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奇闻 (H)》 分卷阅读1 异种奇闻 1.瑶灵谷 一, 舒岫自小在云阁长大,云阁是个南馆子,馆主对舒岫说,你七岁被卖到这里,我养了你十年,该是你出来养家赚活计了。 舒岫长得清秀,在云阁里仅算平姿,之前做些杂活,堂前堂後跑,偶尔碰见难缠的客人,都有木清帮忙挡著。 木清是云阁的头牌,馆主也要看他三分脸色,木清留了舒岫在身边,别人不敢说什麽。 但是,一个月前,木清被人赎身,失去了所有消息。十七岁的舒岫,在云阁不算小了,馆主看不得他的清白身子在面前晃荡,选了个吉日准备把这朵花开苞。 在云阁熟悉的恩客眼里,温驯的舒岫邻家小弟般,格外有眼缘。舒岫出堂那天,云阁很热闹,捧场的人多,价哄抬得快,馆主一张老脸笑成了朵菊花。 堂间正闹著,正门口却进来了许多人。领头的分明是木清,锦衣玉饰,富贵逼人,锐目戾气,浑然不是以前愁眉深锁的忧郁样。台上待价而沽的舒岫一颗心立马吊了起来。 却见木清手中金扇一展,眉目含笑,朗声对馆主道:“一百金,舒岫我带走了,可好?” 小倌的身价,百金那是稀罕。馆主哪里不同意,掐媚地捧上舒岫的卖身契。 让随从领了舒岫,木清头也不回地走了。 舒岫在云阁十年,倒有七八年跟在木清身边,对这位前辈的熟悉已经根深蒂固,重逢的震惊过後,心里满是疑惑不安。这个来买走的自己的男人,除了面孔和木清如出一辙,无论跋扈的气质还是高壮的身量都区别太大,馆主唤他“木清”之名,他不应只嘲讽一笑。以前的木清虽也高挑,任性倨傲却埋在骨子里并不张扬,因为有过於漂亮的外貌、沈郁的品性,以及经年耽於性事而耗损的虚乏体质,反而颇沾几分薄草弱柳品性,惹人爱怜。只一个月,可以改变一个人这麽多吗? 虽然满心疑惑,舒岫还是喜悦的,无论如何,离开云阁,重见“木清”。 舒岫坐在马车里,车摇摇晃晃,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时辰,好奇地掀开车帘,一片黑,看不见天看不见地,没有路没有同行者,舒岫心里一蹬,恐怖的感觉,整个人恍惚掉进了墨盒,除了黑还是黑,舒岫慌张地大叫,“木清!木清!木清……”颤抖的声音,召不来回音。冷汗水般冒出来,舒岫攥紧锦缎的坐垫,屏住呼吸,听著答答的马蹄声,想象这是在梦中,醒来就可以看见人,看见天光。 …… 深山,荒宅。 舒岫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到之处还是不是在人间。茂林深密,参耸入天,到处是需十几人合抱的大树,各种植物和花卉蜿蜒其间,奇谲妖异,无风自摇曳的花盘朵朵大若饭锅。古宅陈旧而安静,恍若没有生命存活在这个神秘的山谷里。月光清明洒落,空显寂寥和阴森。 从下车,可以看见景物开始,舒岫发现云阁出来时的整个队伍只有自己一辆车了,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漆黑,舒岫安慰自己。马车停在宅外,驾车的枯瘦男人慢吞吞领舒岫走进荒宅,知道自己遇见了不得的事了,舒岫瞪大眼睛小心地跟在後面。 庭院很大,建筑古朴,雕檐画栋,年代久远。男人领著舒岫穿行其间,路过的房间里不时传出奇异的爬行声和噬咬声,舒岫咬著唇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不看不问,低头跟在後面。 男人在一间破旧的房间前停下,对舒岫说:“以後,你就住在这里。白天可以走动,会有人给你送来食物,晚上月没後,无论听见什麽声响,都不要踏出房门半步。” “为什麽?”舒岫忍不住问。 男人表情奇怪地看他一眼,扁了扁嘴巴说:“不要有好奇心,不要试图抗拒,如果你想活下去。” 见男人要走,舒岫拉住了他:“带我来的人呢?木清呢?木清……我想见他。” “谁是木清?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没有。”男人甩了袖子,大步走开,“当心,愚蠢的人类,瑶灵谷上的月亮啊,就要消失了。” 呆立在门口的舒岫反射性抬头,竟看到澄澄银月先变了赤红,接著被天狗吞噬般须臾消失,天地漆暗,和之前在马车上一般,从心底泛起的寒意电流般蹿上心窝,舒岫“砰!”地大声关上门,滑落在地。 山谷的夜晚正拉开序幕。 异种奇闻 2.禁术 二, 荒宅的另一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院子,房间里隐隐透出昏黄的灯光。 院中,一个锦衣玉饰的年轻男子踌躇不前,眼睛注视著窗前映出的人影,火热地好像要烧出一个洞。 院中男子,白肤墨发,身量高挑,壮硕不失修长,入鬓淡眉下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平添风流韵味,分明是白天买下舒岫的“木清”。 此时,“木清”敲开了门。室内异常宽阔和整洁,正在整理床铺准备歇息的一个青年听见声响忽然僵直了背,停了动作。 “舒城……”“木清”唤道。 青年扔下手里的被子,瞠目转身,厌弃地打量来人,冷冷道:“你又换了身皮囊?” 光线昏暗的房子里,因为青年的一转身,平添了许多生动。剑眉星目,玉骨秋神,意浓态远,这时,面惹怒气,似罩了层寒霜,更添雪压姚黄的清冷贵气,凌然不可侵犯。 “木清”看得眼睛亮了亮,舔舔唇,竟做低了姿态,喏喏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麽模样的,你不肯说。我想你弟弟喜欢这副身躯,你应该也不讨厌。” “我弟弟?!”舒城失色,“你怎麽知道我有弟弟,你究竟又做了什麽……” 生逢乱世,民不聊生。母亲被兵士掳走,不知行踪,父亲扯著六个孩子,卖的卖,送的送,舒城被昆仑修道人带走,与家人也失了联系。这麽久远的事,怎麽被……舒城愈加心惊,相处几千日夜,他自然知道眼前人行事无忌的秉性。 “木清”讨好地笑了笑,涎著脸道:“我不过怕你寂寞,请他来做客。舒城你的事情,我哪样没用心?你问我怎麽知道,哈,我龙游活了千万年头,没啥本事,这点知悉还是有的。” 舒城握拳,平息自己心头的怒气,咬牙问:“你究竟要如何?” “你还不知道吗?”龙游叹了一口气,笑,“老道士临死前用血禁术把炎珀种入你体内,我不过想你自己取出。” “休想!”舒城甩袖,一张脸又青又白。 龙游扯住他的袖子一拉,顺著男子的腰线搂了过来。 舒城挣扎著甩出个耳光。 龙游也不恼,啃著舒城的脖子,喃喃:“我们慢慢来。” 灯影闪动间,两个人滚到了床上,舒城终是喘息著陷进了龙游的抱拥。 情迷间,紧固搂抱自己的男人四肢开 分卷阅读2 始变作无数游走爬伸的触手,熟悉的覆盖感觉让舒城清明的双眼漫起了水雾,逃不开的怨恨和沈迷中的羞恼深深刺痛舒城的神经。 暗室中的景象分外诡秘,空气中弥漫起腥甜的莫名气味,粘腻水渍的抽搭声和躯体摩擦的声音蠢动著。龙游修长壮硕的身形已经不见,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触手卷弄著平躺在床上的白皙躯体,暗褐色的触手有粗有细,细的似植物藤蔓,粗的有如儿臂,硬皮般粗质的表面分泌著滑腻液体,每条触手的顶端是吸盘样的口子,张开可以看见里面利齿般的突起,貌像一条条贪噬的蛇。 触手顺著脚踝爬满全身,滑动,吸附,绞缠,每一个敏感处都被肆意挑弄著,舒城难耐地扭动身躯,呻吟著,缠在他脖子上触手绕上来,伸入了他微张的口,一条接一条,塞满了口腔,爬入到深喉,反复抽 插著,腥恶的液体顺著喉管麻痒地爬向胃部。几乎窒息的舒城浑身颤抖,鼻翼扇动,他感到爬在身上的触手在胀大发热,摩擦得更缓慢用力,随著口腔里更多的液体被灌入,他知道这一场交欢刚刚开始,它的黏 液具有催情成分,他们不过还在前戏。 好像知道舒城快呼吸不过,口中的闯入者陆续退出,一根粗长的触手卷住舒城的腰固定他的身体,更多的压住了他的双手,把他的腿推成一字形,露出了菊蕾。 因为私 处被持续地吸含碾磨,舒城的竖起的前端已盈盈滴下湿液。触手小心翼翼地攀上他的双丘,羽毛般的沾舔抚触,液体的涂染,刺激後 穴邀请般开合。舒城皱著眉头轻哼一声,他有些忍不住了。 第一条触手探入後 穴时,前面快爆发的洞口也被钻入的异体堵住,身体热得难受,舒城挣扎著挺动身体,方便更多钻入後 穴的触手往里深入,明明很痛,被经年调教後的身体却变态地感受到疯狂愉悦,渴望被刺穿,渴望被毁坏,渴望兴奋到死去。“龙游……进来……”舒城仰起头,溺水般艰涩地催促。 刺啦,钻在後 穴做扩张的八条触手退出,另一根成人男子拳头粗的长壮触手替了上来,不同与其他触手,它不光滑的表面布满了颗状突起和吸盘,分布著倒刺,更像一条变异的肉柱。巨虫般的褐色肉柱强行闯进了男子脆弱的秘穴,男子痉挛了身体,垂死般泣喘,前面软下。触手安抚地分泌更多粘液,一张张口吸吮舔咬男人的身体,刺激男人从欲望中活过来。 异种奇闻 3.异生物 三, 第几次如此濒临死亡了呢?房间里弥漫著浓重的腥气,舒城知道自己下面出血了,它的器物那麽大,每次闯进来总要撕裂自己的皮肉。痛得动不了指头,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它的味道,那些粘液即使有复愈和催情的作用,还是盖不去剧痛,怎麽就不彻底死掉呢? 埋在身体内的它不敢乱动,舒城知道它在等自己缓适一点。舒城苦笑,怎麽就摊上这档子事?颤动著眼睑,破碎的声音吐出:“龙游……慢点动。” 知道他做好了准备,贪恋爱人的怪物开始慢慢耸动,原来尽量缩小的阳触钻到尽头後,又胀大几分,加快进出,渐渐火又重新燃起来,舒城从哭喊的饮泣变成了昏迷状的咽呜,挺立的前端在触手的裹缠下颤抖。後 穴的巨物放纵开,凶猛地攻刺掠夺,发出淫 乱的湿润声。 因为体质被改变过,再怎样的折磨和痛楚,舒城都只能清楚地感受每一个过程,等待凌虐过去。怪物的持续力很长,舒城麻痹得只能仰口喘息。 终於,钻入直 肠深处的柱体胀动著射出了融浆般的液体,仿佛直灌入腹般让舒城激颤,前端的束缚解开,舒城的射液尽数没入吸附上来的触手口中。 激情的余韵过後,无数触手亲昵地舔舐抱拥上来,替舒城清理。後 穴的粗硬物体也并不退出,吸盘和倒刺都张著,缓慢抽 动。 舒城放松了身体任侍弄。 早上,阳光照进,舒城张开眼睛。抱著他的是个面若敷粉的男子,睡得正香,嘴角微翘著,身体不时动一下,他的阳 物还埋在舒城体内,每动一下,舒城就倒吸一口气。 这怪物,一到晚上月没就变成畜牲,白天勉强能人幻形,情动处还是会忍不住触手乱伸。 舒城低头看向跨间,两人相连处,粗大的孽物虽没有晚间那麽夸张,还是令人心惊的尺寸。除了插入的一根,旁边还垂著一般膜样的另一根,舒城知道有些好淫的妖物是有数具的,每次亲眼看到还是讶异。 耳边传来低笑,龙游把著舒城的手摸著闲置的那物,附在他耳边道:“它也想进去,可惜时机没到。” 舒城红了脸,龙游在他身体里动起来。 龙游很少以人形与他交 合,说是手不够多不够亲密不够尽兴。可是搂著驰骋在自己身上这人的脖颈,看著他英俊魅惑的脸,舒城有些昏眩。 龙游低头细细吻他,低低问:“你喜欢?” 舒城流了泪,摇头。怎麽会喜欢,它,是那麽肮脏的异生物。 龙游温柔舔舐他的泪,磨蹭著他:“舒城,把你自己完全给我吧,我一直在等。拿掉炎珀。” 舒城拼命摇头。 龙游生气咬他,懊恼地用力戳刺。龙游发泄在他身体里後,舒城伏在他胸口哭出了声。 龙游摸著他,不说话。 每留在这暗谷一天,以前的事情就在加快速度遗忘在脑海,每沈溺在龙游怀中一天,连自己是谁都要忘却。舒城怕,欲望和情感,原来自己是那麽懦弱不堪和没有原则的人,厌恶自己。 “你是我的。”龙游说。 异种奇闻 4.荒宅 四, 舒岫在古怪宅中,一个人也没有见到,有时候明明感觉有人在旁边走动,听到说话声甚至被撞到,还是看不到形体。每日的饭菜都准时出现在饭桌上。碰到妖魔了吗?舒岫恐惧,木清呢?木清他在哪里? 又一个夜晚降临。看著窗外的明月变作赤月,然後隐去,睡不著的舒岫伏到窗前。这几天,每个晚上他都会听到尖叫声,偶尔喘息声或者求救声,那些声音,对从小在云阁中耳熏目染的舒岫来说并不陌生。木清会不会也在里面?那些绝望嘶吼的声音,濒临死亡的声音,舒岫这麽想著,就待不住了,拉开门,往外跑。 不能大声喊,会惊动人。舒岫摸索著往前,他不知道方向,只是心内焦急浮躁,任意搜寻著。 暗夜的古宅和白天的不同,如果说白天是一种“死静”,夜晚就是一种“生动”,连角落里的植物都仿佛有生命般舞动著触须。 声音,到处都是声音,越往内走越躁动,连空气中弥荡交脔的浊和血液的腥,甚至撕咬肉体啃咬骨头的碜人声音。但是,看不见,看不见 分卷阅读3 ……舒岫头皮发麻,脚步发沈。木清……豁出去了,在一间响动格外大的门外站住,舒岫伸出手去推门。 …… 舒城压抑著自己的喘息声,双眼紧闭,低哑地求唤:“不要了,啊,龙游,啊啊……太深了,太……太快了……呜,不行,够了……” 任他哭泣著,他身上的触手兴奋地抖动,内穴的硬楔物每次抽出一点进去更多,每下按压到敏感的突点,狠狠往里顶,推挤著内脏,磨得舒城高耸腰部,不要命地把身体往凶器上迎。受过度刺激的臀部一夹一夹,内穴收缴紧缩,出口湿得一塌糊涂,因为速度和力量淌著推挤出的细沫,噗滋的声音刺在耳膜。贪婪的凶器加快挺动,舒城不知道这场情交进行了多久,似乎会无限延长下去,他弓著身子,感觉被插融了般,浮在了云端……龙游……不要了……呜…… 怪物的基本发情期在每月初,一般持续五到七天,这期间,舒城基本下不了床。更遑论,龙游老妖非一般精怪。 在舒城几乎绝望的当口,疾风骤雨忽而停下,触头在体内深处大颤,吸盘吸附住柔软的肠道,倒刺全开入肉,舒城闷哼著绷紧了全身筋肉,脚趾都蜷缩起来,肠壁收缩压迫,静待怪物的喷射。一波波强劲的液体进驻舒城体内,激爽感逼得舒城随著每一下喷薄抖动身体。 ……龙游,似乎把他的种子悉数种进了自己小腹,如果没有炎珀,自己会怀上他的孩子吧,妖卵的受孕孵化不过一个发情期,交脔是繁殖的本能。舒城失神地胡思乱想。 肉触微微退出,肛塞一样堵在洞口。来到瑶灵谷後,舒城就没有吃过东西,靠消化每次送入体内的营养液存活著,几年下来,体质也近妖了,容颜不会变老,皮肤变得更白皙滑腻,身体……会渴望残虐的对待,虽然会流血受伤,创口却会自主复原,秘处变得更紧 窒善纳,身体和心理上都快沦落为怪物圈养的禁脔。 脸上,触手在轻缓滑动,仿佛情人的爱抚,後 庭,刚出精後的巨物仍可观紧扣,蠢蠢动著……舒城的手摸索著擎住了肉触的根部,密合的交接处宛若一体,火烫湿润,舒城纤长的手指摸上那不能盈握的圆柱状物往外拖,低眉敛目微喘:“出去,你撑得我难受……” 巨物的倒刺扎肉更深,任性地吸附住一动不动,微微颤。舒城拍打著定楔在股部的怪触,恨道:“出去,我……饱够了,你松开。” 肉触顿了顿,听话地抽出,红浊的液体争先恐後流淌。舒城大敞著身子喘气。 夜正长。舒城看著龙游庞大的身躯退出房间。他知道他未够满足,也许去找豢养的姬妾去了,察觉自己心头的异动,舒城苦涩地咧嘴。 …… 舒岫的手刚碰上门,被人拉住,舒岫转过头,面前笑盈盈的不是木清是谁,“木清!你没事吧!这里是哪里,我们离开吧!” 木清没有回答,只道:“你担心我?” 舒岫涨红了脸,避开木清紧盯的眼神,讶讶道:“这里很诡异。” “是啊,有妖怪。”木清笑笑。 “啊?”舒岫抬头。 “你愿意帮我吗?舒岫?”木清问。 异种奇闻 5.入甕 五, “你愿意帮我吗?舒岫?”木清问。 “啊?”舒岫点头。 木清拉著他慢慢往回走,他说:“我是被这里的妖抓来的,他在我身上下了咒,不杀了他我没有办法离开。只有你能帮我。” 他清淡的声音无机质地陈述,冷雾般漫过舒岫心头。云阁重逢伊始那些疑虑早抛到了脑後,舒岫握住了木清的手,他只想能为他做一点事情。 “我要怎麽做?”舒岫焦急。 木清垂眸:“你还是处子之身吧,舒岫?” 舒岫口齿不清:“嗯,有,有关系吗?” 木清反握住舒岫的手,看著他说:“你是阳时阳刻生的,万中无一,那妖怪体内有块厉害的炎性赤玉,你的体质和那块玉石更切近,可以用你的阳精吸它出来,他失了玉石,没了法力,这里的幻象解除,我们就可以离开。” “阳……阳精?”舒岫吓到了。 木清眼睛一转,问道:“你不愿意?” 舒岫摇头。 “那好,我们现在过去,……恰妖力最弱。”木清微笑。 “啊?你怎麽知道?”舒岫觉得哪里不对,可脚步只能跟在这个男人身後。从来,他见的都是他孤独的背影,寂寥的侧影,他婉转别人身下的剪影……现在,他拉著他,舒岫的手有些汗湿。 “因为啊,妖性淫,我刚上了他,人在这个时候最疲累,妖也会松懈。”木清一个字一个字念,“妖最会惑人,你见到他,可不要被迷住。” “怎麽会?”舒岫辩解,他心中极震惊,原担心这宅子里的妖怎麽厉害,不想,不仅是只避世自闭的笨妖,还是只没雄风的屁精怪,怪不得自己来这麽多天,连条妖腿都没看见。喘出一口气,走到了深宅尽处一僻静花院。 房间里昏黄灯光。 木清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进去。” 舒岫点头。 门没有关紧,传来微微的细语声。院中长著不知名的茂盛植物,淡淡清气,却压不过一缕缕自门缝透出的旖旎甜香,舒岫站立不安,心里有若擂鼓。 房内,全身无力的舒城疲累地自半醒半睡间感觉龙游在他耳边轻唤,体内没有消减的催淫 液体随著与龙游的口舌交缠转而沸腾起来,浑身火燎般焦躁,似梦非梦间,意识愈加昏沈,眼皮都抬不起来。 “进来。”房内传出木清沈冽的声音。舒岫硬著头皮推门。 门一开,他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借著昏黄的油灯,他看见木清正脱去身上最後布料,赤 裸著走向自己,舒岫的脑袋嗡地一声当机,全部血液轰上脸蛋。舒岫张了张嘴巴。 木清轻笑,他头发仍束著,脱去衣服的身体肌理分明,矫健匀实,每一寸都闪著诱惑的光芒。他就这样走到舒岫面前,把舒岫颤抖的手带到自己身上,吻住不知所措的少年。 舒岫後退一步,背部抵上门板,木门哢嚓关上。 木清的舌毒蛇般在舒岫口内游走,木清的手隔著布料揉搓著少年的命根,感受著年轻的勃发。 舒岫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咚咚地砸著胸腔,发疼。他不是没有在梦里奢想过亲近木清,但是,忽然,幸福就砸下来,他想哭。 “可以了吗?”木清干净的声音却不带一丝情 色,他微微退开,看著面前的少年,“去上他吧,你不用做什麽,闭上眼睛享用就好,我会帮你。” “木清,你真的是木清?”舒岫仿佛没听见男人的话,叠声问。 男子讥讽地扯起嘴 分卷阅读4 角,笑:“这张脸,你不认得?” “可是,可是……”舒岫低泣,“你以前知道我的心意,也不会这样对我。不止这些……木清你变了好多……” 不想这时候多生事,木清划弄著少年的高涨,安抚他:“你不喜欢?舒岫,按我说的去做吧,你不是想和我一同出去?以後,我们有很多时间,你问什麽,我都回答你。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若恶魔醒转,我们都会死。” 随著木清的指引,舒岫才看见床上趴伏著的身体,看不见脸孔。是一具男人的躯体,一样光裸,白腻的肌肤上泛著情动的淡淡晕粉,间或分布的青紫痕迹显示他刚经历过激烈的情交,正安静入梦。很长的黑发透著轻紫的光,随著呼吸微微颤伏,滑过洁净的背,覆在圆紧挺翘的臀部上,梦中人偶尔嘤咛,不自觉地擦动紧闭的修长双腿……哪里是妖的狰狞恐怖?受木清诱惑在先,又看见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舒岫霎时口舌发干,下腹绷紧,呼吸不稳,浑不察房内不知何处冒出阵阵甜腻淫香,钻进他的口鼻心肺。 舒岫像个牵线木偶著魔般爬上床铺。木清唇边冒出诡异的笑容,退到房间的阴暗处。 异种奇闻 6.炎珀 六, 舒岫有些迫切地覆上白皙的躯体,高热的温度慰得他舒叹一声。男人比他高壮,安驯地在他的压迫下微微颤抖,舒岫拂开那一头瀑布般的黑紫发,膜拜般细细啄吻美好的背部,身体和身体磨蹭著,大腿交缠,热疫蔓延。随著情炽,男人左腰处浮现经文般缭绕的金色印记,熠熠闪光。 舒岫红了眼,一手抓起男人的手臂,一手抓起男人结实的长腿,把男人掀了过来,男人扭动身体想躲开,急性的舒岫就著男人的侧姿把自己怒涨的利器刺进了红肿的蕾穴,洞穴紧涩,卡住了头部,舒岫皱眉,右腿压住男人的左腿,手里加大劲,就著拉扯男人右臂右腿的姿势,把侧躺的男人狠命压近自己的根部,没入,开始进出。 难受的承欢姿态逼迫男人仰起了脸,紧闭的眼睛紧蹙的眉峰昏沈的表情表示男人仍未够清醒,但是身上淋淋的汗,微张喘息的口,高屈迎合的腰肢都表明男人本能地在接纳了,下面的穴口紧缚细致,牢牢吞食含吐著舒岫急凶的器物。舒岫盯著男人英秀的脸,放纵著初次逞欲的器官,对方是妖,不怕会被弄坏,舒岫想。可是有这麽美的妖吗?甜蜜多汁如果实,让人抽离不能。 泪从舒岫眼角滑下的时候,舒岫快一触即发的前端感觉到男人体内的温度忽然高了一倍不止,内火流水般缠绕上他的阳茎,堵著欲喷射的小口。 “啊啊……”舒岫惊呼。他高仰著头叫喊。 暗处藤蔓般蜿蜒的触手迅速绞住了两人,一部分刺激著舒岫的敏感点,帮助他逼近高 潮,一部分爬上舒城躯体,通过他口腔钻入他体内,吸取怒涨的灵气,把属於妖魔的阴浊之气灌入,冲刷著各处经络。还有几根钻进两人切合处,开始引导舒岫凝滞的阳茎动作。 舒岫全身动弹不得,只有欲念在无休止地高涨,失神地机械推磨、痉挛震颤,终经受不住内外的刺激,低吼著喷射而出,喷发的瞬间,逆著射液的方向,灼热的炎焰钻入前端的小孔,烧到体内,燎原,剧痛合著极大的快感山洪般冲荡全身,舒岫整个身体爆发出一阵金色的火光,原本印刻在舒城左腰的经文图案似活物浮绕舒岫全身,舒岫满头青丝倒竖起来,尽皆变作白,兽般嘶吼,发泄般掐著身下人的腰。 舒城之前被龙游施术才致昏沈状,这时候加与身上的火燎高温和粗暴凌虐令他迷蒙地张开双眼,面前是一张陌生的脸,陌生的少年人淌著赤泪,发狂顶戳他,陪伴自己经年的熟悉经文正蛛网般落在他额上、脸上、鼻尖、耳翼、胸腹臂膀、腿跟脚背,像为微黑的肌肤另覆上一层皮……这是怎样刺目的惊人景象啊!舒城像被冰块砸中脑袋,雪水浸了全身,瞬间清醒。 师傅的血咒,师傅的炎珀,下在自己身上的禁术啊!全依附到别人身上了!怎麽会这样?他,是谁?炎珀性烈,已融入我血脉,任神魔妖鬼也无术,除非自愿取出,否则必须是阳时阳刻出生,并与自己血脉相合的男子才能吸纳。他……可是龙游说的……我的弟弟……舒岫……龙游!你为了执念竟做到如此地步,逼我不堪至此,不知餍足的畜生!舒城闭上眼睛,酸痛的眼里泪水不止,内心慌乱,舒岫一介没有修为的凡人,如何承受得住炎珀的酷煞力量! 舒城挣扎著甩开舒岫的手,去扯堵住自己嘴巴深入内脏的触手,不想,龙游似乎想到他会反抗,钻得更深,另一些触手从舒岫身上爬下,卷上舒城不安分的手,固定在他头顶,更多小触嗅到两人噗噗作响的接合处,扒开穴口,推挤进去,一同欢愉。 任舒城费尽气力地扭动身体挣扎,身上的人和物只有绞缠得更紧。忽然,舒岫搬正了他,手一寸寸触上他肌肤,俯下身去舔舒城眼角的泪,想到可能被亲弟弟如此对待,舒城屈辱得心裂。他拼命晃开头,舒岫的舌却在舔干泪痕後,在他脸上来回扫弄。舒岫原本清澈的眼睛现在一片空洞,定定地连眼珠也不转动。 房间里的欢情一波波涌荡,直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虚弱的呻吟以及肢体滑动交缠的声音。 异种奇闻 7.道缘 七, 响动停下的时候,两人一妖躺到了一处。折腾完毕,舒岫累得倒在舒城身边,搂著舒城的腰睡去,满足的触手们缠绕著人类的躯体,偃旗息鼓。只有舒城睡不著,他想把龙游揪起来问个清楚,或者先离可能是弟弟的少年远一点,但是虽然口舌恢复了自由,他却连说话的力气都被抽尽,更遑论坐或站,只能眼睁睁等身体复原,看著窗外透进天光。 他想起师傅说的话,妖性低贱,与虫兽无异,喜食好淫,常以人为器孕诞繁衍,天伦丧尽,修道者责应杀之灭之镇之。如今,自己的残破之躯连炎珀都失去,可还有一丝逃出生天之望?舒城满心苦涩。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 巍巍西方,大哉昆仑。昆仑山是传说中的修仙圣地,万山之宗,龙脉之祖,峡谷绝壁相对,奇鸟珍兽出没其间,山间长年云雾缭绕,流淌著可酿制琼浆玉液的泉水,长著结有珍珠和美玉的仙树,是天帝的下都,昆仑顶上的玉倾宫是百神所在的地方。 这些景象,舒城只听说过。师傅说,百年前仙魔大战,双方损失惨重,受创的仙神们封印了昆仑宫,拔峰入空,陷入沈眠,魔界也整复中遂悄无声息,天地间失了秩序,妖鬼横行,大道失衡。当时对战,山塌地陷,天降大火,几乎烧遍了整个大陆,百年来风雨不调,民不聊生,唯有 分卷阅读5 我辈修道者替天行道,斩妖灭魔,救民於水火之中。 其实师傅玄真子是个酒鬼,会使法器画符咒,平时连剑都不碰。舒城的功课,都是大师兄和断腿师叔教的。昆仑山分里昆仑和外昆仑,外昆仑物灵地杰,多寻仙修道者,里昆仑遍布毒气湿瘴,是妖魔精怪聚集处,千万年来即使山外天翻地覆,这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何况,舒城他们的小道观在山脚,靠近村庄,算入俗世半个。 舒城幼时举家流亡,途中和父兄失散,流落荒郊,恰逢玄真子追著一棵仙界至宝灵脂阴葵,那灵脂阴葵极为罕见,成了精的和老人参一样会跑,食者五毒不侵包治百病,玄真子的师兄玄鹤被妖物截去双腿,玄真子偶得宝株灵踪,自然不放过。他没想到,到嘴的鸭子也会飞,宝物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脏小子吞了个干净,火气上来,抓著小孩飞回山,嚷著要割其肉放其血给他师兄吃。 舒城很无辜,那株可怜的植物被恶道人追得四处逃,慌不择路,小孩只觉面前绿光一闪,什麽东西入了口掉了肚,转眼,一个老道吹胡子瞪眼睛骂到了面前。 衣衫褴落,满身泥污,面黄肌瘦的小破孩被玄真子拎著耳朵扔到玄鹤的床前,舒城摸著快摔成两瓣的屁股小声骂著“贼道人”,一脸倔强。床上的玄鹤好笑地看著一大一小。 玄真子恼:“你骂我贼,究竟谁是贼?臭小子你偷吃了我的灵草,看你怎麽赔?” 玄鹤劝阻性急的师弟:“那灵脂阴葵可治病解毒,但不见得能生肌长骨,你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玄真子吹胡子,掀了玄鹤身上的毯子,道:“我不是为了你?这麽多年才寻到这个机会,你不想能跑能跳吗?” 玄鹤脸色煞白。 师兄弟两个剑拔弩张对峙著。 木板床上,玄鹤的大腿根以下竟空空落落,只垂著衣摆。细瘦的半截身子倚靠在墙上,看去格外凄凉。 站在一旁的小孩愣愣看著,想起来路上玄真子叫骂著说要割他肉放他血给玄鹤生肌养肤,默默抿了嘴唇不说话。他转头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角落的矮桌上放著口碗,摸了摸衣袋里的小刀走过去。 液体的滴落声惊醒了闹别扭的两位老者。“你在干什麽!”玄鹤惊呼,玄真子皱著眉头抢过去抱住了嘴唇发白的小孩。小舒城竟然拿著把锈损的刀割自己的左脉,鲜浓的血盛满了半口大碗,他还板著脸抬起下巴对坏道士说:“我的血,赔给你。”说完,就晕在吊眉毛的玄真子怀里。 施术治愈好小孩手腕上的伤口,玄真子狠狠拍了小孩的脑袋一下。 “留下他吧。”玄鹤说。 “你确定?”玄真子不满。 “观里老是几张面孔,看著烦。他能遇上灵葵,也算仙缘。”玄鹤看著小孩说,“就是脏了点,明光呢?让他带他的小师弟下去洗洗。” “哼。” “你别不开心。”玄鹤摇头,道,“你是看他一个小孩子流落在外,才带他回来吧。若真是想让我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这样的玄真子就不是我认识的师弟了。” “要留下他也简单。”玄真子竟不恼,顿顿道,“既然血是热腾腾在了,你这个师叔就收下这份入门礼,我呢,都好讲话。” 异种奇闻 8.下山 八, 桌子上粗瓷碗里犹带温意的血,玄鹤是喝了。事实表明,这物也许能怯病去毒强身健体,但远达不到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造化之效。 自此,昆仑山下的奉天观里多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屁孩。玄真子说,你俗名舒城,入了观,从明字辈,就叫明城。 “奉天”名字大敬畏,却只是个小小的石头道观,除了玄真子和玄鹤,还住著三个弟子,大弟子明光,二弟子明静,三弟子明达,舒城从四。几个弟子都是穷人家将养不下,舍到观里来的,其中明静是女子。 没有多余的房间,玄真子让明光先带小孩住一阵,等收拾出菜园子边的废屋再搬过去。明光就在自己房间另起木造了张小床给舒城睡,这一搭就搭了三四年。 舒城不爱说话,玄真子见他老是板著张臭烘烘的小脸,也懒得理会这个小弟子,完全撒开手。明光是个长相平凡的青年,有一副任欺负的好脾气,天生媳妇命,观里种菜烧饭带小孩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持,说带小孩,是因为明静、明达刚进观的时候都是他在照料,现在再拉扯拉扯孤僻的小舒城,也不是什麽难事。玄鹤觉小四子投眼缘,习剑练气什麽的都亲自教导。 四五年转眼过去,初入观时十一二岁的小毛孩长成了英姿挺秀的少年郎,眉目疏朗开,姣好的底子显山露水,加上天资优、福缘厚、勤修习,无论剑术修为还是气质秉性都尤为出众。 有一年头春,山下暴雨连连,连绵不停,高涨的河水淹没了桥梁,淹没了田地,老百姓不能耕种,坐在家门口都能钓鱼了,空望著老天发愁。有九头四足虫怪,兴风作浪,专抓女子入水府圈禁。 玄真子叫了四个徒弟来跟前,说,奉天观虽然没钱没名,但是有一把剑,是从祖爷爷的祖爷爷辈传下来的,叫望山剑。这次山下发洪闹瘟疫,昆仑山上各门派都派了子弟下山镇妖,干到现在没个动静,听说倒是赔进去几条命,老子看著腻味,你们四个也下去历练历练,谁给奉天观争脸,剑就给谁了。 明光带著师妹和师弟们离开了奉天观,先去拜会素忘机。昆仑山上十八道门,掷坤宫是那上顶的,奉天观是那下底的,平常十八道家经常举行一些研讨切磋的时候,奉天观都是明光出席,自然认识掷坤宫最杰出的弟子素忘机,这次除妖也是素忘机领的头。 明光领著三小孩出现的时候,素忘机笑了,他晃著脑袋说,怎麽,奉天观连习剑四年不到的小弟子都派出来了,不怕死吗?明光笼著袖子傻傻笑,说,不怕不怕,小师弟比我还厉害,死不了。一旁的少年剑客们纷纷报以嗤笑,其中一个白眉的小道士拖长声音说,是啊,上次试剑会,你连忘机师兄一招都避不过,比你厉害是不稀奇。明光呵呵笑不回嘴,他後面三只小老虎紧绷了脸。明城皱眉,明静咬牙,明达跳了出来,指著对方骂,你算什麽东西……话没说完,脚被明光狠狠一踩,明达惨叫,明光边顺势碾了碾,边拱手致歉:“小孩不懂事,大家莫计较,莫计较。” 小白眉讽笑:“不懂事?不懂事出来凑什麽热闹,难道添乱?放心,我不会动手。有本事,自己解决了那妖怪去。” 明达一张脸白了又青,脑袋一烧,梗著脖子应回去:“有什麽了不起,你们这麽多人办不成的事情,我们四师兄弟就可以!” 在一边看见争执也不制止的素忘机拂了拂袖子,笑眯眯地 分卷阅读6 对明光说:“那就静候佳音。” 明光空叹气,见三个小孩都不想再待此地往外走,忙跟上。 异种奇闻 9.朱墨 九, 昆仑山下十几个村落,朱墨是百姓最为集中地。此时的朱墨镇俨然半个水乡泽国,素忘机他们已经先一步安抚了百姓,号召男丁们集合起来保护老弱妇孺,在地势较高处安扎。 明光一行四人离开庇护所,天潆水地没有去处,便在邻郊找了废弃的破屋停留,再思对策。 屋外大雨,屋内小雨,湿湿嗒嗒没有个站脚的干地,明达心情浮躁,横了眼明城,阴阳怪气地道:“有个棺材脸跟著就是倒霉。” 明城独自一个人靠廊柱坐在地上,闭著眼睛。他小小年纪,却是四个人里面最阴沈的。 明光拿出干粮来分,走到明达身边踢了他一脚:“你少说几句。想想接下去怎麽做吧?那妖又不会无缘无故跑出来任你砍!” 明达嘿嘿一笑,大眼睛一眨:“如果我水性好,就直接下去揪它出来,剥皮抽筋!” 明光无奈摇头。 明静拿了块干粮,递给明城。明城不声响接过。哼,明达瞅见,从鼻孔里喷气。明光咳了起来。 明达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道:“我有一个绝妙的法子,嘿嘿,你们要不要听?” …… 彼时,昆仑山上下来的大小剑侠们也聚集在一起,商量除魔大计。 “什麽?!女扮男装当祭品!你?你……我说忘机师兄……就算你……那个……不是认真的吧?” 坐在主位的素忘机正眉头不跳地继续喝茶,大厅里面已经一锅乱粥,沸沸腾腾,每道飘过来飘过去的目光都既惊且诡。 自他们下山,已经十数日,除了刚来的时候死命朝水里扔法宝把妖怪逼出来干过架,受伤数人失踪数人,削掉妖怪一块皮外,现在妖怪连影子都不露了,雨断断续续飘,水漫得不上不下,村民不仅没丢还有被莫名其妙送回来的。被送回来的女子虽然有活过来,但是对遭遇事情一概都不知。 据朱墨的老者说,这里的村落间一直有祭祀水神的习俗,每一年都会送女子入水府,可能水神对今年的新娘子不满意,所以一怒之下连抓数名,放著慢慢挑,挑不上的就送回来。 等底下闹哄哄够了,素忘机站起来,袖著手,眼睛淡淡一扫,唇边带笑:“你们谁有更好的法子?” 底下鸦雀无声。明明面前是一个不怒自威的缁衣道者,眉眼几或流转,竟勾带雨露春浓,唇红齿白,颇曼妙风姿。众人被吓到。 小白眉简飞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吞吞吐吐道:“那,那谁去?” 素忘机面上笑意更深,眼神中却一片冷峻,他晃著头道:“妖物凶猛,自然不能让村中女子再冒险,此行几个女弟子在前一战中皆被怪物所掳,剩下的人里面,你看,谁最合适?” 最後几个字被他拖长声音,从舌尖上跳出,眼波也绕到简飞身上。嚣张的小白眉一下子紧张地脸都红了,在他眼里,素忘机容姿堪比天人,只是……“师兄,怎麽可以!”……太过危险。 “你对我的剑术还是……容貌有异议?”素忘机眼角藏锋,不待某人回答,对众人道,“祭礼就定明晚,大家下去准备。早日除妖退水,救回道友,各回山门。” “是,但凭差遣。”素忘机身上似乎带著与生俱来的奇怪光环,令专注於他的人不由自主臣服,愿为驱驰。 …… 这边厢,破瓦房里,明达眼珠子转了几圈,清了清嗓子故作端整地道:“妖物既然好美色,我们就将计就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去了他的老巢就能探知老底,在岸上傻等,回去不被师傅敲死才怪。” 明光沈吟,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明静:“你的意思是,让二师妹色诱?” 明静红了脸,跺脚,啐:“你们想的什麽?” 明达喷了,哈哈笑:“大师兄,你用词真准确,可是凭二师姐只会扔扔迷香念念定咒的三脚猫功夫,怕是有去无回。我们还有人选……” 明光皱眉:“谁?” 明达玩著手里的木头棍子,慢条斯理地道:“大师兄你捧在手里疼,夸赞他武功厉害得不得了,难得长相比素人妖不差,奉天观里习剑四年不到的小弟子啊,肯定能镇妖!哎,大师兄你舍不舍?” 这回,明光傻了眼,喏喏道:“四师弟,是男的。” “切,不过一层皮相!我这边有妙身丸,上回去蜀山玩那个白头发的苗疆药师给的,男的吃了变女的,女的吃了变男的,包管有效!”明达蹦豆子般快速磨嘴皮子,“四师弟绝对有这个实力,啧啧,年纪小,皮肤好,不胖不瘦,高是高了点,也不夸张,对不对?” 明城仍垂著眸坐在一边,动都没动。 明光神色比刚才看明静更复杂了。 “明静,你说是不是?肯定超美,比死妖怪的那些个媳妇儿都美!”明达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干脆站起来走到明城身边打量。 “嗯……”明静细不可闻地应一声。 明达的手拍上明城的肩膀,被明城一掌抽开。明达也不介意,抱著手嘻哈哈道:“四师弟也不必担心,那药只有三十天效用,过去了还是硬邦邦一条男儿身。怎麽样?干不干?这麽好的机会,成功了,师祖爷爷们摸过的望山剑就是你的了,别说师兄们不让著你,嗯?” 明静看了看明城,又看了看明达,扑哧笑:“就算让,三师弟你的姿色,妖怪会食不下咽。” “嘿嘿。”明达摸摸自己的头。 明光也笑:“明达,你莫逗你四师弟了。我们还是另想办法。” “不愿意牺牲就算了,我不讨没趣。”明达打著哈哈,坐到烂桌子上,一手水囊,一手干粮,啃起来。 “好。” 明城抬起眼眸,忽然道。 明光惊了一惊。 明达只是动作一顿,继续大口咬著手里的食物,嘴边一抹得逞的弧度。 异种奇闻 10.易装 十, 明光和明达在门外,明静和明城在门内。 明光不安地问明达:“你的药真的有效吗?” 明达边踢了下门,催促:“磨叽什麽?又不是真女人!这麽麻烦!”边转头应明光,“你指什麽?” 明光忧郁:“四师弟不会变了女人,就变不回来了吧?” “哈哈哈……”明达背倚著门,大笑。 门晃当一下开了,不防备的明达摔倒了地上,正准备开骂,看到了明光一张老脸上表情丰富,张了口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就狐疑地顺著走到自己身边的脚往上看。 明静不是一个难看的女孩子,甚至很能打动人心,笑起来两个酒窝,可爱又清纯。明达和明城一直 分卷阅读7 别扭,就是因为明达小时候偷看明静洗澡,被明城告诉师傅,这对少年明达来说,是奇耻大辱,要记恨一辈子的。 可是,现在,咕噜,明达咽了一口口水。 他面前站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姑娘,熟悉,是因为他非常明白这就是那个讨厌的棺材脸师弟吃了他上供的妙身丸变的,陌生,是因为变成女子的师弟……他都不敢认了!仍旧那副拽表情冷冷盯著自己,可是那目光就像一条钢丝细细勒进心脏,要命啊!妖孽啊! “走开,挡住了。”明城踢了下一脸惊恐表情的明达,见对方僵住了不动,直接从他身上踩过去。 “啊!”明达一声惨叫。 “活该。”明城眼角微微一挑。 明达干脆捂著胸口躺倒地上。 声音清脆,可这是女人的声音啊!背影婀娜,是比原来小了一号!长发飘飘,梳了发髻又簪了花!眉横远岫,神染清辉,容貌殊丽,有一股子巫山云雾般的灵气。虽然变了模样,但是举止间透露的英傲冷硬还是提醒著明达,这是他最讨厌的人!明达有些沮丧,果然还是想想就好了,这小子是男人的时候,怎麽没觉得他长得如此惊心动魄啊!自己是叶公好龙麽? 明城又开口了:“我们走吧。” 另外三个人默默跟在他後面。 毕竟之前是那麽熟悉的人,视觉上的违和感还是很刺激人的。明光深吸一口气,开始没话找话:“明静啊,怎麽给你四师弟找这样的衣服?青不青,蓝不蓝的,洗得快翻白,屁股後还有补丁。” 明静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明城,显然还没有回缓过来,失魂般道:“我仗剑飞了好久,才在别人的床板上找到的,大师兄你就别计较了,小师弟穿什麽都不差。” 明达幽怨地接道:“现在该改口叫小师妹……” 忍无可忍的明城停住了脚步,手上剑一提,就往明达身上招呼,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明达边狼狈躲避边高呼:“好男不和女斗!”明城的剑柄往他胸口一架,飞脚就把人踢出了十几米远。 明光在旁边呼呼笑。 明静殷勤地往前一指:“朱墨镇的祭台就在前面了,从那里下去,应该有线索进入水府。” 明城甩袖,大步往前走。 事实证明,水府没有那麽难找。明城往河里一跳,吞了几口水,眼前一黑,一条粗长的软物有力地卷住了他的腰部就把他拖进了更深处,嘴里被塞入什麽东西,再睁开眼睛,面前蓝盈盈光灿灿是一个水中宫殿,而他竟然如履平地般可以走动可以自由呼吸。 有美貌的婢女过来接引他,她说,不要怕,我们主人茹素不吃肉,只是为小主人挑选新娘,没有选上的,我们都送回去。一天10个,很快就会轮到你了,我带你去休息的房间吧,那边有替换的衣服和裹腹的点心。 明城很纳闷,这算哪门子妖怪,水中殿宇中四处布满结界和法印,浊气弥漫,还是小心行事为上。 这很快没有很快轮到,明城不知道岸上一场有预谋的人祭打乱了妖怪的步伐。 不同於明城的彻底乔装,素忘机只是换了身女装就踏上了祭台。精心准备的祭祀,备了六畜并布帛,灵幡飘摇,梵音嫋嫋,上香,蘸血,百姓们穿著奇装异服跳起大舞、吼起祝歌。 盛装的素忘机站在众人之上,长裙曳地,云带束腰,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面若芙蓉,瑰姿豔逸,恍若王女。 仿佛听到凡人的祈颂,水面翻起了波涛,风呼啸地回旋而过,嚣叫似狼号鬼哭。 巫者上前拿绸缎绑了素忘机的双手、双脚。四名穿红衣的大汉在大喝声中把人投进了大河。噗通一声,如泥牛入海,没一丝气泡,风平浪静,跑到河边张望的人都焦急又失望。 水中,素忘机念动缚咒,松开自己的手脚,没有看见任何异象,平静得甚至连游鱼都不见。施开避水咒,素忘机慢行水底,水微微晃著,素忘机抽出腰间软剑,感应著水底妖气,有什麽浓重压迫著他的呼吸,迫他心脏鼓荡激痛。素忘机闭上眼睛,剑往某一个地方急转刺去,蓝色的水中流出绿色的液体,黑褐色的干枯翅膀显露出来,竟是一只有著尖喙尖耳、鸟头人身蛇尾,九头有翅的怪兽。怪兽呼号著扇动受伤的翅膀扑过来。 素忘机甩开剑式,金光从他身上漫开,直直劈掉怪兽一只头。怪兽闷哼一声,水里弥漫开他绿色的血液。 也许是感应到水底不稳气流以及浓重的妖气,岸上观望的道者纷纷跳下来,素忘机眼睛微眯,企图先困住怪兽,却不料绿色的浓稠血云中拍过来一条粗软的大尾巴,不顾素忘机的砍刺,卷住了他的腰,把他往更深处拖去。 异种奇闻 11.水府 十一, 明城的剑术虽有小成,但是法咒不精,於相卦阵法更是一窍不通。每一天除了例行的打坐、小寐、进食之外,他就到处晃,问题是怎麽也晃不出小院子。 导致来为他送衣递食的小姑娘看见他乱转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就想笑。某一次,把食物摊在桌子上,看明城开吃後,小姑娘还不走,在一边坐下,笑意盈盈地注视他。 明城吃不下饭,皱眉。 小姑娘开口了:“你想出去?” 明城看他。 小姑娘摇头:“没有得到主人的应允,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府里很大,关著三界六道很多美女,不出去才是安全的,不然,你踩到的一条毛毛虫、碰到的一朵花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明城低下头。 小姑娘凑近:“我说姐姐你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要不是听过你讲话,我都会怀疑你是不是哑巴了。” 明城放下筷子:“你希望我讲什麽?” 小姑娘笑呵呵:“求我啊,我可能一不小心就答应了。” 明城问:“你是人?” 小姑娘支著下巴:“不是。我以前跟著夫人,夫人不在後,我就留在这府里跟著主人和小主人。你看到的当然是我幻化的形态,你想看我原型吗?” 明城摇头。 小姑娘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明明长得这麽美,怎麽这麽没趣?和小主人一样闷。” 明城问:“你可以让我马上见到他们吗?” “谁?”小姑娘掩口笑,“主人呐,被人类砍伤了,这几天你怕是看不到,不过见小主人……呵呵,我也希望他会喜欢你。今夜院中夜昙花全开的时候,你就可以自由行动,往东南方向,记得天明前回到房间,不然我也护不了你。” “好。”明城点头。 小姑娘眨巴眼睛,“你真的信?不怕我害你?” 明城推了下桌上的餐具:“我吃饱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小姑娘感慨。 还没到晚上,明城已经全副武装 分卷阅读8 ,把能带的符咒能塞的暗器藏遍身上,坐在房门口的石阶上盯著小院子里的几丛花。 晓月徘徊逝,繁星清冷闻。寂寂昙花半夜开,月下美人婀娜来,芳香溢,华彩夺目。 明城一袭翠衣,拔地而起,朗朗站在宫殿顶上,认清东南方向,飘飘洒洒隐入暗海。 素忘机没有想到自己会输得这麽惨,他的剑快削断妖物的蛇尾时,妖物体型竟然倏地变庞大,生生把他整个人含入口中,手中利剑被大力甩落,丹田一涩,咸腥的水凶猛地灌入他的眼耳口鼻,五感顿失。道友追寻而来的嘶吼声在水波拍打声中渐远。 素忘机被吐出来的时候,浑身罩了层碧色的透明黏液,似被网缚住的虫蚁。怪兽桀桀叫唤,绕著他走了几圈,又用头顶顶他,扑哧扑哧走掉。地上流下一滩碧绿的血水。 素忘机强力用遍了各种五行咒术,被反弹的法力折腾得冲突无能,顿坐在地。 怪兽没一会儿又出现了,身上的创口不知道用什麽法子已经愈合,它脚边懒吞吞跟著只差不多的小怪,尖喙尖耳、鸟头人身蛇尾,背後有翅,虽然只有个大头,但一样丑陋凶猛。角一样横张的耳朵、蹼一样光滑的骨翅,有著尖利爪子的巨掌。 大怪站到门口,一脚踢小怪的屁股,那丑陋的胖物就滚了进来,缩在墙角。大怪狠狠吼著,金色的圆眸教训般盯著小怪,身上虬结的筋肉簌簌抖动。小怪缩了一下头,依旧装鳖。 大怪低了声音,走到了素忘机身边。 地上打坐的素忘机已然睁开眼睛,惊悚地看见大怪胯 下甩动的人形巨器,知道自己是被当做了女子,在人屋檐下,无抗拒之力,分觉悲愤。 那大怪兽人立走到素忘机背後,巨爪抱起他,压著素忘机的挣扎,往自己袒露的下 体上磨,似乎在做各种交 配的体位给小怪看,小怪晃著脑袋,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 这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婢女装扮,笑起来娇俏可爱,她对房间里的情形并不惊讶,弯著眼睛走到素忘机面前,抬头对大怪道:“很漂亮的祭品,小怜的新娘子吗?你不要碰坏了。” 大怪听得懂般放下素忘机,叼著他扔到小怪面前。 素忘机黑线,难道那个丑陋的小怪物叫小怜? “这就对了,虺,你有我就够了。”小姑娘娇笑著躲到怪物怀里,仰著头道,“要是小怜不喜欢这个祭品,我还有更漂亮的。你不要担心,小怜一千两百岁,刚成年,肯定会找到满意的新娘子,顺利诞下子嗣。” 这边,素忘机正消耗心底的惧诧,什麽软乎乎的温软物体忽然触了上来,“呜……”原来那只小怪踩住他的双脚,正伸著舌头从头到尾舔他身上的黏液,啧啧有声。素忘机转开脖子躲,粗剌剌的舌头从他面上覆了下来。小怪感兴趣地翻著他的身体,脑袋凑到他的下身处闻著,尖喙碰了碰素忘机胯 下之物。 素忘机屏住了声息,被发现是男扮女装後,会不会被怪物撕碎入腹?!怪物隔著布料含著他软垂的某物,他想尖叫,但是不能出声,外貌可以乔装,声音一出来,不是自爆男身了?小怪愈加兴致勃勃。 旁边缠绵的大怪和小姑娘也发现了异常,小姑娘异常兴奋,喊了起来:“小怜终於找到喜欢的对象了吗?你看!虺,它以前可是一点都没兴致的!” 正因为一千多岁了,没有对任何动物发过情,大怪才会担心儿子,水府里各族各界女子愈塞愈多,小怪愈加自闭,对从来不肯出门的儿子的担心,才让大怪变本加厉搜罗美女。没想到,现在终於看到笨蛋儿子能开窍扑倒人了,大怪怎能不开心!低低咽呜起来,伏在地上,头蹭进了小姑娘的怀里。小姑娘温柔地依次摸大怪的九个头。 那边,素忘机也咽呜起来,小怪的尾巴触手一样卷上他的身体,头埋在他的身下拱,尖利的爪子摸在身上,撕碎了衣服,划出道道血痕,恐惧和紧张侵占著他的头脑,被舔弄而涨扬的欲望不可控制地刺激常年禁欲的身,他紧闭著眼,双手在冰凉的石板上抓动。 一切还是躲不过,小怪的牙齿撕拉下他身下的布,抬首的男性物体暴露在空气中。 小怪还在兴奋地伸著圆滚滚的舌头舔舐,他老子已经青筋暴动了,一爪砸在地上,地板裂了,房子震三震,拍飞了小怪,怒嚎著抓起素忘机扔在地上。 四肢麻痹,五脏六腑被摔打得出血,身体又是令人羞耻的不堪状况,素忘机快咬碎一口银牙。 满脸惊讶的小姑娘不声响退到一旁,看著眼前一出闹剧。这虺蛟爱子如命,一心想著给儿子找老婆延续血脉,现在知道小主异常的喜好,不发疯才奇怪。 异种奇闻 12.虺蛟 十二, 躺在床上的素忘机嘲讽地弯起嘴角。 自己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呢?大殿中发狂的虺蛟身体庞大了三倍不止,直把殿顶戳穿,喷射的怒气利刃般削过肌肤……那时候素忘机才意会到趴在巨兽底下的自己是多麽渺小,随便被一踩一咬都可能肠穿肚烂,平常自以为是的骄傲豪勇凹现得那麽可悲可笑,他不可制地恐惧到颤抖,恨意充盈。 後来,竟是那叫小怜的丑陋怪兽扑上来,替他挡开施加的所有袭击,与大怪对抗。後来,大怪拎著小怪怒腾腾走掉,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就扶著自己来到这空旷的房间。 素忘机喘息著倒在床上,小姑娘看了看他,戏谑道:“你身上沾了虺蛟求欢的味道,一时退不下,会很辛苦,要不要我帮你?” “滚!”素忘机喝叱。 小姑娘咯咯笑,转了转眼珠子,掰著手道:“你不用担心,小主被下药锁困在卧房里,今晚将有被挑选的人类女子去陪他,不会来找你。你好好休息。”说完掩门离开。 素忘机闭目盘坐,念静心决,周导体内真气,平复恶欲,积蓄力量。想起之前的恐怖遭遇,他知道,如果不加紧动作,别说找到杀怪救人,就是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了,不能坐以待毙。妖物怪力低智,现时负伤又急怒,防管松懈,是最好的时机,他要快! 话说明城按照之前侍女的提示,朝东南方向走了一阵,果然听见兽凄厉的嘶吼声,悄悄靠近,握著檐雕探头透过窗户望屋内看,竟看见一头浑身赤褐虬皮的异兽,异兽被粗大的锁链固定著脖子,脑袋拼命扭动,金色的眼珠都快暴突出来。 明城想起小姑娘说府里挑选新娘,关了三界六道很多美女……看了看异兽两腿之间竖立的粗猛肉具,明城脑袋发胀,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小主人”,明达口中所指自己要“色诱”的对象?明城心内呕吐不止。 ……尖喙尖耳,鸟一样的头,巨蛇一样扭动的颈,张开的嘴巴里 分卷阅读9 ,锋利的齿间探出触手一般猩红的长舌,硕大体型,强健肌肉,人身人腿,四肢为带蹼的骨爪,背後的两片蹼翅枯叶一般向下耷拉著,遍布密鳞的尾巴拍打著地面。这是什麽怪物啊! 瞅瞅四处无人,明城想了想,快速地烧符念咒,在房子外布下“静”之结界,防止等一下打斗发生的声响引来更多的怪。布置妥当後咬咬牙,一个鲤鱼打挺,手心化出把明晃晃的宝剑,从敞开的窗户窜了进去,一剑直指怪物胸腔。无论这只是不是始作俑者,妖者必死! 捏个剑诀,剑轻易地透胸刺入,怪兽一声惨叫,喷射出的绿色血液染了整个房间,明城擦了擦脸上被喷溅的液体,抽回宝剑。不料,剑才离开怪兽的身体,兽身上的伤口自动闭合,狰狞地扑上来。 不好!明城察觉不对,转身欲退,怪兽的利爪已经刺进他血肉,牙齿陷进他颈项的动脉。 明城被逼急了,手中剑一个反刺,削向怪兽的命根子,怪兽低嚎一声放开他,在原地跳脚。明城跌跌撞撞退後几步,却被看不见的屏障弹回到怪物脚前,原来在他进入时,房间里原本地禁制也已启动。这本来就是一个陷阱。 侍女小姑娘是真的侍女,只不过更多掌控了水府中的物事,小姑娘也指引明城找到了他想找的怪,只不过顺便落入诡异的算计。 “不杀此怪,出不去吗?”明城顺著看不见的屏障东戳西弄,他与此道极不精也是有原因的。他和玄真不亲,玄真好使法器画符咒,对他疏於管教,他也乐得跟玄鹤习武练剑,撇开这门花架子学问。入水府前,师兄弟几个把身上能掏的宝贝都塞他身上,他却只会辨著符咒上的字用些入门的。这时候除了“杀”,委实一点法子想不出。还好之前有下结界在屋外罩著,可以慢慢杀。 明城转头看地上的兽。负了重伤,正哭号打滚的怪兽声音慢慢小了下来,似乎知道怎麽闹,他的父亲大人也不会来救他了,金色的大眼睛对上面前娇小的人类女子,水光闪闪地眨了眨,又转头看自己被破皮割血却因药力得不到纾解仍高昂的笨物,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磨牙齿靠近。 明城眼皮跳了跳,剑摆了个起手式,气秉丹田,凌空後翻,悬空一剑削向兽的後脑,他不想耗下去,体型体力而言,即便不是女儿身,他也不是妖物的对手。 剑才滑过一道痕,怪物的布满逆鳞的尾巴抽到他手腕上,生生绞住剑,一抽一甩之间,明城捂著流血的右手摔了下来。 兽低吼一声,走过来,铁链拖在地上哗哗地响。明城左手悄悄探入靴子,从一侧抽出短刀,还没掷,怪兽的巨爪已经踩住了他的左手,哢嚓哢嚓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明城痛出一身汗,汗水倒流进眼睛,刺辣,忍著身体的折磨,右手灌注了全身的真气,推掌向怪兽…… 劲道如泥牛入海,怪兽嗷一声晃了晃脑袋,爪子直抓明城胸口,伴随著血淋淋的五道血沟,藏在衣襟下的一叠明黄色符咒破损纷飞。 恢复气力,从房间跑出来的素忘机七转八转,凑巧看到一混沌的灵光,是道家符咒的气息,不知道是哪家不成器的弟子,下个咒也漏洞百出,隐藏不了踪迹。 他追寻而来,没有异声,血腥气却丝丝缕缕愈加弥漫鼻端,震开门扉,赫然看见兽伏在一个虚弱的女子身上摩擦耸动,女子犹在挣扎,身上被抓咬得满是大大小小的伤洞,人类的红色血还有怪兽的绿色血在凌乱破碎的青翠纱裙上沾染深浅不一的色。遍地都是被弄脏的道家符咒。 异种奇闻 13.相救 十三, 似耗尽了气力,女子高昂的头忽然垂了下来,搭落的脸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美豔,眉眼间压抑著倔强的戾气。 素忘机心里一紧,手捏剑诀,大喝一声破了屏障冲进去。 迷茫躁动的小怪看见来人,兴奋地磔磔叫,撇下女子,扑向中意的猎物。 素忘机白天耗损极大,内腑皆伤,此时单横剑架过怪兽利爪,人竟往後退几步,有些吃力。那小虺蛟不仅力气大,动作也颇敏锐,只是有碍被困的铁链,显得笨拙。素忘机看著不住煽动丑陋蹼翅、鼻洞里喷热气的急於情交的怪兽,剑身下沈上提急削其骨爪,他恼怒自己对付如此小怪也捉衿见肘,不顾身上厉害,出手每每凶狠。 奇怪的是,小怪即使被削指刺骨,污血淋漓,也只是叫声尖锐一点,仍旧生龙活虎。素忘机想起由祭台初入水府时,曾砍伤大虺蛟,并劈掉大虺蛟一只头,但那只大虺蛟也是对伤不管不顾,甚至并没有仇恨自己直接把自己拍死。莫不是这一族有什麽秘术,根本不在意身体的破损? 素忘机心思一沈,左腾右挪之际,没有看到地上昏沈的人醒了过来,颤巍巍的手稳稳抓住了之前丢掉的剑。 素忘机的剑绞进怪兽胸膛之际,瞬间眼前一阵明晃晃的亮光闪过,只见另一把剑从怪兽头顶没入,直直把巨大的虺蛟活生生劈成了两半,血液和脏器流了一地。 一个人持著剑从空中落下,苍白的脸,苍白的唇,竟然是之前那个昏睡过去的翠衣女子!要不是她衣饰凌乱,站立不稳,素忘机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女子冷泠的目光从怪兽身上转了过来,开口:“素忘机……” 他竟然认识我!素忘机在心里琢磨这是哪门哪派的弟子时,女子背剑往外走。 “你去哪里?这里很危险。”素忘机跟上。 “杀怪。救人。”女子简洁地道。 “那只大怪?依我们现在的体力,你有把握?”素忘机摇头,“至於救人……” 女子停下脚步,歪头看他。 素忘机道:“我四处转过,也不知道人都关在哪里,这里有特异的结界封锁了各处。我们不熟悉此地地形,还是先不要乱走……大虺蛟爱子如命,此处有变,肯定会引过来,不如就地等著。” “好。”女子点头,站在门口四处看了看,显然是在找藏身之地。 “可是,姑娘你的伤……”素忘机迟疑。 “我不碍事。”女子皱眉,瞪了瞪他,道,“我不是姑娘,我是明城。” 素忘机一个踉跄。满头大汗。 素忘机能被称为掷坤宫最杰出的弟子自然是有资本的,不仅人聪明,武功好,而且记忆也是一等一的,连掷坤宫里的择菜小弟他都能叫出名字,昆仑山上十八道门的八卦没有逃过他耳朵的,他一直坚信有大志向的人必须知道得比别人都多那麽一点,至於山底下奉天观里的师徒六人,他即使没有一一见过,也是知道名字的,即使不知道名字,他也知道奉天观这一代的弟子都是明字辈。 “你是……明光的……”素忘机继续迟疑。 “奉天观里习剑四年不到的小弟子啊,明城。”一身 分卷阅读10 女子装束的明城微挑眉眼,同样打量一身女子装束的素忘机。 素忘机哑声。奉天观只有一个女弟子,被自己讥为习剑四年不到的小子是明光的小师弟……好吧,自己男扮女装,也要允许别人男变女身混进来,天下秘药仙术那麽多,当然也不好在别门弟子面前表现大惊小怪。 素忘机忍不住又打量面前如花似玉的姑娘,却见对方大咧咧走进一旁花树,坐在地上,拿出瓶金疮药,扯开身上的布,就开始撒药包扎。 素忘机慌忙别开目光,替他守在一边。 “喂,”有人叫。 素忘机不动。 “喂,帮忙。” “叫我?”素忘机叹了一口气,转身,果然见明城“姑娘”一脸除了叫你还有谁的看白痴表情。 原来背部被抓伤的地方够不到。素忘机接过他手里的药,念叨:“男女授受不亲。” “你怕?”明城边去撕衣角的布用来包扎,边不屑地问。 素忘机笑笑,手扶上对方的肩,在他身後坐下,看著白皙脊背上深可见骨的抓痕,道:“你不怕,我怕什麽。” 异种奇闻 14.重波 十四, 素忘机喃喃:“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哼。”明城忍痛端坐著,眼睛盯著前面门户大敞的房子一眨不眨。 “这麽久都没动静,很诡异。”素忘机替明城掩上衣服,忽然屏住了呼吸,“有人。” 两人敛去气息,於阴暗处一动不动。面前繁茂的草丛花树恰恰遮住了潜藏的身形。 但见,数名尖嘴猴腮的仆从押著一列女子走了过来,那些女子高矮胖瘦长相各异,同样的眼神呆滞,同样的赤身裸体,静默地走动。不多不少,刚好十个,“一天10个,很快就会轮到你了”……明城想起刚进水府时那个红衣婢女所说的为小主人挑选新娘子的事情……“主人呐,被人类砍伤了,这几天你怕是看不到,不过见小主人……今夜院中夜昙花全开的时候,往东南方向”这麽想,那个女人完全是引导自己过来闯阵,……为什麽? 许是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押送的队伍有了混乱,两个仆役率先跑去查看。然後,闹剧一般的嘈杂,惊吼尖叫瘫倒在地的,跳著脚去奔走相告的,唯有那群赤 裸的女人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仍面无表情地穿行其间。 很快,大怪就被招引来,看到屋内惨象,呼号不已。怪劲狂扫,梁塌屋倒,见物就杀,那些女人像木筷一样被他折断,面条一样踩在脚底。明城呼吸发重,看不过就要跃起,那些都是人命!他才刚动,就被素忘机按下,紧攥的拳被他安抚地握住。 明城不满回头,对上素忘机深凝的眉眼,满怀不甘,生生压下。 现在出去不过找死!而且……也来不及了……素忘机的心思,明城怎能不懂,怪已经疯魔,杀完了女子,也捏断了杂役们的脖子,绕著儿子的尸首转圈,拽了床单,把散乱的尸块脏器都捧到一处包扎,抱在怀里飞身而去。 明城血气翻腾,往身後一倒,恰被素忘机接住。两个人注视著面前的一片怵目狼藉,说不出话。 而看著这一切的显然不止他们两个。回廊彼端走出一个红衣女郎,婢女装扮,相貌俏丽,她安静地迈过地上的障碍,裙裾拂过血洼也不介意,四处转了一圈後,竟然走近了花树丛。只见她微歪了歪脑袋,笑吟吟地道:“哥哥姐姐们还不走,是想和我一样一直留在这里吗?” 素忘机站起来,盯著她:“你是什麽人?” 小姑娘咯咯笑,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我不是人哪。我是跟著夫人来这里的,夫人死了几百年,我在这里飘荡了几百年,夫人的尸骨已经找不到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这水府几十年如一日,真无趣。” 小姑娘说著说著,脸上出现了嫌恶的表情。她低头不知道想了什麽,忽然又灿笑著转过脸来:“你们是昆仑山上来的吧,现在大怪带著他的儿子也去昆仑山了,里昆仑有很多神奇的妖怪,他们就是里面出来的,传说吃了那里的神草可以长生不老,泡了那里的潭水,可以生肌肉骨活死人……不追可就来不及了哦,哈哈……” “你们抓来的人呢?”素忘机问。 “活著的,我会放她们走,妖兽离开,结界自解。”小姑娘提著自己红色裙裾,轻悄离开。 “你……”明城叫住了她。 小姑娘回眸一笑,冲明城道:“姐姐担心我?其实没什麽,不用感激。我啊,引你来这里也没按好心,姐姐真漂亮,不做新娘子好可惜……当然,配这位哥哥也很不错。” “为什麽?”明城皱眉。明城当然明白自己今天是侥幸躲过,看素忘机也是身受重创,这女子既害人又帮人,似妖非妖,认怪物做主人又转手背弃,言语行为自相矛盾。 “为什麽……我也不知道,也许这水府太安静了,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发疯,偶尔热闹一下也不错……”小姑娘迷茫地睁大眼睛说。 小姑娘走了。 素忘机扶住明城:“你好点了吗?我们走。” 明城看了看他,道:“我要去里昆仑。” “就你这个样子?!”素忘机抬眉。 明城甩开他,後退几步,说:“我有自己的事情。” “什麽事情比性命重要?天下妖怪杀之不尽,还不如从长计议,你师傅师叔也不会准你贸然进入里昆仑,大凶之地,道家禁忌。”素忘机急道。 明城垂眸,半晌抬头,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何须问谁。”说完掉头就走。 “你!”素忘机无奈,那翠色身影一下消失在重重波荡的深蓝之中,他追了几步又停住,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和自己要做的事。 欲辨难辨的生命脉络,在这重波的深水之下,渐次漾开。 异种奇闻 15.端阳节 十五, 昆仑山下的水祸算是解决了,大水退散,失踪的女子被放回,昆仑山上仁慈侠心的道者布药平治瘟疫。老百姓的生活复了原,之前种种梦般消去。 素忘机以身试险,弑妖救人,立的是头功,得众人信服,不负掷坤宫大名。接下来,主持各项後续事宜到解散各派弟子回山,连忙了数日。 这一天,有人报,奉天观的弟子来见。素忘机怔忡片刻,水府中偶遇的苍翠身影盘踞心间,是月画烟描、灵殊骄秀的女子形象,倒想不起来第一次见时,那人的本貌。料应相差不了许多,心里不禁多了份好奇和惦念。 进来的是两男一女,他的师兄师姐,明光,明达,明静。 毛躁的明达一跳进来就指著素忘机问:“我的小师弟呢?!” 素忘机看他一眼,继续 分卷阅读11 拨拉手边的药材,防治瘟疫的药,要在离开前分发到每户村民手里。 明达见他不说话,更生气:“喂,和你说话呢!他和你一起进的水府,他去哪里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素忘机慢条细理地把分装好的药一一包起来。 明达上前,啪地拍掉他手里的药,怒气腾腾。 素忘机抖抖沾了药末的衣,抬起眼睛,反问:“敢问阁下小师弟姓甚名谁?他何时与在下进的水府,在下驽钝,竟不知。贵观丢了人,几位不去找寻,倒来质问不相干的人,素某是万分莫名。” “你……”明达干瞪眼。 “我们四处都找过了,才想起来问。明城师弟,素师兄那天是见过的,”明静拉开明达,道,“素师兄,真没在水府看到一个和他面貌相近的……女子吗?” 素忘机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不想开口。明城正陷入绝境也罢,若等不到他去找他,那麽,即便死,也是这些人该承担的後果,他们贸冒冒然扔自己的师弟去独面妖怪,难道没有做好最坏的准备吗? 一直站在旁边的明光望著素忘机不说话,目光沈郁,他对师弟师妹说,走吧。明静和明达啪嗒啪嗒踏出房间,转身的明光忽然低头道:“他若无事,可及早归之,吾等先回观了。” 素忘机应一声:“好。” 素忘机不是不担忧明城,那个明眸翠衣的女子给他留下过於深刻的印象。他甚至恼怒自己对这个易装的同门多留了心,他不允许自己为任何人变动步调。外昆仑到里昆仑只有一个通道,神兽貔貅把持,哪是道行微末的小辈可以靠近的?素忘机想,明城绕来绕去进不了,吃过苦头自会回去山门。 “五月五,端阳到,背个竹篓入山谷,溪边百草香,最香是菖蒲……”街上小孩子们拍著手念童谣,追逐著游戏。闲步石路上的素忘机猛然抬起了眼。 “天气热,歇一歇,山上清风爽,杨梅红出血。桃枝插在大门上,斩鬼天师骑艾虎……”素忘机忽然觉得眼前的吵嚷都闹到了心间,刺眼的阳光照得天地都炫目晕转,红出血的何止是杨梅?他镇定心神,掐指算,怎麽忘了这大忌天行的端阳节! 五月是毒月,百虫滋生,妖邪盛,每一年的这一日,镇关兽貔貅上天报功德,外昆仑到里昆仑的传送门,只进不出。 素忘机闭了闭眼睛,罢,罢,罢,甩甩袖须臾离开原地,施展身法直奔昆仑山。他终见不得明城因此命丧。 看见这麽个大活人白日里消失不见,大街上的小孩子都瞪大了眼睛,“妖怪”、“神仙”地乱叫。 素忘机找到入里昆仑的传送门时,附近已经找不见人影,只有临近崖边一处燃烧过的柴火灰烬,冷冰冰地说著这里之前有人停留过。 素忘机凝思片刻,咬咬牙,踏上了传送门。里昆仑麽,哼。 明城是误打误撞进到这片森林的。 那日,追著虺蛟出来,还没到昆仑山已经失却怪兽踪迹,循著丝丝缕缕的血腥浊气爬到半山腰,却看见云雾弥漫仿佛坠入迷障,走了一日夜,才看见一处悬壁下的暗谷,世外天地。竟,玉树琼枝,地上长的草似水晶雕琢,随风摇曳,壁上枝蔓垂下的果如玛瑙般闪亮。在这珠光宝气、祥瑞非常的背景中,一只龙头、马身、麟脚、狮形、毛色灰白的巨兽徜徉其间,呲著白牙,凶猛威武。 明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手心一阵冷汗。但是他不能退缩,他要进里昆仑,那里有他欲寻的东西。 巨兽看见闯入者,笨重的身体竟然腾云般飞过来,扑到明城身上就是一阵乱咬,明城眼前发黑!还好!咬的是手腕上的玉镯,颈项的珠链,头上的金簪,咯咯哒哒咬完吃尽,巨兽晃了晃脑袋,巨爪一挥,明城被拍到石壁上,散了架般掉落,新伤旧伤一刺激,顿时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黑。林中影影幢幢,仍旧不散烟雾,相差几里,巨兽巡制的地方却仍光影灿烂,珠晖宝蕴,恍若白天。传说中的辟邪兽天禄,招财聚宝,只进不出,神通特异,难道就是前面那只眼睛半睁,懒洋洋的怪兽?明城揉著僵硬的四肢,胡思乱想。 异种奇闻 16.里昆仑 十六, 明城在林中歇下来,饿就捡拾野果,冷就架起篝火。对面的貔貅只是趴在地上懒懒睡觉,半天也不动一下。明城偷偷靠近,玉树上枝叶簌簌,罡风则绕住他双脚,貔貅鼻孔喷著气,眼睛也不抬,仿佛极鄙视这个没本事的凡人。 明城姗姗後退,遥遥相对。在他盯著传送门,正长思无计的时候,貔貅抖了抖浑身钢针般的毛,站起来,威武的头仰天看著,浑厚地吼了一声,踩著祥云消失空中,完全无视他这个小人物。明城哪里知狗屎运撞到端阳,只道守门的走了,赶快行动,前路是福是祸,也未思量。 往前跑了几步,玉树琼枝仍自闪耀,继续走几步,没有罡风相阻,站到传送门边,四处看看,无异动,一只脚上去边缘踩踩,嗯,结实。抬起头,是蓝的天,广袤无垠,恒远寂旷,天地间仿佛只余他一人。明城扯了扯嘴角,从来,他都是一个人。一步,一步,走上刻著云纹的白色石台,通往里昆仑的传送门。 无论遇见什麽,都是自己选择的。 不过眨眼之间,场景变幻,仍旧是林,只不过不是刺眼的琼花银叶。树,繁茂苍绿,花,七彩绚烂,没有云雾,一切景致鲜明得像刚洗过,饱满得要滴出水来,不似真景。 明城小心地移动脚步,他身後金色的光芒一闪,传送的位置消失。这里就是忌讳如深的暗之世界了?明城有些无措,他忽然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里有多大,不知道负伤的虺蛟父子跑到了哪里,不知道要寻的神草奇药是不是真的有……心里坚定的决心就是一探究竟,即使赌上生死,他不想负欠任何人。 里昆仑的天是明亮的,但是看不见云看不见太阳,只是一种混沌的白,似乎下一刻就会凸现怪兽的脸。明城四处乱走,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方向感的人,从谨慎地移动到慌乱地跑,眼前的景物都似曾相识,原野,远山,密林,碧池,这片寂静的土地没有边际,明城察觉到不对劲,妖怪猛兽聚居的里昆仑怎麽会连只活蛛活蚊都没有?旷静的空间,只有自己的喘息,愈来愈响,敲击在耳膜。明城扶著膝盖喘息。 水府的小姑娘说:“里昆仑有很多神奇的妖怪,传说吃了那里的神草可以长生不老,泡了那里的潭水,可以生肌肉骨活死人……”明城皱眉,他怎麽能找到那草那水? 在他发呆的时间,原野上的草忽然暴长了几寸,张牙舞爪摇曳著,几枝柔韧的藤蔓卷上了他的脚。 分卷阅读12 明城一惊,抬脚一扯,那藤蔓活物般随著他的脚晃到了空中,呼啦啦扯起一长串,竟是丛林中爬出的,粉红色的花苞和翠绿的叶子颤巍巍地抖动,非常脆弱的样子。 明城幻出铁剑,用力削去。他这阵子见过各样怪物怪兽,知道不可以掉以轻心。砍掉牵扯在腿上的植物,往空旷的地方跑。 刺啦啦,藤蔓从地底生出般,生气勃勃地爬行蔓延。 任明城怎麽砍,草叶乱飞,也砍不完,任明城怎麽跑,景物依旧,跑不出去。一个踉跄,脚上不小心被绊住,因为冲势太猛,鼻子著地跌倒地上。饶是泥土柔软,草叶蓬松,鼻梁上的酸痛感仍刺激得泪腺发达。藤枝颤颤地缚上来,明城挥舞手中剑一遍遍砍断,打眼看到原野上蜘蛛网般开始密集疯长的藤枝,呼吸一窒。 这爬行的植物正是里昆仑里分布最多的花轮草,贪荤食,根牢牢扎在沼泽地里,须枝四处爬伸,能发出诱人的兰香,粉红的花散在一片片的叶子上,十分娇嫩豔丽。要是活物不小心碰上它,细长的叶子便马上从四周围像鸟爪一样地伸卷过来,绑牢吮食。 人,是里昆仑里的稀罕物,几十年几百年才冒出几个,花轮草显然不打算马上饱食。长长的枝蔓紧紧地把抗争得惨兮兮的明城拉住,拖到潮湿的阴暗地。明城动弹不得,可恶的植物蜂拥地爬到他身上,缓慢地滑动。他身上还是出水府时那件破损的女衣,植物虽没有刺,过多的摩擦还是一下松散了衣,绕上裸露的躯体,引起一阵阵不适的痛感和麻痒。 “呜……滚开!”明城咬著牙挣扎,身上越来越多的植物重压著,都快把他埋起来了!一朵顶著粉红花苞的绿蔓钻到他的鼻孔,探进去,又探出来,明城打了喷嚏,骂起来。本来犹豫著的五瓣花忽地钻进了他的口中,喉咙里痒痒的。 身上仿佛披了层花毯,脆嫩的叶和花摇曳爬动,明城哪有心情观赏,他觉得自己的下场非常有可能是做花肥。“呼……呸!呸!”明城往外吐口中的侵略者时,更多几枝趁著他张口的瞬间往这个热烘潮湿的洞口里钻,“呜……啊!” 身下,有枝蔓擦过敏感的密地,明城一阵颤栗,他怕了,惊起自己还是女儿身,不禁毛骨悚然。牙齿一咯嗒,咬断了满嘴巴植物,兰花香溢满口齿。 明城紧闭双腿,吐掉口中异物,暴喝一声,试图抖掉身上藤蔓。 那些柔软的枝条哪里容得他挣逃,变得坚硬,花苞盛开,花朵更娇丽,明城头部以下基本被掩埋,更有甚者卷上了他的脖子,勒紧。 明城喘息不过,脸色青紫。 这时候,大风吹过,原野上遍地的红花一瞬间颓败,绿叶黯淡,现出焦黑。明城用力扯了一下身上的植物,缺氧昏了过去。 异种奇闻 17.蛇树 十七, 明城在心里懊恼,最近真是晦气,修仙者遇见莫名其妙的怪没得抱怨,自己不必总胸口一闷两眼一黑就晕吧,跟个弱女子似的。 虽然……低头看看自己凸出的胸部……明城窒息,明达说三十天效力,不会骗人吧,不然到时候他还是彻底昏死算了。 顿口气打量四周。泰山崩於前不能改色,明城瞳孔收缩、眉毛直跳,心脏怦怦撞击胸腔。 这是一处潭,深潭,黑色的大深潭。死水静止,不住冒出泡泡,不知道下面真有活物,还是植物腐烂的酸气。四周林密,遮天蔽日,天光挡在外面,潮湿的瘴气若有若无缭绕,大树枝桠不住低落粘稠的液体,落在水面,荡起涟漪。空气中充满著浓郁的馥香之气和隐约的酸臭味。馥郁气息,是植物的吧,明城看著远处簇拥盛放的各色奇花;酸臭气,自己脏脏的身上,还有旁边,碰著自己的尸骸……路过这里的活物都变了枯骨吧。 明城闭了闭眼,他现在的处境不比在藤蔓堆里好多少。仰头看去,困住自己这树很粗大,孤单单矗立在潭水中间,和潭边的绿色植株不一样,它是枯死的干褐色,没有摇曳的翠叶,形状像一颗巨大的菠萝,圆筒状的树桩,长著许多长枝条,蛇一样拖进水里,缆绳一样挂到岸边,舒展著轻轻晃动。长枝条分泌出很黏的胶液,明城就被苍蝇一样牢牢粘住,一条粗长的木枝绕过他的腰,缠在他的左腿上。 怪志里的蛇树吗?明城哀叹。把食物牢牢粘住,再将其消化掉,以腐烂的动物尸体做养料维持生命的魔物? 明城就这样半身浸在水里,半身靠在树干上,原先被枝蔓拖曳磨碾出的血痕火辣辣地抓疼,奇怪的是,疼的是暴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泡在水下的部分完全没有异样。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全身都有大大小小的新旧创口,想到这阵子的非人遭遇,明城头大。 他翘起浸在水中的脚,看著自己的长腿发呆,先左腿,後右腿。乖乖,除了左脚上依附的丑陋枯枝,皮肤光嫩得不可思议,哪里还有什麽创伤,水珠从这头滑到那头,晃晃脚,清爽得没有任何酸疼感。这是自己的脚吗?明城狐疑地倒吸一口气,这潭水……有异? 伸出可以活动的手,浸到水里,搅几下,很清凉,嗯,再伸出来,水从指尖划过手背,淌到手臂上,明城眼睁睁看著原来的伤痕在愈合,挣脱藤蔓时被扯破的粉色皮肉,丑陋翻卷的疤痂……都慢慢消失……如此不可思议,肌肤仿若新生……呜……整个人都浸到水里,是不是胸背和头部的疼痛也会消失?像感知到明城的想法,紧束的枝条忽地一松,没有防备的明城一下子掉进了水里,不住扑腾!老天!他不会水啊!呜…… 人往水下沈,水往口鼻钻,吞咽了几口,明城的脑神经都快爆炸了,潭水怎麽这麽深,手本能地去抓东西,哇……抓到了什麽……长满了绿苔的头骨……啊!赶快甩出去……脚落到实处,滑溜溜尖刺刺地……不会全是动物的尸骨吧,明城欲哭无泪,一屁股又摔倒,头撞到树根,有什麽东西滚到手边,金灿灿的,是唯一的光亮,明城下意识握住。 缚在腰腿上的枝条并没有离开,荡了一下,晃悠悠往上提。还是有点妖德的啊,明城乱七八糟地想,肚子里鼓鼓地都是吞灌进去的水……回到原先的位置,明城扶著树干,马上开呕,胆汁都咳出来了,一想到刚才坐到那些恶心的尸骸上,明城脾胃都紧缩成一团。 缓过气,明城靠在树干上移了移位置,他扯扯缚在腰上的枝条,想爬到树顶上去。手里紧抓的是什麽?竟是一只暗沈的木鱼,氲著闪闪金光,明城可以看到上面贴著的符咒,是因为这个佛器,所以这池潭水才有生肤活肌之效吗?所以自己察觉到不到妖气?但是这妖树和那骸骨又是何故?明城皱眉,把木鱼塞进腰带,拽著枝条,四肢著力往上爬。 枝条被他一扯 分卷阅读13 ,和旁边的纠结到一起,一具枯骨横到眼前,巨大的骨架,尖喙尖角、颈上九头、背後骨翅,怀里还死死抱著一具相似形状的小尸,没了皮肉,裸 露在外的除了些许黑褐色筋肠脏器,都是森森白骨。明城怎麽会不记得,几天前还强大得令他疲於应付的怪,现在,枝条们从它的头骨插入,从嘴巴穿出,透过喉孔,绕著椎骨,把它半吊空中,景象凄惨可怖。明城伸手一触,摇摇欲坠的骨架哢哢散落,滑进深黑的潭,再看不见,只余树的枝条晃悠悠浮在水面,伸展。 一片静谧,这处可以活人,也可以杀人的黑潭水仿佛还在沈睡中,闯入的人类啊,不要惊醒长眠地底的兽…… 明城咬咬牙,继续拽著树枝,踩著树干往上爬,也不去想,爬到了高处後要怎样,又能怎样。 异种奇闻 18.佛禁 十八, 枯树很高,但爬到顶端後仍看不到天,四周是更为高大繁茂的林木。周遭很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愈来愈响,似在耳边敲起若锺的木鱼声。庄严,肃穆。 明城站立不稳地收回仰探的目光,环视林间,斑斑驳驳的绿,仿佛从远古时期就浸润在这个潮湿阴暗的空间,深深浅浅都有了生命,随时会逼压过来。疑心重重的明城,脚跟往後微挪。腰间一紧,骤然发现,身後是空心的树洞,黑乎乎地什麽也看不见。 这真的是一株枯树!明城在掉下去的时候想!本来环在他腰部的枝条竟关键时候不顾他的死活,抽离而去! 明城提气正想腾空跃出,身上的木鱼却一瞬间变得有千斤重,直把他拖拽下去。 噗通,掉在一处柔软的所在。触手所及都是蠕动的肢体,明城扶著一边欲站起来,树壁上也是,明城条件反射地收回手,跌回原地。那些长长的软体便从看不见的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滴答著粘腻的液体,覆盖到他的身上。 举头,只有树洞口朦胧的光线,身下是千万条异物在起伏蠢动……明城的脑袋中快速搜索逃出生天的办法,但是没有,他甚至不敢妄动,那些缠绕上他肢体、四处游走的软物随时都有可能忽然把他扯得四分五裂。 这时候,对应妖物的异动,腰间的木鱼发出了阵阵金光,明城连忙把它掏出来,赤红色的咒文隐现,一圈圈荡开去,金光变强!明城已经可以看见洞内的景象,密密麻麻的触手遍布洞底和洞壁,不安分地蠕动震颤,模样如同洞外的枯树蛇枝,只是颜色斑浊,令人作呕。 这些触手似怕明城手中的金光,随著金光变强,往回瑟缩。 木鱼的符咒下镇著什麽呢,明城手抚其上,感觉不到任何污浊之气,反而有佛音阵阵,侵袭入脑,叫嚣著要释放。明城著魔般去抹浮印在木鱼上的符刻,金光倏然暴涨,针针刺骨,透过明城的手心直射而出,树壁朽木般四裂,金光所拂之处,林间鬼叫哀嚎声声,如同炼狱。 明城抓著木鱼站起来,血从他手上源源不绝流出,悉数被诡异的木鱼吸收,红色的咒文在氤氲的血气下消散,无迹。 素忘机找到明城的时候,明城就这样站在潭中的枯木残骸上,浑身笼罩著不明黑气,目光呆滞转动。 素忘机飞身到他身边。叫他的名字。 明城回神四顾,脚下是枯涩的树骸,碎裂的干褐枝条,已不见密密麻麻形若水中树根的滑腻软体,手上万千金针穿透的痛觉犹在,却无留一丝伤痕,木鱼暗沈无光,盈握掌心。明城目露迷惑。 “我们要赶快离开。这片森林不正常,我一路过来什麽也没阻挡,像有什麽人在指引, 妖魔鬼怪尽皆躲避。”素忘机急切地说著,见明城衣裙破败近乎赤 裸,他解下自己的外衣,替他披上。明城拉住他。 “你有没有带什麽装水的东西?”明城问。 “……”对上明城充满期求的眼神,素忘机不解地揭开腰间系的荷包,往里面掏了掏,捻出一个指尖大的玉葫芦,虽然荷包里都是一些小法器,但为以防万一,素忘机出门在外都习惯带著,念个咒,把玉葫芦变大,递给明城,“这个可以吗?你要拿它做什麽?” “嗯。”明城把木鱼往横倒的树杈上一搁,蹲下身,把葫芦嘴往潭里一压,咕噜咕噜灌满了水,塞紧封口,回首看见素忘机手背上的擦伤,就拉著他的手浸到水里。 明城的手握住自己的腕部,素忘机僵硬地随著拉扯的力量半跪於旁,虽然知道对方是男生女体,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水很冷,看不见底,噬人的黑。明城的手没有放开,紧握的腕部产生一圈烫热。素忘机别过头凝视身边人的侧颜。 “好了!你看!”明城眼睛一弯,满是欢欣,笑回望,“生肌肉骨活死人,我要的就是这水!” 素忘机看著自动愈合的伤口,记起水宫女子说过的里昆仑的好处,明城一意孤行要闯界的原因,是这个吗?素忘机问:“九头鸟怪呢?” 明城拂衣起身,看了看这浑黑的一方水潭,迟疑道:“被妖树吞食了罢,我看到它们的尸骨掉进潭中……”想起水下堆积的尸骸和树洞里密密的触须,明城皱眉。 “为什麽……”为什麽没有对付我们?素忘机和明城对望一眼,明白对方眼中的忧虑,双双翩然跃过水面,落到岸边。 是非之地,宜及早离开。 明城回头望,深林湿瘴中一处死黑深潭,潭中巨型枯树已经被夷平得堪堪高过水面,竖裂横倒的枝杈上,暗沈的木鱼被孤零零遗落在那里。 回去取吗?算了,不过是这潭中捞出的死物……明城心思才一掠,那木鱼竟动了动,有生命般蹦高,点水踏木,直直落到明城手心。明城微微一笑,放入怀中。跟上素忘机。 “你怎麽会出现在这里?”明城望著素忘机披荆斩棘的背影,问。 现在才知道问啊,素忘机头也没回:“来找你。” 明城眼睛闪了闪,道:“谢了。” “……每年五月五端阳,貔貅兽上天报功德,外昆仑到里昆仑的传送门,只进不出……”素忘机道,“进来容易,出去难。也许就困死在这林地。” 明城听他语带笑意,竟似毫不在意,便撇下内疚,赶上前并肩走,同笑道:“我一条命不足惜,何况现下还有人陪,只可惜葫芦中的水,师叔的腿疾还指靠他。” 若是男子,自当爽朗面貌,现下却是女儿身,一笑一颦,英媚娇秀,春花之姿,明城不自知自持,更不知素忘机沈凝目光下鼓荡的心思。 不在意是不可能,怎能就此被困在此地!他是昆仑山上十八道门之首掷坤宫的得意子弟,志比凌云,成仙登天,前途无可限量!该当顶峰争芒,扫尽世间魑魅魍魉,其间,不应有任何偏离……即使舍掉五感七情 分卷阅读14 。 异种奇闻 19.仙水 十九, 正如素忘机说的,仿佛有什麽在冥冥中指引,无论怎麽看都万分凶险的丛林,在暗处必定藏有厉害难缠的妖魔,但是此刻,它们都和攀爬草间的蛇虫鼠蚁一样收起了自己的獠牙,隐去身形。花蕊中长著啮齿的庞大植物在两个人类经过的时候合起花瓣,垂挂著的藤蔓卷帘般自动两边分开,簌簌抖动枝叶的参天大树、匍地退让的及人高野草……害怕以及恭敬,里昆仑的生灵们,送别掌控他们的魔王。 非常顺利地到达传送地点,虽然景色已经不是进来时候所见的原野、远山、密林、碧池,但明城并不以为意,无论看到什麽,都可能是幻境,妖物聚集的里昆仑该当腥风血雨,这些和他无关。饶是素忘机,也忍不住好奇埋怨:“我怎麽觉得,它们巴不得送我们快点出去,肃静的气氛是压抑出来的假象……” 果然,两位道士进入传送门,传送门圣光闪现的同时,目之所及,凝滞的森林刮起了狂风,变得暗无天日,狼哭鬼嚎,地皮都兴奋地翻了起来。 明城怀中的木鱼蹦了蹦,安静下来。 貔貅没有回来,真正来去自如,素忘机狐疑:“你……是不是带了什麽宝物?” 明城摇头。 於是,各自别过,一个往山上,一个往山下。 回到奉天观,师兄弟见了,惊喜倍至,问起遭遇,明城只三言两语带过,众人皆咋呼称奇,拥到师叔榻前,又对师父师叔讲了一遍,取出随身妥善安置的葫芦,递上去。 小徒弟失而复得,单身勇闯魔窟,还里昆仑逛了遭来回,玄真子心头不是没有宽慰和得意的。但是得知手里的玉葫芦是山顶上掷坤宫弟子赞助,徒弟身上穿的衣服是山顶上掷坤宫的弟子服,小徒弟衣不蔽体还变了个玲珑女体……玄真子的山羊胡子就翘了起来,喷气,成何体统!胡闹!关起来禁闭,没变正常不准出来见人! 明城挑了眉毛,不服。 玄鹤笑:“明城,你就听你师傅的话,在自己房间静养一阵,这些天在外肯定吃了很多苦,你师父也心疼。你要吃什麽喝什麽,和明光说,把瘦的都补回来。” 明城点头,道:“等师叔先用了这水,看是否有效,我再走。” 玄鹤看著一心惦记自己的小师侄,说:“好。” 玄真子板起脸赶人出房门:“不要都杵这里,碍眼。” 师兄弟等在房门外。 明达忿然:“为什麽我们不可以在里面?二师姐是女的,出来也就算了,四师弟不是男的,赶也罢了。” 明光笑:“师傅师叔也会害羞啊,依小师弟的法子,要用那水浸润患处的。” “涂就涂,又不是全身……”明达嘀咕,忽然闭上嘴巴。玄鹤只剩了半截身子,腿根以下都是空荡荡,那种患处,也不是随便可以给人看的…… 可是,师傅他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不过,玄鹤师傅平时起居洗漱都是师傅在照料,这也不算得什麽吧……明达自顾自想。 明城不声不语静待。 许久,木门吱嘎一声打开,玄真子神色复杂地走出来,看了徒弟们一眼,让开道。 小崽子们马上涌进房间。 效用是有的,可是完全不是奉天观一帮子老小所能料到的。 腿没有长出来。玄鹤安详地说:“即使这水能肉骨生肌,可是我这腿死了太久,连骨也未剩,不在意料外。” 见一帮人盯著自己的脸看,玄鹤下意识摸了摸,道:“怎麽,玄真一定要强涂一遍,差点逼我都把水都喝了……呃……你们……” 明光微笑道:“师叔,你变样子了。” 明静红了脸道:“师叔,好帅。” 明达重重一拍明城的肩膀道:“是的,师傅本来看上去比师叔老五岁,现在足足老了十五岁!” 明城失落,他本来以为这次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师叔可以复原如常。 玄鹤诧异地看看自己的手,目光从明城脸上移到玄真子脸上。玄真子老脸挂不住了,恼羞成怒,腿上蕴劲向站成一排的弟子扫过去,一时惨叫声声,玄真子背著手从这边走到那边,道:“变成什麽样,还是你们的师叔,都给我出去!”说完,还把缩小了的空葫芦扔到明城脑袋上,道,“有空拿去还给人家!出去!都出去!” 明达临走还不忘把桌上的铜镜传送到床上的玄鹤手里。 里昆仑里带出来的黑潭水,没有把玄鹤失掉的双腿变出来,但是令他枯损的肌肤重新焕发了年轻的弹性和活力,容貌回到二十几岁。玄鹤本来就不是丑的人,现在和玄真子站在一起,却似两辈人,怨不得玄真子适应不良。 门关上了。不知道里面动静。明城拽著手心的玉葫芦回自己在菜园子另边的石屋。明达坐在房前石阶上,叹气:“师傅怎麽一口气把水都用完了啊,留点往自己脸上抹一抹,多好。” 明光忍不住重重刮他脑门。 明城住的房间和师兄师姐师叔师傅的隔得较远,菜园子後面原本堆砌杂物的废屋,後来添了一桌一凳一柜一床就是他的住处。明城倒在床上望著屋顶发呆,连串奔波,反复受伤,几乎没有好好进食,精神和身体应该都很累了,但是,状态相反,从黑潭出来後,就元气满格。这麽想著,手就探进胸口,去摸捡来的木鱼。 门被推开,走进来板著脸的师傅,手上一把剑往桌上重重放下,开口:“这把剑你好好收著,以後斩妖除魔有用。别给师门丢脸啊。”说完就走,走到门又站住,说:“做不来的事情别逞强,天下愿意当英雄的傻瓜多得是。” 桌上的是剑,祖爷爷的祖爷爷辈传下来的,叫望山剑。明城拔剑出鞘,一泓秋水照亮他的眉梢,剑芒映上石壁,潋滟波光。剑是好剑,奉天观难得的宝物,师傅真舍得。明城收好剑,自取了干净衣服往外走。 石屋往东走一盏茶时间,翻过乱石堆,有一处积活水的石坑,接著山上泼下的泉瀑,又汩汩流向山下,石坑三面嶙峋怪石,一面古树遮掩,鲜有人迹。坑大且深,水清有鱼,旁边有石踩踏,明城不会水也可以悠游洗浴。 解开衣带,脱下道袍,明城走入水中,直到水浸没头部,暗自水下屏息许久,才甩著头发抬起头,透过枝枝叶叶,头顶上清风斜阳,端的一个好天气。 明城背後,大石上堆放著衣服,衣服上压置著木鱼,一重阴影自木鱼中逸出,慢慢膨胀扩大,伸展出无数肢节,却在明城转身一刻又弥於无形。 异种奇闻 20.木鱼儿 二十, 水下有石,光滑可坐,明城裸身泡在水里,他对自己的女身没什麽好奇心,洗干净了头发和身体,就探手拿 分卷阅读15 了木鱼把玩。 非金非木的材质,许是经历太久年岁,暗沈表面甚至有了纹路,明城拿在水中洗了洗,映光而看,木鱼浮著红褐色晕。如果是魔物,自己随身携带,不可能师傅师叔素忘机他们都没发现,若是萦绕清圣之气便是高僧法器,又怎麽会遗落在不见天日的死潭?想到走时,小东西还自己追上来,明城唇角一勾,把木鱼扔了出去。 果然,诡异。木鱼竟没有沈下去,漂浮在水上,往明城方向挪了挪,又停住不动。明城抬起手臂,洁净的水从他的小臂滑下,明城勾了勾手指,说了声:“过来。”那木鱼听话地滑到他手里。 “你是什麽东西?”明城抛著木鱼,问,“是有了灵性还是为其他精怪所附?” 没有回答。 明城也不在意,他当它道行未深,甘愿养了收在身边。见那木鱼即灵敏机巧又识人意,便著意逗弄起来。 穿衣回程,木鱼飘飞左右,不离三尺。 屋内桌上,摆放著热腾腾的饭菜,是明光端来的,见他不在,就放在了桌上。 饱食後,把碗具送回厨房,明城安榻而眠,木鱼被压在了枕头底下。 观中日月短,研经学卦习剑练功,很快过了一年,又到春暖花开。明城早恢复了男儿身,素忘机的玉葫芦和道袍一直忘还,明城想他也不差这些,便扔著不管。 木鱼儿日夜跟在身边,倒真似了宠物,主人开心时它活泼好动,主人阴郁时它安抚陪伴,日同行,寝同榻,便是个死物也有了感情。有旁人出现时小东西乖寂悄伏,是以这麽长时间,观中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春邻近,草木苏,万物动,玄真子选了个良辰吉日,人手一袋面馒头,打发徒弟们下山历练。四个徒弟四个方向,明光服从安排,明城习惯独来独往,明达说要保护师姐,吵嚷著和明静同行。玄真子想,二三子功力弱,一起有个照应,点头。 山间露宿,行走集镇,木鱼儿像个家长带出门的小孩,见什麽都兴致高,没一刻消停。明城渴了,水自动飞到面前,仰个头就能喝;明城捡了干柴,还没搭好,火就点燃了;下雨天,明城脚步到哪,雨幕自动避开;入乡间食肆,明城只叫了清水和馒头,摆上来是一桌素宴,明明囊中羞涩,摸出来却是银锞金块……知道是木鱼儿作怪,沈脸责备,反而引得恶作剧更甚,明城无奈。 几天後,接到三师兄明达飞信,说是东南伏沂山有山精惑人,明城想自己一路走来,连只鼠妖猫怪都没碰到,便转路东南向。 蛇性好淫喜腥。伏沂山有个万蛇窟,本来由蛇王统率,未曾扰民,不想来了个厉害的山精,杀了蛇王,抢了千年内丹,坐山做威,开始为祸一方。 明静是个姑娘,最怕软绵绵的爬行动物,何况,和明达入山之後,遍目的大蛇小蛇,大的足有水桶粗,十几丈长,小的密密麻麻,线宽指长,别说近斗,远远放个风火雷,周身起个结界,念个远距离周边攻击,每日不过和明达闯一趟逃一番,杀了不少孽物,但始终没有往山内深谷走。等著会和明光、明城。 这伏沂山上的妖怪吸人阳精,食人血肉,早就引起了公愤,奈何野兽凶猛,不得克制法门,各处来的游僧侠道都聚集在山下。明光和明城差不多时间到了伏沂山附近,明光吸取前次教训,会同了师弟师妹,联合三三两两的游方客,商衬应付。明城走的是山路,沿著伏沂山周边山脉直接入了谷,没及时想到去联络同门。 诡异的是,深山大坳,飞禽走兽见之走避,活像被莫名的强大力量喝叱驱逐,和里昆仑的离奇境遇何等相似?明城不是笨人,更不自大,开始思考是不是怀中木鱼的原因了?问题是,它有那麽强大吗? 六畜妖魔世界唯力是尊,强就是最大。而,明城也马上见识到了依附於木鱼上的是怎样的力量。 不知不觉,如入无人之境,终於面对敢於对峙的妖怪时,已在万蛇窟中心。漫山遍野五彩斑斓大大小小的毒蛇挺著身躯,以三角眼鄙视地看著明城的时候。明城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走,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又不认识路,又不知道具体事态,谁知怎麽,就闯进来了。虽然有一夫万人敌的勇气,以身殉道的觉悟,但是这种死法,真的没有一点点价值,不是他所希望的。可惜,退无可退。 天上飞来术法所施的青鸟,是三师兄的飞信,嘱咐他地点来找。明城悲壮留字“已在蛇窟”。青鸟扑朔翅膀掠过群蛇阵,飞走。 不知道是哪一条蛇挑衅地先吐了蛇信,引动群蛇万箭般飞来。明城念起护身法咒,挥动初派用场的望山剑,开劈开砍。幸好小时候吃了师傅追踪的什麽阴葵,百毒不侵,咬几口也没事。但是,之前鸟兽退避的气场为什麽现在不灵了?!明城边战边在心里呼唤连个名字都没给起的木鱼同伴。 杀不完的蛇,绞住了剑锋,双手握剑都感吃力,更遑论撞上来的五灵法术。明城终於忍无可忍,吼了:“喝!……喂!出来!装什麽死!” 木鱼没动静,群妖後的洞中飘出了黑色的墨气,几乎遮了整个天宇。原来被浓重的血腥气刺激,某怪沈睡千万年的本性和被封印的力量又膨胀复苏了。 明城亲眼看见黑墨洇染处,漫山遍野的生灵僵住了般一刻停止,一刻肉体破裂,鲜血喷洒,一刻变得焦黑,再一刻,风吹过,灰般湮灭。草仍是绿的,花仍然是豔的,但是山谷里,除了自己再没活物。要不是亲眼见那些血、肉被吸灵般吞噬干净,明城不会相信聚成墨团儿飘在自己面前是近乎熟悉的气息,依附在木鱼内,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妖魔。 明城动也不动地站著,剑在手里,剑上的血已经流尽。身上的伤口被何物舔舐,一处处复原。明城木然掏出怀中木鱼,果见那墨团嗖地钻了进去。木鱼活泼地从他手里跃到他肩上,蹭著他脖子。明城心里有怒气在酝酿。 异种奇闻 21.蛇窟 二十一, 明城迈著重重的步伐穿过山谷,走向谷後山壁间石洞。刚才黑雾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它去那里看什麽了?!洞中甬道繁多,明城径直往最大的通道走,没走几步,眼前豁然一亮,是一个天然的玉室,莹莹有光,美不胜收。但是其中的场景令人不敢恭维。 不同於适才焦灰化的蛇众,这里也有许多蛇妖,颜色妍丽,保持著生前最後的动作,活著一般。蛇之外,有许多人类,以小孩、女性为主,还有英健的男人。无一不是人兽交 脔的姿态。 或盘旋的蛇尾交缠著人类的半身,或股间爬著几十条红线蛇,或头已经被啃碎,残肢在被抢食,或被绞後浑身尚映著赤红的螺旋血印……死者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一室淫 靡的血腥。虽然大 分卷阅读16 部分都是蛇交,但是还有一些有异的人身蛇尾怪物。 玉室中唯一的平榻上就是这样一个妖怪,无论是力量的体型和凶狠的外表都显示著它是这里的主宰者。岩石色石青灰的皮肤,同色的头发,尖耳,厉牙,邪吊入鬓的赤金眼眸,虬结健美的肌肉,双股以下是同样具有力度的巨型蛇尾,死时他正把著一个弱气的少年压向下 体,嘴里叼著对方胸腔里扯出的脏器,少年扬著头,脸上满是沈沦苦痛的迷醉表情…… 明城方才堵在胸口的莫名气焰被冲击性的画面打散,从头到脚冷泠泠……这些蛇妖劫了人类肆意行欢,圈养进食,分明的炼狱。明城双手抬起,在胸前结了个法印,双袖拂处,法印鼓荡著疾风扫向一室噩梦。鲜活豔气,清零。 这里是蛇窟?!怎麽一条蛇都没有?一路披荆斩棘,从外围突杀,被毒虫猛兽袭击得扶伤泰半的队伍,到达明城所在,连呼被奉天观的小道士骗了!不欢而散。 原来收到明城飞信,担心他的安危,明光马上集合了一干正道人士跟著指路青鸟杀了过来。虽然不见蛇怪首领,但是看见小师弟安然无恙,明光等还是很开心。明城只说看见蛇族被灭,私心隐瞒了被灭原因,他不想别人知道随身魔的存在,它不曾做坏事,所为也是为了救己脱困,虽然手法骇人。明达在来途为花蛇所噬,明静陪他半途先回了客栈。明城随明光下山,明城的血可解百毒,放出的血稀释了配药救了一应中毒人等。行走江湖的继续行走江湖,明城一个人回了昆仑。外面的世界虽然热闹,他并不喜欢。 一应说辞糊过师傅和师叔,关上石屋的门,就是他一人的世界。脑筋里一转,把木鱼往桌中央一搁,开始问话。 “那麽大本事,你真的没有形体,不会讲话吗?还是逗我玩?‘是’就动一下。” 没动静。 “为什麽在木鱼里,之前还有佛咒加持,是有人把你困在其中?” 没动静。 “在里昆仑,是你引我和素忘机去潭边,你想出来,是不是?因我解了咒,是否也开了你的封印?” 没动静。 “是‘不是’,还是……根本不想回答?”明城皱眉,拂袖站了起来,道,“我也没什麽大本事留你,你自去了吧。” 明城推门出去,木鱼跟在脚边,明城劈柴做饭,木鱼跟在脚边,明城给师傅师叔送饭,木鱼熟络地跳进他袖口……明城没办法跟一只木鱼生气,几百昼夜的无间相伴,他和它已经不是随意可以弃置的夥伴。 明城想,等下去,问题的答案,有一天,它会告诉自己。但是,事情的发展似乎向另一个方向扭曲而去。 明城身边的气息在一丝丝改变。不安,躁动,法力灵气日益扩涨的暗魔不安分起来。 从一开始以为捡了只修行浅的小妖,到知道养了只不得了的大魔,明城也未提起警觉心,照常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这日,如常洗漱後睡觉,躺下没一会儿,枕下的木鱼便跳到了胸口上,顺著中衣敞开的领口往里滑,冰凉的感觉刺激明城颤动了一下……它喜欢贴在他身上,他以前也任著它,但最近几日,每每被撩拨得身燥体热,蛇洞中的不堪画面甩之不去。十六七岁的小道士,哪里经过情 欲。 木鱼滑动、摩挲,肌肤被挑起微妙的舒适与焦躁。明城的呼吸快了些,以前只当它是个木疙瘩,现在明了它是有意识的,难以启齿的羞耻感伴著隐讳的愉悦,精神里起了波动。明城难耐地挺了挺腰。木鱼顺著腹线到了敏感的腰际。 亵裤用丝带紧紧系著,木鱼滑到裆下,隔著层布料逡巡,明城低喘,夹紧了腿根,阻它继续。伸手将木鱼抓到手心,张开的眼睛里,闪著明澄澄的水光。 睡不著。亦不知如何纾解闷热和躁动。掀开薄被,手臂横到紧闭的眼睑上,平整气息。黑雾覆盖了床铺,他没有察觉。 神思朦胧间,床铺水舟一般动荡起来,什麽东西爬出来抱住了他,来回抚动……木鱼在手上……嗯……!不是错觉吗?明城张开眼睛,借著室内的月光,清晰地看到四只枯骨嶙峋的手掌在自己胸腹之间爬动,那手臂,分明连著床铺,自那里生出来般!明城跳起来,那手臂也伸长,把他生生按回去,明城挣扎,巨掌上尖利指甲便刺破衣服,划出一条条血痕。 沿著明城身体轮廓的外围,床单上现出一个个皱褶般的漩涡,从那里冒出一条条粗长的触手,攀上拼命扭动的身体。 异种奇闻 22.生念 二十二, 床铺似活物蠕动,沿著明城身体轮廓的外围,床单上现出一个个皱褶漩涡,从那里冒出一条条柔韧的长触,攀上身体,困住手脚。 明城张口欲喊,左手边一根粗大的软触迅疾地绕过他的脖子,从左腋下探出,钻入他口中。越挣扎,那些触手就束缚越紧,变得越粗,死死地把他扣在铺上,任其扭动,缝隙不离。 明城费劲全身力气,只换得呼吸困难。触手柔软,表面并不光滑,粗糙的表皮滴答著粘稠的汁液,深勒进肌肤,带起微妙的痛感和麻痒,等他力气耗尽,开始缓慢滑动。游走在皮肤上的感觉令明城惊惶地想起黑潭树洞里那些同样滴著液体的长枝。此时,不同彼时从四面八方被袭击,而像躺在异怪的怀里……是你吗?明城握紧了手中的木鱼。 分泌的汁液带著腥甜的香气,令人的意识模糊,知觉却更敏锐,体温上升,汗和粘液湿透了轻薄的中衣。爪子一样的巨掌揉捏他胸前的两点,细慰他躯体上的每寸肌肤,不时划带出血珠,粗糙的痛感令明城绷紧全身。 触手戳破他的亵裤,把阳 具吸裹进口子,口里有利齿般的突起,碾磨根部,上下卷弄撸捋,分泌的黏液随著动作叽咕做声,酥痒的感觉激得明城蜷缩身体。小道士哪里受过这种历练,不一会儿就缴械投降,射了初精,奈何黏液催情,身体上的炙烤并没有消去分毫。 在腿根抚摸的巨掌撕破覆在双 丘上的布料,两根手指抠进了菊 穴,肠道剧烈的收缩,手指探索般在里面按压,指尖刮划处带起伤痕,明城咽呜摇头。一根触手探头挤进,在颤抖的肠壁里钻行,持续深入。黏液分泌,旋转抽 送,从未被开拓过的紧 窒後 穴活过来般吸附吐纳,枉顾主人推拒的意识。手指退出,另有两根触手跟著进入,甬道被异物撑开到极致,撕裂般的剧痛让明城弹了起来,按住他的利爪直刺入皮肉,明城痛苦,死死咬住了嘴巴里的触手。 三根触手在温暖火热的肠道里同时插 送、戳顶、涨大,下 体湿得一塌糊涂。碰到敏感的突起时,激起全身震颤,体会到的愉悦让饱受折腾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追求陌生的快感和甘美。水气的甜润 分卷阅读17 声音弥漫。 後来的又被如何如何侵犯了,晨起靠在床头的明城不记得过程,但是身体记住了激烈的沸腾。早上醒来,床上一片狼藉,後 穴里竟然塞著湿透的破碎布料,明城小心地拉扯出来,是亵裤的一部分。冰凉的湿衣粘腻地贴著皮肤,衣服上被利指划破的痕迹斑驳犹在,身上却不见伤口,只有隐约的淤青……被治愈过了。明城注视著床单上大片的汗渍、黏液和血迹,以及床铺角落的木鱼,脸腾地红了。以至於木鱼蹭过来时,下意识就躲开,拎起它压到柜底,压了一叠符,布了三层结界,说了声“不准出来”。 知道凭如此定然制不住那只放肆的妖魔,知道自己於昨晚的羞耻事情并不十分抗拒,甚至想到是它的话就可以忍受……但是,为什麽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麽被那样子对待身体竟然会欢愉!不该如此! 似心念相通,知悉想法,木鱼并没有破柜而出。明城整个白天在练剑,晚上回房,灯也没熄,和衣就睡。 迷糊中又回到了昨夜,忆起被贯穿时,出了身冷汗。明城张开眼睛,灯亮著,柜门也关著,这才放心地睡去。第二天醒来,床铺倒干净,衣服也完好,但是後 穴激灵灵地疼,有什麽东西堵在里面。 明城咬牙脱了裤子,跪在床上,伸手去触,穴 口微微张著,滴答肠液。所幸并不深,但是卡著下不来,感觉形状纹路,竟是……明城又羞又恼,挖不下,挤不出,越弄越里面,内壁受刺激紧缩……明城倒吸一口气,长眉微蹙,上扬的眼角泛起热红,他咬紧嘴唇干脆伏趴床上,压低声音说:“你自己出来吧!” 那物往里面转个圈,听到明城的抽气声,这才变了条指宽臂长的小蛇,缓缓游了出来,讨好地缠上明城的手指,明城捏著就要砸,小蛇呲溜一下化没。 打开柜门,符纸下的木鱼还好好地在,但上面分明的湿,纹路里还沾著晶莹。明城磨牙,召来望山剑劈木鱼,劈不裂,不信了,拿到厨房点火烧,烧不著……挫骨扬灰不成,恼,於是远远跑到活水石坑,要往下游扔,犹豫刹那,抛下几句断绝的狠话,终丢在了石坑里,转身走。 没有跟上来,被举动和言语分明也伤害了的木鱼儿,沈在水下。 异种奇闻 23.沈心 二十三, 一天过去一天,一天又一天,木鱼儿没有再出现明城面前。明城一日日做著必行的功课,心思有时飘到那一汪透彻的清水,但终究没缓下心肠。 春花开尽,夏蝉鸣唱,一季飞逝。师姐和师兄们没有回来,师傅说有传信,还在打怪。 天气热起来,心再静,握了几个时辰的剑,也出了满身汗。明城井中打了水,浇在身上,清凉意冷静了脑袋。明城拾剑往石坑方向走的时候,也没搞清,自己想的是听话的木鱼还是恶质的魔。 石坑在面前,明城坐在坑边的高石上,看了水面一会儿,没动静,捡了小石子,一颗颗扔,砸出一串串水涟漪,没动静,笑一下,攀下低一点的石头,脱了鞋袜把脚伸了进去……好啊,还是没动静? “那我走了。”对著潭水这麽说,人已经赤足站起来,作势离开。果然,水面开始涌动,一波波无色的清水越空而起,仍是触手的形状,在正午的烈阳下,带出的水珠折射七彩的光芒,很漂亮,明城看著那些水触跃过自己头顶,绕转在周身,便站住不动,伸手碰了碰,虽然近乎透明,但是可以握到,柔韧潮湿的触手,便是你的形状吗? 放松身体,任由绵绵不绝的水触绑著自己的腰,扯开自己的四肢,被抬到空中,拉入水里。入水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明城感觉自己像个祭品,陷入,没顶。 坑大且深,但毕竟不是河湖,一下子就摔到底,腰背落在水草丛,脚下是不平的石子。掉落途中,不慎碰到岩石突起的边缘,重力并著拉力,道袍下摆“刺啦”一声划开道大口子,左腿小腿肚直到脚踝处鲜血淋漓,水里散开红雾。明城一手支地,一手扶著岩石边缘,站起来。张开眼睛,冰冷的水刺激眼膜,眼前有石有草还有游鱼,抬起头,透过层层荡漾的蓝,是白晃晃的天光。水触还束缚著周身,自己站在大片水草上,没它们固定,肯定要滑倒。没看到木鱼的影子,它要做什麽? 一直屏息,这时呼吸不过,咳了几声,水便汹涌灌进喉管,“唔!咳……咳”,愈咳嗽愈呛入更多的水,鼻腔里也吸入了水,肺部火烧火燎疼痛。窒息。明城扶著岩石的身体蜷曲著蹲下来。 水中妖娆招展的水草拔高,安抚般轻拂他周身,其中几棵颤动著叶子钻进他鼻孔,更多的涌入他嘴巴,明城惊恐,但是手脚被水触拉著不能动,嘴巴里塞满了,想咬下去都使不出力,几根水草顺著喉咙往下爬直到他肺里,又痒又难受……但是可以呼吸了…… 不待喘过气,身体被水触拉起来,浮在水中。双手缚到脑後,双脚被高高提起来,在水中看不见水触,但是明城能感觉到触手在如何动作,它们提携著他的重量,紧勒著他的身体,皮绳一样抽动,衣服下的皮肤肯定起了圈圈红印,小腿的患处因为被压迫,冒出了更多鲜红……反抗吗?身体的挣扎根本像在晃动秋千……明城心里泛起一抹涩意,这次是自己靠近它的。 “扑哧”,一根水触直接穿破外裤,毫不留情捅进了後 穴,明城被撞得仰头,胸口砰砰巨震,恐惧和紧张令他绷紧了肌肉。蜿蜒起伏的水流,直接冲入身体的内部,一波又一波,绵绵不绝,大量的水充满肠内,灌注腹部,发出奇怪的声音。明城踢动双腿,想把那根水触踹掉,其他水触马上把他的双腿拉开,提得比他头还高。 道袍下的腹部已经隆起,像怀胎的妇人,酷刑没有结束,水在流入,挤压著内脏,明城痛苦的悲鸣闷死在胸腔里。口中的水草攒动,似乎想通过他的口腔咽喉直达腹中,明城绝望地忍耐体内外异样的冲击。 从裤管、衣摆、袖口各处溜进的水草,攀爬上皮肉,摩挲著伤口,缠送阳 茎,激起一阵阵的麻痒和战栗,虽然腹部翻腾,直肠里卷著细小的水漩涡,臀部被抽打著,明城胀痛的阳 茎已然痉挛著射了。同时被放开的菊 穴口也喷涌出一股股水柱,排泄的快感刺激得明城全身乏力。 道袍凌乱地贴在身上,射在裤内,胯 下是粘腻的热。放空後的皱缩的耻穴里又开始入住水压……如此反复,肠腹被扩张的痛楚已经麻痹了,被填充的微妙快感地爬上尾骨和脊椎,明城难受地晃动头部,濡湿紧贴的衣服让他渴望吐息的每个毛孔憋窒,阳 茎在草叶的撩拨下蠢动。 水再次放空後,水触没有进来,替之的是水草,在张合喘动的穴 分卷阅读18 口碰了碰,嗖地爬了进去,不同於水流的冲刷撞击,水草特有的枝节和叶触拨动的是奇痒快感,缓慢的折磨让明城不自觉地摆动腰臀,肠道的突起被拂动,身体颤抖哆嗦,恨不得再夹紧一点,不够,渴望更多的侵入。 慢慢地,方才被扩张过度红肿发烫的内壁承纳进更多摇晃著细长枝叶的水草,身体被这种柔软痒麻的侵入物反复摩擦、抽搅,折磨得发疯,恨不得它变了肉钝之器狠狠撞击,给个痛快! ……不知道发泄过几次了,前面已经痛得出不了精,明城似浮身在云堆,昏沈沈不知在何处。 异种奇闻 24.纵魔 二十四, 炙热的身体燃烧得火烫,脑袋被紧迫的欲 望一圈圈箍紧,爆炸般发泄的快意聚集在胯 下三寸处,後 穴像一张贪婪的嘴,发狠地要咬住什麽……“啊!”抱紧双臂压抑著体内汹涌的激越,明城叫出了声。 空旷的山林间,月亮高挂,明光如水,铺洒在他身上。明城躺在水坑边的大石上,失神地喘息。明明上天下地在岸上了,身体和意志还掉在水里捞不回,被逼迫到近乎崩溃的感觉针般扎在骨头里,隐隐作痛。年轻的小道士抱著膝盖曲起身体,瑟瑟发抖。 冷湿的道袍贴在他身上,山风呼呼吹著,裸 露在外的玉白肌肤在月光下格外惨淡,深浅不一的勒痕、渗血的可怖伤口带著莫名诡意,发髻散乱。冷……难受……身体在出汗……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烧了,明城抬起昏重的脑袋,何时被送出水面,又睡了多久?睡著了,做了很多梦,梦里,被欲念迫得发疯…… 身体还残留著渴求的贪妄,酸软无力……明城一手支著岩石,一手够到後 穴,空涩麻痒,似残留了水草……手指探进去,肠壁蠕动,并无异物……错觉吗?明城微微喘息。 什麽东西轻触自己的手,舔著红肿的後 穴边缘?明城抬起头,庞大的黑影罩著他,鸟头人身有翅……分明是朱墨镇作怪的水兽!细看,似又非似……明城茫然瞪著它,它自小道士双股间抬起头,赤红眼眸闪了闪,猩红的长舌伸过来,在小道士脸上扫了一圈。口涎涂了满脸……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迷香般腥甜的粘稠汁液……明城皱眉:“是你?被你吃了血肉,会变成你的一部分?这般摸样……呜……呜呜……” 鸟兽不由分说把舌头伸进了明城口中,它的嘴巴那麽大,上牙扣著小道士的头,下牙扣著小道士的颈,把头含进了嘴里。随便一拧,就可以把人类血肉分离,但兽只是轻轻扣押著,溜圆滚长的舌搅动在小道士被强迫撑大的口中。 明城呜呜地叫著,下巴抵在兽的口内下颌,随著巨舌的吞吐和翻卷而挪动,轻微的撞击都被兽的牙齿阻住了,自己的口水、它的口水混在一起,被抵著流入咽喉,多余的随动作溅出口腔,顺著两颊淌下脖子……头仰得那麽高,身体被逼得後倾,双手用力撑在石上,支撑全身的重量,维持平衡。 巨兽的舌尖压迫进深喉,明城的舌被挤压得无处躲避,交缠中成了舔弄相连之势……一场舌战,比交 欢还累,窒息著瘫靠上兽的大腿,明城的手摸著自己的喉咙,轻咳数声。兽蹲在石上,低脑袋,仍去舔弄明城左腿上被水浸泡过度的翻卷伤口,激得明城往後躲,头不小心撞到兽腿间微晃的粗猛肉具。兽望过来,明城红了脸忙说:“我动不了,你送我回去。” 兽扑了扑背後两片蹼翅,巨爪抓著明城的肩膀就高高飞起,朝奉天观方向,遁入夜色。 小小的石屋就在眼前,明城正在想,凭它现在的体型,怎麽进得去?兽扑棱翅膀愣是从屋顶上直接往下撞。一时,劈里啪啦,瓦片与稻草齐飞,晃里当啷,石碎与横木共落,个热闹杯摧的。明城被惊得目瞪口呆,幸好兽护著他,没被伤到。房间里一片狼藉,就张床是干净的,感情它知道自己需要躺上面休息!明城对轻放自己在床,尚把头搁到自己颈项卖乖的猛兽,忽然从心底生出深刻的无奈和悲哀,人能教一头禽兽知道分寸吗? 当务之急!明城双手捧过兽的脑袋,看著它的眼睛对它说:“快,马上带我离开!”……这麽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师傅和师叔……他现在这个样子,怎麽可以?!明城马上抱住兽的脖子,兽仰起头,把小道士甩到背上,挥动硕大的骨翅,从屋顶上的破窟窿飞了出去。 明城趴在它身上,死死拽住它脖子,回头往观内看,隐约看到师傅举著剑跑过来的影子,明城想,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师傅拿著符纸也不会举著剑啊,何况,他的望山剑都给自己了……呜……望山剑扔哪里了…… 兽飞得快,风吹得头发和零碎披挂的衣服往後飘,明城吃力地张大眼睛保持清醒,脑袋昏昏涨涨,身上冷热交加……离了奉天观……能去哪里?天下大,大无去处…… 又飞了一段,明城终於熬不住,一头栽过去,从兽身上坠落。那鸟兽反应极敏,滑翔著转个向,先一步飞到下空,把小道士稳稳接回背上。底下群林狂舞,森黑无尽,哪里是落脚处。鸟兽旋空,朝东南方飞。 在一人一兽的後面,沈沈暮色里,一抹水色寒光如影随形。 异种奇闻 25.成欲 二十五, 鸟兽飞啊飞啊,他背上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隐约看见村居的灯火,鸟兽扭头看了看昏沈的明城,折转反向,向村庄疾风掠去。 很小的一处村落,和集镇离得远,只稀稀挨挨几户人家。兽破门而入,无视主人家的尖叫逃窜,寻了处大房间,把明城抱到床上,蹲在一旁守著。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脚步声和叫骂声,庄汉们举著火把、亮著犁耙锄刀跑来了,堵在门口喊著要捉妖。 声音很吵很闹,床上的明城皱眉动了一下。鸟兽血红的眼睛转了转,不悦地呼扇翅膀,飞出去。盲目聚过来的村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妖兽!鸟头,蛇颈,骨翅,利爪,人身,鳞尾,喉中发出驱逐的怒吼,张开的嘴里,猩红长舌乱舞,甚是煞人!跟著人群来瞧热闹的小孩吓哭了,胆小的妇人尖叫著跌撞纷逃,队伍乱了……它低旋,像一团燃烧的烈火,随时会俯冲下来,用它的利爪把人类撕成碎片,把头拧断来咬碎吞嚼,把尸体踩得稀巴烂…… 受惊吓的人类下意识把满弓的箭射出,把举握的刀铲刺出,把手中的火把扔出……拙劣的武器怎麽可能伤得了这只异兽?但是掉落的火把很快烧到兽身後护著的院落,风助火势撩起片片红光,火星四溅。兽怒了,暗红眼眸锐光一扫,口中吐出团黑雾,雾气弥散,所到之处,吞噬活物,吸食血肉,渣都不剩。夜幕下的村落真正静下来,片刻前的生命,连惊 分卷阅读19 恐的哀嚎都没发出,已经随风而逝。兽甩了下尾巴,暗劲横过火苗,便灭了火,抽身退回屋内。 明城哪里知道一场杀戮在咫尺发生,他沈溺在自己的梦境里抽身不能,颤抖的唇际浮出丝丝辨识不清的呢语,阵阵盗汗,火烫的身体蜷缩……兽盯著他好一会儿,尾巴不安地拍打著地面,它探头去,前爪攀上床沿,长舌勾著明城身上破碎的衣服片,把湿衣湿裤抽了下来,扔到一边。明城的鞋袜早就丢失在水中,现在他全身光裸,不安地颤抖、扭动著身体。 兽歪著头打量了下紧闭双眸的小道士,整个身躯借著前爪的力气,小心罩过去,伸了长舌抚慰地舔弄,从眉毛眼睛到鼻子嘴唇到耳朵颈背,明城在他的抚慰下慢慢靠过来,但是他蜷著身体,兽不好动作,力气稍加,不牢靠的木床便嘎吱倾斜。兽收回趴在床沿的爪子,哀哀低鸣。 忽然,它牙齿咬住了床铺,连著软铺把铺上人扯到地下。幸好房间够大,地面够旷,铺开了是张更大的床。兽欢喜地扑上去,明城被重力压得闷哼一声,兽忙退,两腿分开跪在明城腰侧,双手支在地上,低头著意舔弄起来,从头到脚,任何皮肉隙洞都不放过,直把昏沈沈的明城折腾得喘吁吁,冷汗被覆,代之粘腻的湿液,身体被翻弄得热融舒适,手脚也逐渐放开。 等到兽学著前番,把舌钻进明城口齿之间,明城的肢体自觉地承纳情 欲,眼睛虽闭著,嘴巴含住了兽的舌端,小舌勾缠。兽轻碾慢吸,舌深入到明城喉管之际,就著相连情势,一仰头把人提到了怀里。 兽蹲在地,明城光屁股坐在它筋肉鼓健的大腿上,双手抱著兽的头,摸索著兽不平整的面颊和蹼耳尖喙,仰著头接吻。兽一只手固定著少年的身体,另一只手摸著少年结实的大腿,握著那腿搁到自己亢 奋的蠢物上。 兽的肢体,太庞大了。明城和他交口缠绵已是吃力,这时候腿被往下扯,哪里够得到,险些滑下去,饶是兽弓了肩背,只是脚趾够了那头,或偏或离的触弄一下憋急了兽,它抱著明城往身下揉。 巨大的肉 根竖立著,前端颤颤滴出黏 液,没个章法地往明城下 体拱,又戳又顶,找不到入口。倒把小道士的下 体弄得黏糊湿稠,又红又痒……难以忍受的躁动逼得小道士低哼著张开眼睛。 背部靠在怪兽结实的腹部,整个人几乎挂在兽的性 器上,明城脑袋烧得再厉害,这时候也被利刃劈了一样,清醒些。眼见兽性急,爪子在自己胸腹间一划就是一串血珠,愈抓愈紧。明城不想自己腿上的伤刚治好,身上又多十个血洞,脚狠狠踢了兽一下。 知悉怀中人醒了,兽果然马上安静,头低下来低下来,对上明城的黑眼睛,金眸眨了眨,长舌探了探,明城别脸躲开。兽可怜兮兮地舔了舔自己得不到纾解的大物。 那东西正磨著明城亦半硬的茎体,紧紧贴在一起……“不可能。”自己的不算小了吧,它的也太夸张,两三倍……怎麽可能进去?!装委屈也没用!明城对上兽殷切的眼眸,心里悲呼,天哪,我怎麽能读懂这头畜生在想什麽! 对峙许久,兽低温的身体磨著明城火烫得要烧起来的身体,明城就像在慢火里油炖,终於忍不住握住了兽的大物,抬头道:“出来就好了罢。放我下来。” 地上摊著软铺,并不冷硬,明城跪在怪兽的胯前,忍住羞耻,用手去触摸那茁胀之物和底下两侧的球体。兽兴奋得舌头搭到他肩上,口水啪嗒啪嗒流,两只爪子摸著他的身体。 明城不晓得要如何才能尽快让兽尽泄兽欲,他知道它虽然愿意听话,但是他制不住它,他怕它不顾一切要侵入他的身体,他根本抗拒不了。水底里的不堪记忆还停留在他的体里,光是这麽看著、摸著、闻著,他已经不可止地绷紧身体,後 穴收缩,有肠液从内渗出,水草不在,但是鼓动的瘙痒和空麻留下了。他是怕的。 揉捏兜转,撸摸搓送,手都酸痛得抬不起来,兽的孽物只是涨大了一圈,突突跳著,并不射。明城恼怒,双手紧握,恨不得把它给捏出来!身後抚摸的手却顺著双丘探到菊穴边缘,明城身体僵住,那锋利的指尖顶进褶口时,明城挪开身体,躲开那要命的手指,眼睛一闭,干脆退开些伏下身……手不行,就用嘴巴,不信它不泄将出来!要真用到後面,他这条小命定毁去半条。 嘴巴含不下,就在顶端绕,从旁边舔,唇轻碰,齿轻啮,舌拂动。雄性的腥膻气浓烈地铺满口鼻……这样坚持没一会儿,明城就趴在兽的大腿上开始干呕了。 从被拉进水坑到现在,他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体力早就透支,身体里面的污浊之物在水流遍遍激荡冲刷下已排泄殆尽,此时干呕,不过一些黄水。身体空荡虚飘,加著病中热度,被调弄到此,五感七情不过淹没在肉 欲汪洋,或醒或睡,深陷其中。 异种奇闻 26.飨宴 二十六, 未待他喘息休憩够,兽的孽物的戳到下巴,滑在脸上,顶开他的齿列,明城欲吐出来,兽一手固定他背脊,另一手按著他脑袋,不让逃开,强硬地往湿润温暖的口腔内部钻,本来只吞得下头端,现在硬挤进一半,这物不像长触或舌体可弯入喉管,直直顶著咽体,像要穿透。明城鼓著两颊,挣动不已,口水混合兽的腥水顺著口腔边缘流出,沿兽的柱体淌下。 兽开始抽 插,一开始有顾虑地缓慢,逐渐,节奏随著性 器上的脉动愈加快起来,明城的嘴巴成了容器,被利爪扯著头发抓著头皮,使劲拔出来或狠命按下去,每一下都顶到极致。明城的心剧烈地跳动,浑身的感觉都在和兽的接触点,腰被按得快断了,兽的一只脚踩住他的小腿,抑制他的挣脱。 几百下後,兽低嚎著按住他的脑袋,下 体往上直耸,终於,汁液喷薄而出,喉管里满堵。明城挪开头,那还兴奋不已的肉 柱蹭著他的脸,涂得他满脸都是,脑袋被按到怪兽湿乎的胯 间,连头发上也沾满污渍。明城瘫倒,在他眼前几寸处的雄性 器官,依然神气勃勃,哪里有疲软的样子? 被当做雌 兽一样交 配,被当做喜爱的玩具一样拨弄,毁坏了,再拼回去……知道身体无论怎样被使用,过程结束後都会被治愈如新,但是这中间上天入地的苦痛和欢悦是要肉 体生生来承受,明城抬手遮住眼睛,任身体被拖动,想著接下来可能的遭遇,内脏都恐惧地纠结到一起……被这样对待後的自己,是不是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怪兽布满逆鳞的尾巴钻进了明城的菊 穴,为肠道拥抱,噗滋噗滋的水声渐次响起。双腿被分开,怪兽的手指掰开穴沿,尾巴又往里钻入几分,快碰到内脏的激烈感觉!兽 分卷阅读20 伸出舌,舔净沾满血的指甲。 为血腥所刺激,兽抽出了尾巴,尾巴甩起,肉末并著血渍、肠液扬落,尾巴在口中溜过,兽兴奋地嗷嗷叫,扑到明城身上,满头满脸一顿狼吻……被吃了都不稀奇吧,明城空睁著眼睛……兽的大头拱到他下 身,湿乎乎的长舌窜进内 穴,真的细细品尝起来,舌带著黏液溜遍肠道,那些被摧残的褶肉发痒发麻,和抖动的身体一样压抑著低吟。 有催情、愈合和迷幻作用的液体驱逐了身体的痛苦和恐惧,肉体迎合地叫嚣,巴不得被撕碎嚼烂尽数入腹,那样,再不用沈沦炼狱苦海,百般煎熬。 明城的身体被抱起来,这一次,是真刀实枪闯进,坚硬的刃器凶猛开拓,血随著被撕裂的肉肌喷涌而出,坚 挺的肉 柱借著血的润滑没根而入,明城惨叫! 怪兽抱住他,任他濒死地抽搐挣扎,开始猛烈撞击,每一次抽 插都像把他的灵魂拽下来!明城的精神和直觉被雄伟的男 器控制了,他哀哀闷嚎,汗水和泪水浇注淋下,身体落,兽则屈膝猛撞,全身的重量结结实实砸在肉 棍之上,被撑大的股关节吱嘎作响,血沫飞溅,“啪啪啪”的响声荡在黑屋子里,痛感麻木。明城身体一震一震,随著摆布上下晃动……怪兽没出精,明城已被刺激得射了。 情 交至恍惚处,屋内气氛变了,鸟兽的身体融软分化成无数触手,抱住了明城。紧 窒湿软的密 穴所包裹的雄 器继续涨大,肠壁被扩张到抽筋,肠道欲排挤异物,侵入者马上倒刺全开、带著颗状的突起和吸盘开始新一轮的运动。 “啊……啊啊……”明城的精神被暴涨的快感狂潮迅速淹没。虽然和暗魔有过几番玩耍,但是没有哪一次是这样深入、激烈、亲密的,真正人 兽的交 脔。从蛇穴归来开始苏醒的兽 欲在经过村人的血肉祭礼後又有了成长,它本性贪食,只是出山後就守在明城身边,陪伴日久,就忘记生灵活精的美味…… “啊……兽……”明城低呼,摆动腰臀沈入了被侵犯的喜悦中。身体变质了,被妖物施虐,会抗拒著迎合,因压迫而服从,痛楚带来快感。随著原始的律 动,它沈,被拖拽,它顶,上云端,依附其上,合为一体,哪里还有另一个自己? 明城颤巍巍张开眼睛,黑暗中鸟兽形体模糊,触手乱伸,在面前的是它,又不是它……背部被锋利的十指划下十道血槽,明城痉挛的肉 穴发疯地锁住巨柱,承纳持续喷发的激越热流,被充满、被占有、被支配的愉悦流淌全身,明城晕倒在兽坚实的怀抱里。 夜很长,身体的交接承合并没有这一刻就结束。兽吸食村人血肉,精气正旺,它自出生就被困在木鱼中,千万年不见天日,不知岁月流逝,偶尔捕食林中鬼怪妖灵,化为己用,待咒减禁出,才算出世,甘愿守在小道士身边,不过一团魔灵,经血气润化才渐幻出形体,虽未完整,亦有感识情念,此番初驭雄器,知了滋味,哪里舍得下?直把小道士翻来覆去,里外遍尝,折腾到天光泛亮才飨足静伏。 明城一口气吊著,动一动指尖也无力,上上下下罩著层黏糊的薄膜,似刚从母亲的胎盘里赤条条拉出来,全身是兽的味道。 眼睛到处,兽半靠在墙上,半张著嘴巴呼呼睡觉,紧搂自己在怀,地上的床单湿皱得不成样子,大半浸血,足见惨烈。但是,自己身上光滑滑,嫩溜溜,哪里伤痕,连被那样对待过的下穴也只是酸软紧缩,蠕动呼吸著。地狱走一遭,仿若重生。明城靠在兽胸口,缓缓闭上眼睛。 异种奇闻 27.爱憎 是人,有七情六欲,有贪憎喜恶,也会想进食,想排泄。精神再强悍,也抵抗不了生理的运作更新。 缺少进食,胃里火一样的烧;失血过多,软绵绵动也不能动;喉咙喑哑,闷咳说不了话……这些,都可以忍,闭上眼睛装死……但是,尿意在汹涌聚集,不可能无知无觉,明城紧闭双腿。 兽不知道去了哪里,拿被子把明城卷成一团搁在房间角落,室外阳光泛滥,透过被卸掉的门涌进来,照得暖洋洋。 院子里,有草有木,泥地上,一把直插入地的宝剑映日闪烁,玉石柄中骨纹隐隐,华光外现,“望山”两字凛凛生威。 兽扑腾翅膀落在院中,一踩一个爪印,望山剑“嗡嗡”作响,兽看也不看,直接抱著怀里诸多食物进屋。 讨好地把东西搁了地,拨过明城的身体,磔磔叫唤。明城痛苦地看了它一眼,转过头不理。兽显然是寻著平日里他吃的东西去找的,有水果,也有馒头面饼之类,想到它那种恐怖的长相,入人群集居处取物,不知惊起多大风波,明城头疼。 怪兽又把东西挪到另一边,明城面前。明城看它忠犬般乖乖蹲坐,炯炯有神盯著自己,就发毛。这畜生,发起疯来,神鬼不理,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子,还卖乖。这麽想,心里火气就冒出来,盯回去。 怪兽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爪子拎过来,把娃一样连著被子把明城抱到怀里。五六月的天,裹著被子,热得紧,明城不爽利的身体薄薄出了层汗。怪兽把他往怀里按,明城倒吸气,碰到肚子,他弓起身体。全身光裸,手脚无力,想如厕并不方便,只得憋著。 东西是吃不下的,见兽不明情理,塞到他嘴边,明城扭头避开,把脸闷在它胸前。 兽低头想了想,只道他病了,放下东西,把光溜溜的明城剥出来,上上下下摸了几遭,看他哪里不舒服。明城哪里能辨个舒服不舒服,那爪子摸到哪里,他抖到哪里,待压到肚子上,他一口咬上怪兽,脸埋得更深了,颤巍巍的那物在怪兽手里潮湿了,明城顶住膝盖,扭动上下并叠的大腿,哼了声。 肚子病了吗?怪兽的手滑到明城腹部,揉搓按摩,粗糙的指腹带起战栗。本来靠著意志强撑的明城哪里受得住这般对待,憋得老硬的什物缴械,水意冲了出来,喷了个头又堪堪刹住,垫在臀下的薄棉被子浇湿了,滴答滴答落水声。明城羞得满身满脸通红,微微瑟抖,耳朵颤动,揪著兽,哑声说:“外面。” 兽明了意,碰了碰明城的脑勺,又揉了揉他的屁股,抽了薄被,抱人到天光下。 阳光刺目,明城微眯了眼睛。 兽把他翻转,扶著他两腿,完全大人给小孩把尿的姿势。因为昨夜纵欲,被使用过度的身体,本来连失禁都抑制不住了,偏偏对著朗日清风,自尊和羞耻又翩腾作祟,哪里尿得出来。刚才泄了些,崩溃之意略减,并不十分痛苦,只是身体紧绷,像拉得太紧的琴弦。出又不出。恼极。 没有人的院子,不远处的井旁还晒著农人粗制的衣服,不著寸缕的明城眼睛有些红,他从小到大 分卷阅读21 ,就算和家人离散的浪迹之时,哪里有如此狼狈过?到了奉天观,自从它逸出木鱼,日子便变诡异,施加肉 身的作为,出格又放浪,彼此的精神维系,魂魄相契,一日紧似一日……便生出的恐慌,在两两相对之际总迫散於无形,想到此间所为若曝晒人前,明城脸同死灰,心若鼓擂,灿阳日也觉出刺骨森冷……荒诞无稽,罪深孽重,此际行路,桥危路难。 明城为所思惊出一身凉意,回首,兽还在鼓捣他的身体,逡巡在鼓胀腹部的手爪,滑到扬头的器物上,笨拙撸动。明城覆住它手,仰头哑声道:“放我下来,你去帮我取件衣服。”自己的道服是彻底毁坏了,只好先借衣蔽体。与兽一宿交缠,动静不小,此间却未见人,想是来之际为兽赶吓落逃。停留於此,怕惊众扰民,终是不妥,待恢复些体力,应及早离开。 兽却未听话,手上仍缓缓动,要帮明城先解了水淹禁门之难。囚困石坑时,吞呛入腹的水,一直未能尽数解出,在兽的亵 玩之下,欲 望和尿意齐齐袭来,憋得发疼。“你……我自己来……”声音本来破碎,忍耐吐出喉咙,更含糊若咽。双腿被叉开架在兽腿上,伸屈不能。 兽的手揉捏到臀缝边缘,巨器摩挲在明城双 丘,寻到穴口往里顶动……昨晚的记忆撞击明城脑部,白光一闪,终禁不住,尿,奔流而出。自己胯 下湿了,兽和自己相连的下 身也淌得热融融一片,开了头就刹不住,断断续续泄尽,人轻松爽快,难堪羞意更甚,明城涨红脸。 身下蠢物却不放弃,偌大个还想往里面进,徘徊在穴口。明城探手抓住,不能让它再进去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炼狱。兽不安,明城捏得更紧,切声道:“不要。” 兽按著他快蹦起来,肉贴著肉,前胸贴著後背,明城呲溜摔到地上,狼狈。情交後的湿粘未去,又跌到被尿湿的泥地上,头发都虬结了!这是什麽事啊!兽压过来,长舌触弄明城唇瓣,明城跪在地上,张开口,迎进,与它空中交缠。待兽安静些,明城看了它一眼,道:“我要洗一下。” “嗷……”低低闷嚎一声,兽抱起明城走到井边。明城想,它是懂的,只是有时候太过任性。 院中矗立的剑在草叶中微晃,可惜,一人一兽,都没空注意它。 异种奇闻 28.依存 井深,水凉,明城凝气引了水,细细净身。方才一急一闹,倒生出些力气,想来洗浴完毕後静坐片刻,运功循几个小周天,应可复力。不然,这麽大个人,被抱来抱去,成何体统? 这边厢,小道士皱著脸搓臂撩发,那边厢,大怪兽杵在一旁探头探脑。明城指了指它,道:“转过去。”兽转身。 明城引了水柱浇它个满头,忿然道:“你自己也洗个干净。什麽不好变,变这麽个木大蠢笨的妖兽!” 洗干净後,好好穿了衣,见兽靠近,明城後退两步,道:“我自己走。” 他实在不愿开口说话,喉咙摧残过度後,干嘎难听,一发声就麻痒,纵欲的後遗症。但是要兽听他的话,不出声就不行了。 果然,命令之後,他慢吞吞走在前面,兽就乖乖地亦步亦趋跟在後面。 行走尚不便,腰和大腿酸软,体内老觉得夹著个异物,走几步,全身就热融融烧起暗火,冷汗涔涔。明城强迫自己不去想,低头,一步一步往前。 脑中的命令下达到手脚,像隔了几重水雾,游移漂浮。又走了几步,上了廊,实在挪不了了,明城颤抖地靠站片刻,扶著墙壁,慢慢坐到地上,垂眸喘息。狼狈啊。 一院阳光灿烂,和风静好。只有他脱离了常序。 面前的光亮被挡住,大兽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明城仰起头,迷茫地看著面前巨大的阴影。 兽扭动的颈弯下来,金色的眼眸泛著冷光,盯著明城。 仿佛初识般,明城伸出双手,从兽的尖喙一寸寸摸到角一样横张的耳廓,从虬张的脖颈到坚硬的胸腹,描摹掌下充满力量的强健肌肉。从水潭边再聚,接著连夜下昆仑,直到彻夜交欢脔合後的现在,明城这才细看他的相随者。 这幅跳脱木鱼之外的丑陋形貌,毫无疑问是抄袭朱墨镇作怪的水兽!就算不是完全一样,也差不了许多!变这副鬼样子做什麽!不会说话还变不出本相吗?笨蛋!明城入神地想著,脸色阴霾,手上恨恨用力,揪扯兽的耳朵。 兽呜呜叫,背後的骨翅扇了扇,脚爪挪前几分,更靠近,方便明城虐待。熟悉的气息山一样罩过来,明城脑中咯崩裂层,心突突跳,手上哪里有力气,身体软绵绵贴靠墙,仰起头对上金眸。 嘀嗒口涎的长舌挂了下来,勾著明城下巴,滑过他的口鼻,又缩回去。兽歪著脑袋看明城。 虽然披著不讨人喜的皮貌,但这兽,不是朱墨镇的水怪,而是跟著明城从里昆仑出来的魔,是陪伴了小道士一日又一日的木鱼儿。明城想著,手上捏著厚耳朵的劲又加了几分。 兽一点也不恼,干脆弯下整个大脑袋,往明城怀中拱。明城拍拍它的脑袋,它趴著一动不动。明城踢它一脚,它就咽呜叫一声。明城无奈。 就是这麽个看著有几分人样,本质是个孽兽的东西,自己和它亲密到行了夫妻房事。被欺负至此,却没有杀之的恨意,反而因为它的靠近,几番乱心动性。明城思及此,混沌脑中有了丝明朗。 他只道,这头魔是他的所有物,没有祸害世人,便不需除。虽然隐隐觉得它本事太大,不明处甚多,力量更潜伏积聚成长迅速……但是,他是真的天真地认为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就可以了。它听从他,他拘束它。至於,他与它之间的事,本没有对与不对,只有愿与不愿,和别人更没关系。 奉天观的小道士哪里知道,已有血案发生在咫尺,老魔日渐苏醒的本性怎麽会是他这个十几岁的人类能完全控制?它此刻的听从,不过是它乐意给予他的权利。它和他的关系,与别人无关,但,是随手可得的猎物,或是属意相随的伴侣,主导的,从来不是他明城。世间,有什麽,是里昆仑沈寂千万年的魔,不可能办到的? 一院的明亮,一院的暖,一院的静好。廊前,一人一兽,交相依偎。 坐了片刻,明城扶墙站起来,入房,静心,打坐,运气。一团淡淡紫雾从天顶穴漫至周身,荧荧金光流溢其中,是入定形成的护身法印。 兽蹲坐在侧。 天光黯淡,明城张开眼,已能自如行动,见兽眼睛亮亮守在一旁,本来怨自己多过怨兽的心火泄了个一干二净,谁会和一个智障儿计较,这个智障儿还不是个人……当然是恼纵养它的主人了。 携兽吃了点东西,步出房门,天已经暗了,不知道能 分卷阅读22 去哪里……明城默默伫立半晌,只觉心头茫茫然一片白雾,没个主意。 这个村子也是奇怪,像停留的这家农户,不似没有人住,他们停留的这近一日夜,一点声息也无,竟如荒弃之地。明城想著,往外走了几步,飞身而起。 庭院中,草丛间,望山剑瞬间亮了数度,有意识般往前跃了几步。鸟兽啪嗒、啪嗒走到望山剑面前,望山剑往空中跃了几寸,又转过四十五度剑身,剑尖入地,朝向鸟兽,嗡嗡振动。鸟兽不爽它,脚爪一踢,骨翅大力一扇,可怜的望山剑被甩出几米远,折断几截树枝,直破泥墙,摔落院外,被欺负得光色黯淡,贴在墙角不动弹了。 如了意,眨眨冷金的双眸,鸟兽拍拍翅膀飞起来。 明城在屋顶上,顺著村居几个起落,慢慢走著。遍目所及,漆黑一片,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没有。也没有异样的血腥杀戮或打砸烧抢的痕迹,竟像被特意修饰过的,一座空整村落。农家晒的草药和干豆都来不及收进去,小孩子玩的木轮滚车掉落在石巷,谁的破布衫被山上吹下来的大风刮起,在地上打著卷……静谧,漆黑的天顶上掉下稀稀落落的雨珠,不详的诡异气息吹拂著明城莫名沈重的心,不安。 鸟兽绕著明城在空中飞,磔磔低唤。明城仰起头,兽硕大的羽翼遮在他头顶,挡去无垠穹宇落下的稀落雨水。 明城无声地伸出双手,鸟兽唰地飞到他脚边,明城坐上去,鸟兽驮著他飞起来,明城摸了摸它脑袋,道:“既然下雨,我们天明时候走吧。回去。” 走进房间,还是一般凌乱和漆黑,脏污的被褥摊在房间中间,没有吃完的糕品蔬果散落一旁,木床上空荡荡,明城目不斜视走过去。 明城在木床上和衣卧下,对著某兽一双黄金样闪闪发光的眼睛说:“各自休息吧。”背过身,呼吸平稳,阖眼。 异种奇闻 29.求欢 雨滴砸在草叶上的声音,树的枝桠在风中摩擦的声音,水流顺著屋檐浇注落地的声音……猛兽粗重均匀的呼吸声音,自己胸腔里心脏砰乱的跳动声音……都清晰可闻…… 不动,不思,闭受想行识。 天上落下的雨,大颗大颗密集起来。 院外横躺墙角的剑,不安地往前挪动少许,雨水混著泥墙上流落的脏污,滴到明晃晃的剑身上,望山剑左避一下,右避一点,终於忍无可忍,从白天被打出来的那个破洞里“嗖”地一下钻回院内,直飞到破开的房门口,在门槛上轻蹦了几下。 鸟兽冷硬的凶狠目光不悦地瞟了过来。 望山剑唰一下躲到一旁,侧立著贴著门缝间隙,安静下来。上有屋檐,前有回廊,隔开了雨水,只有几丝不安分的水汽顺著吹入门洞的风,细细密密如纱般扬进房内。 门窗早前被兽半毁,犹挂荡的就发出吱嘎、吱嘎破败的声音。 明城手脚冰冷,微侧了一下身体。 地上的猛兽似察觉他未睡,靠近,上前。 明城仍背对它,这时候就僵住不动。 兽的脑袋轻轻碰著他的背脊,明城可以察觉到它的前额、鼻骨到尖喙的突起缓慢滑过後背的感觉。 异兽身上,仿佛从沼泽地带出来的暗沈腥腐之气,沁入肺腑,竟不觉难闻,丝丝缕缕若迷魂的膻香,明城鼻翼微微煽动,精神和身体都自觉地放松下来。兽身上一直有这种独特的味道,平时很淡,贴近明城时就浓一些,愈激烈结合时愈多释放,口津精涎和触手上黏糊的湿液,都是这个味,明城再笨,也知道兽在引诱他交 欢……绝对不要,再被那样对待! 被彻底毁坏,身体内部的血和肉都被快碾压成糊了的痛……就算会被治愈,也不要重温那样的噩梦了!明城默默想。 兽的尖喙顺著明城的臀缝探前,分开紧闭的腿根,湿软的长舌溜了进去。 “呜……”明城一震,手抓住钻进胯间的坚喙,翻身退开,一脚踢向鸟兽的下颌,鸟兽往後仰了一仰。 明城用上了十分力的动作,也不可能对兽产生什麽伤害,两者力量悬殊。但是,情绪和意识是可以传达的,鸟兽长脖子缩了缩,蹲在地上,叫唤几声。 “滚!”明城看它那傻大个装可怜样就皱眉,“什麽不好变,变这麽大一个蠢物!” 自己在它爪下,就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明城越想越窝火。 兽不甘心地往前探,翅膀摆了摆,要扑过来的样子。血红眼皮下无机质的金眼珠,在暗夜里,分外诡异。 “出去!”明城心跳个不停,指了指透风的门洞。 兽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挪著笨拙的身体,真出了被卸了门的房间。 明城坐在床上,睁著眼呼出一口气。如果它不听话,怎麽办?不知道。 屋门外,廊下,湿冷的石地上坐著一个巨大的黑乎乎身影,困惑的金眸呆滞缓慢地转动,似在思考问题。旁边的门缝边上,紧紧贴著一把剑,透著丝飘忽的银光。 雨没下多久就停了,湿气很重,迫著深夜的冷,压逼人的神经。 明城靠著硬床板昏昏沈沈,思绪杂乱…… 睡梦中听到呼啦啦打雷一样的巨响,明城挺背坐起来。 怎麽可能是打雷?天漆黑,没有星月,连风和雨都消失了。窗棂被什麽拍落,一条长长地尾巴在那边乱舞,墙都被撞得震三震。 明城愣住。鸟兽虽然有尾巴,但是没这麽粗长……有点眼熟……像蛇…… 院子里并没有陌生的气息,只有自己和兽。什麽东西……明城跳了起来。 黑影出现在门口,一拱一拱爬进来了。大致可以看清整个上半身是男人,下半身是蛇尾……当然熟悉,伏沂山万蛇窟里的……蛇王……是不可能的……那些蛇众的血肉灵魄都被跟著自己的兽魔吸食干净,怎麽会活著?! 明城怔住的片刻,巨大的蛇尾已经兴奋地扬起,自下而上卷住了明城的双脚直到腰部,凝视的眼睛没有敌意,熟悉的气息……明城不可能认错。 因为不可能认错,所以无奈和气恼更深。骂它怎麽变朱墨镇的水中鸟兽,又笨又蠢又丑又庞大……乖乖躲出去没一会儿,倒变了伏沂山上的蛇妖进来了……“你就只能变成……被你吞食的这些东西吗?”明城恨道。 迷惑的金眼珠动了动,点点头。它进食的日子没多久,从禁咒中放出来开始算。明城不知道他圈养的魔也是经过思考了的,变成骷髅或者肉块或者武力值低的村民……显然,强一点的妖,更合适它的本性和身份。 “你……啊……”卷住明城的长尾轻轻一带,失去重心的明城整个摔到兽的身上,扶住它的肩膀。 呜……被抱住了……香味……还是不死心吗?不放过我……对上粼粼发光的金眸 分卷阅读23 ,明城的意识沈了进去。至少……比之前的兽型小很多了,不会那麽痛苦吧? 交颈相缠之际,蛇尾渐渐放开,明城跨坐在蛇妖身上,被把著臀往下压,张开的嫩穴堪堪吞了个头,後面的坚硬就塞不进去了,相对承载妖魔过大的雄器,人类未经足够开拓的小穴,太勉强了。只是如此,明城已经痛得不能自己。扶在妖兽胸前的手支撑不住,趴下的整个身体紧贴著兽颤抖。 一想到昨夜噩梦般的交 脔,热起来的血一下子从头顶冰冷到脚尖…… 兽也焦急,在地上乱弹的尾巴,忽然缠上明城的脖子,勾著他往後拖,兽拱起腰,挺动下体企图大力顶入内穴。 不要……“不……要!”窒息感刺激明城乱动起来。兽停了会儿,旋即尾巴松开,爬下明城的身体。 明城闭眼趴在它的胸口,身体沈浸梦靥般不时抽搐,牙齿轻轻撞击著,从眼角渗出的水珠滑过他的脸颊和下巴,落到兽的皮肤上,是恐惧和排斥。 兽胯下的茎体卡在明城的後穴,往前顶,明城叫,往後退,明城也是痛得颤抖,兽烦躁地甩动尾巴,越甩幅度越大。明城因为它的动,死死抱住他的肩臂,因为紧张,後穴跟著箍紧…… 兽哪里受得了,仰头一口咬住明城脖子坐起来,把勃胀的欲 望一口气塞进热熔的肉穴之中。一人一兽发出高亢的叫声,激动难耐的兽随著动作,尾巴毫无顾忌地横扫,帕里哗啦,尾巴过处,柱子倒了,床垮了,墙塌了……房子彻底毁了。 明城的神智还掉在被彻底贯穿的剧痛漩涡中,就被抱著飞到了半空。 头顶上,雨水洗过的天宇微微发亮,清晨的光在云层後积聚著;地面上,房子倒塌,屋梁坠地,灰尘弥漫;空中,一条弹起的半人半蛇怪物卷动虬曲的尾巴,有翅破背而出,怪物抱著半昏迷的人类往东南向飞。 在他们身後,空寂的村庄像被揭开一层皮一样,显出一些被火烧过的焦黑景象,一人一兽停留过的院落外,地上还残留著灰白的骨碎,是狡猾的兽不想小道士看见,所掩盖的罪行。 异种奇闻 30.情道 风从四面八方裹袭,因为飞行的速度快,风刃鼓胀衣服,透过衣缝,刮打在皮肤上。 身上的衣服,是农家过於宽大的粗布麻衣,之前在房间里,被兽的蛇尾缠卷,自下而上,螺旋状裂开,当时没裂的,现在被劲风一吹,也刺啦啦顺著绞纹破开。腰上还系著绑裤的布绳,档下羞处的布早被戳破,兽的巨器埋在肉穴内,强力闯入时连带挟著布片捅进去,活塞一样堵著,肉粘连著肉。 明城难耐地深吸了口气,下穴火辣辣痛,可以感觉到糙涩的布片都已经被流出来的不知是血还是什麽的液体湿透了,扭动了下身体,摆脱不了,奇怪的感觉,分明是异物入侵,却紧实如若一体…… 推拒兽的胸口,明城张开眼睛,身边是流云,薄云之下是山川大地,层云之上是跃跃欲出的晨光,在兽拥抱的怀中……金色的光映著兽青色的皮肤,刚硬的身体线条边缘闪耀银色的细芒,石雕一般……兽察觉明城的视线,淡青的头发一甩,转过头来,狭长邪吊的妖眸,眸中流金,两簇冰冷跳跃的火苗…… 明城不适地躲开兽过於粘腻专注的目光,手怀上兽的脖子,方便兽抱紧自己,犹豫片刻,腿盘上兽的尾巴……这下,不仅被侵犯的地方热,连脸和脖子都火烫如烧。 光从云层後跃出,刺得人的眼睛眯起,天和地披了一层薄金,霎时温暖起来。兽一只手托在明城臀部,一手抱住他肩背,这时候,扶在肩背的手往上移了移,摸著明城的後脑勺往怀中压了压。 连著已经破了两处房屋,现在要飞去哪里去?一想到道观中师傅可能出现的臭脸,明城就头疼,师傅如果知道徒弟行事放浪至此,肯定要把和魔物混迹的孽徒挫骨扬灰!怎麽就……呜…… 兽前倾,滑翔下落,层翠重绿入目,树叶擦过脸和身体,沙啦啦,兽低飞放慢了速度,似在辨识路径。 谷底,明城心头一跳,不会一下子飞到伏沂山吧?不敢置信地四处张望,兽一下子迎头往前撞,穿过藤蔓飞进崖壁上的洞穴内,繁复通道,确是万蛇窟蛇王的老巢。 不过几月,洞口已被芜杂的植物枝蔓挡住,里面阴暗潮湿,明城万想不到昔日离开後,今日竟会再来,自己还是这副模样……“不要进去!去别处……”明城对兽说。 兽低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往里飞。 “啊!”明城低呼,玉洞里虽然柔亮有光,但是不出所料,聚集了许多毒物,密密麻麻的蛇,四处乱爬的毒虫和蛛蝎……这种地方,别说以前是妖兽豢养人类之所,单单现在入目的…… 为兽的魔气所惊,洞里的活物闷头逃窜。兽落到地上,尾巴一扫,扫飞毒物无数,黑气释放,如前次般,湮染处,里里外外,无一活物,只有空气中残留异味。 背部接触到冰凉的玉榻,明城受惊般弹起,这榻上,刚才还不知道爬著什麽东西!这榻上,他曾亲见蛇王嚼食人类少年的脏器……而现在,他的魔却变了蛇王的模样,带他到这所在,他和它的身体甚至还严丝合缝地契连著,它的脉动和欲望都昭示著它将施与他的肉身新一轮的凌虐。 明城挺起胸腹,贴著兽,不肯躺到冰冷的玉榻上,挽在兽颈上的手拘紧,喃喃喘息:“离开。” 兽眉头轻皱,怎麽肯离开,在它看来,是到目的地了。抱著明城的腰身灵活一转,上下翻了个,以自己为垫,边动了下深契之物。 只是动了一下,明城已经叫起来。仿佛粘固在一起的皮肉被扯动,痛楚就血淋淋地从收纳处扩激到全身,指尖都在颤抖。不止痛,还有不时浮起来的记忆,沈沦炼狱时,一次次,死去活来,被摧毁又被糅合的可怖记忆,是兽赐予的,迷药般带著剧毒的欢爱。会被吞噬、控制、拖曳进入没有天日的妄欲之道……明城全身都爬满敏锐的疼痛,他跪在榻上,手握住兽的臂膀,坐起身,企图脱离钉契之物,拔出身体。 兽不甚明了地看著他。 脱出一寸,冷汗已经一粒粒滚下,那孽物,像自始以来就生在那边,强行挤出,似将连著的壁肉一起剥下了,痛呵……明城咬牙用力,使劲往上挺起身,出来了吗?後穴有些空落地呼吸,明城茫然地望著洞顶,凝聚分散的精神力,离开,离开…… 兽的利刃,轻磨在红肿的穴口,似安抚的亲吻,从穴口凝聚的红色血珠,滴落刃尖,顺著青灰犹石的刃壁,落到草丛中,冷意的淫靡。 兽尖利的牙齿从明城仰起的脖颈轻滑到颤动的喉结,到汗湿的下巴,舌舔去微咸的汗珠,在明城欲挣开的一瞬,咬住他的下唇,握 分卷阅读24 著腿根的手一拽,明城整个身体跌落在利刃上,生生把才吃力吐出的巨根又完全含入,意识被撞得粉碎,哪里还有力气,伏在兽的胸口,濒溺喘息。兽的手顺著明城的腿部线条下滑,轻扯,把两截裤管都撕掉,抚摸露出来的白生生的大腿,下体也开始缓慢顶弄,享受热韵。 时间过去多久了呢,一直在热梦之中,不是被轻柔的白云包裹,就是被坚硬的利器裁分,会跌到苦痛的血海炼狱,会飞到极乐的至高天上,抱著自己的,是尖耳利牙的蛇妖,是触手怒张的魔怪,是热融烫热不知餍足的兽欲……尖叫,因为利牙咬在心口,喘息,因为以肉身成为剑鞘,哭泣,因为怕神智都归属魔灵,挣逃,被扯著脚踝拉回…… 蛇性本淫,是不是变了蛇王模样,连性情也传染了?明城趴在铺了干草的玉榻上,无聊地发呆。 兽出去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它在照顾他,不是一直连体婴一样腻在一起。但是身体,每一次被索求後,就脱力罢工。这荒郊野外,两两相对,衣不蔽体,频率就多了起来,虽然每次惨烈,但是欢愉也能体会到,身体在不可思议地适应,承受。可以明显地感到一次和一次的不同,一次和一次之间的变化。明城尽量不去想此间细节,一想到就血液沸腾,发臊发热。更不敢想的是,回昆仑山,迟早要回去交代,但是,要怎麽交代啊?一头,自己从里昆仑招惹的,不知道来历,吃什麽变什麽,一兴奋就触手化,还不会说话的笨蛋魔兽?太白痴了…… 屁股痛,不能走,不能坐,不能躺,只能趴著,这样手脚发软,一直废人样,回去是无望了。怎样让那头畜牲不继续发情啊。明城开始认真思考。 他不用想什麽办法,兽虽然喜欢贴身亲近他,但是,不顾他意愿,真刀实枪地蛮干慢慢少下来。明城当然不知道,兽的发情期集中在月初的六七天。他在玉洞中浑浑噩噩,不见日升月落,进食和排泄都是在昏沈之际,兽抱他进出,过了几昼夜也不知道。 无论怎样,不能继续逃避下去,该回去了,师傅师叔会著急。 异种奇闻 31.宠兽 有一只万能兽的好处就是,赤身裸体站在洞口,扒开藤蔓往外看天光云影的时候,念一句:“我需要衣服。” 於是,身上就有衣服了,衣冠鞋袜一件不少,还是正装的奉天观道士服。 明城拉拉簇新的道袍,疑惑,会不会只是临时的幻力?走著走著,就变没了?或者,自己看著有,在别人眼里,是看不见的?那样,就糟糕了,可是,没有别的更好办法。 明城看看身边,蛇一样盘著尾巴,探著脑袋对著自己,空浪费了一副凶狠外表的兽。心里下定决心,这样一看就是妖怪的兽,他是绝对不能带它回山的。 走出洞穴,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身边轻拂微风,青山绿树,天气明媚,心情也不错。明城四处看了一眼,果然,兽所处,方圆百丈内,连只飞虫都没有,活物尽匿。 山洞旁堆积的藤枝蔓草中,映著日光,发出刺目的光芒。明城疑惑地走过去。望山剑笔直地杵在那里。 明城伸指弹了弹剑身,剑龙吟,剑光潋滟。剑柄处的阳文刻字,剑把上轻垂紫穗的玉葫芦,绝对是望山剑没错。明城拔剑在手,手捏剑诀,抖动手腕,活动一下连日来酸软的筋骨。 只见武者身影如蝶,气势若鸿,剑过处,草叶纷飞,碎成微缕,剑意荡起一阵惊风,裹著万千草叶,随剑指横飞入林,树木横断,波及百丈之外,可闻山兽惊逃,山鸟惊飞。 明城立在原地,身形笔直,目光垂视。望山剑为何在这里?显然,这个问题和近年来发生在他身上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一样,想也无解。 无论是化成鸟形还是蛇形,除了发情时候无法无天,兽大致上,目前,尚可称得上乖。现在,它就盘著蛇尾守在一边,脑袋探得再长,明城冷冷一瞥,它就缩回去,一副迷茫的等待样。 和最初在木鱼之中,到初次幻形,到识情知意,从精神上到生理上,它的成长变化已经非常快……明城想了想怎麽开口,他走到它面前,别扭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对它说:“我要走了……” “我要回奉天观,不能带你回去。你就留在这里修炼,我有空来找你,记住,不要随便下山,不要伤害人类,不要来找我。看见和尚道士,就快跑,不要被抓住了……”明城摸了摸眉心,道,“就这些了。” 明城转身就走,兽咬住了他的袖子。脚上被蛇尾卷住,被妖兽扑倒在地的时候,明城还在想,怎麽这麽笨,有手了还拿嘴巴咬…… 兽支手在地,伏在明城正上方,金色的眼眸直直注视著他。明城松手,望山剑滚过在一侧草地上。明城被那双金眸盯得难受,尝试著腾出双手抱了抱它,拍拍它的背,对它说:“不是不要你……你这个样子,不会被人接受,等到你变成人形的时候,就可以跟在我身边。你待在这里,我要先回去和师傅请罪,知道吗?” 兽不甚明了地掉了掉头,眼中金色的流光闪了闪,退开。 明城爬起来。地上的望山剑似乎察觉到兽悲伤的心情,明城弯腰捡它,它挪开,明城再伸手,它干脆蹦到兽的脚边。 明城站住了。兽低头看了看剑,尾巴卷起来,尾巴尖推了它一下,剑锲而不舍靠近,兽的尾巴勾起剑身,向明城抛去,明城抬手接住。 明城说:“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兽一动不动,金眸中带出些冷厉的色泽。 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 明城御剑而去。 层层苍翠的伏沂山被丢在身後,看不见那逐渐变小的一点青色。 奉天观里,师父师叔在,师兄师姐们也被叫回来了。 “你知道你失踪几天了吗?”玄真子接著明静泡上来的茶,看似不经心地问跪在地上的小徒弟。 明城还真不知道自己走了几天,感觉不过几个昼夜,却又如隔世之远。於是,默不作声。 玄真子把茶杯重重往案上一搁,溅出的热烫开水滴到了他的手背上,他皱皱眉,这麽烫,让人怎麽喝!心思转回来,严厉地继续责问:“知道错,不敢答了?半个多月!把你师叔急得,以为你被妖魔啃得渣都不剩了!你活著就不知道往观里报个平安信吗?……你师兄师姐在外面找你,连你的尾巴都没摸到,藏气匿形,你说说,都去哪里了?干了什麽大事!” 藏气匿形?怕是自己被魔灵强大的气息罩住,他与它寸步不离,所以,师兄师姐用法宝也追踪不到吧?明城心想。 “臭小子,还不说话?!” 眼看玄真子又要拍案了,玄鹤在一旁劝道:“师弟,你让他慢慢讲,这麽多 分卷阅读25 天,明城在外面肯定吃了很多苦。” “我看是做了什麽亏心事……一回来就自己跪下……”玄真子嘟囔,但是在玄鹤眼色下,没有说什麽了。 “弟子有些私事,下山了一趟,累师傅师叔师兄师姐担心,是弟子的错。”明城如是说,声音平静。 “私事?下山了一趟?”玄真子不平静了,他亲眼看到明城被妖魔的巨爪抓著飞走,一瞬没了影,玄真子冷冷晃了眼明城,“我倒想听听,怎麽个私事!” 明城抬头,缓慢措辞道:“师傅看见的兽魔,与弟子有旧,不慎误闯入观,动静过大,弟子怕师傅责备,就先行带它下山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连玄鹤都诧异了,玄真子一口茶喷了出来,咂舌道:“啧,我养了个不得了的徒弟,和妖魔为友,真厉害啊。一个动静过大就砸秃个屋顶,再一个不小心,是不是杀个百千人?” “它没有杀过人。”明城皱眉。它只为了我除过妖魔。一根筋的明城根本没有去想,即使有肌肤之亲,但是他对他的魔,并不了解。 “你知道它没杀过人?妖魔以人为食,它会不一样?你脑袋长虫了!就算它以前不吃,等他吃了一个,知道好味了,以後把你也吃了!”玄真子黑著脸道。 玄鹤从听到明城与魔为友,神色就游离,沈郁不言。 玄真子正骂得开心,眼睛一瞥到玄鹤,想到了什麽,脸色刷地一变,讳莫如深地静默片刻,继续道:“你的那个啥魔,现在在哪?你把它带来,若是真的向善,放它一命也无不可……咳……” 这下,明光明静明达都懵了,他们嫉恶如仇,成天叫嚷除魔卫道的师傅怎麽会说出这样的话?!明城不解地看向玄真子,道:“徒弟放它走了,也不知道它……现如今在哪里……” “放它走了?纵它为恶为祸?”玄真子嗓门一吊高,顿一下,又拐回来,似忍耐什麽,终挥挥手,“你既然扛下它,那就劳烦给盯紧了,若它日後魔性峥嵘,犯恶祸人,就是你的罪孽,由你自己亲手了断,知道吗?” “是。”明城低头,看著自己的手,道,“若它犯恶,就是弟子的罪,弟子来赎。” 异种奇闻 32.灰线 师兄妹几个退出房间,带上门。门内气氛凝重、僵硬,玄鹤默不作声端著手中瓷杯,神思不属。玄真子则一脸复杂地看著他。和这似乎压抑著许多秘密的诡异气氛比起来,让人觉得,明城的闯祸不过是小孩子的一次不懂事,没什麽值得深究。 当然,这是错觉。 草蛇灰线,伏沿千里。通常,大祸端的引子,都微妙地傍侍在侧,非不可预见,只是局中人看不分明,非要等到无力回天时候才追悔莫及。 一出房门,明达就胳膊一夹,卡住了明城的脑袋,往头顶一敲:“说!真的假的?驯养魔怪了?” 明城没有甩开他,摇头。 “我就说!你刚才是骗师傅师叔的吧?其实,被妖怪抓走,欺负个十天八天的,只要能捡回条小命,就不是什麽丢脸的事!哈哈哈,告诉三师兄,我帮你报仇!”明达一脸幸灾乐祸的兴奋。 “快放开小师弟,你把他脸都勒红了!”明静拍了明达一下。 “我这不是许久不见,联络一下师兄弟间的感情嘛!”明达打著哈哈,听明静的话,放开了明城。 “是有其事。”明城看了眼他们,垂眸,“我自己会解决。” “啊喂,你说什麽?!”明达跳了起来,抓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不会和愚蠢到去和一头畜生讲善恶谈感情吧?!……呜……师姐……” 明达没爆口完,就被明静捂住嘴巴拖走了,明静笑呵呵道:“大师兄,我和三师弟去烧火煮饭,先走一步!” 明光点头。 明城不做声。 明光看了眼明城,叹一口气,背对他道:“明达理糙,话却是说的对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灵有类,天地隔界,本就遵循各自不同的道法和善恶,你不可能……” “大师兄……我知道了。”明城打断他的说教。 “你不知道,你若知道,又怎麽会心存侥幸,顶撞师傅?”明光顿了一顿道,“或者,你忘了,作为一个道者的本分?” 求仙问道,斩妖除魔。怎麽会忘?明城看著明光的背影,一字一字答:“求仙问道,斩妖除魔。”怎麽会不记得这八个字,只是,这奉天观,收的是无家可归的弟子,教的是顺天应人的道法,师傅和师叔从来不会讲所有人都是善的,所有魔都是恶的,所有情都是该摒弃的。求仙问道非我所愿,斩妖除魔是为护生。你们担心的,我所承诺的,我自会担负之。 “你记得就好。”明光道,“不要再和魔物有瓜葛了。” 这样严肃口吻的大师兄,浑不似印象中温吞的样子。说话都背对自己……明城想答明光,但是答不出。他答应过它,会回去找它,他把它从里昆仑带出来,它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和它,已经亲近到血肉相连,不管这是一种什麽样的依存关系,羁绊已不可解。 “不答应吗?”明光轻声问,正对明城困惑的脸。 “大师兄……”明城哑然。 难得见明城如此困窘难解的模样,明光竟笑了,拉起他的手道:“好了,你可以慢慢想。先去看一下你的房子,我可把它修得比原来好了!” 变脸如此快,仿佛刚才厉声相责的根本不是眼前眉眼含笑的人。明城恍惚。 奉天观里师傅徒弟齐全,又热闹起来了。可是明城马上发现了不一样,无论做什麽,身边老是绕著人,被盯著,好像生怕一不留心他就跑了。 这天,陪明光择菜时,明光忽然说:“之前下山的时候,碰见过素忘机,他问起你。” “啊。”明城应一声,从井中提了一桶水倒进木盆,拿过明光手边的菜,放进去洗。 “不好奇他说了什麽吗?”明光甩了下手里脆生生的菜叶子,带出一串水珠。 “他说了什麽?”明城头也不抬,顺著他大师兄的话头道。 “他问你好不好。我说,你在山上,照顾师傅师叔,很好。”明光慢悠悠道。 “知道了。”明城把明光手里的菜叶夺了过来,一并洗。 “他说,他师祖推算出有魔祸降世,他师傅就派了一干弟子下山巡视……”明光道。 “哦。”明城想,不要搜到伏沂山就好。 “他说有一样东西在你这边,要你得了空拿去掷坤宫还给他。”明光笑了笑。 明城顺著明光的眼睛看到了插在一旁的望山剑,望山剑的剑柄上挂著紫穗轻飘的玉葫芦,玉葫芦虽然晶莹剔透,但是实在算不上什麽宝物的。素忘机会特意提这个?明城狐疑。 “怪不得他 分卷阅读26 惦记著问候你,原来是有样宝器在你这里存著。”明光笑道,“借了,没还。” 不会自己来拿吗?明城不理这茬。既然素忘机在外巡妖,现在去了上头的掷坤宫也不会碰到人。明城更在意的是,该往伏沂山一行了,万一,掷坤宫的道爷们找去那里,兽被惊怒,那麽恐怖的力量,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闯了祸,自己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哎?”见明城捧了洗好的菜往夥房走,明光忙跟上,“我来烧,师弟顾著火头就好。” 一旁的望山剑转向两人,停了停,擅自往另外的方向飞去了。 奉天观往东是乱石堆,乱石堆後的水坑边,站著一个伛偻的白胡子老头,飘飘的白色道袍,炸毛的雪白长发,一分仙风道骨,九分神棍风采。他的身形似幻影一般,半透明地虚浮在空气中。 但见,老道手上结印,口中念念有声,随著他的作法,水波翻滚,竟向两边分开,漩涡状腾起,漩涡中心的塌陷处,闪出一丝微弱的金光,一只暗沈的木鱼飞到了老道手中。 老道捏著长胡子,举著木鱼看了又看,叹一口气,塞回袖中,手一挥,水面平复。他的身形,消失在空气中。 望山剑飞到此处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转了几圈,剑又飞回奉天观,直接跑进明城住的房间,安静地躺在桌子上。 等到明城避开众人视线,逮到机会御剑回伏沂山的时候,空山翠谷,寂林深洞,已经没有兽的踪影。 异种奇闻 33.伏祸 明城巡著万蛇窟,里外都走了一遍,伏沂山正常得不得了,没有术者和道士的踪迹,小妖小怪也其乐融融,草木盎然,飞禽走兽好奇地靠近他,靠近後又被忽然揪住尾巴一样跳开,一切生机勃勃。 玉洞里面,是最安静的,大概魔灵强大的震慑气息还残留,如同他身体里融合著它的气息,伏沂山的生灵们既敬畏又臣服,没有敢贸然挑衅的。 明城找累了,躺在洞口的草地上看月亮。一双穿著灰褐布靴的脚在他身边停下。 “大师兄?”明城挑眉。 跟过来的是明光。明光在明城身边坐下,问:“没有找到?” 明城应一声:“走了吧。和我在一起,确实很奇怪。也许……有适合的地方……” “伏沂山?”明光忍不住问,“你来这里找,莫不是蛇妖?” “不是。”明城皱眉,他想不出描述的方式,一开始依附於木鱼中,後来,脱离木鱼出来的是一团黑雾,和自己情交的时候才显幻形,以鸟兽和蛇妖的模样出现,做得过火了,就变成乱缠的触手,似里昆仑树潭中的那些可怖的枝条。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活物,虽然没有交谈,但是,不管出现的是什麽笨拙样子,明城都可以感觉到其中的意识体,对自己的包容、依赖和需索。以及不断膨胀的力量。 “魔物会有自己的同伴。”明光道,“既然它不在,你随我回山吧。被师傅发现,就糟糕了。” “师傅没有不准我离山。”明城辩,他还让我把它给盯紧了。 “师傅绝不希望你和魔物混迹一处,再有任何瓜葛。”明光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是师叔的意思吧。”明城妥协,起身。师傅变脸堪比翻书。 “师叔的意思不就是师傅的意思吗?”明光缓缓道,“你要知道,师叔的腿,就是因魔物毁掉的。” 明城不说话。那是在他入观之前,当年师叔出事後,师傅性情大变,但究竟发生过什麽,他们一干弟子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算是奉天观里,不多的禁忌之一。 明城和明光,相携离开。 明城想,他的魔不会有其他的同伴,它只有他,它会回来的。 大概知道明城真的找不回他的宠物魔了,观里众人对他的看管一下子松懈。明城又陆续去过伏沂山几次,邻近地脉都踏了个遍,没有,就是没有。魔,不想见他吗? 这季夏,热得很,天火烧起来似的。山下,有些地方旱,有些地方涝,昆仑山上的道士们,妖魔鬼怪没打跑几只,倒都帮著山下的百姓安顿起生产,日子过得安稳忙碌。 才入秋,就起了事。 据说,北方偏僻所在,出现几个空村,村中人畜无故消失,没有搬家迹象,没有不洁的魔气,除了现场有遗留几处近乎火烧後的焦黑。 这样的村庄间隔多了起来,沿途指向昆仑。 奇怪的是,月余後,等到道士们得了信直奔过去,传闻中的空村里,分明都有人在住,鸡犬相闻,阡陌可见,晨有鸡啼,暮有炊烟。事情,遂不了了之。 山顶上的掷坤宫却不消停,在外的弟子陆续召集回山,又一批批分派下山。连带,笼罩著昆仑山的云气都莫名紧张起来。 玄真子摸著山羊胡子对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子说:“有大事要发生了,皮都给我紧实点绷著。” 玄鹤仍指点几个徒弟的武功,仿佛山外面的事都不关他的事,但是偶尔望著天,一望就是几个时辰。等玄真子抱他进屋,他就忧愁地叹一口气。 明达忍不住问师傅,为什麽师叔越来越不开心?玄真子手中拂尘连敲明达的脑袋,然後玄之又玄地说,“人有劫,妖有劫,仙魔有劫,天地有劫,这劫难啊,不定隔个十年百年千年就跳出来闹一回。虽然可靠卜卦谋得个一二,但是,毕竟运势难阻难避,只有等著它来。这回,是掷坤宫徒子徒孙的祖师爷爷出来讲了话,大凶,昆仑山,人人有份。你师叔悲天悯人,忧虑世人的命,同道的命,你们的命,和我的命,怎麽能开心得起来?” 玄真子说得恳切,明达不信他的神叨,摸著脑袋问:“师傅,你怎麽知道这麽多?连掷坤宫闭关百年的祖师爷跑出来讲了什麽话,都清清楚楚?” “那还用说?我是你师傅!”玄真子强调,拂尘再敲一记,叹气走开。 奉天观里的平静日子照样过。 这天,明城去练剑。望山剑,是一把非常好的剑,不仅水色好,刃口锋利,还走哪跟哪,反应灵敏。但是,明城却觉得这把剑跟自己相性不合,没啥共鸣。而且,近段时间,它发病似得,动不动剑身震弹,大半夜发出剑吟,或者莫名其妙飞到半空中,如果它是感应到什麽而有异动,那麽绝对不是因为明城。一个冷静沈默的主人,一把焦躁不安的剑。 练剑时候,剑光忽然大盛,明城知道它又要开始发疯了,手上招式一变,原来一招指天,直接变做划地,腕上聚力,把剑往地里掼去。一时间,泥土石屑齐飞,剑直没入地。 明城皱眉站在一旁,看著剑柄顶开泥土破出,心里想,要去问一下师傅了,这把从祖爷爷的祖爷爷辈传下来的剑,要怎麽驯养?之前在师傅手里的时候,怎麽没 分卷阅读27 见它镇日作怪? 望山剑从土里冒出,剑尖往东指了指,明城不甩它。它又飞到明城旁边,直绕著他转。 明城握住剑柄,感觉到剑上有一股力牵引他往东走。怎麽回事? 暂且随它,明城松手,剑果然高高往东边飞,飞一段距离,还横过剑身等明城走近,再往前。 东面是什麽地方,明城当然知道。那地儿,有泉自上流而下,有瀑天然,有石坑自成,是他以前经常沐浴之处。後来,被魔灵拽过一次到水坑底百般戏弄後,他心间有蒂,回山後,再没去过。平常洗浴,就从观里井中打水,一淋了事。 今日,越靠近怪石堆,心里的预感愈加明晰起来,怦怦乱跳。跟著剑的脚步不禁加快。 风吹动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金色的阳光下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乱石堆上站著一个人,望山剑笔直地朝他飞去,他的手一扬,就接住了明晃晃的剑。剑在在他手中随意舞动,像本来就是他的所有物。 异种奇闻 34.人形 明城停住脚步,剑光和日光都太刺眼,逼得他眯起眼睛。是一个体格高健的年轻人,看上去比自己小,浑身野气,粗制的衣服胡乱挂在身上,袖子高高挽著,裤脚卷起,赤脚丫上沾满泥污。一头不驯的黑发乱翘,拿草绳扎著。这个人,就这样无所谓地拿著剑站在石上,眉鬓斜飞,不可一世的气势,天和地都不在他的眼里。 明城深呼吸,有点不敢置信。他不认识这个人,也识得那双对自己微笑的金眸,冷厉又温柔的赤金眼睛,他的魔,修得人形了吗? 明城朝他走过去。 两个人面对面了,谁都没有出声,互相看著对方。 明城伸出手,指腹顺著脸庞上金色的轮廓滑过,停在眼角眉梢。低声问:“是你?” 男人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轻舔,兽一般发出闷吭,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明城,抱明城入怀。 明城靠在他肩头,轻吁:“回来了啊。” “嗯。”男人埋在他颈项。 会说话了吗?明城笑,问:“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男人闷声:“这样,可以留在你身边了吧?” “啊?”明城听著初闻的清亮声音,没有反应过来。 “可以了吧?”男人眉头焦躁地簇在一起,扶著明城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再一遍确认,“是人的样子,就可以了吧?” “说什麽?”明城有点迷茫。忽然想起自己在伏沂山离开兽时,对它说过类似的话,等到变成人形的时候,就可以跟在我身边…… 自己是奉天观的弟子,一个道士……和一头魔物在一起已是不对,真的要把它留在身边吗?怎麽和同门讲?明城心里触动,嘴巴上却应下了:“好。” 男人笑起来,又抱住他。 “喂,”明城有点不习惯,推开他,“哪里弄的?又脏又臭?” 男人扯著衣服,皱著鼻头闻了闻:“是吗?没洗过。”抬手,把倒提著的剑交给明城,“你的剑。” 明城接过望山剑。只见男人纵身一跃,跳进旁边的水坑,溅起丈高的水花,在里面扑腾。 明城轻笑,走到另一边的草地上,靠著树坐下。树很大,枝枝叶叶遮住阳光,碎碎的光斑洒在草地上。靠近水坑的,除了这一面,另外三面都是乱石,靠近石壁处,泉瀑洒下,飘溅到空中的水折射晶亮的光,这种细碎的光,在岩石间跳跃,在水波间闪动。 黑脑袋从水中钻出,头一扬,黑发利剑一样散开。男人胡乱抹了一把脸,从水中走出,扒下身上湿透的衣服,随便擦了擦,朝明城走来。 虽然两个人是什麽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兽形的时候,只当对方是本能发情,半强迫著也没觉得羞耻,印象中更多是痛楚。现在,赤身裸体走过来的是人形,没擦干的水珠爬在精壮的身体上,阳光下一镀,洒了银粉般刺眼。明城的耳根,轰地烧起来,强迫镇定地不转开眼睛。 男人见他红了脸,楞一下,遂笑起来。快步走近,跪到明城身边,搬过他的脸就吻。 唇舌相就,熟悉的气味绕在鼻端。男人湿淋淋的身体随著接吻姿势的深入,几乎整个倾倒在明城身上,明城的背部磨向树干,支在身侧的手攀上男人的肩背,抱住。 呼吸粗重可闻,男人胯间抬头的昂扬贴在明城腿上,男人一只手扶著明城的脑袋,另一只手在明城的大腿上摩挲,爬向腿根。明城被那只手逼得抬腰相迎。 在经过此前那样激烈的人兽肏合,静寂了一段时间後的身体在些微刺激下很诚实地就做出了反应。明城了解到这一事实,打个激灵,大力推开了男人。 男人并不强迫,扯著唇角微笑。一只手摸著自己胯间之物,一只手拂开明城额前散落的发丝,轻抚他的脸。 明城抬头。金眸中没有戏谑和捉弄,很平静的凝视,晶体里映著局促的自己。明城看著他,慢慢平静下来。 男人按著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明城闭上眼睛。男人另一只手在撸动。明城知道他不想勉强自己,犹豫片刻,伸出一只手覆到男人的雄物上帮忙,男人手一顿,挪开,抓住明城的手,握住昂扬继续动作。直到射出,相依的两人也没改变姿势。 男人忍笑轻噬明城的耳垂,他看到明城垂头抵在他肩上的脸红得快滴血了,紧闭的双眸,长睫轻颤。因为他的触碰,身体微微发抖。 男人抓起明城沾满黏液的手,放到嘴边,伸出舌头,慢慢地,舔舐。 “别,脏……”明城抬头,欲抽回手,但一对上金眸就僵住了。男人瞅著他,灵巧的舌头舔过他的一根根手指。没有一丝猥亵,仿佛在做的是阳光下最自然的事,爱慕,拥有。 这是怎麽了?仍旧是同一个魔灵,感觉却陌生了,本能的索求外多了人类所谓的感情,还是只是因为变了形体,所以让人错觉。明城胡思乱想,就像他的魔,忽然长大了,聪明,狡猾,会迷惑人。 “为什麽会回来?”明城忽然问。 男人笑了,志得意满,眨了下眼睛,道:“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里?”好像知道这就是明城要的回答。 啊,甚至刚才一见面的时候,都不是这样态度,是因为重逢後的心情,自己不小心表露出来,被看穿了的缘故吗?吃定自己不会不要他,所以肆无忌惮了,果然是魔物……明城看著他,下鉴定:“变坏了。” 男人哈哈大笑,他说:“是你希望的,我都能达成。明城,唤我龙游。” “龙游?你的名字?”明城皱眉,道,“……我有很多不明白要问你。” “嗯……”男人懒洋洋地靠著明城的膝盖,舒展四肢,躺下。 “你怎麽会有名字?你自己起的?”明城拨 分卷阅读28 开男人湿淋淋绞在一起的头发,拧干。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男人闭上眼睛,嘴巴上翘。 “那你就慢慢说。”明城不客气地扯他头发。 “呜……魔也有痛觉。”男人逮住明城逞凶的手。 异种奇闻 35.老魔 天道运行,阴阳造化,三生万物,归於自然。 有善有恶,有强有弱,有明有暗,此消彼长,此涨彼伏……人、鬼、妖、仙、魔、神六道相争共生,无始无终,混而为一,遂成诸方世界。 昆仑山是灵气诞养之地,外昆仑依居修道者众,里昆仑伏匿精怪无数。龙游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里昆仑待了多久,那时候神族和魔族还没有划定空域界限,镇关兽貔貅还没有开始把持通道。六界混沌,强者为大。 终於,天界受不了妖魔为祸人间,开始镇压。那麽多年岁里,这一方压倒那一方,或那一方压倒这一方,大大小小的斗争没有停止过,六界的秩序和尊卑也渐次分明,其间,最弱小的人族占据了最广袤的土地。 龙游不过是一团被困在木鱼中的气,不知生,不知灭,周转滚动,有自己的灵识和与生俱来强大的力量。 它虽然不能冲破拘束自己的微寸之地,却能知悉外界所发生的动荡,冥冥之中,有谁一直与它同在,灵魂相通,意识相合,守护在侧。它所有的一切似承继於彼,无限大的包容和力量之源,它以之为父。 “明明知道离得很远,但就是能感应到。很奇怪吧,会有一天,我找到那个家夥……”龙游揪著自己头发,咧嘴,“我也有很多不明白要问啊。” “至於名字,你还记得潭心那株树吧,它原本是里昆仑里最老的树,陪伴我的时间也最长,它给我取的,它说在里昆仑的外面,最自由的生物就是能变大变小,施云布雨,遨游天地之间的龙,它说,我如果能从木鱼中出去,肯定比龙还强!”龙游皱眉道,“当然,它也没见过龙,谁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儿。” 龙游没说的是,木鱼在潭,潭水死了,树妖死了,以潭为中心,潭边的生物疫病般绵延死去,死树死藤依附龙游的力量重生为精怪,只不过是因为龙游希望它们陪著它,可惜,日子一久,它们不过成为它趋驰的一部分,连活体时候的记忆和意识都消蚀殆尽。 “……老树没有告诉你,木鱼为何在潭中吗?”明城奇怪。留著金印梵咒的佛家圣物怎麽会出现在里昆仑…… 年代久远,说过也不记得了。龙游轻声嘟囔:“和尚。” “啊?”明城不明白。 “……没什麽啦。”啊,真的都是一些不好的回忆,龙游蹭头在明城的膝盖。木鱼被压著伏,镇在潭底,不能离开。晃动的黑潭就是龙游的眼睛,老树的根须和藤枝就是龙游的手和脚,它们可以随意缠绕爬升,逗弄里昆仑的生灵。 在它不知道拘束自己的力量之前,根触延长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焦黑,范围所及,精精怪怪还没有发出惨叫,就消失了。强大点的来潭边查究竟,不明真相就被吸食。等到龙游终於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再去找他们玩时,里昆仑的精怪已经非死即伤,一片萧条了。它难过地沈入睡眠,每醒来一次,林中就欣荣许多,等它一闹腾,又鸡飞狗跳。谁都没它强,它不过在木鱼中,已是令万千生灵敬畏惧怯的王。它食它们,护它们,与它们同存。它所在的潭水,受它之力,可愈万病,万千妖灵遵从於它。 “是我放你出来的?”明城问出了他自己也非常明白答案的问题。昔日,抹去木鱼之上的金色符印之际,暴涨的金光刺透骨掌和身体,流出来的血源源不断被木鱼吸收,四周,金光所及,催枯拉朽,现出残破本相,佛音阵阵,直灌入脑,仿佛仪式般的初识,明城记得。从那时候起,魔就跟在身边。 “时间,太久了,久到符印上的封印都黯淡无光,久到我已经记不清老树是不是告诉过我,需要人族才能解开禁制,里昆仑不可能会出现人。我都不知道我在等什麽……”龙游敛目,“还好,在我的耐心消失前,来了一个。” “为什麽是人就可以?”明城越听越糊涂,“既然时间久到封印都微弱了,凭你的力量,不可以挣脱吗?” “六界之中,唯人最弱小,不堪一击。”龙游撇嘴,对上明城不认同的目光,讽笑,“或者,封印我的是个人?或者封印者不想伤害人?大凡,气越强,攻击我的,反噬越强。人已经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了吧。谁知道……” “若你不来,我也到了可以自己出来的时候,不过,未知的因素太大。”龙游眸色暗沈,“毕竟,封住我的是其中一样,是母血……我在木鱼中,似沈裹在母腹,虽说不能出世,但是并无危险,反而安稳。” 明城沈默,龙游如果也有生母的话,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的孩子。於佛於道,血禁之咒,必得其人真怨,付出同等的代价,才能实现。要有怎麽样的怨恨,才会把该出世的亲儿迫杀缚魂,禁於暗地,寄望它永世不得超脱。 “不生不灭,谁也杀不了我的。必是被逼得没法了。”龙游竟灿而一笑,说不出的是讥嘲、骄傲、暴虐还是冰冷的兽性之光在它眸中一闪而过。 龙游,在自己面前展露的各种形貌和性情,差别倏大,不禁令明城迷惑。哪一个,都是它,哪一个,又都不是。 “怕了吗?”龙游的长手勾住明城的脖颈,轻压,仰头与之接唇。 一触即分,明城摇头,他也分不清自己不安的是什麽?在云缭雾障的真相背後,有什麽更大的疑虑,是他不想追问也不愿看清的,悄伏,逼近,等待揭开。 明城缓慢开口,问:“现在的……是你?” 龙游摇头,笑:“我从潭中出来才多少时日,已经变化很多了。这一具,是因为要满足你,明城,你还要再等等……” 等等……呜,等什麽?明城不明白,等龙游幻化别的样子吗?没有本形,能幻化成什麽样子?明城放弃思考。他被粗手粗脚的野蛮人压在地上亲吻,没有穿衣的男人蛇一样磨著他的身体,他的脑袋里劈里啪啦燎起火花。 异种奇闻 36.许我在侧 地上的草有些扎人,小石子隔著衣服喀疼皮肤。 龙游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明城身上,还有趋势把人往地上碾。明城非常懊恼。 颈边的野草,枝叶抖动,拂在敏感的耳颈处,发痒。明城转动脖子,想躲开。但是龙游吻得兴起,手扣著他的脑袋不放,想动一下都难。 胸腔里剧烈地鼓动,缺乏呼吸,整个人都绷紧了,明城曲起的腿磨了几下龙游,见没反应,忍无可忍,拥著龙游的手,各抓了一把龙游湿乎乎的头发,猛得往 分卷阅读29 後扯,逼得龙游的唇舌离开自己。 龙游呲牙裂嘴後仰,覆在脸上的某人的头一离开,大树枝叶间洒落的斑驳金光刺得明城眯起眼。 龙游虽然脑袋离开了,手脚还是不放,大型动物一般粘腻地贴著。虽然变了人形,行为习惯还是那个德行!这样怎麽带他入观啊?明城暗恼,就著龙城抱著自己的姿势,翻转身,上下位置立换。 龙游倒没挣扎,乖乖躺在地上,看著明城。明城松开他的头发,手支在他胸前,坐起来喘气。 恢复呼吸,明城抹了抹湿润的嘴唇,斩钉截铁道:“这样不行!” 什麽不行?龙游显然不明白。 “你可以跟我回去,但是……不可以碰我……”明城想了想说。他说完话,立刻察觉到此刻的情状。他坐在一个光裸男人的大腿上,一只手支在对方胸膛上,一只手狠狠擦著自己的嘴巴,男人的手放在他的腰上,指尖隔著布料摩挲在腰线……明城急红了脸,多麽讽刺,分明是自己的欲迎还拒导致这样的场面。这麽一想,生气得手都抖起来,又是羞又是怒,对上明澈的金眸,话也说不下去了。 恍惚觉得金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腰部力量收紧,立刻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後倒去,头部被护著,又被压倒地上,挤在草丛里。青草的味道和龙游身上的香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明城乏软得什麽力气也没有了。 真的是,就这麽靠近好了,不分开,什麽都无所谓。天为被,地为床,把自己整个都交出去,轻得一丝重量都不留下。明城心中轻吁,认命地想,龙游对自己做什麽,都是自找的…… 静拥片刻,明城拍了拍一个劲在自己颈边嗅不停的毛茸茸脑袋,把龙游头发上沾的草叶拨开,对他说:“你,真的要和我回观?” 龙游停下动作,看他。 “其实……我觉得你在山下找间房或者山里找个洞,都比跟我回去强……”明城有点绝望地闭上眼睛。虽然一直,都没认为自己和一头魔物发生非正常关系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事关自己,无关别人。但是,带著龙游回观,就不一样了。 人类的世界,道门的规约,俗成的定见,绝不容许和魔有任何关联,何况作为一个道士。 非我族类,各循其道。斩妖除魔,修行者的天职。明城非墨守陈规的卫道士,亦非常明白“错”之所在,他们不可能对抗千万年存活下来的“规矩”。何况,他目前的行为仅仅基於对龙游的单方面信任,认为魔随行身畔,没有为祸世人。 冒然融入人群,不知道有什麽不可测的事等在前头。也许,自己不应该回观,已经没有那样的资格,和魔混迹,是自己,该离开奉天观了。 但是,师傅,师叔,师兄,师姐……明城胸口起伏不定,离开,至少,不是现在。 龙游的手覆到明城不安的胸口,龙游的唇落在明城低垂的眼睑上,龙游的气息引得明城微妙地屏住呼吸。 龙游说:“你答应过,许我在侧。” 明城心里啪嗒一下。呜……罢,且行且看。放弃微弱的希望,心反而安实了。 明城按住腰际逗得自己发痒的手,对龙游道:“你要听我的话。” “好。”龙游应。 “不能惹我师傅、师叔、师兄和师姐生气,不能做奇怪的事,不能离我太近。”明城细数详规。 “……” “做不到就算了。”见龙游沈默,明城撂眉。 “奇怪的事?”龙游眉尖微挑。 明城伸出两只手指,把龙游搁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拨开,看著他道:“这样就是。” “……不喜欢?” “喂!……”明城快恼羞成怒了。 龙游僵持,重复:“你答应过我。” 明城眼皮跳了跳,勉强道:“有人在的时候,不可以靠近我三尺之内。” “……” 明城脸色发青,为难自己哄小孩:“你答应过,听我的话。” 龙游委屈的小眼神又飘过来了,含混地答:“好。” 明城别扭地挪开脸。都是男子模样了,还摆什麽宠怪的谱啊,受不了! 一魔一人磨蹭到日下西山,一前一後,保持三尺距离,往奉天观方向走。 明城又交代了一些有的没的,龙游一一应了,明城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他头一次嫌自己罗嗦。是怪兽形状的时候,希望它变出常态模样,真的变常态模样了,又觉不可捉摸,没有以前容易使唤时候的便宜掌控。 奉天观根本没有多余的空置客房。 听说是小徒弟的客,还救过徒弟几次,是个没爹没娘没门派的可怜家夥,玄真子就打发人和小徒弟一起住了。 庙里有菜地有果园,会干活,暂时多一张口,没问题。於是,让明城带著客人往师叔师兄师姐面前都遛一圈。 明城觉得古怪,虽然他没有兜出实情,但是也没说假话,如果师傅往细了问,即使被赶下山,他也会如实交代,绝无怨言。 但是,平白那麽大一只魔摆在见多识广的师傅面前,师傅竟然一点对头的反应都没有,还拍著龙游的肩膀连夸,年轻人面带正气,天庭饱满,骨骼清隽,生得好,有佛缘妙道的相。师傅收藏披挂的一堆儿宝器灵符也没有排生的迹象。 按理说,妖有妖气,魔有魔味,很难遮掩,真的是龙游功法太深缘故?明城跟在龙游後面,看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什麽也不懂的魔,卜一接触生人竟像个精於此道的老手,和师兄师姐天南地北闲侃,连师叔都能被逗得开怀。 集体聚餐後,明城不发一言抬脚就走,龙游和大家拱拱手,後脚跟上。 明城的身影隐在暗夜中,生闷气。 龙游在三尺之侧,勾起唇角。 异种奇闻 37.驯养 明城的房间在奉天观後菜园子边的石屋。上次黑夜里,被龙游从屋顶破了个大洞,折毁严重的石屋,在明光修缮後,原来石头的地方还是石头,破的地方就不拘拿碎石横木和茅草遮了,补得难看,好歹没进风漏雨。 明城打小苦惯了,从来不在意吃住,也不在意外表。可是,现在看什麽,什麽不顺眼,想著住这不伦不类的丑八怪房子也是拜身後的魔物所赐,心里就蹦躂著一根刺。 明城前脚进屋,龙游後脚还没跟进来,门已经重重在龙游面前关上了,碰一鼻子灰。 明城把望山剑往桌上一搁,坐在桌边发呆。房间里黑乎乎。 屋外有月,蒙著一层银光,飘来一朵乌云,月亮一头扎了进去。门口的龙游,敲了敲门,没反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容古怪。 一扇门,当然成不了阻隔。 一只魔,当然也不会被一扇门挡住。 龙游身形一浅,氤氲墨气透门而入。 分卷阅读30 明城听著耳边响动,龙游走到桌边,拿了火石,点了油灯。 粗糙黝黑的手,一点不好看的手指,可以看见掌肉上层层厚茧,茧肉里藏著怎麽也洗不干净的泥垢,应该属於一个做惯田埂上活计的村夫;麻布袖口随著手的动作在光和影中轻晃,带出水波一样的震动,针脚不齐的衣服,发出洗旧了的残破味;白天在水中胡乱洗过,干了後,毛躁地张起来的浓密头发,又粗又硬,半长不长地搭在龙游肩头,发尾乱翘……点一盏灯而已,明城看得充满疑惑。 龙游的动作缓慢而且熟稔,甚至称得上……雅致。灯光掩映下的侧脸,刚硬线条分明,神情沈静柔和,一瞬转过来的眼睛,明城甚至觉得,他看自己像看一个小孩子!……当然,只是一瞬间。 龙游眸如星子,眉眼间跳脱的神气和野小子外表一衬,十足无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被他穿得合身得体,说不出的爽气,充满男子气概。嘴巴一歪,脸上是挂上了就掉不下来的笑意。 “你……变成人多久了?”明城疑惑地问。 “没多久啊。”龙游大手掌摸摸後脑勺。 “……”明城眉间的乌云继续聚集。 龙游拍了脑袋一下,拖了凳子,在明城身边坐下。忍著笑意看绷著脸的小道士:“你,生气了?” 明城看了他一眼,什麽话也不说,站起来,准备就寝。 龙游叹一口气,抓住明城的袖子。下鉴定:“生气了。” “我生你什麽气?”明城看也不看他,扯了袖子,自顾自走到床边,抛了被子到地上,指了指,对龙游说,“熄灯,睡觉。你睡地上。” 说完,和衣往床上躺。 熄了灯,把被子铺开。龙游躺在被子上,左右都不舒服,转一下左边,叹一口气,转一下右边,叹一口气。叫一声小道士,小道士不理…… 龙游爬起来,还没靠近床边,就收到一脚,稳中腹部。 “三尺。”床上的人,冷冷道。 “现在又没人……哎……”哀怨的魔继续窝地下。 房间里昏昏暗暗,外面的风声传进来凄凄凉凉。龙游枕著手,睁著眼睛看著屋顶,说话:“不能惹师傅生气,师叔生气,师兄生气,师姐生气,入观以後,不能做奇怪的事,有人在的时候,不能靠近三尺以内……我有听话啊……” 龙游细数详规,语气万分委屈,“明城。” 静默一阵,龙游继续掰:“虽然我出世不过一年多,但是岁数也万把年了啊,就是最近学得快了一点,也不是我的错啊……” 每吸取一份力量,就连带接收猎物的记忆、智慧和血肉,在拥有繁杂的欲念同时,也扩大了支配的范围。所谓兽界的规则,人类的常识,狡猾的思维,统统归到魔的脑中,供挑选、操纵,和使用。龙游的成长和变化,根本不是明城所能想象的。就像他不知道,他的魔以满足明城的愿望而谋求自身改变的外在表象之下,都做了怎样的事。 你要的,我都给。你不喜欢兽,我变成人。你说什麽,我皆听从。只要,许我在侧。 “……我做得不对吗?啊,人类真麻烦!”龙游忍不住嘟囔。 “闭嘴!”明城忍无可忍。龙游说的也许都对,他是生气了,为龙游展现出来的,他所不知道的一面。几次分离,分离後再见,每次仿若重识。於龙游身上潜藏的未知,於自己已然轻付的信意,都生气。他的魔,变得狡猾了,沾染人性,知道摆弄人心。 不安、彷徨和迷茫聚集在明城心头,说不出,解不了。 一方石室,两相无眠。 天没亮,龙游就溜出去了。明城小寐了一下,睁开眼睛,就看见一把凳子搬在床头,凳子上一碗清水,几个玉白的果子。 想也知道是谁放的。之前相依山外,兽形的龙游就一直都这麽照顾著明城。 明城一边回想往事,一边神色复杂地瞅了几眼龙游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食物,终没有碰。走出房间。 外面,日光洒金,天已大亮。 明城洗漱毕,朝夥房走,人没到,就听见明达和明静的声音。 “师姐,我来帮你!”今天是明静负责煮早食,明达在,不奇怪。 “走,走,走,”明静一个迭声,举著手里的铲子把明达轰出来了,一边道,“你自己先洗个脸漱个口吧,起来迟了就不要堵在里面帮倒忙,口气好重,臭死了!” 明达苦了一张脸,举起手放在嘴边,哈几下,边闻边抱怨:“有吗?有吗?没有吧?” 明静没理他,铲子一晃,已经放下来,看见了明城,甜甜笑道:“小师弟,起来了啊?怎麽不多睡一会儿?啊,你的朋友,阿游他好乖啊,在帮我烧火呢!” “里面那个一脸麻黑的人,是小龙啊?哈哈哈……”明达捧腹笑了。 阿游……小龙……明城眉间距离缩小……什麽称呼啊? “对了,他一早回山门,就被师傅逮到了,怀里都是果子。”明静想起什麽,弯了眼睛,酒窝加深。 “这个季节,哪来的果子,你当是山顶的……不会吧?!”明达瞪大了眼睛。 明静笑:“是山顶那间了不起的掷坤宫里的雪蓉果,一年四季都有的疗养圣品哦。也不知道他怎麽拿到的。师傅教育了他偷别人家东西是不对的後,把果子拿走了。师傅听说可怜的阿游连粥都没喝过,就让我早上煮粥了……” 明静没说完,明达已经跑进夥房去了,里面随之传出大笑声。 明城眉头微皱。跟著走进去。 灶头下,坐著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正拿著火钳,傻傻笑。脸上和身上脏兮兮,都是污迹,头发没扎好,飘了烟灰,焦了几簇,十分狼狈,正是龙游。明达正拍著他的肩膀,笑得开心。 看见明城,龙游的眼珠子就晃过来了,还是傻傻笑。 明城昨晚熄下去的火,这会子又有上升趋势。明明那麽聪明的怪物脑袋,装傻充愣什麽啊。明城转身走。 龙游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不顾明达拉他,跑出去。 异种奇闻 38.随行 明城在前面走,龙游在後面跟,明城走得快一点,龙游就跟得快一点,明城走得慢一些,龙游就跟得慢一些,明城不回头,龙游一声不吭,亦步亦趋。 没一会儿,已出了奉天观的後门。 明城脚步一顿。 龙游站在原地,看著明城的背影,手扒拉著衣角,颇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惹明城生气,他努力地用他的脑袋瓜子去思考解决的办法。但是,无论是昨晚的言语解释,还是今早的示好行为,貌似不仅无效,而且火上加油。 龙游完全不知道是哪里错著了,他觉得他现在,说话是错,不说是错,一举一动都是 分卷阅读31 错,手脚都不知道怎麽放。哎,叹气也是错。做人,真麻烦啊。 他只知道,就算自己整只都是错的,也要跟牢了他的小道士,不然,错大发了。 明城才不知道这只魔物心里一瞬转千遍,鼓鼓荡荡。明城心里一团气,积郁难发,眉间厉风一荡,手腕一转,望山剑在手。 回身,飞剑,斜刺。明城手上招式直指龙游。 龙游往後一仰,偏著分毫躲开。 明城身随意动,剑风愈卷愈急,毫不留情挥刺。望山剑挥洒出的剑光,水一样涌向龙游。 身无长物的龙游,左移右挪,上窜下跳,虽然避得狼狈,但是周游在密集的剑阵中,竟毫无所伤。还咧了嘴,以为明城在和他玩,专心陪练起来。 明城步步紧逼,施展出所有的本事。这般斗了个周始反复,龙游不耐烦了,嚷著“不好玩”,扁著嘴巴就停下来。 明城的剑堪堪停在龙游胸口,剑尖顶在衣外。明城看著剑,龙游看著明城。 明城欲收剑,手里剑却不听使唤,有意识般往前溜进,剑尖刺破龙游的皮肤,一滴从刺破的肌肤里渗出的血顺著剑尖淌下,血是红色的,黑红。 明城瞳孔一睁,急抽手,却被一股不急不缓的大力推送往前。望山剑简直就像从龙游身体里出来的一部分,因为骨香的吸引,而要融入进去。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明城紧张地微张嘴巴。双手把住剑柄,阻止那股奇怪的力。 龙游似察觉到什麽,迟钝地低头,嘴角一弯,不在意地伸出右手捏住剑身,他的手和剑相碰,碰到的地方,剑身宛若融化般扭曲了。龙游把剑推开,黑红色的血从他的手上流出。 等到莫名施诸手上的力消失,剑上的血蒸腾成缠绕的烟,丝丝入剑。不过眨眼,剑如旧,平整光净,没有任何异样。 明城握著剑的手,垂下,发热地颤抖。 龙游走到明城面前,干净的左手轻轻握住明城的手腕。明城抬头看龙游。龙游笑著说:“这把剑和我有亲缘,可以伤我。” 龙游流著血的手碰了碰明城的脸颊,血就沾上明城的脸颊、耳廓,下巴。 明城闭上眼睛。 龙游的手轻抚明城的唇,像要用血都涂在上面一样,逡巡不去。 誓言般的叹息,消失在彼此相接的唇瓣。 龙游说:“我允许,你杀我。明城,如果,你真的想。” 没有拒绝,接纳亲吻,并且回应。明城从刚才起就飘荡半空的心,在彼此相拥的亲密中,落回原处,连著压抑的担心和悸动,剧烈地跳动。 望山剑,落在两人的脚边。光影闪动,剑柄上的镂空处折射出金属的亮光。 被按著手,压在奉天观不平整的後墙上,吻得喘不过气。明城等那颗毛发旺盛的脑袋埋到自己颈项,道袍被扯得露出肩膀,某人吮咬得起劲的时候,又偏头不肯合作了。 “……你都哪里学的?”明城脸色发红,张口问。 “……知道……”龙游抬头,鼻子顺著明城颈部的线条,滑过明城的下巴,贴著明城鼻翼。明城扭头想避那几乎喷在脸上的热息。龙游喏喏回答:“……还有很多……人都喜欢这样做吗?……很多人,在我身体里,他们告诉我。我知道的很多。他们归於我,我拥有他们……”……拥有他们的血肉、精神、和贪念…… 明城在龙游的掌握下,忍耐著神智不被诱人的甜香完全吞噬。龙游靠得那麽近,低低的声音,传进耳膜,又似什麽都没听见。没办法清醒地思考到,那薄薄的一层言语之下,隐藏的真相。 魔的成长和苏醒,是因为血肉的祭奠。他吞食了多少血气肉香,他的变化就有多快。他为到达所到之地,成就所要之物,忠诚地遵从自己的意志,无善无恶,无不可做之事。 魔物世界,人命之轻,意念之重,是作为人的明城,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和魔物相拥有染,已经是小道士强韧神经的底线。 “唔……不懂你!……放开,龙游!别这样!在这里……”这边厢正忙,那边厢传来人声。是明达来叫人吃饭。 明达的脑袋在後门探了一探,嘟囔著没人,往回走了。後墙边杂草乱树是否比平日格外丛立集密,明达根本没细看。 杂草乱树边,倚著墙,有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大石头的後面,阴影里掩著两个搂做团的人。 明城正被龙游弄得脚发软,忽然听见三师兄的声音,血往脑门上冲,瞅著龙游说不出话来。 龙游了然明城不愿为人所见,快施了一个屏障,本来朗朗之地,硬搬来杂草树石,抱著明城隐在石後。 明城既感於龙游的本事和聪敏,又愧於自己有污道门的行为,更对连道观周边熟悉景色变样都一无所觉的笨蛋师兄颇生纳罕。情绪微妙。 明达离开,幻相消失,明亮的日光照在明城靡软的身体上,像打上烙印。 明城缩在龙游怀里,衣衫不正,面色绯红。若不是两股战战,意迷神失,他绝不容许自己这副摸样曝於天光下。鼻尖是龙游的香,紧夹腿间停留的是龙游探入的手,轻抚後背的是暖适的热意……想等待自己舒缓过来,却只听得见鼓擂的心跳,愈来愈不稳。 逃不开,所以怕,怕龙游的靠近。自责和羞耻,前所未有地在明城的心底澎湃呼啸。奉天观里,近在咫尺的,是师叔师傅,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姐;奉天观外,一墙之隔,是耽於欲念,和魔物纠缠不清的丑陋本相……真的只是一己之事吗?岂非一己之私! 呵……龙游,我是不是错了?……明城平白打了个冷颤。 龙游更加温柔地把小道士收拢在怀。 异种奇闻 39.争端 恢复心境,靠在龙游怀里的小道士抬起脸,对上龙游赤金的双眸。那双干净无波的眼睛里,一如既往地除了自己,再映不出其他,明城伸手遮住龙城的双目。 明城可以感觉到手掌下,龙游眨了几下眼,眼睫扫过手心,似风柳滑过心湖,明城连呼吸都颤了颤。 事到如今,龙游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丝气息,都轻易令自己的情绪和感官跟著转动,血液在叫嚣,脑袋里起火,每一个毛孔会兴奋得要爆炸,渴望贴近再贴近的这种心情,每每需要压抑再压抑,才能不纵容自己随性妄为。这是为什麽?浅显的答案,明城明白,又不想明白,他需要力量来制止这种错误的冲动。 明城的手挪开,龙游再次张开的眼睛是常人的深黑。明城看了看他,垂头起身,一件件束好在纠缠中被扯得凌乱的衣服。 龙游站在一旁。 眼睛,只要看著一个人就好,耳朵,只要听从一个人就好,走路,只要跟随一个人就好……捡起望山剑,扶著院门,踏进奉天 分卷阅读32 观的明城神色复杂地回头又看了看龙游。明城恍惚觉得,龙游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虽然,成了人的形态,有了人的思维,但是和昔日悄隐小木鱼中的时候没有本质的不同……你,难道没有别的要做的事吗?──这样的话,在明城的心里打了个转,没有问出口。 明城不会承认,潜意识里,明知道不对,但他还是希望它在身边。 这一阵折腾,再到夥房,人已经没有一个了。桌上放著煮好的粥食。 明城走到盛水的木盆边,洗了洗手,拧了一块干净的布,往龙游脸上扔,埋头坐在桌边开始喝粥。 龙游把蒙在脸上的布扯下来,看看布,又看看一声不吭的明城,笑呵呵拿布擦了脸。煤灰污渍除去,一张青春英俊的脸显山露水。龙游学著明城样子拿筷夹菜,虽然会使用,但是动作笨拙,想到昨晚某人频频掉菜的“壮举”,明城皱眉夹了满满一筷子菜扔进龙游碗里,眼睛却看也不看。 即使这样,龙游很开心。他聪明地知道,他的小道士不生他的气了,起码,没像昨晚一样被讨厌。 偷人东西会有报应的。 报应很快就来了。 山上的掷坤宫里来了几个趾高气扬的白袍道士,领头的是下巴快翘到天上的简飞。他踩著奉天观的门槛就开骂! “贼窝里的人都给我听好了,快把偷果子的飞天贼给道爷交出来!不然,道爷我就不顾同门之谊,要砸观了!” 这一叫,把奉天观里在後堂偷懒的几个徒弟给炸出来了! 明达指著简飞的鼻子骂回去:“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素忘机身边的跟屁虫,小白眉你啊!你师兄素忘机怎麽没来?扔一只狗在这儿乱吠!” “你!我师兄下山除妖去了,才没工夫见你们!”简飞恼得脸都红了,“你们竟敢偷我们掷坤宫的东西,无耻!” 明达不咸不淡地撇脑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偷东西了?” “我们有看到一团黑影卷了果实,就直窜入你们奉天观!”小白眉不气馁地继续对阵。 “哦,那只能说明你们掷坤宫防守不力,随便一个毛贼就能得手。哪能人都没看清,就栽赃到我们奉天观头上?”明达睁著眼睛,强词夺理,那叫一个顺。 “若真是如此,敢让我们搜一搜吗?”小白眉不屑地扫了一眼奉天观众。小白眉身後的人附和。 怎麽能搜呢?就算师傅拿去给师叔的几只果子都已经吃掉,果核掩埋了,但是明城房间里还赤裸裸叠著几个啊。明达跨前一步,准备说话,明光已经先他一步站出来了。 “我们奉天观虽然比不得你们掷坤宫尊贵,也不是随便有人想搜就给搜的地方。”明光拔剑而立。 “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小白眉狰狞的扑了上去。 明城和龙游听见响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混战的场面,直觉就是加入己方队伍声援。龙游见明城动手,就撩袖子。明城看见龙游撩袖子,心里咯登一下,龙游的实力太可怕了,随便挥下手、动个念头,都可能会让眼前活物死物尽皆灰飞烟灭,不能让他胡来!顾不得招呼到自己身上的拳脚,明城扑过去拉住龙游的手。 眼看那些拳风腿影都要招呼到头上身上,明城躲避不开。忽然,一阵柔劲漫过来,劲气一荡,已经替明城挡开所有攻击。 在场的人都僵住了一般,动作被突兀闯进来的强霸劲气一阻,手脚再度自由时,混乱平息,人人看向走进来的一行人。 这一行人明明刚才还在天边,一眨眼就在了众人面前,一色的白色道服,灰巾束发,是掷坤宫弟子的打扮。 为首的手里握著一把重剑,剑在陈旧的剑袋中,看不见剑鞘,只露出来的些微剑柄,可见上面古拙的装饰纹路,剑柄一头垂著同样陈旧的墨绿剑穗。 经年不见,持剑人和手中剑一样,锐气卸去,多了丝沈稳。来者正是掷坤宫鼎鼎大名的弟子,素忘机。 素忘机的眼神掠过殿中众人,并没有在明城身上多做停留,落在简飞身上。 掷坤宫弟子纷纷垂首,小白眉说话指著奉天观众,说话也不利索了:“师兄,我,我,他们……” 素忘机微蹙了下眉,道:“我在山上听说你妄自带著同门来闹事,就过来了。昆仑山上十八道门同气连枝,不过几个果子,值得你妄加猜测,登门作乱,坏掷坤宫和奉天观的同道之谊?” “师兄,我……”小白眉还想辩解。 明达笑了:“小白眉还‘我’什麽?没听你师兄说麽?别说我们没拿,就算是我们拿了,不过几个果子,也值不得你吹眉跺脚,快快道歉,看在同道之谊上,我们奉天观也不和你们掷坤宫计较了。” “你……”小白眉生气,又要被撩拨得跳起来。但是他忒听话,见素忘机摆手让他下去,就乖乖退到一边,用眼神愤愤盯回去。 素忘机径直对明光行了一礼,明光忙回礼。 素忘机道:“此次是我们失礼,劳烦对玄真子师叔递声歉,惊扰了众师兄弟的清修。我师尊日前提起,想请玄真子师叔移驾相叙,师叔若方便,掷坤宫随时相候。” 明光又回礼。 素忘机作别。经过明城和龙游面前时候,脚步缓了一缓,终阔步离去。一众掷坤宫弟子点头作礼,相随而去。 大殿内外又变得空荡荡的。 “切,耍什麽威风啊。”明达小声抱怨。 明城垂眸看了看手中剑上晃荡的紫穗玉葫芦,对身後的龙游道:“以後不要偷别人的东西了。” “嗯。”果子是给人吃的,天生万物都是地上生灵的食物,有什麽偷不偷的?龙游不甚明白。但是明城说话了,是要应的。 “哎呀,小龙啊,就他们家小气,不就天生地养的几个果子嘛,没什麽偷不偷的,别什麽都听明城念。”明达叫起来。 “这次是我们理亏,素忘机是一点礼都没失……”明光若有所思地道,转而又笑,“好了,大家去後堂吧,师傅肯定等著训人了。” “哇呀……”一听要被驯,明达又叫起来。 师兄弟一行推推搡搡走。 ……那个人,刚才出手卸开打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却偏偏装作不认识,明明一看就是风尘仆仆,和同门从山下回来,偏偏说是在山上听见讯息下来的……真是……明城心里想著素忘机的一言一行,微微一笑,从素忘机身上,他从来感觉不到恶意。只是,不甚明白他所想。 “想什麽?”龙游问。 “啊?”明城惊讶抬头,对上龙游清澈的眼睛,只摇头,“没什麽。” 异种奇闻 40.掷坤宫 玄真子没有发火,没有训徒弟,也没有应承入掷坤宫的邀请。 玄鹤的病情有些反复, 分卷阅读33 玄真子不会离开。 玄真子自己不去,却把目光转到了明城身上,他一指小徒弟,说:“你去吧。” 明城抬起头,既没有表示惊讶,也没有表示抗拒。点头。 “为什麽叫他去,大师兄去也可以啊。”明达嘟囔,“又没说必须去,就算是说了,我们又没答应,凭什麽素忘机叫我们去,我们就去?” 玄真子眼刀子一扫。明达不说话了。 “他们既然邀请了,我们自然要赴约。不怕他们什麽。”明光笑笑,又加一句,“小师弟和素忘机有旧交,他们断不会为难他。” 每次提到素忘机,明光言笑之间总有些意味不明。明城对上明光近乎打量的眼神,他的大师兄,忽然让他觉得有些陌生。这一个,仍旧是以前会傻傻憨笑的大师兄吗? “我要一起去。”龙游低头,对明城说。 “你留在观里。”明城条件反射地迅速拒绝。 “龙游去,也无妨,多个照应。”又是明光说话了,“掷坤宫不会为难一个外人。” 简直像被谁附身了一样。明城看著熟悉的大师兄以一向浅慢的语气说著微讽的话,毫不掩饰眸中冷淡。 明达和明静喜欢龙游,明城看龙游却似镀著一层防备,连师傅都没有发觉龙游身上敛去的魔氛,明城却似知悉,这想法,另心虚的明城不安。 玄真子看了看难得出现僵持的徒弟们,沈默片刻,开口说:“一个去就够了。” 龙游还想说什麽,玄真子已经挥手让众人都下去了,留了明城一个人。玄真子说,素忘机的师傅叫玄英,是我和玄鹤的师弟,你的小师叔,他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我和玄鹤离开山门後,就没有再和他见过面,这次找我相谈,必是有要事,但,山下的事,我和你玄鹤师叔已无心也无力去管。你携了我的拂尘去给他,他就明了。 “是。”明城低眉垂首。 玄真子看了低头的小徒弟片刻,忽然问:“你喜欢当道士吗?” 明城不明所以,抬眸。除了大师兄奇怪,今天的师傅也奇怪,不仅说话正经,神情也似无限高深。 见明城不答。玄真子的神情像挥走苍蝇似地,继续语重心长:“我和玄鹤已经把路走尽了,我们不管事,你们几个却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路。道门有道门的规矩,如果有一天,你们觉得束缚想离开了,也不用管我们两个老头。” “师傅……”明城跪了下来。 “人活一世,不过转瞬,怕得多了,路就难了。”玄真子摸著胡子走过明城面前,走出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 明城跪了许久,才站起来。 拂尘搁在桌子上,老旧得发黄。那些风卷云怒的岁月已经成为过往,它和他的主人都老了。 明城不甚明白玄真子今天说的话,隐隐透著机锋,又透著无奈和疲倦。 掷坤宫一行。对他来说,并不意味著什麽。 素忘机一出奉天观,就遥遥走在前头。 他功力高深,在林间行走,身影似狐魅一样飘忽不定。在他身後,众门人没有声息地默默跟随。 素忘机手里握著剑,眉头紧蹙。从奉天观出来,他就神情不善。 经年不见,本应淡忘。再相见,心中竟然陡生波澜。自己的道行,是这样浅麽? 虽然不在山上,但是多年来执掌权柄,宫中事无巨细都逃不过眼底。知道简飞去奉天观寻是非,已经在回山途中的自己就擅自改道,直接往奉天观而来。 卜入观,就看见他挡在另一个人面前,不顾危险,暴露生门,惶急地拉住人。若不是自己及时出手,血溅当场可以想见。 不见想见,相见不想见。素忘机刻意不去看明城,却是和站在明城身边的黝黑男子对上视线。 年轻人体格高健,浑身野气,虽然面目粗涩,但是眉鬓斜飞,周身蕴转著不可一世的气势。浑不似道门中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近乎占有地环著明城的腰,不客气地对视自己,墨黑的眸中竟闪过冷厉的金芒,似护食的兽。 明城浑然无觉对方无礼的举动,轻靠在侧,这般古怪的亲昵场面,由不得素忘机不恼。素忘机不仅恼奉天观此遇,更恼对此反应过敏的自己。对明城,他心里一直有不明不白的暧昧感情,沈沈浮浮,缭绕不去。 师尊提起过一会玄真子,之前一直被他忽视,这次一并讲了。掷坤宫虽大,但是祖师爷爷、各位长老和师尊潜心道学,不理俗务,有事俱吩咐弟子去做,故大半的人心和权责都到了素忘机的手上。 若不是山下的魔祸……也不会惊动祖师爷爷露面,师尊重新理事。 千头万绪的事,事事让素忘机烦心。 “师兄,师兄……”简飞追在身边。素忘机一听他的声音,脑袋发紧,眉尖一蹙,在简飞开始絮叨解释之前,袖手拔地而起。风和云绕在他的脚边,素衣轻扬,身如疾剑,如行走在墨绿的树林之上。 一众弟子亦飞空相随。小白眉咒著奉天观几只扫把星,愤愤咬牙。 自昆仑顶上的玉倾宫拔峰入空之後,皇皇平地之上建立起来的掷坤宫就成了昆仑最高。 玉白色的宫殿高高低低,层层叠叠,长年缭绕云雾。明城捧著拂尘踏上掷坤宫的台阶,已经有两列宫中弟子出来相迎。 和巍峨浩大的掷坤宫比起来,山脚下的奉天观真的只是一只土包子而已。明城不明白他一个奉天观的小弟子来掷坤宫,值得掷坤宫摆出这麽大阵架吗? 掷坤宫外植著高耸入云的珍树,仰头都看不到树冠的尽头,开满花的树冠像飘飘渺渺的一幅幅云锦图,淡粉的莹白花瓣从天空落下,下一场绵延不断的花雨。石阶上铺陈这样的豔色,让人都不忍踏上去。 明城看看脚边,自己每踩下一步,那些花瓣有灵性般,尘一样飘开去,不会踩到。抬起头,石阶的另一端,穿著宽道袍的掷坤宫掌门正含笑相迎,素忘机站在他的身後。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师傅真的只是玄英的师兄,这麽简单吗?明城不悦地大踏步上前。 异种奇闻 41.归尘 掷坤宫的宗主白衣出尘,玉立在人群中。 明城看他姿容秀雅,虽不及玄鹤师叔好看,但面上亦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和自家的师傅师叔一样,这一位修习道行应该也已不止百年了。和自家的师父师叔不一样,这一位的功力更高,周身流转的精纯之气仿佛一层云雾一样绕著他,表情淡淡,身影淡淡,简直不像一个人,像一只幽灵。玄英的衣袂和头发无风自飘,只让明城觉得眼睛累。 这样一比较,自家两位长者平时精气内敛,过得更是柴米油盐,喜笑怒骂信手由来,修习也不尽当回事,不像修道者,像个普通人。 就连素忘 分卷阅读34 机,站在这位宗主身後的掷坤宫弟子,也比他的师尊有人味……明城的目光落在久违的旧友身上,素忘机几经历练虽沈敛不少,站在他师尊身边,气质上的瑰逸和锋锐却更突出,俨然下一任继位者。 玄英待明城很慈祥,淡淡的眉目在扫过明城手中的拂尘,轻留一刻後就落在素未谋面的师侄身上。引著明城往宫中走。 明城很不自在,这个长得不老的小师叔,言谈举止偏偏端著老年人的架势,语声温和,但是问过几句後就流露出浓浓的疲倦和不经心。明城几次三番提到师傅,都被引开话题,明城捧拂尘捧得辛苦,他当做没看见…… 明城没奈何,看向跟在後面的素忘机,素忘机避开眼光。 明城的耐心快被耗光了,巴不得交了东西就走,这掷坤宫这麽大,走到什麽时候才算绕完?旁边的小师叔还在源源不绝地灌输他诸般修习的法门。明城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只觉得和师叔师兄教的那些相似又不同,哪里入得了心。 掷坤宫的里面和外面一样华美,玉殿青纱,白石铺路,路边遍植奇花异草,这儿的花开得也比山下盛,没有一朵败的,假得像是用法术堆积起来的幻象。奇鸟珍兽也养了不少,奇怪的是,这些通灵的小东西在明城靠近的时候,不约而同地顿住不动,有的还瑟瑟发抖,明城一走远,它们就鸣叫著四散奔走,十分可怜。 明城莫名其妙。 玄英若有所思,别有所指地道:“前天凌晨,不知何故,宫里这些灵兽悲鸣不已,和此刻的慌乱倒有些像。它们在害怕……师侄身上可有带著厉害的法器?” 明城下意识看自己身上。手里一把发黄的旧拂尘,一袭灰扑扑的普兰色道袍,腰间系著绳子,多余的饰品都没有。 撞上素忘机的眼神,再低下头,哦,还有腰间的望山剑,望山剑的剑柄上还缀著紫穗玉葫芦……师傅说剑是祖师爷爷的祖师爷爷传下的道家宝贝,没理由会和仙兽相冲啊,至於玉葫芦,本为素忘机所有,这麽个小东西,不至於是玄英口中的“厉害”什物吧。 “望山剑……明城,可以借我一观吗?”玄英直直看向明城腰际的剑。 小师叔开口,怎麽可以说不,要看随便看。明城把腰侧的剑解下,这是一把不听话的剑,小师叔能看出什麽来吗? 明城瞅著到了玄英手上的剑,剑出鞘,黯沈无光,哪里是平日光芒闪闪的锋锐样子,此刻看上去,真是又钝又难看。 这柄蠢剑,还会装傻啊。明城在心里默咒,但是面上还是恭敬地不说话。前天凌晨,那不是龙游那厮偷果子的时间吗?老魔头动作粗笨,肯定惊到山间灵兽了。今日宫中这些灵物对自己既恭顺又害怕,八成是因自己身上沾染了龙游气息的缘故。 自从和龙游在一起後,无论是出里昆仑之时,还是在伏沂山之际,猛兽和妖灵都不会靠近自己。这特殊的情形,在人群里并没有出现。 玄英专注地看著剑,摸了一下剑身,他的指尖到处,呲溜溜爆出一串火光,玄英笑了笑,道:“剑上灵气更重了。” 玄英口中默念,指尖轻拂,马上就破了剑身的伪装,剑气暴涨,金光冲天,萦绕红咒。 玄英把剑归鞘,对明城道:“上面沾了血。适才为之清洁了一下。” 玄英想了想又说:“这把剑,是佛门之物。你以後自会知道它的来处。它隐没千万年,已有独立的灵识,认你为主,是你和它的因缘,你……好好待它。” 佛门之物,怎麽在道宗里传承?以後会知道它的来处,什麽来处?认我为主?我怎麽觉得它根本更喜欢跟著龙游?龙游……想到龙游,明城莫名想到龙游说的话,“这把剑和我有亲缘,可以伤我”,“我允许你杀我,明城,如果,你真的想”…… 怎麽会想杀他?剑刺入龙游胸口的那刻,自己心也要停止跳动了。剑在自己手里,却不听自己使唤,嗡嗡作响,刺入龙游的身体,简直要化进去,黑红的血从创口流出,丝丝入剑,全被吸收。现在想想都後怕。 无论是兽形,人形,感情已经放出去,魔也罢,怪物也罢,那一刻,明城明了自己绝对不想失去它。它对自己做再过分的事,也是自己给予它的权利。 “我知道。”明城对玄英说。 玄英明明说著剑,目光却放在远处,灰蒙蒙地了无生气,充满了悲悯和厌恶。 说话间,来到了一处近似祠堂的大殿,白帐蜿蜒。玄英领著明城进去。素忘机站在门口。 殿中有强大的结界,进入结界,是一个空旷的虚无空间,放著无数的拂尘,每一支拂尘上都封著金印,上面有道号或金像。 玄英接过明城手中的拂尘,放到空置的一处木案上,拂尘为法术凝固,上面自动出现了“玄真”两字。 玄英见明城不解,便道:“每一个本门弟子在这里都有一个位置,有金像的是飞升成仙的,呈黑影的是遁地重入轮回的,没有影像却有名字在此的都还活著,是离教的弟子。” “我师傅他……”明城讶然。 “如果当年他愿意,现在统领掷坤宫的就是你师傅。”玄英淡淡道,“他当年心魔深重,选择离开,不想这麽多年,仍是未解,我此番是意欲请他出山相助,不想他让你把随身之物都还了回来。归还拂尘,岂不是归尘吗?和叛教有什麽两样?” 玄英语气淡淡,言辞之间已有严厉。明城暗想,怪不得师傅不肯来,肯定有陈年过节啊。不过小师叔的语气,更多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你师叔,近来如何?”沈默半晌,玄英忽然问一句。 啊?明城愣了愣,道:“还好,只是近来病情有些反复。” 玄英点点头,拿了一支小巧的木罐子出来,递给明城道:“这是雪蓉果提炼的药,对他会有所助益。” “谢谢小师叔。”明城接过药。 异种奇闻 42.说魔 明城一声随口叫的小师叔,引得表情淡淡的玄英眉角一挑,眼里泛起笑意。 “嗯。”他应得顺口。多花了分精神过问师侄的日常作息。明城一一应了。 明城一心想走,偏偏被缓缓冒出的左一句,慢慢问出的右一句绊住,他怎麽知道他这个小师叔常年一个人躲起来研习经文要义,掷坤宫里的人尊他为师,很少有人会去打扰他,他的几个弟子又太知事懂礼,能说说话的人根本少之又少,冷淡的本性便变本加厉。虽然不习惯和人交流,说一句话都要想半天,玄英还是不讨厌和这个面善的小师侄多说几句。记忆里,师兄弟一辈都已经流散,年少的事对玄英来说恍若梦境,在和小师侄的谈话中隐约浮现。 这样絮絮叨叨又过去一时半刻,玄英又回到了 分卷阅读35 疲倦和不经心地状态,露出预备放人的样子。 明城收起精神,准备告辞。 玄英忽然又道:“你,怎麽看除魔卫道?” 明城皱眉。 玄英转身,耐心等他回答。 明城只得开口:“除恶魔,卫善道。” 玄英淡笑:“你这是认为魔有善,道亦有恶吗?” “弟子不敢。”明城垂首。 “魔性本恶,暴戾凶残,无是非之识。人之道,视乎人性,变化种种,终归於善源。孰善孰恶,你不知吗?”玄英质问。 “大道无形,天之道,地之道,人之道,三道於世,统辖万千。诸界轮回,更始相随,自在其中,何为善,何为恶?”明城脱口而出,说完後又马上低头,他讲的无错,但心里也知,无非是笼统模糊的大道理,哪里是站得住脚的根据。所以玄英再讲话後,他就没开口辩驳。 玄英说:“大道无错,但既在人之道,当行人世之善恶。不然,痛苦的是你自己。” 玄英说:“你玄鹤师叔以前错过一次,你还要跟著错吗?” 玄英说:“魔祸将至,此劫未必应在你身上,但与你手中之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好自为之。” 玄鹤师叔错了什麽?什麽魔祸?和我又有什麽关系?明城还没有问,玄鹤已经挥手送人了。明城只看见玄英的身影渐远,结界关闭,空敞的大厅只剩下了他一人,哪里有什麽拂尘,只有三清祖师的巨大石雕神像从墙壁延伸到屋顶,石像庄严端正,却给人威压逼迫的感觉。 明城走出殿门,门外白亮的日光,融合雾气之後显出一种混沌的乳白薄曦,日光下站著素忘机。 素忘机见明城脚步虚晃,下意识上前一步,扶住他。 明城反手抓住素忘机的手腕,盯著他问:“究竟怎麽回事?”他有太多的不明白,一时不知道怎麽问。 素忘机好似知道他的疑惑,眼神一扫昏暗的大殿,拉住明城往外走,道:“随我来吧。” 一路转转弯弯,并没有遇到其他弟子。素忘机不过是把他带到自己的居处。很简单的房子,和弟子房相隔不远,门口还是个练功坪,可见这一片区域是掷坤宫里最安静的休憩处。 站到房门口,明城才觉察过来似得挣了一下,素忘机就势松开手,率先推门进去。 虽然很久没见,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原因。两个人相处起来并没有生疏。 素忘机推窗,明城已经在椅子上落座,给自己倒茶了。 望山剑横放在桌子上。翠绿的玉葫芦在紫色丝穗掩映下,显出盈透的白。 明城从思绪中抬头,见素忘机站在窗口,因为背著光,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是顺著他的视线去瞧玉葫芦,大师兄讲过的话,记起来。 大师兄说,素忘机问你好不好,有一样东西在你这边,要你得了空拿去掷坤宫还给他。 明城狐疑地捏住玉葫芦,对素忘机道:“一直没还给你,还有件道袍在我观里。” 素忘机按住他解丝穗的手,转而在桌案的另一侧坐下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你留著就是。以後若要找我,权当个信物。” 明城无可不可地松了手,看著他,奇怪地道:“你之前有碰见我大师兄没?在山下时候?” 素忘机想了想,说:“有过几次,怎麽了?” “你没有和他说什麽吗?”明城想,你不是托话让我把东西送来还你? “不记得了。不过是一些客套说辞。”素忘机微摇头,“你怎麽问这个?” “没什麽。”明城转移话题,“魔祸降世,是怎麽回事?” “我师尊和你说的吗?”素忘机停了停,似乎在思考措辞,他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还很少。” 怎麽会少?大师兄讲过,师傅讲过,师叔也知道,你们掷坤宫的人三天两头往山下跑得也很勤。只是,和我有什麽关系? “几个月前,连续好几个村庄里出现怪事,一夜之间,人畜全消失不见,而且,出事的村落愈来愈靠近昆仑。去查探的道友却说一切正常。我们赶过去,确实没发现魔物的气息。”素忘机沈吟道,“那些村庄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根本没有被袭击过的迹象,事情就不了了之。” “最近,山下却发了疫病,患者全身脓疱,无法医治。更有死者被开膛剖腹,身体被撕咬啃噬。起先是一两个女子,後来出事的以壮年男子居多。”素忘机道,“怕引起恐慌,制下的县丞严禁将此事对外宣扬,所幸目前,波及范围并不广。” “是魔祸?”明城问。 素忘机点头,道:“和消逝又重现的村庄不同,这些死者身上流窜的毒素可以确定是魔物所致。这袭击人类的魔物怕是还没成气候,所以躲在隐蔽处。” “抓不到吗?”明城不由想到龙游,龙游是魔,会更容易察觉到同类吧?找魔怪什麽,可以问他。 “根本无踪无迹。”素忘机道,“祖师公说,劫只能挡,不能躲,此番卦象大凶,怕穷昆仑之力也难以与之相敌,不知道是不是应的这桩。” “所以找我师傅来商量对策?”明城不解。他这几天才知道师傅师叔竟师出掷坤宫。既然这麽大事,师傅为什麽不来呢? “师尊知道玄真子不会来的。”素忘机踌躇道,“我日前才听师尊提起,原来你师叔玄鹤早年被驱逐出掷坤宫,玄真子为护著他,一同下山。这些年,他没离开昆仑,只因为望山剑,这望山剑吃人血滋养,虽沾佛光,却是魔剑。现在,望山剑愿意随你,他自然再无牵挂,又怎麽会理观外的是非?” “望山剑吃人血滋养?”明城惊讶,“它并没有……” “如果你没有,那麽必定有人在替你喂养它。”素忘机看了看桌上华光内敛的剑说,“食精吸血,和活物一般,还要挑选饲养人,我不明白,这样的魔剑,为什麽祖师爷和师尊如此重视。” “所以这次也根本不是想请师傅过来,本意就是要看看望山剑和拿著这把剑的人了?”明城很快意识到。 素忘机不说话,默认。 “你觉得以我的功力和资质,即使拿著这把剑,能做什麽大事吗?如果连你和你师傅都无能为力的话。”明城讽笑。 素忘机阻住想走的明城:“没有发生的事,怎麽知道?还是你想说,无论发生什麽事,都和你无关,和奉天观无关?” 异种奇闻 43.牵系 驱魔辟邪,降妖除魔……则麽会和一个道者无关?明城顿住身形,道:“我知道自己该怎麽做。若没有什麽别的事,我告辞了。” 素忘机迟了片刻,问:“前日殿中,站在你旁边的是什麽人?” “一个朋友。”明城侧身道,“怎麽?” “ 分卷阅读36 没什麽……我送你出去。”素忘机上前。 两个人沈默地往外走。原先和谐的气氛不知道因为什麽原因而凝滞了。 带明城去自己的住处,一则是说话方便,二则也是为留人,不料寥寥几句就言语不和,素忘机也不开口再说什麽。只低著头往外走。 通过传送门,很快就到掷坤宫的大门口。有遇见的人和素忘机见礼,素忘机便点点头。掷坤宫的前辈和後辈之间的礼数显然较奉天观严谨许多。繁花似锦,白玉宫殿,百千弟子……但是,明城不喜欢这些。直到宫门口,看著山下的郁郁葱葱,他才觉呼吸自由,笑意也上了眉梢。适才言谈之间的一丝不快很快消去,素忘机说的都是事实,是对的,自己为什麽要计较? “多谢。”明城拱手道。 “你……保重。”素忘机摇摇头。他怎麽会生明城的气?天地无常,事多变迁,人与人之间,没有维系的关系最为薄弱,存这一份同门道友情谊,已是难得,再见自会有期。 明城快步走下掷坤宫前的长长石阶。 雾还是来时的雾气,石阶上落满花瓣,没有人打扫,便层层堆积在那边,人走过,带起的风,轻似罗羽的花瓣便飘起来,花香萦绕衣角。 素忘机便站在山门边,看著那一抹灰色在融入翩飞花雨,淡入烟雾之中。 在素忘机眼里,虽然同出一脉,但是奉天观和掷坤宫有著云泥之别。他爱磅礴气势的掷坤宫,能够高居顶峰,傲视长空,俯视神州。在他的生命里,不存在为任何人走下此端的可能。 明城踏进奉天观,就看见席地坐在院子里看明达除草的龙游。龙游一身的乡土气息和烂泥巴真的非常和衬,明城忽然觉得。 龙游看见明城就笑起来。 阳光暖暖,安静的道观。 明城忽然觉得,山上得知的一切都分外遥远。师傅和师叔身上发生什麽事,是过去,没必要过问。劫数啊,魔难啊,天下兴亡啊,来日之祸,非一人一时之力,更无从计较。 人,不是活在当下就好?做无愧本心的事,行一己之道,而後及大道之道。 见过师傅,交代几句後。明城问及望山剑之事,玄真子只道,玄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剑既有灵性,怎会如下等妖物般只吃人血滋养?又血及气,人的精气神都是它的食养之物。况剑上佛气森重,极挑侍奉者,要是人人都可养之,我也不用被困在此这麽多年。 玄真子说著又自嘲,不过,我与你师叔,除了这昆仑山,又有哪里可去?即使送归了拂尘,怕亦要终老此地。 看徒弟不敢说话的样子,玄真子挑眉道:“……你那位朋友很是奇怪,竟身负佛息,与剑相近。你师叔很担心你,你自己行事莫有差池。至於,山上的道士们说了什麽,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真要应什麽,躲也不会躲过。” 这玄真子脾气火爆,鲜少会与徒弟讲许多话。明城小时候常与师傅吹胡子瞪眼睛,和玄鹤亲近。近些时候,玄鹤身体抱恙,常闭门不出,玄真子不假他人,亲手照顾。明城他们见玄鹤的面少了,倒是玄真子经常不知道是传玄鹤的话,还是老来良心发现,管徒弟越来越上手。 玄真子提到龙游,明城心底便有几分不安。他不舍得离开这奉天观,也知和龙游在一起一日,便不妥一日。 到了夜里,龙游自发地爬上床,躺到明城一侧。 房间里点著油灯,小火苗一簇一簇,明明灭灭闪动。墙壁上映著两个手脚颀长的黑影,眼睛对著眼睛,口鼻对著口鼻,便融到了一块儿。 龙游是人的形态,不似怪物时候,嘴里利齿,指尖利爪,总在明城身上留下血痕。舌是柔软灵活的,手掌是粗糙温暖的,明城在舒服的一下一下亲吻中,尝试放松地敞开四肢。 两个人赤身裸体靠近的时候,还是很轻柔的亲吻。不像记忆中过於痛苦和激烈的交缠,明城的心情又紧张又狐疑。 龙游仿佛是觉得好玩,丈量明城的身体般用力地抱住他,在胸腹、腋下、屁股反复触摸,舌头舔舔。 舌头滑过的地方留下水渍,接触时候的暖,离开就马上变冷了,但是不干,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地发出亮光,酥麻的痒就这麽蔓延。 明城发出怪异的喘息声,声音很低,像从滚动的喉骨里头挤压出来的。龙游的舌头从明城的脖子舔到锁骨,明城仰起下巴,向上挺动了下身体,贴著龙游的勃涨。 龙游一点都不急著找到穴口进去,他像小孩子捧著爱不释手的玩具,触碰著、舔吻著明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正过来,翻过去,直把明城浑身弄得快烧起来,敏感地应著接触点微微弹动。 明城口干舌燥,乳头已经被舔咬得肿起来,龙游还在研究他的肚脐眼,吸著不放,口水吧啦地涂在上面,脐下三寸处一物快爆炸了,戳靠在龙游脖子边。明城动了下身体,逃开龙游的舌,把人拉上来,吻上去,深吻片刻,看著他道:“不要舔了……” 龙游微微侧头看著明城,忽然露齿一笑,缩了下身体,张嘴整个把明城的欲根含进嘴里。明城一震,短促地叫了一声,弓起身体。 这样的动作,明城帮龙游做过,现在轮到自己头上,完全不一样感受,他毕竟嫩,一想到是塞在龙游嘴巴里勃动,没待龙游细细服务,下体一紧,忍不住就射了。 又是绵延不绝的吻。等到被架开双腿,脆弱的肠壁吞进龙游的孽根时候,身体已经软得水样了,挣扎也无,鱼一样弹了几下,就随著波浪起伏,彻底淹没在洋底。 和以前的经验比,真的是不痛,甚至尝到了格外的甜蜜和快乐,穴口噗啾噗啾响著,甬道深处几经蹂躏後自保似地分泌出的水润滑著侵入者,等待逃不过的深度摧残,不似它浑不知何境的主人。 明城又射一次後,处於半昏迷状态了,龙游还在他身上忽浅忽深地动,虽然有水滋润,但是包裹著侵入者的肠壁因摩擦时间过长,产生火辣辣的痛感。 梦境中,熟悉的疼痛铺天盖地淹过来时候,仍昏迷的明城瞬间张大了眼睛,龙游流著汗的精壮身体不见了,无数触手疯了似得包裹了他,密密麻麻地缠在他身上,滑进他身上所有的洞里,耳朵、鼻孔和嘴巴。後穴里面塞著的人器陡然变粗变长,把甬道的每一丝褶皱都撑大了,还在往里爬,堵进後开始活塞运动。 血丝合著触手分泌的液体被挤出,泡沫一下粘在臀部。明城双手抓著床栏,像不想被卷进花心的昆虫,失神地瞪著眼睛,透明的水从他的眼角流出。剧痛只是一阵,迅速的麻痹感和欢愉马上统治了这具人类的身体,是幻觉也好,触手爬进内脏深处乱舞的感觉,阳触在肠道喷薄的感觉,全身被无数张口子吸吮的感觉,竟让明城的 分卷阅读37 血液同步兴奋起来,真的合成了一体的错觉,快乐和满足。 异种奇闻 44.寻妖 晨起的风冷冷的,从未关合紧的窗户口吹进来。 床上的人规律地动著,白腻的肤色在晨光中显得苍青,晒多的古铜则带著暗色的晦沈,两具颜色分明的身体上都淌著汗,低喘著抱在一起。 明城闭著眼睛,额头上的汗滴到睫毛上,颤动著,在龙游猛地一撞之下,整颗落到干涩的唇边,被咬破含肿了的唇上呈现鲜豔到不详的红,汗珠沿著明城微张的唇,滑了进去。 太久没有结合的一人一魔,晚上折腾了不够,睡到早上,恢复人形的龙游在明城沈睡之际又侵犯了他。明城全身虚脱,昨晚上的汗没干,早上又覆了一层,粘腻地堵在每个毛孔里。身体的水分都在激情中蒸发殆尽的错觉,渴,只有下身湿得厉害,在龙游射完退出去的时候,液体跟著流出。 明城蜷著身体,缩在龙游怀里。龙游的手指抠了一下菊穴,明城呻吟一声,抓住了他的手,躲开些,视线跟著下移,到达一点的时候顿住了。 龙游的孽根,化成鸟兽蛇怪或触手的时候,他都看过,甚至人形,也是赤裸相对过啊。现在却不一样,沾著血渍的无疑是刚从身体里退出的凶器,但是在这具笨物的旁边,还垂著另外一具,像凭空长出来的,还没有完全达成尺寸的另一具阳根。 怎麽会有两根?而且,之前都没看到过啊。龙游见明城受惊的可怜可爱样子,笑著握住明城的手去摸自己的新器。 龙游看著在明城手中涨大的器物说:“现在还没长好,等我的力量再复苏些,它会长成……” 射了明城一手的精液却和平常的不同,乳白色的粘腻液体包裹著一粒粒砂一样的东西。龙游掂起一颗,轻轻一捏,轻微的“噗”声,几丝褐色的液体流出来,像极血。 “还没成熟呢……子……”龙游舔了一口指尖,凑近明城的嘴巴,送进腥臊的味道。明城根本没有听清龙游含混的说辞,在彼此相拥亲吻的间隙,窗外响起脚步声,有人靠近…… 门没有锁,窗户没有关紧。是谁? 明城紧张,一动不动挺直了背。龙游抱过他,对著窗户吹一口气,木窗马上严丝合缝,自动关了。 来人在门口站了片刻,敲了敲门。明城头抵在龙游胸口,不敢轻易出声,夜里太放纵,声音涩得嘶哑,说话肯定令人质疑。 “明城?” ……大师兄? “……”门口的人停了停,走开了。 明城似乎听见大师兄轻微的叹息声,心头泛起羞愧艰涩之意,不禁出神。 “怎麽了?”龙游碰碰他的脸。 “这样不对。”明城道。他全身是经吮咬和掐弄留下的或粉或青紫的瘀痕,眼中情欲未退,汪著水的眼睛对视著龙游此刻的金眸,一片狼藉的下体和龙游的磨蹭到一起,湿粘的毛发瘙痒地挤在中间。这样不对……这样的情境下,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龙游抱紧他,亲昵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明城“呵”地叹息一声,缩了下身体,许久,似下定了什麽决心,轻声道:“该离开了。” 望山剑是掷坤宫的圣物,师傅因为是剑的侍奉者,所以一直留在昆仑。但是,望山剑似乎不像他们说的必须留在昆仑山,之前,自己和龙游下山时候,它也跟随身边……如果,自己真的要离开,应该也没有什麽关系。明城想。 下体内被撑大造成的裂痕一如既往地愈合,但是身体上的爱痕,不知道是不是龙游的恶趣味,没有一并消去,明城起身,宽大的道袍掩盖上情色的身体。在龙游的注视下穿好衣服,明城推门出去。“你留在这里。”明城说。 龙游懒懒地伸个腰,飨足地应一声。在经历过那样的一晚後,他非常乐意听从明城的指示。 大师兄找自己。明城没有顾上清洗身体,穿上衣服束好发,拿了剑就出去。 堂前,师兄弟都在了。明光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继续说:“山下魔孽出没,我和师傅说过了,他允许我们下山探查。我们师兄弟今天就行动吧。” 明静问:“大师兄,你这几天就在探这个事吗?” “嗯。”明光点头,“但是最近并无魔踪,所以一无所获。” “这件事,不是掷坤宫的人在管吗?”明静迟疑。 “就是他们管,我们才要插手!”明达呲牙裂嘴,“他们找不到,我们解决了,岂不是气死他们?哈哈,煞煞他们威风!” 明光不置可否,但是眉宇间闪过好胜之气,他笑道:“素忘机做不到,未必我们做不到!” 明光说的不是他们掷坤宫做不到,未必我们奉天观做不到!相对明达的处处针对掷坤宫,明光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和素忘机的微妙争锋中。明城沈静。 “龙游呢?”明达从坐的桌子上跳下来。 “他不去了。”明城道。 “那我们出发吧。”明达抢头就走。 “你……”明光走到明城身边,看了他一眼,转开目光道,“走吧。” 明城摸摸自己的脸,没什麽吧?为什麽明光的眼神那麽奇怪?虽然没有清洁的身体非常不舒爽,体力透支过度有几分疲倦,喉咙涩哑不好开口说话,但是不过下山一趟,足以应付。 师兄弟一行四人走走停停,拿著罗盘等\法宝测妖魔所踪,但是除了夜半回山路上捉了几只道行浅的小妖,没有别的收获。 “啊,明天再下山好了!”明达不悦地道。 “奇怪的是,说是‘疫病’,却并无传染,说是妖魔,却没有任何人见过它,甚至我们也找不到。”明静道,“会不会是人所为?” “谁会那麽残忍这麽杀人啊,简直贪吃内脏一样!”明达叫一声,拍了下脑袋道,“不是说死尸旁,都是一滩滩褐色的污渍吗?会不会怪物早死了?” 明城听著明达的说辞,像被触动了什麽,抬起头。 “怎麽了?”明光问。 明城蹙眉,低声道:“三师兄说的不无道理。” “是吧!是吧!明天我们别在外面转妖怪了,直接去问死者的亲属吧。”明达得意地道。死对头明城都赞和他的说法,他当然得意。 “死的人都是单身外出或者独处,没有任何目击者。”明光忽然抬头,天边正飞起一片磔磔叫唤的鸟群。 今晚的山林格外不平静。连刚才捉的几只小妖也是往山下跑,撞到葫芦口来的。 “无风不动,暗月非晴,总会找到头绪的。”明光道,“我倒觉得山上似乎来了什麽。过几天,我们再下山吧。” 明城心下一黯,把龙游独自留在山上,不会又生什麽事了吧? “昆仑山?大师兄你的意思,不 分卷阅读38 会是说那只妖魔现在躲在山上吧!不要说它胆子有没有这麽大,这也太小瞧昆仑山上一十八道门了吧,莫不是只蠢妖?!”明达哈哈大笑,“根本不可能嘛。” 明光,明城不说话。 “喂,你们!”明达大嗓门,还没开始抱怨,被明静敲一记。明静催促道:“你师姐我很累了,乌漆麻黑的山道,快点回观可以休息啦!” 明达呜了一声,揉脑袋:“就在前面了啊,师姐,要不,我背你?” “臭小子!”明静一脚踹到明达屁股上。 明达嘻嘻哈哈笑。 异种奇闻 45.林雾 明城推开石屋的门,屋内和屋外一样的黑。在这个夜晚,仿佛一切光亮都消失了。 刚进门,就撞进一个怀抱。 酸疼的肢体在一天的奔波後,格外辛苦。加上几乎没吃什麽东西,在外绷紧神经的明城,这一刻,完全卸下防备,全身重量依靠上坚实的胸膛。 龙游身上除了明城从它在怪物时期就熟悉的甜腻味,还带著山水的清爽气息。裸露的胸膛上还有冰凉的水意,只在腰部系了下袍子,显然刚出浴的样子。 明城埋在他颈际呼吸,鼻翼煽动。 龙游接过明城手上的剑,望山剑在卜接触龙游的瞬间,一团红雾从龙游的手上渗入剑身,望山剑闪了闪,饱食般安静下来,落在桌上。 闭著眼睛的明城被龙游打横抱起,走了几步,置於榻上。 身体从早上还是就不舒服,粘腻地不自在。龙游跪在明城身上,手指灵活地挑开明城身上的衣服。明城赤裸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明城没有抗拒,闭著的眼睑颤了颤,舒服地叹了一声。 肌肤从束缚的布料中出来,才像真正开始重新呼吸。昨晚情欲的脏污还残留在毛孔里,日里又覆了一层一层的汗,感觉到不净的明城,却倦懒地不想动。只在龙游轻吻的时候捧住龙游的脸,偏头,道:“臭。” 龙游轻笑,道:“你吗?怎麽会?” 龙游抱住明城的双腿,舌头在他汗湿的胸口滑过,鼻子四处碰了碰,满意地道:“都是我的味道。” 明城羞得双颊火烫。 龙游咬住他胸口的茱萸,往外扯。明城低呼一声,弹起身体。 龙游架开明城的双腿,摸了摸他的下体,颤巍巍的竖立之物只因为龙游手掌的触碰就滴出盈泪。 龙游笑一声,放开手,撩起腰上的衣袍,里面不著一物,勃发的欲望昂著头。龙游双指掰开菊穴,强硬地捅入。 催情的甜香缭绕在口耳鼻舌,明城晃了一下,整个人被龙游抱起来,坐在龙游的孽根上,摆臀动起。 白天的影像在脑中淡去,仿佛此刻才是清醒的,其他的都是幻梦。 在龙游身边,什麽都可以不考虑,他可以无限地包容自己,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每一声喘息,都被拥有。明城低低叫唤著依附其上。 夜里下了一场雨,天色微曚的时候,明城靠坐在石上,脚探在水里。龙游整个人站在水里,正埋首在他胯间,替他服务。 整个潭水被龙游施了法术,如温泉般升起热雾,包裹著两人。背部靠在石头上,明城也不觉冷意,热气从他身体内部,从每个毛孔钻出来,淋漓的快乐。 明城仰起头,看著微白的天色,使劲呼吸著林间的空气,双手穿插在龙游的发间,终於忍耐不住,射在了龙游的嘴里。 余韵还未享尽,龙游握住他的腰一拉,明城整个人的重量下沈,吞吐未合的嫩穴收拢龙游的巨根。暧昧的低吟和喘息在浓雾中飘散。 明城抱著龙游,背部磨在石头上。虽然石面光滑,但是因为龙游猛烈地撞击和两人频繁的律动,皮还是被擦破了,火辣辣地疼。 这些疼痛和流血的下体比起来,只是毫厘之痛,明城沈迷在龙游给予的痛楚和快乐之中,回应以抚摸和亲吻。 石坑本来就深,根本踩不到底,明城感觉在水中浮沈,在飘渺的欲念中浮沈,要不是挂在龙游身上,两人的身体是紧密连接,一定会彻底沈下去。 龙游站在水中,却像站在平地上,他嘴巴亲吻著明城,性 器插在明城体内,腰部以下,前一刻还是双腿的部分,慢慢尽皆变做触须。明城绕在他腰上的双腿往上提了提,明城惊恐地感觉到,臀部被触手托住,它们帮著两人的动作,推送著明城无力的身体,明城发现,即使不用紧紧地抱住龙游,他也能在浮在水中了。 缠绕上来的触手张开了口子,吸盘一样地附在明城的身体上,有一根碰了碰明城靡软的阳 具,转而整个吞入,吸口里的牙齿一样的突出物磨著根部,要被品尝著咬掉一样,明城全身颤抖,叫了起来。 “别害怕。”龙游吻著明城的鬓角。 “不要,不……啊啊啊……”明城撇开头,不仅阳 茎,茎体两侧的蛋蛋也被两根探上来的触手含了进去,更多的从缝隙爬了上来,咬住他的茱萸,吸吮他的腋下和腰侧,绕上他的脖子,摩挲他的双腿。後穴被顶开,龙游的人具亦变了触手形态时候的巨物,哢哢地推挤开肠道,加快凶猛的交 脔动作,其间,有几根细小的触手顽皮地钻了进来,吞食流出来的血气,吐出迷情的黏液。 如此这般,一盏茶後,龙游还没逝出精 液,明城被触手玩弄的前端已经激动地湿润了。欢愉在可怖的撕扯贯穿之下,肆无忌惮地弥漫并控制整具躯体,明城肌肤火热,从脚趾的关节,到膝盖,到指节,到锁骨处,都晕起樱色的绯红,难耐地呼唤龙游的名字。 明城在情热的迷醉之际睁大眼睛,他眼前的龙游,头还是人形的头,上身还是人类的模样,但是甚至连拥抱他的双手都变了触手,还有褐色的触手在从龙游的背後长出来,它们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随他的意志欺负他,宠爱他。 龙游见明城看得出神,表情从最初的惊恐变做迷茫,便吻他的额,吻他的鼻,问:“不怕了?” 明城伸手碰了碰龙游颈後的其中一条触手,那触手回应他的抚摸,乖巧地缠上他的手指。明城甩了一下,它便退开,颤巍巍地停在空中,明城指尖一划,它含了上来,里面温热,黏糊糊的,利齿般的突起伤不到手指,吸在指尖,更多的是麻痒。 明城抽回手指,手臂挽上龙游的颈项,那触手爬到他的手臂上,明城没有躲开,对著龙游摇了摇头,虽然不怕了,但是不喜欢,像和很多条蛇在做 爱……似要摆脱这种诡异的违和感,明城主动地吻上龙游的唇。 被触手吸住的阳 茎想射又射不出,堵在秘 穴的巨物又蠢蠢地脉动著不冲刺,明城难耐地紧贴龙游,近乎窒息地急促呼吸。 本来是想过来清洗一下,谁知反而陷入了更欲罢难罢的 分卷阅读39 交 欢。身体完全负荷不了了,如果说前天一夜後,还可以跟著师兄弟下山勘魔,那麽昨夜至今,这个白天,怕是身体修复好了,也走动不了了。 “会死的……”这麽做下去的话……明城低语,他的喉咙火辣辣的,空气跑进喉管,都像刀子在刮。 “不会,有我在。”龙游在明城耳边道,“你的里面,吸收了我的阳 精,会变得要不够,不觉得那处更柔软善纳了吗?” “闭嘴。”明城羞得耳根都红了。 “呵呵,好。”龙游继续动作。明城低叫一声,紧紧缠上去。 初晨的阳光射进了密林,弥漫在山林间的雾气渐渐散去。树林里传出人踩在湿漉漉的落叶上的脚步声。 明光已经在林间走了几个时辰,昨天回观後,他就没有休息。 异种奇闻 46.退意 昆仑山上有妖,但是和道者和平相处的都是没有为害的山怪草精,为什麽这些小妖要抛弃长年的藏身处,往外逃窜呢?昨天回山时候看见的异象另明光留了心。回观後,放出捉来的小妖质问,那些柔弱的妖,却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明光收化了它们,亲自入林查看,越走越疑惑。 昨天上山,还看见惊飞的鸟群。晚上巡山一圈,不要说妖物,连蛇鼠虫蚁都看不到,没有活物,安静得可怕。太不正常了,以前的昆仑不是这样的。 快回观时候,经过石林处,听见人声。明光朝声音处靠近,不过一处石坑,从山顶留下的石泉比平时还大些,大概是昨夜下雨的缘故,竟像个小瀑布,飞溅起无数水珠,缭绕层层雾气。扑面的热气令明光一顿,他记得这里有个石坑,但不曾记得这里有温泉,是……记错了吗? 明光来回绕著石坑转了几圈,雾气缥缈浮动,一直没有散去,刚才听见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这时候也听不见了,像走进了另一个空间。但是,无论,怎麽看,隐约的水雾中没有人,这里没有结界,没有妖气。明光皱眉。 一转身之际像听到谁极痛苦又极欢愉的叫声,明光迅速侧头,又没了。手上放出玄光,探测生灵气息,平静无波。真的是错觉吗?明光离开。 从石林往观里走,最近的就是通过明城所在的菜园子後门。 昨天去敲四师弟的门时候,他还没起来。後来跑到观前集合,面色也不好,疲劳过度的病态,偏偏透著一股诱惑人的媚气。一想到四师弟是和他那个野里野气的朋友同住一屋,明光的心里便添几分堵。 不知不觉站到明城的房门口,门虚掩著,明光想推门,还是忍住了。里面只有一张床,他不希望看到最不想看到的场景,就让无稽无聊又无礼的猜想止步自己脑中。 明光没有推门,所以他也没有看到房内凌乱的被褥,任谁一眼都能看出发生过怎样情事的一张床。 …… “啊──”明城的声音在高起来的瞬间,利落地掉了下来,被咬牙吞进了喉间。 触手化回双臂,龙游一手抱住明城的腰,顶上去,一手摸著明城的唇角,道:“叫出来,不会有人听到……这里布了结界,不会有人打扰……只有你和我。” 明城心里一松,马上又陷入另一波剧烈的情潮,他习惯性堵在喉间的呻吟陆陆续续跑出了唇际,带著逼到极端的咽呜。 龙游的持久性令人著恼,他不轻易射,也困著明城不准先发泄。等到阳触颤动著开始一波波喷射,明城的後面贪婪地把爱液全部吸收化用,他才松开对明城前端的禁锢。忍耐许久的精露喷薄而出,尽数被触手吸纳。明城晕过去。 地上铺了一层衣服,一个赤裸的人蜷缩著躺著,在昏睡。他全身几乎被密密麻麻的触手包裹著,或大或小的触手缓慢地游走在他身上,他就躺在这样一堆蛇一样的怪物之上,在触手缠绕的间隙,偶尔露出一片片耀目的白皙肌肤。因为一些过紧的束缚,肌肤上呈现几条螺旋状的红痕。 睡觉的人,动了动,他身上的触手善解人意地松开些,待他调整了舒服的动作,又迫不及待地缠上去。 这样过了几个时辰,人快苏醒,身体侧动。就在一双眼睛欲张未张的瞬间,赖在他身上的触手变了头和手出来。 明城张开眼睛,看见一张微笑的脸,但是那张脸下,脖子俱是密密麻麻的触手,呃……明城赶紧闭上眼睛。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明城的额头上。明城复睁双目,龙游变化得正常了一点,触手仍张舞,但好歹除了头和手,有个正常的脖子和胸膛…… “人类真奇怪,不管怎麽变,不都是我吗?为什麽有时候害怕,有时候不怕?”龙游捧著明城的脸问。 “你不是人,你不会明白。”明城盯了他一眼。 “是啊,我一点也不喜欢做人,还是山林中自在。”龙游笑嘻嘻,“不过,我可以变化人的模样,因为你喜欢。” “昨天,我不在,你出来了?”明城问。 “嗯,就来了这里。”龙游道。 应该是出来玩水吧。明城想起昨天回去时候,龙游一身的湿,应该是察觉自己回山,就跑回去等自己。 “你没做什麽别的事吧?”明城问。 龙游摇头。 不过即使没做,也会吓到这山上低级法力的生物。对龙游的能力深恶痛绝的明城很无奈,昨天回山时候的异象,会引大师兄起疑吧。明城不知道,他和龙游在水中瞎闹时候,他的大师兄就近在咫尺,若知道,他真的要把恶趣味的老魔大卸八块了。 几条小触溜进了明城的菊穴,明城夹紧双腿,龙游舔著明城的脖子,道:“除了抱你,我什麽事也不想做。” “你疯了?发情期啊?没个够?!”明城咬住龙游的肩。 虽然对自己越做越适应的身体有绝望,甚至醒来时候还觉得内里充沛,神清气爽,但是总不能动物一样缠在一起啊?明城抗议。 抗议无效。龙游玩耍明城的身体,简直熟门熟路,随时可以找到他的敏感点,挑起明城的欲望。 “是发情期啊。”龙游眉眼弯弯,舌头舔著唇角,露出雪白的牙齿,凶狠地道,“人间历,每个月初的六七天,你以後都要陪我。” “月初?平时也不见你怎麽约束啊?”明城躲开溜滑的长舌。 “我不是低级妖怪啊,当然平时也可以。人类,不是每天都会发情吗?”龙游不急,笑嘻嘻地抱著滑溜溜的人,“只不过,这几天是必不可少的……” “为什麽?你又不是山精野物,需要产卵繁殖……”明城恼。 “你怎麽知道我不会?”龙游叼住明城的唇,道,“你不希望我去找别人吧。” “你……”明城忿然龙游的玩笑话,咬回去。 没有 分卷阅读40 再提回去。一人一怪就这麽耗在水畔林间。龙游周身是比之平常更浓郁数倍的味道,每一条焦躁的触手都散发著交 欢的渴求,如此强烈的需索信息,明城怎麽会察觉不到?他知龙游所言也许非虚,回去可能闯祸,不如留待平静过後。 白天和黑夜过去,结界里面一直笼罩雾气,白天隔开了日光,晚上挡住了山风,温度适宜,不至於让不著丝缕的明城感到寒冷。 明城说,房间里的床还乱著。龙游动个手指,就整理一新。龙游摸著明城的头发说:“这样,不怕被人知道了吧?” 明城说,你这样过分对我,迟早有一天,瞒不住。 龙游不满:“我们是双修,你看,你的功力源源不断上涨吧。辟谷也没问题了。” 明城不可否认,这毕竟不是正道。 龙游不认同:“什麽正道邪道,你愿意,我愿意,不就好了?” 明城说,我不喜欢。 龙游沈默。 明城说,我们离开吧。 龙游不解:“这里不是你的家?我们去哪里?” 明城缓缓说,哪里都可以。 龙游抱住他,忽然明白了。龙游说:“好,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明城笑笑。 “现在走?”龙游不喜欢道观。 明城说,不行,我得和师傅师叔告别。 龙游说:“好。” 异种奇闻 47.滞留 明城躺在地上,铺在身下的衣服已经被草的露气浸湿了,粗硬的草叶和草梗隔著布蹂躏细腻的皮肤。和龙游温存的这几天,置身於湿润的灵雾中,欢 爱时有补功体的精 气喂养,触手分泌的黏液似乎也不止催情那麽简单,肌肤变得透白滑腻,触之生温。 更不要提被频频开发的秘穴了,仍会流血,但撕裂得并不厉害了,异物入侵时,肠道深处会自行分泌汁水,便於拓展。迎茎纳精时,会和老魔气穴相通,按照龙游教的吐纳之法,便可以接收到源源不绝的功力自连接处扩散到经脉,流转周身。 龙游功体无限强大,给予明城的功力在他不过滴露之量,但对於明城的凡胎肉躯,却很是受用。 明城扭了一下腰,张口喘息。龙游正伏在他胯下舔吻,吸住他的阳茎。明城的身体被调教得易感又脆弱,根本经不起舌头的又卷又吸。明城双手握著两只大触,身体颤了颤,射在龙游的口中,被悉数咽下去。 龙游满足地舔干净明城胯下的毛丛,触手乱张,蠕动著,就把人形的上躯推上前,缠住明城。明城失神地沈浸在高潮的欢愉中,好一会儿,才动了动眼睛。 明城的手放在龙游头上,喃喃问:“几天了?我都分不清了。” 龙游仰起头,爬到他旁边,搬过他的身体,面对面侧躺。龙游伸手拨了拨明城汗湿的头发,笑道:“那就不要管。” 明城拍开他的手,道:“我要出去。” “那你也得站得起来啊。”龙游揉捏著明城酸软的腰。 明城低呼,睫毛颤动著,闭上眼睛,勉强平稳气息,说:“你今晚不要碰我,明天就可以了。” “好,我只抱著你。”龙游爽快答,又道,“你出去,他们怕不认得你了。” “嗯?”明城不解。 “呵。变得美了。”龙游箍著明城的腰,迅速地念。 “喂!说什麽啊?我是男人!”明城赤裸的脚不留情地踢,踢到软绵绵的触手。心内一惊,泛起酸楚,明城神思晃荡,他在这怪物面前,哪里还当得起“道士”和“大丈夫”,一味附和承迎,雌兽一般。 “男人也可以生孩子……”龙游含混地道。这话钻进明城耳朵,不由心神一震。 “给你生吗?妄想!”明城眉毛一挑,眼角吊上去,眼神泼出来,又羞又恼,活脱脱一个情人间斜抛的媚眼。 龙游笑著不说话。 明城怎麽知道,一语成谶,他後来真给这个大妖魔生了很多很多的孩子,很多很多的小妖怪。 话是不能乱说的,有言灵候著呢。 一人一怪,温存体贴,一夜过去,自不赘述。 却说回到观里,观里人仰马翻。原来玄鹤的病症一日重似一日,竟透出不得治的光景了。掷坤宫拿下来的药也用了,只是无甚效用。 玄真子又开了药方子,上面皆是传说中的奇珍异草,著了几个徒弟四处搜寻讨要,定要留下玄鹤的命。 让明城找的是一味药引,百岁天龙。玄真子欲言又止,打发了明城快去寻。早则三五日,迟则十五六日,务必快去快回。 明城在这时候怎麽能离开,与龙游隐退的事情也扔在了脑後,收拾了几样贴身物件,带了龙游就离观。 龙游少有地不言不语,跟著明城往深山偏谷走。他只顾著明城的饮食住宿,哪里管明城焦虑的事。只要守在这小道士身边,能看得摸得,就心满意足的,别人的死活,和他并不相干。 明城厌龙游令精怪怯逃的气场,龙游便每到一处,施个法术,令拘当地的活物,一任明城挑选。明城对他的举动,说是又不是,无可奈何。 天龙就是蜈蚣,几百岁的蜈蚣精不少,便宜就能遇上几只。 精怪被结界罩了,想逃逃不了,被抓又不甘心,拼命抵抗。但是依现在明城的本事,加上望山剑,上千岁的天龙,他也能收服,何况区区刚成形的小妖。 明城打怪,龙游就在旁边抱著膀子看。 蜈蚣有毒,但是明城并不惧毒,他自小时候机缘巧遇,吃了那仙界至宝灵脂阴葵後,就是百毒不侵体质,不然日夜和大毒物龙游一块承精纳秽,早烂肉化骨,哪里还能自在逍遥,功体日进? 明城将大大小小,各种毒蜈蚣收了一葫芦後,就和龙游回观。 玄真子说了只需要一条活的做引子,明城不知道要怎样的品种,捉起来容易,就多多益善。师叔还在床上昏睡著,他揣著这若干多足虫子,心急火燎往回赶。 龙游只旁观著,神色出离,看明城奔走。 明城这回来,不过一昼夜功夫,又等了一日半日,师兄师姐们也捧著奇花珍草回来了。 玄真子用内力化了这些灵物,融了丹药,给玄鹤服用。玄鹤只略略醒了一醒,叫了声“百里”,复又昏过去。 玄真子脸色发黑,怔怔在玄鹤床边坐了一夜,徒弟们和他说话,也恍若未闻。 整个奉天观气氛沈沈。 晚上,龙游伴著明城坐在室外。 明月清风,天空地净,明城一袭轻袍,舞了会子剑。持剑默立半晌。 龙游手枕著头,靠在石上,懒懒问一句:“是不是,一时半刻走不了?” 明城转身,看著他,点头。 龙游微眯了眼睛,笑:“不止这一时半刻吧,这观中谁有事,你都是走不了的。” 分卷阅读41 龙游平日耍赖弄混,装傻充愣为多,对事物的好奇,也像足个刚入世的年轻人,但,偶尔冷不防就冒出几句清泠泠的话,跳出压不住的本性,这毕竟是只修了千万年的魔怪。 明城想了想,也对,无论观中哪一个人出事,即使和龙游在天涯海角,他若知道,也会毫不犹豫抛下龙游,赶回奉天观。 “你……生气?”明城迟疑地问。 “哼。”龙游似笑非笑地嗤一声,从石头上站起来,走到明城面前,目光逡巡在明城的脸上。 异种奇闻 48.百里足 月光极好,流淌在人的身上,似镀了一层银,头发和脸蛋都微微发光。 明城被龙游看得赤红了脸,挪开相对视的目光,偏身要躲,被这麽生生看著,热血上涌,手脚麻痹,受不了了。 龙游低笑。 “笑什麽?!”明城恼羞成怒。 龙游慢悠悠地道:“在哪里并不打紧,你只是我的。想你们道士整天念著除魔卫道,正邪不两立,你现在一时和我好,一时不和我好,现在和我好,以後又不和我好。我现在不生气,以後也会生气。” 明城被他说得愣在原地,这话说得太绕了。 龙游又接著道:“你现在和我好,是因为别人不知道我是魔物。我毕竟不可能一世都收敛魔气不外露,等到别人喊著要收我灭我,你又待怎样?” 明城说不出话。他以前想得好好的,龙游不害人,他就留他,龙游若为祸,他就杀他。但是,若真要杀,可下得了手?下得去手,可真杀得了? 龙游见明城真个在思考,并不再追问,金眸敛了神采,变回正常黑色,扯了明城垂在肩上的一缕黑发,缠在指尖把玩:“你也不用想,随你怎麽做,杀也好,不杀也好……随君处置。” 附耳情话,让明城的心颤了颤。凝视龙游片刻,明城不声响,抱住他。 龙游悄叹一声,回抱,唇边一缕清笑。这一刻,他满心怜惜他的小朋友。明城活的年岁,不过龙游漫长生命的一个零头。此刻,无论小道士,还是老魔怪,都未料到,等待他们的,并非是那麽简单的事情。 明晃晃的月下,一对相拥的恋人。 几十步之外,站著一个人,明光,他看著明城和龙游这幅光景,心底的疑惑坐实了,面色不由阴沈。 龙游一手搭在明城臀上,一手揽著明城的肩,明城双手搂著龙游的脖颈,两人人头靠头说话,眼对眼凝望,浑然不觉所站之处是观内庭院,嘴碰著嘴就要贴做一起。 明光看到龙游唇边的笑,龙游飘过来的目光……明知道被撞见,还要这般做?摆明的占有和挑衅!明光趁明城没发现,避入暗处。 师叔的病…… 奉天观开大会。 “是药不对吗?”明达问。 “药没错。”玄真子绷著脸。 “那是什麽原因?”明达小声嘟哝。 “药俱是增内元添补益的药,不会有事。难道是药引吗?”明光沈思。 果然说对了。玄真子眼中迸出恨意。 “明城,你不会连蜈蚣都不认识吧?抓错了,给师叔吃!”明达咋呼。 明城不说话,看师傅。 “小师弟不会抓错,抓得还不少,师傅凝十数条成一滴药引。莫不是,药力不够?”明光问。 玄真子束手:“不是不够,是根本不对。” 众徒诧异。 “我本还存著一丝念想,能救你们师叔一刻。虽都是蜈蚣……却终究还是不行。”玄真子断断续续地说。 众人听出有内情,又不敢问。 但见玄真子长叹一口气,缓缓而道:“你们师叔年轻时……不小心被一只蜈蚣精咬了,普通的毒不会积郁这麽多年。那只妖精存心要同归於尽,用的是一滴它的命血,人咬了後,它的道行亦全毁。现在,就算它还活著,却去哪里找?” 众人沈默。 “那只妖精很厉害?”明达问。 “六百年而已,小虫子一只。”玄真子鄙视地说。 一般妖精,化个人形就要修习三四百年……六百年的妖精,对修道者来说,不是什麽厉害角色。奉天观里随便哪个徒弟出去都能灭个成双,小师叔年轻时候怎麽可能就被这麽只妖精给害了?这多年,都褪不去体内的毒,反而,沁入腑脏。 咬一口,丢道行。这只妖想不开啊。一只没有道行的妖精,岂非要掉回原形,和普通虫子没区分?满天下到处都是蜈蚣,去哪里找?真难题了。明达痛彻地问:“师傅最後一次见到它是什麽时候?” “五十年前,它伤了你师叔,为师一气之下将它打落山崖。”玄真子道。对一尺长的虫子下狠手,他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 “那麽,就是说,有可能它一直在昆仑山。”明光道。 没有被师傅的掌风拍死,没有落山崖摔死,没有被水淹死,没有被石头砸死,没有被采药的抓了,那麽小蜈蚣还可能躲在昆仑山的茫茫密林里,某一片树叶下,某一个石缝间,某堆烂草丛边……这得多困难,去找这只虫子啊。 “一只蜈蚣能活多久?”明达绝望地问,“会不会已经老死?” “应该不会。就算被打回原形,毕竟是修成过妖的,不会这麽糟糕吧。”明光道。 “也许,我们能希望它还残留著一点灵识?”明达仰头,“带上测灵镜去找!” “必须快。”玄真子道。 一直一语不发的明城站起来,和龙游往外走。 “喂。”明达叫。 明城侧身,看明达一眼。 明光也站起来,道:“走罢,分头找。明静留下照顾师叔。” 师傅说师叔没有几天好撑了,必须快。 “……它叫百里足。”玄真子看著徒弟们的背影说。 众徒弟没有停下,大步走出观门。 百里足?对一条多足虫来说,很形象的名字。师叔昏迷之际喊的是“百里”,谁都有听见。 你在山顶上扔一块碎银子,能不能在山下找回来?银子尚难,何况一条会爬的长虫子,和道士结仇,岂不有多远躲多远? 明静不忍心在师叔的病床前一直守。玄鹤昏迷很多天了,意识不清,臆梦里喃喃不休,似纠缠无尽苦痛。人在病弱之中,以往压抑在内心的情绪奔涌而出……师叔身上究竟发生过什麽,另他如此难以释怀?明静不敢去想。 玄鹤偶尔睁开双眼,看不见眼前人,只盯著虚空。他的眼神枯槁衰老,和年轻的容貌形成鲜明对比,诡异非常。 病了这麽久,现在饭水难进,但是看上去只是瘦了一些,肌肤依然鲜亮,容色依旧俊美,像借来的一具身体。自从涂过明城从里昆仑带来的水,这副身体一直这个状态。 玄真子打发明静下去,坐在玄鹤 分卷阅读42 身旁,握住他的手,对闭眼的玄鹤说:“它一定活著,你等著。” 异种奇闻 49.忧病 一行四人。 明城说分开走,明达说好,明光说不行。起了僵持。 “不过抓只虫子,没个危险,为什麽不行?!”明达快要跳起来,他很少和明光争执,一向只和明城作对。 “不行。”明光看也不看他。 明达想走,又听大师兄的话听惯了,终气呼呼地跟在後面。 明城不明白,看龙游一眼,龙游抱臂靠树,表情似笑非笑。 明城皱眉,跟上两个师兄。 “哎──唉……”龙游叹口气,无精打采跟上三个小道士。 “都没问师傅,虫子长什麽样,黑的,红的,七彩的?是胖是瘦,是圆是扁……”明达手里拿著一根木棍四处拨。 “红头蜈蚣。”明城手里端著测灵镜道。 “你怎麽知道?会不会是金头蜈蚣,石蜈蚣?”明达撇嘴。 “师傅每次看到红头的,必踩死,再碾三下。”明城回忆道。 “有道理。”明达点头。 “失去傍身法术到现在,五十多年,与一般杂虫肯定不同。呼其名姓,说不定能引出来。”明光衬道。什麽办法,都要一试。 他们往阴暗潮湿、杂草丛生的地方走,但是若是山精野怪,用个符,施个阵,拘困拷问,定能逼将出来。现在,找一条等於普通虫子的蜈蚣,反而难了。 傻也好。三个道士拿法器,持木棍,拖长声音喊“百里足”,往没有路的山林里走。 走一段路,就停下,在湿瘴重阴处的地上挖一线长坑,内放鸟粪和烂草,上面覆盖树枝土块,布好陷阱,专等晚上出行的蜈蚣爬入。 这是山野农家的笨方法,蜈蚣能入药,自然有很多人想法子专门去捉了卖钱。 “百里足!”明光喊。 “百里足!”明达喊。 “百里足!”明城喊。 龙游忍不住笑。 “笑什麽?”明城低斥。 龙游扯了他衣袖,与前面两人拉开一段距离,笑道:“有趣,你不觉滑稽得像民间的招魂吗?” 明城慢吞吞吐出几个字:“你何曾见过民间这些习俗?” 龙游笑容凝滞,闭上嘴巴。 龙游自出山就跟在明城身边,不知世事是正常,对民俗小祭都通晓,倒不正常了。 “……我离开你的几月,在民间游历。”龙游略略带过,目光移向别处,“我不是人,学得比较快。” 不是人,不如人笨,所以学得比较快。这话听著别扭。 明城狐疑。 龙游显然不想在此节纠缠,拉了明城道:“我们跟上吧,你大师兄回头一见丢了两个,眉头又要打结了。” …… 白天,没有一只叫“百里足”的蜈蚣出来挡道,自报名姓。 晚上,布置的百来坑道中,大大小小蜈蚣无数,模样相似,长条身,短触须,多步足……一行人傻眼,怎麽认? 明光似忽然想起什麽,摸出一张纸符,又掏出瓶子。明光抛了符纸在空中,拔出瓶塞,几缕粉末飞到符纸上,画了咒。 “这是什麽?”明达问。 “师傅拿师叔的血做的,百里足的血毒既混入师叔的经脉,气息定有残留,畜生灵敏,或许能辨识出来。”明光口中说著,退後一步,手中结印,频频加咒。 但见黄符漂浮空中,上面的粉末发出荧光,乱爬的蜈蚣被困在光芒下,躁动不安。另三人平常不怕妖魔鬼怪,此刻见遍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多足虫,忍不住眼中嫌恶、胃中作呕,俱退到明光身後,远离蜈蚣圈。 阵法持续一阵後,果有蜈蚣自地上飞起来,被钉在符上。但并不是一只,而是陆续有几十只。 “大师兄,你的阵法对不对?”明达忍不住叹。百里足怎麽会是几十只? 明光脸色难看,撤了阵。 一时,地上蜈蚣乱窜。四人飞出百丈外,明光拎著符纸在前,於石坡上停下。符纸仍有光芒,钉著一串长短蜈蚣,看去黄纸红虫,似过节炮仗。 明光手指一弹,符纸消失,蜈蚣落在地上,动也不动。 “死了?”明达瞠目。 明城拿脚尖踢了踢。可不是死了,虫子须足皆张,僵如脆片,片刻碎裂。 “都不是。”明城看明光。 都不是百里足,百里足怎麽会因为触碰区区法力就死翘翘。 明城看著莽莽密林,负手道:“还活著。” 明光恍然一笑,低头看山风吹走蜈蚣的尸体,道:“师弟说的是。” “你们说什麽?”明达叫,“什麽意思?你们不是指这些被血气引来的臭虫子都是百里足的後代吧?它好歹是一只妖,怎麽和普通蜈蚣生崽?” “它曾经是妖,失去命血,再不会修回法术,和一般山野蜈蚣没什麽区别。”明光沈吟道,“也许能多活个几十百年,也许有不同於畜物的意识……这就难了。山里蜈蚣千万,哪里找?” 明达能接上话了,泄气道:“儿子生孙子,孙子後孙孙子,重孙重重孙,它子孙满堂,这麽多年,有个百千之数不夸张,这叫人怎麽找!” 黑夜里,是不是有劫难余生的蜈蚣去给长寿老蜈蚣报信,它们家族一夜之间死了几十口,都被臭道士害的。老蜈蚣又作何想,谁也不知道。 有人要吃它,拿它下药,它会怎麽办? “暂且回观吧。”明光道。 回到奉天观,玄真子听过徒弟叙说,愁急无用,只得按下,但作他想。 夜里,众人憩下。明光敲了玄真子的门。 玄真子奇怪大徒弟在夜深人静时候找上门,想明光平素沈达稳健,必有紧要事情。 进了门,明光踌躇半晌,待玄真子问,话没回,先跪下了。 明城忧心师叔的病,在病榻前守了大半夜,明静接手,才回房。 龙游一个人在房间等,等到半夜,见人回来了,半句话没有,坐在桌边发呆,不由气恼。 这两天,和他师兄弟遍行山野,浪费功夫,已经极之耐心,不想单独相处时,温存软语也讨不著一句,纯当他透明。 “你过来。”龙游拍拍床。 没人理。 “喂!”龙游叫。但他一向拿明城没辙,见仍不搭理自己,就把一腔不满全迁怒到玄真子头上,抱胸道,“现在事到临头急著找,之前几十年都干什麽去了?玄鹤若死,我说也是你师傅害的!” “你说什麽?!”明城坐不住了,霍地站起身。 “当年玄真子不打蜈蚣精,玄鹤怎麽会中毒?现在想拿命续命,有这麽简单?就算找到了百里足,它心甘情愿被吃还好,若不心甘情愿,玄真子拿了他下药,只会毒上加毒,玄鹤的命不好保。”龙游存 分卷阅读43 心气人,慢悠悠道,“找了也是白找。” “你怎麽知道?”明城盯住他。 龙游露齿笑:“我知道这麽多,是因为我也是妖魔啊。你想救你师叔,就乖乖过来睡觉,你休息好了,我心情好,说不定能想出救人的方法。” “你能救?”明城又好气又好笑。 龙游笑而不语。他面相敦厚,笑容狡诈,像穿错了皮囊,十分不衬。 “真能救?”明城皱眉。 龙游伸手。 明城忍不住搭住他的手,坐到床上。 明城看著某人,某人没有答话,剥了他外衣,抱他在怀中,摸著他的头,睡觉。 “喂!”明城从龙游胸口仰起头,眼睛发亮,“真的能救?”明城意识到龙游从不和他打幌子,而且是超级厉害的魔…… 龙游把仰起的脑袋按回去,存心卖关子,拖长声音道:“诚心的话,就睡醒再问。” 明城一口气憋在喉间,哪里能睡得著。正要反抗,但觉一阵香甜的气息从鼻端直钻入心肺,脑袋昏沈,全身放软,舒服地陷在龙游的怀抱中了。 异种奇闻 50.思救 “什麽?你说你师叔有救?起来!”玄真子扶起大徒弟。 明光点头。 “如何事情,你说!”玄真子急走几步。 “小师弟的朋友,必不是常人。”明光开口就道。 玄真子停下脚步,摸胡子,不出声。 “弟子猜测,师尊莫怪。”明光垂首。 玄真子挥手,“罢,你继续讲。” “昆仑乃灵圣之地,地气精纯,鸟兽众多,不乏有求仙修道的精怪长居。可是,近来,弟子寻访,山野空寂,除了蠢笨低贱的凡杂畜物,鲜见有道行的精怪出没。”明光道。 “多久了?”玄真子迟疑问。 明光不答。 “你的意思是,自龙游来後,有此异状?”玄真子会意,“不对,一年前就有迹象了,是逐渐趋少,可你小师弟的朋友来了并没多久。” “是来了没多久。一年前,朱墨水祸,小师弟追著妖怪进了里昆仑,竟毫发无伤地出来……”明光寻思道。 “毫发无伤地出来的并不是只有明城一个。”玄真子打断明光的话。 “小师弟素来好静,出里昆仑後更喜欢一个人呆著了。师傅还记得吗?他说过有一个愿意以命相保的妖魔朋友。小师弟在山上,日常不过留在观中,哪里去交这麽个朋友?龙游忽然出现,说是救过小师弟几次,这什麽时候救的,在哪里救的,都含混其辞,由不得人怀疑。”明光继续道,“这两日同行,弟子看来,这人,不是近魔,就是类仙,举止之间真气充盈,和我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竟甘愿留在小师弟身边,不知为何目的。” 明光愈说愈愤愤然,见玄真子若有所思打量自己,骤然停下说话,躬身。 “他身上并无魔气。”玄真子道。 明光忍不住抬头:“自可以收敛。” “若真如此,不仅收敛自身强大的魔气,还能逼出圣佛之气,这等怪物,著实厉害了。”玄真子说玩笑一般,话题一转,“你不喜欢他?” 明光怔怔,承认:“弟子不喜欢他。” “他对明城并无恶意。”玄真子坐下,看著明光道。 明光半晌吐出三个字:“弟子知。” 玄真子近乎叹气地晃下头,摸胡子道:“你说你师叔的病和这人有关系?” 明光点头:“弟子大胆猜测,若他近仙,必有仙术,可医治师叔。若类魔,出自里昆仑,里昆仑的一碗水,尚可有妙用,他难道不能救师叔?” “若只是个游侠……”玄真子摇头否决自己的猜测,他并不老眼昏花,其间种种悬案,从小徒弟朱墨回来,他就有所觉,不多问,是倦於问,他已经错过一次,不想错第二次,几个徒弟俱是清明之人,有大是非,行事不会有大差池。明城骑魔兽隐遁是他玄真子亲眼见过,龙游气息和望山剑相近,更不会是机缘凑巧,他玄真子奉守望山剑许多年,自然知道这把吞气、噬血、生灵的剑,说仙剑,不如说是魔剑。 玄真子道:“他既有这大灵通,也不一定能救你师叔,你师叔的病……” 明光上前一步,道:“师叔的病症难治,他若施以援手,必需动到真元,不能尽匿气息,是否能救,是万一之幸,是正是邪,我们一辨即知,若非同道中人,奉天观断留不得此低贱魔畜。” ……玄真子点头:“便由你。” 看徒弟施礼而去,玄真子骤感老矣,年轻一辈长大了,有自己主意的路,福祸前定,缘孽自恕,怕妄参不得。 明城醒来时,天还未亮,因睡得深,精神补足,倍觉浑身爽泰。睁开眼,伸个懒腰,见龙游半靠著瞧自己,不由问:“没睡?” “睡了。我不需睡那麽多。”龙游抱住他。 “别手脚缠过来,热。”明城躲。 “都入冬了,还热。”龙游掀了掀被两个人踢到旁的被子。 两个都是有法术的人,雪天穿单衣也不会冷,这会子偏钻进被子底下,拳打脚踢。 “是你热。”明城气喘吁吁钻出头道。 “嗯?”龙游咬他耳朵。 “你的身体热。”明城侧过脸,“……火炉一样。” “嗯,说明我精力充沛。”龙游笑。 明城任腿被他夹在腿间,身体被他圈在怀里,握住他手臂道:“你昨天说什麽来著?” “说什麽了?什麽都没说。”龙游干脆趴在明城身上。 “重……”明城揪他头发,粗硬的头发散乱,一抓一把,“你能救玄鹤师叔,对不对?” “他的命,我吊不住,等老蜈蚣吧。”龙游赖皮道。 “我不信。”明城认定他能救,翻身把龙游压在下面,屈膝抵在他胸口,逼供。 “呃……你衣服散开了。”龙游好整以暇。 低头看看自己敞开的衣襟,明城不以为意,盯著龙游:“快说,不然……” “不然,怎麽?”龙游好笑。 “赶你出奉天观。”明城挑眉,玩笑话说得威胁十足。 “就知道不好住。”龙游低声抱怨,眉毛下垂,举手投降,“有条件。” “呵?”明城抬下巴,“你说。” 龙游双手垫在脑後放定,目光灼灼盯著明城:“你随我离开这里。” 我们离开吧,哪里都可以……这句话是几天前,明城对龙游讲的。现在,龙游去意坚定。 “喂,我觉得……”明城在他旁边躺下,“你长大得特别快……” “是学得特别快吧,你们人所谓的道理世故……东西堆在一起,”龙游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杂乱无章,靠我吸收。” “什麽东西?”明城问。 龙游比了个很大的圈子 分卷阅读44 ,然後道:“很多人的经历,记忆,知识,贪念,欲望……什麽的,杂糅在一处。” “哎?”明城不明白。 “我可以按照自己想法,随取随用。”龙游咧齿笑,“并不难。” “喂,说什麽……”明城还是不明白,他更关心小师叔的病情,“别绕开。” “知,我能救他一时,不能救他一世。我救他後,你随我离开。”龙游道。 “什麽意思?”什麽一时,一世?救得救全了!明城坐起来。 “彻底解毒只有一个办法,按照你师傅的意思,等老蜈蚣。我插手,你师叔能继续活下去继续等,我不救,他这几天便会死。”龙游解释,“若不是你拿黑潭水给他喝,他今天都撑不到。” “黑潭水……能肉骨生肌,是你的缘故?”明城问。 “不知道。”龙游道,“不过我体质殊异,虽是大毒物,却天生有清圣治愈之能。平常者触我精血,不能抵抗,未待脱胎换骨,已腐骨烂肉;你师叔体内喂毒,兼有真阳傍身,食我血肉,以毒攻毒,料能救命。你愿一试?” “……腐骨烂肉?”明城狐疑。 “你体质百毒不侵,我又不想害你,你怎麽会有事?”龙游拍他脑袋,道,“不过,等救了你师叔,你师傅师兄师姐他们就要逐我杀我了。奉天观到底是道门,怎麽会供养一头魔物?” “救了玄鹤师叔後,我和你一同下山。”明城闭眼。 “好。”龙游握住明城的手。 异种奇闻 51.延命 翌日,并不曾见明光,师兄弟间问起来,都不知道。 明光平常出个山门,都会知唤左右,众人虽奇怪,便以为他临时有事,下山去了。 饭後,明城领著龙游去见玄真子。 玄真子似想到他们会来找,端坐内堂。 “龙游在奉天观耽搁多日,叨扰了道长和众位师兄弟清修,十分过意不去,在下终非道门之人,不宜久居,故欲相辞下山。前日和明城说起,他意虽愿同我游历天下,唯忧心玄鹤道长之病,未敢来请示道长。我感激他心意,亦为我之心愿,这才冒昧开口,望道长勿怪。”龙游进门站定,先说话了。 玄真子面色不变,一双鹰似的厉眸看向小徒弟。 明城低头下跪。 龙游视若未睹,笑道:“念及在观中这些时日,诸位道长多有照拂,思衬良久,无以回报。有一笨法或可救玄鹤道长,不能根治,却可延命,不知玄真子道长应不应?” 哪里不应,玄真子徒弟也不管了,蓦然走到龙游面前,问一句:“你说真的?” 龙游但笑不语。 龙游长相厚实粗野,人前言行举止却一味朝反方向走,骄傲卖乖,气质神叨叨地可恨。 玄真子不管这些,执了龙游的手,又问一句:“真的?” 龙游点头。 “好,好!能活下去,总有办法根治。”玄真子高兴糊涂了,这才问,“什麽办法?” 龙游负手道:“在下早年奇遇,得食异草,体质不类普通人,百毒不侵,疗伤治病更不在话下。” 这话听著耳熟,玄真子看向明城,这小徒弟也得食异草,百毒不侵来著,但没见能疗伤治病。见明城仍跪著,扶了一把,道:“起来。” “谢师傅。”明城低声道。龙游胡诌得天花乱坠,师傅竟不质疑,明城无话可说。 “道长若信得过在下。只要让玄鹤道长食我一片血肉,自可清醒回转,再活个十年八年。”龙游迟疑道,“只是,这笨法子,与我有害,不曾为他人知。道长若怜惜我,待玄鹤道长醒来後,请允我和明城下山,也莫要和别人提这缘故,在下感激不尽。” 刚进奉天观时候,连筷子都不会用,这才几日,说起话来编排得头头是道,都会算计著人了。明城腹诽。 “……好。”别无他法,玄真子当真应了。 “谢道长。”龙游心满意足。玄真子既应了他和明城下山,还有什麽好顾虑? 玄真子和龙游说定,看小徒弟:“……怎不见明光,他嘱咐你来的?” “大师兄?”明城摇头,“大师兄……今早不曾见到。” “不在观里?”玄真子皱眉头。 见玄真子不知在想什麽,明城道:“弟子先过去看玄鹤师叔了。” 明城走到门口,玄真子叫住他:“你……想好了?” “是,师傅。”明城垂眸。 “去吧。”玄真子挥手。 才出门,龙游就捉住明城的手,笑嘻嘻道:“你师傅答应了,他貌似什麽都知道。” 明城甩手,拉开距离:“听你胡扯。” 龙游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最重要的是,我能救玄鹤。其他的,我是谁,想怎麽样,与他无害,多问无益。你师傅真聪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了。倒是你大师兄……” “我大师兄怎麽得罪你了?”明城冷冷看他一眼。 龙游笑笑凑上,不说话了。 奉天观里的人不知道,明光没出现,奉天观外却多了不一般的动静。 玄鹤仍旧昏睡,苍悴的脸色蒙了一层死灰,病象七分,活气三分。叫了也不应。只皱著眉头发冷汗,臆病症状。 明静不住拿温毛巾帮忙拭汗,看见明城和龙游就道:“师叔昨天还醒了几遭,今天一直没睁开眼过,汤药都喂不进去。” 玄真子进来後,让明静下去。 龙游让玄真子也离开,在外等待,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玄真子不放心,奈何他在,游龙就束手不动,没法子,只得守外面去。 “这是何必?”明城不明白。 龙游但笑:“没看见可以不管不问,看见了怎麽能视若无睹?我是为你师傅想。”龙游说著扶起玄鹤,十指连动,很快通了玄鹤身上各大命脉,输入真气护住玄鹤久经病蚀的经络。 扶玄鹤靠床,龙游走到桌前,挽高左手衣袖,伸手和明城拿了望山剑,反手一划小臂,剑刃入肉,皮肤碳化一般呲呲作响,伤口周遭的皮肉瞬间变了颜色,露出红褐原型,肉眼可以清晰看到,所谓的手臂犹如无数触手拧在一起,血管一样缓缓爬动,每一条都有生命,每一条都有意识…… 明城倒吸一口气。 龙游对著他笑笑,手起刀落,已经割了一条下来。长条的触手颤了几下,和著滴答答的红褐粘液落到接著的碗里,怕疼似得弹几下,缩小了一半体积。 龙游倒提著剑,交到明城手里,上面还沾著比常人活血颜色更深的液体,顺著剑身流动,还没有从剑尖滴下,已经蒸发成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奉天观外,谁手上的指妖罗盘疯狂转动,白色道袍一挥,下了无声的命令。 水一样的道人涌进了奉天观。 龙游 分卷阅读45 捧著碗,走到床前,有意无意看了一眼窗外。 “你的手……”明城欲言又止。 丑陋的伤口占了小臂大半。龙游不在意:“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隐约能见一团黑色雾气笼罩在伤口上,破裂开的皮肤边缘蠕动,努力收缩,里面缠结的触手甚至探头出伤口,在空气中晃了晃,又贴回去。 玄鹤早上开始,就药食难入,明城上前几步,担心龙游喂不进去。 “把他扶起来。”龙游下巴一指。 “好。”明城坐到床边,扶起玄鹤。 龙游把碗抵在玄鹤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碗里的粘液裹著可怖的触手钻进玄鹤唇间,眨眼,见触手的尾端摇了摇,泥鳅一样溜进不见。 明城动也不敢动,见那东西钻进去,只觉自己也喉咙发痒,胃里翻腾,十分不适。 被龙游赶出门,守在门口,放不下心,遂在窗户纸上戳个洞往里张望的玄真子,这时候实在按捺不住了,看著玄鹤还没苏醒的样子,青著脸跳脚就要去推门! 活马当死马医,也没这种恶心古怪的治法吧? 玄真子上半身扑到门上,手臂已经被人抱住了。偏过头,只见明达一头是汗,紧张得瞪圆眼睛,话都说不顺,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傅,不好了……”明达一手抱著玄真子的臂膀,一手指著身後。 他话没说完,玄真子已经看到跟进来的大阵架了,瞬间人被定格,神色变得肃穆,振了衣袖,站直身体,眯著眼睛睨视。 明城听到动静,要站起来,被龙游按住。 明城询问地看向龙游。 龙游一脸平静,含笑道:“你师叔要人守著,你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明城点头,拉住龙游的手。 龙游会意,他的袖子还挽著,伤口还在,当然不能这麽出去。但见龙游一低头,也没什麽变化,口中一张,探出一条一尺多长的粗长触手,在臂上缩小得差不多了的伤口处舔了几下,伤口就消失了,痕迹不留,皮肤光滑。袖子放下,收舌挺身,又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 虽然知道自己赖上的是个怪物,但是频频这麽看见异相,明城还是心蹦蹦跳,既怕又不安。 怀中的师叔呻吟了一声,十分不耐地转动身体,明城忙低头去瞧。 啪嗒,门开了又关上,龙游走出去了。 “呕……”玄鹤剧颤了颤,扭头前倾,吐出墨绿色的腥臭之物。 =============== 下面第二卷内容,。 ------------------------------------------------------------------------ 第二卷 异种奇闻 1.逐客 玄真子袖手而立,打量著以自己所在房间为圆心的法阵,对领头的道士冷笑道:“贤侄这是做什麽?我这奉天观里有谁又得罪你们掷坤宫的人了不成?即使这样,也该你师傅玄英来问罪!” 领头的道士深鞠躬,行了个大礼,毕恭毕敬道:“师侄不敢在玄真师叔面前造肆,此举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师叔见谅。” 道士抬起头来,横剑又道:“魔祸横延,必致生灵涂炭。非只关掷坤宫一派、昆仑山一脉的小事。素某想,师叔若知,定会助师侄等一臂之力,不会强加阻拦。”说话的正是白衣的素忘机,他言辞不卑不亢,直视玄真子。 虽然玄英这个命令下得忽然又莫名,和明城所在的奉天观产生嫌隙,亦非他素忘机所愿,但是,既然命令下在他头上,他定会把这件事做好。 “你是说,我奉天观里藏匿魔祸?可有凭证?”玄真子皱眉。 “适才,弟子手中指妖罗盘有所指,故……”素忘机的回答,被简飞打断。 简飞:“师兄,我们站在这里说什麽废话,直接冲进去抓了人,回去和师傅复命就是!” 玄真子哈哈笑,眸中不怒自威:“你现在手中罗盘可有反应?无!既然无凭无证,又何来抓人?本老道没什麽本事,也不会让尔等在我奉天观胡闯胡闹,胡作非为!” 明静和明达守在玄真子身後,持剑而立,一副不会退让的样子。 “里面是我们的师叔玄鹤,断没有你们说的妖人!师叔重病,经不起你们折腾!”明达恼怒地大声道。 这时候,门“!当”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村人打扮的年轻人,他指尖微动,一层结界锁住了身後的房间,水般波纹漾动。 这个人看也没看气势汹汹的白衣道人,径自向玄真子行了礼,道:“玄鹤体内毒性压制,一时无碍,道长可入内一看。” 这年轻人相貌普通,言语含笑,动作说不出的流畅轻松,整个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他几句话、几个动作便缓和了许多。 这个人,素忘机记得,明城的朋友,前一次见面,站在明城身边的人。素忘机手中的剑握紧了。 “有劳。”玄真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喜色。 龙游向玄真子笑了笑,又道:“这里,我在就可以。道长不必担心。” 房间里传出几声猛咳,玄真子眉头跳了几下,忍不住点点头进去了。 “师叔真的醒了?”明静开心。 “啊,啊,真不知道奉天观的人来闹什麽,反正我们这里没妖怪。”明达嚷了几声,他拉了明静的手道,“我们也进去看看师叔吧。” “这……”明静为难地看了看龙游,这麽多人来奉天观找茬,总不好把龙游一个外人扔在这里替他们挡。 龙游微笑点头,仿佛说,没关系,我在这里,尽管放心。 如果明城在旁边,就不会这麽放心,为龙游的魅惑之术所迷。龙游这厮人世经历不足,做起事来肯定顾头不顾尾,表面上圆融通滑,心里对世人是又骄傲又不屑,难保一个念头来,做出什麽大不赦的事情。 房门前,很快只剩下龙游一个人。 奉天观的师傅徒弟们这麽不把事当事,很快惹怒掷坤宫的道人,队伍起了丝骚动。众人要上前,龙游空手一划,地上现出光阵,把众人挡在外面,简飞待要叫骂,被素忘机挥袖制止。 龙游抱臂而立,嗤笑:“掷坤宫就这麽点本事吗?怎麽抓人?” “你是何人?”素忘机盯著龙游。 龙游唇角一勾:“这奉天观,现在里外只有我一个外人,你们难道不是来抓我的?是我会错意了吗?”他手一挥,结界护住的房间里显示出一派和乐融融的师徒像,一闪即没。 这个人没有妖气啊。小白眉苦恼地看了他家师兄一眼,但是房中所现,真的是没有别人了,难不成玄真子的徒弟里面出了魔类? “我想道长既来,必有人告密,心中有素了……何 分卷阅读46 必明知故问?”龙游的目光看了一眼人群之外的暗处。一角灰色的道袍隐动,又消失。 “不过,要抓我,得有本事。”龙游一笑,飞掠起身,纵至空中,回首之际双袖一划,两道强劲的波光随之射出,所到之处,掷坤宫道人被逼得後退数步,修为不力的几人登时坐倒在地。 龙游睥睨之姿,哈哈笑:“随我去观外吧,这里岂不太狭隘了?打起来,不痛快。” 房间外一瞬几次交手,下一刻,人影不剩。房中却是声息隔绝,不知外面动静。 众人见玄鹤平静下来了,俱皆放心。玄真子眉间亦现复杂之色。玄鹤既好,龙游就是奉天观的恩人,龙游是魔,又是不争的事实。他玄真子拖得一时,不可能一直违避。不横加插手,已是他的底线,他毕竟是昆仑的道人,掷坤宫弟子。此刻外面再天崩地裂,也与他们无关了。 玄真子想,龙游也会是这个意思。不然,不会设下这个只进不出的结界。心想,这孩子,若不是魔,倒是个可教之才,看著天然无饰,却又聪慧智敏,敢爱敢恨敢承担。 玄真子不急,他的小弟子急了,外面发生什麽,听师兄师姐三言两语,忿忿然讲了,他心内更不安。他知道,若是别人,还会巧言令色躲开,毕竟素忘机手中无有凭证,贸然上门。但是,龙游老儿,别说躲了,肯定胸膛一挺,就得意地撞上去了。做了这许久的人,他还是骄傲得根本不屑退步,不计後果,何况,自己不在旁边…… 明城想出去。 玄真子坐在位置上喝茶,眼皮不抬:“不用白费力了,除非他撤销结界,这房内的人都出不去,为师也一样。” 玄真子说的当然不是假话,但是,他忽略了一样东西,龙游也忽视了一样东西。 龙游再怎样强大,也有和他相生相克的东西,在明城手里。望山剑。 果然,明城祭起望山剑,望山剑凭空一刺一划,就在空中结界拉出一个大口子,明城御剑而出。望山剑循龙游气息,带著明城飞掠而去。 玄真子看著徒弟远去,摸胡子感叹:“孽缘啊,孽缘……” 明达明静想跟出去,被玄真子拦住。 “师傅,为什麽不让我们去?不说龙游对我们有恩,掷坤宫那帮人也太目中无人了!”明达到底不是笨蛋,见自家师傅眼底深沈阴霾,分明心虚的样子,“难不成,龙游真的是魔?”明达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没有再出声。 许久,明静问了一句:“大师兄呢?” ……大师兄呢?观里发生这麽多事,大师兄去哪里了?大师兄,怎麽还没有回来? 异种奇闻 2.遇阵 奉天观外密林中的平地。 龙游负手而立。 素忘机飞身而至,长剑出鞘,从空中直刺龙游背心,有雷霆之击。他战意隆隆,见龙游修为非常,起了一决高下的胜负心。 龙游背部像长了眼睛,左手一甩,长袖如同藤蔓般直卷而上,刚筋铁骨般裹住素忘机的长剑。素忘机但觉一股浑厚的力量透剑而来,麻意从握著剑柄的手直入丹田,周身气息运转凝滞,心里生出莫名的恐慌。 龙游长袖一扯,剑脱了素忘机的手,斜飞出去。素忘机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招一瞬,高下立明。完全不可以抗衡,无穷无尽,宛若黑夜吞噬万物般的可怕力量。素忘机震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自己的双手。错觉吗?错觉吧…… 龙游转身朗笑,无畏无惧,双袖一展,把快落地的剑平送到素忘机的手中。自己捡了脚边一截枯枝,以奉天观所授剑法的起手式,攻向素忘机。 素忘机脑中仍一片混沌,下意识举剑抵击,几下对攻对守,神智重回清明。此刻龙游出手,没有方才那般可怖莫名之力,更多的是招式的变化,浩瀚若海的真气一下消散於无形。 素忘机甩开脑中困惑,认真对剑。 掷坤宫一干道人随後追至,看见的就是素忘机和龙游忽高忽低在林中打斗。他们训练有素地分开站在各个方位,以防包围中的人突逃。 龙游的剑法杂乱无章,他哪里真学过,不过看别人几招几式,这时候顺手拈来。胜在修为高,内力深,怎麽打都不会败,姿势虽然难看点,本质还是活动腿脚,耍素忘机玩。 素忘机很快不敌,手发颤,额头发汗。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趁龙游紧逼的掌力风筝般後退,落到同门中,大手一挥,示意:“天地玄黄,疾风如律,布阵!” 这天地玄黄阵,分里外两层,里九外十八,二十个人布下,算小阵。威力却大,奇门八卦,隐天雷地动,从来都是对付大妖大魔的。 明城寻来之际,只见素忘机领头,掷坤宫二十七弟子素衣飞扬,掌中剑熠熠闪光,杀气沈沈,俱攻龙游。心中不禁大骇。原来这天地玄黄阵虽属道家法阵,却因为出阵必见血见命,是一等一的凶阵邪术,除非有致人死地、同归於尽的必要,很少见阵。 龙游如何刺激到掷坤宫众人至此地步,要下杀心?不管之前有没有过结,这阵破不破,过结都大了。明城站在一旁,心急,一则怕龙游受伤,魔气原形俱显,一则怕,龙游伤了掷坤宫弟子,沾上人命。 明城目不转睛盯著阵法的变化,发现无论急攻慢攻,阵法中的龙游都一副悠游的态度。看见自己,眼中甚至冒出笑意,出手更快,一副要表现表现的样子。 不要表现了,明城脑袋大,一表现肯定出事,能平安脱出就谢天谢地了。 一阵风过,明城身边多了几个人。 “师傅。”明城唤到。 原来,玄真子到底坐不住,反正这人是大家见了从奉天观走出去的,左右脱不了干系。龙游毕竟非大凶大奸之徒,最重要的是,救了玄鹤的命,第二重要的是,魔物真怒了,发起火来,大家一座山上住著,统统没好日子过。 玄真子点头,摸著山羊胡子道:“别的阵,不好说,这天地玄黄阵,为师倒是有法子。” “师傅,你这麽厉害?”明达嘀咕。 “这阵法,本来就是你师傅我照著祖师伯留下的古书,研究出来的。因为煞气重,所以禁用,没想到,给别人发扬光大了。”玄真子呼呼道,“现在因为只是几个道行未够的小儿在耍,所以不好看。要精挑细选上百人,人手一把血剑祭阵,盟香从黄泉请来阴兵护阵,才叫真正的杀阵,神仙也奈何不了。” “现在要如何破?”明城不想听师傅讲古。 玄真子道:“龙游现在若破出,对他来说不难,但是必伤二十七条人命,他有此顾忌,再周旋个一时半刻不成问题。你随我来,我且教你破阵之法。” 破阵的办法要是难,一时半刻,明城也学不会。他在山上,跟玄鹤学剑多 分卷阅读47 ,对画符画阵是一点没入心。 还好办法很简单,不过是借望山剑剑上的佛气和煞气,以血煞之气刺激佛骨清光,念上八十八遍口诀,画出简单的符咒,从阵法破绽处入,可行。 不过,施阵的人不好受。要很多很多血。玄真子看著小徒弟。 明城根本不担心,血而已。他真心觉得,要是众人看到龙游糟糕透顶的本相,奉天观都要被围剿。 这边授课完毕,那边一阵金光,有精通玄门道法者来至空中。却是掷坤宫掌门玄英,和另一个熟悉的人。站在玄英身边,身穿掷坤宫的白衣道袍,手捏法决,给玄黄阵再布施威力的,竟是奉天观里,今天一天见不找人的大师兄,明光! 掷坤宫没有参与围阵的弟子,见自家掌门莅临,纷纷唱喏下跪。 奉天观这边看见明光,纷纷表示目瞪口呆,极度诧异,偏偏明光面色平静,眸中水波不兴,看著人,跟不认识似的。明达不禁在心里想,是不是认错了,不是大师兄,是大师兄的胞兄? 玄真子只皱眉,看也没看明光,对玄英讽笑道:“掷坤宫好大手笔,不过抓个小儿,也动禁用的杀阵。” 玄英束手淡笑:“阵法哪有好坏,只要为我所用。这人是不是‘小儿’,此阵若破,可见真章。” “你不怜惜自己的二十七个弟子吗?”玄真子盯他一眼,道,“用他们的命去逼一个未必是真相的真相,何必。” “除魔卫道,本来就是他们活著的价值,若以後延祸万千,此时的几十条人命,真的算不了什麽。”玄英语气淡漠,“不可对魔物心存侥幸,师兄,当年的惨况,你还未记於心吗?” “你莫叫我师兄,我已退出掷坤宫,一介贫寡道人,受不起。”玄真子晃头晃脑,“不过,这人於我奉天观有恩,我也不管他是个什麽东西,今日少不得救一救。” “你能救?”玄英垂首笑,“你若能,当年为何不破?” 玄真子面色不好看,讲条件:“今日,我若破之?” “你若破之,那我就以掷坤宫掌门的身份,今遭放此人一马。”玄英直视玄真子。 玄英的周身气派,浑不沾俗尘之气,但几句话下来,颇有意气之争,周身流岚也翻卷不息。 “好!”玄真子大声应约,拍了拍一旁指手画脚在记符咒的小弟子,道,“好了没?不要给为师丢脸。” “是!师傅!”明城从冥思中醒转,满目镇定和自信。 玄真子闭目道:“此阵破後,你也不必再留奉天观了,随他下山去吧。” 明达明静对今日的变卦,应接不暇。只见小师弟端正磕了三个响头,拿了剑,立起身,认真得不得了,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这是怎麽了?忽然变天了。 异种奇闻 3.破阵 大阵通灵,隔断阴阳,本该自成空间,不受外物影像影响。 但是,阵中起阵的素忘机却心思浮躁,未能定心。师傅的出现已在他意料之外,师傅身边的人更令他诧异莫名,明光……他和掷坤宫是何关系?竟然穿著掷坤宫的道服?! 转念一想,心思玲珑的素忘机已经明白,咬定奉天观中藏匿魔物,并指名道姓让抓明城身边所伴之人,若不是自奉天观内出来的人,怎会如此明白?自己此番却是做了那杀人之刀! 素忘机待听到师傅承认以二十七条人命为饵,布下杀阵势来逼出魔物本貌,顿感近二十的教养之恩,瞬间侵覆,心中五味杂陈,复杂难辨。反观身边深入阵眼,已失七感,行尸走肉般,只随阵法变化而动作的诸师兄弟,素忘机不由心内大骇。自己本该也是如此…… “呵呵,怕吗?”魔物桀骜挑衅,“所谓正道不过如此!我不下杀手,你等却强逼!你若知惜性命,速令停阵,否则勿怪我出手无生!” “阵法已启动,不收血见命,不会停下。”入阵如入定,生死不由己,素忘机知是对方施术,方令自己脱出邪阵魔障,不然,哪里还有余心察望四周。 “喝!”见明城要入阵破阵,龙游不由大急,手上招式开合间,骤然施压,要不顾一切脱出!素忘机横剑压制住他! “你若想害死他,大可直接冲出阵去!”素忘机以传音入密术对龙游讲。 “你……”龙游果然缓下动作。 “你既不敢贸然脱出,又解我受缚阵咒,定已知强行出阵,会犯下二十七条人命。”素忘机道,“阵动命悬,安然解阵,无有可能。你可以不在意与掷坤宫和奉天观为敌,众目睽睽之下手染杀孽,难道也不在乎明城师弟会成为众矢之的吗?结识纵养魔物,是道门不赦之罪。” “哼……”龙游眼中快喷出怒火。 “且让他一试。”素忘机抬头看明城,心中浮起信任。 之间明城以剑破腕,血流如注,瞬间染红望山剑,那些血,一丝也没有从剑尖滴下来,悉数被剑所吸收,继而汩汩冒出浓重的墨黑雾气,缠绕剑身,裹挟持剑之人。 长剑吸纳足够的血气後,陡然长振不止,龙吟声声,剑光暴涨几尺,发出刺目金光,灿灿然笼罩了整个平坡,令人产生幻觉,恍惚似听到了木鱼阵阵,佛号声声。 明城口念咒语,以手中浸血宝剑为笔,画出玄真子所授道符,血腥之气骤然间浓烈数倍。一方旋转的阴阳八卦法阵直压向天地玄黄阵。 八卦法阵不住变大,白的宛若云海,里面挣扎无数白骨枯髅,黑的赤水沸腾,溅起腐肉烂皮,只法阵边缘,金光四溢,法相广大。端是可怕又诡异的奇门阵术! 两阵相抵,迸发强大热气,吱吱作响,一阵红光四溢,转眼间,阵法已破! 素忘机只觉周身真气被抽尽,明城力尽掉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 掷坤宫阵中阵外的弟子,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 明达明静被玄真子的真气护著,不致有事。 “这是怎麽回事?”明达呐呐。适才一瞬间,直觉怨怼之气浓重得像从黄泉里喷涌出来,恍惚间失神,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 玄真子不说话。 玄英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乱七八糟倒地的人中,只有一个人安然无恙,是龙游。 只见龙游扔了手里被剑气折伤的木枝,抬手在望山剑上一覆一抚,灿若灼阳的剑瞬息恢复本貌。龙游还剑入鞘,插在腰间,俯身抱起已然失去知觉的明城,对玄真子点点头,大踏步而去。 直至两人消失在密林中,再也看不见。玄英才压著怒气开口:“他日若为祸,如何?” 玄真子捏著胡子道:“他日若生祸事,再抓了杀了就是。” 玄英眉毛抬高:“你能抓得了,杀得了?” “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在?”玄真子呵呵笑,“你以为今日凭你 分卷阅读48 我两人之力,能困住他吗?” “哼!”玄英拂袖。 “师弟,这麽多年,你的灵冥功还是没练好啊,喜怒外露,心气未平。”玄真子晃头,“既未必能困住他,又何必逼迫他显露本相?嗜戾煞心一起,他日劫即今日劫,劫数难逃。他如今尚存善心,派弟子跟踪就是。” “魔物岂有什麽善心!他日必自食恶果!”玄英手一挥,喝一声“起!”地上几十掷坤宫弟子全部消失。剩下的也随玄英遁去。 “大师兄!”明达大叫一声。却只见明光回眸望了他们一眼,亦消失身影。 “这都是怎麽回事啊!”明达抱头。 “你大师兄是掷坤宫的人。”玄真子语气中也有几分喟叹,声音骤然苍老,“我竟不知他是玄英的弟子,走吧,回观去。” “是,师傅。”明静不忍地看了玄真子一眼。 “明城今日一走,也不知是福是祸。我今日放他们走,也不知是对是错。哎……”玄真子低而又低的声音。若论年纪,他已是个老人,白云苍狗,时飞世移,有时候看得多,经历得多了,心反而乱了。 明城醒来的时候在客栈的床上,他体内气息不稳,真气混乱又横冲乱撞,一醒来就吐了几口血。 旁边是紧紧盯著他的龙游。 “咦,在客栈里,你怎麽知道要住店,不是在荒郊野外露宿了?”明城虚弱地靠著床,奇怪道。那表情,分明有著见到自家孩子终於长大了呵的欣慰,眼中隐隐笑意。 总算,两个人都平安下山了。 龙游却不开心,恨道:“早知老头法子笨,伤你这麽重,我不该犹豫,怠误脱阵良机。” 明城的手轻触龙游紧皱的眉头,慢声道:“你记住,这次,是你做对了。你若伤我道门如许性命,现在不是他们要杀你,是我要杀你了。” “你……”龙游不平。把明城的手抓下来,握在掌中。 “我怎麽?咳……咳咳……”明城咳嗽得惨白的脸色都发红,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边又冒出腥红颜色。 “你躺下去吧,没多少血好给你吐了。”龙游急了,把人粗鲁地往被子里塞。 明城却不介意,他脸上甚至有难得见的轻松,甚至还有闲心问:“你有带银子下来?”自顾自又摇头,“肯定没有,那我们怎麽付房钱?你是不是要学那偷儿……” “闭嘴!都不知道你这麽多话的!”龙游忍无可忍,捂住他嘴巴,动作却轻柔。 明城安静,眼中有笑意,和湿意,他睫毛颤了颤,闭上了眼睛。 龙游指尖轻抚,擦去他唇边的血渍。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异种奇闻 4.伤 明城和龙游在昆仑山下镇上的客栈里住了下来。本来,他们可以走得更远,但是,明城的伤病不见起色,龙游不放心。 这番下山,有丝决绝的味道。无论如何,此时,都不适宜去山上奉天观求救。明城不会同意,他已经给师门惹了大麻烦,不想再节外生枝。 山上的人,断不会下来。别说他们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人魔两立,谁要放弃立场来救异类? 明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麽回事,无数道大小不一的真气在体内乱窜,游鱼一样,没有章法。本来可以吐纳归息,但由於内伤沈重,别说融合数道真气,就是压制也做不到。打坐,打坐,差点走火入魔,一口血喷出,人,昏迷不醒。 沈屙渐重,高热难消。几乎不省人事了。请来的大夫,个个摇头叹气,一脸同情,让准备後事。龙游气得差点把人脖子扭断。 龙游背人,要去山上找道士,被明城拉住,他不要上山。 才出观下山,这点小小关卡都闯不过,若死了,也没什麽好怨的。明城这麽想。 龙游不会医。他修为通天,却不知使用,更不懂得人间的修习归导提升之法。和人打斗时候,若说用了什麽招式,不过七分本能,三分看著学。做人做事,他都是生手。 明城的伤,说难解,是难解,因为迷糊师傅教他破阵的时候,没和他说,阴阳八卦阵持阵者会吸收了天地玄黄阵布阵者的内力。两阵交接时,源源不断涌入明城体内的真气,快把他挤爆了,现在还烧著他的五脏六腑…… 一个人对二十七人,怎麽集纳得过来?对毫无防备、被动陷入的明城来讲,不劳而获,很是辛苦。 解这病,救这伤,说容易,很容易,是因为,只要有一个修为很高的人打通明城的奇经八脉,帮忙融合明城体内乱窜的各股真气,大事告成,明城的修为将提高几个层次。 龙游的修为很高,但是,目前,要他顺导明城的真气,就跟让头牛去穿绣花针一样,龙游连什麽叫奇经八脉也不知道,怎麽辅导他去做如此高深的功课? 死马当活马医。见明城受伤痛折磨,日夜难安,面色憔悴,愁眉紧锁。龙游忍不住了。 一直有人跟在他们身边,监视跟踪。龙游当没看见,没心思计较。现在,龙游忍无可忍,束手无策,毫无办法了,一恼怒就逮了跟踪者,逼问道门的救治方法。 倒霉的小道士简环吓坏了,他颤颤巍巍瞪著魔怪,坚强不屈地道:“就算知道,我们也不会告诉你的,大师兄说了!你们这是咎由自取!” “大师兄?”龙游吊起眉毛,咬牙道,“素忘机?!” “忘机师兄闭关养伤去了,现在管事的是,明光师兄……”小道士飞快地道,他话没说完,人就被砸在地上。 明光,明光……从奉天观到掷坤宫,他还是坐在他大师兄的位置上,真是一个阴险的人……龙游当然不可能去求明光,也不会把对方的事情告诉明城。 奉天观诸多师兄弟,明城不说,龙游也知道,明光,对明城来说,关系并不一般。 龙游看著床上昏迷的明城,暗道,求人不如求己。龙游回想,明城和他提过的移气换筋之说。龙游马上把明城扶起来,两人盘腿在床上坐好,龙游试著把自己的功力聚於掌前,尽数打入明城体内,输进去。 如果武功可以这麽容易练,大侠的名号就不会这麽响亮了,如果修真这麽简单,哪里还会有人几百年几千年地熬?事实告诉我们,聪明人做事要悠著点,否则後悔莫及。 如果明城原来五脏六腑的伤是可以治的,那麽在被强行灌入龙游的魔气後,暂时性吊元气回精神,长久看,小命却挂在城门楼上,风一大,就歇菜。 如果明城原来吸收的诸同门内力是可以方法正确就顺利引归,或者时间再长一点,亦可自行纳为己用,那麽在被动接收了龙游强大的劲气後,完全不是之前的简单状况了,体内的真气更混乱,身体承受的痛苦更剧烈。 龙游哪里知道这麽多关卡,他见运气後,明 分卷阅读49 城有苏醒的迹象,表明效果甚好,於是,不亦乐乎地继续此项“治愈术”。 明城在黄昏时候咽了一口血沫醒过来,脏腑被挤压过般,被大力揉搓著。活不过来,死不过去,呼吸都疼痛,说话也吃力。 龙游见明城清醒,开心地收手,抱住软绵绵的病人。 “……不要乱来了。”明城说一句话,喘几口气,“难受。” “会好的,不担心。”龙游双目明亮。 明城又无奈又心焦,看著龙游自信的样子,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明城只觉得自己身若棉絮,气若游丝,随时会报销了,辨都没心。只闭了眼睛。 龙游也不动,坐在床上,抱著怀里的人,看著他的眉眼,忍不住压下唇,亲了亲紧皱的眉心,薄薄的眼睑,发白的嘴唇…… 明城轻轻叹息。 龙游抱得更紧,像要把人嵌进身体,再不放手。 明城被抱得更不舒服,但是一声都没吭,密密的眼睫有了些许湿意。 两个人靠在一起。仿佛,天上地下,他们只有彼此可信赖可依偎,有几分相依为命的意思。 房间的门窗外有细碎的影子发出笨拙的声响,不知道是掷坤宫哪个修行不到家的弟子在负责窥探、监督。 房间里的两人根本没多分一丝心思给旁人。 窗户外的壁沿上,确实是个掷坤宫派下来的小弟子,他正百无聊赖地转了个身,换个姿势坐。 本来,这一行派下来七个弟子,路上听到邻镇悄伏的疫病又起了大动静,分了四个人去勘探。留下三个人,一个回宫去报告,一个被魔怪吓得失心魄,剩了他一个人执行此项大任务。 好在目标住了客栈一直没移动,发现尾巴跟随,没介意,没起杀心,所以,没危险。但是,小道士抱怨,凭什麽他做这种听壁脚的事情啊,看两个男人亲亲热热! 这麽抱怨著,小道士忍不住又回头贴上挖了一个洞的指窗,心里想著要长针眼了要长针眼了,眼睛却冲一个方向使劲地眨了又眨。 小道士叫简从。简从不讨厌房间里这一道一魔,他不明白为什麽小白眉简飞会恨不得把那两只千刀万剐,不明白同来的小师兄简环因为被魔人扯著衣领吼了几句就屁滚尿流不敢再来,简从觉得房间里两只都很好看,长得那麽好看的人都不会做太坏的事。简从又听了听房内的窃窃私语,脸红心跳地别开脸。 一定是因为魔人拐带了奉天观玄真大师的小弟子,掌门要替玄真大师清理门户,可是,简从甩了甩脑袋,不明白,魔不可以和道双修吗?察觉自己冒出了不得了的糟糕念头,简从赶紧念静心咒杜绝妄念。 是妖怪魔鬼,就该杀,师傅说什麽都是对的。我要好好守著,随时把他们的行踪报给师门。简从念念有词。 异种奇闻 5.石头坪 简环开始怠工,简从的工作就开始忙。 这天,大清早,简从第一个坐在客栈的大厅里喝粥。客栈里的老板和小二都很淡定,昆仑本来道士就多,最近频频光顾他们客栈的几位,已经脸熟,有空没空还可以聊两句,当然不介意。 最主要的是,相连几个镇,最近一段时间老是动不动死人,死状莫名,衙役说是瘟疫,小范围瘟疫。 昆仑山脚下的小民,没有见过鬼怪,也听说过灵异事件,心里疑惑,却不敢公然反驳朝廷的对外宣称的一致口径,看见道士,心安几分。 一物克一物,魔怪怕道士,家猫吃老鼠,这是天敌。 简从捡人少的时候吃饭,是因为低调,不被人发现,毕竟他此行的工作的有一定的隐秘性质。等一下,还要帮简环把食物带回去。 房间里的两只,这个时间一般都抱在一起呼呼睡。 但是,今天显然不一样。简从看见房间里的两只出来了,奉天观的明城师兄还冲他点了点头,简从咬著馒头,差点噎到,下意识礼貌地回点头。简从甚至看见他明城师兄眼里面的笑意,简从赶紧把馒头从嘴巴里挪出来,干笑。 怎麽光天化日也不避嫌啊!简从看著龙游的手稳当地停在明城的腰部,不由脸烧,埋头咕噜噜多喝几口水。 几天将养下来,明城的脸色,今天好很多。眼睛有神采,行动尚自如。 简从怎麽看明城的脸色,都觉得是大病中回光返照的病人,透支的生命力,脸上燃烧的淡淡绯红简直是催命符,十足不吉利。这话,当然不能说,只能在心里想,简从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简从赶快吃完,准备拎带几分吃食去找简环,被监视的两人可能要走了,他们执行督随任务的人应该随时准备好跟上。 客栈小,没有多余的走道,出门,必须经过明城一桌。简从硬著头皮走过去。 果不其然,有人发话了。 “怎麽会派你们几个来对付我?太胡闹了吧?”龙游晃著脑袋,戳著碗中的粥。 反正打不过,是光明正大盯梢,我们几个就够了。简从心里吐槽,面上凛然正气:“阁下有何指教?” “哼,晚上会偷听人壁脚的道士,我头一次见到。” 简从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 明城横了龙游一眼。 龙游嘿嘿一笑,对简从道:“我们不要继续住了,你们想跟上,可得快点。” 送饭粥上来的小二插嘴道:“客官,要不得,这阵子在闹瘟疫呢,西边最厉害,外面都没人敢走了,几位不如等这阵疫病过去了,再上路。” “瘟疫?”明城想起之前素忘机所说,他们几个师兄弟所查……便问,“西边是什麽所在?” “石家坪。”小二唏嘘,“这两天又死了三个人。” “我们绕开走就是了。”龙游忍不住道,“你不会想去看看吧?” 明城确实想去。 “你病没好……”龙游不乐意。 “怕了,绕道走的好。”简从大声道。 “谁怕了?这世上,还没有爷怕的东西。”龙游不服气。 明城看简从一眼。 简从低了头:“掷坤宫上已派去了好些师兄弟……不必担心。” 简从几句话说得拗口,明城听出了好意,遂点头道:“去看看。” 这边,龙游和明城结了帐,出门。那边,简从叫了简环,背著小包袱,不远不近跟在後面。 石头坪离得不远,翻一座山过一条河就到了,是个小村庄。村边石头多,村里人多姓石,以采石为生,有了这个名字。 为了行走方便,明城换下道袍,穿了身灰褐的布衫。龙游在人前都隐了金色的瞳仁,一副土冒长相,像足村野农人。两人同行,并不怎麽惹人耳目。 进了石头坪,却发生奇怪的事。 外表看过去,村里的气氛并不紧张,人们照常忙碌,偶尔能看到一两 分卷阅读50 个道士和一两个兵。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麽?”跑出个兵拦人。 两个人未想好措辞。有人帮忙解围。 “哎呀,牛子,你可回来了。你媳妇她……”村妇拉著龙游的手,一把眼泪,一把口水,说个没完。 牛子?是谁?媳妇?哪来的?……明城皱眉。 村妇空出手,拉住明城的手,上下看了道:“你兄弟挺俊啊。”扭头对大兵说,“军爷,这是我们村的,他兄弟家里没了人,他出村去接,没想到,去了这麽多天,回来,媳妇也没了……” 没等村妇说完,兵爷甩手放行。 龙游忍耐著甩开妇人的手,他心里愈来愈不安了。这地方,他来过,这人,他也认识,石牛隔壁的桂嫂。 沈默的明城也听出了七七八八。 桂嫂是石牛的隔壁邻居,从小看到大,把石牛当了半个儿子。石牛他爸死前,拿家里仅有的积蓄给他买了房老婆。石牛的一个亲戚家没了人口,石牛出村去接堂兄弟,她媳妇去送。没想到,送了人回来,没几天,她媳妇就死了,死得个凄惨,肠穿肚烂。还是桂嫂他丈夫帮忙收尸、入土。 桂嫂说,以为石牛你堂兄弟是个小孩儿,没想到这麽大了,长得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是的,明城白白净净,剑眉星目,气势凛凛,和又黑又壮的野小子龙游比,外表上差别很大,不像有血缘关系。虽然,龙游看上去年纪比明城小,身量却比明城高,两个人并肩,龙游略靠後,一副护崽的模样。 桂嫂领两人到了家,收拾屋子,招呼了吃晚饭。碰到认识石牛的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明城自始自终不说话,龙游见明城脸色不好,哼哼哈哈浑说打发众人。 直到,月上中天,两个人才安顿下来。 跟在後面的俩小道士看著咋舌,逮著机会找同门去了,没有久留。 房间里,蒙著层灰,气氛压抑。 明城想到桂嫂绘声绘色说的石牛老婆的死状,怎麽个惨法,床上、地上零星的污渍都令他反胃,连入鼻的空气都有了毒。 “怎麽了?”点了油灯,又翻箱倒柜找被铺的龙游见明城脸色发白、支著额头的手有点抖,忙跑过来。 明城摇头,从桌边站起,举步往外走。他想呼吸新鲜空气。 看著龙游准确地找出干净的被铺,听著龙游说“我们不睡这间,隔壁还有张床,我的,干净著”……明城头疼。 “怎麽回事?”月光下的庭院中,站在门廊上的两人对峙著。 一个负手,一人抱被。 “怎麽回事?!”明城问。 龙游张了张嘴巴,闭上嘴巴。他不擅长说谎,若照实说,後果亦可想见。龙游没觉得什麽大不了,也知道麻烦,他恼自己怎麽忘了这个地方和这副躯体的关系。是不是因为伏沂山一路走来,太多村庄,太多人命,太多记忆,已经拎不清…… 不过是食物。龙游唇边泛起一丝不甚明显的轻浅弧度,带著讥讽和不在意。 “明城……”龙游轻唤。 异种奇闻 6.疑心 茅草屋,土泥院墙,月光清亮,风吹得屋檐上的草簌簌响,干燥冰冷的深秋夜晚。 黑漆漆的屋门前两个黑漆漆的身影。 “明城……”龙游轻唤,“你知道我是我,不就好了?” “我问你是怎麽回事?”几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咬字不重,却耗尽了说话之人的力气。 明城觉得呼吸困难,越思考,脑袋越乱,各种可能性纷至沓来,坏想法越滚越大。明城胸口一窒,奇经八脉里强行压抑的混乱真气蛇一样乱窜,钻心蚀骨的疼痛。他强忍难受,手握成拳,人在风中站得笔直,等著龙游的回答。 龙游对视著明城清亮的双眸,忽然说不出话。他不觉得有错,但是知道他的小道士不会欢喜听。 龙游闷头抱著手里的被子,和明城擦肩而过,走进隔壁房间。 明城恼怒地看著他的魔熟练地摸灯点火,铺床叠被,像这个房间的主人。从什麽时候开始,龙游身上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这只魔,是他带入尘世,在他身边长大,他以为,他们熟知彼此,原来竟不是。 龙游整理好床铺,虽然不平整,好歹能睡了。明城受伤後怕冷怕热,不好好护著不行。一转头,明城还站在门口,生气地盯著自己,龙游扭回头,再看一眼,再扭回头,躲不过了…… 哎……龙游慢吞吞地挪到明城面前,扯了扯明城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今天走了一天,我们快歇了吧。” “你……”你还给我装!明城想骂,没骂成,一张口,喷出一口血。闷在胸口久了,气血翻腾,竟站不稳。 “怎麽了?”龙游急得打横抱了人,踢门关门,放人上床。 明城又急又气又疑又恼,目光触及龙游紧皱的眉痕,见著他毫不掩饰的一脸担忧,心思忽又平息,默然伏进龙游怀里。 “怎麽了?”龙游拍拍小道士的头,小道士刚才明明怒气腾腾一副须发皆张的样子,现在蜷缩身体窝成了一团,“难受?” 龙游马上坐直,要渡真气给明城,被明城按住,明城摇头。 “好点了吗?”龙游问。 没有好点,还是难受,但是每次被你死命灌真气,不见得好多少,根本没办法融合。按照你这个笨蛋的笨蛋救法,道爷的小命越来越短了要。不想多说话,脸色苍白的明城只是看著龙游的眼睛,点了点头。 桌上的灯光摇曳著。 破床板上躺著两个相依偎的人影。 “我知道是你。”缓过气的明城仍不放过之前的话题,“但是你这具身体,不是你变化出来的吗?” 明城闭著眼睛,气息不稳,说话的声音有点抖。 龙游夹著明城的腿,轻抚明城僵直的腰背,把虚弱的小道士拢在自己暖融融的怀里。 龙游的唇触著明城颤抖的眼睑,气息靠近,抱紧了人,舔了舔明城的耳垂,含进整个耳廓。 明城呼吸悄重,龙游的舌滑动,龙游的牙轻噬,龙游的喘息直灌进耳洞……明城全身的感官被挑弄起来,不自在地往床里躲。 龙游就著明城的动作,揽住明城的腰一提,扶著人半转身,几下扯掉小道士的衣带,手探弄进去。 明城倒吸一口寒气,他彼时侧趴在床,龙游从後面压上来,意图明显。两个人上身穿著衣服,下 身已光裸地贴磨一处。 明城想好好讲话,但是,莫说心,身体根本拒抗不了。 从山上下来,因为明城受伤过重的原因,两个人睡在一起,并没有如常频频苟 合。龙游偶有情动,都能很好地自我控制住了。明城还欣慰孩子长大了,不再只凭本能行事,生出脑子了。即使被人寸步不离监视,也没出 分卷阅读51 大茬子。 谁知…… 又来了…… 对畜生抱有信心是不对的。 明城的身体惯经情事,如同雌兽般,一闻到龙游发情的味道,身体不顾主人的意志,开启迎合的同频节奏,歪说抵抗,身体里外都软出了水,已自主准备好被进入。次次的惨烈过程,伴随的痛苦和快乐,麻痹了胆颤的恐惧,挑拨起神经深处战栗的期待。 死和生,天和地,破坏和修复。这是明城对欢爱的诠释。 身体出了薄汗,粘腻湿润,明城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忍耐著不发出声音。鼻端闻见的是自己身上发出的甜香味,什麽时候开始,从皮肤里散发出的汗液味道变成了这种诡异的粘腻甜香?和龙游的体味相近又相远,催情的味道吗? 龙游的舌从明城的股间游走到明城的脊背,衣服被推高,大手抓住了乳尖,揉捏。 龙游似乎很喜欢明城散发出的体 液味,他鼻子嗅碰,判定食物一样缓慢轻触,满意了,就一点点舔舐、吮吸、啃咬,直吧明城激出一层又一层的汗。 明城的後穴濡濡有湿,被摧残过了头,时间一久,肠液自行学会分泌,入侵者未到,已软融火热。 身体,从内而外,都改变了。 润湿的後穴接纳到了两位贵客,双茎拍打著穴口,蠢蠢欲入。 明城想起,龙游是有两具阳 茎的,之前,兽形时,未见幻化,及变做人形,初时一大一小,近日,贴身而处时,已见两物差不多粗长……龙游从未双龙入穴过,今次,不会…… 明城耐他一具已受用不住,且想,心内激荡,深惧之,穴口收闭更紧。双龙捣入不进,磨蹭在股间,涂抹精 水。 龙游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双指掰开肉 穴缝隙,挤了个龙头进去。又卡住。 明城其穴,收缩松放本事不比常人之物,此时,龙游凡人形貌,未化异形,胯 下蠢物拙大粗使些,却并非不可尽纳,奈何主人紧张惧怕,客人便进出不能。 龙游趴到明城背上,搬了某人埋在臂间的脑袋出来,捉住唇瓣,不住舔吻。 每每明城紧张之际,这招百试百灵,不一会儿,明城被吻得神魂皆失,半睁著迷蒙双眼,软在枕上,喉间咽呜。 龙游热吻之际,已缓慢地举器研磨而进,咬住明城後颈,下腰一挺,利器进了大半。 明城後穴绞紧,口齿不清地喃喃。 “不要,不……” “嗯?” “不要都进来……” “呵……” “啊啊……” “你……是想把两个都咬住吗?”龙游低笑,轻拍明城的屁股。 “不……” 龙游抱起明城,姿势一变,没根而入。明城腰部颤颤发软,浑不知何境。 异种奇闻 7.孽情 龙游徐待明城适应,牵著明城的手搭到闲置的另一巨 根上。 “摸它。”龙游说。 明城想起上次握著这物时,粘著一粒粒砂样的东西,捏碎了,里面是褐色的液体……火烫,有脉动,却和另一具不一样……明城有些出神。 明城的手笨拙地上下抚弄。 龙游的舌轻舔明城後颈,那里有刚被生生咬出的血红牙印。 龙游咬一口,舔一口,低声说:“明城,你要我说什麽呢?你想听什麽呢?你莫非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想听我亲口说?” 黑暗床榻间,沈沈话语,一下一下敲击在明城心上。 明城的心揪紧了。 呵…… 龙游的契物一下一下钉入明城体内。 难耐的进出,愈来愈快节奏,明城的头重得像被钢丝抽紧。不能思考。 龙游没有变得触手乱舞,他缓慢地深入,明晰地递进,像布置一场明火执仗的战役,随时准备好打破一个僵持的局面。 没有问,不能想当然。 信任,不能无条件。 明城一瞬间觉得自己蠢极了。唯心,唯情,唯义,舍大道不顾,岂不是痴傻无知? 明城迟缓的手被龙游包住,停留在拙大的孽根上。 “我不过遵从本欲而已。”龙游柔声说,“你没有错,我更没有错。” 明城心惊地听著龙游妄妄而谈。孽畜!孽畜! “我知你信赖我,如我之濡慕於你。我滞留浊世,不过因为你在。明城,明城,我闻著你的血肉之香,想噬你入腹,我要在你的骨血之中存下我的骨血,我要你我同根同脉同命,不分彼此,你说可好?”龙游愈说愈快。 明城闭了眼睛,心跳如擂。 龙游摸著明城的手,道:“你现在的体质太弱,不足以孕怀子嗣,我亦不敢冒险,让你受罪,时日方长……” 什麽孕怀子嗣!时日方长个屁!明城恼怒,骂不出,混杂羞耻、惊恐和愤恨,滋生出绝望情绪。 骂他是畜生!那麽雌伏畜生身下的自己是什麽?竟是畜生不如吗?明城目呲尽裂,流出了泪。恍惚只看得见喘著气的黑影在自己身上兴奋地耸动。 终究是魔。 自己,是错了吗? 此前,此後,在明城的生命里,有对,有错,却鲜少出现“後悔”这两个字。即使和魔之间有惊世骇俗的恋情,即使回天无力坐叹苍生的时候,他似乎从没想到过“後悔”这两个字。 错了,就是错了。 奈何。 沈於欲孽,溺於情海,被无数触手包容,明城真的感觉被踏踏实实拥有和爱护了。 从心里到身体,都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 早晨,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床上密密麻麻都是滕根一样的触手,柔软、温软、强韧的触手爬满了整张床,多得顺著床沿垂到地上,明城就陷在这堆骇人的异物里。 虽然不著寸缕,但是空气流动的寒冷都被挡在了外面。明城转个身,那些触手随著他翻动,明城伸长手臂,手臂上一圈圈鲜红的缠绕痕迹,是激情时候绞缠所留下,想必身上到处都是。 一条触手探上明城伸出的手臂,像温柔的情人一样,拉回他的手,甜蜜磨蹭。 明城收缩後穴,里面几条触手乖觉地悄悄退出,按摩穴口。 随著明城的清醒,包裹著他的触手们也逐渐活跃,蠕动不停。湿嗒嗒的粘腻摩擦声,响动在耳边,让明城浑身发痒。 “还生气吗?”情人磁性的嗓音。 “没力气。”明城动了动嘴唇。 一声得意的轻笑。 明城往触手堆里埋了埋,捏出一根掐道:“怎麽……才能杀了你?” “……”触手任他作乱,也不反抗,只是更密合地困住中心的人。 “你不是说过,允我杀你?”明城平静地声音,像说著平常的事。 几簇触手突地跃出,在空中缠做堆,变了个人头出来,慢慢低下,靠近明城的脸。 分卷阅读52 眼睛对著眼睛,龙游问:“你想杀我了?” 明城沈默,才启口,人头靠近,吻住了他的嘴,堵住了他的话。 明城心里浮起他在师门曾发下的誓。 …… 你若犯恶,是我的罪,龙游,但愿,你不要错得离谱…… 明城抱住人头,深吻之。人头之下,幻出了人的上躯,拥住了小道士,层层触手覆盖了两人。 “我是杀不死的。”亲吻的间隙,恶魔遗憾地回应。 这世间,怎会有不死之物? “若有朝一日,你心里一点不再念我,我或许会承你愿,消失掉。”恶魔低迷的声音,既远又近,明城简直怀疑是自己心底恨极了,出现妄听。 缠了半晌,屋外响起人声。有人敲门,有人走进院子。 明城瞧著压得自己动不了的触手们,踢了一下。龙游存心跟他捣乱。 明城张口就咬了口嘴边的一根,他咬得毫不留情,却只得了满嘴的黏液。“退开!” “你要别人看见你这副样子吗?”龙游坏笑。 隔壁桂嫂送来早点。被一大早赶过来守在门口的简从截住,赶走了人。日上高杆,简从见里面怎麽还没见动静,一间间寻过来。 走到偏房门口,敲了一下门,门就自动打开了。 简从吓一跳,刚要喊,看见不大的床上窝了两个人,一床灰扑扑的被子草草盖著,露出来的手脚和腰线都是光裸的,一个人趴在一个人身上。 被压著的那个人正吃力地半坐起,看见自己显然也呆了,脸红红地愣著。 长发披散,身上淤痕,不是奉天观的明城师兄是谁? 简从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晃了晃头,跳著脚飞快跑开。听见後头传来笑声和打骂声,也不敢回头。 笑声,是龙游恶作剧得逞的笑。 原来他们真的是这种关系啊?!简从直跑出了小院子才停下来,魂不守舍。 明城把大笑的龙游踢下床,从床边捡了皱呼呼的衣服穿戴。 龙游光著身子躺在地上,看著明城一件件穿衣,赖著不动。 明城穿好布鞋,踩了踩龙游的肚子,催他起来。 龙游一拉明城,把人拉到身上坐著,仰著头说:“帮我穿。” 明城哪里这麽好脾气,甩了人,气冲冲出房门。 龙游嘴边笑著,眼里却泛出了金光。明城的烈脾气,他哪里不知道,昨夜听了那许多话,又怎会继续平静相处?不过压抑著,还没爆发。 瞒不住的真相,龙游也不屑於瞒。 只是,不管明城有何决定,龙游心里打定了主意不放,大不了困他在身边,或者掳了人直接回里昆仑。怕什麽? 是我的了,你逃不开。龙游慢悠悠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异种奇闻 8.死人 屋外没人,简从已经跑得没影了。 中间那屋的桌上摆著热腾腾的早点,粥、馒头和几碟小菜,刚从竹篾编的篮子里拿出来,竹篮子犹放在旁边。 明城看了看桌上的食物,看了看空敞未关的院门,自从井中打了水,拭了把脸。身上不干净,现在却没心情清洗。 龙游跟在明城後面洗漱、吃饭,明城没看他一眼,沈著脸不知道在想什麽。 龙游也不问,吃一口菜,看一眼人,悠游自在。昨晚拥抱够了,早上起来,忽略某些飘忽不定的因素,他的心情很好。 吃完,洗好碗筷。明城把东西端整放进篮中,提了往隔壁走。昨天知道桂嫂住在隔壁,叨扰人家这麽多,白得了关顾照拂,当去道谢。 龙游摸了摸眉毛,开口道:“我们不要再这里停留了。我们走吧,你不是说去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 如果是昨天以前,明城听见这话,眼里会有温柔的春风,那麽现在,只剩冷冰冰的风刀。 龙游在心里叹气,他怎麽可能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不在乎。明城冷硬的性子,一直是没给好脸色看的,不苟言笑,呼来吆去,好不容易,磨到两厢情愿,你侬我侬,春风和日,执手下山,差点共约一生了……一切又打回原地。 忧患意识不够的龙游哪里意识到,没有什麽关系是能停留在原地的,不是变得更好,只有变得更坏,身体的亲密,情感的交融,不等於立场的统一,和理智的赞同。一阵风,可乱一池水。 桂嫂家站了不少人。 石头坪的牛子从不是个举足轻重的人,但是此时,众人口中悄声议论的正是他。 明城走近,人群往後退散,一个矮个子庄稼汉跳了出来,颤抖的手指向明城身後的龙游,扯著嗓子道:“他不是石牛!我亲眼见他死的!我亲眼……” 明城僵硬地站住,惯拿剑的手拿著竹篮子,很是诡异。 桂嫂慌张地笑,上前接过明城手里的篮子,眼神闪烁地道:“别听他们瞎说,牛子,我从小看到大……” 牛嫂话没说完,被个长脸汉子拖到後面。 牛嫂手里的篮子拍上去:“死鬼,你拉我做什麽?!” 看去木讷的汉子,说出话来板上钉钉,他道:“他老婆是我亲手埋的,可是,昨天晚上,我看见他老婆。” “昨天晚上我叫你去送水,你去……你看见了什麽?”桂嫂嘴唇发青,拽住了他家汉子的手。 送茶送水当然不重要,长脸汉子是去提醒久归的邻居,他老婆得瘟疫死了,死的时候从床上爬到地上,拖了一床一地的血,死了人的房间阴,晚上别住。住偏房才好。 长脸汉子过去的时候,看见主房偏房的灯都亮著,偏房的窗格子上印出两条人影,他只当两个房间都住了人,哪里想到其中一间是空房,忘了灭灯。 长脸汉子走近了,听见隐约的声音。久通人事的男人当然知道那是什麽声音,再看窗格子上两条缠在一起的身影,青了脸。他哪里会想到是两个男人,只当是石牛死了的老婆显了灵,长脸汉子回来没敢跟老婆提。 “……那种事,我当然不会看错,不会听错。”长脸汉子认真地说。 明城想说什麽,吞在了喉中。私密的事被当众说出来,即使大家没有把他按入主角,他也觉得分外难堪。 这时,龙游跨了几步,挡在明城身前,不屑地撇了眼众人:“你便没有看错,没有听错,又当如何?” 即使是死鬼老婆显灵。活著,是夫和妻,死了,是夫和妻,是人是鬼,都是一家子,和别人什麽相干? “你不是人!”矮汉又叫,叫了又躲。 “我……不是人,是什麽?”龙游笑道。 他高高在上的嘲讽口吻,哪里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的毛头小子石牛所会有的?这时候,众人是被他的气势摄住,并无质疑。 “你出村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你被恶魔吃了!”小矮子咬牙道, 分卷阅读53 “被咬死了,嚼碎了,吞入腹,一点不剩。” “我兄弟家出事急,我那晚临时出门,只告诉了桂嫂。半夜三更,你不在家睡,怎麽会碰到我?”龙游唏嘘,“即使你看到了恶魔,它害死了我的妻子,害死了我,怎会不害你?” “你这般害我、怕我,什麽原因,要不要我说出来,大家听一听?”龙游负手对矮子说。他语气不凶,甚至称得上温和,但是矮子已经吓得双腿抖擞,屁滚尿流,低叫了一声抱住头蹲在地上,自言自语:“不是我害她的,不是我……” 众人奇怪矮汉的转变,更糊涂事情的真相了。 “那晚,若不是我心里不放心,半途又转回来,怎麽看见你拿木棍子打了人,欲行不轨?”龙游挑眉。 “我没有,我没有!”矮汉惊惧的神情,另众人不由退开,围观在旁。 “你若没有存心害人,那夜半尾随,是何原因?”龙游逼问。 矮汉仰起脸,抖了抖嘴唇,说不出话。其实,他五官长得并不丑,现在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倒令人嫌憎。 龙游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若真心喜欢她,便不该有此行径。岂不知,莫说她不喜欢你,就是她喜欢你,你这般折辱她,她又怎会从你?你既然害了她,又何必还想著她,把她的木篦子随身带著?” 矮汉见鬼似地看了眼龙游,捂著系在腰间的木篾子,飞快地跑掉。 龙游看著他的背影,对众人拱了拱手,道:“这样的事,我也不想当著大家的面说出来。也许我不该回来。至於昨晚的事……当然不是我已经去世的妻子,是我有幸另得了人……” 他既然这麽说了,捉了明城的手就走。众人也不好相逼。 明城绷著脸。 龙游的说辞,漏洞百出,饶得没人敢问,明城也知并非字面上摆出来这般简单。 明城甩了龙游的手,准备回去再说,却有人挡在了他们面前,一色的白色道袍,不是掷坤宫的道士们是谁?! 领头的小道士抬著下巴,大声道:“不是死人,却也不是活人,根本是个不是人的东西!真不知道掌门为什麽放你们下山!” 异种奇闻 9.入甕 掷坤宫掌门玄英为何放眼皮底下的魔物下山,当然不是自愿。 龙游顾虑明城心情,愿意蛰伏,不代表他乐意忍下别人的辱骂。 白衣道士的话一出口,龙游眼中就腾出了杀气。 道士们一列横向站开,背插拂尘手持剑。 後面的村民吓呆了。 “你们掌门无用,抓不住我。我顾惜他修行不易,没有杀他,你们倒不平了?哈哈……”龙游森然冷笑。 “孽畜!休得侮辱我掌门师尊!”白衣道士持剑就攻上。 “哼。”龙游脚步一动,明城已经挡在他面前。 明城内伤沈重,这时候根本不可能阻下双方的攻势,他竟生生插入两人中间,以背对著龙游,双手拂去白衣道士的进攻。 双方乍触即分,白衣道士凌空击来,这时从空中掉落。 “忘尘师弟!”一个留著胡子道士接住了掉落的人,看向了明城。 明城不过後退了一步,龙游恰扶著他。明城虽然站得笔直,但是惨白的面孔和渗出了血丝的紧抿嘴唇,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受伤不轻。 明城本来就内伤沈重,体内几股气息混乱难平,难以动武。这一招,要卸去双方攻势,对此时的他来说,极是不易。 好在龙游没下杀手,见明城挡上来,反应足够快,偏了力道。掌上之力,瞬间在地上劈出个丈深的大坑,一众道士的兵器和拂尘俱被震断,一时灰尘漫天,人仰马翻。 明城离得近,被余劲带到,半靠著龙游,才僵硬站住。他的伤,更重了。溢出喉的血,被他生生咽回去。 “牛子,你……”担心石牛,跟上来的桂嫂,看见眼前情形,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人,厉害到仙人道士都打他不过,当然不是石头坪里养大的野小子,只知道踩著牛粪在地里打滚。 趴在胡子道士怀里的素忘尘一副狼狈,仍不忘讥讽,磔笑道:“这个人怎麽会是你们说的石牛!竟长得同一副样子,岂不古怪?这个村的瘟疫说不定都是他带来的,死的人都是他害的!” 素忘尘说得乱七八糟,龙游的眸色越来越沈,握在明城腰上的手亦不知觉加紧了。 明城在心里苦笑,莫不是都被说中了?他心里惴惴不安,自昨夜後,蒙著层灰雾的心,此时更看不清了。只闷闷地难受,像堵在喉间的那一口血。 胡子道士没有阻止素忘尘胡说八道,只撤手把他扔给旁边人,站正了,拱手向明城道:“在下素忘归,谢谢明城师弟适才手下留情。我忘尘师弟不是有意冒犯,此间有事未明,关系到百千人命,不知明城师弟可否随我们走一遭?” 龙游面色不善,长胡子的素忘归看也没看他,只对著明城不卑不亢地说话。 “好。”明城张口应道。他一开口,忍不住的一口滞血就喷了出来,人也晕倒了。 龙游眉头紧皱,他十分不乐意跟臭道士们走,但是明城晕倒前注视他的眼神,握著他的手,都表明了他的心意,不要闹事,和他们走。 龙游打横抱了人,恨恨瞪胡子道士。 “牛……牛子……”桂嫂痴痴呆呆伸手叫住要走的人。 龙游回头看她一眼,这个老女人不坏。他想了想,对桂嫂说:“我不是他,他死了。我走了。” 素忘归见龙游抱著人乖乖跟上来,很满意。他摸著胡子想:“忘名师兄诚不欺我,直接抓著他师弟就好。希望他尽快赶到,不然这头掌门也忌惮的魔物,我怎麽困得住?” 这素忘归所念的忘名师兄,正是昔日奉天观的大弟子明光,现在掷坤宫玄英座下的首席大弟子素忘名。 明城逐而下山,明光也离开了奉天观,走进了掷坤宫。 素忘名一直是掷坤宫的人,为监视望山剑动向而派在奉天观,一则看著奉天观玄真玄鹤两道士,一则守著玄英所算劫卦。此时,剑已寻主,魔已现世,他自然已无必要继续隐藏身份留在奉天观。 玄真子未必丝毫不知这个“大徒弟”的真实身份和停留目的。他与玄鹤垂垂老矣,对世事鲜有挂碍,不过多活一天,多看一天风景,并不在意此弟子彼弟子,均一视同仁,教养爱护。 素忘尘领著龙游来到一处大院,在後院的最里间停下。 这是一座大石头山,石头被采了,空出大块凹陷的腹地,院子就建在山腹里。最里面的一间,几乎贴著山壁建造,窄小昏暗。被关在这里的人,往後不能逃,只有往前走,前面住著许多掷坤宫下来的道士,稍有异动就会陷入包围,脱身 分卷阅读54 绝不易。 “明城师弟伤重,要想活下去,不宜行动。”素忘归坦然领著龙游进入房间,指引给他看一应用物。 屋角有引自山内的活水,顺著竹管一滴一滴落入石缸中。房间潮湿阴冷,幸床上特别备好的被褥干燥干净。 “有什麽需要,门口叫一声,会有人取来。”素忘归见龙游把明城放在床上,马上运功疗伤的架势,终於不再淡定。 龙游很努力,但是姿势明显不正确,明城脸上有了血气,但是气色更不好了,身上的筋脉鼓动著,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 素忘归不能冒然上去分开两人,不说龙游防备的敌意,且说龙游内力深厚,他贸然打断,正运功的两人会被反噬不说,他这个横插上手的人说不定也会小命不保。 素忘归心念一转,气聚丹田,大喝一声! 龙游果然睁开了眼睛,满目忿然,手上却没停下。 素忘归喝到:“快放开他!如果你不想他死!” 龙游一怔,见明城头上冒白气,颈後青筋直跳,忙收了掌。明城软绵绵的身体倒在了龙游怀里,龙游愣愣说不出话。 “你不介意,我替他看看吧?”素忘归宽了一口气道,“我不会害他,他好歹是道门中人,与我有师兄弟之名。” “我打不过你。”素忘归继续说服。 龙游抓著明城的衣襟,点头。 素忘归坐到床边,扶了明城的一只手腕,探脉。不由倒抽一口气。 明城体内真气混乱,几十股纠结一团,横冲直撞。就算今天没有妄动真气,也活不了多久,真不知道他怎麽熬了这许多天。 几十股大小不一的真气中,又以两股为异,一冷一热,既护著脏腑,又分隔著其他真气。 “你这样输真气给他,多久了?”素忘归问,“你知不知道,你害了他?” 龙游哪里被人这麽教训过,心里本来就没底,这时候慌乱了。但是,他仍板著脸,抓著明城的衣服,动也不动。 “你要这麽继续不管不顾地害他,他迟早会死在你手上。”素忘归见著滔天恶魔此时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般,心虚又逞强,一得意便把什麽害怕早放到一边,摆出长辈的模样继续教训。 难得龙游不反驳,定定看著他,等著他说下去。 异种奇闻 10.困局 “他体内本有几股不合的真气,若靠他自己之能,虽费些功夫,尚能化解。你的真气乱入他体内,似饮鸩止渴,吊了一时元气,却伤了七筋八脉,难为他活到如今。”素忘归说,“他气属阴寒,你之气炎烈无比,两相冲撞,你越救他,他岂不越危险?” 龙游似懂非懂。 “这天底下,有几个人打得过你?有几具肉体凡胎能承受住你霸道蛮横的真气?如此不知轻重,强行猛灌真气的做法,只会害了他。”素忘归半真半假,说得兴起。 “那怎麽办?”龙游急促地打断素忘归。 “你不能再继续胡乱施为了。”素忘归道。 龙游点头。 “他如今伤得重,我也不敢冒然试,为今之计,或者等他同门兄弟来救他,或者等他醒来,自己一点点归导。”素忘归道。 “他的同门?”龙游起疑。 “他师兄明光会来这里。你们大可以等著。”素忘归并不避讳,“当然,如果他的师傅愿意救,你可以送他回奉天观。” 龙游沈默。 玄真子和玄鹤是掷坤宫出来的人,奉天观的修真套路和掷坤宫同宗同脉,奉天观的人会啥本事,师出玄英的素忘归怎会一点不通?素忘归不想搭手相救,概是因为想拖著一人一魔,等明光人到。 素忘归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道:“这里面药丸可以强筋续脉,有助於恢复元气,一日一粒,你服他吃下。” 龙游看著素忘归放下瓶子,看著素忘归走出房间,当著他的面在屋四周布下结界,叫来几个弟子,守在门口。 布置妥当了,素忘归不忘进来叮嘱:“养伤期间,饮食清淡,房事要忌。”一本正经说完,带上门,退出龙游视野。 ……不能回奉天观……不要明城见明光……单靠明城自己运功,真的能康复吗?龙游注视怀中昏迷的恋人,破天荒开始纠结,人,这种东西怎麽这麽麻烦,捏重一点就会破了,肠穿肚烂,明城要是妖怪多好,妖怪没这麽脆弱,寿命也长。 抱著怀中昏沈的人事不知的明城,龙游暗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尽快成长,变得强大,能熟练使用法术,操纵触手可及的一切生灵。到那时候,他就能保护好明城,不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打扰他们。 天和地这麽大,中间流淌的时间这麽长,一个人会很寂寞。丢了这一个明城,他不可能找到另外一个一摸一样的明城。他只要这一个。 至於明城的身体,他一直有帮他好好改造,只要一直在一起,总会慢慢同化。互相需索,互相渴求,变得互不可缺。 龙游拿过床边的药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塞入明城口中,以水哺喂。 夜深了,明城才从昏迷之中清醒。 明城张开眼,发现自己靠在龙游腿上,龙游坐在床头,明亮的眼睛看著他。 这混蛋,一直这麽坐著吗?看多久了?明城脸皮发烫,不自在地转开眼睛,想坐起来。 龙游双手往明城腋下一支,抱孩子一样把人抱到了怀里,把被子又塞又掖。 明城羞窘,身体软软地并不想动,温暖地窝在龙游舒适的怀里,脑袋搁在龙游颈弯,微垂著眼睛问:“你就这麽坐著?” “不困。”龙游笑笑,手摸上明城的头,顺著明城的头发滑下,明城的发髻解开,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娇软无力的模样,浑身笼著层柔和清冽的媚意。 龙游的手紧了紧,只道:“看你。” “你……”明城心跳飞快。白天层层隔阂、怨怼和不解的迷雾,因著此时缠绵情愫,变得朦胧、遥远。酸涩的电意触麻全身。 在龙游的手由柔和的抚摸变了缓慢的揉捏时,明城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重病的身体非常不舒服,情人充满爱怜和占有的亲密举动恍如迷药一般另明城沈醉,痛楚中上升的快乐,让明城一时迷失心智。他是真的希望没有人魔之隔,没有正邪之分,没有那麽多条人命挡在两人中间!沈重的现实压得人喘不过气,逼迫他不得不一步步走近,一点点面对…… 此时的亲密和快乐变得自欺欺人般可笑…… 湿润的眼角变得干涩。 龙游敞开了衣襟,脱光了的明城整个贴在他怀中,厮磨嗅闻。龙游却没有进一步举动。 明城咬著龙游胸口的茱萸,他有点承受不住了,仰起脸催促:“进来……我要你。” 明城的声音很低。 龙游两根勃起 分卷阅读55 的阳 具被小道士抓在手里,他却把小道士按进怀里,说:“不要。” 小道士吊起眉毛,斜挑的眼角带著羞红,不解地看著他。 龙游一手掩了明城的眼睛,一手按了明城的後脑勺,狠狠吻了上去,噬咬的力道,像要把人破皮拆骨尽吞入腹。 交换吞咽的口水里不一会儿就有了血腥的铁锈味。 明城扶在龙游阳 具的手初时还动了几下,不一会儿就被吻手脚无力,放了开。心若擂鼓。 “为什麽?”明城奇怪一向欲望为先的魔,今天怎麽转了性。 龙游别扭地舔了舔嘴唇,道:“那个长胡子的人说,想要你好,就不要碰你。” 明城片刻後才缓过来,吞吐道:“他怎麽知道?”想到此刻昆仑山上下的道友或许都晓得了自己这番私情,虽有坦然之说,明城的脑袋仍发胀发痛。 龙游嘬了他一口道:“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你……”明城面红耳赤,“胡闹!” “等你好了,我们再耍。”龙游抱了赤条条的小道士,香了又香。 “你能忍住?”明城扶住龙游的头,对著他问,“……月初快到了……” 每个月的月初六七天,是龙游的发情期,虽然平时也没见他禁欲,但那几天本能煽动,折腾起明城来常肏得人生不能死不得,若要熬……不好熬吧?明城想象不出龙游忍耐的样子,不由皱眉。 龙游拍了拍明城的头,呵呵笑,“你快点好,好了,我们走。在这里,道士看著,做起来,怎麽尽兴?” 明城偏过头,低声道:“哪有那麽快好?”想到龙游为魔作孽的本事,心里的刺生疼抽长,情思散去,忧患又来。 龙游静静抱著人,享受一时安谧。 “人,是你杀的?”许久,明城突兀问了一句。他到底急性子,忍不住。 “哪个人?”龙游心里啪里啪啦,颓丧叹气。 明城左眉一跳,问:“你杀了几个?” “你真的想知道?真……要听吗?”龙游握紧了明城的腰。 “你们人,活著,要打猎吃肉,我们魔,成长变化,需要血肉精气。”龙游缓缓道,“妖魔鬼怪人兽畜物……美味的血肉和灵魄,都是我的食物,我需要它们,帮助我复苏无上修为的功力,催醒沈睡万年的灵元。” 龙游的声音变了,他并不愿讲明对明城来说或许残酷的现实,但是,龙游的骄傲和强大,不允许他采取说谎隐瞒。明城追问了,他就清楚的告诉他。 异种奇闻 11.罪 夜如此深,龙游的声音在黑洞洞的房间里显得空灵,语调华丽,没有温度,透著森然的可怖气息。围绕明城周身的温情和欲念,潮水一样退去,剩下嶙峋的怪石。 “若没有那些补养的‘食物’,我现在恐怕还困在木鱼中,或者因贪慕你的精气,把你吞吃入腹了。”龙游粗糙的指腹按揉著明城的腰骨。 虽然心疼明城得晓真相後流露出的惊惧,但龙游还是选择了说下去。 “何时……”明城艰难地发出声音。何时开始的? 龙游一笑:“我本来就是魔啊,在里昆仑,妄自靠近黑潭,以为可以疗伤的怪,都是自主送上门的食物。只是,那时候,我可没这麽饿,通常放过他们……出里昆仑,与你朝夕相对,欲念层层卷侵,得了你後,更不可遏止。我不能吃你,每与你欢愉,又怕累你泄了过多元精伤及性命,若不抓旁的填充,我可会发疯。” “第一次沾腥的活物嘛,是伏沂山的蛇妖。後来,没吃到厉害点的妖精了。”龙游的唇角勾著笑的弧度,“那次後,我清晰地知道,原来,吃得越多,我的能力就回来得越快……” “你变的那些东西……”明城脑海里浮现,龙游未识得人语前,变的那些鸟兽、蛇怪模样,“你吃了它们,就能变成他们形貌?” “是啊。”龙游解释,“不仅是形貌,他们的灵力、记忆、智慧都能化为我用,甚至性情也会影响到我。我收纳所有,支配所有,凌驾其上。” “……你现在这副躯体也是?”明知道真相,明城仍忍不住确认。 “你讨厌兽的形貌,我就变成人模样见你。但是,变人不容易,人太麻烦了,需要花大力气。我那时还不善於控制自身暴涨的魔力,兽妖的身体尚能包容,人的身体却太弱,不足以承纳,我拼命提升功力,才得以成功。”龙游娓娓道来,“你把我扔在伏沂山,我怕你又要丢我不管了。我寻来昆仑,变了人後,在山下学了人的思维、人的语言、人的行为……学会了怎麽做个人,才敢上昆仑找你。你看见我时开心,我也很开心。” “我不知道你害了人,才能得了人形。我以为你修为升级,自行变化了。”明城吃力地道。 “你不喜欢?”龙游见明城极力压抑情绪的模样,不由问。 明城摇头。他怎麽会喜欢?怎麽会喜欢! “你不喜欢这个了?要不……我变别个给你看?你挑一个。”龙游白目地问,真一个个变了开来。 房间里暗,但明城真实地感觉到贴著的身躯变了,一下瘦、一下胖、一下长、一下短……身体在变,面庞也在变,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明城拼命摇头,冷汗淋漓。他错觉龙游的脸变得越来越快,陌生的人脸,陌生的人命,全部狰狞地逼压过来……窒息,窒息,恐惧,恐惧,疯了……明城双手按著额角,大叫:“不要了!变回去,变回去……” “怎麽了?”龙游停下,摸著明城的额头。虽然龙游收集了无数人的活著时的资料,但是,人类百般的情绪,对他来说,还是太复杂了,难以理解。 “变回去,变回去……”明城微弱的嗓音低了下来,几不可闻。他像被无形的巨大压力逼迫,抱著头快缩成了团。 变回哪个去?龙游真的迷糊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正变出来这个是有胡子的,比胡子道士的胡子还长。 “你没有自己的样子吗?”明城近乎低吼。 龙游变了石牛的模样,愣了愣,想他在木鱼里,无父母教化,生来就是一团气,真要算本形……龙游变回触手摸样……裹挟住快崩溃的明城。 龙游委屈地想,自己这触手模样……也许是因为在里昆仑千万年,差不多和那些枯藤老树,藤蔓蛇枝混化一体,才得此形状?弃脱不了…… 明城不曾想龙游变来变去,变回了触手形态,他便也在这千万条手的温柔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 龙游能变的人,岂不都是他吃了的?明城哑声质问:“你……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触手状实在不好发话,龙游一晃,变了个带脖子的石牛脑袋出来,乖想了想,答:“不记得了。” 明城想起,素 分卷阅读56 忘机说过的,沿路到昆仑山脚下,所出现的那些空村,全村无论男女老幼还是畜物,生命凭空消失,无一存活。 “你还能记得什麽?”明城恨道。 龙游是真的感受到小道士的蓬勃怒意了,他沈默片刻,妥协道:“你说过一直会陪著我。我答应你,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吃人了。” “你行这样的事,活著都已是罪。”明城怒极反笑,“竟还学会了威胁?” “……”龙游盯著明城不说话。 “你说过你的命,我可以拿。你若再害一人,就自己切了自己,去死,可好?”明城颤抖道。 “……”龙游不说话。 “混蛋!”明城咳嗽著捂住了嘴。 龙游不做声地靠上去,舔去明城眼角的湿意,舔去明城指缝渗出的血。 蠕动的触手轻轻滑。 “我杀不死自己。”龙游说,“你可以,你拿手上的望山剑说不定能切碎我。它贪食我的气血,活得比我还久,老得都快生出剑灵了。” “……明城,我是魔啊。”龙游说,“你不是一早就知道?” “人命,於我,不过草芥。我不过想长长久久占著你而已。”龙游说,“你的愿望,我尽量达成。我的本性,逼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麽来,你最好看我紧点,一步也不要离开。” “我容易饿,你要快点好,好喂饱我,我恋著你的情,就不出去找别的猎物了,嗯?”龙游说著邪恶的话,眼神却一派天真。触手前端探进了明城的後 穴,又马上退了出来。 “你……”你,找过别人?明城咳嗽几声,想问的话,问不出口。又恼又怒又愤恨,快把一颗心都咳出来,整个胸腔震震,空荡荡难受。 龙游当然找过别人,没有的话,怎麽会有人得怪病?开膛破肚,不是因为传染瘟疫,而是因为肚子里长了东西。 心爱的宝贝舍不得碰,种子实验的机会就试在别人身上。 回里昆仑吗?现在,即使明城尽释前嫌,愿意随龙游去,龙游也舍不得人世间的丰盛猎物。 繁衍是生物的本性,扩张是种族的本能,血肉的祭祀是为促长成熟的欲望。在明城的身体未完成彻底改造前,取之不竭的人类资源,都是孕育魔怪生命的适用盆体。 小道士知不知道了,信任,不是随便可以给出去的东西? 异种奇闻 12.天凉 石壮长得一点也不壮,非但不壮,而且四肢短小,身材瘦弱。得了外号矮子。为此,他不知道打了他娘几回。 他娘死了後,只剩下石壮一个人,没有人惹他烦,他也没人再可撒气。 石头坪的汉子们以采石为生,一个长得比一个壮,一个比一个有力气。开山采石本来就是个体力活。 石壮开不了山,采不了石,找个了轻松活。石头采下来,要运出去卖吧,石壮做的就是赶车把石头运出石头坪。 赶车活计的间隙里,石壮常坐在工地的一旁,看精壮的汉子们干活。太阳底下,流油一样汗湿的钢铁身躯,令石壮豔羡到流口水。 等车上放满了石头,石壮就和夥计一同上路。 石壮不喜欢石牛,嫉妒到恨。 石牛比他年轻,长得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帅,辈分还比他高,族谱上按资排辈,石壮还得叫石牛一声叔。 石头坪里汉子多,姑娘少,像石牛和石壮这麽穷的,根本没有人愿意嫁,这和长相没关系。要从邻村找,聘礼得花更多钱。 同样没了爹没了娘,石牛比石壮幸运,石牛他爹临死前卖了家里的牛,掏了棺材本,凑合著从人贩子手里给石牛卖了房媳妇。这事,叫石壮可恨。 石牛带媳妇回村那天,搭的还是石壮的车。从麻袋里倒出来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可一见了石牛的长相和身子板,马上变得羞答答了。 买来的姑娘不是良善人家的闺女,年纪也不轻,比石牛大了五六岁,叫春花。春花是胡同巷里做皮肉生意的娘子,一日,老鸨叫了她出门买味香楼的烤鸭,她回程就被人连鸭子绑了,转了几地买到此处,落到了石牛手里。 年纪轻轻,皮肉紧实,眉是眉,眼是眼的大小夥子,姑娘家怎麽不爱?闹也不闹了,到了石头坪,跟在石牛後头,抿著嘴儿笑。 连带著对一路谗样盯梢的石壮,春花都好心情地抛了几个媚眼。 石牛的媳妇,是个千娇百媚勾人魂儿的妖精,这是石壮的想法。自那一天见後,石壮的白天晚上都想著红嘴唇大眼睛的春花儿。石壮不再偷空看采石场上的汉子们了,他最常做的是远远蹲在石牛屋前屋後,瞅美人儿。 石牛老爹死了,没工夫理媳妇。有一晚,石壮仍在草垛後躲著,不想,春花从院子里出来,笔直走向他。那一晚,石壮第一次有了女人。 春花说石牛不解风情,春花和石壮搅到了一起。 石牛爹的後事办完後,消沈够了的年轻人打起了精神,和春花圆了房,按老爹的遗愿,开始努力造孙子。 春花得了欢,实心实意待了石牛,断了和石壮的关系。 石壮不死心,夜夜仍守在石牛家门口。 也是他得了机会,石牛的远方亲戚家里人死了全,石牛去奔丧,顺便接五六岁的堂兄弟来过活。 春花舍不得汉子,送了又送,直送到村门口。 秋夜,特别黑,风呜呜地叫,往人颈子里灌,从裤管里出。石牛越走越心慌,觉得自己接兄弟急,也不用半夜三更出门,兄弟家就算有什麽财产还留下,晚上或明早赶过去,估计没什麽区别。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去了也没。 这麽想著,对著黑漆漆的前路,石牛心生返意,屁股一紧,往回走。 然後他就看到了他家媳妇还在送他走的地儿,黑灯瞎火正和个男人推推搡搡,喘著气往一旁的稻田里滚。 石牛大喝一声,怒极攻心,扑了上去。 石壮想与春花好,被春花拒绝,半途又见石牛,心里急,不知道哪里摸到个棍子,顺手就砸。他没想到本来应该砸到石牛身上的棍子怎麽到了春花的後脑勺上。 春花一声闷哼,软了身子。石壮看见手里的棍子上滴答著血。 一滴,一滴,掉进泥土,像掉进石壮的心里。石壮撒腿跑,跑了几步摔在地上,他怕极了,脚软得走不动。 幸好石牛没有追上来。身後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石壮感觉有大动静。他僵著脖子转过身,然後就看见了这一生的噩梦。 不远处,层层稻杆子摇曳的後面,一个庞大的黑影卷了上来,石牛精壮的身体,被藤蔓一样的触手拧断了手脚和脖子,柔软地垂下来。 一声叫喊都没有,耳边是风声,稻杆摩擦声,和……身体的撞击声。 牛壮竟然看见 分卷阅读57 垂著手和脖子的石牛压著地上的春花行起了房事。诡异可怖的场景…… 牛壮隐隐觉得春花是死了的,石牛是死了的,所以他们没有发出一丝喘息和呻吟,交叠的身体姿势僵硬奇怪,像被波浪一样的触手推动著,又像什麽鬼怪借了石牛的身体,在侵犯春花…… 石壮不敢想下去,不敢出声,他手里握著仍沾血的木棍子,蹲在稻田一角,石头一样不敢动。 石壮看著诡异的性 事结束,看著黑色的一团触手一点点撕裂了石牛,吞噬殆尽。石壮看著黑色消失,看著地上的春花站起来,穿好衣服,摸了摸後脑勺,嫋娜生花地一步步走回村里。 石壮在稻田里蹲了一夜,直到太阳光从山那边射了过来,他才抖索双腿站起来。裤裆里湿嗒嗒,是失禁後的尿液。 金色的稻田很安静,稻穗沈甸甸。 ……没有怪物的身影,只被压倒的一方地上残留著血渍和焦黑。甚至连肉末骨碎都没有,烧焦的痕迹像谁放了把火。 石壮胆颤心惊地去旁边河里舀了水,冲了一遍一遍,看不见血渍了,才三步两步跑回家。 他不敢说,虽然近来因为瘟疫,村里来了道士。 他不敢说,因为埋了沾血的木棍,埋不了他心里的恐惧。那一夜像一场噩梦,春花仍娇笑地出现在村里,桂嫂说她怀孕了。 春花看见石壮,仍向他笑,石壮却攥著腰边挂著的木篾子,不敢上前搭话。 那片木篾子,是石壮冲洗血稻子地时,捡到的。 後来,春花死了。她在几天内,迅速地大了肚子,破了肚子,残忍地死了。 然後,石壮看见石牛回来了,身边还跟著个细皮白面的男人。 石壮很怕,他怕妖怪,怕对他冷笑的石牛,他怕恶鬼,怕春花在梦里摸著後脑勺问他,为什麽打她? 石壮怕极了,他在石牛回来後的一个晚上,往房梁上系了绳,挂上去,了了命。 石壮踢了凳子的时候,手里紧握著木篾子,他想,死了就不怕了,死了好,一起做鬼。 异种奇闻 13.怪病 掷坤宫的药,效果不错。 第二天,明城已经有了精气神。 素忘归过来看,说了些调理行功之法,明城依他所说,果然经络畅通许多。 龙游见明城气色见好,知道自己之前错过大。素忘归的话,便句句听进,也不敢日日扰明城,只巴望著,明城快点好了,一起走。 大师兄明光要来石头坪,明城心内忐忑,想见,不敢见。 明光不知道被什麽绊住了,一直没现身。 素忘归摆明了请他们等待,不放人的样子。明城日日调息,住得安稳。龙游却有些急了。 这几日,掷坤宫的弟子很忙碌,连守门的都被叫出去几趟。 午饭过後,素忘归过来,说领龙游出去走走。明城沈默片刻,点头。 外面的疫情更严重了吧,但是,龙游去,有用麽?明城看了龙游半晌,没出声,仍旧闭上眼睛。 龙游跟素忘归去得不情不愿。明城让他去,他就去,没什麽大不了。龙游不悦的是,明城这两天不搭理他,常冷冷静静看著他,神色不明不白,等他追询过去,人又闭了眼睛不言不语。龙游知道明城不开心因为他认为自己做错事,待要哄人,底气十分不足。 龙游跟素忘归一走出去,前後陆续跟上七八个弟子,把龙游围在中间。 龙游不屑,跟在素忘归身边走,浑作不见。 一行人往村人聚居处走去。 龙游出去没多久,门再次被敲响。明城抬起头,意外看见素忘尘站在门口。明城来这里後,素忘尘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此时,趾高气扬的素忘尘嫌恶地看了眼明城,下巴抬抬:“出来,有人要见你。” 素忘尘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声音却低又急促,怕被人听见的样子。 明城眼皮动了动,不理他。 素忘尘气恼,踢了下门槛道:“喂,摆什麽架子!我好心好意……有人向你要翠玉葫芦!” 翠玉葫芦?明城倏然张目。他只有一个玉葫芦,别人送的。 素忘尘眼色一使,当先踏出去。 门口的屏障不知何时被撤。明城辨明素忘尘的身影,追上。 素忘尘脾气不怎麽样,轻功著实不错。两人一前一後,他心气使然,愣是没让明城追到身旁,一直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 追追赶赶一阵,素忘尘在石山的一角停下,侧立片刻,等明城赶到,斜睨了他一眼道:“哼,自己进去吧。”说完,头也不回,径自离开。 谁会在石山另一边等自己? 送自己翠玉葫芦的人吗?素忘机?他不是受伤闭关了吗?怎麽来这里? 石山荒芜,空无一人。石头坪四周最多的是这种矮脖子山,长年被采挖後,山体陷进大半,山头峋危,给人随时会倒坍下来的错觉。 直立的石壁,像嶙峋的天然屏风。从一侧转过,完全是另一幅面貌,葱蓉绿意,直下几十丈峭壁,仅供五六人站的一角平地上,站著一个白色道袍的年轻人。 白色的道袍和银色的道冠,明城都很熟悉,掷坤宫的服色。人,明城也熟悉,一个背影已足以认出。 “素忘机?你怎麽来了?”明城走近。 白袍道人转过身,眉眼藏锋,芙蓉素面,面上带笑,笑意三分,不是素忘机是谁? “我来找你。”素忘机看著明城道。 小小的院子,围满了人,整个石头坪的人仿佛都来了。看见道人过来,无声地分开了一条路,路通向院房门口。 又死人了。 被啃咬致死。 村民神色惊恐。 这是道人入村後的第一起死亡事故。 几个道人留在门口,遣散围观的村民,另几个一同进了房门。 房间里,尸体还在地上,如之前每个因“疫病”死的人一样,死状凄惨,肠穿肚烂,半边脸都破了,从眼窝到缺了半边的脖子,黑黑的布满无数细孔…… 龙游走进房间,看见地上的死尸,眼睛一亮,倏尔又沈黯,不动声色站到一旁。 几个道士检视著尸体。 素忘归蹲下身体,不顾脏污,搬过死尸脑袋,手直接从垂下的半边脖子下伸进去,空的……摸索了片刻,伸出手,指尖摩挲片刻,放在指尖闻了闻,皱眉。 接过小道士递上的帕子,擦干净手,素忘归直立起身,目不转睛地盯向龙游,问他:“你怎麽看?” 龙游面露嘲讽:“你要我怎麽说?” 素忘归走到他旁边,一个字一个字道:“怎麽想,就怎麽说?你应该知道得比我们更多才对。不吝赐教。” 龙游瞅著嘴角微翘的素忘归,心里骂著老狐狸,面上不躲不闪地道:“如道长所见。是 分卷阅读58 被小东西咬了。” “哦?”素忘归询问状。 “这里既然没有咒术法阵的残留,必是直接受袭,两败俱伤。” “如何两败俱伤?”素忘归追问。 “这地上的血,流得太多了,渗了大半个地面。一个人的血,哪里有这麽多?”龙游叹息道。 看著指尖的血迹,素忘归若有所思,他适才所闻的血,确实不只是人血的腥膻,竟还有股诡异的甜香。非人所有。但,既然怪物袭击了人类,又怎会自取灭亡? 龙游看了看支著的窗棂,道:“太弱了,死了。” “嗯?”素忘归不明白地望著龙游。 “这世间,人所看不起的异生物,不都是喜欢阴暗……和潮湿?既然不是人间物,没有长久生存的能力,死了也不稀奇。”龙游不屑道。 “死了麽?”素忘归奇怪地看了眼龙游,“你怎麽知道是……死了?不是逃了?” 龙游不在意地摊手:“道长想问我什麽,辛苦带我到此处,不如直接问吧?” “这可是你做的?”素忘归目露精光。 龙游好笑:“哈,我难道不是日夜被困在道长眼皮底下吗?石屋外阵法,乃道长亲手所布,我作何举动,道长你难道不清楚?” “这里的事,可与你有关?”素忘归并不为龙游的狡辩所动。 “我是妖魔,害他的是妖魔,同是妖魔道,怎会没有关系?道长若是不放心,不如干脆杀了我的好。”龙游一脸轻松,“免得再发生此类事情,还要找我来一起看,一来一去多有麻烦。” “害他的是什麽妖魔?”素忘归继续问。 龙游抿唇:“他身体内部被多孔贯穿,脑袋快成蜂窝,道长看到了,何来问我?” “多手多足……”素忘归吸了口气,“你不清楚吗?” “道长认定事事与龙某有关,龙某无话可说。”龙游袖手。 素忘归神色一凛:“是不是要让明城师弟亲自问你,你才肯开口?” 龙游面色一变,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旁边的道士欲拦。素忘归挥手放行,他对离去的龙游道:“你须知凡事皆有代价,天道常明,孽不可恕。” 龙游脚步一顿,终不回头。 这些道人喜欢无事生非。他们未见过他本形,但是明城对他最熟悉不过,如果他们把事情对明城讲,明城一计较,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龙游越走越快,他想马上带了明城,离开这是非之地。 村人的死,自然不是龙游下的手,但是说不得和他无关。 异种奇闻 14.远离 明城问:“你怎麽来这里?” “我来找你。”素忘机道。 明城没有再白痴地加上一句,你找我做什麽? 明城身体的变坏情况,连他自己都欺骗不了。在石屋的这些天,虽有努力练功,恢复少许。但方才一路已令他气息不稳,倍觉吃力,究竟糟糕到何种境地了? 任谁看他如今苍白失血的面色和消瘦枯槁的模样,都知道这是个大病之人。见素忘机卜照面就搭上自己脉门,明城绷住脸。 “怎麽搞的?”素忘机神色不善。 明城抽手,不由道:“你不用管我。” 素忘机眉毛一跳。 “你不也受伤了?”明城顶道,“怎麽下山?” “是啊,昆仑那一战,不仅我,阵中十数人在你一招之下,尽败。内力丧失。”素忘机气闷,“你应该纳彼力为已用,怎麽五脏六腑反被冲伤至此?” 明城侧身:“与你无关。” “是和我无关。你的大师兄自会来管你。”素忘机想自己辛苦下山,竟来看人脸色,有些生气。 一听大师兄三个字,明城整个人僵住。 两个人沈默半晌。 “你若无事,我便走了。”明城低头一句,要走。手腕被握住。 明城抬眸看素忘机。 素忘机咳一声,指指地,道:“坐下,我给你疗伤。” 明城甩开手:“没用的。” “我知道没用。”素忘机道,“救不了你的命,好歹让你迟死几天。” 两个人气鼓鼓望著对方,同时觉得这场面真好笑,各自别开眼。在别人面前尚能心平气和,彼此对上,跟吃了炸药包一样,明明……没什麽过深交情…… 明城乖乖席地坐下。素忘机坐在他对面运功。 两人师出同源。素忘机於武功一道,颇有心得,虽不能清退明城体内各道紊乱真气,但归导入定,别有奇巧法门。明城得他几番引转周顺,果然清明许多。 素忘机把心法口诀一一教了。确定明城记熟,才又板起脸:“你真的不准备回昆仑了?” 明城知他好意,遂点头。 回昆仑的话,或许有救……素忘机欲言又止,终没说出心内担忧,只道:“龙游非一般魔物,我师尊况尚未能降服它,你跟著他,又如何?他要为害,你未必能看住他。” “若他真要为害,我更要在他身边了。”明城冷静地道。 素忘机诧异地看著明城:“你知道?……” 明城点头:“我在师门立过誓,它为孽,我赎罪。我一己力虽微,这条命总还有点用处。” “这又何必?”素忘机道,“一人之力毫微,合昆仑上下之力,未尝不能困住他。” “我意已决。”明城垂眸。 素忘机沈默半晌,扔下两个字:“逞强。” “……”明城无语。 “你既不肯回山,该当远离,怎麽停留此处?”素忘机起身,居高临下看著明城。 石头坪在昆仑山下,来往多弟子,不能算脱出昆仑地域。 “……你要我走?”明城想了一下,辨出素忘机语中之意。 ……若在以前,明城必定愿意和龙游远避隐归。这几日,变化措不及防,明城已不复抱持与魔物能长久的想法。为何留在石头坪……一是这里疫情未明,有人相留,就势住下,另一则……未尝不是在等待事件的急转直下,做错事,要付出代价,龙游走不得,他也走不得……他们有罪。 “还是你根本不想走,等著明光抓你回去?”素忘机冷笑。 听素忘机提到“明光”两个字时,语气加重,十足别扭。明城抽回思绪:“你和大师兄……” 素忘机不悦:“这和你无关。” 素忘机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明城拂衣起,沈默。 素忘机站到他身旁,同他一起站在崖边,看眼前的苍茫林海,树浪莽莽。 “……你心有所虑?”素忘机问。 明城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些翻涌在他心底的情绪,溃烂成他一个人的秘密。无法开口。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麽……”素忘机看向明城,“无论怎样,现在都不是好时机。你不回,不 分卷阅读59 走,也留不得。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把握能困住它。” 明城心内一惊。 “他为了你会做出什麽,却难以预料。”素忘机道,“……你愿意和我约定吗?” …… “好。”明城面无表情地点头,对素忘机道,“我答应你,我走。” 素忘机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开口:“保持通信,不要断掉联络。” “我知道。”明城闭了闭眼睛,强制冷静地道。 白云、山峰、清风,谁也不知道他手里拿著什麽,谁也不知道他应下了怎样的约,心里又是如何想法。 素忘机看著明城转过石屏,消失踪影,心内怅然。仿佛他把他亲手推到孤立无援的境地,他此生,约莫只能於他背後注目他的背影…… 苍生凋零,血雨尘埃,魑魅横行麽?师尊的卦象若灵,就让我这不孝徒亲眼见一见吧。素忘机抬头看看阴霾掩去阳焰的天,心里如是说。 明城回石居,未到,就看见龙游笔直杵在外边,眼睛炯炯有神看著自己,是焦虑、恼火、欣喜、期待、急切……没有怀疑的目光。 明城把手心的东西藏进衣内,迎上前。 龙游快步走过来,把住他的手说:“我们,走。” 明城微笑:“好,走。” 龙游盯著他的笑,手拽得紧。 明城别开眼,笑道:“你把望山剑也带出来了?其他,也没什麽东西了。” “嗯。”龙游忽然眉骨动了动,露出小孩子一样烦躁的表情。 明城听见了有掷坤宫的小弟子在叫嚷。 龙游身形一变,变了久违的大鸟怪出来,驮了明城,展翅,!翔入空。 明城看著後面追的人变成了芝麻点,贴著鸟背躺下,闭上眼睛道:“飞远点。” 龙游很听话,飞得又快又稳。 被他们抛在身後的石屋里。 素忘归走进明城之前住过的房间,看见素忘名捏著床前的旧道袍发呆。 朴蓝色道袍,有修补的痕迹。奉天观的道袍,有明光曾经替明城补衣留下的痕迹。明城走得急,都扔下了。 素忘名的道号,不是所有人都记得熟,甚至连明光自己,都觉得自己还是奉天观的明光,不是掷坤宫的大弟子。 “大师兄,他们已经走了。”进门的素忘归抱剑说。 素忘名点点头,转过身,一身都是悠游的气派,仿佛刚才的恍惚只是素忘归的错觉。 异种奇闻 15.同居 素忘名在室内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伸直了双腿,他勾起唇角道:“是吗?都走了?” 余裕的笑容和平常一样,习惯性挂上素忘名的嘴边。 “为什麽放他们走?这一走,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素忘归皱眉。 素忘名不答。 “大师兄,你来了,不见他,怎麽还放他去见素忘机?”素忘归忍不住吹胡子,“肯定是素忘机劝他离开的,这家夥不好好在山上养著,跑下来作什麽怪,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大师兄,你不是想把他们带回掷坤宫?难道改变主意了?”素忘归不明白。他们几个直系大弟子一直不合,素忘机出风头,不代表别人都服他,素忘名一回来,阵营就产生了变化。可素忘归想不明白,素忘机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吗?如果只是想作对。意气之争,和百姓的性命,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 “我是要带人回昆仑。”素忘名不疾不徐地道,“可我要他心甘情愿跟我回去,而不是抓回去。他总会明白,人和魔不能两立,只是,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和代价。” “所以,你就顺著素忘机的意思放他走了?”素忘归当然知道这位大师兄指的他是谁,执念啊执念。素忘名和素忘机都疯了,他们怎麽不想想,魔的祸害无穷和疫情蔓延的可怕後果?素忘归简直想长啸一声。 “为什麽不呢?素忘机想和我作对,我就顺著他的意思,让他看到,无论他做什麽,结局都是一样的。”素忘名目光一沈,“你不必心焦,正邪不能两立,魔总会身首异处。现在没有证据,等事实确凿了,师尊和师叔祖会亲自出马,昆仑上下均不会袖手旁观。” “但愿如此。”素忘归给自己倒了杯水,囫囵吞下。 素忘名没有说的是,师尊要灭魔,素忘机要权,他要的,只是带回人。 “任他们走吗?”素忘归皱眉。 “不会。”素忘名道,“我叫人在明城身上下了‘追踪’,等著,就是了。” 素忘归不置可否。素忘名的手段,他是见著了。 明城很奇怪,龙游没有带他去人迹罕至的深山野林,反而在一处颇热闹的小城镇停了下来。 “你确定住在这处?”明城不自在地走在街上。此时正是庙会,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龙游笑笑,牵起明城的手。 龙游很满意,到处都是食物的香味啊。难得不荒芜的边北之地,因为在背山之阴,所以空气湿润,多有草木。最主要是,离昆仑足够远。 明城马上知道了另一个原因,这里住的虽然都是人类,但是,每月的十五,月圆之夜,有个妖精大会,异世界的生物们会披乔装挂成人类模样,互相交易做买卖。一个被赐福的小镇,三界的集结点。 “你怎麽知道这个地方的?”明城问了,就後悔。 瞧瞧龙游现在模样,收起了鸟兽的妖异形状,也变了石坪村石牛的外貌,高长的大个子,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一个。穿得更是扎眼,一身皮袄。 最後住的地方,挺安静的,在城镇之外,离城镇不远的小山坡上,几户农家庄院。 龙游敲门,有老妇跑出来,看见龙游就叫起来:“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明城黑脸,掉头就走。 龙游拉住他。 “你害死了人,还想雀占鸠巢,住到人家家里来?”明城觉得自己的底线每一天,都在被挑动。 房间里哭哭啼啼跑出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喊著相公官人老爷,直扑龙游。 明城觉得像一出闹剧。 龙游抄起明城的腰,一晃身,转移到一处大房内,拍了拍明城,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不知道龙游施的什麽法术,明城坐在床上,动不能,说不能,只能怒瞪著眼珠子。 龙游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其实他没施什麽法术,他只在心里想著,让明城不说不动乖乖在这里等著,於是,想法便生效了。他自己都没有深究,扑隆隆跑出去了。 明城很恼火。 龙游很快把人都打发了,他居然知道怎麽使用银子最快地解决问题。三个夫人加上府里面的仆人,全部清走。 听闻主人家回来,马上有朋友上门拜访,无非是寒暄啊 分卷阅读60 问候啊和生意上的事,并对清散家人的事表示疑问。龙游装模作样地说,有喜欢的人了,想一心一意相待,至於仆从,会另请。 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又理所当然。龙游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皮草商,叫庄平。走南闯北多了,回老家休养。院子里数间房堆满未转手的皮草。经常有人自动上门请货,换来的银钱足够两人生活。 伺候两人的仆人也有了。龙游出了趟门,带了个瘦不拉几的黑小孩回来,说山上抓的。不是人,是个哑巴熊精,会煮饭烧菜洗衣服。 明城心情复杂地看著龙游打理好诸事,别人之所以没对龙游起疑,是因为龙游和庄平一模一样的外貌,知道庄平所知道的一切。而龙游之所以能不令人起疑的原因,是因为他把庄平吃了,庄平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明城爱的、伴的、相守的就是这样一个“怪物”。 明城对一切不满意的後果是,不让龙游留房睡了。龙游对一切太满意的结果是,不让他同房,他也不生气。 明城简直被龙游当宠物一样圈养起来。他出不了房门,有时候甚至下不了床。 龙游有这样的能力。 明城不想吃饭。龙游念头一动,符咒附身一样,明城的手会自动地捧起碗筷,送饭菜入口,嘴巴会不受主人意志,咀嚼、吞咽。 龙游脑袋里的一些想法,强烈到不说出口,明城就能准确接收。太奇怪了。 明城抗议过,龙游也很委屈,他的力量不可遏制地疯涨,他不知道怎样灵活运用和控制。至於想什麽,不想什麽,龙游自己都难左右。 明城说渴。龙游眼睛一看桌子,桌子上的水壶自动飞到龙游手中。 明城哭笑不得地看著冲太自动自觉地水壶发呆的龙游,道:“杯子。” 龙游重复一句杯子,杯子和水壶一样,飞了过来。 明城心里直叹气。 龙游倒了水递到明城嘴边,明城就著杯沿喝下。 明城说:“我要出去走走。” 龙游皱眉不语。他不是故意把明城困在床上的,明城的身体一直不好,未见起色,素忘归的药,早吃完了。龙游不放心。 “走几步,没事。”明城屁股都躺疼了,浑身酸软,不悦,“你难道连这都办不到?” 龙游想到前几天,明城也要求出去走走,结果耍了几遍剑,就气血翻涌。 “不带剑。”龙游强调。 明城点头。阳光不错,可以晒晒太阳。 龙游妥协,叫了黑熊精搬了躺椅放在院子里,然後进门,打横抱起明城,走出屋门。 异种奇闻 16.心意 躺在椅子上,身上盖了厚厚的毛毡,明城被阳光照得昏昏欲睡。虽然舒适,但是他更想跑几下,跳几下,上梁揭瓦什麽最好了。枯树枝的影子晃在脸上,明城干脆闭上眼睛。 “谁教你这些的?”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颓懒病人,憋闷地问。 旁边坐著什麽事都不干,瞅著他发呆的大高个答:“大夫交代的。” 城里的大夫几乎请遍了,来一个,明城的日子不好过一点,一个个说来说去了无新意。静养,静养,好好养。 明城无奈,只能日日靠著调息,和素忘机指点的心法运功,期望滴水穿石,挽回颓势。 迷迷糊糊想著的明城忽然身体燥热不安,孽根毫无预兆地竖了起来。他慌张地睁开眼睛,茫然中,眼前一片阴影罩过来,龙游的吻落了下来。 久未亲热,情欲一点就著。 明城很别扭,因为眼前的面孔是庄平的,他和这个北地汉子的身躯不熟悉。虽然气息是龙游的气息,直觉竟然是和别人在偷情。纠缠中,恨不得龙游赶快变了触手模样来拥抱自己。 这个念头电一样闪过脑海,击过脊椎,明城心惊心颤,难耐地哼了一声。他发现自己不知廉耻地整个人往龙游怀里贴,手探进龙游的衣服内,焦渴地抚摸,双脚紧紧地夹著龙游腰,下半身紧密贴合,厮磨不已。 身上的浪潮一阵接一阵冲刷,明城还未被烧断的理智一激灵。他从未如此需索过龙游,而方才他还无聊地想东想西,昏昏欲睡呢,情欲怎麽出现地如此突兀而且迅速,简直像放了把火在干柴上…… 明城松开龙游的唇,疑惑地看著他。“是不是,你忽然……想要我了?” 龙游的动作一僵,脸竟然会红起来。龙游整个人趴到明城身上。 躺椅是单人的,龙游又笨又重的身体倒下,明城被压得呼吸不能,只听见龙游在自己耳边闷闷地说:“我以为你睡著了,我看著看著就忍不住。” 耳边的热气拂动发丝,撩得明城发痒。 果然,就跟之前的水壶和茶杯一样,自己被龙游的意念给耍了,想不到,他对自己的欲 望会如此嫁接到自己身上,人变得如同道具。 “你……”明城磨牙。 “我控制不住。”龙游很委屈,虽然得意自己变得强大,可以左右明城,但并非全然故意,念头什麽,不是说有就有,说没能变没。 “改天,我教你练功。”明城想了想道,“你掌握法门,就能准确控制好你的力量,不会这样……” “明知道不能碰你,我还是忍不住……”龙游埋在明城肩窝,狠狠嗅了两下,伸出舌头舔。 “呃……”明城呼吸不稳,抱著龙游的头想搬开,忽然忖到来这里快月余了,前一次的月初,龙游怎麽忍的……下一个月初也快到了。 明城心中一震。 龙游的欲望怎麽强烈,明城非常清楚。一头怪,是非尚且分不了,如何会学会忍耐。 更令明城诧异的是,此刻的龙游,眼睛里都燃烧起了金色的火焰,但是除了紧紧地抱揉他的身体,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难受?”明城伸出舌,舔了一下龙游干燥的唇。 龙游被诱惑著,贴上暖红的唇不放。 明城的手解开龙游的裤 裆,两只巨大的阳 具同时弹到他手上,明城毫不犹豫地抚摸龙游的硕大。 龙游低头看了看,也去解明城的腰带,掏出明城的家夥,和自己的并在一起,摩擦。 明城每次见每次惊诧,龙游胯 下两具,赤红的是日常惯於安抚自己的物,褐黑的,彼时初见如嫩芽,长到如今,已比赤红的更粗长狰狞,表皮上鼓动粒粒如同珍珠一样饱满的颗粒,被包裹在里面的物体,竟活物般会挪动,如同鼓跳的脉搏。 明城抚摸之,如同抚摸长了袍子的柱体,十分诡异。龙游太久没发泄,在明城的乱碰下,双物不一会儿,相继喷吐,液体脏了明城一手。 明城手上有白色的透明的液体,粗粗的颗粒痒痒地爬动在手上,不一会儿,就在阳光下破裂,流出褐色的血丝…… 明城发愣。 分卷阅读61 龙游骄傲地握起明城的手,伸舌一舔,再吻上明城的嘴,恶心的腥膻之气一下子弥漫明城口中。 明城推开龙游。 龙游说:“差不多成熟了。” “嗯?”明城不明所以。 龙游笑笑。 明城的心思回到之前纠结的问题上。 “你没有再害过人吧?”明城问。 “人命?”龙游摇头,“没有。”他陪著明城,都没时间出去。 “……没有亲近过别人?”明城忍不住问。 龙游意会,摇头。 “那你……没事?”明城疑问地目光。 “有事。”龙游低下头,贴著明城的脸颊,道,“看见你,越来越忍不住了,想把你吃了嚼碎吞入腹。” “又到月初了。”明城惴惴不安。 “胡子道士说你病没好,不可以碰你。”龙游皱眉。 “你已经害了很多人命,不可再继续害人。”明城闭了闭眼睛,道,“你答应我。” “我害了人,你不杀我?”龙游歪头。 “想杀。”明城看著他,“……等我亲眼看到。” “我都承认了,亲不亲眼看见有什麽不一样?”龙游勾起嘴角,“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 “不容我寻个借口麽?”明城面无表情,冷淡地道。 “……嗯。”龙游笑,“我知,你不杀我,因为你舍不得……你怎麽会舍得杀我呢?你不会杀我。呵……我们……亲密如同夫妻。” “是我自私了。”明城握拳,“莫让我厌恶自己的选择。” 龙游自得。他心中认定,明城是他一个人的,明城不会离开他。他只要有明城就好了。 是夜。龙游恋著明城,要同榻而眠。 明城心中一直放不下惊疑,怕龙游会因月初之因出去外面。迫害别人,不如来迫害他,在身边看著,比较放心。 果然,到了半夜,龙游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明城佯作不知,任他动作。临门一脚时候,龙游却忽然起身,大步推门离开。 窗外的月光自门扉泻进室内。 明城半坐起身,盯著晃动的门。原来,自己对龙游终不信任。何时开始,即使龙游对自己做了承诺,仍疑心他。 曾大言不惭说著万物大同,生灵自在,存在即天理的自己,认为人魔相恋无碍,唯认本心已矣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消失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师兄说,求仙问道,斩妖除魔,是道者本分。万灵有类,道法不同,各究其理,互不相容。果然,如此吗? 我是不是偏离得太远了?一念过,明城扶床起,著屐而出。 院子里,是另一番景象。 月下,高大的男人正站在井边,举著从井中打了水的木桶,从头淋到尾……一桶又一桶…… 北地,深冬腊月的水,冰冷浸骨。风,刀子一样刮。 看著月下高壮的男人,动作间,从头洒下冰晶般的水珠,明城心里一凛。发起愣。他没想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异种奇闻 17.变数 …… 如果明城看到的是龙游离开的背影,或者空荡荡的院落,他会比现在平静得多。 龙游看见明城走出来,站在风口。扔了木桶,大步走过来。 龙游裸著上身,衣服束在腰间,湿淋淋地滴著水。走到明城面前站住,伸了双手想抱他,察觉自己全身湿凉,半途止住,一副为难的憨傻样。 明城看了看他,不在意地抱住龙游腰身,靠了上去。 龙游惊讶,站了片刻,发觉明城的身体变得和自己一样凉了,赶紧打横抱了人,踢上门,进房。 明城直觉天旋地转,重被扔上床,对上龙游十足懊恼的表情,刚才莫名的心情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我是人,不是物。你不要把我搬来弄去。”明城冷道。 湿漉漉的龙游理都不理,紧箍著他,动物一样直蹭。 “放开。你不会先擦干身体吗?!”明城一个膝弯顶开龙游。 龙游气喘吁吁瘫在床上,直盯盯瞪著明城。 明城呼吸不畅,别开眼,拿了旁边闲置的褂衫,帮龙游擦了擦头发,擦了擦脸,耳朵,脖子,肩膀,胸膛…… 从胸膛往下,到束著湿衣的腰际,一条道的茸茸毛丛,触感茂盛,直通向下腹。明城的手擦到此域有些僵,他清楚明白地看到湿衣搭著的某位置根本鼓囊著,没有丝毫消减。刚才的冷水都白浇了吗? 龙游当著明城的面,手扯开了围在腰上的湿衣,扔到地上,於是,精光赤裸了。 房间里没点灯,明城的脸还是烧红了火。如此明显的意图,如此裸露的贪求,如此浓烈的雄性气……味,明城的腰酥软。 龙游一捞,就把明城按到了身上,捉住他的脸,扑头的吻,狂热地吮吸。 “你……不是白洗了?”明城对寸寸咬著他的皮肤的兽无可奈何,“还是,分开睡吧?” 龙游一听这话,双手揉得更用力了。明城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压抑地不发出声音。 冬夜,没有覆被,两个人翻滚间,热气缠上了明城适才在门口被冷风吹得冰冷的四肢。 龙游的手指钻进明城的後穴,顶摸了片刻,还是放弃了。只按了明城的头到胯 间。明城会意,少见地不发一言,如龙游所愿,低下头,含住,舔弄。 剧烈的深喉动作後,尽吞了浓郁的液体。龙游才稍满足地搂了人,安静些。 “被子……”衣衫半裸的明城疲累地躺在龙游怀里,闭目养神。 被踢到角落的被子重新派上了用场。 “明天,你还是不要睡在这里了。”明城有些嘶哑的声音。深喉数次,轻微受伤。 “你放心?”龙游低声问。 明城沈默片刻,道:“你根本忍不住。” “想著你,摸不到,也是忍不住。不如抱著你,看得到,摸得到。”龙游撇嘴,“反正都是不好忍。我选这个。” 明城不出声了。 “……在想什麽?”龙游贴著明城的脸,问。 “你抱得太紧了。”明城别开脸。 “还不够……紧。”龙游张口含住明城的耳朵,牙齿磨著,带著唾液的舌头窜进了耳窝。 “你……”明城挣开,脚踢。 龙游叹了声,道:“不要乱动,你越动,我越不好忍啊。” 明城面红耳赤,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逗的。 龙游见他果然不动了,小心地靠近,重新拢了人,道:“这几天让我抱著你就好。等过去了,你再赶我出去睡,嗯?” 见他做小陪低,说得这麽媳妇样,明城默默同意了。两个人皮肉贴著皮肉,醒了一夜。凌晨,龙游出去,明城才浑浑噩噩睡去。 如此这般,龙游果然夜夜必到,明城每被磨著亲 分卷阅读62 热,变著法子做各种肢体交接的姿势,虽未真合体,但或用口,或用手,或用腿……非到筋疲力尽,被钳抱如粽,龙游才意足。恁明城白天补眠,精气神不由已地日日萎靡下去。 月初的七八天过去,龙游上了瘾,仍纠缠不止,软磨硬泡同睡了大半个月後,慌见久未呕血的明城旧态复发,才後知後觉做过分了,乖乖守到隔壁房。 这明城内伤未好,本就见弱。倒不是真不能经房 事,这一句原是素忘归半真半假间的戏语。龙游若真动刀动枪蛮上,知分寸,几次而言,亦不妨事,倒比现如今吵得明城夜夜难安,耗精损神来得好。 明城身体不济,但想到月初已过,龙游一直在身边,并无外出为害,亦慰怀。正经教起龙游内家真法,修道门玄经,以方便控制外溢的力量。 两人不出门,采买之事便落在了黑熊精身上。他们只顾著彼此,却不知道这黑熊精除了去镇上,还次次去了山上的密林里。龙游抓他的地方,见一个人。 密林里,瘦黑的小孩跪在地上,握著喉咙痛苦不堪的样子。站在他面前一丈处,是一个穿著白袍的道人,手指微动,像收紧了一根绕在小孩脖子上的铁丝。 道人的手松了松,小孩拼命咳嗽,吃力地道:“我……我……都照办了……”竟是能说话的。 “这样大的量,竟然还没有发作?”道人沈吟,抬起脸,追究地问,“你真的定时定量都放了?” 道人长得奇怪,两条炭烧似的粗眉浓重得近乎连成一线,十足凶煞之气。见黑熊精身体怕得连颤,点点头,扔了一包东西过去,道:“既如此,且继续加量放吧。这药是我亲制,定不会错。” “我,我……”黑熊精往前爬了一步,连磕头,“饶了我。” “哼,莫急,等事成之後,放你性命就是。”道人诡异一笑,手指牵动,一根刺入黑熊精体内的银线竟生生引出浓稠的胆汁,那些胆汁一滴不落地被道人收进了玉瓶中。 干嚎後,晕倒在地的黑熊精再醒过来时候,已经没有道人踪影。忙慌慌张张地把药包收在怀中,撒开脚跑。 原来这黑熊精几年前不甚为道人所获,被种了道符,做了活牲,供定期剖胆取汁之用。抓他的道士,原是掷坤宫的道人,叫素忘无,专习药毒之法,因手段过於刁钻残忍,为师门不容,半逐门墙,一直居於北地,自改道号无上。无上道人炼丹需用到活熊胆,故一直囚了黑熊精在身边。 不想,在这蛮荒僻野,竟遇上被下了师门“追踪”迷香的人,而後接到了素忘名的飞书。两人昔日有过几面交情,素忘名如今主事掷坤宫,浪迹多年的无上道亦有心回昆仑。两人一拍即合,就密谋布下了此局。 龙游不是刚好碰上黑熊精的,整个山上只有这麽只妖怪,又乖又装哑,还是故意靠近他的。他没多想就带了回去。 黑熊精按照无上道人吩咐,监视龙游和明城,把两人的一举一动回报,并按照指示,日日在龙游的饮器里下药。会迷失本性,变本加厉刺激恶念,兼有催情效果的药。等的就是魔的发狂发疯失魂失念。只……为何……仍未发作? 异种奇闻 18.妖镇 荒芜边北之地的小镇,背山之阴,位三界的盲点。这里,住著人类,也行走著妖精,偶尔,会有暗族的魔物,或者九天之上的神者驻足。 众生仿若约定般和谐共存。 充满了危险,却意外平和的小镇。它没有名字,若定要称呼它,且叫它,妖镇。 每个十五月圆之夜,镇上的人类都会早早入睡。异世界的生物们披挂成人类的模样,从各处冒出来,开妖精集会,买卖、交换各样东西。 街边,卖云吞的摊子旁,坐著一个尖耳朵的妖人,不时摸摸自己没隐藏好的耳朵,他手拍一下,那耳朵就消失在头发里面。但是,没一会儿,又会冒出来。於是,这样的动作便不厌其烦地重复著。这妖人一边忙,一边不忘八卦:“狐狸,你有没有觉得,这次来的变少了啊?” “你这样累不累啊。”坐在耳朵对面的年轻妖怪直接把自己的长尾巴绕在腰上,并不介意不好收起来的代表妖怪身份的零碎部位。虽然,为了好玩,约定俗成地,大家都变做正常人模样,但是,这样的夜晚,不会有人类出没,根本不会吓到人,所以他认为收不收起来全部,没大碍。吐槽了一句,他直接讲,“是啊,每个妖怪都知道了,镇上来了大魔物。” “啊?真的呀。”尖耳朵低声叫起来。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铁公鸡用十根金鸡毛从卖情报的屎壳郎那边买来的消息啊。现在妖怪们讨论得最热烈的话题是,来了个什麽样的大魔物,以及下次的集会要不要照常举行了。”长尾巴动了动。 “这麽严重吗?”尖耳朵伸了伸脖子,“我看,没什麽不一样啊。” “那是你迟钝!”长尾巴晃头,“很重的魔味啊,压得走个路的都想跪下去。这还没见著影呢。若是面对上了面,天知道会发生什麽,那时候再想怎麽办,可不是迟了?” “嗯,也许是个喜欢吃妖怪内丹的魔。魔都喜欢不劳而获。”尖耳朵托下巴道,“我们修行这麽久,不容易,怕也是正常。那些阴间来的就方便了,死了一次,再多死几次也没事。” “啧。”长尾巴不屑某怪的白痴思维。 “既然这麽危险,你怎麽还来?”尖耳朵忽然问。 长尾巴难得地垂了头,害羞道:“我娘给我瞧了门亲,我去见姑娘前,总得先备点礼吧。花郎做的首饰,连天界的仙子都闻名来买,所以我带了宝石想来换,谁知道……” 见友妖遗憾的样子,尖耳朵接了句:“花郎没来?” 长尾巴叹气,点头。 尖耳朵好奇:“哪家的姑娘?” 长尾巴更害羞了:“灰皮狼家的三姑娘。” 正捞完了云吞,捧碗喝汤的尖耳朵,听了後差点喷出来:“狐狸你要娶个狼娘子?呃……我看……不用买簪子了,刚才我见著豌娘了,你可以跟他买点膏药神水什麽,留著,有用……” 尖耳朵话没说完,他的耳朵就被长尾巴揪住了。这边正闹呢,街角起了骚动。 “怎麽了?怎麽了?”尖耳朵捂著被拧红的耳朵跳起来,“我们去看看。” 云吞摊的老板过来收钱。尖耳朵掏出几颗亮晶晶的碎石头,拉著长尾巴往热闹处跑。 没跑几步,长尾巴不肯去了,毛茸茸的尾巴竖得老高,颤巍巍地道:“血腥味……” “不会啊,这里不准乱杀人啊。”尖耳朵鼻子耸了耸,嘟囔。 不准在镇上影响到人类,害人性命。无论你是什麽东西,哪里来的,复仇?报怨?好,都请先滚出妖镇的 分卷阅读63 范围。这虽不是白纸黑字的明约,却是几百年来,大家心照不宣共同默认的规矩。 而此刻,骚闹处的妖精鬼怪们抱著头拼命跑过来了,像逃避什麽东西。尖耳朵还没回过神,反应快的长尾巴已经扯著他一起跑了。妖镇不知在哪一代被哪个高人施了法术,结界之内不能动用法术,所以,只能拼命跑,跑出城镇外,就能使用法术,变身瞬移离开了。 尖耳朵在逃跑的时候,不忘回头去看,他看见一个阴影吞噬了後面一些挣扎的身影。没看到完整的形体,只看到触须乱张的轮廓。树干一样粗壮的触手,随便一卷就勾起一个妖,一拧,身体就两瓣,碎末飞散。 ……很可怕。 那个被拧碎身体的妖,尖耳朵记得,是住在他隔壁山洞的黄鼠狼,人间界俗称的“黄大仙”,妖怪们叫他丑黄。一只胆子小、好奇心重的妖怪,他喜欢在每个妖怪夜,混进人类的居所,顺手牵羊一些小什物,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参观游览。尖耳朵知道那是一只善良的妖怪,因为他总会把带出来的东西再还回去,有时候还会附加一些果子之类的礼物,虽然经常把东西还错地方。 见尖耳朵震惊地叫了一声站住了,长尾巴提起他的脖子,飞快地逃窜。 直到跑出了妖镇的范围,回到了妖怪聚居的地方,大夥儿才心惊地议论纷纷。 大部分妖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看见同伴跑,闻见血腥味,感受到强大的魔压了,纷纷跟大队伍一起仓惶撤了。 “那麽长的触手,难道是打南边海里过来的妖怪?” “不是妖怪,是魔!魔!” “我有认识魔界的朋友,他们也好奇,并不知道。” “难道是树藤怪?从大山里跑出来了?” “无论是什麽,都很可恨啊!” “对啊,不知道规矩,自私自利乱来的魔物最讨厌了!” “很强大啊,阴影过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力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吧?我都想向它下跪了。” “这麽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是啊,是啊,好奇怪。” “可惜啊,丑黄死了,好惨,内脏掉了一地。” “他说他认识了一个人类的小姑娘,做朋友,特地采了花,晚上去看她……” “啊,我是听见丑黄叫快跑,才跑的。难不成他发现了什麽?” “如果不是他阻了一阻,说不定现在被拧碎的就是我了。” “那只魔贼厉害,如果真的想杀我们,丑黄怎麽拦得住?” “我们无冤无仇不认识,为什麽要杀我们?” “所以说,到底,怎麽回事啊?” “不知道……” “……” “下次妖怪集会还是暂停吧。待事态明朗……” “我是不敢去了,太可怕了。” ……妖怪们七嘴八舌说著话,毕竟事不关己,纷纷散了。 长尾巴碰见灰皮狼家的老姑姑,老人家受惊,做晚辈的要送她回去。长尾巴扭头问仍呆呆的尖耳朵:“你自己回去,没事吧?” 尖耳朵懵然抬眸,挤出一个笑,点点头:“没事,我怎麽会有事,你去吧。” 长尾巴不放心地看看尖耳朵独自一个人走了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朝狼姑姑走去。 尖耳朵回到家,在小小的洞壁里,踱过来踱过去。停住脚步,朝洞外走,去了他很少去的邻居家。丑黄的家。 异种奇闻 19.诡孕 次日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地照耀大地。 昨晚的混乱和狼藉,一扫而空,连妖怪们的尸首都化了灰随风散,根本看不出曾发生过怎样的可怕的事情。 暗巷里的触手如何餍足缩回了手脚,民居里爆发出人类凄惨的尖叫,暗夜里的罪恶和丑陋……都随著白昼的降临,潜伏不动。 街上仍旧熙熙攘攘,早起的妇人们为一两个铜钱和小贩说个不停,勤劳的小二早早打开铺面,吆喝买卖,早点店门前生意兴隆,油条包子饼,豆浆米汤粥……样样刚出炉。一个精神奕奕的大汉正排在大队伍里,他见这家店人多,就往这处来买。 早上出门来买早点的,不是持家的民妇,就是打工的劳力,或者听使唤的仆人,他站在人堆里,足足比周围的人高出一个头,威风赫赫。 轮到汉子买了,却支吾说不出买什麽,想了想,让各样包一份,双手拎满了,心满意足地往城外走。 明城一早醒来,就看见龙游在房间里坐著,笑眯眯看著他。桌上琳琅满目,摆了一堆热腾腾的早点。 “你出去买的?”明城问。 龙游点点头,出去叫了声。马上有黑熊精端了热水热巾进来,侍候洗漱。 明城吃著东西,龙游在旁边看著。 “你不吃一点?”明城问。 “饱了。”龙游答。 明城的眉毛勾了一下,“……吃过了?” 龙游笑嘻嘻:“我是魔啊,几年不吃都不会饿。那……我喝点水好了。” 以明城现在的修仙体质,亦很少会感觉到饿,不必像常人般一日三餐。但龙游喜欢看他吃,隔三岔五还会弄些大夫说的补品啊煨汤啊之类,说滋补。 明城对吃东西没多少欲望,更像对付一件任务。看龙游这麽热心,有时甚至学著亲自去猎野味下厨,不忍拂他意,总将就吃几口。 刚咽下个包子,龙游递著水杯子到明城唇边,明城就著杯沿喝了一口,狐疑地看著龙游:“你今天心情很好?” 龙游含糊应了声。 “怎麽?”明城前阵子对龙游疑心,後来见他宁愿忍自己都不愿动他,在一起时耳鬓厮磨时刻不离的,心里的浮沈不定暂压将下去。他根本想不到,在他身上需索刻求大半月的龙游,分睡没几天,会因难耐,跑出去捣乱。 “我陪你出去走走。”龙游握住他的手道。 明城点点头。 龙游对他的好,他都知道。 院门口,黑熊精牵了高头大马等著。龙游抱了明城,一跃而上。 虽然会很讨厌龙游处处太过周到的服务,但在这谁也不认识的蛮荒之地,只两个人,明城拒绝的话语,每在那双金眸的热烈注视下,封在嘴里。尝试接受,尝试相处,尝试亲密无间。 晴日,好风,旷野,一匹马,一双影。 丑黄的山洞比尖耳朵住的还要窄小,一进去,就看见当中一张大桌上放著一件衣服,用金银草编织的衣服,还没有镶好袖边,平摊在桌面上。是一件深裾的女服。 尖耳朵记得丑黄说过,他新认识的小朋友家里穷,一年都没有一件新衣服,小姑娘爱美,经常趴在窗台上羡慕别人。 尖耳朵心里难受,叠好衣服抱了,往小镇方向走。他的耳朵藏不好,便拿一块布包了,带头 分卷阅读64 巾的样子。 白日里的大街让尖耳朵有点不适应,他小心地躲开人群,辨认方向。 破旧的小屋前,穿著灰褂子的小姑娘正在洗衣服,从井中打出的水冰冷冷,她的双手冻成了红色。小姑娘还有个哥哥,有个嫂嫂,哥哥嫂嫂把她劳力使唤,家里的事扔给小姑娘一个人做。 尖耳朵远远站住了。虽然面前的一切场景都很正常,但是他仍嗅出了诡异的气息,漂浮在空中的,浮浮沈沈,散之不去,魔物的气味。尖耳朵往四处探了探,确定没有危险,再次朝小姑娘走去。 小姑娘抬头对面前挡住了阳光的男子说:“先生,有什麽事?” ……这姑娘身上……有魔的气味……尖耳朵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头,道:“你,你有一个朋友……” 小姑娘低头,继续搓洗衣服:“我没有朋友。” “他叫丑黄,送你花来著,你记得吗?”尖耳朵拼命措辞。 小姑娘想了想,仍摇头。 “昨天晚上……他来过。”尖耳朵急道。 “没有。昨天晚上,家里没来客人啊。”小姑娘怜悯地看著眼前的大人,把尖耳朵当成了白痴。 尖耳朵无法解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道:“你是不是对人说过你想要件新衣服?” 小姑娘咬了嘴唇:“我可没有对别人说过。” 尖耳朵的眼睛看见了一丛搁在杂草堆里的野花,星星点点嫩黄的野花是妖精洞边生长得最茂盛的金盏。 尖耳朵扯了下嘴角,把手里的衣服放在小姑娘身旁的凳子上,难过地道:“这个送给你。” “哎?”小姑娘没反应过来,尖耳朵擦著眼睛,快步走开了。 “真是奇怪的人。”小姑娘困惑地自语。她擦干了手,站起来,展开了衣服。 美丽的衣服绣满了金丝银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似野地里开满了的金盏花银盏花。 丑黄是一直默默在角落看著他的小朋友吗?尖耳朵回头看了眼开心地捧著衣服的小姑娘,心里发酸。 妖精不好当。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麽呢?小姑娘没有说谎吗? 如果,尖耳朵过个几天再来看,就知道是不是发生奇怪的事情了。 小镇上,起了流言和惊慌。 忽然之间,有十几个人同时怀孕了。 受孕的有嫁做人妇的女子,这不足为奇。受孕的竟有待字闺中的少女,成了街头巷尾的丑闻。更奇的是,有男子怀孕,还不止一两个…… 大夫诊不出这怪病,只说左看右看都是喜脉。 从天而降的“喜胎”,不似平常孕胎走十月怀胎的路线,不过七八日,竟大如三月,简直气球般膨胀。 鬼胎!鬼胎!妖镇终不复平静。 怀胎的人数在不知不觉中增长,怀胎的人被当做生了怪病,闲人走避。 更有受不了别人目光,不肯承认怀孕的男子直接拿砖砸肚子,竟坚硬如铁,砖破肚子不破。有人拿刀剖腹,腹开,腹腔内血肉模糊,空空并无异物。 恐慌,恐慌。 异种奇闻 20.奇胎 昆仑山上掷坤宫。 素忘机一声不响跪在祖师公静修的禅室外。他已经跪了三天三夜了。静室里没有一点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人在。 素忘机的师傅玄英几天前对他说:“你这次受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外面的事,有你大师兄在管。你且留在山里专心修炼。你祖师公有一套高深的剑法要寻人传授……” “我数个弟子中,你的悟性和修为最高,就由你去接受试炼……大凡高深剑法,对修习之人的骨骼经脉、性情意志、道法根基均有要求,是否有缘,但看你的造化。”玄英这话,是对素忘机能力的肯定,表明不是眼里见到了大弟子,就忘了小弟子。 素忘机在山门十几年,连祖师公的面都没见过。只知道祖师公和几位长老隐居在昆仑某一处的仙境孔壁内,轻易不会现身。在掷坤宫的这一处静修室虽然专门为祖师公所设,却鲜少使用。 每日晨昏,高呼一声“弟子素忘机求见祖师公”,随後按照师傅的指示,安静等在门口。或坐或跪,默念心法,周转真元,平心静气,修习道术,虽空耗时间,於心气道法上却颇得领悟和长进。 这一日,素忘机早起用完餐,练了剑,闲步走了走,正准备往静室方向,却看见素忘名风尘仆仆地刚从山门方向走过来。 刚从山下回来吗?素忘机站住了脚步。 这麽早,天日昏昏,大部分的弟子都还没起来。素忘名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素忘机,虽然他们是师兄弟,同在掷坤宫,却鲜少碰面。 素忘名看见素忘机,脸上露出一分诧异,随後眉目舒展,阔步走了过来。 和这个一直看自己不爽的师弟打过招呼,素忘名挂著笑说:“忘机师弟这麽早就起来了啊,真是勤奋。身体已无恙?” “不劳惦念,我很好。倒是师兄你,这个时辰从山下回来……十分忙碌,不知为何事所耽搁?”素忘机面上几分克制。他看上去明明一刻也不想待在素忘名面前,但是偏偏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师弟,你这是关心我吗?为兄诚惶诚恐。”素忘名低笑,“……不过是追踪的魔物有了消息,布下的网,差不多可以收了……” 素忘机皱眉。 “师弟可还有什麽要问吗?”素忘名呵呵道。 素忘机黑眸定定看著他,紧抿著唇,一语不发。 “师弟莫对著我一脸的恨意和忍耐,师兄我十分难过。”素忘名佯叹,“其实……我们做的岂非是一样的事情?降妖除魔,护卫苍生。难道,师弟你还有其他打算?” “……明城如何了?”素忘机不悦。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有什麽後果,是他自作孽不可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听不进师门劝诫,对魔物存有侥幸偏袒之心,简直愚蠢可笑至极!”素忘名冷笑,“这样的人,岂不是死有余辜?” “你,做什麽了?”素忘机心感不妙。 “呵,我做了什麽?我并没有做什麽。我就是什麽都不做,他们迟早还是会走到这一步,我只不过看不过去,把过程稍微提前了一点而已。”素忘名笼著袖子道,“若依你的意思,放他们自生自灭。我既完不成师尊交代下来的任务,你关照的朋友亦会因内伤沈重而不治身亡,再然後,嗯?等著魔孽作乱吗?” 素忘机说不出话,他当时放明城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素忘名成事。虽然,明面上好看,是让有情人双送双飞,但是,明城的伤势,他很明白,根本支撑不了一年……甚至半年…… 素忘机说不出话,他是存私心,他有想法,虽不至对明城不利,却不至於累魔祸致 分卷阅读65 乱,害及苍生。素忘机负手:“……你又如何?” “切莫要太过自信,若你一无所知。”素忘名挥袖。 素忘机心中一震。 素忘名云淡风轻一笑:“至於我,我并不准备如何如何。这一次……或许会牵连很多人……但是,我必把他带回来,让他活下去。” 素忘机怔住。 “我和你一样自私。” 素忘名与他擦肩而过,素忘机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最後一句话。 掷坤宫上弥漫的云雾之气渐流散,素忘机迈向静室的脚步沈重缓慢,他心中踌躇,是否该去向师傅请命,下山一趟。 究竟发生了什麽,才让素忘名一直郁郁的眉眼展露一股决绝的狠厉锋芒?让他对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 素忘机心神不宁。 此时的边北妖镇,情况正在恶化。人人闭门谢客,逐不出户,风声鹤唳,惶惶不安。 不过大半个月,小镇上的风物已不复以往。 走在街上的人,缩头缩脑,左右张望,生怕井巷的阴影里忽然窜出吃人的魔鬼。大风刮起落叶,在地上层层翻卷,像铺了层破落的地毯。 尖耳朵跟著几个人後面走,前面几个人显然看见他了,见他面生,不时回头望,後来干脆面色发青,撒脚跑了。 尖耳朵不知道他们脑袋瓜子里想些什麽,是不是把他想成了可怕的魔鬼。他左手提著一只鸡,右手提著瓶花露,闷著头走路。头上的青色头巾没有包好,露出一角毛茸茸的耳朵。 尖耳朵熟门熟路地走街串巷,直到一处破旧的小房间前停下。 破砖房子,窗户都关不紧了,被风吹得吱呀呀响。 尖耳朵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床上的人抖索著从被子里冒出个头,又钻了进去。是个小姑娘,丑黄认识的小朋友。 房间里的床简直不能称之为床,只不过是两只长板凳一放,上面架一块木板,铺了层破被褥。这里本来就不是给人住的,最早时候养过猪啊鸡啊鸭啊,後来闲置了,就堆放稻草。 现如今,家里的小妹没嫁人,就破天荒怀了孩子,不知道哪里的野种!任如何打骂,也不招,狠心的哥哥嫂嫂就把孱弱的女孩子扔到了这处破屋,每天给点冷茶冷饭,当发善心。 小姑娘本来就惊惊惶惶,这番无头公案的委屈逼压下来,马上病倒了。肚子变大了,不敢见人,外面更是一步不敢走。连尖耳朵推门进来,木板门发出的吱嘎声音都吓得她瑟瑟发抖。 这些天,只有尖耳朵来看他,每次来,都带些吃的喝的。 小姑娘没有和尖耳朵说过一句话,这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面前,莫名其妙送给她一件漂亮的衣服,莫名奇妙三番两次来看她,她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份温暖,已是她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了。 对尖耳朵而言,他只不过在帮忙照顾丑黄的可怜朋友。 长尾巴知道尖耳朵三番两次往镇上跑,很生气,骂他,知不知道危险啊。你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丑黄的种吗? 尖耳朵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对每次来,小姑娘的哥哥嫂嫂对著他的背影指指点点,他也没想过原因。 长尾巴骂他笨,他是很笨,想什麽,就去做什麽了。不做,他觉得十分难受,心里会一直不安宁。小姑娘的哥哥嫂嫂指指点点说的是什麽?小姑娘究竟生了什麽怪病?尖耳朵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可怜的人类小女孩,只会在他到来时候,才会眼睛眨巴眨巴泛出泪花,慢慢吃他带去的东西。 异种奇闻 21.祸生 素忘名来妖镇的时间在又十天之後。他向玄英请命,玄英便指了几十名弟子随他北上。 几乎和石头坪发生“瘟疫”时的怪病症状一样!怀孕!更准确的说,是腹部变大,因为身体里面寄生了异物。 ──这个结论,是素忘名花了很多的时间才得出来的结论。他去妖镇,便是查证。 目前,尚无一人死亡,这和之前昆仑山下的情况不一致。“仔细寻因,小心取证,勿打草惊蛇,累及百姓。”这是玄英听了素忘名汇报後说的话。 妖镇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是什麽地方,他们都很清楚,一个处理不当,或许引发的就是三界大规模的纷乱。魔巴不得乱,神坐视不了,位於中间的修道人,若是引子,便要做了导火索。十分不妙的暧昧位置。 “是。”素忘名领命。 玄英却不知道这个大弟子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年修了什麽秉性出来,看著温和可亲,行事却雷厉风行。 素忘名到了妖镇,马上见了镇上的理事人,要求把同一夜“孕子”的人聚集到一处,他说那些均是得了怪病的人,需要隔离救治,不然会传染蔓延,全镇的人都逃不了。 镇上的丁保一户户搜人,很快搜到了丑黄的小朋友家。 哥哥嫂嫂领著拿刀带剑的武人,战战兢兢地到了破屋子的外面。门打开了,马上又合上,门口站著一个围著奇怪头巾的小个子男人。 “这个人是谁?”剑尖快指到了尖耳朵的鼻子前。尖耳朵皱眉。 没等尖耳朵说话,小姑娘的嫂子已经陪笑道:“我家妹子她娃的爹。” 旁人一怔:“不是月前怀的?得的妖病?” 小姑娘的哥哥点头:“是,是。”她嫂子按了按嚣张的刀剑,再接了话头,“看他哥给吓的,哪能是月前怀的,分明是几月前怀的,孩子小,那时候根本看不出来。要不是她男人找上门来,我们也不知道。这不,看人也在这里了,是许了人家的。” 说著,妇人扯了尖耳朵直比划。见还搞不定,咬咬牙,掏了些碎银子出来,塞给了拿刀的和拿剑的。 带著鞘的刀和剑不再指东指西,放下来了。 两个丁保一合计,瞪了瞪他们,大摇大摆走了。 尖耳朵要走,被妇人拉住。 “姑爷,你可不能这麽走了!”妇人叉腰道,“我们家好好的姑娘给你怀了孩子,你忍心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不问,自己去吃香的喝辣的吗?” 尖耳朵听不明白。 “你要走,得带著我们姑娘走。”妇人抬高嗓门,“不然,你也看到了。这阵子怀上的,都给当妖病抓了。关到一起可就不好说了,是死是活,爹娘也管不了了。你没这麽狠心敢做不赶认,敢挖不管埋吧?” 尖耳朵听不明白後面,听明白了前面。他迟疑地重复:“你们让我带她走?” 尖耳朵的声音又尖又细,和人类不甚相同,妇人酝酿许久的激昂情绪正 分卷阅读66 爆发,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 “你不带她走,她们一大一小活不长久。”妇人痛心地道。 尖耳朵犹豫地去推木门,又被拦住。妇人的话还没说完。 “我们家清清白白一个好姑娘,会针线会做饭会干活,不求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也不能就让人这麽空手白条地给套走了。”妇人叉腰道。她这一番话说得不文不武,样子做作难看,普通人早知道里面埋的花花肠子了,偏碰见个糊涂妖精,一点没听透,继续傻站著。 妇人伸出了手,手指尖油汪汪。妇人啧了声道:“小子,喜金呢。” “没有。”尖耳朵终於会意了,敢情是要钱,“这个可以吗?” 尖耳朵摸出一个沈甸甸的小袋子出来,袋子打开,里面满是亮晶晶的小石头。於是,妇人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粘著不动了。 “可以,这个可以,当然可以。”妇人喜笑颜开,忙捞了过来,“看公子送给妹妹的衣服,就知道公子是个出手大方的有钱人。” 原来,这妇人自从见了那件金丝银线的衣服後,就存了歹心。 尖耳朵皱眉头:“那件衣服在你那里?” 妇人点头。 尖耳朵道:“那不是你的东西。” 之前不是,现在都是了。妇人喜孜孜地想。 於是,尖耳朵抱了小姑娘走。 看著人走远了,小姑娘的哥哥推了推他媳妇:“那是我妹,我们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过分个头!”妇人给了丈夫一肘子,“得了怪病,留下来也活不了。” “你不是说是真怀上了孩子?”汉子抗议。 “你傻啊。丫头天天在我眼皮底下转,我能不知道她有没有偷人?分明得的是妖病!你说这也奇怪……连男的都怀孕,这世道真没法活了……” 妇人进了房,倒出来一袋子亮闪闪的宝石,陶醉地欣赏。 尖耳朵把病中的小姑娘带到了妖精的世界,放进了丑黄的山洞。那件丑黄亲手做的金丝银线女服,跟在两人後面,晃晃悠悠落到了洞里的石桌上。 听说好友带了人间的女子来,长尾巴怒冲冲来兴师问罪。 “你脑袋被山夹了!”长尾巴一照面,就揪住尖耳朵的耳朵,“你带个祸害来做什麽!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你不知道她身上有魔气,早被污染了吗?” 尖耳朵抱住长尾巴的手,苦著脸说:“我知道,可是她没地方去啊。留下她吧……” “哼。”长尾巴恼怒。 “你看她这麽弱,人都害不了,怎麽可能害妖?”尖耳朵道。 长尾巴磨牙齿:“我想到办法了。人间的事,妖界也听闻了,长老们正琢磨呢。连昆仑山的道士都打包过来伏魔了……这女娃既然怀的是魔胎,刚好可以拿去给长老们研究,说不定能找出个眉目。” 尖耳朵不管自己被揪住的耳朵了,拦腰抱住长尾巴:“不准去说!说了,她就活不了了。先……先等生下来吧……我和你一旁看著,怕什麽?” 长尾巴扁嘴巴。 尖耳朵是遗腹子,他娘生他的时候,是在野地里,被兽抓得血肉模糊,死了,他还在他娘胎里,是被走过路过的妖精救了,尖耳朵才活下来。 长尾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尖耳朵才会比较傻,比较喜欢小生命。 长尾巴不吭声。 尖耳朵笑了。 长尾巴是狐狸精,尖耳朵是猫妖。他们一起照顾一个住在黄鼠狼山洞里的人类女孩子,真乃怪哉。 异种奇闻 22.魔化 人类小姑娘在妖精界住了下来。得了怪病不过一个月,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 长尾巴看著床上脸色发黄满头汗的小姑娘,对尖耳朵说:“她好像很痛苦。” 尖耳朵看著小姑娘捂著肚子打滚,点头道:“你看著他,我出去一趟。” 长尾巴知道尖耳朵去了什麽地方。镇上,远途来的道士们把病人聚集到一处,日夜看守,统一熬了药给人吃。尖耳朵去偷药了。 小姑娘连续吃了几天尖耳朵偷来的药,不见起色,反而更憔悴了,简直像生命力全部被抽走一样。 长尾巴盯著小姑娘想,是被她肚子里的东西抽走的罢。 小姑娘在哭叫,拽成拳的手拼命敲打著肚皮,长尾巴隐约看到衣服布片下隆起的肚皮在拱动,里面埋著的东西要出来了麽? 没有听尖耳朵提病症最重时会出现什麽状况,长尾巴上前拉开小姑娘乱挥舞的手,拿绳子把小姑娘的手脚绑定,避免乱砸坏了肚子。 等处理妥当,长尾巴凑近小姑娘的肚子,肚皮里面一拱一拱似有活物在顶,传出低低的咀嚼声和咆哮声,再仔细听又没有了,像个好笑的幻觉。 这时候,外面传来振聋发聩的锺声,远在天边,近在耳边,是妖精界召集全员开大会的锺声。平常是不会轻易动用的,一定是出大事了。 长尾巴看了看晃著日光的洞口,再看看床上挣扎得筋疲力尽的小姑娘,施了个屏蔽的结界,听从召唤离开山洞。 尖耳朵今天没有顺利拿到药汁,就回转了。 人间关押病人的地方,不知为什麽看管得更紧了。尖耳朵听见夥房里忙碌的小道士发牢骚。 “这几天,镇上妖气弥漫,走到哪里都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哎呀,就像被无数双眼睛盯著。” “我们所在的此处煞气最重,出任务的师兄们说妖魔鬼怪横行,都被什麽引出来了。” “被什麽引出来?” “……嘘。有大师兄坐镇,看样子,我们掷坤宫在下一盘大棋。” “下棋我不懂。这药方子,是大师兄的人送来的,你看,连服了这麽多天,好的一个没见著,哀号哭叫的倒不少。” “别乱说。” “哼,我看不是救命药,是催命符。” “……” 道士们说话的声音低下去,尖耳朵的心沈颤颤。它日夜守著小姑娘,自然知道小姑娘的身体状态,是变坏了…… 阴霾的天,布满雾气和乌云,阳光被挡在了哪里,根本找不见。 尖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远处传来的锺声。出事了吗? 分卷阅读67 尖耳朵咬咬唇,弃了药,闪身离开。 尖耳朵没有去召集处,他的脚步在中途偏离方向,回了丑黄的山洞。 心绪不宁,感觉要出事。 大风呼呼吹,所到之处安静异常,不安的蠢动重重层层隐蔽在暗角、在心底……在脑海回响。 尖耳朵到达目的地的山洞时候,脚步甚至有些慌乱。和预感一样,察觉到异变的因素。 整个妖精界由地脉的灵气和此间住民的能力共同构成,或昼或夜,温和晴朗,除非结界受到破坏,否则不会出现恶劣如此的变化…… 黑狗蔽日,风起云涌,电闪雷鸣……站在云台上响应召集的妖精们都懵了。流动的黑暗水一样带来绝望和恐惧。那是对於强大未知的本能恐惧。 妖精长老的苍老声音,被鼓荡的风切割成破碎的音符,近乎吟唱的咏叹:“魔王要驾临了,膜拜吧,弱小的族群。宽广的黑暗,无限的力量,永世的生命……除了臣服,我们无可逃避。” 一道光劈开翻卷著浓重黑云的天空,裂开的口子,像一个狰狞的笑容,奔腾的雷声似碾压大地般跑过,大雨骤降。 妖精们噗通跪下,低头,听从自然力量的竞择安排。 心不再抵抗的同时,如影随形的黑暗瞬间包裹个体修炼已久的灵息,呼应体内张狂的欲念,妖气全然释放,能力大增,俱皆融为一体。 长尾巴吃惊地睁开眼睛,妖魔本来就是暗黑界的生物,完全不再压制恶的本能,没想到与功体会助益如此大。 究竟是怎样的魔,没有直接的会面,单凭气息的指引,能令万千生灵迫於威逼的淫威,低下高昂的头颅。 如此强大,才能为王。 长尾巴正全心全意提升自己功体,吸纳黑暗中蕴藏的力量,忽然感应到什麽,心思骤然一跳。他张开眼睛,茫然地看了山洞方向一眼。 尖耳朵…… 这家夥没回来吗?没出事吧?长尾巴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看看身边同伴凝神练功的样子,闭上眼睛。 尖耳朵…… 不,尖耳朵回来了!结界被动,尖耳朵在呼唤什麽…… 啊…… 尖耳朵的气息,感觉不到了,尖耳朵消失了! 长尾巴跳了起来,朝山洞方向狂奔。 ……山洞里果然一片狼藉。 长尾巴离开时布下的结界消失了,石床上躺著小姑娘,洞口躺著尖耳朵…… 都死了。 血腥味,到处都是血腥味! 床上的小姑娘肠穿肚烂,肚皮上破开个好大窟窿,有噬咬的痕迹,搭在床边的手仍滴滴答答的流著血。 小姑娘的脸朝著洞口的方向,皮掀开一半,眼窝深深,眼珠子仍在,露出极度惊惧後的茫然,张著口,像是要说什麽。 洞顶都有血滴嗒嗒往下落,可以想见破开时候刺啦一声,血喷溅而出的情形。都弄脏了。 从石床上拖曳而出的血痕,是怪物爬行的痕迹。 尖耳朵进来时候看见的大概是这副景象,来不及逃跑就受到袭击。尖耳朵的胸口有三四个透骨深的圆孔,汩汩冒血。血很新鲜…… 长尾巴蹲下身体,手指探上尖耳朵的伤口,指尖变了红色。长尾巴木然地把手指放入口中吮吸,然後对著死去的尖耳朵道:“有点酸,所以怪物不吃你吗?嗯?” 没有回答。 长尾巴手指微动,尖耳朵变了原形,一只缩成团的杂毛山猫,本来就不怎麽鲜亮的毛发如今更黏答答结块……长尾巴一点不介意,小心地抱起山猫,顺著它的毛道:“叫你别管人的事,你偏不听我的话,你看,坏事儿了吧?以後要乖乖地,知道不知道?” 走出山洞,指向右边的草叶上有血渍的痕迹,长尾巴的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隐忍的神色。 右边是云台的方向,此刻,长老带著族里的人都在云台上等待魔神的旨意。 长尾巴的脚步迈向了左边。 左边是长尾巴的住处。 长尾巴在自己住的山洞前的枣树下停下,在树下挖坑,边挖边说:“你说你喜欢吃枣子,可惜枣树不能一年四季都结果。每次你来找我,其实都是在爬树睡觉,我现在把你留在枣树下,你可满意?对了,上次妖精大会後,我买了一大袋干枣,忘了给你,我现在去拿。” 长尾巴挖了个好大的坑,把小山猫放进垫了好几层锦缎的竹篮子里,和枣子一起,深深埋在了枣树下。踩平了土,就看不出是个坟头。 “笨猫,”长尾巴站起来,满是泥巴的手按了按发红的眼角,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异种奇闻 23.破界 长尾巴循著地上斑斓的血迹走,西面,是云台的方向。 天顶上,层云翻卷,戾气集结的中心就是云台,非常低,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那里,妖精们以为找到了他们效忠的魔王,匍匐在云台上。 守卫妖精界的结界越来越薄弱了,随时会被膨胀的戾气挣破似的。 然後长尾巴看见了绝对不会在妖精界出现的……修道人! 三个道士在聚头讨论,他们面色严肃,如临大敌。 长尾巴见三个道士分头散了,便继续往西走。草叶上斑驳的血迹近乎消失了,但是长尾巴直觉魔怪去了迎接它降临的云台。 闪身而过的某个道士在长尾巴身边停了下来,肃容道:“你身上有魔的气息。” 长尾巴充满敌意地立在原地。哼,现在这空间哪里不充满了魔的气息?废话! 道士打量他:“你身上的血是怎麽回事?” 人的嗅觉不灵,不易察觉草叶间的魔息,长尾巴身上沾了尖耳朵的血,格外浓重,故被辨识。 道士步步紧逼,长尾巴脚步後撤。 “狐狸,问你呢!”另两个道士也出现了。 见长尾巴不答,两道士马上动起手来。以一对二,长尾巴根本支持不住。 站在旁的是最初和长尾巴搭话的道士,他焦虑地望了眼天,催促:“别管他了!你们快走!打开结界,让外面的人进来!”说完,御剑往西。 强行打开结界吗?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长尾巴心内冷 分卷阅读68 笑。西面……传来浓重的血腥味……道士想必发现了…… 长尾巴变作狐狸原形,疾奔。 云台上,进行了一场真正的祭祀。以血和命为名的祭祀。 阴霾渐散,一线阳光从破开的穹宇洒落,覆盖所及的土地。 浓稠的红色的液体染红了云台和通向云台的宽阔石阶,渗进石缝草隙。 没有声音,连风都静止。 道士拾级而上,脸色惨白,握著剑的手发抖。 害怕吗?还是可怜妖精?小狐狸跟在道士後面跑。 云台上的妖精们或跪坐或匍匐,没有任何抗争。他们的身上无一例外都有个血窟窿,是谁能在一瞬间取千百妖精的命,令他们神散血枯? 魔怪吗?什麽样的魔怪! 道士伸手一触,他脚边的一具妖尸瞬间化灰,弥於无形。道士皱眉,这种死法,是受害者在死前被夺了元丹吸走功力所致。 什麽样的魔怪能同时吸纳众多的元丹和功力而不自爆?!道士感受到恐惧。 呵……我若不顾笨猫,直接来示警,它们也逃不过……小狐狸冷冷地想,一起死吗?也好……笨猫,我们都来陪你了…… 长尾巴重新幻化人形,站到道士身边。 “刚出世的怪物,从人的肚子爬出来,就有了这样的力量!你们修道人,拿它一点办法没有吗?”长尾巴嗤笑。 “刚出世?”道士脸上堆满不可置信的惊疑未定。 “是啊,若它真是魔,喝越多的血,就越强壮,吞食越多的元丹,化为已用,就越厉害,呵……”长尾巴想到什麽,忽然转头,“你们修道者……抓了那些大肚皮不杀,养著好玩,还是等候魔乱现世?” “怎麽会!我们……我们是想救人,医好他们,没有人能擅定别人的生死!没有亲眼见,怎能认定他们怀的俱是魔胎……”道士喘了口气,说服自己一样艰难地道,“我们的人都在外面,来的都是掷坤宫的精英,只要结界打开,就能把魔灭掉!” “没有妖精法印的人,进不来结界。越强烈的撞击,会引来越强烈的反弹,”长尾巴在满是血污的地上坐下,道,“布下结界的长老们都死了,没有人能进来,没有人能出去。” “妖精法印是什麽东西?……我们师兄弟三人是从地下的裂隙进入结界内,通过时,缝隙就消失了。”道士焦急道。 “异变。”长尾巴刚说,地面忽然塌陷,云台软糕样被揉烈,柱子纷倒。长尾巴坐著不动,不眨眼地看著面前一切道,“像幻境,构建它的人不在了,自是扭曲、崩裂……” “晚了麽?”道士大喝一声,掌气一推,把坐著等死的长尾巴送出了最先崩塌的云台,“走啊!快……” 长尾巴诧异地抬头,心惊地看见一只褐色的庞然大物挥舞著无数丑陋的触须,整个云台像玩具一样被拍碎。 那样的东西!是丑黄的小姑娘能生出来的吗?! “快走啊!” 道士持剑和怪物斗著,身影不时在空中腾挪,躲避蛇一样的触手。 长尾巴发现自己还能跑,跑起来还挺快。他朝结界的边缘跑。 还没晚,还没晚,还没晚……我能打开结界! 希望道士们能帮笨猫你报仇!长尾巴冲到界墙边,跪在石像边喃喃自语。 一只跪著的九头兽石像,嘴里叼著个石杯。 所谓“妖精法印”指用妖精血所下法咒,可引领外人出入一次此间结界。 破除外围结界,另有法门。 只要把兽像所叼石杯盛满妖血,结界就能打开了。长尾巴盯著因为承接他的血後,变得透明的杯壁,使劲掐手腕上割开的伤口。 杯子不大,血似永远也灌不满,一层层粉红色的氤氲,慢慢从杯沿升起,映得兽眸也变了红色。 长尾巴晕倒的时候,看见了几丈开外,厚厚的壁障消失,素衣白袍的道士们踏进了面目全非的妖精界。 长尾巴看著变回蓝的的天空想,我死了吗?快点死吧,尖耳朵在等呢。他一定会取笑自己还没娶到狼媳妇就死了。 长尾巴想,见到尖耳朵的时候,要问一问他,是不是喜欢丑黄的小姑娘,丑黄定不依。 长尾巴脑海浮现尖耳朵围著头巾的模样,笨猫的耳朵尖老是露出来,一次次拍手用法术掩盖,偏不能如愿。长尾巴忽然想笑。 掷坤宫出昆仑来妖镇的大部分人都去了围剿妖精界。 留在镇上的道士,不想遇到了更大的灾难。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素忘名去了哪里。 妖镇外的院落内,初醒的明城推被起身,室外阳光落进室内,安详、静谧的午後。 门吱呀打开,走进一个人。 异种奇闻 24.访客 明城没有想到在远离昆仑山的北境之地见到素忘归。 素忘归扫了明城几眼,摸著胡子道:“啧,你果然命不久矣。” 明城肃然而立:“前番多谢师兄赐药。” 素忘归不置可否,嘲讽:“你连站著也吃力吗?” 明城不说话。其实他最近静养有效,行动上可以自理,并无问题。只是昼夜少不得受真气侵袭之苦,脏腑不得安宁。 素忘归在房间里转:“你死不死,与我无碍。可有人见不得你死。” 明城诧异抬眸。 素忘归哼一声:“你的师兄。” “大师兄?”明城有很多师兄,可是这一刻,他只想到了一个人,明光。 “大师兄他怎麽了?”明城皱眉。 素忘归看了明城一眼。 明城张了张口:“你来找我,为了什麽?大师兄也来了吗?你们……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你倒不笨。”素忘归在桌边坐下,他真怕话没说完,眼前这个病入枯槁的人就不支倒地。素忘名会找他拼命的。 明城顺著素忘归的意思坐下,沏了一杯茶,推到素忘归面前:“师兄,请用。” 素忘归对明城口唤的师兄并无排斥。 掷坤宫和奉天观的关系,说穿了是同宗同源,没有这层关系,昆仑十八派子弟不管面上合不合衬,口上都秉承师兄弟的称呼。 明城等素忘 分卷阅读69 归开口。 素忘归道:“你身上被下了‘追踪’”。 “追踪”是什麽药,明城很清楚,他手上也有,这味无色无味无可辨识的好东西,明光曾手把手教他用法。 “大师兄他……”明城不知道问什麽。离开昆仑後,明光过得好不好,他一无所知。石头坪时,明光在,却不见他。明城知道大师兄在怪他,不会原谅他。 在奉天观时候,明光正的暗的,不知道变了法子和明城说过多少次,让不要结交魔怪。待龙游入了奉天观,明光和龙游一直不合。 在明光心里,怕恨不得把龙游灭了吧?明城想,大师兄这次,是不是来追杀他们? 不对,师叔和师傅既然放了他们下山……便不会相扰,要杀,在昆仑山下,便好动手了……过了这麽久,这时候却……难道,龙游!不会……不会…… 明城面上变了几种颜色。 素忘归不知他心里无数念头,皱著眉道:“你大师兄他仍躲著不肯见你。” 明城不明所以。 素忘归摸了摸精心打理的胡子道:“连我也不知他在忙什麽,人影不见……无论他在做什麽,怕都是和你有关。” 明城心一沈。 素忘归继续道:“你是昆仑山出来的人,迟早回去昆仑。魔孽不同人,畜性天存,百年千年,你同化不了它。如果我没猜错,日子不会太久了。” 明城闭了闭眼:“我知道自己能活的日子不太久了……” 素忘归不耐烦:“我不管你还能活几天,你死不死,根本无关紧要。我指的是,你闯下的祸,快现世了,你大概瞧得见。看看自己造的孽。” 明城盯著素忘归:“什麽……事?” 素忘归焦躁地挥了下手:“现在尚不清楚。” 明城眸色深深:“和……龙游有关?” 素忘归站起,来回走了几步,道:“你还记得石头坪的事吧?其实,後来我们快抓到影子了。石头坪外的那条河底,真的有异生物,多足的怪虫……小小的,成团抱在一起,几成一片。它的存活率却不高,没等捞起来,一接触到阳光,尽化了血水,染红了整片河……” 明城怔住。 “那些死的人,都是破肚而生,死相凄惨,尸体旁是成滩成滩的腥红色污渍。一个人不可能流的量……我查过,那根本不是人的血……”素忘归艰难地道。 “你怀疑有物寄生在人体内,破出後,未得存活,死了化为血水,没有死的,爬进了阴暗的河底,就是被你後来发现的那些?不是瘟疫,不是谋杀,根本就是有怪作乱。”明城清晰地理了一遍,这时候他心里清清楚楚,甚至暗暗把龙游也按了进去,多足的异生物……呵,可不就是他身边终日相守的魔? 素忘归点头,看著明城,狐疑道:“你是不是清楚……?” 明城摇头,他清明的目光看向素忘归:“你怀疑他吧,所以你来找我。但是你又不能肯定更多,所以你急了,怕了……” 素忘归打断明城的话,道:“我是焦虑。天知道那是什麽怪物!这妖镇上数十个人一夜之间诡异怀胎,一月不到,个个就快临产了!要真如我所猜测!呵……你说,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麽?!” “你说的是镇上?”明城意识到事态大了。 素忘归冷哼:“是啊,就在这外面十里不到的镇上!我说,眼皮底下的事情,你都不知道,该赞,你被保护得太好麽?” 明城受激,气血上涌。 素忘归见他面色发青的惨状,不由语气缓了缓,说道:“这几天妖氛渐浓,已是箭在弦上。这处庄院布了结界,故你感应不到。我适才能顺利进来,是因为门上竟隐有我们昆仑法印……是你布下的?” 明城摇头。 素忘归奇怪:“那会是谁?” 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会不会和明光有关? “不知道他在做什麽。”素忘归下意识不停摸胡子,“我先走了。我说的……” “我知道。”明城点头,“无论是不是和他有关,我会查清楚。” 这个“他”,当然指龙游。 素忘归不怎麽信地看了看他,想了想,掏出个瓶子扔过去:“上次的药,不怎麽好用了,但能续你几天命。” “多谢。”明城起身。 素忘归走後,明城走出房间,院子里仍和风暖日,根本没有丝毫异状。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龙游去哪里了?小黑仔去哪里了?怎麽一个都不见? 风簌簌吹动树叶,明城的目光穿过院子,落在院门上。那上面,真的有素忘归所说的昆仑印吗?会是谁做的? 明城笔直走了过去。 门是用木头做的,粗犷的合抱大木,简单地搭建一起,上面甚至因为年岁长了,暗缝处长了苔菌野菇之类。 昆仑印就在正门楣上。只有本门的人能辨认、能看得见、能触得著的法印,能破除一般的妖魔封印,也是同门识别和指向的方法。 谁来过? 大师兄,是你吗? 明城指尖触及昆仑印的中心,一道水样波动的蓝光从他指尖自法印周边漫出,一瞬间扩散,围在整座庄院上,仿佛“啪”地一声,龙游粗笨设下的简陋结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雾气,自四周吞没过来,很快,这一处一直被保护的庄院,马上和它周边的景物一样,变得死气沈沈。 真的变天了,立在门口的明城想。 这一刻,这个被驱逐出山的昆仑弟子,是真的空落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了。看不见的方向,看不见的未来,看不见的信任……孤身一人。 明城唇边浮现一丝笑意,分外枯涩的落寞表情。 龙游,我等你回来。明城对自己说。 异种奇闻 25.迷魂 没有太阳,天也见不得更黑。 明城不知道站了多久,看见了龙游。 龙游一个人回来。 “怎麽站在这里?”龙游急吼吼地冲到面前。 黑胡渣子的大汉样,一副莽撞,隐埋的心机在哪里? “等你回。”明城笑了一个。 龙游瞅著他的笑容,摸著他的脸,疑惑问:“怎麽了?”  分卷阅读70 龙游转眼察觉到他辛苦研究在家里布下的结界被毁了,眉间阴云渐聚。 明城了然:“我破的。” 龙游一句话也无,面上马上烟消云散,抱住明城道:“怎麽全身这麽冷,我们进去。” 明城点头道:“好”。 龙游见他这麽温顺,心情大畅,抱起他,大步往屋内走。 明城由了他。 风吹得落叶飘,吹得未关紧的门扉晃荡不止。 脱了鞋子和外衣,同歪进被窝。龙游把明城冰冷的手脚拢进怀里,扯开衣服,贴在自己火烫的皮肉上。 “你怎麽一年到头,体温都这麽高?”明城蹙眉。 “你太冷,我好暖著你。”龙游说起情话来,也毫不含糊了。 明城问:“……你有没有後悔出来里昆仑?” 龙游瞪他:“怎麽说这个?外面很好,我怎麽会後悔?” “很好麽?”明城闭眼。 “是,好。有你。”龙游的吻落在明城的眼皮上,轻触,盯著明城的目光如疼爱最贵重的珍宝。 明城的心被刺了一下。 “是不是,我说什麽,你都会做到?” 龙游的回答迟了片刻,含混应了。 “是不是,你答应我的,都做到了?” 龙游的反应慢了半缓,点头称是。 “……呵,如今,你连骗我都会了?”明城的声音有叹息,有无奈,有心灰意冷,睁开的眼中却无半点犹疑。 龙游沈默。 “外面的事都是你做的?”明城痛惜,“你答应过我不再害半条人命。你为何禁而再犯?” 龙游沈默。 明城问:“今天你去哪里了?” 龙游赌气不答。 明城失望:“你瞒了我很多事是不是?我以为可以相信你,一而再,再而三,原来都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不该把你当成同伴。” “不是。”龙游的眼中有固执,却无悔意。 “不是什麽?”明城追问。 “不是你想的那样。”龙游苦恼地道。 “那是怎样?你告诉我。”明城看他。 龙游不敢说,他紧紧抓著明城,像犯了错的孩子,明知要被骂,却不肯低头。 “城中……怀了怪病的人都和你没关系吗?在石头坪的时候……”明城快速地说。 “不是我的错!”龙游咬牙,掐住明城的腰,烦闷地冲明城的嘴巴咬下去。 明城挣扎。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打架。明城不一会儿就察觉到龙游胯 下的动静了。 这时候也……真是何时何地都会发情的孽畜!明城恨。 龙游却退开了,一手仍不肯放开明城,一手遮在自己眼睛上。 “你说不是你的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告诉我。”明城阖上敞开的衣领。 “不知道。”龙游的声音听起来更烦躁莫名。 …… 许久,龙游嗫嚅道:“他们会生下我的孩子。” 一句话,似响雷,震在明城头顶。 “你说什麽?”明城的声音都点抖。 龙游闷声道:“我忍不住,怕伤你。所以……” “所以什麽……”明城几乎问不出来了。 “所以去了镇里……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不想的,我忍过了……”龙游的声音越说越低,“可每次头昏脑胀後醒来,已经是事後。我不敢和你说。” “每次?”明城忍耐,“几次?” “我也不清楚。”龙游小声。 “多得你也数不清了吗?”明城咬牙,“数十人总有的,你去镇上看看就知。” “……你是生气我找别人,让他们孕子,还是生气我害了人?”龙游回味过来。 “你……恬不知耻!”明城心中五味杂陈。 “放心,他们都活不了。种下了,拔不除,即使他们死了,孩子也会以人器为盆穴,吃饱了,大了,爬出来。”龙游显然从心底深处,都从没正确认识到,人命是个什麽东西,更体会不了明城生而为人的心情。 “我怎麽没死?”明城骤闻事实,心内忏然。 龙游奇怪地道:“你怎麽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我也会把你拖回来,你要活得和我一样长久。我当然希望你能为我生下孩子,但是一直来我的肉身之体未得以成熟,你的身体也未准备好,太过脆弱,贸然行事,你会像那些人类一样,有性命之忧。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们合体生的孩子,会是最强的!” 明城心内翻腾,龙游却沈浸在对未来的美好设想里。 明城想起龙游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孩子的事情,那时候,他当他胡言乱语,异想天开,根本没当真。没想到……龙游的两具阳器,他只享用过其一,另一具是不断在成熟,怕问题出在这里…… “我怜惜你,所以,一直忍耐。”龙游的声音甚至有几分愉悦,“虽然,仍未尝试让你孕育子嗣,但是交欢至今,你我已血肉相合,气息交融,近乎同体。外面那些孩子,生而得识魔息,会认我为父,尊你为母,聚集在我们周围……” 龙游说得开心,明城听得毛骨悚然。 “杀。杀了它们。”明城的齿缝里蹦出心惊的词汇。 龙游的兽眸中闪现冷硬的金光,但见龙游手上一阵比划,明城便失了神智倒在他的臂弯。 龙游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赞同,你忘了那些臭道士,只认得我一个就好了。明城,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哈哈哈……” 茫然睁著眼睛的小道士,木偶一样躺在龙游的怀里。 一层微弱的金光从帐内升起,妖魔的粗笨结界重新笼罩了这个庄院,细听之下,竟有声声清圣的禅经送绕,格外诡异。 “龙游?” “嗯?” “我的头好疼。” “过会儿就不疼了,乖,什麽都别想。” “我们怎麽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家。” “家?我的家在奉天观……我的师傅,不,我的师傅是谁?我是谁?……啊……” “别想了,看 分卷阅读71 著我。” “啊……” “记住,你是我的人,这世上,你只认识我一个,只侍奉我一个。听见了吗?” “嗯。龙游,我害怕。” “怕什麽?” “怕,恶鬼,吃人。” “不怕。是人是鬼,都是我的食物。我是你,你是我,我不怕,你怎麽会怕。他们都会怕你……” “真的?” “真的。你要信我,只信我一个,无论任何时候,知道吗?” “知道了。” “还冷吗?” “唔……” “过来,我抱抱你。” “好痒,呵……龙游……你好烫,快把我烧融了……” “嗯,腿张开,含住……” 一时间,房内颠鸾倒凤,被翻红浪,浑不管外界的腥风血雨,妖孽横行。 风刮得更急了,天阴得似快要下雨。 异种奇闻 26.山遇 陈斤是个偷儿,他到妖镇没多久。这个地方很奇怪,被偷了东西,没人叫骂,甚至有开心自己被黄大仙光顾了,好运将至。 陈斤的日子於是很好过,干脆在镇上租了处房子住下。 要不是这个地方这麽合情合意,连续发生了怪事後,陈斤不会不跑路。他本天下为家,哪里是家,哪里不是家? 镇上有许多人忽然怀孕,陈斤当笑话听,闺女大了不好管,一不小心玩过火,常有的事。 可是,连租给他房子的刘根都大肚子,陈斤懵了。 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刘根得了怪病,羞於见人,收拾东西,往山上打猎停宿的小屋去住。陈斤负责给刘根递送每日饭菜和常用物品,抵房租。 往山上去藏的不止刘根一个人。 远来的道士挨家挨户查“病症”者,女的可以挨在家,男的怕丑,逃进山的不少。 道士们不怕累,巡山搜。 可山那麽大,不熟悉沟沟坎坎,怎麽搜得尽,不过逼著人往深山里走。 刘根和另外两个孕夫结了伴,找的地还好,山缝裂隙往里走许多路才出现的一个石窟窿。别说外人不好找,就是陈斤瘦,别个胖点的侧著身子也有难度进去,里面几个大了肚子的,不生产,怕是出不来。 陈斤每天的任务很重,这几个人的夥食全交给他了,虽然谢金可观,可毕竟路途不便,陈斤少不得今天缺送一顿,明天迟几个时辰。 这天,陈斤出发前不忘去隔壁酒家顺了一瓶二月红,拎著饭篮子走。 最近不仅天气招雾聚云,镇上气氛亦人心惶惶,动不动看见三三两两的道士拿剑持拂尘走过。 会发生什麽呢?该发生什麽早该发生了。陈斤不以为然。 歹运!通向目的地的路上,陈斤眼睛尖,远远看见一个道士懒洋洋靠在树干上等著。 陈斤思来想去,做事得负责任。为了不给孕夫们带来麻烦,陈斤改变方向,绕远路。 这麽一绕,不幸迷了路,看到山裂处的熟悉风景,天已晚了,搅了墨一样浓黑。 林间上,苍白的月亮发出惨淡的光。 四周传来细细嗖嗖的声音,陈斤开始冒冷汗,深山野林的,不知道会有什麽危险的动物。他开始後悔,後悔下午绕道的错误决定。 不送就好了,少一餐,不会饿死。 臭道士!都是臭道士的错! 陈斤借著月光,下意识猫腰往前,一手紧紧提著饭篮,一手按住腰间的皮鞘短刀,向记忆中的山缝隙处走。 只要到了那缝隙深处的窟窿洞地,和几个孕夫磕聊一夜,第二天再走就是。 最大的问题,是不要爬出个什麽蝎虫蛇蚁什麽,陈斤在心里默念菩萨。 显然菩萨念得不够诚心,暗夜里,细细嗖嗖的声音越来越响了,简直像整片在挪动靠近。陈斤不敢动了,心跳得简直要从嗓子眼出来了──他踩到了什麽软绵绵的东西! 这时候,那声音忽然停止了,一下子,周遭变得无比寂静。 陈斤被这忽然的变化吓得脑袋发紧,双腿发抖,快尿了。 那物似乎反应迟钝,这会子仍没什麽动静,等到陈斤大著胆子迈出脚── 一只不知什麽东西忽然搭到陈斤的肩膀上! 陈斤头皮一炸。长年做偷儿有好处,反应尚敏捷,他拔出腰中的刀,反手就是一下,猛地跳开。 四周一片黑,陈斤背靠著树,不敢动。 淅淅沙沙的声音摩擦著耳膜,像有什麽东西在烂叶枯枝间蠕动。 树上垂下来,脚边靠上来,陈斤想逃,但是他的手被什麽缠住了,手里的饭篮子掉到了地上。 陈斤吓得哀嚎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拿著刀的手乱挥舞,噗嚓一声,割到什麽东西,空气中弥漫一阵腥臭的恶心气味。 陈斤跳起来想跑,他什麽也顾不得了,只想活命,可怪物的动作更快,扯著他的双脚往回拉。 陈斤失重,一脑袋砸在地上,被拖拽进了一个臭烘烘的泥坑,陈斤趴著地往前爬,正当怪物的力气加重,陈斤以为没救的时候,一阵亮光闪过。 陈斤瞧见了狼藉一地的他带来的饭菜,以及地上粗粗细细的暗色树藤状活物,以及踩在树藤物上一晃而过的黑色布靴。 有救了! 陈斤恍然抬头,看见月光下一个素色衣袍的道士在空中挥舞剑诀,他手中的剑光比月光闪亮,然後陈斤眼前一亮一黑,他看见那道从天而降的剑光劈开了他周围的束缚,飞溅起无数液体和藤状残肢,一个声音对他说:“还不跑?等道爷给你开路吗?一下午,跟著你绕七绕八找怪,把道爷的好脾气都磨尽了!” 一只脚踹在陈斤的屁股上,陈斤飞了起来,朝著一个方向远远跌出去。 陈斤回头看的时候,印象里一个清高的背影负剑而立,从地上窜起的藤蔓物阴影一样罩向道士!陈斤再次念佛,他希望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快快消失,不要害到那位救他的道爷! 陈斤侥幸回到镇上後,没有和任何人说那一夜发生的事,陈斤没有再回山上去,他不知道那几个孕夫还活著没活著,那怪是不是还在,那个道士是不是成功脱险了? 分卷阅读72 陈斤不知道。 陈斤回去後,收拾东西,然後跑路。 很久以後,陈斤听说北方虫害,从地底爬出的虫多足多脚,繁衍得很快,吃了很多人。 陈斤问到妖镇的时候,游荡的方士告诉他,极北之地,没有妖镇,只有死镇,被魔污染的地方,遍布瘴气,被佛门和道教的高手彻底封印了。 曾生活在妖镇的事,妖镇里的那些传说,甚至最後一夜的遭遇,对陈斤来说,像一场梦,要不是腰上顺的二月红酒坛神使鬼差被混乱中带了出来,陈斤自己都觉得记忆不靠谱…… 如果陈斤没有果断离开妖镇,且不说他日後是死了,还是活著。 有一样能肯定的是,他会再见到救他的那个道士。 道士叫简言。 异种奇闻 27.简言 简言和简从是好友。 简从和简环奉师门之命下昆仑,跟踪出自奉天观的小道士明城以及他的魔朋友,回掷坤宫後,简环往上告密,简从被关禁闭,罪名是任务达成不利,还数番帮外人说好话,是非不分,立场不明。 简从被同门敌视辱骂,简言看不过去了。 这次跟著素忘名下山,简言一心想会会传说中养魔入魔的明城小师弟和他的那只魔。 简从怎麽被迷了心窍的! 来到妖镇後的情况,和简言想象的不一样。 素忘名做事雷厉风行,手段比之素忘机的慎密机巧,更见杀伐决断。 一入妖镇,马上控制了镇上的领头人,进行大面积排查,不管是否得病,把所有有孕之人圈禁到一处,统一监管。找出妖镇汇通三界之所,用师门带出的法宝“遥天盾”封锁,并集结大部分道门力量攻入沾染了魔息的妖精界…… 简言自小同简从一处,简从被误後,他不划清界限,仍旧交好;平常作风生冷不忌,做为一个道士,喝酒吃肉看姑娘,样样不落……若非武功练得好,在他人眼里,简直一无是处了。 简言知道受人排挤,并不屑与别个为伍,自从素忘名处领了巡山一职,成日独来独往。 素忘名叮嘱,事态没有明朗前,不能打草惊蛇,轻易接触“城外人”。 外城不过几家猎户,其中一家庄院颇像模像样,简言从素忘归处得知,那就是此行的“猎物”居所了。 素忘归去找明城,简言知道,素忘名来了妖镇後,神出鬼没,做事瞒著兄弟们,素忘归快忍不住。 素忘归有酒气和豪气,简言和他算半个酒友,人喝了酒後,话就会多起来。简言跟踪陈七那天,素忘归决定去一晤明城,掷坤宫下来的大队伍推进了妖精界。 简言前一阵已经摸出陈七经常上山下山的规律,料定必是和脱逃之人有关系,他平素抓人抓得不那麽积极,逮孕妇孕夫,总让他感觉在欺负弱小。既然这天大家都出去干正事了,他也收拾收拾出门。 躲在山里面生孩子,多不安全。 简言准备著日行一善。 显然,他对危险估计得太低,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笨偷儿竟然会迷路,在山里面绕来绕去,简言睡了一觉,他仍没转到目的地。简言是个酒徒,鼻子灵,巡著二月红的丝丝酒味,寻到陈斤时,看见了陈斤碰到的怪物。 简言杀过妖,捉过鬼,灭过魔,那些畜生不过是知通些人性的蠢物。和道士是死敌,对道门的法术毫无办法。 这一次,直到亲眼目睹,简言没有感受到魔物的丝毫气息,身上的道门宝贝们没有任何感应,什麽感应都没有,人到近前了一样。 魔物似乎完全融合进自然的背景,如果不是它在动,根本会把拟态的它当了枯藤老枝。 陈斤显然没有发现,他一个会三脚猫工夫的普通人,夜视能力差,深一脚浅一脚在夜幕笼罩的山里走……一不小心,就踩到了! 没有马上的攻击,魔物笨拙得很。 简言眯著眼,站在一棵老树的粗树干上看。 魔物像个刚出生的孩子,害怕似得往後缩。若不是陈斤跳起来的动静太猛,挥刀的幅度太大,怪物不会反应过来,追上去。 一进一退,一守一攻。被削去一只触角的怪物学习得很快,用更多的手去缠绕人的四肢。动作虽然缓慢,看得出劲道不小,陈斤根本无从反抗。 这东西,是什麽东西?! 简言看见山背的阴影里探出的无数触手舞动著,花蕾一样快吞没陈斤的身躯时,手捏剑诀,飞身跃起,提剑刺过去! 没有遇到很大的抵抗,剑到之处,汁液飞溅,断触横落,人很快救了出来。 触手缩回暗处。 “还不快跑!等道爷爷给你收尸吗?”简言往怕得屁滚尿流的陈斤身上一踢,缩成团的人,流星一样往空中划了一个弧度,飞出林外。 战斗没有结束。简言捏紧手里的剑。 身後蠢蠢欲动的气息,似地狱里面爬出的恶鬼,在靠近,靠近…… 简言暗聚丹田真气,倏然转身,长剑似电,横劈出一道闪光。 瞬间,简言倒吸一口气,哪里是山?哪里是什麽树影!身後壁障一样集结高耸的,岂不是都是密麻麻的触手?! 简言脚下踏开步法,手上剑气不止,无所畏惧地直刺入暗影的中心,搅动,拉起,念大明咒,激烈的圣光从剑身上刺裂、穿透、扩散,一时周旁掉落无数爬动的怪物肢体,空气中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浓烈气味,喷溅出的汁液沾了简言的手、脸、身…… 简言抹了把面孔,这种味道另他迷惑,初时的恶心腥臭渐次退去,浓烈到至极,竟然有隐隐腻人甜香充斥鼻端。 该退,还是该进? 简言回首望了眼来时路,到处是叠压的树影,不见空隙;仰头,不见明月,阴沈的天罩上层纱幛,月轮若隐若现,勾画出暗红的轮廓……简言想,自己中毒产生幻觉了吗,怎麽会有红色的月亮? 之後的记忆……并不明晰了。 印象里,跑进了很长的一条狭窄走道,走道两边都是潮湿的阴冷石壁,大自然的造化之功,矗立几十丈的石壁……是自己的双脚往里面走,另有什麽力量在拉,在推…… 石壁尽头,左转入口往里,现天然的洞穴,穴洞的壁上像泼 分卷阅读73 墨的画,无数经络一样的褐红物贴爬在上,细细长长,鼓动不止,似人的血管,另有一些竟会爬行,蜘蛛一样缓慢拱动…… 简言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 什麽怪物!什麽怪物!究竟是什麽怪物!简言听见巨大的心跳声在并不大的洞穴内回响,他已经分不清这是他自己因过於紧张产生的心跳,还是壁上那些活物的心跳! 简言想喊,喊不出!声带黏住了,微弱颤抖…… 简言想逃,逃不了!双脚僵硬发软,石头一样伫立原地…… 简言慢慢转动脖子,瞪大的眼珠子把呈现面前的一幕幕解读,录进脑袋……旁边的旁边,一角石头的後面,可以看见露出的人脚。 人已经死了,裸露的大腿上布满青灰淤痕和肮脏的血迹…… 再过去一点,可以看见死人惊恐的脸,捣烂的胸腹,破了的肚子边掉落的脏器…… 简言看见细细长长的触手就从死人的衣角边,贴著皮肤一点点探出来,像爬生的褐红色血管…… 更别说像从胸腹里长出的丑物,它们埋头在骨头和血肉组成的人器里,吃得开心,缤纷触手水藻一样兴奋地伸展、朝空扭动,像朵朵盛放的死亡花朵。 更大一点的触手,已经学会噬咬,发出骇人的啃嚼声音…… 这些声音侵蚀著简言的理智!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面前这一切。像掉落了另一个时空。 异种奇闻 28.黑瘴 窄小的洞穴里并不只一具死尸,其他的横七竖八倒在一边,有的露出了白骨,有些正在被蚕食,还有…… 还有的臌胀著肚子! 鼓著肚子的男人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还没有死吗?简言无法想象在这样的情境下,还有什麽人能够存活! 男人的身体动了动,半撑起胳膊,脸转向简言……粗犷的男人脸上有污物和泪痕,望过来的眼神虽然虚弱,但是勾子一样充满了绝望、恐惧和怨毒……男人朝简言伸出手,想要爬过来。 简言欲上前。却见男人的肚皮微微拱动,快要圆得破掉了,里面有生命在顶,在撞,在叫嚣著要出来! 简言毛骨悚然。上前的意志,被瞬间扼杀。 简言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此活著,不如死了好!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皮,又看了看简言,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 简言的手里仍握著剑。 简言一剑掷出去的时候,仿佛听见男人干嘎的最後声音。 “你也会变成这样!”哈哈,你也会变成这样!这样的…… 剩下的记忆分外模糊,简言只记得掷出去的剑──直直插在了拱起的肚皮上…… 是不是……真看见了无数触手从被剑刺破的伤口处“噗啦”一声挣了出来!迅速地变大,变大,变大!压了过来! 触手张牙舞爪,像朵张开了无数长瓣的菊花!简言,被卷进了花蕊中心! 啊啊啊!啊……简言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他已经连续做这样的梦已经七八次了,自打入山那一日後,已经七八天。 简言分不清梦中的是梦,还是现实,或者一半梦,一半现实?他的脑袋,已混沌得不敢去想…… 若是梦,为何如此真实?若非梦,为何身经此一难,仍然存活? 恐惧,深藏心底。 这七八天,发生了很多的事…… 现实比梦境更加恐怖。 妖镇上的魔事,终究发展到了令人难以控制的糟糕地步。 掷坤宫一行道人下山,没想到会遇上如此棘手的情况。 一举攻破妖精界,快虚化的结界内,世界在倾倒。里面一片狼籍,妖精死得差不多了, 冲进妖精界的道士们直接遇到了行凶的触手怪。因为吸食了很多妖精的功力,但是未能来得及消化纳为已用,初生的触手怪被道士们围攻得四处逃跑。 砍掉落地的触手无数,喷射的褐色汁液四溅,触手怪迅速缩小成团,扒拉著地缝要钻,被一柄祭过金符的法剑直插肉触中心,肉畜挣扎几下,一团带有腥味的诡异气体弥散,剑尖上只剩下了干皱树皮样的残尸。 死了?没死? 道士们以为怪死了。他们扫荡战场,没有再发现大只的触怪,结队回镇。 怪死了吗? 道士们没有发现,之前被他们砍落的触手在动,在道士们的身影後,蠕动的触手们重新聚结在一起,团抱一处,再伸展开,已是一个新的生命体。它谨慎地贴在泥土裂缝间隙,宛若是土地的血脉,悄无声息,一动不动。 道士们没有发现,之前砍怪时候被溅到,没有擦去的汁液,冒著泡泡,从衣服表层往里钻,贴到了人体皮肤上的,同样继续往毛孔里钻,倏忽消失,徒留褐色印记。 道士们没有发现,他们的队伍里,适才打斗时候靠近触手怪比较近的几人,因为吸多了触怪散发出的奇怪味道,动作变得缓慢,眼珠有些溢血,脑袋开始迟钝…… 他们一行匆匆往镇里赶。 因为刚出妖精界,就看见大镇方向有不妙的信号,浓烟四散,有不明火窜动。不妙! 长尾巴因为失血过多,躺在地上,他一动不动。看见道士们匆忙进去,匆忙出来,脚步声声,没有人注意他。 妖精界的结界在继续扭曲。都要毁灭了……也好,与大家生於此,死於此。长尾巴迷迷糊糊想著的时候,有什麽东西卷了他的脚,把他往一边的陷坑里缓慢地拉。 任身体沈下去。 长尾巴闭上了眼睛,没有挣扎。 血红色如同肉瘤一样的密密麻麻触手慢慢覆盖了长耳朵的身体,紧紧地包裹住了他。 随著长尾巴的血肉和功体被吸食殆尽。触手的颜色变得鲜润,脉脉鼓动。 偶尔有几滴浓稠的血液从触手的缝隙滴落,有触手尖探出,有意识般接住液体,再缩回去。 再没有利用价值的一架枯骨和散落衣服被抛弃。 惊觉所处环境的恶劣,触手慢吞吞爬出了地坑,整个妖精界如同了废墟。触手趴一声贴上结界,想往外撞,没有成功。 整个行将破败的结界正气球一样不断扩涨,从外面看,半透明的结界上布 分卷阅读74 满了丝络一样繁密的莫名生物。 这就是龙游创造的怪物,龙游一族的後代。嗜血、妖异、并冷酷的强大的种族。以人为食。 等妖精界的结界自行告破,被困在里面的丑陋小触手才扑了出来,它敏锐辨明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同伴味道,触手舞动,不大习惯地朝村镇方向爬过去。笨拙得像一团触根在地上滚动。 有时候风太大,被吹往反方向,它就缩成团蹲停一下。守在石头或者大树旁,等风过了再继续找方向去爬。 此时的镇里面,有许多它的同伴。 掷坤宫下来的道士们仍自视太高,甚不小心。大部队去了妖精界,领头人不知道了去了哪里,剩下没几个小道留守的时候,变化到了。 被圈禁在一处的人类们像接到了什麽传染信号,一个接一个,都开始抱著大肚子痛嚎,濒临生产了。 莫名怀孕的男人和女人们,哭闹成一片。小道士们手无足措,叫产婆的叫产婆,请大夫的请大夫,通知同门的同门,烧热水的烧热水……没有人做好了迎接怪物的准备。 如同丑黄的小姑娘在妖精界生的那一只触手怪一样,这里一下子多了十几只触手怪,先吞吃了生母,然後捕食人类……场面一下子失控。 虽然外界不如妖精界里的环境好,修为者多,容易纳功,但,同为一族兄弟,彪悍当然不让。 等去妖精界驰援的大队伍赶到,已经有不少的触手离开了被圈禁的一角之地,爬入了民居。 恐慌,真正开始。 罪戮,延续扩大。 对峙,谁胜谁败? 留守的道士们只剩下了尸体,这场人魔之间的攻坚战,才刚刚打响。 素忘名赶到的时候,目之所及,一片火海,一片打斗。他踏云而落,手中剑散开冰芒法阵,庞大的法阵带著铿锵剑意,灭火,冻结了触怪。 素忘名落地,扶起手边一名伤得站立不稳的同门,对停下来的众人道:“此间怪初成,喜热惧冷,不可用火系法术对付。” 众人称诺。 但见素忘名指尖微动,剑光直刺一侧被冻结的魔怪,那怪和著冰,碎裂成块,化为齑粉。 素忘名自然是有所确定後才知道这个方法,敢这麽说。那麽,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到底抛下了同门,刚从哪里回来呢? 异种奇闻 29.谋划 素忘名到了妖镇後,把要紧的几样事布置好,交给了几个得力的同门,便去找素忘无。 这素忘无是个真正的妖道,专门爱走偏门,喜欢钻研各种禁术,拿人做实验和拿牲物做实验,对他而言,没有什麽区别。 素忘名和他说了石头坪的事,老道就闻道了魔的美妙滋味。即使素忘名不和他合作,他也非常有兴趣插手这桩事情。 常年居於北境人迹罕至之地,一个人,闷头沈溺於邪术和药毒之法,虽自得其乐,但是毕竟会寂寞无聊。如果能回去掷坤宫,昆仑道境第一圣地的掷坤宫,在得到他人的认同下,光明正大地行所好之事,对素忘无来讲,简直诱人得很。 素忘名提出意见,素忘无轻易答应了。 接近魔怪,控制魔怪,研究魔怪…… 武功和道法修为上,也许素忘无有所不力。但是,对奇门外道的使用上,目前为止,素忘无做得很成功。 素忘无安排的黑熊精已经混进明城他们的生活经月。 素忘无研制的毒药,黑熊精无一遗漏地放进了龙游的饮食里。 龙游失去神智,单凭本能动作的那些夜晚,素忘无跟在後面了解他的喜好和习性。 在龙游袭击人类的男子和女子後,素忘无又从那些被选中的身体里取出带有龙游直接信息的“遗留物”,研究它的气味和成分。 素忘无把这些和黑熊精从明城居处采集回的“液体”作比较,以区别不同。龙游非常宠爱明城,明城的起居便宜,甚至有时的事後净身,都是黑熊精在服侍,要求黑熊精拿到素忘无需要的某些东西,并不困难。 素忘无甚至抓了名孕夫,关起来,做近距离的研究处理。 对他这种变态的行事风格,素忘名只是眉头多跳了几下,没有干涉。能拿到他要的结果就成。 素忘无说魔怪火属性,却不怕水不怕潮腐,唯一能制住它们的方法就是用玄冰在极快的时间冻结,再用绝杀技。 素忘无这麽说的根据,是因为他从孕夫肚子里催生出来的小怪,被他关在水晶球里,用了一百零八种方法折磨都没死,只这第一百零九个法子,成功了。 用在大怪上身上是否可行?只待验证。 用黑熊精引出龙游,杀之,即可。 在这之前,素忘名要会一会明城,让明城亲眼看看他所信任的是怎样一个魔畜! 镇中妖氛正劲。此一方证据,代价却大。 道人们只道能屠魔斩怪,绝对能控制其为祸,终究错算。 无论何种算法,在落了以人命为代价的谋划时,已是下乘。报复必以百计。 镇中世界,在素忘名离开的几日,已直往地狱而去。 荒芜边北之地的小镇,背山之阴,位於三界的盲点。众生曾和谐共存。 妖镇,终不再平和,成了名副其实的危险小镇。 在布阵前,再让黑熊精给龙游下一剂药。这样,双方对阵时,胜算更大,素忘无得意地说,这药专门为这头魔怪所制,保证药效完美,万无一失。 这万无一失还是失著了。 素忘无叫了黑熊精出来,这一次,却引来了不速之客。 龙游。 龙游远没有别人想见的笨和弱。对自己身体每每难以控制的变化,听之任之後,难以向明城交代,魔的心里,亦有了计较。 素忘无以银线控制黑熊精。黑熊精来了後,他不及时交代清楚任务,反而按照例常,拿出玉瓶,牵引抽取熊精的胆汁。 龙游出现的时候,素忘无怔得忘了反应。等他惊恐地把目光放到丛林的某个方向。那里,绿意森森,可有什麽人可以救他的命? 龙游手指一探,一阵红光直入素忘无肺腑,素忘无的嘴唇动了动,再吐不出一个字,倒在血地中。 灌了 分卷阅读75 黑熊精胆汁的瓶子咕噜噜转到龙游脚尖,龙游不屑地踢开,漫步走到黑熊精面前。 小小瘦瘦的黑熊精趴伏在地上,抖索不已。素忘无扯在手里的银线仍深入在他体内。素忘无立扑,线一拉,锋利地生生拖拽出皮肉。 “是你给我下的药?”龙游的脚停在黑熊精面前。 鞋尖抬起黑熊精的下巴,黑熊精被苦痛折磨得两眼失神,哪里听见了龙游的问话。 “是不是,昆仑山上的道士让你做的?”龙游继续问。 没有回答,黑熊精嘴边的血沫流下,脏了龙游的鞋面。 说话,容易出错,会说话不如不说话。素忘无捉了黑熊精,奴以为仆的时候,就拿刀割了黑熊精的声带。 龙游没有收到回答,并没介意,黑熊精本来就是个哑子。 龙游心里已经认定了是掷坤宫的道士们使坏,恨道:“想分开我和明城,没那麽简单!他是生是死,都不会再跟你们回去。哈哈哈……” 龙游脚尖一挑,黑熊精的脑袋和肢体分离,球一样飞落至草丛,连带溅起不少血。 龙游的眼睛四扫了扫,离开。 龙游走了很久,一侧绿油油的树丛里晃出一个披一袭黑斗篷的人,走动时,可以看见斗篷里面的素色衣襟,岂不正是掷坤宫的道袍。 此人,素忘名。 素忘名与素忘无一起过来的。他们要把这次的药交给黑熊精见机行事,素忘名本来还想托黑熊精给明城递个讯。 素忘无在明,素忘名在暗。 素忘无被人抓住的时候,素忘名看见了,但是没有出手。 素忘无被杀,素忘名没有现身。此时蓦然与龙游交手,他尚无自信可以取胜,白白送死,非他为人处事之道。 在龙游的视线扫过来的一刻,素忘名隐藏了全身的气息,把功力提升到左手,若龙游近逼,动手避免不了。 龙游看了一眼,就走开了。 龙游走後许久,斗篷的一角甩了一下,素忘名走出隐蔽处。 地上两具尸体,黑熊精失了头固然恐怖,身体化了原形,是熊无误。 至於素忘无,受龙游一击,胸腹的伤口竟似被火烧焦融穿,黑糊糊一个洞,没有一滴血。 素忘名瞧得直皱眉,他探看了半晌,伸手去找素忘无的袖口。 这次本来欲嘱咐黑熊精给龙游下的药,是素忘无的心血之作,服之,能令在短时间内失去功力。专门针对龙游所制。失不得。 出行前,素忘无小心翼翼塞在袖袋里。素忘名摸了左手边,摸右手边,果然摸到了。 此物未毁,好事。 异种奇闻 30.集结 收好了东西,素忘名没有马上回镇,向明城他们居住之处而去。 小镇方向,妖氛不对。但在回去之前,素忘名想按照原计划,见明城一见。 龙游对道门的行动有所察,此时赶去,见到人或带走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素忘名虽知,却仍收敛气息前往。 龙游和明城停留的农家庄院。 院门口,他在门楣上所下的昆仑印已被除去。明城是否已经知晓同门的到来,是否知道是他这个大师兄下的法印,会作何想? 院内,空荡荡,只余了风。 素忘名能凭借下在明城身上的“追踪”,很容易知道明城在哪一间房。但是,素忘名进不去。 房内,显然不是一人一魔,而是两个情侣呢喃亲好的场景。 素忘名再不想承认,他这个小师弟确实是心甘情愿被魔给拐下山的。 素忘名在门外,握了握拳,飞身离去。 他不知道,龙游在离开昆仑山这段时间内,功体迅速膨胀上升,简直是往无穷尽发展了。 龙游这次回来时候,重新在院外下过结界,他做的结界再缺漏百出,却仿若和他自身有联系,素忘名进来,他会感知。 明城的大师兄站在门外,他却在房内相拥明城做令人长鸡眼的事,绝对是故意的。 素忘名走了,被折腾得气喘吁吁的明城踢了龙游一脚,後知後觉望向门外,问龙游:“是不是有人?” “没有人,是风。”龙游摸著明城的大腿,重新扑了上去。 院中的风确实很大,撞得关著的门吱嘎作响。 若素忘名知道,他这一走,他的小师弟被大魔物封去了部分的人识和记忆,他会不会後悔,自己为什麽走得太快? 妖镇大乱,道士们捉襟见肘,正需援助。 等著素忘名去做的事情,实在多。 产下触怪的孕者,已全部死亡。 初生的触怪四散流进民居。 有了素忘名说的方法,掷坤宫的道士们,对付起触怪来,起码不再是几乎一面倒的可恶劣势。但仍不免有所伤亡。 素忘名命令道士们结队搜寻怪物,莫落单被害。 触怪绝对是群居生物。 从妖精界出来的那只小家夥,已经慢吞吞拐入镇了。它的运气好,才爬没几步,就有暗处伸出的触手把它卷了进去。 同志见面,分外亲热。也不管是哥哥弟弟,还是姐姐妹妹,扭曲的触手们欢喜地抱成了团。它们,手搭著手,往更深的阴影处攀行。 入夜,应该是魔怪嚣张横行的时间。 但是,妖镇里面的怪物们却在这一夜,忽然消失了踪迹。掷坤宫的道士在白天还能听见偶尔几声人的呼救,追过去灭几只怪。愈近夜,愈无所获。 素忘名说:“低下若此的怪兽竟有此等智慧。” 素忘归抱剑,斜睨:“你瞧著城外那只就知道了,你们观里一众人差点和他拜了把子吧。” 素忘名道:“那只修炼成了精,我们现在追的都是刚出世。” 素忘归忘了眼漆黑的天幕道:“它们的行动,显然没那麽笨,简直像群体活动。” 素忘名咬了咬牙:“难道,它们还会听从命令不成?” 两个人都沈默了。它们想到了一个极不好的猜测。 素忘归道:“你带了月明珠出来吗?我们必须先把镇上的灭了。不然,若真如猜测,它们集结成团,怕不好对付。会死更多人。” 素忘名探手入怀 分卷阅读76 。 怀里有一颗明珠,是掷坤宫的宝贝。掷坤宫的掌门在重认了素忘名这个大弟子时,把珠子给了他,作为信物。 明珠入空,宛若皓月,可以照亮百里内外,甚至可亮若白昼。对此时道人们的搜寻工作,显然会有助益。 人在暗夜里的敏捷度,绝对比不上怪。 此时的城外。 熟睡中的明城睁开了眼睛,他太累了,被龙游的动作碰醒,却疲得连指头都不想动。 “怎麽?”明城疑惑地看著笨手笨脚给他在穿衣服的龙游。 龙游笑了笑:“我们搬家。” “嗯?”明城不明白。 正在和明城的盘扣斗争的龙游抬起脸,道:“镇上来了许多凶道士,我们避开比较好。” “道士……”明城觉得头疼,他低头瞧自己的身上的衣服…… 身上深灰蓝的衣服,可不是……道袍?明城双手忽然按住了脑袋,记忆纷乱芜杂,只要去考辨,就头疼,不去想,脑袋里成了浆糊,像什麽都记不住了,能装的东西越来越少……恐慌…… 奉天观的道袍……龙游顺著明城的目光,定了定。刚才随便乱抓衣服,怎麽抓了这件?离开昆仑山後,虽然一直带著明城之前的道袍,但是龙游给他备的大部分是普通人穿的常服。 脑筋一转,龙游也不认真给明城穿衣服了,手一扯,刺啦一声,道服破了,被扔到了地上。龙游从旁边的晾衣架上随便拿了另外一件,披在明城身上,拿丝带束了,抱他起来。 “别想了,我在这里……”龙游在明城耳边道。 “嗯……”明城靠近他。 今晚的别居里并不安宁。 外面悉悉索索,一直都莫名的声音。 龙游的嘴角弯了一下,他踢开门走出去。无灯,无月,但是暗夜对龙游来说,当然没有一点问题,他清楚地看见了满院密密麻麻的儿子们,大大小小还有在往里面爬。 有来得早的,之前趴在窗户上,戳破了窗户纸往里看,这时候噗通滚落地,触手乱张,像团乱麻线。 如素忘名和素忘归的猜测,这些小东西们生来就有力量和智慧,承继自它们的父,虽然弱,但是并不简单。 夜视对明城来说,也没有什麽问题,虽然不能像龙游一向习惯,瞧得事无巨细的分明。他仍分辨清楚了,院中黑糊糊的一团团不是树根,不是麻绳,更不是蛇……像龙游的复制版…… 明城睁大了眼睛。 “别怕。”龙游拍了拍明城,放他下来,扶著他的腰,对他说,“它们服从於你。” 明城站定,果然有小东西爬过来,碰了碰他,但只是发出奇怪的声音,触手伸得更高,并没有对明城有什麽伤害的动作。 “好了,走吧。”龙游忽打横抱起明城,他这一句话显然不止是对明城说。 龙游的话音一落,触手们分道让出了路,更有前面带路,後面悄然跟随的。触手爬过地面的声音,沙沙沙……诡异莫名。 异种奇闻 31.追踪 “它们……是你的同伴?”明城艰难地问。 龙游笑而不答。 “去哪里?”明城问。 “一处地穴,你同门的炼丹所。”龙游道。 “我的……同门……”明城迟疑。 龙游晃了下头,道:“以前的事了,忘了就忘了,不可惜。那里不错,我们可以住一阵。” “以前……我是个道士吗?”明城说话的声音也变慢了。 记忆被蚕食得越来越快了。 龙游并不介意解答:“是啊,小道士一个。你喜欢我,所以我们下山了,你不做道士了。” “为什麽……我都忘了?”明城的声音,有丝颤抖。 “……”龙游缓缓道,“等你不再那麽抵触的时候,你会一点点重新记起。” “抵触?我对你吗?你不是说我喜欢你?”明城疑惑。 “你喜欢我吗?”龙游问。 没有回答。 “你害怕我吗?”龙游问。 “……” “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龙游问。 “……”明城紧闭著嘴巴,他对自身的不确定,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你是不是,不怎麽信我说的?”龙游问。 “……”明城看了眼他,龙游在笑。 龙游笑著说:“没关系,我确定就好了。” 明城别开眼,他奇怪地说:“前面带路的是谁,好像一个人?” “呃?”龙游咧开嘴,“不是人,是一只熊。” “熊?”明城看了看那黑影。 “是啊。山上的朋友,它带我们去它以前主人的住处。”龙游叹了口气道,“外面太乱了,不适合你静养。” 外面确实太乱了。 走在最前面的确实是黑熊精,脑袋和身体分开了的黑熊精。 本来,有触手辛苦地扶著他的脑袋,让断掉的脑袋停留在原来脖子上的位置,但是,摇摇晃晃,一直快掉下来。 触手发懒了,一松劲,脑袋咕噜噜掉下,马上有别的触手接过了掉下的脑袋,於是脑袋跟在身体旁走。 黑熊精的脖子口钻出许多须芽乱张的触手,像一朵开出的食人花。 龙游一家快到目的地时,夜幕上忽然有了亮光,一颗明珠飞上了天。 “都别磨蹭了,想看月亮可以改天。”龙游嘲讽地说。 空中释放光芒的确实是素忘名的宝贝,月明珠。随著月明珠的升空,一众道士飞到空中,打量地面。 他们只在镇中搜寻,却不知道目标物已经接收到它们老大的信号,集体挪到了镇外,去了他们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素忘名怎麽会想到,怪物们都去了素忘无的老巢?林下地穴,直通镇中地底。 素忘名从此时开始真正著急,意识到会有天大的麻烦了。 对未知的事物,不了解,就莫太自信。这话,是下山时候,素忘名遇见素忘机时候,对素忘机说的。此时,却无异於送回给他自己。 有月明珠帮助,仍再找不到一只魔物。原来,有月明珠的光芒照到的地方,若有妖魔,妖魔会被明光覆盖,覆了层磷粉样,极便被抓。 此时没有,说明都已逃脱,还是都不怕法器?素忘名不敢肯定,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利剿杀。 龙游在昆仑山时候,不怕法器不怕光阵没有魔息,难道触怪们也一样?素忘名愠怒。 因为有在明城身上下“追踪”,所以,之前并不怕魔怪会带著明城跑掉。然而,等到连“追踪 分卷阅读77 ”变得无效,忽然感应不到明城的气息了,素忘机的眉头真正皱起来。 该死的!狡猾的魔物! “追踪”这东西,不是说你多洗几次澡,就能洗掉的。除非有解药,或者把皮剥掉…… 明城清醒的时候,知道自己身上被大师兄下了“追踪”,虽知道解法,尚愿意不去解。莫说,此时神智混乱。 越抗拒,会越多遗忘,越多沈沦。 素忘无的地底宫殿很大,他喜好收集的死物和活物都一一陈列在各石室。死物是各色丹药、法器和珍石异宝,活物是各色植物、动物和珍禽异兽。 龙游抱了明城占了最大一间主卧。其他的触怪们纷纷各寻各巢,游玩去了。 素忘无的房间是用特殊的灵石隔断与外面的空间的。 宝物有自己的灵气,会外泄。 素忘无更有自知之明,他平常做事手段太极端,易招仇恨指数。窝,必须绝对安全。 妖镇地处特殊,素忘无若想不惹麻烦,就不能招惹来往妖镇的三界游客。所以,素忘无特地采了灵石布置地宫,灵石没那麽多,故,他全装置在了主卧。 明城进了这样一个房间,无怪素忘名的“追踪”也失了效应。 “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明城不喜欢封闭式空间。 “不喜欢?”龙游问。 “嗯。”明城对这个到处堆满了东西的古怪房间,实在提不起兴致。 龙游却很兴奋,道:“多住一阵,会习惯。其实,你随我回里昆仑最好。” “里昆仑?”明城抱著龙游的头。 龙游舔了口明城的脸颊,道:“遇见你的地方。” “好啊,如果你喜欢。”明城道。 “这是你对我说过的最好情话。”龙游叹息,“不过,里昆仑食物太少,孩子们会住不惯。现在回去不合适。” “你是人,不是妖。你去适应我的世界,不如,我来适应人的世界。”龙游这样说。 “好奇怪,我们会在一起。”明城忽然道。 “是啊。”埋头啃乳首的魔怪大人露出牙齿,“上天没有完全抛弃我。” “为什麽这麽说?” “我自出生,就被抛弃在里昆仑的迷雾森林啊。” “迷雾森林?” “嗯啊,白天起雾晚上黑。” “谁会生出你这样的怪物呢?” “我也奇怪,我的母亲是个更大的怪物吧。”龙游架起明城的双腿,抚摸之,搁在肩膀上,拉近明城的身体,“不过,我还是谢谢她生了我,不然,你怎麽能遇见我,我怎麽能给你快乐?” “快乐?呃……” “闭上眼睛,好好感受我。” “哪里是快乐,分明是痛苦。我不是你的雌兽,你别老是拉著我。” “我要做得你没有力气。” “别……次次那麽狠,真会坏掉。我是人……” “知道。别怕,坏不掉,有我在。” “所以才怕你。” “如果是这种怕的话……” “嗯……嗯?啊……” “很欢迎。”龙游嘀咕著咬住明城脖子。 明城抱住龙游的身体,贴上去。他能确定的,似乎只有龙游了。是人是兽是魔,都好,这只没恶意、怜宠他的怪,是真的对他好。靠在他怀里,可以什麽都不用想。 把身体撕开嚼碎也没关系,快乐或者痛苦,都交出去,身体,就没有重量了。 异种奇闻 32.触怪 龙游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不会真的愿意就此躲在地底不出来了。 这天,办完明城。龙游喜孜孜还是下一步计划,反攻。 可怜的小道士又被做得昏过去了。一身滑溜溜地躺在床上,蜷缩著四肢,从头到脚覆著层透明的半凝固薄膜,正是龙游触手化时会滴答出的黏液。 龙游看了看情事後,浑身粉嫩撩人的小道士,眼睛从那进化得似剥了壳的蛋白一样完美的肌肤上挪开,砸吧嘴,满意地离开了主卧。 放任小道士保持他的气息和味道,不做清洁,是龙游近阶段的爱好。 呐,妖镇既然是妖镇,怎麽可以在了道士们的掌握中?孩子们,都回去地面上,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饿了就吃,不要玩得太晚,天黑前回来。龙游对满地的触怪们说,我已经给你们做过加持,不会轻易被道士们低劣的冰咒所伤。不过,能绕道请绕道,毕竟我们跟他们……呃,有点交情。 龙游笑。 地穴里关的活物,已经被小触怪们做了粮食。龙游放大部队出去,通过地穴下的通道,直往镇中心。 这些触怪们是真正的低等生物,虽然保有一定的机敏巧智,但是和父本的龙游不可同日而语,它们天性贪食,嗜杀,喜好繁殖。无论是成熟期还是发情期,间隔非常短,属於吃饱了就想交 配的蠢货。 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抱团意识,它们通过分辨同类的气味,会自发聚集在一起;并且,无条件服从作为“父亲大人”的龙游和作为“母亲大人”的明城。 触怪们不会识别作为盆体和饲料生产下它们的人类,明城身上日益被育化,所散发出来的浓郁气味,在靠近时,就能驯化触怪,令它们温和。它们认他为“母”。 触怪们吃饱了,会逐渐生长,变化了,成熟了,会自我繁殖,然後去寻找盛载它们孩子的盆器,注入几十甚至上百的触卵,由盆器提供足够的营养和温暖的婴房。人类,不是唯一的选择,却显然能满足它们的要求。 被龙游掌控在手中,并逐步改变的明城,对众多的小小触怪们来说,他是唯一一个同类,却只是作为受之“母本”存在的雌类。 若说,小怪们对龙游的强大威慑有与生俱来的惧怕和服从,那麽对明城,它们更多是本能的喜好、濡慕和亲近。散发著诱人味道的柔软母体,比它们脆弱,需要它们的保护。 明城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在群体中发生了变化。 明城从酣眠中醒来的时候,仍旧在石床上。龙游不在。明城下意识寻找龙游,呼唤他的名字,没有回应。 明城转个身,舒展四肢,赤裸的身体上粘腻腻的不舒服,他想洗个澡,但是室内并没有任何洗浴的设施。来了这处石洞数天,他一直在室内,没有走出去过。 身上旧的新的污渍和气味都是龙游强加的,头发快粘在一起了,明城对这个状态十分不满。因为被黏液覆了层薄膜,摸上去滑不留手,却扯不下来,像连在了皮肤上。 遇水则化,遇热则融……龙游身体的温度很高,被拥抱时,身上的这层薄膜会因为接触和摩擦,化做了润滑,完全不成阻碍。只有他不在身边时,才会这般不舒服。明城强忍著忽视不适,找了件衣服披上,出门去找龙游,寻觅洗浴的地方。 分卷阅读78 明城不知道,他一走出素忘无特制的石室,身上的“追踪”重新变做了有效,他的大师兄正找得他发疯,这时候,马上收到了信息。 素忘无的地下宫殿很大,明城走了很久,一处处洞室,皆无活物。龙游死哪里去了? 而且,一滴水都不见,这里的住客,都不洗澡吗? 明城正腹诽,忽然双脚离地,被抱了起来,除了龙游还有谁? “你去哪里了?”明城抵住龙游的胸膛。 龙游抱他回房间,道:“你睡够了?怎麽乱跑?” “身上脏,不舒服。你去找水。”明城皱眉。 龙游莞尔。 入室,踢上房门。把人放在床上。龙游两手掀开明城的外衣,果然里面不著寸缕。龙游满意地低下头,亲了亲明城的腹部。 明城现今的身体,已经被调教得十分敏感。龙游的舌头在腹部若轻若重几下来回,他已经颤颤说不了话。 “脏的话,我来帮你舔干净。”龙游附上前,魅惑地道。 “你……”明城短促地喘了下气,“别,越舔越脏。” “这地穴内没有水源,洞外倒有一泓浅湖,我抱你出去洗?”龙游笑嘻嘻。 “白天?”明城顿住。 “白天。”龙游确定。 “晚上再去。”明城闭上眼睛,他身上的痕迹实在不适合暴露在阳光下,没有吓到花花草草,吓到个把路过的村人也不好。 明城不知道,这时节,妖镇里仍活著的人,个个都紧闭了门窗,躲在家里,现时期,哪里还有四处跑,往荒郊野外走的村人? 龙游呵呵笑,揽了人躺下。 即使丢失了记忆,性格,不会轻变。 本该日上高杆的白天,灰蒙有雨。 同门来报有妖物踪影的时候,素忘名收到了“追踪”复灵的信号,两相比较,不能兼顾。素忘名把剿怪的任务交给素忘归,自己疾奔去寻明城。 素忘归一脸“料到你”的鄙视表情。 在素忘名的心里,孰轻孰重,厘厘门清。 追到大半路,却又失去了联系。素忘名往高处蹿了蹿,一扫四周地形,皱了眉头。 此处前行,可不是素忘无的地盘?素忘名记得去拜会素忘无的时候,听素忘无提过,地穴古早就有,地脉下被妖精们挖得四通八达,半行便弃置了,被素忘无捡了,重新拾掇过,作埋身之用。 这地穴内,被素忘无七七八八弄得胡里八哨,这边咒那边符旁边放个八卦阵,如此“晦气”之地,怎麽会有妖精藏身?除了不怕些须道法神通的……龙游!和或许和他有关系的触怪们…… 素忘名站住了脚步,如果真如他的猜想,此处地脉以下,就是怪物们聚集的巢穴了。要有的放矢,一举击中。 素忘名徘徊几遭,转回镇中。 触怪狡猾,往往素忘归等人赶到时候,只余受害者。来无影去无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 镇的人要不浑说不知,要不莫名失踪,对怪,讳莫如深。 素忘归想把活著的都叫一起来,免得受害,没人听信,妖怪和道士是死敌,之前听了道士话跟去的孕男孕女,没有一个活著回来。 整个妖镇死气沈沈。 异种奇闻 33.围剿 入夜。 龙游拿了衣裹了明城的身体,抱明城出了地穴。 明月晃晃,层林尽雾,浅湖水清,亮可照人。 衣服扔在湖畔,放明城入水,龙游警觉地走开了。 明城浮游水中,虽然水冰冷,但是刺激到毛孔的舒爽感,令人备感自由畅快。埋入水中,水温柔地包裹了全身,水压轻逼,水声哗啦。和在龙游怀中的安全感相似,可以把全部的重量都托付出去。 明城在水中许久,才探出水面,仰头大力呼吸。 睁开湿润的眼帘,发现面前的林间景色有了变幻。明城转了转脖子。 地点没换,只是林雾渐浓,几丈外的景色都变了模糊……怎麽回事?明城梳理湿发的手停了下来,游到湖边,踩到实地,慢慢走上去。 没一会儿,雾浓得伸手都看不见了。入目,一片白茫茫。 “龙游……”明城呼唤。 龙游在附近,明城感觉得到它的气息。怎麽了?是保护自己不被发现吗?有危险吗? 明城耳边似乎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声音一下子近,一下子远去,似乎他一个人被远远隔开了,安置在另一个世界。 明城双手结印,想驱散迷雾。 但是微光闪动之际,雾淡薄些许,马上又聚集起来,层层云朵一样掩盖了他。明城想寻到自己的衣服,都看不清具体位置。只能相信龙游,待在原地,静待。 此时的外围林间。 素忘名不好相与。他下午发现龙游可能的藏身地後,马上撤出镇中与神出鬼没的触手们打游击战的主力,探测地穴的入口,开始布置阵法的陷阱,准备守株待兔。 道士们精於隐藏自己的气息,对符咒八卦熟稔。初生牛犊、横冲直撞、骄傲自大、只凭蛮力的龙游根本没有发现家门口被布下了网。 带著明城出了地穴,在湖边守了片刻後,才觉出异动。 龙游走出林湖,外面已是混乱。 道士们布地阵法大,面积扯地广,几乎把整个地宫的范围都罩在里面。夜色入深,道士们齐齐发力,冰阵的冷淡光芒闪耀,逼出了地底下无数的小触们。 磔磔声此起彼伏,张牙舞爪的低级动物们无处可逃,粉碎了好些。 然後,怪物们笨拙的老大察觉了,从美人身边赶来了,开始干架。 素忘名看见龙游的瞬间,马上持剑欲出。但是龙游此次不想直接对阵,须臾,林雾涨了起来,笼盖了方圆几十里,处处迷雾,掩盖了阵法的微芒。 不能让触手们逃出腹地! 素忘名顾不上率先要找到明城的主意,只得率众缩小包围圈,不住发功,严守防线,不能让一只怪物出逃! 初初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的小触们纷纷倒闭,微褐的死亡黏液涂染了空气,围罩的浓雾尽皆变了色。 道士们觉得恍惚之际,龙游变作了触手形态,携了存活的小触们逃出了法阵。 追! 素忘名一边下令,见素忘归等循迹而去,他不忘往密林中走。 龙游出来时候的方向。 即使不是明城在那边,估计会是地穴的入口之一。 林雾太浓,看不清路障,素忘名前进得缓慢。他走了许久,忽然想起了什麽,自怀中掏出了月明珠。 瞬间,林雾变得稀薄透明。 素忘名顺著水声来出走,像走在没有尽头的梦里。 什麽妖魔鬼怪,什麽师门重责,什麽恩怨情仇,都空空抛了脑後。 然後,素忘名看见了明城。 第一眼 分卷阅读79 ,素忘名根本没认出眼前精灵样的人是他的小师弟。 月明珠的光芒比皎月更冷更明,洒在层层密林和粼粼林湖间,似抛了层霜,降了阵雪。 明城就这麽赤果果地站在湖边。 湖水拍打著他小腿,湿发直垂到腰下,贴在苍白到快透明的肌肤上,修长健美的身体,不知是不是因为诡靡场景的原因,少了几分阳刚英挺,多了几分阴秀柔美,引得人挪不开眼睛。 走近了。 可以看到水珠凝在肌肤上,五官都透出冰冷湿润的脆弱气息。 素忘名心中一紧。 明城看著素忘名走过来,没有动。他的记忆里,似乎很少看见除了龙游人形意外的人,面前这个,他觉得认识,却说不出名字。 素忘名对明城眸中的茫然觉得心惊。 “师弟。”素忘名拂了外袍,替明城披上。 “师弟?”明城寻思。 “我是你大师兄。”素忘名道。 “大师兄?”明城抬头。 “是啊。大师兄错了。一开始就不该把你推出去。”素忘名有些迫切地捉住明城的手,道,“和大师兄回山吧,不要管这外面是非了。” “不,龙游……”明城看向林外。 “就是它把你害成这样!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没有看清那只魔鬼的真面目吗?残忍、肮脏、恐怖!食人,杀人,害人……你不能再留在它身边了!”素忘名一提龙游就火大,他对之前一心布局,打著算盘,想让明城看见龙游的本性再迷途知返的自己,更深恶痛绝。 时间若倒转,他和一干师门根本不该纵容明城下昆仑。 “回昆仑。”素忘名强调。 “大师兄……我不记得了。”明城对心中隐约模糊的记忆,备感苦恼。虽然彼时日日有龙游温存相伴,但是对心中逐渐扩大的空白区域,明城虽然不对龙游说,焦躁不安却萦绕不去。 但是,跟素忘名走,就对了吗? 明城心中迷雾层层。 素忘名携明城跃至空中,却听见木鱼梵音,有金袈裟的僧人十数个前来助阵。 常跟在素忘机身後,这次原本留在掷坤宫的素忘尘,此时竟出现在此。素忘尘身後,是昆仑各派杰出的数十高阶弟子。 素忘尘不屑地打量了眼素忘名身边衣衫不整的“败类”明城,拱手对素忘名道:“大师兄出门甚久,师傅挂心妖魔厉害,忧大师兄恐为私情所累,一时难以处理妥当,故著我领了昆仑各派师兄弟和万佛山众佛友前来助阵。大师兄,可以回山了。” 素忘尘虽然架势摆得毕恭毕敬,说话间却殊无敬意。他从来没有把素忘名当做掷坤宫的人。 这次,魔难祸及诸多凡人,素忘名办事不力,最得意的莫过素忘尘,素忘尘心目中,目前也是,师傅百年後也是,唯一该统领昆仑道脉,主位掷坤宫的,除素忘机外,再无一人。 明城被素忘名拽了手,见诸和尚道士降下云层,持法器戒气直落尘埃,一时间,下面斗得翻天覆地。间或血雨间,明城有看见龙游的身影。 触手状的龙游庞大可怕,树桩般粗壮的肢节卷起人腰,一拧间,便是人命一条。 因为龙游带领触手们往人居处躲藏,便不时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惨叫落难,被卷进这场正邪之争,除恶之战。 明城想冲下去,被素忘名拉住。 “你想去救他,还是杀他?”素忘名问。 明城一震,目中有悲戚,有迷茫,有悔痛。 “是魔,作孽,该当有此下场。你,仍未堪破吗?”素忘名冷冷道,“此间已无你我之事,随我回去该回之地吧。” “啊……”明城喉中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迷失目标後,明城与龙游一处,便作合体,亲密无间,哪里分人分魔,分你分我,恨不得消融彼此,再无隔阂。是主从,是附属,亦是同伴。托付之际,糜烂欢愉之外是心里有想挣脱却挣脱不了,想看清却看不清楚,知道错了却不肯回头的痛楚和悲郁……和记不记得无关,德律善恶,附骨蚀髓,如影随形。 明城闭眼。 此间,是暂别,或是永别? 天地,漆暗。明月珠能照明亮,却照不出温暖。 异种奇闻 34.回观 素忘名没有直接带明城去掷坤宫。素忘名带明城回了奉天观。 对明城来说,奉天观是家。 狼狈回山,与出山时候相同的是,明城的手里拿著望山剑。 玄真子看著爱徒如今的样子,痛心疾首:“既是自己选择的路,是对是错,便该走下去。” 明静明达及时搬来了救兵。玄鹤。 明城跪在地上,任玄真子喝叱,头也没抬。 曾经的明光,现在的素忘名,身份不同,插不了嘴,求不了情。 玄鹤坐在轮椅上,闯进了气氛严肃的明堂。 玄鹤对玄真子说:“若如你所说,我这带罪残废之身,也不该不顾脸面,继续留在奉天观。” “师兄……”玄真子一贯地见了玄鹤,没有了底气。 玄鹤示意明静明达去扶明城。 玄真子脸皮一沈,道一声:“慢著。” “师兄,这孽徒已闯下弥天大罪,我们放他下山,他不知存善遮蔽,却纵容魔物贪欲,行凶人间,累及人命,罪孽深重,怎能轻易恕之?”玄真子吹胡子。 “你说待要如何?”玄鹤的轮椅到了玄真子身旁。 玄真子一如既往地抱了师兄坐到一旁特意铺了软垫的专属座椅上。 玄真子说:“他当日既下了山,今日便不再是奉天观的弟子,不该再回来。” “当日是你我形势所迫,故放他下山,并非逐出门墙,亦没有收回他的道号和法器。”玄鹤对玄真子说,“若较真,他有错,你我皆有错;他轻信异类,是你我识魔不清;他身负罪孽,便是我奉天观同担的罪孽。” “师叔……”连同明光,诸弟子齐齐跪下。 “他不回来便罢,既回来,便仍是你的弟子。你这个做师傅的,断没有不管不顾,赶他出山门的道理。”玄鹤看向玄真子。 “师叔说的对,求师傅看在往日情面上,给师弟改过向善的机会。”明达素来和明城不合,此时第一个磕下了头。 “求师傅既往不咎,留师弟入观。”明静泪水涟涟。 “如果连师傅也不管师弟,天大地下,小师弟再无可去之处。”明光亦磕了头,“奉天观是家,师傅既能谅解我,便能原谅小师弟。” 玄真子被一众弟子说得眉头直皱,呼呼道:“你们这是逼我。” “师傅……”又是一串磕头。 “罢了,罢了,这次听你们师叔的。都起来吧。”玄真子大著嗓门说。 明光明达明静起了身,明城却仍跪在地上不吱声。 分卷阅读80 明光急,他知道明城的记忆出了问题,怕明城这时候忽然认不出玄真子,说出什麽了不得的话。此时再欺师犯上,惹怒玄真子,绝对没有什麽好果子吃。明光念及,忙去扶。 玄真子眼珠子一转,喝道:“孽徒,还跪在地上做什麽?等著为师扶你吗?” 明城抬起来的眸中有空洞的茫然。 玄鹤忙道:“你别发威发上瘾了。我看他面色不对,神离骨疏的,怕重伤在身。明光,先带你小师弟回房吧。” “是,师叔。”明光感激地看了玄鹤一眼。 自从上次掷坤宫大弟子素忘名的身份揭开後,这是明光第一次回奉天观,第一次听见被唤旧名。虽然有新的使命,但是往日在奉天观的日子,对明光来说,仍是不可替代的。 明光知道,虽然玄真子和玄鹤说没有生他的气,但是有时候见了他,是把他当了空气。明静明达面对他,每有不平。此番遇了明城的事,才得奉天观一众撇开了旧事,愿意重新观待他。 明光如何不感激。 目前,是明城的事最为紧要。 明光带明城回旧住处後,著明静明达照顾好,便转回去见玄真子和玄鹤。把自己知道的,关於明城的情况,和盘托出。 明城的伤,自下昆仑後,一直累积体内,愈转沈重,因未能及时疏解,已毁及脏腑。如没有高深功力者替他化解,疏引他体内真气,怕只有月余的寿命了。 玄鹤大惊。这个小徒弟是他最疼惜,自小顾大的,说半子亦不为过,如何舍得? 查看过明城的伤势,连玄真子也犯愁了。 如果只当初下山时,明城拼阵,吸纳的十数方真气,那麽,即使此刻,玄真子也能补救一二。掷坤宫和奉天观同出一脉,心法相似,内力法门相近,会有办法。 但是,明城体内更凶猛的却是一股魔气和一股佛气,冲乱其余未及时收纳的外来真气,又不和明城本身修炼的真气相合,故时日渐久,愈演愈凶。 龙游当初随明城住在奉天观,玄真子未能识魔,便是觉察出龙游身上有同望山剑的佛气。 望山剑常人难伏,龙游的功力更非普通修道人能化解。即使玄真子愿意以身替徒弟担受苦楚,导出真气到自己身上,不过补上条命而已,不是彻底解决的方法。 怎麽办? 床上,醒时懵懂,睡时昏迷的小徒弟睡得不安稳。手紧紧拽著望山剑。 望山剑上红光隐隐。 玄真子目光一黯,摸著胡子,沈吟出了明城的房间。 明城在噩梦。 梦里被无数触手刺入身体,血肉模糊,钻心疼痛,他咽呜低吟,短促地喘息,不住挣扎,触手刺入喉咙,撕开身体,噬咬他的肌肤……浑身像被腥红的蛇缠绕,要被揉得粉碎了……明城哭泣著想大喊龙游,目之所及,却到处都是腐尸烂骨…… 只有手里拿著东西。 明城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武器,在快被层叠的触手彻底淹没之际,用尽全身的力量挥去,挥去……望山剑砍落无数触手,直到明城精疲力竭,他支著剑,环目四周,没有一个人,没有触手,没有别的活物……空荡荡的漆黑世界里,只有他孤零零站立……窒息的空间…… 明城从噩梦中醒来,手里剑蠢蠢欲动,望山剑。 饿了吗?明城唇边一抹笑。 出鞘,开剑,滑过手指,血如水滴落。明城抚摸剑身,任鲜血涂染名剑,任血腥人气被剑饱食。 这剑,下昆仑後,一直由龙游保存。 明城随明光回奉天观之际,它却突兀地破开混乱纷斗的迷雾,直飞入明城手中。 明城知道和龙游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龙游在喂养望山剑。 望山剑像是龙游的一部分,走到哪里,跟随哪里。他这个正主人,倒不像主人了。 明城离开时候,望山剑却忽然出现,随侍左右。这说明龙游知道他要走了,龙游把望山剑留给他傍身,龙游会循著望山剑的气息来找他,龙游会回来,会来找他,会回来,会来。 明城比肯定任何事物都肯定,龙游不会丢下他。 他们本是一体了,如何再一分为二。 这就是龙游的图谋吧。 明城笑。龙游,即使我把所有人都忘了,也不会忘了你,这是你的心愿吧。可惜,一定要由我自己来挥断吗? 明城握剑回鞘,一宿无眠。 异种奇闻 35.求医 别室。 玄真子在房间里绕来绕去,走了几遍,对玄鹤说:“有个办法。” 玄鹤同意:“唯一的办法。” 玄真子叹了一口气。 玄鹤怜惜地看著他说:“你当初下掷坤宫,发过誓言,再也不会回去。这麽多年了,你确实做到了。” “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麽人能救这个混小子了。孽徒,孽徒。” 玄鹤看著做激烈心理斗争的玄真子道:“如果你去相求,便是破了誓言,以後,掷坤宫的事就是奉天观的事,昆仑有难,奉天观的人不能再我行我素,爬在墙头看热闹,下不下去打架都不可以再自行随便了。” “麻烦。” “呵呵。” “那老头子难道料定了吗?” “师弟,如果你顾虑我的事,我没有关系。本就是行将就木的人,若不是明城从里昆仑求来了水,我也不定能活到如今。” “说什麽呢?如果他回来?” “他回来,我也不是当年的玄鹤了。你说什麽傻话。”玄鹤掩下心中情绪,“你我都不知道,他不会回来了。这麽多年,该回来早该回来。” 沈默。 “我明天,带臭徒弟去顶上找师公。”玄真子咬牙切齿道。 玄鹤微笑。 昆仑山上十八派,哪一派最厉害?掷坤宫。 掷坤宫里谁的本事最高强?神出鬼没的祖师公。 素忘机在祖师公的静室外守了近月,才听到了他老人家一声咳嗽。 祖师公说,你在外面跪了这麽久,有没有想明白什麽事? 素忘机想的就是学更高的绝技,继承祖师公的衣钵。所以他说,我什麽都没想。 祖师公说,你什麽都没想,却什麽都在想,你的脑袋怎麽装得下那麽多东西? 素忘机默。 祖师公说,我看来看去,你师傅手底下没有什麽优质的弟子了,也就你还可以凑活琢磨下。所以,你就继续在这里打坐吧,我看看再一个月後,你有没有什麽进展。 素忘机被祖师公遗憾又无奈的感叹堵得说不出话。只好道个诺,继续守下去。 如果只是这样而已,一个月後,我们掷坤宫目前最优质的弟子素忘机,完全有可能在祖师公挑不出别的继承人的情况下,把自己辛苦参研的绝妙剑法相授。 然而,这个世道上的事情, 分卷阅读81 变化万千,随时都会变卦。 别说素忘机能不能真的静下心,就算他都符合了祖师公苛刻的要求,也有空降兵来走後门了。 奉天观的观主玄真子亲自登访掷坤宫了。破天荒的事情。 玄真子和掷坤宫掌门玄英的关系不好,这在前番掷坤宫和奉天观斗阵的时候,弟子们都囧囧有神见识过了。 玄真子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个惹祸的小徒弟。明城。 玄真子根本没提玄英什麽事,指名道姓说要找老道无尤。无尤,无尤,掷坤宫徒子徒孙们的崇敬的祖师公。 得到老道首肯,玄英亲自陪了玄真子师徒去往仙境孔壁的传送点。 祖师公和掷坤宫几位长老们静修隐遁的秘地。 所谓特权。 素忘机不知道明城已经到掷坤宫来了,并且先他一步去觐见祖师公了。 素忘机脑袋里俗事纷乱。高深修为,是他所求;人望权利,是他所求;无老无死,是他所求……志比凌云,纵横指尖分阴阳,登峰绝顶,袖底一览他山小,皆是他所求。 素忘尘从北地回转,他对素忘机说,北地妖镇全镇覆灭,妖魔污染之地,再无净化可能,道界联合佛境的力量,已彻底封印。 魔呢?素忘机问。 素忘尘不屑,它们没那麽厉害,我们用冰系法术可以轻易应付,连著镇一起封印了。 素忘机皱眉,没死吗? 素忘尘迟疑,不可能不死吧?我们去了这麽多人。 师傅怎麽说?素忘机问。 素忘尘奇怪道,师傅什麽都没说,让大家不要松懈,加强防备。 素忘机沈默。 没可能,这样都不死,岂非死不了了吗?素忘尘回忆著当天惨烈的斗法,就差被我们切成片了,和尚一念经,那妖怪就肢节打结,痛苦非常的样子…… 素忘机想了想说,祖师公说的魔难,有覆山之危,可能不仅指这一桩,你要继续小心山下动静。 是,师兄。素忘尘应和,师傅急著让师兄跟祖师公学剑,是不是应此次魔劫啊? 素忘机摇头,道,不要妄加猜测。 是,师兄。素忘尘笑嘻嘻。 素忘机问,明城呢? 那家夥……素忘尘不乐意地道,被素忘名带回昆仑了,我看他神智不清的模样,不知道是受了重伤还是坏了脑子。奉天观的人,罪有应得,不是他们惹事,我们也不会损失好些同门…… 好了,你下去吧。素忘机打断他。 素忘尘临走不忘加一句,不知道是不是他伤得太重,我听人说,他师傅带著他去秘境求祖师公医治了。 掷坤宫的秘境,只有一个。仙境孔壁。寻常弟子,根本不许靠近的地方。甚至连掷坤宫的掌门人玄英,聆听孔壁里的祖师公和长老们的指示,都是在此处静室。 明城……伤得很重吗? 素忘尘没有想到,他一心想求的修习机会,竟会被贸然闯出的明城得去了。祖师公要找的人,他最挂心的人,望山剑选定的人…… 仙境孔壁不过昆仑山上一处层云缭绕的山壁。 山壁长年在云雾之中,矗立的壁面上有深深浅浅数千个孔洞。在此地静修的人便各寻个洞,隐没其中,常年鲜少外出。 旁人寻不到此处,是因为掷坤宫通往此处结界的传送点,需要得到里面人的许可後,从内打开。 明城和玄真子进入秘境。玄英没有跟进来。 有白云前来迎客。 明城和玄真子各挑了一朵,坐上去。云朵自飞到孔壁正侧。 师傅的师傅叫师公,师傅的师傅的师傅叫祖师公。 “徒孙玄真,前来拜见师公。”玄真子在外直呼老头子,此刻毕恭毕敬。 “玄徒孙明城,拜见祖师公。”明城学著玄真子的样,伏了一礼。 “这就是你徒儿?”一个苍老沈稳的声音响起,正中某处洞壁内金光连闪,显然是说话之人所在之处,“望山剑,来。” 声音起落,明城腰间的望山剑已然飞起,自动出鞘,划动间,一片血光。 另一处洞壁内有人冷哼:“魔剑,养得不错。无尤老儿,你找的人送上门来了。” “是否是他,没未定。”老者道,“我看他印堂发黑,寿气将竭,有大麻烦。” “师公英明,这正是徒孙带他来的原因。”玄真子恭敬道,“能续他性命的,只有师公和此间长老们了。” “玄真,数十年不见,你仍油嘴滑舌,口不对心。”有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你既能研究出天地玄黄阵,得望山剑认为饲主,便应该承继掷坤宫,光扬我昆仑道门。” “师公您别提陈年旧事,羞煞徒孙了。”玄真子晃头,“现在望山剑择的主人,是我徒儿明城。希望诸位前辈能网开薄面,救他一救。” “娃儿,收起你的剑吧。我看见这剑就不舒服。”又有一洞壁主人发话了。 “是。”明城手一划,望山剑自动归鞘,悬浮明城身侧。 异种奇闻 36.秘境 “乖徒孙孙,伸出手来,待我看看。” 明城如言,伸出手。 说话的是一个人,从各洞壁跑出的金线可不止一条,纷纷绕在明城的手脉上,或有意识般探测他全身经络运行。 明城一动不动坐著。 洞壁内的老前辈们叽叽喳喳,讨论不止。 “这娃身上有魔息。” “我说是佛气!” “真气不纯啊,如都能纳为已用,倒便宜得很。” “哈……苦差。” “这半命之人,救来值得吗?” “胡说,胡说,应劫之期在即,不救,谁来打头阵?” “不是还有个娃娃在无尤的静室候著吗?” “那个太金贵,玄英等著传位的弟子。” “我两个都不喜欢。” “你都躲在这坑百多年了,谁管你喜欢不喜欢。” “我传了他功力,他出去後没几下就被弄死了,我们不是做了无用功?” “谁说出去就会死?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不对,不对。我们救了他,成了他的功体,他出去後还得听命别人行事,岂不是丢我们面子?” “你在这里静悟,就悟出这些?” “俗。” “名也罢,利也罢,俗也罢。我们是人,不是仙。” “求仙之道,不应著意太多。” “哈哈哈,好,小娃儿,你愿意留下来吗?” 缠绕手上、身上的金线须臾消失,明城垂眸,点头。 “治疗的过程会很痛苦。” “你如果熬不过,痛死了,我们不负责收尸。” “哎呀呀,你们别欺负个孩子。别怕,痛得生不如死活过来的时候就不痛了。” “哈,你将要练的心法,需要心境明澈,无 杂念忧虑,不 分卷阅读82 然,走火入魔,神仙也救不了。” “我看这孩子愁眉紧锁,满面忧虑的,不适合。” “没关系,他已经在忘记了,等他的心全部腾空了,就可以任填塞我们要他记的东西。” “我们可以祝他一臂之力。” “娃儿,你愿意吗?” “什麽?”明城听得半分明半糊涂。 “你愿意早早死了,还是长长久久活下去?”老人慈祥的声音。 明城竟迟疑了。 “原来是个糊涂孩子。” “孽徒!前辈们问你话呢!发什麽呆!”玄真子怒敲了明城的头一下。 “师傅……”明城动了动嘴唇。 “玄真,你怎麽还在这里?”老人好笑道,“你自己的决定做好了吗?” “我?我什麽决定?”玄真子装傻。 “你当日发下的誓言,若有求来秘境,便承诺回掷坤宫为主。”老头子慢吞吞道。 “我可没说会回来当掷坤宫的家,玄英师弟做得好好的。我只说了回来掷坤宫。”玄真子呵呵道,“何况,各代望山剑的饲主都可得师门一个愿望的达成。师公不记得吗?” “记得,你的已经用光了。”老人悠扬的声音。 “所以,这次,孽徒做什麽决定,由他自己来。我当年说过的话,我会兑现。掷坤宫同奉天观一脉相承,掷坤宫有什麽事,奉天观不再置身事外,玄英师弟届时有何差遣,玄真听候就是。”玄真子朗声道。 “要你做出这个决定,可不容易。”老人略带讽刺的声音。 “玄真知道。当年能留玄鹤一命,是众位宽宏大量。”玄真子的话里,照样有讽刺。 “奉天观既然回归掷坤宫,你这个当师傅的是掷坤宫的人,你的徒弟们做错什麽,便要接受掷坤宫戒律的处罚。在掷坤宫,与妖魔结交,该当何罪,娃儿可知道?” 明城隐约记起玄鹤当年的一些传闻,张了张嘴道:“逐宫,趋死。” “是。你若不能亲手杀魔孽,便要自己承担罪责,在被逐出门墙之前,过我们所设的一十八境,承罪受死。”无情的威严声音。 明城脸色苍白。 玄真子似回忆起不堪的往事,眉头深蹙。 “弟子……”明城答不出。 “如何?” “还在犹豫吗?” “你既是将死之人,又是望山剑饲主,我们欠你一个愿望,你此刻放弃,我们不会再追究。若你留下受功,我们救你性命,成你功体,你便是继承我们衣钵的弟子,掷坤宫的条规戒律,便要你一肩担起。” “我……”明城思绪混乱。 “难道你对魔孽蓄有旧情,仍放不下手?它无情无心,屠戮百姓,命债累累……你从前混沌,如今,既明真相,了其本性,为何还有挂虑?如此为祸人间的魔物,不该除吗?” “不该除吗?!” “回答!” “回答!” “孽徒!快答!” 明城被四面八方逼压过来的吼声迫得耳朵振聋,脑袋发聩,簌簌发抖。一瞬间,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 “弟子,弟子错了。弟子愿承聆讯。”明城跪伏。 诸般声音悄息。 玄真子怜悯地望著小徒儿,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带明城来秘境的决定是对是错。无论如何,活下去,才有希望。 “玄真,你可以走了。” “是,师公。”玄真子足下驾云飞掠,一瞬已出秘境。玄真子听见洞壁中人招呼自己可怜的小徒儿。 “好娃儿,随我们进洞吧。” “这一次,不知圣佛洞能否应命开启……” “那要看他是否是应命之人。” “……无论如何,总有希望。我们掷坤宫世世代代守了千万年的神旨。” “我们又不是和尚,为什麽……” “浑说,是道尊的神旨,我们掷坤宫能世代守护,是荣幸……” …… 什麽神旨?什麽希望?什麽圣佛洞?什麽应命之人?……迎接小道士明城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彼方,沈默的妖镇,被封印的魔物啊,真的悄无声息了吗? 里昆仑里千万年难以消散的迷雾啊,森林深处的黑湖水中,可还沈淀著亘古前的久远秘辛? 明空穹宇上,翻滚不息的风云啊,见证的是何情何仇何恩何怨? 明城再睁开眼,所处是孔壁的其中一处洞穴。 洞穴很大,四处都是未经琢磨的粗糙石壁,跪著,膝盖都疼。 明城身前不远处,立著一个伛偻的背影。素白道袍,是掷坤宫的服色。 “祖师公。”明城脱口而出。 转过身,是一个慈祥的白发白须的长眉老者。 “起来吧。” “谢祖师公。”明城敛目。 白发老者看了看他,自袖中取出一物,递过去。 明城睁大了眼睛。 木鱼。 明城见过的木鱼,只有他从里昆仑的黑湖水中带出来的笨蛋木鱼。龙游曾经的藏匿处。 “看来,你还记得。”老者微笑。 明城点头,他遗忘的是龙游之外的部分。 老者摸了摸长胡子,道:“我知道你会来,我们一直在等你。” 明城诧异抬头。 老者温和地道:“孩子,你对魔有情。你可愿意抛情弃爱,全然忘却,开始新生?” 明城拽著手里的木鱼不说话。 “这份情,与你,与他人,皆有害无益。你可考虑清楚,明天再答我。”老者款款而言。 明城拂衣再次跪下,磕了个头,道:“弟子愿意,听凭祖师公吩咐。” “好,好孩子。知错得返,善莫大焉。”无尤老道开心地扶起玄徒孙儿,他笑得眉眼弯弯,差点脱口而出说辞,娃啊,委屈你了。 无论明城愿不愿意,从他开始进入秘境开始,已经注定前路,或者说,从他接受望山剑的时候,从他里昆仑遇魔的时候,便注定躲不开了。 罪和谜,毫无预计,无法挣脱,到尽头才能知道结局。 异种奇闻 37.留命 简言醒来的时候,在妖镇外的一方民居。 救他的农夫问他的名姓来处,简言摇头未答。 怎麽回事? 若梦里被触手袭击的事是真,为何自己会安然出逃,救他的农夫说在溪坑里发现的他。被发现时,浑身赤裸,遍布伤痕,将养数日才得复神智清醒。 若梦中的恐怖离奇是假,为何会一身狼藉在野外被人所救? 记忆中混沌模糊的空白,是因为受刺激过大,不肯记起,抑或种了邪魔妖术?简言很怕,身体复原了,仍不愿出去面对现实世界。 疯狂可怕的魔物啊…… 农夫说,  分卷阅读83 前面镇里出了妖怪,和尚和道士都强压不住,太邪门,他要逃了。 和尚和……道士麽? 农夫问简言要不要一起走?简言终於摇头做了决定。 无论真相如何,都是他要面对的。 无论发生了什麽,现在他活著,他就要回去昆仑掷坤宫。他是修仙除恶的道士。 简言想,他回去後,一定要问一问糊涂的小师弟简从,简从误以为良善的魔就是如今作乱妖镇的罪魁祸首吗? 无知! 农夫草草捡了几样看得过去的家夥,朝南边跑了。 简言则穿著农夫送给他的粗布衣服,朝妖镇方向走。 终归要回去。回去来的地方。 简言运气不错,在和尚道士封印整个妖镇前一刻赶到了,和大队伍汇合。简言亲眼看著曾经生气勃勃的小镇变得死气沈沈,所有活著和死去的生命都被永久地锁进了封印。 孽梦罪恶,暂告一段落。 万佛山的和尚和掷坤宫的道士们作别时候,和尚头托话问好仙境孔壁的诸位道生先长。 红尘变乱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昆仑山在那里,依旧矗立不动,山是山,水是水。山上的诸般道门,依旧远离尘世,弟子们一日复一日早课晨功,炼丹修仙,敬奉道尊……时间不偏不倚地流动。 简言回到掷坤宫,但觉恍如隔世。云雾缭绕的仙宫纯澈不染杂尘。简言觉得自己下山一趟,像被扔进泥坑里搅了一遭,灵离了肉,肉分了灵。 竟有格格不入的错觉。 这一行,折损数名弟子,但是对掷坤宫而言,任务已经达成。 素忘名大部分时间仍以明光的身份,居於奉天观。之前的那些争权夺利和阴谋诡计,仿佛和他无关,他像是从没有计算什麽,仍是奉天观那个笑起来傻呵呵,笼著手看著师弟师妹胡闹的大师兄。 玄英没有说什麽。他这个做师傅的本就对徒弟采取放养手段,除非必要时刻,一向隐在幕後,不言不语。起码表面上是,无情冷心。 素忘机仍遵守承诺,守在静室。 掷坤宫前所未有地安静了,像进入了休养生息的垂暮老人。 虽然一众弟子们的日常作息仍不变不动地有序进行,听从素忘尘、素忘归等几个一阶弟子的调配安排,但是不可遏制的莫名焦躁流动在这帮貌似过著谪仙生活的道士们心中。 简言回山後,很少能碰到简从。 简从的禁闭已经结束,现在,被委以了另外的重要任务。 简从的心情很好,他显然非常乐意做目前的差事,来往秘境,端茶送饭。 秘境就是掷坤宫非常人得入的仙境孔壁,是祖师公和长老们闭关修习,求仙道、求长生的禁地。 虽然不一定真的能成了仙,但是里面住的老妖怪们,早就辟谷,不进吃食了。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秘境,怎麽会需要弟子每日每餐端茶送水递饭菜呢? 原因,当然是因为秘境里住了位新客人。 而且,简从认识这位稀奇的新客人。 明城。 掷坤宫的小弟子,明城。 和魔物生情,对抗师门,被逐下山,并直接导致了妖镇血劫的罪魁祸首之一,这个明城为什麽会回来掷坤宫,并且住进了秘境,成为祖师公和长老们的再传弟子? 简从眉眼生花地对简言道:“是素忘名大师兄带明城师兄回来的。你不知道吧,原来,奉天观的玄真子观主曾差点成为我们掷坤宫的宫主,他守护望山剑离开後,我们掌门才接任宫主。山上,山下原来都是一家。” 简从没有注意到简言眉头打结。简从说:“明城师兄身负重伤,只有祖师公他们能救治。但是修炼这个功夫啊,真的好麻烦,得忘记前尘,从零开始凝聚功体。我被掌门派去照料明城师兄的时候,明城师兄连我都不认得了,好可怜……” “是吗?”简言满脸冷酷。 “不过,明城师兄进展很快,修学得不错,祖师公都赞扬。”简从一脸仰慕偶像的欢乐表情。 简言泼冷水:“无论他忘或不忘,他都是曾经跟魔私奔,害得生灵涂炭的恶人。” “你怎麽这麽说!是妖魔惑人,明城师兄是想导他从善。”简从吞吞吐吐道。其实简从不知道龙游善不善恶不恶,但是初初下山时,他看见的龙游,和明城感情和睦,事事处处会照拂忧心,对一路在後跟踪他们的人偶有戏弄,却并无杀意。 “一定有什麽不对了。”简从辩驳道。 “是你天真,糊涂,被表象所迷。忘了的可以再记起!我不信他能改过向善,重新为人,不知道孔壁那帮老头子怎麽想的!还传授技艺,简直为虎作伥,根本生冷不忌!”简言拍了墙,怒走前,恨道,“我们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 简从被简言恶狠狠的话震了震。 简从不可置信地看著大步走开的简言。从前的简言不是这样的,从前的简言,无论别人说什麽,他都是一副懒洋洋潇洒样;无论简从说什麽,他都会笑笑笑,不同意见不会生气,更不会一脸的阴郁愤怒,动不动甩袖走人…… 下山一趟,简言遇到了什麽?妖镇一疫,真如师兄们说的那般可怕吗?简从困惑。 如果简从能跟上前去,拉住他的好师兄,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简从或许能从简言口中知道,这段时间,简言究竟遭遇了什麽,简言的心内,存在著怎样的恐慌和混乱!比传说中更为可怕的梦境……是实是虚? 静室里静坐的素忘机并不是在被老头子耍著玩。 素忘机虽然没有如明城般幸运,得以入秘境修炼。但是,在秘境一味调教新弟子的无尤老道难得在午睡间隙,想起来被他扔在了静室里的可怜娃儿,於是拿了本书来冒个头。 无尤对这名玄玄弟子说:“娃儿,你功利心太强,心中欲望翻滚不息,没一样是你舍得下的,实在不适合练我的苦集剑法。甚至你师傅的玄冥功,也不适合你练。我给你一本木本经,你且好好参详参详。” 异种奇闻 38.弟子 无尤对素忘机说:“娃儿,你功利心太重,心中欲望翻滚不息,没一样是你舍得下。实在不适合练我的苦集剑法,甚至你师傅的玄冥功,也不适合你练。” 素忘机白了脸,偏 分卷阅读84 一句话说不出。 无尤说:“我这有套木本经,能助你提升功体,补精助益,你可拿去好好参详。” 素忘机眉角跳了跳,仍耐著性子恭敬接过。 无尤老道笑眯眯要闪身。 素忘机开口叫住了他:“祖师公……” “如何?”无尤眯了眼睛。 素忘机跪下道:“若弟子不适合练祖师公的苦集剑法,不知掷坤宫中,有谁合适?” 无尤看了看他,道:“你不知道?” 素忘机咬了咬牙,道:“明城师弟吗?” 无尤摸须:“你现在或还可道他一声师弟,待他出关,便是我与孔壁一众道友的亲传弟子,你师傅尚要尊称他师叔。” 素忘机不语。 无尤叹了口气道:“万千世界,万千生灵。个人境遇不同,你不必太过计较。苦集剑法虽然高深,却未必适合你,同样,木本经未必不适合你。有时候,人的心,莫要撑得太大。” “谢祖师公指教。”素忘机定目道,“祖师公可否允我一见明城?” 素忘机这回目中戾气尽去,倒显一片精诚淡定。 无尤望他半晌,点头,道:“好。明日正午,你随送饭的简从小儿同入秘境吧。” “谢祖师公。” 无尤想了想,说道:“明城的情况,今日不同以往,你应该知道。莫与他提太多前尘旧事。既断了,且断了。” “弟子知晓。”素忘机顿首。 既断了,且断了…… 真能说断了,便断了吗?素忘机苦笑。 无尤离开,静室徒留素忘机一人。素忘机拂衣起身。 想自己费尽心机欲求祖师公青睐,到头来仍是负了师尊厚意,未得如愿。若是别的弟子,他素忘机必不心服,定要再争上一争,但是,是明城…… 听素忘尘所言,明城这趟回来,命已剩了半条,连记忆什麽都被妖魔封住了,祖师公们都不好解开,便将错就错封印了明城的全部记忆,让他潜心在秘境里修炼。 明城的伤,素忘机知道。 昔日在石头坪一见时,明城的内伤已是无救,不过用药强拖著,或有一两年的活头。自己竟然放他走了,任其生死。在素忘机心里,隐约愧疚,觉得欠了明城。 想必,分开这许久,明城的病体,日益耗损见坏了。 若祖师公能助明城重生。得不得到苦集剑法,素忘机对此无强求之意。更甚於此的是,他想见明城一见,确定他无忧。希望他安好。 当初朱墨一行,种下的心障,屡屡以为无有挂碍了,屡屡又复缠绕不去……呵,若能说断便断,何以他素忘机仍念著他明城,念著他绿素裙袄的女儿模样?素忘机思吟间,回了自己房间,掏出木本经扔在桌上。 木本经,在掷坤宫并非什麽稀罕物。 掷坤宫徒众练的心法中,便有些道理出自这本经书。木本经,本门弟子去尚经阁翻翻藏书,就能借出来。 坏心情的素忘机没有想到这一本不同於别本。秘境里出来的宝物怎麽会等同藏书里人人可翻阅的经本? 其实,大道皆通。最简单的最好用,最好用的威力最大,威力大的道理四通八达,妙处最多。 这一套木本经看著破破烂烂,草草装订一起。里面笔迹却各不相同,并非是无尤老道一人所记。仙境孔壁的众人既同出一源,道法相通相别,日常无聊切磋下,便有了这本求同存异的大道经本。无尤想起静室里安候了数月的素忘机,就随手顺了出来。 掷坤宫弟子虽多,杰出的屈指可数,素忘机的根骨资质毋庸置疑,玄英既然属意他来承袭本门衣钵,无尤又怎麽会小瞧这个玄徒孙儿?不过试炼而已。 可是,等到素忘机真的读通祖师公留给的这套木本经,并领悟其中奥妙,已经是很久以後的事了。那个时候,很多人不在了,世界变了个模样,昆仑已经不是当初的昆仑。 话说,晚上,素忘尘知道素忘机出了静室,便来探望。得知因明城所累,素忘机白求了老道儿这麽久,不由愤然。 “不过是个被妖魔所迷的贱人!连人都不配称了,怎麽好意思来我掷坤宫!秘境里那帮老儿都瞎了狗眼吗?”素忘尘骂道,“莫不是,要等这小贱人练成了无上功法,回头帮著妖魔来杀自己人?!” “住嘴!”素忘机沈声,素忘尘的话真是戳到素忘机的心尖上了,非常之痛!素忘机可以割掉对明城不清不楚的情愫,但是他一直不情愿去看清,明城爱上了一个连人体都称不上有的妖魔触怪! “师兄你哪里比不上那个奉天观出来的小贱人了?他凭什麽占了师兄你的位置!可恼!”素忘尘忍不住抱不平。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下三界的孽畜了!为什麽明城会喜欢他?……忘掉是自己根本不曾入局,情绪参差中,素忘机不禁心惊,他竟然会有这样可耻的念头!冷汗直冒。 “师兄……”素忘尘见素忘机面色不对,以为他给气的,忙住嘴。 素忘机按下汹涌的心绪,平声静气道:“你莫要乱说,祖师公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你这般无视尊长,可连师尊都骂进去了。玄真子带明城入秘境,是师尊领的路。你我既是修道人,便不该妄议他人。” “好吧,听师兄你的。你别气坏了。我看师尊心里非常明白谁忠谁奸的……我,我给师兄倒杯水消消火?”素忘尘自以为是地讲。 “你走吧。我一个人静静。”素忘机赶人。 “好,好。师兄,明天见。”素忘尘自以为体贴地掩门出去了。 素忘机蹙眉,靠在床头,一夜未眠。 第二天,素忘机早早等在秘境的传送点。 简从看见素忘机,头低得只看自己的脚尖。他对这位威严的美貌师兄,有点敬畏。 到了时辰,两个人布光而入。 素忘机看了眼简从,默然道:“你这般低著头,会不会走不稳路,把明城的饭食都打掉了?” 简从怔然半晌,才反应过来素忘机在和自己说话。马上红了脸。 “师……师兄……” 素忘机没理他,他像存著什麽心事,走在了前头。 简从忙跟上去,总算没有一开始那麽拘谨了。 这处和玄真子领著明城进来时候不一样,不是云海、孤壁和茫茫虚空。 两个人,一落脚便是一处石室。 想是传送点为不同的客人设置了不同的参观权限。素忘机他们所在的,直接是孔壁深处的一处石室。 和想象中的境地不同,素忘机缓住步伐,问简从:“你每天进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简从忙答:“是,是啊,前面就是明城师兄修习的石洞了。” 其实,两个人已经走了一段路,前面是岔道了。 见素忘机停下脚步,简从 分卷阅读85 忙道:“右边过去就是了。” 素忘机依言前行,问:“这里,有其他人吗?” “没,”简从飞快道,“每次来,我都只见到明城师兄一个人,有时候他在静坐,有时候他在冥想,有时候他在休息,看见我,会和我说几句话。” “祖师公他们应该在别处的洞府了。”素忘机想著,拐过石壁,果然,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处石室。 异种奇闻 39.忘却 石室大,却简陋。 没有床榻桌椅,若不是角落搁著茶碗水壶,根本没有人住的气息。 石壁上鬼画符一样刻著很多莫名的图案,痕迹像被高深的剑气切削过。虽然不见天日,但是看似普通的石头竟然透出莹莹的玉白光芒,所以,素忘机一进入石室,才会有豁然开朗的错觉。 而比石壁透出的光芒更盛的是坐在空旷室内闭目打坐之人。 明城。 明城的眉眼几乎没怎麽变化。精神气,一扫之前的弱病,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坚毅秀质,像给他全身罩上了层干净过头的冷淡外膜,玉石像般,令人看著陌生。 大概是修习正当紧要关头,明城头顶的百汇穴缓缓冒出紫气,身体近乎半透明,萦绕在周转不停的气流中。 素忘机和简从站了片刻,明城仍没清醒。 额上有汗,双眉紧皱,明城此刻哪里是妥善修习的样子,分明似走火入魔。素忘机不待多想,上前几步,坐到明城身前,双手凝聚真气,隔空拍出几掌,冲破明城的气劲,助归元导神。 简从一直都是来了放下东西,拿了上次的碗筷走,哪里看到过如此惊险的一幕,不由心吊上了喉咙,紧张得要命。 明城的情况显然比他们以为的好很多,素忘机的真气卜被接收,明城体内的气劲马上自成屏障,不仅护住了丹田,还开始驱逐来客。 明城微张唇,缚绕紫气从他口中汹涌而入,一丝不漏回到他体内,外在的异相马上消失了。 明城睁眼,看向素忘机。 素忘机在明城秋水双瞳中看不到熟悉的影子,平淡无波。 两相凝望一阵子,明城闭了下眼睛,开口:“我无碍。” “你的功体?”素忘机仍不放心。 “内气外练。我必须先学会融合体内的各股真气,才能进展到下一步。”明城道,“你忽然闯入,贸然插手,我差点吸走你的内力。” 素忘机想到刚才交锋之际,所接触到的明城的真气,强劲,雄厚,博大……竟似数百甲子修为,震惊非常。是自己误解,多管闲事了。 明城在天地玄黄阵吸纳了十几名道门弟子的功力,而後又得龙游日夜陪护,强纳了不少真气,之前各股气流在他体内不肯安抚,谁知道渐渐融合後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力!素忘机心中不禁酸涩。两人之间的差距,咫尺可见。 “是我多事了。”素忘机起身,讪笑道。 明城看著他,半晌道:“谢谢。” 这一声说得颇僵硬别扭。 素忘机笑了笑:“我来看你,现在看过了,我该走了。” 简从忙把食盒放在一边,冲明城点了点头,跟在素忘机身後欲撤。 明城叫住了人:“素忘机。” 素忘机停住,左眉往上微挑,半讽地看向明城:“你知道我是谁?” 明城眉间微蹙,盯著他道:“无尤和我讲,一个叫素忘机的朋友会来看我。” “朋友吗?”素忘机好笑道,“你竟然直接叫祖师公的道号。” “他让我这麽叫的。”明城道,“他说,他是我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现在他又收我做弟子,辈分全乱了。所以让我见昆仑山上下人等,直唤名字就是了。” 素忘机哭笑不得。无尤老道这无稽想法只有在这与世隔绝的秘境行得通,真到了外面,无有辈分,无有上下,如何安分秩序? 素忘机只道一声:“祖师公说笑了。” 两人沈默片刻,竟无话可说。 “我走了,待你功成出关,我们可好好聊聊。”素忘机拱了拱手,像对陌生人一样客套道。 明城眼睁睁看著素忘机的背影飞快消失。 简从没跟上素忘机的速度,中途发现忘了把前次的碗碟收回,便折了回来。 明城在发呆。 “师兄……”简从叫了声。 明城抬头,问:“我说了什麽不对的话吗?” 简从摸摸衣角,摇头道:“忘机师兄很担心明城师兄,所以才求了祖师公让他进来探望。若别的人,祖师公也不会应允。也许……是因为见明城师兄你忘了他,所以忘机师兄不开心吧,等有一日能出去了,可以当面问……” “忘了的吗?”明城迷茫状,片刻沈思後,摇头,“无尤说是我自己选择忘记,既然自己都不愿记得了,那麽,忘记就好。” 简从想说什麽,但是明城已经闭上了眼睛。 简从悄悄退出。 简从问简言:“你会希望忘记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吗?” 简言竟然沈默半晌,才回答:“不。记著,说明我活过了。” “所以,即使再怎麽糟糕,再如何艰难,绝对会让自己不开心的记忆,简言也会希望一直记得吧!”简从道。 “……是啊,不要模糊不清,记不得。”简言握紧手里的酒葫芦。 简从没有发现简言的不正常,只顾著自己说:“我同意简言你说的。我也不愿意去忘记。明城师兄连自己为什麽愿意或不愿意去忘记的原因都不记得了,其实他很痛苦吧。” “……” “哎……” “你想多了。” “是吗?” “是的。” …… 素忘机懊恼,他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得糟糕极了。他竟然莫名其妙生明城的气,然後窝囊地逃掉了,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啊! 和明城有什麽好生气的,好不容易见面的机会,被自己没说几句话就略掉了。明城脑袋缺根线,不是早知道的事?会信任魔物,和魔物交朋友,会冒险去斗虺蛟,贸然闯进里昆仑,会没有自知之明,在自己面前乱撕衣服……素忘机扶额,他想,难道因为明城现在修为涨得太高,自己就要各种自私嫉妒恨吗? ……唔,肯定留下了坏印象了。 素忘机觉得,为了不输给明城,自己必须好好练功,努力去迎头赶上。 在道士们洗心革面,不大意地天天向上时候,山下蠢蠢欲动的魔怪们,并没有坏掉死去,它们有意识地慢慢朝昆仑的方向靠近。 拿走了的,要拿回来。 许下的承诺,都要做到。 人命什麽,天道什麽,善恶什麽,对魔怪来说,统统抵不上本能的私欲。它们只为自己活著,只服从自己的欲望,听从种族信号的呼唤。它们要把掉了队的同伴 分卷阅读86 ,带回队伍。 如今的明城,究竟是接近人,靠近兽,或已成怪物的同类?他自己知不知道,地底爬出的阴暗影子在呼唤他,渴望他,要彻底掠夺他! 忘记了,不等於可以抹杀。 遭遇的经历,正是为以後的结果铺路垫背。 异种奇闻 40.虫迹 老天爷不想看人安生,人想安生都不能。 明城摒弃一切杂念在秘境苦修,纯然被隔绝在仙道护佑的安全世界,如在母胎静养,只懂拼命吸收有利本体的各项因素。 孔壁里的老头儿们有了新玩物,隔三岔五轮个来教些吸纳吐气之法,纠正下法印剑术之类。 明城修习的地方并不止在石室。每日晨昏就被无尤拉到洞壁顶的天泉处,这地灵气足,可利事倍功半。 无尤对明城说,你体内魔气深重,我一个人化解不了,得大夥儿齐心帮你。 於是,每日晨昏,明城被拉出来放风时候,各洞壁内便有金线飞出,缠绕在明城身体的各处穴位,帮助他融合魔气。 叫天泉的地方并没有汩汩流动的灵泉。 仙境之所以叫仙境,不仅仅指住著一帮厉害的老头,更多是因为此处灵雾氤绕,层云漂浮,折射金阳之光,宛若霓虹渲染,灿霞笼罩,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而流动的灵雾和漂浮的层云都是自这口天泉处涌出,潮湿绵密,似幻非幻。 无尤说,这口天泉的尽处其实是秘境的唯一出口,直达天庭。 明城并不信无尤神叨叨的解说。他的脑袋里长了石头,甚少会再去思考。 潜心修炼的明城不知道,每日帮他养精蓄气,会花那些老头儿不少气血,他在静养,帮他的人也需要静养。 体内为什麽会有魔气,为什麽这些魔气不可消减,只可试著纳用?怎样的魔,这麽厉害,可以让这麽多神叨叨的人愿意帮助明城。 因由,明城没有问,无尤没有告诉。 无尤说,望山剑是杀魔的关键,你是望山剑的主人,你必须亲手灭了此魔,不问缘由,不计过程,只看结果。你既然在此,这便是你的责任。你要记好了。 只为杀魔,徒弟记得。明城承诺。 无尤轻叹,但愿你真的明白。 明城澄亮的双眸望向老道。 老道对著这双不染尘埃的眼睛,忽然又叹了声气。 哎,但愿一切从愿。 秘境外有什麽消息,现在唯一能自由进出的就是小道士简从。但是简从在秘境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以前他还会瞅著法子逗明城多说几句,现在他像怕明城问什麽一样,前脚来,後脚就想溜。 祖师公交代简从了,嘴巴闭紧点,不要把外面的事搀和进秘境。 简从在秘境,唯一日日能见的就是明城,简从明白,祖师公不想让明城分心。祖师公既然交代了,简从便是什麽大事小事无聊事都不敢在明城面前讲了。 简从最近很苦恼,他本来朋友就不多。近来,却连简言都躲著他了。 简言独来独往,神出鬼没,谁都很少见到他。 掷坤宫里一些道士的衣袍越穿越宽,简言就是其中一个。这部分道士大多是从妖镇撤回来的。 简言按压著自己越来越硬的腹部,没有丝毫感觉。日日浇酒,才能让他不往坏处想。 奉天观里。 玄真子对明光说:“你还是回去掷坤宫吧,这里不合适你。” “师傅还在生徒弟的气?”明光问。 玄真子别开脸,道:“你日日带著你师弟师妹在山下转,我不放心。” “师傅知道弟子在查什麽了啊。”明光准备解释,被玄真子挥断。 玄真子说:“无论你要查什麽,掷坤宫里会有更多的人帮你。明达和明静,功夫不怎麽样,人不如你聪明,你就不要折腾他俩了。” 明光说不出话。 玄真子又说:“掷坤宫里既有素忘名,奉天观里再无弟子明光。你去吧。” “师傅……”明光跪下。 玄真子背转身,道:“何必。你既喊了玄英做师傅,奉天观里便没有你的师傅。” 明光知玄真子主意已定,下了逐客令。无奈之下,不得不磕了头作别,就此离开。 明光不知道,玄真子一向是个小气的人吗? 护内又小气,恣意妄行,这样贪图自由的人,必不能做一宫之主。 见明光走了,室内暗处的另一个人说话了:“你舍得赶他走?” “哼。”玄真子吹胡子,“这家夥真能忍,在观里这麽多年,我硬没有看出他是玄英派过来的间作!” “你还在玄英面前装作早知道了的样子。”玄鹤笑。 “面子问题。”玄真子硬著脖子道。 “明光不错的。”玄鹤叹气。 玄真子默了默,道:“我知道。” 玄鹤说:“你怕他把明静和明达牵扯进去?” 玄真子扒拉胡子,道:“我就养了四个徒弟,大徒弟叫了别人师傅,小徒弟跟了妖怪跑,剩下这两个笨得没出息的,难不成不能安稳活著?” 玄鹤说:“孩子们大了,他们有他们的选择。” “这两个不是那块料,找个机会,把他们打发下山,织布种田都比在这山上装仙弄神强。”玄真子烦躁地说。 “明光和明城,你就不管了?”玄鹤问。 “明城那小子,我仁至义尽,都为他跑去找老头子了,老头子会管。明光……他自己会管好自己,玄英让他负责驱魔,他的担子大,迟早要上面去。”玄真子塔拉眼皮,道,“我管好你就成。” 玄鹤担心道:“明光这孩子苦,都不知道他为谁在熬。玄英撇了素忘机,让明光去管事,分明是让他去开路送死……” “你说什麽?他自己乐意。”玄真子转了转眼珠子,道,“他没那麽木头,聪明著。” “我没看著他聪明在哪里……”玄鹤觉得明光在奉天观带娃养菜,不知道多辛苦了,去掷坤宫,只有更难更危险。 “你想多也没用。”玄真子瞪道。 “我不想也没用,谁让他们有你这个没用师傅。”玄鹤打趣。 “切。”玄真子不以为然 分卷阅读87 ,“把他们拉扯大,就是我的本事。大了,翅膀硬了,走什麽路,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难道我要管他们管到大家进棺材?” “晦气,莫乱说话。”玄鹤忽然心惊胆战。 “知道了,知道了。”玄真子面色一变,不再言语。 言灵在上,谁都怕一语成谶。 明光领著明达明静在查什麽呢?虫迹。 北边妖镇的封印好好的。昆仑山下却有了石头坪事件前的奇怪现象,有人陆续失踪,失踪的地方有出现焦黑的血痕,和以前空村近乎火烧後的遗迹类似。 “虫”爬过的痕迹。 明光担心,魔怪卷土重来。 若范围扩大,数不清的触手侵入人类居住的城镇,会有何後果?到那时候,是否仍可以效仿妖镇的处理,把所有的人和怪……所有的生灵……统统封印? 终止生命,是否是挽救生命的唯一办法? 可悲。 异种奇闻 41.道门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有一而有二,有二则有三,三生无穷矣。 触怪耐抗的生命力不容忽视,和它们的生命力相近的是它们的繁衍能力。生物存於世的意义所在。 虽然不是分裂繁殖,但是借别的物种为孕体,用他体的血肉作为培育子嗣的食粮,一次孕化的数量是几十甚至几百。其中存活的几十甚至几百的生命会继续猎食并繁育,子子孙孙无穷尽矣。 即使妖镇一役,只存活下了少量的触怪,可是只要给它们几个月,它们的队伍会迅速膨胀,如同洪水蔓延。 只要,谁打开一个缺口。 洪涛的腥味,弥漫向昆仑。 掷坤宫上有道士三三两两消失,有的不说一声匆匆离开,有的一起申请任务下山了,还有的……如简言,还留在山上,但是脾气一日比日坏,作息一日比一日诡异,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在捣腾什麽。 如果简从够细心,他会发现失去踪影的部分人都是从妖镇回来的。但是,简从看不见别人,他关心的只是他的好兄弟简言。 简言经常不知跑哪里去了。 简从好心放在简言房里的饭菜,有时候被吃了,有时候三四天没人动筷,但是床沿边的酒瓶子在越积越多。 简从很担心,他不知道找谁好。 去告诉谁?问简言为什麽变得不正常?为什麽不理他?遇到了什麽事吗?简从迷迷糊糊往素忘机的房间走,他还没有走到上阶的弟子坊,就听到了素忘机的声音。 转个弯,前面就是弟子们日常练武的广场,一株带花的绿树刚好遮住了简从不高的身影。 简从听见素忘机和某人说著话。 这个某人,简从也熟悉,严苛的素忘尘师兄。 素忘尘把一样东西交给素忘机说:“这是这月第四个了。” 素忘机凝视著手上纸条不语。 纸条上的墨迹犹新。 素忘尘说:“都写著‘发现魔踪,暂下山搜寻’。字都不带换。这不是合谋叛逃,是什麽?” 素忘机半晌,问:“都是简字辈的几个。” “是啊,都是上次跟素忘归和素忘名那家夥去过妖镇的几个,难道是素忘名使坏?”素忘尘马上想到别处去了。 “这事怕没这麽简单。你先查。”素忘机沈吟,“别外透风声,把上次出去的人名都报给我,派人盯著剩下的几个,看看……有没有异状。若有异,便有事了。我自会处理。” “好。”素忘尘说了,大步走了。 素忘机仍站在原地。 简从此时不敢再上去了,他缩著脚,往後退。 素忘机转身,看了看简从的方向。简从一动不敢动。 素忘机换个方向,走了。 简从缓过一口气。不知道为什麽,简从想马上找到简言,他惶惶然觉得此事必然和最近简言的不正常有关系,简言……不要出什麽事…… 简从在简言房里守了一天一夜,没有等到人。入夜,简从等不住,便往後山走,简言平常喜欢一壶酒一把剑,一个人在山泽大川间练习,有时候困了就窝在山间的洞壁里休息。 昆仑山深处有许多石猿猕猴,专寻些树洞石穴栖息,队伍过处,便多出许多遗坑。简从知道简言常呆的某几处。 简从出了弟子房,往有传送点的长空殿後面跑,不慎与人撞个满怀。 来人手里提著东西,十分不满。 简从侧过他走,却被抱住脚。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饭菜跌了两人一头一脸。 拉住简从的某人愤怒地一抹脸,瞪道:“你要往哪里去?!” 是简环。 自上次因龙游一事,回山後,被简环打了小报告。简从很少和他说话。 “你白天跑哪里去了?送饭也不记得?!自己的事自己不做,尽拖人後腿!”简环训道,他年纪不大,骂起人来声音不小,“你急著送死记得挑时辰,撞道爷我干嘛?!既然你在了,我不帮你送饭了,你自己重新备一份端去给秘境里修习的‘师叔祖’送去吧!” “师叔祖?”简从迷糊。 简环鄙视状:“你不会一天不见人,就学著装失忆吧?祖师公收的新弟子,可不是师叔祖?素忘机师兄都赢不过他呵。” 原来指的是明城。 简从忘了给明城一日三餐送饭的事,上面找不到简从,就抓了简环代劳。 简环非常非常不喜欢去见明城,他那时候被龙游吓得够呛,连带觉得看明城也觉得可怖加恶心,他在山上说了不少这位奉天观弟子的坏话。此时,这个奉天观不入流的小弟子却占了素忘机的名额,成为秘境的娇客,得祖师公亲自授艺。简环各种心思,不想去见人。 午餐勉强送去一顿,这晚餐,给简环挪到了天黑,才磨磨蹭蹭提了食盒去。 简环心里不乐意,正咒著不见踪影的简从,谁想,便碰上了。 “算爷爷我倒霉,被你脏了一身!留给你打扫了,清理干净,记得!不然要被师兄们骂!”简环拍拍衣服,撩开头发上的菜叶子,潇洒地阔步走了。他此刻虽然一身脏污,但是想到可以不用去秘境见讨厌的人了,不由心情大好。 简从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犹疑著该继续去传送点出宫找简言,还是依简环所言,打扫干净地面,另外提饭食给明城送去。 简从在努力地思考。 然後阴影里,另有人出声了。 “你在这里做什麽?”充满不耐的声音。 简从飞快地闻到了酒气,精神一激灵。 “简言!”简从兔子样扑了过去。 简言惊骇地推开他,远远退开。光线昏暗,看不出简言的表情。 简从可 分卷阅读88 是一脸委屈。 “趴著做什麽!起来。”简言不自在地道。 简从磨著酸疼的膝盖,站起来,慢慢靠近,问:“你去哪里了?” 简言莫不可闻地啧一声,道:“到我房间里说吧,别在这里傻站。” 於是,简从跟在简言後面往回走。 送饭什麽,被彻底遗忘了。可怜的明城,少吃一两顿,不会饿的。 异种奇闻 42.危机 进了房间。 简从想点灯,被简言阻止。 简从奇怪。 简言说:“我喜欢黑暗。” 简言从来不喜欢黑暗,简从不敢质问,只是停下手,呆呆坐在桌边。 “你受伤了?”简从闻见血腥味,站了起来。 “没有。”简言快速地回答。 “那怎麽会有血?师兄!”简从急了。 “不是我的血。”简言的声音有急躁,有不耐烦,“你半夜三更乱跑做什麽?” 简言的声音严厉。简从弱弱道:“我去找你。” “找我?”简言皱眉,“找我做什麽?” “这阵子都没看到你。来找你,你都不在,不知道你去哪里了?”简从道,“大家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简言僵硬地道:“我没事。” 简从沈默半晌,决定把今天偷听到的事讲出来。 “宫里有好些师兄弟私自下山了,一去没音信,素忘机师兄说要彻查,担心大家有危险。我怕……我怕……”简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那麽心乱如麻,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简言嗤笑一声,道:“终於察觉了,有所动作了吗?哈……” “你要去哪里?”见简言起身,简从忙拉住他。 “我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简言声音冷酷。 “你说什麽?你什麽都没做,怕什麽……”简从不明白。 “你知道我做了什麽吗?”简言甩开他,道,“你知道那些私自下山的人,为什麽忽然消失踪影吗?因为,我把他们杀了,把他们碎尸万段,把尸骨抛进山崖给野兽吃。你不是担心我身上的血腥味吗?不是我的,是死人的。” “简言!你在胡说什麽!”简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告诉他们也罢,不说也罢,你都不会再见到我了。”简言看了眼简从,提了剑走人,只留下个背影。 “你……不要走,你要去哪里?”简从急。 “简从,能离开掷坤宫,赶紧离开吧。昆仑是个不祥的是非之地,他日必成炼狱。” 简言说的话,简从觉得像幻听了。 简言并没有一走了无音讯。只要他还活著,还在昆仑附近,素忘机他们怎麽会找不到他? 只是找到的时候,简言身上更人命累累。 被逼迫到山崖边的简言,面对著来追捕他的同门师兄弟们。 “你为什麽杀害同门!”素忘机嫌恶地看向浑身脏兮兮的简言。 简言哈哈大笑,把手上血淋淋的剑往山崖上一插,掀开身上宽大的披挂,露出浑圆的腹部。 一行人惊呆。 没去过妖镇的人不知道这是什麽“病”,素忘机却自素忘名处听闻一二。 “你……”素忘机皱眉。 “死的都是同我一样从妖镇回来的人。”简言的眼神简直像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浑然找不到昔日懒散讨酒的清澈光芒,他对看他如看怪物的众人说,“他们得了和我一样的病。为了避免他们更加痛苦,所以我杀了他们。” 素忘尘长剑直指,道:“无论你说什麽,都已经开不及,证据确凿。没想到你是如此穷凶极恶的人,随我们回师门领罪去吧!” “哈哈……”简言看著素忘尘像看著蝼蚁,充满怜悯地说,“他们有些自愿死在我剑下,有些惜命不肯死的,我帮他们了断了。你以为做了这些事的我,还会想活下去吗?哈,素忘尘,你不是见过妖镇那些丑陋的怪物吗?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它的可怕?” “妖镇已经被彻底封印,你浑说什麽?”素忘尘厉声斥道。 “总有漏网者,不然你以为我肚子里鼓起的是什麽?”简言看向素忘机,“昆仑山下是不是再次出现了石头坪的异象?人怎麽斗得过魔?哈哈,我只不过想在死之前,杀一个是一个。” “你杀的是人!”素忘尘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妖镇一役。虽然他是後到,但是触手状的异形魔怪,无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们何必和我耗。你们再等下去,山下会有多出千千万万的异类,哈哈哈……”简言复看了眼或不信或恐惧或怔然的同门,转身跳下了悬崖。 悬崖很高,底下深不见谷,长年云雾缭绕,重伤的人掉下去,定然尸骨无存。 徒留在崖边石缝里的剑,剑身上满是新的旧的血渍,剑柄脏污,像他的主人言语间所带来的噩梦。 素忘机回去後,勒令素忘尘把前次第一批派去妖镇的人,聚集起来观察。 这一查,甚是惊心,十停人已去了九停,剩下的倒没什麽异状。 若如简言所说般严重。那麽,被杀了的自然绝了後患,但,是不是,所有感染者都已经死了,是不是有偷逃出去了的?後果,不堪设想。 昆仑山底下,之前有过骚乱,临近月末,忽然安静了。处处无恙,根本没有魔迹出现的异相。 是不是没有简言夸口的那般严重。 简言的事,在掷坤宫里被传得讳莫如深。 简从知道了,惊呆了。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简言。如果那一晚,他拉住了简言,说不定简言就不会死了。 於是,简从一个人默默跑去了简言坠崖的地点,拔出了简言的刀,简从攀折著崖壁,循著岩石,找到通往谷底的捷径。 素忘机做事谨慎,之前已经嘱了同门御剑下去找过简言尸身,确定是否死亡。 御剑去探的人,没有找到简言的尸身,只带回了挂在崖壁树枝上碎裂布料和一只断手。 简从不相信,简言就此死了。 崖底有谷,谷名万足。因为潮湿的谷底爬满了多足的爬虫,蜈蚣。 简从一去不返。 分卷阅读89 给明城送饭的人,换成了简环。 简环每次给明城送饭前,都战战兢兢,忍不住骂骂咧咧。 这一天,简环嘴皮不停,嗡嗡有声地前往秘境的传送口,却见有个人停在那边了。 “忘……忘机师兄……”简环面如土色,担心自己之前难听的说话都被素忘机听到了。 “你回去吧,我来送。”素忘机说。 简环忙把手里的饭篮子递上。 每天的固定时辰,秘境的门会打开一瞬,让来送食的人得以进入。 素忘机看没看简环一眼,直接进入了传送点,一阵金光护送他进入。 今天,明城没有在练功,正枕在角落里较平坦的石地上发呆。 “师兄。”看见素忘机,明城叫得有礼貌。 “你叫我师兄?”素忘机走到明城身边,把饭篮子里的菜一样样摆出来。 “我觉得还是这麽叫好。不管我忘了没忘,现在的我,便是以前的我的延续。”明城望著素忘机道,“按照以前的来,就不会乱了。” 素忘机知道明城说的是辈分称呼问题,上次他不欢而走,怕是明城多想了。素忘机忽然觉得开心一点了。 “来,吃饭。”素忘机本来想过来套套明城还记得多少关於魔怪的印象,能不能掏个底。现在,忽然不想提了。 於是,莫名其妙地,简环的工作就变成了,每次从夥房取来食物,然後送到传送点处等待的素忘机手里,看著素忘机进去。等素忘机出来後,再带著空的出去。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食盒里的饭菜不仅变好了,而且变了双人份。简环聪明地闭紧了嘴巴,不管不问。 厨房怎麽怎麽准备饭菜,当然是有人安排。 素忘机频繁进出秘境,孔壁那帮老头子自然不会不知道,但是没有人干涉。 如此,不值一提的小事。 何况,犯禁的是後辈里翘楚顶尖,能撑大梁的弟子。 异种奇闻 43.时间 流光易逝,一晃过去数月。 这数月里,明光回了山,仍是掷坤宫大弟子素忘名的身份。玄英把巡魔的担子重新交给了他,明光带著数名後辈,基本上都在外面风餐露宿地跑。 素忘名主外,素忘机主内。掷坤宫里一干事情,素忘机在打理。 山上和山下,都安静得过分,简直风平浪静得像一切都是道士们妄想过多了,哪里有什麽危险。 明光他们每每听闻哪里有异,等跑过去,却又正常了。 比如这处风翘镇,说是出逃的人说镇里起了怪物,喜欢吃人肉。等到道士们赶到,哪里有一丝怪物的气息和影子,村子里人人安居乐业,走自己的路,说自己的话,做自己的事,过自己的生活。逮住人问,只被人当怪物看。 明明没有不对,却处处不对。 明光等人在风翘镇住了一晚,翌日,明光对众人说,这附近已经绕了个圈,都巡查过了,再重走一趟亦无必要。既然这风翘镇是最近一处有不好传闻的地方,不防留几个人多守几日,看看是否真的无事。 风翘镇过去就是石头坪了,留四个人在风翘镇等候,明光带著另外两个人去石头坪看看。 等到明光走後。 这一次入夜的风翘镇格外寂静。四个道士没了大师兄的约束,又嫌小镇太安静没有收获,便叫了酒,欢脱喝起来。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喝酒,总会一不小心太过拼命,嗓子大了,手不稳了,眼前重影了。即使这些男人是下了山的道士,也会有喝多了的时候。 “哈,你们看,你们看,外面黑漆漆一片了,这镇上的人都死光了吗?” “你胡说什麽?我们喝了这麽久,已经晚了。还不准别人早睡啊?” “哪里没灯,你抬头看,到处都是灯。” “牛鼻子,抬头的那是星星!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看,哪里没灯?我们的桌上摆著的不就是灯吗?” “哈,你们看,还是有没睡的人啊,外面不是很多在逛街?” “是啊,好多人,黑压压……” 四个道士几个酒嗝,被彼此的话惊醒了,透心凉。 街上是有人,影影幢幢,游街一样走过来。每个人都没什麽动作,只是眼睛看著客栈方向,脚往著客栈方向,咧开的嘴角朝著客栈方向…… 虽然每个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却给人带来恐惧和压力。这些人在月光下的倒影模模糊糊,不是人影,胡乱舞动,像无数张扬的杨柳枝。 触手。 那一夜,客栈上演了一场逃跑和逼迫,强弱分明的对抗。在几声惨厉的叫声和飞溅的鲜血後,胜负轻易确定。 第二天,阳光照进客栈的时候,客栈里面的夥计们在干活,住客们或在喝茶吃早餐,或结账准备赶路,和以前千百个早晨一样正常。有四个打著哈欠的道士从楼梯上走下,叫了菜包子和素茶,眯著眼睛坐在靠近门口的桌边看著外面。 外面的街上,虽然是大清早,却已经人来人往,因为是集市,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只是扁担加箩筐的简陋市集,看上去,也是非常热闹。 一切都很正常,却带著不正常的气息。 石头坪里仍住著那几户人家,看见了道士,一个个避道而走,显然是上次驱魔没成效的後果。 明光一处处走,一处处思量。忘记了什麽环节呢?魔,隐身了吗?去哪里了? 有个老妇看见道士们,气得直要跳脚,木拐杖敲了敲地面,指向明光一行,骂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道士,你们触犯了禁忌,你们惹怒了魔神,是你们把罪恶的妖怪从地狱放出来!你们怎麽还有脸来这里!滚!滚!滚出石头坪!” 一个小姑娘急忙扶走老妇,像他们道歉说:“我婆婆老了,经常疯言疯语发疯,说河里爬出妖怪,山里爬出妖怪,地底爬出妖怪,大家都要变了妖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的,她不是故意的,你们别怪她。” 老妇人进了屋子仍骂骂咧咧,隐约听得见“造孽啊”之类的大声。 小姑娘掩了门,显然不希望再受他们打扰。 “她还会说些什麽?”明光虚推住门。 分卷阅读90 小姑娘眸光忽然变冷,语气平直地道:“她说,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爷会收代价的。昆仑山的道士们都不是好东西。” 门重重关上。 不是好东西的明光道士摸了摸擦到门板的鼻子,带著两个人回风翘镇,汇合风翘镇的四个师弟,同回昆仑。 既然昆仑是一切的起源地,那麽,了断,必然也应该在在昆仑。 过去的几个月,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事。 明城的修习渐入佳境,有时候,素忘机去看他,他都没有休息,在修炼。 出事的那天,不是素忘机去给明城送饭。 去送饭菜的简环武功差又粗心,背後跟了个鬼鬼祟祟的人,都没有发现。 跟随的人想混进秘境,谁知道传送点突涨光芒,发出了警告。想偷溜的人,被传送阵的防护力道震出了三丈距离。 粗心的简环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後,有人形变做千万条触手,向他扑来,想把他扯出传送点,或想傍著他进入传送点,却被阵内射出的阵阵剑光弹开,一阵血雾。 传送阵不是摆设,驱魔,有点作用。 一场偷袭消弭於无形,简环虽然捡回了挑命,但是并没有发现有妖魔的痕迹侵入了掷坤宫,不安隐藏暗处。 被锋利地削成残条状的余剩触手,在地上或弹跳,或蠕动,重新集结到一起,变回了原先的人形,冷冷看了眼传送阵,甩手走了。 素忘机问明城,你还记得你为什麽进秘境修炼吗? 明城想了想说,为魔所害,命不久矣,师傅送我来见无尤,求他救我。 不算错。 素忘机说,如果害你的魔没死,你功成出关之日,会对他下手吗? 明城不假思索地说,除魔卫道,我辈天职。魔物涂炭生灵,难道不该灭吗? 素忘机看著明城说,希望你他日记得今日所言。 明城皱眉,师兄是何意思? 素忘机沈默片刻说,你和魔物有旧,你如今虽然忘却,别人却不能尽信与你。 明城望著素忘机说,他日,我如何,已不记得。如今我所言依照我心,师兄,不信我吗? 素忘机一笑,世事多变,我甚至希望你留在在秘境孔洞,不再出去,里外平安,岂不好? 明城道,师兄所言,不甚明白。 素忘机转开脸,道,你忘记前尘,重立信念,是师门乐见。但是,你忘了,不等於魔物忘了,你若出去,岂不是一番腥风血雨? 一番话说得有如轻巧的玩笑。 明城听出别意,外面不太平? 素忘机道,风云未起,山雨欲来。无论发生什麽,外面有你诸多师兄师弟守著。 明城道,师兄,你不信我。 素忘机说,明城,我如何不信你?我只是不信这翻手云覆手雨的世道。你知道,我对你的心…… 明城点头,明城知道,师兄对明城好。 素忘机笑笑。 无论,这个“好”,是不是,明城真领会得?此“心”是否同於彼“心”?素忘机已经不介意,唯余讪笑。 异种奇闻 44.侵山 魔物是一下子从周边窜出来的,昆仑山脚下,没有一个镇逃过此劫。 前一夜还平安喜乐,人流鼎沸的村镇,像一夜之间忽然被魔物侵袭和占领。 魔物所过之处,魔火丛生,生灵不留。 这一只可怕的队伍到了可以看见奉天观的地方停下,道士们对他的攻击根本没用,在妖镇能派上镇妖作用的冰咒之术,此行也不能尽灭妖魔。 有魔物代表站出来说,把明城放归,它们就不继续往前了。不然,昆仑山上下都得付出代价。 代价,是人命的代价,做妖魔的腹中物。 掷坤宫的道士们不服气,被奉天观出来的老道劝下。 老道是玄真子。 玄真子对火海炼狱般的可怖魔军说,叫龙游出来!我和他讲! 领头的魔公子笑笑,道,龙游殿上山去接人了。道士师傅有什麽话,可以跟晚辈讲,我们在这里停下,就是因为殿下交代过了,不可伤害奉天观里的人,我们是亲人。 玄真子火冒三丈,胡子一甩一甩,骂道:“兔崽子!谁是你道士师傅!你tmd什麽晚辈!你有资格跟我扯上关系吗?亲人个屁!老子恨不得早前就该把龙游那厮杀了,放他下什麽山,害了我徒弟不算惹上多少血债!造孽啊!屁个亲人!他是我玄真子的仇人!” 魔公子也不生气,一副欠扁的笑容。 “上山去了!他害的我小徒弟还不够惨吗?!”玄真子气得吊眉,“我去把他揪下来!你们都给我等著,给我退後一百里。” “好吧,我们听道长师傅的话。但是如果到了明天清晨,龙游大人和明城道长都不下来的话,我们也只好冒犯了,上去找人。”人类般委婉地说著话的魔公子作势一揖,挥手,果然领著“魔军”退後一百里了,回去了昆仑山下。 魔物竟然对奉天观的人称亲道故,还听话得撤退了!众道门弟子不禁把奇怪的目光投给了奉天观的主事者,玄真子。 玄真子心情很不好,今天竟然被魔物卖面子,叫他怎麽开心得起来?而且,周围绿油油如同看异类的目光是怎麽回事?!玄真子气呼呼。 无论玄真子怎麽不乐意,他都要在天亮前去一趟掷坤宫,把事情搞定。 龙游竟然上山去找人了吗?没听说山上有不平常的动静啊。竟然,被魔物轻易混进去了吗?掷坤宫的人,都松懈到哪里去了!会发生了什麽呢……玄真子心思不宁,越想越可怕,连奉天观的门也没回,驾起风,著急地朝掷坤宫去。 掷坤宫若有事了,昆仑的灾难还会远吗? 绝对不能出事。 玄真子发现,他还是挺担心掷坤宫里头那些破人命的。 龙游一开始没有亲自上山,他去的话,熟人太多,目标太大,警慎起见,便派了四个小喽罗变了四个道士先跟了明光去。 谁知,通往秘境的传送阵如此厉害,魔物根本过不了。上头的笨蛋想不出办法,龙游只好出马。在掷坤宫里外晃了一圈,无隙可入。甚至大部分人不知道奉天观有个小道士进了他们的仙境孔壁。 龙游学会思考,用蛮力炸平掷坤宫,是简单。但是,能不能顺利炸出完完整整一个明城呢,怕只怕,不管明城有没有炸出来,孔壁里一帮老头子统统出来捣乱,这可 分卷阅读91 不好玩。 龙游不想托大自己,他不知道他一个人是否能对上正道所有力量,何况,在已经有被封印一次的情况下。 於是,龙游在掷坤宫转了一圈,不声不响地飘回山下去了,另寻他法。 玄真子去掷坤宫的时候,掷坤宫虽然气氛不怎样,但是看上去井然有序,完全没有遭魔的迹象。 玄真子直接找玄英,却被素忘机挡了。素忘机说,师傅在闭关,这一月半月的,出不来。 玄真子要见无尤,素忘机恭敬道,祖师公留过话了,明城师弟未习得全部技艺,无论外面发生什麽事,都不会放他出来。 这叫什麽事!玄真子怒斥,难道魔孽到了山下,要夷平你们掷坤宫,你们也不动如山? 素忘机不急,道,师傅入关前已经布置好计划。 什麽破计划!玄真子不悦地盯著面前的後辈。 素忘机拱手为礼,道,启动天地玄黄阵,要拜托玄真子师兄了。 玄真子嗤笑,这魔物已经破过此阵,上次是你在阵心对阵,难道你们还要搬出来做旧吗? 素忘机道,上次摆的是小阵,小徒我更是技艺不精,不通阵法。这次,则出动昆仑地脉上所有高阶弟子,以数百人之力,更有师叔您坐镇,取道再借阴兵,难道还怕灭不了区区魔物? 区区魔物?玄真子笑,我老命一条倒没什麽,希望你们的宝贝师傅算得准,真灭了魔倒好,若不成,不仅昆仑道灭,苍生涂炭,魔威横溢,这世道还安得了吗? 不待素忘机恭送,玄真子怒哄哄走了。 山底下已经一片阴风瘴气。虽然大部分魔物喜欢原形裸走,但是仍有部分力量大一点的喜欢变做人模人样,做人的计谋。 之前领大部队围山的那只魔公子,虽然变做的是十五六岁小儿摸样,但他便是从妖精界奔出,後随龙游在妖镇经历逃匿,这番,过去小半年了,功力蹭蹭蹭上涨,变了人形出来也不困难,虽然有时候上半身是人的时候,下半身是触手,下半身是人的时候,上半身是触手。它混得很自得。 魔公子见龙游不乐,便道,我们给掷坤宫下通牒! 龙游瞪,你以为我上山做什麽,我变了个道士,上山去找了主事的素忘机面谈,可他根本不鸟我,可恶。 魔公子道,大人,你可以杀了他,群龙无首,他们就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龙游更苦恼了,他皱著眉头说,我答应过明城不杀人,之前在妖镇被人下药,受不住,才害了人…… 魔公子道,我们知道,若不是大人你不想杀那些僧僧道道,怎麽会示弱被抓,隐存至今? 其实魔公子心里想,你不害人,怎麽会有我们,你不想害人,我们怎麽会拼命扩张?我们都是你的子子孙孙,你给予我们额外的力量,不是拿来作乱用的吗?你说不杀人,却一个心情不爽,就掐死我们,掐死一只是一只,人格分裂啊,太恶毒了……现在,大家都只敢叫大人和殿下了,其实,我们该叫您父亲…… 魔公子心里的小马在奔腾,嘴巴上却利落,他说,龙游大人你不杀,我们可以杀,我们杀的,和你不相关。明城大人会明白的。 龙游看了眼嘴皮乱开合的小东西。 小东西魔公子继续说,如果,到了天亮,掷坤宫没有把人送下来,我们就去找奉天观的麻烦。奉天观的人有难,难道明城大人还会不下来吗? 龙游觉得这小东西有几分脑子,讲得颇有道理。於是,龙游舒心了,加一句,不要伤了奉天观的道士,不然,死了我们全部,不够陪个小心。 呵呵,魔公子说,小的明白。 於是,一家子都乐了。 异种奇闻 45.万足谷 爬虫喜欢阴暗和潮湿。 常年瘴气遍布,充满迷雾的封闭谷底是爬虫们的天堂。 万足谷底,人摔下去,只要不是摔进泥沼,不会瞬间毙命。简从御剑接近谷底迷雾,只顾得撕开衣服上的布料封住口舌,没有料到会忽然失重掉了下去。 落叶烂泥飞溅,简从快被覆盖上来的柔软淹没了,全身发痒。 剑不知道哪里去了,手捏剑诀呼唤,一点都没有回应。 施展轻功,无效。简直变作了废人一样。简从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出落叶堆。走到哪,都是轰趴趴的松软浮泥,简从错觉有无数的眼睛在看著他,土里会随时爬出怪物来。 没有方向感。简从不敢四处乱闯。他围绕著刚才摔出坑的地方,寻找他的剑。 剑没找到,踩到了什麽东西。 简从僵硬著身体,找来树杈,拨开浮叶,然後就看见了熟悉的掷坤宫服色!即使衣服再污浊了,简从也能一眼认出来!简言! 简从疯了一样扑上去。 谷底迷雾流动,一丈之外都层雾朦胧得看不清。简从一瞬因找到了简言,欢喜若狂,哪里注意到简言身体下宛若树根样爬伸出来的触手一下子缩了回去,不远处,树丛里悉悉索索,地底下浮泥烂叶子下有黑暗的阴影闪过,一大片一大片往角落里躲。 并不寻常的谷底。 掷坤宫派出寻找简言尸身的弟子,只在崖壁树枝上找到碎裂的布料和简言的断手一只。 简从拉出来的简言,却是手脚齐全。还活著…… 出气少,如气多,确是有气! 简从没有多想,马上按摩打击简言的胸腹,试图刺激他回醒。 找到简言了!剩下的,是要尽快找办法回去! 除了简从,再没有人的山谷暗处,却有人声在微不可闻地交谈。一阵风吹过,便吹散了谈话声。 “要救这个小道士吗?” “要救什麽,普通人进了山谷,闻了这里的毒气,还能活吗?只要他踏出山谷,必然满身疱疹,皮肤溃烂,已是无救。” “真的要助他带那个魔物出去吗?” “不带出去,我们万足谷就完了。”叹息声。 事情发生在一天前。 万足谷的上方掉下一坨东西。以往掉下东西的时候不是没有,误入的鸟类,进错场子的小妖精,没学好飞行术的笨蛋道士,妄想爬壁采参的山野樵夫……掉下来的活肉,便是谷底居民的好餐。 所以,当时简言掉下来的时候,黑乎乎红褐褐绿油油、密密麻麻的虫子们就冲上去了,但是被消灭的不是掉下来的人类,而是扑上去的虫友们。 活泼泼的虫子们没了实体,只余躯壳,轻灰般被平 分卷阅读92 白起的一阵风吹落,消失了生命,和腐叶落在一起。 可怕的生物。 隐藏在人类尸体里,只偶尔露出几只触手的狡猾生物。 虽然,虫子们被消灭了,但是毕竟是毒虫,掉下来的怪物一动不动,像是怕虫子一样,缩了起来,蜷伏著钻进落叶堆。 真是奇怪啊。 魔物的气息令万足谷的生灵们蠢蠢欲动。 有妖和这里的王汇报,这是一只初生的魔,昆仑山下现在有无数这样的魔,是从里昆仑爬出来的魔物,什麽都会吃,不能等闲视之。 昆仑山要惨了,我们可以看大戏,坐收渔人之利。 万足谷的王是一只巨足虫,他没有称霸昆仑山的野心,但是,谁侵犯了他的领地,他定要还以颜色。於是,他幻化了人形,去看不礼貌的闯入者了。 据围观者称,王根本没开口,绕著怪物藏身的土包子绕了几圈,清了清喉咙酝酿讲话的时间,土包动了!从土包子里爬出老树根一样的触手,像个饿极了的妖怪,把王扯了进去,然後扔了一堆沾了血渍的破衣服和多余的断脚出来。 法力高强的王根本连惊呼都没喊完一半,就没了命。 土包子缩著。 新的王迅速上位,命令谷中生灵不要贸然靠近不明本相的魔物。 然後,简从来了,想拉了化魔的简言走。 大家欢迎还来不及,一阵风平地吹起,托了简言和简从往谷外飞。赶快走吧,赶快走吧,谷中的生灵们叫嚣。 藏在简言身体里的魔物很听话。 简从抱著简言往外飞,没有发现他的脚後跟上趴著一条血红的虫子,一动不动,像条疤痕。 跟著出了谷的虫子一条。 简从一落地,虫子就跑了,跑远了,还回过头瞅了瞅渐渐化为一体了的两个人。 山崖上的风很冷,简从被从简言体内噗啦涌出的触手们抱住,堵住了口,困住了手脚,拉扯进了简言血肉的躯体里。 简从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和血淋淋的内脏器官。 简从拼命挣扎想躲开,他只看到一个离开的身影。这个地方,前一刻,明明没有任何人。 简从想叫救命,发不出声音。 离开的人,没有回头。 …… 掷坤宫里,回来了简从。 奉天观外,停留了一个瘦削的人影。人影一闪,失去踪迹,半开的门缝里,一条小小的血红色爬虫艰难地攀上门槛,笨拙的身体往前一仰,掉进了门槛里,细小的瘦脚丫齐齐动作,顺著墙根往殿内爬。 简从在掷坤宫内走,看到他的人拉住他道:“师弟,你回来了啊。宫里正缺人手。” “怎麽了?”简从问。 “集体下山打妖怪啊。这回是硬仗!”说话的人,明显兴奋了。 “哦。”简从应道。 “师弟,你怎麽没精打采啊?你刚才准备去哪里?” 简从踌躇道:“我这几天不在,没有给明城师兄送吃的……” “这个别担心了,素忘尘师兄已经安排简环替你。里面太师傅祖师公们传了话,关键时刻,无论外面发生什麽,都不用去里面报说。宫里,现在是素忘机主事,素忘名师兄负责剿魔。”说话的兴致勃勃,“不明白,魔物们指名要明城小道,我们为什麽要挺奉天观的人!其实,交出去就可以完事了。” “师尊、太师傅和祖师公他们自有主张。”简从呆然道。 “但愿如此。不过,人不管交不交,魔,都是要打的,哈哈哈!你快拿了剑,随我一同下山。宫门口见。” “好。” 剑麽?已经丢了。往房内走的简从想,找找有没以前闲置的旧剑,希望顺手。 然後,有熟悉的香味靠近。 一把剑递到了面前。 双方虽然只是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简从几乎全部接收到了对方传递出的信息。 主人在山下,我们见机行事,目的是救出明城。 此刻,明城两个字对简从而言有了别的意思,除了恍如前世积累下来的倾慕和好感,还有现在的尊崇和奉养。 简从点了点头。 同是魔物。同是一族。 异种奇闻 46.心头血 昆仑山在一夜之间变得热闹。 山上山下不时有人群在聚集,合拢。 胜败,在此一举。 奉天观外,人最多。到来的道士们或手捏剑决站立,或端坐凝神,皆从素忘尘安排,成队列,听号令。 明达从来没看过这麽多同门来家门口,这一战,是他师傅玄真子主持,明达有些兴奋。 玄鹤却对这一架不乐观,差遣明静和明达准备食物和水,说人总要休息和补充体力。 玄真子对玄鹤说,你别担心了,外面我来扛,不会有事。如果他是龙游…… 如果是他是龙游,更麻烦。玄鹤现在病重,说句话都要喘几口气。他说,龙游对明城的执著,必不会善罢甘休,他已经害了如此多人命,再无回头路。师弟,你……你不必因为当年的事,心有疑虑…… 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是玄真子心头上的疤,让玄真子离开了掷坤宫,自暴自弃当一个吊儿郎当的老道。 当年,玄鹤结交了一个妖友,玄鹤认为妖和人一样都是生命,一样有感情,知善恶,没有害人性命的妖就是好妖。 但是,昆仑山上容不得这样离经叛道的行为。玄鹤和妖的事被掷坤宫的主事者们知道了後,决定要清理门户,杀妖,驱逐玄鹤。 玄真子不忍。一力帮玄鹤讲话,说是妖孽迷惑人心,不是玄鹤的错,只要把妖杀了就好,玄鹤必定回归正途。他来领这个任务。 允。 玄真子和玄鹤关系最好。 玄真子要来杀玄鹤的朋友,逼玄鹤斩断和妖的关系。 妖,是只蜈蚣精,道行不高,被天禽欺负时曾得玄鹤相救。蜈蚣精初得灵体,便来寻友,盼望相交。没有祸害人的本事,难得至善至纯本性,玄鹤与之相处日久,感情弥深。 怎麽舍得下? 玄鹤说,他是我朋友,没有害 分卷阅读93 过人,能放他一马吗? 玄真子说,不成,放了他,谁来放过你? 玄鹤跪下,冲玄真子磕头,笑道,求师弟放过师兄,师兄我不在这一处为道,自有去处。 玄真子嫉恶如仇,至此,他真的认为玄鹤疯了,被妖孽控制,非杀了妖孽挽回原来的玄鹤不可。 玄真子说,你一日入道门,一日便是掷坤宫的弟子,你我一日成兄弟,这一生便需信守诺言,不能分开。 师弟……你这是何苦?玄鹤苦笑。 旁边被玄真子逼迫的蜈蚣精不悦了,扯起玄鹤,要一同走。 玄真子手中长剑直挥而出。 蜈蚣精道行浅,哪里斗得过玄真子,几招来去,便感不支。 蜈蚣有毒,血蜈蚣为甚。蜈蚣精被逼得走投无路,化了原型,丈八长的血蜈蚣直接朝玄真子扑上! 玄鹤明白蜈蚣的毒,担心玄真子中招;玄真子的剑锋芒毕露,玄鹤担心蜈蚣精的安危……玄鹤化出手心剑,加入了战局。 这时候,哪里来一阵风,把玄鹤推了几步。 玄鹤本来加入两人阵营的身形被莫名的风刮得前仆,直接冲上了玄真子的剑。 玄真子正斗得兴起,一把剑舞得虎虎生风,直接砍了蜈蚣几条腿,眼看血蜈蚣扑上来要咬,剑变横为刺,欲拦腰直削长虫,剑已出,扑到面前的却是玄鹤。 收剑已是来不及。 剑平削。 玄鹤推开蜈蚣精,直接迎上了锋利的剑刃,鲜血齐飞,两条腿瞬间断了。皮肉分离,白骨淋漓,血流如注。 眼看著,活不了了。 蜈蚣精双目赤红,肢节生生涨大几寸,浑身冒出火烫的热气,发疯样朝玄真子扑了过去。 是为仇恨。 “不要伤害我师弟!你答应过我,不害任何一个人,你说的话,现在还做不做数?” 关键时刻,已是面色惨白的玄鹤对蜈蚣精开口了。 玄真子捧著斩断了玄鹤双腿的剑,痛心地呆住,他伤害了对他最好的师兄!他伤害了他最想保护的人!他是那麽想杀死蜈蚣精,所以毫不留情下了死手,这样的力道,却招呼到了玄鹤的身上! 玄鹤和蜈蚣精却没有去注意玄真子。 因为玄鹤一句话,蜈蚣精竟然真的停住了,长长的身体垂著脑袋,伏在玄鹤身上,委屈的样子。 玄鹤拍了拍长虫,道:“你用心头血去咬他,固然会置他於死地,可是你自己也活不了了。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这样岂不浪费?难道对你来说,仇恨比感情更重要?” 蜈蚣精不明白地仰起头。 玄鹤虽然已经虚弱得不得了,但是他仍扯了扯嘴角笑,他对蜈蚣精说:“我疼得要死,不想活了,你可不可陪我一起死?如果你喜欢我……我说如果……喜欢……你咬我吧,然後抱著我跳下这悬崖,我知道你从下面来,你带我回你的家。我想走了。” 蜈蚣精懵懂地听著,他似乎听懂了,似乎没听懂。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听懂了,他真的朝玄鹤别开的脖颈咬下去了!血红色的肢节具现化,隐隐变作了人的双手和身体,紧紧拥抱著玄鹤。 呆了的玄真子隐隐地听见“好了”两个字。 不!师兄不能死! 玄真子手里的剑应他心声飞了出去。有人,却比他更快。 玄英走了出来。 玄英的剑比玄真子的剑更快刺入妖怪的身体,分开了抱著的一人一妖,把受伤惨重的妖踢下了悬崖。 玄英转身对地上的玄鹤说:“师兄,人和妖不能在一起,你怎麽还是不明白?你看,这就是你付出代价了。” 玄英飞快地点了玄鹤身上几处大穴,止住他的血。 玄鹤不知道是太痛,或是体力不支,或是毒素侵体,彻底昏了过去。 其实,蜈蚣精咬得不怎麽深,虽然汩汩伤口有毒血冒出,但是人仍有活气。 只要有气,都能救回来。 玄英回头对脸色惨淡的玄真子说:“我带他回去,你先御剑去叫师傅们还是要站在这里吹风?” 玄真子忽然大叫一声,泪流满面,拔剑飞奔了。 玄英看著受刺激过剩的玄真子,面无表情地抱了玄鹤,往掷坤宫飞去。 前尘掀去。 玄鹤被救回来了,但是失了双腿。掷坤宫若再要惩罚,还有什麽比这个惩罚更严重? 玄真子却在面壁数十後,要求离开掷坤宫,带玄鹤离开。玄真子看不明白蜈蚣精抱著玄鹤时候的眼神,和玄鹤的笑。 他们明明人魔相异,为什麽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可拆散!他是不是做错了!没有害过人的妖是不是真的可以是好妖?妖,不都是一样的吗?不该都杀吗? 为什麽在他伤害了玄鹤後,那只妖不复仇,宁愿因为玄鹤的一句话,愿意和玄鹤一同赴死。 这是怎样奇怪的人,奇怪的妖,奇怪的感情! 玄真子不想在掷坤宫待下去了。玄真子想带玄鹤离开。掷坤宫的人不会在此事後,善待玄鹤,他不忍玄鹤接受别人的异样目光。 他玄真子已经害玄鹤无法作为一个正常人活下去,他会负责他一辈子。此一生,不相离。 掷坤宫的人不会放玄真子离开昆仑山,因为他是望山剑在这一世代弟子里选的饲剑者,是内定的掷坤宫下一位继承者。但是,由於玄真子的坚持,掷坤宫退一步,同意两人脱离掷坤宫,但是不可离开昆仑山。 他日,若玄真子有求掷坤宫,入宫一步,则前誓无效,重归师门,效力正道。因为望山剑的特殊缘故,有了这样诡异的约定。 如果,有一天,望山剑有了新的主人,如果有一天,秘境的佛骨密地打开大门,如果有一天,深重魔难真的席卷昆仑……玄真子不可能置身事外。 交换的代价,是让玄鹤活著。 异种奇闻 47.正邪 玄鹤活下来了,活了这麽多年,再艰难,他也熬过来了,但是,似乎,终於走到了尽头。 身体的各项机能迅速衰竭,体内潜藏的蜈蚣毒压抑不住,探头不已。里昆仑黑森林里带出的圣水也救不了他,龙游割开手腕滴出的浓稠血液慢慢失了功效……这一次,玄鹤真的不想活了。他想到 分卷阅读94 这麽多年来,他一直存著个希望,某蜈蚣没有死!但是不管他有没有死,他没来找他,这麽多年了,玄鹤想,已不需要再等。 呵……百里足,再见,谢谢,和对不起。玄鹤在心里说。 奉天观前,昆仑各道派的精英道士们集结。 玄真子阔步而出。 玄真子这一生,上半辈子降妖除魔,认为妖都可杀;下半辈子只管了一方观宇,认为是自己害了玄鹤,妖魔如人亦有情,错著了;现在,回望,是对,是错,已辨识不清,他睁只眼闭只眼放过的龙游打回昆仑来了,妖魔道,岂如人间道? 现在,是奉天观的玄真子要领著徒子徒孙们,替天行道! “师傅,师傅!”明达飞快地从外面跑进来,道,“人齐了,等您去。弟子们……” 明达抬头,看到的是不一样的玄真子。 不同於平时老不正经的邋遢面孔,此刻的玄真子,从上到下、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正气,简直像被一团光围住,人在心里有一种意念和决心去做什麽事的时候,才会有的气势和坚定。 这是师傅……明达吧唧了下嘴巴。 玄真子宽袍大袖一拂,道:“你和明静不要出去了,在这里守著你们的师叔。无论此战如何,雨停风歇後,你们带他下山去吧!” “师傅!”明达叫了起来。 他想说他也想参与这一战,去见识一下昆仑的无上道法,但是在接触到玄真子威严的眼神後,明达说不出喉咙口的话了,他啪嗒一声跪下,低下了头。 玄真子从他面前走过,衣袂拂动牵起的风,差点带到了正艰难爬门槛的红色小虫子。 玄真子眸中的郑重神色,明达不想懂也得懂。他师傅这一去,竟然抱著死难的深重,不一定会回来了,所以把师叔托付给唯一可以托付的弟子,明达和明静。 明达泪如雨下,磕头如蒜,念道:“弟子没用,弟子没用,弟子没用……” 玄真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奉天观的门口。 门槛上仰起上半身的小虫子把身体折了九十度,扭了头去看走掉的玄真子,然後身体卷成了球,从门槛的高处顺著木的纹理滚了下去。 舒展开,静看是一只血红色的蜈蚣。蜈蚣爬啊爬。 明达哭过了,伸手拿衣袖抹了眼睛,蓦地站起来,朝後院奔。 小蜈蚣被小道士奔跑的气流惊得跌了一跌,朝著小道士跑的方向飞快爬去。 龙游那边,怪物集结。 “主人,奉天观的胡子道长叫了一帮子道士要打我们……”怪物说。 龙游想了想说:“我们不和他们打。” 听话的不明白了。 龙游说:“我们可以躲,可以绕开……” 飘来飘去的触手人头们在龙游身边停下。 有辨识度的魔公子从触手群中挣扎出一只人手,摸著自己的下巴道:“我们可以直接绕道後山攻入奉天观。” 龙游点点头。 魔公子飞快地说:“只要我们占领了奉天观,奉天观的胡子道士就不敢跟我们打了。我们可以和谈。” 龙游满意:“只要交人就好。” 下属问:“为什麽,我们不直接攻入掷坤宫抢人?” 魔公子的无数触手直接把讲话的傻蛋脖子揪住:“笨!你以为掷坤宫里没有我们的人吗?主人都进不去的道门密地,我们怎麽进去?万一误伤到……主母大人……” “……” 明城如果听到自己被怪物叫做“主母大人”,肯定要怒要爆,他连雌伏龙游之下,都适应得仍有膈应……龙游还想让他给自己产子,真是路途长远啊,所谓身份,也得当事人承认才行。 无论如何…… 龙游想明城了。 龙游想,只要明城回来,他什麽都答应。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无论明城说什麽,都会听他的。 即使明城要的是这条命。 说话当然算数。 明城呢?可还记得他的魔对他的承诺? 掷坤宫的道门秘境,孔壁里的老头子们在交流。 “外面快天翻地覆了吧。” “如果卦象是真,这一次昆仑非大伤元气不可。” “你们确认无尤带的小仔子是这次关键人物吗?若不是,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岂非笑话?白费功夫,害人害己。” “这个时候,已没有退路,难道前功尽弃?” “是不是佛骨洞认的秘匙者,过两天就知道了。” “小子的混元功练得如何了?” “这个不用担心,虽然是个小娃儿,但胜在根骨资质奇佳,能专心一意心外无物练功,内功心法和拳法剑术都已经初得皮毛,似模似样了。” “之前打的根基好也是原因,这小子自小练得就是本门正宗,现在更上层楼自不是问题。” “现在才开头,我们几个老儿即使能助他升天,也不能保证佛骨洞开启後,里面会发生什麽。” “听天由命吧。” “说得无错,天道轮回,自有定数。我们操心也无用。” “哈,一群老不死。离世人操什麽入世心。” “活著一日便躲不开麻烦,老儿我活得也累了,不如舍了这一身修为成就昆仑山接下的这桩千年前因缘。” “了了,了了……” 明城并不知外面风风雨雨,他的一方天地,只有静心习艺,好好修炼。自有人替他挡去扑压逼来的阴霾云压。 玄英入秘境有请示过,无尤对掷坤宫有交代过……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掷坤宫里却甚至不见掌门人的身影。 只有持掌门密令的素忘机。令就是,守,守下去,坚持到魔物全灭的时刻就对了。 魔物若那麽容易灭,何来蔓延到妖镇外的如此疾虐事件?愈演愈烈! 素忘机一个人束手站在掷坤宫的议事厅里,眉头深锁。 掷坤宫里分外萧条,人手基本抽走下山对抗攻山的魔物了。 素忘机想,明城,如果你在,如果你记得,你会怎麽做?你会不会後悔?招惹上这不该碰的人魔底线?不同类,终异心,不相交,该剿杀。 正 分卷阅读95 邪不两立,人妖有别。几千几百年留下来的道理和规矩,终不是听听说说的简单而已。 异种奇闻 48.夜袭 谁也没有看到明达身後,蹒跚爬行的小蜈蚣。 一阵夜雾迷离间,似有一个恍惚的半透明身影,纸片一样贴著明达方向飘去。 大殿里烛台上灯火闪了闪。 奉天观门口,此刻影影幢幢杵立著一百多个白色的持剑者,人人静默,听玄真子指示。 玄真子站在阶前,踱了几步。 有派出去查探的弟子回来,和明光说了几句,明光把情况汇报给玄真子。魔物汇集的地点已经探查清楚,一日一夜,魔物们果然如前言承诺,退回去之後没有前进分毫。 若要一击必中,彻底歼灭,永绝後患,必须趁天亮前的这几个时辰。 布阵的地方已经选好,只要佯击魔物,把它们引诱入阵地,剩下的,就是包围和剿杀。和妖镇时候差不多的计策。 只不过,这次的阵法更大,参加的人更多,想来,对付出逃的魔物简直万无一失。道士们的斗气高昂,像一把把磨好的刀,一试锋锐。 听明光报告完目前布置的进展。玄真子点了点头,把队伍分成了三队,大部队直接按照之前计划参与天地玄黄阵,两支小分队,一队留守奉天观待命,一队守在昆仑上各通道口,严密监视异情。 一切都非常顺利。 玄真子带的大队伍直接下山,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咆哮的魔物引入了法阵。 玄真子剑指领头的魔物,愤然骂道:“龙游,这就是你对奉天观的报答吗?” 为首的魔物笑:“报答?我为何要报答奉天观?救命之恩,收留之恩,情伴之恩,都是我和明城之间的事,和昆仑道门无关!和奉天观无关!和你玄真子无关!” 玄真子怒道:“明城是吾孽徒!他一日未被逐出我奉天观门墙,就是我奉天观的弟子!他犯的错,我玄真子今日自会帮门下清理!” 龙游哈哈大笑,勾起唇角道:“你明知我们的关系非比一般,你还要留他吗?他是我的人,我此番上山便是带他走。你是他的师傅,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只要放了他予我,我不杀你们就是。” “放肆!大胆魔物,胡言乱语!简直无可救药!”玄真子手中拂尘一指,白衣的道士们浮风云影样迅速地站好位发动阵法。一时阵内狂风四起,鬼哭狼嚎。 “渺小的人类!如何能斗得过我!我的性命,不减不灭,与天地日月同在……”龙游的声音愈来愈弱……众人眼中,他化成了巨大的触物,强有力的须手乱舞。 远处,暗夜下,有黑影流水浮动,已层层罩住了奉天观。 守道的几个小道士,留观的几个小道士,怎麽挡得住魔物的大军。黑雾到,人消失,黑雾过,人复出现……只不过人的肢体诡异地扭曲伸展,像只只刚熟悉变化形状的小触怪试图站直。 庞大的黑雾里,裹挟著无数的触手。这黑雾,是龙游制造的异类结界,可以移动,可以隐藏气息,可以瞒天过海偷渡他的魔兵,直扑往奉天观。 龙游在奉天观,那麽阵中与玄真子对抗的龙游又是哪一个? 奉天观内黑气沈沈。 明静从厨房煎完药出来,外面的天黑得像被布罩住了。 明静叫了一声,慌忙拉住庭前拿著剑乱挥的明达。 “你在这里做什麽?不去看著师叔!变天了吗?这麽黑!”明静慌乱的声音。 “师傅在山底下剿魔,变天了不奇怪!天地玄黄阵真正发动,不是说连地脉都会卷进去吗?”明达摸著头说,“我试一下剑,师叔不让我进房,万一有魔物来,我就可以上去砍了它们!” 明静重重拍了一记明达的头,瞪圆眼睛道:“你知道什麽!我听师叔讲,师傅的剑阵若真的发动,消失的不仅是死物,方原百里的人都会做为祭品被吸进去!师傅是阵中心,不可避免。我听师傅去曾和师叔保证,会活著回来,所以……不可能!” “所有人……都会……死?”明达吓到。 “乌鸦嘴,呸,呸!”明静把手里的药盏往明达面前一推,道:“端著!我们去看著师叔,不然师傅回来,要你好看!” “哦。”明达一手拿好药盏,一手摸了摸被明静大声吼坏的耳朵。 玄鹤的房内,玄鹤闭著眼睛在睡。他在睡梦中似乎也非常吃力,呼吸越来越苦难,像一根苦苦支撑的弦,下一刻就会崩断,然後安静。 房内点著一盏昏黄的油灯。 明明,此间除了玄鹤再没别人,地上却有一个被油灯照出来的黑影,颜色偏单薄,确是人形体。 随著时间的流逝,人形影子慢慢清晰起来,远远看过去,竟像有个人站在床前,俯身看著床上的玄鹤。光线太暗,人影摇摇晃晃不太真切。 忽一阵风过,灯灭,人形影子消散。床上沈睡的玄鹤动了动指尖,慢慢睁开了眼睛,盯著虚空,似在辨究什麽,胸口不住起伏。 滋生的黑雾从门窗的缝隙不断涌入,在室内凝结成团,凝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走了几步,手一挥,桌上的灯抖抖瑟瑟重新亮了起来。 来人对盯著他的玄鹤说:“许久不见,师叔安好?” 袖手而立,安然微笑的正是龙游,玄鹤认识的龙游。龙游化出的是早先停留在奉天观时候的英俊少年形象。 “是你。”玄鹤却微微叹了一口气,往枕榻上靠,带著丝不可察觉的失望。 “是我,龙游。” “你来这里做什麽?”玄鹤的声音虚弱却没有感情。 “我来找明城。” “明城不在这里。” “我知道。但是,明城迟早会回这里,因为你们在。” “你……如此做法,愚蠢之极。你们想在一起,只会变得更加不可能。何必回来。” “……”龙游似在思考什麽,“有些事情由不得我,是昆仑山的道人逼迫太甚,无论怎样,我是不怕的。” 玄鹤闭了闭眼,道:“你不怕,明城怕。你终究不是人,不懂得做人的道理!” “你们一个个说什麽做人的道理,其实不管我们做什麽,都没用!因为,在你们人心里,魔物终究是魔 分卷阅读96 物!”龙游浓眉倒竖。 玄鹤冷淡地看了看他,回答道:“是。妖魔终究是妖魔,再怎麽修炼,外形再怎麽像,都不会变成人……” “都不配和人在一起!”龙游哈哈大笑,拂袖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所以我不听人的道理了,我只信我自己的道理,我想要的,必将得到!我想做的,谁也阻止不了!” “如果明城也这麽想呢?” “他不会。他说过他喜欢。我们迟早同生同命同化一体……” “明城是人,不会例外。你不作恶的时候,他不觉得你讨厌,你如今的样子,哪里像个人,从里到外,只是个丑陋的低等畜生而已!”玄鹤淡言。 室内狂风大作,龙游双目赤金,大步走到玄鹤身前,手一张,触手卷住了玄鹤的脖子。 一只攀上被褥的小蜈蚣没来得及施展足肢,被恼怒的龙游袖子一拂,挥倒在地,连滚了好几圈,贴到壁角才停下。 谁也没空去注意这只不知哪里爬出的丑虫子。 异种奇闻 49.血蜈蚣 许久,卷著玄鹤脖子的触手却没有用力,倏忽松开。 龙游吊起眉头说:“我不杀你。” “你不杀我,我也快死了。”玄鹤不领情。 “我不会让你死。” “这次你没有办法了。我记得你上次救我时候说过,你的血只治标不治本,毒素已深入我骨髓,等到再次发作,唯有死路一条。我想,时间快到了。” 龙游的脸色变得难看。 “如果,明城知道是你杀了我,他一定再也不会原谅你!”玄鹤微笑,“我後悔,那时候明知道你来历不正常,却怎麽希望你们在一起!我一定是焦纸糊了心,人妖殊途,我怎麽不明白?呵呵呵……” 地上的小蜈蚣好不容易翻过身,爬到床脚,顿住了。 玄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闭上眼睛,眼角有湿意。他猛然用力,咬下了舌头,血从紧闭的口腔里漫出。 龙游惊觉,抢上前,捉住了玄鹤的嘴巴,迫他张开。 “我不杀你,你反而要自尽吗?!”龙游气极。 玄鹤明明应该痛得不行,却像只不住笑一样,上半身颤个不停。他根本没有下半身,灯光映著他残陋的身体,对比四肢健全的龙游,床上的玄鹤反而看上去,更像一个妖怪了。 床下阴影边缘的小蜈蚣正抱上床脚,被龙游的话吓得一头撞上去,晕了很久。 龙游止住玄鹤的血,拍了他身上的穴,禁止他肢体的一切动作,气呼呼地拂袖走了。 奉天观里沈沈的黑,像被包裹在一个大包袱里。 明静和明达使劲敲门,敲不开门。 察觉到不妙的两个人大叫著玄鹤的名字,挥掌欲劈开玄鹤的房门! 可惜,无论是用掌、用脚,还是用剑,房门纹丝不动。 “不好了!你快去叫师傅!”明静急得快哭了。 明达满头大汗,捧著手里的药团团转,往大门跑,跑到一半折回,大声道:“我不能把你和师叔丢在这里!师傅,师傅……” 师傅现在估计也顾不上观内的异常了。 明达跺脚,反应过来扔了手里的药盏,跨步凝气,用身体往门上撞去! 房内,玄鹤空洞的眼神望著屋顶,他对自己废物一样残存的身体绝望了。够了,已经够了。不该再拖累任何人…… 火红色的小虫子爬到铺了白色被褥的床沿,扭头望了望不断吱吱作响却紧闭的木门。 室内,室外,被隔开,作了两个世界。 明达的肩膀撞得鲜血模糊。 明静眼见没有办法,往空中放了一颗流弹。 玄真子平时在观中不喜欢正经习武,专门爱研究一些小玩意儿。这流弹便是其中之一,名唤墨阳。在暗夜里放,可以避过一切术法,在天空中停留一刻之久,是奉天观弟子紧急时候用的法宝。 没有办法了,只有叫师傅。 玄真子离开奉天观时候,留了一队人马看顾。此时,观内这麽大动静,却没有一个人跑进来帮忙。只能说明外面也有了变化。 这边两个人心急如焚。 那边看见奉天观方向,天空陡亮,阵中人俱惊了一惊。 玄真子手上一顿,魔物扑上,明光忙挥剑帮忙挡去。 “师傅……”明光唤醒玄真子。 玄真子脸色惨白:“你师叔出事了。” 明光知道,在玄真子心里,玄鹤的性命比任何人的都重要。 明光肃穆道:“师傅放心,我回去,我不会让师叔出事!” 说完,明光就闪身走了。 眼前的魔物,像魔障,杀也杀不完。玄真子心思混乱,什麽也思考不了。他师兄苦了一辈子,他不能让他再出事了! 回去! 赶快杀完眼前的回去! 魔物似乎感应到杀气,攻击变得迅猛,已经有弟子支撑不住,被缠住拖走。 玄真子大喝一声,飞身而起,扑向阵中,手上燃烧的蓝色冰符箭一样激射而出。 此刻的奉天观,观外仍整整齐齐站著白衣道人。 奉天观的墙角阴暗处却似杂草丛生,不住往外生长,蠢蠢欲动,是魔物的气息。 奉天观的院子里。明静和明达仍在想方设法地进门去。 他们的背後,凭空走出了一个人影。 “想进去也不难。”来人说话了。 明静和明达猛得转身。 “龙游!”明达大叫一声,冲了过去。眼见得,两个人打到了一起。 明静咬著嘴唇站在一边。 龙游在奉天观的时候,明光看他不顺眼。其他人对他都算不错了,特别是明达,还经常找龙游拼酒比武。 “你这个混蛋!都是你害的!”明达中气十足地乱喊乱踢。 龙游难得好脾气地受著。 龙游说:“师叔没事。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了他。” “你还有脸讲条件?!”明达大叫。 “我只不过想带回明城,他被关在山上。”龙游说,“那个地方,我们进不去。你们可以。只 分卷阅读97 要明城出来,我就走。” “你休想再害师弟!”明达恶狠狠地把剑直接刺进龙游的身体。 明静倒吸一口气。 龙游却只是握住明达的手,把剑往外一拔,他身体上翻出的伤口自动愈合。 龙游叹一口气,颇无奈地道:“我会不会害他,难道你不知道?” 龙游一点事情没有,明达却被逼得後退几步。明达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明静上前扶住明达,对龙游道:“你先放了师叔。你若做了什麽对不起师叔的,我们不会原谅你!” 此时若龙游收起法术,门打开,门内会是什麽呢? 门内,玄鹤体弱加失血,昏沈弥留之际却浑身一颤。 幻觉。 一只血红色的蜈蚣顺著被褥爬上玄鹤的身体,从他的颈项到下巴到嘴巴边…… 肯定是幻觉! 但是明明不适的感觉到底是什麽?蜈蚣细小的足爬过脸上遗留的不适感,火烫麻痒的感觉! 这只蜈蚣近在眼前,半支起身体,仿佛侧著脑袋在端详玄鹤。 玄鹤忽然泪流满面,这只小虫,他再熟悉不过!哪怕隔了这许多年,不会错记……他的好友……百里足! 如果玄鹤此刻能动能说话,他肯定要大问一声,你如何回来了! 玄鹤眼前模糊一片,依稀看见一个清瘦的青年含笑站在面前,是百里足当年的样子。 玄鹤想挣扎著爬起,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冲不开穴道。 而,血红色的虫子却在招呼後,缓慢地爬进了玄鹤的口中。 玄鹤大睁的眼睛快要出血!虫体爬过唇齿和舌尖,顺著舌根钻进了喉管…… 玄鹤想大叫,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任何人进来……玄鹤觉得血脉倒流,不仅嘴巴里满是血,身体里的血也快从毛孔喷涌而出了! 玄鹤彻底晕了过去。 异种奇闻 50.人质 明光飞速赶到奉天观的时候,奉天观里乱成一团。 原来龙游的谈判失败。 明达是一根筋的人。 龙游受不了明达的大喊大叫,和反复追著他拿剑砍。龙游并不想伤了明达,更不想玄真子看透假局後追过来,届时更麻烦。 时间有限。 明达硬要闯门,保证玄鹤没事。龙游只好慢吞吞撤去屏障,放他们进去。 明达一个趔趄奔进房中,马上大叫一声:“我跟你拼了!”说完转身呲牙裂嘴朝龙游扑过去。 房间里,一片血腥味。 雪白的床铺上,玄鹤紧闭双目歪在一边,脸色发青发白,一片痛苦之色!更别提,玄鹤的嘴边、胸前衣襟上和铺面上点点滴滴铺陈的血……一看,就像个凶杀现场! “师叔!”明静红了眼睛,瘫倒在地。 明光一近奉天观就知道不对劲,他御剑想从墙院翻进去,却被守在外围的同门缠住,这些人或者已经称不上人了。只是眼神呆滞的行尸走肉! 明光躲开连绵的攻击,跳到檐顶上,便看见明达和龙游打得扭成团。明达的剑在龙游身上折断了,仍手脚齐加招呼过去。 龙游看见明光便放了他进来,在他看来,一个两个加三个,对付起来,没有区别。何况,他绝对没有杀玄鹤啊! 明达可不管,看见明光像看见亲人一样扑了上去!抓著明光的手臂说:“大师兄!师叔,师叔他死了!” “怎麽回事?”明光也也慌了。 明达手指著龙游,愤然道:“是他杀了师叔!” 龙游却只是袖手不咸不淡地站著,对上明光火辣辣的目光,他只是辩白一句:“我没有害死他。” “房内没有别人!肯定和你有关,是你害死的!”明达拽著明光,气得手指都发青。 明光转头看玄鹤的房内,里面一片昏暗,只明静孤零零站立的单薄身影,已经哭得面目模糊。 明光眉头深深皱起来,再转头看了看一脸无辜的龙游,推开明达的手,走进室内。 龙游想跟进去看个究竟。 明达拦住他,瞪大眼睛道:“人都死了,你还要怎样!” 奉天观的三弟子如何能拦得住龙游?龙游身形一晃,已经入室。 明光替玄鹤把了把脉,没有动静,凑了凑玄鹤的呼吸,没有活气,虽然嘴巴里涌出的血液未干。 “师叔是咬舌自尽。”明光侧转身,说。 “怎麽可能!”明达叫起来。 “他是咬舌,想嫁祸给我,但是我点了他全身的穴道,不让他动了,他没死。”龙游说。 “我就知道是你的错!”明达的情绪不怎麽稳定。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龙游不耐烦了。 “师叔本来体弱,他流了这麽多的血,又被你点住全身穴道,血脉不畅,怎麽可能不出事?你怎麽可以说和你无关?”明静走到明达身边,斥道。 “不管如何,这事因你而起,如果你还念著奉天观几分旧情,且留下,待师傅回来,自有定论。”明光淡淡的目光再转过来几分,看定龙游道。 “呵……”龙游笑,“左右是我的错,我何必在这里和你们纠缠?” “你想做什麽?”明光沈声。 龙游笑意加深:“我救过玄鹤一命,他的命就是我的,他是死是活,都要完成我要他做的事!你们留著具尸体无用,我来带他走吧。” 三个师兄弟听到这样的话,哪里顾得了别的,马上由明静护住玄鹤,明光和明达攻上。 龙游没心肠和他们慢慢对打,但是明光这次貌似拼了命。招招暴露生死门,上来就用了杀招,他是想同归於尽,也不想放龙游走了。 话说,玄真子那边,好不容易尽覆魔物,却发觉中了圈套,战场上迷雾散去,地上断裂的除了已方的残肢,魔物的躯体,更多的只是老树的藤条,枯柴一样架在众人眼前,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魔物是有出动,但是对斗的竟然满是幻觉!龙游奸诈,摆了玄真子一道。 玄真子想到被骗,胸头气血翻涌。但是奉天观里情况未明,玄真子只得硬著头皮回观。 有道士来报,说:“观主,魔物都去了 分卷阅读98 您的奉天观。” 余下的道士们一时议论纷纷,仿佛玄真子才是这闹剧的主持人,无能又荒诞,害大家白用了功,分明和魔物有姻亲,他的弟子就是纵养魔物的罪魁祸首,这摆明了是奉天观的家务事! 又有道士来报:“明光受伤!奉天观的玄鹤死了,尸体被魔物夺去。” 玄真子憋著的一口血终於喷了出来,他都不记得自己怎麽回去的了。他双目赤红,只想把龙游捉了,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龙游带走了玄鹤。 明光阻之不力,身体被龙游幻化出的触手戳了好几个孔,躺在那边人事不省。 天亮了,奉天观里恢复了平静。在奉天观门口和在昆仑山各道口留守的的道士们各回各家,这一场与邪魔的斗争似乎告一段落。 是龙游杀死了玄鹤,龙游威胁说不交出明城,玄鹤不是死的第一个。明光这麽对玄真子说。明达和明静附和。 玄真子咬断了牙,下山四处去寻找魔物,魔物像忽然出现之前一样,忽然隐藏消失了。 玄真子无法,只好再上掷坤宫。 掷坤宫里不平静,这一役本来以为十拿九稳,谁知道出了这麽多乌龙。一百多道门弟子,只回来了六十几个,现场肢体破碎,点著头数,死了二十九个,其余的,却是失踪了吗?损失了弟子的其他道派找上来要说法。 妖魔逼迫掷坤宫放了奉天观的小道士明城,如果拖一天,便扔一人尸首於掷坤宫门前。第一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掷坤宫门前的白玉阶梯上,躺著的一个死人,是别派被捉去的弟子。 掷坤宫的大厅里吵成了一团。连闭关的玄英都出现了。 玄英说:“你们有把握杀得了妖魔吗?既杀不了,却要放任吗?” 就这麽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看著人死?你掷坤宫无能,不代表我们其他各派个个无能!只不过,这事由奉天观起,奉天观该给个说法。 众议纷纷。 妖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为什麽奉天观里只死了个快死的玄鹤,其他人都好好的。 这时候,玄真子到了。 玄英看著玄真子说不出话。 满堂的道士们盯著玄真子,要讨说法。 惹事的是奉天观的小弟子,这来势汹汹的妖魔竟然曾是奉天观的座上宾,奉天观的无脚道士玄鹤就曾有养小妖的丑陋前例,真是满门“英杰”啊,说什麽天地玄黄阵厉害无比,可不是对著一堆木根树藤打了大半夜,不是给妖魔放水是什麽?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 奉天观造的孽,奉天观的人要如何赎之? 异种奇闻 51.逼迫 掷坤宫议事厅里。 玄英站在高位,淡淡地看向玄真子。玄英问:“师兄,可有话说?” 玄真子一口钢牙快咬碎,他能说什麽!句句指责戳心,说无辜,道清白,连他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玄真子看了眼满堂宾客,拂衣下跪,道:“奉天观的错,奉天的人担之。” 如何担?死了这无数无辜的人,一条条人命如何担? 玄真子道:“诸位要我这一条命,简单。但奉天观和这魔障孽畜的仇,需要血来清洗。玄真子想亲手为之。” 哈哈哈,说得简单,空口白话,昨晚一役却要如何解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是你玄真子想一命了就能了,我们拿了你的命要何用? 玄真子被堵得说不出话。他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当年为了玄鹤一事发作便绝誓离开掷坤宫,如今虽下跪,背仍挺得笔直。 这时候,门再次打开,有人蹒跚进来。 是明达扶著明光。 玄英看见自己的弟子,脸色微变。 “师傅!”明达看见玄真子竟然跪在地上,顾不了明光,直接跑去拉玄真子了,“师傅,你为何对这些人下跪!快起来!” 玄真子正满腹积郁和怒气,一拳头就砸在明达後脑勺。 明达安静了。倒在地上挺尸,玄真子力道不小,他昏倒了。 “师尊。”明光晃著身体,欲对玄英下跪。玄英袖子一拂,自有气流托住明光,玄英侧过脸道:“你重伤在身,跑到这里来做什麽?” 明光抬头道:“弟子,有一计,可除魔邪。” 众人讶异。 “你说。”玄英一脸复杂地看了看玄真子,由看了看明光。 明光说:“弟子在奉天观玄真子师叔处待过几年,与魔物相处过。” 众人咋舌。连玄真子都竖起了眉毛,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弟子的口中改变的称呼,还是疑惑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明光不缓不慢地说:“魔物确实和奉天观诸人有旧,弟子想,他即使会杀尽昆仑各派所有人,也不会杀奉天观一人。” 有人疑惑,玄鹤不是被魔物杀了,还掠走了尸体? 明光说:“玄鹤师叔因不屑和魔物妥协,故咬舌自尽,却不是魔物的手段。玄真子师叔一人之命或不能动魔物,但若是奉天观全员性命,或能威胁魔物一二。” 全员,那是不是包括明光你,也包括明城那小子? 玄真子瞠目:“明城已被我驱逐出门墙,不在我奉天观里,不算他数!” “从来没有明光,素忘名是我掷坤宫大弟子,和奉天观无关。”玄英开口,“我的徒弟素忘名,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不要叫为师失望。” “是。”明光终跪了下去。 以奉天观三条人命威胁魔怪,可行吗?若魔怪不听命,正道人士可下得去手? 外面已乱。 秘境中的明城可知晓他的师门诸人在受苦? 无尤不想让明城知道,但不是所有人都不想他知道。 明城的功体已突飞猛进,但是无尤老儿并不满意。无尤说,这只是人的水平,修仙,修仙,上面还有仙、神、佛各界生灵,魔,与神与佛并列,最是凶戾不好对付! 明城蹙眉:“若魔害众生,弟子实力不够,便只能作壁上观吗?” 无尤吹胡子:“你知道了什麽?谁告诉你的?你要做的就是静心修习!一丝杂念都不能有!他们那麽多人做不到的,你去,未必做得到。” “你也 分卷阅读99 不行吗?”明城抬头,他目光坚锐,显然是知道外面的事了。 无尤瞪圆眼:“我们这里歇的一帮子老家夥,命火都快熄了……呼,哪个告诉你的?玄英?这家夥!” 不是玄英亲口告诉明城,但若不是有人指点,平常看见明城像看见鬼一样,巴不得跑开的简环不会特地走到明城面前讲一番话。 简环结结巴巴地说:“以前和你在一起的魔怪回来了,杀了很多人。别的门派捉了你们奉天观的人,要命魔物听话呢。魔物不肯退,说要换了你去!” “见我做什麽?”明城冷淡的声音。 简环叫起来:“你们是朋友!” “是谁叫你来的?”明城问。 “素忘名师兄。” “素忘名?是谁?” “你都忘了,都忘了,他是你的大师兄明光啊!他现在负责对付魔物。” “明光?是他……捉了奉天观的人吗?” “……是为了对付魔物。”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走了,你走不走?你师叔死了,你们奉天观的人都被绑起来了,都是因为你的关系,你不出去吗?你竟然不出去!” 明城看了简环一眼道:“我自有我的事。” 简环被他看得脸色一白,跺了下脚道:“奉天观的人都是怪物。”说完,飞快跑了。 明城虽然人没动,心思到底浮动了。不管他记得不记得,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魔物朋友吗?什麽样子?明城心中一片空茫,眸中却起了嗜杀的火。 魔,都该死。 无尤看著闭目不语的明城道:“你不准出去!明日午时,阳气最盛,便要开佛骨洞了!进洞之後,你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不要管你管不到的事了!” 明城沈默。 入夜,打坐的明城起身,看了看剑台上摆著的望山剑,空手出了秘境。 如今的他,不需要再思学会御剑,只要念力所及,便可短距离瞬移。出不出谷,只是他意念之间的事。 “无尤,你教养的弟子,一个比一个不听话啊。” “哼。” “去看看也好。罪恶的大千世界。” “明天午时前,他会回来吗?” “连望山剑都没带。” “回来也罢,不会来也罢,我们想来做什麽。” “说什麽凑足九九之数,无尤,小玄英是不乐意赔上这百年多修为吧,看他性子淡,却是最放不下的一个。”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了。” “你倒也狠心。” “我昆仑顶承诺之事,到了兑现之日,只区区代价,怎麽付不起?” “哈哈哈……说的是。” “……” 昆仑山上的道士们找不到魔,看不到魔的踪迹,所以想到以奉天观三人的命逼迫魔出现。 但是把三人束缚在杆上,任日晒风吹无食无水三日了,魔仍没有出现。 掷坤宫大门的玉石道前,日日出现一具道士的残破尸体。 各门派按捺不住,自己行动的,不断有人莫名失踪。 想魔出现,魔更狡猾。 -------------------------------------------------------------------------- 第三卷 异种奇闻 1.入世 素忘名是明光,明光当然不会想害死明达、明静和玄真子。 纵是计谋不力,素忘名没想到龙游如此沈得住气。真的不怕昆仑山上众人拿此三人下手吗?可若真的下手?岂非等同魔物之流? 素忘名有顾忌,但是别的人没有,对魔物的恨因为发泄不到正主身上,很容易全部倾注到被缚的奉天观三人身上。不过几日,上上下下俨然把奉天观的人等同了魔物,巴不得把他们剥皮拆骨以祭死去的英灵。 当几个人的意志,变成了群体意志,即使始作俑者的素忘名,也不好控制这股疯狂的事态。 这日,心头烦躁的素忘名在宫里乱逛,碰见了跌跌撞撞走来的简环。 素忘名站住了:“发生了什麽事?” 简环很兴奋:“明城果然出秘境了!” 素忘名皱眉:“你说什麽?他为什麽出来!” 简环讶异:“不是师兄你的意思吗?让我告诉他奉天观的人被抓了?” 素忘名眯起眼睛:“我何时与你说过?”素忘名素来温和,此时平板的话语里分明不悦。 “你没有,可是你派人……”简环越说越小声。 有人搭上他的肩,对他说:“你走吧。” 简环吓一跳,抬头见是素忘机,马上脚底抹油跑了。 素忘名斜睨素忘机:“是你?” 素忘机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虽然是素忘尘派人去用素忘名的话指使简环,但是,这件事,从头至尾,素忘机是知道的,甚至,玄英亦知。 掷坤宫再大,不过一方天地。谁的心思能逃得过谁的眼睛? 素忘机侧身道:“明城和龙游决裂,难道不是你最乐意看到的事吗?” 素忘名抿唇。 玄鹤死,奉天观三人死,明城和龙游决裂,确实能达成他素忘名乐意看到的结果!但是,却不是他想要的过程!何况,现在的明城去,岂不是羊入虎穴! 素忘名忍耐道:“你这是害他。” 素忘机低头一笑:“你做事越来越瞻前顾後矛矛盾盾,我不推你一把,眼看著这次你的计谋又要无疾而终了。你连你的师傅都能摆上祭台了,为什麽还在犹豫拿鞭子的手挥不挥呢?” 素忘名看著他像看著仇人。 素忘机叹一口气,道:“我只不过把你在想又不敢想的事情摊开来给你看。这件事,无论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们奉天观的人,一个都逃不了干系。所以,你不用自责内疚,你只不过把事态的发展提前催化了。” 素忘名脸色刷白。 “我也不想明城去,但是,除了他,还有谁能破解开现在不死不活的局面?”素忘机竟然看著素忘名说,“龙游不会伤害明城,就像我们…… 分卷阅读100 不想伤害他。” 素忘名并不同意素忘机的说法。他急,即使他知道龙游不会害明城,但是明城若不回来,他所作的一切岂非前功尽弃! 素忘机是何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羊入虎穴未必是坏事。即使明城找不到妖魔,妖魔也会让他进入它们的巢穴。”素忘机望向黑暗的天空,“明城是最安全最有用最危险的武器。” 素忘机一笑。 素忘名盯著素忘机,说不出一句话。事到如今,他还能如何挽回?最过分的是!素忘机的话,他竟然无可反驳。 素忘机走了。 素忘名伫立半晌。 话说另一头,明城出了秘境。此时他真的是一张白纸,因为前尘尽忘,看什麽都是似是而非,似曾相识,又全然陌生。 明城衣袂偏飞,束手云端,只见底下人间一片业火。眉间一蹙,落下山,顺著山道往山下走。 他的功体虽然进展快,但是提升再快,也掩盖不去身体的触觉和变化。 虽然,是一个人,但是在此前日日夜夜和龙游相处,并接受调教的过程下,他的身体已不同於普通人的体质,比较起来,也许更接近触怪们的波长。同化的後果。 所以,现今,人人找不见隐藏了的触怪踪影,明城却一目了然。山下大大小小的村落城镇里烧的不是煮饭的火,而是触怪们张牙舞爪一片片覆盖的痕迹。只不过因为幻化成人,有人的气息,收了怪的嚣张,便如同在人世隐身。 明城走著走著,前面的路有了分岔,一条是直接下山,另一条是通往这次的除魔祭台。 随便搭起来的石头高台上,有绑著的三个人身影。 明城歪著头想了想,朝祭台方向走过去。 虽然明城身上穿著掷坤宫的替换服色,大部分人也不认识他,但是明达一瞪眼一叫,所有人都知道了。 “明城!”明达几乎不可置信。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因为话多老是刺人,被折腾得最惨。 被饥饿和口渴折磨的明静默默跪在玄真子旁边,看见明城,几乎落下了眼泪,叫了声微不可闻的“师弟……”。 玄真子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看著明城的眼色显是在打量,玄真子虽然不知道无尤他们的计划,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徒弟没这麽快会被放出来的。何况,这麽个出现方式。 明城的眼神更奇怪,虽然目光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却像看著不认识的人。 後面看守的道士们,除了两个是掷坤宫的人,其他的都是各派的厉害人士,这时候听到来的是这次灾难的始作俑者,爆了。 “这个就是你们奉天观不要脸的那个小道士?” 有人踢了明达一脚,问,明达呸了声,拿头去撞,被掌拍。 “哈哈,听说和魔物有一腿?真是下贱无耻!” “道友怎麽可以这麽说,也许他很享受啊,你看他白白嫩嫩滋养得不错。” “那麽多魔物,他一个人受得过来?” “这就是奉天观的教徒有方了,呵。” 玄真子眸中锐光一闪,手指捏了个诀,但见一阵白光闪过,那些人个个吃了个大巴掌。玄真子被绑了全身,制住了穴道,但是动这样小小的把戏仍有余裕。 吃了亏的道士们马上红了眼睛,扑上去要教训玄真子,但见明城手中剑光闪了闪,玄真子三人身上的束缚都解开了,其他一众道士被剑光逼得立仆倒地。 明城手里明明没有剑,但是他在无尤处学的心法、内力和外功,其中有个好处,就是真气可以内蕴,也可以如同宝剑一样,外用。 倒地的道士还要哇哇大叫,明城一挥手,旁边林荫处,风带了叶片子卷过,直接一片片撞到道人们身上。现在,换成道人们被点穴了。 玄真子沈默地看著小徒弟施为。 明城走到玄真子面前,对正在活络筋骨的玄真子道了声:“师傅。” 异种奇闻 2.炼狱 明城清空的脑袋里虽然不记得这个人,但明城确定了他是玄真子,从艺无尤前在奉天观的师傅。 “小子,变厉害了嘛。怎麽不早来?明光搞什麽,真不能信!”明达踢腾四肢,骂骂咧咧。 明静扶著玄真子站起来:“也不能全怪大师兄,他肯定有他的难处。” 见明城要走,玄真子脸色不好:“你不回山上,去哪里?” 明城恭敬转身,作弟子礼道:“徒弟去山下看看。” “看什麽?”玄真子声音严厉,眼睛斜睨。 明城抬起头:“看看魔,看看玄鹤师叔。” 玄真子一听到玄鹤两个字,老眼又快红了。 “奉天观怕不好住了。师傅……”明城想,山上道士们这麽多,肯定不会放过奉天观的人。 “我不陪这帮小子玩,他们还没资格耍威风。”玄真子鄙视地看了眼地上嫉恨望著他的狼狈状道士们。 “这就好。弟子去了。” “小心点,师弟……”明静不放心。 “带师叔回来啊!”明达抹眼睛。 “你自己……”玄真子别扭地揪了揪杂乱的胡子道,“回来後先来奉天观。” “弟子知道了。”明城看了三人一眼,转身走远,愈走愈远,身形像融化在雾气中一样消失。 天暗了,快入夜了。 明达张了张嘴:“明城的功力越来越高了嘛。” “他这麽去,真的没问题吗?”明静担心。 玄真子没有说话,只对两个徒弟道:“我们也回去吧。” 玄真子没有说,他们三个被下了散功的药,这一时半刻恢复不过来,如果这麽回奉天观,保不定再出事。但是,以他的性子,之前已经是最大限度的配合,以为明光等人会有行动。但是,山上门派乱主事乱,反成了泄愤的工具,不由人寒心。 掷坤宫和奉天观的立场不一样,缓和诸门派的愤怒,统合分散的队伍,一致对外,也是掷坤宫的功课。奉天观无疑是好用的强心剂。 这边,明城已经入了妖魔的领地。 道士们找不到魔物,是因为,他们走村过镇,看见的是正常的百姓,正常的秩序,甚至是见过的熟人面孔。却不知道这些地方已 分卷阅读101 经屠镇灭村,只不过是吃了人的魔物用了人的记忆和习惯佯装成的正常。 这一个个魔物,如同龙游的衍生体,虽然是低等赝品,但是听话,好用,比之一般魔物,强大许多,甚至继承了龙游是魔却无可掩藏魔息的特长。 龙游的身体里有佛的血液传承,千万年,炼化一体。魔物们栖息聚集之地,甚至隐隐有金色的佛光荡漾,如同里昆仑黑湖中木鱼声里有佛的庄严吟唱。 存在的秘密。 明城受魔感染的体质,令他能撇除假象,看到真实的一面。 明城一步一步走在村镇的长街上,迎接他的是虬结乱长如同藤条缠乱的无数触怪,挤挤攘攘,快淹没到眼前。 即使再镇静,明城亦青白了脸,心头剧跳。 似乎闻到他的气息,魔们聚集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活跃。褐红色的魔海,如同燃烧烈焰的炼狱。 明城深吸一口气,手捏剑诀,引掌中气剑,燃起黄符,边念咒语,剑光如匹,直接轰了出去。 一束剑光幻化成千千万万剑光,剑光所及,触怪们纷纷掉头断肢,但是那些残损的部位马上在明城眼前长了出来。 无论明城砍几次,都斩不断灭不了。 一滴汗从快力竭的明城额头落下。 爬到明城身边的触手们并不攻击他,甚至柔和地贴合缠绕,如同倾慕的膜拜。如果明城能读懂它们动作如同对待母神的崇敬,便不会做无用功了。 该带望山剑下山。明城望著蠕动的低等畜怪,想。 明城心里隐约知道,只有望山剑能对付这些从地底爬出来的罪恶又丑陋的怪物。 远远的地方,剑台上的望山剑感应到主人的思念,却只是在剑台上弹了弹,剑屁股朝向某东面方向。 秘境的东面,是昆仑顶守护了千万年的佛骨洞。昆仑山上的门派变了几轮回,这一守护的使命却一直沿继了下来。 佛骨洞的石门缝隙里射出一阵阵金光,然後望山剑安静,然後金光消逝。那是比主人的召令更为强大无限的力量。 对望山剑而言。 快被触怪们诡异的喜爱包围的明城大喝一声,震开快爬到身上的怪物。像感应到不受喜爱,怪物们微微退後,让出了一条道。 明城没有逃。他伸了伸快僵直的腿,朝让出来的道上走。 所到之处,欢乐的触怪们低姿势伏低,像学习人类礼教里对尊贵者的示好。 明城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 他再一无所知,也晓得,这些丑陋生物绝非易与,说它们会温柔地撕破人体,也比它们会温柔地迎接道士,值得可信。 除非,是他们的主人要见他。明城想。 明城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手脚便有些不自在。别人说他和它是朋友,说它为了他攻击昆仑,说他们有不寻常的关系。怎样不寻常的关系?!明城的心颤了颤,他此刻,岂非正一步步向它靠近? 魔物!罪孽的魔物!必须死的魔物!明城闭眼,睁眼,很快消去心底不稳定的些微情绪。 他来这里,可不是寻旧的。 但是,见到的显然和心里构建的不一样。 久别重逢。 龙游欢喜若狂,当然不会不理智到以巨大的触手姿态出面来招待朝思暮想的恋人。 人类喜欢人类。 所以,为降低明城对自己老是卸不下的异类心。老魔特地整理过仪容,梳好头发,穿好新衣,等待他的小道士。 明城这条尤魔物们指引的道路,终点是一处闹市处的的大宅。 大宅门口已经满当当站了人,人形魔心的人,他们长相各异,穿著各异,一致地朝明城微笑行礼,请他进去。 沐猴而冠的低劣姿势。 明城冰著脸,往里走。 大厅里明火闪亮,在夜幕渐围的妖地竟显出温情。偌大地方,只站著一个人。 金冠长衣,发缀流苏,脚履银绣缎鞋。奇怪的感觉。 背影是高高大大,转过来的脸英俊年轻,皮肤偏黑,气质偏野偏土,偏偏穿起贵介的装束,这个主人,和他的手下一样奇怪。 明城皱眉,盯著奇怪的人。 “你就是魔物的头?”明城问。 这回轮到龙游皱眉了:“你不记得我了?明城?他们对你做了什麽?” “没有人对我做了什麽,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明城的话脱口而出,他说,“我知道你叫龙游。” “我该感激你叫得出我的名字吗?”龙游逼近,眸色不善。 异种奇闻 3.疏狂 “我该感激你叫得出我的名字吗?”龙游眸色不善,“我的明城?” 明城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妖魔轻顺地吐出口中,亦如此亲昵的架势,不禁皱眉指剑。 龙游的手指抵上剑尖,滑上剑身。 剑尖平削,几滴血飞溅,削去了龙游的手指。 心气所化之剑气,剑随心动,剑尖已经触上龙游的喉咙。明城眯起双眸。 龙游竟然笑了,他说:“我叫你的名字,你这麽不喜欢吗?” 明城冰冷的声音:“我只是昆仑山一介道士。” “是吗?”龙游的手臂忽然变长,触上明城的脸颊。 明城面上现出一片厌恶,剑尖再一抖,利落砍掉了龙游的右手臂,再次戳进龙游的喉咙。 手臂砍掉时候飞出的血,顺著剑身上的沟槽,倒流到明城握剑的虎口。 龙游哈哈大笑。 戳在龙游喉咙上的剑随著龙游笑的动静,愈往里推动,转眼就戳出了个不小的血洞。 刺目的血从皮肤和剑尖的缝隙喷涌而出。 龙游笑著往前走一步。 明城感觉到自己的剑,噗一声穿过了龙游的喉管,已经洞穿。 可是,龙游依旧在笑,依旧在走近。 龙游身後的妖怪们个个视若未睹,看著他们的闹剧,像一个个披著死皮的恶鬼。 明城瞳孔收缩,一阵恶心。 龙游却走到了他面前。 明城倒吸一口气。 明城想一挥剑,龙游的脑袋就会掉落在地,但是,那时候,落地的脑袋会不会还 分卷阅读102 眼睁睁地看著他,要和他说话,要和他说──我的明城…… 明城的剑定住了。 龙游说:“你是可以杀我的,但不是现在。” 明城:“为何?” 龙游笑了笑:“因为,现在,你什麽都不记得。如果你记得,我想不会舍得下手。” 明城:“无论我记得不记得,你都是不可恕的妖魔。” 龙游:“不,你不记得,我就是你的妖魔,你若记得,你便是我的小道士。” 明城盯著他。 龙游低笑:“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契合身体的时候,是多麽亲密?” 明城:“你说你要见我,就是要讲这个?” 龙游:“你不想听?” 明城:“不想听。” 龙游叹了一口气:“我是来带你走的。” 明城:“我是来杀你的。” 龙游:“这不是你的真心。” 明城冷笑:“是不是真心,我自然知道,轮不到你来说。” 龙游:“你真的不认我了?” 明城哼道:“你已经见到我了,你的妖军,退不退?” 龙游:“我想要带我从前的小道士走。” 明城眸中厉光一闪,剑身几下起落,不仅割断了龙游的脑袋,连龙游的身体,都被砍成了好几段。 血腥的场面,让明城脸色惨白,干呕不已。难闻的气味……血腥的甜香……妖魔…… 明城只觉得面前一切都扭曲了。 围观的妖魔们不见了,龙游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遭,不见了,哪里还有什麽房间,都不见了……入目一片血红,无数触手组成的血海…… 明城还想出剑,一下子被缚住了双手双脚,凭空拉了起来。 平心静气,明城还想催动体内的匹练的真气。但是,劲道却如泥牛入海,统统消失不见。 被禁制了。 力量的差距。 明城冒出一阵冷汗。他使劲挣扎,想踢开缠绕上来的软滑触手。 触手没用重力,轻易挣脱了。但是没待明城躲开,又一波吊起了他的脚踝,无处不在的柔软袭击。 明城张口骂:“滚出来!你要做什麽?!” 没有回答。 “龙游!” 明城叫也没用。龙游似乎真的生气了,不想搭理他了。只是触手们爬上了明城的身体。 奇怪的麻痒瞬间从接触的皮肤爬上了明城的心间。 刺激起的是熟悉的颤栗感。 明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如此清醒,可以感觉到每一条触手的蠢动。这些孽物! 这些孽物!竟然爬进了他的股间,勾住了他的根物!他想大叫,於是舌头也被吸住了。 触手的头部喷张开,便是一张张开阖的嘴巴,里面有厚厚的唇部,内藏粗糙的肉刺,这些诡异的东西,就这样吸附在明城的皮肤上。 明城扭动身体。 他可以想见自己的不堪。 大腿被高高拉起。整个人都挂在空中,依靠触手垂著。 明城恨。 亲密!就是这样的亲密吗?孽障!辱我至此! 触手探头挤进了後穴,吸附在柔嫩的肠壁,拱著前进。急不可捺地往更深处探寻。一根,两根、三根……更多的触手在肠道内拥挤。 痛! 明城咬牙,却流出了口水。嘴巴也已经被撑大,有物进出。被吸吮含吻的感觉如此明晰,明城的身体已经起了反应,却有触手整个包裹住了他的根物,不让他继续胀大流汁了。 整个人,快被撩拨得爆炸了。 难受。生理性的难受。 腿部的衣物被扯去,眼睛可以看得到光溜溜的大腿,羞耻的姿势。 紧涩的後穴里充满的液体,那是怪物喷吐的,也有明城感到受刺激过度的直肠内部流出的滋润。身体如此习惯了自我保护,等待更激烈的占有。 触手忽然全部抽离,明城被摔倒了地上。 明城想活动四肢,逃离下一轮袭击。 房间又是房间的样子了。 红色是血液。龙游的血液。 掉落在地上的龙游的头和四肢咕噜噜滚到了一起,眼看要拼凑成完整的人了。明城想出力攻击,却被按住了快折断的腰。 比他还要快动作的妖魔抵住了他的腰部,火热的硬物抵进了明城已经被扩张好的小穴。 酸软的身体颤颤地掉进了温暖的怀里。 跟冰冷的石头地面比起来,龙游的怀抱,确实令明城紧张的肌肉放松了一些。 龙游一边不客气地操纵著欲望,一边抱著明城,在他的耳边说话。 龙游说:“我会让你生我的孩子。” “……休想。”明城松开牙齿。 龙游一笑,捉住他咬出了血的嘴巴,亲吻。明城嘴里的血被他舔个干净,里里外外品尝个尽,龙游含著明城颤颤发肿发烫的嘴唇,抱著明城的臀部揉搓,把激烈的震动更深地送入明城抗拒的体内。 明城差不多全身痉挛著贴在龙游身上。 “想不想要更多,明城?”耳边,是龙游深情的温柔声音。 明城摇头。但是他恐怖地感觉到体内的每个活著的因子都叫嚣著被需索的渴望,欲望,什麽时候开始,深入到了灵魂和肉体的每个角落。 龙游呵呵一笑,把明城翻了个个,从地上站起,捉住明城的两条腿,把全身的力量的都花在了进出的撞击上。 明城惨叫了声,往前爬,被生生抓回。 什麽时候回来了的触手拖住明城,经受龙游一波波的袭掠。明城感觉到撕裂身体的拙物渐渐变大,简直没个止尽,他快要疯了! 痛楚!撕扯每一条神经!每一次呼吸,都刺痛鼻翼和喉管。 煎熬。 谁的舌头舔进了明城的耳朵,明城一阵抖索。他弓起背部,因为他被彻底困住,触手在撕咬撑开他被使用的後穴,然後,另一物也闯进来! 龙游拉著明城的手去触摸。 两具阳.具!一样莽撞的大小! 只不过一具满布狰狞的青筋,另一具布 分卷阅读103 满恐怖的凸现颗粒……明城感觉到,这回快被分裂成块状的,明明是他自己了! 异种奇闻 4.输赢 明城睁大了眼睛,他阻止不了两根孽物在他体内疯狂捅动。 双手被缚身後,口中的呻吟和津液被探上前的触手一一吸尽。 身体快熟烂成一堆肉,被操得快生出了火。 男儿大丈夫。 来的时候,他从别人或隐晦的目光或不屑的唾骂中,知道他和妖魔许会是这样的关系。没有多想,他来找它了,他不料到他和它真的是如此深入的关系!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吗? 每一处的感官都被爱怜,每一寸的肌肤都被吮吸,每一根头发丝都能体会到妖魔可怕的占有欲!被撕碎了,被侵入了,被充满了…… 明城闭起眼睛,是龙游被他砍断的淋漓四肢,那些模糊的肉块仿佛有自己的意识,随著每一下最原始的律动,争先抢後地挤入他的身体,通过他的肠道,遍布到他的每一寸的血液! 明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满头汗。嘴巴里满是血腥。 啊! 仿似一下子被抛到天空,脚没踩实,又掉回坚硬的地面,生不得,死不能,明城在身体的极端欢乐和痛苦之间反复,雌雄谁问,此身,不过油锅里一趟火烧火烤煎炸。只灵台一缕魂思在告诉他,经历的难堪。 苍天愚弄。 龙游泄出的滚烫液体冲进了明城的体内深处,明城连著龙游的身体,从内到外,亦变得火烫。因为承受了雨露,连被痛楚逼得冰凉的脚趾都有热流滚过。 明城蜷缩起身体。 龙游的热液一股一股缓慢冲刷他敏感的肠壁。 龙游说,你是我的。 明城几乎认为他真是他的所有物了。 龙游捉著明城的下巴,不住亲吻。 明城躺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身上,止不住差一点就回应了。 龙游的孽物根本没有软化退出,仍坚硬地堵在明城难耐收缩的肉穴里,抽动,再抽动。 明城放在龙游肩上的手,掐了进去。他快受不了了。 龙游似乎挺满意,一点一点一点慢慢折磨著他的小道士。 龙游的金眸注视著被做到了失神的小道士,说,记起来了麽,你是我的。 明城摇头。 龙游低头,气息拂过明城耳际。 明城迷惑地看了眼龙游,摇头,念一声,魔。 龙游摸著明城的口舌,道,我是魔,但是是你眷养的魔。 明城想坐起,腰肢一软,又跌了下去。 龙游强壮的臂膀托著他。 明城闭上眼睛喘息。 龙游的手抚摸在他的身上,像最体贴的安慰,龙游的说话声音,像直接传到了他的脑际,龙游的身体在他的身体内,彼此生命的脉动合到了一起。什麽都不想,便像婴儿回到了最安全的怀抱。 但是,不是! 妖魔! 魔! 吃人的魔!杀人的魔!攻上昆仑的魔!捉走师叔的魔!害奉天观被人围攻的魔! 龙游! 明城睁开的眼里有了丝清明。 “……玄鹤师叔呢?”明城问。 龙游低头舔他的唇,明城躲开。 龙游的舌从明城的鼻翼滑到了耳廓,痒痒的感觉。 龙游说:“他好好的。” “好好的?没有死?”明城诧异,不是说玄鹤在奉天观就死了,更被龙游抢走了尸体?! “我没杀他。”龙游抬头道,“是你们不听我说话。” “他在哪里?”明城说。 “他好吃好住被供著呢,你说放他走,我就放他走。”龙游嗅著明城的味道说,“你,不能走。” “……”明城忍耐住被勾起的悸动,道,“我也要回去。” “哦?”龙游金眸骤厉, 明城道:“等我能杀你的时候,我会再来见你。” 龙游掐紧明城的腰。 明城跌在龙游胸前。 龙游很生气。 明城喘了一口气,笑道:“你不是说,我记不得前事便不是你的小道士吗?那麽你放我走,我回想起後,再来找你。你说我若是完整的我,我仍想……杀你,你的命就是我的。” 龙游眯了眼睛:“我说过你是我的。” 明城对上他的眼睛,道:“你是不是说过,你也是我的?” 龙游一怔。 明城说:“如果有一天,我看你讨厌,想你死的时候,你应不应承我?” 龙游的眼睛里有暴风雨聚集。 明城不怕死地继续说:“我们便来赌一赌,看我的心狠不狠,狠不狠地下心,杀你!” 龙游的指甲陷进明城的身体,带出血痕。 明城眼前一阵晕眩,被压到了魔物的身下,明城对著金色的眼睛,道:“你应是不应?” 龙游低吼一声,咬住了小道士的脖子。 明城轻笑。 谁能赢过谁?岂不是很简单的答案。小道士莫名笃定。 焦躁的魔啊,是不是在你的心底,也知道自己殊无胜算? 明城不知道这一场戮刑进行到什麽时候,他被抽尽了每一丝力气,等到醒来的时候,却在一张正常得不得了的床上。 进来的女子,唤他“小师弟”…… 奉天观。 龙游送他回来了。代表愿意相赌吗? 这个魔…… 女子道:“师弟,你还好吧?啊……师叔也回来了,在前厅。” 奉天观的二师姐,明静麽? 明城坐起来,说:“是吗?我去看看。“ 女子忙阻止他道:“师傅是说你伤得厉害,不用马上过去,先歇著。” 歇著……什麽……伤吗?明城眉头一皱,并不是多麽厉害的伤,不过是身体被使用过度了。 “师弟你先换上衣服吧。”红著眼睛的女子把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放到床上,转身快步走出去,带上门。奉天观的道袍。 过度使用什麽,以前的明城绝对会深恶痛绝,知道害处。现在的明城却 分卷阅读104 在勉强自己起身。好在,身体的复原程度在他的想象之上,除了酸软无力和身体上留下的残害痕迹。 痕迹……明城相信,那只魔绝对是故意的! 被人知道了怎麽办?二师姐刚刚出去,是不是她也知道了?明城没有这层顾虑,他心里某一块仿佛麻木了,只想著怎麽手刃恶魔,不折手段。 自己回来了,是第一步。 师叔回来了,没有後顾之忧。 明城木著脸换好衣服,没有对身体上的青紫瘀痕和血渍污迹多看一眼。走出门。 天光有些晃。 明静领著明城去往玄真子和玄鹤在的前厅。 熟悉又陌生的道观,如果没有明静的引路,现在的明城恐怕找不到地方。 室内的气氛古怪。 明城一进去,更古怪了。 玄鹤面色沈郁,玄真子一脸严肃。 明城看著他们的脸色不比陌生人好多少。明城叫了声:“师傅,师叔。” 玄真子鹰蛰样的目光上上下下盯著明城。 明城纹丝不动。 玄真子问:“你如何回来?” 明城皱了下眉:“弟子不知。” 玄真子问:“你与魔物相处了一夜?” 明城抬头看向玄真子,不惧不惊,淡言答:“是。” 见徒弟四平八稳,一点都没个慌乱和羞耻,玄真子暴怒:“你们一夜都做了什麽?!” 玄鹤咳了声,微赧打断:“平安回来就好。明城,龙游究竟是魔,不可轻信。” 明城答:“弟子知。” “知,知,你知个屁!”玄真子吹胡子,“你知不知道,那头畜生害死了多少人!你再和他瞎混,也会变成怪物!别以为他会对你额外开恩!” 见徒弟装傻充愣的样子,玄真子憋不住了,劈头道:“别以为没人知道你们做的好事!你师叔昨夜就在你们隔壁,什麽都听见了!” 玄真子说著,老脸有点发红。玄鹤已经别过脸。 明城哪里是装傻充愣,他根本是断掉根筋,不甚在意,脑袋里想的是如何杀魔除魔。在龙游面前,他怕再辛苦修炼一百年,也根本无能为力,待要如何恢复记忆?龙游说若是他是以前的明城,能再对他举剑,就任他杀! 明城抬头问:“我要如何才能记起前事?” 玄真子不听还好,一听爆了。 异种奇闻 5.记忆 明城问:“我如何才能记起前事?” 玄真子一听,暴跳如雷,手中拂尘无风自张。 明城问:“我如何才能记起前事?” 玄真子拍桌子:“是山顶上的老头子们允你下山的?” 明城摇头。 桌子一角已经粉末了。 “是你……自己私逃下山?!” 明城点头:“我会回去。” 玄真子手中拂尘一甩,明城一侧脸上突现无数血线,人被抽得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明城是毫无防备,但即使他能躲开,他也不能躲。 明城跪得脊背挺直,双眼直视玄真子。 玄真子拍得明城低下头去:“拗小子!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捡你这个麻烦!尽给老子惹是非!” 玄真子待要继续教训徒弟,被玄鹤拉住。 玄鹤经此一番死生变卦,人憔悴得瘦骨嶙峋,眼眶深陷,只一双眼睛,亮得渗人,像把全部的精神气都吊了起来。 玄鹤并没有把此前经历的种种怪事一一说与玄真子等人,他要如何说,他连自己想都不敢想,他的命已太重。 如今,他是解开缠绵数十年的虫毒,骨清脉宁了,只是,心和身体像失去了赖以倚靠的重量,轻得随时可以化羽随风,只一口血气涌上来,又吞下去,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那些幸或不幸,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玄鹤拉住玄真子说:“若明城不来,今日这奉天观里,哪里有你、有我、有明静和明达。” 玄鹤说:“何况,教他管他自有祖师爷,他已不是你玄真子的弟子!” 玄真子双目一横,声音大得很:“我活著一日,他就是我弟子一日!是我捡的他,把他养这麽大,贼小子,他能不认吗?!” 一室寂静。 玄真子呼呼吹胡子。 然後,玄真子指著明城说:“你,给我回去。” “是,师傅。”明城低头。 玄鹤说:“你不必担心奉天观,有我和你师傅在,不会出什麽大事。” 明城看了玄鹤一眼,点了点头。 玄鹤和玄真子看著这个沈默的徒弟平静地走出了房间。 奉天观门口,有人等在门口。 “出来了?”来人问。 “嗯。”明城应一声。 两个人并肩朝山上走。掷坤宫在山上。 人是明光。 奉天观外层层围著各道门弟子。不是保护,是逼压。 明光说:“你不必担心,奉天观被下了禁闭咒。没有许可,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明城问:“是你的主意?” 明光说:“目前,要平息众怒,没有更好的办法。” 明城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奉天观的人推出去。你之前的做法和现在的做法,有区别吗?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在内还是对外,首当其冲的,都是奉天观。一个禁咒,只是让目标更为明显了,一个也逃不了……” 明光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明城说:“但,这就是你做的。之前师傅他们被吊在除魔台示众,岂非你一手促成?只要能平魔灭妖,这人命几条算什麽,是不是?” 明光眉头一皱,拉住明城,看著他的眼睛,道:“你以为我这麽做,又是为了谁?” 山在白云巅,人在山云间,上下左右皆茫茫。 师兄弟两个,面对面站著。 明城别开脸:“我这条命并不值得,如果推我出去就可以解决一切,我宁愿死了,一了百了。” “你说什麽?!”明光捉著的明城的手捏紧了。 明城眼里满是黑沈沈的坚毅和悲痛 分卷阅读105 。 “我说,我是奉天观的人,应解奉天观之难,我说,我是昆仑山一弟子,这昆仑上下累累血涂人命,都是我该担的罪孽,我说,我一介废物,若可以抛出肉身和魂魄,就可填平这漫天怨气和劫难!我又又有何可惜。”明城说著,竟然笑了笑。他平素并不爱笑,这回笑起来,竟有些古怪。 明光皱眉。 明城抽出被制住的手,挥挥袖子,往山上走。 明光看著明城的身影快隐入了层雾中,明城又站住了,侧立转身,说:“大师兄,不必相送了,我可以一个人走。”说完,再也没回头。 明光立了很久。山雾熏染,他眼前看不见了明城,心里也看不明白了明城。 小时候,这个小师弟虽然不爱讲话,但是有什麽心事,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个七八分,从什麽时候开始,明城的心成了黑洞,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他的所思所想,黑沈沈地令人揪心。明光不安。 一瞬间,明光甚至看不明白自己的前路了,他之前做的,现在在做的,之後要做的。 明光自嘲地笑了笑,拂衣往山下走。 有些事情一旦开局,就由不得人。 明光想,明城是,他也是,他们都是局中人。 明城虽然身体虚软疲累,但是坚定了步伐,手脚便变得轻了,像被云托著在走。 明城问:“我要如何拿回我的记忆?” 明光说:“山上能给你答案。” 如果山上老成精了的道人们都没有办法,这一时,昆仑山上下的人,谁还会有办法? 明城的脚步变得急促。 明城在心里说,龙游,你必须死。 山上的老头子们对於明城的私自外出,没有说什麽。 已经发生的,说什麽都没用,重要的是,阻止接下来的事态。 无尤把望山剑交给明城,领著他来到一处其貌不扬的洞壁门口。 见明城不解。无尤说:“望山剑历代不能离开昆仑,是因为它是一把钥匙,钥匙能打开的门,在这里。” 明城问:“这和我有什麽关系?和现在发生的事有什麽关系?” 无尤说:“本来和你是没什麽关系的。但是你既然认识了里昆仑的魔王,望山剑认了你做主人,你便和它们都有了分不开的关系,也只有你能打开这里的洞壁。” 明城说:“我不明白。这里的偶然性这麽多,为什麽偏偏会是我?” 无尤摸著长胡子说:“我也不明白。但是这世界的很多事就是这样,你说也说不清楚。” 明城不耐烦,催促:“继续。” 无尤也不生气,走了几步,说:“这洞壁的故事是代代口述传下,孔壁里的人和机关可以说都是在守著这个约,等待可以达成的一天。” 明城说:“重点。” 无尤笑:“少年人,要有耐心。” 明城抿唇。 无尤说:“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麽,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里面的东西肯定可以克制山下的魔。所以,我领你来此。” 明城的眼睛亮了起来。 无尤说:“望山剑是不是和魔有微妙的关系?” 明城想了想,认真地说:“剑认识他,剑能伤他。” 无尤说:“这就对了。” 明城说:“但是,剑杀不死他。” “你怎麽知道,你试过?”无尤问,“你的记忆……” 明城苦恼,那些想不起来的事,虽然像隔著砂纸不分明,但是他知道,它们在那里。它们令他的头隐隐作痛。 明城脸色惨白地说:“也许,我试过。”他越想,额上冒的汗越多。 无尤一指搭上明城的脉门,制止他过分烦乱的心绪。 无尤说:“你的记忆并未消失。但是在你捡起来之前,必须获得足够的力量。感情对你的修习百害而无一利。你要记住,不能对魔心存善意。” 明城咬牙:“我不会。我们为什麽还不进去?” 无尤说:“因为,进去会遇见什麽,谁也不知道。也许会搭上你的命……你确定……不会有怨悔吗?” 异种奇闻 6.力量 弱肉强食。这个世界的法则非常简单。 追寻对外在的控制力,无非只有先提升个人的修为和能力。正邪的意念再伟大,没有对抗的力量,都是一纸空话。 人类的世界比较复杂,简单的道理到了台面上,通常镀上了惑人的层层金边。 动物,或者说妖魔的世界的就简单得多。 强者支配弱者。 山下的重重魔焰,冷冽地燃烧,虚幻地摇动,是吞食人命的无间炼狱。一旦靠近,就会被灼伤,停止呼吸。除了你去镇压他,不然只有拜倒、臣服、或者被同化,没有其他的余地。 越来越多的妖鬼邪灵聚集到恶魔的四周,服从魔之主的号令。 害怕和愤怒无用。 牺牲已经足够。 神秘的洞壁前,无尤问明城:“无论进去後会怎样,你都做好准备了吗?” “是的。”这是一场愿意抵上性命的赌注。明城的答案,冷静,透彻。 “即使赔上性命亦不在乎?” “是。” 按照无尤的指示,明城把拔出了望山剑,按进一旁的凹槽里。 望山剑之前在剑鞘里就不安分地跳动,像要极力挣脱明城的束缚,等到明城捏出剑诀,望山剑发出一阵金光,剑鸣阵阵。 明城握剑,剑入暗槽,整面石壁簌簌发抖,发出轰鸣的响应。无数微小的石粉水一样铺洒,扰得人看不清了眼前。 石门打开,门内是闪瞎人眼睛的爆射金光。 明城往前走,无尤却被金光刺激得吐了口血後退。 “快进去!门要关了!”无尤一推明城。明城握著望山剑跌进门内,手上被塞了另一事物。 即使望山剑,也只能打开石门在一瞬。 无尤被金光刺伤,并不仅因为望山剑上自成结界只保护了剑主,更因为他的百多年修为已经尽数交与了明城。 不只无尤一个。 在这秘境孔壁里修炼的老道们,这一段日子里,做的 分卷阅读106 ,除了教习明城内功心法,就是把各自功力陆续灌输给这个後进的弟子。再没有,比这更速成的法子了。 如果说,之前在孔壁里修炼的都是昆仑道门的各派长老高士,那麽现在孔壁里,真的只留下了垂垂老矣的老道们。 自昨日,明城消失一夜後回山,回山後,大家团团坐,进行了最後一轮的传功。玄英也在其中。 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他们已经老了,只留条命,没有力气再出去相战天下。昆仑山上下的人命,玉昆仑的未来,孔壁仙境里守了千万年的秘密,都该见见天日了,交给有缘的年轻一辈,担起。 所以,即使无尤老道想陪著明城进秘洞,他也没有那个本事了,怕真要进,一靠近金光便会被碾为齑粉。 即使是一瞬,从石洞流出的金光已漫漫洋洋扩散出整个秘境,水一样蔓延出掷坤宫,往山下铺散。然後,等此间万物万灵惊觉的时候,抬头仰望,它又虹彩一样消失无踪。 同样消失的,还有进入了秘洞的明城。 这样的光,不该人间存在。 这样的禁锢的神力,是上界的神佛先天才会拥有。 何因?何解? 明城愈被光芒拥抱,愈感觉熟悉。就像在龙游怀里,为激情的火焰所吞噬……明城的脚步往深处走。不用他自己辨识方向,脚步被莫名的力量牵动。 这力量,来自深处,来自明城左手的望山剑,和被塞在右手的……木鱼?无尤临时塞在他手里的木鱼。 明城皱了皱眉。 其实,山洞并不大,不一会儿,剑和木鱼都脱离了明城的制控,往前飞出。 被一股冲荡的动力所波及,明城跌倒在地。然後,他看见山洞里的光芒变得温驯且微弱了,在光芒的集合点处,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明城瞪大了眼睛。 彼时,在昆仑山下。百无聊赖,睡梦中的龙游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仁中一片清醒。 龙游住处外围的小妖们都已经扑做一团。貌似被莫名的光线伤到。 从昆仑山上流泻下来的光,到了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杀伤力微乎其微了。 但是,刚才闭目的龙游仿佛在睡梦中看到了无边的金光,和站立在金光中的佛陀,而他,就在佛陀的脚下,被踩在脚下,压在水底……里昆仑的死水黑湖。 有什麽禁忌被打开了。 有什麽力量被释放了。 龙游坐了起来,这波与他生生相惜的动静,令他产生了一瞬间的迷糊。 谁人的记忆,尘封的前尘,谁的来处,和归处? 有打探的小妖进来报告。 龙游摇了摇头,说:“不等了,攻山。” 从来没有的不安和慌躁,令龙游的思考都不能集中。不能再纵容明城的游戏了,不能继续等明城布好他的局,没有耐心再陪昆仑山的道士们捉迷藏…… 虽然,和明城分开没多久,龙游却从未有这般迫切地思念他的小朋友。他後悔了。不该由著明城放他走,无论明城是否记得他,他都是他的小道士。明城记得最好,不记得,他会让记起,根本不用回什麽山,找什麽老道士! 老道士,没一个好的! 明城要上山把他的小道士带回身边。 山下的烽火已经烧起来。 无论山上的道士们在想什麽,他们都必须被迫应战了。谁也逃不过。 风,疾卷云涌。沈没,沈没,惊动四野。 血色,如花,开到荼靡。 谁人尸骨盛放? 谁人视人命等同虫蚁? 贪瞠痴怒,魑魅魍魉遍行。魔祸丛生。 明城从山洞中一路走出来,孔壁仙境里没看到一个人影。 从孔壁仙境联通外界的是掷坤宫後山的一个法阵传送点。有人在等候。 是简环。 没有以往的跋扈和怯懦,这个小道士似乎被过大的惊吓震惊得麻木了,全身颤抖,勉强站立著。看到明城,他便跪了下去。 简环干涩的声音说:“师叔祖,我在这里站了一日一夜了,等你出来。” 简环不知道之前在哪里跑过,兜了满头的血,看他的状态,可知不是他自己流的血。 “你说。”明城沈沈的声音。望山剑在他的手里。 简环大哭起来,他说:“山下,山下死了很多人。魔要上山了。” 明城皱眉。他想催促简环快点讲,但是这个被吓坏了的小道士显然抓不住什麽逻辑了。 简环说:“忘机师兄让我在这里等你的!他说,你会出来,出来了,就去找他。” “他在哪里?”明城问。 简环指了指山下,“祭魔台……玄黄大阵……死了好多人……” 明城没有听简环讲完,已经御剑飞去。 山下。 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红雨。 异种奇闻 7.漩涡 世界,跌落。 明城睁开双目,看见的是满天红雨。 每一步,都踏在鲜红的轮回上。 满天满地的喧嚣,给人一种沈闷的错觉,像一柄锋利的刀刺进柔软的血肉发出的声响。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颜色,这样的苦痛。明城仿佛见识过。他在秘洞里。 在秘洞里一宿,却似和外界隔了千年万年。 虽然,随之复苏的是一直渴望找回的记忆,但此刻,在自己的记忆之外,竟然意想不到地亦承载了别人的回忆,更为沈重,更为鲜明,更为痛苦的过往。 都在明城的身体里。 龙游……这个词咬在明城的齿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复杂。 前一天的除魔祭台和这一刻的除魔祭台,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遍地的坑坑洼洼,寸草不生,像被巨大的狂风卷过,中间陷入的地坑里,围著无数虬结触须的怪物。密密麻麻的道士们围著它们。 谁也无法想象,那样肮脏丑陋的怪物竟会是有思有想会和人游斗的生命。 大自然,是出了错吗? 根本不该诞生的罪恶生灵。 前一次的天地玄黄阵和这一刻的玄黄阵,也是完全不一样。这本 分卷阅读107 来,就是一个禁用的远古阵法,需要人命祭祀,借用阴间的力量。 素忘名和素忘机掠阵,玄真子和玄英在阵中心,数百昆仑弟子穿梭其间。 这一个阵法看似在地面,却已然进入到了另一空间。阴风飒飒,血雨飘飞,难闻的腥味刺激著每一个人的鼻翼。但是谁都不敢放松,一放松就是破口,就是死。 阵中一个道门弟子倒下了,马上他的位置就有後面的人填了上来。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像成了阵中的一个道具。这样的配合,显然是在之前无数次的危险下换出来的。 而中间的魔物渐渐稀少下来,你可以看到一阵阵匹练的剑气过後,断开的扭曲肢节。 包围的范围虽然在缩小,但是越留下的越难对付。何况,那些落地的触手蠕动挣扎,碰到一起了,又会胀大,变化出更多。若不是内包围圈里有黑乎乎的层层黑影在碾杀,道士们的损伤会更多。 层层黑乎乎的影子,是飞快旋转著的阴灵。从外围看只有一点,在里面其实是千百以计。 明城心内一凛,他看到他师傅抬起的头。沾满了血污的头。 龙游没有死。明城清楚得知道。 玄真子之前不敢真正开启玄黄阵,一则是因为这个阵法,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用过,二则,根据记载,参与阵法的人不是会速死,就是会缩命,这是借阴兵的代价!怨气越多,血腥越足,阵法越灵! 这阵内阵外正斗著,忽然节奏一缓。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阴云密布中有金光飞来。 一剑,一人,剑是望山剑,人是奉天观的小弟子。金光如影随形,像从明城的体内发出,隐隐有祥瑞之气。非常气,非常人。 刚好一阵进攻缓下来的间隙。阵中的玄真子抹一把满脸是血的脸,冲徒弟笑了一下,飞了出来。 他显然想慈祥地摸摸胡子,但是发现胡子几乎被血块凝结住了,直接拿剑削了去。 玄英见他回转,跟在後面。 两个人站定,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但是气势不减。尤其是玄英,他本来走的就不是急攻的路线,之前又在无尤牵头下,被迫参与九人队伍,给明城贡献过足够支撑进秘洞的功力。这时候,力气已经快耗尽了。 但是,在後辈面前,两个人都保持了长辈的风范。 明城见礼。 玄英淡淡说了一句:“你出来了。” 玄真子则大拍明城的肩膀说:“你在外面看著你玄鹤师叔,师傅我一会儿就出来。那魔物苟延残喘不了多久了,看我灭了它!” 玄英皱了会眉说:“怎麽这麽多话,下去了。” 明城跨前一步:“我去!” 玄英看了他一眼说:“你的命这麽多人换来,不能就这麽栽下去给丢了。” 玄真子这次没有反驳玄英,对明城咧嘴说:“……徒弟靠边,先看著。” 被围困的魔物蠢蠢欲动,想反攻。一瞬时间,魔焰大涨, 不待明城说什麽,玄真子和玄英双剑合璧,又冲进了阵心。 明城握紧了手中剑。他懂这天地玄黄阵,玄真子後来特意教过他。 此刻,玄英不像玄英,玄真子不像玄真子。明城记得,玄英是不赞成无尤的把宝押在他身上的莫名举动,在玄英眼里,明城不过是一个及不上他徒弟的後辈弟子,连帮忙打通明城经脉,重塑丹元,他也不是自愿乐意。而,玄真子,上一次跟明城见面,还吹胡子瞪眼睛,火急火燎,是玄鹤拉著才没抽死他这个不中用的弟子。 只能说,是此刻形式下造成的原因。 不仅玄真子,怕玄英也已抱了必死的决心。明城心内一凛,越发急切了。 玄真子和玄英发现了明城,被困的龙游怎麽可能没有发觉他的小道士来了。只是,他此刻被非常麻烦的阵法束缚住,手下跟来的魔物弱得不得了,缠在脚边,缠得他不能马上冲出去迎接明城。 明城却不准备等了。 他耐心静候了这麽多时间,不是拿来浪费在围观上的。 於是,但见,奉天观的小道士祭起望山剑,用指尖血起剑,捏好了剑诀。 望山剑嗜血,主人的血一入血槽,剑上金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明城便踏著这束剑光,直滑入阵中。 望山剑出鞘,一挥一扬,一个圆弧下去,剑花千万朵飘出,剑阵陡然扩大了一倍。中心,匀出了足够多的空间,把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 玄真子拄著剑喘息,他方才一扑一退之间,真气不济,连喷了好几口血,这时候,再次忽然停下,手脚都觉乏力。只看著自己的弟子一个人立在阴兵阵中,长剑斜指。 剑指处,金光如柱,直插阵心,方圆三丈的鬼阵都被映得近乎透明,魔物们吱呀怪叫,明城步法落处,剑尖点处,湮灭无形,渣都不剩,只飘落层红烟灰烬。 随著主人修为的突飞猛进,望山剑的威力大得令人发指,对付起魔物来像切豆腐。 玄真子自身难保,仍有余力说:“我徒弟不错吧?” 玄英轻哼了一声,道:“又不是你教的徒弟。” 玄真子嘿嘿两声:“我收的徒弟,怎样?” 玄英黑了脸:“不怎样,等活著出来再说。”玄英不想把此刻多余的注意力放在一点不值得注意的玄真子身上,他深知,魔物的跟班不是大问题,但如何除掉大魔物却不容易。这样的阵法,已方不能无止尽地支撑下去,但是已耗了一日一夜了,却仍在游斗,并没有尽灭魔怪。 冷风萧潇,玄英的心里也像囤积了无数的阴兵。 “还能持续多久?”玄英问。 玄真子像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马上说:“还有人活著的时候……一入阵,命就钱给了阎王,不止不休。” 玄英顺著玄真子的目光低头看去,他之前没注意,这才看到阴森森的黑色雾气浸没的地下,每个人仿佛一个移动的血坑,源源不断的血便从四面八方,从每个人脚下汇聚到阵心,如同在活动的巨大漩涡。 每个被卷进漩涡的人,都已身不由己。 阴冷发怵的场景。 异种奇闻 8.血阵 三千世界,众生沈浮。 有慈悲的佛陀端 分卷阅读108 坐白骨之上,紧闭双目,口中诵经,手握念珠,引渡著匍匐尘世的苦难者,和往生冥域的魂魄。 随著每一下剑芒引出的金光,天地玄黄阵中的道士们竟似听见了阵阵梵音,看到了闭目起身的佛陀。 无上的光明之下── 睁开眼睛,是否是杀生为护生的怒意?! 剑光荡处,叫嚣的妖魔们化为乌有,除了,阵中心最後的一只触怪。 飞沙走石的昏暗空间,似乎唯有望山剑的光芒是天地间唯一的温暖所系。 魔力微弱,阵心旋转越来越快。 外围的不少弟子因为承受不住长时间的威压,双目发直,七窍流血,恐怖至极。时间,差不多了。 明城的剑直接刺进了虬结的触肉团中。 这触怪亦有疼痛,亦会受伤,爆发出一阵砂石磨砺的粗糙声音,张牙舞爪的触手抱住了刺入中心的望山剑。像在阻止剑的深入。 触手抱得越紧,剑上金光越暴涨。褐色的莫名液体从长剑上流下来,沾了明城满手。 明城板著的脸一阵恍惚。 熟悉的甜香,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情伴…… 不断伸长的触手满满包住了剑身,已经蔓延到明城的手上。 这些可以瞬间刺穿人肉体,毫不费力卷起五六个人同时拧碎的触手并没有显示出令人恐惧的杀伤力,它们一条条探著头,含吻上明城的手,像孩子寻求庇佑,像宠物贪恋怜爱,像情人温柔抚摸…… 它们在空中浮动张扬,像要把明城抱入怀中。 这个根本是一场单向的屠杀。 明城的手一顿,他想起前夜他去山下找魔头,那些沿途看见他的魔子魔孙们,看见他都让路,没有丝毫伤害之意。 明城想起,即使龙游被气得金眼睛冒了火焰,咬牙切齿之际,也没有把他撕碎填肚子,只是用尽力气吻他,拥抱他,挤进他的身体,不放开他。 明城想起,龙游说,你想怎样,我都应承你。你如果要我的命,我把命给你。 明城手里的望山剑不是第一次刺进明城的身体。 前一次,龙游不顾他的惊吓,安抚他躁乱的情绪,抱他在怀温存。 这一次,剑同样在龙游的身体里,望山剑的威力已经不一样了,触手颤动的痛苦似乎也传到了持剑人的心里。 明城手里的剑一扭,上面依附的触手渐次掉落,血雾中,明城把剑抽出了一截,再推步狠狠刺进去! 都是错。 罢了。 望山剑刺进去,却看不到穿透出来的剑尖,剑简直像融入了龙游的身体。 明城手脚僵硬。然後,就看到触手怪变了人形,委顿倒地,似乎也狐疑地思考,剑,怎麽能无止尽地刺入自己的体内? 龙游的手搭上明城的手,明城一颤。 龙游似乎没明白刺他的是明城,他握著明城的手说,糊涂地说:“这剑,简直像我身体里长出来的。” 见明城不说话,龙游咧嘴说:“别怕,别怕,我在这里,你回来了就好。” 血在一直流,根本止不住。 明城的脸刷白。 幸好两个人在的阵心较为平静,外面的人因为阴兵阵法屏蔽了视线,一时看不清里面动静,不然,早冲进来了。 明城想拔出剑再刺,但是,根本拔不出来,手像粘在了上面。 怎麽回事? “它在吸我的血?”龙游奇怪地抬起头,对明城说。 明城垂目说:“你别跟我说话,我来是为杀你。” 龙游问:“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又不如何,不记起来又如何?你犯下如此深重的罪孽,害死这麽多无辜的生命。一死难偿。”明城恨道。他觉得那些不仅是龙游做的孽,也是他造下的孽!他为什麽会把这魔障带出里昆仑呢?! “我带你走。”龙游站了起来,他似乎根本没听明城在讲什麽。 “你走得出去吗?”明城想再战,但是无论他怎麽使力,剑还是不出来。 明城干脆放了剑,双掌齐发,徒手就朝龙游劈去。 龙游如果这麽简单能对付,就不叫里昆仑的大魔头了。 明城再怎麽奇遇,武功再怎麽猛进,在发飙的龙游面前根本不够看。龙游自己捉了望山剑的剑柄,手一伸一展,自己就把剑抽出来了,徒留胸口血淋淋一个创口,汩汩冒著褐色的液体。 龙游抛开剑,上前揽住明城的腰说:“这阵法弱了,我可以带你出去。” 天地玄黄阵是厉害,百多人齐在的时候,就相当於汇集了一百多生灵,这一百多生灵又叫来了大於十倍数量的死灵,龙游被这生灵、死灵、怨气和血气困在其中,如果不想玉石俱焚,很难马上脱出。 现在,已经过了一日一夜,守阵弟子的血流得差不多了,阵法大弱,龙游若这时候再想施为跳出阵心,已不是那麽难。 明城不想被龙游所制,一掌拍开他,去捡掉落的望山剑。 望山剑被龙游丢在了死灵阵,望山剑上的先圣之气随著阵法的旋转,一瞬间丝丝缕缕缠住了许多死灵,然後谁也没有想到,阵心竟然移位,狰狞的死灵和地上的血阵都朝望山剑涌去,被剑吃了进去。 “不妙!”玄真子大叫一声,推开玄英说:“快停阵!” 原来,玄真子之前守过望山剑,知道这剑邪乎,亦正亦魔,端看使它的人。由明城用著是不会错,但是这阵法太阴烈,它适才又吸了太多龙游的气血,一时失去明城的掌控,便要做了这阵法里的阴极死门,吞噬所有! 见徒弟困在阴兵阵中,不知死活朝剑摸去,玄真子忙扑上去! 这个时候剑的气,怕谁都受不了。 玄英却懵了,不知道要做什麽!停阵?之前问过玄真子,玄真子这混蛋不是说不死不休,一旦开启,就停不了吗? 玄真子朝望山剑飞去的时候,不忘回头指教笨师弟:“阵法是停不了,但是可以一人刺上一剑,把人都踢出阵去啊!” 这一百多人,怎麽能这麽快!玄英脸都青了。刺多了,刺少了,刺错地方了还都不好!玄英忙传音入密守在外围掠阵的素忘机和素忘名。 这边厢,明城快碰到剑的时候 分卷阅读109 ,被玄真子一踩在头上,踢开,把人踢进了龙游的怀里。 “师傅!”明城知道不妙,大喝一声,却被龙游扶住。 玄真子运气提了剑出来,那剑重愈万斤,像粘在了死阵里,剑扛上了肩,还扯出一串串尖叫的死灵,剑光在玄真子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的长口子。玄真子大吼一声,甩了甩剑,甩掉了剑上的牵累,人却被卷了进去,被反噬的无数死灵咬住…… 师傅!“放开我!我……”明城眼都急红了,这样下去,玄真子死定了。 异种奇闻 9.生死 玄真子眼看不妙。 龙游眉头一皱,把明城往身後推了推,闪身把半死的玄真子提了出来,然後把剑甩给明城,把玄真子带出了血阵。 明城想追,但是环看四周的一片狼藉,仰头看了看空中正忙碌的三子,便纵身而起,先去帮忙了。 他没想到龙游的一时善念,会惹来一串麻烦,并无善果。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他潜意识里,一不小心,会易敌为友,错了位。 明城见师傅脱阵,首先想到的是数百昆仑弟子的性命。便提了仍不安分的剑,去帮玄英的忙。 眼下,火烧眉毛的事情。 於是,可见一个硕大的剑阵在空中展开,万千剑光从剑网中心射出,自四面八方没入行阵中的道士们的体内。 天地间聚集的阴风阵阵散去,老天爷却开始打雷下雨了。 玄英体力不支,素忘机扶著他率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阵落,灵散,雾消,烟退。 明城落地,才看见百丈直径的距离内,因为行阵的原因,已遍是焦土黑石,百丈再百丈外,亦是寸草全无,一片死气。这之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狼狈的昆仑弟子。他们或坐或躺,虽然浑身是血,又受了剑创,好歹捡回了条命。 这麽多人的目光,都死沈沈地落在了一个方向。 虽然出阵,但是敌意和怨恨并为未解,因为血的洗礼,反而更深刻了。 视线的方向,另一场战斗。 龙游首当其冲。 明城握紧了剑。他首先看到的是龙游的创口,这个被望山剑刺穿的洞就这麽赤裸裸地在龙游的胸口上。血没有停止过。 明达的剑直接刺入了那个血洞里,甚至搅了搅。 血洞在胸口,血洞里没有心。 龙游是化了人形,但只是人形,并不具备一般人体该有的结构。明达的举动只是让龙游怒了而已。 明达有危险……不能让龙游继续伤人了! 明城脑袋疼。 龙游曾笑著说:“这把剑和我有亲缘,可以伤我。” 望山剑和龙游的瓜葛,明城在秘洞里已知道了。 普通的伤,龙游的皮肤会自动闭合。里昆仑的黑湖水就是因为木鱼的神力才有生肌肉骨的治愈效果,彼时,龙游在木鱼里。玄鹤之前的病重弥留,是喝了龙游的血续命……而此刻,龙游的伤口却没有愈合,血一直没停。 从秘境里出来的明城,有了不为人知的巨大力量。本来不该属於他的力量,因缘巧合到了他身上,这个力量和望山剑及龙游的来处有莫大的瓜葛。 可以说,所以,此时的明城不同於彼时。昆仑山上的道士们,已经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了,即使把没有传功前孔壁里所有的老头子们加起来,也抵不上现在一个他厉害。 龙游曾对明城说:“我允许,你杀我。明城,如果,你真的想。” 山水有相逢。 现在可不是明城要杀他了?真想杀。 明达哪里是龙游的对手。 龙游提了玄真子出阵,玄真子已然半昏。龙游一心放在明城身上,现在看到了明城,就不想管别人了,想把玄真子往玄鹤那边扔了作数。不料,明达以为他害了师傅,目呲尽裂,二话不说,提剑冲上来。 龙游不乐意也没用,明达要打他,明静要打他,玄鹤也要打他。 明城在空中呢。龙游手里的玄真子就放不下了,他学著人要威胁,但是他的爪子刚抓上玄真子的脖子,明达的剑不留情地捅进了胸口的窟窿里。 龙游低头看了看。 明达的剑搅了搅。 龙游会有痛感,所以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一直手拖著半死不死的玄真子,另一只手握住了明达的手腕,一捏,就听到了骨骼破碎的声音。 明达叫了起来。 明光和明城飞速掠到。另外两柄剑就这麽同时刺进了站立的龙游体内,龙游的身上多了两个洞,血流得更快了,大概因为血流得太多,那伤口上简直像长出花,有火苗在跳跃了。 明城不知道那是怪物身体的示警。 明光的剑也许对龙游的身体没什麽大影响,淌著血的望山剑简直就是龙游的噩梦,像母亲施加的最疼痛的鞭笞。 龙游吼了一声,一下子就甩开三人,把玄真子也扔了出去。 龙游的力气大,生生用身体折断了明光的剑,反手拔出血淋淋的剑尖,朝身後掷去。 他的身後是被反弹之力激倒在地的明光,根本躲不开。 剑生生刺入明光的右肩,把他钉倒在地。 明光惨叫一声。 明城急,却被龙游挥倒在地。 一时间,龙游怒,真气乱迸,飞沙走石,地上受伤做围观的昆仑弟子和焦石烂枝一样,被激射的气流带飞出去,流星一样掉落在林中或山下。 明达护著明静。 明光自顾不暇,被飞窜的乱石砸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玄鹤四肢不便,坐在轮椅上,一看这架势,下意识放开椅子,扑上毫无自保能力了的玄真子。 乱舞的风中卷起地上被丢弃的断刀残剑,直直陷入了玄鹤挡上来的背部。 玄真子大睁开眼,只看见玄鹤笑著说了句:“我终於可以死了,师弟。” 玄真子想把他推开,拍醒。但是玄真子连动一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著玄鹤的血浸到了他的身上。 啊啊啊……玄真子脑门里鲜血沸腾,他快疯掉了。 这边,明城几番站起来,都被龙游不断抽倒在地。龙游的膝盖抵在明城的胸口问:“你要杀我?”  分卷阅读110 “我说过,我要杀你。”明城拿剑指著龙游道,“你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龙游甩开他,哈哈大笑:“我什麽时候答应过什麽了?” 明城拧眉:“……两日前,我於山下找你,你应过,输赢之局。” 龙游不笑了,转过眼,盯著他。 明城说:“奉天观,我第一次刺你的时候,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龙游挑眉:“你果然记起来了?” 明城说:“你曾说过你无父无母,天地生养,是我带你出的里昆仑,我便是你的主人。是也不是?” 龙游冷然不语。 “龙游,现在,我想你死。”明城起身,说,“三万万年前,你不该生,今时今日,你不该存。从来没有人……希望你活著,从来没有。你知道,望山剑为什麽可以伤你吗?” 龙游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古怪:“你说什麽?” 明城说,“你说过这望山剑与你亲密,似有亲缘。却不知道这剑,是生你之人的椎骨所化吗?” 生母,生父……这些词,对龙游来说太陌生。千万的混沌时日,已经磨锈了他对己身的知觉,从未去琢磨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识得了小道士,便只知留在小道士身边。 “根本没有任何人希望你来到这世间。”明城说。 龙游望著他的小道士:“你呢?” 明城不认为龙游还读不出他的意思。当他说的话,都是白说的吗?为什麽还要问? 白痴! 异种奇闻 10.狱火 “你呢?” 那麽,你呢? 龙游一步一步朝明城走过来。 明城张了张嘴巴,说不出来。 地上的血没有干,天上却开始落下了水。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雨水迷糊了人的视线,也模糊了地上的血渍。晃眼看去,像一汪汪浅浅的血泊。 天上的水打在地上的血泊上,激起的不是红色的血花,却是开出了一朵朵火焰。 火焰连著火焰,大地简直快烧起来了。 似乎有人在尖叫,有人在逃跑,有人在拉扯。 明城只看到龙游朝他走来。明城把全身的内力都灌注到了手上,手里紧紧握著望山剑。望山剑颤颤低鸣了一声。 明城看见龙游踩在火里过来了,雨水浇不息的火焰,一朵朵开在龙游的伤口上。 明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龙游的眼睛里也有两簇火焰,金色的火焰。明城快被那火焰灼伤了。 龙游说:“我不管别人是不是要我死,你呢?你也真心不要我了吗?明城?你……” 龙游的话,不知道明城有没有听见。龙游一开口,明城就疯了一样拿著手里的剑砍上去了。 明静和明达只来得及拖走玄鹤和玄真子,待要回来从火海里带回明光和明城,却已经靠不近火海。 火越烧越大,那麽大,那麽猛烈,像地狱里冒出来的死亡之火。没有任何火源,简直就从地缝里争先恐後地钻出,以空气为燃料,一直燃烧。 明光还昏迷在地上,快被火焰吞噬了。明达跑过去拉,他的右手腕骨破碎,便伸左手,谁知手一伸,碰到火焰便焦黑了皮,死活拉,却只拉回了明光一个头。 明达呆呆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手,和手里的头,连火冲他过来了,也不知道躲。明静尖叫一声,把他拎出了危险范围,跑。 火海里,只有明城和龙游站著,明城仿佛感觉不到火的伤害,没有丝毫损伤。 明达忽然不顾明静的拉扯,挣扎著冲明城大喊:“杀死他!杀死这魔物!大师兄死了,死了啊!替大师兄报仇!” 明达话音才落,就看到不可置信的一幕。 明城招招往龙游身上招呼,龙游竟然不躲不闪。每一剑都削开了血肉,溅起了串串血花……魔就这麽劈成一块块,掉落在火海里。 明达愣住了。 明城也愣住了。 明城仿佛还听见龙游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龙游问:“你是不是想我死,不要我了?”明城回答:“是的。” 是的,不要了。 於是,没了。 明城抱住了头,坐在了地上。他简直不敢去看地上龙游被他切碎的身体。 但是,地上哪来的残忍尸体,本来无相,何来具象? 只有火,温暖的火,像情人的怀抱,包裹著颓然坐在其间的小道士。 明城怎麽可能忘却?他记得那麽清楚。 秘洞里的经历,只让他对龙游更为了解。他,比谁都了解龙游的残忍和天真。他的魔物可视世间万物为无物,却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他,却只能杀他。 正邪不两立,是为道。 万千条人命,是为孽。 止,杀。 见明达激动地又要冲进去看明城,明静说话了:“他没事。龙游不会伤他。师傅和师叔怕是不大好……我们过去看著。” “大师兄……”明达焦黑的手不住颤抖,“大师兄什麽办?” 明静垂眸,掉了眼泪。只紧紧拉著明达。 明达说:“我之前还对他说过不好的话,我骂他是叛徒!我真是该死!” 明静拉住明达不住捶头的手。 …… 一十五天之後。 昆仑山终於恢复平静了。 魔物不再。只伏魔台四周一片片的焦黑像一个巨大的丑陋疤痕。 火,在阵内烧了三天三夜後,就自动停了。 各派死伤无数,各自回转休息。 明光死了,奉天观里给他立了块牌位。 玄真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最後拉著明城的手,不住说著孽畜,孽畜,都是你惹下的祸。 明城低头:“是徒弟的错。” 玄真子说,这辈子你活著,都别想安生。 明城呆然回一句:“是。” 玄真子气得把人都轰了出去,把一颗石头拍在明城手心。血色的玉石。 手心的药包在薄薄一张黄色符咒里,符咒上鲜红的字跳跃著,明城觉得手心火烫。 “吃了它。”玄真子说, 分卷阅读111 “连符咒一起。” 要怎麽吞下去?连著石头吗?明城没有问,他哪里有资格问,果断地把玉石连同符纸塞进了嘴巴。 玉石卡在喉咙口,明城咽不下,想咳。被玄真子扶住一侧肩膀转过,玄真子迅速点了明城背部几大穴道,重拍了下他脑门。明城喉咙口的石头就火烧火燎掉进肚腹之内。 明城肚腹内一团火还在烧,背後一道真气直拍入心口,火辣辣疼痛。 玄真子的声音有些异样:“这药石名炎珀,性属酷烈,种在体内,会折损你的寿命和功力。是我跟无尤给你要的,你要是还记得我这师傅一日,就别自甘下贱,想移除这东西。” 玄真子低沈的话:“妖性低贱,与虫兽无异,喜食好淫,常以人为器孕诞繁衍……你与它做的事,丧尽天伦,我怕你体内已种下魔根,这药石能替你杀之镇之,不入人器之列。你好自为之。” “师傅!”明城再倔,亦泪凝於睫。玄真子这话,似在遗嘱。 “我这条老命,反正时日无多,算我欠你这孽徒!临死前能用血咒把炎珀种入你体内。”玄真子果然说,“除非你自愿取出,或遇到阳时阳刻出生的血脉相合者,否则,此生,它会扎根在你的血肉里。” “师傅……”明城又羞又愧,又悔又恨。 谁都觉得龙游死了,玄真子却担心它会死灰复燃。玄真子说:“你们,没有谁得对付得了它。连它是不是真死了,谁也不知道。不管它是真死假死,奉天观的弟子都不能再与魔物有任何瓜葛,否则魂魄不入轮回,肉身永堕畜生道!” 玄真子说:“我死了,你们便把我烧成灰,走哪带哪。” 不一日,玄真子便气尽声绝。死的时候,气血全无,这是死前施了血咒的原因;至於肉身被体内爆射的金光化了粉末,这是之前替明城入阴兵死灵阵拿望山剑时候所伤,逼压到最後才发作。 玄真子死後,玄鹤属意明达和明静离开昆仑山,寻一处安静小山村安度此生。莫再修虚无缥缈的道。 明城不肯走。玄鹤没有勉强。 明达和明静走後,一直有给明城传书说平安,直到那一年年末,明城接到信报说,玄鹤伤重西归。 之後,明达和明静的信亦真正地少了,他们简直像去了另一个世界。不用做修仙梦的凡俗世界。 一直有人在死。 昆仑山上,之前参加过玄黄死阵的人,一个接一个病倒了。他们无一例外地迅速衰老腐朽,然後去见了十殿阎罗。 代价。 异种奇闻 11.刃沫 素忘机说,人要是一直想著以前的事,就没办法往前走。 昆仑山下的奉天观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只,偶尔明城会驻足半天。 昆仑山上的孔壁仙境里没有了前辈长老,只一个默默打坐或练剑的人。 掷坤宫的玄英掌门去世前,叫了明城相见。 玄英说:“祖师爷说要把掷坤宫交付予你。” 明城说:“弟子不敢。” 玄英说:“如何不敢?” 明城说:“弟子人轻言微,难以服众。不足以做一派之长。” 玄英看了看他说:“依我看,你不是没有能力服众,你是没有资格上位。” 明城看了眼玄英:“弟子从来没有过这份心。” 玄英沈吟半晌:“你觉得谁合适?” 明城道:“掌门心中自有定数。” 玄英却道:“他辈分不如你,武功不如你,连功劳也比不得你。你至少,平了魔。” 明城脸色微变,拂衣下跪:“师叔莫这麽讲,这一切祸乱因弟子起,弟子万死难辞其咎。” 玄英抬手:“你起来。理论辈分,你甚至在我之上,我如今既然还在这位置上,受你一拜不为过。这场魔难,虽因你而起,亦因你而终,是老天爷落下的劫,你不必都应了去。我不会不明是非到这份上。” 玄英说话没有平时做派的高高在上,甚至语气中多了份焦躁:“掷坤宫中,并无多少人才了。” 明城起身,拱手道:“素忘机可以。” 玄英笑了一下:“除了他,还有谁吗?”这笑,不免萧索。 大师兄明光已经不在了,如果他在,可愿接下这担子?明城想,大师兄是奉天观的大师兄,素忘机却是掷坤宫的素忘机,不一样。 “你在想什麽?”玄英问。 明城说:“他当得起。” 玄英问:“若他在其位,你愿意辅佑他吗?” 明城不明白。 玄英说:“不仅掷坤宫,整个昆仑道派经此一役,损伤严重,没个百五十年,恢复不来。若再有魔祸,怕……依素忘机一人之力,根本挑不起这担子。” 明城听出了玄英的画外音,玄英怕的不是素忘机担不起,素忘机一直是他培养的衣钵者。玄英要的是明城留在掷坤宫,助素忘机一臂之力。 依明城现在的功力,完全当得起。 明城望著憔悴不堪,命途快尽的玄英道:“弟子……应承。若昆仑有难,弟子一定担起肩责。” “好。如此我便放心了。有你二人主持大局。”玄英闭了闭眼睛道,“你师傅临终前,有没有说什麽?” 明城皱了皱眉头:“他担心……魔物卷土重来。” 玄英笑了笑。 在明城以为玄英睡去了,放轻手脚欲离开的时候,玄英忽然说:“若再来,你知道该怎麽做吗?” 明城转头。 玄英说:“昆仑已耗不起这麽多人力物力和休养生息的时间。也……不值得。” 明城沈默片刻,说:“弟子知晓了。” 明城退出。玄英盯著那扇关上的门,好半天才回过神,叹了一口气,对著空气说:“这是我的私心。你能明白,也好。” 玄英去後,果然,素忘机继位。 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素忘机要给明城安排理事职位。明城推却了。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特别是掷坤宫里一个个望著他或像望著怪物或像望著神仙的眼神。 明城想要清静。 素忘机见他不愿意,便不勉强。特别在宫中辟了一处小院与他住。 这 分卷阅读112 院中,种著掷坤宫特有的云锦珍树,同宫门口的一般,一年四季常开有花,或白或粉的花瓣盈满了枝桠,风一吹,落下层叠的花瓣,雪一样铺在地上,让人不忍踏上去。 是夜,明城殊无睡意,在院中闲走,不知不觉在几株花树前站住,负手看著面前,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然後,明城便听见素忘机的声音。 “对不起。”素忘机说。 明城转身,他一时出神,不知道素忘机什麽时候到了身後。 “什麽?”明城不明白素忘机有什麽对不起他的。在明城的心里,大概山上山下,就他一个人罪过最大了,大得死都没有资格,要穷毕生时间去赎罪补过,死後再入阎罗殿十八般无间。 素忘机显然能读懂明城的意思,他莞尔道:“若不是师傅担心我一个人没本事,不会要求你一定要留在掷坤宫。” 素忘机一向高傲自信,是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没本事的人。但是,在明城面前,他显然没有那麽多拘束。 明城也不是个会在意的人。他摇摇头说:“我愿意答应的。” “我知道。”素忘机看了看他,说,“我也乐意你陪著。每日事情这麽多,若不能再与你说说话,可无聊死我了。” 这话里有亲昵,也有初登掌门之位後的意兴。素忘机看上去很适应。 明城却没有想到素忘机会这麽说话。 “别这麽看著我。”素忘机别开脸,说,“好像我们刚认识一样。明明认识了这麽久。对不对?” 明城说:“是。” 素忘机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握了明城手腕拉了他:“我叫人备了些清茶点心,随我去坐坐。” 素忘机的手隔著一层布料,明城不适这般亲密,想挣,却觉素忘机握得紧,便罢了。这麽大的掷坤宫,明城就熟识这麽一个。 满园花树,满庭芬芳。两个白衣人相携穿梭其中。 明城的衣饰简单,不过是素忘机嘱人为他准备的,他一向对於外貌懒惫,没什麽挑剔。 掷坤宫的道士袍都是白色素衣,不过长老和掌门的显然比别个的质料要好,制作要精,样式要仙。 明城的白衣穿起来,飘飘然,像裹著团云。立在风里,更见英挺飒爽,潇洒俊逸。 素忘机的白衣是掌门服,繁复严谨些,衬著他的眉目和气质,却有说不出的锋锐和瑰丽。 闲聊间,素忘机对明城说:“你要是闷了待不住,可以出去游历,四处走走。与我说声即可。” 这个,明城觉得不错:“好。” 素忘机又说:“奉天观,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去看著,注意打扫清洁,日日上香。” 明城说:“多谢。” “你不必与我客气……”素忘机忍不住道。 明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素忘机微赧,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得过了,便沈默下来。 两个人静静喝茶。 明城说:“我明天起程去看看师兄和师姐。” “啊……好。”素忘机知道他指的是明达和明静,“我让人给你准备出行的东西。” “不用了。”明城不觉得除了随身剑外,还需要带什麽东西。 “在外行走,衣服,银子,干粮啊,都是需要的。”素忘机似乎想起了什麽道,“还有符咒什麽……你以前不是带得少,不够用麽?哦……现在用不上了……” 以前,是明城初学艺下山,不大会用符咒,带得又少,女装混入水府的时候,差点被擒。现在,功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嗯。”明城确定,他不想带一堆有的没的东西在身上。 走的时候,素忘机送到门口,忍不住还是塞了几张银票给他。 理由是:“山下没钱,寸步难行。” 好在银票轻,明城接了。虽然,他在找到了明达和明静後,就把银票都留给他们了。 明达和明静成了婚,有了崽子。一个耕田,一个织布带娃,过得美满。 明城看著,他自己也觉得,这种生活,和他已格格不入。 停留了没几日。明城便不声不响离开了。天和地很大,带著望山剑,四处走走也好。 异种奇闻 12.丝线 前尘湮灭。 人类的遗忘是很快的。 没过几十年,逝去的人随风消散,发生过的故事成了传奇。掷坤宫孔壁仙境里年轻的小师叔祖成了新来弟子们的偶像。 明城在山上深居简出,鲜少有人能看见他,除了掌门素忘机。这在弟子们眼里,愈加显得神秘。 明城在山下的事迹却颇多,他常年在外游历,降妖除魔,路见不平便会帮上一帮。山下的赞誉传到山上,增加了金光。 并不是所有的妖魔,明城都会斩尽杀绝。好的留命,但是会除去它们伤人的利爪;坏的,直接灭了,取丹。 素忘机说,妖怪炼丹不易,可以拿这些元丹回来炼药,可治病救人助弟子修为。明城听了,遇见了便存在葫芦里,带回来扔给素忘机。 素忘机笑笑。他在里昆仑里借给明城的玉葫芦,明城还带著在用,虽然是装了不干不净的妖魔鬼怪,但是还是蛮令他满意。 明城独来独行,即使有些小妖怪得了他的恩,想跟著他,都被他抛在身後。 一年年历练下来,明城变得愈加沈默寡言。 回到掷坤宫,就把自己一人关在了房内。 素忘机领了人带了吃的进来,明城看也不看,擦拭著望山剑。 跟进来的道童,放了吃食,便知情识礼地低头掩门出去了。 明城抚了抚剑,直接把手腕接到了锋利的剑锋上,然後就有鲜红的血液从手腕上流到剑槽里,被剑一滴不漏地吸收了。 等到剑吃得不震不颤了,明城才放开手。白色的袖口碰到伤口,染了红色的血渍。 明城日日喂剑的手腕上,却并没有反复切开的痕迹。 “你这麽个一日三餐的喂法,它成精了,你要成仙了。”素忘机皱眉上前,捉了明城的手,拿了方巾擦拭他腕上的血迹。 “没事。”明城想抽手。 “别动。伤口要破开。”素忘机低 分卷阅读113 头说。 破开也没事。明城见素忘机动作小心,忍不住想说,自己体质特殊,伤口会自动愈合,不留痕迹,没事。但是,转念想到,这麽个特殊的体质拜谁所赐,话便说不出口了。 “真想让你把这魔剑给扔了。”素忘机处理完,放开明城的手说,“吃东西。” 剑当然不能扔,这剑是唯一和龙游有牵系的了。这剑奇怪地很,自从龙游消失在火中後,它便得嗜血,就像伤久饿久的人,需要伺喂的次数和血量都增加了,不然就会在剑鞘里不安稳。明城想,这个也不好对素忘机说。 素忘机自己问了:“这剑因魔而生,弑魔而存,能感应到魔物的位置。它到现在还这麽活跃,是不是代表什麽?” 明城面色一变。 素忘机觉得自己猜对了:“你这麽在外面拼命寻访,是不是在寻找妖魔的位置,怕他再次出来?” 明城承认:“我没有找到他。” 素忘机沈默:“但是,你知道他还在?” 明城想了想,道:“我不确定。” 气氛凝滞。 素忘机缓过神情,半开玩笑地道:“你可不能贸然再进里昆仑,万一里面跑出别的什麽怪物……守门的貔貅也不是年年端午都会上天,我们那时候是运气好,师傅说,六十年一轮回才有一次空档,你不要……” “我知道。”明城抬头看著素忘机,“他若是回了里昆仑不出来,倒好了。” 里昆仑难进,同样难出。 但是,这两位人间的小道士不知道,守关的神兽也会因未担起职责,被遣罚到人世。里昆仑门口的守护兽貔貅,早已经被换下。 “你可有什麽发现?”素忘机道。 “没有。”明城皱眉。 “你若有线索,定要先告诉我,别贸然行事。”素忘机怕明城一个人就顶上穷凶极恶的恶魔。 明城没吭声。 这个穷凶极恶的概念,显然在明城身上,没有彻底生效过。 但是,明城隐约能透过望山剑感觉到,龙游对他的呼唤,这不可能是错觉……师傅说得对,龙游他没死。 这孽畜!躲在哪里呢? 明城刚回山门,感觉自己又坐不住了。 素忘机见明城握著筷子没吃几口,不仅担心,他咳了一声,见明城望过来,便问:“我只听你说这望山剑能制魔物,却是什麽原因,你能和我讲讲吗?你在秘洞里,到底,发生了什麽?” 明城的脸色刷白,他敛眉问:“你怎麽知道秘洞?” 素忘机放下筷子道:“我是掌门啊,掷坤宫的藏书馆里有相关的资料记载,但是都记录得不甚详细。我猜,这里面必然有密切的关系。望山剑竟然是开门的钥匙……” 明城打断他:“别问了。这和你没有关系。” 如此生硬的语句,让素忘机沈了脸。 素忘机不悦:“你对他还是未能忘情吗?即使他是魔,你是不是也不在意?你甚至不想和我讲关於他的事,你在担心什麽?” 明城重复:“我说过了,和你没有关系。” “如何没有关系?这魔,是和掷坤宫死的几百弟子没有关系,还是和山下因魔孽殃及的无辜村民没有关系?还是,你,和我没有关系?”素忘机问。 明城握紧了手,看著素忘机不出声。 “你告诉我。”素忘机不放过这个问题。 “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明城倔强地道。 “你……”素忘机满面恼恨,哪里还有一丝在弟子们面前的宗师风范? 明城不看他,也不做声。 素忘机起身走,走之前还不忘忿然说:“你一个人吃罢,我不陪你了。” 门带得哗哗响,没关上。 明城对著空荡荡的门口说:“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一个人担著就够了。已经牵连了太多的人,不需要你再卷进去。你有掷坤宫,有上下千余弟子,轻忽不得。我却是没有拖累的。” 你道,那素忘机走了没有? 素忘机於明城身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几丝情愫,这麽些年不愠不火相处著,他已觉满足,就是给他机会,他也不会踏过线。但是分明没机会,又让他著恼。何时和明城言语冲撞过?留,不是,走,不悦,就这麽在屋侧僵著,却听见明城说的这几句话。 明城说的声音轻,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即使声音低,也足够素忘机掌门听得清楚了。 素忘机终於还是背过身,走了。 房间里的明城,可没有这麽百转千回的心肠。他不能说的原因,是说起来牵扯太长,都是关系龙游的私事。 即使关系到望山剑,这望山剑的玄妙,却至今也只窥见几分。望山剑虽能伤龙游,却亦近乎龙游身体的一部分,根本是能助能伤的双刃,就像龙游本身天生具有的魔性和佛性一样,如何说得清? 明城站起身踱了几步,龙游这厮到底躲在哪里?怎麽这麽不声不吭?不要再生事端才好。 不死不灭……明城想起龙游曾经说过的字眼,不由一惊,痴住。 异种奇闻 13.和尚 明城在秘洞里看见了什麽呢? 一个和尚。 垂目打坐的金身。身下有莲盘,头上有金圈。 木鱼和望山剑都是他的东西,一到了他的面前,都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上。然後,开洞後,满屋子爆射的金光悄息。 和尚也变得像肉身,那双垂著的眼睛缓缓睁开。 明城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简直感觉像被吸走了。明城勉强稳定心神,按照无尤所说,无论看到什麽,见到谁,都是前辈,前前辈,先磕头没错。 明城磕了三个响头,就感觉到有一只生硬的手摸到了他的头上。 明城动都不敢动,微微抬起头,微微挑起眼皮。 说那和尚在看他,不如说和尚只是保持了看的姿势,他的眼睛像两个黑洞,诡异得没有集中点。 和尚的嘴巴动了,和尚说:“你是谁?” 其实,这个问题,明城更想问。 “我是昆仑的弟子。” 和尚的手飞快地捏过他的奇经八脉,重停在他 分卷阅读114 头上。和尚带著丝困惑说:“你不是人。” 明城也困惑,他没说话。 停留在和尚身後的望山剑倏地飞到了明城手中。 和尚看了看剑,看了看木鱼,问:“这里是哪里?不是里昆仑,不是万佛山……” 明城记起无尤提过,昆仑是受了万佛山所托,万佛山昔日适逢沈入地脉,便转了和尚的尸身来此保存。这一留,便是沧海桑田,物换星移。 明城看著木鱼说:“我去过里昆仑。” 和尚自说自话:“他出来了?” 明城觉得和尚指的是魔,犹疑著点了点头。 和尚的表情有了变化,念了句:“孽子。” 明城狐疑。龙游被困在木鱼里,难道这和尚是当初捉了龙游的人?龙游身上有佛息,难道是因为这和尚的关系?无论如何,这和尚肯定有对付龙游的法子。 果然,和尚说:“它是万魔之子,黑暗成体。只要是这世间有一日的贪、恶、罪,它便能存一日,所有虚妄的黑,都是它的力量。无法杀之、灭之、绝之。除非能令它有心,有身,有命,甘愿困守……” 明城听得玄乎,不知道和尚说的是不是指龙游。 和尚说:“你替我杀他!” 压在明城头上的手越来越重,简直要把他的脑袋捏碎了! 和尚僧衣偏飞,人到了半空中。 和尚说:“你既入洞,便是我之传人。你要替我杀了他!杀了他!” 杀,杀,杀…… 明城未完全坐好,和尚已经开始传功。明城意识到了无尤说的危险。 虽然明城的身体有异於常人,并且已经洗髓清骨通了六脉,接了数人数百年的修为,有一定的承当。但是,和尚的功力一从明城的头顶进入明城的身体,明城便须发皆张,经脉异动,整个人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痛苦得快要爆了。 无论明城如何不舒服,如何尖叫抗拒,如何努力挣扎。和尚的手简直像长在了他的头顶,探入了他的脑子! 望山剑绕著两人越旋越快。 明明没有敲打木鱼,但是木鱼声一下一下,变得急促,如同撞锺之声,令人神魂皆丧,意识飞散。 到了极限的极限,明城感觉到和尚的手离开了,和尚的脑袋顶到了他的脑袋上,然後如受雷击,一连串混乱的影像,陌生的,熟悉的,统统灌进了他的脑子。 除了身体,脑袋也快炸裂了。 明城的眼睛被压迫得快要掉出眼眶的时候,一切终於停止了。 和尚的重量忽然消失。明城摔倒在地。 然後,明城看见和尚的身体浮到了半空中,变得透明。 和尚合十双手,对著明城念了句佛号,便消失了。空中落下许多细细碎碎的金色粉末,落地即化无形。 地上只落著个木鱼。 望山剑自主地飞到明城身边。 明城心中默念著无尤教的心法口诀,运行真气。奈何抵抗不住体内急转的各股真气,意识游离,便半晕了过去。 记忆是杂乱无章的。 明城之前暂时被封存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冲袭,关於龙游和他。 另外的那些,不属於明城,断断续续,是和尚的。 和尚不是普通的和尚。是天上的慈悲的佛陀,因为看不惯人世间的杀孽,走下了云端。 人间是炼狱火海。遍地的争夺杀戮,白骨无数,充斥著死亡和怯懦。 金莲上端坐的尊者握紧手中佛珠,睁开双目,行走此间,救赎尘世的苦难者。 六天云海,血雨尘埃,漫空凋落。 只一人,白色袈裟,干净眉目。 九霄天剑,尽殁魑魅魍魉。 有仙神对佛陀说,这天地间,民生疾苦,多艰多难,你救不了所有人。 佛陀说,做不到,不等於不做。 仙神说,现在各界动荡,助长了魔焰,万魔穴里恶念丛生,更多妖氛,循环无尽,恶无尽。 佛陀说,是否填平了魔穴,灭了魔焰,就再无恶念妖氛,天地净澈。 仙神说,明与暗,光与影,正和邪,阴阳两极,此消彼长,互生互长,自创世伊始便在了,如何说灭就灭? 不去做,怎知道有用没用?佛陀定了心,要往魔穴一行。 话说那万魔穴里并无万魔,它只是炼化万魔的一处轮回地气,世间的恶皆汇聚於此,恶长,则火旺气盛,恶消,则藏与地心。其中的火焰,灼烫无比,能融万物。 万年、几十万年、亿亿万下来,这地气竟然有了灵识,变得更为强大,这就是各界动荡的来处。 佛陀往万魔穴走了一遭,根本无从下手。无论他用什麽法术,什麽法宝,念什麽经,借什麽水,前一刻消停的火,後一刻又满满扬扬燃烧起来。 佛陀狼狈败退。在地穴外的崇山里找了一处天然石洞,思考可行的办法。 那石洞近地穴,酷热无比。佛陀心再静,也被扰乱了。 某日,佛陀面壁打坐,竟然魂落无间界,与一男子於焰地私好。醒来後,浑身冷汗,心惊不已。 又数月後,佛陀从北海之极借来了玄晶罩,想把地穴的火气逼回地下,谁知那穴中火舌竟舔抚而上,化了梦中邂逅的男子,是为魔尊。 魔尊大笑,你罩不住我,我无形无相,依附世间恶念而生。除非你能让六道众生向善,或灭尽世间所有生灵,不然,你罩住我一日,却灭不了我永世。 诸行无常,贪嗔怨怒,如何得禁? 魔说,和尚,你要灭世间恶,先灭自己吧,我能入你心识梦界,与你交合。岂不是说明你心中亦有恶,亦有暗,亦有私? 佛陀布阵加罩,他在晶罩外,却如在晶罩内般窒息。 魔说,尊者已纳我之精元,可为我诞下一子,就由我看看,尊者你会如何教化吧! 和尚回不了天,他腹中孕了魔气,已是佛非佛,魔非魔。和尚入不了尘世,男子怀孕,谁都会把他当怪物。和尚更不想留在地穴附近,靠近魔的区域。 和尚往偏僻处走。 腹中骨肉吸精纳气,和尚日益虚弱。 渐渐走到了昆仑层林深处。 万佛山上有供 分卷阅读115 养佛陀的万千信徒,佛陀昔日高高在上,即使落在尘世行善,亦有骄傲自矜,哪里能放下自尊,寻求帮助? 肚子越来越大。阵痛袭来的时候,和尚倒在森林中没有了意识。 异种奇闻 14.弑子 和尚肚子疼得厉害,胯下全是血。 没有止疼的办法。 和尚看见前面有水,便爬到水边,一路逶迤淋漓的血迹。 和尚把自己沈进水里。 冰冷的湖水敲打著翻卷疼痛的肚腹。 和尚全身没在水里,缩成了团。但是,很快,黑沈的水里弥散开血的铁锈味,和尚的喉结滚动几下,他快被这味道逼得要吐了。 五感全齐,都是人类的感觉。 和尚心里一片愤怒和悲凉,他的功力已一日不如一日,才有了这些“人”的感觉。他天生“金身”,是西天的尊者,高於一般的仙神,何曾这麽狼狈过。 和尚一口气窜出水面,靠在水边的岸上,下身仍沈在水里。 和尚的脸色苍白,额间朱砂尤其突兀,显出几分脆弱。 反反复复疼了大半日後,肚子才有了下坠感,一团气囫囵滚出了撑开到极致的後穴。 死在水里好了,生下来的怪物。和尚这麽想的时候,整个潭水都渐次沸腾起来,变得火烫,然後烧起来一层虚幻的烈火,分明地穴里的场景。 和尚一动不动,他的力气已经快被耗尽。 和尚听见脑袋里有声音在讲:“佛和魔的结合体,会是什麽样呢?你想不想看看?哈哈哈……他必比我们都厉害。” 和尚想把耳朵砍了,那是魔尊的声音。 “他会和我一样不生不灭,永世长存,又会拥有你的天生佛骨神息,这样的孩子,是不是比谁都会优秀?”魔尊兴奋地道。 “你在哪里?”和尚快抓狂了,“疯子!” “别担心,我不在你的左近。不过因为你与我几番交合,沾染了魔息,所以,我能感知你。”魔说,“我简直想快过来亲眼看看了,可惜,我无形无体,只是团意识,不能离开万魔窟。哈哈哈……我的儿子就不一样了。拜你之赐,他能化形成体,有了肉身。” 湖水越来越烫,起了泡沫,冒了蒸汽。 水底下一阵翻卷,有什麽东西弹动著跳了出来。是一团金红的火球! 火球在水面上蹦了蹦,落到一旁的草地上。然後,和尚亲眼看著那团火球铺展开,化成了一个呀呀啼哭的人类婴儿。 婴儿很可爱,白嫩嫩,肥嘟嘟。和尚抱起他的时候,他还会仰起头咧开嘴。 和尚没有一丝开心,看著婴儿啼哭著的笑脸,如同看著入世的魔鬼。比世间所有的恶都要强大,他把万魔窟里的魔带到世间来了吗?不! 他竟然生下这样罪恶的东西! 和尚的脸色又青又白。举著那孩子扔也不是,砸也不是。 俄而,他还是铁了心。做了残忍的事。 这是个不能见天日的孩子。 生他的人堵住了他的哭,拆了他的骨,卸了他的肉……除了留下的一小段椎骨,他把他碾为齑粉,残渣样扔进了黑湖水。 肉身不再,魂魄亦被抽离。揪出来的魂魄是一团轻巧温暖的小火焰,贪恋地停留在母亲的掌心。生他的人翻掌把灭不了的这团魂魄打进了他贴身携带的法器中。 铁木鱼是万年不腐的灵器。 和尚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在木鱼外施加了层层的法咒和禁制,把它锁进了湖底。誓要禁锢这团初生的火,永远,永远。 和尚在魔尊的不齿和咒骂中做完了这些,已经变得神情有些麻木,不再是那个有著坚定眼神,泼辣行走世间的骄傲和尚。 和尚用最後的神力,朝天上发了示警的求救信号。 一瞬间,整个黑森林的夜幕上,落了漫天的金莲,是清圣的佛息。 和尚的神仙友人到了的时候,没有看见和尚。 里昆仑的黑湖边,只有一大一小两根椎骨。 仙友叫啊,叫啊,湖水里冒出了金光,出现了和尚的影像,微笑著踏水而来。 仙友看见和尚,没有惊喜,脸色却白了。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是谁害了你?”仙友知道,看见的是和尚残留的魂魄,和尚的肉身已经坏了,死了。因为神力的强大,所以能在死後,说话和思考,保有生前的样子,但是,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和尚看著黑沈沈的湖水说:“我的肉身脏污了,是我自己毁了它。你不必介意。我佛心不稳,犯下深重罪孽,怕要遗祸後世。你送我去万佛山吧,替我寻找传人。我自己造的孽,自己来赎。” “我带你回西天,也许还有救!”仙友说。 “不。”和尚拒绝,“你若要帮我,就替我铸一柄剑吧。用我和孽子的骨头。我知道你的铸造技艺巧夺天工,必会帮我这个忙。” “孽子?你的孩子吗?你究竟遇到了什麽,做了什麽?”仙友激动了。 没有回答,和尚只是最後望了这世间一眼,叹息一声,消失了。地上徒留一朵闪著朦胧光芒的金莲。是和尚残留的神力和未散的魂魄。 承诺的仙友无可奈何,小心地收好了金莲。抱了一大一小两根椎骨,驾云往万佛山去。 里昆仑,黑湖水,都被抛在了他身後。 剑没有铸好,万佛山的地脉就有了变动,佛家的劫。 万佛山一帮和尚怕毁了佛陀的金身,在仙友的示意下,护送了金莲去往昆仑。 昔日,昆仑山上有玉帝在人间的行宫,是最为安全的地方。昆仑的道门众多,受天意相护,必能绵长不断。 剑铸好後,天上下凡的神仙帮昆仑的道士们建了孔壁仙境,以护佛陀千年万年,并授以了神剑,委托寻找伺剑者,等待魔难之日的历劫者,来继承和尚的衣钵,完成未完之事。 这便是故事的全部了。 明城知道,神仙铸造的神剑,叫望山剑。望山剑能伤害龙游的同时,认得龙游,与龙游亲密,是因为铸剑的材料里,有龙游身体的一部分,亦有和尚身体的一部分。 和尚,是龙游的生母。 龙游,生而为魔。 而自己,就是 分卷阅读116 撞为传人的历劫者。明城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和龙游的关系,才被望山剑选中,还是因为命运的安排,才结识了龙游。无论哪一种,他们都不会有善果。 两重天地,两重善恶。 明城并没有信心能灭龙游。连龙游的生母都不能做到的话,这世上还有谁能? 答案,似有若无。 明城在等待龙游的回归。他知道他的魔不会这麽轻易地放弃,他。 人的残忍,和魔的简单。 人的残忍在算计,却是为了大道不移的至真。 魔的简单在情感,面对人命却视若箕子草芥。 明城在掷坤宫住了没几天,便留不住了。仙宫里祥和的仙圣之气甚至令他有些憋闷。他想,连和尚都说他不是人了,大概他真的不是人了,身体里有污浊不能见日的部分…… 明城要走。 素忘机说:“我怎麽觉得,你停留在山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明城说:“我会回来。” 素忘机笑笑:“好,只是暂别。” 真的是暂别吗? 异种奇闻 15.寻魔 几番踌躇,明城还是踏上了记忆里不甚鲜明的路径。 寻找魔的踪迹。 佛陀说的万魔窟。充满了火焰的地穴……靠近地穴的山洞。 在哪里? 世事变化再慢,千万年,足矣把世界翻个翻了。 山川景物各不相同,但大致方位应该没变。明城猜想,地穴应该不大会流动,不然当年,跟著佛陀的,就不只是魔的声音,而是本尊。 方洲,灵涯山。 明城找到了传说中的洞,却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酷热炎焰。想是,中间不知几经变换,已诸多变更。 洞里,有石蒲团,除此外,空无一物,更无通往地穴的暗道别门。 明城在此停留了十余日,别说有什麽发现,连梦境里,也没有一点火星。 又住了几日,明城便往山下去。 山上瞧不出什麽动静,也许山下能打听到什麽讯息。 拿著拂尘住在客栈里的道士本就少了,何况这个道士还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脸上冷冰冰得什麽表情没有,背後背著个大包袱,像藏著什麽凶器。即使他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大家看见他,就下意识躲。 道士去问掌柜的,这里哪里最热闹? 掌柜的说,除了我这里,就是对面隔条街的挽纱楼了。 於是,奇事一桩,道士上了青楼。 道士上了青楼,不叫姑娘,不叫酒菜,只请了一壶清茶,自斟自饮。老板娘去,碰了硬壁,讨了没趣,就不管他了。会付银子的客户都是好客户。 明城的耳力好,即使坐得偏,也能听见他想听的壁脚。 可惜,这处实在不是什麽好地方,十句里面八句调情,还有两句是八卦和诋毁。都和明城想要的无关。 这日,明城要走了。却被人拦住。 穿著土黄长褂的男人长得像只黄鼠狼,手里搂了姑娘,脑袋还凑到道士面前,啧啧道:“可惜了这副皮相,是个道爷,若是个青僮儿,爷就收了!” 楼里的客人,泰半知道这个道士的典故,闻此猥琐的话语,都哄然笑了。 明城状若未闻,往楼梯下走。 这黄先生显然喝多了,见有人鼓掌捧场,手就伸了出去,捉住了明城的肩膀。 明城眉头一皱,肩膀一滑,早躲开。 对方见没抓住,兴儿上头,扑上去搂住了明城的腰。既不能大庭广众下打人,又不能众目睽睽下化身离开,对此十足不要脸的行径,淡寡惯了的高高人一瞬愣住。 楼里的起哄声更像,已经有人开始叫好! 眼看黄先生的头要贴到明城胸前了,一柄墨黑的折扇抵上不要脸的头,推开了人。 黄先生抬头,明城亦抬头。 是一个穿著红衣的公子哥,身边陪著个穿青衣的玉人儿。 黄先生一见那玉人儿,眼睛都直了,早放开了明城,局促地跑了过去,轻声唤:“这不是挽纱楼的花魁娘子绿柳儿吗?鸨儿才说你病了,没想到就见著人了。” 明城见没自己事了,就要走。扇子拦在了面前。 明城不悦。 公子哥说话了:“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道士,真是奇妙。我既为道长解了围,道长不说一声谢谢吗?” 又是个找茬的。明城闪身欲走。 奇怪的是,无论明城怎麽闪人,扇子和人都乖乖挡在面前。能挡住明城的人,当然不多……明城这回才认真打量起面前一脸轻浮的公子。 红衣公子一笑,却不与他纠缠了,走到青衣女子身边,搂了女子的腰,踢开黄褂子,往楼上雅间去了。黄褂子被那麽轻轻一踢,竟然直滚下楼梯,若不是明城好心拦了拦,这意外怕是会头破血流。 明城的心里跳了跳,这红衣公子脾气真不好。 明城出了挽纱楼,却没马上离开,於暗处隐去身形,化了阵风,飘进高阁。 明城一间间找,一间间房里“景色”各异,人不同,姿势不同,做的事差不多。这时候,毕竟是花街的夜了。 明城终於找到他要找的人,他却一时看不出这人的来历,是妖是魔是鬼是怪还是个修道者? 红衣人在拿酒当水喝,唇边一直有去不了的笑意。 绿衣女子在弹琴,琴声优美,但是,显然,没有人认真在听。 绿柳儿弹了几首,便住了。嫋嫋婷婷来到红衣人身边,坐上了他的大腿,搂著他的脖子道:“公子在想什麽?为什麽不认真听柳儿的琴,是柳儿弹得不好吗?” “我在想……那个道士。”红衣人缓缓说。 明城一震,却马上别开了脸。因为红衣人正哺喂了一口酒给怀中的玉人,场面旖旎,非礼勿视。 “道士?”女子喘了一口气。 “正是。没想到那人看著道貌岸然,却会来这风尘之地。”红衣人嘲讽地说著,眼睛看著某一处。房间的某一处,站著自以为隐了身的道士。 女子笑:“我们这地方,三教九流什麽没有。别说道士,和尚都经常来。山上积香寺的那些和尚啊,一个 分卷阅读117 比一个不正经。” “哦?”红衣人不甚在意。 女子却开了话闸子:“那些和尚说是来化缘,要盖另一座大庙,供奉火神。来了,却先入了我们姑娘家的帷帐。谁信什麽火神,灵崖山上下谁不知道,我们这方洲多雨少晴,连火灾都是十年难得一次,如果世上真有火神,肯定在离方洲远远的地方。” 和尚……庙……积香寺……火神……旁听的明城心里一动,思绪已经飘到了别地,也不管这房中公子是人是妖,直接走了。 红衣公子的眉头深深皱起来,推开身上的女子,忽然嫌恶地道:“没有火神,却有火魔!什麽积香寺,你诱他去那地做什麽?” 地上的女子也不怕,咯咯笑道:“公子既然舍不得,追去便是,何必与柳儿做戏,逗弄与他?” 红衣公子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竟然也是凭空消失。 唯有地上的女子,默默发起呆来。 明城在某一方面挺笨,他找到佛陀的石洞,用了近七年。现在去找什麽积香寺,明明问清了在灵涯山上,却从天亮走到天黑,仍没走到,迷路了。 当然,不排除某魔存心不想让他找到。 架起火堆,明城在野外露宿。 一只火红皮毛的松鼠在不远的枝头上盯著他。一副想走近,又不想走近的模样。 夜深了,明城靠在横倒的枯树干上睡觉。 红毛松鼠在枝头上跳跃,蹦到了他身边,仰著头看著他。金色的眼睛比火焰还耀目。 松鼠动了动指爪,想著要不要跳到明城的肩上去非礼一下。却被忽然伸到面前的大手捉住了。 “嗯?”明城感觉到被人偷窥,没想到是一只活生生的松鼠。 明城看著松鼠,松鼠转著骨碌碌的大眼睛。 明城摸了摸他的毛,放它回了地上。 松鼠一脸愤怒地不想走。 明城重又睡过去了。 松鼠靠在树根边,摊著肚皮和四肢亦睡得香。 第二日,松鼠醒来,找不到他跟梢的人。 明城在山林里七走八走,竟然摸出到了山口,只好颓丧地回去客栈洗洗睡睡休息,再出发。 明城这次出发前,去了次挽纱楼找柳儿姑娘。 异种奇闻 16.约定 明城去问红衣公子的来历。 对如此直来直去的道士,绿柳也觉得他不通人情世故。 “我凭什麽要告诉你?”绿柳摇著团扇坐在凳子上打量年纪不小了的小道士,“你我无亲无故又非朋友,你不给我银子,我又不图你的人。” 明城想想,觉得绿柳说得有道理,可惜他全身上下找不出值钱的东西。之前帮人捉妖看卦赚的几米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 明城转身就走。 绿柳还没玩够呢,就听见一阵吵闹,打开的门,可以看见一溜子和尚走过。 积香寺的和尚?! 糟! 绿柳心里一咯登,就看见明城被勾过去了。 对明城来说,找不到红衣的没关系,找到了和尚一样! 和尚们很奇怪,他们出来喝花酒,怎麽进了房,多了个道士。 明城说:“在下有事请教。” 和尚头说:“两家人说两家话,和尚、道士,井水不犯河水,道士的忙,和尚怕是帮不上。” 明城问:“诸位来自积香寺?” 和尚们对望了眼,不做声。 明城说:“我想询问贵寺筹备火神殿一事,这灵涯山里是否有古怪地脉,地热之处?” 和尚头咧嘴:“问题简单,可是,我们凭什麽要告诉你?” 又是这句话!明城默。非亲非故,不是朋友,没有银子…… 其中一个和尚笑了一笑,捏了酒壶,倒了杯酒,递过来:“道兄喝了这杯酒,大家交个朋友,话都好讲。” 明城盯著酒杯,他看见和尚拧过壶盖,想来这酒壶有问题,不过他百毒不侵,再不济,还可以运功逼出,不怕的。便接过酒,一饮而尽。 见他这麽爽快,和尚们姑娘也不叫了,拉了他坐下聊天。 问道长是从何而来啊,昆仑山的道士果然仙风道骨气质不俗啊,为什麽打听积香寺的事啊,火神殿是要建啊,不过都是方丈的主意,下面的人不知道啊,地热什麽,灵涯山深处,到处有喷水瀑布温水泉啊,地脉什麽的肯定有古怪,早年还有冰焰池呢,专吸魂魄。不过没人见过,不知真假。最可贵的就是太平,偌大灵涯山啊,从来没有妖精鬼怪作乱,所以这里的人生活得都很滋润哈…… 明城听得迷糊,又被人胡乱灌了基本酒,神智也迷糊起来,就听到有人笑,笑得难听…… 然後,有人踢门进来,扶起他就走。 “龙游……”道士哼了一声。 “笨蛋,知道酒有问题还喝,不知道积香寺和这挽纱楼都是淫窟啊,被人卖了,是不是会帮人数钱,这麽多年,怎麽过来的啊?” 明城在客栈里醒来的时候,头很疼。问客栈老板,谁送他回来的,老板说是个穿红衣的公子。 “人呢?” “说回家了,叫你不要等。” “老板,这附近从来没有妖怪出没吗?”明城冷不丁问。 老板的脸色变了变,呸了声说:“恶人比妖怪更可恶!” 明城结账退房。 老板好心问:“道长还要进山?” 明城想了想,摇头:“不去了。回昆仑。” 老板笑呵呵:“回昆仑好,回昆仑好。” 明城走了。 客栈的里间走出个红衣人,瞪了眼一脸谦恭的老板:“好什麽好?好个屁!” 老板不急不怒:“主人的意思,少主人伤势未好,别乱走动,少和道士接触为好。免得重蹈覆辙,惹来霉运。” 红衣人显然不服气:“我的事,你们都少管。”说完,追出去了。 “哪里敢管?”老板叹气。 这灵涯山啊,不是没妖精,是妖精太多了,太平倒是真,没人敢在魔王眼皮子底下撒野。最危险的地方通常要伪装成最安全的样子。 明城果然往昆仑去了,不过他没 分卷阅读118 有御剑直行,而是走走停停,顺便管管闲事。 红衣人显然没什麽耐心,没跟几天,便忍不住了。 这晚,道士照例露宿。 红衣人照例解决了几个不知道觊觎道士背後包袱里的贵重物品还是觊觎道士美色的人类小罗喽和非人性小妖精们。 道士燃了篝火,热了干粮,然後走到湖边,放下剑和拂尘,就要在月光下解衣下水沐浴了。 只不过他的手刚离开腰带,就看见树枝上栽下一只青蛙,先一步掉进水里。 然後,十几丈外,竖著眉头的红衣人出场了。 道士的眼皮微微抬起,没有惊讶。 红衣人盯著他:“你到底有没有知觉,被人跟踪?” “你是说,青蛙……还是……你?”道士站在月光下,束发的银冠解下了,一头长发尽披肩头。 红衣人著恼:“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功力和元丹是每个妖怪都想要的吗?只要吃了你,说不定都可以飞升了。不能做个地仙,也能成个散仙。” 道士负手,看向湖面:“你是说那只青蛙想吃我?” 这个笑话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红衣人闪身,就到了道士身边,他说:“它是只青蛙,也是个妖精。” 道士捻指一挥,一阵银光铺向湖面,洒落阵阵星屑。道士说:“现在湖中,可没有一个灵物了。” 红衣人挑眉:“都被我赶跑了。” “还是都被你不动声息吸走了元灵,被迫变回了本体?”道士转过头。 “有区别吗?”红衣人毫不在意地笑,“你什麽时候知道我跟著你的?” 道士看著他:“还记得那只松鼠吗?” 红衣人大笑,抱住了道士:“果然是我的人,知道来找我。” 道士身体一颤,并没有动作。 红衣人舔著他的脖子,道:“我早知道你回来,你一出昆仑,朝西走,我就在等你了,你那麽慢……” 道士皱眉。 红衣人解释:“我被你伤得那麽狠,望山剑又是我克星,真的差点散魂了。你不要我,我也不想活了。是被我老子捡回去的,他关了我,就不让我出来。要不是被我闹得厉害,受不了我,你现在也不会见到我。” 道士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那颤颤的睫毛快扎进红衣人的心里了。 红衣人咬住道士的耳垂说:“我没有马上现身,是因为想看看你著急寻我的样子,可是你竟然就这麽决定回昆仑了,嗯?不怕我继续大闹昆仑吗?” 道士脸色微变,想是想起什麽不好的事,忍耐著说:“我知道,你跟著。” 红衣人整个人蹭到道士身上了,嗅著他的味道,摩挲著彼此的脸颊,急切地说:“这一回,不准再跑了。” 道士喉结一动,一个“嗯”字却应不出。 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他仍有些害怕。 红衣人低笑著握住道士颤抖的手,含住他的唇。 月光下,两个人影贴在一起。 …… “答应我,再不回昆仑。” “……” “答应我,再不拿剑指著我。” “……” “答应我,不能拒绝我,留在我身边。” “……你呢?” “嗯?” “对等的代价。” “哎?” “不能再为恶害人。” “一直都是人害我,惹我不快。” “固守一处,再不出世。” “……和你麽?” “答应,不答应?” “好!老爹叫我滚远点!说找了处灵谷给我住!凡人在那里根本施展不了任何法术,你就不能离开我了!” “……” “还有吗?” “任何事,不能瞒我。” “好。还有吗?” “……” “我可以抱你了吗?” “……” …… 惊走一池青蛙。 异种奇闻 17.落陷 抱了小道士,龙游开心了。 这麽多年,明城的外貌虽然没什麽大变化,没有变老,但是体格毕竟长成,是个青年模样了。但是,在龙游的心里,小道士就是小道士,永远都是他的小道士。 一吻结束。龙游还厮磨著明城的唇瓣。 明城有些喘,太久没经历情事,他的脸有点红。 龙游的手摸到他的腰上,捏了几把,径直解了系在一侧的带子。龙游说:“不是想洗澡吗?我陪你。” 明城握住他的手,这里荒郊野外的,黑夜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著,他不想。 “让它们知道你是我的人。”龙游却不怕。他以前只知道吓跑妖怪,现在从他爹那知道,还是驱使妖怪比较高级,作为他们的主人和掌控者。 众生可以共存,大小妖怪也一样。 外袍掉到地上。 明城往後退,不慎踩到望山剑。一怔。 龙游拉过人,碰了下他的唇,悄悄说:“答应了,不能拒绝我。” 明城抬头,看见龙游金色的眼睛。虽然只是一个仓促下的约定,魔,显然是认真了。 明城有些恍惚。中间隔了那麽多令人悲伤、痛惜和悔恨,沾满浓重血腥的事发生。他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了,错了,还是一意孤行了? 龙游见小道士不专心,金眸中闪过丝戾色。无论在小道士面前表现得怎麽温驯,他也已经不是昔日愿意无条件信赖一个人类的魔了。 像一个教训,龙游胯下分出的一条触手,直接钻入明城後穴,深深顶了进去,把人卷向自己,不容任何逃离的念头。 龙游说:“再没你选择的权利了。” 明城被剧痛惊得靠在龙游身上,却听见这麽冷厉的一句话。 血从明城的後穴留下,沾染了没有脱掉的白色亵裤。更多的触手爬出来舔舐甜蜜的腥味。 龙游抱了明城入水。 龙游舔开明城皱成了川的眉头,轻柔摸著他的背说:“你不是怕我害人吗?只要你 分卷阅读119 听话,我就不害人了,只害你一个。” 明城觉得会认为可以信任魔的自己真是一个傻瓜。 但是,龙游太开心了,触手乱张,抱住了小道士,笑得猖狂。 这一夜的湖水就没有静过。 明城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光溜溜靠在龙游怀里,龙游正在烤一只兔子,架著的篝火里面添加的有明城的道袍。 见明城醒来,龙游亲了他一口道:“以後,你就不是道士了,你要跟我一样,做一只魔。” 明城不理这个疯子。 龙游说:“我要带你回家。我既然答应了要和你归隐,我们至少先在外吃饱喝饱住几天,等到找好了地方,我们再一起回。我想好了,两个人也没什麽,我们可以生一堆孩子……” 明城想起炎珀,不吭声。 龙游昨晚激动,交欢之时抱著明城,并没有脱光明城的衣服,两个人在暗夜,又在黑沈的水里,龙游还没有注意到明城的异样。 明城自己却知道,他高潮之时,全身每寸皮肤都焦灼般疼痛,被藤蔓束紧一样快勒出了血。那就是炎珀缘故了吧,附加在身的咒文,师傅亲下的禁术。 情热之後,就会消失。所以,早上抱他出湖的龙游即使剥光了他的衣服帮他清洗,也没有发现。 龙游的手摸到明城的脸上,问:“在想什麽?” 明城摇头。 “还是这麽不爱说话。”龙游低头,便是亲吻,两个人的舌头嬉戏在一起。 龙游看著明城不出声。 明城说:“你烧了我的衣服,我穿什麽?” 龙游笑:“你不用穿了,我会抱著你。” 明城恼恨地满面羞红,因为龙游的手玩弄在他胯间。明城一时搅不清,龙游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了。 明城浑身笼著层细密的汗,白腻的肤色现著粉红。他自己都怕了自己的欲望,忙挣扎著坐起来,挥开作恶的手。 龙游只是捏了捏明城的腰,明城便失力软在龙游身上了。 简直软弱得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即使纵欲过度,也不该如此啊?明城起了疑心。 龙游看著烤得差不多了的兔子说:“你既然在我身边,就用不上什麽法术,我会保护你。” “你做了什麽?”明城不安。 龙游说:“我老爹知道我吃过你的亏,就教我一个法子,封了你的内力。不然,你想,生我的既然是个天上的金身佛陀,怎麽可能甚至回不了天,只能藏在里昆仑生下了我?即使他破封後传给你的微末法力,这麽多年,不知耗掉了多少,不过,传给你後,有利於修身健体,长生养颜,还是不错的。” “你……”明城恨自己的自投罗网。 龙游摸了摸他的头道:“我没有信心觉得你是因为我回来啊。万一以後你以死相迫,我又舍不得怎麽办?所以我还给你下了药,你若是一想到死,一想到逃,一想到我可恶,都会发情,浑身无力,根本动不了。这个是我跟柳妖讨的法宝,她最擅长制药了!” “绿柳儿?”明城皱眉。 龙游点头:“是柳树精,你不会以为灵崖山内外,真的无妖无怪吧?只不过那里是另一个妖镇,不能作怪作乱。” 明城问:“积香寺也是?”他没觉得那些和尚有问题。 龙游摇头:“那真是人,不过比妖讨厌多了。丑人多作怪。” 明城不吭声。 龙游撕了只烤好的兔腿递给明城,明城扭开头,道了声:“油腻。” 油汪汪的皮脂,确实油腻。龙游塞进了自己嘴里,大口嚼。 龙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嘻嘻得说:“嗯……还有个好处。” 明城抱以询问的眼神。他已经被虐到听到什麽都不会再吃惊了。 龙游说:“我不怕再弄坏你了。你的体力至少比以前好了十倍!你没发现你昨晚晕过去的次数少了吗?我会替你以血渡命,以後,你就和我一样同命同寿,受什麽样的伤,都死不了了!” 龙游兴致好。 明城却听到自己的刑期被无限拉长了。 龙游咬了口瘦肉,哺喂到明城嘴里。明城仰著头吞咽不下,被龙游捏著了脖子。一口肉吃得辛苦,津液牵扯出嘴巴,被龙游顺著下巴和脖子舔了个来回。 明城的眼睛有些湿润。 所有物的概念,他更明晰了。 一只兔子吃到午後,两个人都有些疲惫地靠在一起。小寐了片刻,龙游踢了火,抱了明城起来。 明城肯以这样的姿势走路? 龙游想了想说:“我有办法。” 这个办法真是离奇得过分!龙游掌心化出了一团火,把明城包在了里面。明城被变得手指样小,塞进了龙游衣襟里。 明城怒。 龙游只是悠哉地对怀里的人说:“现在知道,与我答应了什麽吗?明城,我所会的,都是你们人教我的。” 狡猾且恶质的魔。 异种奇闻 18.花蕊 街道还是那个街道,行人还是那些行人,客栈还是那间客栈,可对明城来说,感觉实在不太妙。 龙游住的仍是明城订的客房。老板看见红衣公子,二话没说,让小二领了走路。 龙游很满意。 知情识趣,谁不满意? 明城不满意。 关上房门,龙游放了他出来。 火焰球里虽然摔不到,但闷得人出汗。不舒服。 明城闭著眼睛,对龙游说:“给我衣服。” “你不开心?”龙游坐到他旁边,替他拂开汗湿的头发,吮去鼻尖的水珠。 明城抱以杀人的眼神。 被这麽对待,没人会开心。 龙游抱了人,滚倒在床上,笑得开心。他从来没有这麽觉得,明城是他的东西了。老爹说得果然对,力量制衡一切。 龙游想,明城现在不开心,没关系。他们有漫长的时间。 两个人,肉贴著肉,呼吸对著呼吸,眼睛注视著眼睛,不说话。 然後,是吻,和拥抱。契合。 龙游说:“这样就好了。” 明城叹了气。 这 分卷阅读120 麽多年分隔两地,骤然开禁,龙游没一点顾忌。直把明城从长的搓成了圆的,从圆的压成扁的,囫囵吞了个遍。 秘密,终是没挡住。 是夜,在昏黄的灯光里,白色的床单上,龙游亲眼看著明城的身上慢慢浮现金色的花纹,体内越激烈的震颤,越激得纹路明显,简直要凸浮在皮肤外,幻出朦胧的金光。 随著花纹的清晰,明城的痛苦由内而外,历历在目,他绞得体内的龙游更紧合,甚至因为不可发泄的难受而哭吟著抱住了龙游,贪恋他的抚摸和亲吻,以缓解已身的安渴。 只是,越焦虑的躁动只会加深咒缚的缠绕而已,周而复始,恶性循环,明城简直要被逼疯了。 龙游却很喜欢,他甚至拿绳子系住了明城的欲望,不让他纾解,把明城推向更为险峻的巅峰。并享受由此带来的极乐。 龙游的两具根物摩擦在柔嫩的肠穴。被狰狞的硕大活生生挤开的穴口充斥著鲜血和浊液混合生成的泡沫。 这般刺激下,明城仍大力坐下抽动,加速吐纳著利器,用外在的痛苦缓解浑身针刺样的难受。 高潮处,那些金色纹路下,甚至冒出了细密的血珠。像一幅华丽且癫狂的画。 龙游的大根竖起倒刺,扣在明城熟透的内穴。然後,魔伏下身,亲吻他的小道士,一寸寸舔过他身上的金色符印,吃下那些因为过剧的情事而冒出的血珠,看著明城在他的舌下如溺水的鱼弹动身体。 “怎麽回事?”龙游抱紧小道士。 明城缩在龙游怀里,无助地仰著脖子,难耐地摇摇头。 “和我说。”龙游眸色深深。 明城亲吻龙游。 龙游推开他。 明城笑了一下,说:“师傅临终前给的东西,他说我不能跟你再有任何纠缠,不然魂魄不得入轮回,肉身永堕畜生道。” “那你为什麽来找我?”龙游问。 明城看了看他说:“我不怕。那本来就该是我这个孽徒的下场,不是吗?不过,即使我堕入无间也会拉你下去。” 龙游许久才道:“你不会。因为跟我在一起,就是在这六道轮回三界因果之外了。” 明城呵呵干笑:“而且,还有别的妙处。” “嗯?”龙游皱眉,恶质地道,“是指如此这般,增加合房的乐趣吗?我很喜欢,你的这副样子……” “你不会喜欢的。”明城闭上了眼睛,不予理会。 龙游狠狠动起来,那些根物上的倒刺没如常收起来,柱状体上的颗粒物暴涨得更厉害,粗壮的碾磨下,血流得淋漓。 整个人都要裂开了。明城在暴风雨来临的浪尖上,整个人挂在龙游身上,随著他的节奏起伏。 弦终於断了。火烫的波浪冲刷在冰冷的身体里。 血液凝结,明城错觉自己跟龙游真的融成了一体。 颤颤的眼睑睁开,连睫毛处都是水。 龙游吻著这样的明城。 龙游稍微动了一下,就被明城拉住。 充满了脆弱的喑哑声音:“别动,会痛。就这样,让我靠会儿。” 明城就这样任著龙游在他身体里,疲倦睡去。连龙游解开他前端的束缚,容他发泄,他也只哼了声,没清醒过来。 难得的,发了烧。 第二天早上,龙游退出的时候,对明城来说简直是割肉凌迟一样的痛楚,那些伤口都粘住了肉柱,剥离的时候,免不了硬扯出疤口後的血。就著血液和热度,两人又做了一回。 龙游餍足。明城躺在床上任由他清洗,等待身体的愈合和恢复。 这就是以後的生活了。明城心里复杂难明,整整一天,都睁著眼睡不著。 好在,能下床後,龙游拿了新衣给他,容许他四处走。 明城却哪里都不想去了。 老板、小二,以及食客们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奇怪。这个地方,人不像人,妖不像妖。明城在众人的目光下觉得窒息。 龙游出去好几天,不知道做什麽去了。饮食、清水和消遣的玩意儿,每天都有人送来。 这日午後,明城浅睡了个把时辰,起来後沐浴过,沏了茶,坐在床边看著过往的行人发呆。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昆仑了,不知道素忘机会怎麽想? 日後吉凶难测,怕更少机会一晤。 这麽怔然的片刻,被人从後面抱住腰,捂住嘴巴,熟悉的气息绕了上来。 明城想扭过头,却被野兽咬住了後脖子,马上闻到了血腥味! 明城一动不敢动,暗恼龙游这个不知轻重的混蛋! 是龙游回来了。他外出几日,未闻到明城生肉的味道,上来不及褪衣便扑食。 明城整个上半身都被压在窗外了,退无可退。 龙游掀了他的衣摆,揉住他的臀肉。 这样,岂不是会被来往的行人看见!明城整颗心提起来,不顾被後颈被咬下块肉的疼痛,转过头欲呵斥。 身後哪来的人? 龙游嫌人的双手双腿不够用,压制不住乱动的小道士,早变了触手样,蛛网一样牢牢把小道士困在原位。 小道士转过头,他便凑上脸,堵住小道士的口舌,把要吐出的话都吃了。 明城的双手都被强韧的触手缚住。更多的触手从他的裤管和衣缝里伸入,缠上他的身体,扩张他恢复如初的柔穴。 一场光天化日下的肉搏。 “别叫出声,一下就好。”龙游放开小道士的嘴唇说。 从下面看,来往的行人只能看到两个男人叠在一起的上半身,却不知道绯红和喘息下是怎样令人血脉喷张的场景。 七八根长触拉开了穴洞,比人体时候恐怖的肉器原形果断楔入,打桩一般撞进温软的人体内。 龙游放开了明城的身体。 这时候,明城的全身重量连在龙游身上,龙游即使不制住他,他也没有丁点儿力气反抗,因为明城比任何人都知道,接下来的暴虐过程,他的十根手指紧紧抓住了窗棂,等待一波波即将会到来的悸动。 龙游呵呵笑了声,手往明城秘处一摸,揩出满手血,伸了食指往明城苍白的唇边抹过豔色,靠在他耳边,拍著他 分卷阅读121 的屁股说:“别紧张,让我好好疼你。” 换地方什麽已经不在明城的脑海里了,里面汹涌的只是对疼痛的敏感和恐惧,如蚁附髓,甚至有对盈满的贪眷和需索的快乐。 卑下的身体反应,是久经魔物调教後的果实。敏感的花蕊盛放在每一丝神经的末梢,深刻难解的烙印。 异种奇闻 19.回家 客栈前的街市非常热闹。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可以看见对面是家酒楼,喝醉酒的客人在发酒疯,打了起来,酒菜和碗具掀了满地。劝架的掌柜被推倒在地,气得哇哇叫。 门边的小二吓得躲出去,在门边站了片刻就被隔壁胭脂铺的小姑娘招了过去,面红耳热地掏了全身上下的铜板,买了根本用不著的一盒胭脂,走的时候,默默塞回了铺面的角落。 小姑娘明明看见了,只面无表情地把盒子扔回了木箱子里,坐下继续嗑瓜子。 斜对角卖馄饨的老头看得直摇头,被偷儿摸走了腰上挂的钱袋子也不知道。 破衣服的偷儿拿了里面的钱,把袋子往角落一扔,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逛起来,东买一串糖葫芦,西买一块方糕。 捏泥人的木车子前站满围观的人,一个挂著鼻涕的小孩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角张望。 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偷儿光明正大买了碗馄饨吃後,发现孩子还傻傻地站著,便吊儿郎当走过去,从别人手里抢过刚做好的一个面人儿,举到小孩面前。 被抢的人破口大骂,却在接了偷儿的一串铜钱後,笑呵呵地走了。 不远处,有江湖卖艺的在耍大戏。 明城错觉,今天赶热闹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街上走过两个打扮翘楚的姑娘,一主一仆。丫头掩了帕子,笑:“姑娘,你看,那不是常来我们楼里的道士吗?怎麽一脸难受要跳楼的样子,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 做姑娘的回头看了眼,摇头:“怕是天气给热的。你再看他,估计他真要跳下来了。别看了。” 丫头不肯走了:“咦,我看见穿红衣的龙公子了,他们两个认识吗?” 绿柳拍了下只知道八卦的丫头:“怎麽不认识,表亲兄弟来著,道士还俗了,龙公子来接他回家。” “怪不得,两个都长得好看。”丫头留恋不舍。 “好看也没你的份,把口水都擦了,别滴在我衣服上。”绿柳指了指前头,“你要吃的冰梅汤摊子,不在那边吗?” “姑娘买给我吃吗?姑娘最好了!”小丫头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绿柳啧了声,跟著自家丫头往前头去了。 “够了。”明城恼这“一下”实在够半天了。 龙游的动手摸著他的肚腹,像按摩他的脏器,决定不可逼急小道士,便说:“好,我们换个地方。” 说完,踩掉缠在道士腿上的裤子,抱起道士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绕在自己腰上,幻出双脚,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龙游的耐力长,无论是前戏,还是戮力,抑或出水,都不必常人。这一趟,从窗前到桌上,桌上到椅上,椅上到床上,床上到地上,再到浴桶里,足把小道士喂了个通饱,肚腹鼓胀。 入夜,却不给休息,收拾穿戴起来。 “去哪里?”明城虽能走动,但是总觉体内还含著大物,十分不适。 龙游眨了下眼睛,满意地看了眼他道:“回家。” 没有穿道士服,只是普通的云白常服,宽袍大袖,显得人更修长高挺。长发拿了带子束在顶上,露出一截子雪白的脖颈,过长的飘带挂下来,快垂到肩。 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个干净禁欲的好青年。 真是讽刺。 “为什麽要这副样子?”明城穿惯了一丝不苟的道袍,有些不习惯。 龙游拿了他的随身剑、拂尘和包袱说,拉了他的手说:“以後就没有昆仑山的明城,只有我的小道士舒城了。” “你怎麽知道我姓舒?”明城讶异。 “我一直知道啊。”龙游说,“你师叔和我说的。” “师叔?玄鹤师叔?”明城奇怪。 “是啊。我不是请他回去住过几天?他醒了後,我就央他给我讲你的事啊。”龙游说,“我不是想惹你不开心,但是昆仑山的道士们太可恶,见人就打……” “别说了。”明城甩开他的手,“我也是昆仑山一道士。” 龙游知道说错了话,点到明城的心结上,马上乖觉地住了嘴。见明城快步走在前头,忙追上去,再去牵,被甩开。 龙游说:“我知道我自己做了很多错事,可是,你看,我都答应你以後只跟你在一起了啊。你就别和我赌气。我带你去见我爹,他会送我们去瑶灵谷。” “瑶灵谷?”明城没听过这个地名。 “是啊,我前几天就是去看看地形。那地方在人间和魔界的交接处,和里昆仑一样安静,你会喜欢的。”龙游趁著说话机会,捉回了明城的手,牢牢抓在手里,笑著对他说,“走吧,走吧……” 明城觉得和龙游在一起,真是虚长了年岁。一人一魔相处,像两个爱生气的少年。 明明,已经那麽老了。不过皮囊看著新鲜而已。 龙游去的地方,明城看著熟悉,分明是去灵涯山的路,他以前七弯八绕的地方。龙游走得很快。 原来这茂密的森林里,有许多隐在暗处的传送点,从一个到另一个,很快就进到大山的深处。 明城抬头指了指某一个方向,那是处峭壁,上面有他找了好几年才找到的佛陀的修行山洞。明城对龙游说:“那里,我原以为是入口。” 龙游了然:“早就被封了。因为以前有人试图从那里闯进魔窟,哪有这麽容易?” 明城问:“你之前说,我离开昆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往这边来?” 龙游点头:“是啊,知道,虽然我在地底,但是你是承过我元精的人,气血相通,神识互接。只要你离开仙圣之气太过浓重的地方,我都能感知你。” 明城心头一震。他想起在黑湖边生产的佛陀,魔尊也是跟了他一路。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关系,所以那位佛陀宁愿抽骨去死,也不愿意存活下去吧。 分卷阅读122 ……在秘洞,佛陀摸骨辨识的时候,就说面前的不是人,是因为自己长期和龙游在一起,改变了体质。为什麽对这样非人非魔的怪物,佛陀仍愿传功相授呢? 龙游,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尽孕尔者的未了之愿。明城手心出了汗。 “就快到了。”龙游说,“是不是不舒服?” 明城摇头。 龙游很得意,低声说:“我故意的。老头子没形没体,离不开地穴。我就是让他看看沾染了我气味的你,所以才不让你洗澡……嘿嘿。” 明城赤了脸,黑线一排排。他确实没洗澡,甚至身体粘腻,走路时候,还有液体顺著缝线流下腿际。刚才走得快,顾不得。这时候被龙游特意说出来,连脚也迈不开了。 “臭小子!插科打诨!还不给我滚过来!”一声洪亮的声音在山谷内响起。 龙游叫了起来:“老头子,你偷听啊!” 大笑声隐入黑暗。 看得出来,父子俩相处得不错。 到了一处树洞前,龙游掩住了明城的眼睛说:“闭上,当心灼伤。” 异种奇闻 20.定居 明城听从龙游的话,闭上了眼睛。 前一刻没有感觉到任何热意,後一刻就被拽进了火海炼狱,身上的毛孔都被快烧起来了!明城知道这是错觉,忍耐著。 果然,没一会儿,一阵清风拂面。听见龙游的声音说,到了。 面前哪里的火海,分明是一处阴森森的山谷。 同是山谷,跟刚才的山谷却不一样。 刚才的是人间的山谷,这里却摆明了妖异非常,树都是参天巨木,花都是鼓盘一样大,随便一株野草,也齐人高,天上挂的更是血红的月亮…… “别看了!”龙游拉他转身。 身後是火红的一片焰洞,如临万丈沟壑。 里面有声音道:“小道士,不管你是存的什麽心,到了这里,什麽都别想了。世外千年,山中一日。你当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与我儿好好过吧。外面的一切,与你再无关系。” “别废话了。”龙游忽然把手里的望山剑往火中一扔,道,“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剑!”明城心里一急,要跳下去拿,被龙游拉住。 龙游的脸在火光下映得发红,他说:“什麽东西入了这火,都会融化。世间再没有望山剑。老头子要是运气好,还能捡出几丝和尚的魂魄。与我们,却是没用的。” 说话间,火洞已然消失。面前一片黑暗。森林里安静得诡异。 然後,有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一个枯瘦的男人驾著车出现了,看见龙游,跪下喊了声“小主人”。 龙游携著明城上车,对赶车的人说:“主人便是主人,小字去了吧。” “是,主人。” “这里是哪里?”明城看著渺无人烟的森林。 龙游说:“一处荒地,给我们用正合适。” 明城不安:“没有别的出入口吗?” 龙游笑:“我知道就好。” 明城感觉被拐了。 龙游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紧闭的空间。可是,我愿意留你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见到你,你也见不到任何人。” 充满黑暗的一句话。 龙游说:“我实在不喜欢你在人间四处走。” 明城的心里越来越黑。 龙游说:“所以你要我陪著你一起遁世,我非常乐意。只要是你的意见,我都顺从。” 明城不悦:“我怎麽知道你有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龙游停了半晌,只说了一句:“交陪都是相互的。” 废话! 这鬼地方,估计是魔域!魔能自由进出,他却不能。龙游带他来这种鬼地方,分明居心不良!可是又说不出什麽错处?如果魔真的按照约定,不再入世为祸,确实是他交换的条件!明城心里打结。 “家”很快就到。 荒凉过头。 黑暗里的一处古宅,庭院很大,房间破旧,雕梁画栋看得出,曾经风光过。不知道多久以前,什麽妖魔鬼怪住过。 像为了迎接他们,大门口和厅廊里挂起了血红的灯笼,和天上的赤月交相辉映。 有四个仆妇立在门口,一个个都是面目呆滞,形销骨立,看著令人顿觉阴寒。 龙游领著明城往东头的小径走,不一会儿,出现一座相对独立的院落。见是干净的石头屋,明城放心一点,他实在担心是阴暗潮湿的木屋子,动不动会钻出虫蚁蛇蝎,什麽时候被蛀空了都不知道。 龙游说:“这里给你住。” 明城点了点头。这处明显收拾过,院子里种著花木,推开房门,里面有桌有椅有床有榻,还有书架。书架上堆满书和古玩,床上堆了柔软洁白的被褥,桌上点著昏黄的灯。除了床大得过分,其他还算正常。 明城转身见龙游跟进来,不悦:“你不是说这里是我的房间吗?” 龙游笑著放下东西,说:“也是我的房间。” “这麽大的院子,没地方给你住了吗?”明城不愿意。 “你要是不满意这里,我叫他们另外收拾。”龙游说,“你在哪里,我当然在哪里。” “没得治了,你。”明城揉了揉眉心。 “你要给我治吗?”龙游涎著脸靠近。 “别。”明城推开闹心的脸,“我累了,要休息。” “好,一起休息。” “我要洗澡。” “我叫人烧水。” “渴了,饿了。” 龙游吩咐人送果送茶。 这就算小日子正是开始了。明城十足头疼。 宅子里虽然有佣人,但是明城很少看见他们,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会自动出现,但是个个像游魂一样,悄无声息,而且是哑巴游魂。 明城倒不介意,龙游做事差三落四,兴来就抱做一处,而且,越来越有喜欢以触手形态游走的趋势,被人看见不怎麽好。 这样过了数月,龙游觉出不对了,开始闷闷不乐。 原因是,无论他怎麽抱明城,明城都没有怀孕。 奇 分卷阅读123 怪极了。 这回,还没到一个月著重的几天发情期,龙游就跟在明城身後寸步不离了。 白天的瑶灵谷还是很美的。 这里的花不仅大,而且豔,远看过去,一片片,灿若云霞。走在里面,如临伞下,遮风挡雨都没问题,且有异香扑鼻。 龙游指点过明城哪些花瓣和花蜜可以食用,养颜养肤养胃养功,都没问题。 大概因为近魔穴,四季如春,多瀑多潭多温泉,坐在树下看风景,树上还会掉下果子,果肉清甜,多水多汁。如果不是到了晚上就阴风阵阵,实在算得上是个适合养老的好地方。 以前觉得人烦,现在一个人也看不到了,饶是明城,也觉得心空空落落起来。 明城坐在瀑布下练了会功,然後踏著水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四肢大敞,任阳光暴晒。这儿的太阳,看似烈,却一点也烧不起来。 明城昏昏欲睡。他不明白,反正自己在这鬼地方使不出任何法术,为什麽还会不间断地练功,是不是真的无聊得快发疯了? 然後,水里一阵波动,浮出一个庞然大物。爬到明城身上。一根根粗韧的触手覆盖了青年的整个身体,除了他呼吸的脑袋。 明城动也不动。 怪物拉扯青年入水。明城不乐意了,他刚刚被水淋湿了,还没干呢,不想再泡。 “滚开!”明城挥了下手,把怪物踢入水,站起来就走。 触手们蛇一样跟在他的脚步後面。 青年走得快了,窜进了花丛。 触手像是在玩追逐游戏,也爬得飞快。 青年一不小心,头碰到了一朵花瓣,颤巍巍的花瓣抖了抖,浇了青年满头满脸的花粉和花蜜。明城一时不慎,脚勾到了花藤,直接栽倒在另一朵花盘里。 这是一朵浅紫色的爬地花,花瓣肥厚,亦盈著露,明城撞进去,全身湿透,十足狼狈,愤恨地盯著爬到了花瓣四周的触手君。 全身粘腻,颓败的青年干脆躺下不动了。花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孔,他觉得沾了花粉的皮肤都份外发痒。 这个鬼地方! 异种奇闻 21.分歧 触手见明城躺平了,迫不及待了从硕大的花盘周围爬上来,爬向中间的男子。那架势,像猎食者。 明城挣了一下,便顺从地任由触手们分开他的衣服,贴上他的身体。 触手有粗有细,细的细如发丝,粗的有如儿臂,粗糙的表皮上是凹凸不平的褐色颗粒,缠在青年白腻身体上,像覆盖了一层藤蔓。 蠕动的触手们分泌著粘腻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滑行。 青年的身体上本来就因沾了花蜜、花露和花粉,湿透了,被触手们这麽一搅合,本来散落在部分皮肤上的花粉和花蜜被涂得到处都是,痒,也发作得更厉害了。 每一条触手顶上都有吸盘,张开的口子里,是尖利的突起。青年的柔嫩的肌肤被每张口子这麽反复吸咬吐噬著,不一会儿就遍布了红色的斑点,像起了繁密的疹子。 痒。明城知道自己中招了,那些花蜜怕都是催情的,怪不得龙游老是捡一些花瓣给他吃。 青年动了动身体,马上有更多的触手钻到他的背下,轻轻托起他。 花间弥漫起浓烈的香气。惨遭蹂躏的花瓣虐出了汁液,顺著倾斜的花盘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 青年握住不断摩擦予己快感的触手,往身下送。 那里,有调皮的触手卷了草叶和花瓣,嚼成了泥状,往紧窒的粉色洞穴里送,挤流出紫绿色的汁液。塞不下了,便有细细的触手钻进去,开了道,更多的前仆後继推送而入。 青年发出了急促的喘息和浅淡的呻吟,闭著眼睛卷起了身体。 花盘上的重心一移动,马上向一面倒,青年的身体滚了下去,刺激到体内的动作,脚趾都痉挛地僵住了。 并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触手们茧一样包裹住了其中的蛹,一层一层,密密麻麻。外层的只看得到蠕动,里层的动得快些,底下的甚至带出了紫红的液体。 每一条触手都似在发情,欺负著温暖柔软的人类身体。 青年的呻吟和喘息已经听不见了,只偶尔传出一两声隐约的咽呜,因为湿润的触手堵住了他的嘴巴。 又过了一些时候,两根更加丑陋的长触钻到了触手堆里,和别的触手比起来他们比较像肉块,光滑些,浅淡些,却更粗壮凶猛,柱状体上满布大小的吸盘和突起,还有密密麻麻的暗褐色倒刺。 在青年嘴巴里和後穴里的大触们渐次退出,让出了位置,没等青年舒缓过来,两根长触一个选择了嘴巴,一个选择了後穴,虫一样挺了进去。 青年的身体大大一弹,随後剧烈地抖动起来,连著包裹著他的触手们滚进了花瓣下的烂泥堆里。 天阴了下来。大雨即将倾盆。 花瓣底下的人和魔都没注意到天气的变化。 青年黑色的头发埋没在触手堆里,蠕动间被缠得更紧密了,不知道的看到,还会以为这里是不是溺死了人,或有人被怪物吞食了,正在消化。 龙游发情的这七天,就带著明城在林间。 下雨了,躲到两片花瓣和叶子中间,或者直接爬上树丫看稀里哗啦的湿润树林。 打雷了,触手帮他捂住耳朵,雷呼啦啦滚在头顶,龙游施加的闪电鞭笞在明城身体的深处。 不小心陷在烂泥堆了,当是柔软的泥床,雨停了後,往水潭里滚一滚,算清洗过。 渴了,喝花蜜,饿了,吃花瓣,明城不想吃不想喝,触手们会把食物送到他的肠胃里。 明城不吃不喝不会饿,但是龙游显然不是纯粹为了怕他的渴和饿,才要喂食他那些东西。 这样过了半个月,饶是再木石的身体,是男是女都该成精孕子了,龙游眼巴巴再等半个月,明城的肚子没半点声响。 “怎麽回事?”龙游绕著明城打转。 明城在看书。 龙游把书拍掉。 明城:“什麽怎麽回事?” 龙游在他对面坐下,闷头就两个字:“孩子。” 明城重新拿起书:“你要我,还是要孩子?” 龙游想了想,说:“都要。” 分卷阅读124 “只能选一个。”明城飞快地道。他觉得这对话怎麽这麽别扭。 “为何?”龙游不明白了。 明城干脆推了书说:“没有孩子。因为我不会愿意。” “你不愿意!”龙游拍桌子,“你为什麽不愿意?” “没有什麽为什麽。” 龙游再想了想说:“不痛的。” 才怪。明城的手指敲了下桌子说:“做的时候,你也说不痛的,一下就好。” 龙游囧,半天说:“不一样。” “就是这样。”明城觉得自己脸红脖子也粗了。 龙游说:“没有理由你会怀不上啊。” 明城恼:“我说过了,我体内有炎珀。” “嗯,金色的纹咒。”龙游顺著他的话说,“和这有什麽关系?” 明城冷冷看了他一眼,说:“最大的关系啊。不会给你孕子!” 龙游懵了,念了句:“臭老道!” “我自己愿意的。”明城缓缓说。 龙游的脸色彻底变了。 明城说:“我是男人,不是女子。你既然找了我,就不要强人所难。” “拿掉那东西!”龙游火了,“你知道怎麽拿掉,是不是?” 明城皱眉,摇摇头:“我不会这麽做的。” “为何?”龙游问。 明城说:“我看过那些生下来的东西,你要他们繁衍得到处都是吗?一个你,已经够祸害了!我绝对不会任由你重蹈覆辙,再生事端!” 龙游怒了:“你答应过我不会拒绝我!” 明城说:“不包括这个。” 龙游阴狠地说:“你若做不到,日後也别说我做不到。你不愿为我生,难道不怕我气极找别人吗?” 明城握拳,却不想改口。 龙游走到门口,背对著明城说:“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想著怎麽至我於死地?我知道你并不是心甘情愿与我来这里。并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是你愿不愿的问题,你若想好了,就差人和我说。你若放不下,便别怪我无情。” “你这是在威胁我?”明城闭眼。 “呵,随你怎麽想。”龙游看著看都不愿看他的明城,道,“我对你如何,难道你不明白吗?” 龙游走了。 明城陷入杂思。他知道龙游不是道假。龙游有时候会带著仆从外出,不见几天,说明此处另有通道,那些鬼灵一样的人断不会过得了吞魂食魄的万魔窟。但是明城曾四处探过,根本找不到任何出口,到处是莽莽无尽的丛林。甚至连当初火狱的入口,也没有丝毫影子。 是不是,自己无法施展功力和法术的原因。所以,被困此间。 想从宅院的仆役口中套话,更不可能。龙游不在的时间,他们根本不会在明城面前出现。 令人窒息的瑶灵谷啊。 明城第一次正视这个严重的问题,如果龙游不遵守游戏规则了,他要如何,他待如何,他能如何?! 异种奇闻 22.俯仰 底线什麽,本来就是拿来挑战的。 得寸进尺什麽,说的就是不肯满足,得陇望蜀。 说话算话叫做承诺什麽,得在当事人心情好,愿意陪你玩的时候。 明城一直都知道── 人类用以约束的准则什麽,对龙游来说,根本不存在。 任性嚣张的魔,不懂得什麽叫分寸。想要什麽,便是什麽,便做什麽。 愿意守什麽约定,得他自己心甘情愿乐意在你面前做小伏低。 现在,这段随时都可能崩溃的关系起了波动。 当事人谁都不愿意让步。 明城的底线,是不能成为魔的盆器,替他孕育子嗣,繁殖更多无法无天的恶魔。他本来就为遏制事态,困守魔物而来,不能倒行逆施。 魔的要求很简单,明城是他的,得完全属於他,心也是,身也是,作为伴侣,传承的责任是理所应当。明城的不肯,只能说明不能完全接受他。 心有芥蒂。 龙游说,即使生了,不准它们出去,都在谷中,这样可以了吧? 明城果断拒绝,不行。 龙游说,你要怎样才答应? 明城不理,杀了我也没用。 龙游说,你纳我骨血,承我精露,与我一样,不死不老。受创也会马上复原,哪里再有死? 明城羞恼,你答应过我听我的。 龙游说,是你答应我“不拒绝”,我才应允你“固守一处,再不出世”吧? ……口舌之争,哪里能争出定论? 魔,已学会与人争辩,捉人痛脚,并且威胁。 龙游不悦明城的不配合,他对明城说,难道你要我找别人吗? 明城一瞬间脸上掉尽颜色。 龙游却笑了笑,拂袖而去。 这句话何止是威胁,简直是示威。明城不顺他意,他就不再遵守任何所谓的约定,从此後,随心所欲,胡作非为,连两人之间脆弱不可一击的感情都要被踩在脚底下,踏过了。 这是魔的任性。他知道怎麽令人难受,却不会懂得心伤到会是什麽感觉。 龙游要明城,便拘住他,留住他,困住他。这处人类不可进出,修仙人会丧失法力的瑶灵谷不斥为最好的笼子。 龙游不怕明城逃跑,因为他得意,明城根本走不了。 龙游想,小道士是他的小道士,迟早会顺从他。 明城的心,却是第一次被捏碎得鲜血淋漓,在看不见的地方。 从前,懵懂相悦,一人一兽从师门逃出来,惊心与无措的时候,他不曾如此迷茫。 不被师门承认,被斥责、被驱逐下山,受人冷眼,颠沛江湖的时候,他不曾如此伤痛。 切断了和人世所有的关心,甘心被龙游圈养,远居在妖镇的时候,他不曾如此悲凉。 作为一个修道的人,却碾转承欢在一头不知人性为何物的魔畜身下,他不曾如此屈辱。 即使做了决定,在秘境闭关修习後,挟剑对著龙游,要杀魔取命的时候,他不曾如此难受。 龙游虽然会了幻化人的形体,会用人的思维 分卷阅读125 方式,知道对喜爱东西的占有,但是从头至尾,龙游的心,还是一颗魔的心,兽的心,畜物的心。 那些学会的只是包装,本质没变。 明城忽然错觉,从头至尾,只是他的独角戏。他的挣扎,痛楚,以及愿意尝试的信任,都像一个囫囵的笑话。龙游根本不懂。 龙游只看得到他自己。 谁都没有规定,游戏要如何走。这一次,奉天观的小道士一不小心,貌似把自己赔进去了。 玄英说,不该抵上昆仑上下弟子的命,应该有更好的法子。 小道士以为,他跟魔的事,这一次,可以在一人一魔之间解决。 他错了。 这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没有一个个体,可以完全左右另一个个体。 龙游要打破两人之间看似和平的假象了。 不能退步。小道士对自己说,因为已经无路可退。 对於明城的软硬不合作态度,辐及到肢体接触上的强迫性状况,龙游终於怒了! 明城不乐意在此种情境下被抱,导致每次暴力的升级,昔日虽然凶残但是隐有甜蜜爱意的某些激烈运动,在某魔带有变相惩罚的恶质心理下,变得是只余凶险和残暴了。 每每结合後,明城破碎得全身是伤,流血的地方不止被使用过度的某处,因为主人心情的抗拒,金色符咒所布及处,出血亦更繁密。一次下来,像一场浴血的仗。 虽然不会死,虽然会痊愈,但是恢复需要时间,频繁的摧残下,明城变得虚弱。 拥抱这样的明城,也让龙游有无力使的不满足。龙游开始思考改变的策略。 明城不知道。 瑶灵谷的晚上,当白月变作了赤月,总有魔性大发的某只张牙舞爪。 这地儿本来就是近魔穴魔域,适合魔物生存,滋长本能的魔性。 得不到满足,没有贞操观的魔物会去做什麽? 明城不知道。 每个月固定的那几天,曾是明城的噩梦,但是龙游偶尔会不留宿了。因为虚弱的明城,抗拒他,厌恶他,憎恨他。 是魔,也不开心。 夫夫吵架,一棒打俩。 抬起手,看著近乎透明的苍白手指,以及手臂上隐隐浮动的金色纹路,明城心头一片冰冷。龙游已经走了,门没有带上,在风里一下一下地晃荡,留下全身黏腻的他一个人清醒地躺在狼藉的床上。 身上的纹路虽然在开始变得浅淡,但是明城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无力和被缚。 这样的下场,叫不叫做,画地为牢,固步自封,自作自受? 明城在生气。他既不想龙游出去扰人,也不想给龙游生孩子。 龙游很生气。他想要明城听话,想要很多孩子,想要明城听话地给他生很多孩子。 恶性循环。 …… 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後,有了转折。龙游转变了态度,不再提此事,变得讨好和温雅。好像什麽都没发生,仍和以前一样。 假象。 明城冷眼旁观。 终於,马脚露出来了。 虽然明城即使去潭边、湖边、瀑布边,看花、看树、看山水,也很少会走进古宅里别处阴森森的破旧房间里。 但,毕竟是居住的地方。 这地方有了别样的气息,迟钝如明城也感觉到了。 有新的触怪在爬动…… 肮脏的气息。 重生的罪恶。 质问。 龙游说,那是以前在外,没有死绝的回来了。没关系,一起关谷里。 然後,除了新的触怪,偶尔的暗夜,荒宅里会出现人的尖叫和喘息……男人和女人都有…… 龙游说,孩子们需要食物,不能饿死啊! 明城摔了龙游十几个耳光,怒骂不止。魔却没有反应,只是眸色深深地望定了小道士,折了小道士的手脚,打闹进床第之间。 信与不信,已经无用。 要的是顺从,明城这边没有。 任魔表面上百般示弱讨好,明城只更倔强了。一人一魔之间曾经有的微妙和谐也荡然无存。 魔虽然面上做了十足,但是私底下却是赌气般的报复。 明城越不愿意看到的,他偏偏做给他看。 明明知道对方会不开心,自己的情绪也会跟著受到波动,但是就是忍不住互相折磨。好像唯有这样才能舒一口气,争个输赢。 你让步,还是我让步。 互虐成了常态。看不顺眼也没法,藤缠根,根缠藤,已不可分。 何况,处於弱势的小道士如今剑也没了,空有满档的武力值在这穷山恶水的魔地盘里,丁点儿施展不出。 这便有了舒岫一事。 异种奇闻 23.人伦 明城没有想到,他在跟随师傅上昆仑修仙问道後的世俗亲缘还会有接续的一天。 并且,以这样奇诡且令他难堪的方式。 舒岫是舒城的弟弟。 他的亲弟弟。 窗外有了天光,明城一动不动地躺著,大睁著眼睛看著一丝丝涨满眼帘的金色。 曾经,龙游也以那样不能拒抗的温暖一丝丝入侵他空旷寂寥的心神。只是,现在,那温暖,在经历火烧的焦燎之後又成了刺骨的冰寒。 痛,麻木。 酸楚。 明城想起来,龙游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就只叫他舒城了,他彼时不以为意,因为他确实不配再上昆仑,以道家弟子名号自称。此时想来,怕是龙游早有预谋,一直在查他的身世,找他的亲人,并寻到舒岫。 呵,明城也好,舒城也好,终逃不过魔的五指山。 舒岫仍在昏迷。魔率先醒来。 覆盖在两人身上的触手藤蔓一样慢慢滑动,退去,幻影闪过,出现一个眉目姣好的英俊男人,长臂轻揽,便拨去舒岫霸在明城身上的手,把明城抱进了怀里,像搂著满意的瓷器,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怜惜地摸了又摸,叹气道:“你,终於可以完全属於我了。” 魔的眼里闪烁兴奋和愉悦,不由分说,捉住明城的下巴,吻了下去。 分卷阅读126 明城知道魔的意思。没有了炎珀,他便要沦为魔的盆器。 为他诞育子嗣了。 明城的心颤抖。 他没有抗拒的力量,在强大的魔面前,他简直像一具破败的娃娃,只有接受玩弄的份。舒岫还在一侧躺著呢,龙游架起明城的双腿在肩,不留情地贯穿了他。 这是龙游梦寐所求的结合。 明城可以为他生出无数最为优秀的完美後代。用明城的身体。 旁边搅合得翻江倒海,舒岫却一直沈在睡梦中,他的梦里,除了火只有火,他仿佛跟烧著他的火在做爱,给予他的激动,隐约与昨夜缠绵过的蜜穴一样令人销魂。他便这麽既痛苦又难受地困在其中。 这一切,当然不是梦。 虚假的冰面被敲碎,坚硬不复存在。 舒岫睁开眼睛的时候,回到了他刚到这个山谷中所住的房间,之前与他亲密过的男人正坐在他的床边。 虽然,那场激烈又迷幻的性事中,男人大部分时候都昏昏沈沈,但是他黑得泛紫的繁密长发,清冷贵气的出尘气质,细瓷肤质的美妙触感,蜂腰、圆臀、瘦骨、细肉甚至紧致的内穴都令舒岫记忆深刻。 舒岫定定地看著男人,喉结滚动一下,咽了口唾沫。他骤然觉得浑身又开始烧了,是梦中那种火辣辣的紧绷。 舒岫忍著。 男人避开他赤裸的凝视,咳了声说:“你好点了没?” 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有故意压下的沈。 舒岫盯著男人开阖的唇瓣。 没有等到回答,男人不禁奇怪地转回了眼神,他关心地摸了摸舒岫的头,说:“你昏睡了很久,若不是他救你,会爆体身亡。接下来的时间,对你,可能不好受,你忍著,忍过去就没事。” 男人想了想,又说:“……我会教你修习,传你功力。” 舒岫听得不怎麽明白,他问:“你是谁?木清呢?” 眼前的是妖怪……舒岫记起木清这麽与他说过,但是男人不像,舒岫记得有怪物与他一起欺负男人,这个男人肯定也是一起被抓的,木清肯定搞错了…… 被问的人有点僵硬,他正递杯子给舒岫,杯子里的水晃了晃,他问:“木清?木清是哪一个?” “带我……去见你的……”舒岫坐起来,接过水,眼睛一瞬不瞬观察男人。 男人脸上忽白忽红,他顿了一下说:“他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他可以出去?”舒岫狐疑,木清不是说有妖怪在,他们逃不了吗?妖怪喜欢用嘴巴吃人,也喜欢用下面的口缠人…… 男人动了动嘴唇:“你说的那个人是这里的主人。”聪明如他,已猜到了舒岫口中的木清便是始作俑者龙游。 舒岫一脸呆滞。 男人不知想到什麽,一脸的郁郁和愁绪,站著不动。 舒岫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也是被捉来的?” 男人苦笑:“我是自己来的。” “啊?”舒岫张大嘴。 “你好好休息。”明城看了舒岫一眼,说,“待你好了,我送你出去。” 然後,舒岫便见明城近乎逃地离开了。 一团谜题。 舒岫不由想,这个男的是谁,为什麽关心他?这个宅子到底怎麽回事?木清呢?人在哪里?有没有骗他?到底谁是妖怪,谁是人?……舒岫这麽胡乱想著,不由痴了。 如果舒岫还有余心管自己,他便会发现连他自己也像个妖怪了,白发赤瞳金纹身,连指甲都呈血红。 明城走得快,一是他实在当不了自家亲弟的面说出身份,二是舒岫看他的焦灼眼神,久经人事的他怎麽会瞧不出来,三是他已经开始有晕吐迹象了,不想在舒岫面前出丑。 狼狈,尴尬。 舒岫“养病”的时间里,“木清”没有再出现。明城倒是天天去看他。 但是,对舒岫充满别样意味的眼神,明城浑当没注意。他只是来照顾他亲弟弟。明城只对舒岫说,他得了怪病,因为没有内力,所以不好康复,只要学会一些基本的道家吐纳之法,以後就可以自己慢慢调解。 每日的学习和行功都是再简单不过,明城虽然不能在瑶灵谷里用法术,但是渡内力给别人权作强身还是可以做到。 舒岫再笨,也知道明城对他无相害之心,而且那些修习的法门都是正统的道家学术,心里原来蒙著的一层疑惑更浓重了。 一日,行功後,舒岫问:“我得的怪病,不是从你身上渡的吗?你若非妖怪,又怎如此怖诡?你若要加害,又为何日日来照料我?” 明城沈默半晌。 舒岫却反握住明城的手,把他堵在了床头,他问:“还是说,你喜欢我?” 说这话的时候,舒岫的脸也是红的。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明明喜欢木清,但是看见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忍不住想亲近,想把他压到身下好好欺负,这个男人浑身简直就散发著让人神智不清想扑上去的迷幻气息。 是妖怪也没关系,被害死也没关系,不是木清也没关系,只想去碰他,抱住他,进入他,舒岫的心里真的这麽想。 男人却推开他,说了句“你不要想多了”,便低头走了。 舒岫靠在床上发呆。 这谷里有吃人的妖精,舒岫却不怎麽如前害怕了。他看不懂男人。男人似乎害怕他,怕他的靠近,怕他的问题,怕和他对视。 十足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自己这样,都是被他害得。舒岫满足地想。 “哥哥”这个词,当然不会在舒岫的小脑瓜里出现。 异种奇闻 24.兄弟 明城刚回房,就被人咬住了脖子,抵在门背後亲热。 衣衫还好好穿在身上,只是被扯了裤子,龙游的畜根在肉道里冲突挤碾,明城半挂在他身上。 他们之间,似乎只余了这层关系。 最近见面,基本都是交 合,话也不讲了。 龙游在明城体内留下自己的味道後,才抱了他坐在椅子上,鼻子凑在明城身上闻:“不要去见他了,我答应不害他性命,送他出谷。” “他现在这样,只会被人当做妖精。”明城默道。 分卷阅读127 龙游示好:“等他适应後,我再派人保护他,不会让你弟弟丢了命。” “你也知道他是我弟弟!”明城的话带了气性。 龙游眼睛闪闪:“我知道,他不知道。”t 明城咬牙。 龙游却掀了他的衣服,整个脑袋都钻进去舔了,腹部上粘腻的软滑触觉令明城敏感倒吸了一口气。 “大了。”龙游喜孜孜的话语声。 明城却垂了眼睛。 会生出个什麽怪物啊? 舒岫在房内胡思乱想的当儿,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久违的人。“木清”。 木清一双桃花眼逸兴横飞,流光溢彩,显得整个人都是精神奕奕,一副餍足的意得志满模样。看见舒岫便笑了。 “你终於来见我了。”舒岫皱眉。 “怎麽看见我这副样子。”木清笑,“才几天不见啊,小弟弟。”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舒岫问。 “什麽怎麽回事?”木清大摇大摆地在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杯水都笑不合口,“莫不是你睡糊涂了?” 舒岫看著陌生的木清:“你不是说,我们要跑吗?” “住得好好的,我可不走。”木清挑了一绺长发玩,“这里,可是我的家,有我的妻,有我的子。你不知道你哥哥早已嫁给我了吗?可怜的小妹夫。” “你说什麽?”舒岫震惊。 木清哈哈大笑。 舒岫紧张地手都捏成拳头了。 木清笑得十足风流:“我没兴致陪你玩了,弟弟。你没有听错,我早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木清,我是此间主人。而日日来照顾你的人,便是你失散十数年的亲哥哥舒城,他没有和你讲吧,谁会想亲兄弟会在床上相认呢?” “……”舒岫被真相激怒了,他不知该信不信,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如何不可理解,他木然看著得意的木清,“这都是你一手策划的阴谋?” “别这麽说。”龙游不紧不慢地道,“你也是救了你哥哥,他身体里被种了道家的法术,只有血亲才能为他渡出,所以我才带你来。如果跟你说了他是你的亲哥哥,你还会抱他吗?” 舒岫一张脸又白又红又青。 龙游大言不惭:“现在很好啊,他没事,你也不会死,我更如愿。老实说,我该谢谢你。所以你若要住下去,我也不会赶你走,不过……你记住……” 龙游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哥是我的人,你的那份心思还是收起来为好。我叫龙游,此间主人。你们人类说的魔。” 舒岫眼睁睁看著龙游大笑著走了。 舒岫从来没有想过两兄弟还有再相见的一天。 木清不在了,这个长得像木清的人说他不是木清,还领著自己作践了据说是自己亲哥哥的男人。 舒岫忽然变得焦躁。 他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该相信什麽。 这一天,舒岫没有看到明城。这之後的一天,两天,三天,明城都没有来。 不管明城是不是他的亲哥哥,舒岫忽然迫切想见到明城这个人。舒岫决定自己出去找。 古宅比舒岫想象的要大,庭院和厅廊纵横交叉,通常走了半天又回到原点。而且怪物比上次见的更多了,舒岫简直觉得每一间房内都充满了蠕动和啃噬的声音,偶尔甚至听见男人和女人们的娇喘和惊呼,他都不敢推门去看。 他怕看到怪物们扒开血淋淋的人体爬出来,怕看到人兽交缠的丑陋画面,怕看到怪物们把人当做食物的场面。上次乱开门的印象,舒岫记忆尤深。 正当舒岫不知道该怎麽办的时候,宅子里的古怪管家出现了,干瘦的老男人看著舒岫,像看著个死人,他盯了他一眼,问:“你要找道长?” 道长?舒岫忙点头。 “主人不喜欢你去见他。”老男人虽然这麽说,但是伛偻著背在前面带路。 “看到什麽,自己负责。”老男人说了这句话,把舒岫扔在东头的石头院子外。一路飘飘摇摇的红灯笼白天也亮著,红得人心发慌。 “我知道。”舒岫咬牙说。 老男人看也不看他,无声无息走了。 舒岫踏进院子,他不是第一次来,直接往上次的大屋前走。然後,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走到近前,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屋子里面的动静。虽然门关著,但是纱糊著的木窗根本挡不住什麽声音,甚至可以看见里面模模糊糊的身影。 和古宅里别的院落一样,这里也不见得干净,里面传出的声音,分明表示主人在忙著,沈闷的肉体碰撞声,滋润出的噗滋水声,以及男人千转百回的闷哼声。 那一瞬,舒岫心里只有两个字。哥哥! 屋子里晃著黑压压的影子,满地爬动的触手,明城就在那触手之上……舒岫不管不顾地去推窗砸门,大喊大叫。但是,这处显然动了手脚,他推不开门,也砸不开窗,嘶哑了喉咙,叫喊声似乎也传不进室内。 室内的罪恶还在继续。 拥著明城的人转过头来,对上舒岫的时候,带著一抹笑,赫然是“木清”的样子,但是“木清”的下半身,满满的,满满的,都是触手,这些触手围绕著明城,填满了他。 舒岫目眦尽裂。 谁是妖怪,真相摆在面前。 舒岫闭上双目,堵住耳朵,颓然在门前坐下。他不想看,不想听,但是那些暧昧的声音丝丝扣扣传入耳朵,像刺激他,折腾得更厉害了,舒岫甚至听见明城哀泣和斥骂的悲鸣。 不知道多久,天都暗了,门才打开,难闻的血腥味夹杂著莫名的欢情味马上挥散出来。 衣衫整齐的木清踢了踢门口坐僵了的舒岫,勾著唇角笑:“知道了吧,他是我的人!我大人大量,且容你们兄弟叙叙旧。” 飞扬跋扈的样子恨得人牙痒痒。 木清走了。 门开著。 室内点著一盏灯,但是看去仍像口昏暗暗的洞。 舒岫扶著门框站了片刻,走了进去。 同第一次见面一样,明城不著寸缕地躺在床上。这一次,清醒的舒岫可以好好打量哥哥的形态了。 明城在激烈的运动後,进入了深沈的昏 分卷阅读128 睡。他浑身狼藉,看上去却并不狼狈。虽然没一处完肤,但是身体上包裹著晶亮亮一层薄薄的滑腻粘膜。 白皙的皮肤上有缠卷过度留下的掐痕,还有青淤和破损,以及被利齿咬破的细小血洞。大腿到股间是密密麻麻的红肿,被单上湿漉漉的一片一片,不乏触目惊心的血色污渍,还有液体从盛不住的密处流出,是颜色淡红的水状黏液。 所有这些被摧残留下的痕迹,正神奇地在肌肤上水墨一样地自动散去,慢慢消失著复原。 舒岫站在床边,茫然又无力。 他想明城能睁开眼,然後他能问一问,你是我的哥哥吗?但是明城累坏了,睡得那麽熟,他不敢打扰他。 异种奇闻 25.相认 舒岫一直站著一直站著。 明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曛了。若不是近来嗜睡,明城不会连床榻之边站著个大活人,都这麽久才发现。 见有人,明城下意识是扯过被子掩住自己的腹部。如果不是特别注意,男人隆起的肚子并不特别明显。 长发散在脑後,初醒的苍白模样看上去有几分脆弱。 “你怎麽来了?”作为兄长的问话,消去了慌乱,多了分责问。 没有应答。 明城担心是不是龙游那个家夥又对自己的亲弟做了什麽了,心急之下,不禁伸手拉了拉舒岫的袖子。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但是因为包裹著层秀气的皮肉,看上去分外修长漂亮。早前因为练剑做活留下的老茧,这几年消得影都没了,嫩皮嫩肉新鲜得像刚剥出来。 “哥哥?”舒岫看著那只手,这麽问。 男人的手抖了一样,僵直地收了回去。半天没出声。 舒岫紧张地抬头去看。 男人紧闭著眼睛,靠在床头,呼吸有些急。润泽的唇动了动:“他与你说了?” 舒岫的眼睛停在男人的锁骨上,挪不动了。那处的吻痕未全部消去,淡粉的痕迹像一朵花,又像一只振翅的蝶,挺在微凹处。 “我不想还能碰见你。”男人仍闭著眼睛,“……爹和弟弟呢?” “爹把弟弟送了人,把我卖了,一个人走了。”舒岫说,“哥哥,这些年好吗?” 舒岫这哥哥叫得毫不怀疑。 “你信我是你大哥?”明城睁开眼,复杂地看著面前的二弟。 “他说只有血亲才能为你洗出炎珀。”舒岫重复龙游的话,“你是吗?” “我是你的大哥舒城。”明城十分痛苦,“你恨不恨我?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造成的。” 舒岫摇头:“我不来,就不知道你在这里,不知道我的哥哥原来还活著。” 明城回忆道:“我和你们走散了,被师傅捡去昆仑山修道。然後,遇见他……” 舒岫打断明城的话:“你不想离开吗?” 明城看著舒岫:“你可以离开,我不可以。” “为什麽?!”舒岫近乎叫了起来,“是你不愿意吗?他这麽对你,你还,你还……他不是妖怪吗?” 明城脸色铁青:“我不能走。” 不管舒岫怎麽不解,怎麽苦劝,怎麽愤怒,明城再没说什麽。那些长长短短若明若暗的理由,和舒岫说了,对舒岫也并没有什麽好处。 该把这个弟弟送出去。 自己,哈,就烂在这里吧。与怪物一道。 天大亮的时候,自有管家来请舒岫回去。明城需要休息。 身体的症状变得明显。一个月的产子期,比起人类的十月怀胎来,足够短。明城很快就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东西在动了。 为了避免明城的情绪波动,龙游不经常来。但是,明城的每一丝变化,都在他的掌控中。明城不知道,这一年年的日夜相处下来,他已然是龙游的半身。福祸相系,共生共存。 每天清晨醒来,都有流红迹象,是後穴中出来的淡粉色液体。明城不知道这是什麽,但是明城感觉到身体的更明显变化是竟然像个女子一样,身体逐渐变得丰腴柔软,肌肤吹弹可破,有莫名的隐香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连自己都被熏得微醉。 明城发呆的时候,龙游捧著一碗清露进来了。虽然明城不需要进食,但是为了身体准备好充足的营养和能量,龙游不断会寻来稀奇古怪的珍药。 “不要急,我把你的状况跟父亲提起,他说这是必经的过程。你身上的味道就像花朵开放时的花蜜,对生产有助益,对靠近的雄性也有引诱作用,可刺激交配,就像你们人说的春药。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特别……想我?”龙游靠近。 明城对这恬不知耻的回答非常鄙恨。但是,他明白,龙游十有八九说得是对的。 如果这香味真是为引诱交欢所自然分泌,他岂不是同一头雌兽没有分别,这麽想,便觉愤怒。 龙游还在继续刺激某人:“最近家里的孩子们都越来越焦躁不安了,因为它们闻到你身上散发出的味道,都会发情。如果不是我设了禁制,它们会循味而来,争相扑到你。你就是我们的王,这瑶灵谷的所有生灵都会为你臣服,我的小道士。你走到哪里,哪里的花就会开,兽会醒,冰都会化。” 虽然龙游的甜言蜜语十分麻人,但是入了明城的耳,只令明城觉得恶心。 明城只明白一点,他的身体在变化,他控制不了它了。 龙游还是会抱他,给他需要的温暖和养分,但是动作温柔许多,频率也在减少。他在等待第一胎孩子的降生。 舒岫再怎麽担心也没用。 管家传话:“主人说你可以走了。”舒岫不想走。 舒岫想再去找他哥,但是管家不带路,在这处鬼打墙的古宅里,他根本找不到目的地。 舒岫只好等。 时间很快,明城走路都困难了。大腹便便,像个人间的孕妇。 龙游常摩挲著明城圆润的腹部,猜测里面有几个宝宝。通常几十个,几百个也不足为奇。它们会自己爬出来。但是明城的肚内貌似特别安静,快到临产期了,都没有小家夥们顶著头蠢蠢欲动。 旁的人孕上了,小怪们成熟後,会从身体内部咬出来。母体就是它们见世後的第一餐。 明城现在的体质,不是诸如人类是食物,而 分卷阅读129 是同类。他体内挥散的隐隐香氛就是在催醒体内的孩子们认识到这一点。 龙游不担心孩子们会伤害到明城,这一点,他有信心。但是毕竟是明城的第一次生产,龙游也不知道会出来个什麽状况,或者说,他比明城还要紧张和担心。 显然,後来的结果也让他伤心和意外了。他没有接到如所愿的一串或者几堆孩子,只有两个,而且两个里面有一个明显是不该出来的!造孽啊! 生出的是人形体。 生产的那天,一早,明城就腹胀得难受,肚子坠得站都站不起来。 产夫不如产妇,体内没有产道,也没有诸如子宫之类的孕器。怀下的孩子简直像寄生体,躲在体内占用空间,堵塞各器官的正常运行,十分吃力是难以避免。 偶尔疼痛,明城已习以为常。 眼尖的管家来送食的时候看到明城的情况的不对,马上差人叫来了龙游。 “怕是要生了。”少言寡语的管家多说了一句。小道士对下面的人和气,不管他们是人是鬼还是妖,都没有呼来吆去难为过谁,底下的人对这个正主儿夫人还是破存好感。 “准备去。”龙游吩咐。 准备什麽,龙游也不十分清楚,左右是从人类那儿学的一套子接产规矩。热水烧起来,干巾子拿进来,使唤的外面排排候著。 没有稳婆和稳爷的下场,就是明城这一生,生了一天一夜,耗尽了精气。 异种奇闻 26.生子 是个先天不足不适孕的男人,一怀怀了两胎,孩子还是人形的!这生产,当然难了。怎麽生出来的?问龙游去。 一开始,明城躺在床上闷哼,大家在旁干等。 半晌後,明城的呻吟声渐密,龙游挥开给明城擦汗和按摩他肚皮的人,统统赶了出去,自己上阵。 龙游虽然看见了别人是怎麽按的,轮到他不免手生笨拙,明城的面色比刚才更为难看,显然疼得厉害,手拽著床沿闷喘,却不吭声。 龙游擦了擦明城汗涔涔的额头和鬓发,豁出去了,干脆祭起火阵,暖暖融融绕床一圈,自己趴上床去解明城的衣服。一解开,才发现明城的里衣几乎湿透了,冷粘地贴著皮肤,双腿微张蜷曲,下股处更淋漓不堪。随著龙游的动作,明城的肚子挺了挺,难耐地喘气。 龙游闻见更为绵密的香氛,随著明城的汗液从毛孔中挥散出。他知道他难受,便用他自己的法子,脱光衣服如常肉贴肉靠上去,边摩挲明城的身体,边用法术去暖慰驱赶明城的湿冷颤抖。 龙游的体温高,明城下意识靠近他。 龙游耐心地拿干净的布清理了明城的身体,手慢慢伸到了那处不断分泌黏液的暖穴。 暖穴紧皱,一下下地舒张收缩,手指伸进去,里面的肉道颤颤巍巍包裹著侵入著,动得比平常更活跃,温度也比平常高许多。 龙游用手慢慢扩张著明城的那处,如每次情事的前奏。见明城疼得苦,便伏上去吻他。两个人揉在一起。 这麽一来二去,催生的事情被龙游搁在了脑後,满脑子想的是闯进这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火热的躯体里去。他这麽想,就这麽做了。 明城疼得没了知觉,只知道抱著龙游,龙游顶进那处,上下突弄,如同帮他在按摩深扩,鼓胀的腹部随著两人的动作翻腾得厉害。 龙游一手扶著明城,一手来来回回抚弄明城的腹部,明城的呻吟渐密,下面水分泌得更多了,花径愈加顺滑。龙游变了触手进去玩弄,不亦乐乎。 明城苍白著脸,抖抖索索窝在龙游怀里,硕大的腰腹挤在两人之间,随著坐下的动作,沈沈往下坠,一下一下,疼得闷吭的声音都没了,憋闷和慌乱让他的後穴紧缩,四肢都快痉挛了,紧紧地箍住了唯一可以依靠的龙游。 天堂和地狱轮番转,一人一魔厮磨了半天,龙游才泄在了明城体内,抱著明城揉啃。明城怀孕後,他们许久没有这麽合拍地激烈需索对方了。明城此刻是因为痛和慌,需要借助他的蹂躏来转移待产身体的不适,龙游却因为这样软弱和主动的明城,有些意乱情迷了。 唇和唇粘在一起,不肯稍分。 明城的腹部紧紧顶著龙游,龙游都感到里面不同的脉动了,孩子在里面似乎也不急,只是断续不停地折磨著母体。 “没力气了。”明城憋著一口气,额头抵在龙游的肩上,极力平静的声音带著丝绝望。 龙游碰了碰两人相连的部分,发现满手的血,床单上染了大片,腥红似花。龙游停下侵入的姿态,退出,却被明城拉住。 明城抬起的双眸湿润润,带著丝哀求和无力,他注视著龙游说:“别管。吻我,抱我。龙游,龙游……我难受……” 至於後面的…… 少儿不宜。 花径被撕裂得足够大後,孩子们相继被他们父亲的长触手从母体内小心翼翼拉了出来。说拉,其实不如说赶。 两个孩子哇哇坠地。 其父其母还在血污之上需恋地交缠,不肯分离。明城是因为失血过多,後来昏迷。 龙游满足地抽离大人的身体,才分去精神注意两个小破孩。然後他惊讶了,郁闷了,愤怒了。 明明是他的孩子,却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一个白嫩嫩像明城就罢了,另一个竟然黑乎乎身上还有天生的金色花纹,白发赤眸,不像舒岫那厮变异後的样子像谁!没有一个长得像触怪!龙游简直想自己钻进明城的身体里,去看看是不是还有生命体漏在里面了。 龙游看著昏睡的明城,垮下了脸。谁让解开炎珀的那一夜,舒岫是主力,他只打了个副手呢?下个月,沾都不能让舒岫那混蛋沾边了! 这边厢,龙游怒目盯著两小孩在想什麽,没一会儿,众人就会知道了。 龙游只留下了一个孩子,把舒岫复制版那个直接扔舒岫那边了,还吩咐管家把一大一小赶快打包送走。 舒岫不肯走,他说龙游答应过,若他不愿离开,可以一直住下去,不能赶人走。 龙游想想,自己确实说过这该死的话。 於是,舒岫带著孩子仍住了下来。不过,龙游有一千种法子,不让明城见到舒岫。龙游对明城说,已经送他亲弟弟走了,会安排人保护好舒岫,保证四肢俱全有吃有喝,至於孩 分卷阅读130 子,龙游跟明城说,他这一胎只生了一个男娃娃。 明城当时根本昏迷得不知所措,哪里能回想得起来痛苦的经过。 他的身体尚未复原,龙游已经计划著下个月如何让他怀上再生了。 再说舒岫,他从来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孩子,还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即使是白发赤瞳的奇怪模样,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他的孩子啊。舒岫被卖进南风楼,知道自己性向後,就没奢望过有後代了。 ……这个孩子只可能是他哥哥的孩子,因为他唯一一次初经历是跟他哥哥发生的。但是!他哥哥是男的啊,怎麽会给他生了孩子?舒岫既郁闷又开心。 不过,既然在魔的地盘,一切皆有可能。舒岫无奈地想。 如果可以,带了哥哥和孩子一起出谷,三个人过一家的幸福生活就好了。舒岫不肯放弃希望。他相信,只要留在谷中,总会再见面。 舒岫问哥哥的情况,管家大人说,道长很好,主人对他很好,又生了几个小主人了。 舒岫的脸色就五花八门了,他只有一个孩子,龙游有好几个,他的哥哥,真的会生娃! 其实,不能怪管家多嘴。他只是忍不住。无论谁在一个长期不大说话的环境下待久了,都会有想曝秘密的欲望。何况,管家不讨厌道长,管家喜欢热闹,小主人自然越多越好,主人当然越开心越好。 说实话,明城并不怎麽会生。别的人一次承露,就能在一个月给龙游生一窝,虽然是不怎麽优秀的仔。明城月月受宠,龙游种进他体内的东西却不是次次都会有个结果。 大致情况尚乐观,平均一年能怀个五六次,顺利生产是一两次,生下来能存活的胎就看缘分了。 这不能怪明城,因为自从第一次後,龙游喜欢上了在明城大腹时与他欢乐,生产前後爱得太多次,後果直接是流产。好在龙游似乎不大在意,他觉得他和明城既然不老不死,便有足够的时间。 孩子现在有了。 比孩子更重要的还是,快乐,和明城一起的快乐。 怀孕时候的明城格外敏感脆弱易怒,缺乏安全感,贪恋温暖和抱拥,无论是态度上的主动,还是身体的紧致灼热,都令龙游满意。这其中包括生产之际,母体蕴含的情香,以及会自动分泌润液的肠道,还有易出血的身体。龙游爱这样骄矜下掩不住脆弱的明城,他爱极度摧残他,撕裂他,甚至啃噬他,把他拆吞入腹。 父母在持续造人,生下来的孩子们也在长大。 异种奇闻 27.孩子 十五年转瞬,加上第一胎的那一个,龙游掰掰手指,不多不少,他也有十个儿子了。可惜,没个女娃。 三子仲庭最顽皮,见父亲在发愁,嘲笑道:“没用!” 四子仲轩抬头:“三哥怎麽可以这麽说爹,爹继续努力就是了!” 三子摇头:“你不觉得他努力得太久了吗?” 五子仲恩点头:“如果是我,早就让道长怀上妹妹了!” “你们怎麽可以呼你们娘为道长?”龙游最恼的就是,没有一个儿子肯乖乖叫明城为娘亲。 三子顶嘴:“是明城不让我们叫他为娘啊,奈何。” 龙游摸下巴:“那也不能直呼其名。” 四子在沈思:“妹妹,还是侄女,称呼是个问题……” 三子看爹如看傻子:“叫明城,还是舒城,也是个问题。” 龙游拍屁股走人,这帮臭小子! 龙游身後。三子指著五子说:“你太小了,不足以让道长怀上妹妹,我才可以!” 四子学著他爹摸下巴:“非也,非也,若安大小定英雄,岂非大哥二哥才足够有这个能力?” 这些小屁孩连十五岁都不到,已经在探讨大人的是非了。好吧,魔物不可以常理论之,何况,这几只小恶魔比一般魔可恶多了。 初初,龙游以为明城第一胎生的是人,以後生的也会是人形胎,谁知道後面有直接生爬行触手的,也有直接产出一团胎气,有生个蛋的。形态不一,没有例外的是,无论下来的时候是啥什麽东西,一周後都会自动变人形体。 初初,龙游以为既然是人形体婴儿了,应该会按照人类的年岁长大,学会言语和智慧,像个正常人。但是显然孩子们有聪明有笨,学习有快有慢,无一例外的是没一个是正常人,它们都会在长大几年後,可以自由变回触手形态。 初初,龙游以为孩子该有孩子的样子,尊重长辈,孝敬父母,有乖宝宝的样子。不是乖宝宝,他为人父母,也能把小变态掰回乖宝宝。事实证明他错了,即使儿子们里面曾有乖宝宝的偶然性,也都被其他小变态们带坏了,一个个还没多大呢,闻著香就想扑倒它们的娘,太过分了! 所以,龙游急切想要一个乖乖的小公主,不会变身,不会法术,不美丽也没关系,只要像它们的娘,有个正常人的样子,会讨人喜欢。最重要的是,谷中需要雌兽,不断从谷外捉人捉妖进来养著,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虽说谷中人口在增,但是并没有人满为患。因为妖魔们奉守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大的会吃小的,强的会灭了弱的。之前没有正统的小主人,古宅里面的私斗都是放任自由。小恶魔们一出来,挑选势力范围,划分手下,怪们简直就被折腾得不剩几只了。 古宅反而安静下来。 九子仲宴才三岁,只会跌跌撞撞走路,但是他也知道扑倒娘了。他特别喜欢粘著明城,一见明城,他就变成章鱼样的触手团,紧紧贴到明城身上去,明城走哪都丢不下他。 这个法子显然很好用。马上有兄弟们纷纷效仿。 有时候龙游抱明城的时候,需要扒四五只、五六只小东西下来扔出窗外。这些狡猾的小东西,会趁母上大人的不备或者心软,专门往温暖的地方贴,扯都扯不下。 有一次,龙游在明城体内驰骋,半途从秘穴里拖出一只…… 现在,明城又大肚子了,仲宴变的小触手就肢肢节节大张,贴在明城圆滑高隆的腹部,一动不动,像个纹身。 明城弹了弹小触,问:“睡著了?” 触手动了动,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们想要个妹妹,爹爹也想要,宴儿,宴儿……也想要……” 後面的声音越说越低。 分卷阅读131 明城怔了怔。 小触手纠结成团,抱成一圈,滚了滚,变个三岁娃儿状出来,撒娇地抱住明城的手说:“宴儿要嘛。” 明城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他怎麽知道这回能不能顺利生下,生下的又是个什麽东西! 一只大手熟练地捉起仲宴,把肥嘟嘟的小孩扔出了窗外,窗户马上紧闭。 明城皱眉。 “别担心,摔他不死。”龙游大咧咧地把明城往里挤了挤,躺到明城身边。一只手习惯地揽过明城,另一只手习惯地探进了明城的裤子。 手指直接探进温暖的潮穴,里面果然柔软地吸住了入侵物,没按几下,就有饥渴的黏液分泌。 “我这次出谷半个月,有没有想我?”龙游问。 谷里的小孩长得快,一应使用物品及衣饰鞋帽的采办,都是龙游带著人去谷外搬来,两三个月就要去一趟,拉个十几车回来。什麽吃的喝的用的新鲜玩意儿,都不落下。 所以,这一离谷,便是两两空窗。 自从明城能孕子後,龙游自觉地不闹别扭,自己是鲜少在外采人,都把雨露恩种不浪费地播进明城的润地了。所以,这一回来,马上扔了胡搅蛮缠来领东西的儿子们,奔明城房里。 “半个月,而已,呃……”明城咬住了牙齿,忍住呻吟。 龙游整个头埋进他的股间,在那舔弄吸吮,叫他如何能平静答话。 照顾了前面的,龙游又口舌并用,翻转明城,顺著臀缝搅弄娇穴,咬得明城发颤,红印一个个,已然鲜肿。龙游嘿嘿笑,拍了拍明城的屁股说,都流出来了。 顺著湿滑的津液,龙游攻城略地直捣黄龙,进去了里面,才变出实际尺寸,龙游能清晰地感觉的肉穴的褶皱都被抚平了,肉和肉之间直接被撑裂的声音,他满足地动了两下。 明城倒吸了口气,後穴箍紧了龙游,血液顺著莽物流到两人的腿根。 这样的痛,在一人一魔正常程序的性 事中,还算轻程度的开始。他们彼此显然也习以为常,并没有等待适应,龙游借著明城的血液滋润,撞得更深更重,像要把明城腹内的孩子都撞碎下来,搅拌成渣。 房外,寂寞的仲宴变回了小触手,正贴在纱窗上围观。他也想进去参与,但是父亲会暴怒,用他的大触手摔他,仲宴不敢。 “你是不是想进去?我也想。”有个人站到了仲宴的後面,是他的二哥仲荣。仲荣一脸阴暗地说,“你有没有闻见,道长流血的时候,味道最香?娘该是我们的。” 仲宴没听懂前面,但是听见了最後一句,他想拼命点头。他的二哥已经挥一挥袖子,高傲地走了,只留了个黑色的背影。 “别,太重了,我受不了……”明城断断续续哀叫了几声,“会滑产……” 龙游听著明城长长短短的喘息,更加兴奋,便干边骂:“这些小畜生,不要也罢。只要我们两个就好了。我想你滑产,滑了,我吃掉它。” 什麽乖宝宝,什麽女儿,什麽人样,都被失格的父亲大人扔得远远的。 於是,明城又一次流产了。 龙游一点不急,反正他可以随时把种子撒进明城的体内。在龙游看来,这是他们夫夫间的一种情趣,他愿意相信,明城在相爱时是激动、投入和欢愉的。其他嘛,再撕裂的身体都会轻易复原,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真相是,无论什麽疼痛,都是疼痛。但是比起给龙游顺利产子,明城放纵这种疼痛带来的身体伤害,是因为他一点都不想子嗣成群,谁知道以後群体壮大後会发生什麽?他甚至觉得现在这样也好,流血和滑产,能带给龙游兴奋的错觉,也能满足他不可言说的低微愿望。 异种奇闻 28.舒因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生活在同一个谷中的两个人。 龙游把舒岫和他的娃赶进密林深处的小木屋,只偶尔差人去送吃的和用的,不让他们死而已。 舒岫为了能留在谷中,也按照和龙游的约定,没有走出密林去找舒城。当然,如果他去找,他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虽然这十多年,他按照舒城当年教的法子吐纳修炼,但是,他终究是个凡人,已经从少年长成大叔了。 舒岫乖乖困守,不代表舒因也会乖乖不出林子一步。舒因,就是当年龙游扔给舒岫的那个奶娃娃。 十五年过去,奶娃娃已经成了长身玉立的少年人,跟他一个模子印出来,不过比他爹高。看著和他爹一样傻,其实心里有很多小九九。 有一样不同於他的兄弟们,舒因虽然有天生的异能,却真的是个人,不是只触手怪。 舒因第一次出林子,是因为遇见仲平。 仲平知道明城爱吃林中一种酸果,想到他娘亲每次被他爹折磨得死去活来,不免看不过去。为了让明城开心,他就跑出来找果子。 仲平在几兄弟中,性格最为和气。因为他长得最像明城,所以在几兄弟和他爹之中最为吃香。他虽然是大哥,大家却都愿意宠著他。 仲平不知道为什麽他爹禁止大家入林,说里面有脏东西。他来过几次,什麽都没遇上,这次不免越走越深。然後,仲平看见一个长得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在树上睡觉。 仲平拿果子扔他,小孩盯著他瞧,接了他的果子跳下来。 “你是什麽人?怎麽在这里?”仲平问。这谷中,除了他们宅中人,可以说再没人迹。 小孩咬了口果子,嫌弃地皱了下眉:“这麽酸。” 仲平不好意思地笑:“道长怀孕了,爱吃。” “道长?”小孩不明白。 “我娘。”仲平乐呵,“我怎麽从来没见过你?” 小孩没有纠结“道长、怀孕、娘”这三个词之间有什麽诡异的联系,他扔了果子,拍拍手说:“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只不过有人布了结界不让我们出来,但是,对我来说,那些结界只不过一层纱,根本不成问题。” “咦?”仲平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故事。 小孩见小孩,两个人渐渐聊开了,一起采果子,一起说 分卷阅读132 大人的事。 小孩说他叫舒因,他有个爹叫舒岫,他爹根本不知道他能跑出结界。他爹说他娘在谷中的大宅子里,被妖怪捉了关著。 仲平眨了眨眼睛,他就是大宅里出来的妖怪,宅子里关著许多人,不知道哪一个是舒因的娘。 仲平问:“既然你能自由来去,为什麽你不去救你娘?” 舒因白了他一眼:“我又不知道我娘长得什麽样,叫什麽名字。我爹不说。” 仲平想了想说:“你可以带你爹出来,我领你们去找。” “你?”舒因狐疑地看了眼仲平说,“我爹说如果被宅子里的人发现,我们就不能待在谷中了。只有一次机会,你有把握?” 仲平不好说我就是那宅子里面众多妖怪之一,他考虑了下说:“我先去探探,你最好能给我张你娘的画像,不然,名字也成啊。不过这麽多年了……这谷里长年妖氛毒气,普通人还真活不下来。你爹既然说你娘还活著,那麽她必然不是个一般的人类。” 舒因配合地点点头。 仲平一心去想他家里哪一个仆佣长得像舒因他娘。除了仆妇,那些关起来作为食物的人类根本不会活长久。 舒因送仲平出林子。 舒因问:“你还会来吗?” 仲平点头:“我说过会帮你。” 舒因甜甜笑。 仲平挥挥手,提著果篮子走了。 舒因盯著仲平的背影,眼神不善。待回到家中,晚餐时,舒因对他老爹说:“也许,我有办法让你见到娘了。” 舒岫一口汤差点喝呛到。 舒因平静地道:“你不是说想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吗?我在这地方呆腻了,想出谷去。三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了吧?” 舒岫小心地问:“你真的有办法?” 舒因支著下巴:“你要相信你儿子。” 舒岫眼里有了奇异的神采,仿佛真的看到一家三口的田园之乐了。 舒因打铁趁热,顺著话根问:“不过,你得告诉我娘到底长得什麽样?” “你娘,你娘……他是个道长,姓舒。”舒岫眼光有点躲闪,他儿子的眼睛太厉了,他有点不自在地咳了咳。 舒因心里一咯登。道长?仲平他娘也是…… “姓舒?”舒因吊高眉毛。 舒岫一口把面前的蘑菇汤喝完,抹抹嘴巴说:“你爹的亲大哥。” 舒因的眼神变得深邃。他爹真的瞒了他很多,呵…… 仲平的林子之行就这麽保持了下来,舒因一直陪著他,然後听他讲一些宅子里的趣事,什麽老二打老三了。老四专门喜欢打小报告,老九是个糯米团子喜欢粘人之类,当然其中不乏道长吃果子了,道长今天孕吐了,爹回来了,道长要惨了…… “道长,长得什麽样?”舒因不经意地问。 仲平面色变得古怪,摸了摸自己的脸,正了声音说:“弟弟们说我长得最像道长。” 舒因眨了眨眼睛,看了仲平片刻,笑了:“道长肯定长得很不错。” 仲平的脸有点热,小小声:“是啊,娘亲最好看了。” 舒因躺在地上看著天空发呆。 仲平坐在一旁,拿著草梗做蚱蜢。 舒因忽然说:“如果能看看道长就好了。” 仲平摇头:“爹不准道长离开他一步,爹不在的时候,不放道长出园子,爹在的时候,连我们看道长都难。除非……你变个果子什麽,我可以偷偷带你进去。” 话音一落,舒因真不见了。 仲平四处找,结果发现地上有只活蚱蜢,蹦到了他的手上。仲平问:“你会变化?” 蚱蜢说话了:“这样可以了?” 仲平想了下说:“得等龙游不在的时候。” “龙游?”蚱蜢一闪,变回人形,坐在仲平身边。 “我爹啊。”仲平不在意地说。 於是,同盟结成。舒因那时候觉得,如果他能进宅子,那麽顺便带走道长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仲平说:“在瑶灵谷,只有魔,才能自由施展法力。” 舒因笑:“那麽,你就当我是魔好了。” 仲平看他:“你不是吗?” 舒因叹气:“你说我不是,我也不信。” 那时候,两个小孩没有想到,他们也会有两不相见的日子。 异种奇闻 29.观察 仲平带舒因进宅的时间有那麽点不凑巧。 要知道,龙游除了偶尔的半个月出谷置物时间,还有个惯例是去万魔穴见亲。即仲平他爷爷。 老魔不喜欢道长,道长也不喜欢老魔,道长毕竟是肉身凡胎的固基,根本承受不了万魔穴里长久的积威。所以龙游去见老魔的时候,都不会带著明城。 老魔不喜欢媳妇,不代表他不喜欢孙子们。应老魔要求,龙游每次都会捞个儿子去给老爹玩,隔个月,再拎另一个去,换回前一个。 万魔穴是世间邪恶的源头聚集地,对魔来说十分滋养,对小魔们更是每次不小的历练和成长。 只不过,龙游出於偏心,喜欢把不喜欢的儿子扔进去。这样比较起来,仲平去得少,二子三子五子九子就去得比较多了。 本来,这样龙游不去个三五天不会回来的时间段,仲平带舒因混进去正是天时地利。不妙的是,总有意外发生。 比如,舒因变了果子,仲平提了果子篮去东头的小院。道长见儿子来,只点了点头,他又近生产时间,这次肚子大得躺著都累,转身都能出汗。 仲平坐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道长闭著眼睛听著,不时给个反应。然後,渐 分卷阅读133 渐悄无声息了。 大儿子知道娘亲精力不济,睡著了。便提起果子篮要带舒因走,舒因哪肯就这麽走了,他趁仲平不注意,滚落地,躲进了桌角,留在了房内。 仲平不知道,他带上门,轻手轻脚走了。可是,等他回到林子里,把果子都倒出来,跟舒因说话时,舒因没有出现,仲平知道怕是出岔子了。 仲平赶回宅子,却发现父亲大人回来了。原来道长的产期提前,龙游感应到明城身体的不适,马上回了家。 像每一次的临产一样,阵架就似战斗,小院外站满了待命的人,房内只有龙游和明城。龙游不准闲杂人等这时候去打扰,儿子们显然属於闲杂这个品种。 这次的肚子特别大,所以龙游觉得应该能接个宝贝出来。 躲在桌角的果子舒没想到会碰到这样意料外的场景。一双双脚经过他眼前,伴随著孕夫痛苦的闷哼,最後房间里安静了,一个脱光了的男人爬上了道长的床,把道长脱了个精光,不知廉耻地抱在一起。 明亮不伤人的火像一圈跳跃的花朵,在空中围绕著石床漂浮。火光映照下的两个男人像两个幻影,美丽地合二为一。 虽然道长从忍著到忍不住叫了,叫得凄凄惨惨揪人心,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开身上的男人,坐在男人怀里不停索吻,男人喘息著把两根长物塞进了道长的後穴,然後孽物大撑,小小穴口有血淋漓滴落。两根孽物再进出时候,露出来的完全不是原来形状,竟似会咬人的长虫,甩动之际溅出血珠,再埋入白腻的软肉内。 果子舒彻底在地上呆住了,从他这个角度,自下往上看,能很清晰地捕捉到穴口的蠕动收缩,以及巨物吞吐进出的动作,碾磨出血沫甚至肉渣,啪啪啪的声音逐渐成为火中唯一的旋律。 男人尽兴後,滴著黏液的巨根抽了出来,然後果子舒看见无数触手从男人的身上化出,有的压住了道长的手,有的勾住了道长的腿,有的扶住了道长的腰……更多的探入道长脏污不堪的双腿间,左右掰开那处涌血的穴口,拉伸扩大…… 道长整个人几乎半悬在床上,即便这样了,男人仍温柔地摸著他的长发和脸,靠著他的耳朵悄悄说话,舔去道长脸上的泪痕,含住他的唇舌。上面柔软得温情脉脉,下面残暴得怵目惊心。 这样的过程持续著。 然後,果子舒奇妙地看见堵在下穴里的触手君们逐个退出,探头探脑地停在穴口,然後不能闭拢的可怜小穴里鼓鼓囊囊爬出了东西。 黑丝丝线团一样的怪物,蠕动著钻了出来,一个接一个,顺著血红的肠肉攀爬,然後掉了下来,落在等著接应的大触上,团团抱著。 肠道一次次被撑开,明城难受地伏在龙游怀里。这一次跟往常不同,在肚子里的时候,小家夥们便一个顶一个地挤挤挨挨,这会儿抢著出来,明城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是如何咬著他的肠肉不放,又如何害怕地朝著洞口爬行,一个个如成熟的果子落了出去。明城所能做的就是用力,推挤肚腹和肠道,送它们快些。 龙游一下一下按压明城的肚子,他非常兴奋,总算能看到明城生一窝了。虽然不知道这次出来的,能活下几个,但是看到这样的开始,他已经很满足。 最後一只小触特别大,好不容易挤出来了,探个头又往回钻。龙游皱眉,大触机灵地钻了进去,张开口子,咬住不安分的小东西,死活拖了出来。 明城甚至感应到小触吸著肠肉的紧实。 他不知道这样的过程要持续到什麽时候,这一次结束了,下一次呢?难道真的每个月都要孕一次?一年生无数个吗?明城不能想这些,一想就头疼,心里慌乱得可怕。什麽时候,能结束? 明城不用太担心子子孙孙无穷尽,成群又结队。龙游把这次出来的百来个小家夥都扔进一处箱子,三天後再打开,里面就只有一只了,这只最强的显然吃光了其他与他一同从母体出来的兄弟们,它挥舞著细嫩的触手,霸道的样子正是最後那只堵在暖穴里不肯出来被他爹拽出来的小王八蛋。一周後,龙游抱了这个奶娃出了箱子。 果子舒被乍见的奇观震惊地忘了回家,他安安稳稳地守著桌角,继续呆下去了。 明城恢复得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地了。恐怖的身材也恢复了原样。舒因见他在房内洗浴,出来的完全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模样,细皮嫩肉,比之婴儿肌肤都不为过。这个人,竟然是他爹的大哥,他的亲娘! 他爹都已经胡子拉喳,皮肤粗涩,眼角有纹了…… 舒因默。 青年的日常生活很简单,打坐,练功,习剑,修内功。偶尔看书,种花,喝茶,发发呆。就简单挽起的道士发髻,宽袍大袖的朴素道服还昭示著他曾经的身份。 龙游看著文文明明,做的事一点也不文明。他特别喜欢戏弄道士,有时候进来见道士在做什麽,就喜欢凑著那个姿态抱人,房内无净地。这不,他抱著道士,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就做上了。 果子舒盯著道士痉挛的脚趾,差点被两人兴头上拍弄出的黏液滴中,它往旁滚,又差点被龙游踩了。 舒因瞧著如鱼得水的两人想,他爹说的貌似不那麽准确,道士哪里是被捉被困,分明两厢情愿,你来我往,甜里调蜜,这个淫 荡的人,真的是他亲娘? 果子舒困惑。 異種奇聞 30.逆子 明城已经完全习惯了龙游的抱拥。 他们在一起,就像肉鞘包合肉刀,紧实无缝,疼痛中带来的甜蜜,如罂粟,让人上瘾。 何况,体质变化後,明城闻着龙游身上的味道便会产生微妙的晕眩,龙游对明城身上的甜蜜香氛更为着迷,彼此间的相处真像极了人间的普通夫妻。 分开了,会产生迷茫的空虚。 明城含着龙游的利刃,感受着他一边抽插,一边蛇一样探入他身体的深处,把种子一一散布。卵一样圆滚滚的砂砾状硬物从龙游的长触里吐出,灼热地粘在明城的内脏里,占据腹部,冲进 分卷阅读134 肠道。 这些小东西会日日在体内长大,吸取明城的营养,以明城的身体为温暖的巢穴,直到成熟後再离开。如同从龙游身上分裂出的碎片,是龙游的一部分。 明城收紧内穴,重重坐下,用肉身包裹住烫人的热铁,承纳热铁上迸溅出的火星子。龙游体内的能量柱水一样通过相接点漫过明城的身体,冲刷明城的经脉。 龙游说,这是魔的双修。成仙升天的快感,也不过如是。 魔与神并列,远比妖鬼仙师高几个级别。 明城想,如果他没有遇见龙游,会不会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和昆仑山上的道士们一样,站在云端上看天下。 不知道昔日素忘机,如今可还好? 明城在卧榻之上,半昏半醒之间看见一个少年人站在床边,问他:“舒城,你还记得你弟弟吗?他在谷林之中等你。” 少年人的摸样恍惚似久远前离开的弟弟,白发赤眸,戾气深深。 舒岫……明城皱一皱眉,坠入黑暗。醒来後,哪里有什麽人?龙游也不在。 舒因在龙游走後,滚出桌角,化出本形。他看着床上倦极而眠的明城,忽然觉得之前想带“母亲”走的想法,变得非常可笑。 舒因心情糟糕地往外走。他甚至没有修饰下醒目的外形。 舒因低头走路,不慎撞到了人。 是黑长直发的仲荣和红卷短毛的仲庭。仲庭扔了手里的一个女人,握住舒因的手,露出雪白的牙齿:“你是谁的宠物?” 舒因皱眉,仲平的这些兄弟真是糟透了。他忘了把自己也算进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几天找舒因找得快发疯的仲平这会儿见人被自家兄弟堵住,心里叫声不好,马上冲出去了。仲平说:“放手,他是我的人。” 这下,个个都呆了。 舒因跳眉头,仲庭咧嘴巴,仲荣拉长脸,统统瞪着仲平。仲平想解释什麽,半天没冒出一个字。 “大哥,不会吧,你想开了。不做公主了?”仲庭第一个反应过来,取笑道。他可从来没见过仲平圈养过任何人或着妖。 仲荣二话不说,阴着脸,拉过仲平,头也不回地走。 舒因看着诡异的兄弟,自己走自己的路。他一点不想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下去。 “二弟,你做什麽?”仲平饶是温和,也发了脾气。 仲荣踢开一处门,把仲平推了进去,看小鸡一样盯着这个荏弱的大哥,说话了:“不准。” “哎?”这回轮到仲平奇怪了。 仲荣拉过仲平,用力吻了下去。牙齿磕碰到嘴唇,仲平瞪大了眼睛,仲荣的舌头伸了进去。 太过分了!仲平用力推开仲荣,厌恶地擦嘴巴:“我们是兄弟!” “兄弟又如何?”仲荣冷笑。 仲平半晌闷声道:“你不是喜欢道长吗?” 仲荣坐在地上:“他身上发出的味道,谁受得了?谁靠近他都会发情,而且,他能诞育子嗣啊,唯一一个被父亲改造过的人。你不想尝一下吗?” 仲平的喉结动了一下,坐在仲荣身边,说:“父亲不会准。” 仲荣靠近仲平:“我们有办法的。你天天去林子,不知道林子里有长着可以迷人心智的情花丛吗?只要把道长骗那里去。道长毕竟是人类肉身,对我们无效的毒物,他会完全抗拒不了。如果他是自愿,父亲不会发现。” “我们不能这麽做。”仲平摇头。 仲荣皱眉:“我只是想知道抱你和抱他的区别。”说着,再次吻住了仲平。 仲平一脚踢开他发疯的二弟,留仲荣一个人露出邪恶的笑容。 明城问龙游:“舒岫,他好吗?” 龙游答得快:“很好。” 明城问:“你……真的把他送出去了?” 龙游咬定:“我什麽时候骗过你?” 明城的表情变得微妙,明城说:“我想吃静斋轩的芙蓉糕了,你回来时候记得帮我带。” 龙游说:“最近府里不缺东西,我没准备出门啊。” 明城说:“不是多了个小娃?也需要置备东西。” 龙游想了想,点头,然後对明城说:“你认识的素忘机已经统一昆仑各道派,成为最高位的宗主了。我们要不要送点贺礼?” 明城呆了呆:“送什麽?” “当然是宝贝!”龙游眯着眼说,“待我好好想想。” 明城魂游天外。 龙游走了,明城就往宅子外走,他之前已经问过几个儿子,最近有没有在谷中见过一个白发赤眸的人。只大儿子说,人住在林外。 明城决定去看看。 那天见到的人到底是不是舒岫,不是舒岫,又会是谁? 仲平领着道长往情花丛方向走,舒因在树上冷冷看着,仲平与他说,他的恶魔兄弟们说他若不把道长领过去,代替道长就是他这个大哥了,仲平不想领教兄弟们的恶趣味。 至於在魔域,魔的世界观里,根本没有什麽贞操观念。一後多王的例子多的是,道长既然是唯一珍贵的雌性,本来就应该替族类好好传承接代,而不是像一株娇花一样被所谓的王圈养起来。弱肉强食,如果他们可以推翻龙游的绝对控制,他们不介意踢掉父亲大人,坐上统治的位置。龙游就是这麽教的,强者为大。 仲平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麽错,他的兄弟们也不觉得这有什麽大不了。舒因虽然觉得恶心,但是不准备插手,目前以他的实力,根本斗不过这麽多魔之子。 即使他们撒好陷阱等待的,也是他的创造者之一。 林子深处,别有天地,五彩斑斓的小花随风摇曳。风拂动,像一处 分卷阅读135 花池。虽说是小花,不过比外面人高马大的巨型花盆小,却也是挤挤挨挨,有巴掌大小。花朵儿看着异常娇嫩,脚步踩下去,脆生生的枝茎就断折,冒出一股股有奇异香味的乳白色液体。 这里一片片,好端端的花世界,根本没有人迹,明城想问仲平,是不是错路了。一转身,大儿子已经不见了。 明城皱眉。 天色暗了暗,林间莫名起雾,花朵上汁液更甚,竟然湿润得冒出了水珠,滚动着滴下。明城暗道不妙,欲离开,却发现脚下已经被强韧的藤蔓勾住了。 这藤蔓的颜色微褐,与其上覆盖的脆茎嫩叶不符,分明是触手伪装。这样的境遇,明城当然不会陌生,他不知道被这麽着吃过多少回,龙游说这叫情趣……明城皱眉。龙游不是离开瑶灵谷了吗? “别闹了!”明城提脚,却被拉得摔了下去,他严厉地大叫声,“龙游!滚出来!” 没有回应。 明城觉得脑袋昏沈厉害,朦胧中,他看见龙游朝他走来,又看见了舒岫,看见了素忘机。可是他怎麽挣紮,他们都只是定定看着他。 异种奇闻 31.父子 舒因看著道士陷进花丛深处,无数豔丽的花淹没了他。偶尔传出几声咽呜,也被堵得破碎不堪。只持续震动的花海平面昭示著下面有不少的动静。 舒因没有离开。 然後,仲平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你怎麽没下去?”舒因看也不看地问。 仲平呐呐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舒因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仲平避开舒因的眼神,说:“他不会知道真的发生了什麽,花香和花露不仅会激发生物的本能,而且能使弱小的人类产生错觉,他此时看见的是他想看见的人,醒来,也不过一场幻梦。” 舒因嘲笑:“你们真胆小。是怕龙游会撕裂你们,还是觉得他毕竟是孕育你们的人?” 仲平叹息:“用我二弟的话说,是怕道长想不开。人类的道德理念非常狭隘。” “那麽,你的呢?”舒因凝视仲平。仲平真的有一张非常容易欺瞒人的脸,看上去纯洁又无辜。 仲平笑著反问:“你觉得呢?” 舒因问:“他为什麽会听你骗,来林子里?” 仲平困惑地说:“他说要找他弟弟。可是你怎麽会是他弟弟?他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白发赤眸的人在附近出没……” 舒因静了片刻,答:“我当然不是。” 仲平见舒因跳下了树干,忙跟下去:“你去哪里?” “回家给我爹做饭。”舒因这麽说的时候,眼睛望了眼花丛方向,“你们别弄死他。” 仲平笑了笑:“不会。他不会死。我听爷爷说,我们的本源是万魔窟底下的欲念之火,人间的恶念贪欲不灭,我们便会存在,只有九天垂云上的灭天之火才可烧死我们。可是,神仙怎麽会管妖魔的家事?道士他此生此世都脱不开和魔族的瓜葛。” 舒因疑问:“灭天之火?” 仲平没有多说,只道:“爷爷讲的是旧事。” 舒因转身离去。 三天後,舒因在花丛中捡了满身沾满花蜜的明城。明城赤裸蜷缩的样子像刚出生的小动物,莹润身体没有丝毫被众凌虐後的痕迹。舒因见过他神迹的复原能力,并不诧异,他脱下外衣,包好男人,带回了和舒岫在的结界里。 明城醒来後,记忆有一丝困顿的迷茫:“我怎麽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你是……” 舒因说:“你不认识我。这里是瑶灵谷的谷林密地,我带你来的。你不是在找人吗?人在这里。” 明城抬眸:“你怎麽知道我在找人?” “……仲平和我说的。”舒因看著明城,“你还有印象吗?他带你来林中……” 明城摇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乱的梦。” 舒因冷笑:“是一个很乱的梦。” 明城的神情却有点出离:“有时候,我会错觉从来没有来过瑶灵谷,这静止的十几年像一个很长的梦,只要我醒了,其实会发现都不曾存在。我……还是那个在奉天观里什麽都不懂,自以为什麽都能搞定的小和尚。” 舒因忍不住看向明城。 明城自嘲地笑了一下:“持剑仗天下,除魔荡善恶。我似乎一不小心,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便回不去了。师傅若知道,我如此困守,怕是要气得不肯去投胎了。是、非、对、错,流云易散。人的力量那麽渺小。” 舒因开口:“既然是梦,你想醒,自然会醒。普通人的力量或许渺小,你却不是。” 明城打量了一眼仿似熟识的脸,道:“孩子,你在说什麽?” 舒因垂眸:“我在说,你可以打破这一切。既然它们困住了你,你觉得这瑶灵谷是个脏浊之地,那麽就用你的手,用你的血,用你的力量去毁掉!你以前如果没有这个力量,现在你肯定有!” 明城看著愈说愈激动的舒因,问:“你要什麽?” 舒因的红眸里有火光闪烁:“我只想离开,带著你的弟弟舒岫离开。我想看看外面的人间。” 明城沈默。 舒因说:“你知道的是不是?你叫我孩子,你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我讨厌瑶灵谷,我想出去!父亲可以为你守在林中一辈子,我不想,不要,不愿意!这是你唯一可以为我们做的。仲平说只要有灭天之火……” 舒因继续说:“你说‘持剑仗天下,除魔荡善恶’,不是笑话,对不对?瑶灵谷每年掳掠外面的人族做妖魔们的食物,你要对这样的魔放下感情吗?这两三天你在谷林里遭遇什麽,你是不想记得,还是真不记得?这样罪恶的生物种族,难道还有一丝一毫值得你怜惜吗?早该灭尽了!” 明城看向舒因的 分卷阅读136 目光平淡。 这个孩子,知不知道自己也是口中所咒骂肮脏种族的一员? “你父亲呢?”明城问。 舒因抿了嘴巴,说:“在隔壁,我把他敲晕了。看见你,他不知道还会做出什麽来。” 明城说:“这些年,他还好吗?” 舒因不耐烦:“左右在这处方寸之地。饿不死,死不了。不过,不像你,他老了。” “是吗?”明城沈静半刻後,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舒因马上凑上来。 明城说:“你随我回去取一件信物。然後带著东西送舒岫出谷。安顿舒岫後,你带著东西上昆仑山掷坤宫替我寻一位故人。他自会明白。” “这麽简单?”舒因的耳朵动了动。 “不简单。”明城看著舒因说,“你还要带他回来。没有人知道瑶灵谷在哪里,我想,你可以引路。你能做到吗?” 舒因想了想,说:“只要你能做到承诺。” 明城笑了笑,道:“我明天叫仲平来接你。” 舒因点头。 明城往外走。 舒因忍不住问:“你不去看看他?” 明城侧头说:“不了。迟早是不相干的人,不必记著。” 舒因听不懂这句话,他觉得明城答应得太快了,这事情哪有这麽简单。舒因追上去,说:“这里有结界,我带你穿过去。” 明城笑:“不必。我虽然不能在这谷中自由施展平生所学,但是这点障眼法尚难不住。” 明城不说话时候,即使穿著一件白色宽袖中衣,也有仙风朗朗之姿,但是一笑,便多了凡尘之气,不由令舒因想到林中包裹住他的花,那些花,太过鲜豔娇嫩,不适合修道人,却像明城的笑,多了不该有的颜色。 色气。 异种奇闻 32.信物 第二天,仲平来领舒因的时候,表情有点奇怪,但是没有多问什麽。 舒因更没有解释。 仲平走在前头,舒因跟在後面。舒因看著仲平的背影,想到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一胎同胞兄弟,心情复杂。 舒因问:“你有没有想过出谷?” 随行的没有其他人,舒因问的自然是仲平。仲平好奇地回头:“想出去的时候自然会出去。”似乎,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什麽大问题。 “可是,为什麽要出去呢?”这果然是仲平会说得出的问题。 “你不觉得无聊吗?”舒因扭开头。 “出去也不见得有意思。”仲平说,“……不然,龙游和道士不会都呆在谷里。” 舒因只是说:“你怎麽不知道,他们是别的原因?” 仲平迟疑:“还是说,这是你对我的邀请?” 舒因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仲平轻轻笑起来。 进了大宅子,迎面走来仲平的几个兄弟,双方之前碰过面,险些闹得不开心。此刻,狭路相逢,却没有舒因准备好迎接的刁难, 他们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擦身而过的时候,只行了下注目礼。舒因被那几双诡异的目光叮了下,如芒在背,不慎舒爽。 “道长没有发难?”仲平忍不住问。无论谁被群体性诱 奸,恐怕都不会平静,何况道长是被自己的亲生孩子。 “我们猜他根本不甚了了。”仲平柔和的声音,“你知道,那些花有毒性,令人产生幻觉的同时,会侵蚀人的记忆。这几天,大家都很安静……” 舒因冷笑:“在安静地等待道长是否会发飙的结果吗?” 仲平摇头:“大家在想,道长是不是会生出多个孩子来,你知道,前一胎後,这几天刚好是最佳的孕期。” “你们这麽对他,难道没有一点愧疚?”舒因盯著仲平的背影。 “你会有吗?”仲平反问。 轻巧的回答,没有在舒因的心里激起涟漪。舒因发现他的内心,同样无动於衷。 “万事万物各司其职,他既然修成了珍贵的孕体之身,这便是他存在的价值和责任了。难道不是值得骄傲和尊敬吗?”仲平说。 “你真的这麽认为?”舒因挑眉。 仲平笑:“至少,目前诞生的并没有雌体。我们的体内有与生俱来的毒性,勉强同类之间假公乱雌,会消化掉熟子,等同吃掉。不能如道长的身体,温暖柔软,会自我净化。更别提孕化了。所以,你要知道,他是唯一的,他在这里,所以,我们在这里。” 舒因从来没有听仲平这麽说过。他只觉得他们是一家,道长是母,龙游是父,在一起天经地义,而儿子想越界,便是出格了……显然,他与他们的想法有很多微妙的差别。 仲平把舒因送到小院门口就停住了。里面服侍的人引舒因进去。 明城少见地立在桌前发呆,连舒因进了屋也没发觉。 仆人关上门,自觉退出去。 舒因站了片刻,正欲开口提醒。明城曲指在桌上轻敲了敲,然後问:“你来了?” “是。”舒因看著明城的背影,明城的背影比仲平的挺得直,少了一份悠游和闲适,多了三分坚硬和疲累。 桌上放著一件旧道袍,一块紫玉葫芦配饰,还有一把刀。 明城说:“你守著门口,别让人进来。” 舒因想,老魔要想进来,我可拦不住。他虽然心里胡想,还是遵从明城的说话,走到了门边。这个道士,会做什麽呢? 舒因没想到,明城解开前襟的衣服,直接拿刀往心口切去!鲜红的鲜血盛进了拧了盖子的玉葫芦里,也沾湿了白腻的胸口和干净的衣服。津豔豔的红。 明城白了脸色,直到血收得差不多了,才收刀,掩上了衣服。 舒因虽然够镇定,没有质问和阻止,但是被道士奇怪的举动惊得一时诧异。 道士走到舒因面前,把收了血的葫芦和旧道袍递给他,说:“你快走吧,等一下他就回来了。我会说服他同意,送你和舒岫出谷。但是,别让他 分卷阅读137 发现你身上带著这些东西。” 舒因讶异地看著他。 道士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你记得去昆仑山掷坤宫找一个叫素忘机的人,你手上的是他旧日予我的信物。他看见东西自然会跟你来。” 舒因担心道士的身体,他的胸前的衣襟很快被染红,道士仿佛站都站不住了。 谁被放了心头血,都不会好受。普通人,怕会死掉吧? “你……”舒因的脚步鲜见地踌躇。 道士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要让舒岫再回来了。” 门自动大开,一阵风鼓荡进内室,吹得舒因睁不开眼睛。他果断地收起内心分辨不清的混乱情绪,把东西藏入衣内,飞快地走了。 小院的门口,穿著白衣的仲平正侧立等著。看见舒因,微微笑了笑。 舒因脚步一顿,心头一闷。这些人,本是他的亲人,与他有血缘的牵绊。但是他执意想切断所有联系。舒因微低了低头。 房内,明城看著在风中兀自晃荡著的门,心里空空茫茫。仿佛一叶柳絮,只待落地坠泥,无有依凭。 他在等龙游。 果然,没等他胸口的伤自动愈合,龙游已经卷著一阵带著火星的热风,出现在他面前。 明城定定看著龙游。 龙游却焦躁懊恼,语气不甚好:“你做什麽?!”他一双冷金的眸子从桌上带血的刀掠过,落到明城胸襟上一片的腥红处。 明城伸出手。 龙游下意识握住。明城的表情比以往的都柔软,像没有设防的小动物,让他满肚子疑问和怒火没办法发泄。 “你怎麽这麽快回来了?”明城问。 “明知故问!”龙游皱眉,“你我同体,你若有危,我怎麽会感受不到?” 龙游扯开衣襟,露出大片的胸膛,果然,他心口处有一脉刀划一样的红痕,十分醒目。明城伸手触摸。 龙游按住他的手,喑哑的声音忍住暴躁,问:“怎麽回事?” 明城却问:“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会死?” 龙游忍不住低头屈身,注视著明城的黑眼睛:“你开什麽玩笑?你没那麽容易死!” 明城兀自说:“不管怎麽说,我毕竟不是天生妖体,比你总脆弱些许。龙游,永恒的生命,会让我觉得惊恐和无聊……” 异种奇闻 33.冷情 听著明城说写莫名其妙的话,老魔心里浮起不安,眉头打皱。 明城站了起来,他的伤口没有愈合,血还在缓缓地淌,全身手脚冰凉发抖,无力地要靠前支撑才能不倒。 即使这样,明城倾身吻了龙游。 针对他们目前他们硝烟弥漫的冷战状态,不和谐的因子存在了很长一阶段。明城忽然示好,龙游的心突突跳起来,带著他自己也说不分明的欢悦和郁闷。 一吻结束,明城靠在龙游身上,说:“抱我,龙游,我没力气。” 气血啪地冲上老魔的脑袋瓜,他体内的火腾腾跳跃。 明城在看他。 有多久,他们不曾两两注视,交换过视线了? 最重要的是,视线里没有厌恶、不屑和鄙视。和在妖镇那时候两人离群独居一般,相依相存。 龙游想起他还在小木鱼里的时候,明城不嫌他闹腾,睡觉也由得它进被窝乱窜。 哪像後来,他无论做什麽,在明城冷峻的目光中,都是错、错、错! 龙游剥开明城的衣服领口,伸出舌头,在明澈心口的伤处,重重一舔。抬眼瞧明城捉了他的肩白了脸色,短促呼吸。 继续扯去明城的系带,龙游捉住明城细滑的腰,把人打横一扛,扔进了床帐内。 明城气血不济,被他恶意这麽捉弄,眼前直发晕。 龙游伏上,鼻子拱进明城散乱的衣内,不住磨蹭,贪恋道长的味道。 刺激到敏感处,道长整个人发颤,蜷缩起来。马上,被龙游打开身体,翻转过来,趴在了床上。 龙游压制道长挺动的背脊,脑袋埋在衣襟下摆,啄著紧实的臀部,掠过缝隙,舌尖探进洞穴,湿亮的唾液缠过一路。 明城还没适应,龙游的大手蓦地塞了三根手指进穴。 啊……叹息未出,耳朵被咬住,脸被掰过来。下面仍被玩弄,上面已口舌交缠。 龙游注视著明城湿润的眼睛,忽然靠近问:“被哪个畜生碰过了?” 明城从迷离中一下子冷清,眼色深得看不出情绪,整个人僵直。 龙游眯了眼睛:“我闻得出来。你身上有别的味道,里面……用得靡软了,嗯?” 明城转过头,推开他。 龙游把小道士捉了回来,抬起他的下巴,注视著他愤怒的眼眸,舌头就这麽朝他的睁开的眼睛上舔去,像要把眼珠子都勾下来。 小道士受惊,一动不动。 温存的抚摸又回来,龙游贴紧小道士,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低沈地问:“是不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趁我不在,嗯?” 明城闭上眼睛。 龙游怒气汹涌,明城这就是默认了。 “你会杀了它们吗?”小道士清明的双眸。 龙游一下愣住,儿子,他辛苦求来,当然不会杀掉。 明城一笑:“那你计较什麽?把我身上的气味都洗去,染上你的。抱我。” 小道士挺身缠上龙游的身体,厮磨不止,龙游眼里的火焰越烧越盛。不满、赌气、懊恼……统统发泄到小道士的身上,小道士却安安稳稳地全部接纳了,一点没脾气。 这跟平常的明城不一样。就想一炉死火,你再怎麽凑上去,都不会被不声不响地浇熄。带著死气的无望。 小道士已经不小了,用人类的生老病死来折算,已经是个腐朽的老头。但是这点年龄,在龙游面前,只是万万分之一,小道士只是他的小道士。 一样不老不死,一样地老天荒,一样於一处相守。小道士是龙游的所有物。 餍足的龙游抱著小道士想,他得管好他不成器的儿子,不能让他们染指明城了,哼,不然,他就把他们一个个吞腹吃掉。大不了,继续生,总有好的出来。 龙游打定这个主意後,神清气 分卷阅读138 爽,他觉得他的想法真是绝妙。 锁在龙游怀里的明城紧闭著双眸,他说:“舒岫还在谷中?”这虽然是个问句,却带著肯定的语气。 龙游愣了一下,问:“你怎麽知道?” 明城说:“放他出去。” 龙游嗤一声。 明城艰涩地说:“我已是你的,你担心什麽?”他说话时候仍闭著眼睛,连指尖都没动。 龙游张口包住小道士红嫣的唇,含混地道:“是他自己要留。” 明城扭开头:“我不要他留在谷中,这里,有你,有我,足够了。” 这话,小道士说得不自然,龙游接收地也不自然,他歪了歪脑袋看小道士:“你是说真的?他是你弟弟,我放走了他,你就再也看不到他。” “他在谷中这麽多年,你让我和他见面过吗?”明城眼皮颤了颤,“既然如此,不如在他死前,放他回人间。” 龙游看了小道士半晌,说:“好。” “你还有什麽瞒著我吗?”小道士扭著脖子的样子,龙游看著累,张口就咬住白嫩嫩一截脖子。 咬了几口,吮了又吸,弄了好几个红印子,才心满意足舔了舔说:“他儿子,我不要,你也不准要。” 龙游说得直白,也没问明城和舒岫父子怎麽搭上,他根本不在意,人类弱小的反抗和挣扎,在他看来都是无用功,谁能奈他何?他想当然地问:“他们跑出林子了?不用你说,我也会赶他们出谷。” 小道士静了半晌:“是我害了他。” 龙游皱眉:“我捉他,困他,欺负他。与你何干?” 小道士心里疲累:“你捉我,困我,欺负我……又是何必?” 龙游奇怪道:“你不是愿意吗?” 小道士满心的灰凝住了血,又气又无奈又羞愧:“是我,自找。” “就是。”老魔得寸进尺,“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所以我们在一起。” 小道士恨不得一头撞床栏,敢情这麽多年苦闷抑郁都是他没事找事,龙游的窟窿心里,根本没替他思虑过处境。 老魔把光溜溜的小道士按在自己身上,又揉又搓,恨不得吞进口,化入血,他喘著气道:“你生来就是我的。” 小道士闭著眼睛翻白眼。眼球滚了滚,被老魔舔开眼皮。 “看著我。”龙游说。 小道士想,终究落在你手里,确实怨不得别人,都是自找。眼皮撑开。 龙游专注、深情,饱含占有和霸道的锐利眼神,直接看进了小道士的心里,小道士被近在咫尺的金眸晃得有点晕。 “你我一体,莫多想些有的没的。上天下地,一万万年好,亿万万年也好,你只要知道在我身边就是。”龙游居高临下地说。 这样的话……小道士听著有些耳热,眼睛发酸。 好吧,没几年,没几月都算,陪你死,可以了吧?小道士心里嘟囔。舒因还没出谷,他已经把以後的路都想好了。 龙游可不知道,他以为小道士别扭了这麽多年,终於软绵绵化,愿意任他为夫为君了,正欢喜不禁。 异种奇闻 34.人间 事情并没有明城想的那麽轻易。 龙游是放了人出谷。但是,龙游这麽聪明,怎麽会让两个带著记忆的“敌人”走出瑶灵谷呢? 瑶灵谷不在尘世,就该摒弃一切可能有的联系。他可不想愈来愈安稳美好的新生活出现不需要的枝节。 所以,虽然没有细搜两人身上带了什麽,但是出了谷的两个人都被封印了记忆。 舒因忘了他要做的事情。 如果故事这麽发展,结局就是另一个了。舒因和他爹在人间定居,没有去过什麽劳什子的昆仑山,昆仑山上的素忘机掌门一心一意做他的高人,瑶灵谷里的小道士和老魔物和他们的一群混蛋儿子继续过著宅居的幸福生活。 若喜欢这个结局,到这里就可以暂停了,句号。 另一个结局的,我们继续。 话说,抱著忐忑心情的道长左右等不来满心希望的故人。心情少不得积郁。 而背负了伟大使命的舒因同学此刻在做什麽呢? 舒因的适应力毋庸置疑。虽然舒岫进谷前是个废柴的小倌,出谷後也没什麽谋生能力,父子俩因为白发赤眸和满脸满身的金纹被人类围殴驱逐,赶进了深山冷林,邂逅了妖怪们。 大多数妖怪们欺软怕硬,对如此弱的同类也不抱什麽兴趣,但是还是有只女妖怪出手帮忙了。她教舒因学会掩饰,掩饰外貌,掩饰性情,学会像个人一样在人的城镇居住生活。 舒因显然好学,很快跟舒岫选了个地方,做起人来。 做人做久了,会认为自己真的是个人了。 舒因变的相貌好,聪明又懂事,周围的人群里有登门给他介绍媳妇。舒岫想著自己这辈子是没指望,不能连累儿子,便点头答应。 是个正经女子就好。 舒因成亲那天,来了很多人,也来了很多妖怪。 装扮成人的妖怪和人混在一起,坐了满院子,一桌桌呼喝著喝酒。 舒因平常不喝酒,一喝多了,神智有些模糊,看看天,天上有两个大饼样的月亮,看看院子,有妖怪醉得露出了耳朵、尾巴和尖牙,留下来同样醉得不晓得今夕何夕的几个人类竟没有发现异常,勾肩搭背唱歌跳舞,气氛好得很。 管他会出什麽篓子。舒因早早扶了舒岫休息,舒岫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应酬完狐朋狗友後,舒因慢吞吞去了新房。 舒因长这麽大,还没有和谁发生过亲密关系。他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在他看来,这些行为太过动物性,低等且无聊。 故他对洞房不怎麽排斥,但也并无期待。 但是,开门进去,看见的新娘子很奇怪,不是名美娇娥,而是名穿著红衣的男子。男子拿著酒杯自斟自饮,看见舒因,便笑了笑。舒因面无表情,关上了门。 男子说话了:“多年不见,舒因。” 舒因冷冷看著他。 男子又灌了一杯:“哦,我忘了,你不记得。龙游,是不是封了你的记忆,不然,他怎麽放心把你们父子俩放出来?道长也真是,在谷中待久了,变得 分卷阅读139 天真。” 舒因听不懂,眉头紧皱。 男人站起来,走到舒因面前。舒因长得高,男子身量只到舒因眉头,他就著壶嘴含了一口酒,去碰舒因的嘴巴。 两人嘴唇相触,酒意相融,舌头本能地欢迎舌头。 男人把口里的酒都推到了舒因的喉咙口,撤出:“果然是你,不记得了,仍不会推开我。” 舒因扶著他问:“我认识你吗?” “是啊,我是仲平,我来看看你。”男人勾起一抹笑。他本来长得就好看,眼角因酒意绯红,往上微吊,风情几分。比舒因见过的自家媳妇美多了。 吻的感觉不错,舒因捉著男子的手加了力道,就著酒意,俯身相亲。 这一晚,颠鸾倒凤,真个洞房。 第二天一早,舒因醒来,男子已经不在,但是舒因的记忆清晰,他记得两个人亲密之间交流的话题。 男人说:“若想知道以前的事,就去昆仑山。” 男人说:“虽然不晓得道长跟你说过什麽,总归他是那里来的,总跟那里有关。你不是这个世间的人,总归也要回谷,我等你。” 男人说:“我跟著龙游出来,不能溜号太久,天明就要回了。外面腌臢人类太多,真不明白,为什麽你们一个个还念念不忘?我觉得瑶灵谷好,清静。” 男人走了。舒因在床底下找到昏迷的媳妇儿。 外面院子里一片狼藉,人和妖都不见了。 舒因没有马上去昆仑,正如男人所说,舒因不知道瑶灵谷在哪里,但是舒因觉得目前的家很好,安稳,清静。一木一梁,都是他亲手架上去。媳妇虽然没有男人美丽,但是本本分分,知冷知热,他没有什麽好挑剔。 舒岫死的时候,舒因的妻刚怀上了孩子。 舒岫死前捉著舒因的手,一直念叨,道袍,玉坠,昆仑,救他出谷。 道袍,舒因不懂。 玉坠,舒因不懂。 昆仑,舒因不懂。 救谁出谷?舒因更不懂。 道袍是旧袍子,发黄,兼被虫蛀,扔在柴房的柜子里;玉坠,是枚紫玉葫芦,被随便系在道袍的扣子上;不知道它们跟自己是什麽渊源,从有记忆开始就带在身上。记忆,确实有好大一片空白。 昆仑,能解开这些谜题吗?昆仑那麽大,找谁? 救什麽人?舒因不觉得除了死去的老父,在世的妻与子外,还有什麽值得他去争取和守护。 知情达意的媳妇对看著道袍发呆的丈夫说:“夫君,这是爹的意愿,我们做晚辈的,岂有不达成之理?” 舒因看她。 女子微低脖颈,露出几分婉转涩意:“夫君现在动身去昆仑,来去三四个月足够,那时候回来,正好是我临盆前。等孩子出世了,我们谁也走不开。” 舒因想想有理,点了点头。 第二日,女子替舒因整理了行李,把包袱递给舒因,送舒因出了门。 临出门时候,舒因问她:“你知我是妖,你不怕,如今,我去道教昆仑,你不怕我再也不回来了?” 女子温婉笑:“夫君觉得自己是妖吗?” 舒因抿唇不说话。 女子道:“人有善恶,妖有好坏,道士们不会这麽不讲理。何况,我从来没有当夫君是妖过,人生百相,样貌并不能代表什麽。” 舒因点了点头,走人。 院外的树上,两只女妖怪在看热闹。小的说:“姥姥,那小娘子这麽蠢,真的不信小因子是只魔妖?哎呦,我见他一瞪眼,心跳吓得要停止。” 老的说:“她是聪明。我们给小因子挑的人,能有错?” 小的说:“会生下个什麽?” 老的说:“生什麽都好,姥姥我最爱小孩了。” 小的说:“昆仑山的道士都凶巴巴……” 老的说:“回来好,不回来,也是他们夫妻缘尽。” 小的感叹:“姥姥真好妖。我们可以收他媳妇入教。” 老的不同意:“人就是人,和妖不同。你喜欢女的,也别打人的主意。当心舒因回来敲碎你的骨头。” 小的悲鸣:“哎呦喂……” 异种奇闻 35.道境 舒因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预见过这样一个地方。昆仑。 虽然他们在谷中称呼明城为道长。但是,“道长”两个字对谷中长大的小一辈们来说,跟别的名词没大区别。 带著丝亲昵和玩笑,没有分明的黑白立场。 出了谷,虽然多识了人间的常理,但是直到昆仑山,舒因才晓得自己的认知浅薄。他自以为是的真相,跟这个世界展现给他看的现实,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对道来说,魔是脏污不堪的下贱生物。 昆仑山上明明住的是人,偏偏没有一丝人味,个个都以仙自居,道裾飘飘,恨不得马上羽化升天。 在打发第十一个对他动手动脚想灭了他这个不纯正活物的障碍後,舒因才意识到明城在瑶灵谷过得是多麽不容易,在一堆魔的空间里生存,日日面对天敌,还要默认成家人模式…… “你要找谁?”流云瞬息包围在舒因四周,云层上现出道袍者身形。或持宝剑,或把拂尘,或捏坚决,道士们个个英气逼人,“一只魔,也敢入昆仑?” 我要找谁?舒因想,自己若知道找谁,就不会这麽苦恼了。 “说!” 舒因跟个傻瓜一样,举高了手里的蓝色道袍,硬著头皮道:“找一位故人。” 为首的道士看清了他手里的衣服,脸色变了几变:“我们昆仑山岂是你等妖孽说来就来的地方?!还不快束手擒来?” 舒因本来是抵抗的,但是他随手用点狠劲,道士们便要挂。他这次只想速去速回,不想横生枝节,多结仇怨,反正自己死不了,道士们乐意怎样就怎样,他只要能顺利上山登门入室就好。 道士们平时威风惯了,没有怀疑小魔故意示弱,绑了就要去领赏。 舒因带来的破道服被其中一个道士抢了过去。一边嘟囔这是哪家的衣服啊,不是我们宫里的,这麽破……说著要扔,被为首的道士拦住。 领头的道士用剑柄挑过衣服,道:“新 分卷阅读140 来的,不知道,别乱说。”但是衣服在交接的传递中,散了开来,里面包著的紫玉葫芦咕噜噜掉了出来。 “师傅……”看了看玉葫芦掉在脚边,道士抬头讨示。 “捡起来。”为首的道士皱眉。 怕有什麽妖魔鬼怪的咒令依附上面,小道士只拿了剑尖去挑葫芦嘴,谁知道,咻地一声,整把剑都变没了。玉葫芦仍好好地躺在地上。 众人面色剧变,不善地看向被捆住的舒因。舒因自己正纳闷呢,抱以无辜的目光。 “你……”领头的指了指舒因,“自己去捡。” 只是舒因还没过去,已经有一只手徐徐地捡起了掉落的紫玉葫芦。 一个跟他们同样穿著素白道袍的男人,头发没有温丝不乱地束冠,胡子拉碴,满身酒气,看上去像一个浪人。 但是在这麽个浪人面前,其他道士忽然矮了几截,纷纷跪了下去,喊了声:“忘归师叔。” 素忘归。舒因当然不认识。 但是素忘归认识地上的紫玉葫芦,和蓝色破道袍的出处。 没有理跪著的人,男人如鹰如獒的眼神望向了舒因:“这些东西,你哪里得来?谁叫你来昆仑山?你来找谁?” 舒因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他脑袋里混乱,像勒著根绳子,他忽然记起他爹死前急切的眼神,救他,救他……救谁? 舒因抬头,用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口吻说:“救一个人。” 素忘归的眼神变得深邃,他看了眼舒因说:“你会记起来。”说完,指示後辈们拿了东西,带了人跟他回山门。 彼时被当做垃圾的破道袍,这时候被人当做宝物,双手高捧。掷坤宫一统昆仑各派後,等级愈加森严,後辈不得违抗前辈指令,更不是人人有资格进入掷坤宫,能在灵宫修炼。 素忘归把玩著手里的玉葫芦,这东西,很早以前,是素忘机的随身物品之一,此时出现,著实诡异。和素忘机相干的人,加上奉天观弟子的道袍,素忘归不想想到明城都难。 素忘归不怎麽喜欢素忘机,素忘机做昆仑之主後,他更不怎麽认同他的统辖手段,繁复如同人间。 十多年前的魔劫,山上山下累失成千上百人命。对素忘归来说,是一场噩梦。这一场噩梦,当然不能重演。任何和明城有关的事,最好扼杀在萌芽状态。 素忘机对明城额外的好,素忘归不是一无所知,单看素忘机留著已经空无一人的奉天观就知道,祸害遗千年了。 所以,明城失踪了的时候,素忘机派门人散布天下,四处寻访。素忘归却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在素忘机面前再提这个人。 祸源。 舒因大睁著眼睛,一路打量。 这处道境,愈往深处走,愈一尘不染,完全隔绝了尘世。白云缭绕,烟霞浸润,玉阶遥指虚空,重楼玉阁隐约可见,有香渺然,有花来风,有乐声声,恍惚道音,震人心魂。 舒因走一步,都像被扒了一层皮,浑身汗如雨下。这才明白这仙音自有来历,是冲他这等魔物存在,清浊肃洁,独他一份不适,旁边的道士们浑没影响。 脚下有柔软的玉粉色惹人怜爱的花瓣也好,风中有清泠泠提人精神的妙香也罢,越接近山门,舒因的本貌慢慢显露,他幻化的人形消失,黑眸成赤,黄肤转黑,皮肉深处的金纹慢慢浮现,凸出表相,一头长发流转白色,披散在宽阔厚实的肩背上。 舒因直起身,难受地长嚎一声。他的身材变大,肌肉挣破了脆弱的布料,是这几年深藏的拙态。完全一副妖怪的模样了。 这麽再走下去,舒因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变成自己都未试过的触手本形了。他知道自己的来处,明了自己的身份,如同清晰记起了为何出谷,如何遗忘,来昆仑山做什麽。 道士们不声响离他远了一点。 素忘归打量了眼舒因一眼,道:“走罢,看来你已经恢复了。你是这十年来唯一踏进掷坤宫的妖魔,是你的荣幸。” 素忘归的话音里有一分嘲讽,带著对道门的不屑。舒因没有吭声。 他来是为了见一个人。 “素忘机。”舒因道。 旁的道人听他这麽直呼掌门名号,不由一惊。素忘归却阖目,咧嘴一笑:“是他叫你来找的?他还活著……” 舒因皱了下眉,回答:“道长他活著。” 两个怪人又继续沈默了。 异种奇闻 36.掌门 掷坤宫虽然元气未复,但是架势还原了个九成九。 从门口的守卫、各殿的接引、甚至走过路过的门人,看见前辈都会恭敬地停下脚步,行礼等素忘归一行先过去。 因为随行中有位阶低的新弟子,早早便站住了,不能跟著素忘归继续往里走。 小弟子大著胆子叫师叔。 素忘归转回头。 小弟子想要回被奇怪葫芦吸走的剑,剑虽然不是很好的宝剑,但是他入门後得的第一样趁手物件。 素忘归抛了抛手里的玉葫芦,笑道:“这不是我的东西,你现在想要,我也取不出给你。” 小弟子憋红了脸。 素忘归继续说:“或者你跟我进去,这是素忘机的宝贝,你跟他要,就问对人了。” 小弟子一听说掌门大名,脸都煞白。他哪里来的胆子,一下子话也不说了,闷著头抱礼便快步退下。 舒因皱眉。看来道长来头不小嘛,跟昆仑道境的掌门是好友吗? 素忘归走过舒因身边的时候说:“他会见你的。” 不管素忘机愿不愿意见舒因,现在,舒因都见不了素忘机。因为,掌门人不在宫里。 素忘归瞅了眼空空如也的大殿,自己打著哈欠伸著懒腰走了。把舒因扔给後辈叫找个房间关起来待传。 素忘机去哪里了呢? 因为门下弟子不中用,劳心劳力,每每忍不住亲自动手才安心的掌门大人正带著一帮手下在外杀妖。 巡山的人说,在山下的万足谷里看见很多很多的蜈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气的原因,最近都在往外爬。 毒蜈蚣在谷里相安无事,睁只眼闭只眼就当过了。但是若出谷,必会伤到人命,当然是 分卷阅读141 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何况就在掷坤宫的眼皮底下。 说是一堆人出动,但是现场是一堆人站在旁边围观。掌门一个人干活。 但见素忘机仙衣飘扬,拂尘在他手上跟剑一样好用。因为长得好,气质好,身段动起来好看,不像个正义凛然的大侠,倒似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神女。 围观的看得目不转睛。 丑陋的蜈蚣们在素忘机的翻手覆手间,如红叶子,根本没反抗之力,纷纷掉落。 整个山谷的横截空间上张开了水雾一样的透明结界,一踩一个波荡的圆晕。素忘机就站在这结界的中间。 一瞬间,素忘机飞身凌空,拂尘一挥,指尖一压,整个水晶结面就往下推送,眨眼直到谷地,底下蜈蚣直变齑粉。除了蜈蚣,山野间的一切活物死物连带树木石头,都化个干净。 素忘机指尖捏个印,扔了个蓝色的火球,下面就被烧个干干净净。 瞅著光秃秃的原形谷底,小弟子乙说:“听说这谷底的蜈蚣存在很多年了啊,为什麽最近这麽往外爬?” 小弟子甲翻白眼:“谁知道,你看掌门也不查个究竟,就来了个全灭。妖孽嘛,看见一只灭一只,看见一窝灭一窝。” 小弟子丙说:“以前,掌门不是这样的。听说很温柔。” “我从来没见掌门温柔过。”小弟子甲是掌门的忠实粉丝,“一杀一个准,酷毙了!” 小弟子丙继续八卦:“师兄跟我说,以前我们这有个小祖师叔,跟掌门差不多大,可厉害了。” “有掌门厉害吗?”小弟子甲亮了眼睛。 小弟子丙说:“厉害!有很多触手的魔物藤蔓一样爬满了整个昆仑山,叫小祖师叔踱个一脚就灭了。就跟现在掌门这麽厉害!” “瞎说!你又没看见!”小弟子甲充满了好奇。 小弟子乙却皱了眉头:“我怎麽听说,其实那些魔物是小祖师叔养的,没养好,反而噬主了。” 小弟子丁一直在旁边听著,这时候忍不住唏嘘一声:“这麽多内幕啊,可惜当年我们都还没入门。” “入门的师兄们讳莫如深,根本不讲以前的事啊,听说是掌门不让的。”小弟子丙低声道,“难道掌门嫉妒了?” 一个拳头砸到他脑袋上:“走啦,跟上队伍,掌门都回了。” …… 一队伍御剑临空,往掷坤宫回。 素忘机不是一点不知道底下的议论,但是他对这些八卦言辞不过敏,甚至觉得几分好玩。正因为明城在别人的口中被以另外的方式记下,会给他造成一种错觉,好像他还在身边似的。素忘机相信,明城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当年分别时,他们明明说的是“暂别”,不是吗? 舒因被以拘囚身份拖去见掌门大人。 昆仑山众道之长,掷坤宫的掌门人,会是怎样的人?舒因想,至少不像他认为的那般。 人间的画像上,对道人的描绘,常常是蓝色对襟长褂,三寸长须,手持拂尘,威严端敏。 舒因手脚受缚,跪在地上。逆著光,正门打开,整齐地走进来两列道士,站定位置後齐声唱喏,然後走进来一个年轻的道士。 年轻的道士踏进殿门,众道士纷纷垂首示敬。 就是这个人了,舒因知道。 掷坤宫一贯的白色道袍,在阳光下略显灰色,在阴影里层次摊开,有一种入目的凝重。穿在道士身上,分外飘逸,端的是道骨仙风。 同样手持拂尘,但是,乍眼看上去,不像拿著除魔的法宝,倒像观音菩萨手里的杨柳枝,好看过了头。 道士的眉眼锋锐瑰豔,若不是周身有威严庄肃的一教之长气势,压得人不敢直视,舒因不会认定他是掷坤宫的主人。 素忘机。 素忘机笔直走向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看也没看凭空多出来的妖人。 等到他端坐,下面的门人渐次行礼退出大半後,素忘机喝著茶,看著手里的杯子,问:“你找我有事?” “是。”素忘归出列,他做了个见礼的手势,却没有尊称素忘机一声掌门,他看了眼地上过分安静的舒因说,“有人闯山要见你。” 素忘机抬头,他没有看说话不礼貌的素忘归,没有看跪在地上等著讲话的舒因,而是笔直地看向一边捧著朴蓝道袍的小道士。 那小道士经不住素忘归的注目,一个脚软,抖著双膝跪下,头低低垂下。 奉天观的道袍,素忘机不会忘。 道袍上的紫玉葫芦,素忘机更不会遗忘。 他的东西,他念著的人。 素忘机沈默半晌後,问:“你是谁?”这次,他的目光落到了舒因身上。那目光仿佛穿越了无数时空,这时候再落下,带著云雾的迷茫和疑惑,并不是舒因想象中的质问。 舒因张了张嘴巴,却答不出来。 明城是他爹的哥哥,叫伯伯吗?明城是生他的人,该唤母亲?或者,跟瑶灵谷的“兄弟”们一样,称呼一声“道长”? 素忘归皱眉,踢了舒因一脚,准备问什麽,却听见素忘机的声音“你们且退下”。 一下子,大殿里走得没了人影。 旧道袍和玉件放在了高座的平台上。素忘机站起来,衣服就在他的脚下,素忘机走了几步,始终没有弯腰去捡,但是他背在身後的指尖有些不耐烦地揉搓著。 这不是平日里颐指气使,一人为大,唯我独尊的昆仑首座。 甚至舒因都感觉到了殿内流动的空气变得稀薄,窒息。 “他叫你来的?”素忘归停止踱步,问。 异种奇闻 37.妄念 “是他叫你来的?” 同样一句话,之前素忘归也这般问过舒因,只不过,素忘归是笑著问,嘴边有嘲讽和笃定。眼前的掌门大人,面无表情,淡淡一句话,声音不高,舒因听起来,却像撕裂了空气,漂浮到耳边。 舒因深呼吸。 素忘机就这麽定定看著他。 大殿空空荡荡,只他们一站一跪一人一妖。 舒因点头,道:“是。” 素忘机问:“他在哪里?”声音依旧淡淡,容颜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四个字却擦著舒因的一个 分卷阅读142 “是”吐出来,像一直含在素忘机的舌尖。 舒因想了想,道:“他叫我带你去。” 素忘机像没听见一样,看著舒因。 舒因重复了一句:“他叫我出来带你去。” 素忘机硬生生转过头,留了个侧影:“这麽些年,他可好?” “不好。”舒因用他自己的理解,道,“我出谷已经好几年,因为记忆被封,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来昆仑。这些年,他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一个道士在一堆魔怪的巢穴,再好也有限。” “……”素忘机似乎僵住,他沈默片刻後道,“昆仑的玉山道留有神人法印,可以解世间任何污浊封记,你上山入我门来,自然该回想的会想起来。” “是。”舒因道,“所以我确定是明城道长让我来找他昆仑山的一位故人,素忘机。” “呵,故人……”素忘机低笑,“是故人。他当年一别,已是数十年未有音信。” 舒因望著素忘机的侧颜,心想,这山上的道士,一个顶一个奇怪。正想著,撞上了素忘机的目光。 素忘机的目光带著追究的锋利,他问:“你是魔,如何为他报讯?” “我想过人的生活,他助我出谷,这是我答应他的条件。”舒因说,“所以,只要我把你带到瑶灵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与他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舒因的目光虽然果断,但是他的心里可不怎麽平静,真能不相欠不相连吗?有血缘的牵绊啊…… 素忘机的心里更是转了好几圈。眼前的少年既然是魔,明城这一世受魔的拖累已然毁了他的人生,只要明城记得当年昆仑山上下的血海滔滔,一笔恶债,断不会再做信魔托魔成魔所好的事。 让少年出谷,让少年引路回。若需自己帮助,这少年必也逃不了。只是这少年看著精明,貌似没有想到这一层。 舒因是没有想到过道长会让自己死。他也从没有想过去害道长。在舒因心里,虽然道长是龙游的所有物,但是他一早就知道这男人是他血亲,现在更是唯一的至亲了。 “瑶灵谷?”素忘机疑问。 舒因道:“道长被困在里面。瑶灵谷在三界之外,没有引路者,谁都不好找入口,我可以带你去。” 素忘机问:“龙游?” “啊?”舒因点头,“你知道啊?不过,瑶灵谷准确说来本就是魔的地盘,黑暗生物在里面可以功力倍增,其他物种进入,会无法运转功力,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我不知道你要怎麽进去帮道长,不过道长说,你看到他的东西,就会都明白。” 素忘机指尖一弹,解开舒因身上绑缚的绳子,允许他走。 看著舒因缓慢的步伐移动到殿外,关上的门挡开了室外明亮的阳光。素忘机抿著嘴巴在道袍的旁边坐下。 “你想跟我说什麽呢?”素忘机对著道袍说,“人人都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坚信你还活著;如今活著的你叫人给我送信物来了,我却不安,明城你,在想什麽呢?消失了这麽多年,没个联系,忽然找我……我能帮你什麽,你又想要什麽呢?” 素忘机的声音极轻,嘴唇上面碰著下面,自言自语模样。 “明城……你若不是毫无办法了,不会来求我。”素忘机闭了闭眼睛,笑,“早知道就不放你下山了。可惜,後悔无用。我一开始就没有过这个立场。” 玄真子可以管教明城,因为是实打实的师傅;玄鹤可以斥责明城,因为是教习的师叔;明光可以约束明城,因为是奉天观的大师兄;明静和明达可以劝慰明城,因为是师姐师弟……无尤、玄英等可以支使明城,因为是长辈…… 他素忘机从一开始就跟奉天观的小道士隔著远远的距离。 没有牵手,没有分手,如何谈放手?没有比朋友站得更近。自己一开始想要的就非是私情,非是大道,而是做昆仑的顶峰人。 如今,真做到了。放眼看去,四海苍茫,身边竟无一人可以托付真心,志比凌云……志比凌云又如何?哈哈哈,到头来,原来自己比自己想得更为软弱,这一丝早该斩断的寄念竟然浮浮沈沈,仍然不甘地缠之不去! 素忘机笑,明城,我对你的念,也许要借你的手来亲自斩断了。 你若有求,我必有应。 你若在世,我必寻往。 你若成魔,我必……亲送尔入黄泉。 无论一开始是为因了何种心境争这掌门之位,甚至有托明城相让,他素忘机才稳坐这山人位置。在其位,谋其事。这麽多年,指点无常,教导弟子,合并扩张,拂威远望,尽灭魑魅魍魉,插手红尘兴亡,做的事多了,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坐这个位置。 他素忘机没有给自己别的机会,别的路,别的可能性。以前是,现在是,以後是。 所以,心里明明灭灭的不安火焰啊,早该熄灭。 後悔也好,没有退路。 寂寞也好,一己之择。 心痛也好,痴念无妄。 ……素忘机心中云涛翻卷,往复几度来回,想得圆融通达了,这才蹲身去捡脚边的道袍。 即使是白日,空旷的大殿里也是阴暗沈穆,光影交错,浮尘幽荡。 素忘机半屈膝,素袍落在地上,他伸出的手他想象的镇定,指尖有几分颤抖,像隔著时间触碰思念……指尖初初接摸到衣服,便犹如一阵电击,生生退开。 如同触到了开关,素忘机面前,蓝色的道袍变虚,色彩浮动间,变幻出数十句字迹,铺陈在空中。是明城托给素忘机的话。 素忘机呆住,他盯著那些飘荡在空中的字迹,像透过字迹去看久违的道友,但是,记忆里道友的模样亦已模糊,只一缕馨香,令他舒展的指尖紧握成拳。 直到出现的字迹有变浅的趋势,素忘机才惊醒,认真地读记。 没有任何寒暄的话语。明城讲的是驱魔之道,他猜测石窟里曾未消失的佛家木鱼内有玄虚,教素忘机如何引出木鱼中的玄天离火,佛陀曾用以自焚的天火,佛陀肉身烧尽後,千万年仍缠绕在佛陀一脉灵息上的火焰。 一物降一物。 如果离火能灭融合了地欲魔的佛陀肉身,达到永尽,那麽现在,佛陀留下的契机,是否可以杀掉有心有身与明城同命甘守的恶 分卷阅读143 魔? 明城需要素忘机的帮忙。 异种奇闻 38.悲歌 “既入我洞,是我传人。与我杀魔!灭魔!” “万魔之子,黑暗成体。只要是这世间有一日的贪、恶、罪,它便能存一日……” “……杀之、灭之、绝之。令它有心,有身,有命,甘愿困守……” ……昔日,石窟里佛陀金身留下的话语一日日徘徊在明城耳边。 金屋玉锁,锁不住如临孤城绝地的一颗悲怆的心。 温存耳语,娇柔厮磨,一年年的困守,消磨了意气,却抹不去霜雪加身不动分毫的大是非观。 善,恶,留,杀。 银锋寂寞,秋水长振,火狱深处的寒剑啊,可感受到了主人悲绝无路的哀鸣。 以已身为饵饲,寻同灭之路径。 旧蓝道袍消失,空中浮动的血红字迹亦消失,星星点点零落指尖,然後无迹可寻。只一块孤零零的紫穗玉葫芦配饰真正物归原主。 素忘机不禁想,昔年相别时,明城是不是已经打定再也不回的念头了。 若真如此,为何与自己说“会回来”呢?这般如寄送遗物地让人送了东西来,算是“回来”吗? 罢罢罢,你不回来,我去看你。 素忘机捡了玉葫芦入袖,走出了大殿。他身後,案台上,拂尘正躺在那里。 对素忘机来说,拂尘即使用惯了,但是仍比不上剑的适手。 即使拿著拂尘的时候,使出来的仍是剑招。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精进自己的技艺,变著法子用各种灵药刺激自己的功力增长,为的就是这刻,再与魔狭路相逢时候,至少能为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东西挡个一招半招。 现在,明城的起令已经到达。 他手里蠢蠢欲动想握把嗜血的剑了。 杀魔,灭魔,绝魔。 舒因在昆仑山住了好些日子,掷坤宫的道士们不至於欺负他,每天有茶饭送来,但是冷言冷语,看他就像看关著的一条狗。 并不陌生的感觉,舒因在瑶灵谷的时候,就被其他兄弟当狗一样看待。除了仲平…… 离开人间的家才多久?记忆里的妻子却像上辈子认识的人那样遥远了,反而是瑶灵谷里的桩桩件件日渐清晰起来。舒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在仙宫的原因。 其实,若舒因想逃,这些绳索铁链根本困不住他。他们兄弟几个是直接继承龙游的部分力量,不是一般妖妖怪怪可比。但是,舒因不想贸然出走,他是为了承诺而来,他要把素忘机带走,他要等素忘机答案,他必须守著。 素忘机在做什麽呢?他闭关在明城曾经强闯的石窟里面呆著。他想找点有意思的东西。 布好五芒星阵,在各角倒入几样世间最污秽之物,用妖胆魔心逼祀清圣。 果然,空间有了异样。 一个远来的声音问:“你是谁?” 声音苍老混沌,不认真听,根本不会注意。像一阵呼啸的风,穿过阙隙。 “小子,你怎麽又回来了?”声音带著丝不悦。 素忘机凝神听,脑袋里的声音清晰些,可以分辨出细微清脆果断的咬字。 “我?我是谁?”素忘机诱哄,靠近星阵中心蒲团上的木鱼。这件旧物,被明城临走时候放在此处,一直没动过。 据明城说,龙游是在里昆仑跟木鱼出来,龙游出来後,按说木鱼里面已经没有别物。但是明城的捎话中意指佛陀留下的痕迹并没有消失,肉身散尽,缠绕佛陀灵息的一脉火焰仍徘徊不去,此时祭阵的回应,显然应证了明城的猜测。 但是,声音的脾气与明城曾描述的不吻。难道魂魄消失血肉彻毁後,留下的灵息连对话的人也分不清了? “小道士,剑呢,剑呢?啊啊啊,放开我……啊……杀了他!杀!哈哈,兜兜转转竟然还是逃不开……”声音越来越远,简直像被别的力量拉扯变形,渐渐远去…… 素忘机加大了星阵的束缚,一瞬间,星阵的光芒陡亮,可以看见光芒的外围,是用梵语写成的五星形状,开始慢慢转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有什麽变卦,木鱼里奇怪的声音奇怪的话……素忘机不想浪费时间,他迅速地幻化出心剑,朝木鱼劈去── 没有强大魂体的护佑,千万年未腐的铁木鱼应声而裂。 随著蓝色火苗的出现,火苗中一束金光骤然拉长,变了一个扭曲的人影出来,不待素忘机惊讶地伸手去抓,影子似被扼住喉咙,与之前的声音一般被奇怪的力量拉入另一空间,扭曲著迅速消失。 拉扯变形,渐渐远去…… 怎麽回事?如果按照计划继续做下去,在这个静止的洞穴内,不应该有外力的插手。 果然,不可能顺利,有未知危险的存在? 来不及细想,素忘机用随身携带的玉葫芦存了火苗,收好。 石洞里光芒消去,木鱼碎裂,真正没有一丝灵圣的气息留存了。素忘机皱了皱眉,站立片刻,走开。 有什麽办法能和明城先联系上?单单靠手中这一星半点不知是否真有用途的遗火,素忘机真没信心。但是,不能妄动。 素忘机准备把舒因叫来,再好好问一下瑶灵谷里的情况。 我们不知道舒因会和素忘机讲什麽,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舒因不会全盘托出。 对人类而言,瑶灵谷的世界太过无稽和荒唐。 赶紧完成所托任务,快点扔掉身份关系,舒因可不想节外生枝。 对人而言,魔不可信。 对魔而言,人,同样不可信。 此时的瑶灵谷里和万魔穴中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明城正用人间的书札教习最乖的九子仲宴识文习字,坐在一边闷闷喝酒的龙游忽然站了起来。 “怎麽了?”明城话音未出,就听见一声近乎地震山摇的狂笑,从四面八方传来。 龙游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倒是仲宴扯了扯明城的袖子,开口了:“是爷爷的声音。爷爷怎麽了?” 明城闭上了嘴巴。 龙游说:“我去看看。”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忍不住又回头瞧明城。  分卷阅读144 仲宴叫起来:“我会保护道长!” 明城看著小孩,对龙游说:“我没事。” “嗯。”龙游的脚步迈出,“我去去就回。” 虽然,瑶灵谷和万魔穴相隔不远,但是,万魔穴很少会传来异动,究竟发生什麽了呢?让老魔的笑声如此得意又带著威烈? 明城心内慢慢鼓动,他期待异常已经好久,但是出走的舒因并没有意料归来…… 时间,已经太长了。 仲宴爬进明城怀里,仰起头问:“道长,道长,在想什麽?” 明城摇摇头。这一处谷地,真是太冷了。 异种奇闻 39.阖家 话说,龙游走了没一刻,明城的院子外大大小小跪了一地的人。 干瘦的管事进来说:“公子们请道长的原谅。” 明城皱眉:“原谅什麽?” 当年的事早已揭过,这些孩子,他纯当不存在。至於後来的娃,也做眼不见心不烦。 他已经把自己隔离开,难道还不够吗? 其实,对这些明明打他肚子里出来,不想认,偏否认不了的“家人”,明城想著,喝杯茶都快把杯子捏碎。 管事请不动。大儿子自己爬起来进来了。 仲平示意管事出去,然後对明城恭敬地道:“儿子们请道长喝杯水酒。” 明城冷眼一瞥:“你们在想什麽?” “这回真没。”仲平和气地笑,“是二哥从谷外带了些好酒,我们不过找个理由聚聚。家里已经有十五人,血缘亲,骨肉亲,道长真不见一见?爹不亲,娘不疼,我们真的很可怜。” 明城听得头疼:“我不喝酒。” “不过是些花叶米粮酿出的水,说‘茶’更妥当。”仲平不气馁,“这谷里,来去我们这一家人,道长真的不愿意见吗?还是,说道长……怕?” 明城眉头一跳,看向仲平的目光带了丝严厉。 仲平跪了下去。 几个孩子里,仲平长得最像自己,明城看著仲平说著劝服自己的话,觉得格外荒唐。他想起以前跟素还真在掷坤宫的花树下吃酒喝茶,再看看现在这一窝混乱混蛋,老天爷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明城看著仲平的脑袋瓜,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在离开昆仑山的那一刻已经休止。现在活下去的,是另一个借著他皮囊的人。 仲宴很乖,他一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声不吭,一下子看看面目沈凝的道长,一下看看做出一副哀求样的大哥。 等明城的神思从天外跑了一圈回来。仲平开口了,声音有点低:“道长,不想知道舒因这几年在外面活得怎麽样吗?同样是儿子,为什麽道长信他,不肯再信我们了呢?无论我们做什麽,都从来没有起过害道长的心思。” 明城心中一震。 仲平微微抬起头:“这瑶灵谷,没有道长,不会存在,更别说我们这帮兄弟了。父亲的本事大,如果不是愿意为道长执守谷中,上天入地,谁能拦他?不知会造下多大的业。我们……也愿意的。” 明城探究似地打量了眼仲平,这个大儿子的心思比他想的要复杂。 仲平不介意说更多:“即使,道长不想要父亲和我们了,不想要瑶灵谷这个家了,我们也会随道长一处。” “你说什麽?”明城睫羽微颤。 仲平了然地道:“舒因安然无恙,虽然出谷时候被爹封了记忆,但是他仍想起来,并去往昆仑了。这些……我没有与别人说,我知道,是因为舒因是我的双生子……我甚至能和他即时通话,当然我没这麽做。我也并没有和别人说,若道长肯信……” 明城起身,长长的宽袖垂下来,就像他强自静谧下来的心湖,等著重磅石头的沈入。他问:“为什麽?” 为什麽仲平知道,却没有说,而是任事态顺著不利瑶灵谷的方向发展? 素忘机若接到他的讯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平静即将被打破,这是多麽令人振奋和欣悦的消息! 明城厌烦够著一滩死水了。他自有他的足够理由。但是仲平是为了什麽呢?他从小在谷中出生,在谷中长大,瑶灵谷就是他的全部了。 没有明城希望听见的威胁或交易。 仲平只是说:“我不喜欢人间,即使是三界外的瑶灵谷。魔就是魔,不该去最黑暗的地底吗?我想看看一切有形的都消失掉,撇开所有的杂乱无序,彻底清洁後的世界是怎样子的。没有什麽……值得我留恋……” 明城怔住。他没有想到他一心想撕毁的举动,会有人赞同。 仲平说:“觉得挺有趣。道长这样做,在道长看来,或许是理所应当。在我看来,也没什麽不好。只是……” 明城不由循著话语声看向仲平。 “只是当一切都不复存在後,对道长而言是,是脏污多余累赘的我们,真的从不值得您花心思多看一眼吗?母亲……”仲平抿了一下唇,“这次聚会是我的提议。无论您要做什麽,您总要好好看看您的孩子们。我们并无恶意,从一开始至今。” 这是一个奇怪的要求,奇怪的场合,奇怪的对谈。 怎麽别扭也好,明城神使鬼差地点头。 仲平笑得开心。 请出门口的时候,明城忍不住问:“你真的没怪过我?” 仲平淡淡地道:“道长做什麽都没关系。道长只要知道,瑶灵谷里的我们,选择的都是道长你。” 明城简直不知道这个古怪的大儿子到底是什麽心思了。 而且……仲平长得好快,他们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倒像兄弟。 快被兄长和娘亲遗忘的仲宴拉住道长的小指头,跟上大人的脚步,小声地说:“娘去哪里,宴儿都要一起。” 其实仲宴可以长得很快,他只是喜欢以小儿形态讨要父母的宠爱。久而久之,反倒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永远长不大了。 明城的眉头从见到仲平後就没舒展过,等看到门口跪著的一列儿子,见他出来时候纷纷露出温驯的笑容,明城心里的不适都快爆炸了。 “起来吧。”明城不自然地开口。 跪著的男子们纷纷站起。 气质阴蛰的是二儿仲荣,英俊逼人的是三儿仲庭,冰 分卷阅读145 雪沈默是四儿仲轩,活泼阳光的是五儿仲恩…… 明城被这麽多目光包围著,这些孩子甚至有长得比他高,看上去比他成熟了。瑶灵谷里阴沈沈,明城却觉得似被小太阳照著。若这大堆孩子再异口同声喊他“娘亲”,不用等素忘机来帮忙料理,他说不定羞愧难当,爆体身亡了。 仲平退到一边,一向在兄弟里做头的仲荣马上走到明城身边,引著道长去亭中就坐了。 儿子火烫的目光,黝黑的肌肤,有力的牵引,不由令明城回忆到被故意遗忘至角落的花林事件,不自在下,想著龙游怎麽不快回来?万魔谷到底发生了什麽?会跟自己的行动有关吗? 不安。 筵席很简单。如果不看是群魔乱舞,可以讲天伦之乐一家亲了。 明城食素,案前多瓜果菜蔬和花茶,酒只摆了一小盅。似约好了不令他为难,众儿子并没有特别众星拱月,各玩各的,只不过目光总会飘到这位名副其实的母亲大人身上。 有妖灵歌舞、弹筝、欢唱。几个儿子耐不住手痒,也有持剑换刀下场比试一番的。 其乐融融。 他们怎麽会这麽多人间的把戏?明城只要想到他们可能是因为吃了人,所以才无师自通,悬在半空飘荡的心就会沈沈下落。 异种奇闻 40.全魄 龙游回来的时候,天色将晚。 他看见儿子们喝得歪七歪八,自制力浅的都露出了触手形态,扭成一团,不禁好气又好笑。 等到他看到明城格格不入地远远坐著,一副困恼的安静样子,不由扯起唇角笑了。 一杯接一杯,慢吞吞喝著花茶,陪在明城身边的仲平看见龙游回来,便站起来让了位。 “谁出的馊主意?酒量不好,出来现眼?”龙游大咧咧在明城身边坐下,嘴巴里虽然责怪,眼里却有笑意,长臂一探,拿过明城面前的酒,仰头喝尽,目光瞟到仲平面上,“仙灵岛的奉桃酒?你带进谷的?” 仲平应道:“上次儿子听爹提过,这酒味清性烈酒意浅,说不定道长会喜欢。儿子就跟灵岛的仙姑们要了些。” 龙游扫了一眼满地的酒坛子:“你们能喝多少?” 仲平道:“总共三十六坛,儿子留了十坛孝敬爹。现在这二十六坛,弟弟们喝得也差不多了。” 龙游点头,看向明城:“觉得如何?” 明城根本没喝酒。他看了眼酒後发疯有在傻笑,有在喋喋不休,有扑在一起打架的儿子们,对仲平说:“散了吧。” 龙游叫仲平把留著的酒送房里去,便跟在明城身後同回了。 一旁支头假寐的仲荣忽然开口对仲平说:“万魔穴热气蒸腾,我们这里都能感应到了。不知道爷爷怎麽了,我想去一趟。” 仲平摇头:“没有爹护著,我们毕竟有副累赘的肉身,进去会焦灼化灰。若真有什麽事,爹刚才会说了,看他一脸平静,万魔穴不会有什麽大事。这天地间,难道还有谁能对爷爷不利?” 仲荣想想也是,便作罢了。见仲平费力气去扶醉鬼兄弟,便不屑地道:“让他们横躺这里好了,睡醒了自会回去,又不是人,会动不动生病。” 仲平不介意:“既然大家都修有人形,便以人的习俗,一家相处,有何不好?难道你喜欢扔掉人貌,四处爬来爬去?” 仲荣想想有趣:“未尝不可。” 这边兄弟斗嘴,那边夫夫相随。 明城一个人走得飞快。 龙游瞧著他的背影,加快几步,走到明城的身旁,捉了他的手。 十指交握,便有暖融热意酥骨。 龙游的指尖轻轻摩挲,明城的心头颤了颤,深吸气。 “你不喜欢看他们喝,便不用陪。”龙游道。 明城看他,龙游温婉地对他笑。明城沈默半晌,扭开头,闷声:“他们真的是我生出来的?” 龙游哈哈大笑。 笑声止也止不住。明城的脸慢慢红到了脖子。 “他们是长得快了一点。”龙游有趣地瞧著明城赤红的耳朵尖,道,“是你不乐意看他们啊,不准他们叫娘,不准他们叫爹,他们只好叫你道长了。” 明城挥开龙游的手,却被龙游抓住了手腕。 龙游说:“他们是我们的附属物,你不必在意的。而且,我没有放他们跟著我出去外面为非作歹啊,即使仲平,他也伪装得很好,仙灵岛的半仙们都以为他是修道的灵子。” 明城很想反问,真的没有作恶吗?那麽,捉进谷中来的人和妖,算怎麽回事? 但是,这样的问题,不止一次出口,闹得不愉快,得不到解决的办法,彼此生气。简直恶性循环了。明城情绪忽然下跌,咬紧了牙关。 对魔来说,人终究只是食物。即使是他,也是被豢养的所有物。 龙游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快,拉近人,问:“怎麽了?刚才还好好的。” 明城面前的男子,身量高挑,不失健硕,入鬓淡眉,墨发白肤,一双情挑的桃花眼,风流英俊,注视著他的目光温柔深情,恨不得把天下都放在他脚下做礼物。 仔细看,龙游现在的外貌比明城要漂亮许多,男人的英气笼罩著标致齐楚的长相,魅惑性感。明城垂眸:“你要找什麽样的伴侣没有,为什麽偏偏找定我?” 仍是老旧的问题,带著一丝无奈,想掩埋进土的书册,捡出来都扬起迷眼的灰尘。 龙游低头:“除我之外,你会和谁这样长长久久在一起?你没有选择。我……也没有。我们彼此就是答案。” 肉麻的回答,让心都酸得皱起来。 明城的嘴唇闭得死紧。 龙游的指腹缓缓抚摸唇瓣的弧度,就像恋人甜蜜的温言软语,等待收获的心灵颤抖著开启。 仲平慢悠悠走在前头,十个扎著红油纸的酒坛子高高低低漂浮空中跟在他後面。 看到不远处爹亲压著娘亲挤在走廊,抵著木柱子吻得缠绵悱恻。仲平看了看为难的酒坛子们,不知道该从旁边绕,还是从屋顶上飞,还是往土里钻。总之,能避则避,不然被老魔发现会坏脾气迁怒…… 仲平笑了笑。舒因,你在做什麽呢,有没有想起我?全部都毁灭了也好,因为你也逃不过,你会 分卷阅读146 回到我身边。因为你本来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从来没有改变过呵。 明城几乎被龙游抱著回了屋。 他们虽然什麽都做过了,但是相处间,情绪波动,还冒著刚初识的激动。明知道都是对方的,把自己给出去的同时,希望接纳更多。 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仿佛本来就该一体的东西,稍微分开了,还是会急著寻找连接点。重合的叹息和美妙,才令一切知觉舒畅归位。 龙游今天没有贸然变化本形,他知悉明城的微妙不安,不想只纵容一己之私撕破他,只是以人形亲密相含。 契入,缓动。 紧紧吸纳。 “你知道爹那发生什麽了吗?”龙游开口。 “嗯?”明城神智不清,起伏在龙游给予的温存中。 龙游低头含住明城的耳廓,舌头探了探,在他的耳边说:“老爷子高兴坏了,因为佛陀有希望重生。” 明城一僵。 龙游动了动:“没想到他收集了佛陀游散的魂魄,今日更取到了最後的碎片。只要经过一些锻造,重生的佛陀将会遗忘前世的一切。他就可以完全拥有他了。” 明城渐渐听懂,胆颤心惊:“他……不是在地底吗?” 龙游笑:“地底很大,灵崖山和瑶灵谷这边的万魔穴只通纳一部分。他要暂时闭关一阵子了。” 闭关……瑶灵谷的动静一直在老爷子的眼皮底下,闭关的话,是不是代表暂时可以松懈下,可以方便有点小动作? “你在想什麽?”龙游持续动作,尖端部分的拙大忽然炸开,无数小触菊花一样伸展,在柔软的身体内部挤按探索。 明城飘飘荡荡的思绪被胶粘炙热的触感轰散,甘美的刺痛令身体战战兢兢,後背弯折,尾椎出渗出哆哆嗦嗦的快感,迅速的席卷全身。 腿被高高抬起,臀部几乎半悬空中,摇晃,戳打,插刺,膨胀的疼痛,活塞运动炸出的汁液流淌而出。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充斥了别样的声音。 缓缓摆动腰,明城发红的眼睛对上龙游灼热的目光,激烈吞没全部。 明城颤抖著几乎要哭出声,身体被动作拖著拉动。他听见龙游靠近的声音:“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别吸得这麽紧,嗯?” 心跳得快蹦出胸腔。龙游对明城说:“你和他一样逃不了。” 明城不知道龙游指的“他”是谁,他快被自己蒸腾出来的汗溺毙了。 异种奇闻 41.刹那 一夜交颈欢愉。 酣眠後,明城松转身体,舒展地翻了个身,睁开双眸,眨了眨眼睛。 手腕有点酸,左手五指以紧扣的方式停留在龙游的手里。明城挣了一下,龙游握得更紧,明城怔了一下,因了那份温暖,反握回去。 明城仰卧在床。龙游是侧躺,几乎把明城罩到身下的姿势。 龙游睡觉的样子没有过分耀目的霸道和强势,眉目如画,甚至有几分不该属於他的美丽。 明城看得发呆,慢慢侧转,与龙游面对面,舒雅的眉毛常因为他的不顺从皱起,闭著的眼睛里掩盖的目光是他有时候都不忍对视的执拗深情,挺拔的鼻子下安稳的嘴唇,总会在他最焦躁的时候怜惜抚慰。 熟悉又陌生的躯体里,装著一意孤行宠爱他的灵魂。 笨拙、可恶又讨厌的魔。 明城眼睛发酸,嘴角动了动,微微靠近。龙游的鼻息轻轻喷吐在他的面上,明城的唇如小动物般羞涩地碰了下龙游的脸,游靠到龙游的唇上。 虽然只是清淡的触碰,但是龙游微微张开的唇迎进了娇嫩的同伴,含住了明城的退缩,温柔地压住明城的颤抖。 明城闭著的眼睛睁开,近距离是龙游闭著双目的安详面孔,轻柔的吻在持续,龙游的手脚却已紧紧地拥抱住了明城,明城重新闭上眼睛,感受虽然窒息但是被温暖充满的充实。 回应。 “这回,想生个什麽?”龙游在明城体内播下种子的时候,问。 黏糊糊的椭圆凸物一粒一粒随著充盈的体液被送入体内深处,腹部有微妙的肿胀,明城挤压著堵塞在体内的双柱,不适地扭动身体。他全身粉红,肌肤莹白,手摸在自己的肚子上,甚至可以感觉到里面弹跳推送的东西。 “够了。”明城难耐地摩擦,穴口因为挤送的动作,吞吐出触手的黏液。 “还吃得下。”带著笑意的声音,因为伴侣这一次的合作,欢喜地不想这麽快结束,埋在里面一波一波地动,恨不得催促明城快快含泪求饶。 “呃……痛,太里面了,退出去!”明城伸脚去踩,却只踩到柔韧软绵的触手,那些触手马上缠住他的双脚,爬了上来。 刺啦啦,啾吱……退出些许的莽物再次突进,埋得更深了,明城一声闷吭,抬起的脖子断掉一样,落在枕上。 触手试图卷起明城的脖子,提高他的双腿,往里面浇铸更多营养液,被忽睁开眼睛的人一口气扯开八爪鱼一样的一团乱麻,扔下床。 白嫩的肌肤上是一圈圈新鲜的红印记,失去支撑落在铺面上的双脚蹭了蹭,腿根处流出狼藉不堪的东西,明城按住自己的腹部,挤压出更多,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细微的肉块摩擦著肠道,被自己用力推送出去,但是那些,只是小部分吧,肚子里满满的是更多,龙游留下的实物,不到一个月後,也许会变成生命爬出他身体的东西。 触手君努力地爬回爱人的床铺,布一样兜住了明城的湿处,把黏液沾得明城一身都是。 无数双手爬在皮肤上,揉摸著里里外外的脆弱处,明城夹紧了双腿。龙游的吻适时来到,额头抵著额头,鼻子擦著鼻子,牙齿碰著牙齿,舌头顶著舌头…… 吸尽甜汁後的老魔餍足地叹气:“能这样在一起,真好。” 蜷缩著的明城被老魔整个拢进了怀里。 “别弄了。”明城含糊一声,陷入深沈的抱拥。一起死,这样死在你的身边,似乎也不坏。千分之瞬息,飘渺的念头,一闪而过。 …… “你说,瑶灵谷本来就是个古阵?”素忘机问。 “不是我说的,是道长说的。”舒因纠正,“他似乎在宅里的旧书里挖出了什麽东西,研究过 分卷阅读147 很长时间。你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奇门八卦,龙游是绝对没有兴趣去看的,道长更不会跟他讲。” 舒因叫龙游,一声一声,很是顺口。 素忘机说:“如果阵法依然在,只要知道启动的契机,无论弃置多久,都会从死阵变回活阵。”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可以用。”舒因说,“不过,瑶灵谷虽然近万魔穴,又在三界之外,但是它一开始并不是魔的地界,据说在老魔发现它之前,它就在了,可能是神仙拘禁神仙的所在。我觉得很有可能,因为瑶灵谷里几乎没有毒物,花花草草美丽得像你们人类说的‘世外桃源’。” 是不是真的世外桃源,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发生过神仙和神仙的故事,谁也不知道。 素忘机想,明城不会毫无目的和舒因说这些关系瑶灵谷的隐秘。 “他有没有讲,试过启动阵法,或者我们什麽时间去找他合适?”素忘机问。 舒因摇头:“道长只说,瑶灵谷里的人,都将在瑶灵谷里。我不明白,他既然这麽说,为什麽还放我出来?也许,他从没有当我是瑶灵谷里的一份子,如同他在瑶灵谷这麽久了,还不能以彼处为家,而是即使毁灭也想脱离。” 素忘机没有反问舒因,你怎麽知道明城他是不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把你也算进去了呢? 舒因讲的故事里缺失很多细节,素忘机没有追问,他怕那些白茫茫的迷雾後是明城难以好全的伤疤,他既然不能在他身边帮他,知道了也毫无意义。 无论明城有没有准备好他的到来,素忘机也准备和舒因出发了。 莫名不可抗力的东西太多了。 尽人事听天命。 剩下的只能拜托老天爷多开眼了。 魔物横行,世途败尽,相信闲赋天上的神仙也不会乐意看到万里江山一片阴霾。 舒因如愿以偿。 他们从树林上踏过,从水面上踩过,从村庄上飞过……往人际渺渺的大陆以西而去。舒因没有中途停下,去看一眼他的妻子,他的幼儿,他人世的家。 瑶灵谷里有根线牵引著他。 仿佛除了瑶灵谷,他没有别的家了,除了瑶灵谷里的人,他再没有别的亲人,不管以後他能否重新得回自由,他现在都得先回瑶灵谷一了多年前的应诺之言。 万州,灵崖山。 舒因回来了。 异种奇闻 42.异类 舒因回来了。 虽然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但是毕竟不是同一个爹。 舒因以前在瑶灵谷不受欢迎,现在同样。龙游看他不顺眼,一帮子兄弟看他更不顺眼。 仲平眯著眼睛笑:“你以前巴不得离我们越远越好,怎麽这次回来不住回林子里,倒是愿意往宅子里安顿?” 舒因冷淡地道:“明城在这里。” 仲平笑:“明城?你不唤道长代称指罢了,即使要直呼其名,难道你不晓得道长与你同姓吗?还是说,你跟别人称呼惯了,把外面的一套带了回来。” 舒因抬眸。 “别瞪我。”仲平心情不错,“龙游即使看你不顺眼,但是他和道长近来关系大好,如胶似漆,蜜里调油,道长说什麽,他都是肯应的。别说一个舒因,就是十个舒岫,估计放龙游眼前,他都不会大发雷霆。” 舒因听著仲平的话,怎麽觉得像挑衅:“你到底想说什麽?” 仲平收敛目光:“我只不过觉得感叹。心意真的是样奇怪的东西。老魔跟道长在一起这麽多年,两个人闹来闹去,无非纠结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事到如今,才肯定道长不会离开而喜若儿童,不是很笨很奇怪吗?” 舒因心里一跳:“……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仲平好耐心地解释:“真喜欢,还是假装喜欢?谁喜欢的多一点?喜欢到什麽程度?愿不愿意为彼此放弃更重要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喜欢到除了对方什麽都可以放下?唯一的,依附的,相伴相依,信赖互存的……瑶灵谷虽小,却与世隔绝,生活枯燥乏味,若不是因为重视的东西,谁会心甘情愿不出禁区一步?来来回回不都是喜欢的原因?” “龙游因为道长的态度而喜怒无常,因为他担心失去道长,道长人在这里,心却不在,魔同样会有忧虑、急躁、和失望,道长的冷淡和反抗,只会助长龙游的黑暗变本加厉。但若相反了,所有庸人自扰的问题都不会存在。”仲平说,“其实,无论道长愿不愿,他此生此世与我们是脱离不开关系了,可是要他看清这一点,并心安理得去敞开怀抱接纳亲人,确实是个很难的过程。” 舒因挑眉:“你的意思是说,道长之前受的苦,全是他自作自受?现在他放下芥蒂,愿意跟你们和乐相处,才是对的?” 仲平摸了摸眉毛,道:“差不多。他跟他的心在斗,不是跟我们在斗。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对他不利啊,龙游想得到他的全部认可,我们也是啊,他是我们的母亲。瑶灵谷唯一可以延续我一族血脉的人。我们对他珍之若宝还来不及,谁会不把他的开心快乐和健康幸福放在心里?” “这是你们的想法,不是他的。”舒因飞快地道。 “你的问题跟他一模一样。”仲平笑,“舒因,你若不在意他,你根本不会回来。你出谷的那一瞬间,你已经自由,瑶灵谷并没有任何附加的束缚在之与你身。你是我们的一员,我的兄弟,等你也明白这一点并且甘之如饴的时候,你便没有什麽痛苦了。” 舒因看怪物一样看著仲平。 仲平晃晃头道:“你在外面需要掩饰,需要埋藏本性,带上陌生的面具,只有那样,你才不会被异类驱逐、耻笑和鄙夷。但是在这里,完全没有必要,无论你多麽糟糕,只要你不把自己当做异类,你就不是。我们同样,是从母胎里爬出来的,魔子。除了母亲的身边,还有哪里更温暖、更安全,更让人自在?” 舒因骂道:“你们都是疯子!” 仲平莞尔:“你的父亲已经去世,我们就是你剩下的血亲。” “不。”舒因站起身,道,“我还有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 仲平笑:“你若觉得他们比较重要,为何你现在会身处魔穴?还是你忘不了,在你新婚之夜与你尽享鱼水之欢的美人?”  分卷阅读148 舒因笔直的背部电击样一颤。 仲平笑得欢快,他说:“舒因,只有你自己想知道自己要什麽。” 如果你自己都不愿意去看去想,你又怎麽知道自己的心,是落在了哪里? 仲平走了,舒因盯著他的背影,快把这个老是捉弄他的人戳死。明明一开始他看著仲平,都是高高在上。什麽时候开始,他舒因从一个游离的旁观者变成了甕中人,如在笼中般不自在。 胡闹的,不只是那帮混蛋兄弟,还包括自恃清醒的他吗?舒因忽然看不明白了。 有一点,无论仲平妖言怪语什麽,舒因相信,道长都不会改变主意。 一切蓄势待发。 等到结束了,就知道什麽是在意不在意,舍得不舍得,喜欢……不喜欢。舒因想。 龙游慵懒地从明城的身上爬起来,咋著嘴说:“那只臭小子回来了,你心情好很多,嗯?” 明城慢慢地转过头,看龙游。 龙游不自在地道:“……你以前对我都没这麽好。” 明城支著手,坐起来,问:“你指什麽?” “呵……”龙游赤条条盘腿坐,“你以前得孕,都不让我碰。” 明城垂眸:“你就没碰了?” 当然碰了!龙游弯了眼睛,替明城拢好被子,靠近:“但是这些天,我做什麽,你都没吱声,随著我的意。” “你不喜欢?”明城眼皮一跳。 龙游挤到明城身旁,手放到小道士大起来的肚子上,轻轻抚摸:“……我心里没底。” 明城动了动嘴唇:“你怕?” “是啊,我怕。”龙游拉过小道士,眨了眨眼睛道:“怕被你踢下床。” 龙游说著玩笑话,眼睛里却没有玩笑之意,定定的眼神让小道士有点心虚。关键时刻,他必须稳住龙游。 “又不是没踢过。”讪讪回应,小道士搜刮甜言蜜语,挤不出半句酸文。 “那是为什麽?”龙游问,“你不是最讨厌我缠得你下不了床?” 小道士拍开他的手,半晌,只是捧了龙游的头,口舌封缄。迷乱之际,龙游听见小道士说:“不想你去找别人。” “别的人?”龙游失笑,“我已经很久没碰你之外的人。” “那就不要再犯。”小道士靠在他肩头,闭著眼轻轻喘息。 龙游捉过小道士的下巴,抚摸他湿润的口舌,道:“明城,你愿意永远与我一处?” 小道士的眼睛眨了一眨,长长的睫毛像扇去一片一片的时光,声音更像从时间的彼端滑过:“我没有与你说过吗?你担心什麽?” 龙游深邃的目光,逼著小道士点了点头。明城近乎叹息的声音:“你难道还不明白,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里?” “从一开始就是。” “没有变过。” “你还想要什麽?” 魔微微笑起来。 异种奇闻 43.浮云 小道士说:“我明城与你龙游,生死一处。” 龙游笑著应道:“好,生死一处。” 目光对著目光,誓言那麽重,却安了龙游的心。小道士垂下的眼睛里有光闪过。 肚子很重,动作的时候甚至隐隐生疼,但是坐在龙游腿上,两个人相拥相抱,疼痛便被入肉的快感一层层撇离。 明城抱紧了龙游。 龙游看著汗涔涔的小道士,从初见时候他就是这个年纪,这个模样,如今连儿子看上去也比他大了,他还是他倔强的小道士。 在一起的时间,快有凡人的半辈子了吧。 “你都没变。”龙游亲吻小道士的头发、耳廓、颈项。 小道士仰起头,皱著眉:“哪里,是你错觉。”从少年,到青年,虽然变化缓慢,但是外貌有在变化,身量也有长高。只是变化越来越慢,近乎停止了。整日闲在谷里的自己,肌肉渐渐消去,皮肤愈加见白嫩,连镜子都不好照了…… 何况……大著肚皮…… “是啊,若说变化,只有越变越俊了,多了肉抱起来舒服。”龙游咬一口小道士的脸颊,舔了舔,“我喜欢。” “那就吃了我。”明城垂下脑袋。 龙游笑:“不是正在吃吗?” “我们在谷中多少年了?”明城问。 “怎麽?呆腻了?”龙游默默小道士长长的头发,“想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出去转转。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乱来。如何?” “你以为我信你?” “你不信吗?” “我可以信吗?” “……” “我信过你的,龙游。” “……我知道。” 小道士忽然眼里冒出了水,水珠打在龙游的背上。 “怎麽了?”龙游慌,但是小道士不肯转过脸。 “没什麽,你弄疼我了。”小道士含混地说,抱紧了龙游,“快点。” 龙游抱紧小道士。 缩紧身体的时候,小道士听见龙游在对他说:“对不起,明城。我会对你好。” 小道士笑了笑,在心里说,你会有机会的。 机会来得很快。 站在山头的素忘机接到舒因的线报,是明城的笔迹。 明城说,瑶灵谷入夜则现月,月灵越红,魔力越盛。只有月没时间,才有机可趁。三日後子鼠,恰逢全食月夜,可内外应和,一举灭之。 三日後,月全食,子时,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阵法毕,待灵火。 高峰上,素忘机端坐等待。 开眼,是一片漆黑,闭眼,是一片漆黑。身後,是莽莽山林,面前却似一片黑障,若不是舒因进入这里,他不会在此等待。 怕打草惊蛇,他在远远的山头上候著。 明城就在下面,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等待。 常人站在素忘机的位置,不会看见漆黑复漆黑。在常人眼里,身前的一片林,跟身後的林,不会有区别,进入却会被吞噬。 不得法门不得入的异空间结界。 因为修为高人一等,虽然不能尽窥内里奥秘,但是能看见黑色的 分卷阅读149 魔障。 舒因说,万崖山的这处只是万魔穴的入口之一。地穴和地火都会移动,魔也会移动。素忘机不知道所谓的瑶灵谷是不是也是可以搬动的空间,若里面的人起了离心,即使有了变卦,他这个在外围的人也不会知道。 素忘机愿意等下去。他想万崖山这处魔狱既然千万年没变过,自然有其原因,不会在自己来的这刻有了变动。 素忘机不知道的是,刚巧相反,地底的魔穴确实有了变化。不然老魔不会觉察不到准备在太岁头上动土的道者。 因为一些事,老魔正挪动地穴去寻求聚魄凝神之法,根本无暇顾及儿子一家的烂摊子。 归根结底来说,老魔正在做的事跟素忘机有过瓜葛,无心也好,素忘机错手帮了他的忙。所以,好心情的老魔彼时没有顺手取素忘机的命,容得素忘机来他的地头撒野。 素忘机不知道舒因为何能安全给他送信。 脚下的瑶灵谷中是不是有了意料外的变化? 素忘机想起昔年朱墨镇的明城,如果那时候他们没有去里昆仑,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自嘲地笑了笑。 素忘机想,明城的世界或许会不一样,但是他的不会不一样。 手中明剑映著月光,分外晶亮,寒光慑人。 昔日,自己是个一心想笼络人心,为了立功不惜女扮男装独会水怪的莽撞年轻人,如今,他剑一指,会汇聚山岚群风,看怒涛云卷,手一挥,自有无数人冲锋陷阵,为他开路…… 而他,却一个人坐在这里。 坐在呼啸的山风中,为一个不可知的未来等下去。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麽,能不能顺利带回想救的人,自己又会不会没有自知之明把命送在魔巢?如果是有清醒理智的掷坤宫掌门人,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但,他除了是掷坤宫的宫主,也是素忘机。他愿意一搏,笑弹秋水,只为心底一份温柔。 只是想到明城,他也会温柔地微笑。 素忘机想,除了明城,他不会再这麽喜欢上什麽人。尽管这份喜欢,止於喜欢。时间倒转,他也不会牵著“翠衣女子”的手,对他告白,同她放弃仙道,同修人道。 遇不遇上明城,喜欢不喜欢明城,他的人生都会如同现在这样,不会改变。 这是他要的。 道。 人类的感情之於素忘机已经越来越陌生,素忘机想,等他活到他师傅那个年岁,他也会遗忘掉所有的感情。 这样很好。 但是,现在,他愿意为自己珍贵的心意来赌上一赌。 素忘机对著黑黝黝的山脉说,明城,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也是我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了。 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孰对孰错,不明不辨,划一个句号。 山河辽阔,岁月悠长,素衣迎风,唯忆旧颜。 相见时候,是不是能含笑问一声,道友,一别数十年,别来无恙? 瑶灵谷。 古宅。 舒因推开仲平的门。 仲平正对著一副画发呆。 舒因问:“你为什麽帮我?” 仲平叹气:“类似的话,道长也问过我。我可以给你不一样的答案。因为你是舒因,所以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即使被龙游发现,会要了你的命。”舒因皱眉。 “即使被父亲发现,会要了我的命。”仲平浅笑。 “不明白你想什麽。”舒因的手慢慢握起来,“我走了。” 异种奇闻 44.选择 仲平没有一丝解释,他在看著手里的画,画作算不上好,但是画意的磅礴苍莽,力透纸背,能轻易让观画的受到感染。 明明是山水图,却不见山水的安然。 “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麽。”舒因的手慢慢握起来,“我走了。” 仲平叹息般的声音:“你知道这是道长的画吗?我不知道道长还会画这样的画,山川大泽,他终究是想出去吧?没有谁愿意像羚羊一样长久被圈养在一处地方。” 舒因站住脚步。 仲平说:“我出去的时候,听过外面的人憧憬地讲昆仑山上有如何厉害如何威风的道士,仙风道骨,降妖除魔,除危救困,想起来像一则笑话……” 舒因不满:“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舒因在掷坤宫的时候,听掷坤宫的小弟子们讲过他们小师叔祖的传说。舒因不知道那些新进门的小弟子只知美化後的故事,并不识得事实的真相,但是那些故去的人和事,都很美好,干净得像掷坤宫白玉殿廊间飘落的花。舒因愿意信。 仲平勾起唇角:“……如果他不认识龙游。” 舒因沈思。 仲平转而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走的路。他既然人在瑶灵谷,这边是他的选择了。你的选择呢,舒因?” “你说什麽?”舒因的手握紧了。 仲平靠坐在椅子上:“因为你是舒因,所以我才多余地提醒你。你选择的路呢?”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吗?”仲平的手指敲在椅背上,“还是说你改变主意了?” 舒因脸色煞白,甚至额间冒汗。 仲平却不耐烦了:“你可以走了。” 舒因不知道何时站到了仲平的房间外,看著木门在自己面前合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如果内心撞响的锺声。 该走了。 舒因却迈不开步。 从小与舒岫住在林内,想象著宅内会住著什麽样的人;等见到宅子里面的人了,又想著宅子里面会是什麽样子;如今自己住到宅内了,却觉得原先的计划有点模糊…… 瑶灵谷当然不是什麽可以自由来去的地方。 舒因这个在兄弟们眼中的杂种,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与龙游设下的法术对抗。 所以他是跪在印象中的入口处,恳求。跪了六天六夜後,被龙游扯住後颈提了进去。因为仲平的求情,龙游听了明城的话,把他带进谷,允许他留下。 明城期待舒因的回来,但是没有想到他这麽回来。也好,光明正大的回来,好过偷偷摸摸却被发现。 舒因准备的借口是,爹死了,在外面被妖妖鬼鬼怪 分卷阅读150 怪欺负,甚至人类都看不起他。结果,龙游甚至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在龙游看来,这可恶的小东西为什麽回来碍眼已经比什麽都令他不爽了。 好在,没有舒岫。 好在,明城示好转变了态度。 舒因很幸运,还有个仲平愿意替他送次信。仲平因为是龙游的大儿子,已经得到龙游的许可,可以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出入瑶灵谷。是舒因最需要的帮助。 回头想想,以前舒因看不起仲平,好吧,多少有点。现在,舒因看看自己,其实什麽也做不了,事事需要求人,过於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多少受点打击。 在内,有明城,在外,有素忘机,送讯,有仲平,他似乎什麽都不用做了。 仲平……看似平平常常的一个人,似乎在宅里跟谁都混得还好,安安静静,不远不近,他不说不问,却像知悉了舒因所有的秘密,舒因在他面前甚至有点窒息…… 彼此没有过约定,舒因却没来由地相信仲平不会告诉别个,甚至,舒因觉得,他不能自由出去,但是若他去求仲平,仲平说不定会送他出谷。 就是这麽觉得。 为什麽呢? 道长跟素忘机通了什麽讯息,他们都没看。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舒因,仲平说得没错,是到了该抉择的时候了,走,还是不走? 为什麽自己会在此犹疑? 舒因倒吸了一口气,面色铁青。他无论如何都敲不开对自己闭上的这扇门,开口求仲平……带他走…… 如同对仲平的莫名信任一样,舒因觉得,仲平不会跟自己走。 宅子里谁都想出去,也不会是仲平。 仲平爱著这个“家”。 舒因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一时之间坐立难安。 他敲开了地狱之门,这场即将燃烧起来的业火,要把自己跟这宅里的所有生命全部席卷进去吗? 不! 他还生有可恋。 舒因闭上了眼睛。 不合时宜地,舒因忽然想起了婚夜所见的仲平,没有捉摸不透的沈稳跟哑谜,那时候,自己面前穿著红衣的仲平,显露的是直白的心意跟诱惑,生活的面貌甚至带著俏丽的羞涩。 舒因心中一沈,他第一次正视起一直忽视的这个问题── 仲平,有没有可能喜欢他? 他是不是喜欢仲平? 他们是兄弟。 舒城跟舒岫是兄弟,舒因曾不耻这段乱.伦的关系。现在,他是不是做得比他父亲更糟糕? 舒岫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他哥哥的爱。即使同被龙游封住了记忆,但是他比舒因更早地回想了起来,没有外力的辅助,念念不忘的叮嘱。 而舒因,连平静思考他跟仲平或许有的关系,都受不了。 仿佛,承认了会要命。 确实会要命。 舒因头疼。 看不清前路,看不清感情,看不清会有的结果。舒因颓然倒在床上,瞪著床顶发呆。 龙游回屋找明城的时候,明城没在。 屋内空荡荡。 “大著肚子,会去哪里?”龙游皱眉,他一间间房间去找,明城常去的地方…… 然後,龙游在一间满是灰尘的房间里找到了明城。 明城不知道看什麽正看得出神,连龙游走进来都没有发现,额头沁汗,专注得指尖都僵硬了。 这是一间破旧的藏书室。里面的很多书甚至画满了龙游看不懂的符号。 这是旧宅遗留下来的物件之一。无意中被明城发现,就成了明城的宝库。 龙游不喜欢陈旧的味道。他放轻脚步,绕过几架书,走到明城身後,不出声地骤然伸手抱住的明城。 明城被吓得几乎一条,冷汗涔涔,手里的书掉落地上,耳边的汗凝成了水珠,滑落到颈项。 龙游也不说话,只是顺著搂抱的姿势,舌头舔去那颗晶莹的汗珠。 明城几乎软在他臂腕里了。 龙游转过怀里的人。明城失血的嘴唇颤颤地微张开,确实被吓到了的样子。 “在看什麽书?”龙游弯腰要去捡地上的书册,被明城拉住了手。 龙游不明白地抬眸,带著丝询问的表情。 明城说:“抱我。” 异种奇闻 45.微尘 明城对龙游说:“抱我。” 明城的说这两个字时候的表情,就跟说“拔剑”没什麽区别。 突兀地打断了龙游之前的问话。龙游的眉头挑了下。 书架和书架之间的距离狭隘。明城的腹部高高隆起,几乎挡住了龙游侧转的视线,掉落在地上的书孤零零地半滑进了木架子的角落,发黄的书页在两人带起的气流中发出微弱的脆声。 一人一魔对视著。 明城的视线微微下滑,紧闭的嘴唇开启一条线:“我累了,你抱我回房。” 是对之前两个字的扩展。 这样的话,出现在任何人身上的几率,都比出现在固执又倔强的明城身上要高。 拙劣的掩饰。 龙游几乎想用法术去捡起地上的书册了。 此时,明城伸出的手握住了龙游发痒的指尖。 龙游一动不动。 明城紧绷的脸上并没有相应情挑的绯红,映著昏暗的室内视线,甚至白得有些青,色泽有点暗黄。阴诡得如同从书册中走出的鬼魂。 龙游不忍。无论他的小道士做了什麽,想瞒他什麽,有什麽关系。 对峙的气氛微微松动。 明城微微呼出一口气,头抵在龙游肩上,把重量轻轻靠过去。刚才一吓一紧张之间,他觉得有点累了。 龙游自然而然地扶住小道士笨拙的腰部,抚摸小道士近乎弓起来的背部。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和稳定的心跳声。 小道士想离开这个地方,却被龙游阻住。龙游嘴角浮起坏笑:“你不是让我抱你吗?我们在这里还没试过。” 明城摇头:“脏乱、潮湿、昏暗,堆满了杂物……” “这儿快就反悔了?”龙游的语声中带著丝深究和挑衅。明城知道龙游心里有不悦,但是 分卷阅读151 他不想重新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他有秘密不能与言,至少,现在不可以。 明城示弱了。 龙游的手探进明城的衣内,感受小道士的紧张和无奈。 这天下午,偏僻的书阁里不断发出异响,宅里管事的走到近处,被里面的吼声吓得後退。谁也不晓得主人发什麽疯,喜欢在脏乱差的角落里发.情。 小屋里除了乱堆乱放的书,还是乱堆乱放的书,别说躺,恐怕下脚的地方也要琢磨…… 龙游却很舒畅。 龙游看书,是三页必睡。现在这件老是跟他争宠的房间在他一通胡闹之下,算是毁得差不多了。书架倒了,书册散乱,被触手扯得到处都是碎纸片,别说被污浊的汁液湿润了。 明城的身体快到生产的临界,龙游抱著不便,便把用法术把书籍都撕破,纸张一页页垫地成堆,铺开一张相比柔软的纸床,隔绝了砖地的冰冷和湿气。 动作间,碎片乱飞,别有一种情调。 明城脆弱的身体不堪遭受剧烈的运动,难免出血。为了让他好受些,龙游不断施展念力挪来干净的纸张换去使用脏的。 直到把明城逼得失禁,龙游才心满意足。停下近乎惩罚的疼爱。 封闭的空间里流动著腥臊的怪味。龙游抱著小道士埋在厚厚的纸堆里,见小道士不悦地醒来,龙游慢悠悠地从小道士屁股下抽出一本滴满血渍和触手分泌物的书册,在小道士面前晃了晃。 小道士面色铁青,他眼睛很好,当然认得封面上的字,正是他这几天在研究的阵法,古老的先天神下在这漂浮的瑶灵谷空间里的咒法,锁字一诀,开无上法力。 小道士心若鼓擂,呼吸有点急促。 不想被龙游发现,还是被发现了吗? 不同於小道士对内容的纠结,龙游根本不关心书里面写的是什麽,他指尖一弹,古籍便变了万千碎片。 小道士的心还未平静。 龙游好心情地抱著人蹭蹭:“我告诉过你吧,明城,若要杀我,就用你的身体……嗯……绞死我,我会非常乐意。” 小道士一口气接不上,差点晕倒。腹部的剧烈疼痛,刺激得他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失去红晕。 “你……”小道士咬牙。 吃饱餍足的魔神清气爽,不介意排疑解惑。 小道士讲的却是:“我在你身边,是不是除了做这些事,便一无是处?” 龙游奇怪地道:“除了吃喝睡,跟做这些事,还有什麽大事吗?你们人说‘食色,性也’,我们连进食都可以省了,难道连这可怜的健康运动都要省略吗?” 小道士气不过。 龙游慢慢抚摸小道士痉挛样硬邦邦的高隆腹部,道:“你想做其他的什麽事?你说出来,我都陪你。可是,今天怨不得我,是你要求我抱你的,我怎麽敢不满足你的请求?” “在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事,确实是勉为其难,对孩子也不好。”龙游说,“不过,幸好,我足够温柔,没有把孩子们挤出来。两天後……月食之夜,怕是你的产期吧……我会好好守著你……” 明城想到素忘机还在外眼巴巴等著,阵法启动後,难道要让他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吗?越想,明城觉得肚子越疼。 书阁的门打开,龙游抱著满身血污的小道士走出。侍候的人马上迎上来。 “封了这处书阁。”龙游目不斜视地吩咐。 其实,这书阁即使不封,也没几本完好的书躲过龙游暴虐的魔力,容得人寻找。 卧房内已经烧好热水,放好了浴桶。 明城被擦洗干净後,放进了温暖的被窝。龙游叫齐了儿子,说搬家事宜。 说法是,道长住腻了,不如换一处地方过活。 舒因和仲平心内忐忑,却没有表现出一样。 小道士一直昏迷,但是紧握的手心内仍拽著书页的一角。龙游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不知古册上说的阵法不仅仅指就地而设,而是以人为轴心启动,引子。 无论走得多远,此时阵内,彼时回返,永不得脱。 素忘机……没有食月没有关系,相信你必能知我心意,达成我愿,助我除魔。 舒因甚至来不及跟素忘机通风报信。问仲平,仲平也是不言不语。 他们没有往谷外走,反而往谷内的地道走,直通万魔穴的路。 “爹,你不是说我们有肉身阻碍,不能接近爷爷的地火太久吗?我们这样去往地穴,没有问题吗?”仲恩担忧。 “有我在,自会保你们平安。”龙游说,“何况,你们爷爷有事挪了地穴,下面现在并没有火,我们可暂歇一阵。” “爷爷去哪里了?” 龙游但笑不语。 “道长没事吧,一直没醒。” 龙游道:“我们等道长醒了再走路。他没事,只是太累了,就要生小娃娃了。” “宴儿不想要弟弟,宴儿想要妹妹。” 一家子吵吵嚷嚷,只有舒因走在後面,沈著脸一语不发。 异种奇闻 46.地穴 地穴很深,很暗,很热。 除了明城,一行二十几位都是适应暗,擅用火的大小魔物,谁也没有觉得不适应。 明城在龙游怀里,一直被抱著。 昏昏沈沈,醒醒睡睡。体力在无限透支……龙游知不知道,他已经吞下了古册中的金印,做了活动的阵眼。 腹内不止息的疼痛,不是因为在书阁与龙游纠缠过度,而是因为胎儿被金印的圣气所伤。 龙游微微皱眉,明城一直在流血,红色液体已经从接触的地方蜿蜒至龙游抱人的腕臂。 地穴很大,虽然没有炽烈燃烧的地火,但是仍暖融融,有炎光自石中透出,明亮,辉煌,干燥。这样的环境,比潮湿的阴暗山谷更适合现在体弱的明城。 小魔们都来过这处地穴,很快找到自己的房间,安顿好了。 龙游带明城来到一处石床,问:“可还好?” 明城勉强一笑:“你不是说没事吗?孩子没事,我也没事。”明城一句为什麽要换地方,死活憋在喉咙口问不出。 怕撕破脸,怕讲不合,怕难看的争吵。 反正 分卷阅读152 已经到最後了。 汗水涔涔的明城歪在石床上想。龙游在替他抹汗、换衣、铺被。 明城握住龙游的手,说:“陪我一会儿。” 仲宴跑来找人,看见龙游躺在石床外侧,明城蜷缩著身体靠在他怀里,亲密无间的安静氛围。 仲平拉了拉九弟,仲宴牵著仲平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没有打扰一双安憩的父母。 到了隔间,仲宴忍不住问:“道长好难受。” 仲平顺著龙游之前的话头说:“道长之前生你的时候,更难受。你缠成团,扒在道长的身体里死活不出来,还是父亲进去把捡出来的。” 仲宴问:“里面暖吗?” 仲平答:“暖。” 仲宴问:“所以现在弟弟们也不肯出来吗?” 仲平笑了笑。 仲宴说:“我想跟道长在一起。” 仲平说:“道长有爹亲陪著,等生出小弟弟了,你再过去看吧。” 仲宴点头。 仲平问:“如果道长死了,宴儿你会怎麽办呢?” “道长不会死。”仲宴露出牙齿,“爹亲说的。” 仲平出神。 仲宴继续说:“如果道长死了,我们就一起死吧。爷爷说,死了,我们就不怕火了,可以去地底的很多地方。” 小孩子天真的面庞,吐出“死”字来,音又重又清晰,令人毛骨悚然。但是他的哥哥不是人。 仲平皱眉:“可是,地上的很多地方,就去不了了啊。” 仲宴苦恼地道:“道长在哪里,宴儿就在哪里。” 仲平摸了摸弟弟的头:“真乖,只怕你以後後悔也没机会抗议了。” “哥哥在说什麽?”仲宴玩著手指。 仲平摇头:“宴儿可以长大了,你十弟弟都比你高一个头了。” “宴儿乐意。”仲宴露出牙齿,又问,“爷爷去哪里了?” 仲平面色古怪:“爹说,爷爷去找奶奶了。” “奶奶?”仲宴眨巴眼睛。 仲平点头:“是啊,奶奶,是个和尚,他和爷爷生下爹爹。离家出走很多年很多年了,爷爷刚找回他。道长是娘亲,我们兄弟都是道长和爹爹生的。” 仲宴奇怪:“奶奶只生了爹爹一个吗?” 仲平神游天外:“是啊,生了爹爹後,奶奶就死了,死了就不会生小孩了。” “还是道长厉害!”小孩很快做出正确地判断,斩钉截铁地道。 仲平应一声,嘟囔:“不知道这次生几个。” 仲宴睡过去了,仲平走出了属於自己的房间,这是老爷子的癖好,多一个孙子,就多开处洞穴,这麽多年,地穴里面七七八八已经开得如同蜘蛛网。 每个孩子出生,龙游都会带到老爷子面前,留个火印在脖子後头,说是免得以後生多了,乱了顺序。少的时候抱一个,多的时候五六个一串。 道长不算很会生,但是一月一次的频率太高,即使後来跟龙游行事时,著意往流产方向走,也总有命大留下来的。 疼痛对道长来说,是家常便饭。 但是,这夜,即使惯於忍耐的道长也不时漏出一两声惊喘和低唤。龙游一直没有离开道长身侧。 儿子们虽然没有进去打扰,但是洞内气氛不免酝酿著急躁不安。 仲平走出洞穴的时候,就看见舒因坐在通风的角落发呆。 仲平在舒因旁边坐下。 这个角落很暗,坐下後,可以看见整个洞穴的大部分光影,却不容易被走动的人发现。 仲平已经好多天没有跟舒因说话。 听著道长悲惨的压抑声音。舒因忍不住低语:“会不会小产?”语气极之不自然。 跟仲平他们常常迎来弟弟不一样,舒因虽然知晓道长被魔物改变了体质,是便宜孕子的身体。但以前并没有如此近距离面对过,他简直比道长还要紧张了。 仲平拍了拍舒因捉在膝盖上的手说:“龙游说不会有事,应该会顺利。你……以前没有亲见妻子生子吗?” 舒因怔了一下,苦笑:“我几乎忘记自己有家有室有妻儿了。” 仲平沈默了会儿,开口问:“你为什麽不走?” 舒因转头看他:“你为什麽几番劝我走?” “我以为……”仲平说到一半住了口,“我不想与你说,但怕你会後悔。” “为什麽怕我会後悔?”舒因执拗地问。 仲平笑:“你现在想给道士往外面送信,说不定有机会……” “为什麽会在我的婚夜出现?”舒因继续问。 仲平扭过头,作势要站起来,手却被舒因按住。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一起。 舒因的眼睛里头一次只映著仲平的身影。 叹息一声,仲平欠过身,在舒因的唇上一碰,然後问:“现在,你知道了吗?还需要我解释吗?” 舒因的眼神黯了黯,手上用劲,拉过了仲平。 明城疼得昏了过去,牙齿仍死死地要在龙游的手臂上,双腿紧紧闭著,腹部有意识般轻微弹动,里面的生命在蠢蠢不安。 室外的阴暗角落,双生子挤在墙角,亲密接吻。仲平几乎坐在了舒因的腿上,目光分离又胶粘,唇稍触又贴合。 仲平问:“还要送信吗?” 舒因摇头:“不送了。” 仲平问:“还要离开吗?” 舒因摇头:“不走了。” 仲平问:“为什麽我会喜欢你?” 舒因摇头:“因为我喜欢你?” 仲平说:“我们是兄弟。” 舒因说:“你跟那些家夥都是兄弟。” 仲平笑:“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我的双生子,在道长的肚子里时候,你就抢我的空气。” 舒因点头:“你我算认识最早吗?” 低低的笑声和甜蜜的亲吻交融。明天会发生什麽,谁都没在担心。 明天将发生什麽呢? 异种奇闻 47.相别 奉天观有一把剑,叫望山剑。 望山剑从佛山到昆仑,然後认了小道士明城为饲主。 明 分卷阅读153 城入瑶灵谷的时候,剑落进万魔窟老魔的手里。 地欲魔,炽帝。 现在,瑶灵谷一家在了老魔的地穴,老魔不在,剑却在。 明城的望山剑。融了龙游脊骨和佛陀脊骨锻炼而就的嗜血凶剑,稳稳地插在地穴厅堂的主座旁。 剑虽然还是剑,但是,已经是一把死剑。 万物有灵,剑上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灰扑扑像石头所铸,被谁一碰都会化为粉末。 剑若有灵,剑灵何在? 素忘机手里的剑亦不是凡品,掷坤宫代代掌门相传下来的剑,更重要的,不是它的锋利,已经是它代表的意义。 素忘机慢慢擦拭著剑,月华正盛,剑光如水。 山风冷冽,人立风中,如立水中。 素忘机不觉得冷,直到他看见一个人,踏风而来,御风而立,眉目葱蓉,清华若水,不是他心心念之的小师弟是谁? 明城? 素忘机微微笑了。 万魔穴内,惨叫声声,道长这一次的生产似乎格外困难,连推送的力气都使不出,从午时入夜,已经断断续续昏迷几次。 龙游想用老办法,使出触手进入明城体内把一应孩子都带出来,但是明城如此虚弱,肌肤看过去简直半透明了,全身透著不寻常的热,花到荼靡,处处不祥。龙游不敢贸然再增加他的负累。 素忘机看著明城:“你怎麽来了?” 待到人到眼前,素忘机才看出不寻常,影子一样飘送的,不是死魂,就是生魄。 明城依稀是当年的样子,束发蓝道袍,不习惯流露笑容的面上毫无表情。就像素忘机无数次想象的那样。 但是,这一次不是梦中。明城开口了:“你也没怎麽变。” 素忘机不由笑了。 明城站在素忘机的身边,山风吹动他的衣服和头发,他沈沈看著面前的幽暗,淡淡道:“我答应过玄英师叔,不让魔物再出世乱世。” 素忘机看著明城,很想伸出手拉住他,但是袖中的手只是握了起来。素忘机说:“你当年与我说的是暂别。我知道你会回来。” 明城听了这话,转头望了眼素忘机。目光里明明什麽都没有,但是素忘机却觉得什麽都被看明白了,连他自己都不肯明白袒露的那些浅薄的东西。 素忘机张了张口,想说什麽,明城已经迅速转回了头。 明城说:“瑶灵谷与万魔窟相接,适逢老魔不在,我才能启动灵阵。但威力如何,我并无把握。万一……” “死生阴阳,不过一步距离,我这条命并不比别人矜贵,明城勿要顾虑太多。”素忘机打断明城的话说,“你我联手齐心,还怕什麽?” 素忘机的命当然不是他说的那般轻,素忘机对俗世放下的重,也不是他自己说的一步距离。但,这番宽慰的话,已经把他的心意传达给了明城。 无论他是不是今非昔比,他来,是因为面前的同门师弟,明城。 “木鱼确有残留魂息和天火,我已经分离带出,但是佛陀的一分魂魄,不知道被什麽力量带走了。”素忘机向明城讲述了取火时候遭遇的事件。 明城心里隐隐知道是老魔所为,但是这些不是他目前该考虑的事情。 明城说:“瑶灵谷是久远前便存在的阴地,灵阵启动,加上天火,自会分崩离析。你稍後若见阵法运转,便可行动,火盛则离,不必多留。” 虽然已经料到,但是素忘机仍忍不住问:“你呢?” 明城说:“老魔必在左近,万一引他归来,节外生枝。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素忘机想再问一声,你呢? 明城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後回过神来,忽对素忘机一笑:“我必须在这里,我若不在,怕天火再旺,阵法再加几个,也困不住他们。吾即魔,魔即吾,走到这一步……已经回不去了。” 笑意很浅,映著月光,几分虚幻。 “我走了。”明城冲他点了点头,“你保重。” 素忘机伸出的手,穿过明城的身体,什麽也没抓住。 生魂幻影,在清冷的月光下如烟散去。素忘机心头空空,无以为继。 月食,哈哈?仰头尚有明月,今夜,真的会出现吗? 不管出现不出现,明城没有回头路,他素忘机也没有回头路。这一次相见,会是永别吗? 素忘机握剑的手发沈。 之前餐风宿露,因为有一份期待的心在,想著会见面,便觉无论前面是什麽,仿佛也能轻松对付,独守几昼日夜,不觉辛苦。 此刻,面已经见了,话已经说了,人已经别了。心反而不定了。 闷。 闷得想大叫一声,闷得像疾奔三千里,却什麽都不能做。因为答应他了,这一夜之约。 若明城死了…… 他素忘机是不是推手之一? 双眼睁得发红,咬碎银牙,仰天咆哮无用。只能安静坐等。 明城……若早知如此,你会後悔误闯里昆仑吗? 呵…… 眼前银光爆闪,黑暗中绵延出银色的星纹图案,铺陈开整座山脉。瘴气之下,封印之中,就是这样一片土地吗?素忘机瞪大了眼睛。 灵崖山地穴。 缠在明城体内的小触手们终於一只接一只地爬了出来。 原先各自躲在房中的兄弟们因为道长的难产,已经陆陆续续聚集到了房间内。 龙游只是死死盯著明城,没有多分精力去驱逐围观的儿子们。 床上有许多血。石床不会吸收水分,液体便从床上慢慢流下,蔓延到地上。 场面血腥,颓力倒在床上的道长死了一样四肢青白,明明已经昏去多次,却因触手们的爬动,慢慢被揪回神智,回复清浅的喘息。 山上的带血的中衣只盖了部分上身,赤裸的下面,呈现在众魔的面前。 身体半侧,匀长的双腿因承受的剧痛不住颤抖,想紧闭却不能够,从後股爬出的小家夥们经脉一样贴伏在明城的肌肤上,缓缓蠕动。 一只比一只大,等到第九只出来的时候,众儿子们屏息地看著大团线球一样的弟弟探出了肿得厉害的穴口,挤出了汩汩的血,附带些 分卷阅读154 许的肉沫。 道长全身近乎痉挛地结束了这该死的过程,羸弱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全身虚脱。 汗湿的衣服,粘腻的头发,满是泪痕的脸……道长这般狼狈相,就算龙游见过多多次,儿子们都是初见,一个个默不作声,眼都不敢眨,被慑住了。 异种奇闻 48.寂灭 仲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热水。舒因拿著方便擦拭的软巾跟止血的药。 众儿子分开道。 仲宴软糯的声音:“呜……我出来的时候,道长也这麽辛苦吗?” 仲恩咽口水:“不知道,大哥说我出来就是人类婴儿模样。” 仲轩喃喃:“这次是九个,从来没有存活过这麽多,一次生出。” 仲恩低声附和:“所以才辛苦吧。” 仲宴拉了拉仲荣的手:“道长还吗?” “还活著。”仲荣不耐烦地皱眉,血味这麽重,他想出去了,偏偏一个个堵著道。 仲宴问:“九个小弟弟,不是九个小妹妹吗?” 仲荣低哼了一声。 床上的小触手们刚脱离母体的温暖,不习惯地还想往潮湿处钻,被龙游一只只逮出来,扔到仲平准备的白巾上。 舒因正笨拙地替道长止血和做清洁。 仲平回头:“别傻站著,帮忙,拿干净的被褥来,道长盗汗,体温高得不正常……” 仲平话没说完,穴地忽地震荡,竟有崩塌的迹象……一簇簇白色的火苗倏然从道长的身体里冒出…… 异象突来。 龙游面色一敛,却没说什麽,只是握住了明城的手。 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麽发生了。 一阵地动山摇,仲平护著的小触手们都从暖巾上掉落在地。他们哪里还在原来的石地深穴,分明挪移间回到了瑶灵谷界面。 如同瑶灵谷的每一个夜晚,黑得幽魅深沈。但是天上的明月成了虚影,没有在银光後渐变赤红,反而被黑幕遮住一样侧地消失了。 怎麽回事? 杂乱的说话声,胡乱试探的施展法力……儿子们不免惊慌,现场杂乱。 仲平站了起来,舒因站到他身後。 仲宴挣脱二哥的手,朝躺著的道长身边跑去,被龙游拉进了怀里。 明城的手慢慢变冷,但是他身上的白色火焰却越烧越旺,几乎覆盖了明城全身。他的身体也慢慢升到了空中…… “怎麽回事?”仲荣的声音有丝咬牙切齿。 谁会这麽做? “道长……” 龙游什麽都没做,什麽都没说,惊乱的儿子们也渐渐静下来。现场就像一场默剧。 老天爷打了个响指。 寂静的空间突然变亮,冷色的冰亮。 辽阔的瑶灵谷里四处燃起了冰冷的白焰,就像埋伏了许久後,忽然冒出来,随风舞动的火焰灼烈燃烧,带著星星点点的银色火花,竟是十分的美丽。 与美丽相对应的,是散发出的寒气。刚出生的小触手们已经被冻成了冰晶。 试图放出灼热火焰来的仲荣,头发和眉梢上都满布了冰渣子。 无论兄弟们怎麽齐心召唤热源,都仿佛对著虚无的空气施放,毫无功用。 “道长还没醒过来,这麽冷下去怎麽办?”仲恩急了。他回头,看见龙游静静地立在明城身边,龙游的手拉著明城掉下来的手,一层融融的暖光正罩著浑身冰雾的道长。如果爹都照顾不了道长,他们又有什麽用。 “看那边!”仲庭的声音响起,带著愤然。 因为空间的亮堂,他们能看到远处的山巅,有人肃立。衣袂飘扬,道观素袍,长剑斜指……有明火从剑光处疾射而来。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瑶灵谷,即使到了这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自己先逃。 “父亲?我们该怎样做?”根本挡不住远处的攻击,仲荣皱眉,走向龙游询问。 龙游看了眼四周,他的二十几个孩子都在身边,他笑了笑,长袖一拂,地上快僵坏的小触手恢复了行动力,就近找到哥哥们,就冲著温热顺著脚爬上去。 龙游没有回答仲荣,他问面前昏迷的明城:“全家都在这里了,你不看一眼吗?” 与白焰的冰冷不同,炙烤的明火铺天而来,水一样迅速蔓延整个瑶灵谷。 仲荣咬牙。 这时候,道长明明还躺著,但是一重影子从他的身体里出来,坐了起来。他看著面前的龙游和围绕在旁的儿子们,有丝迷茫。 火光照亮了明城的面庞,他的全身都在发光。 “好热。”明城握住了龙游的手,站了起来。他像完全没意识到危险般,木偶似地纯然安详。 龙游扶住他,温言:“不怕,我们都在这里陪著你。” 明城的神情更糊涂了。 仲荣受不了了,大吼一声:“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的话,是冲著龙游和明城砸过去。 明城被骤然的大声惊得颤抖,似刚出世的孩童。 “他傻了吗?”仲荣看不下去。 周围的火不对,连一贯擅长用火的他们都感觉到逼杀的热度,毛孔都快被烧焦了。 “对不起。”明城忽然开口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平日里冷淡倨傲,似乎多麽了不得的道长会出现的神态和会说的话。 明城眼里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掉,喃喃重复著三个字。 仲荣骇然,瞪向龙游。 龙游只是抱住不断往他怀里缩的小道士,沈黯的眸中倒映著火光:“他死了。”他说。 闻者不无震惊。 “没看见火是直接烧在他身上吗?”龙游看向儿子们,“一具肉身而已,怕吗?” 仲荣咬牙:“说得这麽轻巧?” 龙游笑:“他给了你们身体和性命,如今想收回去了,也不为过。” 在他们的身後,明城的身体经不住火的燃烧,瞬间爆体,焦黑的肉块四溅。龙游怀里的影子如同经受极大的痛苦,哀鸣不已。 龙游也好不到哪里去,每个毛孔里都被炸出了粘腻的油光,血一样簌 分卷阅读155 簌蜿蜒。 “舒因,是不是你叫来的素忘机?”这是舒因进谷後,龙游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舒因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仲荣气愤:“就知道这杂种不是好东西!” 仲平皱眉:“他是也你大哥,二弟。” 仲荣抱过昏晕的仲宴,恨恨瞪了他们一眼。 舒因拙口地道:“你们会什麽不逃呢?也许可以……” 仲庭转头:“没有什麽力量能祸及瑶灵谷,若真有了,便是爷爷说的九天玄火,逃也没有用。何况,爹根本不会放开道长。” 舒因讶异:“你们知道?” 沈默地仲轩也开口了:“我们不知道。但是道长身上的热太奇怪,生子时候,翻出的体内近乎焦黑……若不是自焚,何以会在众人看顾下损坏至此。” 舒因皱眉:“我不明白,你们都疯了吗?” 仲轩只问:“你也为什麽在这里?” 舒因後退一步。 仲平扶住他:“我不是与你说过,道长不走的话,我们不会走。既然父亲要成全道长的愿望,我们未尝不可,如果这样,他便可安心,长长久久留下……” “你说什麽?”舒因听得诡异,火烧到眉角了,他们还有心情分辨! 仲平只是笑了笑。 这样……也算家吗?也算家人吗? “龙游……” “嗯。” “好热……” “你醒过来了?” “热得快融化了……” “靠著我就好。” “对不起。” “没关系。” 异种奇闻 49.死生 素忘机杀过很多……妖怪。 大屠杀式的也不是没有过。但是,无一例外的,只要是活著的,都会哀泣哭求,四处奔走。 没有眼前这般奇怪…… 奇怪得令素忘机产生错觉,好似他在单方面地纵火行凶。而对方,阴灵一样盯著他。 阵法正常启动,天火果然好用,看著幽暗中火海明晰透亮地揭开另一处陌生的空间,展现在面前。素忘机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再怎麽强大的魔也好,现在就陷在他构筑的炼狱里,直至炼成油,烧成灰…… 龙游同他的跟班们都没有试图逃跑,他们从一开始的惊讶慌乱,到交头接耳後镇定下来的肃穆,都令人发毛。 死士一样变态的恶魔。 特别是他们盯著素忘机这方向的目光,快把他烧融了。明明他只是个纵火犯而已,主谋另有其人啊。 火狱中的人渐渐支撑不了,化出了狰狞的原形,看著怪物触手乱张,素忘机才有了灭魔的实感。即使到了这地步,魔怪们仍不离明城的左右。 明城躺在那里,浑身包裹著一层白芒,白色银焰外融著九天玄火的炎光。 高高在上的阵眼,在阵法完全启动後,爆裂。 火渣子虽隔遥远,却似溅到了素忘机身上。 明城与他说过,释出天火要尽快离开。但是,素忘机挪不了步,他看见另一重影子分明站在龙游身侧,分明是明城的模样,但是看著又不似明城。 与晚上之前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不同。 没有束冠,没有穿著层层道袍,没有忧郁严谨的神态。 明城披著头发,穿著薄薄的白色中衣。头发很长,几乎到了腰下,中衣轻飘,上面沾了梅花样豔的血渍,浑身充满了一种大病後的虚乏和疲弱,像刚从动物的肚子里披荆斩棘挣逃出来的模样。 脸上晶亮的汗珠映著融融火光,安详宁静地看著素忘机,像一个陌生人。 火焰飞溅的热度烧穿了素忘机的袖袍,他不敢再靠近。 龙游半搂著明城,明城倚靠在他怀里的样子令素忘机再次遥想起朱墨水府的出来的翠衣姑娘。 错念。 满目的过往在火焰的灼烧中尽化碎片。 素忘机飞身後退。 瑶灵谷土崩地裂,火焰包裹中的人影渐消,可以想见,大火熄灭後,看见的会是怎样一副焦黑白骨,不,也许,骨头也不剩了。 素忘机心头空荡漆黑,一如之前在谷前等待时无时无刻对著的虚无暗黑。 看不见什麽,捉不到什麽,想不出什麽。 最後一眼,传递给素忘机的感觉太过复杂,知道经月後,他才缓过神,明城已经死了。 不知道为了什麽,素忘机念头一转,飞速从昆仑顶赶往灵崖山。依旧是那个地址,面前没有漆黑的结界,也没有狼藉的焦黑土地,只有莽莽苍林。 一切只像他做了个梦。 梦醒後,什麽都没有变化。 没有什麽托信,没有什麽天火,没有什麽瑶灵谷,他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更没有见过久别的故人。 天上地下,山里山外,早就没有一个叫明城的人。 素忘机这麽想著,惊出一身冷汗。 乾坤朗朗,已分阴阳。 岁月风霜,百年不过须臾。 虽然昔日的劫难已然远去,但是新的麻烦层出不穷。 素忘机仍然端坐在掷坤宫主座,他在听到门下弟子说近日山下陆续有人失踪,有男子孕胎,有人莫名失血而亡,不由恍惚穿越到了多年以前。 那时候,他青葱年少,志气正盛,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天下魔物都可在指掌之间。 “师尊,弟子素忘机愿下山一窥究竟,定不让魔物有隙可逃。”昔日,师尊是怎麽答复自己的?对了,师尊没有应允,派了从奉天观回来的素忘名下山处理,反而把他支使到了祖师爷爷的静室外跪著。 素忘机不屑认素忘名这个大师兄,素忘名也不稀罕他这个师弟。 素忘机知道素忘名认的小师弟只有一个,奉天观的小弟子,明城。明城豢养魔物,一时成为师门的笑话。 别人嘲讽时,素忘机会皱眉避过。素忘名却每每会上前驳斥。 即使师尊重用素忘名,但是师门服他的人不多,素忘机仍是大部分门人心目中的坐标。 素忘名只是奉天观的明光。 後来明城和魔物的事情掩盖不住了,被 分卷阅读156 驱逐下山。素忘名常躲到後殿喝酒。 素忘机撞见过他。 素忘名问他,为什麽在石头坪放明城和魔物走。素忘机只是说,你以为他会想回来吗? 那一晚,他们两个喝了很多酒。素忘机的酒量很浅,素忘名的酒量也不高。 素忘名醉倒前,支著手问素忘机:“我死了,你会照顾好他吗?” 素忘机记得自己的回答是:“我不会让他死的。” 毫无凭据的承诺,没有任何的信服力。 後来,素忘名死了,死的时候,尸首分离,不肯瞑目。 後来,素忘机食言了。他明明知道明城有了求死之心,却仍做了推手。 素忘机无数次问自己,因为那是明城自己的心愿吗?但是这样的借口和答案,连他的心都不认账。 死结。 是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素忘机揉著额角,面目沈郁。下面跪著的小弟子再次求请:“师尊,徒儿愿下山查个究竟,若有魔物横行,必教他有去无回。” 素忘机头疼。 “曲易,你且下去。这事交给你素忘归师叔处理了。” 小弟子十分不愿,束礼告退。 素忘机心里像炸了个火球,十分不耐。天上真有侠骨慈心的仙神道尊吗?天下这麽熙熙攘攘的胡事臭事烂事,见过哪一个有良心的下来管管了? 人命,在高高在上的神神道道眼里,是否不如草芥轻巧? “死灰复燃”这种词,素忘机想都不敢想。 事实证明,这一次似乎没这麽糟糕。素忘归出马就搞定了。魔很弱,死得了。 素忘机其实有点怀疑:“你真的都灭干净了?” 素忘归的胡子已经花白:“你在怀疑什麽?” 素忘机敲桌子:“当年的事,你不是不知道?” 素忘归摸胡子:“如果是当年的妖魔出世,我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吗?” 素忘机皱眉:“可是……” 素忘归追问:“你在想什麽?” 素忘机少有地吞吞吐吐:“我以为它们没死干净……” “现在的没死干净,还是以前的没死干净?素忘机你什麽时候什麽神神叨叨,婆婆妈妈了?”素忘归忍不住拿起酒葫芦就喝。 素忘机不悦地盯著敢触掌门逆鳞的人。 素忘归哼道:“你自己在想什麽自己清楚。不要再妄想了,死了渣都不剩的人,难道还能从土里爬出来?” 素忘机後悔曾把明城的事说与了素忘归听。 素忘归起身走:“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一切重来,他会那麽选,你也会那麽选。什麽都不会变。” 如花,似梦,是时间长轴上短暂的相逢。 …… 新入门的昆仑弟子间有个传闻,看见掌门随身带的腰坠没?那个玉葫芦啊,神著,可以装天,可以装地,万足谷里的成千上万条蜈蚣精,那可是“唰”地一下就被收进去了…… 太可怕了! 异种奇闻 50.痕迹 曲易是昆仑掷坤宫的掌门亲传弟子。 素忘机对他看重,他在山上很混得开。但是曲易喜欢山下。 掷坤宫美虽美,站在山顶上,可以望见险峰层峦,白云飘渺,宛若飘渺仙境。美过头了,没有实感。 山下人多马杂,烟火气重。曲易偏喜欢家长里短的热闹。 曲易有一次打怪回山,因为受伤,半路昏迷,为人所救。救他的是一个穿石榴裙的小姑娘。 小姑娘和老爹相依为命。他们待曲易像亲人。 分别後,曲易每次下山都会去看他们,每次都带一些父女俩用得到的东西。 小姑娘叫他道长哥哥。 有一次,曲易去的时候,等了很久,才见小姑娘捧著花奔跑回家,铃铛样的笑音,远远就能听到,甜美得像欢快的林雀。 老爹说,小姑娘有了喜欢的人,是从西边迁来的舒家,小夥子,挺实诚一个人。 曲易不喜欢小姑娘喊别人哥哥,但是他是一个道士,没有置喙的余地。如果可以,曲易想为了小姑娘做一个普通人。不会法术没关系,他会学会耕田、种菜,养家禽,他会对她好。 喜欢,这种事真的说不清。 你喜欢她,她喜欢他……没有回旋的余地。 曲易觉得不对劲,是因为见妖物日渐多起来。虽然妖物有它们的圈子,大部分游离人的活动范围外,但也有些例外。 人,想上天;仙,想下凡;也会妖魔,想学著做人。 小姑娘跟曲易说,舒家的堂爷爷辈有做道士的,貌似也是昆仑山下来的。为什麽道士可以成家呢? 堂表亲,一表三千里。 道家流派多,有双修的不奇怪。曲易奇怪的是,道士怎麽会和妖怪是一家? 曲易捉一只树妖,误入深林,遇见个半路杀出来救树妖的少年。彼少年,曲易见过,姓舒,名单,小姑娘喜欢的人……哈,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妖魔鬼怪! 小姑娘知道真相,不但不怕,还责备曲易好妖坏妖不分,树妖在村里饥荒的时候,尚知送蔬果甘露救人。为什麽连生存的权利都不给? 第一次吵架,曲易甩袖而去。 回昆仑一趟後,曲易带了许多道士来擒舒姓一家。禀报掌门後,掌门一听舒姓,便派了曲易的师叔处理此事。 师叔素忘归与曲易说,对妖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不是同一类东西,别妄想沟通交流。 舒家尽灭,一把火焚了尸,烧了房。 曲易担心小姑娘不听他的解释,小姑娘却失踪了。 村子里的人在陆续失踪,甚至离奇死亡。 周边山林里却平静得连一只妖灵都找不到了。 曲易去看小姑娘的爹,老爹古怪地笑,他说,舒单一家是舒姓旁支,你们动了他们的人,姓舒的本家怎会袖手旁观?哈,我家闺女?我家闺女被你们逼得跟魔鬼走了。 事情愈演愈烈,直到有男人怀孕,有怀孕的男人破膛死掉,一步步糟糕的发展,像老谋深算的魔在跟人挑衅。 素忘归与掌门说後,掌门几乎派出 分卷阅读157 了掷坤宫所有的精英弟子。 妖魔出没的山林,不管里面除了他们要找的妖魔外,是不是会伤及其他无辜的妖魔,掷坤宫里出来的道士下手极狠,不留余地,一下子把所有生灵都灭了个干净。 曲易不在这支正气凛然的队伍里面。 他引来的同门遵照师令痛下杀手时,曲易跪在素忘机的门外。 素忘机坐在门里,拿著书,看不进书。皱著眉,心情十分不愉快。 曲易在门外哀求。 这个弟子性格骄傲,平常看人也鼻子朝天三分,现在却在门外絮絮叨叨地嗓子都哑了。 “求师尊……” 曲易求素忘机的格杀令能缓後,因为他的小姑娘入了林,一直没出来。曲易非常明白素忘机的手段,宁可错杀,不会放过,殃及必不可免。 素忘机不明白为什麽一向听话一向果敢的弟子忽然这麽唯唯诺诺了。 若等他慢吞吞寻到人,只怕妖不见了魔也跑了。 只要一想到最坏可能付出的代价,素忘机说什麽也不想看到一丝可能旧事重演的苗头。 把一切危险掐灭在未扩及之前,哪怕是无用功。 素忘机没有对弟子解释,他只是冷冷地踢开门,冷冷地问:“她是你什麽人?” 曲易的头低得更低了,他可以看到素忘机一尘不染的雪白布靴,一如他师尊不沾尘欲的漠然表情。 恩人。这两个字很简单,但是曲易说不出来,因为他心里明白,他对小姑娘的定位不是这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他不想自欺欺人。曲易咬牙,抬头说:“我和她什麽关系也没有,她有她喜欢的人,我不是她的什麽人。” 这次强调的一句话,充满了各种激烈的感情。 像一团火,在这个清冷惯了的殿宇间令素忘机一怔。 曲易赤红的双眸,目呲尽裂,眸中带著团绝望的火焰,快把里面忍耐的情绪烧焦了。他看著素忘机,像看著一线生机。 这孩子…… 素忘机眉心一顿,依旧冷漠地扫了眼颓废不堪的弟子,明明一开始是最发力、誓要荡平妖魔的人,现在却在求恳把围剿妖魔的行动拖後再拖後。 “……迟了。”素忘机吐出没有感情的句子,“未免事态脱出控制,清魔行动已经提早开始。你现在赶去,也许能帮师兄弟一份力。” 分明带了丝责问和嘲讽的语气。曲易没有听出,他接触到字面上的意思,一下子傻了。 素忘机不想再看下去,转身大步走了。 曲易仍呆呆跪著,师尊的话,他似乎没听明白,素忘机的衣袂飞起,带起的锋利像一把刀,更像一个耳光摔在曲易的脸上。 “师尊……我喜欢她啊……”曲易的声音几乎折了下去,带著不肯忍受的重量,和微弱的强自镇定。 素忘机飞快的脚步微微僵住。 “她是一个人啊,活生生会跑会跳,会说话会笑的人啊,生命没有贵贱之分,如果不是她,是师尊最重要的人在里面,师尊是否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弟子做不到。”曲易泪流满面,颤抖悲戚的声音提高了,他忽然朝素忘机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然後跳起来,飞也似地跑了。 素忘机的脚步停下。 喜欢……哈哈,素忘机忽然觉得好笑。好笑得令他笑出眼泪,笑得蹲下腰来,停也停不住……但,这只是他脑中的自己,他仍然挺直著背站著,摸摸眼角,酸涩,却没有湿意。 心,紧绷地疼痛起来。疼得他没有力气迈出脚步往前走,或者回去房间。 掷坤宫这麽大,这麽高,白晃晃的天,那麽高,那麽空寂……他站得似天与地之间的空气都朝他挤压过来。 素忘机扁了扁嘴,想笑,却笑不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哭,和笑,……喜欢,这些奢侈的感情,他是不是真不会了?血奔涌在心上,找不到突破的出口。 生命怎麽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是不是,明城?凭什麽,那些妖魔鬼怪的命,需要你拿命去填?为什麽为了世间千万条可能波及的生命,我要亲手把你推进炼狱?现在,轮得到一个後辈来质问我孰是孰非吗?哈…… 喜欢什麽,那麽轻,轻地伸出两只手指就可以掐死。什麽声音也不会有。 素忘机微微仰起头,对著青空道:“我不会让你死得没有意义。” 我替你看著这片清明大地。 人命,比起妖魔鬼怪的命还是要重那麽一点点。 亲者的命,比起世间蝼蚁众生,还是要贵那麽一点点。 即使图惹上杀业。 异种奇闻 51.燃烧 舒莫是一尾小触手,他那麽小,缩起来就是团可以握在人掌心的毛线团。 他们舒姓一脉都听舒想的话。舒想是厉害的舒想,所有的妖怪都听他的话,他说等他娘归老後会带著他们一起找一处世外桃源,除了妖怪,只有妖怪。 舒莫觉得舒想的话肯定都是对的,虽然他喜欢人类。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伤害人类。但是,他们一族繁殖得太快了,舒想再约束,还是会有不听话的喜欢惹事。 舒单不是那样的魔,舒单是舒想的孙表亲。舒单跟舒想说他想要一个家,舒想就给舒单一个家了。 但是,笨蛋舒单哪里不好住,偏偏跟著他家里的人,跑到昆仑山边来了。 舒单跟舒想说,他要跟一个女孩子成亲,舒想怒了。为了不惹麻烦,他们一族有不杀人类的禁令,都与妖怪通婚。 人类太脆弱了。跟妖怪生下的孩子,还能强点。 舒单执意。舒想很生气。舒想的气还没消,舒单出事了,听说是他未婚妻的道士朋友带著许多道士把舒单一家都杀了,舒单,和舒单的人类爹娘。 人,可以随便杀人吗?舒莫不知道。 舒想还没说什麽。族里冲动的魔已经出手了,他们有了借口,去招惹他们唾涎或憎恶的人族。 这一次,舒想没有马上惩戒所有的犯禁者。如果他想,他可以把任何一只魔都轻轻捏碎。因为他的血统都不一样,他是我们中最强的。 越来越多的道士被吸引下山,虫子一样往魔怪栖身处围拢。 道士没有同伴们说的那麽 分卷阅读158 若,同伴们也没有他们自己想的那麽强。 舒想和舒莫启程的时候,舒想叫舒莫先去看著,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舒想的娘提的地方。 舒想的娘亲告诉舒想,他的爹是有家人的,在万洲的灵涯山,他爹去昆仑找过道士救他的兄弟们,只是去了再没回来。不要跟道士作对,他们对我们有恩。 舒想问他娘亲怎麽知道?他娘说,梦到的。 舒想没见过他爹,他娘怀著他的时候,他爹就走了。他娘看著舒想说,你如果见过你爹,跟他说娘不怪他。 舒想的娘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的不一样,我又何尝是他所想的娇弱常人?我的爹虽然是人,娘却是姥姥手下的妖。如果你见到你爹,一定要跟他说,娘不怪他……我们告别过的……真的,真的不怪他……” 舒想垂老的娘亲哭得整个人都缩起来,不住咳嗽。 “舒莫,我要去灵崖山,我要去找我爹,我要问他为什麽不要娘跟我,我要问他这次道士欺负我们,我们要怎麽办,我要看看他长得什麽样……”舒想的眉头紧紧皱著。 舒想的爹,叫舒因。 舒莫等了又等,等了很久,舒因没有来。道士们太厉害了,族里的妖魔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狠辣无情的杀手。 道士们宁愿烧了整片林,整座山,灭了山里所有的生灵,也不让一只妖魔逃跑。 舒莫只是看著。看著杀戮,杀戮和杀戮。 人真的太可怕了,他们能放出火,放出水,放出刺眼的金色剑光……所到之处,如履平地…… 舒想曾说,他娘听他爹的爹说,以前的魔根本死不了,昆仑山的道士全加上也不够看。 舒莫觉得那样的魔,只在人们的图画书中。 怎麽可能死不了呢?所有活的东西。 舒莫看见一个跟著妖怪跑的人类小姑娘满身是窟窿地躺在他面前,舒单的未婚妻,他们本来想保护她的。她是个好女子。 最後,还是被扔下了。被道士们在林外放出的银色剑网罩到,毫无抵抗力地躺倒。 好多血…… 舒莫喜欢温暖潮湿的东西,温暖潮湿的血,温暖潮湿的土,和温暖潮湿的……人体。 树林一片死寂後,舒莫听见了足音,它本来躲在土洞里,可是地面震颤,他害怕地迅速往他自认为最温暖潮湿的安全地方跑。 呲溜一声,舒莫躲进了小姑娘血肉之躯的其中一个窟窿里,紧紧贴著,尽量,尽量,尽量缩小体积…… 可怕的道士要来了。舒莫这一刻无比想念庇护他的舒想。 来的不止一个道士,是一群道士。 最前面一个道士见到躺在地上的小姑娘,面色变得比阴司鬼的脸色还难看。没走近,就跪了下去。 他大叫一声,悲嚎声那麽想,舒莫差点控制不住,张开触手,掉下肉壁。 劝慰的人都被悲伤的道士赶走了。安静的林中,只剩下舒莫,舒莫的小姑娘,和走近的道士。 舒莫正担心被发现,急得不知怎麽才好。外面却没什麽动静。 舒莫探出头,看见咬著牙,低著头,就跪在一尺之外,一串串的泪水落下来,滴进了小姑娘淌出的血滩里。 小姑娘刚死,她的肉和她的血都还是热的,这种温热给了舒莫勉强安定下来的助力。 面前的道士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关注面前是不是有脆弱的小魔物,他像个人类小孩一样蹲跪在小姑娘面前,低低垂著头,一直一直念著对不起,一直一直挺不直背,一直一直在哭。 声音一点点泄出来,悲伤像再也抑制不住,林雾一样弥漫。 哭声那麽痛苦,那麽愧疚,那麽无助,听得舒莫的心都碎了。 道士哭,舒莫也哭。舒莫哭得没有声音,只是黏液一样的褐色汁水沁出身体,让他全身都变得滑溜溜的湿润。 快要抓不住肉壁了。 道士忽然收住哭声,站起来抱起破碎不堪的小姑娘时候,舒莫惊得跌了一跌,然後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温柔的风过,他已经离开了温暖湿润的人体,到了舒想干燥的手心。 没错,是他的舒想。 少年道士越走越远。舒想现出身形,说了句:“我来迟了。” 舒莫还在啜泣,把舒想的手弄脏了。 舒想皱眉:“你哭什麽?” 舒莫动了动触手,抱成团,嗫嚅:“不知道。道士把我们魔都杀了,你叫我看著,我……我……舒想,你不杀道士吗?” 舒想慢慢摇了摇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舒想,那个小道士是不是杀死舒单的人?” “是啊。” “舒想,我们去哪里?” “我带你去灵崖山。” “咦?你见到你爹了?” “是啊,爹说,大爷爷和二爷爷不许我们再混在人类堆里了。还有许多叔叔伯伯,他们都住在火的宫殿里,在地底的深处。” “那麽多……魔啊?我们也去地底吗?” “不是,灵崖山下有妖镇的结界,我们去那里。” “哦。” “你怎麽还在哭?!” “我忍不住嘛。小道士为什麽哭呢?” “因为他喜欢的人死了。” “舒想有喜欢的人吗?” “我要把娘也接去灵崖山,娘想见爹的,我知道。” …… 昆仑山的曲易小道士没有再回去掷坤宫,他去了道袍,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小姑娘家附近住下,时不时去照料下小姑娘的爹。 曲易在小姑娘的坟前种了很多花,一到春天,花儿开得烂漫,像一场庆典。 有一次,曲易拿著砍柴时候从山下带的一束野百合去小姑娘的坟前时,见到了他久违的师尊。素忘机当然是顺道路过。 “不回昆仑了?” “是,师尊。”曲易下跪,“徒儿不孝。” 素忘机看著他低垂的脑袋,半晌不说话。 曲易忽然道:“对不起。” 曲易看著面前的黄泥土说:“徒儿知道师尊不是不留情面故意针对,徒儿知道师尊因为魔物失去过重要的人,徒 分卷阅读159 儿知道师尊也曾愧疚不安……徒儿不该……徒儿……” 他面前的人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翩然远去了。 素忘机没有告诉曲易,他没有怪过他。 喜欢,两个字,那麽轻,那麽重,却是人之愿意为人的原因。爱守护的地方,呐喊震颤的希望,是灵魂燃烧的方向。 作家的话: End. :,} 异种奇闻 番外 1.1 热。 快把脑袋烧融了的热。 身体在无限的热中焚烧成细微的粉末,消散复又聚拢。 深沈的痛苦比每次仿若把皮肉和骨头重新收整一遍的欢.爱更令人煎熬,难受上千倍,万倍…… 挫骨扬灰不过如此。 即使忘记了自己是谁,明城也知道自己绝不该再醒来! 永坠畜生道也比此刻要好! 明城从未失态,却悲绝地近乎尖叫! 如何,又叫他见到自己的罪孽,见到无休止的噩梦,和不能逃脱的恶业! 他张开了嘴,弓起了身体,赤红了眼睛,却什麽声音都发不出。一种噬人的空,席卷他每个毛孔,只剩风。 鼓荡在胸腔。 悲嚎。 做了那麽多,到头来,仍在原地吗? 明城醒来的一刻,茫然未退去,情绪已近乎奔溃。因为,他看到他处心积虑想消灭的怪物们一个个齐整整地杵立在他床头。 有什麽比这更叫他失望? 他渴求的减灭呢? 为什麽失败? 哈哈哈,苍天愚弄,情何以堪! 明城滞留在排山倒海的绝望情绪里,哪里听得见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丝言语。 他的儿子们正在说话,你一言,我一语,个个焦急。被龙游吼了一声,才逐渐安静。一双双盯著明城的眼睛像不会转动的黑!辘。明城觉得害怕。 忽然,层涌的温暖包裹了上来。 一个怀抱,一个声音。从遥远的意识边缘靠近。 像洞悉明城所有的阴暗心情,一语中的的话捉住了明城狂乱不安的心。 “没事,别怕。别怕。我们都死了,再没有血肉生命,回不去人间。”声音在安慰,“你成功了。听见了没?” 声音不断重复。 明城总算抓住了字眼:“死了?”他念著,像不能完全理解。 “是死了。”声音带著令人容易相信的诚稳,“我们都在地底,火狱魔城,只有我们一家。你要相信,我不会骗你。” 明城似信非信地微微抬起双眸。 昔日骄傲自矜的小道士,现在被吓得虚弱委顿,颤抖地似濒临末日的小动物。这时候微微平静下来,哪个儿子舍得让他不开心?一个个点头,争著道:“死了,死了,确实是死了。” 这场景如果在别处,那是十足好笑和诡异。 但是,在这被焰流包裹的地脉里,却正经得好似打雷下雨的平常。 “死了?”明城重复。 “是啊,天火,法阵。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死了,都在一起……” “龙游?”小道士一双黑眼睛里慢慢聚拢回精神。 众儿子呼出一口气,像看著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宠物,看向明城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笑意,又叽叽喳喳说起话了。 “好了,见到醒了吧?都给我出去!别继续在这吵!”龙游哄走一屋子的儿子。 明城无力地靠在龙游怀里,看著屋内一个个鱼贯而出。 “我们的儿子。”龙游带著几分自豪,对怀里的小道士说。 “……怎麽回事?”半晌,小道士开口。神智和脾性一丝丝活络回来,小道士的眉宇间渐渐沈凝。 “你昏迷了十几天。”龙游摸著明城的头发说,“我们虽然肉身已死,幸魂魄靠近万魔穴,能保不灭。只是,以後如你所愿,不能再入尘世了。” 小道士慢慢接收信息。 “明白没有?”龙游耐心诱导,“就是说,你做的成功了。我们一家不会再有机会祸害人间。” 小道士看著自己的手,和活著的时候一模一样。哪里是死了的样子? “这是万魔穴,吾等本源,地底魔气纵横,吸食魔气,可如常人一般。离开火穴本地,则会万分不便,以後你就知道了。”龙游解释。 小道士皱了下眉:“真话?” 龙游心里一软。明城没有直接否决他、怀疑他、批判他,他已经很满意。 这一个开始,龙游想亲自把握。 1.2 发文时间: 1/23 2012 这个世界不是黑白两色。 比如,相信只有白色的人,只能看见白色,只相信黑色的人,只能看见黑色,心中没有黑白界限的人,看见的则是或灰或黑白的世界。 人,能看见人的世界,魔,能看见魔的世界,妖怪,自然能看见妖怪的世界。 在万州灵崖山,有个人类不知道的去处。是妖怪们的聚集地,据说有魔庇护,是魔的地盘。 舒莫跟著舒想去的地方。 这个混沌不明的地方叫做“妖镇”。 舒莫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叫做“妖镇”的地方,古往今来更多,既然叫做“妖镇”,自然有其理由。舒莫也知道,舒想来这处妖镇,是因为舒想要来拜见他的长辈。 虽然舒想经常莫名其妙消失,但是舒莫不知道去了哪里。舒想不说,不带舒莫去,舒莫便不知道。舒莫只是跟著舒想住在了妖镇里。 舒想在妖镇里开了个杂货铺子,卖一些妖怪用得上的灵药、灵符、灵石什麽。虽然清闲,赚些银子度日不成问题。 忘了说,这处妖镇里的妖怪们和人类的生存方式差不多,或者说是他们故意拟态成人族城镇,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交际礼仪,自成游戏规则。 日升月落,时间慢慢流逝。 舒莫仍是舒想身边圈养的宠物小触手,舒想做生意的时候,他便所在阴暗的桌子底下,像一只匍匐的蜘蛛。 过年,过年,人间佳节,妖镇也没落下。早早就张灯结彩布置开了。 舒想平时对这些团聚圆满的节日 分卷阅读160 很少费心思,懒懒好吃一顿,就当过了。没想到,这次,格外勤勉,里外操持起来。 小小的杂货铺子,特意请了壁虎妖来打扫,另外买了些新的桌帘布帐之类的东西,替换下旧的。门口两扇木门重新漆过,贴上了桃符,挂起了彩灯。 舒莫不自在,问舒想:“是要娶媳妇了吗?” 舒想眼睛一瞪:“我没舒单那麽笨,一个人自由自在,做什麽生事娶媳妇?” 舒莫缩了缩四肢。不吭声。 可是舒想貌似心情很好,泡了壶新茶,就著瓜子,跟舒莫拉起了家常。其实,是舒想说,舒莫听。舒想很少话这麽多,舒莫觉得舒想是老了,才这麽唠叨。 舒想说:“媳妇可不好养,你知道不知道,我祖外公都快跟天地齐岁了,可镇日里仍受他媳妇打骂,动辄不得进房,可怜著。再说我大爷爷,没祖外公活得那麽老,也有万把儿年了,可无论在儿子面前怎麽威风,到了他媳妇儿跟前都给装傻充愣,做小伏低,让往东,都不敢往西。我爹跟大叔算好点了,可大叔有那麽多兄弟,爹爹嘴上不说,心里担心著大叔今天跟这个多说了话,明儿跟那个亲热了点……” 舒想絮絮叨叨说著话,舒莫却快听晕了,怎麽这麽多麻烦。只一点,舒莫总算捉住了字眼,道:“你爹,你大叔?” “是啊,大叔是爹爹的媳妇儿……”舒想别扭之极地说,“你在妖镇这麽久,难道不知道媳妇可以是男的吗?” 舒莫抱起触手儿,纠结:“可是,都是一家人啊。” 舒想嘴角抽了抽:“他们没了肉体,不能结交旁人,常年在地底,只有彼此做伴。” 舒莫觑了眼舒想说:“若大哥你在地底,会不会也……” 舒想涨红了脸,手上放出个光咒,直拍得舒莫在桌上滚了滚:“你想多了。” 舒莫在桌角停住。 舒想饮尽了杯中茶,呐呐道:“今年,过年,他们会上来暂住几天。” “啊?”舒莫奇怪,“不是说只能待在地底吗?”舒想没有回答他,不知道低著头在想什麽。 不过,舒莫总算知道了为什麽舒想对这个春节特别积极地准备了。舒想对地底的一家也比较好奇。过年快了,这些年心里的疑问估计可以现个形了。 呼呼,不错。 1.3 发文时间: 1/24 2012 舒城觉得自己在地底待久了後,思维也变得缓慢了,比如,他的修炼,在一家子里,是最慢的一个。 虽然说,龙游说没有了肉身,不能离开火穴。但是偶尔魂魄出游,在灵崖山范围,在妖镇的结界,在辖区管理内,三五天不成问题。只需要修炼到不靠穴底灵气,亦能行动自如。 单这样,舒城就费了数年。 舒城听龙游说,和尚只花了半年。 和尚是龙游的生母,龙游只管“和尚、和尚”地叫,舒城听老魔唤他“时初”。时初和尚。 老魔是此地底火穴的宿主,方内尊称“万欲魔”,老魔自己觉得俗了,请和尚令赐名,和尚给了“清念”两字。 老魔有了和尚,欢喜得很,不与他们住在一处,自置地穴,便把原来的多洞地穴挪给龙游一家住用。 舒城在地底几年,见老魔没几面,和尚更是见都没见过。龙游说,和尚被爹救回後,失了旧时记忆,若不然,是断不会与爹一处安生过日子。 舒城沈默。 龙游看著舒城说:“譬如你我,若不是别了前尘旧事,如何能解心结,真正圆满?” 圆满吗?舒城不知道。 只是没有退路罢了。 从一开始认识龙游後,貌似他的路,便一条道走到黑了。 龙游说,爹要陪和尚去上面走走,散散心,你如今凝神聚气已无问题,我们便阖家同去。 仲宴无所事事地看了几盘大哥与舒因下棋,百无聊赖地去找道长说说话。仲恩说爹和道长出去洞外了。 道长的修炼见出了火候後,龙游常带道长外出走走。以前一离开地穴的火气滋养,便会肢体变透明的道长,现在离开地穴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都渐渐适应,能碰到树的实体,接触到流水的温度,走路能踏到地,不再飘著了。 因为地穴毕竟洞连著洞,与洞外世界比,狭小了些。龙游与道长若做些不宜围观的事,很容易传出激烈的声音。道长脸皮薄,龙游便更频繁带人外出了。 果然,仲宴循著道长散发的香味,在密林深处看见龙游抱著道长坐到一枝桠繁密的参天大树合抱枝桠上行事。 他们大概爱上面的风景,自弄出个类似树床的铺盖,有顶遮阳,有底平躺。藤萝漫长垂挂,似飘摇的床帐。 道长的长发垂在一边,系发的蓝条布带儿半耷在黑漆漆的头发上,随著树枝的一阵簌簌响,和抖落的叶子同掉了下来,落在草地上。 仲宴走过去,捡了起来。 龙游不是没送过道长奇珍异石的饰品,道长不爱,一贯简朴的白衣蓝衫。仲宴握著发带抬起头,树上的两位正忙著,哪里有空理他。 仲宴在不远处听不见声音的地方,找了个老树桩坐下。等到看到入夜的乌鸦哀哀叫著从林间飞起,仲宴才见龙游抱著草草批了件布衣的道长走来。 道长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了,眼睛紧紧闭著。 龙游本人亦没管仪容,披著及腰的长发,一袭紫衣只在腰部系了长带,赤著胸膛和双足,近乎凌空御风而来。看见仲宴,龙游挑眉:“你在这里做什麽?” 仲宴抬起头问:“我还能有小弟弟小妹妹吗?” 龙游摇头:“你问这个做什麽?嫌家里人还不够多吗?” 仲宴嘀咕:“很久没新夥伴了……” “回去!”龙游皱眉,“你要闲得慌,过几天去镇上,随你见多少都是有的。我带舒城去溪边清洗。” 仲宴默默低头,迈著小步子往回走。 冬,溪水很冷。 舒城几乎是被水的温度冻醒的。只有龙游的怀里有他要的温暖。舒城整个人往龙游身上贴。 来地底有的几样好处,一个是没了肉身後不再有孕,对龙游的肆意玩弄无後顾之忧,第二个是不会生病,接触冬夜冷溪水亦不会感冒著凉,第三个是生活 分卷阅读161 作息打乱,不睡也不会觉得累。 只是时间太长,需要消遣。若一个人度日,怕是会疯。 龙游慢慢替他擦洗,舒城闭著眼睛磨蹭著面前强壮火热的身体。 1.4 发文时间: 1/25 2012 更新时间: 01/25 2012 龙游的几个孩子里,最得老魔宠的是仲荣。 自从得知仲平跟舒因好了後,仲荣不知怎麽待在兄弟堆里总不如意,便经常去老魔那闯门占住。 这日,仲荣蜷著身体裹在团火里睡觉。他最近喜欢上睡觉,一睡就是好久,神思昏昏,魂魄到处飘。 然後,仲荣竟然诧异地看见全家组团过来了。 老魔的住处不能不说阔大且豪华,那是必须的。但是对庞大的一家子来说,未免挤了些。 和尚怕吵。 果然,看见儿子带著一堆孙子闯门,老魔的胡子都吹到眉毛上了。把一应小娃儿都赶到前厅住,只准儿子跟儿媳,还有例外的仲荣住在他的後院。 和尚在後院。 老魔其实没胡子的,幻出的形态也十足年轻,最多像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但是,他考虑到自己是一家子里最大的长辈,不能不没有点威慑力,所以便留了胡子。 道长最後生的九胎小儿就最喜欢揪老魔的胡子,趴在上面睡觉了。 没有和尚前,道长他们住在瑶灵谷的时候,怕寂寞的老魔总喜欢叫儿子轮番带上个孙子来供他捉弄取乐。现在有了和尚,老魔便不要孙子了。 若说以前老魔是有伟大的尊严的,那麽在和尚面前,是渣都不剩。仲荣甚至幸灾乐祸地想,老魔难道要在子孙辈面前把最後的遮羞布都扔掉吗? 如果是和尚开口要求,扔不扔,当然不是问题。 “你们怎麽来了?”仲荣问的是仲庭。 仲庭看看二哥一身皱巴巴的睡袍,好笑地道:“你不会睡糊涂了,不知道我们今年出谷过年吗?老爹带道长来接你们同去。” 仲荣皱了皱眉头:“没人跟说过。” 仲庭一脸古怪:“难道爷爷是忘掉了?” “一定不是。他想出去快想疯了。”仲荣摸了摸发脚,“估计是请不动和尚。你们自寻住处,我再去睡个囫囵觉,出发的时候叫我。” 仲轩忧郁:“二哥这麽睡下去,怎麽成?人间说失恋只要三十三天疗伤啊,他这都多少个三十三天了。” 仲庭温柔地说:“无事,无事,他睡不胖的。” 兄弟们自散去。 龙游拉著舒城往後堂走,他在这边当然有固定的房间。舒城甩开他的手。 龙游不悦:“拉个手,怎麽了?” 舒城面红耳赤:“你不知道自己多少岁数了吗?” 老魔一步三回首地在看啊,这麽哀怨的目光是怎麽回事? 舒城不让牵手,龙游手贱地去搂舒城的腰。被舒城狠狠踩了一脚。 老魔在叹气了。 龙游笑嘻嘻地搭著舒城的肩膀上前:“爹,你怎麽了,这麽一副不得志的晚娘脸?” “臭小子,敢消遣你爹!”老魔一个棒槌就敲龙游的脑袋,继而望天:“时初要是肯跟我手牵手去看花灯就好了。” 龙游笑得欢。 舒城一愣间,龙游的爪子已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龙游笑眯眯地看著舒城,完成月牙儿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快装不下的深情和甜蜜,震得舒城全身发麻。雷的。 但是,奇妙的是,舒城安静地没有挣脱。 “你们帮我去劝劝?”老魔眨眨眼,就快过年了,和尚还不肯出门,可怎麽好?去外面过节的念头,还是他给起头的。 “我不行。”龙游探身,“我上次听你的话去见他,可是被花瓶砸出来的。” 老魔叹气:“谁让你见面叫娘的?他失忆归失忆,不是变傻子啊。” “难道我不是他生出来的?”龙游不以为意,“孩子们尊称城儿一声道长,要不我叫他和尚?” “成何体统!”老魔马上否决,眼珠子转了转,定在舒城身上:“儿媳妇还没去过。我瞅著能成。” 龙游把舒城拉到身後:“不成!和尚发疯,砸坏了怎麽办?” “不都死了吗?砸不坏。”老魔眼睛发亮,“我觉得他们合得来。儿媳的武功不是沿承自他吗?叫声师傅都不为过。” “还是不成!受委屈怎麽了?和我一样被砸出来……”龙游越想越觉得不安妥。 1.5 发文时间: 1/25 2012 其实,舒城肉身消亡後做过飘飘好一阵子。魂魄无所依,倏尔聚,倏尔散,偶尔凝神聚气成个形,也不能接触到实体,碰东西,手总会透过去,穿墙而入不过如此。 若不是龙游一直守在一侧,教他如何利用魔穴地气修炼的法门,他不会如今行动自如,人样存在。环境的改变,需要时间的适应,并不是谁都能逆来顺从,随遇而安。 舒城已经觉得自己丢了气节,堕落成依附龙游存在的寄生体。他每每暗自气恼自己,却无人可诉,无法可想,无路可投。 日子便也这麽过了。 人间和地底没有什麽大区别。 一实一虚,真实也好,虚境也罢,存之不过一心。 但是,佛陀他……生前是玉石俱焚的爆烈性子,为斩妖除魔下临人间界,不慎沾染魔孽後杀子焚体,更在死後布下後著甘愿千万年不入轮回地等著……执念至此,舒城觉得佛陀跟没有原则的自己,天差地别,没有相似处。 但是,老魔觉得像,和尚和道士一家,央著舒城过去瞧瞧。 舒城点了头,龙游没什麽置喙的余地。 龙游说:“要不,我陪你去?”丑媳妇见婆婆,龙游觉得有点玄。 “你不怕被打出来?”舒城取笑。 龙游说:“只要爹不跟著进去,被打的几率总会小的。” 舒城好奇现在会见到的佛陀是不是以前在昆仑洞壁所见的金身模样,待入了院,停住脚步,对龙游说:“你在这等我,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龙游想说什麽,终归没有说,看著他,说“好”。 无论舒城说什麽,龙游这些年答的多归 分卷阅读162 “好”,舒城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不是真的“好”? 地底的日子终归无趣,有些时候,舒城不想理的细碎心思,总会莫名冒个头,又被主人无情地抹去。 时初大师住的院子布置得不像魔的居处,倒像仙境。金檐玉宇莲花池,流岚浮动,云纱帐飘,长尾的丽鸟栖息飞舞……舒城伸出手去碰飞过面前的鸟,指尖所到,小鸟不过变化成了几丝五彩的烟霁,都是假的…… 老魔造出这麽个玩具金屋,也算有心了。舒城唇边不由浮现冷笑。 和尚可怜,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们两父子可像极了。 舒城往里走,便瞧出屋宇墙廊间,雕饰的图案非佛即圣,都是经案上的故事,透著隐隐森严。 屋门近在眼前,里面没什麽声响。 舒城敲了敲门。 没音。 再敲敲门。 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外面站著,不准进来!”声音切金断玉,利落刚硬,带著丝不容转圜的威厉。 和舒城印象里沙哑空灵声的音有丝不同。更多的落地的实感,分明标示了主人的情绪。 舒城再敲了敲门,道:“大师,在下……昆仑弟子……明城,与大师有过一面之缘。” 里面一阵安静,然後门径自打开。 舒城迈了进去,然後怔住了。 里面的人显然对他的出现也很奇怪,正居高临下地扫视他。 舒城的奇怪是有原因的。面前出现的不是端严圣威的佛陀,而是一个面目白净的长发青年,只眉心一点红记依稀是昔年佛印的痕迹,此时没了仙圣灵气,倒衬得青年倨傲骄矜,贵气森罗。 “你说你见过我?”青年的语气不留余地,眼风如刀。他此时手里正拿著一把剪刀,满头长发参差不齐,所坐的凳子边地上落著一蓬蓬黑色的发絮,在微弱的穿堂风拂动下,满地飘得都是。 显然,舒城刚敲门的时候,青年在给自己料理头发。 此时被舒城都看见了,青年仍没有一丝遮掩,只是且稍放了剪刀,架了腿闲坐打量舒城,俨然没有一些些不自在,俨然此间主人。 舒城咳了一声,道:“是。” 1.6 发文时间: 1/25 2012 舒城答一声“是”,方才口中的“大师”却怎麽也续不下去了…… 面前的人,真是昔日的佛陀吗? 不等舒城的千头万绪转回来,青年瞧著面前拘谨得一副後辈模样的舒城,敲了下膝盖,说:“你瞧著干净安生,不像这一窝出来的妖魔鬼怪,你是……他那混蛋儿子的人?” 舒城心里一震。 青年好笑地看著面前的後生哥红了一副白面皮,确定道:“小道士。” 舒城抬头,青年站起来,绕著他走了几圈:“不是说龙游拿你没办法吗?我看著怎麽这麽乖?乖儿媳……你叫我‘大师’?没听错吧?” 故人依稀,已经不是故去那人了……舒城警醒精神:“是大师,也不是大师。” “嗯?” “大师难道还记得前世的事吗?物是人非,前尘种种,不过在下痴念。”舒城低眉。 “说话这麽吞吞吐吐不干脆。”青年却没有生气,摸了摸乱七八糟的头发说,“我虽然忘了,却不是全然没印象。” “大师记得什麽?” “他与我说,我与他曾是宿敌,我因他死,他救我回来。他说我答应过陪他此生此世……我觉著不对,若是敌人,我自巴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又怎麽会应允他如此荒唐的要求?” “我在梦里,御风而行,直上九十九重天,何等逍遥自在。禅境,佛音,金莲……我与他说了,他便叫我画下来,造了这处小圣天。” “一切,像又不像。他说我此前是个和尚,我想著头上这三千烦恼丝终究碍眼,碍著让我看不清过去事,未来事,不如了去,却也干净。倒教你见著了。” “发肤不过表相,去留不过如是。大师有没有想过,为何在此处,是魔的意愿,还是……大师的意愿?” 青年大笑,挑眉,勾唇,盯著舒城:“你这是来劝我留,还是劝我走?你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去不了,不得去,你不用问,就该明白。只是你我骄傲,忍不下这听任魔物左右的心气。若真想深了,如今的你和我,非人非圣,和妖怪同流合污,岂不是早已经是妖怪了?” 舒城脸色煞白。 “逝者已逝,以前的我,对现在的我来说,是自己,又不是自己。不管是或不是,都已经过去,没有追寻、延续、烦恼的理由。现在的我,想知道麽,想怎麽做,如何看,相同或者不同,都和以前没有关系,是现在的我的所思所想……你明白吗?” 舒城想,不管是明不明白,大师倒是明白得很,哪里是需要人开解的样子? 对上小道士不怎麽和善了的目光,青年愉悦地笑。 “既然逝者已逝。那……你为何剪掉头发?”舒城觉得真是物以类聚。以前那个愿意堵上一切与魔同归於尽的佛陀哪里去了? “我乐意。”青年把剪刀交到舒城手里,“不是说了,我做什麽是我想做,而不是以前以後一堆麻袋。你帮我剪。” 舒城很想说,您不是有法术吗?直接拿手一抹,头发不就掉干净了吗?但是,瞧著青年的认真样,舒城闭上嘴巴。 舒城不知道,和他不一样,被老魔死活拉回来的佛陀不仅没了以前的记忆,别看态度嚣张,身体是羸弱得很,跟舒城都没法比。多运动都会喘气,这也是其苦闷,不愿意出门的原因之一。 叫时初的和尚,是面前叫时初的和尚。 和尚问站在身後的小道士:“说说,你以前认识我的事……” 舒城的手一顿,差点破了和尚脑袋的皮。 没有义愤填膺、屈辱不堪、抑郁难抒等任何预见的情绪,舒城想面前的和尚是太深藏不露了吗?比起他来,无论是老魔、和尚,还是龙游,他们活的年岁那麽长,几百几千个舒城相加,也不及万一。 1.7 发文时间: 1/27 2012 舒城回想著彼时龙游犯下滔天大错,沾染累累人命。自己真是想杀了他,最好灰飞烟灭永无轮 分卷阅读163 回。 洞壁佛陀留下的秘密,便是小道士所有的希望所在。 现在,死是同死了。轮回是没了,可这样的存在方式与永生有什麽区别? 是老天的惩处还是偏爱,令他逃不离这个怪圈。 至於面前死而复返的佛陀,同样物是人非。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复从前简单。 舒城简单地回答:“昔年,您与魔斗,留下同归於尽的九天玄火。您的朋友拿了您和您的孩子留下的脊骨,造了望山剑。这把剑在万佛山沈没後落到了昆仑。我是昆仑的弟子,按著剑的指引,在昆仑洞壁见到您的金身,得传神力和喻示。” “这麽说,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了?”和尚满意地摸了摸逐渐光整的脑袋,“你就是拿了那剑,用了那火,灭了他们一家?我那孽子,是你放出来的?” “弟子误入里昆仑,不知情下触动了佛家法印。”舒城觉得若这段历史需要改变,必须是从里昆仑之行开始。没有开始,自然没有结束。 和尚想的是另一回事:“那个被挫骨扬灰了还能爬回来的孽子,真是我生的?” 舒城觉得不可理喻。 “男男生子,如此禁忌又违逆天道的事……听说你生了二十几个?”和尚细思量,“既然你能生那麽多,我生个把也未奇怪。” 舒城手一滑,和尚脑袋上多了条血痕。 和尚不介意,抹去血,对著镜子端详了下:“剪得差不多,就这样好了。小道士,你既然是我的弟子,又是我的儿婿,知道你以前受委屈,以後有我在,必不会教你吃了亏去。嗯,先把地给我扫扫干净。” 毕竟是刚剪的头,虽然光了,但不怎麽圆溜,摸上去,毛毛糙糙,柔柔软软,还有些发根残留。 和尚不是那麽介意的人。 他打开了房门,对著屋外虚拟的灿烂日光呼了口气,负著手满意地看小道士低头打理房间。 虽然有些小脾气,但是果然是乖乖牌徒弟。自己的眼光不错,儿子的眼光不错,和尚心满意足,觉得心情难得的好。 然後,和尚就看见偷偷摸摸缩在门背後的四只脚了。 “都给我出来,鬼鬼祟祟做什麽?”和尚发话了。 老魔本来在门後窥见和尚剃去了头发变了真和尚,心里正打鼓呢,这回被指到,直接腿快软了。见儿子准备溜,马上逮住拖了进去。 摆上笑脸,老魔呵呵地说:“城城来你这里了,阿游不放心,我就带了他过来。” 和尚面上的和风月色一接触到老魔的流氓脸,就变了温度:“跪下。” “啊?”老魔满脸不知其故的无辜表情,但是膝盖已经顺溜地下滑,显然是常跪惯了,“初呦,心情不好?” 看见旁边自己的儿子嘴角抽搐一脸不认识自己的碍眼模样,老魔不客气地指间施力,一缕劲气直袭龙游腿弯,老魔一把把儿子扯到一旁同跪。 龙游恼怒地抬头,对上小道士忍笑看好戏的模样,罢,罢,为了美人开心,整整衣襟,跪就且跪了。 和尚说话了:“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你有脚,想去哪里不用拉人垫著,你有嘴巴,想说什麽不用叫别人开口,你心里有什麽主意,难道让我帮你说出来?” 老魔噎住。 反正欲加之罪对他而言不是头一遭,乖乖认则改之是唯一途径。老魔一脸的知错就改悔过样。龙游想他爹估计什麽都没听进去。 不过和尚长得真不错,头发剃光了仍养眼,端肃佛圣,就差背後冒金光了。当然,比起满身是刺的和尚,龙游还是觉得自家嘴硬心软口是心非外刚内柔的小道士贴心合意可怜可爱。 和尚打量了一眼地上的父子俩说:“明城既是我衣钵弟子,未相认便罢了,如今我见了,甚觉满意。且留他搬入内院陪我住一阵,你们父子没意见吧?” 老魔疑惑:“他住进来,我住哪里?” “你跟你儿子去住。”和尚斜睨一眼,“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老魔觉察到龙游眼中闪过一束金光,马上捂住儿子的嘴巴,笑呵呵拖了出去,边拖边对舒城讲:“儿媳妇,有什麽需要跟我讲啊!” 龙游的本事再强,到了他老爹面前,完全使不上。老魔那是伟岸强大得与日月同辉了。 1.8 发文时间: 1/27 2012 见两父子以好笑的姿态退出了小院,舒城不禁莞尔。 “怎麽?舍不得?收不回目光了?”和尚取笑,拂袖行步间,宛若流云傍身,他道,“陪我四处走走。” 因为一开始以弟子自称,所以用的是昔日在昆仑的道号“明城”,和尚便这麽称呼他了。 其实,俗家姓舒,到地底後,龙游亦著意把他的过去和地上的日子同隔开,便丢开“明城”,总以“舒城”相称。 久而久之,便也习惯,真意识到自己早非昆仑山上勤勉学仙的小道士了。如今,这称呼从和尚嘴里吐出,每一次,对小道士来讲,都勾起了微妙的怀念情思,不由在心底暗暗感叹。 却说,那边,老魔拖著儿子出了和尚的院子,眉头耷拉,唉声叹气,比谁都郁闷。 龙游不屑地嘲笑他爹:“何必?既然你舍不得你的和尚,干嘛拉著我不能带回我的道士?” “父子连心,有难同当。”老魔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望天,“我瞧著,时初挺喜欢舒城。” “就是太投缘了才讨厌,你不怕他们背著我们做什麽勾当?”龙游百无聊赖地歪在栏杆上。 老魔摇摇头:“舒城那麽乖,不会。” 龙游一脸得意。 老魔接著说:“时初连我都敢上,他要做什麽,我还真不敢拦。” 龙游脸色青了又白。 “时初没了法力,动不动以自爆功体威胁,我哪能看得住?把他救回来已是万幸了。他要做什麽,我只得由著他。我虽然没有对他扯谎,但是并没有一应前情都事无巨细交代清,我想他并非一无所知,这样,他仍愿意留在地底陪我,我已经感激万分……看著你们小一辈亲亲我我,老头子我孤家寡人日子可不要再尝了。”老魔嘀嘀咕咕,“只是为什麽又剃光头发了,虽然摸著可爱,但我是长发控啊。” 龙游鄙视地瞅了一眼不停自 分卷阅读164 恋摸自己头发的老爹,想了想,对羊入虎穴的小道士还是不放心,往回走。 老魔继续嘀咕:“没有我的指示,你是进不去结界的,如果硬闯,只会被弹回来,是我儿子也不能开外挂。” 老魔的声音很低,龙游当然没听见。他只是不出老魔所料地被透明的结界撞得鼻青脸肿,流星一样被弹回来。 老魔抽出腰带,绑了昏迷的儿子,往外拖。 幸好孙子们都被隔在外院,不然继老魔之後,龙游的为父尊严亦要荡然无存了。 结界里的花园里,四季百花砸堆生,高高矮矮,离尘而生的植株,茂盛灿烂,离奇,却好看。奇珍异兽徜徉其间,却在两人走过之际,气流一荡,就化为氤氲消失。在两人离开的身後,重又凝聚。 舒城有些恍惚。 和尚笑:“是不是觉得此身也似幻象,也许我们不自知,肉身消弭後,灵魂不过如这些华美的假象,须臾散,须臾聚,没有什麽分别?” 舒城深吸一口气。 和尚伸出手,看著一只小鸟停驻到他手心,他五指一合,翠鸟只余了千万丝翠缕,长长短短漫漾。“至少,我们比看到的这些有活气,能行动,有思想,可以左右这虚幻的‘永生’……” “永生?真的有……有永生吗?”舒城是不信的,万事万物恒永的只有变化。满天神佛尚要五百年历劫一次,何来永生? “虚影是影,幻相成相,即已不存在,亦不存在破灭,和人世间认为的‘永生’有何区别?”和尚声音里不复方才对著老魔的生气,满是空灵无际的疲弱厌弃。 舒城皱眉,并不大懂。 “你不会想走了吧?这已经是你选择的结束。”和尚问。 这不是舒城以为的结束。但是已经走不了,他会选择留下,陪著龙游,和他们的……孩子们。虽然没有明确去想,这确是舒城心里的答案。 “大师呢?”舒城问。 和尚无奈地勾起唇角:“既来之,则安之。我知道我这具虚幻的实体,是他从虚无之境拉回来,离了也只能消散无痕,不过是他的执念。” “大师的执念呢?”舒城问。 没有回答。 爱是执念,恨是执念,去是执念,留是执念,相处是执念,相爱是执念……事无两端不立,情无互往不深,即已明执念,又何必无视执念,不肯安放执念? 1.9 发文时间: 1/27 2012 两个人在院中,左右不过喝茶看书下棋散散步,面面相对,有时候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但是和尚没有放人走,舒城住得自在。 两个人各看各的书,偶尔交流几句心得,你来我往辩几句机锋,倒也惬意。 和尚没了法力,功体残缺,动不得武。舒城练剑,他便在一边看,说不上指点,只想到什麽便说几句,对舒城却有不少助益。 忘虽泰半忘了,但人终究是那个人,纷涌的前情旧事,不动声色地藏在身体某处,不经意便出来冒个头。 和尚问发呆的小道士:“想什麽?” 小道士摇摇头。 脸上虽然没什麽表情,但是和尚猜出几分,似笑非笑地弯了眼睛。 小道士红了脸,生硬地道:“这里很好。” “哦?”和尚摸摸清凉自在的光头,“日日陪著我,不嫌无趣?” 小道士收剑入掌心,站到和尚面前,皱了下眉头,用他自己的话说:“清净,没人打扰,很好。” 和尚唇边细细的笑纹慢慢漾开,额头一点朱砂分外鲜红,他瞅著小道士说:“多谢你这几天陪我,你若想出去,我不会阻挠,这时节,人间又是一年了吧。” 小道士想,他们一家本来就是为了请和尚一同去镇上过年才来的,不知道和尚说的出去,是出院子,还是出地穴?再出去,却是除夕都怕要错过了。想起人间的热闹,不爱热闹的小道士不由也有几分向往了。 外面,确实闹翻了天。儿子们集体抗议,到底走不走的?长辈们不走,他们准备自行先组队去了。 老魔一个劲地原地转圈。 龙游忍不住拍案:“爹,我们进去看看?” “……唔。最多被打回来。”老魔自言自语。 仲平笑眯眯弯了眼睛。 “怎麽?”舒因对出去见自己的儿子还是有几分潜在焦虑的。 仲平摇摇头:“我们且等著吧,道长既然能在小筑住这麽久,料想肯定请得动和尚。仲轩,去叫你二哥吧,可以出发了。” 仲庭拉住仲轩,对仲平道:“大哥怎麽自己不去?二哥素来最听得大哥的话。近来,不免生分了些。” 仲平张了张嘴巴。 “今天肯定去不了。爹和爷爷好几天没见著道长和大和尚了。”仲宴无聊地看著面前一堆人,他坐在高脚大椅子上,两只脚荡来荡去,他的膝盖上趴著乱爬的一堆弟弟们,他正拿著糕点茶水喂他们。 仲宴的话是什麽意思,大家当然知道。讪讪散去。 “五哥,带我们去二哥的莲花池吧,那边香香好睡觉。”仲宴朝仲恩伸出手,仲恩抱住他。本来在仲宴膝盖上的小触手们纷纷绕上仲宴的手脚,爬上仲宴的肩膀。 仲恩带著一堆弟弟往仲荣的住处走。 仲荣住处的活水和和尚院子里的水一脉,花也是一脉,小触手们掉进水里,各寻了一朵香喷喷的莲花,爬进莲心,莲花自动合拢花瓣,是最好不过的睡床。 这里的莲朵不是一般的莲花,长年在这魔穴,浸染久了,自有灵性。 仲荣安睡的大莲花半悬在池中,其他纳了小触手的莲花们也纷纷脱离池水,飘到半空。好看得像大大小小的莲灯。 仲恩站了片刻,正准备走,却发现一池水忽然搅动,水的源头那边透出细碎的金光,浮动在绿波中。 仲恩好奇,和尚爱莲,这莲池肯定通著和尚的院子。自选了一朵莲花,仲恩化了触手状上去,莲瓣合拢,顺了小主人的意思,晃晃悠悠往一脉源头飘去。 话说,那边,和尚拿了小道士的剑,在莲池中搅动,剑气带动池水,仲恩的小莲花一下子沈入水中,莲苞浮动间虽躲过了空气中设置的结界,但是靠近的一瞬间,结界的金光一 分卷阅读165 下子削去了莲苞的顶端,仲恩吓得心一抽,这才想起爷爷说过的什麽结界。 其实,和尚离了爷爷的地穴根本固形都难,爷爷为何还这般小心翼翼防范? 池边洗剑的和尚和道士在闲聊,正说到人间节庆许愿会放入水中的花灯,没有注意到池中混入了别的生物,门口也走进来两只。 2.0 发文时间: 1/27 2012 话说,老魔带著儿子刚进院子,七转八弯就看见心肝宝贝和尚儿跟乖乖道士媳妇儿在莲池边看剑说笑,眉眼那个柔和啊,背景那个水亮啊,气氛那个暧昧啊,心里一把火就腾起来了。 紧赶慢赶几步,耳朵尖就听见在说著人间的春节呢,什麽放花灯,什麽放鞭炮,什麽赶年兽……怔怔一想,乖乖媳妇儿这是说动心肝宝贝出门了,嘴巴一咧,气没了,喜上心头。 “宝贝儿,我们明天就出门!哈哈!” 和尚和道士正说著话,忽然面前出现个没声响的大汉,浓眉大眼高壮身量,糙胡子夸张地留了半寸,看上去傻样的可不是此间魔主? 老魔心情好,不等和尚开口,就扛了和尚到肩头,大步走了。 剩下小道士拿著剑,呆呆站在莲池边。 这剑方才握在和尚的手里,和尚气老魔口出不敬,想持剑弑君,半路被老魔握住手腕一折,扔回道士手里。 老魔无法无天更甚他儿子,从前不怕和尚,现在当然也不会对付不了和尚。他愿意做丑,只不过想和尚放下些心结,多多开心,不要与他太过计较。 舒城持剑手被人握住。抬起头撞入一双金色眼睛。 仲恩想,仲宴虽小,人小鬼大,说得多对啊,爷爷跟爹都是禽兽,这一时半会儿得逞,是走不了的。这不,房间也不回,看样子是要就地办事了。 吻就吻了。 舒城见龙游大有往下发展的趋势,手里一用劲,刀柄顶住龙游的後腰,直把龙游推入了水中。正诧异这麽容易得逞,人也被龙游拖了进去。 舒城不耐水,挣扎间,嘴巴被人堵住,裤子被人扯去,光溜溜只晃动两条大白腿。 龙游趁他弱势按近舒城的腰,凑近,舒城无所著处,两条长腿终究盘上了龙游的腰。 仲恩所在的小莲花刚才被结界削去了顶,这时候被巨颤的水流带动,水灌进了莲盆,他虽然不怕水,但为了藏身的小莲花不只坠水中,只好爬了出来,抓了莲瓣往上浮。 然後,仲恩听见压抑下绵长的一声呻吟,他老爹没有任何前奏直接进入了道长的秘地,道长紧张得仰著脖子吞了好几口水,近乎痉挛地伏在他爹怀里。 禽兽啊。 要人命啊。 仲恩边提著小莲花往上浮,边躲避著两个人的视线,怕被发现。 可惜,倒霉的,一团蓝色的布料卷水冲来,兜头就罩住了仲恩和他的小莲花。仲恩郁闷,他刚才如果放弃莲花跑,估计这会儿就不会困住了。 湿哒哒的布衣是道长的常服,不能咬破弄碎。仲恩在思考怎麽逃生的时候,又有了变动。谁大手一捞,他和小莲花被裹挟在衣服里到了一处湿润温暖的地方。 好香啊……仲恩忽略偌大空间里唯一的恼人声音,努力往外爬。 功夫不负有心人。 等到仲恩爬出来的时候,他终於能打量所在的地方了,这里这麽喷喷香,是因为根本就在一朵大莲花里。 粉红色的莲床香滑湿润,跟花蕊中心的道长一样,肌肤柔嫩得快要滴水。 他爹压著道长不放。道长在下,被一根根花蕊上黄色的花粉折腾得浑身发痒弹动,爬出去又被一次次拉回,他爹恶趣味,就爱往那多汁多粉的地方滚。 不一会儿,就只剩了粗重的喘息。 仲恩不由想,姜是老的辣,爷爷平常是不是和大和尚就混迹在这些地方啊?莲池互通,二哥怎麽能睡得那麽安稳?自己果然道行不够。 重仲恩爬回衣服里,去掏小莲花,准备坐著他的交通工具,从打莲花莲瓣缝的隙滑翔出去。但是,等到他拖著莲花坐骑再出来的时候,粉红的花瓣内壁又是另一幅景象了。 他老爹一激动爱变原形,现在,整多花内壁到处都是蠕动的触手,还什麽缝隙,柔光都被挡成了黑暗。仲恩黑脸,只好坐在莲瓣里躲回湿衣服内。 什麽时候才能快点结束啊,仲恩欲哭无泪。曾经他们忍不住觊觎过一次道长,法不责众,因为人人有份,龙游没有责罚每个人,但是发了话,谁再敢多看道长一眼,就等著被踢出家门吧。 仲恩想,现在,倒霉的他是有多看了几眼啊,躲得紧紧的,千万不能被发现。 2.1 发文时间: 1/28 2012 舒城在龙游怀里醒过来的时候,龙游在细细帮他按摩全身。 真香啊。 花蕊间抖落的黄色粉末湿润润沾了他一身,粘腻得像酱过的食物。龙游的手在下面按摩,舌头在上面慢慢帮他一处处清洁。 很痒。 躲动间,又引落细细碎碎的花粉雨。 龙游靠过来。 舒城看著他:“你怎麽就不腻?”生不了孩子了,还这麽爱玩? “知道不会生孩子後,你对我好很多。”龙游把全身重量都覆盖上舒城身体,看著舒城因为他的体重压力变得有些呼吸不畅,脸色发红。 “下来。”带著丝喘气的声音。 “你问我腻不腻,那你腻了没?”龙游很坏地问。 舒城倒吸一口气,他确实依恋龙游的温度。地底的温度热,龙游待他更热,只有这热,才能填满他心里的空落,令他安稳。 龙游会意地笑。 “做快乐的事,怎麽会腻?”龙游亲了亲舒城的脸,抱他坐起来。 “是莲花里?”舒城四处看了看。 “是啊,花床,变小了钻进来的。老东西真会享受。”龙游说,“这里虽好,外面一堆孩子等著去镇上过节,我们得出去了。站得起来吗?” 舒城点头。 龙游一笑。 舒城自己走过去捡衣服,龙游穿戴完毕,念起咒语,令莲花降落到池边。 “怎麽了?”见舒城动作有片刻僵硬,龙游走过来问。 分卷阅读166 “没什麽。”舒城束好衣服,盯著角落里越缩越小的小莲花皱眉,方才从衣服里面滚落出来的小东西,真是,触脚太多吗?都没藏好?一味地躲。 龙游快走近,舒城怜悯地长袖一摆,把小莲花连同里面的仲恩都收入袖中。 龙游不知道有没有觉得异样,他浑然未觉地搂了道长的腰,飞出了莲心,同恢复了正常身量。 仲恩感激地窝在舒城的袖子里,花香直往他鼻子里面钻,他想打喷嚏,拼命忍住。 “老头,门都不关!”龙游咕哝,脚步一顿,仲恩打了个喷嚏,直接滚落,落在了房中地上。 仲恩爬出莲壳的时候,全身僵硬了。 仲恩面前是一张床,金色的大床,雕满了莲花,衣衫不整的和尚正懒洋洋地靠在床边,眼风比刀子还锋利,直接戳在他的小身板上。 仲恩的目光往下移,和尚一袭白色僧衣的下摆露出比白莲还白的双足,他家爷爷狗腿子样趴在和尚的脚前,手里拿著和尚的靴子,嘴巴流著口水含著和尚的脚趾,凶狠的目光也毫不留情面地落在他可怜的孙子身上。 仲恩往後缩了缩。下意识“啪”地往舒城身上避去。 龙游的手比较快,拎起小触手的一只脚,扔到地上,拍拍手,对他老爹说:“走啦,走啦,前厅等你们。” 父子俩是一样不要脸的。 仲恩飞快趴上舒城的鞋面,被舒城捉了起来,放在掌心。 “这……是第几个?”床上的和尚一脚踢开老魔,自己整衣,话是对著舒城问的。 舒城对上和尚的目光,不适应地转开,收手在袖,道:“第五子,仲恩。” 仲恩终於安全了,在里面死死拽著舒城的衣袖。不是他胆小,实在是床边那两只的气场太可怕了,不关门是他们的错,恼羞成怒也不这个是恼法吧,难为龙游和道长还若无其事站住搭讪。 不搭讪几句无以消遣尴尬,冲淡些凝固的气氛,龙游拉著小道士遁了。 老魔继续帮和尚穿衣打扮。 和尚若有所思:“生不出还好,若生出来一只只都是这样的怪物,不立时砍了放著养是做什麽?” 老魔毫不怀疑和尚说到都会做到。 和尚问:“你儿子以前也那样丑?”这回问的是龙游。 龙游是你亲生啊!老魔不敢回嘴,我儿子,也是你儿子,老实答:“你生的是人类婴儿形态。我们神魔合体比较强。小道士跟儿子久了,体质同化类魔,生出的不拘形态。” 和尚皱眉确认:“生不会生了吧?若生,你自己生去!” 老魔嘿嘿笑。他不敢说,以前生的借以肉体,是实打实的血肉孕育。但是这地底漫漫长日,若无以消遣,想怀也是可以怀的,没以前那麽容易罢了,为父者自我形体分裂,以气渡孕藏之入母体,虽不必肉胎瓷实,也能生个哇哇啼哭的娃出来。 这样的法子,只有老魔知道,他当然不敢跟和尚讲,和尚的脾气翻脸比翻书快,他还不好把准。至於儿子和儿婿,小道士受的苦忒多了,若儿子知道,他少不得又不得安生。 不是漏嘴时候。 2.2 发文时间: 1/28 2012 节日有节日的味道。 年节快到了,呼吸的空气都沾染了一种欢乐和祥的氛围。安静和焦躁奇妙地融合,等著除夕夜的第一冲鞭炮。 别家热闹闹地年也谢了,灯笼扎好了,门神啊对联啊彩帐啊都挂起来了,远路来的妖精亲戚们纷纷登门,腊肉啊,菜干啊,甜饼啊,从各家各户的窗户透出来。 舒莫瞧瞧自家,店里的生意逐渐冷清下来,舒想窝在太师椅子上盖著毯子睡懒觉。 呜,舒想说的客人怎麽还没来? 里里外外的东西,舒想都张罗好几遍了,连大厨和帮佣都请好。门口扎彩旗,屋内悬花灯,每个待客的屋子里更张灯结彩,芙蓉帐鸳鸯枕红烛成双,夸张得活像结婚用的喜房。 舒莫很无聊:“想啊,你爹带著二老婆来,你不介意?” 舒想眼皮动了动:“我娘说是她玩剩下的,捡就捡了,反正爹用得舒服就成。对方是个男的,娘还是爹此生唯一的女人。” “哦。”舒莫觉得好深奥。 舒想嘴巴抽了抽:“不过,我很好奇对方长得的不是三头六臂,比女的厉害。说来,他也是我亲叔。” 舒莫挥舞触爪:“跟我们一样。” 舒想闭嘴巴了。时间过去那麽久,有恨意也在想明白後淡了,妖怪的逻辑毕竟和人类的不一样,娘得到爹也用了心计,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有谁理长理短,不过逞几分口舌之快。倒是他跟家族远远分开,年月长久,少不了寂寞。 舒莫趴在桌案上,问:“他们什麽时候来?明天就除夕了啊。” 舒想正要答“不知”,门被一阵大风吹开了。 舒想眨了眨眼睛,什麽都看不见,但是他分明感觉到气流变了,耳边亦多了许多嘈杂声。不会吧,真来了,还是……看不见? “舒想?傻站著做什麽?”舒因皱眉,走到舒想面前一挥手,舒想骤然能瞧见一屋子的人了,瞬间变了二愣子。 “爹,爹……”舒想哇地哭了。 舒莫哪里见过舒想哭,还是趴在他看不见的妖怪身上,他害怕地卷成尽量小的一团,往桌边滚。 舒因拍拍老大的儿子,说不出安慰的话。他们父子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舒因白发,舒想黑发。所以,舒想不会错认。 仲平站在旁边似笑非笑,这是他侄子,也是他凭空掉下的干儿子了。 舒想哭得快,收得也快,抬头打量来的客人,有和尚有道士,个个看上去年纪都和他差不多大,人模人样,长得各有特色,美丽的,英俊的,活泼的……姿色足矣开个南楼了。最大的貌似是其中一个留著络腮胡的高个男人,小的是後面一串十多个手拉手的可爱小朋友,足足二十几个人挤满了屋子,比意料中更大的阵架。 舒因束手站一旁,由仲平一一给舒想引荐过,个个都是他长辈。几个小孩子都是他叔。 舒想不由望向看上去禁欲又正经的小道士,没想到他这麽会生啊,跟大伯的感情可真好。 几个小叔受不了大人们嘀 分卷阅读167 咕,早自个找乐去了,他们随手抓了个球乱踢,是可怜得没处躲的舒莫。舒莫看不见来客,但是他再笨,也知道被当玩具了,嘤嘤得球都湿了。 “哇,哭了!九哥,九哥,这个怪东西哭了!”一个二头身的小孩拎起差点就被踩扁的麻球,跑到仲宴身边问。 仲宴是孩子头,他虽然不想长大,但是比另外几个小兄弟显然成熟很多。他接了球,就以问询目的光看向舒想,嘴皮子动了动准备开口。 舒想一点都不想被这麽个小孩子喊侄子,飞快抢在前头回答:“我表侄,这里辈分最小了。不肯学变化的孩子。” 跟自己倒有点像,仲宴微笑:“他不想变,我帮他变。” 恶魔的微笑。 都是坏蛋啊!舒莫哭得更厉害了。 节日有节日味道。 年节快到了,呼吸空气都沾染了一种欢乐和祥氛围。安静和焦躁奇妙地融合,等著除夕夜第一冲鞭炮。 别家热闹闹地年也谢了,灯笼扎好了,门神啊对联啊彩帐啊都挂起来了,远路来妖精亲戚们纷纷登门,腊肉啊,菜干啊,甜饼啊,从各家各户窗户透出来。 舒莫瞧瞧自家,店里生意逐渐冷清下来,舒想窝在太师椅子上盖著毯子睡懒觉。 呜,舒想说客人怎麽还没来? 里里外外东西,舒想都张罗好几遍了,连大厨和帮佣都请好。门口扎彩旗,屋内悬花灯,每个待客屋子里更张灯结彩,芙蓉帐鸳鸯枕红烛成双,夸张得活像结婚用喜房。 舒莫很无聊:“想啊,爹带著二老婆来,不介意?” 舒想眼皮动了动:“娘说她玩剩下,捡就捡了,反正爹用得舒服就成。对方个男,娘还爹此生唯一女人。” “哦。”舒莫觉得好深奥。 舒想嘴巴抽了抽:“不过,很好奇对方长得不三头六臂,比女厉害。说来,也亲叔。” 舒莫挥舞触爪:“跟们一样。” 舒想闭嘴巴了。时间过去那麽久,有恨意也在想明白後淡了,妖怪逻辑毕竟和人类不一样,娘得到爹也用了心计,都情愿事情,哪有谁理长理短,不过逞几分口舌之快。倒跟家族远远分开,年月长久,少不了寂寞。 舒莫趴在桌案上,问:“们什麽时候来?明天就除夕了啊。” 舒想正要答“不知”,门被一阵大风吹开了。 舒想眨了眨眼睛,什麽都看不见,但分明感觉到气流变了,耳边亦多了许多嘈杂声。不会吧,真来了,还……看不见? “舒想?傻站著做什麽?”舒因皱眉,走到舒想面前一挥手,舒想骤然能瞧见一屋子人了,瞬间变了二愣子。 “爹,爹……”舒想哇地哭了。 舒莫哪里见过舒想哭,还趴在看不见妖怪身上,害怕地卷成尽量小一团,往桌边滚。 舒因拍拍老大儿子,说不出安慰话。们父子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只不过舒因白发,舒想黑发。所以,舒想不会错认。 仲平站在旁边似笑非笑,这侄子,也凭空掉下干儿子了。 舒想哭得快,收得也快,抬头打量来客人,有和尚有道士,个个看上去年纪都和差不多大,人模人样,长得各有特色,美丽,英俊,活泼……姿色足矣开个南楼了。最大貌似其中一个留著络腮胡高个男人,小後面一串十多个手拉手可爱小朋友,足足二十几个人挤满了屋子,比意料中更大阵架。 舒因束手站一旁,由仲平一一给舒想引荐过,个个都长辈。几个小孩子都叔。 舒想不由望向看上去禁欲又正经小道士,没想到这麽会生啊,跟大伯感情可真好。 几个小叔受不了大人们嘀咕,早自个找乐去了,们随手抓了个球乱踢,可怜得没处躲舒莫。舒莫看不见来客,但再笨,也知道被当玩具了,嘤嘤得球都湿了。 “哇,哭了!九哥,九哥,这个怪东西哭了!”一个二头身小孩拎起差点就被踩扁麻球,跑到仲宴身边问。 仲宴孩子头,虽然不想长大,但比另外几个小兄弟显然成熟很多。接了球,就以问询目光看向舒想,嘴皮子动了动准备开口。 舒想一点都不想被这麽个小孩子喊侄子,飞快抢在前头回答:“表侄,这里辈分最小了。不肯学变化孩子。” 跟自己倒有点像,仲宴微笑:“不想变,帮变。” 恶魔微笑。 都坏蛋啊!舒莫哭得更厉害了。 2.3 发文时间: 1/28 2012 仲宴手心生出一团赤红火焰,一瞬间就包裹住了触球儿舒莫。 一阵肉体剥离的痛苦後,一个小小的孩儿从仲宴翻转的掌心掉落地上,光溜溜,肥润润,可爱极了。哭得那叫一个汹涌澎湃。 因为仲宴的故意,舒莫变化成的不是正常孩童大小,缩起来只有巴掌大,站起来不到仲宴的腿弯。 舒莫变化的同时,也看清了四面八方的大人小孩,惊吓下,哭得更似水龙头。 小孩子们有了新宠物,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拯救舒莫被许多只手荼毒的是一个清冽的声音:“宴儿,别带头欺负小辈。” 仲宴手快把小舒莫塞进衣襟里,拨了拨他快发晕的小脑袋,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对他娘亲说:“我不会欺负他的,待他适应了,我会把他变大一点,再大一点。” “娘,我们先出去玩了!”小孩子们乐呵呵牵著手,大喊一声就夺门而跑。 舒城最讨厌儿子们喊他做娘,偏偏小孩喜欢恶作剧,什麽不准,对什麽乐此不疲,他好气却也无可奈何。 和尚瞧著欢脱,容色缓和几分,有了丝人味。和尚开心,老魔心情更好,招呼侄孙安顿房间。 幸好,舒想有准备,置了十五间大卧房,最後两间大通铺给一票孩子们分住,大人们都有自己的床。老魔进屋一瞧都是新婚样喜气的布置,对识趣的侄孙赞不绝口。 舒想能安排这麽妥当,当然是因为有人指点过,仲庭拉著仲轩笑著对舒城说:“这是你四叔。” “三叔,四叔。”舒想施礼。 “你我年纪相近,礼数便罢了,说说接下来几天你有什麽安排,我们这一家子除了道士和尚,都不是好静的性子,当然是最热闹最好。 分卷阅读168 ”仲庭叹家禁严,即使是来妖镇,没有长辈许可,也是不准的。 一时间,大家各自先去休息。 仲荣见仲平一直站在舒因身边,眉头微皱了皱,但觉无趣,挥挥袖子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了踪迹。 舒城见一屋子人,三五成群一下子散去,想说什麽,被龙游拉住。龙游笑嘻嘻地说:“随他们去,地底闷久了,看什麽都是好的。丢不了。” “莫不是,你也等不及,想出去走走?”龙游想了想,道,“方才听舒想说,西面河边有几排黄腊梅长得不错,是从山里佛寺移栽,我叫仲恩先去看了,若好,明日我与你同去。” 舒城真想出去走动走动了,看了窗外灰蒙蒙的天说:“屋内没什麽好玩,不如现在去?” 龙游一把抱住舒城的腰,搂了人道:“今日你不累吗?昨晚一宿没歇息,睡一觉,明天有精神。” 舒城略略转过身,龙游眼里有笑意,手指轻按他酸软的腰部,舒城靠在龙游肩头:“你别折腾就好。” 龙游呵呵一笑,抱起小道士。 鸳鸯合欢枕,豔红得刺目,连被子都是绣了龙凤的大红锦缎。两个人靠在床头说话,各色丽红衬得小道士今儿气血没缓过来的脸一水儿的白,没一丝人气。 龙游凑上去吻。 舒城轻轻侧过脸躲。 气息交融,一会儿便醉了人。眼里只看得到彼此,岁月静好,还有什麽不如意? “日日与我这样过,你可会厌烦?”龙游拢了拢舒城微乱的鬓发。 舒城摸著龙游的脸,摇头。 “我觉得甚好了。可你心里藏著心事,总也不与我讲,是怎麽一回事?”龙游金色的双眸定定瞧著小道士。 舒城的手一顿,道:“我没有。” “没有?我怎麽不见你对我笑?”龙游叹气,“我现在甚至觉得你有时候对孩子,对老爹,对和尚都对我好了。虽然你不拒绝我,但是能避总是避著……” 舒城闭目。 2.4 发文时间: 1/28 2012 舒城闭上眼睛。 但是他不停跳动的心口被谁手按住,跳得更剧烈更疼痛了。 眼睛都发酸。 谁的吻羽毛一样轻柔地触碰在他的眼皮上,扫过他颤动的睫毛。 “你能告诉我吗?”龙游的声音带著蛊惑,舒城觉得不堪重负,他抓住了龙游的手腕,说:“我怕?” “嗯?” “我怕,跟你在一起,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舒城的声音生涩,像艰难挤出口齿。 龙游轻笑:“为什麽?你与我在一起,当然与别人在一起不一样。我知道,你在我面前才会说这些话,我希望,以後在我面前说什麽话都不要顾忌。你看,和尚与爹,看著不合,打骂说教都来,其实已经与别人不同了。情之一字,你还不没有体悟,不敢直面吗?” 舒城感觉到龙游的手轻抬他的下巴,微微皱眉,睁开眼睛,不悦:“在你面前,我太弱势了。” “你介意为我压著?介意为我生孩子?介意年岁比我小吗?”龙游想了想说,“我给过你机会反攻的,是你自己嫌麻烦无处下手。” “……不是这回事。”道士生硬地扭过头。 龙游咬住他脖子:“那是怎麽回事?你说,我听。” 道士脸红脖子粗,却说不出话。他自己也想不出什麽因由了,就是别扭。 “不管男男女女。”龙游说,“我是你夫,我们有这麽多孩子,有家。你想要什麽,我都会给你。这妖镇,你不觉得眼熟吗?就是我仿著昔日北地小镇给你造的。你在昆仑,我被老魔捉回养伤那几年,我就知道我肯定会把你带回我身边,你觉得我们两个人太少,孩子不够,我就叫这些精精怪怪来陪我们,和人间有什麽不同?” 小道士窝在龙游怀里,怀抱让他窒息。 龙游说:“你不喜欢孩子们四处跑,所以我轻易不让他们出地穴,但是你若喜欢这里,我们便安个居处也无不可。只是,除非施术开他们的天眼,不然我们进进出出,妖怪们看我也看不见,如同影子……” 龙游叽叽咕咕还待说下去,被小道士捂住了嘴巴。 “我你知道,不必说了。”舒城放开手,“我们在地底很好,他们若喜欢热闹,偶尔上来一次也够了。” “真的?”龙游凑近。 舒城垂眸,主动吻上龙游的唇,喘息之际,有声音说:“你待我好,我知道。你既然说过,我在的地方就是你在的地方,就是家,我记得。我……也会如此待你。我……” “嗯?” 舒城惨然一笑:“除了接受你,别无他径。一直都如此。我……” “我要你的心甘情愿,满心欢喜。” “呵,你怎知我心非甘愿?若不是一路解不开与你这般不干不净的千思万头关系,又怎麽有诸般劫难诸般苦痛诸般……恶缘……” 舒城说得急。 龙游舔去他眼角的湿润水痕。 “你……”舒城深吸气,“你若再要,我便没有可以给的了。” 龙游抱紧他。 “此身不由己……已全然在你手中。龙游,你是不是要听我这般说,才觉得满足了?”小道士心头发紧。 龙游皱眉:“我不是逼你。你在我身边,我看得到,听得到,摸得到,还是每每觉得不够,活著不够,死了不够,钻进你身体里还是不够。是我贪求。你一时不展颜,一时不得欢,我都怕是你恨我累你困你如此。你不知道,我问你怕不怕,其实,我才怕,怕你厌倦我,或者一开始就不曾喜欢,都是我自作多情。” 海誓山盟都不及这一番话的柔情深重,舒城快化在了龙游热融的目光注视中。 忆当年初相见,点滴都恍若前梦。 逝者不可追,不如怜取眼前人。舒城说不出口,只是柔和了唇角。 2.5 发文时间: 1/29 2012 舒城既然肯笑,龙游当然知道是应允的意思。 “傻瓜。” 两个字刚冒出舒城唇边,龙游张嘴就含上去,逮住口舌追绕不放。 一厢芙蓉帐,一袭鸳鸯锦,一双弄情儿。  分卷阅读169 窗外,站著两个人。 “我就说了,下棋,我也可以陪你下啊,他们年轻人嘛,情热如火,自然难舍难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老魔咧嘴笑。 “你教的好儿子!”和尚不悦,“专会甜言蜜语哄人。” 想来,他们站得有些久了,天上落下的雨水,已沾湿了衣肩。和尚快步往回走。 老魔在後面追:“哎!你生的!” “滚!” 人人很开心地过年,舒莫最郁闷了,年夜饭再丰盛,他是被挤到角落的那一个,打鞭炮的时候,鞭炮比他体型还大,他撒开双脚都跑不快,耳朵快被震聋了!最讨厌过年了! 不能跟舒想一起睡,那些讨厌的小恶魔要捉他一起睡通铺,舒想也不拦。 每一天都被迫换各式各样针脚都没缝仔细的漏风衣服,真是好奇怪啊!他不是玩偶啊!可惜,没人听他的。 不知道这拨可恶客的人什麽时候走…… 呜呜呜……舒莫欲哭无泪。他觉得他的魔生从来没这麽悲惨过。 除夕前飘飘荡荡的雨,到了大年初一就变了细细碎碎的雪,直下了两三天,积得半膝厚,可怜的舒莫只有坐在小恶魔们的肩头才能出门。 大冷天的,去看什麽梅花啊? 大过年的,河边会有什麽节目啊? 一大帮人穿街过巷,一踩一个脚印,为什麽别人看不见也不奇怪啊?就算是妖镇,各位左领右舍们也太平常心了一点吧? 舒莫在心里悲嚎。 去看梅花是和尚和道士的主意,小一辈们本来想上花楼去玩的。舒想体贴地叫了两艘花船先在岸边候著。 舒莫腹诽,舒想真是做孙子做得真顺手啊,好吧,他比孙子还不如。活该被当宠物。 河边的黄腊梅洋洋洒洒开了十里,来赏花的人不少,都三三两两地坐在树下,不怕冷地喝酒吃菜。好吧,妖怪们本来就不怕冷,只是附庸人类的风雅,做做样子。 “破苍如凝蜡,粘枝似滴酥。恍疑菩萨面,初以粉金涂。”纯黄色、金黄色、淡黄色、墨黄色、紫黄色的腊梅花居了大多数,也有些银白色和淡白色的夹杂其间,花蕊有红有紫有白,映著雪份外娇俏。 据说万崖山山上佛寺里栽种梅花品种数目都更多,蔚然成景。不过,山上种的大多反而不是这些黄色的腊梅花了,以白色、粉色和豔红的为主,花开如春到,更有别样气度。 在林间走过,折些枝儿丫儿,一家便上了一边静候的船。 如果是在普通眼里,看不见人影走过的雪地上忽然多出数列脚印,树上的梅枝朵儿自行断折满天飞,好好两艘船上近乎空荡荡却在离岸时吃水不少……这些诡异景象怕都要引起尖叫了。 但是,这里是妖镇,注意到了的也只当谁心思奇巧或者不喜见人或恶作剧,断没有大惊小怪咋呼坏人兴致的讨厌鬼。 两条花船上有从花楼请来的歌女和舞者,颇有几分颜色。 船儿载著风荡悠悠晃荡入湖心。 天色灰蒙蒙,像又要继续下雪的样子。站在船栏边,看岸边上的腊梅,连绵数里,犹如罩著一条淡薄飘的渺锦纱黄带子,有香味入心。 舒城里面仍是惯常穿的蓝色道袍,朴素到家,但是外面应景地披了件白色狐皮斗篷。头发毕竟没有如当年束著道冠,龙游早上拿缀著白玉珠子的红锦缎帮他系了发,轻柔的长发带在风里飞起来,衬著姣好人面,少了几分道门带出的寡淡,多了几富贵闲适。 穿著一身红的龙游看起来比儿子们还意兴飞扬,守在他身边不离左右。 2.6 发文时间: 1/29 2012 更新时间: 01/29 2012 和尚著深紫,老魔著黑金,一群孩子们穿得五颜六色,倒也团花锦簇,看著热闹。 “一叹红尘多作弄,二叹红尘误,三叹红尘无去处,花落旧梦故……”琴筝相合,好歌喉的舞娘翩然踩动音阶。 舒城知道她是看不见船上人,听不见船上人声,不知道船上人注视她的目光,但她跳得欢快,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在为她鼓掌,又仿佛她只是跳给自己看,依合的是她自己的心愿。 “俗尘渺渺,天意茫茫,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半生没说完。映日御风,与月弄影,生老病死,梦中不觉,一枕过黄粱……” 乐声清澈飘渺,夹杂屡屡愁绪。 跳舞的,弹琴的,和著拍子低和的,在这船上的,都不是人。但是妖魔鬼怪也好,他们也追寻一种平静的常规,追寻最普通的感情,唱给别人听的,何尝不是唱给自己听的?为别人舞的同时,何尝不是跳给自己看?乐意最大,这就是这妖镇存在的理由了。 过家家般幼稚虚假也好,他们就寄存在此间。自己的选择。 “……在世间辛苦寻找,在年岁深渊相候,说不上什麽传奇。” 曲子还在继续。 小道士忽然想起什麽,眉头微蹙。 龙游解意地握住他的手。 舒城抽开,问:“是……挽纱楼请来的?” 龙游楞了一下,浅浅笑开:“怎麽?” 舒城不做声。他初次来著方洲地界的妖镇就误入挽纱楼,被某人坏心戏弄。 挽纱楼是青楼,里面住的多是需要依赖吸食静气才能修炼或者存活鲜嫩皮相的狐魅精怪。 妖镇里的妖怪不似人间的妓者为金钱屈身,他们多是自愿行事,与光顾的客人们各取所需。不拘牌面上的交换法则,流动性也大。 龙游与挽纱楼的红牌绿柳儿交好,并不是令小道士觉得愉快的事。 龙游笑:“挽纱楼的姑娘是最多情多艺,何况这几个都是绿柳亲手调教推荐……你不满意吗?” “很好。”小道士别过脸看山看水。 龙游手指轻敲船栏,轻叹:“她是我昔年所救,这些年,我守著你,可连她的面都没见过。这次去请也是荣儿去的挽纱楼递了请笺。她未必对我有意,我更对她无心,你看,不然这麽好的重逢机会,她都不亲自来,只是派了几个小丫头。你说是不是?” “你与我说这麽多做什麽?”小道士的语气可不怎麽好。 “我为什麽与你说这麽多,你真的不知道吗?”某人的 分卷阅读170 心情很不错。 舒城被噎得回不了嘴。对上龙游的眼睛,里面满满是包容的笑意。舒城忽然觉得心头漂浮不定的闷气一下子消失在这冰雪湖天之间,还有什麽值得计较?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愿与君相随相依,莫作昙花一现。” 这次龙游握住舒城手的时候,舒城没有挣开。 歌曲绵软,不过欲说还羞的靡靡之音,哪里有当年提剑踏步天下尽扫鬼魅魑魍的荡气回肠? 天地风云色,血雨尘埃……往事已去,不可追已。 天意如若。 那边,仲宴趴在老魔膝头,把手里的舒莫搁到老魔乱蓬蓬的嚣张红发里,满嘴说:“爷爷,爷爷,我们留到十五後好不好?舒想说十五最美了,有鬼怪游街,有灯谜会,还可以放花灯……最热闹了!” 老魔把仲宴放到肩头,刚站起来,马上有一堆小孩抱住了他的两条大腿,同撒娇。 “爷爷!”“好嘛!”“好嘛……” 老魔耷拉眉毛一副可怜样看懒洋洋靠坐船栏边的和尚。 和尚正发呆,不知道在想什麽,听见这边起哄,转过头来,看见老魔受摧残的样子,不禁一笑,也不拘他说些什麽,点了头。 小兔崽子们机灵地欢呼。 前尘往事不过梦幻泡影,这回眸一笑,似真把情仇都放下了。 舒城想,和尚心澄明了的样子,是真的放下了吗?还是只是忘却了的好处,现世逍遥自在,何必计较来去自寻烦恼。 就这样了。 龙游的温暖怀抱围绕上来。舒城微微後靠,便是相依偎的姿势。 十指交缠,颈项相贴,融融暖意直慰心间。 便就是这样了。 2.7 发文时间: 1/31 2012 我的名字叫做纪年。主人离开天庭有多久,我就在天上守了有多久。 道友玄凌说我是个怪物,我确实是个怪物。永远不合时宜的怪物。怪不得数万年过了,我还是孤身一人。 主人在天上的时候,我总偷念下凡。主人去人世修行,我又不肯随行,一个人躲在天上。听说主人收了个凡人做师弟,我嫉恨自哀,只赌气在云头张望,不肯追随去保护。 主人那麽强,哪里会需要我?我的无知,只留下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主人被地底的魔焰所袭,肉身兵解,魂魄封印,再没有驾云归来。 玄凌说,这世间有长生没有永生,仙佛都寿数都有尽时,五百年一次历劫,谁也躲不过,宿命轮回,尽在天道。我不信,我不信没有永生,没有永生,地底依存恶念归化的恶魔怎麽会消减不尽?我不信,我不信主人真的消失了,转轮台上再没有他的一丝痕迹…… 没有主人,我是谁呢?我不知道。一只骑兽的价值,难道不是忠守一生唯一的一位主人吗? 天界的时间长,我常常下界去找师弟说说话。师弟在方洲灵崖山的积香寺修行。 我问玄凌,为什麽人间以为以为年兽怕鞭炮彩烟?我是年兽,确对这些辟邪的东西没有丝毫感觉。 玄凌直说,我比较笨拙。 这一次的元宵,我一个人滞留在玩崖山下的妖镇。很少有人知道这处妖镇的存在,祥和有趣的违禁之地。我连师弟都没有告诉。 妖总喜欢学做人,这一处妖镇的和人间的平凡小镇相仿又相异。 腥红的飘摇纸灯,从街这头,到街那头,像烧著两条火龙,快烧到天上,擦肩而过的路者手里提灯,在风里快飞起来。 天依旧下著雪。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一路走,一路影像滑过,一年一年,一日一日,我都这麽走过来了。花灯明明灭灭,处处热闹,就我一个与热闹格格不入。 我丢了主人。 一个扎著冲天辫穿著花棉袄的小孩高举著腊梅花和夥伴们欢快地跑著,不看路直接撞到我身上。我扶起他,捡起地上手指大小的小人放回他的肩膀。 他睁大了眼睛,张口讶异地叫:“你能看见我?你能看见我!” 我笑笑,为什麽看不见?我天生异能,什麽都能看见。人心,假面,鬼神透过我的双眼窥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 远处有人在叫掉了队的小孩。 小孩咧嘴一笑,把手里的腊梅花塞给我,说:“大哥哥,送给你,你是第一能看见我的人哦!”说完,跑了。 我站在大街上,手里拿著一只黄腊梅的花枝,不知所措。 犹豫间,慢慢跟上小孩的脚步,小孩的气息,小孩奔跑的方向。 是一家子,二十几个前前後後走著,个个打扮富贵,样貌出尘,俨然好人家的出身。我不想打扰他们,尾随与後,听他们说话。 “仲宴,你不要带著弟弟们乱跑。” “五哥,五哥,娘亲呢?” “爹爹和道长放花灯去了,嘱咐我看著你们。” “你不用看著我,你看,你一夜没看到二哥了吧?大哥也是。” “鬼精灵,你想说什麽?” “二哥心情不好,大哥去找他,舒因哥哥不开心,一个人先回店里了。” “这麽说,三哥和四哥也不见了。” “舒莫说,三哥央舒想带著他和四哥去挽纱楼喝酒。三哥说娘亲不喜欢爹爹去喝酒,所以不能提他们去喝酒的地方。” “……臭小子!不早说!我……我去叫他们回来,你别再跟别个提啊。你别喊道长娘亲了,道长会不开心。” “他是我亲娘啊。三哥不看著我跟弟弟们了?” “你去那边馄饨摊边找爷爷吧,你不是想买烟花吗?爷爷买了许多……” “哦。” ……一家人呵。 一路跟著走来,听一路欢乐的碎片,看见的是别人的故事,我听著看著,似乎自己也在其中了。 2.8 发文时间: 2/7 2012 更新时间: 02/08 2012 主人说过,若有一日,他不在了,我不用寻找。他的修习处即是我的地盘,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怎麽会真有那麽一 分卷阅读171 天? 主人说,寿时有头,万物有劫,什麽都有尽数。人,无心,可以活得无忧患;兽,无心,可以活得更久。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主人不在了,我不知道去哪里好,该做什麽。以前觉得逗弄东华仙的墨熊好玩,以前觉得西海云天的景色最美,以前觉得浮屠阁僧侣做的素斋最好吃,後来,觉得什麽都没多少意思。 玄凌说主人走的时候有恨有怨有悔……这些情绪,我从来没有在主人身上见过。玄凌说,爱恨嗔痴,都是念心,没有多大区别。我不明白。 玄凌是主人的挚友,他按照主人的遗愿把他的金身舍利带去了万佛山,又辗转挪到昆仑山。这些,是玄凌後来与我说的,我比较笨,主人的金身再现,我也混沌未觉。但是,无论发生过什麽,无论主人现在在哪里,我坚信主人仍在世间,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 河边很多在放花灯。有个不通火术的草妖捧著盏荷花灯一个劲念咒语,始终点不起火星,愁著张脸快哭出来了。 我站住了脚步。听到前边一声轻笑。 “是个女孩儿。”穿著朱红衣服的男子手里拿著把故作风雅的扇子,他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只是衣服是红色,但是我看著他,觉得他的头发火红,眼睛血红,全身都燃著火,快烧到我的眼睛了。魔。 难道年兽真的怕见“红”吗? 男人看了我一眼,但是眼光很快落回到女孩身上,对他身边一个素裳素面的清俊青年讲:“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怎麽?”青年的声音冷冰冰,墨黑的眼里倒映著流转的灯火,却有暖意。只见指尖轻抿,一簇火苗就飞了起来,女孩手里的荷花灯亮了,透出融融的暖光。 “我会了!我的灯亮了,我就知道我能行!”女孩欢呼。听见她兴奋的欢呼,周围的人都被感染地露出和蔼的笑容。 素裳青年的眼角微微下弯,竟亦有几分柔软的笑意。 但是,女孩显然看不见他,不知道面前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帮的忙,她欢快地沿著河边的石阶跑去水边。 红衣男人凑近青年的耳边,打趣道:“我想添个千金,我们生那麽多臭小子做什麽,专会捣乱!” 青年赤红了面颊,转头就走,却被红衣男人拉住袖弯。 “你说什麽蠢话?不可能!” “这世上原没有什麽不可能的事。” “现在这样,不是说不会再……你,你又想怎麽样?” “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昨夜听老头讲……他终究想叫和尚给我添个弟弟……我们……” “闭嘴!” “呵呵,你生什麽我都喜欢,你现在不想生,我们以後……” “……” 两个男子,进行著分明夫妻间会有的打情骂俏,说话间,靠近著,相拥著,在人来人往中,执手相看,浑若无人地亲吻。 他们大概以为别人都看不见,或根本没去关注。 骤然,天边爆裂地响起一声呼啸,刺目的闪光在黑暗的天宇散开。五颜六色的烟花漫天洒落。 拥吻的人没受影响,沈浸在柔情蜜意的世界中。我却被乍来的异响惊得心突突跳,手里的黄梅掉了好几朵。 转过身,抬起头,看从未见过的盛大烟火。 天宫里什麽都有,但是没有这样吵嚷世俗的庆祝方式,人间是烟火的起源,但是怎麽会有这般宏大魅惑的空中花朵……虽然放的可能是普通烟火,但是肯定加入了许多的魔法元素。 那些烟花没有很快消逝,像长在了天际,火一样的藤蔓在黑空蔓延;牡丹,蔷薇,芍药……各色花朵在天顶盛开;凤鸟,麒麟,天马……各色异兽在天宫苏醒;好一会儿才渐渐消逝。 旧的还没消逝,新的又点著了。 我随著起哄叫好的人潮往中心移动。然後,我看到了比漫天烟火更教人想尖叫的奇迹,眼眶一下子酸疼,我眼睛和脚步却移动不了,声音发不出,脑袋也生锈了。 我看见了他,我的主人。 2.9 发文时间: 2/8 2012 更新时间: 02/08 2012 距离那麽近,又那麽远。 烟火在桥上点著,对面桥边的人群里站著我的主人,给我梅花的小孩,还有很多其他装扮成人的妖魔鬼怪。 不过隔著一条河,却像隔著一条盛满了彼岸花的忘川。我浑不知何处。 身後,有那麽近那麽远的声音。 “你为什麽会喜欢我?” “你会一直与我一起?” “你何时不再……爱我?” “不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相爱,直到这天下再无恶念,地狱火灭,人间涅盘,我仍站在你身旁。” “……呵,诺不可轻许。” “你记著就好。看,那边有个傻子落水了。好像不会游泳……” “哎?他怎麽变了原形?毛都湿透了!” …… 没错,我就是那个倒霉鬼,恍神间被人挤下水,只知道朝主人的方向拼命狗爬,忘记了自己最怕水不会游水有危险…… “形若狮子而独角,可不是年兽?!”有人惊呼。 马上起了骚乱。新年见年兽,大家估计新鲜得紧,马上有好事者凑热闹往水里丢火咒,一时间,红光闪耀,更有甚者变出了竹竿,挂著鞭炮往我所在凑,“劈拍”爆炸有声。变故之下,我哭的心都有了,眼睁睁望著主人的方向,连使用法术都忘了,连吞了好几口水,快沈下去了。 “救他!” 终於,一根金色的绳子绑住了我笨大的身型,往对岸拉去,我鼻子红了。是主人。 我被拉上水的时候,手里仍死死抓著黄腊梅,我不知道为什麽没放开,但是那个再次见面的小孩手里一撒东西,用一件银色的披风裹住了我。 “我认识他,爷爷!他好可怜。”小孩叫嚷。 红衣男子和素衣青年不知什麽时候也到了近旁。他们都带著审视的目光看著我。 小孩安慰我:“这是隐形衣,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你,你就不用受欺负了。” 我眨巴眼睛,四只脚站起来,抖了抖毛发,尾巴摇摇,朝主人走过去,用 分卷阅读172 脑袋和鼻头去蹭,蹭得眼泪劈里啪啦掉。 “爷爷,像只大猫。”小孩轻声道。 被叫爷爷的男人问我的主人:“你认识这只怪兽?” 虽然主人没有光头僧衣,穿著富贵的衣服,戴著布巾的帽子,但是我不会错认他额间的佛印,不会错认内敛的宝相庄严,不会错认他的外貌,几千年几万年都不会。 主人蹲下身,摸了摸我湿乎乎的额毛。我委屈极了。 “你能看见我们?”主人问。 我点头。 “你认识我?”主人问。 我点头。 “可是我不认识你。”主人皱眉。 我伤心极了。 主人站起来,看著我说:“你找错人了。” 我下意识咬住主人的裤脚。 主人旁边的妖怪呲牙瞠目,举手要劈。我才不怕!!主人怎麽舍得?主人果然拦住了他,主人说…… 主人对魔鬼说:“我们走吧。我累了。” 我咬紧了不放。 魔鬼有点愣。 主人说:“看够热闹了吗?不想回家?” 魔鬼跳起来,笑得嘴角快碰到眼角了,呜,丑死了。 我屁股往後挪,前肢抵低,用大力了,不肯放。 但是,面前那麽多人,忽然像一阵风,就消失了踪影。全部都不见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生疼。 主人不要我了。 我哇哇大哭。 一切像我的妄想。我後来跟玄凌说起,玄凌只是笑笑,不信的样子。 但是我不肯放弃,成了妖镇上住的常客。 肯定不死神梦,因为我有黄腊梅花枝,有护我不受众欺的隐身衣,不是梦。我在梦里,看见主人走的时候回头笑著唤了我一声:“纪年。” 主人笑得那麽浅,那麽慈祥,那麽佛光四射。是以前光头僧衣的模样,不是元宵夜熟悉又陌生的样子。我撒开四只脚,欢腾地跟上去。 我在万崖山下的小妖镇,等著我的主人来领我走。 我是年兽,我主人的伟大坐骑。我的主人是佛陀,西天如来座下的佛陀。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逢。主人一定不会再不记得我了。 我错了的,我要补回来。 我丢失了的,我都要找回来。 你知道,会我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