算止住哭声。 又给两个小家伙把衣服穿好，一家四口同时下楼。 “新年快乐啊二婶。” “新年快乐！”拜年红封是另外数，韩莲心早就备好了，直接塞两个侄孙罩衣兜里。 看着两个白白嫩嫩眉眼灵动的小家伙，她也眼馋啊，要是圆圆能赶紧给她添个孙子就好啦。 顾卿卿又抱着孩子去给其他长辈拜年，转了一圈身上都暖和了。 吃完早饭，两个小家伙跟阿爷留在家里，顾家四兄弟还有子侄们全部往堂叔堂爷爷家去。 沈绥还有点蔫哒哒的，顾卿卿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村里今天是真热闹，鞭炮放个不停，各家门前的雪早就铲掉了，现在路上只有刚刚下的薄薄的一层。 顾卿卿和楚岱他们跟在前头的顾金顾银后面，时不时和走家串户的村民打招呼。 “冷？”见她缩着脖子，男人问。 “嗯嗯。”顾卿卿直接把手塞他衣兜里，冰凉的手碰了一下他手背就要收回去，被男人紧紧握住扣在掌心。 “这么多人呢。”她杏目圆睁。 “没事，不会说什么的。”楚岱来了大屯子村几次，也知道这里的村民是什么人，更何况碍于顾家在这的威望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果然，和顾财他们互祝新年好的村民们只是投来善意一笑。 面对这群从小看她长大的叔婶们，顾卿卿这会儿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来啦？快快快拿鞭炮来放。”顾铁锤招呼自家儿子，又问顾金：“你爹怎么没来？这老小子现在儿孙都有出息了就不来给他哥哥拜年了？” “他和我娘留在家里招呼客人呢，左邻右舍也要串串门，谁敢忽视您呐，您可是我们老顾家的定海神针。”顾宝嘴巴子利索，三两句话就把顾铁锤哄得眉开眼笑。 “进来进来，别在门口站着了。” 顾金他们在顾铁锤家坐了会儿，又去其余几家拜年。 顾卿卿全程就是吃零嘴儿，腮帮子鼓鼓的，嘴里没停过，顾宝还一直笑她。 最小的那个堂爷爷留他们吃中饭，顾金笑着婉拒了：“家里做着饭呢。” “行吧，下次咱们一大家子好好聚聚。” “成，您赶紧进去吧，外面风大。” 顾卿卿跟着阿爹在亲戚们家里转了一圈肚子也饱了，回到家里舒服地坐在炉子前，团团年年在堂屋和楚渊还有小栩玩也不用她操心。 男人挨着她坐，拿起夹钳烧火。 顾卿卿忍不住笑了，把手烤热了捧着脸看他：“是不是和我结婚后烧火的次数也变多了？” “还有劈柴。”男人笑着补充道。 张翠芬和韩莲心在揉面，顾财系好围裙准备炒菜，闻言他忍不住问：“阿岱，你家都用天然气灶？” “是，我们那里靠海，用天然气方便。”楚岱往灶里加根柴：“不过没结婚之前家里没开过火，都是吃食堂。” 他去建设兵团之前，楚渊也是大半个月回来一次，去哪了有什么事他也不知道也不想问，小时候会去褚家蹭饭，大了就自己去食堂吃。 也就是顾卿卿嫁过来，才有了家的感觉。 “那多冷清啊，”顾财揭开锅盖，等锅烧热了下油：“卿卿现在厨艺也不错了，过两天我再教她一手，吃食堂哪有在家吃舒服。” “您说得对。”楚岱点头：“以后晚上我都回家吃。” “这就对嘛。”顾财往锅里放大蒜头，“卿卿你去后院菜地摘掉紫苏叶回来，昨晚田螺忘了炒，今天偷偷用点你阿爷的瓜干酒闷个田螺吃。” “行呀！”顾卿卿吃饱了，真让她吃米饭也吃不下，正好中午就吃点田螺，她刚要起身，被男人拉住手腕。 高大清瘦的身影站起来，把夹钳交给她：“我去，你烧火。” 知道他怕自己冷，顾卿卿乖巧坐了回去：“好。” 等楚岱出去了，张翠芬跟儿媳说：“这小两口的感情真是好，咱们家阿岱是个会疼人的。” 韩莲心深以为然：“可不是嘛，不过俺们老顾家的男人也细心，您看阿宝对阿黎，还有雄娃对圆圆，都是顶好的。” “是是是，”张翠芬撇嘴道：“除了你们的爹，每天除了抽旱烟就是跑老王头家去下棋，这把老骨头都快懒散了。” “……”韩莲心不敢替她公公辩驳什么，毕竟这也是事实。 不过她公公下地做工那也是一把好手，现在不过是农闲时间松散了些。 “阿奶，”顾卿卿突然开口：“下午不是要去舅爷爷家吗？想好提什么去了没？” “就提个白糖包，家里还有点金桔干，你舅爷爷家表舅的媳妇儿上个月刚生了个大胖小子，给她带瓶麦乳精去吧，你三婶给我买了两罐，我自己留一罐。” “再提两瓶水果罐头？” “也行。”张翠芬回娘家自然想体体面面，现在回娘家可不止是给家里人看的，左邻右舍也盯着呢。 “我和阿岱还带了两盒饼干回来，阿绥还没吃完，正好再拿一盒给大表舅家的小儿子吃吧。”顾卿卿略一思索，干脆帮她阿奶把面子做足。 自从她家有了小孩，楚渊那些天南海北的老战友经常从全国各地捎东西过来，进口巧克力高档饼干，什么都有。都是记挂着团团年年，老楚家有后了他们是真的打心眼里高兴， 不过大多是被她和阿绥吃了。 “这不好吧，留给阿绥吃吧。”张翠芬有些意动。 她娘家人也是十分好的，家里建房子也都来帮了忙，有什么一喊就到，顾家有现在这么其乐融融的气氛，和顾铁柱张翠芬家庭环境有关。 顾铁柱他大哥顾铁锤打小就疼弟弟们，从来不藏私，弟弟们也是兄友弟恭，现在的堂兄弟们也跟亲兄弟一样亲，顾金做这个大队长上山打石头修河堤还有平整后山搞种植顾家人都是首当其冲带头去搞的。 张翠芬娘家也差不多，因为她是家里最小的姑娘，没出嫁前爹娘哥哥们最疼的就是她，后来爹娘去世了，哥哥嫂嫂们待她更好。 顾卿卿也知道这些，她小时候还经常跑去舅爷爷家玩，经常有好吃的果子和糖。 “阿绥那盒还没吃完，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军区了，家里多得是。”顾卿卿笑眯眯道。 “那成，待会儿吃完饭我们把东西清点一下就过去，今年……还真是个好年呐。”张翠芬布满皱纹的脸舒展开来。 “是哎，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韩莲心在旁边附和道。 顾财炒菜很快，十二个菜一个汤两个凉菜很快上桌，顾卿卿实在吃不下，就吃了点田螺和凉菜，然后喂两个儿子吃饭。 哥俩现在吃饭都得一个碗里出来的才香，你一口我一口，小嘴沾着蛋羹渣。 “哇我们年年好棒呀，以后肯定长得高高的，”顾卿卿喂了小儿子一口，然后瞥了眼表面上不在意实际上竖着耳朵听的团团，说：“比哥哥还高。” 这回团团绷不住了，趴在阿爹腿上，脸朝着阿娘张嘴：“啊~” 第194章 红红火火194 这样挺好的嘛 在小团团嘴巴快要碰到鸡蛋羹的时候, 男人又拎着他的后领往后扯了一下，小家伙刚吃还不想吃，现在想吃也吃不到, 急得小脚直跺。 小年年看热闹不嫌事大, 拍着手嘴里不知道哼哼唧唧说什么, 一双眼笑成月牙儿。 时如霜看着这夫妻俩逗孩子, 忍不住道：“我看这一家哪是两个孩子，是四个孩子才对。” 顾金憨憨笑道：“这样挺好嘛。” “就没听你说过什么不好的时候。”时如霜白了他一眼。 韩莲心侧头跟孙圆圆说话, 明天要和儿子儿媳回娘家, 在商量带点什么。 除了顾卿卿和楚岱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还有和顾铁柱喝着小酒聊天侃地的楚渊, 顾家其他人都在说待会儿去张翠芬娘家的事, 商量到最后的结果就是—— 楚岱开车, 带着张翠芬还有四个儿子去。 顾卿卿就懒得跟着走了, 外头冷不说，两个小家伙一上午没看到阿娘，现在黏的紧。 “阿岱，你看行吗？”顾金问。 “都听阿奶的。”楚岱很有眼力劲儿。 “好, 好, ”张翠芬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我孙女婿说话最中听。” 顾卿卿把小年年抱在怀里，右手在桌下碰了下男人的腿。 楚岱侧眸看她。 “楚副团长拍得一手好马屁哦~”她偷笑。 男人唇角微微上扬, “因为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顾卿卿眉开眼笑, 又趁机在他腿上摸了一把，在孙圆圆偏头跟她说话的时候, 若无其事收手当什么都没发生。 男人指腹拂过大儿子嘴角，把他唇角的蛋羹渣擦干净。 吃完饭，女人们留在家里, 楚岱从小栩那里拿过车钥匙要出去的时候，小团团抱着他的腿不撒手：“阿爹！抱抱~” 熟稔的词已经能口齿清晰说出来了，软乎乎的小奶音让男人心头一软，然后单手拎着他提到楚渊怀里。 小团团平着趴在阿爷腿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从地上望到门口，男人正好迈出门槛。 “哇呜~”他伤心得哭了起来，阿爹不爱他了！ 楚渊特意去请教过军区里家里有孙子的老战友，知道孩子哭要转移注意力，于是从兜里摸了颗糖果出来，拆开给他舔了舔。 小团团吧嗒嘴，止住了眼泪，小手扑腾要去拿阿爷手里的糖果。 楚渊怕他自己拿着就往嘴里塞，会噎着，不肯给，手跟铁钳似的，小团团怎么抢都无济于事，只能就着阿爷的手再舔舔糖果。 第166节 顾卿卿见小年年黏着小舅舅，问男孩：“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没事了。”沈绥抱起小外甥，“阿姐，我带年年上楼玩。” “行，去吧，记得给他把尿。” - 张翠芬坐在副驾驶给孙女婿指路：“直接往前开就成，待会儿要转弯的时候我告诉你。” 她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面宽阔的道路，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竟然坐上了小汽车！还是军车！ 不自觉就有点飘飘然。 兄弟四个挤在后座，顾宝直打哈欠：“哥，到了叫我，我眯会儿。” “成。”顾财把他脑袋从肩膀上挪开：“太沉了，靠着窗，别靠着我。” 红星生产大队不远，开个十来分钟就到了，张翠芬下车的时候还特意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问身后的四个儿子：“咋样？” “齐整！”四兄弟异口同声道。 她放下心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 不一会儿，老太太在前面走，儿子孙女婿提着东西跟在她身后，她心里别提多美了。 车停在村口，今天村民们都要走门串户，自然一眼看见黑色的大家伙。 “嚯，那不是张家婶子吗？”有人认出来了。 “呀，那这车是？” “南阳牌，还是个军牌。”去城里读过书的一个少年问：“这是她家孙女婿回来了吧？” 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无敌生产队的大队长找了个军区首长当亲家，这事就算顾家人刻意想瞒也瞒不了。 “应该是，那个瘦高小伙子一看就是军人，你看那站姿，挺拔如松。” “老张啊！”都是热心邻居，有人扯着嗓子喊：“你妹子带着外甥们来拜年啦！” 张家大舅爷显然没想到自家妹子今年会过来，以往怎么也得年初二三了，他听到喊声跑出来一看，可不是正是他妹子张翠芬还有四个外甥么！ “老幺！快放鞭炮，你姑姑来了！” “诶！来啦！”张家也是一阵手忙脚乱，张家大舅奶赶紧拿着搪瓷盘去房里抓瓜子花生，张家舅母去厨房泡茶水。 一阵寒暄后分别落座，张家人这是第二次看到楚岱，第一次是他们结婚。 张家大舅奶笑眯眯把搪瓷盘子端出来，又往碳火炉子里加了木炭，“妹子你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还提这么多东西。” 他们带来的东西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饼干水果罐头还有麦乳精这些，可都是稀罕精贵的好东西。 “孩子们都在家就先过来拜个年，明天他们都要随媳妇儿回老丈人家了，得住个两三天才能回呢。”张翠芬接过茶杯，问张家大舅奶：“家里这几个小的呢？怎么没见着人影。” “跑外头放炮仗去了，要是知道他姑奶奶回来了那得一溜烟就往家里跑找吃的了。” “孩子嘛，都这样。” 楚岱也在和张家的表哥说话，他没读过大学，也就读了个高中，想着整天窝在家不是事儿，面朝黄土背朝天地里刨食的日子不好过啊，想去城里进个什么厂子。 现在进厂可不容易，只有城镇户口读完书才包分配，农村里的在城里读完初高中还得回老家种地。 听完他的话，楚岱若有所思。 楚家地位高人脉广，想塞个人进国营厂很简单，但他不想应付后续的麻烦，今天把表哥送进去，明天是不是又有无数个表哥找到顾家让他们想办法？ 特别是顾金现在还是生产队大队长，楚岱不得不为老丈人考虑。 像顾金这种为生产队做了实事背景干净清白无可指摘的干部，后续调去公社是板上钉钉的事，更别说还有京华日报的表扬。 这是国家报刊，代表的是国家很支持这种大胆创新，特别是无敌生产队这种模式成了发展集体经济的典型事例。 楚渊一时间有些无言。 张家表哥见他没说话，心下暗恼，正要厚着脸皮直接问出口时，就见顾金挠着脑袋笑眯眯走过来，“阿岱，你车上有烟没，有几个叔伯得散下烟。” 楚岱心中一动，不等张家表哥开口，扶着膝盖起身：“阿爹，我带您去拿。” “成呀。”顾金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笑眯眯的样子。 走出张家院子，楚岱笑道：“阿爹，您猜到了？” “是嘛，这小子跟你诉苦就是想让你主动开口找关系把他送进国营厂，虽然你阿奶和她兄弟们亲，但是后辈什么样就不知道咯，你顾家这些哥哥们都不会开口让你找关系走后门，他们这些表亲也用不着管。” 顾金揣着手走在他旁边，因为风大禁不住瑟缩了一下，揉了揉鼻子说：“我看他们是看你把建国卫东弄去部队眼红了，唉这事儿你千万别应，不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得来咱们家走动了。” 可能也是远近亲疏的原因，如果是顾家和时家的人说要走走关系，顾金和楚岱还会想想办法，张家亲近的其实也就是张家大舅爷和张家小舅爷，顾金和表兄弟表侄往常来往也不多，去年建房子也是给了工钱的。 楚岱点头，“都听阿爹的。” “你呀，好好顾好自己的小家就行，这些兄弟们都有手有脚的，队上这么多事这么多工分等着他们挣呢，人要是勤快点一年收入不比国营厂差，要是个懒的那不是国家的蛀虫嘛。” 顾金一边跟他说一边和去张家凑热闹的村民打招呼：“哎哥，对，跟我娘过来来我舅舅家拜年，这我女婿，开车送我们过来的。” “在家呢都在家，你去吧。” 跟村民唠完，他吸吸鼻子继续说：“你看顾家这些兄弟都知道不给你们添麻烦，张家这些没那么亲的反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楚岱沉默了会儿，顾家人自然都是好的，他也愿意拉一把，明天去了时家，要是时轻舟有什么打算他也可以帮忙，张家他是真不愿意。 可能是一个大男人张口闭口说自己有多难让他有些反感，也可能是第一印象不好，楚岱想着待会儿就不去张家大舅爷家里了，在外面等他们出来一起去小舅爷家。 不过他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阿奶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顾金挠挠脑袋：“她心里透亮着呢，她这侄孙什么样心里也有数，要是真进了厂到处吹牛是走关系进来的，那也是麻烦事。” “你阿奶不喜欢惹麻烦。” 打开后备箱，找到了两包大前门，楚岱都给顾金，“那我在外面等您？” “车里等吧，外面冷，待会儿我们从这里和你一起绕过去就行。” 第195章 红红火火195 家里没这个本事？ 楚岱点头, 卡开车门长腿一跨，坐在驾驶座，又“砰”一声关上。 张家表哥探头探脑没看到他, 问顾金：“表叔, 表妹夫呢？” “村头老叔家儿子找他说话呢, ”顾金笑呵呵道：“怎么啦？你找他有事啊？” “没。”张家表哥矢口否认, 他是想着当兵的性子直，又都是亲戚, 自己跟他诉诉苦应该能达到目的。 外人都觉得他表叔憨, 但是他们自家人知道，这个表叔就是扮猪吃老虎, 别看他总是笑眯眯的, 其实就是个笑面虎。 张家表哥有点怵他, 所以不敢说实话。 “哦, 没有就好。”顾金也不在意，又去和张家舅舅聊聊生产队的规划。 现在无敌生产队还有红旗红星三个生产队都是联手搞集体经济，前阵子他听说张家舅舅想学烧砖，这点小事倒是愿意帮一下的。 多门手艺也不错, 过阵子红星生产队就要自己弄砖窑了, 会烧砖挣得的工分肯定也多。 余光瞥了眼他娘那里，正在和张家大舅奶眉开眼笑说话, 显然是大舅奶每句话都夸到她心窝子里去了。 这个年纪图什么？无非是儿孙满堂小辈孝顺家庭和睦过得比老姐妹们好。 张翠芬全占了, 心情自然舒畅。 聊了半个小时，她起身：“我还得去二哥那儿走走呢, 不用招呼了，你们该干嘛干嘛。” 张家舅母显然知道儿子的想法，想说什么, 看到旁边听着公公说话挠头笑的大表哥，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张家人送他们出了院子，张家舅母忍不住嘀咕两句：“到底是嫁出去的，只惦记着自己的孙子……” 张家大舅爷听到这话，蹙了下眉头，最后也没说什么，背着手进了院子。 楚岱从兜里摸了颗大白兔奶糖出来，剥开糖纸抵在舌尖，瞥见一行人过来，他推开车门。 “咱们去你小舅爷爷家，车还是停这儿，先把东西拿出来。”顾金说。 顾银是个闷不吭声做实事的，大哥话音刚落他就把走亲戚的东西提了下来，顾宝心思敏感活泛：“我刚才怎么觉得表侄态度突然冷淡了下来？” 他表侄就是张家表哥的爹。 顾财若有所思：“你也察觉到了啊？确实有点不对劲，之前还热络得不行。” 张翠芬给了顾宝一个爆栗，“都几点了，赶紧去你小舅家拜完年回家弄饭吃了，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呢。” 她哪能察觉不到，也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些难受。 顾金凑过去跟他娘说了几句话，老太太眉头先是一蹙，很快又松开。 算了，不管了。 张家小舅爷家在村尾，见他们来了很是高兴，拉着妹子嘘寒问暖，楚岱发现这位小舅爷爷家的人都很质朴，和顾家人很相似。 聊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将晚张翠芬才依依不舍起身，“咱们兄妹俩也是一年才见一次，我要是不来你们也不想着去大屯子村看看我。” 张家小舅奶爽朗一笑：“瞧妹子这话说的，几个孩子刚才还在商量初几去你那拜年呢，到时候别嫌人多就成。” “怎么会。”见她要进厨房做饭，张翠芬起身：“不要忙活了，我们都回家吃。” “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是在家吃啊，阿岱也是第一次来吧，就吃顿饭，我们也没什么大鱼大肉招呼，你也不用觉得吃了点什么去。” “我不是这意思，”张翠芬刚才在大哥家的不舒服如今完全消散，“家里还有一屋子老小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你也知道老三是厨子，他在家都是他掌勺，我把厨子带出来了家里人都得饿肚子。” “是啊，”顾财也笑：“下次一定来吃饭，跟您切磋切磋手艺。” “行吧。”张家小舅奶也不勉强，“那我送你们到村口。” “好。” 张家小舅奶捞着张翠芬的胳膊跟她说话，张翠芬眼眶湿湿润润的，顾金则是和小舅爷说开春后队上一些事。 走了十几分钟到了村头，看到停在那儿的军车，张家小舅爷眼底明显带了点讶异。 目光落在卡开车门的男人身上，他点点头：“卿卿有个有眼光的。” 说了几句别过的话，反正他们说过两天会来顾家，张翠芬倒是没什么伤感的，坐在车内跟他们挥手。 很快，车辆驶离，张家人驻足许久，然后抄着手说说笑笑回家做饭。 第167节 他们到家是五点多，顾财直接去了后面自留地扯拔菜，到了该做饭的点了。 楚岱他们进了堂屋，发现顾卿卿正在和赵渔说话，他满身寒气，没有挨着女人坐，找了个最边上的炉子把身上烤热，然后才从沈绥手里接过大儿子，一把抱起。 “小家伙，想阿爹没？”小团团直接扭过脸不理他。 “还挺记仇。”男人失笑，“阿爹不是不带你去，太冷了容易感冒，你看小舅舅昨天就感冒了，现在还难受着呢。” 小家伙黑如葡萄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眼底还带着疑惑，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楚岱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柔声道：“阿爹错了，以后去哪都带着小团团和小年年，好不好？” 这回他听明白了，在阿爹脸上“啵唧”一口，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卿卿把父子俩的互动尽收眼底，小年年看到阿爹亲了哥哥坐不住了，从她怀里挣扎滑下去，朝男人扑过去：“阿~阿爹呀！” 男人有些好笑，弯腰捞过小家伙，两个儿子被他一手一个抱在怀里，清瘦的胳膊坚实地托着两个宝宝。 顾卿卿眼底笑意荡漾，赵渔看了有点羡慕。 眸色黯淡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家伙。 今天大年初一，他没有过来拜年。 在顾家摆桌子要吃饭的时候，赵渔收敛点眼底的情绪，抱着孩子起身，“我也要回家啦卿卿，下次再来找你。” “要不留下来吃饭吧？外头下着雪呢。”顾卿卿说。 “不了，我娘在家等。”赵渔执意要走，顾卿卿无可奈何，从角落里找了把伞出来亲自送她回家。 刚走出院子的时候，她忽然轻声道：“卿卿。” “嗯？” 眸底情绪翻涌，赵渔最后摇摇头：“没事，谢谢你。” 顾卿卿一怔，摇头笑了：“你这话说的……” 送完赵渔回家，顾卿卿多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身回顾家院子。 第二天。 八点多吃完早饭，因为自己有车也不着急赶客车，顾家人不紧不慢分拣给四个妯娌带回家的东西。 秦黎看着地上一堆的腊肉腊鱼还有水果罐头，不好意思道：“我家就在附近，用不着带这些，让嫂嫂们带回家吧。” “你这傻孩子。”张翠芬把东西全部分成四份：“只要你是顾家的媳妇东西就该平分，要是让你爹娘知道我们偏偏亏待你，你说他们不窝心啊？自家的宝贝闺女，被老对头的弟弟娶了，还被婆家人苛待。” 还没说完，顾家人笑成一团，顾宝搓搓手过来：“娘你啥时候嘴巴这么利索了？什么老对头，我爹跟我哥关系好着呢，比亲兄弟还亲。” 楚岱被这乱七八糟的辈分逗笑，顾卿卿踮脚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豁然清晰。 男人点头，趁着顾家人没注意，揽着她的腰往上提，在她唇角轻啄一口。 顾卿卿瞪大了眼睛，脸上有抹绯色。 男人轻笑一声松开手，若无其事继续听顾家人说话。 顾卿卿：“……” 这男人骨子里也不正经。 两个小家伙到处跑来跑去，有沈绥和小栩看着，也不会磕着碰着。 把东西都分好，张雨晴和韩莲心一起搭拖拉机去镇上坐车，她们这次回去带着男人儿子儿媳，人太多了开回来的车坐不下。 顾卿卿她们这人本来就挺多的了，她和楚岱沈绥还有两个小家伙，再加上阿爹阿娘和公公。 沈绥去了后备箱那边的小位置才能勉强坐下来。 楚岱在开车，楚渊坐他旁边，这父子俩都是绷着一张脸，气压很低。 顾金挠了挠头，打破气氛：“亲家，你以前去过哪些地方啊？” 这回总算破冰，楚渊对顾家人态度很和气，“到处都跑过，以前要打仗，经常打游击从这座山翻到那座山，不知不觉就换了座城。” 顾金肃然起敬：“亲家，你们当兵的人真的很了不起。” “你也很了不起，把无敌生产队带到现在的样子。”窗外掠过的是一排排茅草矮房，和大屯子村两层红砖楼形成鲜明对比。 两个阿爹在互夸互捧，顾卿卿怀里坐着的小家伙趴在车窗上，嘴里叽叽哇哇个不停。 顾卿卿跟时如霜说：“阿娘，你说他们怎么就不像大哥呢，话这么多，说了一路了。” “这不是随你啊，”时如霜怀里也抱着一个，捧着奶瓶在吃：“我们团团年年已经算好的了，你没看到你不凡叔家里那个，闹得哟鸡飞狗跳，跟他爹年轻时一个样。” 听到这，顾卿卿心里一动，问前面开车的男人：“哥哥，你小时候话多吗？” 楚岱瞥了眼后视镜，正要说话，就听他爹冷笑道：“他几个叔伯都被他烦得不行，跟我说等他长大了送他去当外交官，烦都得把敌国烦死。” 楚岱看着前面的路，握着方向盘，扯了下嘴角：“那你怎么不送呢，家里没这个本事？” 顾卿卿听父子俩对上，有些头疼，转移话题：“哥哥，拿颗糖给我。” 楚岱脸色稍缓，从兜里摸了颗糖反手递过去。 第196章 红红火火196 看热闹 车内气氛凝滞, 只有女人剥糖纸发出的窸窣声。 顾卿卿刚剥了一半，小年年忽然凑过来舔了一口，一脸满足。 她哑然失笑：“阿娘！您看这小馋猫。” “还不是随你啊。”时如霜怀里的小团团也往旁边凑, 她无奈道：“阿岱, 还有糖吗？你家这两个小家伙真是嘴馋得不行。” 楚岱又递了颗糖过去, 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路程行驶到一半, 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顾卿卿也有点打瞌睡。 到了两市交界处就能看出来时如霜娘家和婆家的区别。 这边的路稀烂, 到处坑坑洼洼, 楚岱在兵团什么车都开过，倒也没觉得吃力。 两个小家伙睡着了, 颠一颠睡得更香, 就是苦了后排的沈绥, 小脸惨白惨白。 楚渊本来还要开口嘲讽两句, 见两个孙子睡得正熟，不想打扰他们睡觉，双手环胸闭上眼睛懒得开口。 除了楚岱，其余的人都睡着了。 他看了一下, 这边的山光秃秃的, 没有顾家那边葱郁，而且都是矮山。 这个天开车也是受老罪, 手指僵硬到不行, 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从兜里摸了颗糖用牙齿咬开包装纸, 塞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抵在舌尖，嚼了两下让甜味扩散，眩晕感消失, 他稍微醒神。 自己开车比坐客车要快一些，中午十二点半，他们接近丰收生产队。 年初二，回娘家。 时如霜两个娘家哥哥早就揣着手在村口等着了，旁边走走亲戚的经过还时不时聊两句—— “去你二叔家？” “可不嘛，昨天去大伯家吃了一天，今天二叔明天小叔，初四初五陪媳妇回娘家。” “那挺好。”时连采笑呵呵道。 “你们哥俩这是等妹子？” “是啊，往年都是这个时候回来……”话没说完，瞥见由远驶近的黑色小汽车，他惊疑不定：“上面来领导了吗？” “我瞅瞅。”他旁边搭话的也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看：“哎呀多半是，也不知道是市政府的还是省里领导，这么大气派。” 没提公社也有原因，公社的同志们出行就是俩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平时他们去镇上，街上很少能见到小汽车。 偶尔有一两次也是外地借道的。 “嚯来了来了，我得去跟大队长知会一声。”那人赶紧往回跑。 时连采看热闹不嫌事大，“这路车开过来起码还得四五分钟吧，弯弯绕绕的。” “是啊，小妹那边的路还是好，以前都用碎石填平了，现在每家每户建了新房子，老屋的土渣子正好又把路垫高打了水泥，咱们这恐怕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去了。” “唉咱们这穷嘛，山上也荒，搞不了种植，大队也没钱啊，公社更不可能拨钱下来了。” 哥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在闲聊时大队长和党支部书记还有政治指导员这铁三角都跑来了。 大队长气还没喘匀，弯着腰开口问：“领导呢？” “还在车上呢。”时连采随意道。 大队长扶着旁边党支书的胳膊慢慢直起身子，展目四望。 黑色的小汽车在泥泞路上弯弯绕绕开过来，起码还得两三分钟。 他喘匀了气问旁边的老搭档们：“这大过年的，领导来咱们这干嘛？” 旁边的党支书也莫名其妙：“搞不清，顺路巡查吧。” 指导员背着手踮脚看，“听说前阵子隔壁生产队学习无敌生产队的，搞了个什么养殖技术，要大力发展集体经济，是不是顺道过来看一眼把咱们村也捎上？” 村民们听说有领导来了也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身上的灰色棉袄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了，补丁摞补丁，但掩盖不了他们身上洋溢的热情和朝气。 “待会儿就知道了。”大队长不以为意，反正他们没做啥对不起组织的事，领导啥的，爱来来呗。 时连云和时连采在旁边说说笑笑等着看热闹，省城的领导还没见过呢，也不知道长啥样。 “咦？”有人惊呼：“怎么还有一辆车？” 众人全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两辆车隔了段距离，一前一后往村口而来。 大队长也愣了一下：“不会是市领导和省领导一起来的吧？或者是省领导和中央的领导？” 听到中央两个字，政治指导员不淡定了，理了理身上到处是补丁的衣服，问旁边的党支书：“没哪不妥当吧？” 党支书拍了拍他后背的灰，呲牙咧嘴：“你家中午吃的韭菜饺吧？门牙上还沾着呢。” 政治指导员赶紧以手掩面抠掉。 顾卿卿迷迷糊糊醒来了，看到村口站着一大帮人，她揉了揉眼睛，把小儿子身上的包被拢紧。 轻轻碰了下睡着的时如霜，她低声道：“阿娘，到啦。” 第168节 时如霜悠悠转醒，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团团，还没醒。 她坐在中间，顺着挡风玻璃一眼就看到两个哥哥站在寒风中打颤，心头一暖：“你大舅二舅每次都老早的在外面等，这么冷的天不知道等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的高兴显而易见。 顾金也打着哈欠醒了，等车停稳，他转头喊后面的沈绥，“阿绥，到外公家了，别睡了，下去透口气。” 沈绥狭长的眸子霎时睁开，他缓缓点头，将喉间的不适压了下去。 车门打开，大队长他们赶紧围了上去，“同志，辛苦了。” 楚渊刚下车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浑身气势强大，一双虎目威严稳重，看起来就是身居高位的。 看着眼前的架势，他眉头一皱，随后意识到什么，摇头道：“同志，你们弄错了，我们是来走亲戚拜年的。” “啊？”大队长和党支书面面相觑，“那您家亲戚是？” 没等他开口，村民们就知道是谁了。 顾卿卿脆生生开口：“舅舅！”嗓音银铃儿似的，清透干净。 “哎呦卿卿！”时连采本来还抱着手蹲一边看热闹呢，听到外甥女叫他赶紧起来，朝车这边走。 楚岱也拉开车门下来，跟着顾卿卿喊：“舅舅。” “诶！”时连采扭头朝大哥喊：“哥，别傻站着了！是咱们家卿卿。” “哦？哦！”看热闹看到自家头上，时连采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然后上去跟亲家打招呼，对一脸懵的大队长说：“这是我家妹子带着卿卿他们回来拜年了。” 大队长挠挠头。 “看出来了。” 不过这辆车是时家亲戚的，后面那辆呢？ 党支书和政治指导员对视一眼，眼底皆是茫然。 时家的亲戚们相谈甚欢，时连云时连采帮着去后备箱拿东西，后面来的那辆车也停在旁边，从上面下来四五个穿黑色中山装的。 顾金咧嘴，这熟悉的阵容，这熟悉的配置。 领头的还是那位周书记，旁边跟着一个拿厚厚牛皮本的小青年，身后有个斯斯文文戴眼镜的。 其他三人顾金没见过。 大队长看到衣服和他们胸前别着的党徽就知道，真的是大领导来了，赶紧上前握手。 “同志，我是丰收生产队的……” 他们一通自我介绍，周书记温和的点头，他身边的小武也开口介绍己方身份。 这个年头车可不多，还是这么好的解放汽车，周书记不动声色想看一眼来的到底是谁，会不会也是上头派来的。 这么一对视，愣了。 顾金挠着头冲他憨笑，“周书记，好久不见。” “顾队长，你怎么在这？”他回过神来，对于车辆主人的身份已经了然：“楚司令也在？” “在那呢。”顾金努努嘴：“我来老丈人家拜年。” 周书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征战一生杀伐果断的开国大将正在抱娃娃扯尿布，看样子是打算把尿。 周书记：“……”待会儿再去打招呼吧。 斯斯文文的财务部长见他有些走神，扶了下眼镜，“书记，大队长说请您去大队部汇报工作。” “嗯，好。”周书记默了片刻，还是说：“那位是南方军区的楚司令，去打个招呼吧。” “嗯？”财务部长显然是记起那天公社同志说的，顾金家的背景。 两个儿子都在部队，一个在边城建设兵团，一个在南方军区空军集团军，女婿在海军指挥部，亲家是…… 他跟在周书记身后，上前跟刚把完尿的楚渊打招呼：“楚将军。” 他们不是军人，也不用敬军礼，就是握个手。 楚渊给大孙子塞好尿布，单手抱着大孙子跟他们握手：“你们好。” 看车就知道，是省城政府的牌。 就跟周书记他们看一眼军车牌，就知道是军区司令的车一样。 大队长他们还在跟小武说话，一转眼周书记就没看见人了，他侧着头四处张望，嘴里嘀咕：“不是要去大队部吗？” 党支书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时家那位亲家来了，周书记在跟他打招呼呢，咱们要不也去？” 都是一个村的，自然知道时家外甥女婿家的底细。 “去吧。”政治指导员开口：“省城的领导都去了，我们也应该去一下。”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楚渊看起来威严，实则没什么架子，都一一跟他们握了手。 第197章 红红火火197 国营酱油厂 “要不咱们回去再聊吧, ”见省城的领导一直和亲家聊天，时连采犹豫了好几回终于开口：“外面冷，容易冻着孩子。” 楚渊看了眼大孙子通红的小鼻子, 赶紧用包被把他包的严严实实, “周书记, 你先去忙你的, 忙完了再来时家找我。” “好，麻烦您了。”周书记确实有事想找他帮忙, 见有小孩在也不再耽搁, 让开路给他们走。 顾卿卿目光落在蹲在路边吐得昏天暗地的阿弟身上，有些心疼, 她把小年年交给男人, 走到他身边, 蹲下来用手轻拍他后背：“还好吗阿绥。” “阿姐, 我没事。”沈绥接过他阿姐递来的帕子，擦了下嘴，然后团在掌心。 “早知道就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了，我想着你没来过外公外婆家, 想带你过来看看。”她眼底满是懊恼。 “我没事, 感冒了有点晕车，吐完就舒服了。”他反过来宽慰道：“阿姐不用担心我。” 顾卿卿揉了揉他发梢, 拉他起来, 跟着时家人一起回去。 这边都是低矮错落的茅草房，每家间隔都挺远的, 不怎么密集。 时连云时连采两兄弟分别和楚渊顾金说话，楚岱抱着孩子走在后面，见顾卿卿还没过来, 脚步稍顿，在原地等她。 女人揽着沈绥跟上来，他见男孩脸色惨白，说：“进屋去喝点热水。” 沈绥点头。 时家院子里很热闹，除了有来走亲戚的，还有乡里乡亲串门的，见他们一行人进来了，嘴巴更是没停。 顾卿卿先带他们跟时家的长辈打了招呼，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出来，楚岱一杯沈绥一杯，带着他们进了里屋。 楚渊和顾金他们早就喝上茶了，在跟时季聊天，虽然楚渊比他小不了几岁，但算起辈分来，还得叫他一声阿叔。 堂屋里热热闹闹，大舅妈何秋水没看到顾卿卿，猜到她们在堂屋，提了个炭火炉子进来。 “卿卿啊，我听说阿绥晕车了，好点没？” “喝了点热水没事了。”顾卿卿看了眼旁边，沈绥坐在他姐夫旁边的椅子上，因为困倦躬身趴在男人腿上睡。 “让他去床上睡嘛。”何秋水放下炭火炉子，伸手从楚岱怀里接过小年年，“让舅奶奶看看我们小宝贝啊。” 小年年不怕生，只是咧着嘴笑，嘴里跟着喊：“啾奶奶！” “是舅奶奶！舅~”何秋水纠正他。 小年年摇头晃脑，没看到哥哥，挣扎着要从她怀里下来。 顾卿卿笑着说：“舅妈，您不用抱他，他会走路了。” “行，正好去找你重山哥哥玩。”何秋水把他放下来，笑眯眯问楚岱：“阿岱，开了一路车累不累？饿了吧？” “还好，谢谢舅妈关心。”有长辈在，他坐姿没那么懒散，稍微坐直身子。 “马上就开饭了，你外婆和小舅妈在厨房里忙着呢，”看到趴在他身上的男孩，她又说了一遍：“让阿绥去他表哥屋里睡？” “没事，这里暖和。”楚岱见他稍微动了一下，睡得有些不安稳，抬手搭在他后背。 沈绥这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有些孤僻，其实很黏他们，这也是顾卿卿要带他过来的原因，怕他觉得自己被抛下。 “那好，待会儿就吃饭了，你们自己玩，这里有零嘴儿，卿卿你先垫垫肚子，我去厨房帮忙。” 顾卿卿点头，“您不用管我们，又不是外人。” “对对对。”何秋水拿了把椅子过来，把装了瓜子花生地瓜干的搪瓷盘子放椅子上，“那舅妈就不管你们啦，你表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大白天不见人影。” 她嘴里嘟囔着走开，小年年也跟着她走了出去，他阿爷外公外婆都在外面堂屋，顾卿卿也不担心。 顾卿卿旁边是沈绥，她把炉子稍微提近点，椅子挪动一下，三人围着炉火坐。 抓了把瓜子在嗑，她问男人：“在这住一晚？明天上午回去，在家吃完午饭咱们也该回军区了。” “都听你的。”他说。 顾卿卿弯眸一笑，“在家待着挺舒服的，不过出来几天也想回去了。” 想到什么，她说：“还记得在岛上说的吗？” “嗯？”男人笑了一下，从搪瓷盘里拿了块地瓜干，“挺多的，哪句话？” “照片。”她提醒。 “在一楼书房吧。”他不以为意道：“到时候回去你自己翻翻。” “阿爹的书房？”顾卿卿有些犹豫：“我能进吗？会不会不好。” “能进，没什么不好的。”楚岱说：“书房里只有一些书和我小时候练过的字，他重要的东西都在旁边放了沙盘那间屋子。” 顾卿卿懂了，“到时候我跟阿爹说说，去书房找下东西。” “好。” 里屋还是比堂屋暖和，空间小，关了房门暖炉的火温暖整个屋子，沈绥呼吸渐沉，迷迷糊糊中听到阿姐和姐夫的声音，他心中分外安宁。 顾卿卿和楚岱聊了点以后的规划，“阿绥过完元宵就要去子弟中学读书，秦老也快下岛了，再过三年他就要带着阿绥去首都。” “嗯，你担心他？”男人咬着地瓜干，扫了眼趴在他腿上的男孩。 “不是，”顾卿卿摇头，拍了拍腿上的碎渣，“秦老待他很好，阿绥的独立能力也很强，我就是有点怕他不适应北方的气候。” 沈绥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这辈子唯一出过省的两次都是跟阿姐和姐夫。 第169节 楚岱理解她的担心，“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以后团团和年年要是去北方发展，咱们也没办法，只能多过去看看。” 顾卿卿从他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想让他们从政？是你的想法还是阿爹。” “都有，不过还是看他们自己的吧。”楚岱无声笑了下，火光映在他清瘦坚毅的脸上，男人说：“楚家的人都是有野心的，楚惊鸿和楚掠影也不外如是。” 很少从他嘴里听到儿子的大名，顾卿卿垂眸盯着炭火炉子，沉思不语。 她似乎有些理解，阿爹为什么开口让周书记来时家找他了，这是想留个人情，给两个孙子铺路。 虽然楚家人脉广，多个朋友总归是好的，到了楚渊这个地位，走一步看三步。 怕她多想，楚岱说：“团团和年年以后的路只能他们自己走，在需要的时候我和爹会在后面扶他们一把，你也不用操心这些，还早呢。” 可不嘛，两个孩子还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刚走稳路，以后对什么感兴趣还不知道。 “卿卿？阿岱，出来吃饭。” 外面大舅妈在喊。 顾卿卿拍了拍阿弟的后背，“阿绥，吃完饭再睡。” 沈绥醒来，默了片刻神，跟着他们去了堂屋。 来串门的村民们也回去了，只剩下几个时家的亲戚，还有他们。 时轻舟着急忙慌从外面赶回来，问他去哪了，晃了晃手里的汽水：“去了趟供销社。” “行，赶紧吃饭吧，这天气饭菜一会儿就凉了。” 时家不像顾家，用蒸笼蒸饭，是用铝锅子挂在灶上煮。 这样煮出来的饭锅巴很多，香喷喷的。 先给时季盛了饭，又给楚渊装了一碗，顾金连忙起身：“大嫂不用忙活，我们自己来就行。” 何秋水笑着把碗递给他：“那我就不管你了，娘给团团年年蒸了个水蛋，我去厨房看看好了没。” 两个小家伙也是饿得不行，楚岱夹了块鱼，把细刺全部挑掉，放到顾卿卿碗里让她喂他们。 周曼已经端着两碗水蛋出来了，差点撞上要出去的何秋水，无奈道：“走路看着点，别这么风风火火的。” 何秋水有些尴尬，“娘我帮您端。” “不用，太烫了，你去吃饭吧，厨房里没什么要忙活的了。” “卿卿，你喂这个给团团年年吃，这个有营养。”周曼放下碗，两个瓷碗里都放了勺子。 “谢谢外婆。”顾卿卿见儿子伸出小手要去抓碗，赶紧扣住他的手，然后舀了勺吹冷喂给小年年。 坐在阿爹怀里的小团团吃到滑嫩的鸡蛋羹也是一脸满足，比起顾家什么都没加的蛋羹不同，周曼往两个碗里都加了一点点酱油，都是自家大豆酿的。 时家酿酱油的手艺也是远近闻名，见大儿子吃得欢，楚岱挖了一勺送到自己嘴里，小团团委屈巴巴地仰头看着阿爹，显然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抢自己的饭饭吃。 味道不错，很香醇，比供销社买的没得差。 时轻舟正好给他和顾卿卿盛好饭端过来，楚岱心头一动，问：“表哥，你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啊？”没想到表妹夫突然跟他说话，时轻舟咧嘴笑：“就在队上出工干活嘛，空闲的时候帮着阿爷阿爹酿点酱油。” 楚岱喂了一勺蛋羹给怀里扭来扭去的大儿子，笑道：“表哥酿酱油的手艺怎么样？” 说到这，时轻舟忍不住拍胸脯道：“尽得我阿爷的真传，比我阿爹厉害多了。” 顾卿卿噗嗤笑出声。 时连云瞪了他一眼，显然不满他不给老子面子。 楚岱沉吟片刻，“表哥，要是让你去国营酱油厂，你愿意吗？” 第198章 红红火火198 我可没听出来你有求人…… 时轻舟“啊”了声, 愣愣地看着他表妹夫，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还是周曼脑子活络，她笑骂道：“傻小子, 你妹夫问你要不要去国营厂？你愣着干啥啊？还嫌地里刨食不够啊。” 何秋水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儿子。 快答应啊傻小子, 进了国营厂以后好找媳妇儿, 还能让她孙子也能免去面朝黄土背朝天, 长大了直接顶班就行。 楚岱只是笑着看他，等他回答。 “我愿意去！”时轻舟觉得自己再不答应, 他爹娘就要冲过来打他了, 挠挠头说：“不过我是农业户口……” “我来想办法，你愿意去就可以。”楚岱温声道：“先吃饭吧, 待会儿再说这件事。” 本来就是抱着拉他一把的心思来的, 顾家人的人品还有时家人他都信得过, 这次回去如果顾家有人想去国营厂他也能一并安排。 顾家人勤劳肯干, 就算现在没有手艺，去了厂里也能跟着老师傅踏实学，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出徒。 时轻舟稀里糊涂的坐下，手里捧着碗还有些迷糊。 这就……能进国营厂？ 何秋水脸上的笑容更深, 一个劲地给小姑子夹菜, 时如霜看着堆成小山的碗，哑然失笑。 高海月倒是不妒忌, 她儿子才两岁多, 不过…… 看了眼旁边笑呵呵的男人，她忍不住开口问外甥女婿：“阿岱, 你小舅也会酿酱油，你看能不能让他跟轻舟一起去酱油厂？” 本来也是随口问问，没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楚岱却是点头：“可以的。” 楚渊听到他们的话没有发表看法，只是笑着和时季两个人一起喝酒。 农家自酿的瓜干酒，回味绵长，就是入口的时候有点喇嗓子。 在炭火炉子温了许久，现在喝味道正好。 高海月本来就是随便这么一问，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顿时狂喜，“舅妈谢谢你阿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楚岱只是笑着摇头，继续喂怀里的小家伙吃蛋羹。 何秋水和高海月娘家来的亲戚看到她们的儿子男人都去了国营厂，眼热的不行，想开口说点什么，发现楚岱一直看着怀里的儿子，压根没有抬头看她们。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本来打算吃完饭就走，现在又改了主意，想着磨磨何秋水和高海月，你们现在倒是好了，娘家养了你们这么久，为娘家侄子说几句话总可以吧？ 在她们眼里楚岱就是个好说话的，只要时家人开口肯定不会拒绝。 这顿饭顾家人和时家人吃得其乐融融心满意足，另外这些亲戚则是各怀心思。 顾卿卿没空管她们怎么想，心思都在儿子们还有沈绥身上，他感冒了不能吃鸡蛋，鱼和肉也不想吃，就吃了点青菜。 顾卿卿心疼他，这边太冷了，感冒不容易好，看来是得早点回南阳了。 喂完小团团和小年年，让两个小家伙自己去玩，里屋的火炉子已经提到桌下了，就怕小家伙乱跑碰到，这里有他们看着，他们想钻桌子也不行。 人太多了，挨在一起吃饭，缝都没有。 小年年从身上下去，顾卿卿总算松了口气，端起碗吃饭，男人夹了块五花肉给她。 顾卿卿把肥肉挑出来放在他碗里，凑近男人在他耳边说：“外婆家条件没有我娘家好，这肉票也不知道是攒了多久特意等着我们过来才用的，明天我们回去给他们留点肉票和粮票。” 顾灿阳和顾青烈的肉票大多是给了她，按理说也应该孝敬一下两位老人。 楚岱闻到她发梢的皂荚味，压了压心底的躁意，说：“你看着办就好。” 吃完饭，顾卿卿帮着两个舅妈收拾桌子，她瞅了一眼自家两个崽跟小舅舅的儿子玩得很开心，双手比划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时重山也才两岁多，他似懂非懂回答两个表外甥的话，奶声奶气的，特别招人稀罕。 “卿卿，你表哥和小舅的事舅妈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们一定会好好干，不给阿岱丢脸。”何秋水把桌上的残渣用抹布扫到碗里，对顾卿卿说。 顾卿卿摇头笑：“这也是表哥和小舅自己有本事呀，我了解他，如果没这个能耐，他也不会开口的。” 她是从张家表哥那里得出这个结论的，她不知道就算时轻舟什么都不会，楚岱也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把人送去国营厂学手艺。 张家表哥纯粹是因为跟她们关系不亲近，而且楚岱看他不顺眼，这才拒绝。 踏实的人，就算没手艺他也愿意帮一把送去学点本事，学徒每个月十九块钱总归是有的，等出了徒怎么也得有个二十五六。 张家表哥这种人只想着怎么走捷径，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不想着怎么上进只想着诉苦。 楚岱看不起他。 像顾家几个哥哥，宁愿留在生产队做事，也不想开口麻烦他。他们知道去学养殖种植学烧砖水泥，张家表哥却一心只想去城里享福，指不定还幻想着到时候打着楚家的旗号狐假虎威。 楚岱懒得搭理。 “这也是因为你才愿意开口的。”何秋水心里都门儿清，“阿岱是真的心疼你，愿意帮扶你的娘家人。” 顾卿卿笑了笑。 她们这里在收拾桌子，沈绥去里屋睡觉了，楚岱和时轻舟还有舅舅们在聊国营厂的事，时季和楚渊在喝酒。 时季骨子里是个很斯文的人，听着楚渊讲他年轻时征战的事，也忍不住心潮激荡。 何秋水和高海月的娘家亲戚虽然在和周曼聊天，目光却时不时往楚岱那边瞟。 周曼哪能不知道她们的小心思，特别是王秀英，她看着就开火。 前两年，卿卿去兵团之前，还说什么要把卿卿介绍给她侄子，灿阳和青烈讲给她侄女。 后来明里暗里从高海月嘴里套出话来，她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的，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是队上有名的缺粮户。 她当时心里就恨极了。 她家卿卿可是家里的心肝儿宝，两个外孙更是不用说，在她看来她家灿阳就是天之骄子，配再好的姑娘都不为过。 王秀英那两个侄女，什么东西！ 她那个侄子也不配跟阿岱比。 所以听着王秀英吐沫直喷，周曼依旧老神神在在剥着花生，也不应声。 “亲家婶儿，”王秀英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我大儿子你也见过，是个勤恳人，去国营厂再合适不过了。” “哦，”周曼把花生皮搓掉，说：“那你家大儿子想进哪个国营厂啊？” 王秀英一听有戏，“酱油厂钢铁厂棉花厂都行，我还有个侄女跟您说过的，小姑娘家家就去轻松点的地方干活嘛，我看国营服装厂就挺不错的，就咱们市里那家东方服装厂。” 她旁边何秋水的娘家人插不上话也急眼，不能什么好处都让她给捞了啊。 岂料周曼却说：“挺好的啊，你们家的人都有本事，能让孩子轻松点是好事，以后他们进了国营厂肯定会好好孝敬你的，你日子这么好过我都有些羡慕了。” 第170节 王秀英傻眼了，有些听不懂她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亲家婶，您是答应了？”她试探道。 “我答应什么？你有本事让儿子侄女都进国营厂是你的本事。”周曼嚼着花生米，淡淡道：“别的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也管不了。” “亲家婶！”王秀英急眼了，有种被戏耍的屈辱感，音量忍不住提高：“我哪有什么本事？！这不是求你帮忙嘛。” 她这嗓门让在聊天的几个男人都下意识看过来，只有楚岱不为所动，慢悠悠剥着瓜子。 “我可没听出来你有求人帮忙的意思。再说了，我也帮不了你啊亲家侄媳，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我家老大老二早就没在村里下地了。” 王秀英被气得半天没说出来话，她忽然转头问男人那堆的时连采，“妹夫，你侄子也不小了，他喊你一声姑父，这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帮？高家养了海月这么多年，也是她该回报的时候了。” 本来脸上还带着笑的时连采顿时沉下脸来，“嫂子，这话我老丈人丈母娘有资格说，你没有，要是高家真是这么个意思，你让我爹娘来说清楚，说他们为了孙子不要女儿，要是他们因为一个国营厂的名额不要闺女要划清关系，我愿意把名额让出来。” “当真？！”王秀英眼神骤亮。 时连采嗤笑一声，“阿岱，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楚岱慢条斯理把剥好的瓜子仁都倒到左手掌心，“只有时家的人能去。” 听他们一唱一和，王秀英气得浑身颤抖，这是被连合戏耍了。 她一把抓过在旁边吃零嘴的小儿子，“我们回家！不在这受气，这破地方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 周曼也不拦，任由她气冲冲地走。 王秀英看到从厨房出来的高海月，特意放缓脚步想着小姑子能开口问一两句她诉诉苦，没想到高海月只是说：“嫂子慢走，回家替我照顾好爹娘。” 王秀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气呼呼跨出时家院门槛。 就算刚才没在堂屋，都能想到她这个嫂子在打什么主意，王秀英什么便宜都爱占，高海月也忍了她很久了。 何秋水见她看着院门口出神，以为她是心里过不去，安慰道：“你们俩关系本来就不亲近，用不着愧疚，以后连采去了国营酱油厂，说不定还能把你们母子俩接去城里过好日子呢。” 第199章 红红火火199 你也太看得起你男人了 高海月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就是觉得这个娘家嫂子脸皮太厚了，每年来咱们家打秋风，我给侄子红封理所应当, 还得拖累你也给一份, 她就是个貔貅, 有进无出。” 她生了时重山, 娘家人过来看，王秀英也没给过红封, 反而是她这边处处不落。 何秋水笑了笑：“没事, 怎么说她也是你娘家人，赶紧进去吧, 外头这风吹得我发颤。” 堂屋里, 本来想打主意的何秋水娘家人也没再提这茬, 这都明了了, 人家就是外甥女婿来帮舅舅表哥的，你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想都别想。 “阿岱，让你看笑话了。”时连采抹了把脸坐下, 他媳妇人好, 老丈人丈母娘也不错，大舅哥也还行, 就是这个嫂子一言难尽。 楚岱摇头而笑, 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 每个人家里多多少少有这种想把好处都往自己怀里拢的亲戚，好在顾家没有。 顾家人从来没有想从他这得到什么, 只关心他对卿卿好不好。 下午三点多，周书记带着其余几人过来了，他和楚渊去了里屋单独说话。 斯斯文文戴眼镜的财务部长和拿牛皮本的小武则是在和顾金聊天。 楚岱和时轻舟说好之后, 去找顾卿卿了。 “阿爹爹~”小年年看到他来了，小腿飞快奔向他，眼睛笑成弯月牙儿。 男人单手把他捞起，小年年在阿爹温暖的怀里蹭了蹭，最后埋头在男人颈窝，闻着阿爹身上香甜的味道。 小团团在和时重山玩，两个小家伙只差一岁，团团得叫时重山一声表舅。 见弟弟在阿爹怀里蹭，他也抛下小表舅跑过去，抱着男人的腿，小手想去够他的衣摆。 阿爹的衣兜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糖糖！ 腿上缠一个手里抱一个，顾卿卿看了觉得有些好笑，接触到男人求救的目光，偷笑着上前解救他。 “媳妇儿。”他出声。 “欸？”顾卿卿抱起小团团，哥俩一个在阿爹怀里一个在阿娘怀里，兄弟俩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个不停。 “伸手。” 顾卿卿右手抱着小团团，伸出左手。 剥了壳的瓜子仁倒进她细嫩的掌心，她眼底有惊喜溢出来：“给我的呀。” “是啊，不然还能给谁。”楚岱低声一笑，余光瞥见她怀里的小团团嘴角有口水流出来，用指腹拭去大儿子嘴边晶莹的口水，好笑道：“这是给阿娘的，不要惦记了。” 小团团瘪瘪嘴，但也乖乖的不动，就是嘴角的口水没停过，眼巴巴地看着。 顾卿卿看着大儿子这馋猫样抱着他坐下，把小家伙环在怀里，捻了颗瓜子仁掰碎，塞到大儿子嘴里。 “平时也没少了你们零嘴儿呀，怎么见点东西就馋呀。” 男人挨着她坐下，小年年也探着身子要去吃瓜子，他拍了下儿子的小屁屁：“真是两个讨债的。” 自从有了这两个小家伙，他媳妇儿每天的心思都耗在哥俩身上了。 “还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顾卿卿又把掰碎的瓜子仁递到小年年嘴边：“阿娘她们还问我什么时候再生一个，还是算了吧，家里这两个折腾的不行，要是第二胎又是双胎……” 她不敢想象，只觉得生活晦暗无光。 楚岱略微往后靠，抵着椅背，轻笑道：“你也太看得起你男人了。” 顾卿卿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明白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稍微侧身，上下打量他。 结了婚他好像还比以前瘦了些，也不怪小阿侄觉得家里的伙食都是被她吃了。相貌没什么变化，一双星眸熠熠生彩，结了婚他整个人的气势没有那么外放，收敛了些。 可能也是在家人面前才这样，她不太清楚，很少见过他在部队里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脸上总是带着笑，和顾家人时家人讲话都客客气气的，对两个小家伙也很有耐心。 真要说起来团团年年更亲近阿爹一些，只有饿了才往她这边拱，现在奶也戒了，每天喝奶粉，军区那边的鲜奶估计也囤了不少，回来好几天了。 他被黑裤包裹的长腿很自然地挨着她大腿，眼神坦荡接受她的巡视。 顾卿卿清咳一声，“你说要把小舅和表哥弄到国营酱油厂去，能行吗？” “行啊，”楚岱笑了下，“不是很难的事，中午蛋羹你没吃吧？” 顾卿卿茫然点头。 她又不是爱跟孩子抢吃食的大人。 “酱油酿的很不错，这手艺去了国营厂都能当师傅，有真本事的人就算走后门进去也没人说什么，上面的领导自然会护着。” 他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楚家根基虽然在南阳，人脉还是很广的，有时候不需要自己去提，和咱家们有些渊源的知道他们是我们的亲戚，也会主动把事情办好。” “这些都是阿爹积攒下来的吗？” “是。”楚岱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认：“除了当爹不行，他在其他方面还是很厉害。” 顾卿卿扑哧乐了。 小年年吧嗒着小嘴，嘟嘟囔囔道：“阿爷！” 阿爷最疼他跟哥哥啦！会给他们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不像阿爹，只知道先给阿娘。 时重山听到表姐表姐夫在说话，也慢悠悠过来，趴在旁边的椅子上，手从搪瓷盘子里拿了块地瓜干塞嘴里。 顾卿卿看到他胖乎乎的小脸和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然后感慨道：“也不知道他平时吃的什么，这么肯长。” “还能有啥，也就是麦麸馍馍土豆泥嘛。”高海月端了两杯姜茶进来，“这天太冷了，你们喝杯水暖暖身子。” “谢谢舅妈。”楚岱单手接过，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阿岱，你小舅这辈子也没什么本事，只会下地干活，回来了再跟着爹娘酿个酱油，以前我们哪敢想能去国营厂工作啊，现在你小舅能去国营厂，以后重山大了也有出路……” 说着，她眼眶微润，只觉得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到头了。 她娘家有些堂姊妹，总是明嘲暗讽说她嫁到丰收生产队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是自己找罪受，堂婶们也经常在她娘面前攀比炫耀，说闺女女婿对她们怎么怎么好，每次回家都买麦乳精水果罐头肉罐头，还说自家女婿多有出息。 她每次回娘家听着堂婶们当着自家男人的面说这些都觉得血往头顶上涌，偏偏自家男人是个傻的，也不开口反驳，任由她们说。 她都心疼他。 之前嫁到时家就是看中时家家风好，时连采这个人厚道老实，在村子里也没有坏名声。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时家公婆待她都挺好，和嫂子何秋水虽然有时候会有点摩擦，大部分还是挺融洽。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没想到小姑子争气，男人是生产队的大队长，两个儿子在部队，女儿嫁了个军人世家。 她们这些近亲也能跟着沾沾光。 楚岱看到她脸上的情绪变化，只是笑着说：“是舅舅自己有这个本事。” 高海月已经听他说了几次这套说辞了，现在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能去国营厂的有几个？把这份感激压在心底，她又和顾卿卿聊了几句养孩子的事，然后抱着儿子去了厨房。 把空间留给一家四口。 周曼和何秋水还有时如霜都在厨房，时如霜说了些平时在家的趣事，钱桂花经常来串门，每次都能带来整个村的八卦。 什么村头张家晒在外面的被子丢了其实是被野狗叼去搭窝了，还有谁家闺女说过不下了硬要离婚，现在生产队集体经济好，她宁愿在队里出工赚工分。 包打听的称呼可不是白来的。 周曼笑着说：“你啊，现在日子倒是舒坦了，以前不是不爱听这些琐事嘛？不过你们大屯子村现在是搞得不错，除了下地还能去摘棉花苎麻搞纺织。” 无敌生产队很多小伙子一年收入比在城里国营厂的学徒还高，像顾雄他们这种能干的，甚至能有一级工的收入。 “顾家的日子过得是很红火，”何秋水把锅子都清洗干净，说：“顾家男丁多，都是壮劳力，下地挣得工分都很了不得，除了你们家老四，其他三家都有孩子在部队，这生活越过越有盼头。” 军人现在地位很高，不说别的，找媳妇儿就是个天大的优势。 “你之前还愁轻舟的事呢，等他进了国营厂，不也好找了？”时如霜笑着打趣。 丰收生产队这边太荒了，每年的粮食压根不够吃，时家还幸亏是顾家那边送粮过来救济。 很少有姑娘愿意嫁到这边来，媒人介绍的时候，一听是丰收生产队脑袋直摇。 就连本村的姑娘都千方百计想着嫁出去。 “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去，”何秋水一点也没有儿子即将离家的担忧，反而巴不得他赶紧走：“要不你帮我问问阿岱？” “成啊。”时如霜一口应下。 高海月抱着儿子进来，挨着小姑子坐在炉边，见她有点闷闷不乐的，周曼和何秋水对视一眼，斟酌片刻开口道：“老二媳妇，你们明天也没事，带着重山回趟他外婆家拜年吧。” 高海月有些为难：“今天我嫂子……”王秀英回了家还不一定怎么告状呢。 第171节 “你爹娘也疼你这个女儿，不会这么不讲理的，正好如霜她们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我也吃不完，你们妯娌分了提去娘家吧。” 何秋水和高海月听明白了，婆婆这是要给她们做面子。 第200章 红红火火200 吱~吱道！ 何秋水和高海月同时拒绝, 看了眼时如霜：“这不好吧娘，这是小姑和卿卿孝敬您的，您自己留着吃就成。” “就这样吧。”周曼缓缓道：“嫁进时家这些年你们也受了不少委屈, 咱们这不富裕, 让你们在娘家遭笑话抬不起头, 娘心里也过意不去。” “现在日子有盼头了, 你们也该松快松快了。” 何秋水红了眼眶，高海月搂着儿子的手蓦然收紧, 哑声道：“娘！您这说得什么话, 别人家的婆母还欺负儿媳干东干西不给休息，在咱们家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您待我和嫂子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 何秋水连连点头。 周曼只是摇摇头, 没有说话。 厨房里四个女人聊了很多家常, 气氛异常融洽, 往年每到逢年过节，何秋水和高海月就发愁，想回娘家又害怕回娘家。 想回是因为惦记爹娘，不想回则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怕亲戚们又来说东说西, 给爹娘心里添堵。 今年不一样了，她们心里已经雀跃不已, 就等着顾卿卿她们回家了赶紧打包回娘家, 这回挺直腰杆跟亲戚们说话。 她们的儿子或者丈夫要去国营厂了！ 周书记和楚渊在屋里聊了很久，到了差不多五点才出来, 时家厨房又在弄饭菜了，炊烟袅袅，这回何秋水和高海月比她们上午来时更有干劲, 只想着把家里的菜都煮了端上桌以示感谢。 时家挽留周书记他们吃饭，小武刚要拒绝，就听斯斯文文戴眼镜的部长开口道：“书记，现在去镇上招待所也要一两个小时，外面大雪封路很难走，我们也不白吃，按照国营饭店的标准来给钱，您看怎么样？” 能坐到这个位置，除了有真才实学，还得会察言观色，见周书记脸上神情舒坦，和顾金说话时没有以前温和有礼的疏离，就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拉近了。 “好，就按照你说的来，真的很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还来叨扰您，阿叔。”这话是周书记对时季说的。 时季没想到自己活了一辈子还能被省城领导喊声阿叔，以前公社的人来了最多也就一句同志，他虽然讶异，但是见楚渊对他略微颔首，知道这对时家有益无害，也就摆手示意无事。 何秋水娘家的亲戚已经走了，主家不热情她们也不自讨没趣，自己这点心思多半被看出来了，再待下去也有点如坐针毡。 不过时家现在是真的走运了，跟军区首长还有省城领导都搭上了关系，她们都赶着回家跟家里人好好说说这事呢。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态度好一些磨一磨何秋水，未必以后捞不到好处，像王秀英那样直哄哄的硬来肯定不行。 “周书记，您要不要喝点酒？”时连云拿了个小壶，把瓜干酒倒进去，盖上盖子放炉火边上温着。 小武赶紧开口：“谢谢你的好意同志，我们书记从来不沾酒。” 周书记也笑着点头，“我们有纪律，在外办公也不能碰酒。” “哦哦，那喝点汽水吧？”他回房提了两瓶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出来，这回周书记没有拒绝。 时家这个年过得分外热闹，何秋水忍不住感慨道：“往年咱们家就自家几个人过，也没现在这么齐整，要是灿阳和青烈也回来了那就更好了。” “他们部队里忙，以后有假会回来的。”顾卿卿笑眯眯道：“等我回了军区一定跟大哥说，家里的人都记挂着他们呢。” “你和青烈平时有联系吧？”何秋水又问。 “有，我们经常发电报，偶尔写信。” 主要是余富贵还有军需处处长张朝经常给她写信问楚岱现在怎么样，说想看看两个小家伙，还有问她过得怎么样是否一切安好。 顾卿卿想到这，撞了下旁边男人的胳膊，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哥哥，咱们是不是得去建设兵团探个亲啊？” 楚岱正在喂怀里的小家伙吃鱼汤泡饭，听到这话点点头，“有机会是得回去一趟，不过最近不行，我没有假期。” 过完年归队后他就要忙起来了。 “到时候看阿绥放暑假的时候你有没有空，”顾卿卿瞥了眼旁边胃口稍好，开始吃鱼的男孩，又继续跟男人说：“带他过去看看那边的风景。” 沈绥长于南方，也就跟他们来了趟中部地区，大漠风光从来没看到过，顾卿卿从秦老送给他的国家地理书上看到过关于沙漠的介绍，觉得还是得多带他出去走走，自己好好看看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漠。 “到时候得想办法弄台相机才成……”她嘴里喃喃自语。 男人听到她的嘀咕，轻轻弯了下唇角。 周书记和顾金在饭桌上说的都是一些生产队集体经济的事：“你要带着红旗生产队和红星生产队一起烧砖窑搞种植？这是好事。” 他笑着说，“我们这边来联系国营砖厂，只要检测质量合格，可以由你们供给，按照国营厂的收购价来，顾队长，你看怎么样？” 顾金右手拿着筷子，左手忍不住挠头，憨笑道：“这自然是好的。” 他也在想，烧这么多砖到时候怎么弄出去，本来还想让公社帮忙，现在看来不用了。 有周书记开口，他们尽管做就成。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质量不合格，这件事就到此打住。”周书记温和道。 “好，我们肯定会把住质量大关，书记放心。”顾金此刻有些坐不住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武。 明天回去得好好跟秦猛子商量，尽快把砖窑再烧起来，这都过完年了，该走的亲戚也差不多走完了，生产队的老老少少也该动起来了。 还得去趟红旗生产队和红星生产队，跟两个大队的铁三角商量一下。 之前因为水电站的事，他们经常去红星生产队还有红旗生产队走动，跟他们的大队长党支书还有政治指导员也熟，那两个大队也习惯了他们都有三人，就无敌生产队只有两人的配置。 小武把他们关于工作的话全部在牛皮本上记下，明天回了省城就去联系国营砖厂，让他们派人去安平公社下属的无敌生产队去验验质量。 时如霜和她们聊天的时候发现，两个嫂子语气中都有些捧着她的意思在，她有些无奈地看向周曼，想向他娘求助。 周曼也没办法，朝她摇头。 时如霜心底叹了口气，以前两个嫂子对她也挺客气的，可能是因为她从来不要家里的什么，也不给家里找麻烦，每次回来都带粮食腊肉咸鱼还有干菜之类的。 头一次这么客气，甚至可以说亲近。 她一时适应不了，不过觉得也还好。 顾卿卿和楚岱一人抱一个，在给儿子喂饭，时不时和沈绥说点学业上的事，秦老下了岛会去子弟中学任教三年，等着沈绥一起去首都。 沈绥自己也是个有主意的，这些天就算生病了外语口语也没落下，每天都在练，顾卿卿会点英语，但是忘的差不多了，只有楚岱能和他对谈如流。 “你还会俄语啊？”顾卿卿撇嘴道：“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他也会。”楚岱朝楚渊那边抬了下下巴，“以前他抓回来一个探子，后来褚叔让那个人当我的俄语老师。” “那后来呢？”顾卿卿问。 楚岱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儿子，轻声道：“在学堂里当老师。” “哦。”顾卿卿信以为真：“也不知道阿绥去学堂能不能遇上你那位俄语老师。” “也许会吧。”男人不置可否。 沈绥不动声色和他姐夫对视一眼，狭眸眸底带着一丝了然。 只怕那位俄语老师早就死了。 小团团和小年年还没吃完嘴里就开始哼唧，顾卿卿知道他们这是要拉粑粑了，赶紧把人往沈绥怀里一塞：“让小舅舅带宝宝去哈。” 沈绥眼底是和小外甥一样的茫然，慢吞吞放下筷子，抱着他去了外面茅房。 楚岱和他都抱着孩子蹲在茅房里，脚下是木板，他问：“你猜出来了？” 沈绥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差不多。” “别跟你阿姐说，她本来就心慈，听到这些会很难过。” “我知道。” 小年年仰头看着小舅舅，伸手摸他下巴，嘴里跟着说：“吱~吱道！” 楚岱看着儿子这傻憨憨的样，忍不住笑出声，随即闻到一股很……难以形容的味道，低头埋在大儿子肩上，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稍微好受了些。 沈绥的表情好不到哪去，最后低低叹了声气。 很多年后，有记者采访，问这位温文尔雅的外交官经历过最灰暗难以渡过的是哪些时刻，沈绥难以避免的想起和外甥们度过的每一次…… 把屎把尿的至暗时刻。 每一次的味道都是那么难以忍受，猝不及防。 偏偏他们还能手舞足蹈笑得欢。 经历过这些，以至于后来再发生什么都难以将他击倒。 见儿子拱着屁股要起来，楚岱赶紧从旁边找草纸，最后只在墙角看到薄薄的长竹片。 他和沈绥对视一眼，俩人陷入更深的绝望。 要是他们……也就用了。 这俩小子拉稀，用竹片压根刮不干净，只会在里裤上留下某种颜色的印子和被火一烘就弥漫开来的气味，最后挨骂的还是他们俩。 第201章 红红火火201 无可挑剔 好在顾卿卿踩着儿子们拉完的点, 拿着粗糙的淡黄色草纸过来了。 时家和顾家都是用竹片，从她小时候记事起就是这样，一直没变过。 她稍微推开点茅房门, 捏着鼻子从门缝里把草纸递过去, 随即后退两步。 楚岱接过草纸, 扯了半截给沈绥, 他们赶紧给小家伙们擦完屁股退出茅房。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刹那，沈绥忽然觉得寒冷也不再是难么难以接受。 全身的毛孔的都打开了。 呼吸格外顺畅。 团团和年年没想到阿爹和舅舅会这么嫌弃自己, 还左一个啵啵右一个啾啾在俩人脸上留下口水印。 “赶紧进去吧, ”顾卿卿出来一会儿已经冷得遭不住了：“去里面烤火。” 楚岱和沈绥先去厨房洗了下手，然后跟在她后面进了堂屋。 两个小家伙吃完饭了去和小表舅时重山玩, 楚岱也懒得管他们, 端起饭碗开始吃饭。 顾卿卿的饭吃了一半, 时如霜问她要不要再给两个外孙喂点饭, 她摇头：“他们吃饱了，小肚子圆滚滚的，再吃撑不下啦。” “行，那你们多吃点, 我去里屋看着他们。” 第172节 顾卿卿扭头问她：“阿娘, 你吃完啦？” “早就吃完了，不用管我, 赶紧吃吧。”时如霜消失在门口, 进了里屋。 刚才在外面待了一阵两只手都是凉的，有点端不动碗, 手僵了。 她放下碗筷，手伸桌下烤火，听着阿爹他们说话。 有点听不懂。 然后又支着耳朵听楚岱和表哥聊国营厂的事, “出了元宵你直接去省城国营酱油厂上班就好。” 时轻舟挠了挠头：“就这么直接去？要不要提前去打个招呼。” “不用，”楚岱慢条斯理咬着红菜苔，“我爹已经跟周书记打过招呼了，你和小舅直接去就行。” “啊？”时轻舟愣了，“这是不是让阿叔欠了人情？” 楚岱这回真的笑了，很真诚：“不会的，就算不通过周书记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他在这正好顺带一提，顺势而为的事，谈不上人情。” “那就好。”时轻舟松了一口气，笑容灿烂：“我就怕太麻烦你们。” 楚岱无声一笑。 戴眼镜的斯文部长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仅结了五个人的伙食费，还像在国营饭店吃饭那样给了粮票。 周曼有些不知所措，“领导，真的不用给钱，就是粗茶淡饭就算你们不来我们自己也要吃的。” “这不一样，吃了就是吃了，该出的不能少。”财务部长笑道。 “拿着吧亲家婶子。”楚渊开口了。 “诶！”叫他们坚持，周曼也只好接过。 外面雪越来越大，厚度得有二三十公分，天也没了光亮，放眼望去都是茫茫大雪，车想开出去已经不行了。 时家平时房间倒是够住，如今顾卿卿她们来了这么多人，不管怎么挤都挤不下，只能余出一间空屋。 好在丰收生产队的大队长看省城领导的车还停在村口，冒着大雪过来，“哎呀要不匀几个人去我家住吧？我家空屋都，被子都铺好了。” 这还真是雪中送炭。 周书记环视一周，最后是他和财务部长留下，两个人还要安排明天的行程和工作，要去别的市巡查，没有这么快回省城。 小武他们三人就跟着大队长走了。 “吱呀——”风雪侵袭，顾轻舟把大门关上，堂屋里顿时一片暖和。 去别的屋子都能从堂屋这里过去，不用经过外面，顾金又陪着老丈人聊了会儿，然后打着哈欠：“娘，床铺好没，我有点困了。” “好了好了，如霜，你带姑爷去。”周曼带着两个儿媳收拾桌子，见外孙女也凑过来，拍掉她的手：“油腻腻的，不要碰这些。” 顾卿卿乖巧的在一边看着，跟着外婆从堂屋旁边的屋子穿过去，去了厨房。 “现在天气这么冷，你要是回了军区做饭洗碗记得用热水，女人本来就体寒，不能伤了身子，你以后还要生孩子吧？”周曼嘴里碎碎念。 顾卿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嘴里嗯呐应着。 厨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时如霜带着顾金去里屋了，何秋水和高海月在擦桌子，周曼也不顾忌，说：“卿卿呐，外婆这里有张方子，是你外祖太以前留下来的，调养身子的，女人要是受了寒按照这个房子抓几剂药吃半个月就差不多能调养好。” “你阿娘跟你说过没有？她出嫁前我也拿过给她。” “啊？”顾卿卿茫然道，帮着从灶边把水壶提了过来，热水倒在脸盆里，“没有呀。” “估计是你阿娘看你一胎生了两个，忘了这事了，而且你这两年都在岛上，也没机会给你。”周曼弯腰用瓢舀了几勺冷水，用手在盆里和匀试水温：“待会儿外婆给你，你好好收着，就算用不上以后也能给后辈们留着。” “欸！好。”顾卿卿应下。 周曼又跟她说了平时带孩子要注意的事，最后问：“你坐月子没留下月子病吧？” “没有，我在岛上有个朋友，她当时坐完月子没多久，把要注意的都告诉我了。” “也是头一胎？”周曼蹙眉：“小年青难免有没注意到的地方……” “外婆您放心啦，她男人是岛上的军医，和阿岱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还特意问了岛上的女军医，没事的。” “那就好，你月子千万要注意，别长时间抱孩子，容易胳膊疼腰酸，现在年轻还不觉得有什么，等老了就知道后患了。” 顾卿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搂着外婆的胳膊撒娇：“我都记住啦。” “你啊。”周曼笑着用胳膊轻轻蹭了下她圆润的小脸，“不过你阿娘也跟我说了，你坐月子都是你二哥和阿岱抱孩子，还有阿绥帮忙，我也就放心了。” 顾卿卿干笑：“阿娘连这个也告诉您了呀。” “可不，你阿娘打小就跟我亲，”周曼搓着筷子，问她：“什么时候回军区？外婆给你准备点东西带回去。” “明天上午回大屯子村，下午就回军区。” “这么赶？”周曼叹了口气：“我还想留着你们在这多住两天，一年也难得见一次。” “那是因为之前在岛上嘛，下来手续太麻烦了，现在不同啦，我们在南方军区，不说过节，逢年肯定是要过来给您和外公拜年的，只要您不嫌我们人多吃得多就成。” “傻姑娘，家里还能少了你们这一口吃的啊，你阿爹阿娘每年送来的粮食也不少了，你们这次又带这么多东西还给粮票肉票，外婆心里也过意不去，家里太穷了，总是要你们这些小辈补贴。” 说着，她就抬起袖子抹眼角。 顾卿卿听着这些话总觉得心里酸酸涩涩不是滋味，揽着她的胳膊，头靠在她脸上，轻声道：“有阿娘有舅舅们还有我们，以后您和外公就安享晚年，我们都会对您好的。” 周曼眼泪彻底止不住了，“你这孩子，尽说戳外婆心窝子的话。” 她知道这是事实，家里三个孩子都是孝顺的，以后大孙子和小儿子去了国营酱油厂，老大留在家陪着他们，也挺好。 何秋水进来洗抹布，就见这婆孙俩都泪眼汪汪的，有些好笑道：“这又是怎么了呀？娘您不会是舍不得大孙子和小儿子出去吧，平时放假又不是不能回来。” 她故意岔开话题。 周曼哪能不知道，顺着她的话说：“我都看厌了，哪能不舍得他们走，就是家里少了两个壮劳力，以后老大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合着这是心疼大儿子呢。”何秋水偷笑：“您放心，他每天干劲十足，现在日子有奔头，每天让他犁十亩地都成。” “那我可不成，牛都不敢这么犁。”时连云提着炭火炉子过来加木炭：“娘，你家姑爷脸也不洗就去睡觉了，您也不说他？” “你妹子都没说什么，我操什么闲心。”周曼把洗干净的碗倒扣控水，又把洗碗水倒在排水沟里，“你爹在干嘛呢？也不过来烧水，这么多人等着洗漱用水，这么冷的天洗不了澡总得泡个脚吧。” “听亲家和周书记聊天呢，说要学习一下他们的先进思想。”时连云直接在炉边坐下，拿过夹钳准备往炉子里添柴烧水。 “卿卿，你把炉子给他们提过去。”时连云抬头说。 “好！”顾卿卿拎着炉子去了堂屋，何秋水又给他们泡了两杯姜丝茶过来。 周书记烤着火，捧着茶杯，说：“农家生活让人流连忘返啊。” 楚渊也点头，“我这两年都是来亲家家里过的年，人情味浓，心里也舒坦。” “顾队长家？”周书记问。 “对，我这个亲家看着憨憨的，其实人很好，也细心，”楚渊吹了口茶，问刚放下炉子的儿媳：“卿卿，团团和年年呢？” “阿岱看着呢，您放心。” 楚渊哼笑，“就是他带着我才不放心。” “那我去看着，您和周书记聊。”顾卿卿笑眯眯道。 “好。” 等她走了，周书记也捧起茶杯喝了一口，从嗓子暖一路到胃。 “您家小子有眼光。”这是在说顾卿卿。 楚渊也笑着点头认同，“这小子的眼神难得好这么一次，也就这件事做得让我顺心，无可挑剔。” 第202章 红红火火202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顾卿卿去了里屋, 楚岱在和沈绥说上学的事，马上就初一了，问他要不要买文具。 “去年在岛上买的还没用完, 今年不用买新的。”沈绥把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外甥提起来, 给他掸了掸裤脚上的灰。 “好。”楚岱拉了把椅子到自己旁边, 示意顾卿卿坐下来：“外婆跟你说什么了？” “说给我们准备点东西带回去, 舍不得我们走。”女人挨着他坐下，看着小团团和小表弟在叽叽哇哇不知道说什么。 “外婆家这边也不容易, 跟她老人家说什么都不用带, ”男人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右腿上, “丰收生产队过于荒瘠, 我听外公和阿爹说这边粮食产量很低, 一亩田产出只有无敌生产队的一半。” “是哎, 我小时候过来外婆家这边拜年，过年的时候外婆让我吃麦麸馍馍和玉米面馒头，她自己躲在厨房吃野菜。”顾卿卿挠了挠他的掌心，轻声道：“以前真的很苦, 后来顾家的日子也好过些了, 就让我哥哥们时不时来送趟粮。” 男人安静听着她说，任由她手指在掌心作乱。 过了会儿, 他说：“阿爹没有和丰收生产队的大队长交流增产经验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 ”顾卿卿靠在他肩头，看着撅着屁股踮着小脚去够桌上地瓜干的大儿子, “这次我发现丰收生产队的大队长也不像那种不干实事的人，这次周书记他们来丰收生产队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 “应该是好事。”楚岱略微偏头，闻到她发梢的皂荚味, 问：“困不困？” “有点。”顾卿卿打了个哈欠，“咱们明天吃了早饭就走吗？” “嗯，去洗漱一下睡觉吧。” 顾卿卿起身的时候还不忘叫上沈绥：“阿绥，去洗脸睡觉。” “好。”沈绥提溜着小年年。 楚岱在经过桌边的时候，一手一个把小团团和时重山拎起来抱在怀里，往厨房走。 “哎呦这孩子怎么弄了个大花脸？！”高海月赶紧从外甥女婿怀里接过儿子，嘴里骂了几句又舍不得了，赶紧打热水拿帕子给他擦脸。 时如霜也来了厨房，和闺女一起打热水，帮着两个小家伙洗完脸这才算折腾完。 周曼看着厨房挤挤攘攘的人，脸上的笑就没停过，还时不时转头和大儿媳说什么。 “你们睡的那间屋子在东边最里头那间，卿卿应该知道吧？” “知道知道。”顾卿卿从沈绥手里接过小家伙，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阿绥晚上跟表哥睡？可以吗。” 时如霜也有些担心地看着这孩子，他平时话不多，顾家屋子多，他也是单一间。 沈绥面对这么多双眼睛，从容点头：“我都可以。” “那行。”何秋水也明显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轻舟这小子跑哪去了，待会儿让你阿姐带你过去。” “嗯，好。” 顾卿卿他们一家五口是走了，厨房里还在忙碌，时家人洗漱完就在商量明天该给他们带点什么，还有两个儿媳回娘家拜年提的礼。 第173节 “这是表哥的房间，”顾卿卿单手推开门，小年年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她拍了一下儿子屁股才消停下来：“衣柜里有被子，你自己拿一下，晚上要是睡着冷就跟表哥说，知道吗？” “好，阿姐姐夫你们也去睡吧，我自己来。”说着他就去打开衣柜门，把最上面那层的蓝色粗布被抱了下来。 顾卿卿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暗自咋舌，和旁边的男人说：“我怎么感觉阿绥快有我高了？” “嗯，是差不多。”男人瞥了一眼，把儿子的手从嘴里拉下来，都是湿哒哒的口水，他有些嫌弃，捏着他的手腕把口水擦在旁边小年年的罩衣上。 小年年看到阿爹的动作，和哥哥咧着嘴笑弯的眉眼和挥舞着的小手，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 怎么可以这样对宝宝！ 见沈绥把被子抱下来铺好，顾卿卿也安心和男人回房，还没忘把门带上。 他们的屋子已经被炭火炉子暖好了，顾卿卿把小年年的鞋子脱了，让他自己去床上爬：“这是阿娘提来的吧？” “应该是小舅妈。”男人随意道：“之前我看着她提了个炉子往这边来了。” “啊。”顾卿卿咧嘴笑：“还是长辈们细心，窗户还开了条缝。” 这个屋子的窗也不对着床，冷风吹不到她们，正好也透点气，炭火炉子闻久了容易头晕，太闷了。 男人给大儿子解了衣服，把他乱动的脚丫子塞被子里，“你也挺细心的，出来还不忘带草纸。” “那不还是因为你俩儿子屁股娇嫩。”顾卿卿环顾一周，这是土房子，还是以前的模样，挨着床的那面墙钉了块土花布。 门板也是以前的旧门板，上面还有暗色的树结，门框上拉了根花线进来。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儿还没通电呢。”她惊奇道。 “隔壁生产队通电的时候顺道拉过来的，再早一阵来还没有呢。”时如霜怕她们冷，又抱了床被子进来，“你们晚上照看着点孩子，这边可比咱们家那儿还冷。” “知道啦阿娘。”顾卿卿从她手里接过被子，时如霜又说了几句才把门带关出去。 顾卿卿挨着床边，把被子抖散开，男人扯住另一边的被角拉直。 带起来的风让两个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小脚丫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从被窝里挪了出来。 很快又被他们阿爹无情地塞了进去。 两个小家伙挨着墙睡里面，顾卿卿睡中间，男人靠外。 小团团和小年年玩了一天，白天没怎么睡，屋子里温暖安静，哥俩很快抱在一起面对面睡着了。 顾卿卿翻身，窝在男人怀里，脑袋蹭着他下巴，“哥哥。”她嗓音闷闷。 “嗯。”男人手掌扣在她腰间，慢慢摩挲。 外面风雪停了，偶尔能听见枝头雪落的簌簌声，顾卿卿靠着他温热的胸膛，这一瞬间觉得没什么不满足的。 她长大她待过的地方他都来过。 室内温暖，听着男人的心跳声，顾卿卿迷迷糊糊睡过去。 厨房依然灯影绰绰，周曼她们还在整理明天给外孙女带走的东西。 家里有地瓜干和南瓜干，还有点芋头片，周曼干脆倒油炸了，明天给她们带车上当零嘴儿吃。 “娘，家里还有点黄豆粉，我再搓点糯米丸子您看成不？”何秋水也撸起袖子准备帮忙。 “行，不是做包子还剩点豆沙馅吗，全都包里面吧，我听说南方那边爱吃甜口的。”周曼握着长筷子把炸好的芋头片夹出来，“亲家和阿岱性子都很随和，什么菜都能吃一点，咱们也不知道他们口味，真是怠慢了。” 何秋水点头，“是，幸亏阿岱帮忙，拉他小舅和表哥一把。” 一直到凌晨三点，厨房的灯才息。 顾卿卿安稳睡到六点多，男人哑声问：“醒了？” “嗯。”她打了个哈欠，刚伸手揉了揉眼睛，又赶紧把手缩回被窝。 太冷了，炭火炉子已经熄了。 手下意识顺着被窝里温暖的地方去，最后碰到男人某个地方，她闷笑着往他怀里钻。 “哥哥。” “嗯。” “我问你个事。” “你说。” “就是咱俩没结婚以前，你在部队里早上也会，这样吗。”她眼神往下瞄。 “嗯啊。”男人嗓音慵懒，慢条斯理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孩子们都在呢。” 顾卿卿：“……谁看了。”手指又忍不住碰了一下。 男人捏着她下巴，似笑非笑道：“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下午就回自己家了，再忍忍。” 顾卿卿刚要说什么，旁边两个小家伙同时醒来，在他们身上爬来爬去。 “娘~阿娘！爹爹~”团团吧嗒在阿爹脸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楚岱直接把小家伙拽被窝里来，挠他小肚子：“以后每天早点醒来行不行？让你阿娘多睡一会儿。” 小团团只是咧嘴笑，又在他下巴亲了一口，小年年有样学样，两个小家伙都挤在阿爹身上。 顾卿卿吃醋：“生他们的明明是我，这两个小家伙总是只黏着你，也不亲我。” “哦，那以后让他们黏着你，要上厕所了也往你怀里拱。”男人语气淡淡。 顾卿卿讪笑：“算了吧，黏着你挺好的，毕竟他们出生你也出了一份力嘛。” 男人哼笑。 腻歪了半小时，时如霜在门口喊他们起床吃饭。 周书记和斯文的财务部长早就起来了，在外面喝茶，顾卿卿一一打完招呼，把孩子交给外婆和阿娘，自己和男人先去洗漱。 吃完早饭，时家的人提着大包小袋，把他们送到村口。 楚岱打开后备箱，让他们把东西放进去，“外婆，舅妈，让你们费心了。” 昨晚听完顾卿卿的话，知道时家人这是记挂着外孙女，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吃不完家里有之类的话。 “都是些家常的瓜干和菜干，卿卿你炒菜干前一定要多泡一会儿，不然咬不动。” 第203章 红红火火203 他高看我了 “还有红薯干和南瓜干晒的时候都不长, 你爱吃软的嘛，到时候得抓紧吃完，不然会发霉。”周曼嘴里絮絮叨叨。 “还有些炸芋头片和糯米丸子给你放前面, 方便拿着路上吃, 糯米丸子是豆沙馅的, 团团年年也能吃。” “我知道啦外婆。” 把东西都放上车后, 周曼拉着顾卿卿到一边，偷偷摸摸给她兜里塞了一张泛黄的纸条。 “这是那个驱寒的方子, 你好好留着, 南方湿气重，容易邪寒入体, 要是觉得身体湿重不舒服就去抓副药吃两天, 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周曼看了眼依依不舍拉着团团年年的小孙子, 眼神软下来：“照顾好阿岱和两个孩子, 别总让阿岱来疼你，你也心疼心疼他。” “……好。” 周书记他们在和生产队的干部说话，见楚渊他们上了车，过来打了个招呼, 然后目送黑色解放车缓缓行驶在蜿蜒道路上。 时重山见两个玩伴走了, 哇一声哭了出来，高海月怎么哄都哄不好。 周曼也背过身去擦眼角。 时季揽着老妻的肩头, 温声安慰。 时连云问时轻舟：“你妹夫说了让你什么时候去国营酱油厂吗？” 时连采也看着侄子。 “过完元宵随时可以去。”时轻舟从远处收回目光, “您放心，我会踏实干的, 就算是关系户，也不能当个拉后腿的关系户。” 时连采忍不住乐了。 外面路上的雪已经融得差不多了，雪水把土路化得坑坑洼洼, 楚岱避开一些大坑，两个小时后上了县道才好走一些。 下午一点多，回到了大屯子村。 顾卿卿他们吃完午饭，稍作休息又带着顾家人沉甸甸的爱，驶向南阳。 回军区的车就宽松多了，楚渊和警卫员小栩坐前面轮流开车，楚岱开了一上午有些累，在后面打瞌睡。 两个小家伙脱了鞋，从阿娘身上爬到小舅舅身上又窝进阿爹怀里，一直笑闹个不停。 可能也是想家了，沈绥脸上难得有轻松笑意。 顾卿卿这回从家里带了很多蔬菜种子，打算等开了春就在后院全部种上，现在后院大棚也长了点菜苗出来，想吃还得再过一阵。 早上起得早，顾卿卿也有点昏昏欲睡，两个小家伙在车上也不用担心，她脑袋靠着车窗也逐渐睡着了。 晚上九点多，在哨兵敬礼目送下，车辆驶进南方军区。 顾卿卿抱着小年年下车，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乖宝，我们回家啦。” 楚渊还有事要去司令部，让他们先回家。 楚岱抱着小团团，旁边跟着沈绥，五人回了军属大院。 南阳虽然也冷，但还是比盐城要好太多，顾卿卿一看差不多九点半了，懒得再烧水：“阿绥，你去食堂提两壶热水回来洗脸。” “好。”沈绥掂了一下，家里的暖壶都是空的，提着两个暖壶不紧不慢出了院门。 两个小家伙在车上左一觉右一觉，现在回了家反而来了精神，在家里跑来跑去。 桌角凳角茶几角还有一些尖锐的地方早就用布头包好了，也不怕他们磕着碰着。 顾卿卿往沙发上一坐，浑身瘫软窝在沙发里。 楚岱打开电视，调了个动画片的台给两个小家伙看，长腿略微后退，也坐在女人旁边，顺势揽过她的腰。 现在的国产动画片都是教育孩子拾金不味尊敬长辈的，小团团和小年年看不懂，兄弟俩趴在茶几上看着电视里的枣树流口水。 顾卿卿窝在男人怀里，眼皮微掀看着两个儿子，有些无奈：“这电视里的枣子也没有颜色啊，他俩咋就这么嘴馋。” “随二哥。”男人笑道。 顾卿卿扑在他怀里笑个不停，想到什么，她说：“也不知道萧潇追到大哥没。” “这才几天啊，”男人瞥了眼嘴里叽叽哇哇的两个儿子，“大哥这性子，得慢慢磨。” 第174节 顾卿卿从他怀里爬起来，仰头看着他，认真道：“你知道以前关团长和我说过什么吗？” “嗯？”男人挑眉，这他还真不知道。 “他说你是沙漠里最桀骜不驯的鹰，要慢慢熬。” “嗤，”男人略微抬起下巴，“他高看我了。” 沈绥也提着暖水壶回来了，正好也睡不着，顾卿卿拿了个木盆接水，又兑了点热水，让兄弟俩坐在木盆里给他们洗澡。 沈绥也去三楼卫生间洗澡去了，回到家一切轻车熟路，他也比之前更好动。 不过这样的天气确实是不想动，在大屯子村和丰收生产队，顾卿卿不是坐在厨房灶边，就是屋里炭火炉子边上。 哥俩凑一起就是闹个不停，小手跟鸭子划水似的，不停拍打，顾卿卿蹲在旁边都遭了殃，浑身湿了个透。 待会儿她和楚岱还得洗澡，热水已经用完了，男人又去了食堂。 “以后长大了可不能这么闹腾，太伤脑筋了，阿娘没这么多精力带啊。”顾卿卿叹了口气，从旁边拿过一条大毛巾，在发愁先捞哪个。 见他们玩得欢，终究还是不忍打扰，干脆让他们多玩会儿，等男人回来再说。 洗完澡睡觉特别舒服，团团年年穿着纯棉小睡衣进了被窝，很快就哈欠连天。 顾卿卿泡了两瓶奶塞他们手里，想起什么，问旁边的男人：“这几天还没拿的鲜奶在岗哨亭吗？” “明天我去看看。”楚岱点燃炭火，把炉子提到床边：“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先吧，你洗澡快，洗完了赶紧来看着孩子。” “好。” 楚岱脱了外套，从衣柜里找出衣服，顺带把她的内衣和睡衣也拿了出来，放在床边。 等男人去了隔壁卫生间，她觉得有些冷，脱外套的时候顺手往兜里摸了一下，指尖抵到什么，她摸出来一看—— 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了很多不认识的中药名。 应该是她外婆早些年写的。 随意看了一下，她起身把纸条收进衣柜抽屉里。 男人洗澡外加洗漱用了五分钟，顾卿卿见他出来了，从床边拿过衣服往卫生间去。 楚岱已经帮她用木桶兑好了水，试了一下水温也是正好，直接洗就行。 “别洗太久，容易着凉。”男人叮嘱。 “知道啦哥哥。” 这一晚格外好眠。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顾卿卿起来时男人已经不在家了，她伸手往旁边的被窝一探，早就冷了。 显然是起床许久。 团团和年年难得比她醒得晚，顾卿卿赶紧去卫生间洗漱，然后下楼看看。 沈绥在楼下看报纸，每天小栩会按时把报纸拿过来，楚渊和楚岱都有看报的习惯，他现在也是。 “阿姐？”见她来了，沈绥放下报纸，走到桌边打开保温盒，“今天早上我打了点海鲜粥，还有蒸红薯和玉米面馒头。” “你吃了没？”顾卿卿拉开椅子坐下。 “吃了。”沈绥从厨房拿了双碗筷出来，还有把勺子。 “你姐夫去拿了鲜奶回来吗？” “他早上有事，让我去拿的，正好碰到牛奶厂的人，我问了一下，七天没喝才算是过期，我们之前那些还能喝。” “那就好。”顾卿卿喝了两口粥，胃里暖洋洋的，“你每天都要喝瓶鲜奶，这样才长身体，咱们这不好养鸡，也不像在岛上每天能给你煮个蛋补补身子，到时候还得去趟供销社才行。” “我陪阿姐一起去。” “好呀。” 她粥刚喝完，楼上两个小家伙也哭了起来，姐弟俩对视一眼，同时往楼上跑。 给他们洗漱完又喂了点鲜奶，两个小家伙自己在沙发上玩，怕他们体弱不能吃寒凉的，顾卿卿没拿海鲜粥给他们喝。 把桌子收拾完，她拿上钱票，喊上沈绥，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去附近的集贸市场。 团团年年有一岁多了，自己能慢悠悠走一段距离，不过时不时得抱会儿缓口气，比之前不会走路的时候好带多了。 经过某栋白色小楼时，顾卿卿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回头一看又没发现什么。 她笑着摇摇头，对沈绥说：“我和你姐夫打算在你暑假的时候带你去趟建设兵团，你去不去？” “我想去。”沈绥点头。 “那行，”顾卿卿忍不住笑了，“那我们今天多买点鱼，趁着日头好把鱼晒干，到时候带去兵团。” “好。” 凭借通行证顺利出了军区，顾卿卿抱着走不动的大儿子，和旁边的阿弟说话，“到时候看要不要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呀我好像忘了带菜篮子了。”她后知后觉。 沈绥放下小外甥，“我回去讨。” “好，你快点啊，这日头还挺晒的。”顾卿卿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慢悠悠往前走。 “卿卿？”有人喊她。 顾卿卿疑惑转头，然后笑着喊：“褚婶。” “哎，你也去买菜啊？”褚婶手里挎着个小篮子，穿的衣裳也是朴素的蓝色布衣，乍眼一瞧还真看不出是位军长夫人。 “是呀，想去集贸市场看看有没有海鱼和大虾买，想晒点鱼干和虾干给我二哥送过去。” 对于她大哥，褚婶倒是熟，她二哥倒是没怎么听过：“你二哥是在？” “建设兵团。”她笑眯眯道。 第204章 红红火火204 你这是？ “呀？”褚婶明显惊讶了一下, 她儿子褚昭和顾灿阳关系好，但是也没提过他弟弟也在部队。 也可能是提过她忘了。 “那挺好的呀。”她说。 看着眼前两个相貌相似的小男孩，褚婶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声有福气。 其实不仅是军区的婶子们, 就连她都觉得白蓉是比顾卿卿更好的选择, 不说她爹在部队里的身份, 就算是别的军长的女儿, 都更适合嫁进楚家。 娶了顾卿卿，褚婶没看出来对楚家有丝毫好处或者帮助, 只是碍于楚渊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 楚岱把这个媳妇当掌中宝，她才会觉得还行。 不过这是楚家的家事, 楚家人喜欢就行, 她们这些外人也就背后说说或者把意见压在心底。 “婶儿, 我阿弟来了, 我们先走啦。”顾卿卿率先开口道。 褚婶回头一看，果然有个瘦高且皮肤惨白的男孩提着菜篮子过来。 察觉到对方打量的目光，沈绥从容不迫，略微颔首致意。 褚婶也笑着对他点头。 走了一段距离, 沈绥开口：“之前这位婶子好像来家里跟你说过几回话。” “那是你姐夫跟人打了招呼。”顾卿卿放下小团团, 让他自己下来走走。 沈绥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抱着小外甥, 手臂清瘦但有力。 他若有所思：“这位褚婶对你挺客气的。” “就是不亲近, 平时聊点什么家常琐碎还行，不能交心。”顾卿卿也不在意, 本来就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沈绥也看出来了，“要是刚才碰到的是许念姐，你早就叫她一起去集贸市场逛逛了。” “挺聪明的嘛小阿弟, 以后把这股聪明劲儿用在学习上，到时你两个外甥的功课就交给你管了，我是打算提前退休咯。”顾卿卿笑着揉了揉他脑袋。 已经十四岁的男孩头发被她揉乱，脸上有些无奈，眼底却带着些许笑意：“行啊。” 姐弟俩说说笑笑到了集贸市场，现在天气暖和了摊位也多，附近的生产队几乎都来了，靠海吃海，只要不接近南方军区的管制区域，是没有人管他们打了多少鱼获。 售卖都是以大队的名义，集体经济，不存在个人投机倒把的行为。 他们放心卖，百姓放心买。 来的军嫂比较多，顾卿卿她们住的军属大院最低也是团长级别的，这些婶子们的孩子年纪和楚岱褚昭他们差不多，也几乎都进了部队。 男人和孩子一日三餐吃食堂，她们也懒得做饭，不过也有像褚婶这样的偶尔兴起做几餐的。 另外几个军属院的嫂子们家里都有几个孩子，男人吃食堂也就算了，她们带着孩子吃食堂划不来，这边物价也便宜，还不如拿着男人的津贴自己买菜做饭。 见她这么年轻，还带着两个孩子，嫂子们也有上前搭话的。 还是和同龄人聊得来一些。 “你是楚司令的儿媳妇啊？”有军嫂忽然开口。 “嗯？”顾卿卿疑惑道：“嫂子我们见过吗？” “我男人是空军精英连的空降兵，你哥哥是我男人的连长。”这个嫂子热情多了，她爽朗道：“之前我男人见顾连长有张随身携带的照片，问他能不能看，他给了。” “我的照片？” “你和楚副团长的结婚照。”这个嫂子说。 “哦？哦。”顾卿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之前结婚的时候相片冲了四份，她大哥一份二哥一份，还有一份寄回大屯子村，最后那份在她们卧室床头柜。 她鼻子发酸，没想到大哥竟然会随时带着。 心里打定主意，等狗蛋过来，一定要去照个全家福。 毕竟她大哥会一直好看下去，狗蛋就不一定了，趁着这两年还能看赶紧记录下来，免得以后青春不再。 “顾家妹子，你这是要买什么啊？” “买点海鱼和虾。” “这边的鱼和虾都是一大早从码头运回来的，你随便挑，都很新鲜，有空可以来空军军属院找我玩，我叫裴竹。” 第175节 “好，我叫顾卿卿，有空一定去找你呀。” 就这么聊了一阵，顾卿卿挑了些海鱼和虾，怕沈绥拎不动也没买太多，回去先试试晒干的味道怎么样，能不能吃。 可以的话下次把孩子留给阿爹带，等男人休假再出来。 又挑了点青菜，他们出了集贸市场。 因为看两个小家伙可爱，摊主送了两个小西红柿给团团年年，他们捧在手里啃得一嘴都是红瓤，慢悠悠地走着，也没说要抱。 回去的时候顺路在供销社买了十个鸡蛋，家里米面油都有，也没什么需要的了。 中午还是沈绥去食堂带饭回来，下午午休了会儿，把两个小家伙放沈绥床上让他们自己玩，男孩在练字，顾卿卿检查他的功课。 “你还会好几种字体呀。”顾卿卿看着堪比字帖的本子，忍不住感慨。 也不知道楚岱从哪买来的，有软纸本和硬纸本，软纸本被沈绥拿来练硬笔字，硬纸本不容易透墨，沈绥则是写毛笔字。 家里的狼毫有很多种，本子墨水铅笔钢笔一应俱全，在这些东西上楚岱从来不会亏着沈绥。 “姐夫给了字帖。”沈绥翻出有些年头的本子给她看。 顾卿卿翻开，金钩银划的字体跃然纸上，一笔一画的字迹狂傲不羁，力透纸背。 她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拂过纸页，似乎透过这个字帖本，看到年少时的楚岱。 心高气傲，不知收敛，觉得什么都唾手可得。 又看看沈绥的字，她轻声道：“你比你姐夫沉稳多了。” 沈绥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顾卿卿偏头看他许久，然后趴在书桌上哈哈大笑，从他口中听到这老神在在的一句话，实在是让她笑到不行。 床上两个不明所以的小家伙听到笑声，也拍着跟着笑，小脚丫一抖一抖的，最后趴在床上慢慢往床边挪，想要下来。 顾卿卿在旁边看着，要是他们能下来就不插手，不能就帮一把。 “阿娘！阿娘~”小团团是个好动的性子，小屁股一扭一扭就下来了，然后趴在木地板上。 也不冷，顾卿卿就随他。 让她没想到的时候，小年年下来的时候脚还在床边，他就要往下翻，也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有心灵感应，趴在地板上的小团团突然弓起背往上拱，让弟弟踩着他的背下来，没一会儿，兄弟俩都趴在地上。 大眼瞪大眼，小年年先笑出声，凑过去亲了下哥哥的小脸。 “滴滴！滴滴滴~”小团团也不甘示弱，小屁股一拱一拱，小手扒拉着旁边的椅子腿起来，慢悠悠走到弟弟旁边，突然蹲下来，在他额头啵唧一口。 这一幕让顾卿卿瞠目结舌。 她傻乎乎地扭头问旁边的阿弟，“这俩……一岁？” 一岁的孩子都这么聪明了吗？不过她确实没怎么见过别的一岁的娃，阿念姐家的小鱼儿好像也挺……聪明的？ 可能是因为窗户开着，不知道什么一阵风就把散纸页吹到地上，墨迹未干。 团团随手抓了一张就要往嘴里塞，沈绥率先回身，长腿一迈把小家伙提起来，从他柔嫩掌心抠出纸页一角。 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小团团在空中抖着小脚，满脸委屈：“啾啾！” 一副吃的东西被抢的模样。 沈绥不为所动，又把他扔到床上。 顾卿卿单手支着头看着这一幕，正津津有味的时候听到下面有人喊她。 还以为是听错了，这回沈绥也说：“阿姐，有人喊你。” “咦？那我下去看看。” 沈绥点头，又把偷偷爬下床想跟着阿娘出去的小团团拎到一边，关上房门。 小家伙嗷呜一声，小手指着他，嘴里叽里呱啦控诉，沈绥最后只淡淡说了一句：“抽屉里有大白兔奶糖。” 小家伙顿时眉开眼笑，又抱着他的腿“啾啾啾啾”卖笑。 沈绥刚要迈开步伐，才发现走不动。 他垂眸一看，小年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讨好的模样和他哥哥如出一辙。 沈绥笑了。 顾卿卿跑下楼一看，院子里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孩，身上背着一把缠着布条的狙击枪在朝她挥手。 她吓了一跳：“你这是？” “啊？哦。”萧潇摘下帽子扇了扇风，不好意思道：“刚从训练场出来，听说你们回来了就来看看。” 顾卿卿忍俊不禁，“进来吧，我从家里带了一些零嘴儿，你看看喜不喜欢吃。” “好呀。”听到是从她家里带的，萧潇眼前一亮，来了兴趣。 她也想尝尝顾灿阳家乡的味道，就当提前适应嘛。 顾卿卿从客厅橱柜里拿出一个搪瓷盘子，装了点红薯干南瓜干还有酥酥脆脆的炸芋头片，糯米丸子很合楚渊楚岱还有沈绥的胃口，两个小家伙也吃了不少，还在车上没到南阳就吃完了。 又装了点阿娘二婶给她做的红枣糕和马蹄糕，走到沙发前。 本来想把盘子放茶几上的，看到横刀立马霸占整个茶几的狙击枪，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你尝尝。”她轻声对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的萧潇说。 还是自己端着吧。 第205章 红红火火205 你拆谁的台呢 南方人喜甜, 萧潇先拿了块红枣糕，一口去掉一半，她慢慢嚼着, 囫囵不清道：“这个挺好吃。” “待会儿给你装点回去嘛。”顾卿卿在她旁边坐下, “你跟我哥怎么样啦？” “别提了, 你哥那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萧潇往背后一靠，咽下红枣糕, 叹了口气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顾卿卿也拿了块香软的地瓜干塞嘴里, 咬了一口：“你这追的也太艰难了，没想过要放弃吗？” “唔……怎么说呢, ”萧潇挠了挠耳后, 想了想道：“你哥从长相到能力再到性格都和我口味, 他不同意我就慢慢耗着呗, 我们做狙击手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耐心。” 顾卿卿忍不住摇头而笑：“行，但是我话说在前面, 这事我帮不了你, 我哥他有自己的主意，不喜欢别人干涉。” “我知道, 我也没有要找你帮忙的意思, 就是来找你玩玩嘛，我们连队男同志多, 大院这些女孩子们打小就娇滴滴的，不是文工团就是办公室文职，也就你还合我口味。” 顾卿卿略微挑眉,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吃红枣糕，接连吃了两三块也不腻。 沉吟片刻，她问：“我家往前走三栋，挨着路边那个院子，你知道是谁家的房子吗？” “肯定啊，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还能有我不知道的？”萧潇随意道：“是不是门口还有两盆常青树？” “嗯？”顾卿卿仔细回想，点头：“没错。” “哦，”她来了兴趣，意味深长道：“那是白家的院子，白蓉家。” 顾卿卿：“……”难怪今天路过那儿总感觉如芒在背。 “怎么？看到她了？” “没有，感觉经过的时候有人在看我。” “看就看呗，放心，她亲事定了。” “啊？”这回顾卿卿是真没想到，“前段时间楚岱还说白家在给她相看对象，这才几天就定了？！” “是啊。听说她不同意，她爹强行定下的，是白叔老部下的儿子，在南方军区下属的战区当参谋。”萧潇手上有点黏糊糊的，她起身往厨房走：“那个男人我见过，配她绰绰有余，他外公是陆中兵团的老首长，人脉也广，他在战区待不了多久就会提干。” 顾卿卿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白蓉她爹还是很疼这个女儿的，估计也是怕她生出什么乱子来，想赶紧把她嫁出去，定下来的这个肯定也是经过精挑细选仔细斟酌。 萧潇走到厨房就闻到很大一股鱼腥味，她弯腰凑近水桶，拢目一瞧，各种海鱼在桶里翻个不停。 旁边还有一桶虾。 “买这么多干嘛呀？”她有些不解。 顾卿卿靠在厨房门口：“想晒干了给我二哥送点过去，他们那边挨着沙漠，在绿洲里放了点鱼苗，平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鱼。” “哦，现在晒吗？”萧潇撸起袖子：“正好我下午没事，给你帮帮忙，菜刀呢？递给我。” 顾卿卿哑然片刻，没想到她这么雷厉风行，“成，那咱俩一起弄吧。” 萧潇做事跟她这个人一样，干脆利落，菜刀递过去就在处理鱼，压根用不着顾卿卿帮什么忙，清洗一下就行了。 “留两条鱼哈，一条清蒸一条红烧，虾也留点做白灼，我从家里带了辣椒酱，还可以做个蒜蓉粉丝虾。”顾卿卿笑眯眯邀请：“今晚在我家吃饭吧？” “算了，我吃食堂吧，虽然你做的饭菜确实好吃，我怕楚哥嫌我。” “他嫌你干嘛。别搭理他，我大哥晚上会过来。”顾卿卿使出杀手锏。 “那我来。”萧潇把处理好的鱼都放在旁边案板上，清洗菜刀：“你不是说不会帮我吗？” “我确实没帮你呀，你帮我把鱼处理了，留你吃顿饭应该的吧？我哥也不是我为了你特意喊来的，昨晚我就跟楚岱说让他给我哥捎个信，晚上回来吃，家里带了点东西给他，” 顾卿卿条条有理，双手一摊：“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还真是，”萧潇爽朗道：“那行，以后再有这样的活计还能找我，你哥不来吃饭也没关系。” 顾卿卿彻底乐了。 今天是楚岱去海军指挥部第一天，任务不多，只是让他熟悉一下。 五点钟他就离开指挥部回来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两个女人在说说笑笑往竹竿上晾鱼，他开口道：“太阳要下山了。” “哥哥。”顾卿卿眉开眼笑，放下手里的鱼，凑到他跟前：“今天这么早回来呀，你之前不是说去了指挥部会很忙吗。” “例外。”楚岱朝萧潇那边微抬下巴：“她怎么来了？你跟她说了大哥要来的事？” 萧潇耳朵尖，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见，更何况她还会读唇语，听到楚岱在说什么，她不满道：“咱俩这关系，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就算顾灿阳不来，我来看看你不应该？” “千万别这么说，”楚岱举手求饶，眼底带笑看了眼旁边的小女人：“我家有个醋坛子，听不得这些。” “哪有。”顾卿卿恼羞成怒，把他扬起的手拉了下来：“阿绥在楼上看着两个小家伙呢，他盯了一下午了，你去换换。” “行。”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大步朝客厅走，期间还对萧潇颔首示意。 第176节 萧潇直接翻了个白眼，“卿卿呐，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嫁给谁不好偏偏要嫁给他，烦人得很。” 顾卿卿摇头笑笑，胡说八道：“可能是被他长相迷惑了。” 萧潇煞有其事的点头，“他也就是长得好看点，不然怕是也难娶媳妇儿。” 顾卿卿重新走到她旁边，跟着一起把鱼挂竹竿上，太阳虽然下山了，但是有风，晚上应该也不会下雨。 五点半开始做饭。 今天在集贸市场还买到了包菜，她打算弄个手撕包菜，再红烧鱼清蒸鱼，还有白灼虾蒜蓉粉丝虾，然后弄个紫菜蛋汤也差不多了。 小家伙们就用虾仁蒸个蛋，吃完晚饭睡前喝瓶奶也就饱了。 萧潇会处理鱼，但是不会下厨，她就在旁边看着，“你要什么跟我说一下，我递给你。” 顾卿卿看着都洗好切好的菜，又看看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她，弯腰从下面柜子里翻出一袋蒜头：“要不你帮我把蒜剥了？粉丝蒸虾要用不少蒜蓉。” “行，”萧潇爽快道：“要不你再给我找把刀吧，一个一个剥太浪费时间了，我拍两下就行。” 顾卿卿犹疑道：“你不是说自己很有耐心吗？” “是，但是剥蒜不需要耐心嘛，”说着，她还从顾卿卿手里接过菜刀，把蒜头放砧板上，手起刀落：“你看。” 蒜头被拍瘪，皮自然脱落，手轻轻一剥就掉了，她还跟顾卿卿炫耀：“这样是不是简单多了？” 顾卿卿想到外面茶几上的狙击枪，只剩干笑。 过了一会儿，她拧开天然气灶，小声道：“我二哥跟我说过他喜欢温柔的，我不确定我大哥是不是也一样。” 萧潇豪气一摆手，不以为意道：“放心，你大哥没那么肤浅。” 顾卿卿扑哧乐了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狗剩一样啊朋友。 她炒菜很香，萧潇在旁边闻着都不行了，顾卿卿干脆拿了双筷子让她尝咸淡。 “呼——烫，烫。”萧潇迫不及待把鱼肉送嘴里，呲牙咧嘴：“味道正好，不用加盐了。” 顾卿卿看到她的吃相直走神，狗剩真的会喜欢一个性子和狗蛋差不多的女孩吗？她心里直打鼓。 从家里带了点肉丸子来，她看有这么多菜也就不煮了，过年吃的有些腻，又干脆炒了把嫩绿的萝卜缨子。 明天也不用去集贸市场买菜了，顾建国顾卫东两兄弟会轮流从食堂里送回来，楚岱放了菜钱在司物部长手里，用完了再添。 傍晚六点过十分，楚渊和顾灿阳一前一后进来，他跟身后的男人说话：“灿阳，你们空军部近期要配合海军在白沙岛附近来一次联合军演，你等下把……” 刚要往沙发上坐，看到茶几上的狙击枪他愣了一下，小栩下意识把他护在身后手往后腰摸：“首长小心。” “没事。”楚渊摇头，拨开他直接去拿桌上那把狙击枪，饶有兴趣道：“我摸了一辈子枪，狙击枪倒是很少用，灿阳，你见过这种型号的狙击枪吗？” 顾灿阳随意看了眼，语气平淡：“半自动狙击步.枪，德拉古诺夫。” “好眼力。”萧潇笑声清爽，她端着一盘红烧鱼走过来放桌上：“楚伯伯，狙击枪就是狙击手的命，你怎么能随便动我的命根子呀。” 听到她这毫不避讳的比喻，小栩双眼望着天花板，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楚渊出身草莽，什么脏话没说过，对她的话也不以为意：“你这丫头，自己把命扔茶几上了，还怪起你楚伯伯来。” “这不是在楚伯伯家，不用担心小命不保嘛，有您护着我呢。”萧潇直白的眼神上下扫了眼顾灿阳，“顾连长，你懂挺多啊，那你说说，这枪适合怎么用？” “长距离火力支援。”顾灿阳淡淡看了她一眼。 萧潇眼前一亮，一个飞行员对狙击枪的型号都这么了解……这是不是说明他平时也稍微有注意到她？ “好了，”楚渊又把枪放回茶几上：“下次不要把狙击枪堂而皇之的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这也是团团年年没下来，不然你这枪要泡水了。” “知道啦楚伯伯。”萧潇从茶几上拿起枪，跟摸绝世宝贝一样，目光四处寻找，最后踮着脚把它塞在橱柜顶上：“这样总行了吧？”她回头问。 楚渊随意摆手，往后面的沙发上一坐，小栩泡了杯茶端过来。 “大哥。”楚岱左手抱一个，右手拎一个下楼，团团因为悬在半空中，脖子上的长命锁铃铛叮铃作响。 看到舅舅和阿爷他还开心的一个劲地挥舞小手：“啾啾~耶耶耶！” 楚渊本来端坐在那儿捧着茶水要喝，见自己的宝贝孙子被这么提溜在半空，白嫩的小脸憋的通红，他坐不住了。 放下搪瓷杯，大步往楼梯口走，冷着脸从儿子手里把大孙子抢过来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团团乖，摊上这么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晚上阿爷让祖宗托梦骂他。” 楚岱抱着小儿子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爹哄着小家伙，嘴角一扯：“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军区司令，还搞这套封建迷信？”托梦？就算真托梦，被祖宗骂得狗血淋头的也该是他楚渊。 楚渊直接懒得搭理他，抱着大孙子转身往沙发那边走。 楚岱好心提醒：“团团刚刚拉身上了。” 楚渊：“？” 楚渊：“……” 抱着小家伙坐沙发上，让他趴在自己腿边，拉开尿布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楚渊憋着气，清咳一声：“小栩啊，把孩子抱去洗洗。” 小栩最后捏着鼻子把小家伙提去卫生间了。 小年年从阿爹怀里下来，直接往舅舅那边扑，踮着脚小手去拉他衣摆，手上的银镯叮当作响：“啾啾~抱！啾啾~” 顾灿阳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他心满意足的在舅舅怀里蹭了蹭，然后“啪叽”一口落在男人下巴上。 楚岱算是看明白了，这哥俩的吻不值钱。 “吃饭啦！阿绥？”顾卿卿端着辣椒酱蒜蓉粉丝虾出来，走到楼梯口探头喊：“下来吃饭！” 听到有下楼的声音，顾卿卿这才把菜端上桌。 楚岱端了个紫菜蛋汤出来，萧潇去拿碗筷了。 小栩带着团团出来，也坐在顾灿阳旁边。 萧潇本来想挨着顾灿阳，结果另一边被楚岱抢了先，她一不做二不休，坐在楚岱和顾卿卿中间的位置，把这夫妻俩隔开。 楚岱捞过洗干净没有异味的小团团抱在腿上，用调羹舀了勺鸡蛋羹喂他，对顾灿阳说：“哥，看到没，这人多记仇啊，你以后要真娶了她，指不定怎么折磨你呢。” 顾灿阳没有言语，敛眸喂小团团吃蛋羹。 萧潇直接一个斜眼过去，“楚岱，咱们兄妹俩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你拆谁的台呢。” 顾卿卿听到这话，一口紫菜汤差点呛住了嗓子。 第206章 红红火火206 你身上也没有甜味啊哥…… 听她咳个不停, 萧潇赶紧伸手轻轻抚着她后背，“你没事吧？卿卿。” 顾卿卿眼尾都红了，她摆摆手, 示意缓一缓就好。 男人也侧着身子看她, 见没咳了才收回视线, 对旁边的女孩说：“你讲话收敛一点行不行, 每天跟个皮小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弟。” 萧潇瞥了眼顾灿阳, 然后在他耳边悄声说：“你要是给我把他追到手, 我给你当弟也行。” 楚岱明显不信她的鬼话，哼笑：“给我当弟？你是想当我嫂子吧小丫头片子。” 萧潇嘴里嘟囔了几句, “不帮就不帮, 你小时候那点破事我都给你抖落了, 卿卿呐——” 楚岱就当没听见。 两个小家伙是最先吃完的, 顾卿卿用奶瓶给他们装了温水，让他们自己去沙发上看电视。 小宝抱着奶瓶还能稳当坐在沙发上，大宝就不同了，从沙发上扭下来跑到茶几上, 最后又撅着屁股趴在电视柜上, 压根坐不住。 也没人管这兄弟俩，都在吃饭。 楚渊问了点顾灿阳在空军的事, 又像是捎带着状似无意问了下楚岱。 男人心里哂笑, 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开口说了。 论战略部署和军事头脑, 他还有得学，在建设兵团打仗这两年，他发现自己离他爹这种程度, 还差得远。 楚渊不是莽夫，他既可以提枪上战场，也可以坐镇后方运筹帷幄，楚岱虽然跟他爹有矛盾，但作为军人，他不得不坦然承认—— 楚渊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将领。 也许自己还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于更久才能到他这样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他小时候有楚渊留在书房的军事书籍还有各种实战手札，而楚渊当年野蛮生长，什么也没有，都是打出来的经验。 吃完饭，楚渊把顾灿阳和楚岱都叫去了书房，萧潇吃饱了摸着肚皮往后面的椅子靠背上一躺，打着饱嗝：“卿卿，你做饭是真好吃，便宜楚岱了，让他享了这个福。我要是男的我一定把你抢过来。” 顾卿卿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那你是没尝过我刚做菜的时候，难以下咽。” “这么夸张？”萧潇歪头看她：“我还以为你天生就会做菜，你家不是有个叔叔在国营饭店当大厨嘛。” “怎么可能，哪有人天生会做菜的呀。”见盘子里还剩几只白灼虾，顾卿卿干脆剥来吃了，“那是我三叔，有机会带你回去尝尝他做的菜，每回过年都能吃到，不过……” “得成了你们顾家的媳妇儿才行对吧？”萧潇揉了揉鼻子，“我尽力，这得看你哥给不给面子啊，目前看来，你哥这个面子很难给。” 顾卿卿发现这个萧潇除了性格直爽，还挺会活跃气氛，就下午到现在，她的笑容比往常多了不少。 要是那个冰山真的娶了这么个媳妇儿，也挺不错的。 到了厨房，顾卿卿提过旁边小炉子上的开水壶，往盆里兑水洗碗。 萧潇单手撑着门框，后背抵着门板就这么看着她，有些无从下手。 顾卿卿之前也看到了她掌心厚厚的茧子，“你不用洗，我一个人就行，你跟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萧潇略微思索：“说白蓉？” “都行，我想听听楚岱小时候的事。” “啊，”萧潇撇嘴，“他小时候啊，就两个字呗，闹腾。” “谁家房顶瓦被掀了那肯定是他和白延还有褚昭干的，他们三个分工不同，白延出主意，楚岱动手，褚昭挨打。” 顾卿卿手在水里转着碗，瞠目结舌道：“他们俩就让褚昭一个人挨打呀？” “褚昭跑得快，经常褚伯伯手一挥，他就跑没影了，再说褚伯母也心疼这根独苗苗，褚伯伯压根没碰到他，他就扯着嗓子哎呦哎呦叫，把褚伯母心疼到不行，一直骂褚伯伯。” 顾卿卿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不过楚哥小时候挨的打也不少，”萧潇叹了口气：“楚伯伯难得回来一次，他还跟楚伯伯顶牛。” “楚伯伯有根马鞭，跟随他征战多年，一直放在床头，估计楚哥记忆很深刻，后来那根马鞭突然丢了。” 第177节 顾卿卿愣了一会儿，把筷子放旁边的竹筒沥水：“楚岱扔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啊。”萧潇见她要把碗端去橱柜，帮着开柜门：“他小时候特别调皮捣蛋，还没团团年年乖，你没看他对小团团特别有耐心。” “好像是，”顾卿卿把碗放进橱柜，倒掉洗碗水用抹布擦干净灶台：“他跟我说小时候有不少照片，不知道放家里那个犄角旮旯了。” “明天我休假，跟你一起找找。”萧潇也来了兴趣：“他小时候的长相和团团年年差别不大，就是那性子招人嫌。” 顾卿卿笑着点头。 有小栩和沈绥看着，两个小家伙也不用她带，现在年纪大了一些也能自己玩了，顾卿卿和萧潇坐在沙发上聊天。 “你不是要跟我说说白蓉的事吗？说说呀。”顾卿卿笑眯眯往她手里塞了把炸芋头片。 萧潇莫名觉得她这笑有些危险，嘎吱咬了口芋头片，“要不还是算了吧？” 见她眯起眼睛，萧潇暗自咧嘴：“其实也没什么，我们都是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因为她哥哥和楚哥他们是兄弟嘛，她经常跟在楚哥屁股后面。” “不过那时候楚哥和褚昭都挺嫌弃她的，碍手碍脚还爱哭，要不是看在白延的面子上，压根就不想搭理她。” 见顾灿阳他们从书房里陆续出来，萧潇话锋一转：“我就不同了，楚哥和阿昭做什么都喜欢捎上我，从来不给他们拖后腿。” 楚岱似笑非笑，走过来手指扣了下茶几：“行了啊，别编瞎话了，赶紧回去。”他顺势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 萧潇还要说什么，就听男人又侧身问：“哥，反正顺路，你顺带跟她走一程？” 她“蹭”一下起身，直勾勾地看着顾灿阳。 顾灿阳随意看了她一眼，也没拒绝。 顾卿卿看到觉得有些好笑，“团团年年，舅舅要回去啦。” 两个小家伙立马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抱着顾灿阳的腿，此起彼伏叫着：“啾啾~啾啾~” 楚岱哼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面树杈上的鸟。” “那也比你这只野鸟强。”楚渊走到沙发边坐下，小栩又泡了杯新茶过来。 “我刚才那杯呢？”这个太烫了，他搁置下来。 小栩目光落在楚岱手里的军绿色搪瓷杯上，不敢吱声。 顾卿卿也窝在沙发里单手撑脸看向他。 萧潇直接笑出声：“楚哥，你喝了楚伯伯的茶啊，哇不得了，大首长的茶你都敢喝。” 顾灿阳弯腰，一手一个轻松抱起两个小家伙，团团年年湿哒哒的口水印又在他脸上留下不少。 清冷的眸子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楚岱握着茶杯的手一僵，又默不作声放下茶杯，随即想到既然已经喝了，干脆全部喝完，他又端起来。 楚渊懒得看他，目光落在电视上。 团团年年和舅舅腻歪了一会儿，顾卿卿也去厨房，把答应给萧潇的红枣糕装袋扎好，又把家里给她哥带的东西拿出来。 顾灿阳看到这么多东西，摇头：“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我们这还有呢。” “那就放这里，下次过来吃。”他说。 顾卿卿想了一下也行。 顾灿阳只有在确保没有飞行任务前才会来她这吃饭，不然为了保证饮食不出差错，都是在空勤灶解决。 真说起来，他没过来吃过几顿饭，难得的两顿萧潇都在场。 “舅舅明天还要执行任务，”顾卿卿把紧紧黏在他身上的两个小家伙拽下来，“让舅舅回去好好休息。” 团团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小屁股一扭一扭就是不肯下来，用后脑勺对准阿娘。 顾卿卿拍了下他屁股：“这么喜欢舅舅今晚去跟他睡行了吧？” 小家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底带着喜悦，又去贴舅舅的脸。 本来已经从男人身上下来的小年年也不甘示弱，伸手拽住舅舅的裤子，奶声奶气道：“黏黏去~” 顾卿卿直接气笑了。 顾灿阳低头抵了下外甥的额头，嗓音清透：“乖，舅舅后天再来看你。” 小团团瘪瘪嘴，不情不愿松手，又亲了下他舅舅，这才肯下来。 楚岱见小儿子还在不停扯他大舅子裤脚，看热闹不嫌事大：“哥，要不你就干脆把他们俩带回去吧，我给你装点奶粉和尿布。” 顾灿阳蹲下来，目光与小外甥平视：“年年在家听话，舅舅还会来的。” 小年年眨眨大眼睛，似懂非懂点点头，他扑进舅舅怀里，趴在男人肩头挨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转身退开去找他哥哥。 顾卿卿等男人起来后，也蹭进他怀里闻了闻，纳闷道：“你身上也没有甜味啊哥。” 顾灿阳眸底闪过一抹无奈，瞥了眼楚岱。 楚岱会意，一把揽过女人的腰。 顾灿阳跟楚渊打了声招呼，大步往外走。 楚岱见萧潇还傻愣在原地，好笑道：“还站着干嘛？赶紧走。” “哦？哦。”萧潇回神，赶紧追着男人的身影往门口跑。 楚岱：“你的命根子还在橱柜上。” 萧潇头也不回，向后挥手：“先放你这儿，明天来拿。” 第207章 红红火火207 随你 “就这？还命根子呢。”楚岱收回目光, 眼底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住。 见两个小家伙去他们阿爷那里了，他揽着女人往楼上走，去看沈绥做功课。 上弦月高挂天边, 时而隐匿进云层。 萧潇踩着男人的影子跟在他身后, 步伐轻松。 青石板小路有旁边小院里透出来的暖色光线, 斜斜投在男人身上。 萧潇看着他身上的光, 跟着他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 “顾灿阳！”她喊了声。 男人停住脚步。 萧潇跑到他前面, 眼神里的征服欲毫不掩饰, 仰头坦荡地看着他：“我不会放弃的。” 他不含情绪的眸光落在女人脸上，眸色比夜还深沉。 萧潇梗着脖子, 一动也不动等他回答。 过了两分钟, 他淡声道：“随你。” “诶？”萧潇脑子转了几圈, 还没反应过来, 男人已经走到前面转角处了。 她回过神来，赶紧跑他前面去，双臂伸展拦着他：“你上次说不要在你身上耽误时间，现在说随我, 是不是代表对我的喜欢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心潮起伏难平，亮晶晶的眸子一瞬不眨看着他。 顾灿阳沉默以对, 在萧潇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就听到比晚风还清淡的嗓音—— “或许吧。” “顾灿阳！”萧潇兴奋地围着他打转：“怎么办，虽然你还没喜欢上我, 但我有种自己快要追到你的感觉了，你能不能稍微动下心啊，别让我追得太辛苦。” 男人垂眸, 淡淡睨着她。 “好嘛好嘛，不行是吧？那我再坚持坚持想想办法，”她让开路：“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等我有空就去找——”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走了。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转角，萧潇抬头看了眼破云而出的月亮，嘴里嘟嘟囔囔：“怎么会有人跟天边的月亮一样冷。” 却又偏偏永远皎洁，挂在她心尖上。 萧回刚从褚战家回来，见他闺女傻乎乎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幽暗的夜色。 他抬手在她眼前一挥，“魂丢了？” 蒲扇似的大手直奔她面门而来，萧潇下意识后退一步，看清是她爹后，长出一口气。 “萧军长，”她无语道：“下次能不能先吱个声再动手？” 萧回哼了一声，背着手往院门口走，“平时说我走路比蹚雷还响，今天耳背了？” 萧潇跟上去，“我这不是寻思给您找个女婿嘛，您看顾灿阳怎么样？” 萧回扭头就对上他闺女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直截了当道：“别做梦了，组织给你安排不了，自己想办法。” 被戳破心思她也不恼，厚着脸皮道：“那您能不能跟褚伯伯说一声，让我也去空军当个什么教习？” 萧回被晒得黑黝黝的脸比夜色浅不了多少，他看着眼前利落飒爽的女儿，好奇道：“调你去空军教习？” 萧潇连连点头，期待地看着她爹，“这不是什么大事吧军长同志？！” 萧回毫不留情笑出声，语气幽幽：“调你去空军教什么？抱着枪趴在飞机舷窗上瞄准狙击？” 萧潇：“……” “还不如你每天下了训练去空军机库外面直接围堵有效。” 萧潇：“……” “闺女，要不咱别追了，行吗？” “不行，爱帮帮不帮拉倒，你们这群老同志一点也不关心子女的终身大事，我跟你讲，等到以后绝后了老无所依了再后悔就晚了。”萧潇直接拨开他，大步往客厅走：“以后在外别说你是我爹，我丢不起这个人。” 萧回：“？” 他忍不住反驳一句：“军区里还有谁不知道你是我女儿？” “砰——”门被关上。 “这家伙。”萧回摇头。 第178节 楚家，三楼。 顾卿卿坐在床边，手上是下午沈绥练的字帖。 楚岱坐在沈绥旁边，屋子里灯光太散了，白天写字看书还好，挨着窗户光线大，现在光都被他挡住了。 男人看到笼罩在桌上的阴影，起身：“我下去一趟。” 没一会儿，他提了盏台灯上来，插在旁边黑色插板上，通上电。 柔和的光倾泻下来，映在一堆军事手札上，沈绥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适应后才放下手。 顾卿卿抬眸，问他：“这盏台灯哪来的呀？” “楼下书房拿的。”他言简意赅。 顾卿卿回想了一下：“阿爹书房？” “嗯。”男人不以为意。 顾卿卿有些好笑：“那阿爹看文件怎么办？” “他今晚没空看，明天小栩发现没有会去军需处领。”楚岱见沈绥看得认真，问：“能看懂吗？” “围点打援，就是围而不歼，以这股敌人为诱饵，吸引其他敌军的增援，然后歼灭援救的敌军，”男孩条理清晰，侧头问旁边的男人：“是这样吗姐夫。” “嗯，”楚岱点头：“在敌人意识到这是陷阱不再增派援军时，被围住的敌人也失去了他们的价值，应当立即击灭。” 沈绥点头，把他的话还有自己的理解，一一标注。 男人嗓音慵懒，“再来说哀兵必胜。” 顾卿卿就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也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她问：“阿绥，你之前不是说有两件衣服破了吗？阿姐帮你缝缝。” “在柜子第二层，两件蓝色的。”他头也不抬。 “我现在可以开你的柜子吗？” “好。” 顾卿卿打开柜门，也没有乱翻他的衣服，找到第二层蓝色的衣服那里，抽出来后抖开看了一下，确认是这两件没错，又关上柜门。 她把衣服放在床边，下楼去拿针线盒。 小团团和小年年有楚渊和小栩带，但她还是在楼梯上往下看了一下，两个小家伙趴在阿爷身上，嘴里咬着地瓜干，聚精会神盯着电视看。 她也就放心，拿着针线盒上楼。 顾卿卿又坐回床边上，一边缝衣服一边对沈绥说：“明天早上你起来抱着被子去阳台上晒晒，我总感觉冬天的被子又冷又潮，把棉花晒松，晚上睡着舒服些。” “好。”他应下。 楚岱讲解了几个例子，有些口干舌燥，他随手端过一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唰唰划过纸页的声音，还有男人喉结滚动咽水…… 顾卿卿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好撞进男人满含笑意的眸底。 她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赶紧低下头继续缝衣服。 男人哑然失笑，又喝了口水，压压燥意。 瞥了眼男孩的字体，他眼底有几分满意。 沈绥平时练好几种字帖，但是批注永远是用小楷，清晰了然。 沈绥的优点就是沉得住气，永远是不骄不躁的模样，也亏秦老教得好。 想到这，他对顾卿卿说：“元宵那天秦老会从岛上下来，阿爹和他是老战友，想让他住咱们家，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我没意见呀，”顾卿卿柔声道：“且不说秦老本身的身份，也不提他为国家做的贡献，在岛上他用心教导阿绥，咱们就该好好谢谢他老人家。” “嗯。”男人笑着颔首看她：“我媳妇儿就是明事理。” 顾卿卿耳后一红，清咳一声：“你觉得秦老住哪间房好？他年纪大了住楼上会不会行动不方便？可是一楼只有阿爹那一间卧室。” 她有些苦恼。 “这个你不用担心，秦老喜欢看书，在书房加张大床就行了。”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简陋了呀。” “只要有书看，没有床一把椅子他也甘之如饴，”男人又看了眼沈绥，说：“这些事到时候我来办，你把床单被子洗了晒一下就行。” “好。” 九点半，顾卿卿把缝好的衣服叠好，“阿绥，我给你放在床头了，你自己到时候看看有没有没缝好的地方，我再改改。” “嗯。”沈绥合上手札本。 楚岱捞过一边的空搪瓷杯，扶着膝盖起身，对他说：“晚上不要熬夜看书了，书是看不尽的，你还小，身体和眼睛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沈绥点头，看向那些手札：“姐夫，这些要放回楼下书房吗？” “你留着吧，楼下两个书房都可以进，想找什么书自己去找。” “好。”沈绥按灭台灯。 楚岱下楼去提暖水壶，顾卿卿跟在他旁边，要把两个儿子拎回房睡觉。 摇篮现在基本上没用处了，放在房间里也占地方，楚岱是打算挪到隔壁房间。 “阿爹，小栩回去啦？您也早点休息吧。”她从楚渊旁边抱起小儿子，牵起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的小团团的手，“这两个家伙太黏您了。” “不碍事，你们也早点休息。”楚渊慈爱地看着两个孙子，可能是年纪大了，就愿意孙子跟他亲近。 也弥补了一些他心里的缺憾。 楚岱单手提着暖壶，略微弯腰抱起小团团，跟在顾卿卿身后上了楼。 兑了点温水先给两个小家伙擦洗，顾卿卿把他们的罩衣外套解开，只剩睡衣，掀开被子拍着他们的小屁股：“自己去躺好。” 小年年哼唧一声，顾卿卿眨眨眼，说：“阿爹在给宝宝们冲奶粉哦。” 小团团看了眼站在桌边泡奶粉的阿爹，呲溜钻进被窝里，还拍着旁边示意弟弟也赶紧过来。 顾卿卿忍不住抬头笑道：“楚岱你快看你儿子，人小鬼大的。” 男人恰好拿着奶瓶过来，与她视线对上，缓缓勾起唇角：“不是你儿子？” 说着，把两个奶瓶分别塞儿子们手里。 第208章 红红火火208 我觉得我哥应该也，不…… 翌日清晨, 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在地板上。 顾卿卿醒来的时候还早，七点二十分。 楚岱去了海军指挥部, 两个小家伙也被他穿好衣服拎走, 交给沈绥。 顾卿卿洗漱完顺带把被子全部抱到外面阳台晒一下, 刚铺开就听有人在喊—— “卿卿！” 因为抬头迎着太阳, 女孩下意识眯了下眼，她一身松绿军装, 戴着红色五角星的帽子, 站在院子里呲牙咧嘴挥手。 “来啦。”顾卿卿加快动作，转身跑下楼。 “阿姐, 小栩哥带了早饭回来……”沈绥话还没说完, 就见她急冲冲往外跑。 他收回目光, 继续喂两个小家伙喝粥。 “啾啾~”小团团拍着手, 张着嘴让舅舅喂他吃饭饭。 小年年舔了下嘴角白粥饭粒，小嘴吧唧。 “卿卿，我来拿我的命根子。”萧潇揽着她的胳膊，大步往里走, 目光四处看。 瞥见她的宝贝狙击枪还在橱柜顶上, 赶紧把它拿下来，抱在怀里, 手指在枪上轻抚。 顾卿卿揉了揉鼻子, “为什么我觉得你比看到梦中情人还激动？” “它就是我的情人啊。”萧潇嘿嘿一笑，侧头跟她说：“不过要是你哥答应跟我处对象, 也能和它并列第一。” 顾卿卿：“你晚上抱着它睡吗？” “对，就昨晚没有，还怪想的。” 顾卿卿：“……那我哥要是和你结婚了, 你俩还得带把狙击枪一起睡啊。” “不行？”萧潇抱着枪，看她神色一言难尽，又小心翼翼道：“就放旁边嘛。” 顾卿卿忍不住捂额：“挺好的。”前提是你能追到狗剩。 “我觉得我哥应该也，不会介意。”她说。 “所以说我喜欢你哥嘛，大院里这些男的，大部分在部队，但是文职比较多，看我天天带把枪，绕我三尺远。” “就白蓉你知道吧，他们都喜欢这种文工团娇滴滴的，去白伯伯家提亲的很多，我家就无人问津，我娘上次还气呢，说是他们瞎了眼……”萧潇不甚在意道：“不过我也看不上那种弱不经风的，我就喜欢你大哥这种，一脚下去把楚岱踹个底儿掉的。” “嗯？”顾卿卿本来还在瞄她儿子，听到这话蓦然扭头，“你说什么？” “前几年的事了，应该是楚岱刚带你回军区那次，我正好去空军部找你哥，看到他俩在一起打架。” 顾卿卿：“……” 萧潇咂咂舌：“其实那个时候我还谈不上喜欢你哥，就是对他稍微有点好感，谁知道一个飞行员下手那么狠。” 她抬手指了指胸口：“也就是那一脚，直接踹我心窝子里去了。” 虽然疼的是楚岱，但她当时就是很兴奋。 顾灿阳，她要定了！ 顾卿卿有些心疼又好笑：“当时我二哥还说他们不会打架的。” “也不算打架，就是你哥一个人动手，不是我替老楚说话，他这人有时候真的挺好的。” 本来还有想说的，到了嘴边她欲言又止，“我得去训练了，下次买了鱼要处理就找我，有事没事可以去我家逛逛，我娘平时在家也无聊。” 没等顾卿卿说话，她背着枪，潇洒一挥手：“走啦。” 第179节 顾卿卿满怀心事，稀里糊涂坐到桌前，见她半天不出声，沈绥起身帮她盛了粥：“阿姐。” “嗯？”她茫然抬头，看到他担忧的眼神，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在想中午吃什么，建国哥待会儿会送菜过来吧，咱们自己煮不吃食堂了好不好？” “好。”沈绥点头。 她接过白粥，吹了吹，想到什么又说：“你早上要是喝粥觉得没味，厨房柜子里还有腌萝卜条和咸菜。” “我知道。” 中午食堂也忙，顾建国过来送了点菜就要回去，顾卿卿叫住他：“哥，二婶给你带了点东西，你等我一下。”她转身进厨房翻找。 没过多久提了两个大袋子过来：“有烙的饼和一些泡萝卜丁，还有些糕点你自己拿回去尽早吃掉，不然要坏。” “行嘞，我知道啦，哥不跟你说了。下次再来看团团年年，你进屋吧。” “哎好。” 家里就她和沈绥能吃点菜，两个小家伙蒸个蛋就行了，她就烧了个茄子，炒了把红菜苔，把家里带来的丸子炸了一下又是一餐。 吃完饭，沈绥收拾桌子，顾卿卿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了院子。 抬手捏捏竹竿上的鱼干，只比昨天少了些水分，“还得晒一阵呢。”她嘴里嘟囔。 两个小家伙挥舞着小手，银铃叮当：“阿娘~摸摸！” 顾卿卿见他们跃跃欲试，只好轮流抱起两个小崽子摸下鱼干，他们这才心满意足。 哥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还时不时摸下虾，被扎了手送到自己嘴边又呼呼两下，本来都委屈得要哭了，过会儿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顾卿卿走到院门口，想把栅栏门关上，倒不是怕他们跑出去会走丢什么的，在军属大院不用担心这些，外面也有岗哨，就是怕他们磕着碰着。 手刚碰到门闩，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牵着小孩朝她这边走过来。 “顾家妹子，”那位嫂子笑容明朗：“还记得我吗？裴竹。” 顾卿卿笑着点头，又把门拉开：“昨天才在集贸市场见过呢，怎么会忘，嫂子你怎么来这边啦？” “带着孩子来他姑姑家转转，正好来看看你。”她把手里一个红网兜递过去：“这是马蹄，刚挖出来的新鲜着呢，我都洗干净了，想着给你提点过来煲煲汤。” “这怎么好意思，”顾卿卿受宠若惊，略微侧身：“快进来吧，昨天在菜市场看到的好像不是这个小朋友呀。”昨天那个看起来也才两三岁，今天这个得有七八岁了。 “昨天跟着去的是我小儿子，今天两个都带来了，小的留在他姑姑家玩，我这大姑子……”裴竹欲言又止，“不说这个了，离晚上回去做饭还早呢，正好咱俩聊聊熟悉熟悉。” 顾卿卿欣然点头，带着她去了客厅，“嫂子你随便坐，我去给你泡杯茶。” “嗳，好。”裴竹见儿子在外面院子里跟两个小家伙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顾连长这两个外甥长得可真好，白白嫩嫩的，五官精致，眉眼间有点他们舅舅的影子。 最让她啧啧称奇的就是这哥俩不仅长相一模一样，就连身高体重也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顾卿卿在厨房泡了杯热茶，又拿出搪瓷盘子从橱柜里抓了两把瓜子一把花生一把糖果，还有一些地瓜干和绿豆糕。 炸芋头片只剩一点了，沈绥喜欢吃，给他留着。 见她端着这么多东西出来，裴竹“哎呀”一声，站起来帮忙拿了下盘子：“不用这么客气啊妹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更加真切了。 搪瓷盘子放在茶几上，顾卿卿坐在她旁边，“这还没出春节呢，该有的待客礼节还是得有，嫂子你看电视吗？” “成呀，”裴竹捧着搪瓷杯子爽快道：“我也没怎么看过电视，家里除了桌椅板凳啥都没有，只有部队里放电影才跟着看过两回事你说这么小的匣子怎么就能进去这么多人呢。” 顾卿卿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不说话，她弯着腰调频道，然后坐回沙发上。 “嫂子，你家大姑子嫁的是哪家呀？我看看认不认识。” “就你家往前走四栋那个薛家，薛邦薛师长是她公公，我男人姐夫叫薛胥。” “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刚来军属院，人还没认齐呢。”顾卿卿确实没听过这位薛师长。 “你平时可以多出去走走嘛，你男人是海军副团长，公公是军区大首长，这大院里谁不想跟你套近乎啊。”裴竹快人快语。 顾卿卿摇头，“嫂子，要是真有人找我套近乎我家院子还这么冷清呀？你大姑子也从来没跟我搭过话呀。” 裴竹想了一下好像也是，她今天提起顾卿卿的名字，她大姑子还岔开话题，好像怕被她婆婆听见。 俩人沉默了好半晌，有电视的声音也不尴尬，最后还是裴竹先开口：“你家有两个孩子真热闹，以后还打算生吗？” 顾卿卿抓了把瓜子在掌心，往外瞥了眼两个小家伙还在也就放下心来：“还不知道呢，嫂子，你家两个都是男孩？” “还有个女儿，在家睡午觉没跟过来，她是最大的，今年有十岁了。”裴竹忍不住弯起嘴角：“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我家老大就是比这两个小的让我省心，每天家务活都不用我干，烧个菜就成，作业什么的从来不用我和他爹操心。” 提起女儿，她滔滔不绝，“这小丫头还说以后要考大学去当科研人员，我寻思现在也读不了大学呀，我跟她说去当兵，她还不肯。” “现在的小孩子哟，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啦，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有自己的主意了。” 她男人是空降兵，津贴高待遇好，家里吃喝也不愁，孩子们的未来也不用操心。 顾卿卿边嗑瓜子边点头：“孩子有主意是好事，就算不读大学也有其他的出路嘛。” 取消高考已经很久了，要是没取消的话，她还有顾家那些哥哥们肯定都要考大学，也许就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和裴竹聊了会儿家常，两个小家伙跑进来，自己扶着楼梯栏杆要上楼，顾卿卿赶紧过去怕他们摔着。 “团团年年要去干嘛呀？”她柔声问。 “找啾啾！”小团团口齿清晰，双手抱着红木栏杆慢慢往上挪，小年年拽着哥哥的衣服跟在他身后。 “舅舅在看书呢，团团年年自己玩好不好？宝宝困不困？阿娘给大宝二宝泡奶奶，喝完睡觉可以吗。” 小年年仰头看着哥哥，小团团思索片刻小脑袋一点，“喝奶奶~” 顾卿卿笑了，把两个小家伙拎下来放沙发上，“让你见笑了嫂子，这两个小家伙就是黏他们舅舅，一会儿不见就想。” 裴竹摇头，搂过一边的儿子，递了块地瓜干给他：“妹子，你家这两个小子是怎么养的啊，白白嫩嫩的能掐出水来，我看着都觉得喜欢。” “随便养的，以前奶少，他们阿爹就定了奶粉，每个月跟着物资船送上岛，后来八个月大的时候才开始蒸蛋羹和红枣肉饼汤，现在就是订了牛奶，早上起来喝完奶吃点粥，中午蒸蛋羹，喝点奶粉睡觉，晚上又跟着我们吃点东西，喝奶睡觉。” 说话间，顾卿卿已经泡好奶粉拿过来了，往哥俩手里一塞，他们顿时乖了，抱着奶瓶嘬个不停。 裴竹看得啧啧称奇，这两个小家伙够乖的。 要是她大姑子身体好一些，现在也该有孩子了。 想到这，她禁不住叹了口气。 顾卿卿也没太在意，又和裴竹聊了会儿，两个小家伙喝完奶在打瞌睡了，裴竹是个有眼色的，见状拉着儿子起来告别：“下次再来找你唠，我得去大姑子家把小儿子接走做饭了，下次聊干脆。” “好。”顾卿卿见她大儿子盯着搪瓷盘子，温柔笑道：“小朋友，喜欢吃什么就拿。” 裴竹开口了：“小孩子就是嘴馋，妹子你不用管他。”虽然这么说，还是往儿子兜里抓了把糖果：“那我们走了啊。” 看了眼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两个小家伙，顾卿卿送她们到院门口。 “你快去看着两个孩子吧，那个马蹄生吃也行，煲汤最好。” “好，谢谢嫂子。”顾卿卿点头，其实她们家经常吃这个，不过是叫荠孛，剁碎了做肉丸子吃很爽口解腻。 但她没有说出来，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好意，正好她建国哥送了点大骨过来，晚上煲汤喝也好。 目送裴竹她们走远，她关了栅栏门，回到客厅后发现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团团？小年年。”她轻轻喊了一声，把他们怀里的奶瓶拿开放到一边。 先把大儿子抱去楼上，又折返下来关了电视抱着小儿子上去。 她的卧室门窗都是打开的，通风透气。 给两个小家伙盖好被子，她把门窗都关好，自己也脱了外套换了衣服上床睡觉。 第209章 红红火火209 但也没这么快 1975年, 正月十五，元宵节。 顾卿卿在厨房用糯米粉搓元宵丸子，准备的馅料有炒熟的芝麻花生, 还有豆沙。 萧潇手里拿着一个小石臼, 坐在小灶前把花生芝麻锤碎。 “楚哥去接谁了啊, 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回来, 难得休假一天也没看见人。” 听到她发牢骚，顾卿卿抬手看了眼腕表, 好笑道：“这才下午三点呢, 接一个长辈，从白沙岛上下来的, 得五点才能下船。” 见她心不在焉, 顾卿卿戳破她的心思, “放心吧, 我哥晚上会过来，他早上有飞行任务现在肯定还没出机库呢，明天他休假，今天会在我这边住一晚, 你明天要是有时间的话过来一起吃饭吧。” “有, ”萧潇已经想好怎么跟萧军长请假了，她毫不犹豫道：“明天从早到晚三餐我都在你家解决。” 顾卿卿：“……其实也不用这样。” “那就这么说好啦。”萧潇把臼好的芝麻花生碎放到一边, 小灶上高压锅不断上气, 传来阵阵香味。 “你这炖的什么？这么香。” “大筒骨，肉, 墨鱼干。”顾卿卿把搓好的糯米丸子又掰开塞豆沙馅，“你帮我剥点桂圆干可以吗？待会儿炖的差不多了再把红枣桂圆加进去。” “行，哪儿呢？”她四处看看没找到。 “橱柜里, 最下面那格是干货，你找找。” 萧潇打开橱柜，总共五格。 她随意看了下，最上面是蜂蜜，奶粉，还有麦乳精。 第二格是糖果，这个就不用多说了，楚岱这人离了糖活不了，家里每个柜子都放了糖，最多的是大白兔奶糖，其次是巧克力还有各种水果糖，他基本上只吃大白兔奶糖香，余下的是给顾卿卿还有沈绥吃的。 第三格是酒水饮料，茅台，竹叶青，还有楚渊从大屯子村拿来的瓜干酒。 第四格是各种小零嘴儿，有香甜的地瓜干和南瓜干，瓜子花生有两三袋，还有一些红豆糕绿豆糕，枣糕已经没有了。 都是用玻璃瓶装着的。 第五格就是各种海鲜干货，紫菜海带瑶柱红枣桂圆之类的，摆放的很整齐，萧潇弯下腰，轻易找到桂圆干提了出来。 顾卿卿递给她一个瓷碗，“壳扔地上就行。” 这个小灶不是柴灶，只能烧煤和碳。 “行，”萧潇捏破桂圆壳，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然后往她唇边塞了一颗：“你家这零嘴儿也太多了吧。” “客厅柜子里还有呢，水果罐头肉罐头都有，也不知道阿爹和楚岱从哪弄来的，每次只剩一半就能立马给补上。” “诶？那我等下要去吃个橘子罐头。” “行呀。”顾卿卿把做好的元宵团子放一边，又开始揉面包饺子：“你爱吃什么馅的？玉米虾仁？还是韭菜鸡蛋。” 第180节 “韭菜虾仁行不行？”她笑着问。 “行，给你包几个，再弄几个猪肉白菜馅的。”今天人多，顾建国和顾卫东也都会过来，褚昭也提前打了招呼，他要来蹭饭。 两个小家伙沈绥在带着，怕沈绥带不住，她先蒸了几个饺子让小家伙们去吃。 油炸的这个年纪得少吃，汤饺容易弄得满身都是，还是蒸饺省事。 萧潇也沾了他们的光，提前吃了两个玉米虾仁饺，囫囵不清道：“以前我家的饺子都是肉馅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吃玉米馅，没想到还挺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呀，锅里还有，晚上再吃汤饺。”顾卿卿看也才四点，就没有先弄菜，又擀了点馄饨皮，把虾仁剁碎，准备晚上弄个紫菜虾仁馄饨给两个小家伙吃。 最近天气都很好，从厨房窗户望出去，天边彩霞一片，红彤彤的。 她的鱼干也晒得差不多了，虾干她尝了一下很不错，打算晚上也蒸点鱼干试试味道，可以的话就多买点晒着，到时候送建设兵团去。 - 顾青烈休十天假，先回家看了下爷奶父母，惦记着自家妹妹和两个小外甥，又一路南下，坐着火车到了南阳。 从火车站走路过来也没多远，他阿娘让他带点东西过来他也懒得带，就空手大摇大摆穿街过巷，还顺便从集贸市场买了一兜砂糖橘。 边吃边走到了南方军区外面，被岗哨用枪指着头：“同志，军事重地，请立即离开。” 顾青烈也不慌，从兜里摸出证件，“建设兵团顾青烈，来南方军区探亲，已获上级批准，这是我的士兵证。” 另外一个岗哨偏头看了一下，确实是士兵证，他走过去仔细翻阅。 确认无误后，抬手示意战友放下枪，敬礼道：“顾营长，您可以进去了。” 顾青烈回敬一礼，大步进去。 轻车熟路找到军属院，跟岗哨报了楚岱的名字，连士兵证都拿出来了就是不让进。 “同志，请出示通行证，或者让里面的人来接你。” 他忍不住挠头，嘴里嘟囔：“你们这军属院怎么比军区大门还难进。” 见哨兵坚持，他也不为难人，拎着橘子蹲在旁边草丛，只能看能不能碰到熟人了，不行就去空军找他大哥。 吃空勤灶也挺不错的，伙食好。 五点半，楚岱接了秦老回来，手上提了两个大行李袋，沉甸甸的都是书，秦老身边的勤务兵也同样提了两个大口袋。 秦老自己拿了个轻便的黑色包，里面装的是衣服，看重量和体积，应该没几件。 “这次海军要和空军联手巡视海域，军事基地全程监控海域海情，要是敌国蠢蠢欲动，洞库的导弹随时准备发射。”秦老温声道：“我在岛上也听有人在背后惋惜，你留在岛上能当个团长，现在调回军区不过是个副职，我知道你这孩子不甘心困在一地，能舍弃眼前的利益目光长远，这是好事。” “有你爹的风范。” 楚岱只是笑笑：“我现在调到海军指挥部，在整个机关职位最低，每天给各位叔伯大佬打下手，也学到不少……”话还没说完，瞥到远处有个人蹲在那里朝他笑眯眯挥手，他一愣。 狗蛋怎么来了？ “这是，青烈？”秦老拢目一瞧，然后笑了：“这孩子状态不错，眉眼间没有在岛上时那股郁结之气了。” 楚岱点头，快步走过去：“老顾，你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从盐城坐火车过来，刚到不久。”顾青烈顺势拉着他的胳膊起身，又拎着一袋橘子皮：“你们军属院没有通行证进不去，这不，堵这里了。” 拎着东西敬不了礼，楚岱对哨兵略微颔首，在原地等后面的秦老一起进去，解释道：“军区的团旅师军还有最高首长都住这，真随便让人进去那还不得一锅端了啊。” “我懂，这不是蹲着等你回来嘛。” 身为军人，这点觉悟和常识他还是有的。 “秦老。”顾青烈恭敬的向眼前一身中山装，眉目温和的老人打招呼。 “青烈，好久不见，精神许多了。”秦老虽然周身儒雅，到底带有几分行伍之人的习气，抬手拍了拍顾青烈的肩膀，笑容温和。 “多亏您那番话开解了我。” “有什么话回家说，”楚岱分了个袋子让他提着，“卿卿在家做饭了，知道你来肯定很开心，这次怎么没有提前发电报？” “想给你们个惊喜嘛，不过我来南方军区也有点事要办。” 楚岱略一思索，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军事调动？” “差不多，但也没这么快。” 顾青烈左手拎着橘子皮，右手提着秦老的行李袋，走在男人旁边：“你也知道，过完年了就消停不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一仗赢了，起码十年，边城无战事。” 他眉眼间带着坚毅之色，在军人的字典里，只许胜不许败，胜了回家庆功，败了马革裹尸。 这也是他要趁着休假回家看一眼爹娘和妹妹的原因。 “老楚啊……”顾青烈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楚岱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知道，不告诉卿卿，以免她担惊受怕。” “不愧是兄弟哈哈，”顾青烈朗声大笑，“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唯一的妹子哭鼻子。” “理解，一样。”楚岱说。 秦老在旁边听着，心里暗自点头。 楚岱娶这个媳妇的时候，一群老伙计没少问楚渊，到底为什么。 是不是看不上他们的女儿，阿岱以后要是想更进一步，他们该是最好的助力才对。 当时楚渊说：“我相信那臭小子挑人的眼光。” 现在他也明白，顾家虽然没有其他军人世家的积累，但是有顾灿阳和顾青烈在，以后未必不能比他们走得更远。 顾青烈以前也来过这里，但是没有细看：“咱家这房子挨着最里面，背靠军事基地，两侧高处都有瞭望台，这可比老关那破指挥部安全多了。” 楚岱哑然失笑：“老关这次有话让你带给我吗？” “他说你小子能耐，再干两年跟他平起平坐了。”顾青烈踏进院子，还不忘补充：“语气比我妹子以前捎的那几罐青梅还酸。” “你听他乱讲，打完这场硬仗他也要往上动一动了，就看是去分战区还是来总部。”楚岱领着他们进了客厅，两个小团子迎面扑来抱着他的腿。 第210章 红红火火210 说一声，我会低头的。…… “阿爹！爹爹~”团团小脸蹭着男人的裤腿。 小年年也不甘示弱抱着阿爹另外一条腿, 眼巴巴地抬头看着他，小嘴嘟嘟囔囔：“抱抱~” 顾青烈上次见到这俩小家伙还是在岛上，刚出生不久的时候, 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他搁下手里的袋子, 又顺势把楚岱手里的东西提到一边, 单手捞起小年年抱在怀里：“呀, 这谁家的小娃儿，怎么长得和他舅舅一模一样呐。” 楚岱点头：“是挺像大哥的。” “乱说, 明明是像我！”顾青烈用脸蹭了蹭奶香奶香的小团子, “吃饺子了吧？还是玉米馅的。” 顾卿卿听到熟悉的声音握着锅铲就跑了出来，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眼眶通红一片。 她吸吸鼻子：“就你嗅觉好, 跟见山叔家那条大黄狗似的。” 楚岱也见过大屯子村民兵营长薛见山……以及他家的那条狗, 经常跟着他巡村。 他弯腰抱起小团团, 笑着道：“是挺像的，长得也像。” 顾青烈斜眼看他：“怎么说话呢，那我妹子不也差不离？” “才不是，我长得像大哥。”顾卿卿反驳。 “我也长得像大哥。”顾青烈咧嘴笑道。 楚岱：“……”伤脑筋。 这兄妹俩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个皮肤小麦色, 一个被捂白了一些，也就身形上的差距显而易见。 却偏偏要互相嫌弃对方, 总爱往顾灿阳身上泼脏水。 秦老笑呵呵地坐在沙发上听着这家人拌嘴, 顾卿卿他们不在岛上，自己这日子也过得冷冷清清, 别人会尊敬他，但是不会亲近他。 只有顾家人，心思纯良剔透, 一眼就能望到底。 “好了好了，我们都像大哥。”顾青烈见妹子快要哭出来了，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头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气说：“哥哥错了。” 他知道，去把冯天涯遗体抢回来那次，妹子肯定在家坐立不安，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上飞机回了兵团，后续还那么久没给她发电报报平安。 兄妹连心，顾卿卿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怀里的小年年伸手摸着阿娘的脸颊，她把眼泪憋了回去，轻声道：“我原谅你了，以后一定要平平安安。” 不要再受伤了。 顾青烈用力点头。 萧潇见顾灿阳还没来，心里有些失望，但是转眼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老人，她眼前一亮，跑过去：“秦伯伯！原来楚哥去接的长辈是您呀。” “潇潇。”秦老笑着点头：“你的宝贝狙击枪呢？” “楚岱说容易吓着他媳妇儿，让我搁家里不准带过来。”她凑到秦老身边告状：“秦伯伯，我爹他现在不管我了，连我的婚事都不管了，您说有他这样当爹的吗。” “你先说说，我再看是不是萧回的错。”秦老没有被她绕进去。 “那我先给您泡杯茶，您慢慢听我说。”她又起身跑去厨房。 秦老摇头失笑，这丫头跟卿卿性子还挺像的。 跟顾青烈说了会儿话，顾卿卿又继续去厨房炒菜，看时间楚渊他们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萧潇泡了杯茶，双手递到秦老面前，清了清嗓子：“秦伯伯，是这样的。” “那我要是在部队喜欢上一个人，让组织帮忙牵线搭桥没问题是吧？” 秦老看着眼前飒爽利落的小姑娘，点头，接过搪瓷杯：“没问题。” “我在野战军，我的集团军首长是我爹，我请组织出面，解决个人问题也很合理对不对？” “嗯，合理。”秦老轻抿了口茶水，示意她继续说。 “那我让我爹去做媒没问题吧？” 秦老：“……”把搪瓷杯放在茶几上，他不动声色坐直了身子，温声询问：“你让你爹去做媒？” “对呀，我让他找褚伯伯拉个线做个媒，他偏不。”萧潇有些气恼，想不通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这么扭捏，一点也不爽快。 秦老忍不住轻笑出声：“早些年因为集团军划分的事，你爹跟褚战结下了梁子，当时我国空军不成规模，人员都是从陆军抽调过去的，其中有不少野战军的精锐。” “先不说让你爹拉下脸去找褚战，你爹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你让他去做媒，这不是为难他吗？”秦老嗓音温和平淡，循循善诱道。 第181节 萧潇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揉了把脸：“秦伯伯，真没办法了吗？” “你看上的是卿卿的大哥，顾灿阳吧。”秦老温声道。 “您怎么知道？”萧潇大惊，“您这才刚下岛呢。”这老头消息竟然这么灵通了？！ “你刚才说，让你爹去找褚战，褚战是空军军长，你又往卿卿跟前凑，这不是摆明了，看上的就是卿卿家里那位飞行员哥哥？”他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不愧是秦伯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萧潇讨好道：“那您帮我出出主意？楚伯伯早就说过，您是全天下最好最聪明的军师。” 秦老被她磨得没有办法，坦然道：“依照我对卿卿的了解，想打动她家的人只能靠一颗诚心，想必顾灿阳也是如此。” 萧潇窝在沙发里，半天没出声，似有所悟。 可能是因为血脉相连，小团团和小年年一个劲地黏着舅舅，两个小家伙恨不得时时挂他身上。 乐得轻松的楚岱去了厨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顾卿卿还在炒菜，回头瞥了眼站在门口的清瘦男人：“你帮我把高压锅从灶上端下来，放了气，然后用海碗把汤盛出去，小团团和小年年的单独盛啊。” “好。”男人卷起袖子，手臂上肌肉绷紧，白皙的皮肤下青筋浮现。 他轻而易举把高压锅提到旁边，打开阀门放气。 一瞬间，厨房被白雾包围，楚岱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趁机凑上去在女人脸侧轻啄一口。 顾卿卿杏眼圆睁，愣愣地看着他。 楚岱揉了揉她发梢，又低头吻了吻她眉间。 这回让她抓住机会了，在男人没来得及抬头时，她踮脚亲了下他唇边，后退两步握着锅铲对他得意的笑。 俨然一只成功偷腥的猫。 男人低笑一声，满含笑意看着她：“下次要是想亲我，说一声，我会低头的。” 顾卿卿顿时羞红了脸，幸好有白色的热气掩盖神色，她凶巴巴道：“谁要再亲你了，没下次。” 男人不说话，只是笑弯腰拉开碗柜拿海碗。 “对了，”顾卿卿叮嘱道：“汤里不要加糖也不要加盐，待会儿把糖罐子和盐罐子拿出去，让他们自己加到自己碗里。” 这群人口味太怪了，有的喝汤加盐有的喝汤加糖，楚岱也是去大屯子村才知道，原来还有炖汤加盐的。 顾卿卿也很震惊，楚家人喝汤加糖，后来问了萧潇，她也是加糖。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喝汤加糖，味道不怪吗？ 今天这一堆口味不同的人凑一堆，只能让他们自己加了。 傍晚六点，迎着晚霞，楚渊带着小栩从司令部回来，顾灿阳也紧随其后，身后跟着顾建国和顾卫东两兄弟。 看到顾青烈来了又是一阵寒暄，楚岱招呼这几兄弟：“一张桌子坐不下，帮个忙再去房间里搬张桌子来。” “好嘞。” 几个大老爷们凑一块，行动力那自然不用说。 七点，桌椅板凳全部摆好，楚渊和秦老坐在上首，顾家其余兄弟都去厨房帮忙端菜。 顾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萧潇自然也是抢着表现，在厨房穿梭好几趟了：“卿卿，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没？” “帮我把碗筷拿出去就行，汤太烫了，等楚岱他们来端。”顾卿卿把饺子捞上来，问她：“你们吃饺子要蘸酱料吗？” “不用，就这么吃就行，你盛好放旁边，我待会儿来端哈。”萧潇说完就拿着一摞碗筷出去了。 顾卿卿默了片刻，还是用小碗倒了点酱油葱花调料汁。 两个小家伙已经吃上了，他们是紫菜汤煮的虾仁馄饨，上面飘着一层翠绿的葱末，看着就鲜美可人。 沈绥在喂小年年，顾青烈笨手笨脚喂小团团，还经常有汤汁顺着他嘴角流下来滴到围兜上。 楚岱拿帕子蹲下来给儿子擦嘴，嘲笑他：“你这眼神不好使啊哥。” 顾青烈不肯承认：“是你儿子牙没长齐漏出来了。” 小团团听懂了舅舅在说自己，扑到阿爹怀里咿咿呀呀告状，“啾啾~哼！”小手一甩一甩的，银铃儿直晃。 “嗯，舅舅坏，我们不跟他玩了。”楚岱拍着儿子的后背，低声哄道。 顾青烈叹为观止：“你还有这技能啊。” 楚岱唇角微弯：“编的，你信了？” 顾青烈不肯承认：“……怎么可能。” “好啦，菜上齐了都来吃饭吧，阿爹，您和秦伯伯不喝一杯吗？”顾卿卿搁下白灼虾，笑眯眯问。 楚渊看着桌上的炒花生米还有凉拌木耳海带和腐竹，点头笑道：“看在卿卿的面子上，老秦，来一杯？” “卿卿的面子依然是要给的，还有茅台吗？先来两瓶。”秦老温声道。 “你还真是不客气，跟当年一个样。”楚渊无奈摇头，对儿媳妇说：“卿卿，帮阿爹拿两瓶茅台来，柜子最里面那两瓶。” 第211章 红红火火211 真男人就该去建设兵团…… “欸, 好！” 不一会儿，顾卿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两瓶酒。 团团年年吃完馄饨自己跑去沙发上玩, 撅着屁股趴在扶手上看电视, 顾卿卿看了一眼也没管他们。 顾青烈瞄了眼短发的女孩, 略微低头问他妹子：“这个姑娘就是追狗剩那个……狙击手？” 看起来不像是能符合他大哥审美的人啊。 狗剩跟他是双胎兄弟, 他觉得自己喜欢温柔可人的，狗剩应该也……差不离吧？ “不是你跟我说有个狙击手在追狗剩嘛, 合着你自己压根没见过她啊？”顾卿卿一边剥虾一边说, 脸上明显有些无语。 “这不是褚昭跟我说的嘛，他不是要过来？怎么还没来。”顾青烈手搭在椅背上, 扭头四处看。 “大哥！”顾卿卿侧身问顾青烈旁边的男人, “阿昭怎么还没来, 你们没在路上碰到吗？” “没有。” “哦哦。”顾卿卿戳戳身边的男人, “他不是说晚上要过来吃饭吗？你去叫叫。” 楚岱长腿一收，刚要起身，就听到院子栅栏门被“吱呀”推开，看到来人他又坐了回去。 褚昭刚洗完澡, 发丝湿润。晚风微寒, 但他身姿依旧挺拔。 “把门带上。”楚岱说。 他又转身，把客厅门关了。 褚战笑吟吟跟楚渊还有秦老打招呼, “楚伯伯, 秦伯伯，这茅台也喝上啦？要是我爹知道肯定也想过来。” 他拉开椅子刚要坐下, 就听秦老说：“那就去把你爹也喊来。” “嗯？”褚昭看着这一大桌人，手搭在顾灿阳肩膀上：“那多不好意思，他刚跟我说要去吃食堂呢。” “你娘没在家？”楚渊问。 “回我外婆家过元宵了。”褚昭知道这就是个借口, 肯定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回去相看姑娘了。 “行了行了赶紧让你爹过来吧，元宵吃什么食堂，让他把家里的好烟好酒都带过来。”楚渊摆手。 褚战咧嘴：“行嘞，听您的。”他又折返，出了院子。 褚家院子就在前面不远，走在青石板小道上，褚昭抬手揉了几下发丝上的水。 回到家门口正好碰到嘴里叼着烟，手里提溜着饭盒要去食堂吃饭的褚战。 “爹。” “你小子不是去楚家蹭饭吗？被人赶出来了？”褚战倚着栅栏门，颇有几分看笑话的心思。 “楚伯伯和秦伯伯非要我喊您过去喝酒，说要您把好烟好酒都带上。” “你秦伯伯？”褚战指尖捻着烟，吐了口白雾出来：“老秦头下岛了啊，这老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刚来就惦记着我那几瓶酒。” 他嘴里嘀嘀咕咕，被褚昭一把推了进去。 抢过他手里的饭盒放桌上，褚昭说：“您快去拿酒吧，我在这等着。” 天边只剩微弱的光亮，很快被黑暗吞噬。 父子俩并肩往楚家走，褚战胳膊下面夹着两条烟，褚昭抱着瓶洋酒。 “爹，我怎么不知道家里还有这玩意啊，您以前不是说洋酒最难喝了吗。” “你秦伯伯没尝过，让他尝尝。” 褚昭无语：“行，我想喝您骂我是假洋鬼子，秦伯伯喝就行，他以前不是外交部部长吗？去过国外那么多趟，怎么可能没喝过。” “哦，那我记错了。”褚战悠悠道：“这洋酒我好不容易弄到的，能给你糟蹋了？贵着呢。” “……得，我不配。” 到了楚家院子，褚战大嗓门先嚷嚷开了：“老楚？老秦！” 楚岱起身把他迎进来，在座的人又把位置挪了挪，空出来一个给褚战。 他随意把两条烟扔茶几上，随手拉开椅子，挨着秦老坐下，“你这下岛也不通知我一声，跟老楚一起瞒我呢。” “我以为老楚会跟你说。”秦老笑着看他，祸水东引。 褚战不满地看向楚渊，“算了算了，不说这个，我哪敢质问首长啊。” 顾卿卿又去厨房拿了双碗筷和一个酒杯过来，“褚叔叔。” “哎。”褚战对她面色还是稍缓，“看在这一桌好菜上，我不跟这两个老家伙计较。” 平时在司令部是上下级，现在没有老首长，只有兄弟，讲话也不用处处顾忌。 他开了洋酒，自顾自倒上一杯，随手把瓶子递给楚渊：“老秦，你这住宿怎么安排？” “阿岱安排好了，住老楚家。”秦老也满上一杯，看到那两人牛饮，他笑眯眯地浅酌一口。 老哥仨在聊天，其余人也在说话。 第182节 顾卿卿一直和顾青烈说个不停，兄妹俩一年没见，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从关团长问到徐政委再到张处长还有余富贵，就连养猪场的老朱也没放过。 最后她沉默了一下，问：“冯连长遗体送回老家了吗。” “嗯，”本来滔滔不绝的顾青烈也许久没出声，缓了一会儿，才说：“留下孤儿寡母，好在部队里有抚恤金，兄弟们也救济一下，日子应该也能过下去。” 他吃了个玉米虾仁饺，食不知味：“徐政委亲自抱着骨灰盒送回去的，劝他媳妇碰到好男人就改嫁算了，一个女人没个依靠带着孩子不好过日子。” 楚岱敛眸剥虾，听着他说。 顾卿卿已经猜到了：“嫂子不肯吧。” “是啊，他媳妇儿也是个烈性子，说这辈子生是冯天涯的人，死是冯天涯的鬼，要不是还有个儿子要养，也跟着去了。” 顾青烈放下筷子，颓然地靠着椅背：“嫂子说等她家小子长大了，把他送回建设兵团当兵，她也就跟着老冯去了。” 他抹了把脸，闷声道：“不止是冯天涯，团里剩下的熟面孔不到一半，这样的烈士家庭太多了，太多了。” 顾卿卿哑然无言，脑海里闪过在兵团那几个月，每一个鲜活年轻的面孔。 眼角濡湿。 一声声清脆的妹子言犹在耳，他们还叮嘱她常回家看看。 结果他们自己没能回来。 “吃饭吧。”顾青烈重新端起碗，说：“我有十天假，火车上过了一天，回家待了一天，今天是第三天。” “这几天有什么活抓紧使唤你哥，不然以后说不定……”没机会了三个字到了嘴边，碰到她漆黑湿漉漉的眸子，心口被烫了一下。 “以后哥要是给你找了个嫂子，可就没空管你了。”他改口道。 顾卿卿纤细的手指搭着碗边，里面是男人剥好的虾。 她侧头，对上楚岱幽深的眸子。 “那待会儿吃完了，你俩洗碗吧。” 顾青烈和楚岱隔着女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无奈。 在外面有些冷，坐在这人多吃饭又热，褚昭解开衬衫上面两粒扣子，轻扣了两下桌面，对萧潇说：“回神了啊，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也不收敛点。” “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褚伯母那边吧，听我娘说这回你舅妈给介绍了个好姑娘，在供销社上班，模样挺不错的，眉清目秀。”萧潇收回目光，夹了块红烧茄子。 “你还知道什么，赶紧告诉哥。”褚昭拉着椅子凑近她一些，“我和顾灿阳是好兄弟，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也方便是不是？咱俩谁跟谁啊，大哥跟小弟啊，兄弟俩不见外。” “滚。”萧潇嘴里吐出一个字，见顾灿阳淡淡往这边瞥了一眼，又把其余的话咽了回去：“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褚昭信誓旦旦。 “行，前两天褚伯母来我家，找我娘一起去裁缝铺子，说是要给你准备结婚的被褥了，就算那姑娘不成，也有下一个在等着你。” “你逃不掉的，小弟。” 褚昭无语凝噎，“你们野战军还有女同志吗？赶紧给哥介绍一个，我娘那什么眼光啊，光看屁股好不好生养去了。” “你急糊涂了吧，野战军能有几个女同志，出了岗哨不就是军区医院吗。”萧潇又拿了个大虾，也不剥壳，把虾头虾尾去掉直接塞嘴里，“军区医院的小姑娘总合你眼缘。” 褚昭倒是还有心思吃饭，小嫂子这手艺虽然比不上空勤灶，但是比其他食堂好啊，他又不是顾灿阳，天天能吃空勤灶。 “……再说吧。”他囫囵不清道：“要是我娘再逼我我就去分战区，实在不行就去建设兵团和陆中兵团，老楚不就是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才找到媳妇儿的嘛。” “你能跟他比？”萧潇嗤笑，“他起码还有张脸，你有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咱部队可不兴以貌取人。” 顾青烈问顾建国和顾卫东，“在部队里感觉怎么样？” “行呀，每天早晚跟着部队训练一下，其余时间列采买单子，核算一下食材成本，对对账也就没什么活计了。” 顾建国笑呵呵道。 他们兄弟俩分在不同的食堂，都是文职，帮着司务长管管账就行，不过这俩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停不下来，经常帮着炊事班的战友搬搬蔬菜土豆，肩上扛两个麻袋轻轻松松。 司务长和炊事班班长都挺喜欢这么实在的小伙。 “司务长还说让我们当文职可惜了，当初他知道我们是走妹夫的关系进去的，刚开始还挺瞧不起我们。” 楚岱心中一动，“那你们是怎么想的，想去作战部队吗？” 顾家人体魄强健，之前在生产队上干活就是一把好手，要真去作战部队跟着训练，上了战场也未必不能建功立业。 顾建国和顾卫东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我们搞搞后勤就挺好，现在的工作也得心应手，妹夫你不要费心思，真挺好的。” 听到这，楚岱也不勉强，点点头继续吃饭。 沈绥最先吃完，去陪两个小外甥玩了，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离桌，都去了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把战场留给三位老将。 顾卿卿拿了个搪瓷盘子把零嘴儿端出来，搁茶几上，她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左边是楚岱，右边是顾灿阳。 顾青烈挨着他哥，跟旁边的褚昭说话：“你想去陆中兵团？去那干嘛，真男人就该去建设兵团！” 第212章 红红火火212 是吧？哥 “算了吧, 要是我娘不逼我找对象我就老实在空军待着。也没有别的原因，边城我也去过几次，给老楚送糖, 那扑面而来的闷热感真不舒服, 身上总是黏黏腻腻的。” 他现在还记得那灰蒙蒙尘沙肆虐的天。 “又缺水, 还吃不上蔬菜, 如果不是上级调动，我不会去边城的。”他在空军部队也就是个文职, 去了边城作用也不大, 很有自知之明。 但如果部队需要他去，那肯定义不容辞。 “得了吧, 你这消息太闭塞了, 现在边城已经能吃上绿叶菜了, 家家户户有大棚, 不是当季的蔬菜都能吃到。” 顾青烈接住扑过来的小团团，双手抱着他腰侧一举，小家伙停在半空冲他咧嘴乐，小脚丫还踢个不停。 两个小家伙脖子上挂了有铃铛的长命锁, 手腕和脚腕上也有悬着铃铛的银镯子, 他们总喜欢甩着小手晃着脚丫子，听着清脆的声响。 小年年见哥哥笑个不停, 也往舅舅身边蹭, 顾灿阳随手捞过，把小家伙抱在怀里。 小年年鞋底有着灰尘, 踩在舅舅裤子上。 顾灿阳也不介意，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脖子趴在肩上。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褚昭拿了块地瓜干在嘴里嚼，见小年年在顾灿阳脸上亲来亲去留下亮晶晶的口水印, 他啧了一声。 “两年前了，我妹子在兵团种出青菜，后来跟着兵团的弟兄一起去教边城的百姓种菜。”顾青烈又想到那些逐渐消失的熟悉面容，心口蓦然一痛，不想再提这件事。 褚昭也是个人精，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也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问：“你也跟我差不多大吧，家里没催找对象？” “催也没用，”顾青烈挠头，“我们兄妹仨的婚事都得过了我家老大的眼，这次回去我阿娘问我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我说大哥有安排，她就不管我了。” 褚昭诧异：“你阿爹阿娘都任由老顾这样？” “是啊，别说我阿爹阿娘，我阿爷阿奶也格外相信我哥，他做的决定，谁也不会质疑，只要他不催我，谁也拿我没办法。” 褚昭幸灾乐祸：“他就坐你旁边，指不定待会儿就催你了。” “那不会，”顾青烈毫不避讳道：“他自己的事还没盘算清楚呢，没功夫管我。” 顾灿阳淡淡瞥了他一眼，清冷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顾青烈笑嘻嘻讨好道：“是吧？哥。” 男人没理他。 顾卿卿跟萧潇两个人嗑着瓜子看电视：“那个薛邦薛师长你知道吗？我前一阵认识一个嫂子，她大姑子嫁给薛师长的儿子了。” “薛胥？”萧潇有些疑惑：“你怎么跟他家搭上关系了，这家人在大院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嗯？怎么说。” “薛师长为人太正了，经常得罪人，他也无所谓，跟谁都敢呛声，他媳妇也就是薛伯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大院里不少伯母婶婶跟她吵过架，都没赢。” “那个薛胥年纪比我们大挺多，小时候也没跟我们玩过，应该比老楚他们大个四五岁吧，挺有本事的，在坦克集团军当参谋。” 萧潇忍不住提醒她：“你这种有两个孩子的还是少往她家跟前凑。” “为啥呀？”顾卿卿不懂。 “听说是薛胥他媳妇早些年落过水，冻坏了身子，喝了很多药调养不好，不能生育。”萧潇压低了声音：“她嫁进薛家有差不多七八年了吧，薛伯母对她意见很大，还跟薛胥吵过让他离婚。” “军人一般是不会离婚的，手续也麻烦，而且对往上爬也有些影响，但薛伯母觉得这比绝后好多了。” 顾卿卿没想到裴竹的大姑子家还有些这样的事，只是觉得那天她说大姑子喜欢把她小儿子留在家里玩有些奇怪，再结合她欲言又止的行为。 现在终于明了了。 “不过薛胥确实有担当，他不肯离婚，说如果命中注定没有孩子就去领养战友的遗孤，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培养。” 顾卿卿有些唏嘘：“这人……确实挺不错的。” “是吧，薛胥这人像他爹，一身正气有担当，不过我跟他接触也不多，他娘我是挺怵的。” 顾卿卿有些好笑，剥开花生往嘴里塞：“还有你怵的人？” “很少，”萧潇毫不犹豫道：“不过薛伯母是真的挺可怕的，我娘那么凶的人都干不过她。” 顾卿卿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例子呀。 不过她想到自己手上那张方子，外婆和阿娘婶婶们都吃过，也没有副作用，平时也能吃。 就是不知道对裴竹她大姑子有没有用。 阿念姐说过让她少管别人家的事，可如果她有能力帮到别人，但却没帮，心里总会有些不安。 而且裴竹这人挺好的，她男人又是大哥连队里的兄弟…… 那薛胥他媳妇儿，是大哥战友的姐姐？ 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一扯，她叹了口气。 等下次裴竹过来再说吧，到时候把房子抄一遍给她，让她先拿去药房看看能不能用再抓药，其余的事她也管不了了。 “卿卿？”萧潇喊了她一声，目光偷偷瞄顾灿阳：“你哥明天休假，我能过来吃饭吗？不白吃，我给你干活，再带点菜过来，我家还有几只大螃蟹，比你脑袋还大，你想清蒸还是爆炒都可以。” “放辣椒也可以？”顾卿卿调侃道。 “行呀，”萧潇连连点头：“你给我准备一杯水在旁边就成，我涮涮再吃。” 顾卿卿失笑：“那你明天拿过来吧，清蒸挺好的，我哥在军区待惯了，清淡的和辣口的都能吃。” 第183节 “那正好，以后不会因为饮食问题吵架。”萧潇嘴角一扬。 顾卿卿弯眸笑，下意识瞥了眼她大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萧潇动心。 她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有个攻势这么猛的姑娘爱慕自己，很难拒绝。 萧潇就像一团烈焰，能轻易融化周围的人。 一堆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顾建国和顾卫东还得回食堂盘账，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也就回去了。 三位长辈还在喝，小栩站在后面时不时给他们添酒。 顾卿卿见男人和大哥二哥聊天，也没叫他，自己去给两个小家伙冲奶粉。 现在八点多快九点了，小年年趴在大舅舅的肩上昏昏欲睡，毛茸茸的小脑袋时不时在舅舅颈窝蹭来蹭去。 “你要不要先去睡觉？”顾卿卿把奶瓶塞到小团团嘴里，问她二哥。 顾青烈摇头，兴致盎然道：“再聊会儿，等下不是还得洗碗嘛。” 顾卿卿也就不管了。 褚昭没走，萧潇干脆也晚点回去。 不然她一个人在楚家待这么久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并不是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大院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她在追顾灿阳，而且还没追上。 已经被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嘲笑很多回了。 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把大院里所有人都给顾卿卿介绍了一遍，从进军属院第一栋开始，讲到楚家前面那栋。 顾卿卿也算是把大院里的人都记了一遍，不过很快又忘了。 要是阿绥在这肯定一遍就熟记于心，她扭头找男孩的身影，没看到，然后问楚岱：“阿绥呢？” “去楼上了，明天开学，我让他早点休息。”楚岱看着不远处还在喝酒吹牛的三人有些好笑：“希望秦伯伯还能记得他明天要上课。” 顾卿卿也忍不住起身看了一眼，“没什么菜了，要不我再去炒点？” 男人拉着她坐下，“不用管，一粒花生米也能喝一天，他们就是太久没见了，有很多话想说。” “就像你跟我二哥一样？一直黏着。”顾卿卿撇嘴道。 “不是吧媳妇儿，”楚岱低笑出声：“自己哥哥的醋也吃啊。” 顾卿卿挨着萧潇，没说话。 男人又笑着问：“嫉妒我还是嫉妒他？” 这回顾卿卿彻底不看他了：“团团年年喝完奶把他们抱去床上睡。” “好。”他也不再逗她。 不过确实还有事要跟她说，待会儿回房再讲吧。 又过了半小时，褚战喝得满面红光，走路都有些打飘，褚昭赶紧上前扶着：“楚伯伯秦伯伯，我先把我爹带回去，您们慢慢喝哈。” 楚渊嘲笑：“就你爹就酒量，下次还是喝汽水吧。”显然也是有些醉了。 秦舟笑着点头：“扶他回去吧，给他泡杯蜂蜜水解解酒，别影响明天的公事。” “好。”褚昭又忍不住看了眼目光清明的秦舟，这老头是真能喝。 等他们走了，萧潇也没理由再待下去，她起身对顾卿卿说：“那我明天再来？” 目光直勾勾看向顾灿阳，毫不掩饰。 顾灿阳手臂托着小年年的屁股，不为所动。 “行呀，带着你的大螃蟹。”顾卿卿不敢说什么让她大哥送，自己把萧潇送到门口。 “明天几点起？我早点过来，好不容易有和你哥共处一室的机会，我可不能放过。” 顾卿卿好笑道：“你这也追得太紧了，有句话叫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虽然我之前也差不多是这样吧，不过有我哥提前踩好点了。” “你哥这性子我不上赶着点，就彻底没机会了。”萧潇揉了揉鼻子：“我这不是有你嘛，和你的关系也搞好了，再追到你哥，也不用愁和小姑子合不来，一举两得。” 顾卿卿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歪理，乍一听还挺有道理：“那你明天过来帮我一起去书房找找楚岱小时候的照片。” “行。”萧潇大步走进夜色中，朝她摆手：“赶紧进去吧，我回去了，明天见。” 第213章 红红火火213 她什么都知道 目送她彻底没入夜色, 顾卿卿才转身回去。 刚才小栩也回去了，现如今屋子里只剩楚家人和顾家人，再加一个秦老, 都是自家人。 顾青烈和顾灿阳怀里都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家伙, 哥俩都是攀着舅舅的脖子, 歪着头趴在他们肩膀上, 睡得安稳香甜。 小团团嘴角还有口水流下来，沁湿顾青烈衣裳。 楚岱见有人抱也没把他们放去楼上睡, 收拾完桌子去了厨房洗碗, 楚渊和秦老都回了房间。 进来的时候男人在搓筷子，她拉开橱柜拿了瓶蜂蜜出来, 从旁边筷筒里找了个调羹, 把蜂蜜分别舀到四个搪瓷杯里？ “你喝吗哥哥？”她侧头问身边的人。 “泡一杯吧, 有点渴。” “行。”把蜂蜜罐子拧紧, 她又拿过早上灌的那个暖壶，水是温热的，泡蜂蜜正好。 留了杯给男人，先给两位长辈送去蜂蜜水, 然后给自家两个哥哥也各自端了一杯。 顾灿阳单手接过, 喝了一口随意放茶几上。 顾青烈“咕嘟咕嘟”猛灌，意犹未尽道：“再来一杯！” 顾卿卿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不喜欢喝甜的吗？” “自家妹子亲手泡的, 怎么能不喜欢喝？”顾青烈把搪瓷杯递给他：“再给哥哥来一杯。” 顾卿卿拿他没办法，又回了厨房。 楚岱也洗完碗了, 从厨房出来，随意扯了块帕子擦手，对顾灿阳和顾青烈说：“大哥二哥, 把他们放床上吧，你们去洗漱。” 顾灿阳点头，抱着小年年起身，跟在男人身后上了楼。 顾青烈也跟了上去。 楚岱按亮灯，柔和的光洒满卧室，映在木地板上。 他掀开被子，等两个男人把两个小家伙放床上后，俯身把他们的衣服解开脱了放在一边椅子上，两个小家伙只穿着睡衣明显轻松许多。 团团哼唧一声在被窝里翻滚两下，正好滚到年年怀里，和他抱在一起睡觉，额头互相抵着对方。 顾青烈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楚岱掖被角，“这就是双胎之间的感应？哥咱俩怎么没有啊。” 顾灿阳没出声。 楚岱直起身子：“怎么没有？你带队去敌军指挥部那次，大哥忽然心口绞痛被强制送到军区医院了。” 这些他也是后来听褚昭说的。 飞行员的身体十分重要，当时连褚战都惊动了，要是查出什么问题，可能顾灿阳的飞行生涯也到此结束。 幸好无事。 顾青烈怔了片刻，抬手捂着胸口，侧头跟旁边的顾灿阳说：“哥。” “嗯。” “那天我觉得，自己快死了。” - 带着他们去了三楼，楚岱推开房门：“这间和刚才那间布局都一样，你们自己选吧，旁边有卫生间和书房，牙膏牙刷毛巾都准备好了。” 顾青烈随便进了一间，下意识拉开衣柜，看到几年整齐挂着的衣服，愣了一下，而后回神：“我岛上那几件衣服你们给带下来了？” “卿卿收拾的，前几天想着阿绥要开学了，去给他做新衣裳，顺带着给你和大哥做了几身常服，都在这个柜子里。”楚岱靠着门框，没有进去：“你们自己分吧，我也看不出来哪件是谁的。” 顾青烈咧嘴笑：“行，还是我妹子惦记我们，本来不打算洗澡，为了我妹子这番心意今天也得洗个澡。” 楚岱：“……军区不缺水，这几天你尽量每天都洗吧，容易馊。” “知道知道。” 经过顾灿阳身边时，男人脚步一顿，说：“哥，早点休息。” 顾灿阳略微颔首。 顾青烈脱了外套，随手挂旁边椅背上，他在衣柜里找了身衣服，想到什么又探头问外面的男人：“哥，你洗澡吗？” “嗯。”顾灿阳走进来，站他旁边。 顾卿卿也洗漱完进了屋子，她换了睡衣爬上床，掀开被子挨着儿子睡。 男人也进来，顺手关了门，走到床边坐下。 顾卿卿从被子里伸手出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男人会意，轻笑一声，将她软嫩的手握在掌心，而后五指从她指缝穿过，与她紧扣。 俩人相对无言，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几分钟，男人先开口：“我让人查了阿绥父亲牺牲的时间，是五年前，正月二十三。” 顾卿卿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斟酌片刻，然后说：“所以再过一个星期，是阿绥父亲的忌日？” “嗯，之前在岛上，也没机会带他回去看看，这次想带他去祭拜一下。”男人说。 顾卿卿没意见，“你到时候有时间吗？阿绥也要读书吧？” “我有两天假，再给他请两天就行了。”楚岱把玩着女人的指尖，“你到时候去吗？” “我倒是想去，带着这两个小家伙不方便呀。” “想去就去，到时候借楚司令的车用一下就行了，怎么说阿绥的爹也是军区的人，他不会拒绝的。” “好呀。”男人都规划好了，她也不用多想。 “就是那个时候二哥都回去了，不然能让他帮忙带下孩子。”她嘴里嘀嘀咕咕。 “他有他的任务，再过不久，就能过来帮忙带孩子了。” “嗯？”顾卿卿从他话里敏锐地感觉到什么，抓着男人的胳膊略微起身，与他面对面：“你是说，狗蛋要调来军区啦？！” 第184节 “是，最多两个月。”男人看着她眼底流露出来的笑意，不忍心告诉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也担心她要是知道了心神不宁影响到顾青烈的状态。 顾卿卿略微前倾依偎在他怀里，双手环着男人清瘦的腰，轻声道：“……那我就再等两个月。” 楚岱突然觉得，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第二天，清晨。 楚岱去了海军指挥部，沈绥和秦老吃过早餐一起去子弟中学，楚渊看完报纸也在小栩的陪同下，背着手慢悠悠往司令部走。 顾青烈一大早就拉着他哥去晨练，每天不动动总感觉骨头都生锈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提着两只帝王蟹的萧潇，用绳子绑结实了，她一手一个，也不嫌沉。 顾青烈觉得这姑娘挺有趣，碰了碰他哥的胳膊：“真不考虑考虑？难得碰上这么有勇气的女同志。” 顾灿阳只是淡淡一眼，就收回目光：“有空多想想自己的事。” “我的事有你操心嘛哥，”顾青烈手肘搭他肩膀上：“对卿卿的事就那么上心，对同胞弟弟不闻不问，好狠的心。” 顾灿阳抬手把他胳膊甩开，“什么时候回建设兵团？” “今天是我休假的第四天，正月十六，我算算。”他还真掰起手指头算：“……正月二十一是第九天，正好正月二十二到边城。” 顾灿阳点头：“平安归来。” “诶？”顾青烈咧嘴笑：“哥你还是关心我的嘛。” 见他一副傻狍子样，顾灿阳又懒得搭理他了。 顾青烈他们比萧潇先到院子，两个小家伙已经吃完早餐喝完鲜奶了，到处在找舅舅。 见顾灿阳和顾青烈回来了，一人扑一个，男人有力的臂弯轻松把人抱起，小团团“吧唧”清脆地在大舅舅脸上亲了一口。 顾青烈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年年，指着自己的脸：“小宝，来给舅舅香一个！” 年年看着他酱油色的脸，白嫩的小手撑着他的下巴，浑身写满了拒绝。 顾青烈委屈道：“舅舅好伤心啊，年年都不亲舅舅，舅舅要哭了。” 顾灿阳实在听不下去，抱着大外甥率先进了客厅。 最后小年年还是心软了，奶香奶香的小团子凑过去，小嘴轻轻碰了下他鼻尖。 顾青烈哈哈大笑，大手扣着小外甥的后脑勺，在他额头上啵唧来了个熊吻。 小年年蹬着小腿要从他怀里下来，被男人紧紧搂住，动弹不得。 因为用力过猛，脑袋磕到了顾青烈坚硬的下巴，白皙的额头上顿时一片红。 他嘴里嗷呜一声：“痛痛~” 顾青烈慌了，赶紧把人从怀里放下，蹲下看他额头，嘴里一直道歉：“是舅舅不好，舅舅不应该逗我们小宝……” 话还没说完，两只白嫩的小手捧着他的下巴，轻轻吹气：“啾啾~不痛痛~呼呼！” 说完，他亲了口男人胡子拉碴的下巴。 顾青烈反应过来，小外甥是在担心撞痛他了，心底一片熨贴。 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心疼地看着他的额头，手指想碰又不敢碰：“舅舅不痛，舅舅去给我们小宝煮个鸡蛋揉揉好不好？” 小年年揽着他的脖子，小脑袋一点一点。 昨晚露水重，鱼干都收了进去，今天太阳出来顾卿卿又提出来晒，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萧潇。 俩人一个提着咸鱼干，一个提着大螃蟹，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同时哈哈大笑。 顾卿卿踮脚把咸鱼挂上竹竿，好笑道：“你还真提着螃蟹来了啊。” “对啊，我萧潇向来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从来不讲场面话。”女孩随手把螃蟹放石桌上，倚着桌边看她挂咸鱼：“你哥呢？”她四处看。 “刚从外面回来，你们没碰着？” “没有啊，”萧潇纳闷：“我说怎么看到一个影子挺像你哥的，一下子就不见了。” 第214章 红红火火214 把骨子里那点倨傲磨掉…… “那估计是没看见你。”顾卿卿挂完鱼干, 自己吃了个干虾，还递了个给她：“你这一只螃蟹都能吃一顿了，两只怎么弄？我也没这么大的锅啊。” “一只清蒸一只爆炒, 总不能让你迁就我们吃淡口的吧。”萧潇嚼着虾干：“你二哥还有几天才回建设兵团吧？正好趁着现在日头大再晒点鱼干给他带过去, 你到时候要是过去的话也不用提这么多。” “那还得去集贸市场买点鱼才行, 照片的事……”她看向旁边的短发女孩, “下午你再帮我找？” “行，这螃蟹我给你提进去？” “放厨房灶台上吧, 我去跟我哥说一声, 团团年年他们带着呢。” “好嘞。” 十分钟后，顾卿卿拎着菜篮子, 和萧潇一起出了军属院。 “等下去市场看看有没有小番茄, 我都馋了很久了, 要不是来你家蹭饭也是天天吃食堂, 我娘很少做饭。” “那你家这大螃蟹哪来的呀？”顾卿卿侧头问。 “家里的叔伯送来的，他们在码头经常送点新鲜的海货过来，我娘早上拿来煮海鲜粥或者送给大院里其他的婶婶，不过去年我就在家吃过两次海鲜粥, 其余都是食堂吃。” 顾卿卿点头：“你和萧叔叔都在部队, 吃食堂也省事，等团团年年大了我也懒得煮饭了。” “那不一样, 你家人多, 自己煮还是好一点。”萧潇有一搭没一搭跟她闲聊，上午海边吹过来的风也清爽, 天边湛蓝，像是倒了的油墨。 “你还没去过码头吧？这几天我训练忙，再过个四五天带你去海港码头买点新鲜的海货。” 顾卿卿愣了一下：“我去过啊, 上岛下岛都要经过码头。” “那是军事码头，你在那儿见过捕鱼船啊？都是军舰。”萧潇有些好笑：“海港码头在另外一边，和军事码头离得有些远，你到时候让楚哥买辆自行车吧，去哪儿都方便。” “我也想买辆自行车，阿绥大了，平时也能骑着出去看看。南阳是大城市，我听楚岱说这里有公园还有红宣站，正打算得了空要带三个孩子出去看看呢。” “公园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都要门票。红少年思想宣传站在城南，到时候你叫上我，我跟你看孩子吧。”萧潇小时候没少出去野，大院里姑娘多，但是像她性子这么疯的很少，不过大院的叔伯都是军人，就喜欢她这种性格的闺女。 “行呀，不过得等周六周日，阿绥放假。” “知道你挂记这个阿弟，反正你什么时候想去就叫我，等楚岱休假估计是不行了。他在海军指挥部年纪最小职位最低，上面的老家伙有些和楚伯伯关系好也有看不惯他的，这段时间估计也没少为难他。” “啊？”顾卿卿挎着篮子跟在女孩旁边的神色有些担忧：“那怎么办？” “没事，就当历练嘛，在部队有本事才能往上爬，靠山再大自己没这个实力也是白搭。是真金就不怕火炼，不过估计楚伯伯还挺喜闻乐见的。” 他是觉得楚岱被摔打越狠，越能把骨子里那点倨傲磨掉，心性更稳重一些。 顾卿卿只能点头，部队里的事她也不太了解，不过她相信楚岱。 集贸市场不远，这边生产队捕获的海产和蔬菜都很畅销。 南阳军区太大了，随军的嫂子很多，部队里东南西北都有家属院，一栋楼住十来户人的都有。 嫂子们为了省钱自己买菜做饭，如果你要是卡着饭点过来，集贸市场也关门了。 菜都卖完收摊了。 萧潇拉着顾卿卿在市场摊位前穿梭，挑了点黄瓜和小番茄，她说：“你要是在家闲不住，可以让楚伯伯给你安排一个供销社或者服务站的工作，工资挺高的还轻松，不过你得在家带孩子就有点抽不开身。” 顾卿卿本来还没什么打算，听她这么一说真有些意动：“我跟大院里的婶婶嫂子们都不熟，平时遇见了也就点个头根本没话讲，要不是有团团年年陪着我，在家呆着确实有些乏味。” “再过两年团团年年就三岁多了吧？”萧潇看着她付钱，说：“你把他们送去育红班不就有时间了？下午到点去接就行。” “诶？”还真是这样。 顾卿卿把菜放篮子里，问她：“那你说我要不要在这两年里学点什么？比如说学个外语什么的。” “那我不好建议，你回去跟老楚商量一下吧，让他给点意见。”萧潇直接从篮子里摸了个小番茄，在衣袖上擦两下就吃：“就楚伯伯的身份地位，你想去什么岗位都是一句话的事，不过从小我爹就跟我说，有实力靠关系，那叫借力把自己送到对应的位置上去，没本事还想借关系爬上去，害人害己。” “我家有几个不成器的堂哥想走后门提干，被我爹骂了一顿老实了。” 顾卿卿点头，对于萧叔叔的话她很认同，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她阿爷才没有让堂哥们都走关系进部队。 怕一步行差踏错，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就算是军区大首长，也有不对付的人。 顾卿卿又去海货摊买了些鱼虾，摊主诧异道：“同志，你确定要这么多吗？” 看她旁边这个穿军装的小姑娘就知道肯定是南方军区出来的，不过军嫂们买鱼最多也就一两条，哪有这样买的！ “是，我拿来晒鱼干。”顾卿卿柳眉弯弯，“麻烦您帮我找个什么装一下可以吗？我这篮子装不下了。” “行，我给你拿两个网兜提着，到时候你可得给我还回来啊，我还得用呢。”摊主说着就弯腰从摊子下面翻出两个绿网兜，把鱼装进去觉得她们不好提，又四处看了下找了根竹竿，从网兜中间的绳结穿过去。 “行，您放心，待会儿我就让我哥送过来。”顾卿卿付完钱回头一看，萧潇搓了搓手，肩膀顶起竹竿，直接扛了起来。 毫不费力。 她吓了一跳：“要不你跑回去叫我哥来扛回去吧。” 萧潇毫不在意地一甩头，“这有什么的，还用得着叫你哥？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顾卿卿暗自咂舌，这姑娘的性子真的和狗蛋挺像的，很莽。 她看了眼菜篮子，苦瓜茄子豆角小番茄黄瓜都有了，肉家里还剩了点也不用去供销社，小葱自己家种了。 “再买点辣椒就回去了。”这里的辣椒是本地生产队种的，皮厚籽多不说，还没什么辣味，也就菜里多个颜色。 好在她从家里带了辣椒籽，下午回去就松松土给撒上。 买了兜混装的青红椒，顾卿卿提着菜篮子跟在萧潇身后。 她两只手一前一后稳稳抓住网兜，不让它晃，还有余力转头跟顾卿卿说话：“今天沈绥他们应该会回来吃午饭。” “诶？不是下午四点才放学吗？” “开学第一天，就是发新书认识一下同学，不到十二点就放学了，明天开始才是四点放学。” “……你看着前面的路，”顾卿卿有些头疼：“那咱们得赶紧回去了，现在十一点过五分，秦老肯定也得回来吃饭。” 回到军属大院，褚婶在外面小道上和人唠嗑，看到萧潇扛了这么多鱼，哎呦一声：“潇潇，你买这么多鱼干嘛呀？” “婶儿，不是我，卿卿买的，晒鱼干。”萧潇咧嘴笑：“您还没做饭呐？” “你褚伯伯和阿昭哥哥都在食堂吃，懒得弄了，待会儿也去食堂吃算了。” 萧潇点头，手臂搭在竹竿上，不怀好意道：“您给我阿昭哥哥看的那几个姑娘怎么样？有合眼缘的吗？” 第185节 “还真有，供销社那个就挺好，等褚昭这臭小子下了任务回来，我就让他请假回去看看。”褚婶脸上笑开花，又和顾卿卿打了声招呼：“卿卿呐，我刚才看到有个年轻女人提着青枣去你家了，好像是薛家小舅子的媳妇儿。” 说完，又继续和旁边的婶子嘀嘀咕咕说她这两天在娘家相看的那几个姑娘，“……都水灵着呢，不比城里的差。” 萧潇挑眉：“就是之前来找你的那个？什么竹。” “裴竹，应该是她。”顾卿卿说：“估计是来她大姑子家玩，顺便来我这串串门。”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 回了楚家院子，萧潇找了个大盆子，把网兜里的鱼全部倒了出来，在院子里刮鳞。 裴竹在客厅陪两个小家伙玩，她男人和顾灿阳是战友，平时也经常见到，所以时不时搭句话。 见顾卿卿回来了她笑着起身：“又来打扰你啦卿卿。” “嫂子你这话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了。”顾卿卿挨着顾灿阳坐，塞了个洗好的小番茄到大儿子手里，又递了个到顾灿阳嘴边。 顾灿阳很自然的张嘴咬过。 顾卿卿看着茶几上那兜枣子，不好意思道：“总是让你送东西给我，我也没拿过什么给你。” “嗨，昨儿不是元宵吗，我娘家来人送了一篮子枣，我也吃不完，刚才给大姑姐送了点，想着给你也捎一份。” 第215章 红红火火215 好香啊 顾卿卿从网兜里拿了颗青枣出来, 随意在衣服上擦了下，咬下去嘎嘣脆—— “甜。”她说。 裴竹笑得很开心，“是吧？这是我娘家院子里的枣树, 有些年头了, 枣子虽然个头不大, 但是糖份很足。” 顾卿卿连连点头：“哥, 你也尝一个。”说着又塞了颗过去。 团团小手抓着小番茄，一手的红色汁水, 嘴巴上到处都是, 还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青枣。 顾灿阳毫不犹豫吃掉，在大外甥一瞬不眨的注视下, 吐出颗枣核, 掌心接住, 扔旁边垃圾桶。 小团团嗷呜一声, 又继续啃番茄。 裴竹看着他们兄妹还有舅甥之间的互动，心想这顾连长平时冷冰冰的，在他妹子面前倒是很好说话。 顾卿卿又和裴竹聊了一会儿，看了眼腕表说：“我该做饭了, 嫂子你中午是吃食堂还是自己做？” “呀？几点啦？那我也得回去了, 老大该放学了，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呢, 我们自己做饭。”说着她就要起身。 “十一点半。”顾卿卿张了张嘴, 想说把方子给她，但是她没有跟自己说大姑子的情况, 自己也不好贸然给。 不然怎么解释？难道说我特意问了你大姑子家的事，知道她伤了身子受了寒怀不了孕？ 薛家都是一家子精明人，要是自己眼巴巴上赶着送过去, 肯定会觉得有所图谋。 反正现在和裴竹也经常来往，再等一阵，等她主动开口。 女人之间关系一旦近了，家里那点烦心事都会抖落出来。 顾卿卿抓了把小番茄给她，送她出门。 见萧潇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刮鱼鳞，又赶紧去拿了条小板凳给她坐着，嘴里嘟囔道：“我二哥也不知道带着年年哪去了，不然让他来帮忙。” 至于顾灿阳，她不敢使唤。 “没事，我一个人来就行，你赶紧去做饭吧。” “那我不管你啦？”她试探道。 萧潇抬起袖子摸了把脸上的汗水，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给我炒个豆角茄子就当报酬了。” “行，等我二哥回来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把网兜送集贸市场去，” “知道。” 顾卿卿回了厨房，把两只大螃蟹刷洗干净，在大锅里放了个蒸盘，垫了几片姜，拿起一只帝王蟹放锅里清蒸。 也就正好只能放下一只。 分别在两个瓷碗里磕了颗鸡蛋，搅匀加盐和温水放到帝王蟹旁边的间隙，盖上锅盖一起蒸。 另外那只她用刀分解，切了点姜丝辣椒准备爆炒，正好还有家里带来的辣椒酱，也够味了。 萧潇点名的茄子炒豆角也不能少，茄子豆角过热油略微炸一下，控油捞出。 留下的底油放蒜头爆香，本来要加点干辣椒段，想到萧潇还不太能吃辣，还是算了。 加点盐和酱油，关火，加葱末拌匀装盘。 旁边锅里的帝王蟹蒸的差不多了，那个灶是烧煤炭的，拿了两块湿抹布端着锅子的把手放到旁边地上，她又把开水壶加满，放到灶上烧水。 算了一下有三个菜了，她又摸出一把小番茄，切成小丁，煮了个番茄蛋汤。 秦老年纪大了，喜欢用汤泡饭吃。 又拍了个黄瓜，用那种不辣的辣椒炒了点五花肉，抬手一看时间，十二点二十五分。 五菜一汤，吃不完晚上就吃剩的。 秦老和沈绥踩着十二点半的点踏进院门。 萧潇不仅把鱼鳞刮干净了，还把鱼肠和鱼泡拿了出来，问顾卿卿：“要不要？” “要呀。”顾卿卿瞄了眼院子里这一大盆，“正好晚上弄个水煮鱼片，中午我给忘了，待会儿让我哥去还网兜的时候，看看有没有豆芽卖，你喜欢吃黄豆芽还是绿豆芽？” “黄豆芽。”萧潇洗了把手，把院子里的鱼鳞收拾干净，“这这鱼可以腌了，你要留哪条晚上煮？我拿出来，免得把你手弄脏。” “这个。”顾卿卿指了条不大不小的，心里讶异她的细心。 之前还以为她和自己一样粗枝大叶，没想到也是个粗中有细的。 萧潇单手把她说的那条鱼拎了起来，顺手扔旁边的小盆里，和鱼肠鱼泡一起端进厨房。 等她洗干净手，饭菜陆续上桌，因为有老友在家，楚渊也赶回来吃饭了。 又是一大桌人，楚渊很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也幸好是那个臭小子娶了个好媳妇儿，不然家里一直冷冷清清的，他也天天吃食堂。 顾青烈抱着年年从外面回来，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年年也有样学样吸了吸鼻子，拍着小手：“饭饭！饭饭~” 他抖着小腿，要从男人怀里下来。 有了昨天的教训，顾青烈不敢逗他，连忙弯腰把人放下，去厨房里洗手。 顾卿卿揭开锅盖，“哥，帮我把这螃蟹端出去。” “有这么大的盘子装吗？”顾青烈嚯了一声：“一条腿就能吃饱了。” “装零嘴儿的那个搪瓷盘子你看行不？”她问。 “拿来试试。”顾青烈撸起袖子，拿了两双筷子从下面抄底，平着把螃蟹铲了起来，顾卿卿正好拿着盘子接住。 兄妹俩配合十分默契。 顾青烈吧嗒嘴，“其实我觉得吧，咱俩更像双胎兄妹。” 顾卿卿哼笑：“才不是，我像大哥。” “那我也像大哥。” 顾卿卿没搭理他，端着搪瓷盘子出去，帝王蟹的几条腿都没在盘子里，装不下。 顾青烈又把锅里的鸡蛋羹端到灶台上，然后把地上的锅子挂到墙边。 两个小家伙喜欢吃有味道的，顾青烈拿了瓶酱油，用勺子每个瓷碗里加了一点。 这酱油一闻就知道是外婆家酿的，有种别样的豆香味。 酱油瓶子放回去，他端着两碗蛋羹出去。 小团团坐在舅舅膝上，小手扒着桌边抖着小脚，闻到香味目不转睛盯着他二舅舅。 顾青烈忍不住笑了：“这馋猫样，跟你阿娘小时候一模一样。”他递了一碗给顾灿阳，让他喂团团。 随即自己也坐下来，略微侧着身子，用调羹喂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小年年。 顾卿卿挨着萧潇坐，说：“尝尝你点的豆角茄子怎么样，我连盐都只抖了几粒，生怕味道重了。” “这么夸张？”萧潇夹了根豆角到嘴里，含糊不清道：“挺嫩的，就是这个味，你要是再加点盐就咸了。” 顾卿卿叹了口气，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在旁边，“我觉得辣椒炒菜才好吃，你尝尝爆炒螃蟹吧，辣了就喝水。” 本来想拒绝的人，见对面抱着娃的男人也夹了一个沾满红色辣椒酱的螃蟹腿，面不改色吃下去，她顿时不犹豫了。 “好，我试试。”说着，她略微起身，筷子去够那盘辣炒螃蟹。 楚渊笑眯眯看着她：“潇潇啊，吃不了就别逞强，清蒸的也很好吃嘛。” “只要我想吃，没什么吃不了的！”萧潇被这么一激，直接夹了根看起来最辣的螃蟹腿，用筷子从蟹腿壳里把肉戳出来，她直接塞嘴里。 “怎么样？”顾卿卿看着她。 秦老也笑吟吟也关注这边。 萧潇眼泪都快呛出来了，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从嗓子一路辣到胃里，她捧着搪瓷杯咕嘟咕嘟猛灌下去，稍微缓了一些。 “你们盐城人都吃这么辣的吗？”她靠在椅背上，觉得有些心累。 “也不是啦，”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我忘了这罐辣椒酱是用朝天椒做的，放多了一些。” 萧潇深深叹了口气，恹恹道：“那就好。” 顾卿卿看向对面的顾灿阳，见他眸光在这停留片刻，然后不动声挪开，她弯唇无声一笑。 其实萧潇，胜算还挺大的。 楚渊和秦老说了一些近来邻国的事，已经他们明显的军事调动，秦老安静听着，舀了碗番茄蛋汤，慢慢喝，没有发出声音。 两个小家伙吃饱了就从舅舅们怀里下去，黏着沈绥跟他一起去了楼上。 顾卿卿把盆子里的鱼用盐搓了腌在那里，过个三四天才能晒，算了下时间，顾青烈带回去的时候可能还没怎么干。 不过也没事，边城白天日头大，继续晒一阵就能吃了。 第186节 萧潇也吃完饭了，拿了个碗洗了点小番茄和青枣，蹲在她旁边看她腌鱼，一颗接一颗吃着，掩盖嘴里的辣味。 “我从小就不怎么爱吃咸鱼，我外公家靠海，臭鱼烂虾的味道我闻多了，有些受不了。”萧潇说。 “那咱们不一样，我家那边咸鱼腊鱼都是逢年过节才有吃的，以前我们小时候，肉也很少吃，过年才能吃上一顿，鱼肉也是稀罕东西。” 顾卿卿搓着盐，笑道：“有次家里有半拉咸鱼，我盯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到了过年，阿奶提去走亲戚了。” “那你肯定哭鼻子了。”萧潇顺手把她身后的小板凳挪了一下，示意她坐着说。 顾卿卿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坐下，“对，我哭了，后来逢年过节有肉，我阿奶都是先给家里的孩子解馋，走亲戚另外想办法。” “不过那半拉咸鱼后来又兜兜转转回到了我家。”顾卿卿忍不住笑了：“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些啦，我叔叔们还有哥哥们都有生产队年终决算分的钱和肉票，两个哥哥也会寄一些回去，现在建国哥和卫东哥也在部队，日子越过越好，也不用馋那半拉咸鱼了。” 第216章 红红火火216 要说最狂，除了他楚渊…… 萧潇咬着酸酸甜甜的小番茄, 听她说完，感慨道：“听起来你们那个生产队算是个富裕的。” 颠覆了她对中部地区农村的印象。 之前她觉得沿海城市的农村日子要比其他地区好过，靠海吃海, 政府也允许生产队出海捕鱼, 鱼获所得都是集体分。 像接近南方军区的这些生产队, 不仅可以在附近的集贸市场摆摊, 甚至还可以直接把鱼获供给部队，都是按照市价来算的。 “也是这两年才慢慢发展起来的, 前几年有几个知青下乡, 帮着队上种植经济作物。”顾卿卿张嘴咬下她递来的青枣，说：“现在队上弄了砖窑种了果树, 还和砖厂联系把红砖供给他们, 队上能干的小伙子年终工分结算, 不比城里国营厂的工人差。” 萧潇知道顾卿卿不会讲假话故意夸大, 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国营厂出徒的一级工应该也有二十五六块吧。” “是呀，我们生产队力气大手脚勤快的小伙子都有这个收入，我堂哥顾雄去年平均一个月有三十七八，不过他每天要干很多活, 其他的哥哥最多也就二十七八。” “……！”萧潇真不敢想象, 之前还觉得顾家条件最多比其他农村的好一些，没想到她们生产队平均生活水平都挺不错。 “主要还是依赖经济作物啦, 收入都是这里来的。”顾卿卿把鱼身都搓好盐, 对愣神的女孩说：“帮我抬一下呀，得放厨房里腌个三四天。” “好。”萧潇回神, 把装了红色小番茄的碗放旁边地上，跟她一起抬盆子。 她们这弄完，饭桌也被顾灿阳和顾青烈收拾干净了, 顾灿阳扫地，顾青烈洗碗，秦老和楚渊在书房里练字，准备午休。 “你要午休吗？”顾卿卿不好意思道：“要不趁秦伯伯还没午休，去书房跟他说一声找找相册？不然其余时间也不好随意去书房打扰他。” 秦舟现在住在书房，楚岱和褚昭不知道从哪搬来一张大木床，好在书房够大，光线也好，居住起来也舒服。 “行呀，去找找吧。”萧潇欣然应下。 先敲门，里面传来声音，“进。” 顾卿卿推门进去，见秦老在练字，她凝神看了片刻。 他的字行云流水，挥洒自如，带着几分洒脱大气，不拘一格。 旁边还有幅字，力透纸背，极具风骨。 如果不是看着秦老写的，还以为另一幅才是他的。 秦舟笑道：“是不是觉得这幅字才应该是你阿爹的？” 顾卿卿点头，不好意思道：“您平时看起来很是克己的一个人，没想到字迹这么洒脱。” “是潦草。”旁边的楚渊背着手，纠正道。 “这老头年轻的时候比我还狂，别看他现在一副假斯文的样，骨子里傲着呢。” 秦老笑得很儒雅，搁下毛笔：“别信你阿爹说的话，要说最狂，除了他楚渊再也找不出别人了。” 顾卿卿深以为然，她阿爹一生的经历堪称传奇，而且份外深情。 听褚昭说，每年七夕节他都要去阿娘的坟前坐一天，从楚岱小时候开始，就不断有人想给他做媒，那个时候他是军长。 别说带个儿子了，就算是带四五个儿子，也有大把的好闺女上赶着想嫁过来。 他拒绝的很干脆，说这辈子不会再娶，也只会有楚岱这一个儿子。 楚岱看不上他爹其他的方面，脾气性格什么的，但对这点确实没得挑。 萧潇也弯腰凑过去看：“秦伯伯，您和楚伯伯以前干过仗吗？” 这点她没听家里人提过。 她爹萧回是在军区才认识楚渊的，当时一个是旅长，一个是军长。 现在一个军长，一个司令。 秦老也是在军区认识的，十八年前他在军区待过几年，后来调走了。 这些年也经常回来看看，他身份特殊，出入军区不是难事。 萧回和秦老的关系并不深，对他们的过往也难以得知。 楚岱小时候经常在和楚渊关系好的叔伯家蹭饭，关于楚渊的英雄事迹和糗事全部听了个遍，他和秦舟的恩恩怨怨也都知道。 是以，秦老听到小姑娘的问话，和楚渊对视一眼，俩人同时摇头笑了。 知道原委的顾卿卿也抿嘴偷笑。 “干过仗，”秦老坦然道：“我输了，后来我们联手了。” 打之前，真没想到一个大帅能穷到这种地步，部队里一颗粮食都没有。 楚渊当时跟他说：“如果你没来抢我，我都打算带兵上山抢你的粮了。” 后来两个穷鬼联手打了敌军指挥部，抢了粮食武器，误打误撞粉碎敌军攻城计划，打得他们毫无反击之力。 再后来投奔革命，为国效力。 忆起往昔，两位老人都很平静。 窗外阳光照进来，顾卿卿想了一下，说：“秦伯伯，阿爹，我可以请您们二位分别给团团年年写一幅字吗？我想给他们挂房间里。” “当然可以。”秦老笑着点头，楚渊也同意。 别说一幅，只要他孙子喜欢，能把整间房都挂满。 见他们答应，顾卿卿又小心翼翼提出另外一个要求，“阿爹，阿岱说他小时候有很多照片，不知道被收到哪去了，可能在书房，我能找找吗？” 秦老明显也有印象，对旁边的楚渊说：“我也和他照过几张，在他四岁的时候吧。我那里好像还有张底片。” 楚渊沉默了好一阵，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找楚岱小时候的照片，只是说：“跟我来吧。” 顾卿卿和萧潇面面相觑，跟了上去。 秦老也不紧不慢往外走。 楚渊回了自己的卧室，窗户是打开的，外面猛烈的阳光投在室内，一片明亮。 他走到床边，弯腰拉开床头柜抽屉，手中多了一本相册。 没有翻来看，他递给跟进来的顾卿卿：“相片不多，有很多空的，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去填满了。” 顾卿卿怔怔接过，沉甸甸的相册压在掌心，右手缓缓翻开。 映入眼帘的是俊朗的年轻男人，和温婉的年轻女子。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阿爹年轻的时候。 楚渊眉目清隽，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气宇轩昂。 温婉的女子坐在椅子上，身穿盘扣旗袍，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笑盈盈看着镜头，眉眼间似盈着一汪春水。 男人站在她身后，右手霸道地搭在她肩上，占有欲十足，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搁在椅背。 那股子桀骜的劲儿隔着相片都能溢出来。 看着照片，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楚岱生得这么好，也知道为何当初他的阿娘，一个名媛千金，愿意嫁给军阀兵痞头子。 萧潇也被这张老照片惊艳到，没有一丝鲜艳色彩，却能感觉俩人之间的情.潮涌动。 很久才挪开眼睛，顾卿卿缓缓往后翻。 第二张，是楚渊牵着马，旗袍女子侧身坐在马上，垂头和他说话的照片。 显然是被人临时抱上去的，腿上盖着男人的军装外套。 女子眉目间的温柔全部给了眼前的男人。 第三张，是父子俩第一张合照。 年仅两岁的楚岱浑身写着抗拒，旁边是满脸冷意的男人，父子俩冷削的脸庞十分神似。 这大概就是那张，楚岱叔伯们的合影，单独把这父子俩拎出来照了一张。 第四张，是大合照，顾卿卿找到了秦老和褚战，萧潇看了半天，纳闷道：“这好像是南方军区啊，怎么没看到我爹？” 楚渊看了一眼，淡淡开口道：“你爹当时那个级别，只够资格拍照。” 秦老也温和笑：“你爹脑子没你活，摆弄了半天才会用照相机。” 萧潇咧嘴笑：“那我得回去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后面楚渊几乎没有再出场，楚岱的相片比较多，都是他的叔伯们带他去照的，其中很多人现在已经调离南方军区。 顾卿卿见过其中不少人，在她和楚岱的婚礼上，剩下那些没来的，是真的来不了了。 如楚渊所说，后面都是空缺的相页纸，顾卿卿看完心中感慨万千，把相册还到楚渊手里。 男人拧眉看她。 “阿爹，”斟酌片刻，她说：“您是一家之主，这本相册还是交由您保管吧。” 楚渊看了她半晌，眼底有释然之色，点头。 捧着相册，如待珍宝。 顾卿卿有些心酸，前面两张照片应该是阿爹唯一的念想，相页纸泛黄微卷起了毛边，显然是经常被人翻阅，但又小心呵护。 她忍住眼眶的涩意，说：“阿爹，过两天我们去拍全家福吧。” “好。”楚渊手掌搁在相册硬壳封面上，心中情绪翻涌。 要是你还在，如今也子孙满堂了。 顾卿卿和阿爹还有秦老打了声招呼，带着萧潇走出卧室。 她从客厅橱柜里拿了两瓶水果罐头，递了一瓶给萧潇。 第187节 萧潇拧开，很自然地又递还给她，顾卿卿接过，又把另一瓶放她手里。 俩人去厨房拿了勺子，一个倚着灶台，另一个倚着门板，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萧潇先开口：“以前我也觉得楚伯伯对阿岱太狠心了，态度跟对仇人一样。”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楚伯伯一直在压制着自己心里复杂的感情。 顾卿卿舀了勺黄桃块，递到嘴边，点头：“阿爹很爱他。” 第217章 红红火火217 坚冰需要烈火来融 “老楚和楚伯伯性格挺像的, 按理说长辈都喜欢性子像自己的小孩，楚伯伯这以前有点反其道而行之了，”萧潇吃的是橘子罐头, 酸酸甜甜的：“不过在今天之前, 我真没看出来楚伯伯对老楚的关爱。” 顾卿卿沉思片刻, 忽然抬头问：“你说会不会是因为, 阿爹不想他性子像自己，更希望他能像阿娘？” “不清楚, 楚伯伯怎么想的我还真猜不出。”萧潇吃完罐头, 问她：“这个瓶子你要吗？不要我放外面去。” “要，洗洗拿来泡点酸萝卜和辣椒都挺好。” “行。” 家里有青枣和小番茄, 顾卿卿洗了两份。顾青烈和顾灿阳在看电视, 她端了份过去：“哥, 你们不午睡会儿？” “过会儿再说。”顾青烈直接摸了个小番茄塞嘴里, 酸酸的口感让他神清气爽。 顾卿卿也不管，和萧潇一起去了楼上。 三楼，两个小家伙从床上爬到地上，沈绥每天把木地板拖得干干净净, 也就任由他们。 装着水果的搪瓷碗放在书桌上, 顾卿卿拉了条椅子让萧潇坐，自己站在沈绥身后：“今天有和同学打招呼吗？” 沈绥摇头, “只顾着看新书了。” 萧潇乐了, 从碗里捻了颗青枣，仰着头对顾卿卿说：“你家还出了一个爱学习的啊。” 顾卿卿看着男孩练字, 笑问：“楚岱以前不爱学习？” “调皮捣蛋就算他的，不过每次考试成绩都不错，我跟他不是一个年级, 他们那几个小孩真的闹得不行。”说到这，萧潇神秘一笑：“不过他有个软肋，就是怕狗，小时候被追着咬过，留下阴影了。” 顾卿卿想到他刚到自己家，连小小的大米也怕，大米摇着尾巴从他旁边过去就身体僵硬不敢动。 她失笑出声：“大院里可以养狗吗？” “你想养？可以啊，没问题的，鸡鸭猪狗只要你想养，没有不能养的。”萧潇打开水龙头，把玻璃罐子洗了：“不过楚哥估计要跳脚了。” “算了吧，我这两个娃还没养明白呢。对了我二哥是不是还在那看电视，你让他把网兜送去集贸市场最里面靠墙那个摊子，再让他买点紫苏回来。” 晚上煮鱼没有紫苏怎么行。 本来想做麻辣水煮鱼片，沈绥和萧潇都不怎么能吃辣，还是算了，做个清淡的，两个小家伙也能跟着吃，不用另外煮了。 萧潇把玻璃瓶倒扣，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干脆我自己去吧，顺便再看看还有没有鱼，再买一点，你不是要让你哥带去建设兵团吗？” “也是哎。”顾卿卿一想，干脆说：“咱俩一起去吧，我再看看有没有虾。不是都爱吃虾吗，晚上煮一些，剩下的晒干。” “好。”两个人做事都干脆利落，顾卿卿提起菜篮子，跟着萧潇往外走，短发女孩拎起立在墙角的竹竿，挑起两个网兜又跟了过去。 家里晒的鱼也不少了，不用买太多，处理起来也麻烦，就买个四五条，方便提回来。 俩人又出了军区大门，往集贸市场去。 还是那个鱼摊，摊主看到她们来了，招手：“这儿呢同志。” 顾卿卿忍不住笑道：“您放心，记得您得摊子，不会把您的网兜骗走的。” “哪儿的话啊，军区的同志我是相信的，哪怕你今天没空过来，下次再来还也一样。” 见萧潇放下竹竿和网兜，顾卿卿眉眼弯弯，“您再给我称五条海鱼吧，有虾吗？”她目光往泡沫箱子里看。 “有，”摊主垂眸一看：“还有个七八斤吧，你要不？我给你便宜点。” “行呀，虾都称给我吧。”这边靠海吃海，海鲜价格本来就很便宜，嫂子们买鱼虾吃也勤，主要是不像猪肉一样要肉票，做法也多。 买了五条海鱼，又买了七八斤虾，见有蛤蜊也买了一些。 顾卿卿去菜摊子挑了把紫苏，又从坛子里拿了把酸菜。 中午还有些剩菜，晚上弄个水煮鱼就行了，最多再煮个虾。 也没什么要买的了，瞥见旁边有个水果摊子，她问摊主：“婶儿，这个是什么呀？” 摊主有些讶异：“这是芒果啊同志，你以前没吃过吗？” 顾卿卿不好意思道：“没有，第一次见。”脑海里有道白光闪过，好像在岛上也吃过？但是她忘了。 不过不是这种黄澄澄的颜色。 “那这个有刺的呢婶儿？” “菠萝，你尝一块。”摊主听她一口一个婶儿热情的叫着，心里也舒服，从一个盐水玻璃罐子里拿了两块出来，一块给她，另一块要给穿军装的女孩。 萧潇摇头，“婶儿，这个我吃过，不用给我了。” “行。” 顾卿卿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很独特，她说：“那帮我来两斤芒果，一个菠萝可以吗？” “行，菠萝我给你削下皮，你回去拿盐水泡一下就能吃了。”摊主扯了个塑料袋让她挑芒果，自己拿起旁边的秤杆。 萧潇帮忙选了几个，说：“你再买点葡萄吧，老楚喜欢吃，别看他现在糖不离身，其实很爱吃酸的。” “好呀，这一串行不行？”顾卿卿拎起一串果子比较大的问她。 “差不多，就它吧。” 顾卿卿不无可惜道：“之前我们在岛上搭了个棚子，牵了两根葡萄藤，再过两年估计也能挂果了。” 摊主在旁边搭话：“两根葡萄藤没什么可惜的，咱们南阳最不缺的就是水果，城南那边有个水果基地，是政府弄的，好像是五毛钱一个人，进去随便吃，要是想买就按斤算。” 顾卿卿暗自记下，打算下次带着家里人一起去玩玩，还有那个照相机，晚上问问楚岱，看能不能弄到。 “卿卿，”她刚把芒果袋子交给摊主称，萧潇就用手戳了她一下：“你看后面，那不是白蓉嘛。” 顾卿卿闻言转头，看到一个身穿常服的女孩，这熟悉的侧脸，是白蓉没错了。 她旁边有个同样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俩人长得有些像，应该是她娘，在挑选芹菜。 “刚才我就发现她一直在看你，她婚期好像定了。” “嗯？这么快？” “我娘说的，下个月二十号，那个男方家昨天来军区了，大袋小袋的，看样子是很重视。”萧潇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娘说白伯伯为了她的婚事也是煞费苦心，男方家背景比她家差，男方是个有实力的肯定想往上爬，这就得依靠白伯伯了，有这层因素在，他就不敢对白蓉不好。” 顾卿卿接过称好的芒果和葡萄，又拿过削好的菠萝放菜篮子里，问：“那要是以后男方的职级压过她爹了呢？” “这基本是不可能的，现在师长以上都是以前打过很多场硬仗的老将，以后只会越来越难往上走。”萧潇都是从她爹那里听来的，还说楚岱有魄力，放弃近在眼前的守岛团长职位，去了海军指挥部从一个最基础的副团做起。 顾卿卿若有所思。 萧潇轻松地拎着五条鱼跟在顾卿卿身后往集贸市场出口走，还有闲心问她：“你这七八斤虾能提得动吗？要不我帮你？” “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啦。”顾卿卿笑着摇头，白蓉和她娘正好说说笑笑从她旁边经过，没有侧头看她一眼。 顾卿卿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说她很反对这门亲事吗？怎么现在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估计看人家男方优秀，动心了呗。”萧潇随口道：“老楚娃都两个了，她再惦记也没用，而且我感觉她就是占有欲作祟，要不是褚昭长得一般般，估计她看上的就是褚昭。” “我觉得褚昭长得也挺好呀，其实如果她性格好的话，配褚昭更适合。家里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住在一个大院，平时回家也方便，褚家叔婶对她肯定也会更好的。” 而且门当户对。 “就算白蓉同意褚昭也不会同意的，”萧潇哼笑道：“比起白蓉那种娇滴滴的女孩，褚昭跟楚岱口味差不多，更喜欢你这种。” 听到她的话，顾卿卿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盯着她的脸，陷入沉思。 “干嘛这样看着我？”萧潇抹了把脸：“沾了番茄汁？” “不是，你说褚昭喜欢我这样的，那他这么多年不找对象，不会是因为……”顾卿卿越看她越觉得有可能：“不会是因为他喜欢你吧？！” 萧潇：“？”手里的鱼差点扔地上，她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就他那性子，要是喜欢我早就追了，再说咱俩性子可不一样，你比较贤妻良母，可以在家洗手作羹汤带两个孩子，我不行。” 她喜欢部队，就算以后结婚了也会留在部队，要真有孩子她娘也会帮着带，用不着她操太多心。 “我愿意把我这一生所有的光阴都献给祖国。”她利落甩头：“走着，回军区。” 顾卿卿哑然失笑。 萧潇这样的性格真的很适合狗剩，坚冰需要烈火来融。 第218章 红红火火218 尽心培养 回了军区, 萧潇又从厨房里拎了块大砧板和盆子出来，准备处理鱼。 顾青烈午睡醒了，摸了张小板凳在大盆旁边坐下, “卿卿, 再给我提把刀来。” 顾卿卿赶紧去厨房拿了两把刀, 他和萧潇一人一把, 刮鱼鳞的动作都是同样的潇洒自如。 两个小家伙磨完小舅舅，非要下楼找阿娘, 最后被顾灿阳抱上了楼。 沈绥很少和这个大哥单独相处, 他在预习明天上课的内容，顾灿阳怀里抱一个脚边爬一个, 看他在书上整齐标记。 男人偶尔出口纠正, 让沈绥有些受宠若惊。 后来遇到有不懂的, 干脆直接开口问, 顾灿阳虽然话少，但是有问必答。 两个小家伙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亲来亲去他也很耐心。 沈绥发现他就是性子冷了些，对家人都很不错。 也不知道同样是一个家里出来的，为什么二哥和阿姐就这么话多。 萧潇和顾青烈处理好的鱼, 顾卿卿就端去厨房洗干净腌着。 “鱼肠太脏了, 你放那儿等下我来洗。”顾青烈扯着嗓子喊。 “知道啦。”顾卿卿应道。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傍晚五点半, 天边逐渐走了圆月轮廓, 萧潇捶着有些酸痛的腰部，缓缓起身, 又把院子打扫干净。 顾灿阳抱着小年年，站在客厅门口看她把扫把挥舞的虎虎生威，小团团跑去院子里跟在她屁股后面拍着手哈哈大笑。 第188节 年年不想跟哥哥一起闹, 他没睡午觉，小脑袋趴在舅舅肩上打着哈欠，时不时抬起小手揉眼睛。 顾青烈在厨房清洗鱼肠，顾卿卿把鱼腌好了，说：“到时候晒不了几天你就要回兵团，鱼肉都没怎么干透，你把咸鱼干交给余婶继续晒，想吃就去她那拿。” “行，其实也不用弄太多，沙漠里又发现一个湖泊，老余开着卡车往里投了一吨鱼苗。”顾青烈说。 “我就是总想着给你带点什么，”顾卿卿抬手看了眼腕表，差不多要煮饭了，她拿过一条处理好的鱼开始切鱼片，“再过两天就是周六，阿绥学校放假，咱们去照相馆拍几张照片。” “到时候你带两张，拿一张给余婶，我再给她写封信。” 现在是一九七五年，正月十六，星期三，阳历二月二十六。 “行，这些你来办就好。”顾青烈把鱼肠剖开反复洗干净：“这次老余还让我给你带点地瓜干，我说那种一口能硌掉半颗牙的东西让他少晒，我懒得带。” 顾卿卿抬脚踢他：“余叔好心好意，你下次说话注意点。” “那地瓜干是真咬不动，他弄了几麻袋，没人愿意吃。”顾青烈嘴里吐槽道：“还是外婆晒的瓜干香软，要是还有的话，到时候你装一点，我带去兵团让老余尝尝。” “行，还有什么要带的吗？你看看还要什么，列个单子给我，到时候咱们出去买齐。” “也没啥了，你有钱自己留着用吧，我这次来的太匆忙也没给团团年年带什么，下次再补。” “楚岱说两个月后你会调过来，是真的吗？”顾卿卿开始切酸菜和姜丝。 “差不多吧。”没意外的话。 “我和团团年年还有大哥在军区等你，”顾卿卿敛下眼底的情绪：“不要让我等太久。” “……嗯，好。” 六点，楚渊率先回来，秦老一直在家，书房里的书让他爱不释手，还有些楚渊的手札，他看得津津有味。 楚岱紧随其后，天气越来越热，他松了松军装扣子，现在海军又换了新式军服，不再是舰灰色的中山装型式，而是白色制服。 小团团直接抱着他的腿，“阿爹~抱抱~” 两个小家伙吐字越来越清楚，沈绥有空的时候还把他们抓去念三字经。 男人弯下腰来，有力的胳膊捞过大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臂弯里。 小团团抖着小腿：“阿娘~果果！好次~” 楚岱听懂了，笑问道：“阿娘又买了什么果果？阿爹闻闻。”说着，凑到大儿子嘴边嗅了一下，他嘴边那圈黄色的果汁有些很浓的芒果味。 楚岱故意说错，逗他：“是香蕉吗？” 小团团摇头，“果果！” “那就是苹果。” 小家伙的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欢。 他蹬着小腿要下来，“团团拿！” 楚岱依他，把人放下来，小团子一溜烟跑厨房，磨着他阿娘要了个芒果，小手捧着又跑了出去，递到阿爹面前：“果果~” “哦~芒果啊。”楚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问儿子：“好吃吗？” “好次！阿爹次~” 楚岱抱着小家伙坐到沙发上，白皙指尖剥开芒果皮，露出香甜的果肉，递到儿子面前：“团团下午又和阿娘出去了？” 小家伙摇摇头，脑袋凑过去在芒果上咬了一口，留下参差不齐的牙印。 楚岱也不嫌弃他，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吃，香味很浓。 顾灿阳坐在旁边，手里拿了本书在看，小年年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腿睡着了，身上盖了床摇篮被。 “萧潇呢？”楚岱问。 “回去了。” “她不留在这吃饭？”楚岱揶揄道：“你在这，她竟然舍得走。” “等下还会来。”顾灿阳翻页。 趁阿爹和舅舅说话的时候，小团团已经咬了好几口芒果，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角有芒果汁流下来，滴在男人手背上。 楚岱随意从茶几下面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手背又蹭了蹭他嘴角，继续和顾灿阳说话：“下个星期海军和空军联合……”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他媳妇儿不敢置信的语气：“楚岱？！” “嗯？”他回头，看着她手里还没放到餐桌上的白灼虾，把儿子从身上拨开芒果递给他自己捧着吃：“我来端菜。” “不是，”顾卿卿一言难尽地拧着眉：“你拿什么给团团擦嘴？” 楚岱这才看着手里的棉布，“抹布？” 顾卿卿忍了又忍：“那是下午年年拉身上擦屁股的布，哥你看到了怎么不吱声？” “没来得及。”顾灿阳语气平缓。 顾卿卿额头青筋跳动，又把两个男人数落了一顿，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楚岱挨骂已经习惯了，有事哥哥没事楚岱，小女人很现实。 不过，顾灿阳倒是出乎他意料，他问：“哥，卿卿不是说不敢骂你吗？” 顾灿阳眸光清冷，看向他：“她的话，你信吗。” 楚岱：“……你看着团团，我去厨房帮忙。” 十分钟后，饭菜上桌，现在是六点半。 萧潇也过来了，还带着一个饭盒。 顾卿卿问她：“你要打回去吃？” “不是，我爹懒得去食堂，让我来这装点回去，他说军区大首长肯定不会这么小气，连碗饭都舍不得给他。”她随意把饭盒搁旁边，自己先坐下来吃：“不管他，等下有吃剩的给他带点就行，他不挑。” 顾卿卿有些好笑，拿过饭盒，打开装几勺饭，压紧后又捞了满满两勺鱼肉，从盘子里夹了十几个大虾，又加了点中午剩的茄子豆角和辣椒五花肉？ “你先给萧叔叔送回去吧。”她递给萧潇。 “哪用这么麻烦，我叫他过来吃他不来，说怕楚伯伯说他。” “我能说他什么？”楚渊夹了块鲜嫩的鱼肉，挑完刺喂怀里的小团团。 “我也不知道，他说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来。” 闻言，楚渊和秦老都笑了，楚渊嗤笑道：“你爹的脸比城墙还厚，他会不好意思来？和你娘吵架了吧，脸被挠了？” “太黑了我没注意，我说我娘怎么没在家……”说着，萧潇放下筷子，抄起桌上的饭盒拔腿就往家跑。 她脸上的幸灾乐祸简直太明显。 一看就知道要跑回去看热闹。 “这父女俩都是活宝。”楚渊下了这么一个定论。 秦老温声道：“萧回这性子还是没怎么变。” “都没怎么变。”楚渊舀了勺酸菜鱼汤到瓷碗里，用调羹拌匀喂给大孙子吃：“你不也没变吗。” “我变老了。”秦老说：“以前觉得自己还能再为国家奉献二十年，现在力不从心，只能安度晚年。” “你不是为国家培养了很多接班人吗，”楚渊也没在意他的话：“你要真想继续干，没人会拦你。我看你就是太孤独了，要不让人给你介绍一个老太太？” “算了，以后咱俩两个老头搭伙过吧，我不戳你心窝子，你也别来惹我。”秦老悠哉道：“你的儿子就是我儿子，你孙子就是我孙子。” “你家的饭我也不白吃，团团和年年我尽心培养，你看怎么样？” 楚渊看了他许久，点头，对顾卿卿说：“卿卿，叫干爹。”虽然没喊楚岱，但是夫妻一体。 楚岱有些无奈，这是他爹给他又认了个爹。 顾卿卿有些懵，但是看到楚渊眼底凝重的神色，乖巧道：“干爹。” “好孩子。”秦舟笑容温润，摸遍了身上，拿出一个玉镯给她：“干爹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以前你奶奶留给我的，可惜……”他摇头，没有再说。 四十年前，差点就送出去了。 第219章 红红火火219 顾灿阳也会发火？ “你倒是舍得。”见儿媳妇犹豫不决, 楚渊点头道：“这老头一番心意，收了吧，自家人, 不碍事。” 秦舟那点事他也知道, 十几岁的时候战火纷飞, 爱上了一个姑娘, 想把他娘留下来的传家宝给姑娘，娶她为妻。 可惜在那个年代, 善始善终的爱情很少。 秦舟笑着点头：“我没有后代, 现在你们叫我一声干爹，以后就是我的孩子, 是我占了大便宜。” 楚岱叹了口气。 这两位老人为了两个小家伙还真是, 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舟不像楚渊, 他桃李满天下, 带出来的学生都身居要职。 现在只希望两个小家伙长大了争气，不要辜负老人们的期望，为国家做点实事。 不管是从政还是其他的，都不能丢了楚家人骨子里的傲气。 但是现在, 作为父亲, 他只希望两个儿子平安健康长大。 就算长大了，不想按照长辈们规划的路走也没关系, 去搞科研做军工都行, 就算说要回去跟外公种地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永远尊重他们的选择，愿意在他们迷航的时候作为灯塔, 指引方向。 他想，两位老人应该也是这样。 “干爹。”他也改口，从秦舟手上接过玉镯, 拉过女人纤细的手腕，动作轻缓给她带上。 冰凉温润的触感碰到皮肤，看着腕间碧玉莹润的镯子，她呆愣愣地看着男人。 楚岱问：“喜欢吗？那我也给你买一个。” “不是，”顾卿卿哭笑不得：“我就是觉得太贵重了。”就算她没接触过玉镯子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而且这是干爹这么多年带在身边的，对他的意义更是非比寻常。 “拿着吧，留在我身上也没有用，在你们这里继续传下去也是一样的。”秦老笑道。 都戴手上了，顾卿卿也不好再拿下来，只是想着回了房间赶紧收好，不然平时做饭磕到碰到怎么办。 “谢谢干爹。”她说。 第189节 秦舟笑着摇摇头，只觉得浑身轻松。 楚渊了解他，起身去厨房拿了瓶竹叶青，两个老伙计举杯对饮。 没多久，萧潇也回来了，拉开椅子坐下来，对顾卿卿说：“我爹被我娘挠了。”眼底掩饰不住的兴奋。 顾卿卿：“……”猛然想起她那天说，她娘很凶，薛胥他娘比她娘还要凶。 突然不敢想象这两位婶子是有多凶。 睡在沙发上的小年年也醒了，自己掀开摇篮被，把拦在旁边的椅子推开，揉着眼睛就往餐桌那边走，准确无误找到顾灿阳，手脚并用往他身上爬。 顾灿阳抱着他坐到自己腿上，面向饭桌，低头问他：“饿了吗，要吃什么？” “水水。”小年年往身后舅舅怀里靠，打了个哈欠。 楚岱按住顾卿卿，起身道：“你吃饭，我去拿。” 往奶瓶里灌了点温水，递给小儿子，他说：“要不你晚上跟舅舅回去吧，空军宿舍也不差，你舅舅级别高，住宿条件好，单人住随你晚上怎么哭闹。” 小年年咬着奶嘴，抖着小腿喝了半瓶水才意犹未尽松开奶瓶，正好掉进他舅舅掌心里。 随手把奶瓶放旁边，顾灿阳问他：“跟我回去吗。” 小年年反身用脑袋蹭了蹭他脖子，奶声奶气道：“要啾啾~” 楚岱拍了下他屁股，在顾灿阳旁边坐了下来，“行，今晚去跟舅舅睡，把你的奶粉和尿布带走。” 小年年点头，“啾啾~” 顾青烈问楚渊怀里的小团团，“我们大宝要不跟二舅睡算了？舅舅的床可大了，也不用跟你爹娘挤，舅舅还可以偷偷给你吃糖，想喝糖水也行。” 小团团眨眨眼，奶声奶气道：“骗团团！” 大人们忍俊不禁，顾卿卿慢悠悠吃着饭，和萧潇说：“他这两天没少骗团团，这是记上了。” 萧潇觉得很有趣：“我还以为小孩儿不记事呢，那我以后得注意点，不逗他们。” 顾卿卿纳闷：“那我怎么不记得我小时候的事了。” “我记得就行。”顾青烈喝了碗鱼汤，酸酸的很开胃，他说：“在外面被人撞一下都得坐地上哭半天，哭完了觉得不甘心，又回家在哥哥们面前哭一遍。” 顾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不说自家的堂哥，就连顾铁锤顾铁石那边的哥哥们看到她一脸泪都气得跳脚。 楚岱听了有些好笑：“这么娇气啊。” “是啊，我们哥俩因为她没少跟人打架，回家，这个没心肝的，现在就不记着她哥哥的好了，总挤兑我。”顾青烈斜眼看她。 顾卿卿有些心虚，“那我以后对你好点？” 萧潇一脸惊奇地看着垂头给小外甥喂饭的顾灿阳，凑到顾卿卿身边，问：“你大哥他小时候还经常打架？” 简直不敢想象。 顾灿阳也会发火，有情绪波动吗？ 她唯一见过的一次，就是他面无表情，狠狠踹了楚岱一脚。 “经常，”顾卿卿回忆道：“不过挨骂的只有我二哥。” 萧潇憋不住笑了。 这不就跟褚昭一样，三个人惹祸，就他背黑锅。 吃完饭，也不着急收拾桌子，楚渊和秦老低声饮酒聊往昔，年轻的男人们规划未来，沈绥也安静听着，想从中获取有用的信息，再次确认自己的方向。 顾卿卿听萧潇说大院里的各种八卦，都是她从她娘那里听到的，就是各种家长里短，这个大院里都是军区级别很高的干部，总有些想走后门的。 有些婶子看着婆家亲戚进来了，就觉得不平衡，想把娘家亲戚塞进来。 据说大院夫妻间最常吵架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顾卿卿单手撑着下巴听她绘声绘色说，想到什么，她“哎呀”一声，“你等等我。” “干嘛？”萧潇端了杯水喝润润喉。 “不是买了水果吗，我去洗洗，葡萄不经放容易坏。”顾卿卿往厨房里去。 她把葡萄一粒一粒洗干净装碗里，又把芒果切块放上竹签，菠萝也没忘带上。 住在南阳就是这点好处，水果海鲜多且便宜，水果有些是生产队种的有些是野生的，海鲜的话也是政府允许让渔民打捞，经由生产队在集贸市场售卖。 水果上桌，别人倒是没什么反应，顾青烈在边城吃过最多的就是红瓤绿皮的西瓜，这些水果他都不认识。 见他们兴致乏乏，干脆抱着碗吃。 小团团早就从阿爷怀里下来，自己跑去开电视了，这边有吃的又一扭一扭跑过来，腆着脸对舅舅笑得灿烂—— “啾啾~” 顾青烈哼笑，“我不是你舅舅，我是骗子。” 小团团手攀着他胳膊，踮脚想去看碗里有什么，但是男人太高大了，就算坐着也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 压根看不到。 小团团急的不行，一直晃着他手臂：“啾啾~呜呜~” 顾青烈有些好笑，也怕真的把他弄哭，略微弯腰把海碗端到他面前：“告诉舅舅这是什么？” “果果！”小团团伸手拿了颗葡萄，见舅舅低着头，他踮脚用小脸贴了贴舅舅小麦色的脸庞：“舅舅次~” 说着，把葡萄塞到了顾青烈嘴里。 顾青烈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一把抱起小家伙，让他坐自己膝盖上，“还想吃什么？” 他又用竹签戳了块芒果。 “他下午吃了很多不要给他吃了。”顾卿卿叮嘱道。 “我知道我知道，就给他闻闻味道。”嘴上这么说，还是把芒果块送到他嘴边，小团团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吧唧嘴，躲在舅舅怀里偷偷回味。 顾卿卿看到了也只是无奈一笑，她小时候也是被哥哥们纵容着长大的。 十来岁的时候日子好过了一些，有时候吃什么过量阿娘就会说，哥哥们会偷偷给她吃，吃到腹胀又只能去郝一珍那里开点消食药，然后拿着条子去算盘叔那里报销。 天色不早，萧潇帮着收拾完桌子要回去了，顾灿阳明天要出任务，把小年年交给楚岱，也起身要走。 小年年拽着舅舅的指尖，眼巴巴地看着他。 楚岱把儿子拎起，“你还真要跟舅舅走啊，他明天有飞行任务，顾不上你，等你大一些了再去跟舅舅一起住，天天吃空勤灶，好不好？” 小年年在阿爹怀里，扭头看向舅舅，像是在等他的答复。 顾灿阳颔首，“舅舅的津贴，你随时可以去吃。” 小家伙这才作罢。 顾灿阳和萧潇一路走了，看着女孩雀跃的背影，和她旁边不为所动的男人，顾卿卿摇头而笑。 小团团吃饱喝足去找弟弟玩了，两个小家伙在等阿爹开电视。 顾青烈见两位长辈喝完酒，和妹子一起收拾桌子。 “这几天还能按这样的伙食标准来吗？”他看着吃得精光的碗盘问。 “只要你想吃，标准还能再调高一些。要不你明天跟我去集贸市场吧，也不用等建国哥他们送菜了。”顾卿卿擦着桌子，说：“你不是喜欢吃肉吗，我去供销社割块五花肉，给你做香辣五花肉？” “行，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不用带票，我这儿有。” 顾卿卿端着碗去了厨房，“你那点钱票还是自己留着娶媳妇儿用吧。” 顾青烈挠挠头，撸起袖子跟进去，弯腰从柜子下面拿了个盆准备接水洗碗。 第220章 红红火火220 海陆空都集齐了 晚上十点多, 楚岱给两个小家伙洗完澡，用毛巾擦干包着去床上。 顾卿卿准备好了衣服，正在给小年年穿。 男人坐在她旁边, 卷起毛巾擦干净团团小脸上的水珠。 “阿爹~”小团团往他身上蹭, 一脸陶醉：“香香！” 还只套了件棉麻上衣的小年年光着腿爬过去, 两只小脑袋可劲闻着男人身上的味道。 “香香！” 顾卿卿拍了下儿子光溜溜的屁股：“穿裤子了楚掠影。” 被叫到大名的小年年摇头晃脑推着哥哥：“阿娘……你！” 楚岱直接把人从怀里提起来放他媳妇儿腿上, 好笑道：“行啊小家伙，还敢和你哥哥互换身份了。” 两个小家伙仗着自己长得像, 骗了顾青烈好几次, 现在顾卿卿很少给他们穿相同的衣服。 “我看到你小时候的相片了。”顾卿卿把儿子的小脚从裤腿里塞进去，又给他穿另一只。 “嗯？”男人搂着儿子, 侧头看她, 含笑问：“好看吗？” “还行吧, 跟大哥半斤八两。”顾卿卿打了个马虎眼。 男人只是轻笑, “在哪找到的相册？书房？我记得以前小时候塞在楼上书架缝隙里，后来就不见了。” “……阿爹房间，”顾卿卿看着他，说：“阿爹给我的, 他收在床头柜抽屉里。” 楚岱眼底笑意淡了些, 扯了扯嘴角：“是么。” “嗯，”顾卿卿见他情绪好像不怎么好, 握着他的手, 柔声道：“等周六我们去照相馆拍张全家福好不好？趁着我哥他们都在这，我问了, 那天中午狗剩午休有时间。” “到时候多冲洗几份，让狗蛋带去兵团，给关叔还有余叔他们也送一张。” “都听你的。”男人没什么意见。 - 很快, 到了周六。 顾卿卿找了身藕色的衣裳换上，这料子是在岛上的时候让船长给带的，请小欢娘做了身长衣长裤，看起来很清爽。 当时船长说，这块料子是他家国营服装厂的亲戚留着的，他媳妇儿嫌太素了，有点不符合年龄，就让他出手。 正好被顾卿卿看中，用了点布票花了几块钱买了下来。 第190节 布料很大，做了身长衣长裤还有剩余，应该还能再做两身衣裳，顾卿卿是打算留给她未来嫂子的。 现在也不知道身段，就压箱底收着，等狗剩和狗蛋成亲了，再带两个嫂子去裁缝铺子量量尺寸。 至于阿绥的媳妇儿……那还早着呢。 “阿绥，”顾卿卿整理了下领子，问坐在沙发上的男孩：“这身行吗？” 沈绥仔细看了一阵，点头：“好看。” “那行，团团年年我看着，待会儿你姐夫他们就回来了，咱们要去拍照。你去叫下二哥，都换身亮眼一点的衣服。” 沈绥现在穿的是在岛上最早做的那套黑衣裳，物资船半个月才登岛一次，来不及带布料，就捡着以前剩的料子让小欢娘先给他做两身换洗衣裳。 后来顾卿卿嫌黑色太沉。男孩穿了没朝气压不住，家里剩余的黑布料都给男人做了衣裳，沈绥用鲜艳些的蓝色。 “好。”沈绥起身，还不忘把团团舔了一半的糖带走，重新用包装纸裹上，怕他自己吃噎着。 两个小家伙早就换好衣服啦，他们俩的新衣裳可真不少，都是张翠芬和时如霜自己做的，可以穿到两岁。 他们今天穿的是一套蓝色的连体针织毛衣，鞋子是小布鞋，哥俩还戴了顶红色的毛线帽。 这次是真的很难分出谁是谁。 两个小团子越来越好动，在二楼客厅跑来跑去，身上的长命锁晃得叮铃作响，声音越大他们笑得越欢。 “太闹腾了。”顾卿卿摇头。 顾青烈换好衣服下来，单手拎过想趁阿娘不注意自己下楼的小家伙，提在半空中：“去哪儿啊？” 小团子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奶声奶气道：“找啾啾~” “现在找着了，乖乖的不要乱跑。”顾青烈力气很大，直接把小家伙拎自己怀里，让他趴在肩上。 顾卿卿看着他这一身军绿色的陆军常服，问：“这套衣裳你之前放在岛上没带走，过两天要不要带去兵团？” “懒得带了，放这里吧。” “不用带，他在兵团十天半个月洗不了一次澡，也用不着换衣裳。”楚岱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他摘掉头上的帽子，戴在小年年头上。 红毛线帽上又顶着军帽，楚岱忍不住笑了：“长大了去当兵吧，不是喜欢黏着你大舅舅吗，像他一样当个飞行员。” “飞行员可没这么好当。”顾卿卿看了眼时间，“咱们先去食堂吃饭，吃完了再照相。” “行。”俩男人分别抱着两个小家伙下楼，顾卿卿揽着沈绥的肩膀紧随其后。 楚渊和秦老在司令部那边的食堂吃，顾卿卿他们去了空军集团军，吃空勤灶。 顾青烈可是期待很久了，“我早上特意没吃饭，留着肚子呢。” “你平时也可以过来嘛，大哥又不会说你，他津贴高，不缺你这顿饭。” “他更乐意见到你。”顾青烈摇头道：“让我一个人来和他面对面吃饭，还是算了。” 他心里挺怵这个大哥的。 顾卿卿眉眼弯弯：“其实我也有点怕。” 特别是有时候做错了什么，狗剩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让她心惊胆战。 兄妹俩一边走一边说，有楚岱在，轻松进了空军基地。 还没到空勤部就看到褚昭了，他挥手：“小嫂子！老顾。” 顾卿卿刚回过神来，他已经跑到了跟前。 “这两天我娘天天念叨，我都没回去，听说萧潇经常过去蹭饭吃？” “就昨天。”顾卿卿好笑道：“那个供销社的小姑娘不好吗？” “没见过，谁知道好不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想搞包办婚姻这一套。”褚昭屈指刮了下小年年的鼻子：“我娘压根没想让我去相看，直接让我和她成亲。” 楚岱问他：“你这两天都没回去？” “我不敢回去，在这住宿舍呢。”褚昭带着他们往空勤灶走：“我感觉这两天都瘦了，正好跟你们一起去补补。” 顾卿卿看了顾青烈一眼，说：“其实大哥挺好的，要不是他顶着，阿爹阿娘能把你催到头疼。” 顾青烈咧嘴：“可不是嘛。” 在空勤灶吃饭的时候，褚昭跟顾灿阳满腹委屈诉苦，顾灿阳不为所动，最后拿着饭盒对他说：“让开。” 褚昭只好站起来，让他过去放饭盒，又继续和楚岱顾青烈说自己这点心酸事，楚岱还是挺给兄弟面子的，时不时点点头嗯两句。 顾卿卿在喂小家伙喝粥，今天是瘦肉粥，年年很爱喝。 “老顾，”褚昭抓抓头发：“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建设兵团吧。” “……” 顾青烈看着他这白白嫩嫩细皮嫩肉的样子，诚恳建议道：“要不你从了那姑娘吧。” 褚昭往身后的椅背上一躺，摆摆手示意他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半个小时后，一家人在军区大门口集合，小栩还有秦老的勤务兵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岗哨难得见大首长徒步出去，赶紧敬礼，示意放行。 照相馆不远，在供销社旁边没多远，顾卿卿她们结婚照也是这里拍的。 楚渊和秦老走在前面，一个穿军装一个穿常服，一个气势十足，一个温文尔雅。 除了沈绥和两个小家伙，顾青烈穿陆军常服，顾灿阳和楚岱一个空军制服，一个海军军装。 顾卿卿忍不住笑：“咱们家这是海陆空都集齐了。” 前面的楚渊和秦舟回头看了一眼，纷纷点头。 今天大家都很开心，别说拍全家福，就连照片也是很多年没拍过了。 到了照相馆，还是那位年轻的小同志带着他们进去，看着这一家人，他忍不住问：“同志，你们全家都是军人啊？” 顾卿卿笑着点头。 “到院子里拍一张吧？搬两条椅子给老同志坐，你们站在后面。”他捧着相机，建议道。 “行，都听你的。”顾青烈到处看了一下，在角落里找到两条椅子，一手一条轻松拎着去了院子。 楚渊和秦老坐在椅子上，顾卿卿把大哥怀里的小年年塞给楚渊。楚岱笑了一下，也把小团团放秦老怀里，“跟着阿爷。”他说。 两位老人抱着两个穿蓝色毛衣的孩子，满脸慈爱，沈绥个头比不上几个男人，站在椅子旁边。 顾卿卿站在两把椅子中间，一左一右是顾灿阳和顾青烈，顾青烈还把手搭她肩膀上。 清瘦的男人站在她和顾灿阳中间，比她高出一个头。 “看镜头！”小同志喊：“一、二、三……笑！” 咔嚓一声，就照好了，他看了一下，这一家人长得都好，随便拍就好看，而且男人们都穿着军装，更加英俊了。 “同志，这是要洗几份出来啊？” 顾卿卿侧头问身后的男人，“几份？咱们自己留三份吧，卧室里放一张，阿爹和干爹各一张。” “还有我，我和大哥也要一张。”顾青烈呲牙咧嘴道。 “知道知道，少不了你的。” 顾卿卿又看向沈绥，说：“我们阿绥也要一张，明天我们跟二哥一起去百货大楼看看有没有相框买，也给你放床头柜上。” 沈绥点头，狭长的眸底有星星点点的笑意。 “大屯子村要寄一张，岛上阿念姐那里要寄一张，还有建设兵团那边，关团长一张余叔一张。”顾卿卿掰着指头算：“差不多了吧？” 男人点头，“差不多。” “同志，麻烦帮我洗十份照片，谢谢。”顾卿卿柳眉弯弯。 “行嘞。”小同志收起相机：“那你们谁来付下钱。” “我来吧。”楚岱跟着他走，去前面柜台。 出了照相馆，他们又浩浩荡荡回了军区。 顾灿阳和楚岱都是趁吃饭午休的时间出来的，下午还有任务。 他们分别去了空军集团军和海军指挥部，楚渊也去了司令部，秦老去了参谋部，见见老朋友。 沈绥把小年年放下来，让他自己在地上走，小团团也从舅舅怀里蹬着腿下来，一路小跑追着弟弟。 这几天南阳差不多有二十度，天气很好，外面到处是吃完午饭遛弯的军嫂。 他们没有急着回军属院，就在外面慢慢走，有小朋友看到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团子，晃着他娘的手一脸惊奇道：“娘！你看怎么有人会分.身啊！” 那个军嫂揉了揉他脑袋，笑骂道：“说什么呢，这叫双胞胎？都说了要你多读书不要在课堂上开小差，现在不知道了吧。” 小男孩不服气，“我们老师肯定也没见过，不行我得去看看，后天上学告诉老师和同学。 说完甩开他娘的手，一溜烟往两个小团子那里跑。 在小家伙们面前站定，三目相对，小男孩挠挠头：“娘咧，还真是一模一样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娃娃。” 两个小团子像他们阿爹，皮肤雪白，又遗传了男人清隽的眉眼，阳光下，蓝色的毛线衣和红色的帽子特别显眼。 小团团大眼睛忽闪忽闪，不知道这个大哥哥要做什么，但还是上前一步挡在弟弟前面，哥俩一起抬头看他。 小男孩也不敢动，怕吓哭他们，但就是想多看看。 南阳这边太阳大，班上很多同学都是黑黝黝的，这样唇红齿白的小可爱真是罕见。 最主要的是！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诶？！ 他已经迫不及待去跟同学们炫耀了，这可是他最先发现的，军区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就像是照镜子。 “不好意思啊同志，”小男孩的娘跟顾卿卿道歉：“小家伙没见过世面，不过你家这两个小孩真的长得太好了。” 说着她看了眼身穿陆军常服的顾青烈，轻声道：“……不怎么像他们的爹。”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谁家当爹的不喜欢听儿子像自己？她连连道歉。 看到她哥顿时黑成锅底的脸，顾卿卿憋不住笑了，解释道：“这不是我爱人，是我二哥。” “啊？哦，难怪。”军嫂松了口气，笑道：“不好意思啊，没弄清你们的关系，我就说你们俩看起来咋这么像呢。” 这回顾卿卿脸上的笑也凝固了，顾青烈面色反而和缓下来，挠挠头：“嫂子，听你口音北方的吧？” “是，边城的，跟着我男人过来随军。”军嫂唏嘘道：“以前想着南方又湿又热还不肯来，来了以后海鲜随便吃，老大一条鱼，绿叶菜时常有，也不缺水，再也舍不得走了。” 第191节 “你呢，你们哪里人？”她问。 “盐城的，不过我在边城当兵。” “嗯？”军嫂很快反应过来，本来只是随便唠闲嗑的语气变得热烈：“建设兵团的同志？！” 她眼底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亲人。 反倒让顾青烈不好意思了。 “是，建设兵团的。” 这回是彻底唠开了，顾卿卿和沈绥对视一眼，纷纷乐了，拉着他到前面树荫下，不打扰她哥吹牛。 也不知道小男孩说了什么，两个小团子跟在他身后慢悠悠走，也不怕，像是要跟他去哪里。 沈绥看了片刻，对女人说：“阿姐，我去看着。” “去吧，看看他们要做什么，不危险就随他们。”她应允。 男孩点头，不紧不慢跟在两个小家伙后面，小团团察觉到什么，还回头看了一眼。 见是小舅舅，他脸上笑容灿烂，露出一口漏风的糯米牙。 沈绥眼底笑意深沉，朝他略微颔首。 一大三小往另外一边的小道走了，顾卿卿有些无聊，忍不住打量起她二哥。 顾青烈身形高大，很壮实，穿短袖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都是紧绷的。 就是皮肤黑了点，在建设兵团风吹日晒的，经常晒掉一层皮。 第221章 红红火火221 平安无事，早些归来。…… 不过他性格很好, 虽然有些大大咧咧吧，但是粗中有细。 狗剩她倒是不愁，空军飞行员, 而且长得好, 肯定不会砸手里。 而且看萧潇的攻势, 狗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融化了。 她二哥就有点难了。 也没见他提起过什么女孩子, 而且建设兵团……连个女军医都没有，只有随军过去的嫂子。 好在再过两个月, 他就要调到南方军区来了, 这里是总军区，除了有温柔的文工团女同志, 还有一些做文职的姑娘。 总能遇到合适的吧。 没过多久, 顾青烈过来了, 见她呆愣愣地看着前面, 抬手挥了挥：“走什么神呐妹子。” 顾卿卿反应过来，抓住他的手甩到一边，“你们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说到这，顾青烈有些不好意思：“嫂子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 她娘家侄女。” “嚯？你答应了？”不然怎么笑得这么欢。 “没有, ”顾青烈揽着她的肩膀往军属院那边走：“我问她那个娘家侄女长什么样，她说跟你妹子差不多, 我一听这还得了, 赶紧拒绝了。” 顾卿卿：“……”抬脚踩了他一下，她越想越气, “不是顾青烈你长什么样啊就敢挑三拣四的。” “还嫌弃起我来了？” 顾青烈笑声爽朗：“不是，我是嫌弃我自己，谁叫咱们兄妹俩长得这么像呢。” “放屁！我像大哥。” “以后在团团年年面前别这么讲脏话, 不好。”顾青烈这才想到两个小外甥：“他们呢？回家了？” “给你介绍对象那个嫂子的儿子，把他们带走了，阿绥跟着呢。”顾卿卿睨他一眼：“你困不困？” “嗯？”顾青烈察觉她话里有话：“有事直接说。” “要不咱们去百货大楼吧。”顾卿卿说：“我身上带了钱票，还有结婚的时候阿爹给的工业券，我想买两块手表。” “你不是有手表吗？”虽然这么说，顾青烈还是揽着她调转方向，往军区大门走：“阿绥能带住两个孩子吗？” “能吧，他们吃饱了不怎么闹。”顾卿卿说：“百货大楼也不远，咱们走过去二十分钟，很快就回来了。” “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她喃喃道。 顾青烈倒是想给她整，弄不到票。 兄妹俩快步往百货大楼那边走，时不时闲聊两句。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在街道尽头看到一栋三层的建筑，面积挺大的。 南阳也算是经济不错的大省了，这栋国营百货大楼是为了方便军人军嫂的，在中心城区的百货大楼更大。 不过很远，不在军区范围内，得坐车过去。 跟着顾青烈进了百货大楼，跃入眼帘的就是玲琅满目的商品，有许多进口的小玩意。 每一层有三个柜台，三个售货员。 一楼是日用品，锅碗瓢盆还有纸笔这些。 二楼是服装区，都是国营服装厂自己做的，款式谈不上很亮眼，顾卿卿总觉得前两年她和楚岱过来，也见过这些衣服。 带着顾青烈直奔三楼，找到手表柜台。 “同志，请问你需要什么？”售货员热情洋溢。 “你好同志，我想买两块东风表，请问有吗？”顾卿卿趴在玻璃柜台上看。 “有，稍等一下。”售货员也有些惊讶，一买就买两块？ 不过看她衣服料子和旁边那个穿军装常服的男人就知道，肯定消费得起。 于是她弯腰从柜台里拿出两个盒子：“这是情侣款的，表带窄的适合女士佩戴。” 顾卿卿知道她误会了，好笑道：“不好意思，我需要的是两块男表，麻烦你再帮我拿一块男表。” “好的。” 顾卿卿从盒子里拿起男表，抓住顾青烈的手腕：“哥，你试试。” 顾青烈愣了，然后呲牙笑：“给我买的呀？！” “对啊，你和大哥一人一块嘛。这些年你和大哥都不知道拿了多少钱票给我了。” “那有什么，我们就你一个妹子，还能亏着你？”顾青烈摇头道。 顾卿卿哼笑一声，解开表带，从他手上穿过，戴在他结实的手腕上。 扣好。 “岁岁平安。”她说。 顾青烈心中有暖流涌过，傻笑挠头着看着眼前的妹子。 小姑娘长大了，也会心疼哥哥了。 把两块表都买下，付了钱票，顾卿卿又拉着他去看自行车那边。 顾青烈手上的表没有摘下来，他也不想摘。 妹子送的欸！ “你好同志，请问这辆飞鸽自行车需要多少工业券呀？”顾卿卿问。 “五十个工业券，一百六十块钱。”售货员说。 顾卿卿从兜里掏出一把钱票，她上午出来的时候临时抓的，数了一下有六十多张工业券，松了口气。 售货员也没见过买东西这么爽快的，五十张工业券是一个国营厂职工一年所有的工业券了。 顾卿卿把工业券和钱给售货员清点，收了条子后，顾青烈扛着自行车下了三楼，嘴里还不停念叨：“这怎么想的啊，把自行车搁楼上？怕人偷吗？” 听着他碎碎念，顾卿卿总算知道狗剩为什么烦他了，想着待会儿可以坐车回去不用走动，稍微没那么暴躁。 不能对他发火，还得靠他踩自行车呢。 下了楼，顾卿卿想到另外一件事，她提着纸袋，一脸凝重问：“哥，你会骑自行车吗？” 顾青烈直接跨上车，扭头看她，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我在部队连坦克都开过，还不会骑车？这玩意不是踩一下就能动吗？” 顾卿卿：“可这不是坦克。” “那我一个人回去？” 他话音刚落，顾卿卿就上了后座，还不忘抓着他的衣服。 顾青烈哼笑，身子微躬踩着脚踏：“走咯。” 顾卿卿鼻子直接撞他后背上，也不知道他怎么训练的，跟石头一样硬，磕一下可痛了。 她眼眶不自禁泛起泪光，揉了揉通红的鼻子，心里把狗蛋骂了千百遍。 回去就很快了，不到十分钟，军区里不能骑自行车，顾青烈推着车进去的。 沈绥刚把两个小家伙抓到原地等他们，没想到他们就推过来一辆自行车。 他沉默片刻，又释然。 二哥和阿姐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做什么就要做，这一点也不稀奇。 没见过两个轮子能滚动的小家伙们好奇地围着车，嘴里一直“啾啾啾啾”个不停。 顾卿卿无奈道：“抱他们上去坐坐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林子里，小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沈绥和顾青烈一人抱一个，小团团坐在前面，比小年年高了老大一截，年年有些害怕，从背后抱着哥哥，小脸贴着他。 顾卿卿和沈绥都在护着这两个小家伙，不会让他们摔，不过看到哥俩的举动还是有些想笑。 顾青烈握着自行车龙头往军属院推，两个小家伙也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兴高采烈享受迎面而来的清风，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顾卿卿问阿弟：“那个孩子带着他们去干什么了呀？” “跟朋友玩。”沈绥神色微妙，“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小男孩得意的跟他的伙伴说了好半天，小朋友们看两个小家伙的眼神都带着惊奇。 顾卿卿笑着睇他：“你也才十来岁。” “我十四了阿姐，按照张塔说的，再过两年就能入伍当兵。” 第192节 “那你想当兵吗？”她问。 男孩沉默了，快到军属院门口，经过岗哨的时候，他才轻声道：“以前想去建设兵团，姐夫说不是只有打仗才能保卫祖国。” “嗯，你姐夫说得对。”顾卿卿笑道：“好好读书啊阿绥，秦老的学识渊博，你想接他的班，还需要下些苦工夫。” “我知道的，阿姐。” 回了楚家院子，自行车随意放在院子里，顾卿卿带着两个小家伙去午睡了，顾青烈从书房里找到不少军事手札，对他来说都是宝贝。 回了三楼房间，就抱着手札坐在床头看得如痴如醉。 沈绥先回房把今天的功课写完，练完字看了会儿书，把知识巩固，下楼去喝水。 看到院子里的自行车，他忍不住迈开脚，试着骑了一圈。 傍晚，顾卿卿把两个小家伙塞给顾青烈，对他说：“大哥晚上没有任务，待会儿过来吃饭，等下你把这块表给他。”她放下手里的纸袋。 顾青烈看着床头的东西，还有自己手上的表，爽快道：“行啊。” 今天是正月十九，他还有两天就回兵团。 顾卿卿想着这两天不能亏了他，去厨房做他爱吃的辣炒螃蟹和蒜蓉粉丝虾。 厨房溢出香味，从门外进来的男人脸色却很难看，看到暖光灯光下忙碌的身影，他情绪稍微收敛了些。 “回来啦？”顾卿卿把菜盛出来，“快去洗手，等阿爹和干爹还有大哥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大哥有任务，不用等他。”男人揉了揉眉心，“等爹他们回来直接吃吧。” “嗯？他不是说了过来吃饭吗，是临时派的任务吗？”顾卿卿疑惑道。 也不是什么军事秘密，到了明天整个军区都知道了，楚岱也不瞒她：“空军集团军有飞行员开着战机叛逃，正在飞往邻国，大哥奉命拦截。” 顾卿卿手里锅铲停在半空中，嘴巴半天没合上，她很震惊。 在军区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她知道这些事不是她应该问的，沉默片刻后，说：“去洗手吃饭吧，团团年年在楼上二哥那里，你把他们抱下来。”虽然极力克制，男人还是从她压抑的嗓音里听出一丝微颤。 她在担心顾灿阳。 楚岱上前，从背后抱了抱她，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压住心中的怒火，柔声安慰：“没事的。” 顾卿卿靠着他温暖的胸膛，脑海有片刻空白，很快恢复：“我知道，大哥他会顺顺利利完成任务。”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上，没有人动筷子。 楚渊沉着一张脸，对旁边的秦老说：“军区里不止一个间谍，迟早是隐患。” “要秘密下令进行排查了，”秦舟温声问：“你觉得这次叛逃是飞行员自己和敌国勾结，还是部队里有人暗中帮忙预谋许久？” “你是说部队里有高层和敌国勾结？！”楚渊坐不住了，抄起桌上的军帽，对小栩说：“去司令部！” “传我命令，旅级以上干部全部到司令部开会！”他边走边说。 “是。” 褚战和萧回被叫来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俩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脸。 军区旅级以上的干部几乎把司令部挤满，连椅子都不够坐，还有人捧着搪瓷杯站着问旁边的战友怎么回事。 楚渊走进来，皱眉道：“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司令部顿时肃静下来。 楚渊冷着脸，不等小栩动手，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所有的视线集中在他脸上，楚渊虎目在这一张张熟悉的脸上巡视，偏头对旁边的小栩说：“调一个连把守司令部，今晚许进不许出。” “是！” 小栩出去，外面很快传来整齐划一脚步声，还有子弹上膛的声音。 飞行员叛逃，褚战自然是最先收到消息的，他看着上首闭目养神的老首长，对他的举动有几分猜测。 毕竟是多年老部下了。 他这是在等，等顾灿阳把叛徒拦截带回来。 司令部里鸦雀无声，偶尔有人喝水发出声响，都会被旁边的人瞪。 一时之间，气氛异常紧张。 这晚，司令部灯火通明，军区所有高层干部一夜未眠，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连水都没怎么喝。 有人趴在长会议桌上睡着了，也有人双手环胸靠着椅背打瞌睡，自然也有人心中揣揣，毫无心思。 顾卿卿在家也睡不着，两个小家伙睡得没心没肺，楚岱和顾青烈坐在二楼客厅里，相顾无言。 她去厨房泡了杯热茶，端上来给两个男人，也没有劝他们早点睡，只是坐在楚岱旁边，挨着他，心里才稍微安稳。 就这么熬到早上五点，顾卿卿双眼通红，趴在男人肩上打了个哈欠。 “回房睡会儿，我要去指挥部了。”楚岱轻轻拍她后背。 “好。”顾卿卿依言起身，回了房间也没睡，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晨雾。 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抬头看着天空，心里祈祷她的哥哥平安无事，早些归来。 司令部里，楚渊一夜未眠，褚战更是睡不着，这么大的事发生在空军集团军，他必须向上面写一份详细的检讨报告了。 萧回倒是左一觉又一觉，呼噜打得震天响。 褚战看着旁边那张黝黑的脸，恨得牙根直痒痒，这老家伙就是故意气他。 到了六点，小栩问楚渊要不要去食堂打饭，看到下面一双双熬得通红的眼，楚渊冷哼：“饿一顿饿不死。” 小栩默默退下，不敢再作声了。 有人肚子嘟噜叫，尴尬地挠头。 萧回一个呼噜没上来，揉着嘴巴醒来了，问旁边的褚战：“现在几点？” “晚上十二点半。”褚战冷着脸道。 “哦，那我再睡会儿。”他双手环胸，脑袋往背后一靠。 褚战直接给他一脚，没好气道：“七点多了。” 萧回皱着眉瞪了他一眼，手往桌上摸了个搪瓷杯，喝了口冷水，彻底醒了。 早上七点四十五分，头顶有飞机剧烈的轰鸣声掠过，小栩气喘吁吁跑过去：“首长，歼-6回来了。” 楚渊再也坐不住，踢开椅子直接往空军集团军的机库去。 萧回若有所思：“老楚好久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褚军长，你完了。” 褚战没理他，直接跟出去。 其他人也想去看看情况，还没出门口，就被数十杆枪指着。 “没有司令的命令，请首长们不要踏出司令部半步。” 第222章 红红火火222 回去啦！下次见 只有褚战这个空军军长跟了出去, 其余人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有人试探道：“老萧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昨晚空军基地的防空警报不是演习任务？” 他们不是空军集团军的，刚回家就被抓了过来坐板凳, 看着楚渊那张拉得老长的冷脸坐了一宿, 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回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人看着他这张黝黑粗糙的脸, 终于知道褚战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太烦人了。 空军集团军，空军基地。 停机坪里, 三架歼6连成一排停放, 中间那架就是被拦截逼停的战斗机。 康宁知道自己逃无可逃，一脸颓败下了飞机。 凌晨四点半, 只差一点, 他就可以飞跃边境线, 前往邻国。 顾灿阳和另外一个飞行员也从机舱出来, 摘掉飞行头盔，跟楚渊汇报拦截过程。 褚战全程沉着脸，看着被荷枪实弹的战士们押到自己眼前的康宁，直接就是一脚：“国家亏待你们了？要带着自家的东西去投奔洋鬼子？民族败类！” 楚渊瞥了一眼, 也没拦, “你们下午写个详细报告交给司令部，先回去休息。”这是对顾灿阳和另外一个飞行员说的。 “是, 首长。”两人敬礼离开, 楚渊看了眼被褚战连踹好几脚像一滩烂泥的康宁，对小栩颔首示意。 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康宁架走关押, 交由空军的人审讯。 褚战心里还是堵得慌，不畅快，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国家哪里亏着这群王八羔子了, 每天三块五的伙食标准，他娘的比老子这个军长还高，野战军的人是整个部队伤亡最大的，月月拉出去打仗，战死沙场的那么多……” 说到最后，他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坐在旁边地上没有再吭声。 他就是想不通啊，怎么会有人背叛国家背叛信仰背叛战友，去投敌。 一向宁折不弯的脊背如今佝偻着，顿时老了十岁。 他不怕被中央处分，也不怕被降了职衔，只怕有朝一日发现，在背后捅刀子的是自己以前背靠背以命相舍的战友。 楚渊站在他旁边，抬头看着乌云压境的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很多事没做，回司令部吧。” 比起离开司令部前的暴怒，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 褚战缓了好久，才抓着他的胳膊起身，眼底布满红血丝：“老楚，你告诉我，咱们的……是不是有内奸？！” 抓着他的手很用力，青筋暴起。 “不一定，”楚渊龙行虎步往司令部那边走，“还是要相信我们的同志，这一出很有可能是敌人用来瓦解我们内部的把戏。” 褚战怔了会儿，听完他的话肩膀塌下来，神情稍松，语速很快：“我马上下令加强空军基地防空系统，让人尽快审讯康宁！” 楚渊点头：“部队里的排查也不能停，就算我们的高层干部没有被腐蚀，中层还是要查一下的。” “好，交给我。”多年的兄弟，所有的话不用说得太透，一个眼神就能明了。 第193节 - 楚家院子。 顾卿卿给两个小家伙蒸了蛋羹，揭锅盖的时候才发现水加多了没蒸熟，还是蛋液。 团团年年在客厅和两个舅舅玩，顾青烈脸上虽然带着笑逗两个小家伙，但明显能看出心不在焉。 “哐当——”顾卿卿碰倒了旁边洗菜的脸盆。 顾青烈和沈绥同时起身，大步往厨房走。 “没事吧？！”高大的男人拉过妹子的手，皱着眉上下打量。 厨房的青石板上水迹遍地，没湿他的布鞋，无心顾及。 “没事，就碰翻了脸盆，不用担心。”顾卿卿对同样流露担心的沈绥摇摇头。 两个小家伙也跟了进来，奶声奶气喊：“阿娘~” 小年年还张开手想去抱她。 顾青烈怕他们滑倒，一手拎一个提了出去：“阿绥，你把地拖一下。” “好。”男孩点头。 鸡蛋已经蒸不熟了，早上沈绥从食堂里提了饭回来，都没胃口吃，她干脆起锅烧水，等水开后放紫菜碎和虾皮，然后把碗里的蛋液搅匀倒了进去。 最后把早上食堂打来的大米饭倒了进去，顾卿卿在厨房喊：“吃紫菜泡饭了。” 说着，她盛了两碗，端了出去。 顾青烈没心思吃饭，接过一个瓷碗喂着小外甥，见小年年吃得香，他看了眼旁边侧脸柔和的妹子。 “卿卿。” “嗯？”顾卿卿喂了勺泡饭到儿子嘴里。 “我终于知道，以前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了。” 他想应该没有人比他妹子更提心吊胆的，男人在部队，两个哥哥也在部队。 要是他们出点什么事，真不敢想象她会怎么样。 顾卿卿眼眶微润，嗓音软软，有些委屈到：“你们要是真心疼我就少受点伤，别让我难过。” “嗯，好。”顾青烈叹气。 明天他就要回兵团，很快奔赴战场，只希望到时不要让妹子失望，留条命回来跟他们团聚。 中午，楚渊和秦老都没回来，楚岱和顾灿阳一前一后进来，看到她大哥，顾卿卿按耐不住直接扑过去抱着男人的脖子趴在他肩上低声啜泣。 顾青烈对他哥说：“卿卿一晚上没合眼，提心吊胆等你回来。” “你不也一样？”楚岱笑着问他。 “别说我了，你赶紧去休息一下吧，一晚上没睡还要去海军指挥部，妹夫你这身体又不是铁打的。”顾青烈推着他去二楼：“眯一会儿，待会儿给你送饭来。” 不用问就知道他肯定没吃。 “行。”楚岱没拒绝。 顾灿阳揉了揉妹子的脑袋，嗓音柔和下来：“我没事，别怕。” “我去做饭。”顾卿卿抹了把眼泪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对沈绥说：“阿绥，你去后院菜地里扯把葱回来。” “好。”沈绥看到大哥平安无事也很开心，但是脸上没怎么显露，他带着小团团去了后院。 现在天气好，到了种菜的季节，大棚已经掀了。 各种绿油油的青菜长势很好，不过还没到时候，不能吃。 小葱嫩绿，他随便扯了把在旁边抖落泥土，交给小团子。 客厅里，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 顾青烈在和他哥谈这次驾机叛逃事件，“邻国不会善罢甘休，近期内肯定会主动挑衅。” 首当其冲的就是建设兵团。 “你们和陆中兵团要联手了。”顾灿阳语气没什么起伏。 小年年在两个舅舅之间爬来爬去，最后横着躺在他们身上，枕着大舅舅的腿，小脚丫子搁在二舅舅身上。 顾青烈抓住他捣乱的脚：“要看总军区的命令，你们这次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顾灿阳难得抬眸，看他一眼：“哪里奇怪？” “昨晚防空警报响了那么久，我总觉得军区反应太迟钝了。”顾青烈挠挠头：“这是总部军区，要是在我们建设兵团，有辆坦克有什么异动，连部早就发现了。” 顾灿阳颔首：“继续说。” “我怀疑……你们空军内部有间谍！” 顾灿阳看了他许久，然后移开目光，手指轻抚腿上小家伙的脑袋，没有做声。 见他不出声，顾青烈急了，“哥，到底是不是这样啊？！” 顾灿阳没有再搭理他。 顾卿卿随便炒了几个菜，中午顾建国过来一趟送了点菜，一条海鱼两斤虾，还有几只螃蟹。 用辣椒酱炒了个螃蟹，切了葱姜蒜清蒸海鱼，又用油爆了大虾，加本地不辣的青红椒点缀。 之前的紫菜汤泡饭还有，几个大人都没吃，正好中午不用煮饭。 饭菜上桌，顾卿卿先给顾灿阳盛了一碗：“哥你赶紧吃，下午还要去基地吗？” 顾灿阳点头：“要去一趟。” “那你待会儿就在楼上房间午休一下。”顾卿卿说：“我去喊楚岱吃饭。” “我送上去就行，答应了他。”顾青烈起身，拿过一旁的瓷碗盛了两勺汤泡饭，看着菜有些不好下手。 都是比较油腻或者不好夹的菜，吃米饭还好，放到紫菜汤里好像就……不太行了。 “不用给他送。”看出他的窘迫，顾卿卿说：“我去叫他下来吃，吃完了再睡。” “也行。” 上了二楼，推开卧室房门，男人正好醒来，锐利的眸光扫向门口。 看到是她，眉眼柔和下来。 女人走到床边，他也略微起身，脊背抵着床头。 顾卿卿挨着床边坐下，顺势靠在他怀里。 脸贴着他胸膛，顾卿卿闷声道：“你别动，抱会儿我。” 男人轻轻颔首，抵着她额头，单手环着她腰身。 两人沉默了许久，顾卿卿有些困，眼皮子发沉，很快就睡着了。 顾青烈见他们俩人都没下来，放下碗筷想着上去看看咋回事，正好卧室门没关，一眼就看到依偎在男人怀里的妹子。 他很少看到妹子这么安静脆弱的时候，她大多是张牙舞爪的，有时候也有委屈哭鼻子，都是因为担心他们这几个在部队里的。 楚岱看到门口的他，轻轻摇头，顾青烈会意，又伸手轻轻带上门。 下楼的时候也放慢了步伐，轻手轻脚，生怕打扰到他们。 顾灿阳见他一个人下来，随意道：“卿卿呢。” “睡着了。”他坐下来，夹了块清蒸鱼挑刺，放到小外甥碗里：“她心里太累了。” 顾灿阳缄默许久，垂眸看着怀里乖乖吃虾的小家伙。 油爆大虾外面有点味道，小团团很喜欢，把虾壳舔了又舔，然后自己动手，慢悠悠剥壳。 自己尝试了一会儿，挫败不已，还是转身把大虾递到舅舅眼前，眼巴巴道：“啾啾~想次。” 顾灿阳忽然想起顾卿卿小时候，需要用到两个哥哥的时候，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一瞬不眨地望着你。 小团团以为他没听到，又喊了一声：“啾啾~” 男人接过他手里被咬得乱七八糟的虾，也不嫌弃他的口水，骨节修长的手指缓缓剥壳，把虾肉递给他。 吃完弹牙的虾肉，小团子很满足，眼睛弯成月牙儿。 顾卿卿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醒来时候男人已经不在旁边了，她掀开被子，发现怀里有件他的外套。 怔怔地看了许久，她弯眸一笑。 凑到鼻尖闻了闻，还有甜丝丝的奶糖香味，她福至心灵，往衣兜里摸了一下，摸到一把奶糖。 拆开一颗塞到嘴里，一天的疲惫消失无踪。 顾灿阳午休完去了空军基地，沈绥在楼上做功课，两个小家伙都在他房间里午睡。 顾青烈想着自己明天就要走了，看能不能帮妹子做点事，于是扛着锄头去了后院，吭哧吭哧松土。 “这辣椒秧子长出来了呀？！”顾卿卿吃完饭到处溜达，看到菜地里一片嫩绿的小菜苗，脸上的笑容明朗灿烂。 “哥，正好等你来军区就能吃上我种的辣椒了，这是阿奶给我带的种子，不像南阳的辣椒，皮又厚又没有辣味。” 顾青烈双手支着锄头。低头看着蹲在地上摆弄小菜苗的妹子：“那我要吃辣椒炒肉。” “行。”她毫不犹豫应了：“晚一些我把鱼干都收了，你带去兵团，都交给余婶吧，别忘了让她再晒晒。” “放心，我记住了。”顾青烈又继续松土，给她把款子打好，有些青菜苗长得太密了，要移开。 “还有明天送你去车站的时候得去照相馆把相片拿上，也不知道那位小同志拍的怎么样。” 顾青烈听着她念念叨叨，丝毫不觉得烦，只觉得心里熨贴。 还有两个月，他就可以来他哥哥妹子身边，跟两个小外甥在一起。 “对了，那块表你给大哥了吗？！”顾卿卿突然想起来。 “没。”顾青烈挠挠头：“谁还记得这事啊，晚上他要过来吃饭，到时候一起给吧。” “好。” 兄妹俩聊了一阵，不知不觉到了五点。 萧潇在前面院子里没找到人，客厅里也没有，隐约听到后院有声音，就过来看一看。 第194节 “你们还真在这啊。”她摘下军帽扇风，斗大一滴的汗从额角划下来，落在脖子上，没入衣领。 “你这干嘛去了？看起来这么热。” “刚训练完，跑回家把枪收好就过来了。顾灿阳呢，他来过吗？” “中午来了一趟，晚上会过来吃饭，他明天休息。”顾卿卿一边拔草一边说。 “哦，他这次也算是立了大功，军区对他还有他们连队里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同志都会表扬，应该也能有个一等功吧。”空军有人驾机叛逃，今天传遍了整个军区，一片哗然。 萧潇皱眉说：“我总觉得这事不正常。” 顾青烈来了兴趣，“我也觉得不正常，你先说说，是哪儿有问题？”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封锁消息吧，上面没有动作就算了，还有些放任的意思。” “还有，我爹他们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顾青烈四处看了看，想着萧潇也不算……外人吧，把跟他哥的那套说辞讲了出来：“你觉得会不会是内部出了叛徒，而且是在军区高层干部之间，所以才会把旅以前的首长都扣在司令部，为的就是有时间一个个排查清楚，不让他们跑路！” “有可能。”萧潇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怪异，但是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你明天就要回边城了？” “是啊，这不是休假结束了嘛，希望下次来能喝到你跟我哥的喜酒。”萧潇性格很像男孩子，洒脱不扭捏，顾青烈理所当然把她当哥们儿。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她也蹲下来帮顾卿卿一起拔草：“晚上我能蹭个饭吗？” “我没意见。”顾卿卿笑道。 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这件事有哪里奇怪，现在她哥平安回来了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事。 下午六点多，秦老和楚渊一路回来，楚司令本来神色凝重的脸，进了院子立马放松下来。 褚战也跟了过来，还有萧回。 看到自家闺女在这，萧回也没觉得稀奇，自顾自往沙发上一坐，浑身的骨头嘎嘣响。 “潇潇，给爹泡杯热茶来。”他毫不客气。 萧潇白了他一眼，问旁边的秦老：“秦伯伯，您也要茶吗？” “好，帮我也泡一杯吧。”秦老温和笑道。 “好嘞。” 很快，四杯热茶被分别端了出来，褚战捧着搪瓷杯，问楚渊：“今天这些人，你看有不对劲的吗？” 楚渊摇头，“都是老同志了，以前不知道消灭了多少敌人，不会因为糖衣炮.弹和蝇头小利就背叛部队背叛祖国，他们手下的那些人不一定。” 萧回虽然性格有点莽，但他脑子很活，听完楚渊的话，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您是故意把高级干部扣在司令部，好让下面的人以为我们的目标锁定在这些人中间，等他们洋洋得意露出马脚的时候再一网打尽？” 褚战也反应过来，本来绷直的脊背也往后面的沙发上一靠：“只要背后捅刀的，不是以前那些为我挡过枪子的兄弟就行。”不然他真的会痛不欲生。 像这种敌军在部队里安插间谍的其实不罕见，他们也有棋子在敌军腹部，随时伺机而动。 不过埋久了就成了定时炸.弹，还是清除了安心些。 秦老缓缓喝着茶水：“康宁叛逃，有人在暗中协助，军区的防空系统出现了延迟，在他驾驶歼-6逃出军区二十秒后防空警报才响。” 如果不是彻底清查，二十秒的漏洞压根不容易注意到。 楚渊点头，“幸好成功拦截，不然这次整个南方军区在国际上就成了笑话，我们的士气一落千丈，不出意料的话邻国会趁机发起攻击。近年来大大小小的仗接连不断，建设兵团兵力不足，又难以持续补充物资，这道防线守不守得住还是两说，陆中兵团盘踞在两百公里外，也来不及支援。” “边城一破，人心涣散。” 在场的人都陷入沉默，顾青烈额角青筋暴跳，双手握拳。 内心气愤不已。 这背后谋划的人其心可诛！ 想到什么，他一脸凝重道：“上次战役，我们发现他们同一个部队的士兵，说两个国家的语言，有一个穿着普通士兵军装的人，做派像是高级军官，身边还有个翻译跟着。” “什么？！”萧回坐不住了，“你是说他们两个国家暗中勾搭到了一起？” 顾青烈皱眉：“我不确定，当时战况激烈，火力覆盖下没有活口。” “这事麻烦了。”楚渊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眸底有精光闪过：“青烈，你帮我给老关带句话。” 秦老听完，领悟到他的意思。 如果另外一个国家真的派人支援邻国，那么就由中立国变成了参战国，他们可是在国际上信誓旦旦不会参与其他国家战争。 这件事要是抓到了把柄，就能直接交由外交部发挥。 七点，楚岱和顾灿阳也回来了，饭还没做好，男人们都去了书房旁边那个挂有边防地图，还有演练沙盘的房间。 顾卿卿不太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把豆腐切成小块，准备做一个小葱拌豆腐。 萧潇帮她打下手，洗菜拿盘子。 饭菜上桌是八点，算是最近吃得最晚的一次。 书房旁边的那间房，房门紧闭，楚渊站在边防图前，用铅笔圈出一个范围。 其余人眉心紧蹙，萧回说：“我建议以运送物资为由，向建设兵团输送兵力。” “同意。”褚战难得附和一次。 “小栩。”楚渊喊：“你去让旅级以上的干部，今晚到司令部集合。” “是，首长。” 楚渊和褚战萧回匆匆用了两口饭，赶往司令部。 只留下几个年轻男人。 “按照往常的惯例，过完年是邻国滋扰频发的时候，如果这次康宁成功叛逃，必定会在部队里掀起轩然大波，再加上有人煽风点火打击士气，边城肯定也会懈怠。”顾青烈吃了块韭菜煎饼。 “嗯，这时候邻国再挑衅，边城可能只会像往常一样以为他们只是骚扰一下就撤退，实则他们早就和另一个国家部署好，隐藏兵力联合进攻。”楚岱说。 从骚扰佯攻变成了大部队直接压境。 建设兵团只有一个团，三四千人的兵力，毫无招架之力。 “我是待不住了，看司令部什么时候运送物资兵力过去，野战军能过去的也只是小股人，最重要的还是在敌人毫无察觉的情况调动北部驻守的部队，前往边境埋伏。”顾青烈有些烦躁，“这次要不是康宁叛逃，短时间内还发现不了他们的谋算。” “除非先下手为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楚岱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嗯？怎么打？” “把两国暗中联合的证据交给外交部，让他们施压，公之于众，终止这次联手。”顾灿阳嗓音很淡。 “这样另一个国家就会迫于国际压力，不得已退兵？只剩邻国，等他来进攻我们已经部署好了！”顾青烈搓搓手：“狗剩，你这脑子就是好使。” 沈绥在旁边听到他们的谈话，心中激荡不已。 这可是三个国家的较量，动用外交力量就能瓦解两个国家的合作？ 他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 吃完饭，顾卿卿交代三个男人收拾桌子洗碗，还有看好趴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两个小家伙。 她从楼上翻出两个黑色行李袋，要给顾青烈带东西。 萧潇站在院子里，从竹竿上取咸鱼：“你家有塑料袋吗，这东西都是盐，得装一下。” “以前买菜的时候有不少塑料袋子，我都留在那儿，你等等我去厨房找找。”说着她又风风火火跑去了厨房。 萧潇也没管她，把咸鱼全部取了下来放到一边的石桌上，她数了一下得有二十八条。 都是前些天断断续续买的，腌了两天又挂在院子里晒，除了顾青烈没来的时候晒的那一批，其余的都没怎么干。 顾卿卿拿来一堆红红绿绿的塑料袋子，都挺大的，装咸鱼正好。 两条两条装在一起，萧潇跟她聊天：“这么多咸鱼得吃到什么时候？边城是什么样子啊，那边没有鱼吗。” “没有海鱼，其它的鱼有，等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哥的家属，就能跟我们一起去建设兵团看看。”顾卿卿把袋口扎紧：“不过那边的条件很艰苦，说实话，我挺心疼我二哥的，他们每天训练量大，而且经常出任务，食堂预算有限。” “我余叔，哦就是那个炊事班的老班长，别人都管他叫班长，其实他是团部的司务长，每天要反复核算饭菜成本，又不能短了战士们的吃喝，还得打算盘怎么节约煤炭。” “那里喝水都要靠战士们从很远的地方挑回去，沙漠里有湖泊，每天早上五点他们起床，每个连队每天轮流挑水。” 好像还有其它的水源，但是也很远，顾卿卿不太清楚，她从来没去过。 萧潇肃然起敬，说：“边防的战士日子过得很苦。” “但其实他们心态很好啦，都是一群很好很好的人，我见过比我还小的，当时看样子觉得他比我大，喊了一阵哥哥，后来才知道是长时间风吹日晒，看起来比较显大。” 顾卿卿把装好袋的鱼干装了进去，“橱柜里还有水果罐头和肉罐头，我二哥挺喜欢吃的，我也给他带点过去。” 萧潇点头，轻松拎起两个装了鱼干的行李袋，跟在她身后进了客厅。 男人们都挤在厨房洗碗的洗碗，刷锅的地方刷锅，顾青烈的大嗓门就没停过，楚岱偶尔搭两句嘴，顾灿阳很少出声。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看着从橱柜里拿出黄桃罐头和橘子罐头往行李袋里塞的女人，萧潇说：“你大哥真的很不爱说话。” “就是性格原因，他小时候就这样。”顾卿卿笑了笑，仔细装着罐头：“可能是因为他很少说话，每次开口都会让人觉得很认真，很重要。” 顾卿卿想了一下，说：“我大哥从来不说谎，也不说废话，说过的事就会做到，说出口的话谁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内心很坚定很强大嘛，可能我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萧潇拉了条椅子反坐着，身子趴在椅背上，低头看她：“不过难搞也是真的，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为所动。” “不会啊，他不是送你回家过两次吗。” “那是顺路。”萧潇泄气道。 “顺路也用不着和你一起走，楚岱让他顺路送你一下，他没有拒绝，我觉得没拒绝就是好的开始。” “是吗？”萧潇若有所思：“要不你跟我说说怎么追的楚岱吧，他以前跟楚伯伯说过，这辈子不打算成亲，让他提前做好楚家绝后的打算。” 顾卿卿咋舌：“他真这么说啊？阿爹没揍他吗？” “那肯定揍了，他皮实，抗揍，而且还有这么多叔伯拦着呢，抽也抽不了几下。”萧潇双手交叠搁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背：“你俩成亲的时候我来过，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挺惊奇的，能让一个打算把自家香火断了的男人把你娶进门，真的很厉害，要不你教教我吧。” 她叹气道：“你大哥说他不考虑结婚。” 顾卿卿愣了一下，笑得更大声了：“首先你得有一个像我二哥那样的哥哥，其次，他得和我大哥是好兄弟。” 萧潇眼前一亮，结合她说的形象，“那不就是楚岱嘛！” 顾卿卿笑着点头：“所以你很有希望哦，我看好你，你得这么想，出现在我哥身边的就你一个姑娘，你要是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所以你的概率最大。” 萧潇把这弯弯绕绕的一段话消化了，点头：“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反正我有的是耐心，就瞄准你哥不放了。” “那如果你年龄大了，家里催你成婚，我哥还是对你没那个意思呢？”顾卿卿忍不住问。 第195节 “我家不会催的，就我这么一个闺女，连狙击手都让我当了，这些事更加不会干涉。” 顾卿卿一想还真是，哪家的军长会让自家唯一的闺女去野战军当狙击手啊。 也就萧军长不走寻常路，他家的闺女不比其他军长家的儿子差。 把东西都收拾好，男人们也从厨房里出来了，看着这地上两个大袋子，顾青烈有些头疼：“妹子，你这是要把家当都给我带过去啊？说了过两个月就调来了嘛。” 楚岱看着空了一半的橱柜，哼笑道：“行了行了，喜欢吃就说，别假客气。” 他来这一个星期，橱柜里的东西补充了好几次，半夜都要跑下来开个水果罐头吃。 “诶？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顾青烈一拍脑袋，拔腿就往楼上跑。 男人笑着跟旁边的人说：“我就说卿卿像二哥，他们两个性格长相都差不离，偏偏两个都爱往你身上沾。” 顾灿阳看了眼妹子，没说话。 两个小家伙从沙发上下来，一个抱着阿爹的腿，一个抱着大舅舅的腿，拽着他们往橱柜那里走。 楚岱弯腰把儿子抱起来，问他：“要吃罐头？” 小团团点头。 “不是刚吃完饭吗？过会儿再吃。”不管儿子怎么撒娇怎么亲他，楚岱始终不松口。 他摸了下小团子的肚子，圆鼓鼓的，刚才吃的晚饭还没消化呢。 这个年纪也没有个饱厌，看到东西就想吃，待会儿晚上又肚皮撑的睡不着。 小年年也被舅舅抱在怀里，他搂着舅舅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打哈欠，比哥哥安静多了。 顾青烈从床头柜上找到昨天那个纸袋子，直接提了下来。 楚岱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他衣袖往上缩，才看到他腕间的表。 “昨天不止买了自行车？”他挑眉。 “可不，我妹子给我买了块表呢，东风的，跟你们一样。”他得意地炫了炫腕间银色的钢表。 叫他这嘚瑟样，楚岱有些好笑：“挺好看的。” “那是，也不看谁选的。”顾青烈从纸袋子里拿出另外一只表，拉过他哥的左手：“你也有哈，跟我这一起买的。” 说着，就把手表扣他清瘦腕间。 顾灿阳敛眸看了眼，也没说别的什么话，只是点头。 萧潇盯着他白皙手腕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道：“卿卿，是在百货大楼买的吗？柜台还有没有女表，男表也行，哪天你陪我去买一只？” “行呀，过两天等你休假的时候一起去吧，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公园玩呀。”顾卿卿看透她的小心思，爽快道。 萧潇这人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楚岱见她这么直白地看着顾灿阳，有些好笑道：“收敛点行不行？” “不行。”她一口回绝。 顾灿阳没看到她眼底的炙热之色，听着怀里小家伙睡前呓语，手掌轻轻拍着他后背。 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是十点多了。 顾卿卿把萧潇送到门口：“我大哥明天休假，今晚在这睡就不送你啦，要不要给你找个手电筒？” “不用不用，我家就在前面不远，走几步就到了。”萧潇站在院门口，看了眼客厅里男人修长的身影，说：“回去啦！下次见。” 第223章 红红火火223 我相信他 1975年, 正月二十一，阳历三月三号。 星期一，晴。 顾卿卿带着两个小家伙, 和休假的顾灿阳一起, 送大包小包提着走的顾青烈到空军基地。 “到了兵团记得把咸鱼给余婶让她晒晒, 你不是爱吃虾么？虾就自己留着吃吧, 别给人家了，还有我给你带了罐辣椒酱和腌萝卜条, 都塞在行李袋边上的小口袋里……” 顾卿卿牵着小团团的手, 嘴里碎碎念。 顾青烈两只手都拎着东西，沉甸甸的, 一如他妹子的挂念。 “知道知道, 你就好好把辣椒种出来吧, 到时候等我过来天天能吃上。” “我啊, 调到南方军区就不像大哥一样吃食堂了，天天跟我们团团年年一起吃，你觉得伙食费多少合适啊？”顾青烈露出两颗小虎牙。 “看你到时候有多少津贴吧，一个月怎么着也得来个一两百, 在建设兵团升了营长, 涨了不少吧？”顾卿卿斜眼看他。 顾青烈知道妹子这是恼了，也不再跟她开玩笑：“还行还行, 一百零二。一两百一个月, 那得再加上大哥的津贴了。” 顾灿阳没理这拌嘴的两兄妹，抱着小年年往机库方向走。 停机坪, 六架运-5已经蓄势待发，物资装载完毕，野战军调派的战士已经登机。 褚昭在空军是无线电技术部队的, 因为和顾青烈关系好，抽空来送一送他。 “这次也不知道我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这架势是要打仗，老顾你自己在那小心点，回来了哥们请你去国营饭店吃大餐。” 顾青烈憨憨笑：“行呀，你多攒点粮票，我要一顿吃个饱。” “只要你全须全尾的回来，我带你去南阳人民剧场看电影。”褚昭拍了拍他肩膀：“好好的。” “好。” 顾卿卿把小团团抱起，说：“舅舅要去打仗了，跟舅舅说早点回家。” “啾啾~回家！”小团子顺势往高大的男人身上倒，小手撑在他肩上，“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好，舅舅早点回来，陪我们小团团。”顾青烈用下巴蹭了蹭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心里酸涩又好笑。 原来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小年年意识到什么，挥舞着小手要往二舅舅身上蹭，顾灿阳抱着他挨近一些，小年年伸手搂着二舅舅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蹭了又蹭。 明显是依依不舍。 顾青烈也舍不得两个小外甥，这两个小家伙很乖，又很会撒娇哄人，自己偷了吃的还会留点给他。 “年年想跟舅舅说什么？”他问。 小年年从他颈窝抬头，奶声奶气道：“喜欢啾啾~” 顾青烈心头一颤，看着小家伙许久，咧着一口白牙：“舅舅也喜欢我们年年，你要乖乖听阿娘的话，不要闹她，等舅舅回来了你想怎么折腾都行。行不？” 小年年似懂非懂点头。 顾青烈心底一片熨贴。 顾卿卿把小团团放了下来，走过去抱着他的腰，脸贴着哥哥温热的胸膛，轻声说：“平安归来，别让我担心。” 顾青烈本来还想笑着逗她两句，顾卿卿飞快转头，背过身去。 有灼热的液体甩落在他手背上。 直直烫进他心底。 他嗓子里好像被什么堵住，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却不知道该怎么出声。 “登机。”男人清冷的嗓音响起，他说：“我们在军区等你回来。” “好嘞。”顾青烈压抑住心底的情绪，咧嘴灿烂一笑。 上午09：30分，运输机运-5编队起飞。 等飞机消失在天际，顾卿卿才收回目光，跟她大哥说：“我们回家吧。” “嗯。”顾灿阳抱着小年年，和褚昭说了几句话，跟着顾卿卿一起往军属大院走。 走了一半，顾卿卿突然开口问：“哥，你担心二哥吗？” “有点，”顾灿阳诚实道：“不过我相信他。” 顾卿卿长出一口浊气，笑容灿烂道：“我也相信他，他很厉害的，还把敌军指挥部打掉了，那个什么将军也被他爆头啦，还炸了军备库呢。” “埃墨森。”男人嗓音清淡。 “对对对，就是这个老头。”顾卿卿来了兴趣，一路叽叽喳喳和她大哥夸狗蛋。 顾灿阳眼底有清浅笑意。 很快，到了正月二十三。 沈绥父亲的忌日。 今天是星期三，楚岱特意请了两天假，又去学校给沈绥请了两天，经由报备，从汽车连队借了辆车。 带上媳妇孩子，还有沈绥，驶出军区的时候把自己的军官证和汽车连队的出车单给岗哨检查完，才放行。 “绥宁在哪里呀？离这里远吗？”顾卿卿好奇道。 她带着两个小家伙坐在后面，楚岱开车，沈绥坐旁边，到了老家也能指下路。 “不远，开车两个多小时。”楚岱看了眼后视镜，说：“都是南阳下辖城市，绥宁也在沿海，不过我没去过。” 顾卿卿从随身的包裹里翻出两根香软的地瓜干，给两个小家伙磨牙：“阿绥，你小时候也经常吃海鲜呀？” 沈绥点头，“海边有很多海产，我小时候自己去过滩涂，拎个桶子就能捡很多。” 他爹娘是相邻两村的，小时候很少看到爹爹回来，他娘性格有些阴晴不定，经常情绪失控。 奶奶不喜欢他娘，对他还算一般，对姑姑的儿女比较好。 小时候他娘跟姑姑吵完架，就会打他，打完了又后悔，抱着他哭。 然后就是和奶奶吵，吵完了就带着他跑去娘家。 他其实感觉得到，外公外婆不怎么喜欢他，舅舅舅妈也是，爹爹的津贴大部分都寄回来了，为了从他娘那里哄骗津贴，经常怂恿他娘跟婆婆还有小姑子吵架。 他娘很相信父母和哥嫂，在娘家住经常给钱给票。 爹爹没有牺牲之前，最多是受点冷眼，被他娘时不时打几顿，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看在钱袋子的份上，也最多奚落几句。 四年前，他十岁，是最灰暗的时候。 爹爹牺牲了，他也不能去学堂，外公外婆怂恿他娘，再重新嫁人。 为的就是还能拿到一份彩礼。 第196节 他娘长得很好看，他的相貌和娘有七分相似。 丹凤眼就是遗传她的。 “我小时候只吃过河里的小鱼小虾哎，要不是嫁了个南阳的男人，都不知道原来还有手掌大小的虾，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怪鱼。” 像牡蛎、蛤蜊、海瓜子青口贝这些就更不认识了。 楚岱握着方向盘，轻笑道：“喜欢吃海鲜吗，南阳媳妇儿。” “还行还行，如果不是清蒸和白灼，我觉得会更好吃。” 在岛上，已经把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胃养得没那么娇气了，辣椒也能吃。 现在回了军区，要顾及两位老人和两个小崽子，几乎是清淡的菜为主。 只有顾灿阳和顾青烈在的时候，才会多炒几个辣椒菜。 男人低笑：“其实我都能吃，你可以不用顾忌我们口味。” “你可以阿爹和干爹不行呀。”顾卿卿左腕戴了只手表，右手带了个翡翠玉镯。 之前秦老送的那个镯子被她妥善收好了，怕做事的时候不小心磕碎， 手上这只是男人送的，楚岱说碎了就再买，还说等空闲下来，带着她们母子三人去中心城区的百货大楼逛逛，给她添置一些首饰。 “那你就只能忍忍了。”男人看着前方，问沈绥：“你还记得回村的路吗？” “记得。”沈绥眼底有些不愿回忆，“姐夫。” “嗯？” “这两年，我真以为自己就是楚家人了。” “你姓沈，不是楚家人。”楚岱说。 沈绥眸色黯淡。 “不过，你和我还有你阿姐是一家的，你不是楚家人也不是顾家人，单单纯纯的只是我们家的人。”男人好笑道：“你难过个什么劲，这两年你阿姐怎么对你你看不出来啊，没把你当家人用得着这么费心费力么。” 楚岱说：“小孩子心思不要太深，偶尔也要开朗点。” “在学校里有新朋友吗？你们老师说下个星期有家长会，想让我去还是你阿姐去？” “有，”沈绥眼底又重新明亮起来，“和我同一个年级的，不是一个班。我想让你们都去。” “行啊，到时候看大哥有没有空，把两个小家伙放他那里，没空的话就让你阿叔带司令部去。”楚岱应道。 不在部队，他语气很随意，和家里一样。 “好。”沈绥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想到姐夫先说了。 本来还想着到时候同学们的父母都去了，自己会有些难过，听完姐夫的话，现在只有雀跃。 楚岱也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透过后视镜和女人相视一笑。 这两年沈绥的变化很大，从冷漠的封闭自己，到慢慢敞开心扉，像同龄小孩子一样，有些少年朝气了。 顾卿卿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狗蛋。 两个小时车程不算太久，南阳的路不像盐城坑坑洼洼，左一个坑又一个洞，避无可避。 这里大道平坦，过往车辆比其它城市更常见，偶尔能望见有生产队的社员在地里田间弯腰劳作。 他们是早上九点多出发的，路上男人停过两次车，小家伙们吃饱了就拉，顾卿卿往男人兜里塞了把草纸，让他和沈绥抱着两个小崽子去田沟边边上。 她没下车，车窗都没开，怕闻到那股窒息上头的味道。 还有一次是奶粉喝多了下去嘘嘘，只要没拉在身上，顾卿卿对他们容忍度很高。 到了绥宁是十一点多，楚岱抬腕看了眼时间，找了个国营饭店停车，带着一家子进去吃饭。 他今天没穿军装，只是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外面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顾卿卿则是穿的照相那天的藕色长衣长裤，明眸皓齿，眉眼间有少女的调皮灵动。 如果不是带着两个孩子，一点也看不出是当娘的人。 裴竹说她这是被男人和两个哥哥娇养的好，没什么烦恼，才会跟当姑娘的时候一样。 沈绥不用说，有秦老的亲自教导，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气质温润。 楚岱却觉得这家伙心底还有些戾气没有磨平，只是他很聪明，藏得很好。 觉得秦老以及他们更喜欢这样的他，所以选择性的展示这个样子的自己。 “同志，要用餐吗？”有服务员笑脸相迎。 “是，请问还有空位吗同志。”顾卿卿眉眼弯弯，看着这客满的大堂，也有些咋舌。 南阳果然比盐城发达，在盐城，几乎只有城里国营厂的工人才会偶尔下几次馆子，其余当地人很少吃饭店。 大多是过往的旅客，这些也都是国营厂出差的，差旅费都是厂里报销。 或者是上面视察的领导干部，住在招待所，会来国营饭店吃一顿。 “有，请跟我来二楼。”服务员引手带路。 楚岱抱着小团团先上了楼梯，顾卿卿紧随其后。 小年年非要自己上去，沈绥提着他两只手，让他走在自己前面，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费力的抬脚。 沈绥很有耐心，陪他慢慢耗。 服务员带他们到临窗的一个长方形木桌，楚岱拉开椅子让顾卿卿先坐进去，他随后坐下。 服务员把菜单递过去，自己从统一的制度兜里摸出小本子和铅笔，开始点菜。 沈绥和小年年还在楼梯上，小团团从阿爹怀里挣脱跑过去，手扶着栏杆歪头看着弟弟。 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上楼吃饭的客人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两个白嫩的小团子，脸上都是和善的笑意。 双胎啊，还真是罕见。 楚岱也没管两个小家伙，有沈绥看着他放心。 点完菜，拿起两个倒扣的青花瓷杯，提起水壶倒了两杯水，摸了下还是温热的。 递了一杯给女人，他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些懒散地靠着身后的椅背。 “按照阿绥的说法，从这里到他们村上，起码还要一个多小时。” “不要着急嘛。”顾卿卿膝盖碰着男人的腿，顺着木窗往外看了一眼：“待会儿去街上看看有没有香烛店，要不要再买瓶酒呀？” “等下去百货大楼看看，买瓶竹叶青吧。” 顾卿卿侧头看他，挑眉道：“我以为你会说买瓶茅台。” “我不爱喝酒，对我来说都一样，你觉得茅台好就买茅台。”男人看着她，眼底都是宠溺。 反正家里的钱不是他管。 顾卿卿哼笑：“竹叶青挺好的，阿绥他爹看到阿绥好好的就放心了，什么酒不重要。” 男人笑着点头：“我媳妇儿说得对。” “收敛点啊，小崽子们来了。” 楚岱叹了口气，随手捞过一个小家伙，让他坐自己腿上。 另外一个被沈绥抱在怀里。 服务员怕两个小家伙饿，和厨师先说了，肉末蒸蛋先做。 很快就端上了桌：“这是小朋友的碗和调羹，同志，有需要随时叫我。” “好，谢谢你呀。”顾卿卿接过两个青花瓷碗，用调羹在海碗里先舀了几勺递给沈绥，让他喂给小家伙吃。 楚岱怀里的小团子闻到蛋羹的香味，小手拍着桌子，银镯叮当作响，催促道：“阿娘~次蛋蛋~” “好好好，我们团团也吃蛋蛋。”顾卿卿盛好递给楚岱，叮嘱他：“烫，吹一下。” 男人比她更细心，不用说也知道。 吃到嫩乎乎的鸡蛋羹，小家伙一脸满足，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成弯月牙儿，每次他们笑的时候，楚岱总能从中看到顾卿卿的影子。 不过顾青烈不这么认为，觉得两个小家伙的眼睛是像他，外甥肖舅嘛。 楚岱也懒得跟他争，两个小家伙的长相众口不一，叔伯们还睁眼说瞎话，说他们是像阿爷。 楚渊反正每次是挺开心的。 第224章 红红火火224 用不着 饭菜陆续上桌, 都是一些家常菜。 豆角炒茄子、红烧排骨、葱爆大虾，还有一盆米饭。 顾卿卿先给自己盛了晚饭，吃了一半从沈绥手里接过小年年, “你先吃饭, 我慢慢吃就行。” 沈绥点头, 拿起青花瓷碗开始盛饭。 楚岱慢条斯理喂着大儿子, 他小脚乱踢，被男人左手摁住, “张嘴。” 小团子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乱转, 看到旁边阿娘怀里的弟弟也在乖乖吃蛋羹，这才“啊”一声, 张开小嘴。 从沈绥这边刚好能看见几颗稀疏的糯米牙。 门牙是长出来了, 乳牙还没有, 每次咬地瓜干都要用门牙磨半天。 吱呀吱呀跟小仓鼠一样。 两个小家伙吃完蛋羹, 脱了鞋子踩在长椅上趴在窗边往外看，窗户是关着的，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街景。 跟盐城差不多，旁边就是招待所, 再往前一点就是国营木材厂。 现在就能看到成群结队从厂里出来的人。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分了房子, 说说笑笑要回去吃饭，穿着统一的蓝色制服, 胸前别着红色党徽。 小年年挥舞着小手吱吱呀呀朝下面傻笑, 楚岱夹了块排骨到女人碗里，余光瞥到小家伙, 哼笑道：“傻儿子。” “再傻也是你儿子，你小时候不是穿开裆裤吗？怎么照片上不是。” 第197节 楚岱有些好笑又无语：“你看到的相片上的我多大了？” “四五岁？七八岁？”她回想道。 “哦，”男人语气听不出喜怒：“七八岁还穿开裆裤。你想看什么？” 女人桌下的膝盖狠狠撞了他一下, 眼神示意他收敛些。 她有些心虚地扫了眼旁边，没人注意到她们这里，沈绥也认真在吃饭。 松了口气。 楚岱似笑非笑看她。 顾卿卿别开眼，气鼓鼓吃饭。 吃完饭，顾卿卿去付钱，楚岱抱着小团子在门口等她，沈绥带着小年年在街上玩。 有推着自行车路过的工人看到小家伙可爱，停下来，弯腰笑着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楚……楚黏黏。”小家伙一本正经道。 “哦，楚年年？”他从兜里摸出两颗水果糖：“这个给年年。” 看着他掌心的两颗水果糖，小家伙歪头想了一会儿，扯开毛衣旁边的兜兜给他看：“有~黏黏有糖糖！” 工人看到他兜里这一口袋大白兔奶糖，不好意思挠挠头：“啊，那就算啦。” 一大一小东一言西一语聊了会儿，工人想到自己休五天假，媳妇儿孩子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呢，和小家伙告别。 等那人踩着自行车消失在街尾的时候，沈绥才收回目光。 “怎么了？”见他出神，走过来的男人随意问，顺手拉开车门。 “没事，好像有些眼熟。”男孩说。 “嗯？”楚岱下意识往街尾望去，已经不见人影了，“是小时候见过吗？很可能是同村的。” “不记得了。”沈绥摇头。 他常年随他娘住在外婆家，他爹牺牲后没多久奶奶也去了，他娘在娘家的挑拨下和小姑子关系不好，再也没回去过。 对老家村里的人印象也很模糊。 “哦，没事，如果是同村的，说不定回去也能遇见。” 顾卿卿结完帐，手里还有一张国营饭店给的条子，随手揣兜里，她还是和两个儿子坐后面。 吃饱了就打瞌睡，家里的摇篮被也带过来了，两个小家伙并排睡在后面也能睡得下，而且挤在一起很暖和。 把被角都掖严实，顾卿卿脑袋抵着车窗玻璃，也有些打瞌睡。 往前面开了一会儿，顾卿卿拿钱给男人让他和沈绥下去买香烛，等他们提着东西上了车，她说：“还要去百货大楼买瓶酒，祭拜完我们晚上就住镇上招待所，明天再带阿绥去村里看看，下午回军区。” 村里肯定是没地方给他们住的，沈绥家里可以说已经没有人了，除了一个早就没有联系的姑姑。 “好。”男人发动车子，对沈绥说：“正好去百货大楼看看你有没有要买的文具用品，需要钢笔吗？” “家里有。”他说的是那支楚渊送给他的英雄牌钢笔。 “再买一只吧，备着，你平时练字需要。” “好，谢谢姐夫。”沈绥也没拒绝。 楚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百货大楼，这里是绥宁市区最繁华的地段，百货大楼也足足有五层，楚岱停车，扭头问她：“下去吗？” “你们去吧，我在车上看着两个小家伙，你看看有没有副食品商店，再买些水果。”她干脆把身上带的钱票都给男人。 “好。” 楚岱领着沈绥下了车，去了百货大楼。 顾卿卿被两个睡得香的小家伙感染，也靠着车窗打哈欠。 问了下售货员，铅笔钢笔纸箱这些在百货大楼二层的二门市，他又和小舅子上了楼。 沈绥虽然是绥宁人，却是第一次来绥宁的百货大楼，本来心里对绥宁有些抵触，来了以后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楚岱看出他的心思，揽着他走向门市部：“在哪里长大的心里就会记挂着哪里，以后每年我们都会陪你回来看看，你现在不是海上漂着的孤岛了沈绥，你有了归属。” “以后不管到哪都不要怕，家里人始终在你身后，没有人会遗弃你。” 不知道是因为少年抽条还是喝牛奶的缘故，最近沈绥窜得很快，已经到了男人肩膀那儿，他只要稍微仰头，就能看到男人瘦削流畅的下颚线。 过了许久，他说：“姐夫，我都知道的。” 楚岱揉了揉他的头，带他去买了两只钢笔，一支英雄一支永生，五块钱一支。 依稀记得他小时候买钢笔只要三块钱。 “要本子吗？”男人随手拿起一个薄本问。 “不用，家里有。”见男人不信，沈绥无奈道：“真的有，在岛上你给我买的那些还没写完，还有秦老师给了我不少本子。” “行，那就不买了，去买酒。旁边有副食品商店，顺便给你阿姐买点吃的。” 在侨汇专柜看到有茅台和竹叶青，各自来了一瓶。走之前瞥见有玩具，还是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买了只黄色的小鸭子，捏一下就会叫。 两人出了百货大楼就往旁边的副食品商店走，楚岱称了点苹果橘子梨，两个小家伙爱吃芒果也拿了几个。 想到什么，他问：“你爹抽烟吗？” 沈绥想了想，点头。 “你好，同志，再帮我拿包大前门和一盒火柴。” “大前门三毛五，火柴两分，有烟票和火柴票吗？”售货员问。 “有。”楚岱问沈绥，“想吃点什么，你去选选。” 沈绥走到货架前，想到阿姐爱吃红枣糕和绿豆糕，一样拿了一包，又拿了袋盐津枣和橄榄。 “够了？”男人挑眉问。 沈绥点头，随即问：“姐夫，你带糖了吗？” “你阿姐带了。”没想到这小家伙还会挂记他，楚岱啧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柜台，一起结账。 两个人提着一大袋东西上车，拉开车门发现顾卿卿已经睡着了。 把东西都放副驾驶下面，楚岱手指竖在唇边，示意男孩动作小一点。 沈绥会意，连关车门都是轻轻一带。 楚岱绕过车头，上了车缓缓启动车子，车辆平稳行驶在街道上。 过了半个小时，就需要沈绥指路了。 这里分叉口很多，旁边有竖生产队的木牌，需要沈绥辨认。 “哪个？”他问。 “七星生产队。”沈绥抿唇道。 楚岱能感觉到他的紧绷，对他说：“我兜里有糖，帮我拿两颗。” 沈绥探手在他呢子外套摸了两下，拿出两颗糖，剥开递到他嘴边。 “谢谢。”楚岱咬下一颗，“剩下那颗奖励你的，前提是你没带错路。” 沈绥也吃了颗大白兔奶糖，甜丝丝的味道压下他心底的紧张和恐慌，他顺着姐夫的话：“带错了你揍我一顿。” 说着，还补充道：“我不会还手的。” 楚岱哼笑，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因为清瘦，指骨突兀，手背青筋浮现。 男人懒懒道：“我倒是想揍，怕你阿姐心疼。” “算了。” 顺着牌子又走了四十分钟，终于看到村口，现在差不多三点了。 生产队的人还没有收工，田里地间到处有挥舞着锄头镐子劳作的人。 车停了，顾卿卿也醒了。 沈绥看着这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有些恍然。 两个小团子自己晃着两条小短腿要下车，手扒着座位，脚离地还差半个身高。 男人看不过眼，直接拎了下来。 小年年到处跑来跑去，嘴里还招呼着沈绥过去：“啾啾~” 见他不动，小家伙跑到他旁边，扯他衣袖。 “啾啾！”小年年生气了，“黏黏~啾啾！” “年年叫舅舅？”沈绥回神，弯腰抱起他：“不好意思，舅舅没听到。” 小年年眨眨眼，然后摇摇头，意思是不怪他。 顾卿卿有些担心他这状态，挽着男人的胳膊，问：“阿绥没事吧？” “近乡情怯，可能想到以前一些事了，这个心结没解开，会一直折磨他。”楚岱拎着东西，对小团团说：“楚惊鸿，阿爹腾不开手抱你，你跟着舅舅走。” “啾啾~”小团子听懂了，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去牵小舅舅的手。 沈绥右手抱一个，左手牵一个，掌心传来小团子温热的触感，心绪稍微平复了些。 后面那片青山就是他爹埋骨之处，走到一半小团子走不动了，顾卿卿从男人手里接过一个袋子，楚岱单手抱起小家伙，左手提着酒。 现在天气好，本来的泥泞路被晒得梆硬，山上经常有人来砍柴，有一条小道直接通上去，没什么杂草。 楚岱和沈绥身体素质都很好，走得轻轻松松，顾卿卿到后面有些走不动了，拽着男人抱孩子的胳膊，才挪上去。 男人还不忘调侃她：“以前在兵团搭大棚上蹿下跳的精力呢？” “生完孩子，虚了。”她眼也不眨。 “怪我，回去就给你好好补补。”男人低笑，意味不明。 顾卿卿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男人吃痛，装作松手。怀里的小家伙颠了一下，小屁股又稳稳落在他胳膊上。 “好玩~阿爹~玩！”小团子眼睛笑成一轮弯月牙儿，见牙不见眼，小手不停拍着，银铃儿清脆。 第198节 顾卿卿恨恨地拍了下他的小屁股，佯怒道：“你也不怕掉下来，傻小子。” 小家伙立马双手搂着阿爹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了又蹭，然后得意地看着他阿娘：“不~阿爹抱！” “对，有阿爹在，不会让我们小团团摔着。”楚岱亲了口儿子的额头。 顾卿卿看着这爷俩的互动，好气又好笑。 又走了二十分钟，到了山顶。 这里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茔，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红色的大字—— 革命烈士沈则同志之墓。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坟前还有道身影，背着风站在那儿，挺拔如松柏。 楚岱很意外，“薛参谋？” 男人转过身来，看到他们时，眼底也有一丝怔然，然后点头打招呼：“楚团长。” 顾卿卿和沈绥把香烛祭品摆好，两个男人在旁边聊天。 小家伙们有红枣糕吃，也没有乱跑，坐在青草地上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着脊背挺拔，跪在墓碑前烧纸钱的男孩，薛胥说：“我真没想到，阿则的孩子是你在养。” 听到他这亲昵的称呼，楚岱猜到一些，“我以前查过阿绥的身世，他父亲是坦克集团军侦察连连长，你们是战友？” “嗯，他爹牺牲的那场战役，我也在。”薛胥摇头：“我以为嫂子会把阿绥养得很好，没想到会是这样。” 刚才楚岱把发生在沈绥身上所有的事都跟他说了，薛胥双手攥拳又松开：“我和阿则是同一个军校出来的同学，毕了业分配到坦克集团军。” 说完，他看了眼楚岱：“你是不是以为我能当上这个参谋靠的是我爹？” 楚岱双手抱臂，敛眸看着在草地上翻滚沾了一身草屑的两个儿子：“我可从来没这么想，别人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也是，毕竟你比我们谁都有资格走关系，但是你没有。”薛胥笑了：“我也没有。” 楚岱只是哼笑一声。 “阿绥这两年麻烦你们了，我想把他接到家里，当亲儿子养。”薛胥私心里觉得楚岱当时只是看沈绥可怜，才会收养他，现在家里有两个儿子肯定对他也无暇顾及。 至交战友的孩子，薛胥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把他培养成才，不辜负沈则以前对他的期望。 顾卿卿和沈绥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偏头看了一眼，男孩唇角绷直，低头烧着纸钱，一言不发。 山顶上风大，顾卿卿想着今天暖和就穿了一件藕粉色的单衣长袖，现在有些瑟瑟发抖。 男人看了一眼，一边和薛胥说话，一边把自己的呢子大衣脱了给她披上，只穿白衬衫和黑裤子的身形清瘦修长。 对女人的动作很温柔，跟别人说话却是毫不留情：“薛参谋，如果我没记错，你没有子嗣。” “正是因为这样，我会全心全意培养阿绥。” “哦，所以你是自己生不出，现在看到有个现成的，就想捡回去？” “不是这样。”薛胥看了眼男孩瘦弱却坚韧的背影，蹙眉道：“阿则和我是战友，阿绥的母亲已经不在世了，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负担起抚养他的责任。” “用不着。”楚岱见儿子就着红枣糕外面那层纸质包装就要往嘴里塞，蹲下身。 从他手里拿过红枣糕，在儿子委屈巴巴的眼神里，把被口水沁湿的碎纸剥干净，揉成一团拢在掌心，红枣糕重新递还给他。 男人重新起身，随手把纸团塞裤兜里，问旁边的人：“你把他带回去，然后呢。” “让他参军。”薛胥说。 “继续去打仗？”男人问。 “阿则以前跟我说过，以后想让他的儿子也进坦克集团军。” 楚岱忍了又忍，“沈绥现在在我们家户口本上，没改他的姓是因为他是烈士的儿子，应该记得自己的过往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国家英雄心里有个努力的方向，不代表我就要亲手送他去当烈士。” “楚岱！”薛胥沉声喝道：“注意你的措辞！” 楚岱冷笑：“薛参谋，按级别你不如我，应该注意措辞的是你，我说的不对吗，你不就是想把他送去前线送死？然后埋他爹旁边你就满意了？薛参谋，为国效力的路子多的是，沈绥不是非得按照你们的想法走。” 薛胥看他许久，点头道：“我知道了。” 楚岱双眸危险一眯：“你诈我。” 薛胥笑了，“阿则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你对他不上心，我会想办法带走他，换成是你也会试探一下的吧。” 楚岱嗤笑：“行，我算是见识到了你们这群参谋心里那点弯弯绕。” 沈绥听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眼底冷意稍褪。 “带酒了？”薛胥看了眼。 “嗯，茅台还是竹叶青？” “都行。”薛胥笑了下，接过他递来的竹叶青：“小气。不过你以后可别在纠察面前说这句话了，别人能上前线就他沈绥去不得？成了烈士又怎么了，保家卫国不光荣吗。” “楚岱，你不是也好几次差点成烈士吗。” “阿绥有他自己要走的路，如果他真想去坦克集团军当兵，我们也不会拦着。” “我媳妇儿养了他几年，他要是出事，受不住。” 跪在墓前的男孩睫毛一颤。 薛胥盘腿坐在墓前，先敬了战友一杯酒，然后才仰头喝了一口：“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幸还是不幸，小时候过得孤苦伶仃，爹娘都没了反而能遇到你们。” “不仅是我，就算阿则还在世，也没资格干涉沈绥的决定，阿则常年在作战部队，很少写信回去，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看来那点津贴用在他身上的也少。” “沈绥不欠他什么。”薛胥又喝了一口酒，呛得他满脸通红：“其实看到你们带他来扫墓，我就知道你们对阿绥很好，不过还是想确认一下，毕竟阿则就这么一根独苗。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 楚岱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手里捞过酒瓶：“不会喝酒就不要喝，样子怪丑的。” 薛胥哈哈大笑，双手支开撑着草地，仰头看他：“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阿绥被你们带去军区了，这次过来本来是想给阿则扫墓，然后去看一下他们母子。” 如果不是遇到楚岱，他还不知道阿绥的母亲已经没了，还想去探望帮衬一把。 楚岱弯腰把酒瓶搁墓前，接过女人递来的三支香，神色微敛，拜了拜：“不稀奇。” 两家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薛胥比他大上好几岁，又不是一个编制的，压根碰不到一起。 第225章 红红火火225 你还挺嚣张 烛火被山风吹得摇曳不定, 沈绥看着眼前的墓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对于他爹沈则，记忆里算下来只见过三四次, 更小的时候记不清了。 顾卿卿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这两年沈绥的情况, 然后又拉着他拜了拜。 最后下山的时候, 楚岱划燃火柴, 点烟，放在墓碑上。 深深看了几眼, 余下的烟和火柴都留在墓前, 还有两瓶酒。 楚岱和沈绥一人抱一个小家伙，拍了拍他们身上的草屑。 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在坡下, 薛胥随手拎起一瓶竹叶青, 弯腰碰了碰茅台酒瓶, 说：“干杯, 兄弟。” - 顾卿卿看到沈绥神色比之前轻松了些，还有心思打量周围山上的景色，她和男人对视一眼，弯眸而笑。 “明天再过来逛逛, ”顾卿卿看了眼腕表：“现在五点二十八, 咱们去镇上招待所住一宿。” 两个男人都没有意见，小家伙们嘴边都是黏乎乎的红枣糕, 还想凑过去亲楚岱, 被他嫌弃地抵住额头。 “阿爹~”小年年撅嘴：“哼！” 顾卿卿被他逗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再亲一下, 你阿爹不会拒绝的。” 小家伙将信将疑，但是额头被男人手掌抵住，前进不了。 楚岱看了眼旁边幸灾乐祸的女人, 无奈道：“只能亲一下啊。” 小年年连连点头，男人松开手，他直接贴了上来，在他下巴一顿猛亲，留下黏黏的红枣糕渣后，得意地晃着小脑袋看着男人。 楚岱有些无语，捏着他的小脸：“你还挺嚣张。”说完这句话也没有别的举动。 很多时候顾卿卿觉得他对两个儿子宽容的有些过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没有得到楚渊的的爱，把自己渴望的给了两个儿子。 不过父子亲近，最开心的还是她。 上山走走停停将近爬了两个小时，又跟薛胥说了会儿话，下山怎么着也得六七点了。 好在现在天气暖和起来，天黑的晚。 “下山容易上山难，爬上去的时候浑身都没劲儿，下来顺着坡的弧度走快点就行了。”顾卿卿惊奇道。 “你慢点，小心摔着。”男人提醒她。 “知道啦。” 他们到了山脚下是六点四十五分，生产队的社员陆续下工，扛着锄头说说笑笑往生产大队走，去记工分，归还农具。 天边有道火红晚霞，绚丽多彩。 小团团一路颠下来，趴在舅舅肩上睡着了，小脸贴着他脖颈。 “诶？同志，你们怎么来这儿啦？”有人惊喜开口。 顾卿卿望过去，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眼底有一丝疑惑。 她转头看向楚岱，眼神询问。 楚岱拢目一瞧，看到他身上的蓝色工装，还有胸前的红色党徽，有些明悟。 “中午在饭店门口，我看到你儿子可爱，问他要不要吃糖，结果他没要。”工装男人热情道：“我是木材厂的工人，放假回来探下亲，在村口看到你们的车了，就想着在村里到处转转看能不能碰上。” 解释完，他看向沈绥：“小朋友，你是我们村的吗？总觉得你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沈绥和楚岱对视一眼，然后点头，“是。” “呀，我就说嘛，你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两位是你的？”他没在村里见过眼前的男人和女人。 “我爹叫沈则。”男孩嗓音很淡。 “……”工装男人瞠目结舌，愣了很久后急哄哄上前抓着他手臂，上下打量：“你是小绥？！” 前两年他回来，就听人说沈则他媳妇儿掉下山崖没了，何家嫌他累赘让他舅舅何贵趁着出海的时候，把人带出去丢海里。 第199节 那阵子公安还到隔壁村何家，把何贵的尸体带了回去，听说小绥也被部队里的人收养了。 后来的消息他就不知道了。 沈绥皱眉，他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如果不是怕惊醒怀里的小外甥，此刻已经甩开了。 “同志，你是？”顾卿卿柳眉拧成结。 “我叫沈登，是沈则的堂哥，” “……”顾卿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偏头看向垂眸不语的男孩。 最后还是男人先开口：“你们村的大队长是谁？” 最后一行人去了大队部，得到明确回复，沈登确实是沈则的堂哥。 沈绥其实脑海里依稀记起了他的样子，但是始终没说话。 沈登却是很热情，得知他们要去住招待所，摇头说：“现在差不多七点，到了镇上怎么也得八点了，晚上路不好走，你们要不去我家歇一晚吧，我家空房间多。 ” 楚岱笑着婉拒：“不用了，我们家两个孩子有点闹，晚上容易吵到人。” “啊，没事的，我们家就我媳妇儿和两个孩子，不怕吵。” 旁边的大队长也附和：“同志，晚上开车确实不安全，外面黑灯瞎火的，你们对这边的路也不熟悉，我听你们说明天上午还要过来一趟，干脆住他家去吧，以前沈则和他堂哥关系也挺不错的。” 末了，大队长还补充一句：“我家人口多没有空房间，不然就让你们到我家住了。” 现在走哪都要介绍信，楚岱随身带着军官证和南方军区批的条子，刚才给大队长看了一眼，他也放心。 “对呀，外面也没什么光，你们走夜路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安全，在村里住一晚吧。”沈登的目光始终在沈绥身上，想说什么又卡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 “姐夫，”沈绥忽然开口：“住他家吧。” 楚岱挑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过来的时候记下了路线，晚上开车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既然沈绥开口了，他也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男人连连摆手道：“我起码有七八年没看到过小绥了，差点没认出来。” 沈绥在村里住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是跟他娘去了隔壁村外婆家，而且沈登自己又常年在厂里，几个月休一次假，回来几乎碰不上他。 楚岱他们先去车上拿孩子们的东西，衣服奶粉这些，怕小家伙们晚上饿，还剩下几个芒果和红枣糕绿豆糕也顺带带上。 沈登这人看得出来是个热心肠，暂时没发现他有什么企图。 带着他们进了农家的土砖茅草院子，就扯开嗓子喊他媳妇儿出来招待客人。 沈登的媳妇儿今年三十多岁，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听完男人的话，怔怔地打量眼前皮肤白皙气质出众的男孩。 他穿的衣服布料崭新，没有一个布丁，显然生活过得很好。 如果不是这张和他娘有五六分相似的脸，还有那双标志性的丹凤眼，她压根认不出来这就是沈则的儿子。 以前他娘把人从娘家带回来几天，小沈绥都是蓬头垢面的，衣服上补丁永远比同龄的小孩多，小家伙也经常低着头，很少说话。 “还愣着干嘛？你去收拾两间屋子给他们歇下脚住一晚，我去厨房做饭，家里的丫头和小子呢？”沈登问。 从厂里回来就没看到过这俩家伙。 “去他们外婆家送点东西，待会儿就回来了。”沈登媳妇在粗麻布衣上搓了搓手，对顾卿卿说：“妹子，那我先带你去房间？让两个小娃娃先睡一会儿。” “好，麻烦你了嫂子。”顾卿卿觉得这样有些太打扰人家了，想着明天走的时候留点钱当伙食和住宿费吧。 沈绥和楚岱怀里的小家伙都睡着了，外面风大，他们跟着去了堂屋。 扯亮电灯泡子，沈登媳妇从柜子里抱了两床被子出来，两床被子都是蓝布碎花的棉被，看起来挺厚实。 平时家里也有收拾，把被子铺好，拿两个枕头铺上枕巾就行，看到眼前侧脸圆润的水灵女人，她小声道：“妹子，你们不应该把小绥带回来的。” “啊？”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顾卿卿有些懵：“嫂子，是打扰到……” 知道她误会了，沈登媳妇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嫌你们麻烦的意思，沈则小时候和他哥关系很好，后来他家的事……我们到底隔了点关系，也不好插手，他家老太太和姑子都是个强势的。” 她继续道：“小绥外婆家就在隔壁村，这里来了辆车他们村的人肯定能瞧见，指不定明天就找上门来了，我是怕他外婆家见他现在过得好，想沾上你们。” 沈绥外家的外婆和舅妈可不是善茬，和沈则他家老太太还有姑子有得一拼。 顾卿卿点头：“嫂子，谢谢你。” “没事没事，就是看你们年轻，想让你多留个心眼。”女人铺完床又去了另外一个房间，然后去厨房帮忙做饭了。 楚岱和沈绥抱着两个小家伙进来，顾卿卿掀开被子，让他们把团团年年放床上，语气压低，带着几分震惊：“哥哥，你说何家的人会这么无耻吗？！” “何英和何贵两兄妹都死了，这两年阿绥父亲的抚恤金应该也被她们用的差不多，家里又没有壮劳力下地干活赚工分，很有可能再把主意打到阿绥身上。”男人语气平缓。 沈绥背光而站，狭长的眸底闪过一抹冷意，“她们敢来，我就把她们送进派出所。” 第226章 红红火火226 组织对你很失望啊 “小绥？出来吃饭了！”沈登端菜上桌, 在外面喊。 顾卿卿看着床上两个熟睡的小家伙，“要不你们先吃，我在屋里看着, 怕他们滚下来。” “不用, 一起吃。”楚岱找来两条椅子, 椅背拦在床边。 床挺大, 两个小家伙都挨着里面睡，醒了也滚不下来, 哥俩会走路后单独睡的时候也没摔过, 醒了也会自己从床上慢慢扭下来。 顾卿卿又看了一眼，确认不会有事后, 跟着男人出了房间。 房间外面就是堂屋, 院子里没灯, 所以都是在堂屋吃。 沈登一双儿女也从外婆家回来了, 帮着端菜拿碗筷，看到有蒜薹炒肉丝，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娘，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舍得买肉啦？”小姑娘问。 “你爹哪次回来没买肉？”女人瞪她一眼。 “以前没见您全部煮完啊, 都是切成肉沫混在酸菜里找，还得打个手电筒才能找到。”小姑娘笑嘻嘻道。 “家里来客人了, 待会别看到肉就往自己碗里扒拉。”女人懒得跟小姑娘扯：“把饭也端过去。” 沈登在国营木材厂上班, 工资差不多有三十块一个月，养活一家人足够了。 他家人口也简单, 媳妇儿子女儿，一家四口。 上面的老人早早就去世了，只有媳妇娘家还有父母。 家里伙食比村里其他人家要好一些, 大米白面经常能吃到，沈登是非农户口，每个月有粮食供应。 不过天天吃是不太行了，隔三差五还差不多。 沈登家里大儿子比较沉默，话少，今年十八，现在读高二，马上毕业了。 女儿十六，比沈绥大两岁，读高一。 所以她看到沈绥的时候，眼睛溜圆震惊到说不出话，指着男孩结结巴巴：“娘……他他他……” 眼前这个气质温润穿着得体的人是以前那个脏小孩？ “他是你堂弟，沈绥。”沈登看到咋咋呼呼的女儿也头疼，儿女性格差异太大了。 “同志，你们坐吧，可以吃饭了。” “麻烦你们了沈大哥。”顾卿卿帮忙把菜碗挪开一点，好让女人继续放菜：“其实不用做这么多的，嫂子你们太热情了。” 桌上五六个菜，蒜薹炒肉丝、凉拌木耳、白灼虾、香煎带鱼、清炒菜心、还有一个鸡蛋汤。 应该是看到有小孩在，特意给他们泡饭吃的。 “妹子你不用这么客气，小绥怎么说也是我们家侄子，现在看他过得好我们也开心，你们把他养得这么好我们感激都还来不及。” 听完她娘的话，小姑娘才算彻底回神。 眼前这人真是沈绥啊？！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哥哥，跟她一样没反应过来。 沈池眉头微皱，显然想不出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自卑内向的男孩，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眸光落在比沈绥高了许多的男人身上，他举手投足之间谈吐不俗，锋芒内敛。 “赶紧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女人招呼道：“梨梨，傻站着干嘛，盛饭呐。” “啊？哦。”沈梨被她娘这么一催，回过神来，要去帮顾卿卿盛饭。 “谢谢你小姑娘，我自己来就好。”顾卿卿柔声道。 沈绥帮他姐夫盛了饭，又给他阿姐盛饭，自己坐下前还不忘去房门口看了眼两个小外甥有没有醒。 沈登和媳妇儿对视一眼，看得出来沈绥是真的把自己当他们家里人。 “吃菜吧，妹子。”女人热情招呼。 “好，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嫂子你们也吃。”顾卿卿弯眸一笑，柳眉舒展。 通过谈话，顾卿卿得知女人叫何雨，娘家和沈绥他娘是一个村的。 两个孩子大的叫沈池，小的叫沈梨。 沈池还好，沉默着吃饭，没有多说什么，沈梨的目光一直往顾卿卿和楚岱身上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沈绥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一些，用身体挡住她的扫量。 顾卿卿这才觉得好受些。 随即摇头一笑，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吃饭的时候何雨说了不少沈绥以前的事：“他两三岁的时候，他姑姑带着儿子回娘家，因为一个窝窝头，他那个表哥把小绥打得半死，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管。” “他娘以前倒是因为这件事跟婆母姑子吵了一架，后来带着他气呼呼回娘家，被娘家人撺掇，说小绥是个惹事精，不带他去卫生所看，让他疼着才能长点记性。” “好在他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到底是心疼，没听他外婆的，把小绥带去镇上的卫生院一看，骨折了。” 何雨叹道：“也是因为这件事，英子和老太太还有姑子的间隙越来越深，总是往娘家跑，男人寄来的津贴也都贴补了娘家。” “老太太肯定恨呐，自己儿子在前线拿命换来的钱票，都被儿媳给了娘家，后来经常干架，英子有娘家人帮着也没落下风。” 沈登在旁边补充道：“四年前阿则牺牲，老太太也没撑多久，去了。” 后面的事可以想象到，孤儿寡母，到了娘家肯定就是任人剥削。 第200节 何贵的媳妇让婆母想办法把小姑子的钱全部哄骗到手，沈则最后一次钱就是部队下发的抚恤金。 至此，何英手里几乎没留钱。 “英子也是傻，想着娘家帮她撑腰跟婆母姑子呛嘴就是真心实意为她好，其实就是怕她手里的钱到了老太太手里才会帮她。” 沈则死了，老太太也没了，钱也骗到手了，不用装了。 何贵的儿子都去上学，沈绥要去生产队上工，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是打猪草放下牛，沈绥做着大人的活计回去了还要被骂吃的也被苛刻。 这也是顾卿卿刚见到沈绥时，他身上没有几两肉的原因。 听完，顾卿卿捏着筷子的手指节发白。 难怪，刚收养他那段时间，沈绥很乖巧，天不亮就起床打扫院子去后院菜地拔草，还会自己烧水煮饭，在学堂里受了委屈回来也不吭声。 怕顾卿卿觉得他是累赘，只会惹麻烦。 这顿饭吃完，顾卿卿心里郁闷到不行，心想只要何家人敢来，就直接报公安说他们侵占烈士遗产，还虐待烈士子女。 楚岱见她紧咬着嘴唇，搁下筷子，略微往后面椅背一靠，右手从桌下握着她的左手搭在腿上。 男人温热的大掌将她柔荑包裹在掌心，以示抚慰。 “沈大哥，”男人开口：“阿绥他姑姑嫁在本村吗？” “对，也是因为这样，以前才经常往娘家跑，在娘家吃吃喝喝，英子才会跟她们矛盾越来越深。” 男人颔首，没什么要问的了。 吃完饭，沈绥帮着收拾桌子，顾卿卿拿了一个大一点的瓷碗，装了半碗饭倒了点蛋汤，又舀了些鸡蛋。 “够不够？要不再装点？”何雨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看你家两个娃娃养得不错，就是太瘦了得多吃点。” 团团年年像他们阿爹，骨骼修长清瘦，不怎么长肉，其实每天吃了不少。 两个阿爷还有阿爹的津贴肉票，都供给小家伙们天天吃肉肉，红枣肉饼汤、肉末鸡蛋羹都是换着花样来。 “够了，晚点再泡点奶粉就成。” 何雨顿时不再说话了。 这都一岁多了还天天吃奶粉，看来家里条件是真的好。 像她家两个孩子小时候，没有奶喝也就喝点稀粥糊糊，那个时候条件不好，男人也没有去木材厂上班。 沈梨目光紧紧落在身姿笔挺的男人身上，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剑眉星目，相貌隽秀。 身上的气质也是她周围的人没有的，班上的同学和他比起来…… 压根没有可比性。 沈池察觉到她的视线黏在不远处男人身上，提醒道：“别想些不该想的。” “我哪有。”沈梨矢口否认：“我就是觉得他们衣服料子好，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家。” 她爹虽然在国营厂上班，每年的布票也是有定量的，能给她做两身新衣服就不错了，还得是逢年过节走亲戚拿来当门面穿。 她垂眸看了眼身上两三个补丁的衣服，又看看女人藕粉色的长袖套装，说不羡慕是假的。 “没有最好。”沈池没再说话，用抹布擦干净桌子，去了厨房。 楚岱接过女人手里的碗，随她一起去了房间，喂两个小家伙吃晚饭。 团团年年还在睡觉，被顾卿卿喊醒了。 拉开椅子，夫妻俩坐在床边，一人怀里抱一个，楚岱修长的手指端着瓷碗，喂大儿子一口，又喂揉着眼打着哈欠的小儿子。 顾卿卿想到什么，问：“那个薛胥今晚怎么回去啊？” 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人，男人顿了一下，“他又不是小孩，自己会找地方住。” “哦。”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子嗣？你们平时不是不来往的吗。” “都是一个大院的，谁家那点破事能瞒住？”男人似笑非笑看着她：“顾卿卿同志，你当着自己男人的面，关心别人的事，这样不好吧。” 顾卿卿张张嘴：“不是，就是那个裴……” 她话还没说完，又听男人散漫拖长语调：“组织对你很失望啊。” 第227章 红红火火227 真痛啊？ 小团团嘴里吧嗒着汤饭, 在阿娘怀里挥舞着小手附和道：“失望！” 男人失笑，捏捏他的小脸。 “对，失望。” 顾卿卿看着这父子俩一唱一和, 抬头真诚地看着男人：“要不晚上你带着他去跟阿绥睡吧, 我和年年睡就行。” 男人怀里的年年瞌睡醒了, 听到阿娘的话连连点头：“黏黏~阿娘睡~” 楚岱把一大块鸡蛋戳碎, 都喂给了大儿子，神色未变道：“楚掠影, 你两岁了吧, 回去自己去三楼找个房间睡，有事就喊舅舅。” 年年急了,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两岁了, 他攀着阿爹的胳膊从他怀里站起来, 小脚丫子着急的乱蹦：“黏黏一！一~岁！” 他不懂, 过年前才过完一岁生日，怎么忽然就两岁了呢！ 楚岱浑身僵硬，顾卿卿顺着儿子小脚踩的地方看，扑哧乐了。 怕他挨打, 赶紧把小儿子也拉过来和哥哥坐在一起, 小心翼翼看着男人的脸色：“不能打孩子啊，要不你揉揉？” 男人有些无语：“我什么时候打过他们？让他们俩今晚去跟阿绥睡, 你帮我揉。” 顾卿卿不好意思道：“这样不好吧。” 楚岱一眼看穿她欲迎还拒的心思, 啧了一声，缓神过来后, 舀了勺汤饭喂给小儿子：“那我还是带着团团和阿绥睡吧。” 看到门口端了杯水过来的男孩，他扭头问：“阿绥，我晚上跟你睡行吗？” 沈绥接触到他阿姐投来的目光, 本来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换成：“不行，我带团团年年睡。” 楚岱叹了口气：“那行吧。”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的笑意，刚才的不情愿显然都是装的。 反倒是顾卿卿有些担心了：“你能带住吗？他们半夜还要起床尿尿，要是在自己家尿床上倒是没什么，现在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能。”沈绥对上姐夫含着笑意的眼，心底叹了口气：“就在隔壁房间，要是带不住再喊你们。” “……行吧，你们先去洗漱，我待会儿来。” 楚岱喂完饭，端着碗跟着沈绥去了厨房。 “把碗给我就行。”见他要自己洗，何雨从男人手里接过碗，“热水给你们倒在脸盆里了，毛巾没用过，是我娘家侄子家小娃过周岁打发的，都是新的你们放心用。” “谢谢你，嫂子。”楚岱点头道谢。 沈家这两口子人挺不错的，也实在，没看出来有什么心眼。 倒是有点像大屯子村的人，朴实。 何雨洗完碗，怕他们不自在就出去了，正好碰到站在门口的女儿，她拉了一把：“杵这干嘛，明天不用上学？早点睡觉，明天让你爹骑自行车送你去。” 他们在镇上读高中，走大路很远。 楚岱这次开车弯弯绕过来都要一个把小时，不过也有不熟悉路况的原因。 沈池沈梨兄妹平时都是从后山小道翻过去，不过也得一个半小时，天刚亮就得摸黑去，不过兄妹俩有伴也不怕。 “我还没洗脸呢。”说完，她就挣开何雨的手往里走。 “这孩子，毛毛躁躁的。”何雨摇摇头，回了屋子，想跟男人问点事。 沈梨进了厨房，弯腰从洗脸架子下面拿了个搪瓷脸盆，去炉子前面提起水壶倒热水。 楚岱拧干毛巾，对旁边的男孩说：“就一块，让你阿姐先洗。” 沈绥没意见，瞥了眼灶前的沈梨，直接端起脸盆：“去屋子里洗吧，团团年年也擦一擦，等下我再拿过来。” “行。” 沈梨刚端着脸盆过来加冷水，两个男人已经走出厨房门口了。 她瘪瘪嘴，扯下毛巾扔在脸盆里，浸湿。 屋子里，顾卿卿先给两个小家伙把脸和小手擦干净，然后自己才洗。 男人从她手里接过毛巾，清洗干净，随意擦了两下脸，又洗了两下把毛巾翻过来对折递给沈绥。 沈绥洗完脸后，端着水倒在外面院子边沿，然后拎着脸盆和毛巾去了厨房。 看到沈梨还在，他只是略微颔首，放下脸盆挂好毛巾，转身出去。 沈梨嘴里嘀咕：“……不就是命好嘛。” 团团和年年被舅舅抱去了隔壁房间，本来想缠着阿娘的两个小家伙看到红枣糕就挪不开眼了，抓在手里不肯松。 楚岱拿了两个奶瓶和一包奶粉过来：“他们刚睡醒，还不会打瞌睡，等下玩累了别忘了把奶泡给他们喝。” “知道。” 楚岱看了眼俩儿子，毫不留恋转身出了房间。 他对沈绥很放心，有时候沈绥带两个小家伙比顾卿卿更多。 回了房间，女人在整理布袋里孩子的衣服和尿布，“等下你把这个也拿过去。” 男人点头，大步走到床边，把人揽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问：“揉吗？” 顾卿卿脸色微红，“你自己……” “算了，”男人面不改色：“让它痛着吧。” 顾卿卿：“……” 过了会儿，她问：“真痛啊？” “你儿子一脚下来，你说痛不痛？”楚岱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额头，叹了口气：“回去给你看看。” 在外面有再多旖旎心思都散了。 夜色如墨，窗外静谧无声。 小两口很少这样安安静静相拥而眠，多了两个小家伙他们独处的时间就变少。 第201节 顾卿卿窝在他温暖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不过还是强撑着眼皮，说：“等狗蛋调令下来你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想去建设兵团看看，正好跟他一起回来。” “嗯。”男人闭着眼睛，手掌轻拍她后背：“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也有两年没回去过了。 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去看看，老关肯定会很开心。 等顾青烈他们打完这场仗，不止他的调令，老关肯定也会有调动。 其实挺好的，边城到底太过孤凉，关勋也上了年纪，该换个地方了。 只要这场仗打赢了，边城就能安稳十年。 不知道两国勾结的事查的怎么样了，他和顾青烈不属于同一个兵团和编制，也无权过问。 之前在家，楚渊褚战他们当面说没瞒是一回事，现在主动去询问肯定不行了。 心里想着过两天给顾青烈拍个电报问问平安，女人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之间，手下意识伸进他衣摆里，顺着那道疤往下。 楚岱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隐忍到极致。 最后在她耳边低声说：“……别捏。” 这晚，一夜好眠。 沈绥还真把两个小家伙带住了，晚上不吵也不闹。 沈梨要去上学，很早就醒了，看了眼那间屋子，去厨房打水洗漱，跟做早饭的何雨说：“她把孩子给沈绥带，把沈绥当什么了？佣人吗？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孩子都不带也要跟男人一起睡，不害臊！” “一大早上的吃枪药了？人家跟自己男人睡关你什么事？赶紧洗脸吃饭去学堂，你哥早就走了。”何雨揭开锅盖，把蒸好的麦麸馍馍拿出来放旁边盘子里。 太烫了，她动作很快，还时不时吹下手，屋子里到处冒着白烟。 沈梨哼了一声，手指触碰到温热的水，眼珠子一转，忽然弯腰哎呦一声：“娘，我肚子有些疼，今天能不能不去学校啊？” “那正好，让你爹捎你去镇上卫生院看看，有病治病，没病去学堂。” “娘！”沈梨急得跺脚，昨天她都听说了，上午沈绥他们在村里转一圈就得走，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小日子来了，不想去学校。” “只要你没死就得去，”何雨不为所动，她哪能不知道自己闺女在打什么主意，直接把她乱七八糟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那个男人是军婚，你要是敢给我乱打主意，我直接让你爹送你去派出所，你户口爱迁哪迁哪去，别在我家丢人现眼。” 沈梨撅嘴，知道她娘说得出就做得到，洗完脸拿了两个麦麸馍馍就往外走。 “你书包拿了没？”何雨追问。 “我去喊我爹吃饭！你昨晚不是说让他送我吗。”她气冲冲道。 何雨闻言不再搭理她了。 吃早饭的时候，桌上除了他们几人，就只有何雨，顾卿卿好奇道：“沈大哥他们呢？” “小池一大早去学堂了，他们高中要去镇上读，有些远得早点去。老沈昨天不是骑了个自行车回来吗，昨晚答应小梨今天送她去上学，女孩子就是娇气一些。”何雨掰了一半馍馍，问：“妹子，你们今天就要回去吗？” “是，上午带着阿绥在村里走一下，中午去国营饭店吃，下午就要回去了。”顾卿卿笑道。 “挺好，挺好。”何雨也没有挽留，就怕何家那边的人听到信跑过来，她们家现在就是沈绥的外公外婆舅妈还有三个男孩。 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她实在担心这年轻的夫妻俩应付不过来，何家人也是典型的泼皮无赖，眼前这小两口恐怕是没招。 吃完了饭顾卿卿拿了点钱还有粮票给何雨，她愣是不收，最后顾卿卿只好在整理两个小家伙的衣服时，顺手把钱票塞在枕头下面。 也不算多，按照国营饭店两餐的标准来的，余下的钱就当住宿费。 楚岱抱着小团团，沈绥抱着小年年，顾卿卿拎着布袋子，跟何雨挥手：“麻烦您了嫂子，回去吧。” “哎，好。”何雨看他们背影走远，想着沈绥小时候这么苦，现在总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她回了房间，想着太阳好把被子抱出来晒晒，收起来。 刚拿起枕头，就看到下面的钱和票，她哑然半晌，没有出声。 这钱票不仅是给他们的酬谢，也代表不欠人情，沈绥不和这边任何人扯关系。 看了许久，何雨还是拿起钱票，收好。 把行李袋拎去车上，刚关好后备箱，楚岱就看到踱步而来的男人。 薛胥手里拿着烟盒和火柴，他睇了一眼，是昨天那包大前门。 “来一根？”薛胥从烟盒里扣出一支烟，抵在手指上，慢悠悠拿起叼在嘴边，挑眉问他。 “戒了。”楚岱哼笑：“跟你做兄弟也真是倒霉。” “我的抽完了，下次来还给他就是了。”薛胥不以为意收起烟盒揣兜里，指尖推出火柴盒，摸了一根火柴，划燃。 手掌拢着火焰，他吸了一口，然后甩了甩火柴棍子，随意扔到脚下，吐出烟雾：“载我一程呗，楚团长。” 第228章 红红火火228 我知道 对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楚岱也不觉得稀奇, 虽然薛胥是个文职，但是大院子弟有几个骨子里斯文的，都是一群老兵的后代, 多多少少有点遗传。 “你怎么过来的？”他问。 “坐车。”偏头看到有两个小孩在, 薛胥又稍微往旁边站远一些。 “到了镇上怎么过来的。”男人又问。 “搭老乡的牛车。”薛胥干脆掐了烟, 剩下一截留在指尖。 楚岱嗤笑, “等着吧，我们要去村里转转。” “一起。”薛胥看向顾卿卿, 问：“弟妹, 不介意吧？” 顾卿卿笑着摇头。 脑海里忍不住想起萧潇的话，薛师长做派很正, 他儿子也是, 很有能力。 就是薛夫人不好相处。 没事不要招惹。 太凶了。 小家伙不用抱, 兄弟俩在小巷里追逐打架。 顾卿卿看了一下, 四周的土砖房和以前顾家差不多，生产队的人陆续出工，看到他们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倒是没有搭话。 昨天下午有小汽车停在村口已经很招风了, 邻里乡亲扯了半天闲话,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说：“这是部队里的车啊，牌子都军用的。” 村民们没怎么质疑就信了, 他们见过能开得起小汽车的, 除了公家就是部队。 回来的人是谁他们也知道，昨天大队长回去就跟他媳妇儿说了, 沈家那个沈绥回来了。 而且现在日子过得不错。 看到两个小团子的时候，他们忍不住多瞄了几眼，目光落在他们后面的男孩身上, 有人讶异道：“真是沈家那小娃娃啊，长这么大了……” 有人目光落在后面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身上，神色奇怪。 薛胥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跟楚岱说：“那个就是阿则的妹妹。” 楚岱随意瞥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女人看到沈绥，想上来又被大队长的媳妇一把拦住，冲她摇摇头，低声说了几句话。 女人止住脚步，目光紧紧盯着沈绥不肯挪开。 顾卿卿错身挡住她的目光，揽着沈绥的肩膀柔声跟他说话：“要去老房子看看吗？” 沈绥摇头：“阿姐，我想回去了。”对于这里其实印象不深，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来转一圈只是想知道能不能和小时候的记忆重合，看到这些房子和路，他觉得有些模糊。 按理说他记忆力这么好，不应该记不住。 可能是因为不重要，也可能是潜意识不想记住。 毕竟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顾卿卿没多问，只是说了一句：“好。” 她转身对楚岱说：“不转了，回去吧，正好去昨天那家国营饭店吃个午饭。” “行。”楚岱上前拎起两个小家伙，转身往车那边走。 薛胥显然也懒得再停留，跟着他们上了车。 楚岱开车，他坐旁边，沈绥和顾卿卿带着两个小家伙坐后面。 车辆启动，缓缓离开村口。 从隔壁村来的何家人晚了一步，看着扬长而去的黑色小汽车捶胸顿足。 车上，两个小家伙脱了鞋子，在座位上爬来爬去，时不时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沈绥说：“阿姐。” “嗯？”顾卿卿玩着儿子脖子上的长命锁。随意应了一声。 “刚才那是……”他斟酌了半天，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 怎么说都说不出口。 “我知道。”顾卿卿笑着看他。 沈绥怔愣片刻，回神，然后又说：“阿姐，我以后不想来了。” 顾卿卿透过后视镜和男人对视一眼，她沉吟片刻，抬手揉了揉沈绥的头发：“好，以后不来了。” 薛胥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确实，沈则是英雄，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如果不是遇到楚岱他们来扫墓，他还不知道这孩子受了这么多苦。 薛胥从前座回身，想要代替好友给他道个歉，看到男孩眼底要与往事彻底割裂的决绝，话卡在嗓子眼，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七星生产队村口，何家老太太指着车辆远去的地方破口大骂白眼狼丧门星，生产队长闻言，眉头皱了一下，最后忍了忍，懒得和这家人争辩。 车上，沈绥说出这番话后一直沉默，团团年年可能是察觉到舅舅的失落，兄弟俩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一个抱着他左胳膊，一个抱着他右胳膊，凑头上去贴他的脸。 顾卿卿也凑过去，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闭着眼轻声道：“我睡会儿。” 第202节 沈绥侧眸看了眼阿姐，心底的躁意稍褪，逐渐归于平静。 他不像以前一样，没有家。 到了国营饭店是十一点多，服务员看到这对可爱的双胎兄弟，扬起熟悉的笑容。 “二楼可以吗？同志。”她问。 “可以的，能麻烦帮我倒杯温水来吗？两个小家伙一上午没喝水。”顾卿卿从随身提着的布包里拿出两个奶瓶。 “给我吧。”服务员毫不犹豫道：“我去厨房里帮你打点温水。” “也行。”顾卿卿把两个奶瓶交给她。 团团年年自己慢慢爬楼梯，楚岱也没有不耐烦，看着他们抬脚。 偶尔也拎着小家伙的后背帮他们一把。 薛胥看着，虽然面上没有表露，但眼底还是流露一丝黯然。 顾卿卿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情绪，心里若有所思。 吃完饭，往军区开，大路很好走。 楚岱和薛胥聊了些部队里的事，无非就是军事调动这些，作为军属院子弟，很多人的一生都是按照他们老子安排路来，就连褚昭也不能避免。 楚岱和薛胥是两个异类，都是不按老子们的规划来，有自己的想法和野心。 还想再往上走走。 两个男人聊久了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们说的话顾卿卿几乎都听不懂，抱着软乎乎的儿子，她打了个哈欠。 沈绥认真听着，心里暗自记下。 到了军区是下午两点多，楚岱把车开去登记入库，车上的东西待会儿他提回来就行。 她和沈绥一人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家伙，到了家之后还有些恍然。 本来听完何雨的话还以为今天会有一顿闹，没成想压根没碰上何家的人。 沈绥那个姑姑也还算老实。 “阿绥，你洗把脸把年年放床上自己也去休息一下，明天还要上学，晚上记得把功课做了。”她叮嘱道。 现在秦老在家，沈绥每天的功课都是他检查，而且量比以前更大，还有秦老陪着一一讲解注释。 楚岱偶尔也抽查。 “好，阿姐你也去休息会儿，晚上不用做饭了。”沈绥想起之前大哥说的话，“我可以去空勤灶打饭回来。” 顾卿卿憋不住想笑：“算了吧，让他一个人养我们一大家子也挺不好的，你要是喜欢空勤灶的饭菜，可以随时过去，大哥的津贴吃不完。” 沈绥点点头又摇摇头：“等团团年年再大点我带他们一起去。” “等他们大了，你也要去首都了。”顾卿卿看着眼前清瘦的少年，一晃眼他就来家里两年了。 “阿姐要是不喜欢……” “我没有不喜欢，”顾卿卿柔声开口：“阿绥，我们是你的靠山，不是你的阻碍，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只要你回头我们一直在身后。” 带他回去扫墓是一回事，另外就是希望他能放下心结，往前走。 沈绥抿唇，眸光清隽，看着她：“阿姐，我知道了。” “去休息吧，把年年放我们床上，帮他把外套脱了。”顾卿卿笑着点头。 男孩抱着小外甥去了二楼，放下小年年后，给他脱了连体的毛线外套，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修长的身影略微弯着腰，看着熟睡的小家伙，屈指蹭了一下他有些发红的小鼻子。 小年年纤长浓密的黑睫颤了颤，翻了个身继续睡。 沈绥轻轻拍着他后背，等他睡安稳了，要起身离开时，余光扫到旁边床头柜上的相框。 是二哥在这里一起照的全家福。 他当时没注意，现在看发现自己嘴角有浅浅的弧度。 眼底有些细碎的光芒。 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躲闪，死气沉沉的沈绥。 他收回目光，放轻脚步出了房间，缓缓带上房门。 顾卿卿给小团团把完尿小家伙又精神了，本来想带着儿子上楼睡一会儿的，现在看来不行了。 上去还得把另一个又吵醒。 好在男人很快就回来了。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他接过小团团：“你去睡会儿，晚上吃食堂。” 顾卿卿忍不住笑了：“阿绥刚才也是这么说的，要去空勤灶打饭回来。” “他倒挺会想。”楚岱蹭了蹭儿子的小脸，把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我都不敢堂而皇之的说要去空勤灶打饭回来。” 顾灿阳那张冷脸看久了是有点心慌。 顾卿卿哼笑：“大哥又不吃人。薛胥呢？回去了？” “去坦克集团军了，说晚上过来找我说点事。”楚岱抱着儿子坐到沙发上，“那个经常找你的嫂子，就是大哥战友的媳妇儿，是他妻弟的媳妇儿。” “我知道。”顾卿卿说：“萧潇早就跟我说了他家的事，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第229章 红红火火229 现在呢 “嗯？”男人抬头看向她, 拉过媳妇儿的胳膊：“坐下说。” 小团团在阿爹身上爬来爬去，最后趴在身上，小手扣着他的外套纽扣。 顾卿卿挨着男人坐下来, 纤细手指挠着他摊开的掌心, “萧潇跟我说过薛胥的媳妇是因为以前落水受寒伤了身子, 你知道这件事吗？” 男人任由她动作, 摇头：“没注意过。”薛家和他家素来没什么来往。 “过年回去外婆给了我一张老方子，说是能能调养身体驱寒的, 你说我要不要给他媳妇儿试试？” “你想给就给。”男人没放在心上：“给了让他们先去找个药房铺子给中医看看, 适不适合吃。”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直接给也不太好, 等裴竹过来我提一嘴。”顾卿卿说。 “嗯, 好。”男人心不在焉, 右手握着媳妇儿的柔嫩的手, 左手拍着儿子的小屁股。 其实薛胥晚上过来这事可以直接跟他说，但是这样做不好，太伤人了。 让裴竹去从他媳妇那儿入手反而会好一些。 顾卿卿有些犯困，打着哈欠拉着男人的胳膊让他起身：“把小团团抱去床上睡会儿,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楚岱左手揽着儿子的屁股, 顺从地跟着她起身：“好，陪你们睡会儿。” “什么叫陪我们, 开了这么久的车不累？”顾卿卿牵着他的手往楼上走, 男人慢悠悠跟在身后。 小团团本来睡着了，又朦胧睁眼, 男人低头亲了下他额头，小家伙又闭上眼睛。 小年年不知道怎么睡的，滚到了最里面挨着墙, 她正好掀开被子让男人把小团团也放下，哥俩睡着睡着就挨到了一起。 顾卿卿从衣柜里找了两套睡衣出来，扔了一套给男人：“我去卫生间换，你在这换。” 楚岱随手捞过衣服，笑着看她：“在家里不用这么克制的，媳妇儿。” 顾卿卿清咳一声，“孩子们在呢，你注意点。” 说完匆匆跑去卫生间了，好像身后有什么在追她一样。 男人看了眼，哼笑一笑，慢条斯理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开始解衬衣纽扣。 顾卿卿换好衣服进来，男人已经躺床上了，单手支头看着旁边熟睡的两个儿子。 窗帘没拉，午后斜阳落进来，半映在军绿色的被子上。 顾卿卿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心中柔软。 她掀开被窝，直接在外侧躺下，男人睡在了中间。 在他怀里拱了两下，就听他说：“别动了。” 乖巧窝在他怀里，背对着他，目光斜斜落在床头柜的照片上。 她伸手拿过木框，仔细看着上面的人。 过了许久，她说：“明天你拍个电报去建设兵团，问问二哥怎么样了。” “嗯。”男人清瘦的手腕搭在她腰上，腕骨有些硌人。 顾卿卿把照片放了回去，扭头看他：“楚岱。” “嗯？”听她一叫名字，男人下意识有些绷紧。 “我是没给你饭吃吗？”顾卿卿柳眉拧成结：“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男人有些好笑：“最近事有些多。瘦了吗？没有吧。” “没有吗？”顾卿卿手探进衣服，摸他腰线：“捏都捏不起来肉。” 她摸到那道疤时，男人眸色一暗，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要不要再给团团年年添个弟弟妹妹？” 顾卿卿手指勾着他裤边，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看向他，然后说了两个字：“不要。” 楚岱也不恼，大掌安抚似的轻轻摩挲她腰间：“为什么？不想生还是没精力带。” “都有。”顾卿卿窝在他怀里，手指随意游走，头顶是男人清浅的呼吸声，她说：“团团年年还小，你又这么忙，阿绥要上学，之前在岛上要不是有狗蛋在，我生了你们都不知道。” 那次幸好顾青烈在，一路抱着她去了岛上的卫生所，不然真是不敢想。 男人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眼底有愧疚之色：“是我不好。”他给家人的陪伴也很少，真要说起来比楚渊也好不了多少。 刚才也没真的想要让她生孩子，就是想做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做的事，没想到小女人心里藏着这么多事。 他疼惜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女人紧紧搂在怀里：“让我媳妇儿受委屈了。” 顾卿卿靠在他怀里，听着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只觉得份外安心。 “我没觉得委屈。”她说。 第203节 晚上，不用沈绥去空勤灶，小栩和秦老的勤务兵提着晚饭跟在两位老人身后回来了。 小团团和小年年养足了精神，在客厅里跑来跑去，时而趴在茶几上，又忽然趴在电视柜上。 薛胥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吃饭，本来打算在外面抽支烟等他们吃完再进去，顾卿卿热情招呼：“薛参谋，吃饭了吗？进来坐坐吧，我给你泡杯茶。” 他只好把未点燃的烟又收回烟盒，大步进了客厅。 看到楚渊，下意识立正敬礼：“首长好。” 楚渊看到他过来也有些意外，自家跟薛家除了军政事务，很少有交集。 他摆摆手：“随意坐吧，私底下不用这么客气。” 都是军属大院的孩子，不过是比他家臭小子大了几岁，也算是看着长大的。 薛邦家这小子，他也听坦克集团军的军长老许夸过，像他爹，有能力，不搞那些走后门的手段，踏踏实实稳扎稳打。 年轻人，不浮躁，很少见了。 薛胥点点头，坐去了沙发上。 两个小家伙模样如出一辙，之前没怎么细看，现在越看越觉得惊奇。 团团也不怕生，见他盯着自己，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也直愣愣地看回去。 薛胥忍不住笑了，伸手碰了下他小鼻子。 “跟你阿爹小时候挺像的。” 楚岱端着饭碗走过来，长腿一支随意坐他旁边，“这话可别在我二哥面前说，他觉得这俩小家伙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舅舅。” 薛胥没见过他那个二舅子，倒是见过另外一位：“他跟顾灿阳长得很像吗？那这说法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仔细看，小家伙眉眼间是有点像空军集团军那冰块。 楚岱忍不住笑了，把碗里的汤泡饭用调羹再拌了两下，然后说：“他倒是想，”男人压低了声音，示意他看桌上和秦老说话的女人：“我媳妇儿，和他长得差不多。” 薛胥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女人眸光盈盈，脸庞红润，柳眉让她更显柔和。 相貌谈不上很出众，就是清秀，跟她大哥比起来逊色很多。 不过这两天和顾卿卿接触下来，发现她为人处事让人很舒服，犹如春风拂面，下意识觉得亲切。 很难让人产生排斥和敌意。 不过薛胥还是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二舅子倒是挺敢说的。” 男人轻笑出声，察觉到有目光扫过来，是女人不解的眼神。 他唇角弯了弯：“还有两个月，我二舅哥就来了，你到时候别在他和我媳妇儿面前说他俩长得像，容易打起来。” “懂。”薛胥看他喂着小家伙吃饭，身子靠着沙发，有些羡慕：“你家挺和睦的。”像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少见。 特别是楚家身居高位，也没听见有人传楚家院子这边闹什么事，比如说让公公和男人把自家人塞军区。 这种事在军属大院太常见了，他娘前几天还想把自家侄子往部队里塞，跟他爹吵了一架。 薛邦脾气硬，说一不二，但是话少。 俩人吵架，就是他娘在那里掐着腰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以前到处打仗的时候家里亏是大舅哥照顾，时不时来探望一二，现在不过是进部队谋个闲职拿份津贴好娶媳妇他这个姑父都不肯。 薛邦耳朵里塞棉花，八风不动任由她骂。 楚家好像也塞了两个顾家的人进食堂，这件事也有人关注，不过因为顾家人有这个实力符合入伍条件，在食堂勤快肯干，记的账从来不出错还会帮部队节约伙食成本，从司务长到炊事兵都挺喜欢他们。 这件事也没人拿出来说嘴。 看到饭桌上顾卿卿逗笑楚渊和秦舟的场景，再想想自家吃个饭跟冷战一样只有筷子碰饭碗的声音，他有些头疼。 “我记得以前你和你爹不怎么亲近。”薛胥尽量说得委婉。 楚岱笑了，“现在也不亲近啊，老头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不再像以前那样当众给我难堪罢了。” 自从带着媳妇儿子从岛上回来，他爹脸上的笑越来越多，一天的笑比以往二十来年他见过的还多。 薛胥点头：“我听我娘说过，你娶的这个媳妇儿也没什么太大的……嗯，虽然她两个哥哥在部队，一个是空军精英连连长一个是建设兵团的营长，不过跟你家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也是完全把他当兄弟，用拉家常的闲适语气来说：“我听到的关于弟妹最多的一个形容词就是普通。” “还经常被婶婶们拿来和白蓉对比，说你是中了邪。” “以前没见过她，我不好下定论。” “现在呢？”楚岱懒散问，顺手把坐在地板上的儿子拎了起来，抱在腿上。 第230章 红红火火230 嗯，我很感谢他 “你小子有福气啊, ”薛胥下意识往裤兜里摸烟，手指抵住烟盒，看到两个小家伙在, 歇了心思：“在部队累点没什么, 回家亲人融洽最重要。” 他娘战斗力很彪悍, 骂人的话不带重样, 上到他爹，下到他和他媳妇儿, 都难逃一劫。 特别是他媳妇没生孩子, 在他娘眼里就是要绝了老薛家的香火，撺掇他几次离婚, 见没戏, 又去磨他媳妇儿。 这不, 刚才还吵了一架, 他吃完饭直接出来了。 看到楚家这和和睦睦的一家子，难免有些感慨。 “我没觉得她普通。”楚岱喂了口汤饭给趴在旁边沙发扶手上的儿子，又舀了一勺给腿上张着嘴的小家伙：“我们家能有现在你看到的样子，她功不可没。” 他也想过, 要是没和顾青烈做兄弟, 狗蛋没有把他们的照片寄回去，这姑娘没有这么大胆来找他, 现在会是怎样。 可能他还在建设兵团, 这辈子就干耗在那了，可能之前现在或者未来, 他在某一场战役中身亡，尸骨被送回南方军区。 即便侥幸未死，可能也是孤苦一辈子。 和楚渊也是几年难见一次, 父子关系永远如隔天堑。 楚渊呢，也是每天司令部家里两点一线，也可能就干脆住在司令部，天天吃食堂，想想好像和他差不多一样，也是孑然一人。 没有现在的子孙绕膝。 秦老和楚家会有交集，但是不会像现在这么深，可能会留在岛上，也可能会回首都，留在军区的可能性极小。 至于沈绥，很有可能是被送回他外婆家。 “别人怎么觉得不重要，”楚岱屈指刮了下儿子嘴边的汤渍，“如果没有顾卿卿，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人，都不会坐在这里。” 也没机会成为一家人。 薛胥若有所思，“那你得感谢你二舅哥。” “嗯，我很感谢他，”男人笑：“每次他说我儿子像他，我都没有反驳。” “……呵，”薛胥忍不住笑出声，手从裤兜挪出来，神态轻松靠着沙发背，“你今年二十二？” “二十三。”楚岱瞥他一眼：“怎么，羡慕我年轻有为？” “差不多得了，炫完媳妇儿炫自己，以前没见你这么不要脸。” “以前见得少，习惯就好。”楚岱想了下：“你得有快三十了吧。” “……”薛胥笑意凝固在脸上，“二十八，比你大五岁。” “哦，”楚岱点头：“没看出来，毕竟你心里那点弯弯绕绕挺多的，像个老兵油子。” “还记仇呢，不就是诈你一下吗？我也是为了沈绥的以后着想。”说到这，他蹙眉道：“在车上我没好意思说，他以后真不回去给他爹扫墓了？” “嗯。”楚岱见怀里的小家伙坐不住，小屁股一扭一扭要下去，也不拦着他，随手把饭碗放茶几上，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慢悠悠剥开塞嘴里：“以后那边麻烦你帮忙烧柱香。” 薛胥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沈绥确实不欠阿则什么，他爹那点津贴也没花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沈绥是什么意思，不打算认这个爹了？” “想和过去划清界线而已，姓不是没改吗？”楚岱咬着奶糖，“今天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我们走得快，还不知道两边的人要怎么闹。” “你不像是会顾忌这些的人，”薛胥目光直视他：“你心里应该已经想好了怎么把何家人送去派出所，把阿则剩下的津贴要回来。” “是。”楚岱没否认，舌尖抵着糖，说：“卿卿不想阿绥再回想以前的事，怕他再次受到伤害，所以我收手了。” 在他眼里，沈绥是他小舅子，是自家人。 没必要再去揭他的伤疤。 再说何家人以后过得也不会太好，何家舅妈要照顾两位老人和几个孩子，家里没有下地的壮劳力，估计沈绥他爹那点抚恤金也被用的差不多了。 在他看来，最后无非两种结果。 何家舅妈带着儿子改嫁，或者把儿子们留在何家，自己改嫁。 这种心狠自私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沈绥他爹的抚恤金还在她手里，和何家老太太恐怕还有皮扯。 且看吧。 薛胥在这里待到十点，把冷茶喝完，起身：“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楚岱颔首。 他没有拒绝。 顾卿卿带着两个小家伙去楼上看沈绥写作业，现在团团年年经常被小舅舅抓去陪他读古文。 两个小家伙也磕磕巴巴的能学一两句。 团团年年很机灵，知道找最疼爱他们的人——阿爷。 一通撒娇贴贴后也没用，直接被楚首长拎去了摆有沙盘和四面墙挂满地图的房间，两个小团子看着密密麻麻的地名哇哇大哭。 楚岱视而不见，顾卿卿乐得清闲。 等薛胥走了，看到儿子回了客厅，楚渊说：“周书记去了中央。” 男人脚步顿住，点头：“下面应该也会有调动吧。” “你老丈人，上面要调他去公社，他不愿意。”楚渊捧着搪瓷杯，吹着热气：“听说他有卸任的打算。” 顾家人总是能刷新他的认知。 别人要是亲家有关系早就开始活络利用起来了，顾家人却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连累到他。 楚岱看穿他爹的心思，嗤笑道：“您别多想，阿爹早就不想干了，说当生产队长太累了。不是为了您。” 楚渊冷冷看了眼自家臭小子，有些心梗。 第204节 男人心情颇好上了楼梯，留下一脸郁闷的楚渊。 秦舟从书房出来，背着手去沙发那边想看看电视：“一把年纪了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想跟阿岱亲近就直说，别别扭扭的一点也不像你的做派。” “谁说我要跟他亲近？”楚渊下意识否认，端着搪瓷杯也去了沙发那边：“读完今年，阿绥还有两年毕业，你是要带他去首都读高中，然后送到工农兵大学去？” 沈绥是烈士之后，通过工农兵大学的政审轻而易举，更别说他现在户口落在楚家。 见他试探，秦老温润道：“跟我就别玩心眼了，你也听到风声了吧。” 他们这种位置的人，上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能掌握。 “嗯，”楚渊也不再打马虎眼：“确实听到一些，说就这两年，要恢复高考。” “还在考虑阶段，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秦老儒雅一笑：“所以我说阿绥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沈绥的聪明才智不会局限于一方天地，更不会辜负他的培养。 楚渊斜眼看他：“你不是说要尽心培养团团年年吗，你这个干爷爷一拍屁股就走人了，让我这个大老粗来教？” 秦舟沉吟片刻，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让团团年年去首都读书？” 听出他话里有话，楚渊懒得和他周旋，“你说清楚点。” “阿岱想要往上走，免不了要去军校进修。”秦老提醒他：“最好的军校在首都。” “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楚渊皱眉：“不是取消……”话没说完，他回神：“你是说会随高考一起恢复？” “会改制。”没有外人在，秦老也不隐瞒他：“这件事上面还在商讨订章程，不过差不离了。” “最低条件是团职以上，阿岱正好符合，而且他未必不能再往上升一升。” 秦老说的这个军校，是为了培养高级指挥官而设立的，这些年因为某些不可抗拒力取消了。 楚渊捧着搪瓷杯陷入沉思，秦老起身，去电视机前面把声音调小一点，也没有打扰他的思绪。 顾卿卿肯定是随楚岱走的，他们夫妻俩一走，家里就空了。 不过楚渊想的不是这个，作为军区的首长，能到现在的地位，自然会把后辈的前程放在第一位。 他更看重的是两个孙子未来的教育，秦舟要是去了首都，两个小家伙最好是跟着去。 不是他觉得南阳的子弟兵学校不好，而是秦舟学识渊博，见解独特，有他启蒙，团团年年以后成就不会比他爹低，至于会不会超过自己，楚渊没把握。 他是战争年代过来的，现在国家周围逐渐趋于平静，以后的小子们再想立大功往上爬没这么容易了。 想到两个孙子抓周时拿着的东西，楚渊心一横：“让他们跟你走。” “这事现在说还早，”秦舟摇头笑：“上面还没定下来，你在这下决心也没用，再说阿绥还有两三年才毕业，说不定到时候你就退休了，能跟我们一起去首都。” 楚渊搁下搪瓷杯，不无得意：“我倒是想退，国家需要，没办法啊。” 秦舟轻笑：“你是想说，我卸任外交部长，是因为我老了，国家不需要我了吗。” “是你自己说的。”楚渊瞥向电视屏幕：“薛家是不是也得到什么风声了，今天薛家那小子过来找楚岱，有点反常。” “不清楚，不过薛家小子和阿绥的父亲是一个军校出来的战友，听卿卿说他们昨天去扫墓，遇到了。” “哦？还有这层关系。”楚渊倒是没有再问，只是有些惊奇。 军区里敢跟他吹胡子瞪眼的人不多，薛邦算一个。 一个屁大点的师长，脾气又臭又硬。 不过为人挺正派，这点他很欣赏。 一个军人的品德要是出了问题，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三楼，暖色台灯下。 沈绥脊背挺拔，作业本上的字迹清隽。 顾卿卿坐在他旁边看着，手里拿了本有注释的外语书在翻。 楚岱推门进来时，床上两个翻滚的小团子同时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热烈的笑，爬起来张开小手朝床边走—— “阿爹抱~” 俩兄弟争先恐后往男人身上拱。 第231章 红红火火231 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楚岱把两个小家伙拎到地上, “自己玩。” 团团年年穿着毛线袜踩在木地板，兄弟俩面面相觑，小年年反应过来, 阿爹不想陪他们玩, 嗷呜一声抱住男人的腿, 他仰头：“阿爹~鸭鸭！” 在绥宁百货大楼买了两只橡胶鸭子, 两个小家伙在车上玩了一会儿，回家忘了这事, 现在又想了起来。 “在楼下, ”男人叹了口气，把两个黏人精又拎到床上, 自己在床边坐下：“阿绥, 下去拿一下, 在沙发上, 小孩子腿脚快。” 沈绥知道这是他懒得去的借口，但也没说什么，放下笔，凳子后退一步, 他起身去了楼下。 顾卿卿看着外语书, 头也不抬：“以后他做功课的时候你别总是指使他，把人家的思路都打断了。” “练几个字要什么思路。”男人随口道。 “楚岱！”女人侧头看他, 语气有几分不满。 “我错了, 下次等他有空再喊。”男人捏捏儿子的小脸，笑问她：“看什么书？” “英国简史。”顾卿卿想到之前萧潇说的话, 问他：“你觉得我要是重新学点东西怎么样？以后或许可以去服务站当个翻译什么的。” “看你自己喜欢，”男人嫌弃地把儿子嘴角的口水蹭小家伙衣服上，“需要什么跟我说, 你自己出去买不方便。” “你不反对我做这些呀？”顾卿卿笑眯眯望着他。 男人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反对？”在自己家也不用顾虑，他说：“可能就是这几年就要恢复高考，到时候你想去重新读书也行，团团年年我想办法。” “算了吧，你能想什么办法？”顾卿卿重新拿起书：“不过等二哥过来，阿娘可能会过来，就是不知道待多久了。” 想到什么，她又说：“阿娘说要是我们再生一个，她就过来帮忙带孩子。” 男人对上她直勾勾的眼神，挑眉：“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暂时不想生孩子。” “对，再看看嘛，现在团团年年还小。”顾卿卿看着上面的注释，捧着书坐到床边蹭到他跟前：“很多我都不认识，你教教我？” “好。”男人垂眸看着她手里书上的文字，英文下面是沈绥的译文，清秀的楷体。 沈绥进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只小黄鸭，本来在阿爹后背上爬来爬去的小家伙看到后，直接往舅舅身上扑，小手捏着橡胶鸭子发出响声。 见他们吱吱乐个不停，顾卿卿也弯了眉眼。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两个小家伙也越长越大。 1975年，5月6号，农历三月二十五。 立夏。 “二哥是正月二十一回去的吧？现在都两个月了，是不是该来军区了？”刚吃完午饭，顾卿卿把院子里晒干的咸鱼取下来，问身后的男人。 楚岱刚从海军指挥部回来，手里提着他媳妇儿取下来的咸鱼，挂了一串。 “快了，昨天收到他的电报，这两天会有调令下来。”顾青烈半个月前下了战场，受了点伤，电报里没敢说，怕他妹子知道了伤心，还是楚岱问关勋才知道的。 “要不我们去接他吧？正好回建设兵团看看，你也两年多没回去过了，咱们带着阿绥和团团年年一起去。”她提议道。 男人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我请了一周的假。” 接着补充：“也给阿绥请了一周的假。” 顾卿卿兴奋地直接转身钻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笑嘻嘻地仰头看他：“真的呀？我都好久好久没见余婶了，小兔应该在边城读书了吧，小旭应该也要读育红班了？” 男人双手提着咸鱼干，胳膊稍微往旁边挪，免得蹭她身上。 “真的。这个我也不清楚，兵团自己的子弟兵小学不知道有没有办起来，随军的嫂子不多，学校建了也没人去。” 院子里就他们俩，两个小家伙跟着小舅舅在楼上午休。 要到下午两点，沈绥才去学校继续上课。 顾卿卿在他怀里叹了口气：“兵团的条件是不怎么好，缺水就是一桩大事，我估计现在也就余婶在那随军了。” 要是楚岱还在那里的话，她肯定也留在建设兵团，起码丈夫和哥哥都在，兵团都是她熟悉的人，还有余婶一起说说话。 这样想起来，好像比军属大院还要好一些，就是条件太艰苦了。 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鱼，不像南阳，靠海吃海，鱼虾都很便宜，寻常人家都吃得起。 夫妻俩商量什么时候去火车站，今晚就有班火车往盐城那边开，从这里去建设兵团必须经过盐城。 正好沈绥下午放了学吃完晚饭就能直接走。 顾卿卿抱着男人的腰抬着头跟他说话，男人言笑晏晏回答，站在外面院子里的女孩指甲掐进掌心，最后轻声喊了一句：“阿岱哥哥。” 顾卿卿脸上的笑收敛，从男人怀里退出来，看到院门口站着的女孩，她心想终于来了。 白蓉从过年回了军区大院就一直没离开过，也没跟着文工团到处演出，萧潇说是她家让她结了婚再出去。 顾卿卿心里早就有预感，她会找楚岱闹一出。 想到这，她从男人手里接过咸鱼：“我去厨房把这些打包。” 楚岱避开她的手：“太重了，我来提，一起去。” 夫妻俩谁都没有提门外的人。 白蓉咬咬嘴唇，又喊了一声：“哥哥。” 楚岱脸色微凝，想到了什么，他语调很平：“进来吧。” 顾卿卿对此不置一词。 白蓉跟着进了客厅，顾卿卿跟男人去厨房把咸鱼放好，还顺手泡了杯茶给女孩端过去。 楚岱忽然有些心慌。 放在茶几上，她语气平静地对男人说：“楚岱，你们聊，我去看看孩子。” 在楚家，除了楚渊和秦舟她不敢直呼其名，剩下的两大两小四个男人，每次听到她喊大名都心中发紧。 顾青烈也说过：“除了面对狗剩那张脸，我最怕卿卿喊我名字，不骗你，浑身一激灵。” 第205节 楚岱现在就是浑身僵直，现在要是让她走了，晚上还不知道要怎么哄，刚要开口时，女人脚步轻快上了楼，好像后面有什么撵她一样。 男人有些无奈，眼底又有些许纵容和宠溺。 白蓉把他的眼神变化都看在眼里，没有去碰茶几上的搪瓷杯，垂着头低声说：“阿岱哥哥，你能帮帮我吗？” 楚岱看着她，沉默很久，没有搭话。 白蓉绞着手指，自顾自道：“我爹想让我嫁给分战区一个叔叔的儿子，我不愿意，哥哥，我真的不愿意。” “要是我哥还在，他肯定会站在我这边帮我的。” 楚岱脑海里浮现白延的面庞，闭了闭眼。过了会儿，他睁眼，脸上没有半分情绪：“可是阿延已经不在了。” 白蓉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似是不敢相信他会用这种冷酷的语气提起她哥哥。 “阿岱哥哥……” “你真的不能解决吗？”男人锐利如刀的眸子直视她眼睛，轻而易举看穿她：“白叔白婶就剩你一个女儿，你要是真的不愿意，他们会勉强你？” 白蓉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又卡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还是说，你对他们提了什么不可能实现的要求，白叔白婶才会这么强硬，不顾自己唯一女儿的反对，非要把你立刻嫁出去。” 楚岱显然是不想再多说，“蓉蓉，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但你屡次用阿延来威胁我，想利用我对他的愧疚，这些我都知道。” 白蓉脸色煞白，咬唇看着他。 她记忆里的阿岱哥哥不是这样的。 “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你每提一次阿延，年幼时的情份就消磨一分，这次我可以帮你，没有下次。” 楚岱说：“以前还打算在你出嫁的时候替你哥给你准备一份嫁妆，现在看来用不上，你也没有真心把我当哥哥，就这样吧。以后有事可以找阿昭，他没有家室，用不着避嫌。” 上楼梯前，他转头看她：“阿延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很难过。”说完，头也不回上了楼。 有力的脚步声踏着木楼梯逐渐远去，白蓉捂着脸趴在腿上呜咽出声。 她知道，楚岱这是彻底跟她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能来找他了。 顾卿卿去三楼看了一眼，沈绥带着两个小家伙睡得很安稳，她轻轻关上房门，下了楼。 楚岱推开卧室房门，就看到女人垂眸坐在床边，手里是一张保存得很好的旧照片。 他走过去，拉了条椅子坐她对面。 “看什么呢？”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 顾卿卿直接把照片递给他，没有出声。 男人接过，看清后略一挑眉：“我和狗蛋？” 就是在建设兵团照的那张，被顾青烈寄了回去。 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挺轻狂的，那个时候年少不懂事，以为自己能征服一切。 现在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看着这张照片没什么感觉，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好看。”顾卿卿想了一下，说：“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是我大哥，直到狗蛋寄回来这张照片。” 楚岱又看了眼照片上的狗蛋，说：“二哥和大哥长得是有点差距。” 顾卿卿没说话，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照片上。 男人忍不住：“不问问白蓉跟我说了什么？” 第232章 红红火火232 可以 “嗯？你们说了什么呀, 阿岱哥哥。”女人学着白蓉的语气，嘴角上扬看着他，眼底带着揶揄。 倒是没有生气, 楚岱为人她了解, 并且全身心信赖他。 就是单纯想逗逗他。 男人瞭起眼皮, 看了她半晌。 把手里的照片放旁边床头柜上, 他慢条斯理把身上的军装扣子解开，随手挂在身后的椅背上。 “说让她以后别来打扰我, 家里有个醋坛子, 跟她说一句话，我得哄媳妇儿一宿。” 男人轻笑：“还不一定能哄好。” 顾卿卿眨着眼睛：“那哥哥会觉得烦吗？” “不会。”男人站起身, 去了窗户前, 长臂一展把窗帘拉起来, 回身看她：“说实话, 我挺享受的。” 顾卿卿瞪他一眼，嘴里嘟嘟囔囔：“什么破毛病。” 两个小家伙不在，夫妻俩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下午他也不用去指挥部, 正好可以做点想做的事。 拉开衣柜, 找了身白色棉麻的睡衣，直接在房间里脱了衣服换上。 男人看着清瘦, 该有的都有, 块垒分明的薄肌还没等顾卿卿看清楚，就被睡衣遮住。 见她还盯着, 男人挑眉：“要看我脱裤子？” “不行吗？”顾卿卿双腿弯曲踩在床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支着脸看他：“害羞了？屋子里又没什么光线, 我想看也看不清啊。” 她没说实话，墨绿色的窗帘也不是很厚，透了些光，而且窗户边沿没拉严实，有一束斜斜的午后阳光正好投在男人腿边。 男人哼笑，手搭在腰间皮带上，“啪嗒”一声脆响，解开。 女人目不转睛看着，眼底兴致盎然。 男人解裤子的手停在空中，想起什么，忽然问：“那几盒东西没了？” 顾卿卿有些茫然，然后“啊”了一声，“你自己用了多少自己不清楚吗？” 男人有些无奈：“下次洗洗再用？”说完，他扯了下嘴角，自顾自道：“算了，太黏了，洗不干净吧。” “……” 顾卿卿压根没有插话的机会。 最后她说：“忍忍吧，阿岱哥哥。” 楚岱：“……” 换了睡衣，他走到女人身边坐下，“晚上我陪你去集贸市场买菜？再去供销社割点肉，我记得供销社旁边那条巷子里有投放避孕套的。” 男人掀开被子，她自动去了里面，给他空出位置：“要不你还是忍忍吧。” 见他不解，女人说：“去十次，九次是空的，军区这么多随军的嫂子，你以为……” 她没说完，男人懂了：“下次我去军医那里要点吧，拉小刀的的不在这有些不方便。”赵泽出手比较阔绰，在建设兵团还有岛上，医疗物资都是他在管。 抬手解下腕表，放在旁边床头柜，他伸手把女人搂怀里：“那今天怎么办？” “忍着。”顾卿卿憋着笑：“睡会儿吧，下午不是要陪我去集贸市场吗？正好缺个提东西的。” 上午顾建国送菜过来，说先送一餐，晚上的让顾卫东送，顾卿卿想着带两个小家伙去菜场转转，就让他给卫东哥带个话，别送了。 楚岱不轻不重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行吧。”男人叹了口气，哪哪儿都不舒服。 顾卿卿靠在他怀里，手顺着他腰上的那道疤往下，问他：“赵哥有没有给你拍电报？下岛都快小半年了，也不知道阿念姐和小鱼儿怎么样。” “前几天发了，让我给你问个好，说许念到时候会让物资船给你带封信，初一我去码头接一下。”男人按住她乱动的手：“再这样我抵抗不住了啊。” “谁让你抵抗了……”女人往他怀里蹭：“没戴应该也没关系吧，我月事刚走，高中不是学过吗……安全期。” 楚岱喉结滚动，黑眸垂睨着她：“你想清楚了，这种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要不还是下午去看看有没有吧。” 话音刚落，顾卿卿手下动作稍微收紧，杏眼无辜地看向他：“可是晚上要带孩子欸。” 楚岱白皙的脖颈上青筋毕露，隐忍道：“你想好了，要是这次有了，你会比现在更辛苦。”他没忘小女人前两个月说暂时不要孩子的事。 “没事呀，二哥不是要过来了吗？他和大哥还有建国卫东哥都在这边，下了任务搭把手还是可以的吧，再说还有阿娘呢。”顾卿卿手下动作不紧不慢：“还有，哥哥你对自己太自信了，团团年年不也是很久没戴才怀上的吗。” 本来楚岱还能克制住，一听她后面的话紧绷的弦直接断开，他眸色晦暗不明：“可以。” “嗯？”顾卿卿疑惑地从他怀里抬头。 “在你眼里，你男人就是这么的……”他把被子一扯，盖在两人身上：“不行。” 能听出来他是真的动了火气，浑身滚烫炙热，翻身重重压在她身上。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女人轻声嘤咛，犹如窗沿上的野猫。 下午一点五十分，楼上有脚步声，没过多久，沈绥轻叩门扉：“阿姐，我去学堂了，团团年年在门外。” 顾卿卿把身上的男人推到一边，眼尾泛着红，眸光水润：“好，我知道了。” 楚岱翻身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去开门，两个小家伙爱爬楼梯，怕他们自己下楼摔着。 打开门，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直接顺着门缝凑了进来，小团团奶声奶气道：“阿娘~饿饿。” 小年年从男人身边跑过去，小手攀着床沿，小团团从后面托着他的小屁屁让他往上爬。 上了床，小年年凑到阿娘身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饿饿！泡内内~” 顾卿卿给门口的男人一个眼神，他会意，关上房门后把窗帘拉开，去小桌前拿了两个奶瓶给兄弟俩泡奶粉。 哥俩可能是长大一些了，吃的也多，早上鲜奶和肉丝粥必不可少，中午吃碗肉末蒸蛋，睡完午觉还得喝奶。晚上跟着大人们吃点汤泡饭，还能塞一块红枣糕。 睡前又是一瓶奶。 在手背上试了下温度，把在床下挣扎的大儿子也拎上床。 男人把两个奶瓶分别塞他们手里，想到什么，忽然问：“舅舅有给你们把尿吗？” 小年年靠在阿娘怀里喝奶，听到阿爹的话，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点头。 小团团也小鸡啄米似的，咬着奶嘴含糊不清道：“啾啾~嘘嘘。” 楚岱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挨着他坐下，“真棒。” 两个小家伙喝完奶在床上翻滚了十分钟，男人已经换好衣服了：“晚上买什么菜？” “得去看看，想包顿饺子吃，给团团年年弄个紫菜虾皮馄饨。”顾卿卿也起身从衣柜里找出衣服要换，小家伙趁着阿爹阿娘没注意，悄悄去拉床头柜抽屉。 “你看着他们，”顾卿卿把他们的美梦戳破：“别让他们总吃糖，到时候牙都坏了。”更主要的是怕他们囫囵直吞，噎着自己。 “好。”男人从背后把两个小家伙提起来：“不是在家里玩腻了吗？出去晒晒太阳。” 第206节 直接把两个小家伙拎到外面阳台上等女人。 外面的晾衣杆上除了他和女人的衣服，就是两个小家伙的尿布，他们的衣服楼上晒不下，都在三楼阳台。 家里有两台洗衣机，楼下一台二楼卫生间一台，楼下的是部队给楚渊配的，楼上的是后来添置的。 沈绥没有用二楼的洗衣机，都是手洗，楚岱觉得男孩子自己多动动手是好事，也就没说什么。 “车车~”小团团蹲在阳台护栏下，透过缝隙看院子里的自行车。 他想二舅舅了，顾青烈在会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踩着自行车带他在外面小道上逛。 “啾啾~肥来呀？爹爹~”小年年蹲在哥哥旁边，撅着小屁股问阿爹。 “舅舅很快就回来了，晚上我们坐火车去接他，以后一直和团团年年在一起。”楚岱眉眼含笑：“到时候团团年年有事就找舅舅。” 这样他能清闲许多。 小家伙脑袋一点一点，嘴里重复：“找啾啾~” 看着儿子憨态可掬的样子，他哑然失笑。 部队里要求讲普通话，两个小朋友虽然是南阳人，但是都不会说南阳话。 楚岱小时候会一点，后来去了建设兵团跟一帮天南海北的战友待一块，口音就混杂了，现在都是讲普通话。 看着两个小家伙，他心里也在思衬去首都的事。 团团年年到年底两岁，等阿绥初中读完就是四岁，正好跟着去首都读育红班。 如果消息准确的话，恰好过了那阵风头，首都的教育资源也是首屈一指的，更何况还有秦老这么个大佬给他们启蒙。 秦老的老友们大部分在首都，团团年年过去了也能多跟那些爷爷们学点东西，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至于他自己，肯定要去军校，就看这次顾青烈调回军区能不能提干，他在边境立了这么大功劳，去野战军当个副团应该问题不大。 这样的话，他就有资格去军校了。 不过现在局势尚未明朗，上面没有明确指令，只能先在心里做好打算。 “我好了，你手表都没拿，”女人从客厅出来，把银色腕表递给他：“赶紧去买菜吧，今天早点煮饭。” “忘了。”男人接过手表，慢条斯理扣在白皙手腕上。 “团团年年，自己走？”顾卿卿问两个儿子。 第233章 红红火火233 太可爱了 “走~”小年年摇头：“布抱抱！” “不抱不抱。”顾卿卿也不再管哥俩, “你看着他们，我去厨房拿个菜篮子。”说着她就快步下了楼。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难怪她和萧潇能玩到一起。 “走吧。”楚岱收回目光：“待会儿可别要抱。” 两个小家伙自己扶着红木扶手下楼，脚步很慢, 小脚每次落下还轻点一下, 带着试探, 不敢踩实。 男人也不催, 丝毫不急，在身后看着他们, 随时准备伸手捞一把。 顾卿卿等他们下楼的时候把菜篮子提到厨房门口, 见父子三人拖拖拉拉，干脆又折返回厨房切了盘芒果。 还有两个台阶才下来, 顾卿卿站在楼下, 用竹签戳了块芒果喂到大儿子口里。 小家伙嘴巴吧唧, 嘴角有果汁流下来, 吃完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阿娘。 芒果很香甜，小年年闻到味儿就馋的不行，见阿娘没有继续动作, 他张开小嘴：“啊~” 顾卿卿戳了一块, 刚递到他嘴边，眼看着就要吃到了, 又转手送到了他们身后的男人嘴里。 小年年仰着头往后转, 看到阿爹把他的芒果吃掉了，“哇”一声哭出来。 顾卿卿赶紧又戳了块塞他嘴里, 这才堵住哭声。 楚岱倚着栏杆扶手，看她轮流喂着哥俩，忽然懒散地学了声：“啊。” 顾卿卿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眼底带着揶揄, 略微张嘴：“我也要吃，媳妇儿。” 顾卿卿戳了块最小的喂到他嘴里。 吃完芒果，她把碗收到厨房用清水洗了一下，提着篮子准备出门。 外面阳光正好，现在的太阳也不毒辣，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哥俩都是穿一件连体的纯棉单衣，脚上踩的是张翠芬亲手钩的布鞋。 到了院子外的青石板小路，他们撒欢似的跑，夫妻俩在后面慢悠悠走着。 经过薛家的时候，顾卿卿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裴竹有没有把方子给她大姑姐用。” 两个月前裴竹带着孩子来家里玩的时候，顾卿卿就把方子给她了，还叮嘱一定要给药房大夫看一下再让她大姑姐考虑要不要用。 最近薛胥和楚岱走得也挺近的，两个男人经常在二楼书房聊天，关系看起来挺不错。 “不知道。”楚岱看着前面两个傻小子，随口道：“这种事我也不好开口问。” “有动静了肯定会传出消息，最近萧潇在忙什么？都没见她往家里跑。” “野战军在抓训练，等二哥过来了也是有得忙。”男人瞥了眼薛家门口，“薛家婶子也是威名在外，薛胥他媳妇没少被说，要是方子真的有用，薛家这位婶子会主动上门感谢你的。” 这样顾卿卿也算是在军属大院打开了一个缺口。 别看薛婶子凶，和她交好的婶子可不少，旅长夫人师长夫人军长夫人都有，她性子虽然暴躁，但是合得来的也是一些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的人。 就是骂起人来战斗力太强，在家的地位也是不可动摇，高居男人和儿子之上。 要真能给她家解决这个难题，以后谁和顾卿卿不对付，就是和她不对付。 都不用顾卿卿出手，她都能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顾卿卿久仰她名号：“萧潇跟我说，她娘那么凶的人，也有点怕薛婶。” 楚岱乐了：“萧家婶婶是挺凶的，萧叔没少被她挠。” “所以呀。”顾卿卿把手里的菜篮子递给他：“你看你多有福气，娶了我，从来不跟你大声说话也不对你动手动脚，更别说抓花你的脸了。” 楚岱：“……”默默接过菜篮子，看着她笑盈盈的脸，不敢吭声。 也不知道是谁经常气呼呼地喊他全名。 至于动手动脚……嗯。 就还行。 顺利出了军区大门，夫妻俩一人牵一个，慢悠悠地往集贸市场走。 在家里拖了一阵，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有顾卿卿认识的嫂子过去，她会笑着点头打招呼，然后聊聊家常。 “你家楚团长还陪你出来买菜啊？真不错，我家那个下了任务都不肯出来走动走动，好像陪我出来买菜丢了他的面子一样。”长脸嫂子抱怨。 “不是啦，部队里任务太重太辛苦了，我大哥平时下了任务也不怎么出来走动，应该是累着了。”顾卿卿柔声安慰道。 “唉，还是你会说，对了我做了点青团，晚会儿让你大哥给你送过去。” 这位嫂子是大哥战友的媳妇儿，平时也熟。 “好嘞，谢谢嫂子，那我就不客气啦。” “客气啥，你不也给我送过红枣糕嘛。”长脸嫂子说了两句就要走：“不说了，我还要去供销社割点肉，家里几个娃儿嚷嚷着念书太累了，要吃点好的补补脑子，下回聊啊。”孩子们跟着男人在家她有点不放心，主要是还有个牙牙学语的。 “好。”顾卿卿笑着点头。 去集贸市场路上，陆陆续续有嫂子跟顾卿卿打招呼，男人在旁边偶尔笑着点一下头。 他媳妇儿这关系网，真是到哪都吃得开。 如果大院里的婶子们没有先入为主对她印象不好，估计现在也是其乐融融。 两个小家伙嘴很甜，姨姨婶婶叫个不停，奶声奶气的特别讨喜。 白白嫩嫩的两个小团子，谁看谁欢喜。 到了集贸市场是三点多，各大生产队有序的在各自摊位上卖菜，海产海鲜很丰富。 家里人都喜欢吃虾，顾卿卿直接买了三斤。 反正不用她提。 听刚才那位嫂子的意思，她大哥晚上应该会过来吃饭。 “卿卿呐，这是你男人？长得可真俊。”卖海鲜的婶子拿了个绿色的小网子，把虾装进去，随手打了个结。 顾卿卿经常来集贸市场，这两个月买了不少鱼虾回去晒干。 集贸市场的人几乎都认识她，特别是她身边这两个显眼的小团子。 “是，我男人。”顾卿卿呲牙咧嘴：“当海军的。” “当海军好，我们这些渔民在海上有点什么事都靠海军来救。幸亏有你们啊。” 楚岱提着篮子去接虾，笑着说：“应该的。” 女人和摊主们聊家长里短，他就在旁边安静听着，时不时盯着两个想偷番茄吃的小家伙。 把他们的小手拍开。 顾卿卿买了很多菜，鱼虾是必备的，还有茄子豆角，又买了点不辣的辣椒，很难得有莲藕，果断要了一根，还买了几个土豆。 最后要了把菠菜，也就差不多了。 男人提着篮子，她付钱，还没忘给两个小家伙买点葡萄和芒果。 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苹果梨和香蕉属于可以吃，但是不爱吃。 对于葡萄和芒果反而特别热衷。 芒果她不敢给孩子多吃，葡萄家里倒是常备，时不时洗几颗给他们。 第207节 可能是随了男人的口味，虽然兜里备着奶糖，其实更喜欢吃酸的。 直接给他们一人剥了颗葡萄，兄弟俩拿到手的瞬间顿时乖巧了起来。 顾卿卿对旁边的男人说：“得带点水果在火车上，不然这俩有得闹。” 男人点头认同：“还要带点零嘴。” 出了集贸市场，夫妻俩带着孩子往供销社去。 “同志，麻烦帮我割两斤肉。”顾卿卿开口道。 供销社营业员也跟她很熟了，挑了块五花肉割给她，用草绳把肉串起来：“还要点什么吗？” “我再看看。”顾卿卿自顾自走到货架前，看到有万紫千红护手油，拿了两罐。 边城风沙大，手容易干燥开岔。她准备囤点送给余婶。 白猫清凉油和蛤蜊油也拿了两份，蛤蜊油送给余婶擦脸，清凉油两个小家伙得用，他们特别招蚊子。 团团年年自己去找吃的了，柜台上几个大玻璃罐子里面装着松软的鸡蛋糕和其它糕点，小家伙踮着脚也看不到，最后男人看不下去，放下菜篮子，一手一个把兄弟俩抱起来—— “要吃什么？” 小手在玻璃罐子上乱点，显然是什么都要。 楚岱无奈：“一样来一斤吧。” 营业员觉得这家的男人有些太惯孩子了，经常有年轻男人和稍微年长的带着这俩小可爱来买零嘴儿，小家伙要什么给什么，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本来想出声提醒两句，想想还是算了。 人家买得起，愿意给孩子吃，别人没立场说。 顾卿卿拿着一堆东西过来结账，看到营业员称好糕点后用牛皮纸包起来，她对男人说：“你给他们买的到时候就你盯着他们，一天最多两块，吃完这个都不用吃饭了。” “听到阿娘说的吗？”男人把怀里的小家伙放下来，接过糕点放在菜篮子里：“都怪你们阿爷和舅舅平时太惯了，看到什么吃的都想要。” 说着，他笑着问女人：“我这个态度可以吗？” 顾卿卿哼笑，“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其实这男人最心疼他俩儿子了。 营业员收了票和钱，数了五毛三分找给她，“你家这两个小子招人稀罕，换谁也不舍得不买给他们。” 顾卿卿笑着道了声谢，接过钱收兜里，对两个儿子说：“姨姨夸你们呢，还不谢谢姨姨？” “蟹蟹~姨姨~”兄弟俩异口同声，小表情如出一辙。 营业员本来有些紧绷的脸没忍住乐了。 真是太可爱了。 第234章 红红火火234 不行？ 跟营业员挥手告别, 带着哥俩回了家，顾卿卿去厨房洗菜做饭。 像葱蒜韭菜这些家里后院都有，辣椒也打花了, 长出一些小辣椒, 再过一阵就能摘了。 现在四点多, 沈绥和秦老一起回来了, 两个小家伙看到阿爷，一左一右拽着他到客厅橱柜面前, 踮着脚拍拍柜门示意他打开。 秦舟对两个小孙子有求必应, 拉开柜门闻声问：“团团年年想要什么？” “糕糕~”小年年含糊不清道：“好次~软。” 秦舟看到有几个牛皮纸包装的，就知道他们今天出去买吃的了, 随手拿过一包, 问：“是这个吗？” 兄弟俩有些茫然, 不确定, “阿爷看~” 秦老笑着拆开，拿出一个蓬松的鸡蛋糕，弯腰递到他们眼前：“是这个吗？” 小家伙们连连点头。 他重新把牛皮纸包好收进橱柜里，把鸡蛋糕掰成两半要分给小家伙们。 团团年年都没接, 小手推着他的手, 递到他嘴边：“阿爷~次！” 秦舟眸底温软：“团团年年特意让阿爷尝尝的？” 小团子们点头。 秦老把另外一半递给旁边喝水的沈绥，自己吃着手里的, 松软可口。 他对两个小家伙笑：“很好吃, 谢谢团团年年记挂阿爷。” 小团子们高兴地直拍手。 沈绥喝完水，吃了半块鸡蛋糕去楼上收拾东西。 晚上还要坐火车去建设兵团, 现在拣两件衣服，趁着还没吃饭写点作业，书就不带去兵团了。 秦舟在楼下陪两个小家伙玩, 团团年年跟着阿爷去了书房。 推门进来，三面都是书架，挨着窗户的是书桌，大木床在最中间。 团团踮脚想去抓笔架上的毛笔，指尖恰恰够到，毛笔在空中晃荡，擦着他手指过去。 他乐此不彼。 小年年坐在木地板上，手里的纸张被他揉成一团，扔到哥哥脚边。 小团团慢半拍反应过来，慢悠悠蹲下，捡起纸团，又朝弟弟那边扔过去。 秦舟站在书桌前，看了眼外面的夕阳，眉眼柔和，拿起旁边的墨条开始研磨。 楚岱在后院菜地里扯了把小葱回来，见两个小家伙没在客厅，他去厨房问女人：“小崽子们呢？” “干爹带去书房了。”顾卿卿余光瞥了他一眼：“楚岱同志你手可真够重的，叫你扯把葱，你直接扯了一片。” “你不是要包小葱虾仁的饺子吗？”男人把小葱外面的黄叶子剥掉。 “韭菜虾仁啊，”顾卿卿有些无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在想什么呢。” 楚岱眸色很深，看她半晌，说：“忘了去巷子里看看有没有避孕套了。” 顾卿卿瞪他一眼，转身把厨房门关上，开始挑虾线：“你以后就憋着吧。” 男人把小葱洗干净，随手放在一边：“憋不住。” “……” 顾灿阳比楚渊先回来，把长脸嫂子给的青团放厨房，问她：“晚上要去建设兵团？” “是，没给狗蛋发电报。”顾卿卿正在包馄饨，里面是剁碎的虾泥，团团年年很爱吃。 男人在旁边解释：“她怕二哥受了伤瞒着不说，想搞个突然袭击。” 还特意勒令他，不许发电报。 不过他还是提前和余富贵打了个招呼，免得到时候真得走路去兵团。 从火车站到兵团，开车都得半小时，带着两个小家伙，还有个走会儿就费劲的媳妇儿，什么事都得提前办妥当。 顾灿阳看了眼他，说：“我请了一周假，跟你们一起去。” “啊？”顾卿卿杏眸微睁：“你不是不好请假吗？” “嗯。”顾灿阳站在门边看着他们，“去接下他。” 楚岱摇头笑：“二哥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再觉得大哥不在乎他。” 顾灿阳是个情绪不外放的人，除了在顾卿卿和两个小外甥面前，不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在意。 顾卿卿把包好的小馄饨下入翻滚的紫菜虾皮汤中，柔声道：“要是看到我们去了，也不知道他会感动还是吓哭。” 要是他受了伤没说，就等着挨批吧。 顾灿阳在门口听着他们说话，偶尔出声说两句，团团年年从书房出来，看到舅舅来了，眼前一亮，抱着他的腿一个劲地蹭。 “啾啾~”小年年踮脚去够他衣摆。 顾灿阳弯腰，手指微动，把小家伙嘴边的糕点渣拭去。 “吃什么了？”他问。 “糕糕！”小团团又扯着他的裤脚，带着他往橱柜那边走。 他也没拒绝，顺从地跟着他们。 楚岱回头看了一眼，嗤笑一声：“这两个小家伙倒是会讨好人。” 拿着爹娘买的东西做人情，把他们哄得心花怒放，下次想吃什么跟阿爷舅舅撒个娇，手到擒来。 顾卿卿用筷子搅动锅里，没说话。 男人双手抱臂，盯着她侧脸看了许久，忽然说：“他们这性子是像你吧。” 嘴甜得不行。 想要什么哄起人来一套一套。 顾卿卿睨了他一眼：“不行？” “行，怎么不行。”男人看着她把葱花加进去，说：“像你挺好的。” 女人哼笑，夹了个馄饨吹冷，递到他嘴边：“尝尝熟了没。” 男人低头咽了口，慢条斯理嚼着：“熟了，馅的咸淡也刚好。” “那就行，帮我拿两个搪瓷碗来。”份量刚好够哥俩吃。 楚岱依言照做，弯腰从下面的碗橱里拿了两只碗。 顾卿卿分别装好，又拿了两个调羹放进去：“先冷会儿，等下放茶几上让他们自己吃。”搪瓷的也不怕摔，最多磕掉点漆。 现在都尽量让两个小家伙自己吃东西，不过这种汤汤水水的还是得有大人在旁边看着。 虽然包了饺子，她也蒸了点饭，这样不容易饿。 虾仁饺和小葱猪肉饺一起下锅，顾卿卿问男人：“你弄个蘸料？” 楚岱挑眉，拿了只小碗，随便倒了点酱油，又抓了把葱末进去，用筷子搅两下，说：“行了。” 等饺子浮起来，她用锅铲铲了五六个装到瓷碗里：“你先尝尝吧。” 第208节 男人端着碗，夹起饺子，吹冷后先递到女人嘴边。 顾卿卿很自然的咬了一口，虾仁馅的特别鲜美。 剩下的楚岱一口吃完，他略微倚着灶台，想起以前，忍不住发笑：“老余要是知道，你现在厨艺这么好，肯定会忍不住想哭。” 毕竟顾卿卿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能把好好的猪大骨熬成毒汤的人。 看着挺好，闻起来也挺香。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嘴里就……一言难尽。 顾卿卿也忍不住笑了：“后来余叔跟我说，有什么想吃的跟他说，给我开小灶，就是不准我再糟蹋食材。” 男人笑着点头，“当时确实有点浪费。” 随即，他眸色黯淡，提醒她：“现在建设兵团补充了很多新兵，你认识的那些人，可能不到三分之一了。” 在伤兵营被她一锅汤放倒的战士，后来也陆续牺牲在边境战场。 顾卿卿手上动作一顿，很久才说话：“我知道了。” 这次不仅是想去接她哥，还想看看相熟的那些人，她在建设兵团那两三个月，多亏了他们的照顾。 像余叔、养猪场的朱叔和军需处的张叔都是很好的人，还有那群朝气蓬勃的哥哥们。 俩人陷入回忆，同时沉默。 五点半，饭菜上桌，热腾腾的水饺有两个大海碗，还有清蒸鱼和白灼虾，顾卿卿有弄了个凉拌茄子。 楚渊正好踩着点回来，去卫生间洗手吃饭。 小栩和秦老的勤务兵最近出现的很少，特别是在饭点。 楚家这么多人，他们也不想给顾卿卿添麻烦，自己在食堂吃完再过来。 楚渊擦干手，看了眼在趴在茶几上自己用调羹舀馄饨吃的两个孙子，他坐下来。 “白家那个小丫头下个星期结婚，你白叔刚才口头跟我说了一下，让我们全家都过去。” 顾卿卿正拿着碗装饺子呢，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眉眼懒散的男人。 “阿爹。”想了一下，她还是说：“中午的时候，白蓉过来找过阿岱。” 楚渊接过她递来的饺子，拿起筷子斜视儿子一眼，然后戳着饺子送到嘴里。 “跟你说什么了？”白家小丫头的心思他也知道，对于老白他心里也有些愧疚。 当年两个小子年少轻狂，觉得在军区要受老子的管制，永远也出不了头。 所以哥俩一商量，就跑去边城。想着建功立业然后证明给老子们看，他们也不是不行。 白家一儿一女，儿子智勇双全，很出色。 可惜折在了建设兵团，老白也因此万念俱灰。 唯一的挂念就是这个女儿了。 “她说不想嫁，让我帮帮她。”楚岱咬了口小葱猪肉馅的饺子，满口回香。 应该是煸炒过的五花肉。 “帮？你能怎么帮？”楚渊冷哼道：“这次婚期是她自己定的。”本来还奇怪，怎么这事儿突然就定下来了，一问老白，是他家丫头自己要提前办事。 楚岱本来还在吃饺子，他怔了一下，有点摸不清白蓉在想什么了。 一直没出声的秦老温声道：“白家这个姑娘是个聪明的，眼下的人，是她最好的选择。” 顾卿卿突然就明白了。 第235章 红红火火235 想要的也得到了 反正得不到楚岱, 军区稍微优秀一些的也早就娶妻生子，像褚昭那样的，肯定也不愿意娶白蓉。 没有别的原因, 单纯是因为把她当妹妹看。 所以现下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爹老部下的儿子, 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公婆欺负, 而且升迁提干说不定还要依仗老丈人家。 白家儿子没了，肯定会尽心培养女婿。 再说他自家也不差, 外公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家世不错, 自己又有本事有野心有背景，白蓉嫁给他是很好的选择。 顾卿卿坐下来, “阿爹, 那我们到时候要去吗？” 一个星期后, 正好从建设兵团回来了。 “看你们自己。”楚渊喝了口饺子汤, “你要是心里觉得不舒服可以不去，你们结婚白家也没来人，就是随了个礼。” 老白是他的老伙计了，上次楚岱结婚没来, 一方面是因为看到他会想到白延, 还有就是因为女儿。 他知道自家女儿对楚岱的心思，以前也是支持的。 大院的婶子们都是看着小白蓉长大的, 和白婶又是至交好友, 心眼难免偏着她。 楚渊心里也明白，儿媳妇在军属大院也受了不少委屈, 好在她家里有几个哥哥在这，而且听说她跟其他军属院的同龄家属关系挺不错。 “哥哥，我们要去吗？”顾卿卿看向旁边的男人。 楚岱想了一下, 说：“算了。”本来想去替她哥看她出嫁，但是也怕白叔白婶看到他，在大喜日子想起阿延，会伤心。 顾卿卿懂他心思，在桌下握紧男人的左手，轻轻在他掌心挠了挠，以示安抚。 楚岱笑着摇头，示意无事。 顾灿阳从头至尾没有开口，吃完后跟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去沙发那边看两个小家伙吃馄饨。 吃完饭是六点多，沈绥和楚岱一起收拾桌子，楚渊问儿媳：“卿卿，带去兵团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让小栩开车送你们去火车站。” “您放心，都清点好了。”想到什么，她笑着问：“您有什么需要带去给关叔的吗？” 楚渊摇头：“他要调到分战区，要来总部军区递报告，迟早能见到。” 说起来，他和关勋也有快十年没见了。 这次建设兵团把任务完成的很漂亮。 顾青烈带领一支小队潜入敌军的联合指挥所，拍到两国联手的证据，上交给外交部，外交部言辞咄咄，逼迫另外一个国家立马退兵，不然就同时开战。 那个国家对外的说辞一直是不插手任何战事，这次暗中派兵也算是打了自己的脸，在国际上自毁信誉。 他们只能立刻退兵，因为国土面积小兵力不足，经不起战争。 这里暗中插手也不过是想借机捞点好处，没想到被发现了。 他们退兵，只剩下邻国独自支撑，陆中兵团早就调兵去边境线埋伏好了，更何况顾青烈回去的时候，总部军区的几架运-5还带去了野战军的精锐，和足够的物资。 这一仗胜得十分漂亮，至少十年。边关再无战事。 “青烈提干的调令已经发出去了，野战军特种兵纵队，野炮团副团长。”楚渊不由赞道：“这小子很行。” 这份调令是他亲自签字的，提出来的却是其它军长。 足以见得顾青烈这一仗，有多大功劳。 “英雄多出少年辈。”秦老笑道：“我们老了。” 楚渊只是摇头。 每个时代有不同的使命，他们那个时候，不比现在的少年差。 楚司令有自己的傲气，楚岱对此十分理解。 沈绥洗完碗，去楼上把他的衣服和阿姐房里的行李袋提了下来，他就带了一身换洗衣服，袋子里余下的空间装的是两个小外甥的尿布和衣裤。 “哥，你不用带点什么吗？”顾卿卿把咸鱼套进纸袋里，叠在行李袋里放好。 顾灿阳垂眸看她：“不用。” “啊？”顾卿卿张大嘴，仰头看着他：“你去兵团不洗澡啊？” 男人清冷的眸子里有丝无奈，“青烈有衣服。” “哦，对哦，不过你穿可能大了。”顾卿卿看着他的身量，“楼上我不是给你做了几身衣服在三楼房间吗？”想到这，她又喊男孩：“阿绥！去三楼大哥那个房间给他取一身衣服，那套黑色的就行，收你包里。” “好。”沈绥又转身上楼。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顾卿卿又从橱柜里拿了四五个水果罐头，两个小家伙在火车上肯定坐不住，得多带点吃的哄住他们。 楚岱拎起两个袋子，甸了甸：“还挺沉。” “可不嘛，咸鱼干还有虾干。这两个月我断断续续买了不少。”顾卿卿从卫生间出来，拿着湿毛巾给两个儿子擦了擦嘴：“余婶上次不是发电报说咸鱼和虾干都好吃，小兔可爱吃了，我就想着这次多带点。” “差不多了吧？”小栩从外面进来，“车停在军属大院门口，我帮你们把行李提过去。” “旁边那个黑色的袋子。”楚岱下巴微点：“你妹子这两个月晒太多咸鱼了，装了三四袋。” 两个小家伙缠着舅舅，顾灿阳一手抱一个，腾不开手拎东西。 沈绥提着两个装衣服的袋子，也没有空暇。 至于顾卿卿，拿着百货大楼装东西的纸袋，装了几个罐头和一包糕点。 她也就能提点轻的了。 正好剩下的两个袋子小栩提着。 顾卿卿看了一圈都差不多了，跟阿爹和干爹告别，还不忘叮嘱：“我后院那些菜……” 楚渊有些好笑：“知道，浇水是吧，我和你干爹都记着呢。” 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没种过菜，现在老了反倒什么都要学一点。 他儿子娶的这个好媳妇啊。 秦舟也起身，“我送你们到军属院门口。” 顾卿卿放下心来，“好，谢谢阿爹。”有时候喊快了，阿爹和干爹也没怎么分，都是混着叫。 秦舟倒是不怎么在意，楚渊更没有意见。 “照顾好团团年年，边城蚊虫多，太阳也大。”楚渊背着手走在青石板小道上，对旁边的儿子说。 第209节 楚岱心不在焉应了一句，父子俩相对无言。 把东西都放上车，顾卿卿朝两位长辈挥手：“阿爹你们回去吧，早点休息，大晚上的就别练字了，伤眼睛。” “好。”秦舟笑着颔首。 一行人上了车，小栩微踩油门，朝军区大门驶过去。 检查完通行证和军官证，岗哨放行。 送他们到火车站，又帮着买了四张票，小栩在站台把人送上车，等火车缓缓驶动才离开火车站。 小团团和小年年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慢慢倒退的站台，和逐渐消失的小栩，闹了一会儿又坐到旁边温热的怀里。 小年年旁边是舅舅，他面对面坐在舅舅腿上，小嘴打着哈欠。 顾灿阳旁边是沈绥，他们对面是顾卿卿和楚岱，小团团被女人抱到男人怀里，家里冲好带来的奶粉正好还是温的。 顾卿卿从纸袋里把两个奶瓶拿出来，递给他们。 团团年年都打瞌睡，奶喝到一半，靠着舅舅和阿爹睡着了。 火车里人不多，大多数是国营厂或者其他单位因公出差的，他们的伙食车费都有报销，自己不用愁。 顾卿卿收回目光，她也有些犯困，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八点半。 略微歪头靠在男人肩上，蹭了蹭他胳膊，也打算眯会儿。 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有人上下站，广播里传来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凌晨四点到了盐城站，中途因为停靠耽误了一个多小时。 火车准点很难，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着急。 锅炉在不停烧，煤炭的味道弥漫在车厢。 楚岱睡不着，看了眼对面，沈绥已经睡着了。 顾灿阳怀里抱着个小家伙，也闭着眼睛。 楚岱多看了他几眼，这人就算睡着了看起来也冷得不行，一脸不好招惹的样。 以前初见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可能是被他媳妇儿和狗蛋影响，越看顾灿阳心里越发怵。 用顾青烈的话来说，就是他这个人明明表情很淡，但只要随意看你一眼，就有种自己做错事的心虚感。 楚岱饶有趣味盯着他的脸多看了几眼，不由想到中午小女人拿着照片跟他说的话。 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就是她大哥，直到狗蛋寄来了他们的照片。 她毫不犹豫坐上火车，去建设兵团。 应该也是这列火车吧。 不过两载，她从独自去建设兵团，变成了拖家带口。 想要的也得到了。 楚岱侧眸看了眼肩膀上的女人，她睡得很安稳，眉心舒展。 他忍不住弯唇笑。 这次在各个车站停靠的时间有点久，本来就坐了一夜，后来又继续坐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中午才从火车上下来。 顾卿卿揉着发酸的腰，嘴里嘟囔道：“幸好吃的带够了，不然两个小家伙怕是不消停。” 他们也是在火车上买的饭，味道还不错。 三个男人手里都提着东西，顾卿卿一手牵一个小崽子，跟着他们出了车站。 扑面而来的还是那股熟悉的风沙味，空气里夹杂细沙，闷热无比。 第236章 红红火火236 永远当你的靠山 余富贵接到电报后, 从昨天到今天，早中晚三次都过来碰运气，看能不能接到他们。 还被军需处长张朝嘲笑：“你不是一点油费都扣扣搜搜吗？怎么这次舍得一天开三趟车出去。” “这不是分三趟买菜新鲜些嘛。”余富贵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张朝哪能不知道他想什么, “不就是怕错过他们的火车没接到人嘛, 没人笑你, 我也挺想他们的。” “要是只有楚连长也就算了, 这不是还有卿卿和两个娃娃。” “什么楚连长，人家升副团了, 你这不是经常通信吗？怎么消息这么落后。” “叫惯口了。” “余叔？！”顾卿卿眼尖, 出了车站，就在集贸市场外面看到一辆东方红军用小卡车, 摊主正帮着余富贵往上搬土豆。 这已经是在采购明天的菜了, 食堂中午的饭菜已经准备好, 看时间点战士们也吃上了。 “欸？”余富贵听到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笑容明朗的女人牵着两个孩子往这边跑来。 她身后的三个男人都是格外打眼。 余富贵只认识楚岱，不过旁边那个矮一些的清瘦男孩应该是沈绥，卿卿在信里经常提。 “余叔,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顾卿卿探头探脑到处看。 “现在是饭点, 炊事班腾不开人手。”余富贵在身上蹭了蹭手上的灰，想摸下两个小团子, 又怕弄脏他们的衣服。 小团团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踮着脚主动把小脸凑过去，贴在他掌心。 “呀？”余富贵又惊又喜, “这娃娃太讨人喜欢了。”仔细看，长相基本上随了楚岱。 白白嫩嫩，眼神清亮。 他着急忙慌从兜里掏提前给两个小家伙准备好的糖果, 蹲下来把大白兔奶糖递到两个小家伙面前：“你们阿爹最喜欢吃这个糖了，离不了身，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吃腻。” 小年年歪头看了他许久，小手从他掌心抓过糖果，然后奶声奶气道：“谢谢耶耶~” 看到奶糖，小团团一双大眼睛也笑成弯月牙儿，“谢谢耶耶！” 他最爱吃糖啦，可是阿娘只让他舔两下，不过舅舅和阿爹会偷偷让他多舔两口。 余富贵嘿嘿傻笑，“不客气不客气。” 楚岱已经把行李袋都放上车了，帮着摊主把土豆南瓜搬上车厢，拍了拍手上的灰：“别唠了，我们还没吃午饭呢。” “啊？对对对，回去再说。”余富贵乍一见他们有些激动，“你婶子在供销社割了肉，现在还在灶上焖着呢，炖得可软烂了。” “回家吃饭咯。”他随手抱起小团团，拉开车门把小家伙放在后座座位上，又从前面拿了单子和摊主对完帐，付了钱。 楚岱和余富贵坐在前面，楚岱开车。 车轮滚动，扬起尘沙。 “这路你都不知道开多少回了，得心应手吧？你不会忘了吧。”余富贵拿过旁边的军绿色水壶，喝了口水，还不忘调侃他。 “忘不了。”男人笑着说。 哪怕闭着眼都能开回去。 顾灿阳第一次来边城，透过车窗往外看，一颗犹如咸蛋黄的太阳，高挂天边。 顾卿卿靠在他旁边，轻声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觉得很有趣，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沙子。” 男人安静听着她说。 “后来到了建设兵团，我才知道二哥过得有多艰苦。你们俩经常往家寄钱票，在我眼里两个哥哥最厉害了，我没想过这些钱来得多么不容易。” 顾灿阳侧头，看到她脸上的心疼，极轻地勾了下唇角：“有时候，哥哥们也没有很厉害。” 顾卿卿歪头靠在他胳膊上，“可是在我心里，大哥无坚不摧，永远是我的靠山。” “嗯。”顾灿阳笑了一下：“永远当你的靠山。” 听到后面的谈话，余富贵算是弄清他的身份了。 顾青烈的哥哥，楚岱的大舅哥。 顾卿卿趴在他肩上，仰头看着他：“我有时候觉得在你们面前太娇气了。”还好没有人会嫌弃她。 顾灿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眸看向窗外。 脑海里不由自主想到经常咧着嘴笑，有事没事就挠头的弟弟。 是什么样的信念，能让他在这里，待这么久。 楚岱和余富贵在前面聊天，都是兵团里的事，太核心的余富贵也接触不到，这次战役的细节他是一问三不知。 他无奈一笑，“小兔读书了吧？”只能转移话题。 “五年级，下学期就初一。”余富贵手里拿着铅笔和字迹密密麻麻的本子在对账：“兵团里补充了不少新兵，有很多随军的家属，部队办了子弟兵小学。” 初中就只能走远一点，去镇上读了。 倒是想给她买辆自行车，就是这边道路不适合骑车。 楚岱挑眉：“有军属愿意过来随军？” “可不，还不少呢。”余富贵手指在嘴里沾了点口水，翻着本子：“这边津贴高，现在也有绿叶菜吃了，条件苦是苦了点，谁不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更何况大多数是小年轻。” 楚岱点头，表示理解。 四十分钟后，到了建设兵团。 余富贵给岗哨看了证件，顺利放行。 顾卿卿还特意看了眼，是陌生的脸。 以前让她带枣和板栗的哥哥们已经不在了。 心里酸酸涨涨，堵得慌。 两个小家伙撅着屁股趴在小舅舅身上，和他一起看外面的风景，一路嘀嘀咕咕过来。 沈绥很有耐心，跟他们讲了沙漠的地理特征。 小团子们……完全听不懂。 楚岱停好车，把装衣服的袋子从车上拿下来，咸鱼留在车上：“这些都是给你带的，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210节 余富贵拉开拉链看了一眼：“这也太多了。我留几条就行，剩下的搁食堂，到时候当加餐。” “随你。”楚岱没意见。 余富贵又折返去车上，拿了包大前门丢给男人：“这玩意费烟票又费钱，真不知道你怎么喜欢这东西，阿尔及利亚多好。”便宜不说，还不要烟票。 楚岱本来想说不抽了，看到他脸上的欣喜，默了片刻，揣兜里：“谢了，老余。” “客气。”余富贵随意摆摆手，自己又上了驾驶座：“你们去军属院等我，我先把这些东西拉去厨房，还得把车归库呢。” “好。”他笑着颔首。 目光落在眼前白色的营房上，过往一幕幕映入脑海，年少轻狂的时候，都在这了。 两个小家伙到处乱跑，沈绥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顾卿卿在和大哥介绍兵团的情况，感受到男人的眸光，她转头问：“我们去哪呀哥哥。” 旁边的顾灿阳意味不明瞥了眼不远处的男人，楚岱摸了摸鼻子，莫名心虚：“回军属院，嫂子在等我们吃饭。” “诶？好。” 夫妻俩一个叫嫂子一个叫婶子，各论各的，也没有很突兀。 顾灿阳跟着他们去了军属院，走过的路自动在他脑海里形成地图，完全是下意识的习惯。 团团年年不用抱，也不闹，想着很快就能见到二舅舅了，小腿甩得飞快。 楚岱和顾卿卿回军属院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 偶尔有巡逻的队列经过，都是陌生的面孔。 夫妻俩都没有说话。 边城战事起，建设兵团首当其冲，报上去的伤亡每年都是所有部队里最多的。 “卿卿呐！”孙淑芬盼了很久了，看到远处过来的人，她快步过去，红着眼眶上下打量女人：“你这孩子，从建设兵团回去的时候还说会过来探亲，婶儿都两年多没见过你了，怎么现在才来啊。”她真是日也盼夜也盼，好不容易才把人盼来。 “婶儿。”顾卿卿伸手抱着她，趴在她肩上，眼尾也红了：“让您挂心了。” “傻孩子。”孙淑芬看到那两个如出一辙的小家伙，“哎呀”一声，松开顾卿卿对两个小娃娃又亲又抱。 “小兔和小旭呢？婶儿。”顾卿卿疑惑道。 “在学堂呢，他们中午不回来吃，部队政策好啊，现在还管午饭。” “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快进来，俺都备好了饭菜。”孙淑芬抱起小团团，招呼他们进门。 还是之前的房子，在顾卿卿原来住的那间屋子旁边。 不大的四方桌上摆满了菜，咸鱼干红烧肉酸菜粉条都有，还特意给两个小家伙准备了蛋羹。 “自己拿椅子坐啊，俺去拿碗筷。” “我帮您。”顾卿卿跟着去了厨房。 楚岱放下手里的行李袋，从墙角拎了两条椅子，顺手搁了条在顾灿阳身后。 现在的房子全部改造过了，到了一定级别都是两室一厅一卫带个厨房，比以前方便很多。 建设兵团这里除了土地，什么都匮乏。 怀里的小家伙挣脱下去，孙淑芬在厨房和顾卿卿低声说话：“那个高的是你哥哥吧？俺瞅着和你还有点像呢。” 顾卿卿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说她和顾灿阳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对对对，我大哥。” “另外那个是阿绥？这孩子俺看着很好啊，两个娃娃也亲他。” “是，阿绥是个很好的孩子。”顾卿卿和她寒暄了会儿，问：“婶儿，我二哥还在部队训练吗？我听说他调令下来了呀。” 这一路来都没碰到狗蛋，看时间也不在食堂。 难道是在营区？ 第237章 红红火火237 前途坦荡 孙淑芬看着她, 欲言又止。 顾卿卿急了：“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她都来了，早晚会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住, 孙淑芬想了下还是说了：“青烈之前受了点伤, 在卫生所里休养了一阵, 现在还没好全, 这个时间应该是去卫生所换药去了。” 顾卿卿绷着脸，“我知道了婶儿, 谢谢您。”说完也不顾身后让她先吃完饭的挽留声, 出了门，飞快地往卫生所方向走。 楚岱一见这架势, 心里猜到她多半是知道了。 小团团往舅舅腿上蹭, 顾灿阳弯腰抱起他, 准备喂饭。 也没问顾卿卿这么着急忙慌去哪, 他太了解自家妹子了。 军医正在给腹部中弹的顾青烈换药，高大的男人光着膀子坐在那，笑嘻嘻跟军医聊天：“我这再有十天半个月能好了吧？” 军医没好气：“能下床走动就不错了，顾营长, 你能不能稍微听一下我们的话, 在床上多躺会儿，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这口子都结痂了, 躺了大半个月实在躺不住了。”顾青烈见他又给腹部缠上绷带, 叹了口气：“还挺热的。” 现在边城白天有三十七八度，稍微走两步就容易出汗。 “去了南方军区就凉快了, ”军医处理完后，随口道：“你这两天要去军区吧？到了那边记得找军医换药，本来还想给你写个方子的, 不过那边的医疗条件比咱们这儿好，军医也不比我差，就不开了。” “我这还得换几次药啊？” “三天一次，起码还得五次。”军医起身，余光瞥到门口的陌生女人，他愣了一下：“同志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青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浑身一激灵，赶紧从凳子上起来，见她目光落在腹部的绷带上，连忙从旁边抓起军绿色的衬衣穿好。 因为着急，扣子还系错了。 “……妹子，你咋来了啊？”他有些慌。 “来接你回家。”顾卿卿走过去，把他扣错的扣子又解开，神情专注重新系上。 低头看着他妹子温柔的动作，顾青烈心想完了完了。 旁边的军医听到顾青烈对她的称呼，了然：“同志，你就是咱们建设兵团传说中的那位妹子？” “你好。”顾卿卿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头问好。 “久仰大名啊，以前那批老兵经常提起你，性格爽朗不扭捏，还用大棚种出了青菜。”军医多看了她几眼，想着把空间留给这对兄妹，说了一句：“你们兄妹俩长得可真像。”然后就去了里面的病房。 顾卿卿：“……” 凉飕飕地瞥了眼挠着头不知所措的哥哥，她声线没什么起伏：“跟我走。” “诶？诶！”顾青烈着跟上去，呲牙咧嘴道：“卿卿啊，我这都快好了，不骗你。” 顾卿卿懒得搭理他。 出发前跟他说得好好的，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她发电报，受了伤不能瞒着，结果每次都是嘴严的很。 想到什么，她忽然转头，差点撞到他下巴，“楚岱知道吗？” 顾青烈心想不能让我一个承受她的怒火，有个人分担火力总比集中开火好，所以昧着良心说：“知道。” 对不住了啊兄弟。 顾卿卿脸色越来越冷，哼了一声快步往军属院走。 顾青烈挠挠头，他步子稍微快一点，腹部就隐隐作痛，只能放缓动作。 顾卿卿先他一步进了余家的房子，孙淑芬看到她身后的男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赶紧转移话题：“青烈啊，你吃饭了没？要不再吃一点？俺去给你拿碗。” “不用不用，嫂子我在食堂吃过了。” 楚岱见她回来了，随手拉开椅子让她坐。 女人紧紧盯着他，看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知道他受伤的事？”她没什么表情。 “……”楚岱还真知道，余富贵给他发了电报，所以他点头：“我——” 话没说完，女人坐下：“我知道了。” 顾青烈挠挠头，隔空和他兄弟交换了个眼神，咋整啊。 楚岱挑眉，瞥了眼旁边喂团团吃蛋羹的顾灿阳。 顾青烈还以为楚岱不知道他受伤的事，这是帮自己担着才应了下来，想着拉一个下水也是拉，咬咬牙再拉一个—— “这事儿大哥也知道。” 本来已经拿起碗筷的顾卿卿又“啪”一声，把碗重重一放，目光在三个男人身上扫视：“所以就我不知道？” 楚岱眼带惊奇地看了眼顾青烈，心想狗蛋你好大胆，大哥也敢拉下水。 顾青烈疑惑地眨眼，不是你要我把他…… 楚岱有些无语。 他是想让顾青烈跟顾灿阳一样，趁着抱小家伙的机会坐下来，喂年年吃饭。 顾卿卿的气性来得快去得快，看到他哄小年年，那点怒火就全部消了，想到他身上还带着伤，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心疼他呢。 现在好，把人惹得更生气了，好像全家人都刻意瞒着她。 顾灿阳不轻不重瞥了眼弟弟，从容地喂着小家伙，淡声道：“我不知道。” 狗蛋顿时有些心虚，别开目光。 刚才真的是魔怔了。 顾卿卿没有犹豫就信了，她大哥从来不会说谎。 觑了眼还傻站着的男人，她说：“顾青烈你怎么回事啊。” 狗蛋这回总算正确接收他妹夫的眼神，捞过蹲在椅子旁边的小年年：“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年年想舅舅没？” 小年年瞬间离地，到了男人怀里。 认出眼前笑意盎然的高大男人，小家伙的额头蹭了蹭男人鼻尖，开心得小屁股乱拱：“啾啾！” “欸！”顾青烈咧开嘴，露出两颗虎牙：“舅舅在。” 第211节 顺势抱着他坐下，顾青烈看了眼妹子的脸色，单手拿过一边的空碗，问孙淑芬：“嫂子，还有调羹吗？给我拿一个。” “有，俺去找找。”见卿卿没有骂他，孙淑芬也放下心来。 在她看来卿卿心软得很，最好说话了。 “谢谢嫂子，您也赶紧吃吧。”顾青烈接过调羹，左手抱着小家伙让他站在自己腿上，右手舀蛋羹。 小家伙几个月没见到舅舅，在他怀里扭来扭去，顾青烈倒吸一口冷气。 顾卿卿看不下去了，抬手在小家伙屁股上拍了一下，“舅舅受了伤，你安份点。”语气虽然还是冷，比之前好了不少。 顾青烈咧嘴笑，“没事没事。”他就知道，妹子是关心他的。 吃完饭，楚岱手臂搭在女人身后的椅背上，露出银色腕表和一截白皙清瘦的腕骨，“你这伤……” 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顾青烈苦着脸：“别伤了，中了颗弹，没啥事，你们再晚两天来我都能去营区训练了。” “训什么练？”顾卿卿放下碗，不咸不淡道：“你调令不是下来了吗？舍不得兵团？” “没有没有。”顾青烈沉默了会儿，说：“以前的老人剩的不多了，再待下去也是触景伤情。” 听到这，顾卿卿语气柔和下来：“朱叔和张叔还好吧？” “都挺好，你不是经常给老张写信吗？他时常去养猪场给老朱念信。” “待会儿我去看看他们，听说关叔也要调走了，跟你一起吗？” “他要晚几天，团长嘛，有很多事要交接，不像我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你马上也是团长了。”楚岱笑道：“恭喜啊，顾团长。” “副的。”顾青烈见小外甥张着嘴，等他喂蛋羹，乐了。 舀了一大勺喂给小年年，顾青烈说：“虽然升了，坐在这里的还是我最低。” 他是调到野战军集团下属的野炮团当副团长，听起来威风，其实就是个普通的作战部队军官。 顾灿阳不用说，空军集团军飞行精锐连的连长，别看只是个连长，实际职权和待遇比他们都高。 是空军集团军的核心军官。 飞行员非常稀少，他们连队里九十个人，都是各大地方军区和总部军区精挑细选送上来的人才，其中还夹杂着至少一半的空降兵。 空降兵要求很高，除了必备的跳伞，还要像陆军部队一样，熟练使用各种武器，甚至还能掌握侦察兵、防化兵、导弹兵的基础技能。 精锐连的空降兵能在高原、山区、海岛、热带丛林各种地域环境下深入敌后进行野战生存，执行特殊地面作战任务。 而这些技能，飞行员同样熟稔掌握，甚至比他们会的很多。 工兵、通信…… 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基础技能。 空军自己内部有句话—— 空降兵会的，飞行员都会。 最大的区别就是空降兵不会开飞机。 这也是之前野战军要把顾灿阳借过去的原因，很大程度来说，飞行员的身体素质可以和特种部队媲美，而且他们的心理素质更为强大。 他们的训练方法，是萧回需要的。 飞行员的身体等同于等量的黄金，国家为了培养他们，耗费的精力物资不计其数。 顾灿阳前途坦荡，不可限量。 至于楚岱，更不用说了，他进的就是海军的高级指挥部，副团的职级都是垫底的存在。 “我现在只是离你们更进一步而已嘛。”顾青烈咧嘴笑。 第238章 红红火火238 要什么？ 他们聊正事的时候顾卿卿一般不开口, 沈绥去了后面共用的洗手间，拖拖拉拉到现在才进来。 “我们都快吃完了。”顾卿卿拉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乍一到北方，顾卿卿怕他水土不服。 以前大屯子村下乡的知青就有水土不服的, 要真这样顾卿卿寻思得去集贸市场买块豆腐让他晚上吃了。 在建设兵团可能得住个两天才回去。 楚岱说话间也抬头看了眼小舅子的脸色, 没什么异样他也就放心, 继续和二舅哥说话。 “我没事, 阿姐。”沈绥挨着顾卿卿坐下，接过她递来的碗筷, 盛了半碗饭：“就是刚才车坐久了, 有点晕。” “那吃完饭你去隔壁屋子里躺躺？”孙淑芬开口道：“之前你阿姐和许念住的那两间屋子现在还没住人呢，俺待会儿拾掇拾掇, 晚上你和你大哥一个屋, 你阿姐和姐夫一间房。” “咋样啊卿卿？”孙淑芬捧着碗, 看向顾卿卿。 “行呀, ”顾卿卿柳眉弯弯，“都听您的。” “嗳！”要不说卿卿这孩子说话就是中听呢。 “小兔要是知道你过来了不定有多高兴咧。” “我也想他们姐弟俩啦。”顾卿卿见余婶夹了块焖得软烂的五花肉要递给她，赶紧把碗凑过去。 三层五花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汤汁特别美味, 顾卿卿觉得自己这顿起码能吃两碗饭。 都吃完饭，余富贵才回来。 手里提着他们带过来的装咸鱼的行李袋, 有三个已经空了, 剩下那个也没多少重量。 “我留了四五条咸鱼和一袋虾干，剩下的搁食堂晚上给战士们加餐。”说着, 他把行李袋全部提到墙角放好。 顾卿卿对此没意见，给了他就是任他处理，晒这么多的本意也是想能让战士们尝一点。 孙淑芬拿着抹布把桌子擦干净：“俺们家还有十来条咸鱼嘞, 前几个月青烈带过来的，俺瞅着还没咋干，又晒了晒，家里两个小的馋得不行，蒸了一条，好吃得哟。” “是挺好吃，海鱼味道就是和咱这的鱼不同，肉多刺少。”余富贵去泡茶：“卿卿你们能在兵团待多久啊？” 听到这话，孙淑芬也望着她。 “最多两天，”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见一面也不能多在兵团陪陪他们，“楚岱和阿绥都是请了一周的假，我们这来回就要四天了。” “这样啊。”余富贵端了杯热茶给她：“你婶子天天念叨着你呢，还有小许，也不知道他们在岛上怎么样了。” 他们只和顾卿卿有书信电报往来，和赵泽他们很少。 “小鱼儿也快两岁啦，就是岛上没有照相的，不然我给她拍电报让她寄一张全家福过来看看。”顾卿卿吹冷茶水，喝了一口：“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过去看看他们。” 去白沙岛比来建设兵团更方便，坐船只要七八个小时，对比这将近两天两夜的火车别提多自在了。 她第一次来，从中间的盐城坐到边城，一天一夜加一个上午。这次从南阳过来更是受罪，骨头都快散架了，好在有楚岱他们在。 “俺也想去瞅瞅你们，就是实在走不开。”孙淑芬叹了口气：“娃儿们要读书，路程又远，去岛上政审都得走几个月。” “本来还跟你余叔商量，今年他要是有假，俺们就去南阳看看你们，你余叔还晒了不少红薯干和芋头片呢。” “对，我去找找，前两天我晒的那些红薯干软着呢，放心，不咯牙。”余富贵说着就要起身去拿。 顾卿卿“哎”了一声，“刚吃完饭呢余叔，不着急吃。” 两个小家伙一个在大舅舅怀里打瞌睡，一个在二舅舅怀里扑腾，楚岱靠在椅背上伸手逗小年年，眉眼间都是懒倦。 余富贵又坐下来，想了下，他说：“晚上不在家吃了吧？咱们都去吃食堂，正好跟老张老朱他们一起聚聚，等战士们吃完饭我开个小灶。” 说到这，他问孙淑芬：“家里还有肉吗？下午去供销社整点排骨回来，土豆炖大排，再加点粉条，卿卿以前老爱吃了。” “家里都备着呢。”孙淑芬把桌子擦干净又去洗碗，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卿卿你等俺一下，俺洗了碗就去给你把床铺铺。” 他们坐了这么久的火车肯定也都累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顾卿卿起身：“婶儿，隔壁那两间屋子有被子吗？” “有，收到你们的电报，俺就从军需处领了两床被褥过来，这两天晒了晒收在柜子里，你去瞅瞅。” “成。”顾卿卿正好坐不住，拉着男人一起去铺被子。 顾青烈本来还想和老余插科打诨两句，见他哥安稳坐在那里，歇了心思。 “吱呀——”木门被推开。 窗户是打开的，应该是余婶为了透气。 床没变，单人行军床，不过这次有两张。 格局和旁边孙淑芬家一样，一厅一卧一厨一卫，建设兵团地多，阔气。 以前就是个很大的单间，现在往前面院子里扩了一点，丝毫没有逼仄感。 从衣柜里抱出被子扔床上，顾卿卿侧头问站在那没动的男人：“想什么呢？帮我扯下被角。” “想以前的事。”男人上前一步，弯腰抓着被角两端，抖了抖，跟着女人的动作一起铺平：“嫂子和许念住在两边，那晚老余和赵泽……”他笑了下，没继续说。 顾卿卿陷入了回忆，想到什么，她视线下移：“你当时不会……” 那晚她没开灯，两个人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以及隔壁两个屋子里细碎的声音， “嗯。”楚岱把被褥上的折痕抚平，“我那个时候二十岁吧，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你别把我想得很正经。” 顾卿卿斜睨他：“没有啊哥哥，我从来没把你想得很正经啊，你现在二十三了不照样血气方刚吗。” 楚岱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挑眉：“这不是正常的夫妻生活吗？” 顾卿卿哼了一声，转移话题：“你把被子也抖一下，在外面晒了有沙子。” 男人依言照做，不过看向她的眸光里带着揶揄。 女人选择视而不见。 铺好被子，又去了隔壁房间把床收拾好，她对沈绥说：“你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吃饭我再叫你。” 磨蹭了一阵现在也不早了，两点三十五了。 沈绥确实有点头晕，特别是从火车站回建设兵团这段路，晃得他看人都重影。 “好，装衣服的包姐夫放在那边椅子上，团团年年的尿布和奶粉奶瓶都在里面。” “知道。”顾卿卿想到什么，转身对刚进来的男人说：“你去食堂提壶热水回来吧，两个小家伙待会儿还得冲奶，” 第212节 玩累了趴在二舅舅怀里蔫哒哒快睡着的小年年一听到冲奶，立马睁开眼睛，小手晃着男人结实的胳膊：“啾啾~喝奶奶！” “行，喝奶。”顾青烈对楚岱说：“别忙活了，老余厨房不是在烧水吗？你倒点白开水凉一下就行了。” “对对对，俺们这现在有厨房啦，烧水方便着呢，楚连长你把奶瓶和奶粉给俺，俺来泡。”孙淑芬洗完碗从厨房出来。 “现在可不是楚连长咯，前一阵子他升副团了。”余富贵在柜子里翻找那袋没晒透的红薯干，特意留给两个小家伙磨牙的，不软不硬正好。 “这不是叫顺口了嘛。” “没事，随便怎么叫。”楚岱从行李袋里找出奶瓶和半袋奶粉，拿给孙淑芬：“麻烦你了嫂子。” “瞅你这话说的。”孙淑芬摇摇头，又进了厨房。 顾灿阳抱着熟睡的小团团去了隔壁屋子，等楚岱过来，他从床边离开：“你看着团团，我去外面走走。” “要我陪你吗哥？”楚岱随口问。 “不用。” 等他走了，楚岱收回目光。 也有些犯困，坐在床边顺势躺下来，男人左脚踩在地上，右腿膝盖微曲，半悬在空中，双手枕在脑后。 偏头看着旁边熟睡的小家伙，他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觉得很奇妙。 两年前他还在建设兵团，想着明天的战略部署，以及猜老余晚上是蒸红薯还是炖土豆。 谁曾想，顾青烈一张照片，让他有了媳妇儿孩子，人生轨迹就此改变。 本来是想留在建设兵团，一辈子驻守边境，什么时候死了就算了。 短短两年，他娶妻生子，去了白沙岛参与见证了海军军事基地的建设落成，又转眼下了岛，回了南方军区，进了海军指挥部。 和他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和解的老子，每天晚上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而且老家伙的态度是一天比一天和善，现在还会主动问他在指挥部的事务了。 就，挺难适应的。 “阿爹~”小团子嘴里嘟囔一句，闭着眼往男人这边滚，因为隔着被子，怎么也翻不到他怀里。 小家伙皱着眉，嘴里一直嘟嘟囔囔，楚岱附耳过去听，也听不明白儿子在说什么。 干脆把人从被子里提溜出来，让他趴自己身上。 “要什么？”男人轻轻拍着他后背，问。 小家伙被这么折腾还是没醒，小屁股一拱一拱，脑袋贴着男人颈窝蹭了蹭，吸了吸鼻子：“阿爹。” 第239章 红红火火239 随你 “要阿爹？”男人动作顿了一下, 怀里的小家伙眉心皱起嘴里哼哼唧唧，他又继续拍着儿子后背，懒散道：“阿爹这不是在呢嘛乖乖。” 小团团可能是闻到了男人身上甜丝丝的奶糖味, 眉心舒展, 很快就睡安稳了。 楚岱也有点打瞌睡, 特别是怀里抱着奶香奶香软乎乎的小团子, 眼皮子发沉，缓缓闭上眼睛。 顾卿卿抱着小儿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父子俩霸道的睡姿。 男人身高腿长, 斜着占据了半张床, 鞋子还没脱，左脚踩在地上。 看得出来很累了。 她把小年年的鞋子脱了, 让儿子去床上坐着, 把手里另外一个奶瓶搁在旁边桌上。 小年年喝奶的时候特别乖, 小嘴吧嗒吧嗒, 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旁边的阿爹和哥哥。 顾卿卿顺着床边坐下来，左腿正好挨着男人的右膝。 侧眸瞥到他瘦削的脸和凌厉的下颌线，她有些恍然。 楚岱浅眠，从她推门进来就醒了, 只是一直阖眸假寐。 女人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终于忍不住睁眼：“想什么呢妹妹。” 顾卿卿怔了一下，失笑：“还记得啊。” “嗯。”男人亲了下趴在身上的儿子的小脸, “你刚到兵团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叫我的吗, 妹妹。”他眼底带了笑。 顾卿卿轻轻挠他膝盖，见他不为所动, 瘪嘴道：“听说怕痒的男人疼媳妇哎，哥哥你是不是不疼我。” “我疼你啊。”楚岱装作怕痒，随意哼了两下, 然后笑着睨她：“这样行吗？媳妇儿。” 顾卿卿收回手，“还行吧。”想到什么，她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啊。” “这个问题你问过，我也回答过。”男人有些无奈，大掌扯过一边的被角，盖在小团团后背。 “忘了。”女人眨眨眼：“再说说？” “是，”楚岱叹了口气：“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不用老余介绍我都知道你是老顾他妹妹，你俩……”长得太像了这句话在女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中，他又咽了回去。 “老顾经常跟我提起你，兵团这么多年来随军探亲的不多你也知道吧，他舍得让唯一的宝贝妹妹过来肯定是有所企图的。” “而且，你俩见面时那句话我听到了，他说没搞定，让你自己想办法。”楚岱笑了下：“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后来他让我带你去军属院，刻意制造机会让我们接触，我就大致明白了。” 顾卿卿挑眉：“因为这几件事，你就猜到了我们兄妹的心思？” “差不多，”男人右手手背搭在眼睛上，回想道：“不过真正确定是另外一件事。” “嗯？什么事。” 楚岱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自打你来了，狗蛋上厕所的时候总是往我这边瞄。” 这个其实不怎么稀奇，男人这方面的攀比心重，又是一群十九二十的年轻小伙，玩闹间会比比大小。 不过顾青烈向来不是这种无聊的人。 那个傻憨憨只会在意他一枪能打中多少环的靶子，赤手搏斗的时候能掀翻几个人。 顾卿卿听到这种话题还是有些赫然的，耳后红了一片。 男人见她这模样，起了逗弄心思：“那你呢顾卿卿同志。” “你还满意吗。” 顾卿卿不轻不重推了下他膝盖，“孩子们在呢，你说话注意点。” 男人微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 顾卿卿顺着他的目光，狐疑转头。 本来坐在她身后抱着奶瓶喝奶的小年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被子上睡着了，奶喝了一半，手捧着瓶子不肯松，嘴角还有奶渍流下来。 男人低笑一声：“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满意吗媳妇儿。” “一般。”顾卿卿眼也不眨：“就那样吧。” 她脖子都已经红透了，还是强装镇定说完这句话。 男人眸色晦暗不明看了她一阵，然后点头：“行。” “嗯？”顾卿卿不解，这男人反应不对劲啊。 “晚上再试试吧，也不知道这房间隔音好不好，以前反正是挺差的。” “楚岱！”顾卿卿恼羞成怒，拎起旁边的军绿色枕头砸他身上：“赶紧睡吧你。” 男人单手抓住，白皙的手指和军绿色的枕套成鲜明对比，顾卿卿看了一眼就舍不得挪开目光。 “不闹了。”他略微翻身，把身上的小家伙放下来，然后起身掀开被子重新把两个儿子抱被窝里去，抽开小儿子怀里抱着的奶瓶，放旁边桌上。 男人慢条斯理解开外套扣子，随手搭在一边的椅背上，又摘下手表：“睡会儿吧，明天带你去沙漠骑骆驼。” “诶？”顾卿卿来了精神，等男人坐下后抱着他清瘦的腰不肯撒手：“我们还能去沙漠吗？” “能啊。”男人抬手把她垂落脸颊的发丝捋到耳后：“下午我去看看关叔，问他借辆车。” 沙漠里晚上太冷了，不然他倒是乐意带着媳妇儿去看看星星。 反正两个大舅哥一个小舅子都在这呢，也不怕小家伙们没人带。 谁亏了他们，这几个舅舅都不会舍得委屈他们。 “我跟你一起去探望关叔吧。”顾卿卿把头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带着团团年年一起。” 她和楚岱的事，关勋也算是上过心。 他受伤那次，关叔告诉她，楚岱这人就像是桀骜不驯的鹰，得慢慢去熬他。 现在熬出头了，自然要去感谢一下。 关勋把楚岱当子侄辈，着两个小家伙也该带去给他看看。 楚岱发现两个小家伙的性格都有点随她，也喜欢蹭人，垂眸笑了笑，他吻了下女人发梢，说：“好。” 两个小家伙靠墙睡在里面，顾卿卿睡在中间，趴在男人怀里，闷声道：“睡会儿吧。” “睡不着。”楚岱手指勾着她墨黑长发，状似无意道：“团团年年到了年底就两岁了，可以自己睡了吧。” “嗯？”顾卿卿哈欠连天，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份外迷糊：“什么？” “没什么，”男人俯身亲了她一下：“睡吧。” 顾卿卿脑袋枕在他右手臂上，很快就睡着了。 楚岱睁着眼，打量这间房。 里面局部没变，外扩的是前面的厨房和卫生间。 他刚才忘了问女人，你当时一个人来兵团，独自住在这里的每晚，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其实他后来有点后悔，没有早些给她回应。 思及至此，他敛眸看着怀里的女人，眼底的柔情满满当当几乎快溢了出来。 谢谢你这么勇敢。 睡到下午五点，顾卿卿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已经没有人了，外面的斜阳照进来，映在白色的墙上。 她有些茫然，目光无措盯着那道橘红色的光影。 两个小家伙醒了要去上厕所，然后嚷着要舅舅，楚岱给他们把完尿，把人交给顾灿阳和沈绥，端了杯水过来。 第213节 听到动静，女人的瞳孔缓缓聚焦，落在床边一身黑衣的男人身上。 “醒了？喝口水。”楚岱把搪瓷杯递过去。 顾卿卿没接，看着他许久，才哑然出声：“哥哥。” “嗯？” “我还以为这是一场梦。”顾卿卿喃喃道：“好像我才刚到兵团，身边没有你也没有团团年年。” 男人眉梢微挑，放下搪瓷杯，挨着床边坐下。 他白皙的手臂随意搭在床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次我来主动。”男人笑着睇她。 顾卿卿仰头，就看到他硬朗的下颚线。 抬手摸了下，她说：“可是你长得就不像一个会主动的人哎哥哥。” 男人忍不住，低笑出声：“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哄你。” “你现在就在哄我了。”顾卿卿撇嘴，“饿了，团团年年呢？” “大哥和阿绥带着去外面了，没见过满地的沙子，新奇得很。” “你还好意思说，南阳出生的孩子没见过这么多沙子。平时也不说抽个空带我们去海边玩玩，小阿侄都知道学堂里放假了带我去海边捡猫眼螺。” 顾卿卿手撑着床沿起来，半弓着身子：“再过几年小阿侄就到了参军的年纪了，也不知道他爹会不会放他来建设兵团入伍。” 张塔对于建设兵团非常执着，特别是楚岱给了他一个黑标狼头臂章之后，成天嚷嚷要去建设兵团，没少被张建设撵着打。 “你老子是陆中兵团出来的，你非要跑去建设兵团？中邪了啊兔崽子！” 始作俑者对此不以为意：“早着呢，就他这年纪起码还得四五年。” 顾卿卿攀着他的肩膀起身，坐在床头被男人半圈在怀里，杏眸清透：“哥哥，你以后什么打算呀。” “你不是猜到了？”男人似笑非笑：“不想跟我一起去？想留在南阳吗。” “哪有，早就说过你在哪我和孩子们就在哪，除非你不肯带上我们。” “言重了啊，”男人语调懒洋洋地：“这事还没定，过个一两年再看吧，尽量和阿绥一起去首都，你不是不放心这小子嘛。” “有点舍不得，一家人能待在一起肯定是最好的。”顾卿卿指腹蹭了蹭他下巴的青茬：“是不是该刮胡子了呀哥哥。” “嗯，俩崽子总爱蹭，额头红了又在那哭，娇气得很，”楚岱任由她摸着下巴，垂眸睨她：“随你。” 第240章 红红火火240 没有，我在哄你 “我哪有这么娇气……”顾卿卿嘴里嘟囔, “他们是随你，皮肤太白了，磕碰一下就特别明显。”看着他下巴被自己揉出来的红痕, 她有些心虚。 “嗯, 随我。”男人也不反驳。 手垂下来, 无意碰到男人裤兜, 她“咦”了一声，掏出烟盒。 “老余给的, 我没抽啊。” “我知道, 给你的时候我又不是不在。”顾卿卿看着这盒大前门：“这种烟挺贵的吧，余叔是真的想你了, 平时他都扣扣搜搜的, 这次咱们来他又是买烟又是让余婶买排骨买肉。” “还行, 三毛五一包, 要烟票。这边菜价贵，预算少，每天一睁眼就是四五千人等着吃饭，难免精打细算了些。”楚岱问她：“后天回去？” “嗯, 后天晚上去火车站吧, 你和阿绥只有一个星期的假。”顾卿卿又把烟盒塞他裤兜里：“其实你可以抽烟的，我不介意。”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忽然笑了下, 说：“我知道，从开始到现在你没有要求我戒过烟, 不过你好像很喜欢我身上的奶糖味。” “是呀，”顾卿卿凑近他，深深吸了口气：“甜丝丝的, 很好闻。” “要是抽烟这股味道就会被掩盖掉，”男人手指抵在她额头，笑着说：“为了让你多靠近我，还是不抽了。” 男人指尖微凉，抵在她眉心。 水润的杏眸怔然看着他，顾卿卿有些恼怒地抓着他的手拿下来：“你在勾引我。” “没有，我在哄你。”楚岱俯身亲了下她额头：“如果你觉得还行的话，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顾卿卿纤细的手指抓着男人的大掌，他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如竹，细腻的肌肤碰到男人指腹的薄茧。 她发现，这男人很少在她面前显露不好的情绪，都自己默默承受了。 “哥哥。”斟酌半天，她开口道：“以后你要是有难过想发泄的时候，说出来。” “嗯？”楚岱略挑眉梢。 显然是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哄你。”她认真道。 “呵……”男人是真的笑了，反握住她的手，紧扣在自己掌心：“那我倒是还没有这么窝囊。”把负面情绪交给家人消化。 媳妇儿心疼他，他心里清楚。 他也很心疼她，一个人在家带着两个小家伙，团团年年虽然不是特别闹腾的小朋友，到底是男孩，喜欢跑跑跳跳，力气也大。 他们在的时候都是两个人才能看得住小崽子们，更别说她白天一个人在家。 所以他和沈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个小崽子分别拎走，给她一点喘气休息的时间。 顾卿卿往前凑，趴在他怀里，闷声道：“我从来没觉得你窝囊，你是人，生气很正常。” 男人眸色暗沉，嘴唇抵在她额上没有出声。 “哥哥？”见他半天没吱声，女人疑惑抬头。 “嗯。”男人喉结滚动，垂眸看着她，无声笑道：“硬了。” “……” 顾卿卿推开他，从枕头边摸到男人的手表，拉过他的手给他戴上：“看看几点了，该去食堂吃饭了。” 想到什么，她自上而下瞥了眼男人，说：“你还是待会儿再去吧，影响不好。” 然后起身往门口去。 “砰——”是门关上的声音。 楚岱看着手腕上的银色手表，又重新靠回床头，垂眸看了眼腿.间，哼笑一声。 小兔和小旭已经放学回来了，娘说阿姐来了，他们就一直守在门外。 顾卿卿推门出来就看到姐弟俩，惊喜道：“小兔子！小旭。” 余兔还是和以前一样，小脸红彤彤的，像苹果，牙齿不再稀疏漏风，整整齐齐的。 穿开裆裤的小旭也长大了，到他姐腰那儿了。 “阿姐~”余兔飞扑过去，抱着顾卿卿：“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啊。” “对不起啊，阿姐应该早点来看小兔的。”顾卿卿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刚放学？” “四点就放学啦，娘说你们坐车太累了在休息，让我不要吵醒你。”余兔眯着眼笑：“阿姐你带了好多糖果呀！还有我喜欢的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我们班上有小朋友收集了一沓厚厚的糖纸，好多人羡慕她呢。” “糖纸？”顾卿卿倒是没想到收集这个，她小时候没怎么吃过糖，最多就是吃点白糖和冰糖，还是过年的时候偷偷打开走亲戚的牛皮纸包子尝一点。 正好楚岱这个时候走出来，顾卿卿目光下意识顺着他腰线往下，男人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才回神，想起眼前还有两个小朋友。 “咳，”她别开头：“你以前吃的那些糖果的糖纸呢？” “扔了。”男人问：“怎么了？” “没事，小兔说她们班上有孩子收集糖纸。”顾卿卿又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下次我看到好看的糖果买了给你寄过来，好不好呀？” “好！谢谢阿姐~” 小旭也跟着脆生生道：“谢谢阿姐！” 顾卿卿弯眸一笑。 孙淑芬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拨开缠着顾卿卿的两个孩子，“俺不是让你们自己玩，别打扰阿姐和哥哥嘛？咋这么黏人咧。” 小兔躲到阿姐身后，朝她娘吐舌头。 “这小丫头……”孙淑芬哭笑不得，看向旁边的楚岱：“老余说让你们醒了直接去食堂吃饭，他把张处长和老朱都叫上了。” “好，”男人点头，“嫂子你不去吗？” “俺们在家吃，还有菜呢，不吃完浪费，过夜就馊掉了。”孙淑芬把小兔从顾卿卿身后拉过来：“你阿姐带的那兜糖一下子就被你们姐弟俩摸掉一半，揣那么多在兜里干啥呀？这天气揣久了就融化了。” 训完姐弟俩，她又想到什么：“对了，团团和年年被他们舅舅带去兵团转了，青烈说要让他们看看坦克，估计这会儿还在营区嘞。” “能带他们去营区？”顾卿卿侧头问旁边的男人。 “不是军事禁区可以。”楚岱跟孙淑芬说：“嫂子，我们先过去。” “欸！好。” 去食堂的路上正好碰到顾青烈他们，团团年年刚看完坦克，在舅舅怀里激动地手舞足蹈。看到阿爹阿娘，兴奋地跟他们比划—— “大车车！砰~” 楚岱捏了捏儿子的小脸：“玩疯了是不是？不饿了？” 小年年眨眨眼，“饿！” “饿就去吃饭。”楚岱伸手把儿子从二舅哥怀里接过来：“你舅舅受着伤呢，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他。” “多大点事啊。”顾青烈挠挠头：“老余说让我们晚点再去食堂，等同志们吃完饭另外给我们开小灶，花销他出。” “那就在外面先转转吧。”楚岱单手托着儿子的小屁股，问他：“小舅舅呢？” 小年年歪头四处找：“啾啾~” “刚才还在呢，去厕所了吧。”顾青烈也不讲客气，顺手在男人外套衣兜里摸了颗糖，剥开塞嘴里：“这小子体质太弱了，等我去了军区每天早上带他晨跑。” “他在南方长大的，第一次坐这么远的车来难免有些不适应。”顾卿卿在旁边替他解释，然后说：“谁像你一样，每天精力旺盛活蹦乱跳。” “所以说还是要当兵吧，不然体弱得不行。”顾青烈嚼着奶糖，拿亲哥和妹夫举例子：“你看大哥和老楚不也是瘦得不行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他俩的体能可不比我差。” 顾卿卿懒得跟他胡扯，“再有半个小时战士们都吃完了吧？” “差不多。”楚岱看了眼腕表，问儿子：“渴不渴？今天都没怎么看到你们喝水。” 小年年舔了舔嘴唇：“喝水水~” 第214节 “这会儿才想起要喝水啊。”男人有些好笑：“先回军属院吧，傍晚天凉起风，风沙大。”看了眼女人单薄的长袖，他说：“回去加件衣服。” 顾灿阳全程没吭声，趴在他肩上的小团团小手扯着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晃啊晃的，银铃儿叮当作响。 小家伙眼睛笑成弯月牙儿。 楚岱走在最前面，折返回军属院，顾灿阳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顾青烈落后半步，扯着妹子的胳膊，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问：“狗剩这是怎么了？” “我咋知道。”顾卿卿狐疑道：“你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哪能啊，”顾青烈仔细回想了一下：“真没有，我就带团团年年看了下坦克，从来到兵团他好像就不怎么吭声。” 顾卿卿若有所思，然后恍然大悟：“大哥这是心疼你吧，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守卫边境线。” 顾青烈咧嘴露出两颗虎牙：“是吗？”下意识挠头，手臂带动腹部的伤口，他“嘶”了声。 “痛？”顾卿卿卷起他军绿色的衬衫衣摆看了下，绷带没有溢出血来，她松了口气：“你能不能动作小一点？要是伤口崩开就麻烦了！” “知道知道，下次注意。” 兄妹俩说话的时间，不知不觉走到军属院门口，有从食堂打完饭回来的军嫂看到他们笑着打招呼：“顾营长，这是你妹妹吧？来探亲的？” “欸，是我妹子！来接我回家。”顾青烈咧开一口大白牙，笑容灿烂。 第241章 红红火火241 有他呢 喂两个小家伙喝完水, 又在屋子里坐了会儿，楚岱一看时间差不多七点了，起身：“可以去吃饭了。” “我早就饿了。”顾青烈迫不及待往外走：“以前训练的时候饿得快, 一顿能吃四五个红薯, 现在没训练也容易饿, 不知道咋回事。” 他把手搭在顾灿阳肩上, 嬉皮笑脸：“你说咋回事啊哥。”听到卿卿的分析，说狗剩在关心他, 有意拉近一下兄弟关系。 顾灿阳淡淡瞥他一眼：“闲的。” 楚岱没忍住笑了, 收到二舅哥不善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把腿边的小家伙拎起来：“走咯, 吃饭。” 顾卿卿在低声询问沈绥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有不舒服吗？” “好多了, 我没事，阿姐不用担心。”沈绥脸上有些疲倦，胃里有些不舒服，火烧火燎的, 吐完了又稍好一些。 顾卿卿看出他在强撑, 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问道：“是不适应这里吗？” 沈绥本来想否认, 看到她眼底的担忧, 终究还是点头。 “楚岱。”她喊了一声。 “嗯？”抱着小团团的男人顿住脚步，回身问道：“怎么了？” “明天下午回去。”她就说了这么一句。 楚岱眼尾上扬,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点头：“好。” 顾青烈没什么意见, 大事听狗剩的，其余的事妹子说什么是什么。 到了食堂，到处空荡荡的，战士们已经吃完饭了。 余富贵还在忙活，炊事班的小战士们给他打下手。 “妹子！”有人咧着嘴跟顾卿卿打招呼。 上前线的那批人没怎么回来，换了一茬又一茬，炊事班的还是原来的人马。 这些年政委也说过，可以给他们调到别的兵团或者军区去，小战士们总想着兵团的弟兄吃惯了他们做的菜，过几年再走，去条件好一点的部队看能不能找个媳妇儿。 结果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他们嘴上说着建设兵团苦，可偏偏就是舍不得离开了。 “哥哥。”顾卿卿眉眼弯弯，凑上去趴在打饭的台子上跟他说话：“你怎么好像还长高了一点呀？” “有吗？”小战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能是伙食好，又往上窜了一窜。” 他看到楚岱手里的小团子，惊讶道：“这是你和楚连长的孩子？我外甥？！” 说完，着急忙慌扔下手里的面疙瘩，拍了拍面粉，快步绕出厨房。 “我看看！” 顾卿卿心里有些好笑又很感动。 在岛上，就是这群兵团的哥哥们经常护着她，岛上的嫂子们都知道他们这十几个建设兵团的凶悍又护短，不敢惹她。 以前那批建设兵团的战士们都把她当妹子，带她一起去给边城的百姓搭大棚种蔬菜，回兵团的路上还意气风发唱着军歌。 短短两年时间，十不存一。 “哎呀真像！和楚连长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双胎呢。”小战士看看楚岱怀里的小家伙，又看看顾灿阳抱着的小年年，把手在白色围兜上蹭了又蹭，才试探性伸手。 小团团在阿爹怀里，小脑袋略微偏着，看到他眼底的小心翼翼，忽然伸出小手，搭在他掌心。 小战士看到掌心里软乎乎的温暖小手，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酸酸涨涨的，眼眶发红：“要是兄弟们还在，看到……别提有多高兴了。” 如果以前的战士们还在，如果楚岱没有调走，顾卿卿跟着他一起留在兵团。 两个小家伙每天肯定是被战士们带着到处跑，从这个怀里到那个肩上，是他们捧在掌心里的宝贝外甥。 楚岱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沉默片刻，把小家伙递给他：“抱抱吧。” 小战士看到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有些犹豫。 他还没抱过小娃娃咧。 小团团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阿爹，楚岱朝他略微颔首。 小家伙主动倾身，攀上小战士的脖子：“啾啾~” 楚岱低声笑了。 这小家伙真是机灵。 “欸！”小战士怕他摔下去，忙不迭接过小家伙，有些手足无措，想摸下他的小脸，又怕自己粗糙的手刮伤他。 顾卿卿看着这一幕，嗓子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半天没有出声。 余富贵递了个馒头给她：“先垫垫肚子，也不知道老张老朱在干嘛，磨磨蹭蹭的半天没过来。” “我不饿。”顾卿卿摇头，见他坚持，只好接过白面馒头：“谢谢余叔。” 今天的白面馒头和肉菜都是余富贵自掏腰包用钱票买的，之前跟沈绥回老家，在他大伯家吃了饭住了宿，可以用钱票还清。 余富贵和孙淑芬却不一样，你要是给他们钱票相当于是打脸，这钱他们自己花得高兴，哪怕是之后几个月拮据一些也没事。 这是要一直来往的人，不需要去计较得失，安心接着就是了。 顾卿卿发现，自己遇到过的最纯粹的人就是建设兵团的人，日子虽然艰苦但是他们很乐观，一心保家卫国，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余富贵本来下意识想拍拍她肩膀，发现不是兵团里这帮糙老爷们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再等等哈，我给团团年年蒸了肉糜汤，马上就出锅了。” 同时也在心底骂张朝和老朱，吃个饭都这么拖拖拉拉的，楚连长和卿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好，不着急。”顾卿卿柔声道。 刚走到食堂外的张朝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跟旁边悠哉悠哉的老朱说：“怎么感觉有人在惦记我。” “老余吧，他最爱背地里骂人。”老朱笑呵呵道。 “嗯？”张朝刚要说什么，余光瞥到另一边：“团长和政委怎么过来了？” “来一起吃饭的吧。” 他们稍慢一步，让关勋和徐政委先进了食堂，然后才抬脚跟了进去。 见他们都来了，炊事班的小战士们把两张长木桌凑在一起，开始上菜。 终于全部都坐下，余富贵把最后一个土豆炖大骨端上来，拉开椅子坐下。 他们都是老同志了，和团长政委私底下都很熟，现在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用不着太讲究。 两个小团子从张朝老朱手里到了关勋和徐政委怀里，并且没有人敢跟他们抢，只能眼巴巴看着。 楚岱和顾青烈倒是乐得清闲，这两个小家伙越大就越黏人，而且聪明得很，有什么想要的就撒娇，在军区经常把楚渊和秦舟哄得晕头转向带他们去供销社买零嘴。 沈绥不舒服，顾卿卿想让他吃清淡些缓缓，给他盛了碗肉糜汤。 “一转眼你们都结婚两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关勋手指蹭了蹭腿上团团的小脸，感慨道：“我还记得两年前，卿卿刚来兵团的时候，用大棚种出青菜，全团上下欢呼雀跃，老余就差把家搬进大棚守着了。” 徐政委掰了一半馒头递给怀里的年年，老神在在补充道：“好像也是那天晚上吧，楚岱受伤，卿卿从大棚出去差点摔倒。” 男人侧头看着旁边和小舅子低声说话的女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这孩子跟着他吃了不少苦，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输了两管血。”关勋瞥了眼楚岱，继续说：“也是这孩子心眼实。” 两个哥哥都在部队，愣是没想过让老首长把他们职衔再调动一下，顾青烈要不是这次立了大功，多半还在建设兵团窝着。 请功的报告是他亲自写的，军区几位军长一致同意，最后才提交到楚渊面前。 这次调动，没走过半点关系。 连外交部都在夸赞这位年轻的军官。 看到顾灿阳，关勋发现顾家人是真的都出色。 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是怎么培养的。 徐政委和他是老搭档了，一唱一和道：“卿卿是在兵团结的婚，我们都是她的娘家人，要是有人欺负她……” 楚岱有些好笑：“关叔，徐政委，不用您二位再三警告，我一定不做不当人的事。” 心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欺负她。 听到关勋和徐政委帮她说话，顾卿卿笑容很甜：“谢谢关叔徐叔，有您们二位长辈盯着，他肯定不敢欺负我。” 男人在桌下的膝盖稍微碰了一下她的大腿。 徐政委点头笑。 他和关勋都要调到分战区，关勋这个脾气，能和他搭档的人不多，容易被他气到心梗。 张朝和老朱都不打算走，用他俩的话来说就是：“我俩一个管物资一个养猪，到哪都是养猪还不如在老地方养，这地儿我们也待惯了，换到别的地方还不习惯呢。” 至于余富贵，也没想过要走。 第215节 关勋和徐政委以长辈的身份，问了楚岱和顾青烈以后的规划，他们也听到一些风声，所以旁敲侧击道：“想过去首都进修吗？” 楚岱点头，“时机到了就去。” 顾青烈一头雾水，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看到他这傻憨憨的样子，顾卿卿眼底有些无奈，她和顾灿阳对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楚岱吃完饭，左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右手握着女人的左手，搁在腿上。 轻轻捏了下她掌心，示意她安心。 有他呢。 二舅哥傻一点也没关系。 第242章 红红火火242 好甜啊 关勋本来还有话说, 现在一切都没确定，也不好公开说，想着自己到时候肯定要去一趟南方军区, 届时再问问老首长。 徐政委和他对视一眼就知道老搭档在想什么, 点点头, 到时候一起去。 顾青烈懵懵懂懂的来懵懵懂懂的走, 外面天色已黑，他跟在妹子后面, 问：“刚才饭桌上说的是啥意思啊？去首都进修？” “回了军区让你兄弟跟你说吧。”顾卿卿抓住他怀里儿子乱蹬的小脚：“让阿爹抱好不好？” 顾灿阳抱着团团走在前面, 楚岱抄着手跟在旁边和沈绥有说有笑，把小儿子丢给顾青烈这个伤员。 小年年脚劲大, 一下就挣脱阿娘的手, 无意间踢在顾青烈腹部, 他闷哼一声, 鬓角汗珠子都下来了。 小家伙见舅舅这样愣了一下，不明白怎么回事，看舅舅斗大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掉，小手急着帮他擦汗：“啾啾~” “舅舅没事, 年年不怕。”顾青烈反而轻声安抚他。 顾卿卿受不了他：“你就惯着孩子吧。楚岱！把你儿子抱走。” “诶？”前面的男人转身回来, 从顾青烈怀里接过儿子，好笑道：“怎么又惹你阿娘生气啦？” 小年年瘪瘪嘴：“舅舅呼呼。” 顾青烈揉揉他的头发：“舅舅不痛。” 顾卿卿没好气地看着舅甥情深：“行, 就我是破坏你们亲情的坏人。” 楚岱戳了戳怀里小家伙的脸蛋：“亲亲阿娘, 她生气了。” “阿娘~”小家伙很上道，从阿爹怀里俯身, 在阿娘脸上清脆地“啵唧”一声。 顾卿卿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儿子讨好的笑，屈指轻轻刮了下他小鼻子。 “这几天不能让二舅舅抱, 他受着伤呢，你蹬一脚就裂开了。” “好！不抱~黏黏走！”小家伙奶声奶气道。 十分爽快。 顾青烈在女人身后给他使眼色，示意舅舅没事，可以偷偷抱你。 小年年咧嘴笑，露出白白的糯米牙。 天边有轮下弦月，影影绰绰的光从树梢落下，晚风吹动，树影在地上摇晃。 顾灿阳见怀里的团团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回了军属院，等他们洗漱完，顾青烈跟着聊了会儿回了营区宿舍。 两个小家伙昏昏欲睡，顾卿卿拿着热毛巾给他们擦了把脸，让大哥和男人把他们放床上去。 旁边的沈绥虽然还有些怏怏的，但是精神头看起来比下午好。 顾卿卿仔细观察了下，然后说：“明天上午带你去沙漠骑骑骆驼，回来吃了午饭就去火车站。” “好。”沈绥没意见。 在卫生间洗漱完，她推门进了屋子。 “大哥呢？”她拉开行李袋拉链，从里面翻出清凉油。 “去隔壁了，他也累一天了。”楚岱把儿子身上的外套解了，接过媳妇儿递来的棉质小睡衣，分别给他们换上。 小团团很黏舅舅，要不是有顾青烈抱着，小年年也喜欢往顾灿阳身上凑，兄弟俩经常亲得他一脸口水，楚岱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 对于兄弟俩，顾灿阳特别有耐心，容忍度很高，还经常给他们换尿布。 要是顾青烈敢这么对他哥黏乎……他不敢。 搭个肩膀都得先观察一下他哥的神色，顾灿阳平时情绪不怎么外露，但是顾青烈经常看到他不耐烦的眼神。 顾卿卿倒是没这么多忌讳，现在还经常跟两个哥哥撒娇，顾灿阳都由着她，顾青烈虽然跟她斗嘴，但其实也怕亏着她。 “这是蚊子咬的吧？还是有虫子？”顾卿卿看到儿子白嫩的胳膊上鼓起的红包，心疼得不行。 把清凉油倒在掌心揉了揉，才往他胳膊上擦。 “蚊子，”楚岱随意看了一眼：“这里蚊虫多，你那次来是天气冷没赶上，现在暖和了都跑出来了。” 顾卿卿随意瞥了眼男人拉被子的手，眼尖地看到手腕上的红点。 她伸手拉过，“你也被咬了？”白皙的手臂上有着几点小包。 父子仨人皮肤都很白，还有沈绥，平时磕碰一下特别明显，被蚊虫咬了看起来也很可怖，红红的一个包。 她最多就是一个小红点点。 “没事。”楚岱随口道：“明天早点起，吃完早饭带你们去沙漠看看，以后可能很少会过来了。” 顾卿卿点头，想到余富贵，欲言又止。 楚岱知道她在想什么，本来想脱外套，见她拉着自己的手涂清凉油，也就没收回来：“老余再过些年也差不多要退了。” 顾卿卿有些恍然。 是哦，余叔和关叔他们年纪差不多，在兵团也待了这么久。 “那他转业以后会怎么安置？” “回原籍。”楚岱看着她：“老余不是城镇户口，以后也只能回去。” 顾卿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都换了睡衣，怕墙上有蚊子，顾卿卿没让两个小家伙挨着墙睡，难得的睡在阿爹阿娘中间。 顾卿卿的背离墙稍微有些距离，手横搭在被子上，压着两个小家伙的肚子。 男人的左手伸展覆在她手背上，右手垫在脑后，略微侧头看着两个儿子。 团团年年长相跟他有六七分相似，眉眼间还有几分顾灿阳的影子。 想到什么，他说：“都说外甥像舅，还是有一定出处的。” 顾卿卿哼笑：“像狗剩挺好呀，我们家就他和你长得最好看。” “不是还有你和二哥吗。”楚岱谦虚道：“你们都像大哥，我可以排在最后面的。” 顾卿卿在被子里踢了他一下。 男人笑声清朗，融在浓浓夜色中。 过了一会儿，他笑意稍微收了些，怕小女人恼羞成怒再给他一脚。 “其实女儿像大哥的话挺好的。”顾灿阳的长相要比他稍微柔和些，他下颚线硬朗，看起来有些凌厉，不好招惹。 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和顾灿阳的性格相反，他比较好说话一些，顾灿阳是真的让你不怎么敢开口。 顾卿卿左手鬼使神差地覆在肚子上，垂着眸若有所思。 因为在被子里，男人没有发现她的动作，侧眸看着窗外树梢的月亮，他问：“媳妇儿。” “嗯？”顾卿卿心不在焉。 “大哥为什么会叫顾灿阳？”这名字可和他的性格不符。 “我也不知道，外公取的。” 男人略微颔首，没再问了。 这晚其实有些睡不着。 蚊子在耳边嗡嗡叫，要是他自己肯定就随便睡了，也不在意。 现在她和孩子在，就不能不在意。 “卿卿。”他喊了声。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可能是坐了两天的车太累，下午也没休息够。 他手指微动，触碰女人温热指尖，然后与她十指交扣。 下午她说醒来的时候，觉得像是一场梦，他现在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两年前和现在的心态完全不同，短短几年，媳妇儿孩子都有了，还多了两个舅哥一个小舅子。 这种感觉就挺神奇的。 两个小家伙的呼吸声清浅，刚才没喝奶睡觉，估计半夜还得醒一趟。 楚岱略微俯身，亲了下旁边的小儿子。 他一直没睡，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兄弟俩同时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小嘴一瘪就要哭。 两个奶瓶同时塞他们手里，这才堵住哭声。 顾卿卿也被闹醒了，半撑着身子起来：“怎么了？”她打着哈欠，双眼朦胧。 “没事，睡吧，有我。”楚岱把她背后的被角掖好，边城白天温度高，晚上骤冷。 “哦。”女人闻言，又重新躺了下去，嘴里嘟嘟囔囔：“你也早点睡……” “好。” 团团年年抱着奶瓶，小嘴吧嗒吧嗒，还没喝完又睡着了。 男人屈膝坐在床边，右手撑着床头，眸色缱绻温柔，看着母子仨人。 第216节 以后要真是有了女儿，他希望能像她多一些，从性格到长相。 小家伙要是有上进心，他会帮她铺路给她引航，要是比较懒散，就让她跟阿娘一样，做家里的娇娇女，他来疼。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可以。 也不是非得有鸿鹄大志，开开心心就好。 浓墨渐褪，天边透出一丝光亮，云层翻涌。 临近天亮的时候，楚岱睡了会儿，现在精神十足，给两个小家伙穿好衣服让他们自己去找舅舅。 小女人背对着他，面朝着墙，不肯起床。 “媳妇儿。”他弯腰，捏了捏她圆润的侧脸。 女人嘴里嘟囔，抬手拍开他：“……再让我睡会儿。” “该吃早饭了。”他也不恼。 “不想吃。”顾卿卿翻身，额头抵着他的膝盖：“别叫我。” 男人有些好笑：“也不去沙漠骑骆驼了？” 女人半天没反应，他慢悠悠道：“行，我知道了，那就不去了。” 过了一会儿，女人认命地从被窝里伸出手，瓮声瓮气道：“拉我起来。” 男人握着她的手腕，稍一用力，直接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顾卿卿脑袋直接磕在他怀里，蹭了蹭，她深吸一口气：“好甜啊。” 楚岱单手揽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垂在身侧，敛眸看她：“要尝尝吗？” “嗯？”她疑惑抬头，因为刚睡醒，杏眸笼了层水雾。 男人眸色渐深，慢条斯理从衣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单手剥开糖纸，塞到嘴里。 顾卿卿看着他的动作，略微歪头。 没一会儿，口腔被甜味溢满。 第243章 红红火火243 我会对你好的 夫妻俩磨蹭了半个小时才从屋子里出来, 其他人早就吃完早饭了，孙淑芬给他们留了饭，看顾卿卿的眼神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顾卿卿有心解释, 又怕她越想越误会, 干脆算了。 “小兔和小旭呢？”她四处看。 “去学堂了, 俩孩子今天不愿意去, 心心念念要和团团年年玩呢。” 顾卿卿握着筷子的手一紧，不好意思道：“婶儿, 我们下午就要去火车站, 可能……” “没事没事，”孙淑芬虽然有些不舍, 但也理解：“昨天俺听楚连长说了, 阿绥有些水土不服, 这边气候乍来是不太容易适应。” 楚岱挨着顾卿卿坐下, 随手拿了个白面馒头，掰了一半放到女人碗里。 顾卿卿夹了筷子咸菜就馒头，“我刚来的时候也不太适应，不过没有他反应这么大, 阿绥体质是不太好。” 在岛上的时候他身体更差一些, 可能是小时候没什么营养，经常生病, 总是往卫生所跑。 “那得好好补补, 平时多给孩子吃点肉，让他多锻炼一下, 俺们小旭每天在兵团里跟着小战士们疯跑，这身体好着呢，连感冒都很少。” “吃着呢, 楚岱还给他们订了鲜奶，现在比之前好了一些，以前真的太瘦了。”顾卿卿想起来都觉得心疼。 又聊了一阵，吃完早饭，顾卿卿帮着收拾碗筷，然后去了外面岗哨门口等男人。 楚岱开了一辆小卡车出来，后面车厢也是可以载人的，没装棚顶，顾灿阳和顾青烈分别抱着两个小家伙坐在那儿，单手攀着车沿。 比起车内，沈绥更愿意在外面吹风，所以也坐在后面。 顾卿卿拉开车门，上去。 “还是去以前那儿？”她关上车门，侧头问。 “嗯，不知道老伯的驼队还在不在，没有的话我们只能回来了。”男人打着方向盘，转弯出了兵团。 也过了两年了，景没怎么变，人大多都变了。 顾卿卿摇下车窗，眯眼看着沿途风景。 上午的太阳没那么猛烈，晨风清爽，男人开车不快，卷起的也只有细微沙尘。 后面传来顾青烈清朗的笑声和两个小家伙的嬉闹声，小年年知道不能踢舅舅，所以晃着两只小手，银铃声清脆。 顾卿卿想起两年前，沙漠里由远及近的驼铃声，以及牵着骆驼的修长身影。 她下意识偏头，看到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忍不住笑了。 楚岱余光瞥了眼女人，也勾起唇角。 越往前，树木越稀疏，入目就是连绵不断的黄沙，看不到边际。 一轮似火轮的艳阳在大漠上方，她略微抬手，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唾手可得。 “哥哥。”她出声。 “嗯。” “我忘了买相机了。”她有些遗憾。 “我带了。”他提快车速，以免车轮陷入深沙里。 “啊？”顾卿卿不敢置信地扭头看他：“你什么时候买的呀？我怎么不知道欸。” “之前听你提过，就托人买了，来兵团之前才送过来。”男人低声笑：“阿绥说藏在他包里，给你个惊喜。” 顾卿卿：“……在团团年年尿布下面？” “是吧。”他也不太清楚，沈绥放的。 她揉了揉额角，“我说怎么昨晚拿他们衣服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东西硌手。” 男人只是笑。 顾卿卿嘴里嘀咕完，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哥哥，我发现你特别好哎。” “怎么说？”男人反问。 “我的话你都记在心上呀，想要什么你都会满足我。”顾卿卿笑弯了眉眼：“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呢。” “以前没有这么好，娶了媳妇儿之后摸索出来的。”楚岱扫了眼窗外掠过的白杨树，心里估算差不多到那片湖泊了，“嫁给我让你吃了很多苦，舍不得再委屈你。” 顾卿卿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目光落在男人清瘦的手腕上。 他穿的是在岛上让小欢娘做的黑色棉麻衣，当时顾卿卿觉得家里深色的布料只有他能压住。 袖子稍微往上卷了两下，露出白皙的腕骨。 他很瘦，但是能安稳支撑起整个家，在他身边她从来都只会觉得安心。 没有受过委屈。 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腕，她柔声道：“哥哥，我会对你好的。” 男人垂眸看了眼女人纤细的手指，任由她搭在手臂上，哼笑道：“我不信你。” 这一分钟柔情蜜意，下一秒可能就因为俩个小家伙翻脸不认人了。 楚岱已经记不清，她有多少次因为暂时上头脱口而出勾人情话，然后转头就忘。 “我认真的。”她神色一正：“回去我就给你炖汤熬粥多补补，一定让你跟狗蛋一样结实。” “行，”男人说：“拭目以待。” 顾青烈单手抱着小外甥，结实的左臂抓在旁边车横杆上，他耳朵一动，说：“驼铃声。” 顾灿阳不经意抬眸，沙漠尽头过来一群队列有序的骆驼，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蚂蚁，太远了。 悠扬的驼铃声由远及近，小团团歪着脑袋问：“啾啾~虫虫？” “不是虫，”男人把他举高些，让他能看得更清楚，嗓音很淡：“是骆驼。” “咯咯！”小家伙重复一遍，疑惑：“什么是咯咯吖？啾啾~” 顾青烈在旁边放肆地笑：“我们团团还真会咬字啊，该清晰的不清晰。” 他怀里的小年年好奇地攀着栏杆，踩在舅舅腿上还踮脚：“啾啾！黏黏看咯咯~举高高！” “好，舅舅给我们年年举高高。”顾青烈笑声爽朗，稍微用力直接让小家伙坐他肩膀上。 小年年也不怕，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前面，拍着小手：“咯咯！跟黏黏玩~” 他十分信赖舅舅，一点也不怕会摔下去，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沙漠上空。 顾卿卿也看到了成群结队的骆驼，以及最前面牵着骆驼佝偻的背影，应该还是那位老伯。 她眉开眼笑：“看来我们运气很好哎哥哥。”晚来一会儿或许就碰不到了。 楚岱笑了下，找了个地方停车。 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从车上下来，在沙漠里撒了欢地跑，摔倒了留下一个沙坑，然后又爬起来，兴高采烈地往骆驼方向去。 沈绥和顾青烈跟了上去，免得这两个小家伙一眨眼跑没影了。 楚岱从后面车厢提出一个黑色的行李袋，沈绥的衣服已经拿了出来，里面是小崽子们的尿布和奶瓶奶粉，另外用水壶装了温水。 还有一些牛皮纸包好的糕点零嘴，怕他们饿。 最下面就是一台黑色的单镜头东风相机。 男人随手拿起，递给身后的女人。 顾卿卿拿着摆弄了一阵，不太会使，又凑到脊背抵着车门，双手抱臂略微仰头看着远处的狗剩面前。 “哥，你看看这个要怎么用呀？” 顾灿阳垂眸看了一眼，从她手里接过相机，不紧不慢：“这是快门，胶卷给我。” 顾卿卿赶紧递过去。 楚岱眉梢微挑，这小女人什么意思，觉得他不会，直接跳过了？ 第217节 行。 老伯脚步很慢，但是很稳，看到这边有车就知道是兵团的人来了，他牵着骆驼过来问问要不要帮忙。 两个小家伙看到这么大一只的骆驼，眼睛都直了，扯住顾青烈的裤脚一直拽，“啾啾！咯咯！” “咯咯咯咯。”顾青烈有些好笑，跟老伯打了个招呼，直接把小外甥举到骆鞍上面，“年年骑骆驼咯。” 他跟老伯很熟，也不用多说什么。 小团团也站不住了，晃着小手：“啾啾！啾啾！！！” 顾青烈又把腿边的小家伙抱到另外一只骆驼上，问沈绥：“想不想骑？” 沈绥眼底有意动，但还是摇头：“我看着年年。” “不用管，他抓着骆鞍呢。”顾青烈回头一看，小家伙趴在驼峰上，紧紧抱着，眼底没有害怕只有兴奋。 虽然没有守在他们旁边，余光还是注意着兄弟俩，要是有什么意外随时能接住。 沈绥虽然挺高的，但是想爬上骆驼还是有点费劲，正思考怎么上去，顾青烈直接抓着他的腰侧把人举了上去，稳稳当当坐着。 顾青烈很高大，沈绥坐在骆驼上才勉强比他高出一截，他咧嘴憨憨笑道：“有事随时跟哥哥开口。”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沈绥心中一暖，点头：“谢谢二哥。” “自家兄弟，客气啥。”顾青烈摸着后脑勺，牵着小年年的骆驼走到小团团旁边，和他并列。 “楚连长！”老伯加快脚步，走到卡车面前，有些微微喘气：“还真是你啊。” 刚才看着就有点像，但是不敢确认。 两年前楚岱调走他还不知道，后来是碰到兵团拉练的战士，问怎么这么久没看到楚连长，这才得知调走了。 “我还以为很难再见到你了。”他也上了年纪，而且从兵团调走的很少再回来。 “您还是这么精神。”楚岱从行李袋旁边拿了另外一个军绿色的水壶递给他：“喝口水缓缓。” “不用不用，我这儿有。”老伯腰侧挂了个老旧的水壶，他拧开咕嘟咕嘟灌了半壶水，目光看向旁边摆弄相机的兄妹，愣了一下。 “这是之前那姑娘？”楚连长两年前好像带她来骑过骆驼嘞！ “是，”楚岱手指勾着军绿色的水壶带子，眼底带笑：“现在是我媳妇儿，带她回来看看。” 第244章 红红火火244 你特别好 又寒暄了几句, 老伯还要去另外一个村子运东西，给他们留了三头骆驼后就离开了。 顾卿卿把他们的话尽收耳底，看到远处驼背上欢快的小家伙们, 对男人说：“我们过去拍照吧？再玩一会儿就回兵团, 去余婶家吃个午饭, 然后直接去火车站。” “好, 听你的。”楚岱没意见，把车钥匙往裤兜里一揣, 跟在媳妇儿和大舅哥身后往前走。 沙子松软, 深一脚浅一脚，因为风大, 脚印很快又被覆盖。 要有个拍照的, 顾青烈对相机很有兴趣, 跟着狗剩摆弄了一会儿后, 往后退了两三米，指挥道：“你们靠近点，团团年年和阿绥就在骆驼上别下来，哥你往卿卿那边靠靠。” 两个小家伙还有沈绥骑在骆驼上, 顾卿卿站在中间,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在她身侧，正好护着旁边的小团子。 沈绥骑着骆驼在小年年旁边, 两头骆驼并排在一起, 小家伙还想伸手去碰小舅舅。 被楚岱一手捞了回来，“坐好, 看前面，拍照呢傻小子。” 顾青烈连着拍了几张，又把相机递给沈绥, 让他来拍，每个人都拿着相机轮流拍了一次，再拍拍大漠风光，用完了两个胶卷。 “一个胶卷十二块钱吧？”顾卿卿把相机收好，说：“冲洗一个胶卷好像也得十二块钱。” 她掰着手指头算，“这就得四十八了啊。” 还是有些心疼的，现在国营厂的工资也才二三十呢。 其实她家花销很大，每天三个孩子的鲜奶，肉蛋没断过，大米白面油盐还有其余的调味料，再加上零嘴这些，每个月她没算过花了多少，但是真的就觉得少了很多钱。 津贴最高的是楚渊，三百多，然后是秦老，两百多接近三百，最后是楚岱，一百多离两百差一点。 这些钱都在她手里。 还有两个哥哥时不时会拿钱票给她，顾卿卿早就没有去算自己手里有多少钱了，反正每个月都有钱补充进来。 家里粮票肉票布票是三个男人赚回来的，这些平时都够用。 团团年年被养得太好了，蛋羹蒸肉饼每天都断不了，再加上两位老人年纪也大了，顾卿卿想着给他们也补充营养做点肉吃。 鲜奶现在也不是谁都能喝得起的，要么是刚出生的小朋友找医院开了证明，要么是一定级别的退休的干部每个月有份额。 秦老其实有份额，他没用，团团年年是楚岱找关系供的鲜奶。 见她拧着柳眉出神，楚岱以为她在心疼胶卷的钱，抬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笑道：“别皱眉啊，你男人能赚，咱不心疼这点钱。” 顾卿卿回神，脑袋蹭了蹭他掌心，眉眼柔和：“我不是心疼钱，就是想着回去再给你们多补充补充营养，不能只让团团年年天天吃肉蛋。” “都听你的，你做什么我们吃什么，钱不够了就开口，我来想办法。” 顾卿卿有些好笑，仰头看他冒着青茬的下巴：“咱们家不缺钱呀哥哥，就是觉得你太辛苦了。” 男人揉了揉她脑袋，“没有委屈到你就好。” 顾卿卿偷偷看了眼不远处聊天说笑的顾青烈他们，然后伸手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轻声道：“嫁给你我没有受过委屈，真的，你对我很好很好很好，阿爹也很疼我，阿爹和干爹每天回来都会把团团年年带走，是给我留休息的空间我知道。” “还有以前坐月子的时候，两个小家伙都是你和阿绥带的，后来你们有空也经常抱孩子，余婶问我有没有落下月子病，说月子的时候抱孩子多了胳膊会疼，可我坐月子的时候很少抱孩子。” 那个时候狗蛋恰好也在，三个男人轮流带孩子，她真的没什么压力。 现在更好了，顾家这么多人在军区，团团年年很黏舅舅们，小家伙们也大了，启蒙有干爹教。 她乐得轻松，每天就是把衣服洗洗晒晒，被子也抱出来见见阳光，然后做做饭菜，和军区的嫂子们聊聊天。 已经和建国哥还有卫东哥说好了，以后不用送菜，她带团团年年去集贸市场买。 这样还能和嫂子们多聊聊天，每天听到很多有趣的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公园也知道。 等回了军区，阿绥放了假她就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公园转转，那点门票钱也不心疼，现在买了相机总得派上用场。 还得把两位阿爹捎上，一家人一起把相册填满。 男人低头，用下巴抵着她额头，蓦然笑了一声：“我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定要说出来，我好改。” “没有不满意。”顾卿卿睫毛颤动：“你是很好的丈夫，很好的阿爹，你特别好。” 男人无声笑了笑，下巴蹭了蹭她额头。 等骆驼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楚岱又开车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湖泊玩了一会儿，到了十一点半，原路返回兵团。 他们下了车，顾青烈开着军车去营区完成入库登记，然后一起折返军属院。 他的东西早就拣好了，放在顾卿卿他们房里。 一个军绿色的包，看起来瘪瘪的，没装什么东西。 “我能看看吗哥？”顾卿卿问。 “看呗，咱俩谁跟谁。”顾青烈毫不在意，用油纸包里摸了块红枣糕，掰了一半给腿上坐着的小年年。 舅甥俩吃东西的动作都一模一样，还舔了下嘴角的糕点渣。 顾卿卿拉开拉链，发现里面就是几件军装常服，叠得整整齐齐，上面都有补丁。 还有两身军装，看起来也挺旧的了，另外一套是崭新的，重要日子才穿的。 “怎么才这么几件衣服？” “都是夏装，冬装我留给老余了，厚一点的御寒，他那几身衣服比我年份都大，扯一下就裂了。”顾青烈往身后的椅背一靠，含糊不清道：“军区那边天气热，有几身衣服够了，野战军到时候会重新发军装，再说你不是给我准备了常服嘛。” “行吧。”顾卿卿也没跟他争。 毕竟狗蛋说的也对。 行李袋里还有两个搪瓷杯和一个炸了毛的牙刷，没看见有牙膏和肥皂。 顾卿卿心想，以狗蛋的德行，要么是没用过，要么就是送了人。 她觉得没用的可能性更大，这家伙活得太糙了。 十天半个月洗一次澡也是常事，在岛上还有军区，要不是楚岱催他，他都懒得洗。 习惯了缺水，短时间内适应不过来，顾卿卿理解这种思维。 她从岛上下来，洗了菜的水下意识留着洗碗，然后用来冲厕所或者浇菜。 “都收拾好啦？”孙淑芬过来看了一眼：“饭菜俺都准备好了，本来想着你们能在这边多住一天，唉看来以后只有等老余退了休俺们才有机会去看你们咯。” “经常用电报联系嘛，”顾卿卿把拉链重新拉上，抱了抱孙淑芬：“我会写信过来的，余叔和小兔都会看信，小兔子不是说长大了想去南方军区当文工团女兵吗，我们在军区等她。” 孙淑芬抱着她的后背，眼眶湿润：“成，到时候俺们送小兔过去，等小旭长大了也让他去当兵，姐弟俩都留在军区。” “好。”顾卿卿弯眸道：“婶儿，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过来的，想见面总能见上，再说了，我二婶娘家跟您和余叔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以后余叔要是转业回去了，我们过年也能去看你们呀。” “对！对。”孙淑芬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到时候你们一家子都过来，俺们家大着呢，有好几间土砖房。” “行。”顾卿卿爽快应下。 “那俺们先去吃饭吧，老余还在食堂忙活，等你们吃完了他回来开车送你们去车站，俺也跟着去送送。” “好。”顾卿卿点头笑道：“这两天麻烦您了婶儿。” “这说的啥话哟，婶儿看到你就特别高兴，就盼着你能多来几回。”孙淑芬挽着她的手往外走：“青烈！楚连长，别坐着了，去喊你们那两个兄弟来吃饭。” “欸！好。”顾青烈应得很快，抱着小年年起身，指腹刮干净他嘴角的碎渣：“小馋猫，吃饭咯，吃完又得坐车车。” 他扭头问身后的男人：“零嘴还有多少？不够的话待会去火车站旁边的供销社买一点，不然车上这么久也难熬。” “没多少了。”楚岱不紧不慢跟上，“去买点吧，再让老余带点回来给两个孩子吃。” “成，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去隔壁房间叫沈绥和顾灿阳，小团团上午玩得太尽兴太累了，现在有点蔫了吧唧，趴在大舅舅肩上打瞌睡，眼皮子发沉。 听到阿爹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昏昏欲睡。 “在沙子堆玩得太疯了。”男人摇头。 “还是得喂点饭再让他睡。”顾青烈拍了拍小年年的屁股：“我们小宝就是比哥哥精神头好，以后舅舅天天带着你们晨练好不好？” 楚岱侧眸看了他一眼：“你这个级别可以申请单独住了，不过是在野战军那边的家属院，到时候是跟我们一起住还是另外申请？” 第218节 “跟你们住吧，我暂时还没考虑成家的问题，还能跟我们团团年年多待会儿。”顾青烈亲了口小年年。 见年年用手背蹭掉脸上的口水，他委屈巴巴：“小宝嫌弃舅舅了。” 小年年眨眨眼，在阿爹看好戏的目光中，捧着舅舅的脸，吧唧一口。 第245章 红红火火245 下次注意 十二点半, 余富贵从食堂回来，又提了一袋地瓜干：“这些都是晒得比较软的，团团年年能咬得动, 我还炸了点芋头片在里面, 另外用饭盒装了几个馒头, 你们在火车上还得自己买饭吃。” 他们要坐两天的火车, 现在这天气要是带饭上车没一会儿就馊了，余富贵也就没准备。 “这也太多啦余叔, 以前的地瓜干还没吃完呢。”顾卿卿看着这一大袋子, 忍不住笑了。 “拿着吧，你经常寄东西过来, 俺们也不知道能给你们带点啥, 这边也没啥好东西, 楚连长和青烈在这边待久了也知道, 你们不嫌弃就成。”孙淑芬拆开袋子，分别给团团年年递了块香甜的地瓜干。 两个小家伙见阿爹点头，接过地瓜干又奶声奶气的道谢，把孙淑芬哄得眉开眼笑。 说话之间, 到了外面操场, 一辆小汽车停在那儿。 余富贵和楚岱坐前面，其余的人坐在后面两排。 在车上, 孙淑芬还在说：“俺是真舍不得你们走。”她拉着顾卿卿的手, 眼眶泛起泪花。 “还会再见的呀。”顾卿卿想了一下，对前面的余富贵说：“余叔, 这附近有百货大楼吗？我想去买点东西。” “要绕过火车站。”余富贵打着方向盘：“买啥呀？” 楚岱也侧身看她。 “胶卷。”顾卿卿柳眉弯弯：“我们一起照几张相，到时候冲洗出来，我给您寄过来。” 楚岱带来的两个胶卷都用完了。 孙淑芬听到这话, 赶紧拍拍余富贵的肩膀：“对对对，去买胶卷，俺们一起拍个照，就是可惜小兔小旭要上学。”他们中午在学堂吃，不回来。 “下次再一起拍。”顾卿卿也有些遗憾，她都不知道男人买了相机，不然昨天就拉着两个孩子一起拍照留影了。 忍不住瞪了眼前面的男人，楚岱透过后视镜看到她不开心的样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还真没想到这点。 从兵团到火车站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余富贵又开了十几分钟，到了边城的百货大楼。 顾卿卿和楚岱俩人下去，买了胶卷和一些零嘴玩具出来，放在后备箱。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孙淑芬嘴里念叨：“不用给小兔小旭买，他们平时都有吃有喝的，你们带的糖果还有大半袋呢。”她特意收好，藏在柜子顶上。 “没多少，这次回去也没好好跟小兔小旭道别，婶儿，等他们放了学还得麻烦您帮我好好哄哄他们。”顾卿卿笑道。 “你这孩子，说的话就是熨贴。”孙淑芬叹了口气，又伸手抱了抱她：“回了军区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常联络，到时候我让小兔小旭定时给你们去信。” “好！” 余富贵又开车把人送到火车站，所有人都下车，楚岱把胶卷装好，看到门口要进去的乘警，走上去：“同志你好，可以麻烦你帮我们照张相吗？” 乘警一看余富贵身上的军装，又看看门口的军牌汽车，笑容顿时绽放开：“可以可以。” 楚岱教完乘警用相机，走到火车站门口，女人后面站好。 沈绥顾卿卿孙淑芬余富贵站在前面，三个男人个子高，顾灿阳和顾青烈分别抱了个小家伙，楚岱在他们中间。 乘警接连拍了几张，最后还特意站远些，把建设火车站这几个大字也拍进去。 “好了，同志。”乘警交还相机。 “谢谢你。”楚岱随意看了下，把相机收好。 “不客气！” 余富贵扛着一袋子红薯干，送他们进站。 孙淑芬挽着顾卿卿的胳膊：“到了军区一定要来个电报啊，这样我们才放心。” “我知道。”顾卿卿抱了抱孙淑芬，深吸一口气：“等照片洗好了我给您寄过来。” 关勋和徐政委很快也要离开兵团调任了，顾卿卿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要是能和张叔朱叔他们一起合张影就好了。 “赶紧上车吧，”余富贵在旁边傻笑：“没啥好感伤的，我和老张老朱都到了年龄，退伍转业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到时候去军区看你们嘛。” “好，”顾卿卿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你们一定要来呀。” “一定会的。” 顾青烈单手抱着小外甥，左手搭在余富贵肩膀上拍了两下：“在军区吃不到你的蒸红薯炖土豆，我估计还怪想念的。” 余富贵嘿嘿笑：“军区伙食好，你小子过去享福咯，实在不行你跟上面申请一下，继续留在兵团啃土豆。” “算了算了。”顾青烈赶紧摆手，咧嘴道：“我还是去吃大鱼大肉吧。” 军区伙食比边城好一点，因为靠海，鱼虾经常有吃，猪肉倒是不常吃，白面馒头也别想，现在哪儿都一样的，粮食紧张。 只有空军的空勤灶伙食标准最高，楚渊这个司令平时也是吃普通食堂。 他是打算把津贴交给妹子，早上吃食堂，中午和晚上回家吃。 把他们送上车厢，余富贵锤了他一下：“别忘了你建设兵团的兄弟们。” 顾青烈也还了他一下：“这他娘的怎么能忘，老子有空就回来看你这个老家伙还不成吗。” “成。”余富贵咧嘴笑，拉过旁边泪眼婆娑和顾卿卿叮嘱的媳妇儿：“我们下去了，别忘了发电报。” “知道知道。” 余富贵和孙淑芬下了车，站在火车站台，朝他们笑着挥手。 火车缓缓发动，顾卿卿趴在车窗上，泪眼汪汪摆着手。 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楚岱也隔着玻璃对余富贵微微颔首，看到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女人，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给儿子擦口水的帕子，递过去。 顾卿卿胡乱抹了把脸，又塞他手里，一句话没跟他说，闷闷地扭过头趴在旁边顾灿阳肩膀上，不吭声。 顾青烈和楚岱坐一起，问他：“咋了这是。” “没早点拿出相机，和老朱他们一起拍合影，生气了。” “那这事是你做得不对啊，”顾青烈小声说：“不过那两个胶卷几乎都是卿卿用完的，她多少也有点责任。” “是吧？”楚岱揉揉眉心：“算了，就当是我的错吧，下次一定注意。” 顾青烈表示同情：“没事，下了车她就忘了。” 哪成想坐了两天两夜的车，到了南阳车站，顾卿卿还是不搭理他。 她抓着顾灿阳胳膊，跟在大哥旁边出了站。 顾青烈侧头看向抱着小年年的男人：“这是真生气了啊？” “看看年底还有没有假期能带她再回趟兵团吧，”楚岱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说：“她不光是因为照片的事生气，可能是有点舍不得余婶。” “这样啊……”顾青烈挠挠头：“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岱眸光幽深，心想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兵团那些她认识的人越来越少，她心里堵得慌。 小栩往这边来了几次，终于等到他们，开车把浩浩荡荡一群人接回军区。 顾灿阳和楚岱都得明天才去部队，回了军属院，吃完小栩从食堂打来的饭菜，各自去休息。 沈绥脸色有些白，坐了这么久的车有些不舒服，顾卿卿让他也赶紧去睡：“桌子让二哥收拾就行。” 小团团和小年年在火车上睡了个够，喝完粥就被两位阿爷抱走了，在外面小道上遛食。 “去睡觉吧，我来就行。”顾青烈把袖子往上撸，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胳膊，把所有的碗摞在一起，跟筷子一起拿回厨房， “阿姐，我去楼上了。”沈绥喝了口水，对顾卿卿说。 “去吧，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就跟我说，实在不行去卫生所看看。” “好。”沈绥上了楼，脚步声渐渐消失。 顾卿卿拿了块抹布擦完桌子，准备去厨房洗一下也上楼补补觉。 火车上那股煤烟味熏得她睡不着。 “给我。”顾青烈随意看了她一眼，接过抹布，三两下就搓洗干净：“我下午要去野战军集团军，应该会说分配宿舍的事。” 顾卿卿靠着灶台，斜眼睨他：“你还真打算住宿舍？” “没，这不是先跟你吱个声嘛，我肯定想跟老楚一起住。”顾青烈把洗干净的碗放在旁边沥水：“要是以后碰到温柔的姑娘，要成亲了再重新申请宿舍。” 顾卿卿哼笑：“你倒是挺会想，你看看自己这一身黑不溜秋的野蛮人的样子，哪家温柔的姑娘愿意嫁给你呀。” “我人好津贴高，哪家的姑娘会不愿意？”顾青烈得意道：“哥哥现在每个月有一百二十五的工资，还有三十块钱津贴呢。” 这是野战军副团长的待遇。 顾卿卿沉默了会儿，然后真诚问道：“楚岱也是副团长，为什么他有一百七十五？” “海军和陆军不同吧。”顾青烈也闹不明白：“反正到时候都交给你收着。” “你自己留着娶温柔的媳妇儿吧。”顾卿卿哼笑道：“我手里有钱，不用想着我。洗完了就上楼去睡会儿，你又不是铁打的，身上还有伤呢。” 第246章 红红火火246 这效率够快的 “行, 你也去睡会儿吧。” “知道。” 兄妹俩一前一后上了楼，顾青烈去了三楼原来的房间。 他和顾灿阳的毛巾牙刷衣服鞋子这里都有，顾卿卿早就准备好了。 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顾青烈随手扯过一边的毛巾擦脸。 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人, 他咧嘴：“怎么忘了刮胡子了……” 扭着脑袋闻了闻胳肢窝, 味道确实有点冲, 本来在兵团就一个星期没洗澡，又在火车上闷了两天。 第219节 最后还是回了房间, 拉开衣柜找出睡衣洗了个澡, 清爽多了。 顾卿卿没睡，看床上睡着的男人, 想洗个澡松快一下, 再把所有的衣服扔洗衣机。 把行李袋里的衣服拿出来, 没有往衣柜收, 都是要洗的。 她找了一套浅色的衣服，去了卫生间。 以前头发很长，后来因为带孩子不方便绑头发，就剪了一截, 现在也及腰了。 洗完头发, 又洗完澡，正用干毛巾绞着头发, 就听到楼下隐隐约约有人喊—— “卿卿！在家吗？” 好像是裴竹。 她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水, 把头发梳好，任由湿发披在肩后。 快步下了楼：“在！” 裴竹听到她的声音, 从院子里进去，手里还提着一兜子糕点，满脸喜气道：“卿卿呐！你那个方子太神了, 这两天我大姑姐总是恶心想吐，去军区医院检查，有啦！” “啊？这么快呀？”顾卿卿也惊了，然后衷心笑道：“恭喜啊。” “是，军医说一个多月了。”裴竹把东西搁茶几上，自顾自坐下：“你们刚回来吧？我在外面看到楚司令带着小孙子在遛弯，就想着过来跟你报个喜。” “是，刚到家没多久，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泡杯茶。”说着她就往厨房走。 “不用麻烦，”裴竹连忙起身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我刚在我大姑姐那喝了一肚子水过来，不渴。” “你坐，咱俩随便聊聊，过会儿我还得去集贸市场买菜做饭呢。” 顾卿卿也就顺势坐下了。 “我大姑姐想亲自过来感谢你，不过她婆婆看得严，说没到三个月不让出来跑，一般没到三个月也是不能说出来的，不过还是想告诉你一声。” “我知道，让她在家好好休养。”顾卿卿想了一下，说：“到时候我过去看看她吧。”现在楚岱和薛胥关系很不错，他媳妇儿怀孕了，自己也该去看看。 “那感情好，她婆婆还说一定要好好感谢你，说过两天要来你这儿说说话呢。”裴竹笑容灿烂：“这两天她有事要忙，那个白家，你知道吧？” “啊。”顾卿卿点头。 “白家那个姑娘明天出嫁，我大姑姐的婆婆去帮忙了，明天摆酒你们会去吗？” “还不知道。”顾卿卿摇头：“可能就我阿爹和干爹去吧。” “哦哦。”裴竹见她不欲多说，这才想起白家姑娘喜欢楚岱的事，讪讪一笑赶紧转移话题。 没坐多久她起身，“我也该回去了，男人今天休假，我就让他带着孩子在家，得赶紧去买菜了，不然带不住了。” “我送你。”顾卿卿把她送到院门口，正好迎上遛弯回来的两大两小。 “司令。”裴竹只认识楚渊，对秦老没印象，点点头打个招呼匆匆走了。 “阿娘~”小年年晃着手里的糕点，笑弯了眉眼：“甜甜~” “阿爷又带你们去买吃的啦？”顾卿卿弯腰捏了捏他的小脸，笑眯眯道：“刚才没吃饱？” “你萧家婶子给的，”楚渊随意瞥了眼青石板小道转角处，“刚才那个女同志好像有点眼熟，薛家的？” “薛胥妻弟的媳妇儿，她男人是我大哥连队的空降兵。”顾卿卿抱起小儿子，看向秦老怀里的小团团，好笑道：“也才几天不见，怎么这么黏阿爷呀。” 小团团一边咬枣糕一边跟着喊：“阿爷~”嘴里喷出糕点渣子，全部落在秦老衣领上。 “你这孩子……”顾卿卿哭笑不得。 “没事。”秦老温润笑道：“他们还不困，你坐了这么久的车也累了，把孩子给我们看着就好，去休息吧。” 小年年也伸手：“阿爷~”小腿蹬着要从她怀里出去。 顾卿卿叹了口气，又把他交给楚渊：“你们这两个黏人精，也不想着让阿爷休息会儿。” 楚渊抱着小孙子，用下巴蹭了蹭他小脸：“没事，我们挺清闲的。” 顾卿卿看着孩子跟两位长辈亲近，心里也开心，想着待会儿得去买菜了，去供销社割点肉，买点鸡蛋，再去集贸市场买鱼买虾。 狗蛋受了伤，得好好给他补补，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大棒骨。 楚渊逗着小孙子，说：“白家明天摆酒。” “我知道，刚才裴竹跟我说了。”顾卿卿侧身，让他们进院子：“刚才她还问我去不去呢。” “你想去吗？”楚渊随意道：“想去咱们就去。” “不想。”顾卿卿咧嘴笑道：“人家只邀请了您和干爹，我就不去凑热闹啦，正好带着我二哥在附近逛逛。” “好。”楚渊也没多想，和她又说了两句，抱着孙子跟着秦老去了书房，这老家伙又要开始讲课了，得让小年年也一起听。 毕竟这家伙肚子里是真的有点墨水。 顾卿卿把茶几上的糕点收到橱柜里，又去厨房倒了杯水喝，然后回了二楼房间。 她头发半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侧着头继续用毛巾擦。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稍微坐起，脑袋抵着床板，仰头看她。 顾卿卿扫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还生气呢？”他嗓音带着刚醒的懒散，单腿曲起，手搭在膝盖上，认真道：“我错了，真的，真心认错。” 顾卿卿扭头看他，忽然说：“白蓉明天结婚。” “嗯。”男人随意应了声。 “你怎么知道？”她挑眉，语气有些危险。 她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我不知道。”楚岱看着她的眼睛，笑：“随便她哪天结婚，我都不在意。” 顾卿卿哼笑，“用不着哄我，你要是想去就去，怎么说两家都有一层关系在。” 楚岱摇头，“真不去，明天还有一天假，陪你在家。” “行吧，这可是你自己的决定，和我无关。”顾卿卿嘴里嘟囔：“免得大院里哪天又传出风声，说我凶悍泼辣又善妒。” 男人蹙眉：“以前有人这么说过？” “没有，”顾卿卿把毛巾挂在椅背上，以手为梳顺了顺头发，“过了明天就不一定了。” 楚岱从床上起来，单手搭在椅背上，将她半圈在怀里：“要是受了委屈直接跟我说，我带你找上门去。” “真没有。”顾卿卿终于笑了，“刚才裴竹过来了，说她大姑姐怀孕了，咱们要不去薛家探望一下？” “薛胥媳妇儿？”男人愣了一下，蓦然笑道：“他这效率够快的。” “明天去吧，薛胥也在家。” “行，都听你的，待会儿陪我去买菜？正好去供销社买点红糖糕点给薛家送过去。”顾卿卿还是有些担心：“我听萧潇说薛家婶婶不太好说话。” “怕了？”男人手指抚上她半湿的长发，“薛婶那人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思，嘴巴利了一些，现在她儿媳妇怀孕了，心里说不定怎么感激你呢。”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呀，”顾卿卿小声道：“这事还得靠他们夫妻自己……” 男人从喉间溢出一声浅笑，手指揉了揉耳朵，“是，这事儿得靠夫妻自己。” 顾卿卿耳尖有些红，一本正经道：“楚岱，大白天的你别勾我。” “嗯。”男人点头，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去洗个澡，等下陪你买菜。” “赶紧去！”顾卿卿推他：“走吧走吧。” “没拿衣服。”男人有些无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待会儿我给你拿过去。”顾卿卿把他推出房门，啪一声关上。 楚岱站在门口，倚着门框抱着手臂，摇头一笑。 “吱呀”拉开衣柜门，找了身男人的长袖黑色春装，顾卿卿瞥到衣柜下面白色的空纸箱，脸有些热。 赶紧把柜门关上。 去卫生间把衣服递给他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得把胶卷带去照相馆冲洗，别忘了。” “好。”男人长臂一捞，把衣服抓了进去。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顾卿卿本来想去楼上问问狗蛋他们去不去，想了下还是收回上楼梯的脚，往楼下去。 他下午要去野战军，还是算了。 至于大哥和阿绥，就让他们好好休息会儿吧，小家伙总是黏着大舅舅，这几天都挂在顾灿阳身上。 沈绥因为水土不服，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恹恹的，得好好休息缓缓劲。 楚渊下午得去司令部，秦老要去学堂，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也差不多了。 等楚岱洗完澡下来，顾卿卿已经在院子里等他，小年年眼巴巴地看着旁边高大的自行车，“阿爹~车车！” “走路吧，不能骑车。”楚岱直接把他拎开：“等你再大点。” 第247章 红红火火247 要不阿爹跟你换换…… 小家伙气呼呼地走在前面, 小短腿飞快。 团团挣脱阿娘的手，跑上去跟着弟弟。 楚岱看着这俩崽子忍不住笑：“他们兄弟俩感情倒是好。” “人家哥俩不搭理你了。”顾卿卿把手里的菜篮子递给他，“看你儿子那小嘴撅的, 能挂一把油壶。” 顺手接过菜篮, 男人不紧不慢道：“待会儿在集贸市场买点水果哄哄就是了, 看看有没有荔枝, 买点给他们尝尝。”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没吃过。” 男人眼底稍有讶然，然后忍不住笑：“放心, 跟了哥哥, 以后水果管够，什么都有吃。” 南阳这边气候好, 盛产各种水果。 “月中我还有两天假, 到时候带你去水果基地看看。” “现在是四月初, 这边有什么水果呀？”顾卿卿掰着指头算：“我吃过的就是草莓、菠萝、芒果、梨和苹果。” “很多, 山竹，香蕉，葡萄还有猕猴桃，荔枝应该也差不多有吃了。”男人揽着她的肩头往青石板小道上走：“别挨着墙砖, 青苔会蹭身上。” 第220节 顾卿卿侧头看了一眼, 然后往男人这边挪了些，又把他的胳膊拿下来：“在外面别往我身上搭, 别人看见了又得说嘴。” “谁这么闲啊,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顺从的把手挪下来：“这俩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随意看了眼前面蜿蜒的青砖小道, 团团年年早就不见踪影。 “岗哨那边等吧，他们不会乱跑，机灵着呢。”顾卿卿瞅了眼菜篮子里的胶卷：“合照洗几份？” “七份吧, 大哥二哥一人一份，团团年年也给他们留一份，还有阿绥，咱们书房放一份，寄一份给老余。” 另外两个胶卷是他们在沙漠拍的，就家里几个人一人一份。 “听你的。”顾卿卿对此没有意见。 夫妻俩一边走一边说话，也不着急，脚步慢悠悠的，聊着一些琐碎的事。 不管顾卿卿说什么，男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头附和。 顾卿卿声音明朗轻快，显然很喜欢和丈夫相处的时光。 路过白家的时候，她不经意看了一眼，到处贴了红喜字，张灯结彩。 “你明天真不去吗？”她再问第二次。 男人随意扫了眼，别开头：“不了。” 顾卿卿也不多劝，“行吧。” “卿卿哎！”薛婶本来在院子里和人说话，见到他们夫妻俩经过，赶紧出来：“你们这是要去哪？” 顾卿卿有些懵，扭头看向旁边的男人，眼神求助。 大院里的婶子她几乎都不认识，稍微熟些的是褚昭他娘。 “薛婶。”楚岱笑着打招呼：“去集贸市场买点菜。” “哦哦，你二舅哥从建设兵团过来了吧，我都听说了。”薛婶看向顾卿卿，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娘，一双杏眸仍然水灵灵的，脸色红润，身上带着些少女气息。 一看就是被捧在心尖尖的。 “我家儿媳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这两天婶儿有点忙，过两天去看你，阿岱现在和阿胥关系好，你们小两口也别见外，经常来家里坐坐。”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自己，薛婶应了一声，“那我先去忙，下次再跟你说。” “好，您忙吧婶儿。”顾卿卿赶紧点头。 本来心里还挺慌的，现在看来薛婶和寻常的婶儿也没什么区别，也不是特别……凶吧。 等薛婶进去了，楚岱发现他媳妇儿脊背紧绷，乐得不行：“怕什么？薛婶对别人凶，对你可不会。” “为什么呀？”她下意识反问。 “在婶儿眼里，你就是拯救了他们薛家香火的人，怎么可能对你说重话。”院子里有探寻的目光传出来，楚岱带着她往前走，“不过萧潇那丫头说的没错，薛婶脾气是挺吓人的，年轻的时候大院里的婶婶们都叫她呛口小辣椒。” 顾卿卿咋舌：“那萧潇她娘……”能和呛口小辣椒干仗的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吧。 “也凶，”男人轻笑：“所以大哥以后要是对萧潇动了心，丈母娘那儿怕是不好过。” “啊，”顾卿卿有些担心：“狗剩他可不是那种会跟人吵架的性子。” “没事，萧叔挺喜欢大哥的。”楚岱拎着菜篮子和她一起往家属大院门口走，看到蹲在岗哨亭边，撅着屁股趴在门上往里看的哥俩，哑然失笑。 把菜篮子递给顾卿卿，他说：“这哥俩还真是一点也不怕生。” 话唠得很，看到人就爱叨叨。 顾卿卿面不改色：“像你嘛这不是。” 男人眉梢微挑，哼笑一声。 像他？啧。 也不知道到底像谁， 长腿一跨到岗哨亭前面，一手一个，把趴在那儿的两个小家伙拎起来：“干嘛呢楚惊鸿楚掠影。” 小年年显然已经忘了刚才不搭理阿爹的事情，又挥舞着小手叽叽哇哇乱说一通。 “你想进去？”他听懂了，一手抱一个小崽子，稳稳当当让他们坐在手臂上：“等你再大点，跟你阿爷说一声，天天来这里站岗。” 小年年眨眨眼，奶声奶气道：“不要！” “怎么不要？不是挺好的吗，站在这里每天还能看到进进出出的阿爹阿娘，还有两位阿爷。” 男人脸上带着揶揄，手臂稍动，掂了掂两个小家伙：“最近怎么好像重了点，也就你二舅舅能抱你们一整天不带喘气的。” 小团团直接趴在他肩膀上不出声，小年年一脸认真：“黏黏在家！不站~” “行，不站。”男人怕他哭，不再逗他了：“以后想天天在家啊？” 小家伙点头，大眼睛看向旁边看热闹的阿娘：“黏黏陪阿娘~” “你倒是想得挺美。”男人对站岗的哨兵略微颔首示意，抱着两个小家伙往前走：“我还想天天在家陪你阿娘呢，要不阿爹跟你换换。” “楚岱！”顾卿卿偏头斜睨他一眼，“你要跟一个一岁多的小朋友换？” “咳，”男人清了清嗓子：“就想想。” “你倒是挺敢想。”女人看着这父子仨，心里挺满足的，“先去照相馆把胶卷拿去冲洗吧，待会儿你给我们娘仨买荔枝。” “这可不行。”男人说。 “嗯？”顾卿卿柳眉微蹙：“不愿意？” “没钱。”男人坦诚道：“都在你那儿。” “……”顾卿卿从兜里摸了一沓钱票，数也没数，直接塞他衣兜里：“现在有了。” 还顺手摸了颗糖。 小团团趴在阿爹肩膀上，眼巴巴地看着阿娘手里的糖果，口水不自觉从嘴角流出来，沁湿男人的衣裳。 因为是黑色的，也看不太出来。 顾卿卿单手拎着篮子，也不好剥，直接递给他：“不能吞啊。” 小家伙高高兴兴地接过，小手剥开糖纸，先舔了一口，然后递到弟弟嘴边，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很开心。 楚岱见哥俩小馋猫似的，忍不住垂眸和女人对视一笑。 出了军区大门，先去照相馆把胶卷交给那个小同志。 “十天后来拿就行，到时候再交钱。”小同志笑道。 “好，谢谢你。”顾卿卿签了登记单，和男人又去了供销社。 买了点红糖和糕点，又割了块肉，“有大棒骨吗？”她问。 “有，要多少？”营业员也知道这一家子不缺肉票，自然很爽快。 “两斤吧，谢谢啊。” 营业员把用草绳串好的肉和油纸包好的棒骨放在她菜篮子里，收了钱找零，看到是男人接钱，稍有讶异。 两个小家伙早就下来了，趴在货架前看看这里摸摸那里，看到糕点挪不开眼。 “家里还有呢，”顾卿卿随意看了眼：“阿爹说要带我们去买水果哦。” 团团年年顿时松开抓着货架的手，屁颠屁颠的跟在男人身后，嘴里“阿爹阿爹”叫个不停。 连一向板着脸的营业员都忍不住笑了。 集贸市场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家里后院的菜地里有青菜，辣椒也长了些出来，买点鱼虾就成。 “婶儿，这虾挺新鲜，帮我装三斤吧。”家里人多，又都爱吃虾，特别是顾青烈，他在兵团没怎么吃过这些海鲜，一次能吃一大盘虾。 “哎好嘞，这得一个星期没见你来买菜了吧。”摊主拿过一旁的网捞，动作麻利地抄了一兜活蹦乱跳的海虾，拿过旁边的秤杆。 她把虾倒在秤杆下面用麻绳绑着的不锈钢盆子里开始称重，不断调整秤砣位置。 “去了趟边城，刚回来。”顾卿卿笑道。 她回头看了眼，楚岱和两个小家伙已经不在身后了，不远处有奶声奶气的撒娇声以及男人散漫的应允声，她忍不住翘起嘴角。 “边城啊？”才二斤七两，摊主又捞了一下，添了点，然后给她看：“三斤一两，给你算三斤嘛。” “好，谢谢婶儿。” “小事儿，”摊主又拿了个密一点的网兜，把称好的虾倒进去：“我听说边城那边条件很艰苦，要说还是咱南阳好，靠海吃海，虽然咱们普通人家一年吃不起几回猪肉，但是海鲜管够，日子过得也算不错了。” “是，”顾卿卿点头附和：“这样已经很好啦，您再给我捞条鱼吧，不用太大，四五斤就行。” 她都想好怎么做了，鱼骨和大棒骨一起炖汤，鱼身鱼尾清蒸，然后做个剁椒鱼头。 目光四处扫动，想看看有没有螃蟹，给狗蛋再做个香辣蟹。 特意问了下军医，他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要忌口的，辛辣的少吃一点不过量就行。 第248章 红红火火248 够了吗？ 摊主把虾和处理好的鱼给她装在菜篮子里, 顾卿卿下意识摸兜，这才发现钱在男人那儿。 她弯腰放下菜篮子，对摊主说：“婶儿, 麻烦您等我一下。” “嗳！不碍事。”摊主随意摆摆手, 又去给别的军嫂挑花甲去了。 顾卿卿走到男人旁边, 两个小家伙看到各式各样的水果小手开心得一直晃, “阿爹~芒芒！” 小年年偷偷拽了一颗葡萄要往嘴里送，被男人拿掉, 哄道：“先称下多重, 待会儿再给我们小宝吃，好不好？” “好！”本来瘪着嘴的小家伙听到等会儿有吃, 也就没闹了, 小嘴叽叽呱呱和哥哥一起看别的水果。 “这就是荔枝？”顾卿卿看着那一串串没见过的果子, 轻声问道。 “哎！是荔枝。”摊主很大方的扯了两颗递给她：“听口音不是南阳人吧同志, 你尝尝，这刚摘下来的，今年头一茬，甜着呢。” 顾卿卿狐疑地看向旁边的男人, 楚岱笑了声, 从她手里接过一颗荔枝，慢条斯理剥壳, 露出白色的果肉, 然后递到她嘴边—— “尝尝。” 就着他的手试探着咬了一口，味道很出乎意料, “多买点。”她说。 “好，”男人又笑了，“不过这个不能多吃, 容易上火。” 顾卿卿点头：“知道知道。” 第221节 嘴上这么说，买回去他就管不着了。 买了两斤芒果、五斤荔枝、两斤葡萄和一斤苹果，付了钱后，拿了两颗荔枝让团团年年自己去啃。 男人跟着她到海鲜摊子结完帐，又到另外一个摊子上买了两斤螃蟹，这才算是买完菜了。 怕被海货浸湿，在供销社买的糕点和红糖顾卿卿都是拎着，菜篮子是男人在提。 团团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吃到美味的荔枝，年年还在到处乱啃，最后不得已求助哥哥。 两个小崽子走在前面，顾卿卿和男人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今晚去薛家？还是过两天。” “都随你。”男人说。 “今晚吧，”顾卿卿想了一下：“你家这两个小的，见不得家里有糕点，非要全部吃完。” “那晚上我陪你去，团团年年有阿爷和舅舅们带着，也不用担心。” “好呀。”顾卿卿思衬，“你和薛胥都要去首都吗？” “嗯，还有二哥，”男人有些无奈：“到时候我跟他解释一下，他应该是愿意的。” “他好像没什么心思往上走，”顾卿卿随口道：“大哥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们飞行员我也不太了解，你们这个……他能去吗？” 在外面，顾卿卿说话还是比较注意。 “他应该有另外的规划。”楚岱瞥了眼前面欢快的两个小团子：“大哥是个很有主主见的人，听到我们的谈话没有吭声，肯定也猜出来了去首都是干什么。” 顾灿阳这个人他是真的看不透，要说与世无争的话，也算不上。 进了空军的精锐部队，成了最优秀的飞行员，怎么可能与世无争。 相反，狗剩很有野心。 空军飞行员的训练比海军陆军没得轻松，只会更苦，顾灿阳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这些他都不会说出来。 想了一下，楚岱说：“其实我觉得萧潇和他可能性不大。” “嗯？”顾卿卿疑惑道：“为什么呀？” 她觉得萧潇的性子和大哥挺配的呀。 “因为萧叔是野战军的军长。”男人不紧不慢道：“就算不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二哥，他也会避嫌。” 顾青烈现在是野战军下属野炮团副团长，他才二十三岁，以他在边城立下的功勋和这一股子冲劲，再往上爬不是问题。 顾卿卿却忍不住笑了：“那你小看大哥了。” “嗯？”男人挑眉。 “他要是真的想要什么，不会顾虑这么多。”顾卿卿得意道：“在我眼里，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大哥都能解决。” “你以为他会怕别人说二哥靠着关系上位吗？他根本就不在意。” 顾卿卿仰头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颚，好笑道：“你是不是忘了，阿爹是军区首长，我嫁进了楚家，顾灿阳和顾青烈都是我的哥哥，他们的上级首长都是阿爹的下属。” “要是按你的说法，最好的后门不是在咱们家？”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自己也笑了。 走到供销社前面的巷子口，男人看了下手里的东西，跟女人说：“去扯两个？” “……”顾卿卿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现在来来往往的都是去买菜的军嫂，你站在这里让我过去，不是摆明了是拿那什么的吗？你觉得我好意思去？” 可能是太过震惊，以至于音量没有控制住。 团团年年都转身，跑到他们腿边，举着只剩一半的荔枝：“阿娘~” “阿娘不吃，阿娘没生气，大宝小宝自己吃。”顾卿卿瞥了眼旁边的男人，哼了一声：“你们阿爹缺心眼，咱们不理他。” 男人默了片刻，想了下，问：“我去？” “不然？”顾卿卿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语气和忽然软了下来：“你去嘛哥哥，多拿点。” 男人略微扬起眉梢，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这是想看他不好意思。 他点头：“好啊，我去。”他还真的搁下菜篮子，迎着过往的目光，去了巷子口。 “阿爹~”小团团迈着小短腿跟过去，顾卿卿没拦住，站在原地有些懊恼。 男人随意看了下，还有不少，扯了四五个出来。 路过的军嫂们偷笑嘀咕：“这怎么还有带着媳妇孩子一起来拿的呀？” “胆子大呗，军区这群男人脸皮都厚着呢。” 顾卿卿听到她们的议论以及落在身上的打量目光，脸上燥的不行。 偏偏男人还故意扬手问：“媳妇儿，够了吗？” 顾卿卿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回军区的路上，顾卿卿绷着脸，最后说了一句：“晚上你去隔壁房间睡。” 看到他腿边懵懂的小家伙，补充道：“带着楚惊鸿。” 小家伙眨着大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扯了下男人的裤脚：“阿爹。” “阿娘嫌弃我们了。”男人单手拎着菜篮子，右手牵着大儿子，可怜兮兮道：“今晚咱们爷俩只能睡旁边的小房间了，怎么办啊乖乖。” “不！”小团团差点哭出来：“黏黏~要黏黏。” 看到哥哥要哭，小年年也哇一声哭出来，晃着阿娘的手：“黏黏哥哥~哥哥！” 顾卿卿心软得一塌糊涂，柔声哄：“阿爹逗你们呢。” 楚岱暗笑，没想到最后还得靠儿子。 结果又听她说：“就阿爹一个人去隔壁睡，团团和年年跟阿娘一起。” “……”男人喉结滚动，有些无奈。 小女人越来越记仇了。 回了军属大院，先给小家伙们洗了点葡萄，又把处理好的鱼骨和大棒骨过水扔锅里开始炖。 楚岱把两个小家伙交给沈绥，自己上楼去找顾青烈说事。 “啾啾~果果~”小年年趴在沈绥腿上，手里拿了颗葡萄要递给他。 “舅舅不吃，”沈绥缓了一阵，现在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吃罐头吗？” 说着，他起身往墙角的橱柜那边走。 打开橱柜门，拿了一罐橘子罐头，他单手拧开，对小团团说：“去拿个勺子。” “勺纸！”小团团听懂了，念叨了几遍，跑到厨房抓住阿娘的裤脚，“啾啾~勺纸。” “舅舅要勺子？”顾卿卿探头往厨房外看了一眼，见沈绥拿着个罐头，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也就放心了。 她弯腰从下面的碗柜找了把勺子，递给小家伙：“告诉舅舅，快要吃饭了，让他少吃点。” “好！”小家伙接过勺子，歪着小脑袋复述一遍：“少次~” 顾卿卿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对，就这样说。” 小团团又噔噔噔跑去客厅，把勺子给男孩：“啾啾~饭饭！少次~” 男孩点头：“分你一点。” 小团团跟着他爬上沙发坐下，也不吃荔枝和葡萄了，就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橘子罐头。 甜甜的糖水，他最喜欢啦！ 萧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舅甥仨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罐头，她随手摘下军帽：“你们阿娘呢？” “这儿呢。”顾卿卿略微探出身子：“来得正好，帮我去后院摘几个辣椒，再扯把青菜，葱和香菜也要，晚上你就留在这吃饭吧。” “行啊，”萧潇走过去，从墙角拎了个菜篮子，环顾四周：“你哥呢？” “楼上休息。”顾卿卿继续清理虾线。 家里人多，口味也比较杂，老人小孩得吃清淡些，他们口味也不能太重。 沈绥水土不服还没完全缓过来，顾青烈又受伤了，萧潇在南阳长大，吃不了太辣的。 所以待会儿就用虾仁蒸个蛋羹给两个小崽子吃，然后弄个白灼虾和一个香辣虾。 香辣虾也不能太辣。 螃蟹一半清蒸，一半爆炒。 鱼的话清蒸吧。过年的时候家里带了几罐剁辣椒，可以做剁椒鱼头。 然后炒个青菜再弄个紫菜汤，也就差不多了。 萧潇做事很利落，没一会儿就提着篮子进来，主动开始洗菜：“我刚才见到白蓉要嫁的那位了。” 第249章 红红火火249 是挺下火的 “嗯？”顾卿卿手上动作没停, 葱切成末，弯腰从橱柜取出两个鸡蛋，在海碗边上磕碎, 用筷子搅匀：“长得怎么样？” “你就只关注长相啊？”萧潇把洗干净的菠菜放旁边小篮子里, “挺俊朗的, 配白蓉是绰绰有余了。” “那她家是挺费心的。”顾卿卿随口道。 从个人能力到家世相貌, 足以见得白家是精挑细选煞费苦心。 “是，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 不得好好把关嘛。”萧潇说：“明天我和我爹娘都要去喝喜酒, 你去吗？” “不去。”锅里水已经开了，顾卿卿拿过墙上挂着的三角蒸架搁锅里, 又把海碗里加了水的蛋液分别倒进灶台上两个白瓷小碗里, 然后放三角蒸架上。 萧潇随手把旁边的锅盖递给她：“楚哥也不去？” 盖上锅盖, 顾卿卿准备切辣椒：“我刚才问了, 他说不去。”辣椒还不算大，是长长的线椒，过半个月再摘就刚好。 她忍不住了，只想吃一次辣味十足的辣椒。 南阳这边什么都好, 海鲜管够蔬菜水果很多, 就是辣椒没有辣椒味。 很想念家里的辣椒炒蛋和青椒肉丝，都是阿娘拿手的家常菜。 现在条件好一些了, 家里也经常能吃上肉蛋。 “那白蓉多半挺失望。”萧潇洗完菜, 往灶边的小板凳上一坐，“可能还会觉得老楚薄情, 不念小时候的情谊。” 第222节 “这我管不了。”顾卿卿见她坐着有些无聊，拿了把荔枝给她：“可能是她某些做法让楚岱寒心，想跟她划清界限。” 接过荔枝, 萧潇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着，把荔枝放腿上，扯了颗剥开：“其实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目前最好的选择是什么。我娘说了，白蓉之前不一定是没对老楚死心，可能就是看你们日子过得太好，想搅浑水。” 她娘和她一样，在别人觉得白蓉是乖乖女的时候，对她观感很一般。 萧潇是小时候太调皮，经常被骂，总容易被大院的婶儿拿来和柔静的白蓉做比较。 自然就有点看她不顺眼，而且婶婶们口中的白蓉过于完美乖顺，让她觉得不太真实。 天生气场不合，她和白蓉的关系也就不怎么亲近。 “这样啊。”顾卿卿若有所思。 以前在兵团见到白蓉的时候，对她的印象就是这个女孩很漂亮，气质很好。 而且以前交谈时没有发现她语气中有恶意，可能是因为她和楚岱那个时候还没处对象吧。 后来就没怎么见过面了，就是回军区那几天，出去买菜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看着她，挺不自在的。 见萧潇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送，脚边一堆荔枝壳和核，她提醒：“楚岱说这个吃多了会上火，你注意点。” “没事，再大的火气看到你哥就消了。”短发女孩囫囵不清道。 顾卿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我哥那张脸看着是挺下火的。”冷得跟冰碴子一样，也就团团年年爱往他身边凑。 萧潇摆摆手，没有再说话。 顾灿阳这人难搞着呢，只能死缠烂打多往他跟前凑看有没有效果，唯一的好事就是目前他身边没有别的追求者。 南方军区女兵很多，文职人员和文艺兵不少，各个都很水灵，作战部队的女兵更是英姿飒爽。 好在顾灿阳是空军的，女兵不怎么多，不然肯定会有人大胆的往上扑。 现在是下午五点十三分，秦老回来了，楚渊还没有。 沈绥在客厅里陪两个小外甥看电视，还时不时要回答小家伙们千奇百怪的问题。 顾灿阳顾青烈还有楚岱一直在楼上书房谈事，顾卿卿见萧潇有些坐不住，切了两个芒果又洗了点葡萄装了点荔枝。 “你送楼上去？”她问坐在小板凳上撑着脸百无聊赖的女孩。 “行呀。”萧潇正愁没事干，她是个坐不住也闲不住的，也就顾卿卿能让她的屁股安稳在板凳上待一会儿。 “应该是在二楼书房或者三楼，”见她起身端果盘，顾卿卿提醒：“你别再吃荔枝了，吃点别的。” “知道啦知道啦。”萧潇不甚在意，出了厨房门就捻了颗荔枝单手把壳捏开往嘴里送。 沈绥见她上楼，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两个小家伙想跟着去，被他一把拽住脚腕拖了过来，把人摁在腿上：“等下就吃饭了，别乱跑。” 小团团挣扎了一下，没挣开，瘪瘪嘴：“啾啾坏~” “有你坏？”沈绥俯身拿过茶几上的水果罐头，用勺子舀了糖水，递到他嘴边：“吃不吃？” “次！”小团团顿时喜笑颜开，咽下糖水一脸满足：“啾啾最、最好~” 沈绥对此不置一词。 萧潇先在二楼看了下，没人，又端着果盘去三楼，期间吃了一颗荔枝三粒葡萄。 三楼静悄悄的，她到处瞄了一眼，最后站在书房外，敲门。 楚岱本来半坐在书桌上，听着顾青烈说上次打仗的时候，听到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 “你们这房间隔音挺好的，在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还以为里面没人。”萧潇站在门口，把果盘递给他：“卿卿让我送上来的，让你们吃完下楼准备吃饭。” “楚司令的手笔，还是挺靠谱的。”楚岱接过果盘，见她目光直勾勾看向背对着房门的男人，哼笑：“知道了，下去等着吧。” 萧潇撇嘴：“也不说让我进去坐会儿。” 楚岱侧身，挑眉道：“那你进来坐会儿？” “算了，我还是去给卿卿端菜吧，你们兄弟慢慢唠。”萧潇头也不回，直接下了楼梯。 听到踩着木板的噔噔声逐渐消失，楚岱笑着摇头，随手关了房门，用竹签戳了块芒果吃。 顾青烈摸了颗葡萄扔嘴里，也不说剥皮，直接嚼：“哥，我看这个小姑娘挺不错啊，你就没有一点点动心？” 顾灿阳坐在书桌前，清冷的眸子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顾青烈顿时噤声。 “有闲心操心大哥的事，多管管你自己。”楚岱把果盘放书桌前，半倚着桌边，调侃道：“以前你说兵团没有姑娘，现在军区总不少吧？实在不行你跟组织打个申请，让野炮团和文职部来个联谊，好好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还能这样？”顾青烈忍不住挠头：“到时候再说吧，我下午去了一趟团部，刚和团长政委熟悉呢，现在提这个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或者你像萧潇那样，跟组织打申请报告，让上级来解决终身大事也行。” “她不是被驳回了吗？”顾青烈下意识看了眼毫无反应的狗剩。 “你也可以做好被驳回的准备啊，”楚岱又拿了颗葡萄，慢条斯理剥皮：“瞎猫总能碰见次死耗子不是。” “嗯？”顾青烈脑子这次转弯不慢，斜眼看他：“那我是瞎猫还是死耗子？” 男人笑骂：“你是猪脑子。” 顾青烈说不过，直接动手推搡，嘴里嘟嘟囔囔的。 顾灿阳看着这俩人闹，也不出声，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剥着暗红色的荔枝壳。 五点四十五分，所有的菜都陆续上桌，顾卿卿把之前磕鸡蛋的大海碗洗干净，又另外拿了一个，把炖好的汤分别装入碗中。 见萧潇要来端，她出声问：“楚岱下来没？让他和我哥来端，太烫了怕你端不起。” “老楚？！”萧潇也不逞强，站在楼梯下仰头喊了一声：“下来吃饭了。” “来了。” 清晰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萧潇看到最先下来的男人，有些挪不开眼：“卿卿让你们去厨房端下汤。” 顾灿阳淡淡瞥了她一眼，颔首。 男人腿长步子大，萧潇回神后赶紧跟了上去，然后站在门口望着里面说话的俩兄妹。 “要不给你用布包一下？隔下热没那么烫。”顾卿卿说着，眸光四处扫荡，最后找了块抹布打湿，围在海碗边上。 “嗯。”顾灿阳看着她的动作，没有拒绝。 很快楚岱也来了，看到顾灿阳端着汤出来，他稍微侧身让了下，然后进了厨房。 “还有要端的吗？”他问。 “还有碗汤，我炖的比较多，每个人都能喝到两碗。”顾卿卿揭开另一个锅盖：“还有你家两个崽子的蛋羹。” 高大的男人从她后背俯身下来，看了眼锅里：“还放了虾仁啊。”他笑。 “南阳的孩子嘛，爱吃虾，随他阿爹。”顾卿卿往两个瓷碗里加了点酱油，又撒上葱花：“那碗汤让大哥来端吧，你把这两碗端出去，小家伙们也该饿了。” “他们可不饿，水果糕点罐头一样不落。”虽然是这么说，男人还是从碗柜拿了两把调羹，分别搁碗里。 “还不是你们惯的啊，没个饱厌，以后饭点不准拿零嘴给他们吃。”女人也端着碗筷出去。 楚岱跟在她后面，“这话你得跟那两位说，经常趁着遛弯消食的时候带他们去供销社买糕点。” 他朝沙发上谈笑的两位长辈努努嘴。 看了眼沙发上的阿爹和干爹，她叹了口气：“这怎么好说啊。”阿爹太惯小家伙们啦，撒撒娇磨一磨，原则什么的都没有了。 第250章 红红火火250 太娇惯了 楚岱深以为然, 附和道：“对，太娇惯了。” 顾卿卿眼风扫了他一下：“那你呢，每天任由他们在身上爬来爬去, 大半夜偷偷摸摸给他们吃水果罐头和肉罐头, 真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顿时噤声。 刚要开饭的时候, 褚昭风风火火跑来了, 他解开军装纽扣，衣襟敞开, 随手一拉椅背坐下：“小嫂子, 加双碗筷。” “好。”顾卿卿没多问，又折返回厨房。 见他摘下军帽扇风, 楚渊也不管, 问：“你爹呢？” “白家吃饭呢, 今天我娘不是过去帮忙了嘛, 楚伯伯您怎么没去啊？” “人家没喊我过去干什么。”楚渊自顾自斟酒。 顺手递了杯给旁边的秦老。 “你怎么跑过来了？家里没饭不知道吃食堂？”楚岱在他旁边坐下。 两个小家伙趴在茶几上自己吃虾仁蛋羹，也不用他们管。 “我倒是想吃食堂，在家里我娘催，在食堂叔伯们催, 说你和蓉蓉都结婚了, 现在就剩下我和萧潇，实在不行让我们凑一对。” 萧潇看了眼斜对面的顾灿阳, 刚要开口, 就听他又说：“这咋能行啊，就萧潇这性子, 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为祖国奉献一生。”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萧潇已经忘了，她对旁边的男人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我还配不上你？” “不是不是，是我配不上你。”褚昭嘴里嘀咕：“就你这性子能把我家都炸了。” 萧潇冷哼：“知道就好，我还宁愿一辈子不结婚呢，谁碰上你谁倒霉。” 楚岱乐得看好戏，顾青烈完全不管他们在说什么，今天菜多，大骨汤炖的奶白奶白的，贼香。 翠绿的菠菜用蒜泥这么一炒也格外好吃，还有他喜欢的香辣虾和香辣蟹，这辣椒比得上家里的了。 “卿卿，”他含糊不清道：“饭煮够没？要不我还是把工资和粮票那些都交给你吧，你给我收着，有什么想买的就从我那里划拉。” “够够够，”顾卿卿无奈道：“还能少你一口吃的啊，自己收着，我有钱用。” “她确实有钱，”楚岱舀了碗大骨汤，今天兜里好不容易有点钱刚才在厨房又被收走了，叹了口气：“家里这么多人的工资津贴都在她那儿呢，一个人的就够吃了。” 不说工资和津贴最高的正大军区级司令楚渊，秦舟每个月退休工资二百九十八，学堂那边要给他发工资都没要。 他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亲戚，钱对他来说用处不大，吃住都在楚家，干脆把钱都交给顾卿卿来管，随她怎么用。 等以后去了首都肯定也是要一起住的，他在首都分了房子，容纳一家人不是问题。 顾卿卿每个月拿到手的钱都有八百多，两个哥哥还经常塞钱给她，已经很久没有算过账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也能算个小富婆。 第223节 “真的？”顾青烈挠挠头，憨笑道：“那要不你帮我存着，我需要的时候到你这里拿。” 萧潇和褚昭拌完嘴开始吃饭，她捧着碗吃得正香呢，听到他这句话心里啧啧称奇。 虽说是亲兄妹吧，怎么也没有把钱都上交让存着的，谁知道以后还拿不拿得回来呢，但是顾家好像就没这个顾虑。 反而是一个非要给，一个愣不要。 褚昭看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得意道：“傻眼了吧，你要是去过大屯子村就知道了，小嫂子他们家的人都这样。”憨厚老实，从来不贪。 “你去过？”她疑惑道。 “那肯定啊，楚伯伯带我去的呢。”褚昭吧唧嘴，有些怀念：“顾家三叔炒的菜是真好吃，舍得下料，烧肉炖鱼都很香。” 楚渊点头：“顾家老三是国营饭店的厨师，老秦啊，今年过年带你回去尝一尝。”他已经在顾家过了好几个年了。 “好。”秦老笑容温润。 顾卿卿没怎么吃肉，对菠菜情有独钟，喝了两碗棒骨鱼骨熬的汤也就差不多饱了。 顾灿阳最先搁筷，萧潇看他不吃了，紧随其后，放下碗。 褚昭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的，他揶揄道：“你以前在我家顿顿两碗，怎么现在饭量小了？” “说什么呢。”萧潇踩他一脚：“你家那碗还没茶杯大，谁能吃得饱啊，楚伯伯您说是不是？”她求助道。 “是。”楚渊顺着她的话说：“要不说他爹穷讲究呢，以前吃饭都是用海碗，现在塞牙缝都不够。” 褚昭打了个饱嗝，往身后椅背一靠：“我爹没用过海碗吧？” “谁知道呢。”楚渊随口道。 “？”褚昭彻底无语，您要帮萧潇说话也稍微像样点啊。 顾灿阳对此没什么反应，听着他们说话眼底波澜未起。 萧潇看到他这毫不在意的样，心里异常挫败。 随后，又兴致勃勃地跟顾卿卿聊起别的事，对顾灿阳的征服欲不减反升。 现在没表示没关系，日子长着呢，她现在已经和卿卿搞好关系了，也算打进内部。 顾卿卿本来还想去薛家看看，她隔空和男人对视一眼，略微摇头。 今晚萧潇和褚昭都在，怕是去不了了。 这俩过来能待到十一二点才走。 吃完饭在饭桌前坐了会儿，各聊各的天，楚渊最后吃完，他问秦老：“来下盘棋？” “好。”秦老没拒绝，“下棋有点没意思，来点彩头吧。” “嗯？”这回楚岱和顾青烈都来了兴趣，狗蛋搓着手，说：“我们能参加不？就押谁赢，输的洗碗。” 顾卿卿正好懒得动，提醒道：“还有收桌子。” “对，洗碗加收桌子。”楚岱笑着点头：“我押干爹赢。” 楚渊心想果然是孽子。 “那我押阿爹。”从顾卿卿嫁给楚岱开始，顾青烈自来熟的跟着他们喊，楚渊对此倒是很高兴。 “哥，你呢。”他杵了杵旁边男人的胳膊。 “阿爹。”顾灿阳随意道。 萧潇算是看出来了，不管谁赢他都不在乎，擦桌子洗碗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顾卿卿毫不犹豫：“那我也押阿爹。”她十分信任狗剩。 萧潇本来想押楚伯伯，但是见他们兄妹三人都押他，干脆换一个：“那我押秦伯伯。” 褚昭也笑嘻嘻道：“我也押秦伯伯。” “我去拿棋盘，干爹，在您房间吗？”楚岱起身问。 “在书桌下面。”秦老略微点头。 “好。” 他去书房的时候，楚渊他们已经去了茶几前面，坐在沙发上。 顾卿卿带着萧潇去厨房泡茶，家里搪瓷杯多，够用。 现在饭点小栩和秦老的勤务兵都不会出现，出了楚家院子他们才会跟随，或者有要紧的事就会过来。 “卿卿，这茶叶是你们家带来的吗？”萧潇嗅了一下，觉得挺香的。 不像南阳这边的品种。 “是，后山老树上茶叶，就是刚入口的时候有点苦。”顾卿卿也是前一阵整理东西的时候才翻出来，不知道阿奶什么时候塞罐子里了。 “那我待会儿也尝尝。”萧潇提着暖壶开始加水。 “行呀。”顾卿卿看着她泡茶，茶叶清香溢了出来，她笑着说：“我阿奶和二婶喜欢制茶，不过我打小就不爱喝茶水，有一次喝了一口，满嘴的苦味，就吐了。” “有这么苦？”萧潇有些怀疑。 “真的很苦，不过会有回甘。”顾卿卿递了杯给她：“你试试呗，这种茶我阿奶说喝了对身体好，她应该是特意给阿爹带的。” 萧潇将信将疑，一手握着杯柄，一手托着杯底，吹了吹茶水，然后低头轻抿一口。 “真的好苦。”她吐了吐舌头，表情有些扭曲。 “是吧。”顾卿卿端着两杯茶，“我先给阿爹他们送过去。” “我也来！”萧潇搁下搪瓷杯，拿起另外的杯子。 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下围棋了，楚渊执黑。 顾灿阳见小外甥的蛋羹只吃了一半，抱着他坐到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喂他吃。 小年年在舅舅面前格外乖巧，吃完一口马上张嘴。 在顾青烈怀里的小团团就没这么听话了，得他一声一声哄最后答应带他坐自行车才开口。 沈绥吃完饭就去楼上书房了，去建设兵团这一个星期落下不少功课，他是个不用人操心的性子，自己很主动，压根不用催。 楚岱晚上会陪着他写会儿作业，然后给他讲军事讲历史，秦老根据他学到的知识点深入扩充，然后引导他到更深的层面。 顾卿卿有时候会坐他旁边补补衣服陪着他，也不出声。 虽然他没说，但是她知道，沈绥对她和楚岱的依赖程度很深，只是陪在身边就能让他很安心。 “阿爹，喝茶。”顾卿卿端着茶水过来，弯腰放下：“干爹，这是您的。” “好，辛苦你了卿卿。”楚渊端过茶杯，吹冷喝了一口：“这是你家带来的茶叶吧？上次亲家婶泡给我喝过。” “是，搁在罐子里也没注意，前一段时间才翻出来呢。”顾卿卿笑道。 “亲家婶这制茶的手艺没得说，老秦你也尝尝这茶，有玄机。” “嗯？”秦老闻言，也端起手边的搪瓷杯：“到你走棋了。” 楚岱坐在旁边沙发扶手上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爹的棋风个人性格很鲜明，大开大合，一杀就是一片。 反观干爹就是不急不缓，徐徐图之。 顾卿卿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绊到旁边顾青烈伸长的腿，身子不稳就要往茶几上撞去。 “小心！”楚岱眼疾手快把人往自己怀里拉。 顾灿阳下意识伸手挡住桌角。 第251章 红红火火251 习惯就好，当没看见就…… 顾卿卿跌坐在男人怀里, 她还没回过神来，大大的杏眼呆愣愣地看着他。 “没事吧？”男人揽着她的腰身，柔声问。 其余人也关心地看过来, 楚渊手中的黑棋久久没有落下, “还好家里的桌角都用布头包住了。” 因为有两个喜欢乱跑的小家伙在, 家里所有桌椅尖锐的角都被男人用碎布头子包裹住了, 真要磕一下也不会怎么痛。 “……没事。”顾卿卿手掌下意识覆上小腹，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见顾青烈的腿还大大咧咧敞开伸着, 单手抱着小年年的顾灿阳面色不虞收回挡在桌角的手：“你多长了条腿？” 冰碴子似的语气让顾青烈后脊背发凉。 他赶紧缩回腿, 抱紧怀里的小团团：“哥，我错了。” 才反应过来的萧潇目瞪口呆, 喃喃道：“顾灿阳也会发火啊。” 褚昭挑了下眉头：“确实挺罕见的。”他跟顾灿阳也认识好几年了, 他这人不管是高兴还是生气, 语气都是如出一辙, 没什么起伏。 “哥，我没事。”顾卿卿回过神来，见狗蛋跟只鹌鹑一样抱着大外甥缩成一团，有些好笑：“你没事腿伸那么长干嘛, 都抵到茶几下去了。” “那我腿长有什么办法, 弯着多憋屈……”话还没说完，顾灿阳淡淡扫他一眼, 高大结实的男人又赶紧闭嘴。 顾卿卿和顾青烈怕大哥的事在场的人都知道, 也不觉得稀奇，顾灿阳有时候是挺吓人的, 就连楚岱也有点发怵。 见顾卿卿没事，楚渊和秦老继续走棋。 顾卿卿从男人怀里下来，坐在他和顾灿阳中间, 看棋的时候略微歪着头靠在大哥胳膊上。 顾灿阳又重新拿起调羹给圈坐在怀里的小年年喂蛋羹，小家伙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好玩，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趴在舅舅肩上的阿娘。 顾卿卿和他对视，然后做了个鬼脸。 小家伙愣了一下，嘴里的蛋羹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跟大舅舅告状：“啾啾！阿娘、凶~黏黏！” 顾卿卿闻言，双手紧紧抱着大哥的胳膊，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委屈巴巴：“哥，他欺负我！” 小年年直接傻眼，没想到阿娘会倒打一耙。 太无赖了！ 连小朋友都污蔑！ 顾灿阳侧眸瞥了眼趴在胳膊上的妹妹，嗓音淡淡：“年年，不要欺负阿娘。” 小年年：“？”呜呜~ 第224节 褚昭忍不住开口：“老顾，你这偏架也拉得太离谱了吧。”这小家伙才多大，合着伙欺负人家。 楚岱拍了拍他肩膀：“习惯就好，当没看见就行。” 褚昭无语，过了半晌说：“你真是亲爹。” 至于顾青烈，压根不敢出声。 要不是老楚手快，现在要哭的就是他了。 跟小儿子闹了一阵，顾卿卿从两个男人之间走开，拉着萧潇去厨房切水果。 短发女孩双手环胸倚着灶台看她切芒果，啧了一声。 “顾灿阳真够偏心的。”一个亲外甥，一个亲弟弟，都抵不过亲妹子。 顾卿卿顺手递了块切好的芒果到她嘴边，“那是，从小到大，我大哥永远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你二哥呢？”萧潇咬着芒果，随口问。 “一样，不过有时候他会故意气我，烦得很。”顾卿卿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我从小到大都有哥哥们护着，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萧潇闷笑：“你家几十个哥哥，谁敢让你受委屈啊。褚昭上次还跟我说，他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被那阵仗吓到了，乌泱泱一片青壮年，院子里都站不下，还以为是左邻右舍，结果都是你堂哥。” 顾卿卿咧嘴：“我阿爷兄弟挺多的，堂爷爷们给我添了很多堂叔，那个时候就是要劳力干活，所以我堂兄也多。” 村里生得多的人不少，只不过关系不像顾家人这么和睦，比较松散。 “你家呢？”顾卿卿随意道。 “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我有两个堂伯，早些年都牺牲了，没有后代。”萧潇眸色黯淡下来：“我小时候见过他们几次，现在没什么印象了。” 家里也没有他们的照片。 顾卿卿眼带歉意：“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萧潇收敛好情绪，继续说：“我娘那边有兄弟，我表弟想进军区当兵，我娘因为这件事跟我爹吵了不少架。” 顾卿卿想到之前脸被抓伤的萧军长，没有说话，选择沉默。 萧婶确实挺凶悍的，敢跟呛口小辣椒薛婶拌嘴，还敢对萧叔动手，她有些担心狗剩要真娶了萧潇，脸上会不会也挨这么一下。 见她没有说话，萧潇开口替她娘辩解：“其实我娘这人挺好的，就是脾气大了点。” 顾卿卿笑着点头：“看你就知道，你家里人都不错。” 萧潇来了兴趣，忍不住站直一些：“你觉得我这人还不错吗？” “是呀，”顾卿卿笑眯眯道：“不仅是不错，我觉得你非常好哎。” 萧潇笑容灿烂：“我也觉得你特别好，对谁都很真诚不耍心眼，所以我喜欢跟你相处，不累。”也不用费心思去猜她说的话会不会其它的意思。 有的人看起来柔柔弱弱，讲的话软中带刺。 顾卿卿摇头：“我就是普通人，我家的人都是这样，我大哥从来不说谎，我二哥除了受伤会瞒着我们，其它的也不会骗人。” 萧潇感慨道：“我挺喜欢你家这种氛围的，热热闹闹的，兄妹俩之间的情感也很真挚。” “那你得加油啦，要是能拿下我哥，顾家就是你的家咯。”顾卿卿看着半盘子切好的芒果，把剩下的收到橱柜里。 她又洗了点葡萄，装了点荔枝到盘子里。 “我会的。”萧潇认真道：“为了能有你这么个好姐妹，我也要嫁给顾灿阳。” 顾卿卿噗嗤乐了，“要是想跟我做好姐妹，我大哥不行还有二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不行，”萧潇正色道：“我们军人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定下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更改。” “行啦，你不就是只喜欢我大哥嘛，我知道，用不着说这么多。”顾卿卿见她又要摸荔枝，把果盘稍微挪开：“你今天吃了太多了，不行。要不吃点葡萄？” “算了算了。”萧潇叹了口气：“明天再吃吧，明天你大哥还会来吗？” “不会，他明天有飞行任务。” “啊，那下次吧。” 顾卿卿有些无语：“你还说是为了跟我当姐妹才想嫁给我哥，他不来你也不来？” 萧潇干笑，伸手推着她出去：“他们这盘棋也该下完了吧，去看看楚伯伯和秦伯伯谁赢了。” 顾卿卿她们出去的时候，秦老正在捡棋子，楚渊嘴里骂骂咧咧：“这盘不算。” “多大年纪了，还跟年轻时一样可不行。”秦舟温声笑道：“你现在好歹也是军区一把手，讲点道理。” “老子不能输，这就是硬道理。”楚渊觑他一眼：“你刚才是不是耍诈？” 楚岱听不下去了，“您要是输不起就别玩，别以为别人都像您似的。” 楚渊斜睨他一眼，对秦老说：“看到没，逆子。” 秦老只是摇头笑。 最后是顾家兄弟去收桌子洗碗，小团团和小年年也从舅舅怀里到了两位阿爷手里。 一人抱一个，他们又继续下棋。 团团年年在阿爷怀里很乖巧，小脑袋趴在阿爷胳膊上看电视。 褚昭吃着水果，坐在楚渊旁边看他走棋，观察他们两位的棋风。 顾卿卿跟着两个哥哥去收拾碗筷，楚岱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两个小家伙再过会儿要睡觉了，他提前去泡奶。 萧潇坐在秦老旁边，握着小家伙柔嫩的小手，跟秦老聊日常琐事。 在她眼里，秦老就是一位温润和善的长辈，比楚伯伯这种不靠谱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你伤口还痛吗？”顾卿卿收拾完桌子，倚在门框旁边看着两个哥哥洗碗。 顾青烈咧嘴一笑：“不痛，在兵团已经养了大半个月了，别担心。” “谁担心你，”顾卿卿嘟囔道：“皮糙肉厚的。” “是是是，比不上我妹子娇嫩。”顾青烈想到之前差点绊到她，现在还有点心虚。 特别是狗剩还在旁边。 “那是，不过也得感谢我的哥哥们从小养得好。”顾卿卿怼完他，又嘴甜奉上一句。 顾灿阳和顾青烈有什么好的都会留给她，后来去部队当兵寄钱回去也有她的份，专门写了是给妹妹的。 顾灿阳清冷的眸子在触及妹妹笑靥如花的脸，逐渐柔和下来。 “你也知道啊。”顾青烈把洗干净的碗放在碗柜里倒扣沥水，“你小时候还抢我嘴里的红薯吃，还记得不？” “……”顾卿卿一脸不敢置信：“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顾青烈又拿抹布清洗两下擦灶台，“你小时候就是这么霸道。” “……绝对不可能，”顾卿卿信誓旦旦：“我怎么可能从猪嘴里抢食。” 反应过来的顾青烈跟身旁的顾灿阳告状：“大哥？！你看她。” 顾灿阳洗完手，皱眉睇他。 厨房本来空间就小，他站在橱柜和灶台中间挡了一大半道。 “走开。”男人寒声道。 第252章 红红火火252 这…… 眨眼又过了两个月, 到了七月初。 盛夏。 薛家儿媳怀孕的事整个军属大院都知道了，刚过三个月，薛婶就迫不及待到处嚷嚷, 也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 这些年大院里的婶子们没少在背后说闲话, 要么是薛胥有问题要么是他媳妇儿有问题, 不然怎么生不出孩子。 薛婶之前看不上这个儿媳也有被人拱火的原因, 现在婆媳关系和缓，她还经常去买补品给儿媳吃。 今天天气好, 薛胥的媳妇儿也出来走动了, 手里还提了个西瓜，笑眯眯和路过的婶子们打完招呼, 径直往楚家院子去。 沈绥今天周末, 两个小家伙一大早就缠着舅舅一起玩鲁班锁, 也不黏着阿娘。 顾青烈和楚岱一个去了野炮团一个去海军指挥部, 楚渊在司令部，秦老访友去了。 秦老关系网广，经常被楚渊调侃知交满天下。 常月拎着西瓜过来的时候就见身材娇小的女人抱着比她体积大了很多的棉被出来，费劲地踮脚把棉被搭竹竿上。 “卿卿, ”她推开栅栏门, 把西瓜搁石桌上，赶紧去帮忙：“哟, 你家这棉被够重的啊。” “十二斤的。”有她帮忙, 顾卿卿轻快很多，被子挂上去后她拿了个竹拍子把棉花拍散点：“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我寻思着把冬被晒了收起来，换薄被。” 早就该换了，一直拖着。 家里两台洗衣机已经在工作了, 一楼两位阿爷的被子得换，二楼她们房间的被套要多洗几床，三楼三个房间的被子也都得换成夏被。 沈绥还好，和她一样怕冷，换不换被子其实问题不大。顾灿阳不挑，他偶尔过来住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怕冷也不怕热，随便给他什么被子都能盖。 就是狗蛋和楚岱这俩火气重，被子太厚了容易出汗，之前睡觉的时候楚岱经常把被子给她们娘仨盖着，自己后背都是空荡荡的。 后来顾卿卿干脆把他赶去隔壁房间，楚岱懒得铺床，直接去楼上跟顾青烈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嫌弃他不洗澡一股臭脚丫子味，自己麻溜回房了。 常月往楼上看了一眼，果然，二楼和三楼阳台上晒满了被芯。 “你这也太勤快了，我都懒得搞这些。”怀孕之后她越来越不想动，每天乏的很，也是今天天气好才肯出来走走，想找人说说话。 “你有了身子是要注意些。”顾卿卿见差不多了，拉着她往客厅走：“外面晒，咱们进去说。” “哎哎哎瓜！”常月一步三回头：“桌上呢。”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顾卿卿侧头瞥了一眼，松开她的手，走到石桌前拎着网兜：“你去沙发上坐会儿，电视开着呢，我去厨房给你泡杯蜂蜜水。” “知道知道，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你不用管我。”常月这两个月经常跟着薛胥往楚家走，男人们聊男人的事，她就找顾卿卿聊聊八卦还有衣服这些女人都感兴趣的。 她随口问道：“两个宝宝呢？” “楼上缠着他们小舅舅玩，皮得很，不用管他们。”顾卿卿已经去了厨房，从橱柜里拿了罐蜂蜜出来，往搪瓷杯里舀了两勺，加了半杯温水。 蜂蜜放回去，又把常月带来的西瓜切了，这瓜是真不错，皮薄瓤红，还没什么籽。 西瓜挺大的，她就切了四分之一，剩下的放冰箱等中午男人们回来再吃。 第225节 狗蛋每天不知道干了什么，回来总是一身热汗，现在是夏天，他特别爱吃凉的，冰箱里塞了很多水果罐头。 左手端着搪瓷杯，右手拿着装满西瓜的搪瓷盘，她走出去：“薛参谋今天休假吗？” “没，要明天。”常月接过搪瓷杯，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她眯起眼睛：“这蜂蜜好像比我家的要好喝。” “你家的蜂蜜应该和这个不是同一种花采的蜜，”顾卿卿去薛家也经常喝到蜂蜜，她在常月旁边坐下，拿起一块西瓜吃：“你喜欢这种？给你拿两罐带回去。” “不用，我家里蜂蜜还多着呢，军医让我少吃糖份高的，拿回去也吃不了几次。”常月左手端着搪瓷杯，右手下意识护在小腹上，看着旁边欢快吃瓜的女人，她问：“你和楚团长打算什么时候再生几个？” “嗯？”顾卿卿黑白分明的眼睛懵懂地看着她，还不忘啃西瓜。 “你家团团年年都有一岁半了吧，也不用你怎么操心了，现在再要孩子多好，跟两个哥哥差的岁数也不大，以后也能玩到一起。” 顾卿卿倒是没想这么多，嘴里含糊道：“有两个很好了呀……”说完，她想到什么，眼睛瞪大。 “怎么啦？”常月略微往沙发后面靠，身体有了支撑舒服多了。 “……我好像，”顾卿卿柳眉微拧，思索片刻后，继续道：“挺久没来那个了。” “嚯——”常月闻言坐直了身子，搁在腿上的搪瓷杯又被她放到茶几，眼底带着兴奋：“你这不会是又有了吧？！” “……”顾卿卿努力回想，在去建设兵团接狗蛋之前，家里避孕套没有了，她当时想着是安全期，也就没有在意。 要真是那次的话，就是两个月前。 见她呆愣愣地，常月坐不住了：“我今天要去军医院检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军医院也没多远，出了军区往右直走，再拐个弯走个五百米就到了。 顾卿卿抬手抹了下嘴，想了想，她说：“好，我去换身衣服。” “快去吧，我在这等你。”常月催促道。 她也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了。 不过女子月事不准也是有的，她以前有次两三个月没来，还满怀欣喜以为有了，和薛胥去军医院检查，结果空欢喜一场。 当时薛胥没说什么，反而温声安慰她，她心里更加难受了。 好在现在怀上了。 她摸着小腹，眉眼柔和。 顾卿卿先去厨房洗干净手，然后才上楼，脚步声本来风风火火的，想到可能又怀孕了，她下意识慢下来。 回到卧室换了条青色粗布裤子，又穿了件夏短衫，她去三楼跟沈绥说一声：“我和常月姐姐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好，”沈绥没问去干什么，把往她那边跑的小团团拎回来：“我看着他们。” “好嘞。”顾卿卿无视儿子们委屈巴巴的目光，直接从外面把门关上。 常月喝完蜂蜜水，顾卿卿也下来了，跟着她一起到了院子里，见她要骑自行车，忍不住出声提醒：“你这现在骑车不合适吧，要不咱们走路？” 顾卿卿也有点担心自己骑车带她不太行，点头：“那就走路。” 俩人挽着手慢悠悠往外走，顾卿卿还没忘把菜篮子提上，待会儿顺路去集贸市场买点菜。 军属院的嫂子们看到她们也还是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去哪呀？” “军医院，”常月随意看了眼，不动声色道：“我今天要去做检查，男人没空，找卿卿陪我。” 婶子刚要说不是还有你婆婆吗，想到她们之前的关系，话到嘴边又咽下：“哦，那挺好的。” 顾卿卿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白蓉出嫁也有两个月了，她和军属院的婶子们关系也还是不咸不淡，不过有些婶子们的儿媳和她关系倒是不错，也经常走动。 团团年年现在的衣服有些是这些嫂子们送来的，都是她们家小孩穿不下的，顾卿卿也投桃报李，把两个小家伙以前的衣服整理了些出来送给她们。 也算是交换吧。 最近军属大院添了不少人口，挺热闹的。 经过白家院门口的时候，常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上个星期白蓉和她男人回来了一趟，看起来精神不错，面色红润，想来婚后生活也算舒心。” 她是挺震惊白蓉这转换速度的，听说白蓉结婚前一阵还去楚家找楚岱帮忙，说她不想嫁。 结果转眼就嫁了，而且还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 顾卿卿对白蓉谈不上喜欢也不算讨厌，楚岱把这些事处理得挺好，没让她烦心，也就无所谓。 “舒心就好，日子是自己的。” 说着话很快出了军区大门，集贸市场比军医院近，顾卿卿也不想拎着一篮子菜去医院，待会儿回程的时候再买菜也是行的。 军医院总共三层，面积挺大的，人也多，里面的军医穿的都是军装。 除了军属，附近的生产队的村民们也经常过来看病，现在看病都有报销，拿着军医院开的付费条子去生产队会计那儿核对，钱基本上都能退。 先陪常月去妇产科检查，她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女军医用长筒听诊器在她肚子上按来按去听胎心，军医院也没有什么先进的设备，都是军医们凭经验来诊断。 确认一切正常后，女军医签了单子喊下一位。 常月捏着单子，带着顾卿卿去中医那摸脉。 军医院中西医都有，中医偏多，军区内部的卫生所也是中医多，士兵们跌打损伤是很常见的事，军医们推拿正骨手到擒来。 像赵泽这样的军医就是中西都会，但是更偏向中医一些。 给顾卿卿诊脉的中医年纪不算大，头发也没花白，也不像赵泽那样戴副眼镜。 摸着她的脉，中医沉吟片刻，在常月期待和顾卿卿惴惴的眼神中，他说：“欢快有力，是喜脉，从脉象上来看一个多月了，平时要多注意饮食，特别是寒凉的海鲜尽量别吃。” 顾卿卿还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垂眸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 第253章 红红火火253 不能吧 出了军医院门口, 顾卿卿还有些迷迷糊糊没回过神来，连菜篮子都是常月给她拎着，刚才压根没记得拿。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 日头越来越毒辣了, 常月左手挡在头顶, 轻声嘀咕：“你家这冬被换得太晚了吧, 两个月前就很热了，还盖着十二斤的棉被, 这得多闷啊。” 顾卿卿下意识说：“就我们房里的被子是十二斤的, 两个小家伙经常踢被子，厚点踢不动……” 经过常月这么一打岔, 她刚才云里雾里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些, 也没有轻飘飘像踩在云端了。 “常月姐,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顾卿卿挽着她的胳膊, 又陷入了沉思。 这个孩子是意料之外的，不过她心里很欣喜，就是有点措手不及。 看到她纠结的小表情，常月笑了：“没想好怎么跟楚团长说？” 顾卿卿有些赫然, 之前也是因为她说是安全期, 所以男人没有继续忍耐。 常月笑了笑：“你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和男人说的，她之前知道自己怀孕了, 拉着薛胥哭了好久。 顾卿卿走了一段路也回过神来, 想着中午等男人们都回来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常月在家不做饭，薛婶也很少去厨房, 偶尔给她买点海鱼棒骨或者肉蛋自己做，其余大多时间是在食堂吃。 所以到了集贸市场，只有顾卿卿在挑菜。 她后院种了不少青菜, 南阳这边气候好，菜也肯长，菜不及时吃就老了，她经常送点给关系好的嫂子们。 买了条鱼，又照例买了虾，买了点蛤蜊也就差不多了，海鲜虽然便宜也不好经常吃。 “婶儿，帮我称两斤荔枝，再要几个红心火龙果。”顾卿卿看着绿色的网纹瓜，纳罕道：“这是什么水果呀？” “这个叫哈密瓜，没见过吧？本来不是咱们这本地的水果，从西边来的，尝试着种了点出来，就是没有那边的甜。”摊主说着用刀切了两小块给她们：“你们尝尝。” 顾卿卿接过：“谢谢婶儿。”她咬了一口，淡淡的清香味，不算很甜，不过挺好吃的。 常月特别喜欢，医生让她别吃太甜的，这种很对她胃口，边吃边说：“婶儿，麻烦您给我拿两个。” 这种哈密瓜个头不大，一顿就能吃一个了。 “诶！行。” 顾卿卿也连忙说：“我也要两个，婶儿，这个下次还有卖吗？”楚岱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这种新样水果她也想买回去给家人一起尝尝。 “有，过几天你们还来吗？我给你们留几个。”在这边哈密瓜是个罕见的，今天来买菜的军嫂已经买了不少回去了。 “来，我天天都来买菜。”顾卿卿点头。 “问你旁边这位同志呢，你我还不知道呀？天天见。”摊主见她吃完，又切了块给她。 顾卿卿有些不好意思：“您这都给我吃了。” “本来就是切给大家尝尝的，我待会儿卖完菜也要回去做饭了，我自己又吃不完。” 听她这么说，顾卿卿也不再推辞，又眉眼弯弯道了声谢。 买完菜和水果，又去供销社割了一斤瘦肉和一斤五花肉，又买了点排骨，顾卿卿这才和常月一起回去。 怕她一个人拎着重，常月帮她提着另外一边，两个人分担轻松多了。 看了眼满满当当的菜篮子，常月不由叹道：“你们家这肉买的还真是豪爽。” “我家四五个人的肉票都在这儿呀，”顾卿卿认真道：“我两位阿爹、楚岱还有哥哥们的肉票每个月都被我用了，不然哪能经常吃肉。” 两个小家伙天天要蒸肉羹，两位阿爹也得吃点肉补充营养，还有阿绥在长身体，男人们回家吃饭肯定也得吃好点，他们在部队里训练很累。 顾建国和顾卫东经常怕她没票买肉，还时不时补贴妹子，生怕亏着两个小外甥。 常月想着也是，她家就公公和男人有票，隔三差五才能吃上一顿肉，顾卿卿家里这么多人都在部队，能天天吃肉也就不稀奇了。 很快又回了军属大院，常月先送她回楚家院子，然后把搁她菜篮子里的两个哈密瓜拿出来：“现在十一点了吧？我就不打扰你做饭了，我婆婆说中午给我炖大骨汤喝，我得早点回去。” “行，我送你。”顾卿卿又把她送到院门口：“谢谢你的西瓜呀，有空常来坐坐。” “好，”常月眼底带着笑意：“下次我去检查再来找你陪我一起，正好你也……” “好啦好啦。”顾卿卿看了看四周没人，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这还没三个月，你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其他人。” “放心，这个我还是懂的。”常月朝她挤眉弄眼：“要说你家楚团长真厉害，之前一举得俩。” “可能是家里有这个基因吧，跟他有什么关系呀。”顾卿卿耳后泛起红晕。 “也对哦，你两个哥哥是双胎，你双胎的几率很大。”常月说着，狐疑地看了眼她的肚子：“那你这胎不会也……” “不会吧，”顾卿卿也有些懵：“军医没说呀！” 第226节 “你这才一个多月，军医只能把出是喜脉，脉象比较微弱发现不了。”常月头头是道：“你刚才也没跟军医说你头胎是双胎，军医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下次月份大了些了跟他说说，让他把仔细点。” 顾卿卿顿时愁眉苦脸：“不会吧，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怎么可能头一胎是双胎第二胎也是双胎哦，她阿娘生了两个哥哥后不也只是生了她一个。 不能吧。 她想。 常月忍不住逗她：“怎么不可能，说不定你这胎又是两个小子呢。” 顾卿卿：“……”想到家里那两个小家伙，她已经开始头疼了。 并不是她不喜欢儿子，只是太多了凑一堆，房顶都能掀翻。 团团年年有时候都需要两三个人才能看住，要不是有沈绥和她二哥在，她每天真的无暇顾及其他事，更别说做饭了。 两位阿爹回来也能帮着带孩子，还有楚岱，这才没有那么费劲。 要是真的再来两个，她会疯。 见她耷拉着脑袋，常月忍不住笑出声，想了下还是说：“也不一定是两个儿子，说不定是两个女儿或者龙凤胎呢，这不是月份还没到吗，有可能只怀了一个呀。” 见她这幅懊恼的样子，常月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要是能多生几个就好了，以前家里太冷清了，她就喜欢热热闹闹的。 顾卿卿想了一下也是，一切还得看军医怎么说。 常月又温声宽慰了她几句，约好下次一起去检查的时间，拎着哈密瓜往薛家院子走。 顾卿卿目送她消失在转角，抬手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十三分。 也差不多是该做饭了。 把菜篮子里的鱼虾肉都拿出来放灶台上，水果也提出来，她又去了后院。 菜地越扩越大，沈绥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和顾青烈晨跑，然后哥俩蹲菜地里扯草，压根用不着顾卿卿操心。 男人们下午从部队回来，还会主动去浇菜，就连楚渊和秦老都时常打理菜地。 菜园里郁郁葱葱，也不用围栅栏，没有养鸡不怕啄菜。 顾卿卿蹲在菜地旁边，扯了一把油麦菜，又拔了点小葱和香菜。韭菜长得很好，是不用怎么上心的菜，割了一茬又一茬，非常肯长。 想着待会儿揉点面做韭菜盒子，她就掐了不少，根还是留在土里。 又摘了点青辣椒和红辣椒，差不多了。 双手撑着膝盖起身，拎过旁边的菜篮子，她在想待会儿怎么跟他们说这件事。 回了厨房，把菜都洗好切好，顾卿卿提前规划一下菜谱—— 葱姜丝蒸海鱼、香辣虾、蒜蓉清炒油麦菜、红烧五花肉、糖醋排骨、再给两个小家伙蒸个红枣肉饼汤。 她买菜份量大，虾和肉都够吃两顿的，晚上再去菜园摘点黄瓜凉拌然后弄点别的素菜也就差不多。 规划好后，从下面的橱柜找出面粉，开始和面。 韭菜盒子是她跟军属院的嫂子学的，之前她只会用韭菜来包饺子或者摊饼，上次在嫂子们家里尝了一次韭菜盒子，惊为天人。 面食她回去的时候特意跟二婶学了，现在也算是拿手，很快就和好了面，馅也调好了。 男人们一般是十二点半回来，有时候会提前，十二点二十的样子，不过现在时间还很充裕，她也不着急。 煎韭菜盒子的时候，香喷喷的味道从厨房里溢了出去，自己扶着楼梯扶手下来看电视的团团年年闻到香味，扭头对旁边的小舅舅说：“啾啾~饿饿！” 沈绥点头，在两个小外甥期待的目光中，不紧不慢道：“嗯，舅舅也饿了。” 团团瘪嘴，去拉他的手：“次~次饭饭~” “下次说话清楚点，什么都给你吃。”沈绥低头看着两个小家伙，温声道：“你们一岁半了，二哥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流利的背诗了。” 狗蛋小时候什么样他不知道，但是不妨碍他睁眼说瞎话。 正在野炮团团部看训练计划的顾青烈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嘀咕道：“难道是昨晚没盖被子感冒了？我这身体不应该啊。”他妹子给的那床被子真的太厚了，盖在身上就像大夏天烤火。 “报告副团长，这是军部刚下达的命令。”身穿松绿色军装的同志拿了份文件过来。 “给我。”顾青烈伸手。 中午十二点过十分，楚岱从海军指挥部出来，过了十五分钟，和顾青烈在路口遇到。 顾青烈直接把胳膊搭他肩膀上：“也不知道妹子中午做了什么菜，我好久没吃香辣虾了……” 第254章 红红火火254 那不行 “你是伤好了口味就越来越重了。”楚岱摇头：“上次那个香辣蟹辣得我不行, 你还说没什么辣味。” “我还以为跟我妹子在一起这么久，你多少能吃点辣，谁知道还不如团团年年。”顾青烈鄙夷道。 “……”楚岱忍了忍：“你那所谓的没什么辣已经是一盘子青红辣椒丁了, 你要再这样下去, 别指望找个南阳的媳妇儿。” “军区里不是还有其他地方来的女兵吗？”顾青烈不以为意：“没事, 我也不着急谈对象。” “……什么毛病。”楚岱笑骂一声：“你和大哥一个比一个不上心。” 合着这俩人压根一点都不急。 两人一起踏进院子, 楚渊和秦舟后他们一步。 顾卿卿正好端着饭菜出来：“先去洗手啊，今天常月姐提了个西瓜过来, 我放冰箱冰镇着呢, 待会儿吃了饭就能吃。” 楚岱依言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俩儿子捧着两面金黄的韭菜盒子在啃, 吃得喷香。 “不怕韭菜卡牙齿啊？”他随意拉开椅子在沈绥旁边坐下。 “切得很碎, 怎么会卡牙齿。”顾卿卿搁下碗筷, 瞪他一眼：“再说了, 你儿子嘴里能有几颗牙齿？” 楚岱直接笑出声，嗓音低低沉沉：“听到没小崽子们，阿娘说你们没牙齿。” 小年年急了，咧着嘴：“牙！黏黏有！” 白白的小糯米牙格外可爱。 楚渊把急得手舞足蹈的小孙子揽过来抱自己怀里, 哄道：“年年不理他, 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别说没牙齿了，还经常尿裤子上呢, 不像我们团团年年这么乖, 都会自己去厕所了。” 顾青烈看热闹不嫌事大，洗干净手在自己腿上擦了擦水, 然后拿了个韭菜盒子往嘴里送：“哇，老楚你小时候还经常尿裤子啊。” “……”楚岱瞥了眼说谎不眨眼的某人，很是无语：“你信这种鬼话？他一年到头能有两天在家里都是多的, 有机会看到我尿裤子？” “这样啊，”顾青烈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然后咧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阿爹，他说您扯淡。” “别拱火了。”顾卿卿直接拍了他肩膀一下：“去厨房把饭端出来。” “好嘞。”顾青烈又麻溜起身。 自从他来了之后，家里氛围越来越轻松热闹，楚渊和秦舟经常被他逗得开怀大笑。 两位长辈私下里也商量着给他找个对象，顾家的长辈没在军区，他们兄弟俩又跟着卿卿喊他们阿爹干爹。 总不能看着他们一直这样下去吧。 顾灿阳他们倒是不怎么担心，有潇潇那姑娘缠着呢，他们觉得也就是迟早的事。 至于顾青烈，这孩子也是真的没心没肺，信了褚昭的话，想找对象随时有。 褚昭那小子要真像他自己说的这样轻松，也不至于经常被他娘撵着满大院跑了。 现在还经常躲在空军营区宿舍，不敢回家。 等顾青烈端来饭，兄妹俩先给两位长辈盛饭，团团年年自己拿着小板凳坐在茶几旁边吃肉羹。 顾卿卿有些心不在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表情很精彩。 顾青烈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怎么啦？不会和军属院的婶子们干架了吧。” “输了？”他又问。 顾卿卿有些无语：“我又不是呛口小辣椒，能和谁干架？我看就是你欠揍。” “那你在想什么？” “……”她犹豫了会儿，对上所有人探究的目光，轻声道：“我今天陪常月姐去了趟军医院。” “啊，”顾青烈点头：“她好像是怀孕了吧。”看到有香辣虾，他觉得自己和妹子真是心有灵犀，可惜狗剩今天要出任务，吃不到这些好吃的菜了。 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鱼，都是他爱的。 虽然更喜欢吃辣，这种味道好的他也喜欢。 “嗯。”顾卿卿挨着他坐下，夹了筷子青菜，说：“我今天让军医把了下脉。” “嗯？”楚岱视线掠过旁边的狗蛋，侧头看她：“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渊和秦老也无声望着她。 沈绥目光落在她欲言又止的脸上。 顾卿卿放下碗筷，忍不住叹气：“没有不舒服，军医说我是喜脉。” “……” “……” “……” 别说楚岱愣了，楚渊和秦老也纷纷搁下碗筷，顾青烈嘴里的虾嚼了一半来不及咽，张着嘴呆呆的看她。 沈绥也是一脸茫然。 顾卿卿被他们的反应逗笑，心里那点惆怅少了些，“军医说有一个多月了。” 楚渊：“……”他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心里算了下日子，他恍然：“去建设兵团之前？” “应该是吧。”顾卿卿忍不住挠头，试图错开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楚渊和旁边的秦舟对视一眼，眼底笑意逐渐晕染开，他看着这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说：“卿卿，以后别做饭了，我们从食堂打饭回来。”他是真的打心眼里开心，楚家到了楚岱这一辈人丁零落，他就这么一个独子。 气到他肝疼也没办法，总不能真把这唯一的儿子打死。 现在看到子孙满堂，他是真的老怀大慰。 第227节 到了年纪，到了一定的地位，唯一想要的就是子孙绕膝。 可能他真的是老了吧。 楚岱对此没意见：“你要是吃不惯食堂的饭菜，我去大哥那边给你带饭。”空勤灶的伙食是比一般的食堂好，顾灿阳津贴高，养个妹子不是问题。 有时候顾青烈还经常过去蹭饭来着。 顾卿卿看到家里人这么关心自己，心里暖洋洋的，十分熨帖。 她柔声道：“阿爹，我没事，做个饭不是什么辛苦活，您别担心。” 楚渊想了想，也就由着她去了，不过还是再三叮嘱：“要是觉得累就别做了，还有院子里的被子你不用管，晚上各套各的。” “好。” 楚岱起身，拍拍狗蛋的肩膀：“你坐我那儿去。” “那不行。”顾青烈不肯起身：“以前我妹子快生了我才去岛上，现在可不能错过，以前听人说怀孕的时候看家里谁最多就像谁，这个必须像我。” 楚岱直接把他椅子拖开，挑眉道：“那你更得离远些了。” “凭什么？！我长得这么好看。”顾青烈见两位阿爹都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逐渐心虚：“其实我长得挺像我大哥的。” 顾卿卿哼笑：“那我干嘛不直接去看大哥？” “他忙，没空。”顾青烈揉了揉脸，瞥了眼还在看电视吃肉羹的两个小外甥，心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你这不会又是俩吧？” 说着他都有些兴奋了，忍不住搓手。 “怎么会！”顾卿卿下意识否认，但是脑海里忍不住想起常月的话。 “……应该不会吧。”她又喃喃自语道。 楚岱盯着她看了一阵，从桌下握住她的手搁自己腿上，问：“明天我再带你去军医院检查一下？” “常月姐说月份不大，脉象不明显，查不出。”顾卿卿想了下，说：“我和她约了下个月月底一起去军医院，到时候也快三个月了。” “我陪你去。”男人点头道。 “我也去。”顾青烈说：“下个月月底我轮休，陪你们一起。” 楚渊和秦老对视一眼：“我们也去吧。” 秦老笑着点头：“我没意见。” 最后沈绥也说要去，两个小家伙带上一起。 顾卿卿愣了半天，然后回神：“这会不会……太大阵仗了。” 而且就她阿爹这身份去军医院，那还不得引起军医院领导的重视啊。 她怕给阿爹带来麻烦。 “到时候我们直接找资历最老的军医，”楚渊却不在意这些：“也不算什么大事。” 本来他的身体就是由军医院院长定时体检的，正好下次让他给卿卿做个检查。 顾卿卿和旁边的男人对视一眼，见他没说话，只好点头：“那就麻烦阿爹啦，您下个月月底会不会很忙呀？要是这样的话就不用陪我们去，您忙正事要紧。” “司令部不是靠我一个人运转的，一天耽误不了什么事，我孙子……孙女要紧。”楚渊下意识说孙子，想到有次在顾家，顾铁柱说他们家不会重男轻女，就盼着有个女孩。 怕卿卿误会自己重男轻女，他下意识改口。 已经有了两个孙子，下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喜欢，或许说不定真的又是双胎。 他骨子里还是有些老传统在，不像楚岱那么无所谓，现在想到楚家的香火越来越旺盛，迫不及待想去祭拜祖宗。 秦老也开心，卿卿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小辈，他晚年能遇到这么个好孩子也是老天给他的福气。 每当团团年年奶声奶气叫他阿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 顾卿卿又怀孕的事，经由狗蛋的口告诉了狗剩，晚上他直接过来了。 顾青烈嘴里还一直念叨：“得让小家伙多看看我！” 顾灿阳不轻不重扫他一眼，嘀咕声戛然而止。 晚上，几个男人没让顾卿卿做饭，挤在厨房里商量炒什么菜。 顾灿阳倚在厨房门口，看他们手忙脚乱。 今天是楚家吃饭最晚的一天，不过一家子都很开心，楚渊甚至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陈酒。 顾卿卿陪着儿子们在沙发上玩鲁班锁，顾青烈从厨房端菜出来：“开饭咯！” 第255章 红红火火255 在想你很好看 小年年趴在沙发上撅着屁股看哥哥玩鲁班锁, 听到舅舅的话麻溜起身，小短腿从沙发边边蹬下去。 顾卿卿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小屁屁：“听到开饭比谁都开心啊。” “饿饿！”小年年护住自己的屁股，一溜烟跑开。 顾卿卿对晚饭没有那么期待, 楚岱在岛上倒是给她做过饭, 那时也是怀孕了。 男人做饭谈不上难吃, 但也不怎么好吃。 她慢悠悠起身, 先去关了电视，然后把儿子手里的玩具拿开：“吃饭了团团。” 小家伙拿到什么东西就舍不得撒手。 母子俩到了饭桌前, 楚渊和秦舟已经对饮上了, 他们俩身体很硬朗，保健医没说不让饮酒, 所以也没有顾忌太多。 顾卿卿一看桌上的菜—— 辣炒蛤蜊、拍黄瓜、白灼虾、还有回锅肉和一个蒜蓉生菜。 还给两个小家伙蒸了蛋羹。 她狐疑道：“这些菜谁做的？你？还是楚岱？看着不像啊。”这菜看起来卖相确实可以。 楚岱炒的菜看起来一般, 吃起来也一般, 至于顾灿阳和顾青烈, 她就没见他们下过厨。 顾青烈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阿绥炒的，我们帮着切菜洗菜。” “……”顾卿卿有些无语，“你们让一个小孩子炒菜？！” “他不小了, ”楚岱端着两碗蛋羹过来, 把调羹分别递给小崽子们：“今年十四岁了，按虚岁十五,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别说炒菜, 已经抄家伙打仗了。” “那请问楚团长，你抄家伙打了这么多年的仗, 会炒几个菜啊？”顾卿卿斜眼睨他。 “就那几个，你知道的。”男人摸了摸鼻尖，知道再说女人就要发火了, “我去喊大哥吃饭。” 顾青烈纳闷地往他身后瞅一眼：“不就在你屁股后面站着呢吗，要喊什么？” “哦，没注意。”楚岱懒得搭理他。 沈绥把锅刷干净才出来，他做事很有条理，顾卿卿都佩服他。 她是炒完菜，灶台不收拾锅也不洗刷的人，男人们吃了饭会主动擦桌子收碗筷，洗碗刷锅也是他们的活。 “吃饭吧。”楚渊率先动筷，见他和秦老都吃了，顾青烈迫不及待端起碗，夹了块五花肉。 “阿绥……你这手艺太可以了。”他满嘴油，囫囵不清道：“以前怎么没见你下过厨啊？跟谁学的？” 突然被人踩了一脚，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踢了一下。 茫然低头，楚岱的腿慢悠悠收回去，顾卿卿的脚直接踩在他椅子下面的横杆上。 “……我说错什么了吗？”他不解。 顾卿卿就没见过这种傻子，你知道还说出来。 “以前在外婆家经常是我做饭。”沈绥神色未变，回忆起往事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和阿姐姐夫在一起日子过得很好很顺心，并没有因为是收养的就对他疏离，他和两个小外甥的待遇一样。 每天早上有鲜奶喝，家里的水果罐头糕点肉罐头蜂蜜之类的，只要是他想吃的随时可以拿，不用担心会被甩眼色。 他早就融入了这个家。 “啊？哦。”顾青烈这才想起沈绥以前在他外婆家受了不少欺负，他忍不住挠头：“我总觉得你是在我们眼前长大的。” 沈绥眸色渐暖。 顾卿卿没吃多少，楚岱见她放下筷子，略微偏头问：“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胃口不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找。” 在岛上她就特爱吃酸的，各种野果子树都快被他和建设兵团过去的那十几个兄弟薅秃了。 顾卿卿还真想了一下，“我想吃小番茄。”一想到满□□汁的酸味，她就胃口大开。 楚岱默了片刻，“行。” 顾青烈就坐在他们旁边，夫妻俩压低了的声音没有躲过他，震惊道：“酸儿辣女……你这不会又是一个小子或者两个小子吧？！” 顾灿阳看了眼乖巧吃蛋羹的兄弟俩，没有说话。 楚渊愣了一下，虽然私心里想要有个孙女，但也顺着说：“小子好，以后家里有什么活都能抢着干，用不着你们劳心费力。” 楚岱睨他，那股子逆反的劲又上来了：“您以后老了要去插秧种地吗？咱们家有什么活是需要抢着干的？” 楚渊哼笑，反将他一军：“你不喜欢儿子？还是嫌太多了不想养。” 察觉到女人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楚岱无言片刻：“我不像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喜欢。” 听着这父子俩互相伤害，在场的人没有出声的，见楚渊脸色不好，顾卿卿杵了下男人的胳膊：“吃完没？外面被子还没收，你和二哥一起去收一下。” 楚岱面色稍缓，点头：“嗯。” 顾青烈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好使，但是这诡异的气氛他还是感觉得到的，三两下就把碗里的饭扒拉完，抹了把嘴角：“好嘞。” 楚岱起身去了外面院子里，顾青烈紧随其后。 墨色天幕上繁星密布，银河清晰可见。 耳边有细碎的虫鸣声，夏风清爽，男人身高占优势，轻而易举从竹竿上把被子收下来。 顾青烈把旁边那床被子抱在怀里，看了眼灯影绰绰的客厅，小声说：“你别总是跟阿爹犟嘴，他这么大年纪了，咱让让他行不？” “行啊，”男人随意道：“只要他不先挑事。” 第228节 顾青烈想挠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抱着被子腾不开手，他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只要没打起来就行，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拉哪一个。 见男人上了楼，顾卿卿跟两位阿爹打了声招呼，也跟上去。 两床厚被子都放在二楼他们卧室旁边的空房间床上，顾青烈去阳台上收被套去了。 “这两床被芯收衣柜里？”见她来了，男人率先开口。 “是，”顾卿卿走到他旁边：“要我帮你吗？” “有点费力气，你站旁边看着就好。”楚岱显然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把被子铺平整，开始叠豆腐块。 顾卿卿看着他微弓的脊背，本来想说其实阿爹很爱你，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未必不知道，只不过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别扭，凑在一起不会好好说话。 男人动作很利索，看起来赏心悦目，被芯整整齐齐，她是想不明白，软绵绵的被子怎么能弄得这么工整。 见他起身，她赶紧拉开衣柜门，等男人把被子放进去。 冬被都收好了，他又开始套夏被被芯。 家里被套都是小栩从军需处拿回来的，统一的军绿色。 顾卿卿站在另外一边拽住两个被角，跟他一起抖了两下。 这两床被子是他们房间和顾灿阳房间的，沈绥和狗蛋的他们自己会套。 两位长辈就更不用操心了，小栩他们知道今天要换被子，待会儿就会过来。 跟着男人把被子抱回房间，她反手关上卧室门。 抖开被子，平铺好。 一丝褶皱都没有，十分顺滑平整。 男人从床边退开，见她靠着门板表情不善，一副不让他出门的样子。 想到她之前说的短时间内不要孩子，挑眉道：“兴师问罪？” 顾卿卿点头，没好气道：“看来你心里都清楚，你说说怎么办吧。” “嗯？” “团团年年还小，你们白天都不在家，我看他们两个都费劲，现在肚子里又揣……”她也不知道是一还是俩，头疼道：“我有点顾不过来。” 男人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我记得上次是你说，安全期，没事，怀了就怀了。” “……”顾卿卿被噎了一下：“那谁知道你这么厉害啊？！在岛上的时候团团年年不是费了挺大劲的吗？” 听了她前半句话，男人唇边笑意明显愉悦，但是很快又凝固在脸上。 那两崽子也不是很久才怀上的，就是比起现在这……时间长了些。 男人的黑眸凝视她片刻，顾卿卿有些心虚，别开脸：“我知道这事我也有错，你说要不拍个电报给阿娘，让她到时候过来？” “什么时候？”男人眸色暗沉。 “等月份大点，力不从心的时候吧。”她又叹了口气：“现在还早。” 男人点头：“都听你的。” 顾卿卿刚要说话，就被他拦腰抱起，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揽着他脖子：“楚岱！” “放心，不会伤到孩子。”楚岱没想对她做什么，只是怕她站着累，抱着她去床上坐会儿。 女人被他稳稳当当放在床上，男人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她。 他也许久没有仔细端详她了，女人又大又圆的杏眼还是和从前一样，清透有神。 她看起来好像瘦了些，本来圆润的小脸有了点尖下巴，肤色现在是健康的小麦色。 “冬天好不容易捂白的，”顾卿卿被他这样专注的盯着，有些不好意思：“最近经常走路去集贸市场，在路上和嫂子们闲聊的时间长了些，晒黑了。” 男人略微颔首，眼底带笑道：“我不是嫌你黑。” “那你在想什么？”她下意识接话。 “在想你很好看。”男人伸手，把她额角的碎发捋到耳后：“下次狗蛋再问你和他谁更像大哥，我肯定毫不犹豫站你这边。” 顾卿卿：“……”如果没有看到他眼底揶揄的笑，她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她稍微往前挪了一点，靠在男人肩上：“那你现在说，我和狗蛋谁更像大哥呀？哥哥~” “狗蛋。”男人眼也不眨，唇边的笑越来越浓。 第256章 红红火火256 好看吗 “楚岱！”顾卿卿恼羞成怒：“你待会儿抱着大哥那床被子上楼。” “好。”他笑着点头。 “别下来了。”她撇嘴：“你就去跟狗蛋一起睡吧, 你不是喜欢看他那张像我大哥的脸吗。” “别，”男人忍着笑，“我害怕。” 顾卿卿哼了一声, 手指解开他冰凉的军装纽扣, 又给他扣上, 反反复复不亦乐乎。 男人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任由她去，怕她弯着身子趴在他肩上难受, 说：“我先去洗个澡, 等会儿让你抱个够。” 顾卿卿没有拒绝，“你先去吧, 我给你找衣服。” “好。”等她从身上离开靠在床头, 男人才不紧不慢起身。 现在天气热, 他洗澡不用热水, 等顾卿卿从衣柜里把衣服给他拿过去，他也洗完了。 门打开条缝，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 “卿卿？”半晌没动静，他喊了声。 “在呢。”顾卿卿看着门外的墙壁, 忽然问他：“之前怀团团年年的时候你反应比现在大多了, 这次你好像不怎么在意。” 男人愣了一下，隔着门板, 低笑出声：“你刚才半天没说话, 就是在想这个？” “嗯。”顾卿卿手里拿着男人的衣服，是一套白色棉麻短衫, 手指勾着衣边，她轻声道：“我怕这意料之外的孩子，你会不喜欢。” “……”男人陷入了沉默。 在顾卿卿有些失望的时候, 门向外打开，男人有些无奈：“先把衣服给我，过会儿我好好跟你说说这件事。” 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情绪很敏感，他怕她想太多。 她眸光上下打量，男人坦坦荡荡站在那儿，任由她看。 这回反倒是她不好意思了。 “卿卿？”三楼传来狗蛋的声音：“我被子套好了，狗剩的在下面吧？要不我顺便给套了。”然后就是急促的脚步声。 顾卿卿看着眼前丝毫不急的男人，头皮发麻，直接把衣服塞他手里，把人推进去。 “啪——”门又被关上。 顾青烈刚好下来，他看了眼顾卿卿，又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门：“老楚在里面？” “洗澡，刚进去。”顾卿卿面色如常。 “哦哦，咱哥那床被子呢？我在楼上阳台没找到，他今晚不在这儿睡，我先给他套好。” “隔壁那个房间，楚岱套好了，你直接拿上去就行。” “行。”顾青烈径直往那间房走，一看床上有床军绿色的薄被，抱在手里掂了掂确实挺轻，应该是这床没错了。 他抱着被子出来的时候男人也正好从卫生间出来，两人视线对上，顾青烈皱眉看他。 “我下楼的时候听到响声，卿卿说你刚进去洗澡。”他又继续说：“我和她说了几句话，去房间里抱被子，来回也就一分多钟，就算两分钟吧。” 楚岱挑眉：“所以？” “所以你不到两分钟洗了个澡？！”他眼底满是不赞同：“我虽然不爱洗澡，也不会搞这种面子工程，你这完全是脱了衣服换上另一身，就算洗了澡？” “还洗了头。”楚岱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纠正他。 “……”顾青烈凑过去嗅了嗅，他身上有肥皂的香味。 楚岱有些无语，瞥了眼旁边门口看好戏的女人，用口型说：“好看吗” 顾卿卿不知道他是指眼前还是刚才那一幕，霎时脸红了个彻底，又转身进了房间。 他摇头失笑。 “行吧，就算你洗了澡。”顾青烈抱着被子往楼上走，很快又停住脚步，扭头问：“对了，过段时间海陆空联合军演，你看到文件了吗？” “嗯。”楚岱揉着头发，水珠乱溅：“上午收到司令部的命令，军工厂研发的隐形战机要试飞，这次是个机会。” 顾青烈点点头，咧嘴笑：“看来这次我们兄弟能共同作战了。” “那我怕是不行，”男人慢悠悠道：“我在指挥部，用不着上前线。” “……滚！”顾青烈听到他这欠揍的语气拳头硬了。 “而且我们是对手，你起码不用跟我正面作战，想想怎么应付大哥吧。”他继续煽风。 每五年举行一个三军联合的大型军演，每次军演各个部队都是无所不用其极，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对手会在什么样的时间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 顾青烈随意摆手：“他在天上飞，隔这么老远搞不到我。” “哦。”楚岱提醒他：“上次你们和空军联手，是谁开着战机进行地面打击把敌军总部炸了？” “你让我好好想想。”顾青烈忍不住想挠头，心想到时候化整为零打游击算了，不然目标太大。 楚岱这回倒是没有再说部队里的事了，只是随口讲了句：“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以后回了家先洗澡，不然一股馊味，卿卿受不了。” “我看是你受不了吧。”他不满道。 “我和她都受不了，你没看每天吃饭就我和阿绥肯挨着你坐，之前在厨房洗菜的时候，你差点蹭到狗剩，他那眼神让我觉得下一秒你就会死他手里。” 顾青烈这坏毛病是兵团带来的，那边缺水，来了南阳也是要在他耳边一直督促念得他不耐烦了才肯洗。 “真这么大味儿？我怎么闻不到。”他嗅了嗅自己咯吱窝，嘀咕道：“我前天才洗完澡的啊，怎么就馊了呢。” 楚岱无语，“现在什么天气？你每天训练出多少汗？天天洗！” 第229节 “行行行，待会儿就洗，以后天天洗，保证不熏着我妹子。”顾青烈不想跟他多说了，“团团年年今晚跟我睡，先跟你知会一声。” 男人心想这感情好，求之不得。 随即，他想到什么，追问：“你是不是答应他们什么了？”不然这两个小家伙不会这么黏他。 顾青烈脚步一顿，打着哈哈：“哪有的事，我怎么会这么惯着他们。” 楚岱哼笑一声，都不用想，肯定是两个小家伙跟他撒娇，晚上舅甥俩要躲在房间里吃零食。 “不要拿西瓜给他们吃，太凉，容易拉肚子。” “知道知道。”顾青烈摆手，随后脸色一僵，糟了暴露了。 没理会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他长腿一跨抱着被子消失在楼梯口。 脚步很急促。 楚岱哑然，又拿毛巾擦了擦头发，摸了下干的差不多了，抬腿进卧室。 顾卿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给的牛皮本子在写信。 “给家里寄信？”他在床边坐下，随口问。 “是呀，再给阿念姐也去封信。”她头也没抬。 “我想跟你说说孩子的事。”他斜倚在床头，一条腿踩着木地板，一条腿略微弯曲搭在床边。 “嗯？你说。” “我没有觉得这孩子是意料之外的，因为是我们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到来我都很开心。” 顾卿卿啧了一声，“楚团长去了指挥部就是不一样啊，说话都这么……” “我诚心的。”男人无奈一笑，抽开她手里的牛皮本和钢笔，左手揽过她的腰，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 下巴抵在她头顶，右手轻柔覆在她小腹上，他温声道：“没有像怀团团年年时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我这是第二次当阿爹，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满心欢喜我们有孩子了，不知道你后来孕晚期要受那么多罪。” “那个时候欣喜比较多，现在心疼比较多。”男人蹭了蹭她的头顶，叹气道：“我在想这次是不是能多挪一点时间出来，好好陪陪你。” 在岛上，因为任务重，她怀孕的时候他很少有时间，反而是多亏了沈绥在家，家务活都是他干了，还能帮他照料下她。 现在他在指挥部，事情比较轻松，也能正常休假，就想着怎么规划时间陪陪她。 她想去水果基地去公园就带她去，不再像上次在岛上，让她闷在家里。 顾卿卿仰头，看到男人硬朗的下颚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所以你很期待？” “嗯，我期待。”男人眉眼柔和，“一个也好，两个也行。” 女人倏然弯唇，随即苦着脸：“以后咱家肉票不会不够用吧？” 楚岱不知道小女人思维怎么会这么跳跃，他左手握住女人纤细的手指，与她紧扣：“这些事交给我，不用操心。” “哦。”顾卿卿难得乖巧，略微侧耳，听到他胸腔传来的心跳声，只觉得份外安心。 楚岱抱着她，没有说话，垂眸看着她平坦的小腹，眼底都是怜惜。 又要让她受苦了。 顾卿卿有些犯困了，加上他刚洗完澡，身上的肥皂味太好闻，忍不住打瞌睡。 夏日的夜晚份外静谧，虫鸣声也逐渐停歇，顾卿卿靠在他怀里，睫毛颤动。 睡之前还是记挂着两个儿子，她打了个哈欠：“团团年年……” “他们今晚跟二哥睡，”男人低头亲了下她乌黑发梢：“睡吧。” - 很快就到了八月底，一家人休假的休假，请假的请假，要陪她去军医院。 小栩提前跟军医院的院长打了招呼，司令今天要去体检，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过在看到浩浩荡荡一群人的时候，处变不惊的院长还是稍微怔了下。 第257章 红红火火257 天崩地裂 “首长。”回过神来, 他迎上去：“这些是？” 这么多人，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只认识秦老和楚岱以及小栩。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儿媳两个孙子, 还有儿媳娘家兄弟。”楚渊又对身后的小辈们说：“这位是我的保健医生, 军医院的索院长, 跟我是老相识了, 你们按辈分喊他一声索叔叔吧。” 抱着小团团的顾青烈率先咧出一口大白牙，毫不客气道：“索叔叔！”声音不可谓不洪亮。 “索叔叔。”顾卿卿跟着喊。 “好。”索院长看到走廊上频频回首的军属们, 说：“先去我办公室。” 楚渊也不想引人注意, 跟着他走了。 常月来的时候看到他们这阵仗，直接跟顾卿卿说她自己来就行, 对于军区司令她心里畏惧比较多, 不敢同路。 顾卿卿也没有勉强她。 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办公室, 顾卿卿随意打量了下, 墙上面一截是白的，下面是绿的，有一个很大的铁皮文件柜，一张木桌一把椅子, 靠墙有两个沙发一个茶几。 窗户很大, 窗框刷了绿漆，墙角有一盆生机盎然的绿植。 “随便坐。”索院长笑着招呼他们。 小栩和秦老的勤务兵不用多说, 自己去找搪瓷杯给这几位泡茶。 楚渊和秦老很自然落座, 其余人也纷纷坐下来，听着他们说话。 “首长这次来不只是找我体检这么简单吧？”索院长洞察一切。 “瞒不过你, ”楚渊爽朗笑道：“卿卿，来让你索叔叔把个脉。” 索院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女人面色红润, 眸色清透，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他若有所思，从茶几下拿了个脉枕：“手腕伸出来。” 顾卿卿依言照做。 在他把脉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就连一直念念叨叨的顾青烈都是屏气凝神。 团团年年前段时间知道自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特别开心，也睁着大眼睛看着阿娘。 坐在顾卿卿旁边的男人表面神色如常，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起码不像脸上这么镇定。 “脉如走珠，往来流利，是喜脉。”索院长沉吟片刻，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继续道：“而且是双胎。” 顾卿卿脑瓜子嗡嗡响，下意识侧眸看向旁边的男人，眼底带着些许责怪。 男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顾灿阳眼底有片刻微怔，很快隐去。 沈绥心里担心比开心多，在岛上的时候，阿姐怀团团年年就很辛苦，他怕她又受累。 顾青烈倒是咧着嘴高兴道：“我就说可能是双胎嘛，指不定又是两个小子！” 顾卿卿只觉得天崩地裂，人生无望。 顾灿阳冷冷看了他一眼，狗蛋赶紧收声。 楚渊愣了一会儿，然后缓过神来：“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楚岱眼也不眨看着索院长，准备把他说的话牢记于心。 “双胎比单胎需要的营养多，平时要多注意补血补钙，待会儿我开张单子你们去药房抓点补气血的药再去拿两瓶钙片。” 说着，他从衣兜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开方子。 对于双胎倒是没觉得稀奇，楚渊早就跟他说过，自己有两个双胞胎孙子，眼前这两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说明楚岱他们夫妻有一方家里有这个基因。 再看楚岱他媳妇儿两个哥哥这相仿的年纪，没什么不明白的。 “谢谢索叔叔。”顾卿卿赶紧道谢。 “不用客气孩子，我和你阿爹是好多年的交情了，阿岱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撕下药房，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楚岱：“现在就可以去药房抓药了，西药房在另外一边你知道吧？” “知道。”男人接过药方，起身说：“麻烦您了索叔。” 索院长只是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楚渊和秦老又分别把了脉，索院长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小栩和秦老的勤务兵都掏出小本子记好，这才算完。 又聊了会儿，索院长说：“卿卿，你以后每过半个月来一次军医院做个检查，可以直接来找我，我要是不在你就找姜副院长。” 因为她是楚家的儿媳，怀的又是双胎，索院长也格外上心些。 “我知道啦，谢谢索叔叔。” 楚渊看了眼墙上的挂表，说：“今天就先这样吧，下次再跟你聊。” 索院长知道军区每天有很多文件需要他批复，也不留：“我送您。” 出军医院门口的时候又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人偷偷打探这来的是谁，还得院长亲自送。 索院长也是有军衔的，而且还不低。 能让他亲自送的人，整个军区也就那么几个。 “咦，那不是卿卿和他大哥嘛。”有嫂子出声。 “嗯？谁？” “我男人他们空降连连长，那个姑娘是他妹子。” “旁边那两个可爱的小孩是她双胞胎儿子，那个高高瘦瘦挺好看的那个是她男人，有时会陪她一起买菜。” 说到这，军嫂恍然大悟，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走在最前面那位应该是咱们军区的司令。” “啊？！” 到了军医院门口，又和索院长说了几句话，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路过集贸市场的时候，顾卿卿带着楚岱和沈绥还有狗蛋去买了个菜，楚渊有事带着小栩先回了司令部，顾灿阳下午也要训练，没有多留。 第230节 秦老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外面等他们，小团团看着不远处的供销社，拉着他的手不停晃：“阿爷！糖糖~” 手腕上的银铃儿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小年年也有样学样，拉着阿爷另外一只手磨他。 在外交场合无往不利的外交部长，此刻只是一个被孙儿缠得没办法的和蔼老人。 看了眼集贸市场方向，他们还没出来，秦老温声道：“先说好，只能买一点。” “阿爷最好啦！”小团团口齿伶俐，眼睛弯成月牙儿。 秦老被他们哄得眉开眼笑，摇了摇头被哥俩拽着进了供销社。 “姨姨！买糖糖~”小年年迈着小腿跨过门槛，朝售货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白白的小牙齿格外耀眼。 售货员一见到这两个小家伙来了，板着的脸稍微松动了些。 等顾卿卿和男人们说说笑笑出来，就看到两个儿子手里拿着糖葫芦在舔，她看了眼笑得温润的干爹，叹了口气。 也没有说这两个小家伙什么。 因为他们不爱刷牙，顾卿卿这几天让男人把糖果都收好，不能给他们吃。 但是他们会朝阿爷和舅舅撒娇，软磨硬泡，顾卿卿也管不住。 楚岱啧了声，对旁边的顾青烈说：“这就是被你们惯出来的。” “那你都知道，晚上还撺掇他们跟我睡。”顾青烈看不起他：“有本事自己哄娃啊。” 除了吃的，他实在是没招。 楚岱顿时不说话了。 日复一日，顾卿卿这一胎没有第一胎轻松，孕吐很严重，鱼腥味和鸡蛋的味道都不能闻，不然就是蹲在卫生间哐哐一顿吐。 本来圆润的小脸现在下巴越来越尖，楚岱心疼得不行，带着她找索院长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试试多吃瓜果蔬菜，少吃生冷油腻的。”索院长知道她现在喝不进中药，也没给她再开方子。 “谢谢您，索叔。” 楚岱本来想趁着怀孕的时候带她到处走走，现在水果基地有很多时令瓜果，两个小家伙也嚷嚷着要吃果果。 不过她现在肚子越来越大，走路不方便，南阳现在日头毒辣，容易中暑。 楚岱不敢去冒这个险。 尽管有各种营养补品，顾卿卿看着还是瘦了很多，就是精神还行。 因为她不想出去走动，跟她关系好的军嫂们经常过来串门，也不算太过无聊。 “你这肚子看着可比我大很多。”常月看了眼穿着宽松棉布裙女人的肚子，又看了看自己的。 她月份比顾卿卿大差不多两个月，不过顾卿卿是双胎。 顾卿卿从茶几上摸了颗葡萄塞到嘴里：“我最近越来越懒，动一下就觉得累。” 已经将近五个月了，现在是十月中旬。 “肯定的呀，你这揣着俩呢。”接过沈绥递来的糖水，常月道了声谢，然后跟顾卿卿说：“好在你家这几个兄弟都在，能帮你不少忙。” “可不是嘛。”顾卿卿也捧着糖水，大点其头：“我家那两个崽子现在跟着他们舅舅，也不缠着我了，阿爷给他们买了糖还留着给我。我闻不得油烟味，家里现在很少开火煮饭，饭菜都是他们下了任务从食堂打来的，有时候是我大哥亲自送过来。” “你家里人真好。”常月由衷道。 “你家婆婆和薛参谋对你也好啊，三天两头炖鸡汤和大骨汤，萧潇说她经常闻到你家厨房飘来的香味呢。”顾卿卿笑着说。 “说到萧潇，她和你大哥……”常月挤眉弄眼。 “就那样。”顾卿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大哥有什么想法，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有时候甚至过于独断。 他的事顾卿卿和顾青烈都不敢插手过问。 怕耽误萧潇，顾卿卿作为朋友，也有私下劝过她，不过那姑娘性子倔，非要等一个结果。 顾卿卿没办法，只能由她去了。 又和常月聊了会儿，她要回去吃饭了，顾卿卿扶着肚子起身，送她到门口。 第258章 红红火火258 有点 “你赶紧进去吧, 外面太阳大，不用送我了，又不是外人, 不用这么客套。”常月拿了把蒲扇挡在头顶, 对她说。 “行。”顾卿卿点头, 目送她慢悠悠走在青石板小道上。 常月走路也够慢的, 月份大了，行动不便, 顾卿卿看着她慢慢挪, 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看什么呢？”男人拎着饭盒从另一边回来，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常月正好消失在转角。 “看常月姐, ”顾卿卿也没瞒, 仰头问他：“我走路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像一只……鸭子？”想了想, 她给出一个贴合自己的形容。 “有点。”男人低笑出声，左手拎着饭盒，右手揽着她腰身，带着她进院子。 顾卿卿瞪他一眼：“你还真敢接话啊。” 男人闷声笑了笑, “就算你真的是只鸭, 也是最好看的那只。” 顾卿卿翻了个白眼，表示不信男人的鬼话。 等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男人把饭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一份小酥肉, 一个豆角炒茄子，一个清炒油麦菜。 还有一例虫草花鸡汤。 “这菜不像食堂的呀。”她闻着香味, 有些饿了。 “建国哥自己掏钱买的菜，给你开的小灶，特意让我带回来。”男人去厨房拿了个瓷碗和调羹出来, 把虫草花鸡汤倒到碗里，递给她：“他说你要是喜欢吃，下次还炖这个，要是吃不惯明天换别的。” 晚上那餐已经被顾卫东预定了，美其名曰：“家里长辈都没在军区，我们要代替叔伯婶婶们照顾好妹子。” 楚岱对此欣然接受，都是一家人，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怕他们肉票不够，把家里大半肉票都给了他们。 团团年年现在也不在家里吃了，要么去司令部等着小栩给阿爷送饭，他们蹭吃，要么去野战军食堂，去的最多的还是空勤灶。 两个小家伙嘴不挑，很好养活，但是知道大舅舅那边伙食好更愿意去吃味道更好的食物。 最主要的是空勤灶肉多。 顾卿卿用调羹舀了勺鸡汤喝，份外鲜美，她接连喝了小半碗。 “会不会太麻烦哥哥们了？”她问。 “他们说只要你有胃口，他们就开心。”见她喜欢吃，楚岱也松了口气。 男人在她旁边坐下，很自然地抬起她略显浮肿的腿，搁自己膝盖上，给她慢慢按摩。 “阿姐，姐夫。”沈绥从楼上下来，左右手各牵一个：“我带团团年年去指挥部的食堂吃饭。” “去吧。”楚岱随意扫了眼两个儿子，无视他们萌萌的笑，继续跟媳妇儿说话：“想吃什么水果？我等下去买。” “家里还有葡萄，什么都不想吃。”顾卿卿喝完了鸡汤，又开始吃饭：“你吃了吗？” 男人看着她，笑着摇头。 “怎么不在食堂吃完再回来啊。”她叹了口气，用调羹舀了块小酥肉递到他嘴边：“一起吃吧。” 男人没拒绝。 他其实是怕自己回来晚了饿到她，按理说有沈绥在家他应该很放心，不过小舅子还要管另外两个小家伙，他担心顾不上她。 他力度不轻不重，很舒服。 顾卿卿干脆侧着坐靠着沙发扶手，双腿都搁男人身上，手里端着饭碗，自己吃一口，又夹菜喂一口给他。 夏天的躁意在他温柔举止下纷纷纾解，顾卿卿心里不顺畅的郁气也散了，吃完饭随意把饭碗搁茶几上。 两个人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楚岱随意瞥了眼，“等下我收拾。” “嗯。”顾卿卿把饭盒盖子随意搭在饭盒上，打了个哈欠，靠着沙发，单手抵着靠背，撑着头看他。 “怎么了？”见她一直看着自己，男人挑眉：“按重了？痛？” “没有，”顾卿卿弯眸：“就觉得你挺好看的。” “是吧。”男人也笑，看着她的肚子：“那你说这两个小家伙像我好还是像大哥好？” “大哥啊。”女人毫不犹豫：“毕竟我也像大哥。” 男人哼笑摇头，只要提到长相这件事，她和狗蛋都会异口同声把自己往狗剩那边靠，其实心里都知道，不怎么像。 顾灿阳每次听到兄妹俩在争执这个问题，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是楚岱觉得他心里肯定暗爽。 不过像顾灿阳也行吧，团团和年年就很像他，如果肚子里是两个儿子抑或两个女儿或者一儿一女，别跟俩哥哥长一样挺好的。 不然他看着头疼。 团团年年很有眼色，在阿娘面前特别乖巧，知道她是家里最不能惹的，不然可能会失去舅舅们和阿爹的爱。 在两位阿爷面前就是各种卖萌撒娇，哄骗零食。 在他和沈绥还有顾青烈面前，偶尔会耍脾气，总之没有在其他人面前那么可爱。 只有在顾灿阳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舅舅说吃饭，立马就拉着小板凳坐下，磨蹭都不带磨蹭的。 沈绥带着两个小家伙出了客厅，顾卿卿睡意渐浓：“哥哥，我困了。” 见她就要往沙发上躺，男人捞起她的腰，“去楼上睡。” “不想动。”她嘴里嘟囔道。 “我抱你去。”他起身，动作轻柔抱起她。 顾卿卿搂着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闻着男人身上甜丝丝的奶糖味，闷声道：“我不想吃水果，你别去买，我想你陪我睡会儿。” “好。”楚岱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再撒个娇，我下午请假陪你。” 她迷迷糊糊睁着眼：“你不忙吗？” “最近很清闲，在指挥所也只是递文件泡茶。”男人低头吻了下她鼻尖，抱着她稳步上楼：“每年年中都没什么事。”难得的太平日子。 无战事。 第231节 “哦，这样呀。”顾卿卿用脑袋蹭了蹭他下巴，“哥哥陪陪我和宝宝们吧。”她右手覆上肚子，“告诉阿爹，我们想让他陪我们久一点呀。” 要是部队里有任务，她是不敢开口耽误占用男人的时间，不过既然他都开口说了很清闲，那想必不会影响什么，她也能放心。 手掌突然被什么顶了一下，顾卿卿杏眼圆瞪，惊喜道：“踢我了哎。” 男人脚步快了些，到了卧室门口，抬起膝盖抵开房门，抱着她径直往床边走。 动作轻柔把她放在床上，他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伸手缓缓覆在她肚子上。 女人手掌压着他白皙指节，静静地看着他。 感觉到小家伙在动，他黑沉眸底染上了几分笑意。 “阿爹也想多陪陪你们。”他忽然柔声说。 顾卿卿靠着床头，“去换身衣服吧，我真的困了。”想睡在他怀里。 索叔叮嘱她，不能吃太多糖，所以她也和小家伙们一样，很久没吃糖果了。 不同的是小家伙们可以偷偷吃，她不能。 只能每晚窝在男人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甜味儿解解馋。 “好。”男人俯身亲了下她侧脸，心疼道：“别再瘦了，我怕狗剩又揍我。” 说完，他起身去衣柜那儿，拉开衣柜门，找出一套短衫睡衣，搁在椅子上。 然后慢条斯理开始解军装扣子。 “怎么会？”顾卿卿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看他：“我大哥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楚岱心想媳妇儿你太天真了，狗剩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最近几天，顾灿阳看他的眼神夹杂着隐忍和不满。 “我要是哪天月黑风高被人堵在路上揍了，那不用说，肯定是狗剩。”他诚恳道。 顾卿卿忍不住笑出声，从床头慢慢滑到被子里，她轻声道：“放心，狗蛋会帮你拦着的。” 楚岱：“……”说实话。我觉得他不敢。 而且很有可能，会双眼望天当没看见。 这才是狗蛋的作风，特别是面对狗剩。 他很怂。 自己也很怂。 顾卿卿没有再出声，楚岱侧眸看她，发现女人已经睡着了。 他弯起唇角，能娶到她，再挨狗剩几顿揍他也是愿意的。 换好了衣服，他掀开被子，在她旁边躺下。 窗外光线透进来不少。窗帘只拉了一半。 本来想起身去拉下窗帘，被女人抱住手腕，他只好就此打住。 顾卿卿侧着身子睡觉，正好窝在他怀里。 右手被她头枕着，他左手轻轻搭在女人腰上，示意他在，让她安心睡。 顾卿卿怀孕这段时间把自己折腾的不行，家里人也跟着担心，楚岱看着比之前更瘦了，就连顾青烈都肉眼可见的虚了些。 1976年，阳历二月二十二。 在她怀孕九个月的时候，终于发动，晚上十点，一家人又着急忙慌把她送进军医院妇产科。 门被关上，看着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字，在外面走廊上等着的人都心焦得不行。 顾青烈不停转来转去，他心里急啊。 担心妹子。 顾灿阳唇角绷直站在一边，也没有出声喝止他。 团团年年趴在阿爹和小舅舅肩上，眼睛一直看着手术室的门。 只有楚渊和秦老坐在那儿，但是可以看出两位老人心里也极为不平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就这么从十点坐到凌晨两点，索院长亲自过来给他们送吃食，“垫垫肚子吧。” 第259章 红红火火259 不是什么文化人 楚渊摆摆手, 索院长见他没心思吃，随手将吃食放到一边，在他旁边坐下。 “您别担心, 在手术室的都是军医院最好的妇产科医生, 大人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楚渊点头, 眼睛盯着手术中三个字, 有些出神。 楚岱目光挪到他身上，看到自家爹绷直的后背, 忽然想到, 当年娘就是生他的时候没了的。 沉默半晌，过了许久, 他终于迈开脚步, 抱着熟睡的儿子, 走到楚渊旁边坐下。 楚渊侧头看了他一眼, 又淡淡收回目光。 楚岱也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灯，又看了眼腕表。 凌晨两点三十一分。 顾建国和顾卫东盘算清点完账目，把明早部队的食材入库后, 匆匆赶来。 “生了吗？”顾卫东抓着顾青烈的胳膊, 明显有些抖。 “没。”顾青烈挠挠头：“可能是有俩个，要久一点？” 他也不懂这些, 忽然问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顾灿阳：“妹子会不会饿了？” “我回去炖汤！”顾建国抹了把脸, “等下我再过来。” 索院长这时候出声提醒：“要过几天才能喝汤，去煮个红糖粥吧, 等她生完了可以补充体力。” “欸！”顾建国见他军装外面套着件白大褂，又看看他花白的头发，重重点头, 赶紧往回跑。 顾青烈本来想说我跟你一起去，但是妹子还在手术室，他话卡在嗓子眼，腿也拔不动，像钉在原地。 她一刻没出来，他一刻不放心。 瞥了眼旁边一直没作声的狗剩，顾青烈知道他哥就是看起来平静，不然衬衫背后怎么会湿了一块。 两个小家伙一个睡在阿爹怀里，一个趴在小舅舅肩膀上，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 清瘦的男孩身形挺拔，抱着孩子站在两个哥哥旁边，一下也未动。 “给我吧。”顾灿阳从他怀里接过小外甥，右手托着小家伙的屁股，左手护着他的脑袋。 小崽子闭着眼睛在舅舅肩上蹭了蹭，调整一个舒适的睡姿，又继续睡。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让顾青烈格外羡慕。 沈绥手已经麻了，他轻轻揉着胳膊，稍微后退靠着墙，仰着头看着手术室。 凌晨四点五十九分，嘹亮的啼哭声后，过了五分钟，手术室门从里往外打开。 外面等着的人纷纷围上去，眼巴巴盯着女军医。 “恭喜，先出来的是哥哥，出生时间四点五十九分，后出来的是妹妹，五点整。”两个女军医把怀里包了军绿色薄毯的两个婴儿给他们看了一眼。 不等他们看清楚，两个孩子就被女军医抱着去清洗，躺在病床上的虚弱女人也被军医推了出来。 楚岱率先握住了她的手，跟着她一起去了旁边的病房。 - 清晨六点多，顾卿卿稍稍缓神，男人接过顾建国递来的保温杯，喂她喝粥。 顾卿卿背后垫着枕头，靠在床头，面色苍白。 “我和卫东要回食堂帮忙了，妹子就交给你照看了妹夫。”顾建国拍了拍他肩膀。 “放心。”楚岱对他点头。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顾青烈和顾灿阳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军区吃早饭了，待会儿还会过来，顺便给他们带吃的。 沈绥去看小外甥和外甥女，两位老人在外面和索院长说话，把空间留给他们小两口。 门被关上，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被隔绝，楚岱看着女人虚脱的样子，心揪的不行：“卿卿，喝点红糖粥吧。” 他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顾卿卿疲惫抬眸，看着他憔悴的脸，忽然轻笑道：“昨天晚上你们都没睡吗？你胡子又长出来了。” 男人下巴有青茬。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话。 一口一口喝着红糖粥，胃里暖洋洋的，顾卿卿觉得好受多了。 她问：“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让两位阿爹取，你觉得怎么样？”有长辈在，轮不到他来。 “好呀，”顾卿卿喝了半碗，喝不下了：“你也吃点吧，肯定一整宿没吃东西，我也心疼你呀。” 见她又要躺下，男人把手里的保温杯碗放到旁边桌上，扶着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想睡了？” 女人轻轻点头。 “睡吧，我请了假，这几天都在医院陪你和孩子。”男人俯身亲了下她鼻尖，安抚道。 顾卿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现在是冬季，阳历二月二十三，农历正月二十四。 外面很冷，男人给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把女人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屈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辛苦你了，媳妇儿。” 把剩下的红糖粥喝完，他收拾好保温桶，起身走到窗户前，检查有没有关严实，会不会漏风进来。 确认无误后，才轻轻开门出了房间。 楚渊和秦舟在索院长办公室，也是刚吃完早饭，医院的餐食都很清淡，倒是挺对他们胃口。 第232节 “笃笃——”是叩门声。 “进。”索院长朗声道。 楚岱推门进去，略微颔首：“索叔。” “坐吧。”索院长亲自给他倒了杯热水，“卿卿怎么样？” 男人接过搪瓷杯，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劳您记挂，刚喝完红糖粥，睡着了。” 索院长点头：“这几天注意，喝点小米粥和红糖水就好，别炖鸡汤大骨汤这些给她喝。” “好。”楚岱一一记下。 “孩子们的名字取好了吗？”索院长又笑问。 “卿卿说要留给两位阿爹取。”他喝了口热水。 索院长发由内心道：“您二位好福气，小辈都这么孝顺。” 楚渊看了眼旁边的秦舟，“那是，我这个儿媳妇那是没得挑，平时换着花样给我们两个老家伙补充营养，是个好孩子。” 秦舟也笑着点头：“卿卿本性纯善，我挑不出她任何一点不好。” 索院长又顺着他们的话夸了几句，然后问：“您想好孙子孙女的名字了吗？” 楚渊端起茶杯，慢悠悠道：“老秦啊，咱们兄弟多年，让你过一把瘾，小孙子的名字你来取吧。” 秦舟也不推辞，沉吟片刻，仔细斟酌后，说：“小家伙是快天亮的时候出生的，晤……星阑，你看怎么样？” “长夜将尽？”楚渊点头：“好，就叫楚星阑。” “该你了。”秦老笑着看他。 索院长和楚岱也看向他。 楚岱对自家这位暴脾气的爹取名有些没自信，他爹不是什么文化人，也就是这些年当司令磨了磨性子，有了点墨水。 楚渊看到臭小子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我再想想。” 他一定要憋出个最好的名字。 不过在心里过了一遍团团年年的名字，知道他俩是对应的，就寻思着往老秦刚起的名字那边靠靠。 楚星阑，星阑。 “星对月，就叫疏月吧。” “楚疏月？”秦老念了一遍，“月影疏散，就是烈日骄阳。” 楚渊连连点头，“要不还是说你这个老小子懂我。” 两个小家伙的名字就这么定下，过了四天，顾卿卿可以出院了，又是浩浩荡荡一群人来接她。 因为见不得风，她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小栩直接把车开在门口等她。 顾青烈手里抱着小外甥女，之前在岛上有经验，他也比较熟稔，反观顾灿阳动作就有些僵硬。 狗蛋本来想嘲笑一下自家亲哥，看到他那张冷脸还是决定不作死了。 “呀，”低头看了眼军绿色包被里的外甥女，他忽然出声：“我们小疏月长得可真像二舅舅。” 楚岱本来在跟小女人说话，回头瞥了下他怀里小脸通红皱皱巴巴，脑袋上没有几根毛看起来挺丑的小女儿，随意点头：“嗯，像你。” “是吧。”顾青烈咧开一嘴大白牙，轻轻晃着怀里的小家伙：“我们老顾家的心肝儿宝哟，再过段时间，舅舅带着你们回家看祖祖他们。” 他们顾家，从他们阿爷那辈到阿爹那辈，就没出过闺女，也就他这辈出了个宝贝疙瘩，现在顾家的后辈，只有卿卿生了个闺女。 他那些堂兄弟，生的都是大胖小子。 前几天已经拍了电报，他估计阿爷已经乐疯了，现在多半在他大爷爷顾铁锤或者小爷爷顾铁石他们家嘚瑟呢。 顾卿卿看到他这傻笑的样子，别开脸嘟囔道：“赶紧回家吧，我眼睛疼。” “嗯？”楚岱眉心一跳：“眼睛不舒服？我带你去找……” 话还没说完，女人笑意吟吟看他。 男人瞬间就懂了。 回头看了眼狗蛋，他说：“赶紧走吧，这里挺冷的，家里提前烧了炉子。” “欸，好！”顾青烈回神，见顾灿阳早就走前面去了，赶紧跟上。 很快到了家，门缝被关得严严实实，客厅里烧着炭火炉子，厨房灶上炖着鸡汤。 顾卿卿被男人搀上了楼，两个小家伙分别被两个舅舅抱着，眼睛紧闭也没哭闹。 刚出生的孩子特别乖很好带，顾青烈有经验，楚岱也放心交给他。 今天是二月二十七，星期五。 沈绥只上半天课，他回来的时候顺带去食堂打了饭。 团团年年跟着阿爷去了司令部，在阿爷休息室的床上玩。 第260章 红红火火260 看不顺眼 团团在拆手里的鲁班锁, 年年拿着之前去绥宁买的小鸭子，捏得嘎嘎叫。 玩了一会儿，小年年抓着鸭子, 小腿一蹬要从床上下去。 “弟弟？”团团不解地看着他：“崽崽去哪吖？”他跟着阿爷的称呼叫他。 “崽崽回家家, 要阿娘！”小年年左脚先下去够到地板, 悬空的右腿才慢慢往下挪。 “一起回！”小团团最近几天都是跟着舅舅睡, 他也想阿娘了，趴在床边呲溜滑下来, 双脚哐当踩着地板, 找到和弟弟的鞋子，踢到他面前。 兄弟俩穿鞋的动作如出一辙。 休息室在司令办公室旁边房间, 楚渊去开会了, 不在办公室。 年年推开门, 探头探脑：“阿爷不在。” 团团也趴在门框上往外看了一眼, 把鲁班锁揣兜里，拉着弟弟的手：“我们回家！” 楚渊想着这俩小子平时也不会乱跑，叮嘱了他过会儿就会来，没想到就听了下分战区的汇报, 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就溜了。 “人呢？”他沉下脸, 问小栩。 “我马上去找！”小栩出了办公室，一路问司令部的人有没有看到两个小家伙。 “刚刚出去了, 我喊他们还跟我打了声招呼, 说要回家。”有个拿文件的回答。 小栩没有多说，赶紧追了上去。 在军区倒是不担心别的, 就是怕他们闯进军事禁区。 司令部里面也有很多地方不能去，楚渊办公室门口有士兵站岗，寻常人也是进不去, 楚渊最多把两个小家伙带到休息室。 站岗的士兵不能随意离岗，以免司令办公室丢失泄露军事文件。 看到两个孩子自己走出休息室，他们不能出声也不能跟上去，只能在心里着急。 出了司令部，军区军事禁地也有很多，小栩不敢怠慢，往军属大院那边走。 在看到前面两个牵着手脚步挺快的小团子时，他是真的松了口气。 站在原地缓了缓，他快步跑了过去。 面前有片阴影笼罩下来，团团抬头：“小栩舅舅？” “是我。”小栩蹲下来，问他们：“怎么自己出来了？首长还以为团团和年年还在休息室等他呢。” 小年年走累了，靠近他，趴在他怀里：“阿爷说阿娘和弟弟妹妹今天回来，年年想阿娘。” “团团也想。” 小栩没有责问，抱起怀里的小年年，低头问团团：“还走得动吗？”小家伙们两岁多了，讲话很清晰。 让他意外的是，司令部外面分叉路很多，他们竟然能准确找到回军属院的路。 看来小家伙记忆力不错。 “能。”团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主动抓住他的手，小声道：“对不起小栩舅舅，团团以后不会乱跑了。” 握着小家伙小小的手掌，小栩点头：“好，我送你们回家。” 抱一个牵一个，小栩把他们送到楚家客厅门口，跟楚岱说了几句话问了顾卿卿身体情况，然后又回司令部了。 等他走了，楚岱看着门口两个满眼无辜的小家伙，忽然笑了。 “想阿娘了？”他问。 两个小家伙齐齐点头。 “进来吧，外面冷。”楚岱侧身让他们进去，“锅里蒸了蛋羹，饿不饿？” 见阿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小年年眨眨眼：“饿，要阿爹抱~” 楚岱哼笑：“你刚才不是一路被抱着回来的？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们端蛋羹。” 小年年嘿嘿一笑，拉着哥哥一路跑进客厅。 顾青烈抱着小外甥女坐在沙发上，见团团年年回来了，他问楚岱：“你们隔壁房间是不是有个摇篮？” 男人端着两碗蛋羹过来，碗里放了调羹，弯腰放到茶几上：“是，已经腾出来了，待会儿帮我抬到卧室去？” “行啊。”顾青烈爽快道：“团团年年晚上还是跟我睡吧。”他是担心三崽和小外甥女哭闹，吵得他们睡不着。 “楚惊鸿，你说呢？”楚岱问坐在小板凳上握着调羹吃蛋羹的大儿子。 “我想跟阿娘睡。”他毫不犹豫。 年年见阿爹看过来，赶紧道：“我也要跟阿爹阿娘睡！” “不怕弟弟妹妹吵到你们吗？”他饶有兴趣。 “团团可以把玩具给弟弟！” “年年也把鸭鸭给妹妹！”他已经做好了哄妹妹的准备。 而且舅舅手里的妹妹不是很乖吗？ 第233节 楚岱有些好笑地揉了揉他们的头发，“行。” 顾青烈也没再多说，遗憾道：“行吧，看来我床头柜里那些糖果只能留给小疏月了。” 年年瘪嘴：“舅舅不爱小宝了。” “是小宝先不爱舅舅。”顾青烈一本正经胡说：“你们是不是嫌舅舅不刷牙不洗脸不洗澡？” 楚岱一言难尽看着他：“你能不能把人该做的事做了？” 团团年年没有吱声，竖着耳朵听舅舅和阿爹掰扯，一口接一口吃着蛋羹。 三崽被顾灿阳抱去了二楼卧室。 顾卿卿看着坐在床边的大哥，问：“哥，你今天没任务吗？” “嗯。”顾灿阳敛眸看着怀里的小外甥，淡声道：“今晚在这住。” “好呀。”顾卿卿靠着床头，看着他，想了下还是问：“哥，你对萧潇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呀？” 顾灿阳没有说话。 顾卿卿心里有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二哥说阿娘过几天会来南阳。” “嗯，我知道。”顾灿阳把小外甥交给她：“我去看下鸡汤。” 顾卿卿抱着小儿子，手指蹭了下他小小的鼻子，“好。” 借着窗外的光，看着怀里熟睡的儿子，顾卿卿也有些犯困了。 把他放到挨着墙的里侧，她伸手轻轻拍着包被，打了个哈欠，意识逐渐朦胧。 顾灿阳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站在床边看了会儿，男人又端着鸡汤出去，关门的动作很轻缓。 顾卿卿这个月子坐的并不无聊，常月裴竹还有萧潇经常来看她陪她说话，时如霜也拎着大包小袋过来了，家里的饭现在是她做。 长达几个月的吃食堂生涯终于结束，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顿饭。 顾卿卿可以在楼上楼下走动，窗户和门都是关着的，不进风。 她这个月子是在时如霜监督下坐完的，两个小家伙是顾青烈剃的胎发。 很快到了七月底，也就是农历六月。 沈绥他们去年没放暑假，今年放一个半月。 三崽和妹妹逐渐长开，顾青烈还真没说错，小疏月眉眼间看起来挺像他，相貌清秀，就是皮肤随了阿爹，特别白。 时如霜抱着小外孙，眉开眼笑：“我们星阑长得跟你大哥小时候一个相，都说外甥肖舅，果然没说错。” 团团年年眉眼间有大舅舅的影子，但是更多像阿爹，三崽就是真的像大舅舅。 不跟他阿娘和二舅舅一样，就是嘴上像。 而且他性格也比妹妹安静，小疏月就是很爱闹腾。 兄妹俩虽然是龙凤胎，长相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就像顾灿阳和顾青烈兄弟俩一样。 “阿娘？您换好衣服没。”顾卿卿从楼上下来，时如霜说不放心顾金，要回去。 她就想着一起去照相馆照个相让她带回去给家里人看看。 她们还得年底才能回去，家里人肯定日思夜盼想见到几个小家伙。 “早就换好了，就你拖拖拉拉的。”时如霜问顾青烈：“跟你大哥说了中午一起去照相馆吧？” “说了说了，您放心。”他怀里穿着连体短衫的小家伙看到顾卿卿来了，不停挥着小手。 兄妹俩手腕上都戴了银镯子，脖子上也有舅舅送的长命锁。 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顾卿卿从哥哥怀里接过小女儿，嘴里哄道：“阿娘在呢。抱我们疏月。” 兄妹俩只有大名，没有取小名。 叫惯了也就这么一直喊着。 “咱们走吧，在军区门口等他们就行。” “好。” 团团年年早就被阿爷带去供销社买零食了，学堂放假，秦老也跟着休假，日子过得很悠闲。 楚渊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嫉妒得很。 楚岱他们也忙，也就中午吃饭和晚上有空档，趁着这个时间正好去照相馆照相片。 “忙过这一阵，我就可以带你和孩子们一起去南阳的公园逛逛了。”楚岱从她怀里接过孩子，问旁边的顾青烈：“你们野战军不忙？” “上面有团长顶着呢，何况我们是作战部队，不用什么都管。”顾青烈露出两颗小虎牙。 楚岱终于理解他爹为什么最近看干爹不顺眼。 他也挺想给狗蛋一拳，但是丈母娘在旁边，只能别开脸，不去看他碍眼的傻笑。 一家人陆陆续续在照相馆门口集合，还是那个小同志，他嘴甜的恭喜楚渊他们家里喜添新丁。 楚渊自然是喜笑颜开。 照片很快拍好，“十天后再来取吧，同志。”他跟顾卿卿也算熟了，这家人隔三差五来洗胶卷。 顾卿卿是觉得自己拍照技术还是不如专业的，这次拍全家福还是在照相馆拍比较好。 家里有相机，平时拍了不少照片，冲洗出来的照片每个人都有一份，楚渊那本相册的相片越来越多。 第261章 红红火火261 不用 一九七七年, 阳历二月五号，农历腊月二十八。 明天就是除夕，顾卿卿今天在收拾东西, 准备回盐城大屯子村过年。 “这衣服是团团年年小时候的？”顾青烈抱着小外甥, 看妹子从柜子里翻小娃娃衣服出来。 “是吧, ”顾卿卿仔细看了一下, “有些是岛上嫂子们送的，还有些是军属院的嫂子给的。” “还挺多, 你这都堆不下了。”顾青烈把小星星放在床上, 让他自己爬。 小家伙快一岁了，小名是年年给他取的, 说弟弟的名字里有星, 就叫小星星。 团团也给妹妹取了个小名, 骄骄。 就是骄阳的意思。 “现在小星星和骄骄那些穿不下的衣服我都给留着, 以后给你和大哥的孩子穿。” “那我还不知道啥时候呢。”顾青烈穿着长袖居家服，屋子里烧了碳火炉子，也不冷，他本来就抗冻, 穿件单薄的衣服就能到处跑。 “不过大哥可能要比我早。”他嘿嘿傻笑道。 年底了没什么事, 萧潇最近经常跟在顾灿阳身后往这边跑，知道他们要回盐城还想跟着去玩, 被萧婶拽住了。 人家还没松口, 这没名没份的可不太好。 姑娘还是得矜持些。 顾卿卿回首看坐在床边的男人，“那你呢？” “我？”顾青烈挠头：“可能得请组织帮忙解决了。” 顾卿卿有些无语。 “人家一个连长都有很多人帮忙做介绍, 你都混到副团长了，怎么还是这样啊。”她有些不满：“最近别总跟阿昭凑一堆，你俩都是嘴上说着要找媳妇, 实际上不肯花心思。还温柔可人，有个姑娘看上你们就不错了。” 其实以他们俩的条件，大把的人愿意介绍，军属院有些嫂子还因为这件事跟她打探过消息，她一问顾青烈要不要相看一下，好嘛，他根本不上心。 倒是顾建国和顾卫东已经谈上了，一个是军属院嫂子介绍的，还有个是他们食堂司务长给介绍的。 顾卿卿觉得好事将近了，今年他们也要一起回去，不过俩姑娘也要在家过年，不能跟他们一起。 顾建国他们回去也是想问问长辈，上门拜访女方家长要准备什么东西，然后想两家见个面把事定下来。 “干爹前段时间跟我透了信，说过段时间可能就要去首都了，到时候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嘛。”顾青烈把小外甥的裤脚扯下来，免得他着凉。 小家伙手里的玩具是鲁班锁，给他鸭子不要，就喜欢这种木条条，拆的七零八落。 “嗯？”顾卿卿叠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阿绥过完年就要跟干爹去首都读高中，我们也一起去？” 沈绥年前读完初二，要升高中了。 顾卿卿其实有些不放心让他和干爹两个人先去。 “可能得晚一点。”顾青烈斜坐着靠在床头：“干爹说他先在那边安排好等我们。” “哦。”顾卿卿把两个小家伙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其余的又重新塞进去，尿布也带了很多：“希望早点有个准信，阿绥还没单独离开过我们。” “过完年他就十六了，现在个头都比你都高了，你就放宽心，不要总是把他拘在身边，男孩子就是要磨练一下。”顾青烈揉了揉鼻子：“别总把他当小孩子。” “知道知道。” 兄妹俩在楼上说话，团团年年自己在楼下玩，小栩去开车了，说好在军属院门口等他们。 楚渊和秦老把自己几件衣服收拾好，秦舟又拿了几本书，也就没啥要带的了。 “你还没去过大屯子村，要是去了肯定乐不思蜀。”楚渊端着搪瓷杯，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道。 秦舟仿佛又看见了以前那个兵痞头子，他笑了笑没出声。 过了半个小时，楚岱登记完车辆出库手续回来，一把捞起坐在地板上的小团团：“阿娘呢？” “在楼上吖。” “别坐地上啊，凉。感冒了又得挨骂，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知道啦阿爹~”小家伙顺从地爬上沙发，甜甜笑道。 男人和两位长辈颔首打了个招呼，大步往楼上走。 顾卿卿把衣服收拾得差不多了，又问狗蛋：“你衣服捡好了吗？” “大哥和老楚不是带了吗？我穿他们吧，实在不行家里还有这么多兄弟呢。” 顾卿卿刚想说大哥和楚岱的衣服你怕是穿不进，不过堂哥顾雄和他身材差不多，也是高大精壮，也就没说什么。 第234节 顾青烈这人就是懒，走到哪不愿意提东西。 “好了吗？”男人站在门口，看了眼腕表，笑着问他们。 “好了好了，你把东西提下去。”顾卿卿整理出两个大包，然后对顾青烈说：“狗蛋，抱娃。” “好嘞。” 一家人把院门一关，浩浩荡荡往外走。 遇到熟人楚渊还很和煦的打招呼：“老褚啊，媳妇又跑回娘家了？又得一个人孤苦伶仃过年咯。” “老萧，你闺女呢？不是还说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萧回直接转身进了院子。 私底下关系好，楚渊对此也不是很在意。 “克制点。”秦舟提醒他。 楚渊背着手，慢悠悠往前走。 人多得开两辆车，小栩把车开过来，但是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楚渊给他放了假，准许他回家探亲。 楚岱开一辆，顾灿阳开另外一辆，顾卿卿带着团团年年坐大哥开的车，三崽和妹妹跟着阿爷坐阿爹的车。 “舅舅，是不是要回外婆家呀？”小年年坐在顾青烈腿上，趴在车窗往外看。 “是，想不想外公外婆？”顾青烈手指勾着他脖子上的长命锁，慢慢晃悠，叮铃作响。 “想呀。”他大大的眼睛清澈透净，认真看着舅舅。 坐在前面的顾卿卿毫不犹豫戳穿他：“你上次去外婆家的时候才多大？那个时候能记住事？”他们去年没回去过年。 团团年年刚过三岁，有差不多两年没回去过了。 小家伙不好意思地躲在舅舅怀里笑。 顾卿卿有些无奈。 顾建国顾卫东还有顾青烈坐在后面，团团在顾建国怀里睡着了，小年年闹腾，在舅舅们身上爬来爬去。 下午两点多，到了盐城。 楚岱停下来，在前面等他们。 沈绥还是有些晕车，下车蹲在路边透气。 “喝口水。”男人递了个军绿色水壶给他。 “嗯。”沈绥接过水壶，慢慢喝了两口，稍微缓解了些。 坐在车上的楚渊透过车窗看到他这样，问旁边的秦老：“这孩子身体有些弱。” 秦舟点头：“跟你这种马背上颠惯的人肯定不能比。” 楚渊瞥了他一眼，“我又没说别的，你这么护学生。” 秦舟手掌托着怀里三崽的小屁股，“要论护短，谁比得过你。” 没多久，顾灿阳他们的车也来了，楚岱靠着车门等他们停下。 顾卿卿下车问他：“怎么不走了？” “你饿不饿？”男人从兜里摸了颗糖，剥来塞她嘴里：“要不要去饭店吃完饭再回去。” 现在也两点多了，顾家也过了吃午饭的点，而且这次他们回来，没有提前拍电报。 顾卿卿舌尖抵着糖果，在口腔转了一圈，甜丝丝的。 “不用，车上有吃的，先回去吧，没多久了。” 到了家再让家里弄饭菜就好。 她实在迫不及待想见到阿奶他们了。 “行，”男人轻笑了下，“听你的。” 将近三点，他们到了大屯子村村口。 有人看到是南阳的车牌，把他们认了出来，扯着嗓子往顾家院子那边跑：“大队长？你家女婿回来咯！老顾，快出来接你闺女！” 他这把洪亮的嗓子把半个村的人都惊动了，很快顾家的人都围了过来，看到村口的车后，赶紧去接东西抱人。 “我们大宝小宝都这么大了。”孙淑芬拉着两个外曾孙的手，眼眶发热：“亲家侄，你们还没吃午饭吧？咱们赶紧回家吃饭。” “对对对，赶紧回家，外头冷。”顾铁柱扭头喝道：“老三？快回去做饭，家里不是备了些过年的肉吗？都煮了！” 顾金和时如霜围着最小的两个小外甥，抱着亲个不停，嘴里喊着：“乖乖，心肝。” 顾卿卿倒是被忽视了。 顾建国和顾卫东回来了，韩莲心和张雨晴都很开心，这俩小子愣是过了两年才回来，“也不知道经常给家里写信，电报也不拍一封，卿卿上次说的那俩姑娘是不是真的？” “是是是。”顾建国叹了口气：“您先让我回家喝口水行不？待会儿慢慢说。” “行，回去吧。” 一大家子又提着东西抱着娃回了顾家院子，顾铁锤顾铁石那边的顾家堂兄弟也都跟着一起回去。 他们还没见过星阑和疏月两个小外甥呢。 顾家院子份外热闹，谈笑声不绝于耳，怕孩子饿，顾财先给几个孩子蒸了肉末蛋羹。 正好昨天队上清塘分了鱼，还能弄点鱼糜做鱼肉丸，听说团团年年很爱吃。 顾卿卿坐在大厅里烤火看电视，和秦黎还有孙圆圆聊了些近况。 男人们已经在喝酒了，刚才在炉子上温了一下，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这么开心。 第262章 红红火火262 温柔 顾卿卿本来还有点担心干爹第一次来不习惯, 见他端着酒杯眯眼笑着和旁边的顾铁柱说话，她又默默收回目光。 “卿卿，吃地瓜干。”秦黎搪瓷盘往她面前一推：“这次回来怎么没先发电报啊？我们好提前做饭在家里等, 你看现在只能饿着肚子了。” “狗蛋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我们带了很多糕点, 在路上垫了肚子, 也不饿。” “小平和小安呢？”她问。 顾平和顾安是小叔顾宝和大堂哥顾雄的孩子，都是一岁多, 出生日期临近, 顾卿卿没见过他们。 “午睡呢，这俩捣蛋鬼也就中午的时候消停会儿。”孙圆圆坐在她旁边, 用夹钳夹了个红薯放在炭火炉边烤：“你说怎么团团年年长得这么像, 小星星和骄骄一点也不像呢。” “这我也不知道呀。”顾卿卿左手端着热茶, 右手拿了块红薯干在咬：“都说小星星像我大哥, 团团年年像楚岱，骄骄像我和二哥。” “是，骄骄这孩子是像你比较多。”秦黎刚才也围过去看了一眼这个顾家第四代女娃娃，那柳眉杏眼简直和卿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且一见人就咧着嘴笑, 眉眼弯弯的，看着别提多讨喜了。 现在张翠芬韩莲心她们这些长辈都抢着抱她, 一口一个心肝儿宝叫着呢。 小星星在大舅舅怀里睡着了, 怕放在屋子里没人看着容易滚下床或者着凉，顾灿阳就一直抱在手里。 他腿边就是炭火炉子, 倒也不会冷。 “拿这个给小星星盖上。”时如霜从顾卿卿房间衣柜里找出团团年年小时候用过的包被，抖开递给顾青烈。 顾灿阳坐在最里面，家里这群男人围了一圈, 她也进不去。 顾青烈正手舞足蹈说着在南阳公园看大猩猩的事，被他娘猛一拍后脑勺：“叫你把包被给外甥盖上，聋了？” “欸？欸！”顾青烈缩着脑袋回头看，对上他娘怒气冲冲的脸，赶紧接过包被讨好道：“我错了阿娘。” 时如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兄妹俩都一样，在你快要发火的时候总能麻溜认错，让你哑口无言。 “吃饭了吃饭了，来几个人端菜，阿宝去厨房把碗筷拿过来。”这次从南阳回来的人可够多的，十几个。 家里登时就热闹了起来，顾家本来就男丁多，现在更是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 “来了哥。”顾宝搓搓手起身：“卿卿宝别啃红薯干了，不然又吃不下饭。” “知道知道。”顾卿卿吃完最后一点，也要去厨房帮忙，被孙圆圆拉住：“让他们忙就行，家里这么多劳动力，用不着你动。” 嫁到顾家她是真过足了舒心日子，平时下地重体力活都是男人们干，她们做点轻快事就行，家里也不缺这点工分。 婆婆待她也很好，没有暗地里上眼药，也没有肉蛋悄摸留给儿子吃怕她们吃了这种心思，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顾家能养出卿卿这样的姑娘了。 顾卿卿没多想，又坐了下来：“圆圆姐，孟南哥他们还在村里吗？”这些事她都不知道。 平时家里来信也不会提这些，都是说些自家的琐事，以及叮嘱她照顾好几个孩子，平时要多注意些身体，有什么事就多找哥哥们，别一个人担着。 “在呢在呢，好多婶子要给他们介绍对象，特别是桂花婶，那心思别提多活泛了。”孙圆圆忍不住笑出声：“咱们生产队还有隔壁红旗红星生产队谁家有适龄闺女都被她打探清了。” “那孟南哥谈对象没？”顾卿卿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孟南张青于乘风他们这三个知青是和孙圆圆一起来下乡的，因为帮助生产队种植药材果树提高集体经济，获得了村民们的认同。 现在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村民们，都把他们当自己人。 “还没，”孙圆圆想到这是自己家，也没压低声音：“他们过一阵要调去县里的农科所，可能不会在这里谈对象了。” 他们之前都拿到了回城指标，因为药材还在种植，苎麻这些经济作物的驱虫需要他们看护，一颗心系在这里，也就没回去。 生产队把他们做出的贡献上报给了公社，公社又往上层层汇报，最后省里对他们大力表扬，报刊还以他们为例子，呼吁广大知识青年学习他们这种扎根农村艰苦奋斗的精神。 顾卿卿稍微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孟南哥他们都是有能力的，县里也希望他们能多做点贡献，再多几个无敌生产队这样的模范先进队出来。 吃完饭，顾卿卿从大哥手里接过小儿子，楚岱也从丈母娘手里抱过女儿，夫妻俩一起上楼。 团团年年是玩疯了，顾平和顾安醒了，要带他们去供销社买炮仗。 顾卿卿也没拦，在大屯子村没啥不放心的，给了他们钱让兄弟俩顺带照看一下平平安安。 沈绥早就去楼上睡觉了，两位长辈和顾铁柱聊的很投缘，楚渊对这边也很熟，非要带着秦老出去走走看看。 秦老看到这边户户都是二层小楼也很惊讶，正好也想多多了解这个在报纸上见过的无敌生产队。 反正他们都不用顾卿卿操心。 上楼的时候，她又跟楚岱说了孟南他们的事，“以孟南哥他们的能力，前途肯定是一片坦荡。” 男人点头：“他们以后的路还长，我也挺意外的，像他们这样的年纪能沉下心在农村这么久，连回城的机会都放弃。”对于孟南他们，楚岱印象挺深。 第235节 那几个知青和他年纪差不多，最多不过大上个两三岁，他刚来大屯子村见到他们的时候，乍一看以为是本村人，不过气质又和其他人有些许区别。 去了农科所，只要专心搞研究，以后肯定会往上升，年轻和实力就是他们的本钱。 说着话就到了卧室门外，男人抬腿用膝盖稍微一顶就开了，顾卿卿先抱着孩子进去。 床单被褥时如霜已经铺好，被子是一床两米多的大被子，当初弹的时候用了十二斤棉花。 掀开被子，先把小儿子放床上，她弯着腰把包被解开，又给他脱了毛衣外套。 楚岱抱着女儿站在床边看着她细致温柔的动作，眼底不自觉带着笑。 初见她的时候，真的想象不出她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总觉得她和狗蛋性格更为相像。 大大咧咧的，随性洒脱，天真烂漫。 “看什么呢？”顾卿卿侧头睨他：“把骄骄放过去。” 兄妹俩挨着一起睡，楚岱把被角掖好。 顾卿卿盯着这兄妹俩的脸看了许久，忽然说：“我发现他们长得还真是一点也不像。” 楚岱忍不住扬起眉梢：“三崽像大哥，骄骄像你和狗蛋，他们兄妹俩一点也不像，那你和狗蛋怎么就挨上狗剩了？” 顾卿卿一本正经：“因为小星星和骄骄有你们楚家的基因啊，把我和狗蛋像大哥的地方中和掉了。” “行，你说得对。”男人也不跟她争，摘掉手上的腕表搁旁边床头柜，他从行李袋里拿出睡衣，解了外套扣子直接换上。 “睡会儿吧，小叔说晚上晚点吃饭，不着急起床。”他们是差不多四点才吃完饭的，顾家人顺势把晚饭时间挪到七点多。 这段时间正好顾财还要出去采购一点过年的食材。 鱼和肉是够了，队上都有分，顾雄闲不住，带着家里的弟弟们去知青点后面的山上挖笋去了，那片竹林里冬笋很多。 用来炒腊肉格外香。 顾援朝知道妹子爱吃河虾，刚才和顾宝拿着笼子去了河边，明天一早应该有不少收获。 楚岱本来也想跟着去看看，不过确实有些累，明天再去也行。 顾卿卿不好意思当他面换衣服，去了隔壁卫生间，过了五分钟又进来了，反手关上房门，爬进被窝。 也不知道为啥，男人身上总是滚烫的，这才几分钟，被窝就被他暖热了。 两个孩子挨着墙睡，顾卿卿睡中间，男人睡外面。 她下意识贴近热源，窝在男人怀里。 楚岱侧躺着，右手枕在脑后，左手揽着她的腰身：“睡吧，媳妇儿。”嗓音低低沉沉，带着几分哄睡的意味。 顾卿卿眼皮子打架，脑袋在男人颈窝蹭了蹭，他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女人后背，很快就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低头亲了下小女人的鼻尖，他也慢慢闭上眼睛。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两颗小脑袋趴在门框上，探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脚步悄悄往床边走。 “哥哥……”年年刚要出声，被团团捂住嘴：“别吵醒弟弟妹妹，骄骄最容易哭了。”闹人得很。 “唔——”年年小脑袋一点一点，示意哥哥松开，他知道了。 两个小家伙自己脱了外套，穿着里衣，也不脱袜子，直接往床上爬。 见阿爹阿娘那头睡不下了，他们又爬去另外一头，用外套当枕头，兄弟俩本来就腿短，顺着空隙也能睡下。 楚岱察觉到有什么在拱被子，刚睁开眼，有小脚丫子往他腿上放，然后又重重蹬了他一下。 “……”男人缓了好一会儿，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女人，耐着性子压着火：“楚掠影你再动弹晚上去跟二舅舅睡！” 第263章 红红火火263 得了得了 小家伙绷着身子, 不敢再动。 过了一会儿，他试探地挪了下发麻的脚，手轻轻推了下旁边半睡半醒的团团, “哥哥。” 团团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脚冷。”他嗓音软软, 有些委屈。 房间里没放炭火炉子, 他刚才一直没动, 脚又冰又麻。 “我脚也冷。乖乖睡，睡着了就不冷了。”团团学着阿娘那样, 伸手拍着他的后背：“年年乖啊。”边说边哈欠连天, 实在困得不行了。 “好吧。”小年年瘪瘪嘴，闭上眼睛挨着哥哥的小脑袋睡觉。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只温热大手捞起他的脚丫子, 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顾卿卿醒了, 侧头问旁边的男人：“这俩小家伙不是暖炉吗？怎么脚这么冷。”她的手覆在大儿子脚上, 抓着他的小脚搁自己腿上, 给他暖着。 团团年年睡得更舒服了，没有要醒的意思，白皙的小脸因为被子闷着，泛起淡淡的红。 “在外面玩冻着了吧。”男人嗓音慵懒：“袜子太薄了, 这边比南阳冷很多, 阿爹说过两天可能会下雪。” 这里到处是山，晚上和清晨格外冷, 田里的水还会结冰, 展目望去，远处的山峦都笼罩在白霜下。 顾卿卿窝在男人怀里, 手给儿子捂着脚，柔声道：“那晚上得再从衣柜里抱一床被子了。” “嗯，听你的。” 小星星和骄骄很能睡, 到现在还没醒，这兄妹俩年纪还小，不怎么翻身。 团团年年睡着了就很闹腾，还踢被子，经常睡到半夜身上凉飕飕，被子就掉地下去了。 他俩现在不怎么跟阿爹阿娘睡，三岁了，能自己睡。 在南阳是睡在二楼隔壁那间房，有时候也去三楼找两个舅舅。 偶尔半夜爬上阿爹阿娘的床，往他们中间挤。 顾卿卿被他们弄感冒过几次，哥俩被楚岱训了半天，现在跟他们睡都是另外盖被子。 好在家里的床够大，小星星和骄骄挨墙睡，哥俩睡另外一头，脚正好伸在弟弟妹妹那边，顾卿卿窝在男人怀里。 楚岱侧头看外面天色不算太晚，“我睡会儿。”他一直没睡，小家伙脚不安分，旁边还有个往怀里到处拱的媳妇儿。 “睡吧。”顾卿卿左手捂着大儿子的小脚丫子，右手拍他后背：“乖啊。” “……”男人有些好笑：“刚才团团也是这样哄年年的。” “哦？”顾卿卿才醒，不知道之前的事。 她想了一下，说：“弟弟，乖，睡吧。”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腰侧。 男人哼笑：“知道了，姐姐。” 顾卿卿脑袋搁在他颈窝，闷笑颤抖个不停。 楚岱是真的困了，侧身捞过床头柜的手表一看，才五点四十三。 离吃晚饭还有两个多小时。 腿夹着儿子的小脚，他翻身把女人紧紧搂在怀里，手掌扣住她腰身，下巴抵着她发梢：“再睡会儿吧姐姐。” “好的弟弟。”顾卿卿打了个哈欠，被他说得又有些困了，冬日就是好眠。 顾金和亲家聊了会儿，揣着手去大队部找会计看分鱼分肉的账本，正好带他们去村里逛逛。 “队里前两天结算完工分，按人头把粮食分了下去，昨天清塘杀猪分了鱼和肉，今年又能过个好年咯。”他笑起来憨憨的，看起来是个实诚人。 秦舟有些好奇：“亲家，缺粮户的粮食是怎么分的呢？” 楚渊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他难得有机会损一下老友：“你看着遍地的两层红砖楼，会有缺粮户吗？” 无敌生产队以前的缺粮户就两种情况，一是像张不凡那样懒得出奇，队里出工嫌累不去做，赚不到工分，靠老娘和兄弟接济，等队里决算的时候支援口粮。 队上每年都会另外留一部分粮食用来救济缺粮户。 第二种情况就是家里没有劳动力，孤寡老人妇女孩童出工挣不到工分，也就换不到果腹的粮食。 在顾金接手前，无敌生产队是有不少缺粮户的，有些孩子父母双亡，又早早分了家，自己一个人住，平时就靠邻里给的一点口粮过活。 大家都不富裕，家里这么多张嘴等吃饭，能给一点就不错了，也是于心不忍看着孩子可怜。 那个时候粮食产量也低，要是碰上了干旱或者洪涝，抢收的粮食少得可怜，还要交公粮。 大家自顾不暇，更别说管别人。 前几年顾金稀里糊涂当选大队长，带着顾家老少爷们打石头修河堤建水库，还和红旗红星生产队合力搞水力发电站。 干旱洪涝都解决了，粮食产量也通过深耕堆肥提高，生产队在知青们的帮助下种了苎麻、棉花、中药这些经济作物。 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能开发的空地都开发了，种草药种油菜。 队上稍微有点钱了买碾米机再搞榨油坊，实在太过贫瘠的土地就挖了搞鱼塘。 队上现在已经没有缺粮户了。 交完公粮分完粮食后，大队里每年还是习惯性的储备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余下的会支援一些周边的县市，有些地方实在太过荒瘠，山上光秃秃的，连野菜都挖不到了。 听完顾金的解释，秦老也有恍然。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心里也明白，无敌生产队这种情况只是偶然性的，村民大队知青团结一心，大队长和党支部书记敢想敢做。 公社给压力秦武顶住，和上级拍桌子瞪眼给顾金兜着，顾金后续又唱白脸软磨硬泡跟领导说秦武的好话。 因为有顾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在背后撑着，顾金只要一句话下去顾家就会带头去干，当年修河堤建水库村民们是不看好的，也是顾家人率先甩开膀子干。 楚渊知道老朋友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膀：“别劳心费神了，你我都知道，寻常人家兄弟间都容易起矛盾，这种模式也就在这里能生效。” 让人最不可思议的是知青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家，其他地方村民和知青有时候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村民觉得知青懒五谷不识四肢不勤是来分他们口粮的。 知青们也大多瞧不起他们。 更别说给生产队劳心费力搞种植抓经济。 秦老很通透，不用他多说自己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点点头没有再说。 “大队长，这是你亲家啊？去哪呢这是。”有人站在门口随意唠嗑。 “对，我亲家。去大队部看看，这大冷天的杵门外站着干啥呢？”顾金放缓脚步，笑容满面问。 第236节 “这不闺女要带着姑爷回来过年，在这盼着呗，”说完，村民还不忘揶揄他：“你不也是日思夜想让卿卿他们回来吗。” 顾金搓着手干笑两声，点点头又和亲家边说边往前走。 “咱们家的菜籽油还在油坊没提回来，待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正好把油提回来，明天要炸年货了。” 炸鱼炸肉炸饼子，每年都要弄。 “好。” 顾卿卿醒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七点，外面没有一丝光影，她眨眨眼，推了推旁边的男人：“哥哥？” “嗯。”楚岱侧头：“怎么了。” “去开灯，看不见。” 楚岱抬脚踢了下儿子：“起床了楚惊鸿楚掠影，别睡了要吃饭了。” “哦，知道啦。”年年揉着眼睛醒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摸过自己当枕头的外套就开始穿。 “开灯。”男人提醒他。 小家伙又顺着床边去穿鞋，然后慢慢靠着墙摸索，摸到门框的时候，踮脚去找开关。 顾卿卿有些无语，拧了一下男人软肉：“懒死你得了。” “得了得了。”楚岱低头亲她额头：“起床吧。” 一家六口到楼下是七点过十分，堂屋里很热闹，过来串门的不少。 钱桂花看到她，大嗓门直接嚷嚷开了：“哟，我们卿卿这多久没回来啦？还认得婶儿不？” 顾卿卿把怀里的女儿交给二哥，“阿绥，你去包里把奶粉拿出来泡两瓶。” “好。”沈绥应声而去。 随即，她走到钱桂花旁边坐下，挽着她胳膊撒娇：“婶儿这不是埋汰我呢么，谁不知道从小到大婶儿待我很好呀，我心里也记挂着婶儿呢。” “你这孩子，嘴巴还是这么甜。”钱桂花被她晃得头晕，“小渔年初二回娘家，到时候你们姐妹俩见见。” 想到什么，她又问：“你初几去你外婆家拜年？” 顾卿卿下意识看向时如霜：“阿娘，初几去呀？” 钱桂花闻言失笑，和旁边揽着团团让他烤火的时如霜说：“你瞅瞅，都当娘的人了，看起来总觉得还像个孩子。” “可不是嘛。”时如霜无奈道：“家里惯的呗，出嫁前阿爷阿奶叔伯婶婶堂哥们宠着，出嫁后男人处处让着，公爹又放任她，哥哥们也在身边，这不永远长不大嘛。”话虽这么说，她眼底满满当当都是笑意。 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谁不知道顾家这个宝贝疙瘩啊，从小调皮任□□闯祸但是嘴甜会撒娇，为了她顾家人没少干仗。 钱桂花也算看出来了，时如霜嘴上说着孩子长不大，心里美滋滋，觉得女儿嫁得好从小到大都有福气。 “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做长辈的，总觉得家里孩子长不大，其实顶事着呢。” 第264章 红红火火264 有些潦草啊 “是这么个道理。”时如霜从炭火炉子边拿了块烘软的红薯干, 拍了拍上面的灰，给怀里搂着的大外孙。 团团奶声奶气：“谢谢外婆~” 时如霜笑着揉了揉他头发。 她跟钱桂花聊儿女的事，顾卿卿时不时插两句嘴, 张雨晴也拉了条凳子坐旁边烤火。 楚岱把小儿子给狗剩抱着, 自己去厨房帮忙。 推开厨房门, 扑面而来的暖洋洋的热气, 还有各种香味。 顾财做菜特别快，三口大锅同时用, 炖汤的炖汤, 蒸菜的蒸菜，还有一口锅在炒回锅肉。 “三叔, 锅里蒸的什么？这么香。”男人吸了吸鼻子。 “梅菜扣肉嘛, 蒸软烂点, 没什么辣椒, 两位亲家应该爱吃。”顾财笑眯眯地揭开锅盖让他瞅瞅。 楚岱还真站在灶台前弯腰看了两眼，“让您费心了。” “嗨，都是自家人，什么费心不费心的。”顾财又盖上锅盖, 把回锅肉盛出来：“这次能在家待多久啊？” “过完元宵再回去, 去年过年也没回来，特意请了长假多住一会儿。”楚岱四处看了下, 柴灶前几乎没地方坐了, 顾家爷们多，去山上挖笋的天黑了还没回, 剩下的除了在堂屋唠嗑，就是窝在灶前烤火。 “能待半个月？那感情好啊。”顾财稍微有些惊讶。 “是，能多吃几顿您做的饭了。”男人笑道。 每年过年, 烧火就是个抢手的工作，之前因为楚岱是新姑爷，顾家人都让着他，现在他往柴火垛子里一看，一排咧开的大白牙。 他也不见外，顺手从旁边摸了条板凳，十分自如道：“哥哥们，往里挪挪。” 顾援朝往里坐了坐，剩下的自动往里挤，楚岱伸手终于能挨到炉边，把手烤热，他问：“明天要做什么？” 顾财开始弄水煮鱼片：“磨豆子炸豆腐炸鱼炸肉炸丸子，你们那个咸鱼一般是怎么吃啊？带回来这么多，我看看咋弄，也试试南阳的做法。” “南阳是放点酱油蒸着吃，您随便弄吧，毕竟您是国营大厨，怎么弄都好吃。”楚岱一记马屁把顾财哄得心花怒放，不过也没说假话，他炒菜确实好吃。 团团年年下午那碗肉蛋羹吃得干干净净，还跟三外公说晚上还想吃这个。 这不，顾财蒸扣肉的时候顺带蒸了六小碗蛋羹，家里孩子多，热闹得很。 顾雄他们七点半才从村尾知青点那儿回来，提溜着一竹篓冬笋，“哐当”重重砸地上。 “哟，这么多啊？”顾财伸长脖子瞅了一眼：“快剥两个，就等着你的笋炒腊肉了。” “好嘞。”顾雄选了两个拿出来，又觉得个头太小了不够吃，多摸了两个。 剩下的被顾和平收进杂物房了。 要不说顾宝家顾平和顾和平重字呢，这堂兄弟长得是有些像，都是随了顾铁柱。 楚岱也帮着剥冬笋，剥到最后，他有些哑然：“看着挺大的，剥完了也差不多没了。” “冬笋就是这样，壳多，但是比春笋好吃。”顾雄喊了一声：“和平，再拿几个笋来。” “几个啊哥？” “随便拿几个。”顾雄随意道。 张翠芬见厨房半天没动静，推门进来：“老三你这饭做了大半年了怎么还没做好？孩子们都在喊饿了。” “快了快了，就剩冬笋炒腊肉了。”顾财麻溜甩锅：“这不是您大孙子拖拖拉拉，挖个笋到现在才回嘛。” 顾雄性子直，听到三叔的话只是憨憨笑，没多想。 张翠芬不吃他这套：“家里没别的菜了？今天非要等着这顿冬笋炒腊肉？家里有两块腊肉你就可劲造，也不想着留到过年吃，真是老鼠留不得隔夜粮。” 顾财老老实实挨骂，等老太太消气了，他才出声：“您放心，腊肉还有好几条，这几天肯定够吃的。” 张翠芬哼了一声，又转身去储物间：“赶紧把菜弄好，大人耐得住孩子容易饿，我泡点豆子，雄娃你们兄弟明天早上把豆子磨了，咱们家要做豆腐了。” 她解开缠着麻布袋的布条子，用一个豁了口的海碗舀黄豆到桶子里，今晚得把豆子泡好。 “好嘞，阿奶。”顾雄应声。 今年的豆子好，没什么坏的，用不着拣。 有孟南他们这几个知青在，无敌生产队的农业作物大幅增产，也没什么虫害。 “得嘞，马上出锅。”话虽这么说，顾财却还在切竹笋。 锅里有条黑不溜秋的腊肉在焯水。 楚岱看他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扭头对旁边的顾雄说：“要不说三叔是大厨呢，这淡定劲，厉害。” 顾雄嘿嘿一笑，毫不犹豫揭三叔的短：“他这几天在家被阿奶骂习惯了，已经不在意了。” 楚岱摇头失笑。 “阿岱，炉子里我给煨了几个红薯，就在边边上，你扒拉一下，看看糊了没。”顾财抽空跟他说话。 “好。”男人修长的手指拿过黑色的铁夹钳，顺着炉灶边上划了半圈，碰到阻力就把灰拨开，果然有一个圆滚滚的红薯。 “给我给我。”缩在最里面的顾援朝迫不及待道：“我都快饿扁了。” 楚岱夹起红薯搁他脚下，头也没抬：“三叔，您煨了几个啊？” “四五个吧，五六个六七个？”顾财又切了点干辣椒拍了蒜头，不好意思道：“忘了。” “行，我再找找。”楚岱翻了半天也没能再找到第二个，顾援朝掰了一半红薯分给他：“别扒拉了，肯定早就被人悄摸翻了。” 楚岱放下夹钳接过红薯，有层微焦的黄，闻起来特别香，他咬了一口，问：“哥，你刚才坐这这么久都没发现被人摸走了？” 顾援朝含糊不清：“我就比你早来一会儿。” 张翠芬泡完豆子，拿了个竹罩罩住桶子，见楚岱在吃红薯，对儿子不满道：“看看把咱们家姑爷饿成什么样了，你这出锅又出了半年？” 顾财不敢跟她争辩，他爹顾铁柱在老娘面前都得怂着，他就子承父业吧，也不丢脸。 饭菜陆续上桌已经是八点多的时候了，钱桂花是吃完饭过来的，见她们家还没吃饭，嘟囔了几句怎么这么晚，也不再打扰这一大家子，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堂屋门被关上，风声隔绝门外。 电视机咿咿呀呀，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加大了一圈的木桌前，菜都放在木转盘上，家里有个木匠就是好。 团团年年也不用管，自己坐在小凳子上吃蛋羹，小星星和骄骄是时如霜和韩莲心抱着喂蛋羹，小星星很安静，你喂他就吃，不喂也不闹。 骄骄是你喂到嘴里她就眉开眼笑，不喂瘪着小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韩莲心觉得有趣：“俺们骄骄还真是娇嘞。” 顾卿卿瞅了眼，安心吃饭。 夹了块扣肉，下意识把肥肉用筷子戳开，往男人碗里递。 楚岱也很自然地递碗接过，还一边侧头跟顾青烈说话。 晚上菜不算多，但都是硬菜，还炖了墨鱼排骨汤。 顾卿卿喝了两碗，团团年年很爱吃干墨鱼，楚岱把碗里的墨鱼丝都挑了出来给他们。 吃完饭，男人放下碗，手臂搭在女人身后的椅背上，又笑着回答长辈们的问题。 楚渊跟顾家人已经很熟稔了，一口一个亲家格外顺口，没有丝毫不自在的感觉。 秦舟适应能力很强，顾家人也很喜欢这位儒雅的亲家，最后他还提点了几句：“读书是件好事，要是有条件可以继续读下去。” 第237节 现在风声已经没有那么紧了，对知识份子也没有之前严苛，聪明的人已经揣测到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 有些胆大的在琢磨早做准备。 顾家人愣了一下，他们家的小孩都是读完高中的，当年顾家不缺劳动力，也不想他们像阿爷阿爹一样没文化，就让孩子们都读完了高中。 要是继续读…… 顾宝脑子活泛，他心思一动：“亲家，您是指？”大概已经猜到一些了，但还是想听确认。 秦老笑着点头，“八九不离十。” 顾家人同时默了很久，顾铁柱率先出声：“这件事在没有明确下来之前，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他们家姑爷和四个小子都在军区，还有顾金在生产队当大队长，更别提亲家他们，要是走漏了风声，肯定会带来不少麻烦。 “知道了爹。”四兄弟异口同声，小辈们也纷纷点头。 秦舟这回算是知道为什么楚渊说顾家是憨厚，不是傻了。 他们为人厚道，考虑事情脑子很活。 能培养出顾灿阳顾青烈这样的孩子，也不是偶然。 这顿饭让秦舟对顾家人更深一步了解，他甚至觉得不经意间自己就和顾家站在了同一个方向。 他有些惊讶顾家人的融合力。 楚渊一杯酒接着一杯，眼底带着一丝狡黠，问老兄弟：“不喝了？” “喝，”秦老回神，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今晚就陪你喝个尽兴。” 他们喝酒有顾铁柱陪着，也用不上顾金他们，兄弟四人该干嘛干嘛，顾银又去了工具房摆弄他的锉刀。 想给侄孙们雕刻几个小玩具。 顾财手里拿着纸笔，坐在火炉子前写明天的菜单。 顾卿卿凑过去看了一眼，念了出来：“红烧茄子、香酥鱼块、蒸扣肉、丸子汤……” 她笑着说：“三叔您这字有些潦草啊。” 顾财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不没读什么书嘛，不过我觉得比你小时候写的字好吧。” 顾卿卿顿时不理他了，顾宝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 大米已经长大了，摇着尾巴在桌子下面窜来窜去找骨头吃，团团年年蹲在桌边好奇地看着它，还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柔顺的毛发。 见大米没有反抗，还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他们腿，两个小家伙笑得更开心了。 楚岱拉了条椅子在老丈人旁边坐下，笑着问：“阿爹，之前不是有消息说您要调去公社吗？怎么这两年还没有调动。” 按理说这事应该是早就定下来的，周书记去中央之前肯定也打过招呼。 “儿啊，”顾金笑呵呵道：“阿爹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志，留在大屯子村守着家里就挺好的。” 第265章 红红火火265 知道了，狗蛋 “你阿爹早就不想当这个生产队大队长了, 就是村民们一直不松口，又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按理说是由公社定, 公社那边又总想把他调上去。”顾财用铅笔头戳了戳脸颊挠痒：“他就寻思着还是待在家里当个大队长吧。” 听完三弟的话, 顾金憨笑道：“主要是我也没这个本事, 我问了一下秦猛子要不要去公社, 他也懒得去。” 俩人都觉得自己能在无敌生产队能把这个大队长和党支书做好就已经是费了老鼻子劲了。 让他们去公社也干不了什么实事，何必去占位子。 顾宝收拾完桌子, 哈了口气搓着手走到他们旁边坐下烤火：“要不说哥你和我爹是老搭档呢, 两个人都不上进。” 楚岱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顾金瞥他一眼：“你不说话也行。” 他跟秦武在公事上很合拍, 私下依旧是冤家, 这个老来子弟弟愣是让他矮了秦武一辈, 秦猛子那个得意啊。 在他面前走路都快抖起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堂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外头冷得很，寒风顺着门缝钻进来，顾宝骂骂咧咧：“……谁尾巴被夹啦？门都不关。” 扭头对上秦武那张国字脸，又赶紧把话咽回去, 跟个没事人一样笑嘻嘻打招呼：“爹, 您来啦？！” 楚岱想笑不敢笑，顾青烈大大咧咧走过来, 拍了拍他肩膀：“坐过去点。” 哥俩挨着坐, 顾青烈见他小叔一会儿去泡茶一会儿拿花生过来放炉边烤，跟楚岱说：“瞅见没, 学着点。” 楚岱虚心受教：“知道了哥哥。” 把顾青烈恶心得不行，皱着眉头看了他半天，最后咬牙切齿说：“求求你, 下次别喊了。” “好的哥哥。”男人嘴角笑容漾开。 顾青烈直接给他肩上来了一拳，没好气道：“正常点，别犯病。” “知道了……”后面的话还没出来顾青烈斜眼看他。 楚岱慢悠悠补充：“狗蛋。” 秦武是找顾金说明年药材种植的事，“红星生产队和红旗生产队都想加入进来，三个生产队一起搞个药材基地，这事我先问问你意见，你觉得行咱们就去公社打报告。” 顾金略微思索：“搞药材基地是个大工程，马上就要春播了，田里地里都要人，咱们生产队人口多，倒是不缺，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知会一下。” “你说。”秦武捧着女婿双手递过来的茶杯，慢悠悠喝着。 “知青们要调去县农科所了，你也知道种药材要注意的事有很多，这几年学到他们几分本事的人不多，我怕这个基地砸手里。” 红旗生产队和红星生产队这么上心是因为中草药种植给无敌生产队带来了不少收益，也是他们集体经济的主要来源。 好日子谁不想过？ 顾宝挤在他们中间坐下，“大哥，爹，我会呀。这几年我跟着张青学了不少呢。” 张青祖上就是摆弄药材的，到了他这代也没落下。 果树种植、农作物除害药材种植这些顾宝都跟着他们学了一些，他脑子灵活，学以致用，差不多有个七八分样子了。 顾金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跟秦武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秦武也煞有其事地点头：“那明天我去跟他们说清楚。” “别呀，哥！爹！”顾宝急得抓耳挠腮：“我一定能行，你们就信我一次嘛！” 顾金和秦武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笑。 楚岱听了一会儿就被顾卿卿喊去洗漱：“明天要早点起，哥哥们说劈柴的活都等着你干呢。” 看着小女人翘起嘴角偷笑，他有些无奈：“这不是大哥的活吗？”他指的是顾雄。 顾家最勤快的人，压根闲不下来，下了工就去山里砍柴，一年能挑炸十几条扁担，好在亲爹是木匠。 给他削了很多竹扁担放在杂物间。 “你回来就是你的。”顾卿卿拉他胳膊：“不逗你了，赶紧去洗吧，再给孩子们擦洗完起码得十点多，明天真得早点起，有事要做。” 除夕要忙的事很多，扫尘贴对联炸年货各种各样都有，顾雄他们都有活，一大早就要磨豆子。 男人顺着她的劲起身，揽着她肩膀往厨房走：“行，刷牙洗脸，一起。” 厨房里还有不少扎堆烤火的，顾卿卿拿了块干毛巾给男人，盆子里的水很烫，楚岱拿着毛巾浸湿，白皙的手变得通红。 拧干后又回手递给她。 时如霜她们抱着孩子在唠家常，过完年又要到处去拜年，在商量走亲戚提什么东西去。 秦黎和孙圆圆在洗碗，时不时搭两句话。 橘黄色灯影绰绰，顾卿卿仰头和男人说团团年年追着大米跑的事，还顺带嘲笑他：“我还以为你不怕狗了，今天吃饭的时候大米往你腿边蹭，你浑身都僵硬了。” 看到她眼底明朗的笑，男人挑眉，低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你靠近我的时候，我也……” 顾卿卿脸色爆红，推了他一把：“赶紧洗脸！” 男人看着她红透了的脖子，低笑出声。 还真是不经逗。 - 在大屯子村待了半个月，过完元宵节，他们回了南阳。 休息了一天，顾卿卿在三楼给沈绥收行李，“听说首都那边很干，我给你放了擦脸油在侧边口袋里，到时候记得拿出来经常擦擦。” 小星星和骄骄在小舅舅床上爬，屋子里烧了炭火炉子，很暖和，他们只穿了里衣和连体毛线外套。 动作很灵活。 正在整理书本笔记的沈绥求助地看向旁边懒散靠在椅子上的男人，无声张嘴—— “姐夫，救我。” 男人耸耸肩，回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连你那糙汉子二哥，都被她用各种擦脸油捂白一些了，你逃不掉的。” 顾卿卿觉得顾青烈找不到媳妇儿是因为脸和手就像旱了几年的土地一样，都开裂了。 她年前在供销社买了不少蛤蜊油，每天等他洗完脸就守在卫生间门口给他擦，顾青烈都想去申请宿舍搬出去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擦这玩意干啥。 不过现在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擦了油冷风刮在脸上都没那么生疼了。 这玩意还挺好使的。 “行吧。”沈绥暗自叹了口气，把书本整整齐齐装进纸箱。 顾卿卿给他把衣服叠好，看到有破洞的还翻出针线，坐在床边直接缝补：“听说首都冬天冷着呢，我给你带了两件袄，尺寸特意做大了些，到时候里面多穿两件衣服。平时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跟干爹说，去医院拿点药。” 沈绥听着，默默点了点头。 “我们不在你身边，心里也不要慌，好好读书，在那里等我们。”她叮嘱道：“有需求就写信跟家里说，发电报也行。” 家里早就装了电话，是司令部方便联系楚渊的，一般都是公事，顾卿卿几乎不用。 说到这，她又问：“你钱够不够？待会儿我再给你点全国粮票。” 第238节 沈绥眸底温软：“阿姐，我跟老师一起吃食堂，用他的津贴。” “啊，行。”顾卿卿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干爹还有个勤务兵会跟着一起去，就算他们不吃食堂，也饿不着。 这才放心下来。 稍稍过了一会儿，又问沈绥这里准备好没有那里带齐没有。 沈绥知道这是舍不得自己，心头酸涩，全部一一回应。 吃完午饭，顾卿卿和楚岱送秦老和沈绥去火车站，楚渊本来是要安排人开车送他们去首都的，以秦老的级别怎么样都不为过。 但是因为路途太远，开车过于颠簸，怕他这把老骨头受不了，楚渊只好给他们买了火车票。 夫妻俩手里抱着孩子，团团年年一个在阿爷怀里，一个拽着小舅舅的衣摆就是不肯松。 “干爹，您到了那里要多保重身体，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别看书到太晚，劳心费神还容易伤眼睛。”顾卿卿说到最后，心里得不舍愈发强烈。 “好孩子，干爹都记住了，我和阿绥在首都把家里收拾好，等你们过来。”秦老温声安慰。 顾卿卿胡乱点了下头，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怕被看到夺眶而出的眼泪。 沈绥心里也不好受，他最大的温暖就是阿姐和姐夫给的，从十二岁到现在十六岁，没有一刻离开过他们跟前。 “阿姐……”他嗓音有些沙哑。 顾卿卿怀里的骄骄看到阿娘哭，伸着白嫩的小手笨拙地给她擦眼泪，然后也跟着“哇”一声哭了出来。 团团年年本来还能绷住，现在完全忍不了了，一个趴在阿爷肩头埋脸哭，一个抱着沈绥的腿哭。 沈绥弯腰抱起年年，亲了下他额头：“小宝乖，不哭了。”他自己眼尾泛着红。 年年咬着嘴唇，委屈道：“年年不哭。”没过多久，又哼哼唧唧抽抽噎噎。哭得更猛了：“可是我不想舅舅走。” 楚岱怀里的小星星本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哥哥的话也跟着哭了出来。 他还不会说话，但是大人讲的话基本上都能听懂。 男人心里也不好受，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再过一阵我们就去找舅舅和阿爷了，不哭了乖。” 秦老也安抚怀里的团团，承诺给他买很多玩具放在专门给他留的房间里，还说要在他卧室专门放个零食柜子，这才把小家伙的情绪安抚下来。 火车慢慢驶离，团团年年追着火车跑了一段距离，沈绥挨着车窗跟他们挥手，看到哇哇大哭追着火车跑的两个小短腿，有些不忍心想别过头去，又不舍得转头。 想多看他们一会儿。 膝上放着的黑色布袋子里装着这几年拍的全家福和日常生活照片，他现在只期望阿姐和姐夫早点来首都。 第266章 红红火火266 恢复高考 一九七七年, 十月二十一日。 人民日报发表头条报刊《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宣布中断了十余年的高考将于冬季恢复考试。 收音机里不停播报—— “工人同志、农民兄弟、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皆可参加高考，此次高考由各省自主命题……”慷慨激昂的声音听得人热血澎湃, 正在三楼拆被套的顾卿卿愣了很久。 “哐当——”是台灯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椅子的骄骄半趴在书桌上, 捣乱的小手伸在半空中, 还没来得及收回。 “楚疏月！”她额角青筋暴起，脑瓜子嗡嗡响, 咬牙切齿走过去：“你爬这么高不怕摔啊？！”直接把小家伙拎起来搁床上, 又弯腰捡起台灯，挨着书桌的墙放好。 “这么喜欢动小舅舅的东西, 就不怕他回来揍你？”检查了一下, 台灯没坏, 磕在地板上没留下什么痕迹。 骄骄趴在柔软的被芯上, 仰着头，漆黑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要啾啾~不怕！不怕、疼。” 小家伙再过几个月就两岁了，说话还算清晰, 顾卿卿很快懂了她的意思。 要舅舅回来, 不怕被揍，不怕疼。 她也很想沈绥, 这大半年他不断往家里寄信, 说在那边的生活。 字是越来越好了，以前仅仅是清隽, 现在逐渐有自己的风骨。 有干爹的教导，差不到哪去。 她把小家伙挪开，抱着被芯去外面阳台晒, 留下一句话哄女儿：“要不了多久，我们也要去首都了。” 骄骄趴在床单上半天没反应过来，歪着小脑袋看着门口，等阿娘没影了她又顺着床边爬下去，蹬着小腿撒丫子往书房跑。 小星星坐在地板上玩鲁班锁，旁边散落一地拆开的木条，还有顾银做的小玩意。 “哥哥~”骄骄直接在他旁边蹲下，胖嘟嘟的小手拍他胳膊：“阿娘、见啾啾~” 小星星从旁边椅子上拉了块毯子下来，塞她屁股下，在妹妹期待的小眼神中，不轻不重“哦”了一声。 骄骄气得一屁股坐在毯子上，抢过他手里的鲁班锁，不敢置信地看着哥哥：“不见啾啾？” 不想见舅舅吗？ 沈绥是在他们快周岁的时候去首都的，按理说兄妹俩应该对他没什么印象，反而团团年年要更深刻些。 但是家里照片多，骄骄经常抱着照片不撒手，问二舅舅这是谁那是谁。 久而久之就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小舅舅和阿爷，在首都等他们过去。 小星星随意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骄骄又气呼呼地把鲁班锁塞他手里，小手扒拉着他的肩膀借势起身：“找团团！哼~” 小星星看着她跑远，也没追，随手拿过旁边的木条，顺带扯过毯子盖在自己腿上。 今天日头好，顾卿卿把沈绥房间里的被芯拿出来晒晒，想着晚上再收进衣柜。 她又从阳台进来打了一转，去顾青烈房间把他被子拆出来。 顾灿阳那里不用管，他最近忙得很，没空过来住，阳台也晒不下这么多。 “小星星？”书房门没关，经过的时候随意瞥了眼见儿子坐在地上，她脚步一顿：“地板凉，去床上玩。妹妹呢？” “找哥哥。”他顺从起身，踮着脚把毛毯重新挂到椅背上，又把玩具一一捡到旁边的纸箱里。 “你先去小舅舅房间玩，待会儿阿娘跟你一起下去。”顾卿卿叮嘱他。 骄骄这小家伙下楼也不用太过担心，稳当得很，没怎么摔过。 她继续去阳台晒被子。 过了一会儿，顾卿卿看到坐在沈绥床上等她的小儿子，抱起他亲了一口：“中午想吃什么？建国舅舅应该送了菜来吧。” 最近她没怎么出去买菜，男人们都忙，她带着四个孩子不太方便出去，都是顾建国和顾卫东送菜。 “红枣、肉饼汤。”小星星说话不紧不慢，咬字清晰。 “行，给你蒸红枣肉饼汤，”顾卿卿抱着他下楼，“我们去问问哥哥要吃什么。” 团团年年和骄骄兄妹仨口味一模一样，倒是小星星跟他们有些偏差。 碰到不喜欢吃的，小星星不会说出来，但是也不会动筷子。 到了一楼，兄妹几个或躺或坐或趴在扶手上看电视，表情大多一致，手里都拿着芒果在啃。 “建国舅舅送来的，”不等她开口问，年年立马从沙发上爬起来，腆着脸从茶几上拿了个芒果凑到她面前：“又香又甜，阿娘吃吖。” 顾卿卿把小星星放沙发上，团团伸手摸了个芒果塞弟弟怀里，含糊不清道：“星星自己剥哈~” 顾卿卿接过芒果，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行，中午想吃什么？阿娘该做饭了，你们看着弟弟妹妹。” “虾皮馄饨！”团团年年不假思索，异口同声。 骄骄嘴脸都是芒果汁，她也咧着小嘴笑：“虾虾！” “看你们建国舅舅有没有送虾来，有就鲜虾紫菜馄饨，没有就虾皮馄饨。”顾卿卿慢悠悠剥着芒果皮往厨房走。 灶台上菜篮子里满满当当都是食材，她还来不及拿出来看有什么，就听外面有人在喊：“卿卿！” “诶！来啦。”顾卿卿又收回手，往外面客厅走。 常月满脸喜色：“今天收音机你听了没？恢复高考啦！”她听完就赶紧过来了，连儿子都没带。 顾卿卿也笑着点头：“是件天大的好事，我还想着中午吃点好的庆祝一下，你吃饭了没有？要不一起？” “不用，我婆婆家里炖着大骨汤呢。”常月把她往厨房里推，“你不用管我，该忙什么忙什么，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新华书店买点书寄回去。” 顾卿卿怔了片刻，一拍脑袋：“呀，我怎么忘了这件事了。” 她也顾不上做饭了，拉着常月就往外走，对团团年年说：“大宝小宝别看电视了，赶紧带着弟弟妹妹去食堂吃饭。” “好嘞！”年年眼珠子一转，问哥哥：“去野战军还是海军指挥部呀？” 团团拿过旁边的湿帕子给妹妹擦嘴：“去空勤灶。” 顾卿卿很放心这几个小家伙，团团年年到处蹭饭已经份外熟稔，现在去食堂说不定还能碰上阿爹和舅舅们。 她推着自行车往院子外走：“今天新华书店肯定有不少人，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抢到书。” 她是想着买点书给家里的哥哥们寄回去，上次在收到干爹的暗示后，家里人都有偷偷做准备。 “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吧？”常月跟在她旁边：“说不定还有人没回过神来，到处确认消息呢。” “得去看看才知道。” 新华书店离她们这有些远，踩自行车都得半小时，在百货大楼那边。 出了军区大门，她蹬着自行车：“坐稳了啊，抓着我，咱们尽量早点回来，不然薛婶等开饭等急了。” “没事，”常月抱着她的腰，想不通怎么生了四个孩子还能这么瘦呢，“我跟她说了，来找你，不用等我吃饭。” 听到儿媳是过来找顾卿卿，薛婶立马没意见。 因为方子的事，她对顾卿卿份外亲切，现在和她关系好的婶子跟顾卿卿也经常往来。 顾卿卿点头：“那就行。” 街上的人比平时多很多，看着他们的方向，顾卿卿加快了蹬自行车的速度：“这都是要去新华书店的吧？！” “对对对，这方向多半是。”常月也急了：“卿卿啊，蹬快点，你这软绵绵的没吃饭呢？” 顾卿卿：“……还没来得及。” 常月一想还真是，她讪讪一笑，没出声了。 第239节 新华书店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好在她们来得够早，还能挤进去。 顾卿卿看着书架上的各类书籍，也不管是什么每样拿一本，特别是所剩不多的，她更是闭眼入。 常月也去扫荡了，顾卿卿没管她拿了什么，脚步围着书架不停走，怀里堆了厚厚一沓书。 看到有《数理化自学丛书》，她毫不犹豫把剩下的五本全部拿下来。 书店营业员满头大汗，推着个装满书的小车到处走：“别抢别抢，都有，马上就补货了。” 说着，费力抱着书籍放上书架。 顾卿卿本来想搭把手，自己怀里的书都快掉下来了，她赶紧用胳膊夹住，自顾不暇也就没来得及管。 结账的时候看到常月也买了一大堆，两人相视一笑。 光是结账就排了半个小时的队，营业员算盘打得啪啪作响，旁边还有专门用红绳捆书的。 顾卿卿四五捆书，常月也有三捆。 也不用寻思着怎么拿回去，邮局就在前面，填上家里的地址寄回去就行了。 下午两点半，她们又回了军属院。 常月赶着回家吃饭，和她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走了，剩她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回楚家院子。 让她没想到的是，男人也在家。 楚岱军帽和军装外套挂在墙角的衣帽架上，只穿了件衬衣。 年年坐在他怀里，团团带着小星星和骄骄在楼上午睡。 “你怎么回来了？下午不用工作？”她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又热又渴。 “请了假。”男人笑着看她咕嘟灌水的样子。 脸颊圆鼓鼓的，像只松鼠，可爱得很。 “干嘛请假？”她随手把搪瓷杯递给男人，挨着他坐在沙发上。 “送崽子们回来。”楚岱接过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放茶几上：“恢复高考的事你知道了吧？我给阿爹发了电报，让哥哥们先去县里照相填表写申请。” 第267章 红红火火267 你这样我很难受 “我刚和常月姐去新华书店买了书寄回去, 也不知道还剩一个来月来不来得及。” 干爹早就听到风声透了信，但是在家学习还是得偷偷摸摸，而且家里也没有什么书籍资料, 她怕哥哥们也是半桶水晃荡。 顾卿卿从他裤兜里摸糖果, 摸了半天没摸到, 男人眸色暗沉, 把怀里耷拉着脑袋犯困的儿子拎到一边：“去楼上睡觉。” 陡然站在地板上的年年双眼茫然看着阿爹阿娘，半天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 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自己往楼梯那儿走。 顾卿卿瞥了他一眼, 继续找糖果，嘴里还嘟囔：“你糖吃完了？怎么口袋里是空的。” “别摸了, 在衣兜里。”男人捉住她的手, 垂眸无奈道：“你这样我很难受。” 顾卿卿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从他手里挣脱：“那你就难受着吧, 我也去睡了。” 玉镯从男人指尖划过，留下温润触感。 楚岱稍稍用力，把略微起身的女人拉到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不能我一个人难受。” 顾卿卿感受到他的炙热, 叹气：“行吧。” - 这两天新华书店的书刚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印刷厂的工人加班加点在疯狂加印。图书馆门口天不亮就排起长队，知识份子、工人、农民等各行各业的同志都陷入狂热之中, 挑灯夜战, 没书就抄。 《数理化自学丛书》成为最抢手的存在，现在书店已经找不到了, 在催印刷厂，图书馆的书也借了出去，很多人开口就问—— “管理员同志你好, 请问有没有《数理化自学丛书》？” 图书管理员焦头烂额，也只能催印刷厂。 最近工人们在食堂吃饭都在看书或者互相考题背笔记，到处是朗朗读书声。 下午五点半，顾卿卿开始准备饭菜，等男人们下任务回来吃饭。 狗剩今天也要过来，萧潇厚着脸皮跟着狗蛋一路过来蹭饭。 他俩都是野战军的，按级别顾青烈还比她高不少。 听顾青烈不停嘚瑟，萧潇连连摆手：“行了行了，要不是在边城打了几场硬仗，立了点功劳，你以为现在这么好升啊？你问问薛胥在参谋这个职位上干了多少年了，勤勤恳恳跟头老黄牛似的，不一样没提干。” 而且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说薛胥是靠他老子关系才放了这个参谋。 至于顾青烈，倒是没人觉得他是靠楚渊，现在和邻国和平建交是因为哪一场战役大家心里都清楚。 在门口碰到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出来遛弯的男人，萧潇眼睛就挪不动了，快步上前：“骄骄呀，要不要让姨姨抱抱？” 骄骄很给面子，松开抱着舅舅脖子的手，转身向她甜甜地喊：“姨姨~” “欸！”从男人怀里抱过骄骄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护着骄骄后腰的手背，萧潇脸色爆红，赶紧抱着骄骄跑开了。 “慢！姨姨~”骄骄头上的小揪揪被颠得一颤一颤，吓得她赶紧趴在萧潇肩上。 顾青烈啧了一声：“这又是怎么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就这么饿？狙击手的训练量很大吗？” 说着，他还用手肘去搭顾灿阳的肩膀，“哥，晚上吃啥？” 顾灿阳略微抬肩把他胳膊别开，懒得搭理他。 “都站门口干嘛？”楚渊带着小栩从司令部回来，“进屋，有事跟你们说。” 说完，大步往客厅里走。 顾青烈看了眼他哥，抬脚跟了进去。 “哥，来帮忙端下菜。”顾卿卿在厨房喊。 “诶，来了。”顾青烈看了眼黏着狗剩的小星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 这性格这长相，七八分相似。 俩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小星星平常也不爱黏人，偏偏喜欢跟着狗剩。 顾灿阳弯腰抱起小外甥，淡淡扫他一眼：“去端菜，别那么多话。” “欸，好好好。”顾青烈抓着脑袋往厨房走，嘴里嘟嘟囔囔：“头有点痒，晚上得洗个澡。” “……”端着红烧鱼从他旁边过的楚岱无语道：“我说团团年年最近怎么不爱洗澡，跟你学的是吧。” “那可不是，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这天气转凉了，天天洗澡干嘛？不是容易感冒嘛，他们又不用训练，没出汗洗什么澡。” 最后还补了一句：“反正他们现在是跟我睡，我不嫌弃他们。” 楚岱哼笑：“今天晚上开始，他们哥俩睡二楼隔壁那间房。” 顾青烈眼睛瞪得溜圆：“那不行……” “不行？”男人挑眉，慢悠悠道：“行啊，那零食柜子上把锁，晚上不让开。” “我觉得他们这么大了，是应该自己睡，待会儿我就去二楼给他们铺被子。”顾青烈马上改口。 他也没别的什么爱好，就是晚上容易饿，喜欢吃点水果罐头桂花糕杏仁酥。 顺带跟两个小外甥躲在房间里一起吃。 顾卿卿不太乐意他们晚上吃零食，怕坏了牙齿。 饭菜都上了桌，顾卿卿拿着碗筷出来，对坐在沙发上陪骄骄玩的短发女孩说：“吃饭啦潇潇，别管她。” “来了来了。”女孩爽朗应道。 楚岱早就把蛋羹端过去了，骄骄和小星星都是坐在茶几边的小板凳上吃，碗是搪瓷碗，不怕摔，最多磕破点漆。 团团年年是坐在儿童椅上，顾银给他们特制的，骄骄和小星星也可以坐，不过兄妹俩更愿意在茶几边上吃。 骄骄是因为想看电视，小星星的话……顾卿卿觉得小家伙可能是嫌他们说话太吵了。 小栩先给楚渊盛了碗饭，而后坐到顾青烈旁边。 顾卿卿挨着楚岱坐，顾灿阳在楚岱左手边。 团团年年在阿爷旁边，想要什么菜自己夹不到就跟阿爷撒娇，碗里满满当当都是肉。 顾卿卿忍不住说：“吃点青菜行不行？有些地方想吃绿叶菜还吃不到呢。” 团团摇头：“中午在食堂吃了很多青菜。” 年年接话：“现在小宝和哥哥只想吃肉肉。” “吃肉吃肉。”顾青烈夹了块小酥肉到年年碗里，“别听你阿娘的，她自己都不爱吃肉，青菜虽然好咱顿顿吃也不行，长身体呢。” “我又不是只让他们吃青菜不吃肉，顾青烈你怎么想的？”顾卿卿放下筷子，“大哥你看他！” 顾灿阳睨了眼弟弟，狗蛋立马收敛。 筷子叉起一大把菠菜盖在年年碗里的肉上面：“你阿娘说得对，要多吃青菜才有营养，你们赵泽叔叔说了，人不可一日不吃青菜，不然屁股上得来一针。” 他吓唬外甥们。 团团不吃他这套，在青菜要落在自己碗里的时候，用筷子挡住：“每天吃到一定量的就够了，舅舅你不要欺负我们小没读书。” 顾青烈侧头看了眼楚岱：“你有没有觉得是他们在欺负我？” “嗯，我觉得是。”男人慢条斯理卷起袖子，露出清瘦白皙的腕骨，而后夹了块五花肉到女人碗里。 顾卿卿哪能听不出俩男人在转移话题，她郁闷道：“你们就惯着他吧，以后他们不吃的青菜都得你们吃了。” “我吃我吃。”顾青烈闻言，把要放到团团碗里的青菜又塞自己嘴里：“我妹子做的菜就是好吃，比食堂好吃多了。” 萧潇看到他这样有点嫌弃：“你吃个东西怎么狼吞虎咽的，看看你哥行不行，完全都不像兄弟。” 顾灿阳吃饭没有声音，细嚼慢咽。 顾青烈不同意了，“怎么不像兄弟？起码长得就一样。” 顾卿卿直接翻了个白眼，对萧潇说：“别搭理他，每天净做梦了。” 楚渊笑呵呵听着，想到他们快要去首都了，心里又有点怅然。 第240节 吃完饭，萧潇和顾卿卿拣碗去厨房，楚岱擦桌子，小栩扫地，顾青烈和顾灿阳洗碗。 楚渊陪孙子们说了会儿话，问他们：“想不想读书？” 团团年年认识不少字，一岁多的时候小舅舅就教他们认字，到了两岁阿爹和舅舅手把手教他们写字，顾青烈虽然大大咧咧，对待两个外甥从来不马虎。 就是有时候坐久了屁股疼，坐不住。 好在顾灿阳时不时会过来，他特别有耐心，团团年年和他待在一起心瞬间就静下来了。 团团趴在阿爷腿上，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是在军区的子弟兵小学读书吗？” 楚渊叹了口气，大孙子太聪明了。 不过心里也隐隐有些得意，这就是他们老楚家的种啊。 “去首都，你秦爷爷那里。”他摸了摸孙子的头发。 年年趴在他背上，“阿爷也去吗？” “阿爷现在还不能去。”楚渊沉默片刻，说：“阿爹阿娘还有二舅舅会陪你们一起，过几年等阿爷退休了才能去陪大宝小宝。” 年年似懂非懂：“那阿爷想让我们去首都读书还是留在南阳？” 楚渊：“……” 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把问题抛给他，避免大人先问他们。 楚岱正在擦桌子，听到爷孙仨的对话，噗嗤笑出声。 楚渊冷冷觑他：“明年年初，解放军政治学院会重新成立。” “确定了？” 楚岱手上动作一顿。 “嗯，下个月有准确消息出来，不会再更改了。”到了楚渊这种位置，任何风吹草动都是第一时间知晓的。 第268章 红红火火268 你回去问问？ 楚岱点头, 沉思了片刻，见他爹又在逗孙子，拿着抹布去厨房洗。 顾卿卿和萧潇坐在沙发上聊天, 电视里面是黑白动画片, 茶几下面铺了张地毯, 小星星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玩鲁班锁。 骄骄眼睛盯着电视, 时不时从哥哥手里抽一根木条，小星星也不说她。 “明天休假吗？陪我去裁缝铺子做两身衣裳怎么样？”顾卿卿是看着她成天穿着军装, 想给她换换风格。 萧潇平时都是一身绿军装, 休假就是军装常服，几乎没见她穿过别的。 “你二哥告诉你的？对, 明天休假。”萧潇捧着搪瓷碗, 从里面摸葡萄吃：“不过先说好哈, 你做就行了, 我穿军装挺好。” 顾卿卿看她半晌，有些无语：“你不做衣裳那让你陪我干嘛，听我的，明天我帮你看料子。” 萧潇本来想拒绝, 目光瞥到从厨房出来的男人, 改口道：“行吧，正好我有不少布票, 多做几身也行。” 南阳现在是深秋, 穿长袖单衣就可以，也不是很冷。 这边冷的时候不长, 就过年那两个月。 与温暖的南阳不同，首都这几天降温很快，小雨绵绵夹杂阴冷, 沈绥穿的是阿姐给他带的双层加棉蓝色布袄。 现在的衣服大概是灰黑蓝绿，秦舟穿的是一身灰色中山装，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以前在部队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当过兵，身体素质很不错，耐寒。 反而是裹得厚厚的沈绥看起来比较畏寒，这和他的体质有关，特别怕冷。 “老师，您是说阿姐他们要过来了吗？”沈绥放下手中的毛笔。 “嗯。”站在他身后的秦舟眉眼温润，对他的字还算满意：“不出意外的话，年初就会来首都。” 他早就收到消息了，想来楚渊不会比他慢，也就没有发电报回去，免得被有心人察觉。 一切尘埃未定的时候，无须声张。 沈绥眼底难掩欣喜：“吃完饭我去把房间都收拾好，铺好被褥等阿姐过来。” 他眉眼较为单薄，看起来不像是温柔的人，偏偏跟着秦舟染了身温润气质。 秦舟摇头而笑：“不急，先临摹字帖吧。” “听您的。”本来要起身的沈绥又坐下，重新拿起毛笔，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被雨水浸湿的青色屋檐，本来浮躁的心又逐渐安定。 锋芒内敛的清隽字迹浮现纸上，秦舟背着手看了片刻，含笑点头。 还得慢慢磨。 - 近来南阳大街小巷没什么人，顾卿卿她们来裁缝铺子时也冷冷清清的，倒是新华书店和图书馆门口人满为患。 “同志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裁缝铺子的伙计听到有脚步声进来，连忙放下手里泛黄的书，迎了上去。 顾卿卿随意一瞥，那本应该是初中的语文书。 “来挑几匹料子，做几身衣裳。”她笑着回应。 “还是原来的布料，我带你去看看。”伙计跟她也算很熟了，顾卿卿隔三差五就过来选布料做衣裳，家里几个男人的布票都在她手里，宽裕得很。 萧潇好奇地跟在她旁边，左右瞅瞅。 裁缝铺子墙壁四周都是放布料的木架子，还有专门展示成衣的。 “这花样真多。”萧潇咋舌。 她也陪她娘去过百货大楼，那里衣裳不少，都挺洋气的，没想到这里也不差，毛呢蕾丝这些一样不少。 “我们的布料都是从南阳二纺厂进的，样式多着呢。”伙计笑着解释道。 萧潇随意点了点头，她一直以为国营纺织厂的料子就那几样，没成想还挺时髦的。 “这是印花布，”伙计拿了一匹蓝色碎花的料子下来，放在柜台上，“同志你可以看看喜不喜欢。” 萧潇挑眉，在旁边顾卿卿点头示意下，伸手摸了摸印花布料，过了一会儿，她说：“料子有点硬。” “这种蓝色的布料虽然硬，但是经穿呀，而且上面印染的碎花也好看，穿个四五年也不会掉色。” 萧潇听到经穿，心绪微动，扭头问旁边挑布的女人：“卿卿，你哥喜欢这种吗？” 顾卿卿手里拿着泡泡纱在看，想给骄骄做条裙子，她认真看了一会儿，摇头：“应该不会。”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啊？” “简单的吧，纯色的就挺好。”顾卿卿又看了眼碎花布，她觉得萧潇不适合穿这种花里胡哨的。 像她这种干净利索英姿飒爽的女孩，更适合清清爽爽的。 “行，那就再看看别的。” 伙计也不着急，慢悠悠把布料叠好，又踮脚放了上去。 顾卿卿目光扫过货架，“能帮我拿下那个吗？” “好嘞。”伙计顺着她的目光，弯腰把咔叽布拿出来：“这种布料比较紧实，做成衣裳版型也挺括，就是不怎么耐磨。” 所以买的人也不多。 这是一匹黑色的咔叽布，顾卿卿摸着斜纹布料，手感挺厚实的，“这是用来做外套的？” “对，春秋外套用咔叽布都挺不错，不过就是不经磨啊。”伙计又笑呵呵说明这个缺点。 这家裁缝铺有一桩好事，就是实诚，有什么说什么，介意就不要买，不会因为要做成生意就一个劲地猛夸。 萧潇也摸了一下：“有点像军装的料子。” 顾卿卿下意识去摸她衬衣。 “不是，”她有些好笑，不过也没有躲开任由她揉捻：“我是说外套。” 顾卿卿面色微窘，想起男人外套的触感，轻声道：“是挺像。” “你是要给楚哥做秋装外套？”萧潇好奇道。 她眸光在扫视木架上其它的布料，最后定格在一匹军绿色的棉布上挪不开眼。 伙计多有眼色呀，不用她说麻溜地把料子取下来。 “给他和我哥哥们都做一套，”顾卿卿翻来覆看了看，对这料子很满意：“黑色的他们也压得住，穿在身上应该挺好看的。” 男人们衣裳做得很少，经常穿的除了军装，就是在岛上她请小欢娘帮忙做的那几身，后来下了岛在裁缝铺子也做了两身睡衣，也穿了两年了。 现在手上的布票富裕，她就想着给男人们把衣裳都做了，她有预感，在南阳待不了多久就要去首都。 等她走了，狗剩肯定不会自己来做衣裳。 萧潇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顾灿阳的样子，然后点头附和：“就你哥那张脸，什么压不住？” 顾卿卿抱着布料笑成一团，递给伙计：“同志，再帮我拿两匹，待会儿我把尺寸给你。” “卿卿，”萧潇眼珠子一转，揽着她的手臂：“你哥多高呀？” “我二哥？”顾卿卿压低了声音故意逗她：“一八七吧。” “不是，你家顾灿阳。”萧潇撇嘴：“他看起来比你二哥好像高一点。” “他一八.九，”顾卿卿笑：“他们选拔标准好像挺严的，我也搞不清楚这些。” 她也没问过狗剩，当年飞行员选拔身高体重这些有没有固定标准，不过应该是有的。 萧潇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哥了吗？” “嗯？因为他高？”顾卿卿看着她手里的军绿色棉布，禁不住叹气。 这骨子里的军魂呐，还说换点花样，不过现在挺流行穿军绿色的，看起来精神着呢。 “因为他是部队千挑万选出来的呀，傻。”眼角眉梢都透着开心。 飞行员的选拔很严苛，整个南方军区有资格开战斗机的不超过十五个，像顾灿阳这种飞行小时超过两千的已经是十分优秀的飞行员了。 因为合格的飞行员比较少，顾灿阳他们需要长期担任巡逻和试飞任务。 想着，她还有些羡慕：“你哥除了基本工资外，津贴应该挺高的。”飞行员有飞行津贴和特殊补助，应该还有其他的。 第241节 顾卿卿有些不信，“他一个月补贴能有多少？”狗剩不就一个空军连长吗？ 这些她从来没问过，顾灿阳也不会主动说。 不过大哥平时给了她不少钱票，逢年过节给小家伙们的红封很厚，他还喜欢给崽子们买银圈手镯。 像顾青烈和楚岱这种副团级的军官基本工资将近两百，加上津贴两百二左右。 她一直以为她大哥最多不过一百，也就伙食补贴比较高。 海军和陆军以及空军普通部队每个人每天的伙食标准在四毛左右，狗剩有三块。 萧潇想笑不敢笑：“应该比楚哥只多不少，我都怀疑快赶上楚伯伯的基本工资了，你回去问问？” 楚渊基本工资三百多，但是他各种津贴补贴多，十好几项呢。 “算了。”顾卿卿连连摆手：“我不敢。” 萧潇笑声肆意，拉着她又去看其它的布料。 最后顾卿卿给四个小崽子们都订了一套蓝色长袖纯棉秋衣，三个男人就是黑色的咔叽外套和长裤，又分别给两位阿爹订了黑色厚呢子的风衣外套。 萧潇最后要了浅色的灯芯绒料子，顾卿卿早就把家里人的尺寸烂熟于心，来之前也给小家伙们量了。 伙计在本子上更新她家孩子的数据，笑着说：“长得可真快。” “是呀，现在大了，做衣裳也不多。”隔一阵就窜一窜，新衣服穿几天就短了。 其他人的尺寸本子上都有，顾卿卿以前来的时候都记上了，成年人变化不大，外套这些也比较宽松，要求不算高。 把布料款式都加在尺寸后面，伙计撕了张单子给她，“一个星期后过来拿就行。” “好。” 萧潇要现量尺寸，顾卿卿坐在一边椅子上捧着搪瓷杯喝着茶水看着，发现她的腰特别细。 盈盈不堪一握。 不由羡慕她的身材。 “好了。”伙计收起软尺，心中有数：“一个星期后来取货就行。” “这么多衣服，做得过来吗？”萧潇问。 “同志，你放心，要是超时我们可以赔偿。”伙计信誓旦旦。 “我没有质疑你们的意思，如果不小心冒犯到了我给你道歉，同志。”萧潇摇头，眉眼爽朗：“那就多谢了。” 她本来想说不着急慢慢做，她不急着穿，不过看伙计这笃定的眼神，还是收回。 “没事没事。”伙计收完钱票，把条子给她，把她们送到门口，见没有新来的顾客，又趴在柜台上开始看书。 “这次高考报名的人不少。”萧潇把条子折好收回裤兜，对旁边的女人说：“我舅舅家的儿子，见没机会从我爹那儿走关系进部队，现在也在发奋读书了。” “这是好事儿呀，进了大学以后毕业就能直接分配工作吧。”顾卿卿把自行车的脚撑打上去，调转车头：“咱们回家还是去集贸市场买点菜？” “都听你的。”萧潇长腿一跨，坐到后座。 “好嘞，坐稳哦。”顾卿卿笑声清朗，用力一蹬，自行车摇摇晃晃往前滚动。 一九七八年，一月。 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重新成立。 顾卿卿和顾青烈兄妹俩收拾行李，准备去首都。 农历冬月二十三日，团团年年在军属大院过完四岁生日，和顾卿卿交好的婶子嫂子们都过来吃了顿饭，给了两个小家伙红封。 等过完年就算五岁了。 秦舟在首都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团团年年可以参加升学考试，跳过育红班，直接就读军院的子弟小学。 一九七八年，一月八号。 农历冬月二十九。 楚渊亲自送他们到火车站，楚岱顾青烈提着大包小袋上了火车。 顾卿卿带着孩子们在月台和他告别，“阿岱说政治学院的学制是两年半，他不方便回来，我会经常带孩子们回来看您的。” “好。”楚渊抱着大孙子，脸贴着他的额头：“团团到了首都会想阿爷吗？” “会呀。”团团啪叽亲了口他沧桑脸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认真道：“我和弟弟会时常给阿爷写信的，到了首都会让阿爹给您发电报报平安，您不用担心我们，照顾好自己。” 楚渊半天没说话，过了半晌，抱着团团，牵着年年，看着儿媳牵着的小星星和骄骄，重重点头：“阿爷也会给你们写信。” 刚把行李放好，出车厢来接妻儿的楚岱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有些恍然。 过了一会儿，他嗤笑：“就您那手字，他们不一定能认出来写的什么。” 顾卿卿顿时有些头疼：“楚岱！” 这父子俩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谁也不愿意先服软。 第269章 红红火火269 吃肉肉，长脑子 到了首都站, 秦舟的勤务兵在火车站等他们，秦老现在被政治学院返聘了，在政治学院担任荣誉副院长。 顾青烈拎着行李下了火车, 看到勤务兵快步过去, “这儿呢！” 团团和年年一个扯住他衣角, 一个拉住他手里的行李袋带子。 亦步亦趋跟着舅舅。 楚岱怀里抱着骄骄, 左手提着行李袋，女人挽着他的手臂, 牵着小儿子。 干爹给他们来信, 带几件日常换洗衣裳就行，这边什么都准备好了, 缺什么到时候再添置。 首都是大城市, 百货大楼很多, 还有很多副食品店和杂货铺子, 想买什么都买得着，只要你有票。 顾卿卿不缺票，工业券她有不少，来之前就盘算好了要买辆自行车, 平时走街串巷也方便。 勤务兵看到他们, 赶紧过来帮忙提东西：“这一路累坏了吧？” 都是老熟人了，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很熟稔, 用不着客套。 “还好, 就是小家伙们有点坐不住了。”顾卿卿笑着回他，然后四处看了看：“干爹和阿绥呢？” “秦老在政治学院任教, 阿绥今天要上课，我先带你们回去。”勤务兵左手提溜着行李袋，略微弯腰, 轻松抱起小星星，右手扣着他的后腰：“差不多一年没见，长高了很多啊。” “都快两岁了，肯定的。”她见楚岱四处看，一直没出声，不由问：“瞅啥呢？” 男人收回目光，笑着说：“没什么，先回去吧。”前阵子本来想带着媳妇儿去白沙岛看看赵泽和建设兵团那些兄弟们，赵泽直接给他回电报—— 别忙活了。 经过追问才知道，建设兵团的弟兄们已经陆续从岛上抽调到其他战区，赵泽也即将到首都军医院进修。 这个拉小刀的还挺能耐，也不知道他在岛上做了些什么事。 同属海军，楚岱有权限了解，但是因为交接工作太忙，就忽略了。 不过他能来首都，楚岱心里很高兴。 同为建设兵团的兄弟，关系自然不一般，都是过命的交情。 更别说还一起在岛上待了这么久。 他在想小女人要是知道许念会过来，肯定会乐疯。 不过现在还是先瞒着吧，不是给惊喜，只是单纯不知道赵泽到底来没来。 有可能比他们早，也有可能还没动身。 等到了住的地方，他再给白沙岛去封电报确认一下。 “诶？我说你们还走不走啊！”顾青烈扭头喊：“团团和年年都饿了。” 楚岱问勤务兵：“你们平时伙食是怎么解决的？” “秦老和阿绥一般在军院食堂吃，秦老周日在政治学院，阿绥偶尔自己在家做饭。”勤务兵如实回答。 沈绥就读的是军院子弟高中，平时吃的都是秦老的津贴。 秦老除了在军事科学研究院担任职务，周末还要去政治学院上一节课。 要是秦老和沈绥都休假在家，就是他做饭。 楚岱忍不住笑了：“所以现在回去没有饭吃？” 勤务兵不好意思地点头，手臂把怀里的小星星抱得更紧：“我今天还没来得及买菜。” “……” 顾卿卿笑着替他解围：“咱们去国营饭店吃吧，正好尝尝首都的菜和咱们那儿有什么不同。” 男人欣然应允，顺便也逛逛这边的大街小巷。 勤务兵松了口气，他刚才还在寻思要不干脆去军院打点饭回去。 主要是现在过了饭点，只能开小灶。 一行人出了火车站，顾卿卿什么也不用拿，松开男人的手臂，跟在顾青烈身后，低声问年年想吃什么。 “前面就是副食品店，再往前走有百货大楼，火车站离咱们住的地方不远，我也就没去军院借车。”勤务兵一边跟他们介绍一边解释道。 “走走挺好。”顾卿卿笑眯眯道。 她抬头看了眼百货大楼，白色的建筑足足有四五层高，到时候一定要过来逛逛。 现在的天气不适合穿裙子，上次在裁缝铺子也就没有给女儿做，再加上小家伙们身体长得快，做好了搁一两个季度又不能穿了，还不如直接到这边来买。 她当时就想着首都这么大一个城市，不能比南阳差吧，南阳的百货大楼里很多漂亮的小裙子，还有小皮鞋，都很适合小女娃儿穿。 等春末夏初，就能带骄骄去买裙子了。 “这就是国营饭店。”勤务兵带着他们进去：“我们也是从南阳来首都那天在这吃了顿饭，后来没来过。” “同志你们好，请问是要吃饭吗？” 穿着蓝色布袄，编着两个麻花辫的服务员问。 第242节 “是，请问有热水吗同志？”顾卿卿跟着进去。 在火车上孩子们都没怎么喝水，奶粉都不怎么喝。 “有，请稍等，可以先点菜。”服务员把她们带到空桌坐下，给了一本薄薄的菜单，又递上一支铅笔：“有什么需要的在菜单上勾出来就好。” 说完她就去了厨房打热水。 顾卿卿觉得挺有意思的，自己勾菜，她拿过菜单随意看了两眼，觉得菜色和盐城也差不太多，递给楚岱：“你点吧。” 男人翻开菜谱，右手指尖握着铅笔，“楚惊鸿，你想吃什么？” 突然被点到名的团团也不慌，淡定自若道：“糖醋排骨吧阿爹。” 顾卿卿心想果然是南阳崽，南阳胃，这口味跟楚岱差不离。 “你呢小宝？”他又问二儿子。 “阿娘喜欢红烧肉！阿爹，我们吃红烧肉好不好呀~”年年眼睛弯弯，眯成一条缝儿。 楚岱啧了一声，“好。”这小子聪明着呢，团团年年都随了他们阿娘，嘴很甜，一句话既讨好了阿娘又让阿爹无法拒绝。 他太清楚，阿爹的软肋是什么了。 果然，顾卿卿一口一个宝贝乖乖喊着，楚岱都有些嫉妒了。 “楚星阑？”男人放下菜单，把儿子抱到自己腿上，铅笔塞在小儿子白嫩的掌心里，“想吃什么？” 小星星从容道：“阿爹，念。”他认识的字不多。 顾卿卿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顾青烈咧嘴：“我还以为是大哥来了呢。” 袖子突然被扯了扯，他低头，就对上外甥女黑溜溜的大眼睛。 “怎么了宝儿？” “啾啾，”骄骄放轻了声音：“嘘嘘。” “嗯？上厕所？”男人大手一把捞过她，起身到处看了看，找到服务员问了厕所的位置，在门口等她。 顾青烈目光随意一扫，发现厨房还有做面点的，忍不住凑过去看。 “啾啾？”骄骄自己穿好裤子一颠一颠跑出来。 “这儿呢！”顾青烈目光时刻关注这边，厕所门一开就大步过来了：“宝儿想不想吃牛肉面？”他都有些流口水了。 骄骄点头：“洗手手~” “好，我们先洗手手。”因为洗手台太高，小家伙够不到，顾青烈又抱着她在厨房的水池边上洗了小手。 因为他善侃，刚才已经和厨房的人初步认识了，现在又抱着小外甥女看厨师拉面。 顾卿卿见他们半天还没来，想着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一大一小扒在厨房门框上睁大眼睛看厨师甩面。 她有些无奈又好笑，拍了下哥哥的后背：“干嘛呢，站这挡着人上菜了。” 顾青烈侧头看她，指了另外一扇门：“在那边上菜，这扇门是往后面走泔水的。” 顾卿卿失笑：“你摸得还挺清楚。” 高大的男人不好意思挠头。 这都是下意识的习惯，就像楚岱腰上的枪时刻上膛，他到了陌生环境就会先了解地形，目光时刻锁定门和窗。 “别看了，点了面，先去吃饭，待会儿回去好好休息，晚上咱们自己煮饭。”顾卿卿拉着他和小女儿往饭桌那边走。 饭店里现在也没有别人，就他们一桌。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她们昨天一整天和今天早上都是在火车上吃的饭，中午没吃。 小家伙们是真的饿了，团团年年吃相还算斯文，但是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一些，小星星倒还是不紧不慢，骄骄跟顾青烈就是狼吞虎咽了。 点了一碗面，顾青烈从大碗里分了一点给小外甥女，骄骄吃完又眼巴巴地仰头看着舅舅。 狗蛋吸了吸鼻子，“还要吃？” 小家伙连连点头。 顾青烈故作为难：“可是舅舅都吃过了哎，你不嫌弃舅舅的口水？” “不~”骄骄坚定摇头，面面太好吃了。 “这样啊。”狗蛋把只剩一点汤的海碗侧下来，让她看得清楚些：“可是舅舅也吃完了。”他满眼无辜。 “哇呜~”骄骄怔愣片刻，扭头扑进男人怀里告状：“阿爹！啾啾~坏！！！” 楚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是还有汤吗？让你舅舅给你倒点。” 狗蛋嘿嘿一笑，仰头把碗底最后那点汤喝完，手背抹了下嘴角：“这下真没了。” 骄骄看到阿爹脸上明朗的笑意，就知道她被阿爹和舅舅一起逗了。 小表情要哭不哭的，顾卿卿心疼得不行。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闹腾，”她骂了两个男人一句，走过去把女儿抱过来，温声问道：“吃点排骨吗乖乖？吃肉肉长脑子。” 第270章 红红火火270 他压根不慌 吃完饭, 经过副食品商店的时候顾卿卿停住脚步，牵着女儿进去买了点蔬菜肉蛋，还有调味料以及火柴这些日用品。 而后又去粮食局的门市部凭通用粮票买了一百斤大米, 现在大米0.15一斤, 她从布兜里摸了十五块钱和一百斤的粮票, 交给售货员。 “我来。”顾青烈把行李袋给楚岱拎着, 搓了搓手，稍微用力一袋米就稳稳当当落在他肩上。 小家伙们全部自己走, 男人和勤务兵提着行李袋走在两侧, 顾卿卿手里有从土产门市买的竹篮子和锅碗瓢盆。 都添置得差不多了才往军院那边走。 勤务兵手里有通行证，门口的哨兵还检查了楚岱和顾青烈的军官证, “同志, 稍等一下, 我需要和上级汇报请示。” “好。”楚岱略微颔首。 顾卿卿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军科院, 比南阳军区没得差。 “放行。”哨兵从岗亭打完电话回来，双手把军官证还回去，身姿笔挺敬了个军礼：“首长请。” 楚岱接过军官证，把顾青烈的也顺手收自己兜里。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穿军装的, 看样子职衔都不低, 四个口袋。 上面给秦老安排的院子是三层的青檐白色小洋楼，在最靠里的位置。 这里是给军科院干部分的家属楼, 环境清幽, 每家间隔很远，前后都有院子。 勤务兵推门带他们进去：“一楼有两个卧室一厨一卫一厅和一个书房, 二楼和三楼都是三间卧室一卫一厅带间书房，前后都有阳台，和南阳军属院的布局差不多。” 这些军属院的布局都是大同小异, 本来上面给秦老安排的是一栋面积更小的楼房，但是环境更好适合修养。 秦老当时只是说：家里人多，要是有闲置的面积大的房子，希望能批给他。 秦舟是军科院三番四次才请来坐镇的，军科院设有政治研究所、国防研究所、战术战略等研究所，是全军军事理论重要的思想库及智囊团。 军队的军事条例和军事法规都是由军科院编修。 军科院的院长和秦老是老朋友了，对于他这么点微不足道的要求自然是满足，不过他更加好奇的是，老友这孤家寡人，哪来的这么多家里人。 秦舟只是笑而不语。 “怎么样？”顾卿卿问几个小崽子们：“喜欢新房子吗？以后咱们就跟阿爷还有小舅舅一起住在这儿啦。” 骄骄已经跑去沙发上打滚了，阿爹阿娘哥哥们都在身边，还有好吃的和电视看，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团团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走到阿娘面前，仰着小脑袋，轻声说：“要是阿爷和大舅舅都在这就更好了。” 顾卿卿有些怅然，摸着儿子柔软的发梢：“阿爷和大舅舅都有军务，不方便过来，我们有空可以回去看看他们呀。” “好。”小家伙也很懂事。 楚岱和顾青烈把米面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归纳进厨房，出来时听到母子俩的话，他随口道：“你们阿爷过来恐怕是挺难的，十年内他还不会退休，不过你大舅舅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嗯？”顾卿卿眼巴巴看着他，等他下文。 “空军指挥学院离这不远，用不了多久大哥就会过来。”男人默了片刻，补充道：“阿爹透的消息，应该是没差。” 他去桌子那儿给自己倒了杯水，长腿一支，略微倚着桌沿，继续说：“薛胥也过来了，比我们早两天，已经去了政治学院报道。” 解放军政治学院和军科院相隔不算太远，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刚才他和顾青烈说晚点要去百货大楼一趟。 兄弟俩都要买自行车。 顾青烈载楚岱吧，楚岱不愿意，楚岱载顾青烈，狗蛋也不情愿。 都觉得还是一人一辆好。 顾卿卿先是狂喜，然后愣神：“那萧潇？” “我早跟你说了，没戏。”男人摇头。 “是啊，”顾青烈从她旁边经过，“就咱们家老大那性子，从来不会有什么顾虑，要真是对萧潇有心思，早就成事了。” “狗剩不像某些人，会用什么怕自己死在战场上不敢祸害人家姑娘的话骗自己，他要是真对谁有心思，就会千方百计为她谋划好后路，就算哪天他真的没了，他的姑娘也能过得很好。”顾青烈从楚岱手里夺过水杯，斜眼看向摸着鼻尖不好怎么说话的男人。 楚岱早期就是害怕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再三克制自己对顾卿卿的心动。 好在后来想通了，主动申请去白沙驻岛，为自己谋前程，也为了他们能有一个以后。 听完狗蛋的话，楚岱依稀记得他媳妇儿也说过类似的话，大概就是他说狗剩会忌惮萧军长的职位怕别人背地里说他靠关系上位所以和萧潇不会有未来，顾卿卿得意的说顾灿阳想做什么从来不会顾忌别人的看法。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情的事，强求不来。”萧潇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家世清白，本身也是很优秀的军人。 只是有些时候并不是你很好就能得到想要的。 顾灿阳这人就是天边清冷的孤月，想要他动心太难了。 顾卿卿有些惋惜，其实在她问大哥对萧潇有没有那层意思，大哥没有回答她心里就有数了。 他态度早就很明显了，对萧潇并不亲近。 就像狗蛋说的，大哥从来不会含糊其辞，对于萧潇，因为不喜欢，一开始就明确拒绝。 她也很理解萧潇，太过喜欢就想得到，这次萧潇可能要难过一阵了。 第243节 “一开始我觉得像我大哥这种冷淡的性格，迟早会被萧潇融化，”顾卿卿想了一下，说：“但其实我大哥从小到大并不缺爱，也不需要什么炙热抑或明目张胆的喜欢来证明他在别人心里的存在，我现在有点猜到他的想法了。” 顾青烈接话：“他就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遇到喜欢的就结婚，没遇到就孤身，他压根不慌。” 楚岱听着这兄妹俩一唱一和，有些无奈：“那阿爹阿娘那里怎么说？” “这你真不用操心，”顾青烈放下空了的搪瓷杯，傻笑着拍他肩膀：“狗剩的决定，没人会质疑。” 他阿娘可能会担心一下大哥的养老问题，然后又想着随他去吧，反正这孩子的想法没人能更改。 劝不动啊。 “那你呢？”楚岱挑眉：“跟狗剩想法一样？老了去住干休所？” “虽然我们是双胞胎兄弟，但我还是喜欢热闹。”顾青烈咧嘴笑：“等干爹回来，我就请他帮我打听，军科院有没有温柔善良的女兵。” 他瞅着军科院文职人员挺多的，女兵应该不少。 顾卿卿翻了个白眼：“别在这做白日梦了，赶紧去楼上睡会儿吧，晚上你们不是还要出去吗？” “明天再去。”楚岱抬手看了眼腕表：“买个自行车，不急这一会儿。” “是，不买也行。”顾青烈附和：“从这儿跑到政治学院才多远啊，我就当清晨拉练了呗。” “行，”顾卿卿顺着他们的话说：“那工业券和钱我就不给你们了。” 楚岱重重锤了一下顾青烈的肩膀，起身往儿女那边走：“你自己跑步去政治学院吧傻大个，我要买自行车。” “那我也要买！”他在背后喊。 男人头也没回。 勤务兵去接秦老了，几个小家伙趴在沙发上挤成一团互相取暖，小星星和骄骄早就困了，听着他们聊天的声音睡得更快。 “乖乖？”楚岱抱起骄骄：“去楼上睡。” 这边天气很冷，睡沙发上容易着凉。 骄骄掀开眼皮懵懂看了他一眼，然后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胡乱点头。 “三崽。”顾青烈用鼻尖蹭着小星星的额头，结实的手臂稳稳捞起他：“舅舅带你去睡觉好不好？明天咱们去逛百货大楼，舅舅给你买新的鲁班锁。” 小星星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以示同意。 顾青烈又顺手把团团拎起夹在左臂下，扭头喊：“卿卿啊，你也去休息会儿。” “知道，你们先去。” 年年正准备开电视，被顾卿卿拔掉插头：“先去睡觉，不是想见阿爷和小舅舅吗？待会儿他们回来了你又说困睡着了。” “现在就去！”小家伙麻溜跟着二舅舅的步伐往楼上跑。 顾卿卿本来还想多说两句少看点电视，谁成想小家伙溜得比兔子还快。 房间还是按照在南阳那样的分配来，二楼三楼的房间都已经铺好干净的被褥了，他们坐了这么久的火车也累，很快就睡着了。 下午五点，沈绥背着军绿色的斜挎书包回来，看到厨房里满满当当的就知道阿姐他们到了。 上楼时脚步十分轻快，想到这个点他们可能还在睡觉，又下意识放缓步伐。 傍晚六点，顾卿卿起床准备做饭，刚推开门，就看到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 “阿姐。”男孩眼尾有些红。 顾卿卿愣了片刻，莞尔一笑：“等很久啦？” “没有。”沈绥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欣喜，他现在已经和顾卿卿一样高了，甚至隐隐有超过她的架势，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仰头看她。 他发现阿姐其实很娇小，可为什么以前总觉得，只要有阿姐和姐夫在，所有的风雨都侵袭不到他。 第271章 红红火火271 挺好的 “舅舅！”年年听到门口的说话声, 光着脚丫子踩在木地板上跑出来，猛地抱住他大腿，小脑袋磕在他腿上。 手上的劲很大, 抱着他就不肯松开。 “在呢。”沈绥思绪回归, 弯腰抱起小家伙, 看着他长开的眉眼, 脸色柔和道：“千字文背得怎么样了？” 小年年一听泄了气，头埋进他瘦弱脖颈, 蹭了蹭, 闷声道：“舅舅，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多吃饭饭, 只关心这个。” “我很难过, 现在暂时不想跟你说话, 你让我缓缓。” 沈绥听完他的话, 用眼神询问阿姐。 顾卿卿拍了下小家伙撅着的屁股，无语道：“他就只顾着疯玩了，在大院里认识不少小伙伴，成天不着家。” 被阿娘揭了老底的小年年也不脸红, 躲在舅舅怀里嘿嘿傻笑。 沈绥揉了揉他小脸, 温声道：“过完年就可以去子弟小学读书了，在学校有老师管你, 回来了我会抽背你的课文。” “啊——”年年痛苦地嗷呜一声, “舅舅你不爱小宝啦。” “没有，我是爱你的。”沈绥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小年年眨眨眼, “那我相信舅舅。” 听着这舅甥俩的对话，顾卿卿摇摇头：“我去做饭，骄骄和小星星快醒了, 你帮阿姐去泡点奶粉。” “好，交给我。”男孩点头应道。 秦舟回来是六点半，顾卿卿还在厨房里忙活，今天太匆忙了，也没买什么菜，将就着吃吧。 “干爹。”楚岱抱着小儿子下楼，手里还拿着奶瓶给他喂奶，小星星睡眼朦胧，半闭半睁。 明显就是没睡醒。 “阿岱。”秦老唇边笑意清润，“坐下说。” 楚岱轻笑颔首，抱着儿子坐在他旁边。 秦舟眸光落在昏昏欲睡的小孙子身上很久，有些感慨：“上次见星澜，他还不会走路。” 男人笑着点头：“您来首都也快一年了，再过一阵他就两岁了。” “团团和年年上学的事我安排好了，”秦老从旁边扯过一条军绿色的薄毯，轻轻盖在小家伙背上：“正月十五去考试。” 现在从育红班升到一年级是要考试的，团团年年则是直接跳过育红班，读一年级。 凭借秦老的关系，他们可以不参加考试，不过楚岱还是想看看两个小家伙这两年在家学的东西记住了多少，要真过不了，读育红班也不冤。 他们在客厅聊完几个孩子，然后说去政治学院的事。 “后天去报道，学制两年半，有速成的是一年半，”楚岱眉心微皱，随后舒展：“干爹，这次来政治学院的军官是不是很多？” 就他认识的，南方军区来的就有十好几个，更别说其他战区和各大兵团的人，南方军区下属的分战区还没算进去。 今年不管是高考还是各大军事学院，都堪称声势浩大。 “不少，”秦老微笑颔首：“军科院也调来许多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顾卿卿已经端着菜出来了，她先跟干爹打了声招呼，然后站在楼梯口喊：“阿绥？顾青烈！下来吃饭了，别一直窝楼上。” “来了来了。”顾青烈在陪外甥女玩，骄骄胆子很大，你把她抛到半空中再接，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咯咯直笑。 “啾啾~飞飞~”她小手扑腾，手腕上的银镯铃铛声清脆悦耳。 “不飞了，先吃饭。”顾青烈揉了把她头顶上的小揪揪，咧嘴笑：“明天舅舅带你去逛百货大楼。” 骄骄摇头：“啾啾，没钱钱。” 团团拽着舅舅的衣摆跟着下楼，附和道：“对，上次我想吃糕点，舅舅您又没钱又没票。” 顾青烈哑口无言，他不知道怎么跟两个小家伙说，他不是没钱，只是钱票都放在妹子那儿。 而且糕点是他们阿娘下了命令，不让买的，说每天就哄骗阿爷舅舅买糕点，到了饭点不吃饭，不惯他们这毛病。 “二哥。”沈绥抱着年年站在他身后的阶梯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后脑勺：“走快点。” 晚上是四菜一汤。 红烧茄子、大葱炒肉、一大盘蒸蛋羹、清炒白菜。还有碗鲜菇汤。 “随意逛了逛，没去农贸市场买菜，干爹您先将就着吃。”顾卿卿把饭碗递给男人，让他给秦老盛饭。 “我看着很有胃口。”秦舟温声道。 他接过楚岱手里的瓷碗，开始夹菜吃。 “这饭菜比军科院食堂没得差。”勤务兵把团团抱到椅子上。 “那就好。”顾卿卿也坐下来。 小星星和骄骄坐在茶几那边吃蛋羹拌饭，因为电视的电源拔了，骄骄只能干瞪眼，吃一口饭看下哥哥。 “哥哥！换换~”骄骄用调羹在哥哥碗里舀了勺饭，觉得他的更好吃。 小星星侧头看她一眼，默不作声把自己的碗推过去。 骄骄眉开眼笑，一口接一口，发现还是哥哥碗里的饭更好吃。 顾卿卿又用小碗装了两碗鲜菇汤给他们放茶几上：“烫啊，吃完饭再喝汤。” 两个宝宝乖巧点头。 顾卿卿眉眼弯弯。 家里四个孩子，都没怎么让她操过心。 团团年年的学习是他阿爷阿爹还有舅舅管，小星星性子安静，不怎么闹腾，给他一个鲁班锁能乖乖坐在那玩一天。 骄骄的话就稍微需要费点心，不过一般都是哥哥们带她，在军属院里乱窜，男人们下了任务回来就是他们轮流抱。 吃完饭，顾青烈收桌子洗碗，秦老去书房整理要上交给中央关于国防军事方面的材料。 这边天气冷，楚岱在烧煤火炉子。 门外堆了很多煤球，勤务兵拎来几个煤炉子，跟他一起生火。 楚岱接过媳妇儿递来的蒲扇，蹲在煤炉子前对准出风口不急不缓扇着，“团团年年今晚跟阿绥睡？” “是，”顾卿卿随口道：“二哥说他房间不用炉子，不冷。” 顾青烈不怕冷不怕热，特别抗造。 第244节 “好。” 下午也没睡多久，小星星和骄骄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就犯困，顾卿卿让男人把煤炉子提到房间，打盆热水给他们擦洗。 “这个天气洗澡真怕着凉。”顾卿卿解开小儿子的外套，挂在椅背上：“前两天咱们还在南阳穿单衣呢，没想到今天就换上袄了。” 楚岱抱着女儿烤火，随手把毛巾递给她：“明天要去百货大楼给崽子们买几件厚衣服才行，现在去裁缝铺子做也来不及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没带什么衣服，厚衣服也只带了一两件，他和顾青烈倒还好，去了政治学院会发冬军装，顾卿卿和小崽子们都很怕冷。 “都听你的。”顾卿卿拧干毛巾，先给小儿子擦脸，然后才擦身子。 “你待会儿要洗澡吗？”她问。 “洗吧，在火车上闷久了身上有股煤烟味，你不是不爱闻吗？”他笑着说。 骄骄靠在阿爹怀里，手指拨弄脖子上的长命锁，听着阿爹阿娘的话，她仰着小脑袋，“阿爹~” “嗯？”男人垂眸看她。 “想吃糖糖！” 楚岱下意识摸衣兜，发现女人在看自己，又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没了。” “呜呜。”小家伙蹬着腿：“就、一口！”她刚才都听到糖纸的响声了，阿爹肯定是不想给她吃糖糖。 阿爹身上不可能没有糖糖的！ 楚岱被她磨得有些心软，“媳妇儿……” 顾卿卿叹了口气：“那待会儿要刷牙。” 骄骄点头如捣蒜：“刷牙！” 男人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在女儿期待的眼神中慢悠悠拆开，然后递到女人嘴边。 顾卿卿看了一眼，张嘴咬下。 骄骄抓着阿爹的衣袖，急了：“兔兔！”她也要吃大白兔奶糖！ “先给阿娘吃，”男人又拿了一颗，塞她手里：“少不了你的。” 自己拆开糖纸，塞到嘴里那一刻，骄骄满足地眯着眼：“甜耶~” 男人哑然失笑。 小星星不怎么爱吃甜食，看到妹妹吃糖也不嚷着要，顾卿卿在帮他穿里衣，男人长腿微伸，把煤火炉子踢到他那边一些。 “擦脸油也没有了，还得买点清凉油。”顾卿卿加快速度给儿子穿衣服，又拉过旁边的被子给他盖上：“明天要买的东西有点多，我等下列个单子，免得忘了。” 这边太干了，不像南阳，空气中湿湿润润的。 男人一一应下，又把女儿放到床上，让她擦洗。 “我先去洗澡。”他起身，去行李袋里拿衣服。 “好。”顾卿卿无暇顾及他，因为骄骄双手护着糖，塞在嘴里不肯松手，她没办法脱衣服。 “楚疏月，”她好气又好笑：“擦完再吃。” 骄骄和她如出一辙的大眼睛清澈灵动，“阿娘，擦。”她依依不舍地拿开嘴里的糖，右手握着。 “不是不让你吃，”顾卿卿看到她脸上的委屈，心疼道：“糖糖吃多了牙牙会长虫，你又不爱刷牙，你要是天天刷牙阿娘肯定不说你。” “宝儿刷牙！”骄骄毫不犹豫，大眼睛忽闪忽闪：“两次！” “行，这可是你说的，一天两次，明天早上我要是没看到你刷牙，以后就不能经常吃糖了。” “好~”她应得很快。 顾卿卿拿她没有办法，她太会撒娇了，你想凶她的时候她就先一步乖乖认错，有什么吃的不给她就缠着你耍赖，软磨硬泡。 会用一切手段来达到目的，哪怕有时候很迂回。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骄骄吃完糖乖乖去卫生间刷牙，男人已经洗完澡了，顾卿卿想着明天再洗，换了套睡衣就躺在床上。 男人走到窗前稍微开了条缝，让凉风透进来些。 外面寒风肆意刮，呼啸而过。 屋子里温暖一片。 床榻下陷，顾卿卿侧身哄着女儿睡觉，小星星早就睡着了，每天九点准时入眠。 男人从后面抱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头顶，蹭了蹭她发梢。 “辛苦你了。”陪他从南到北，四处奔波。 顾卿卿略微侧头，额头磕到他下巴上，看着男人硬朗的下颚线，忽然笑了。 骄骄已经睡着了，她干脆翻身窝到男人怀里，和他面对面。 她语气寻常，“你在哪我们就在哪儿呀，我没觉得辛苦。” 手顺着他衣摆进入，摸到他腰上那道硌手的疤，不动声色往下滑。 “我……”楚岱正要说什么，突然一僵。 女人抬头，无辜道：“你，怎么了？” “没。”男人敛眸看她，喉结上下滚动，眼底晦暗不明。 过了会儿，他轻笑道：“挺好的。” 第272章 红红火火272 迅速控制整条街 翌日清晨, 窗外白雾朦胧，是堆积了一夜的寒气。 楚岱和顾青烈五点就起床了，他们生物钟很准。 顾青烈去军院食堂打饭, 楚岱把鲜奶放在锅里隔水加热。 秦老安排得很妥当, 四个崽子们都订了鲜奶, 跟在南阳没差。 顾卿卿睡到六点半, 手下意识往旁边一摸。 倚着床头斜坐在床边的男人笑着出声：“醒了？” “嗯。”顾卿卿手搭在他大腿上，仰头看他：“饿不饿？我去煮点早餐, 昨天买了面粉正好揉面煮面条。” 手撑着男人的腿就要爬起来。 “二哥去食堂打饭了, 不用做饭。”楚岱揽住她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白皙指尖缠绕她的黑发：“牛奶在锅里热着, 他们醒了就能喝。” 水烧开他就关了火, 有锅盖闷着热气也跑不了。 “干爹和阿绥呢？”顾卿卿听到不用做饭, 又缩回他怀里享受温暖，哈欠连天。 “干爹和阿绥都在食堂吃，不用操心，中午应该会回来吃饭。”楚岱俯身亲了下她额头：“再睡会儿吧, 早上冷。” 顾卿卿迷迷糊糊点头, 抱着他的腰脑袋埋在他颈窝，很快又睡着了。 小星星比妹妹醒得早, 他一睁眼就对上阿爹漆黑的眸子, 一大一小对视片刻，他自己起身穿衣服。 全程无交流。 楚岱觉得挺有意思的, 家里四个崽，大宝小宝话很多，骄骄更不用说, 有时候就是个小无赖。 只有三崽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对糕点零食也不怎么热衷，你给他就接着，不给也不闹。 楚岱和顾卿卿对四个崽子很少摆家长的架子，很多时候没有把他们当成小朋友看，在国营饭店点菜会让他们点自己喜欢的，顾卿卿买菜也是问几个崽子想吃什么。 在他们家很少会有家长独断的事，就算顾卿卿担心小家伙们吃糖太多会伤牙齿，也没有真的把所有甜食都收了。 对于他们哄骗阿爷舅舅买零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岱对崽子们也没什么要求，并不是说身为楚家的孩子就一定要走上父辈的道路，他们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阿爹。”小星星自己从床边拿到毛衣外套，穿好后跟他说：“奶。” 他朝站在床尾被子上的小儿子招手：“过来。” 小星星慢悠悠向他走过去。 还不忘避开被子下阿娘的腿。 楚岱左脚踩在地板上，右腿略微弯曲搭在床边，双腿敞开。 顾卿卿抱着他的腰趴在他怀里。 男人右手揽着妻子的腰，朝儿子伸出左手。 小星星握着他的大掌，顺势坐在他左腿上。 “等阿娘和妹妹醒了，一起吃好不好？”他柔声问。 小星星看了眼趴在阿爹右肩熟睡的阿娘，点头。 父子俩面对面，相顾无言。 楚岱发现这小家伙长得真的太像狗剩了，眉眼生得很好看。 小星星抿着小嘴，坦然面对阿爹眼底的玩味和打量。 过了会儿，男人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今天要去百货大楼，先问好，免得小家伙去了不吭声。 小星星想了一下，“啾啾，鲁班锁。” “舅舅答应给你买鲁班锁？”男人笑了：“行。” 又陷入沉默。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女人清浅的呼吸声。 小星星坐在阿爹腿上，等阿娘和妹妹醒。 楚岱脑袋抵着床头，下巴微抬。余光瞥了眼从容的小儿子。 他不像哥哥们，在哪儿坐一会儿就好像屁股下有钉子，扭来扭去，压根待不住。 他忽然有点好奇，狗剩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第245节 顾青烈和他媳妇儿肯定不用想，兄妹俩都咋咋呼呼的，调皮捣蛋样样不落。 顾灿阳小时候的事倒是没怎么听狗蛋和卿卿说过。 屋子里的煤火炉子早就熄灭了，见儿子没穿袜子，他略微掀开被子，把小家伙塞在他和顾卿卿中间，让他自己坐着。 顾卿卿被父子俩的动静闹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哑声问：“几点了？” “七点过五。”男人看了眼腕表，见小儿子盯着看，干脆把手腕伸过去，随意搭在小星星腿上—— “自己解。” 男人腕骨清瘦白皙，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隐隐还能看到浅浅的紫色。 小星星也没犹豫，小手去解银色的表扣，神情认真。 顾卿卿从男人怀里起来，踩在床上，经过父子俩腿边，从行李袋里找出厚一点的衣服去卫生间换。 楚岱懒洋洋倚着床头，任由小家伙解他手表，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小星星虽然不爱说话，但现在处于对一切好奇的探索年纪。 零食糖果对骄骄诱惑很大，鲁班锁手表这些小星星很喜欢。 就像团团之前喜欢听小舅舅和秦爷爷讲历史政治，年年喜欢偷偷溜进阿爷推演沙盘的房间。 几个小家伙感兴趣的东西偶尔重合，但又大有不同。 “啪嗒——”手表扣解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卿卿刚好推门进来，骄骄也被惊醒了。 “宝儿？”她从行李袋找出女儿的衣服，掀开被子把小家伙从被窝里捞出来：“起床吃饭饭咯。” 骄骄还没怎么清醒，偏头看着坐在床上玩手表的哥哥。 楚岱单手撑头侧躺在床上看他，“现在几点了？” 正在研究手表的小星星面不改色：“七点。” 楚岱眉梢微挑：“几分？” “……十分。”小家伙迟疑片刻。 他还不会看表，知道七点是因为阿爹刚说过。 楚岱瞅了眼表盘就知道这小崽子是蒙的，他无奈道：“现在是七点十二分。” 竟然也被小家伙猜得八九不离十。 顾卿卿正在给女儿穿衣服，听到父子俩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别玩了，先去吃饭。我昨晚列的单子在床头柜上，你拿一下。” “嗯？好。”男人起身，随手把床头柜上折好的纸条塞兜里，又弯腰找到儿子的小鞋子，给他穿上。 一家四口磨磨蹭蹭下楼，团团年年已经吃完早饭在看电视了，顾青烈左手拿着报纸，右手拿了个玉米面馒头在啃。 “起来了？”他随口问：“锅里四杯牛奶是你热的吧？” “是。”楚岱拉开椅子，抱着小儿子在他旁边坐下，回头看了眼趴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崽子们：“团团年年喝了？” “喝了，”顾青烈把报纸搁桌上：“他们过完年就要去读书，本子铅笔这些都要买齐。” 对于外甥们，狗蛋是十分上心的。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有同睡一张床一起躲在卧室吃零食的革命友谊。 “卿卿列了张清单，你看看。”楚岱把兜里的纸条掏出来给他，又拿过旁边温热的牛奶，把小搪瓷杯塞给儿子。 坐在他怀里的小星星是真饿了，手表也不玩了，双手捧着搪瓷杯慢慢喝着。 骄骄被阿娘放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个掰开的玉米面馒头在啃，吃相跟她舅舅莫名有几分相似。 今天军院食堂的早餐是玉米面馒头、咸菜、小米粥和杂粮煎饼。 顾卿卿从厨房拿了几只碗出来，舀了碗小米粥递给男人，又往碗里放了个调羹。 楚岱舀了一勺吹冷，“喝点粥乖乖。” 小星星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乖巧张嘴。 等他喝完小半碗，男人又塞了半个馒头给他，“去哥哥那儿。” 小星星喝完最后半杯牛奶，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抓着他的腕表，慢悠悠去找哥哥们。 楚岱哼笑一声，收回目光。 顾卿卿问狗蛋：“你喝了粥没？”她作势要给他盛。 “喝了喝了，不用管我。”顾青烈看着她这老长一串的清单，诚恳问道：“咱家工业券还够吗？我的自行车还有戏吗妹子。” 顾卿卿翻了个白眼：“够着呢，不就是添置一台缝纫机吗，至于吗。” “你会用吗？” “我不会学吗？”她反问。 “行。”顾青烈咬着馒头，含糊不清道：“我给你弄回来。” 顾卿卿给自己盛了碗小米粥，先喂饱女儿才自己吃。 “这还差不多。” 八点钟，一家七口浩浩荡荡出门。 今天天气不错，艳阳高照，驱散了些寒气。 团团年年自己走不用牵也不用抱，骄骄喜欢乱窜，跟着哥哥们跑得满头大汗。 小星星被舅舅举到肩头，坐在他厚实的肩膀上，顾青烈双手抓着他的小腿，叮嘱道：“崽崽抱紧舅舅的脖子，别撒手啊。” 他怕小家伙往后倒，摔着倒是不会，他稳稳抓住他的腿了。就是担心他后仰伤到脊柱。 小孩子哪哪儿都脆弱。 这是一条长巷，街上人挺多的，让顾卿卿惊奇的是还有国营菜店。 在南阳就是集贸市场，不是国营的，是生产队集体弄的。 顾青烈看着两边的建筑物，忍不住咂嘴：“这个国营菜店的位置很好啊。” “是挺好。”顾卿卿目光追随三个跑闹的孩子，心不在焉：“这地理位置很不错，在长街中央，离军院又不远，平时来买菜的人应该挺多。” 现在人就很多了，有拿着脸盆来买豆腐的。 楚岱一听就知道兄妹俩说的都不是同一个意思，他静待下文。 果然，狗蛋咧嘴笑：“要是有敌军潜入，给我一挺机关枪，我趴在国营菜店的屋顶，就能迅速控制住整条街，连增援都不需要。” 真是绝佳的好地方。 顾卿卿：“……” 看到她无语的神色，楚岱没忍住笑出声。 第273章 红红火火273 真的 “那如果制高点被敌军占领呢？”楚岱一把捞起朝他跑过来的小女儿, 好整以暇问狗蛋。 顾青烈沉吟片刻，认真打量附近地形，然后说：“我会向指挥部请示作战计划, 所以, 如果有利地形被敌军提前抢占, 你会怎么做？” 他又把难题踢给了楚岱。 “指挥部会命令你随机应变。”楚岱捏了捏女儿因为跑太快略微红润的小脸蛋。 顾青烈啧了一声, “那我就只能夜间潜伏了，伺机而动。” “阿爹~飞飞~”骄骄看到哥哥坐在舅舅脖子上, 眼馋得不行, 小手不停晃着。 男人手臂稍微用力，把她举到自己脖子上, 笑着说：“抓稳了啊。” 顾卿卿在旁边护着女儿的后背, 问她：“坐那么高什么感觉？” 小家伙揪着阿爹的耳朵, 认真思考：“冷。” 顾卿卿噗嗤乐了。 楚岱意味不明侧头看她一眼, “想试试吗？” 女人嗔他：“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可以当个小孩子。”顾青烈在旁边接话，“就你这小身板，哥哥一次能扛俩。” “算了算了，”顾卿卿摆手：“我怕你摔着我。” “那不能, ”他一脸认真：“大哥要是知道了, 肯定饶不了我。” “他在南阳，管不着你。”顾卿卿随口道。 百货大楼就在前面不远, 他们也不着急, 慢慢走走逛逛。 这边有国营菜店、国营饭店、国营商店、国营粮店、副食品店。 一应俱全。 “过年的时候他就来了。”顾青烈算了下日子，“也就是下个月的事。” 顾卿卿是真的很开心：“那我提前备点年货。” 再过几天是腊八节, 她也不担心阿爹一个人在南阳孤零零的，他早就说了，今年去大屯子村过年。 往年大队清塘杀猪分肉年底决算分粮, 楚渊都爱跟着去凑热闹，还动手帮忙称鱼。 大屯子村和大沟子村的村民们刚开始那年还有些不习惯，毕竟他一个军区司令，这么接地气，让人有些不敢接近。 楚渊接连几年都去大屯子过年后，村民们也逐渐跟他熟起来，甚至还有主动邀他一起去山上捡蘑菇的，他还经常跟赤脚医生郝一珍去后山挖过中草药。 “是要多备点。”楚岱在旁边悠悠道：“特别是糕点零食，家里这么多孩子。” 骄骄揪着阿爹耳朵的手稍稍松了些，咧着嘴眯眼笑。 “这个过年前再买。”顾卿卿哪能看不到父女俩的小动作，她故意说：“糕点这种不耐存放，容易坏。” “怎么会啊！没个两天就吃完了，哪有机会坏！”先开口反驳的是顾青烈。 第246节 他很爱吃水果罐头和龙虾酥杏仁酥这些糕点，家里那些铁皮罐子里的饼干四个小家伙分一半，他一个人吃一半。 带头躲在房间吃零食的也是他。 顾卿卿哼笑，就两个字：“不买。” 顾青烈扭头看楚岱，一脸委屈：“管管你媳妇儿，她苛待你兄弟！看到没？” 男人低笑：“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有点怕。” 团团年年跑累了，自己乖巧走到阿爹和舅舅前面，听到阿娘的话心急也不慌。 有阿爷在这边，想吃什么吃不到？ 到了百货大楼，他们先去文具区。 团团年年过完年就要读一年级了，沈绥高二，都要备点薄本和铅笔。 团团年年自己挑，见大儿子踮着脚伸手去够钢笔，楚岱单手抓着肩膀上小女儿的腿，右手提起小家伙：“钢笔字不能擦，你确定要买？” “要！”他毫不犹豫。 “行，”见腿边的年年翘首以盼，他说：“给弟弟也拿一支。” “好吖。”团团拿了两根英雄牌钢笔，又买了墨水。 顾卿卿在给他们挑薄本，有些印刷不好，纸张沾了墨点，还有封页的牛皮纸和第一页的纸张粘在一起的。 “要这个！阿娘~”年年晃着她的手臂撒娇。 他就喜欢慢慢把牛皮纸和粘在一起的纸张撕开，很有成就感。 本来要去拿别的薄本，听到儿子的话她又停下动作，把本子给他。 又挑了几个本子，买了橡皮铅笔这些文具，她从男人身上抱下小女儿：“咱们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花袄，给我们骄骄买一件，好不好呀？” “好！” 母女俩又去了服装区，楚岱随手拿了两瓶墨水，对崽子们说：“去找下舅舅和弟弟，我们去看下自行车。” “舅舅和小星星去玩具区啦。”团团眼尖。 楚岱揉了揉他头发，“那还愣着干什么？楚惊鸿同志，向左转，齐步走！” 楚惊鸿同志没搭理他，拉着弟弟的手一溜烟跑没影了。 到了百货大楼他们就跟撒了欢似的，到处乱转，什么都要看一下，不认识的就问售货员阿姨。 售货员笑容甜美，看到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家伙也觉得惊奇，更何况这两个小朋友白白嫩嫩特别可爱，她也很有耐心的讲解。 楚岱在玩具区找到舅甥俩，这里有不同样式的鲁班锁和九连环，拨浪鼓这些也有，还有盒装的海陆空飞行棋。 他拿了一盒，问狗蛋：“买好没？去看自行车。”明天就要去政治学院报道了，踩个自行车比较快。 “去呗。”顾青烈把肩头的小外甥放下来，“三崽看好要买哪种了吗？” 小星星摇头：“都有。” 这里的鲁班锁家里都有，二外公是个木匠，知道他喜欢玩木头，给他做了很多不同样式的。 已经有一箱子了。 眼前这些他实在没什么兴趣。 “那行，”顾青烈粗略看了一下，随手拿了个九连环：“要不咱们买个这样的？” “也有。”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语调柔和了几分他没什么情绪的脸。 “哎呀，那就麻烦啦。”顾青烈忍不住挠头：“要不这样吧，舅舅去买辆自行车，到时候载你到处玩，咱们不看这个了。” 小星星想了一下，点头。 顾青烈这才重新抱起小家伙，跟着楚岱往二楼卖三大件的地方走。 顾卿卿给四个小家伙都挑了件棉袄，又比照着沈绥的身量给他也买了一件。 他长得快，去年给他准备的袄子胳膊那儿已经短了，一截露在外面，看着就冷。 挑好衣服，付了钱，她去找男人们。 楚岱买东西很利索，推着自行车试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就这辆了。” 顾青烈坐在上面试了一下，他这种身高就适合二八大杠，“工业券应该够吧？” “够。”楚岱随口道：“这两年也没添置什么大件，卿卿不是要买台缝纫机吗？去看看。” 团团年年站在自行车旁边，用脚蹬一下脚踏，看着轮子转动忍不住喜笑颜开。 哥俩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最后买了两辆飞鸽牌自行车和一台蜜蜂缝纫机，这几年积攒的工业券一扫而空。 顾卿卿买了两盒蛤蜊油和清凉油，又去买了点布料，兴致勃勃要给男人们做睡衣：“我买的是纯棉的料子，穿着很舒服的，一人先做一件？”她没做过衣服，想着差不多能穿就行。 顾青烈想了一下，说：“要不我还是穿旧的吧，穿惯了舒服。” 楚岱紧跟着开口，不紧不慢道：“我也穿旧的，勤俭节约是军人的良好品德，你多给狗剩做两身？” “那行。”顾卿卿也没多想，“咱们回去吧。” 现在十点多了，还得去国营菜店买点蔬菜，中午干爹和阿绥都会回家吃。 男人们没有异议。 他们推着自行车走，买的东西不是挂在车把手上就是放前面的篮子里，…团团年年非要坐后座，小星星和骄骄倒是没闹着要坐，好奇地看着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铺。 缝纫机是百货大楼送到军院门口，到时候他们自己去搬一下就行。 到了国营菜店门口，顾卿卿见豆腐很新鲜，有股很浓的黄豆味，她笑着问问：“同志，豆腐怎么卖啊？” “五分钱一斤，有票吗同志？你这怎么也没端个盆来啊。”售货员纳闷道。 待会儿可不好拿回去。 “稍等，”顾卿卿摸出一个碎花布兜，打开里面是成卷的钱票，她翻了半天都没找到豆制品票，不好意思说：“我忘带了，过会儿再来。” “行。”售货员瞄了眼她手里的钱票就知道她不是找借口，好心提醒：“记得带个搪瓷碗来。” “好嘞。”她又买了点茄子土豆，家里还有肉，再买点大葱也就差不多了。 这个季节首都的青菜不多，大白菜比较普遍。 她买了两颗大白菜，家里有猪肉，但是没粉条，她想着揉点面包个猪肉白菜饺算了。 刚来就发现这边没有南阳方便，能买到的菜种类不多，大多是萝卜白菜土豆这种耐储存的，海鲜就别想了。 没有。 顾卿卿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伙食怕是不太好搞。 - 很快到了腊八，顾卿卿一大早起来就在熬腊八粥，同时，她收到一个好消息。 “赵泽和许念来首都了。”男人倚着门框，笑着说。 这是昨天收到的消息，今天下午就能去火车站接人。 顾卿卿愣了好久，猛然扑到男人怀里，脸上的开心掩饰不住：“真的吗？！” 脊背抵着硌人的门框，男人面不改色，低头蹭了蹭她鼻尖，轻笑：“真的。” 第274章 红红火火274 正文完 吃完午饭, 顾青烈和沈绥带着几个小崽子在家午睡，顾卿卿跟着楚岱去火车站接人。 军科院离火车站不远，楚岱骑着自行车带她过去, 首都火车站来往的人很多, 还有很多穿绿军装的。 停好自行车, 男人带着她往里走。 人来人往, 顾卿卿翘首以盼，“是几点的车呀？哪一列？怎么还没到？” 连问三句, 她是真的心急了。 她跟许念有三年多没见, 之前答应阿念姐下了岛还会回去看她，后来因为又怀孕了, 一直耽搁了。 好在书信往来一直没断过, 她也了解许念的现状。 “还早。”男人看了下腕表, 才一点多：“是南阳到首都那列车, 正常到达时间是两点半，一般会晚点一两个小时。” 遇到特殊情况，四五个小时也不罕见。 顾卿卿嘴里念叨：“也不知道他们在火车上吃了饭没有，要不咱们去国营商店买点糕点备着？小鱼儿也不知道长多高了。” 这些年她一直有通过物资船给许念带东西, 自己做的菜干粉条酸藠头各种东西, 还特意多做了些让她带给小欢娘。 给小崽子们拍的照片也给她送了一份过去。 许念在岛上赶海，晒的干货也会让物资船给她带过来, 小欢娘还把自己孩子小了的衣裳重新缝补给她。 虽然离了白沙岛, 跟相熟几个嫂子们的情分始终没断过。 “我去买吧，你找个地方坐一下。”男人四处看了下, 拉着她到候车室，“在这等我。” “好。”顾卿卿从兜里摸出一把钱票给他：“你自己看着买吧。” 不管是楚岱还是顾青烈，要买什么你给他多少钱, 除去买东西的钱，他自己不会留半分，又会全部拿回来。 顾青烈的钱她几乎没动，就等他结婚，把财政大权交还给他温柔可人的媳妇儿了。 “知道。”男人略微颔首，接过钱票，随手往兜里一揣。指尖抵到糖果，摸了两颗出来，放她手里。 他往前大步走了一段距离，又回头看了眼她，见她在原地才笑着继续往前走。 顾卿卿手里捏着两颗大白兔奶糖，弯唇笑了笑，找了个空位坐下。 她动了动鼻子，闻到一股酥香的饼子味，扭头看过去才发现候车厅有卖烧饼的，炭火炉子烤的饼子特别香。 闻着就很诱人。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候车厅有吃的买，就不让男人去国营商店了。 这饼闻着真香，应该比国营商店的糕点好吃。 第247节 而且还是热的，阿念姐她们下了火车就能吃上，这天气有口热的吃暖心又暖胃。 有不少乘客围上前去问价，顾卿卿没怎么听清，不过看到售货员拿出两个很大的烧饼，用淡黄色的油纸包着，递给买东西的乘客。 看起来很实惠。 她刚吃完饭，不怎么饿，不然肯定也要上去买两个尝尝味道。 楚岱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用细绳捆着的油纸包子，男人长腿一跨，坐在她旁边。 “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不饿。”顾卿卿下巴微抬，示意他看前面：“怎么以前不知道候车厅还有吃食卖呀哥哥。” “南阳确实没有这个，好像是铁路部各列车段自己做的。”楚岱随手把糕点包子放旁边，身体往后靠，想休息会儿。 顾卿卿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两点半，南阳的火车还没过来，顾卿卿盯着手表看了又看，还去站台等。 直到三点二十五分，绿皮火车才缓缓驶来，顾卿卿追着火车跑了一段距离，才慢慢刹住。 “哐哧——呲——” 过了会儿，陆陆续续有人拎着大包小袋下车。 顾卿卿目光始终盯着人群，生怕错过熟悉面孔。 “老楚？卿卿妹子！”赵泽单手抱着小鱼儿，左手拎着行李袋，又喊了声：“这儿呢。” 他脸上笑容洋溢，没有坐长途火车的疲惫。 “卿卿。”许念已经挤出人群，跑到顾卿卿旁边了，站在她面前看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想说什么又卡在嗓子眼。 最后只剩一句：“你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 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顾卿卿眼尾泛红，眼眶的泪忍不住，笑着说：“你也是老样子，就是头发长了点。”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同时伸手去抱对方。 楚岱接过赵泽手里的行李袋，挑眉问：“就带这么点东西？” “来了这边再置办呗。”赵泽掂了掂趴在他肩膀上睡觉的儿子，“首都这天气啊，跟边城倒是有点像。” 楚岱笑着点头：“你好久没回去过了吧。” “是，没机会。”赵泽坦诚道：“上个月我离岛的通知就下来了，走审查手续走了大半个月。” 这几年他没有离过岛，手续太麻烦了。 离岛要审查，下岛也要审查，白沙岛是军事重地，查的比较严。 这些年他经常收到楚岱寄来的照片，但是没有回寄过照片给他，也是因为岛上不可以照相。 “回去再说，”楚岱领着他往出口走：“在火车上吃了饭吗？卿卿给你们准备了糕点。” 许念挽着顾卿卿的手跟在男人们身后，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心酸：“……还是你们想得周到，火车上盒饭挺贵的，我们买了一份给小鱼儿吃，他吃了一点就睡着了，剩下的我们吃了，现在也不怎么饿。” “应该的。”顾卿卿好奇地看着趴在赵泽肩上的小家伙，“小鱼儿看着可比团团年年壮实。” “可不，在岛上调皮着呢，张塔那小子带着他们爬树掏鸟窝，沙滩赶海，什么事都做。”赵泽拍了下儿子的屁股：“醒来了鱼儿，看看到哪了。” 赵榆揉着眼睛懵懵懂懂醒过来，抬头看了眼爹娘，又瞅瞅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最后落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夫妻俩身上。 在顾卿卿要开口说话时，他先不确定道：“楚叔叔、楚婶婶？” “啊？啊。”顾卿卿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男人。 楚岱笑着点头：“你爹给你看过我们的相片吗？” 小男孩打了个哈欠，恹恹的点头。 他一岁的时候顾卿卿他们还在岛上，不过那个时候太小了，什么事都记不住。 这几年只要他们往岛上寄了照片，爹娘总是看了又看，还会告诉他—— “这个好看的是楚叔叔，眼睛大大的眉毛弯弯像柳叶的这个是你楚婶婶，小时候还抱过你。” “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朋友是你弟弟，比你晚出生几个月，另外两个是小星星和骄骄……” 因为他娘经常念叨，他现在看到顾卿卿他们脑海里自动对应照片，很快就认了出来。 “睡了这么久，不睡了。”赵泽把他放下来：“自己走，醒醒神。” 小鱼儿也不吵闹，乖乖从他爹怀里下来。 楚岱把糕点放在车篮里，行李袋放后座，推着自行车边聊边走。 “先去我们那儿休息会儿，一起过个腊八。”顾卿卿搂着许念的胳膊，舍不得放开：“军医院有点远，吃了晚饭让楚岱和我哥送你们回去。” 许念没拒绝，赵泽也欣然答应。 一起回到军科院，虽然顾卿卿有通行证，对于陌生人的到访还是需要登记的。 赵泽有军官证，流程很顺畅。 赵泽牵着儿子走在军科院里，右手推了下眼镜，对楚岱说：“我在首都进修两年要回边城。” 楚岱略微讶异，然后点头：“边城那边的军医院在建了，现在边境和平，没有战争，过去挺好的。” 以赵泽的资历，以及在首都军医院进修过，回到边城军医院当个副院长不是什么问题。 他也知道，赵泽作为一名军医，想着的就是能多发挥点自己的价值。 不过有件事他还是要提醒：“老关和徐政委换防了，不在建设兵团。” “我知道。”赵泽点头：“我在岛上收到过关团长发来的电报，让兄弟们有机会回家看看，他要离开建设兵团了。” 可惜到现在还没机会回去。 楚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小鱼儿本来蔫头耷脑的，到了军属院，看到团团年年他们很快就玩到一起，满院子疯跑。 现在天气冷，跑跑要暖和些，顾卿卿也就没管他们。 “锅里还热了腊八粥，我去给你们盛点。” 小家伙们压根不用管，车篮子里的糕点就是他们拿走了，和小鱼儿吃得不亦乐乎。 许念接过她递来的瓷碗，看了眼不远处笑闹的孩子们，舀着腊八粥喝：“热热闹闹的，真好。” 顾卿卿点头：“是啊，真好。” - 一九七八年，阳历二月六号。 除夕。 顾灿阳两周前接到上级命令，前往首都空军指挥学院进修。 二月四号从南阳坐火车，六号下午到首都，是楚岱去接的他。 顾卿卿在家炸丸子，她三叔的手艺她也学了一些，够用了。 许念在旁边帮她尝。 “怎么样？”她笑眯眯问。 “熟了熟了。”有些烫，许念忍不住吐舌头，转头就看到趴在厨房门框上的几个小家伙。 她有些好笑：“先装点冷着，孩子们都等急了。” 这么香，搁谁都迷糊。 “行，阿念姐你帮我拿下搪瓷盘子。” “好。” 没多久，楚岱就把人接回来了，今天火车难得没有晚点。 让顾卿卿惊讶的是，萧潇也来了。 她看了眼跟楚岱说话的女孩，倒了杯热水给顾灿阳，低声问：“哥，你这是？” “顺路。”顾灿阳语气很淡。 顾卿卿想从表情和语气揣测一下她哥的心思，完全无从下手。 许念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大哥，好半天没说话。 原来他就是卿卿经常挂在嘴边的大哥。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让人难以忽视。 秦老在楼上和沈绥一起写春联，顾青烈和赵泽在下象棋，小家伙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有刚炸好的肉丸和各种糕点糖果花生瓜子。 顾卿卿看了眼时间，放下心里的疑惑，继续准备晚上的饭菜。 萧潇跟楚岱说完话，进来跟顾卿卿打招呼，许念听到儿子在外面喊她，赶紧出去。 “卿卿。”萧潇倚着门框，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说了一句：“你哥真难追。” 顾卿卿放下菜刀，用筷子戳了个肉丸给她：“你又不是刚知道，这次怎么来首都了？” “申请的呗，陆军野战学院。”萧潇接过筷子，咬了口肉丸，嚼了两下就咽了，含糊不清道：“你哥要走，我肯定跟着啊。” “我还以为你……”顾卿卿摇摇头，没有说完。 “以为我听到他要来首都的消息会放弃？”萧潇眉眼间有股飒爽英气：“狙击手从来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目标。” 顾卿卿哑口无言，过了会儿，她认真道：“要是我哥永远不会有回应呢，你就这么干耗着？你这样会很吃亏的。” 萧潇无所谓地晃着筷子：“除了顾灿阳，我还没对谁动过心，要是没遇到也就算了，你哥这人你也知道，见过了就再也看不上其他人。” “栽他身上我也认了，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一副坦然的样子，倒是让顾卿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心里却也不由得赞叹她的勇气。 喝完水过来放杯子的顾灿阳在她身后停住脚步，她毫无察觉。 过了一会儿，男人转身去二楼休息。 晚上七点，准备开饭。 第248节 “这也太丰盛了！”顾青烈搓搓手，先给秦老盛了碗饭：“干爹，您压岁钱准备好了吗？” 今天人多，他们自家本来就有十来个，许念一家三口也在，还有个蹭饭的萧潇。 虽然是在首都过的第一个年，但是别提多热闹了。 “放心，都有。”秦老温润笑道。 “你先想想自己红封准备好了没有，”顾卿卿给干爹盛了碗大骨汤：“你外甥外甥女都等着呢。” “那肯定不能少。”顾青烈咧嘴笑。 秦老动筷后，萧潇也吃上了，她是挨着许念坐，对面是顾灿阳。 本来想去夹大棒骨的她，看到顾灿阳不紧不慢喝汤，她又松开筷子。 正好被狗蛋捡了个漏。 “谢谢啊萧潇同志。”他露出两颗小虎牙。 萧潇哼笑：“不客气。”还是注意点吃相吧。 赵泽在和楚岱聊这两年岛上的事，男人安静听着，时不时插两句嘴，问一下姜胜他们的近况。 小孩子们都在茶几那儿边看电视边吃，大人们这里热闹，他们也很热闹。 许念跟顾卿卿说：“今年是我这几年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她心里万千感慨。 这几年在岛上，虽然也有几个常往来的嫂子，到底没有卿卿在的时候那么热闹。 她在岛上的时候，建设兵团过去的那十几个战士经常会去聚餐，逢年过节都是欢声笑语，心里也松快。 顾卿卿夹了块红烧肉给她，“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以后我们一起过年呀。” “好，”许念也笑：“以后一起过年。” “来来来，干个杯。”顾青烈难得喝酒，他率先举杯：“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干杯。”楚岱笑着附和，和他碰杯。 萧潇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对秦老说：“秦伯伯，我敬您，别忘了我的压岁钱哦。” “好。”秦老轻声笑，举杯一饮而尽。 顾灿阳不沾酒，只是看着他们喝，顾卿卿给他倒了杯山海关汽水：“哥，喝这个。” 顾灿阳眼底闪过一缕笑意，修长的手指搭在杯壁，略微颔首。 眸光落在对面脸色酡红的女孩身上时，停滞片刻又转开。 客厅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顾卿卿就着男人的酒杯尝了一口，最后五官拧成一团，推开杯子。 楚岱侧头看她，眼底是宠溺的笑。 随后端起酒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很高兴和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