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豪门男寡》 分卷阅读1 作者:豆瓣君 文案: 穿书就穿书,穿成个虐待小叔子的男寡嫂怎么破?! 要知道,开篇卑微低贱,饱受正房兄长欺凌的小叔子,未来却要成长为一个卓而不群的商业大亨,在外足智多谋,威风八面;在内说一不二,独掌家族权柄。 而穿书之后的秦淮,发现自己身为嫡子老大的风骚男妻,却正在虐待这个未来的家族掌门。 他知道他日后必将飞黄腾达并且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故而胆颤心惊。 现在给自己端洗脚水,日后,怕不是会逼自己喝洗脚水吧! 本文穿书,架空、无时代背景。 男寡嫂子受vs腹黑小叔攻 人人都说秦淮眼角边,长了颗销魂痣,能要男人的命。 只有钟信知道,寡嫂要命的地方,不仅仅是那颗痣...... 注:本文无任何血缘关系。书中男嫂子亦是在丈夫横死之后,才渐渐与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叔子产生感情。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宅斗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淮、钟信 ┃ 配角:很多 ┃ 其它:甜 第1章 作者有话要说: 发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狗血故事: 带着守贞锁的男妻、性无能的变态丈夫、受欺凌的“窝囊”小叔、谋家产的入门女婿...... 人人都是欲霸,人人都在算计,人人都是戏精! 架空背景,狗血泼尽。豆豆出品,敬请光临! 首发两章喔!!! 洞房花烛夜,秦怀俊脸含春,看着丈夫钟仁从枕头下掏出了送给自己的新婚礼物。那礼物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秦怀的一双薄唇半张了许久,仿佛是凝固在空气里的一个圆。新郎喝了不少酒下肚,眼睛里既有雄性动物发情时的兴奋,又有一丝与春宵时刻极不相匹配的怨恼。 “把衣服脱光了,把它给我穿上!”钟仁醉后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大宅门当家人独有的霸道与凌厉,并没有常人面对新婚妻子应有的宠爱。秦怀被他的声音和目光中的冷厉吓得打了个寒颤,二话不说便脱起衣裳。很快,红鸾锦被上满是白得耀眼的春光。 继而,他在手指微微的颤抖中,穿上了钟仁扔过来的那件“礼物”,一件不知用何种柔韧材料制成的、有些像亵裤的物事。与普通的亵裤不同,除了能包裹住身体的密处,那物事上面竟然镶有一枚沉甸甸的铜锁。 “过来!” 钟仁看他将“礼物”穿着完毕,一边喝令着,一边便伸手将他扯到面前,粗鲁的手指在那铜锁上鼓捣了两下,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 秦淮从书页上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在脑海里想象着书中那份奇特的新婚礼物——守贞锁的样子。 没错儿,他正在看的这本名叫的耽美,自带宅斗属性,刚好写到一个嫁入大宅门的男妻,在洞房花烛夜被新郎逼迫带上守贞锁的情节。 对于一个喜欢看耽美的大学弯男来说,秦淮最爱的,就是这种有点古早风的宅门争斗戏码。 毕竟身为一名精细化工专业的单身狗,生活着实单调。除了偶尔拉一拉心爱的小提琴,基本上就是宿舍食堂实验室的固定模板。而宅斗风的耽美,既有男男恋情,又有狗血撕逼,可以充分满足他对平淡生活之外的各种幻想。 眼下手里的,便是这样一本狗血与奸情齐飞,撕逼共香艳一色的宅斗文。里的很多情节,看得他既瞠目结舌又心旌摇曳。从周末早上开始,一直到黄昏时分,秦淮连吃饭的光景都没有把手机放下。 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类似民国的时代,主要人物和情节都集中一个大宅门里。大宅门的主人钟家是有名的香料世家,富甲一方。此际,一手打下家族基业的钟家老爷已经病逝,留下了几房妻妾和七个嫡庶子女。按照家族规矩,现在当家的,是家里嫡出的大少爷钟仁。 这钟仁虽才年过三旬,却已经娶过四房正妻并数名妾室。骇人的是,从第一房妻室开始,凡与钟仁入了洞房的女人,接二连三,接连暴死,无一善终。久而久之,宅门内外都在传说大少爷身上生着一根“索魂鞭”,怀有阳毒,厉害无比,专能要女人的命。 因此,在最后一个小妾踏上黄泉路半年之后,钟家又开始为大少爷迎娶填房。只是这一次,在占卜问卦、得到高人指点后,钟家决定为钟仁娶进一房男妻。说白了,便是要用那以毒攻毒的法子,借男人的阳气来解他体内的阳毒。 那钟仁本就阴阳不忌,适时又极尚男风,故而对娶男妻一事欣然接受,更亲自出马,挑了个风流的妙人回来。 这个叫秦怀的妙人,本是八大胡同相公堂子里长大的“雏儿相公”,打小被老鸨驯养,虽才年方二十、却生得俊美风流,吹拉弹唱,无所不能,练就了一身讨好男人的本事。 在老鸨的严防死守下,虽身处勾栏,却还守着处男的身子,只为着他的初夜能卖得一个大价。想不到,因缘际会之下,竟有机会嫁入了豪门。 秦怀长在风月场所,耳濡目染、近墨者黑。外表看似清纯,内心却风骚无比。在与钟仁初见之时,见这豪门大少风流浪荡,便动了春心,对洞房之夜无比企盼。哪成想,花烛之下,锦榻之上,不见丈夫的温存软语,倒被对方喝令着穿上了一副守贞锁…… 这新婚之夜新郎不急于洞房,却给男妻带上守贞锁的情节,让秦淮看得愈发得趣。兼之书中的秦怀又与自己名字同音,便对下面的情节更多了几分好奇,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只管靠在宿舍的床头挑灯夜读。 哪知这书越看到后面,越是狗血得让他爱不释手。 原来这书里的钟府,虽是钟鸣鼎食之家,却极尽藏污纳垢之能事。人人都掖着故事,个个都埋着隐情。作者也不给笔下人物太多的脸面,用笔狠辣,把宅门上下男盗女娼的嘴脸都揭了出来,倒看得秦淮目瞪口呆。套用里的一句话,“这钟府里,只有门前的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 而书中让秦淮颇感意外的一个角色,是钟家的七子钟信。 这钟信既非嫡出,也不是庶出,原是钟家老爷酒醉后,强暴了一个洗脚婢女生下的孩子。那婢女惨被强暴,又尽遭冷眼,几次求死不得,在钟信出生前,便渐生疯状,待到产下婴儿,被满床血污刺激,竟真的发了疯。 钟老爷酒后无德做成此事,略有愧疚。眼见婢女产后疯癫,但婴儿毕竟是自己骨血,权宜下,便将他抱与大房安置,取名钟信。大太太虽又恨又 分卷阅读2 恼,奈何事已至此,顾及钟家脸面,只得应承下来。说是在自己房内养大,实则不过是交给下人看管,旧衣冷炙,也仅是强于自生自灭而已。 这钟信无依无靠,身份尴尬,名义上是主子,却完全没有其他六个子女的待遇。相反,在趋炎附势的大宅门里,跟红顶白者居多,见他羸弱不堪,便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钟信似乎也是命犯劫数。 生下来生母便发了疯,不几年钟老爷又过了世。孤身一个,无依无靠。在大房长大的这十九年间,更是意外不断。不是失足跌下莲池险些淹死,便是被大少爷的爱马踢折了手臂。有一次大房的小厨房失火,他不知被谁误锁在里面,更险些被烧死。久而久之,宅内众人都说他是个丧门星。 尤其是大少爷钟仁,更是视这个钟家“老七”有如草芥,让他端茶倒水、服侍自己,简直就是拿他当跟班小厮对待。稍有不满便连打带骂,每每提及,必是“丧门、贱种”的骂不离口。 可是说来也怪,一直不受待见的钟信,在钟仁娶了男妻进门后,却忽然时来运转,开始受到大哥的器重。不仅不再打骂,有时还对他嘘寒问暖,颇有了几分亲兄弟的模样。如此强烈的反差,简直让钟家上下大跌眼镜。 不再非打即骂倒也罢了,关键钟仁还让这个从前口中的“贱种”,可以进到他与秦怀的卧房。并且每次让他进房所做之事,都是些闺房中的私密之事。 比如,让他给那位眉梢有颗销魂痣的男嫂子,端上一盆温热的洗脚水…… “真怪,这钟仁究竟要干什么呢?”看到这里,连看得津津有味的秦淮都忍不住质疑了一句。看多了宅斗文的他,已经开始下意识猜测起作者的思路来。 而书中的男妻秦怀,一边烦恼着解不开撕不烂的守贞锁,一边纳着闷,不明白看似风流的丈夫,为何成婚数月,同床共枕,却从不与自己行夫妻之实。相反,明明知道自己身为男妻,偏不避嫌,留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叔子在身边。 要知道,那钟信虽然沉默寡言、神情窝囊,可毕竟年轻力壮、身上自有青年男子独有的雄性味道。 秦怀生性本淫,原以为嫁了男人,便可以一品人生极乐,没想到却被钟仁生生泼了一头冷水。咬着牙守了数月活寡,丈夫偏又把一个大诱惑扔给自己,便不禁动了邪念,看着原本一脸窝囊相的钟信,似乎也愈发顺眼起来,只盼身上这守贞锁,能在小叔子手里解了开来。 故每日里只要钟仁不在,他便好生打扮一番,有意找些由头,让钟信到卧房里帮忙。自己则中衣微解,半遮半掩,作些吹箫弄琴的风流勾当,且专挑些淫词艳曲来唱。 这一日,钟仁不在,秦怀便支开了钟仁的心腹丫头雀儿,喊钟信给自己打洗脚水。待到水来了,他又生出高调,推说自己小腹隐痛,俯不下身,让钟信帮他洗脚。钟信蹲在铜盆前,盯着秦怀轻轻摇晃的雪白双足,半晌没有言语…… ********************** “我靠,小秦你看什么这么上瘾,快熄灯了,还不去洗脚!” 门口传来了同寝室友的声音,沉迷在中一整天的秦淮抬起头,可不是,马上就要到统一熄灯的时间了。 哎呀,我不想洗脚,我要看小叔子给嫂子洗脚! 秦淮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飞快地从当前章节退出,点到的最后一章。这是他的习惯,如果看书时不能一气呵成,就一定要先看一眼结尾,否则悬在半空,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总会胡思乱想的结局。 这一看不打紧,倒让秦淮倒吸了口凉气。他刚好看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段短短的文字: 钟信站在后花园的最高处,在那里,可以看尽钟家大宅的全部所在。前庭,后院、竹林、莲池…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见证了他从一个受尽凌辱的少年,渐渐成长为这所大宅的主宰。 视他为贱种的兄弟姐妹、勾引虐待他的男嫂艳婢……那些曾经欺侮羞辱过他的人、那些想与他一争权柄的人,在他心狠手辣的断掌纹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黄泉路上,无一幸免! 有风吹过,卷起钟信身上雪貂大氅的长襟,月下轻扬,愈显凄清。豪门斗破,他已是最终的赢家。可是眼前偌大一所宅院,满庭灯火,却终无良人,可以相伴。 全文完。 “我的天!原来这钟信才是的最后赢家,原来那男嫂子最后也死在了他的手上!啧啧啧,想不到一身苦情戏的钟信竟然会黑化得这么厉害,可真是超级大反转啊!” 秦淮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被作者给出的结局刺激到了,以至于熄灯了好久,还在想里的情节。 今晚正看到勾人的地方,明天一定要早点起来,看看秦怀是怎么借洗脚勾引小叔子的,还有那个守贞锁,穿在身上,到底是什么样子?哎,那个与自己名字谐音的男嫂子,色艺双绝,虽然风骚了些,却还是个处男呢,怎么就死在了小叔子手里…… 胡思乱想中,秦淮慢慢睡着了。这一觉他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束缚了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套上枷锁一般,喘气都有些费力。 终于,秦淮在憋闷中用力睁开了双眼。 奇怪,自己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了床边。 屋子里有些半明半暗的光线,不像午夜,倒是黄昏的光景。秦淮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瞬间愣住了。 这不是自己的大学宿舍,这个房间,有点老。 不过,不是老旧的老,而是古老的老。 因为细看起来,房间里的装饰与器具,完全是过去豪门大宅才有的奢华与排场。 豪门大宅? 秦淮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 眼前的情景,让他忽然想起了昨晚看过的那本。书里描写男妻秦怀的卧房,香艳豪奢,似乎便与现下这间卧室相仿。 慌乱中,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自己的身体。 老天,自己什么时候穿了一套又软又滑的衣裤,而且那衣裤既薄又透,一眼便能看见里面的胸膛和大腿。 等等!若只是半遮半露大腿倒也罢了,可是在那纱裤之中,紧紧束缚着自己身体的物件又是什么?那物件要害处黄澄澄的铜锁又是什么? ……守贞锁? 秦怀的守贞锁?! 秦淮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为一个网络爱好者,他熟知穿越、重生、穿书等各种的套路。只不过,他绝对没有想到这种事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一个名牌大学精细化工专业的现代弯男,竟然真的——穿书了! 可是…… 穿书就穿书,穿成一个嫁入 分卷阅读3 豪门的男妻、一个带着守贞锁还想勾引小叔子的男妻,怎么破? 要知道,这个豪门男妻的最终命运,可是惨死在了黑化小叔子的手上! 秦淮心里一阵发毛,不知道自己现在穿得是书里的哪一章节,要是穿得不是时候,说不准马上就会一命呜乎。如果穿得早一点,还在的前期,按照穿书的套路,说不定还可以挽救一下秦怀和自己的命运。 不行!自己一定要静下心来,好好回忆一下书中看过的内容。 要知道,一入宅门深似海,从此纯良是路人。而这钟家,在他看过的宅斗里,又堪比是豪门中的修罗场,自己若不做好功课,加倍小心,只管和书中的秦怀一样,一味卖弄风骚,满肚子草包,恐怕等不到死在小叔子手里,便已经死在宅斗的路上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卧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那声音不急也不大,似乎带着一丝小心和谨慎。 秦淮深吸了口气,努力回忆着书中描写秦淮的语气。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自己终究是要面对眼前这一切的。 “谁呀?” 秦淮发现自己的声音和从前完全不同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扬与悦耳。这个秦怀,不愧是个从小学艺的相公,果然有一把抓人的好嗓子。 门外响起一个低沉中有些畏缩的男声:“嫂子,是我,洗脚水…端来了。” 第2章 嫂子……洗脚水…… 秦淮被这两个颇具冲击力的字眼震了一下,立刻想起昨晚中断的地方,刚好是秦怀支开下人,打算勾引小叔子给自己洗脚的桥段。如此说来,自己穿进书中的情节,应该正是此处。那门外的男人,想来便是钟信了。 一念及此,秦淮顿时便忆起自己在结尾中看到的那些文字:“钟信此人,睚眦必报,凡曾伤他害他者,必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无一幸免…” 真不知道这钟信,到底是怎样一个狠角色。 “进来吧。”秦淮控制着调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淡无奇。 要知道,中此处的秦怀欲火难耐,对小叔子钟信极尽挑逗,已经从之前的诸般暗示,发展到主动要对方为自己洗脚。 虽然在看书的时候,秦淮也很想看一看叔嫂洗脚这种香艳勾人的情节。可是现在,洗什么脚?香什么艳?勾什么人! 要是自己还把秦怀的风骚做派继续下去,说不定,今天勾了人,明朝便会丢了命! 从此以后,洗心革面,小心做人吧。 门帘一挑,人未至,一大铜盆温水先进了屋来。 秦淮顺着那铜盆望去,心里却怔了一下。 昏黄的灯光下,端着水盆的男人微俯着身,头伏得低低的,小心翼翼地朝自己走来。 不知是躬身的原因还是怎么,后背有些佝偻,倒像是个天生的驼背。身上穿的是一件青布的长衫,又脏又旧,衣襟上还沾了些油污和灰垢,配着他杂乱的头发和行止,看起来不仅萎顿,还透着一份说不出的窝囊。 “装的!装的!” 秦淮虽然被眼前男人的样子惊了一下,却很快在心里对自己大声提醒。 他暗自庆幸,如果不是自己有先看结局的习惯,哪里会想到,眼前这个一脸卑微的男人,竟会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当下有多窝囊,未来就会有多狠辣。 让他给自己洗脚?阿弥陀佛,还是省省吧! 钟信蹲下身,极慢极轻地将大铜盆放在紫檀雕花的大床前面。水盆的位置刚好置于秦淮赤祼的双足下,盆中漾出一丝温润的热气,盈荡在他的足底,潮而微热。 “嫂子,我才试过了,水温正好。”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抬身,却并不站直,依旧半躬着腰,一副只等长嫂发话的谦恭模样。 秦淮在他抬头的当口儿,飞快地把那张脸扫视了一番。 啧啧,难怪风骚的秦怀明知他窝囊还会动了淫心。 抛开佝偻、卑微和脏腻,这张脸其实极具棱角。高鼻薄唇,五官俊朗,尤其是两道浓眉,几乎斜插进了双鬓,隐隐有一种展翅欲飞的感觉。 秦淮在钟信的双眼上多停留了一瞬,试图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些日后的阴狠与霸气。可是钟信的目光俯视在空气里的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夹杂着胆怯和小心,似乎要把视线远离男嫂子雪白的双脚。 没错儿,秦淮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赤祼的双脚,果真符合书中作者的形容:瘦、白、嫩、柔。在朦胧的水雾中,愈发显得俏生生、白嫩嫩。 一个男人,却长了这样一双堪称为秀美的脚,那脸蛋,又不知会如何呢? 秦淮还没来得及看一下自己穿书后的样貌。不过他记得,作者可是把秦怀描写得异常诱人。除了男人的清俊,还特别强调了他有一身光洁白晰的肌肤。尤其在左眉梢处,又有一颗胭脂色的痣,在雪肤之上,随着眉眼一抖一动,既骚又俏。 只不过,这又骚又俏的男嫂子,从现在起,可是要从良了! “老七,雀儿不在,我又偏生犯了腹痛,才麻烦你给我做这等粗鄙之事,真是不好意思,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秦淮假装看着一边案上的器物,脸色沉静,声音平和,素淡得像是瓷瓶里的那束雪菊。 秦淮感觉钟信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却依然躬着身没动,只低声道。 “嫂子太客气了,受大哥抬爱,能为兄嫂尽力,是老七的幸事,嫂子又何用跟我不好意思?” 钟信的语气虽然淡淡的,却透着谦卑与小心,只是隐约中,似乎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猜忌。 秦淮心里一惊。 想来也是,以钟信这样腹黑的品格,自然是城府极深,聪明过顶。之前男嫂子每日里半遮半掩、眉目含情的那些风流勾引,以他的为人,又如何看不出来。 如今自己风格忽变,荡妇变贤良,他自是有所察觉。看来,要自保可以,却不可操之过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绝不能打草惊蛇。 “如是说,倒是我有些见外了,那我就不和叔叔客气,待我洗了脚,叔叔帮我将这洗脚水倒了便是。” 虽然知道在书中年代,做嫂子的,常常唤小叔子为“叔叔”,可是对秦淮来说,终归有些别扭,话一出口,竟带了几分莫名的羞涩。 钟信听到他清柔中略带羞涩的“叔叔”二字,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躬身点头道:“老七听嫂子的。” 他这里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嫂子的?你是忘了这泊春苑里谁说了算吧,钟老七!” 室内的秦淮与钟信皆是一愣,这男人的声音虽不算粗砺厚重,并且可以听出有玩笑的意味,可是依旧很有几分蛮横与霸道。 秦淮目光瞥去,只见本就 分卷阅读4 躬身静立的钟信,此刻腰弯得更深,脸上卑微的神情未减,倒多添了几分恭敬。 不用说,这人,自然便是钟信的大哥,秦怀的老公钟仁了。 “愣着干嘛?看我要进门还不打帘子,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门外的钟仁忽然转了话头,听那言语,似乎门口还有人在的样子。 “大爷在门口立着半日不动,又不出声,雀儿哪知道您是不是要进去,真打了帘子,惊了房里人,怕是还要怪我多事呢!” 秦淮愣了。 原来钟仁已经在门外站了半晌,却不做声,不知何意。 而回答钟仁的是一把清亮尖利的女声,显然便是书里提到的、钟仁的贴身丫头雀儿。 他在书里面只看到这雀儿在钟仁面前很有地位,年纪虽不算大,也没有被钟仁收做房里人,却不知为何,颇有些小姨娘的架势。牙尖嘴利,掐尖要强、对秦怀这个填房男妻毫无敬重。而秦怀偏又只知卖弄风骚,既无才学,又不懂家事,满满一肚子草包,在这些丫头面前,也根本没有立起当家少奶奶的威望来。 秦淮知道这丫头厉害倒也罢了,哪知道她竟然厉害到动辄就给钟仁小话听,真是想不出这里面的缘由。 一只白晰的手将帘子掀在一边,秦淮侧头望去,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站在门侧。容长脸面、中等身材,倒也有几分水秀,只一双眼睛细长细长的,眼角吊得老高,看着就不是温良之辈。 那雀儿见钟仁进了房,便摞下门帘跟了进来,连眼角都不往床边的秦淮看去,只在一边案上弄了茶碗,为钟仁倒了茶来。 那钟仁负手站在秦淮身前。 钟家大少的五官其实生得不错,只是脸颊消瘦无肉,身形亦极瘦,手长脚长,套着一件青绿色织锦的长衫,乍看去便有点像只螳螂的形状。他此刻一身酒气,满面通红,想是喝大了酒。看着床边赤足的秦淮,眼露邪光。 “不吃茶,吃什么茶,要吃,也要吃我老婆嘴上的蜜糖,嘿嘿!” 他说话间已经解开长衫扔到雀儿手上,两步便跨坐到紫檀床上,瘦长的手指一勾,已把秦淮的下巴抬了起来。 一边的雀儿脸上像是抹了层寒霜,吊起的眼角在秦淮的脸上狠狠一扫,手里的长衫被她掐出一排深深的皱纹。 躬身静立的钟信朝钟仁弯下腰去,脸带笑意。 “大哥回来了,雀儿姑娘也在,不如我先回去,有什么让老七干的,大哥再召唤我。” 钟仁在秦淮下巴上捏了捏,斜了一眼躬身请示的钟信,在看到对方那副窝囊卑恭的样子时,眼睛里的邪光忽然大盛。 “老七,你先不用回去,现在就有个活计要你做……” 他一边跟钟信说话,一边用力捏着秦淮的下巴,坚硬的手指关节摸得秦淮有些痉挛,再加上浓重的酒气喷在腮边,让他胃里一阵泛酸,下意识便向后躲去。钟仁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滑脱开来,不由得一怔。 “怎么,老七在这儿,就不让我摸了?哈哈,从前他也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的?大家都是兄弟爷们儿,有什么要紧。” 钟仁放浪地笑了两声,见身后的雀儿正在挂自己的长衫,便笑道,“有老七在这,你不用伺候了,再说我们男人家亲密的地方,做丫头的还不知避嫌吗?” 雀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抿起嘴角,下巴一抬,将长辫往后用力一甩。 “大爷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钟家的家生子,是老太太派过来专门伺候大爷的,服侍好大爷就是我的本分。按照咱们家的规矩,伺候大爷洗澡和行房,都是贴身丫头的份内之事。再说,他们叔嫂私处一室,您都毫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好避嫌的。大少爷真要嫌我碍事,就直说!” 秦淮真没有想到这个雀儿竟会说出这样一番夹枪带棒、火气十足的话来。 要知道他看的那部分内容里,钟仁作为当家的大少,行事蛮横霸道,钟宅上下,对他都很是打怵。 所以现在这丫头放炮仗一样扔出这串硬话,实在让秦淮感觉匪夷所思。 他假意低下头整理衣衫,看惯了宅斗文的大脑里却跳出一个疑问。 这个叫雀儿的丫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背后,不会是抓着这位钟家大少什么把柄吧? 钟仁瘦长的眼睛一眯,面上闪过一线凶光,却又很快压了下去。 “你这个丫头,真是让老太太给惯坏了,跟我都敢犯浑了不是!好吧,你爱待便在这里待着,正好帮老七打打下手。老七,大哥问你,你说你嫂子这双脚,是不是比娘们儿的肉皮还要白?” 第3章 “老七,大哥问你,你说你嫂子这双脚,是不是比娘们儿的肉皮还要白?” 面对大哥这句带着些香艳味道的问询,钟信没有接言,只是唯喏地“嗯嗯”两声,腰越发弯下去,遮住了大半脸色。 秦淮此刻心里有如小鹿乱撞,按在大红锦褥上的双手,已不自禁地渗出汗来。 他刚刚经历了出人意料的‘穿书’,虽然还不至于被吓到魂飞天外、惊慌失措。可是时间短促,还没来得急调整好心绪,便已经被迫进入到角色当中,内心未免惶恐。 关键是,在看书的时候,他便对钟仁的所作所为一头雾水。 说钟家大少风流成性吧,娶了男妻却不行房。 明明一直对钟信视为草芥,非打即骂吧,却又忽然一改做派,和对方变得很是亲近。 对于没有看到下文的秦淮来说,实在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是不管卖的是什么药,一个当家老大,拿自己妻子的脚和小叔子逗趣,似乎已经不仅仅是酒后放荡,简直有些隐隐的变态了。 钟仁依旧淫邪地看着秦淮雪白的脚掌,被酒精烧红的瞳孔里似乎有一股火焰越来越烈,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伸手从里怀里掏出一个鼻烟壶,下巴朝雀儿一抬。 雀儿看在眼里,抿了抿嘴角,有些悻悻地走过来将鼻烟壶拧开,放在钟仁鼻孔下。 钟仁用力吸了几口鼻烟,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忽然又朝钟信开了口。 “老七,今天怎么这样没有眼色?你嫂子方才不是说身上不舒服吗,这洗脚水都快凉了,你这做小叔子的,也不是外人,帮他洗洗脚又如何了?” “大哥说的是,是老七没有想到,我这就帮嫂子洗。” 秦淮感觉自己的脸肯定在瞬间涨红了。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自己穿进的,是一本描写兄弟叔嫂共违人伦的禁忌文了。 他没有想到,他在里看到的人物故事,不过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等他真的融身到书里,才发现水面下的故事已经不是普通的狗血,简直可以用疯狗的血来形容了。 分卷阅读5 雀儿正在拧鼻烟壶的盖子,听到钟仁的话,眼角猛地吊了起来,满绿春带彩的翡翠烟壶险些脱了手。 钟信却好像听惯了长兄的命令,一边低声应着,一边躬身来到秦淮身前,蹲下身去,一双大手在空中稍稍迟疑了下,便落在了秦淮的脚上。 老天,这该如何是好! 秦淮知道,书中的秦怀本就对小叔动了淫心,何况以钟仁的霸道和蛮横,此情此景下,对他满是惧意的秦怀是一点不敢言语的。 可是,那个只知一味风骚和讨好钟仁的秦怀,又哪里会知道面前窝囊的小叔伪装得有多好,骨子里有多凶悍。 今天给自己端洗脚水,只怕将来就有自己喝洗脚水的时候了。 恍惚之间,秦淮见钟信的一只手已将自己的右脚握在掌中,另一手探进铜盆里,浸了些水出来,撩在自己的脚掌之上,便开始轻轻揉搓起来。 这一刹那,像是有一种电击般的感觉,从秦淮的脚心直传到他的心口,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一颗心七上八下,砰砰乱跳,握在钟信手中的脚掌,也不自禁地抖了抖。 钟信只见那白生生的脚趾微微一颤,竟从趾尖开始慢慢晕红起来。他面无表情,恍若未见,还只一味地揉搓着。 秦淮心里有句实话。 且不论这钟信多会伪装,有多腹黑,单说这服侍人的功夫,还真是一等一的。 他揉捏在自己脚上的手指,温热滑润,在柔韧中透着男人的刚劲,愣是让自己在恐惧和害怕中,体会到了一种不可言说的舒爽。 秦淮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平静如水,在身边钟仁淫邪滚烫的目光里,极快地瞄了一眼钟信的脸。 这一眼将秦淮从那份异样的舒爽中快速拉了回来。 虽然他看到的,是一个正在认真帮自己揉捏脚趾的钟信,可是在他轻轻掰开雪白脚趾的瞬间,秦淮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正在用超常的定力控制着他的手指。 秦淮明白,如果命运不做出改变,这双看似温热的手,总有一天,会冷冷地将自己的脚趾一根根掰断! “咣当!” 在钟仁和雀儿的诧异目光中,秦淮惊叫了一声,面前的铜盆好像被他在不经意间踢翻了,洒了一地的水。 “怎么搞的老七,这么不当心,还是上不了台面!” 钟仁一直紧贴着秦淮坐着,一只手游魂般伸进了他的中衣,在他光滑的后背上移动,一双眼睛,则像蛇一般在秦淮的脚上纠缠。 看着钟信揉搓着老婆雪白的脚掌,钟仁的心里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呼吸越发地粗重,倒像在自家弟弟给老婆洗脚的过程中,得到了莫名的快感。 “不是老七弄的,是我一不小心踢倒了盆……” 秦淮故作羞赧地笑了笑,脚下铜盆翻倒了,他只好向前伸出两只雪白的脚掌。 脚面上有水珠顺势飞了出去,刚巧溅在钟信的鼻尖上,慢慢向他的唇角滑去。 钟信没有擦。 “蠢货!” 秦淮听到身后有一个压在嗓子眼儿里的声音,虽然很低,却又明显并不害怕让人听见。 是雀儿。 秦淮只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一边看着跪在地下擦水的钟信,一边对钟仁道,“老七忙着,让雀儿帮我擦脚吧,我这会儿肚子疼得很,弯不下腰去。” 他嘴里说着,脸上亦带出了痛苦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秦怀在钟仁心中的份量,也不知道雀儿为何在钟仁这里如此硬气,可是看着钟仁眼中的欲火,秦淮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无论如何,让一个丫头在自己背后咒骂自己是蠢货,秦怀可以,秦淮不可以! 他性子中自有一股天生的倔强与执拗,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但是在现实生活里,也从来都是不卑不亢,遇强则强。爱看大众化网文的他,最爱的人物,却是中自尊果敢、美而带刺的红玫瑰探春。 “还愣着做什么?快帮大奶奶把脚擦了,再把床铺收拾了,我们好睡觉!” 钟仁嘴里吩咐着雀儿,右手却伸出食指,在秦淮眉角那颗痣上轻拈了一下,喉结滑动着,眼睛里透出一丝猛兽般的欲望。 这欲望让秦淮感觉害怕,下意识便打了个寒颤。 穿书过来至今,这是他最担心的事。 虽然书中的钟仁一直不与秦怀同房,还给他带上了守贞锁。可是谁知道,这个有些古怪的大少爷,什么时候会忽然发疯。 雀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秦淮抬眼看了下钟仁,眉梢的痣跟着动了动,复又低下头踢了踢两只带着水珠的脚,声音甜脆:“怎么,大爷都叫不动你啦!” 雀儿的脸上有一股气,在她的眉眼和唇齿间来回冲撞着。 钟仁瞬间掉了脸子,用力咳了一声。 雀儿听到了,喘了口粗气,终还是走过去,抓起床边擦脚的丝帕,死命地按在秦淮的脚上,用力擦拭了两下。 “不愧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丫头,活干得就是好,还真是天生伺候人的命呢!” 秦淮的声音很是诚挚,倒像是发自内心在夸奖雀儿的样子。 正在擦拭地面的钟信听清了他的话,佝偻的后背微微晃了晃,几不可查。 雀儿哪里听不出秦淮的嘲讽,手里的丝帕气得哆嗦起来,刚要开腔,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叩响。 “大少爷,您睡下了吗?我是蕊儿!” 这是钟仁嫡母、钟家老太太何意如房里的亲信丫头。 钟仁没有做声,却朝雀儿抬了抬下巴,摇了摇头。 雀儿强压怒气,勉强从秦淮那边转过身,扬声道,“大少爷喝了酒,已经睡下了,老太太那边可有什么事吩咐吗?” “老太太让我告诉大少爷,明儿个是咱们家大姑奶奶的生日,她要在园子里的品箫堂摆上几桌家宴,把姑奶奶接回来庆贺生辰,不仅阖家上下都要到场,还请了族内几房重要的亲眷,让大少爷勿必推了外面的应酬。” 雀儿答道,“就请回了老太太,我一定说与大少爷知道。” 门外的蕊儿应了一声,忽然又道,“哎呀我这脑子,有件事险些忘了。老太太又说了,大少奶奶进门多日,还一直未与族中人等相见。明天是钟家的齐整日子,他也是要过去的。老太太特意叮嘱了,大少奶奶虽是男妻,也要顾念些未出阁的女眷,还请大少奶奶形止最好素淡着些!” 雀儿一双眼睛轻蔑地横了一眼秦淮,嘴里却笑道,“还请放心,我一定把老太太的话给带到,老太太真是识大体的人,连这种事都替我们想着,只是这素淡二字,有些人怕是听都听不懂呢!” 外边蕊儿笑着去了。 房间里钟仁却皱紧了眉毛。 “老太太也是的,电话公司明明装好了电话 分卷阅读6 ,大晚上的,还派个人来啰嗦。再者说,家里人热闹热闹也就罢了,还请什么族里人,横竖不过是想要钟九那老东西过来罢了……” 秦淮听到钟九二字,心里一动,想到了书里看到的一些情节,忽然明白了钟仁为何会是这种厌烦的口气。 钟仁嘴里抱怨一半,大概想起钟信还在一旁,便收了声。 “你们都听到了,嗯,老七从前很少有机会参加家宴,明天也一同去吧!” 钟仁又转向秦淮,在他肩膀上轻佻地捏了捏,“什么素淡不素淡的,我偏爱你穿红着绿的那个浪劲儿,不用理她们!行了,酒烧得浑身难受,雀儿快把床铺好,我着急睡觉了!” 雀儿撅着嘴,三两下收拾好床铺,一阵寒风般出去了。 钟信出门前,特别将燉好的参茶用盖钟给钟仁端过来。 这参茶是钟仁每日睡前必喝的,说是有生精固元、强身健体的功效。从钟信年纪稍大些起,给钟仁燉茶送茶的活计便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晃,已有十年的光景。 看着大哥将已晾凉的参茶一饮而尽,钟信收好盖钟,弯腰告辞,在帮兄长关门之际,目光在床边的秦淮身上轻轻掠过。 他发现,那男嫂子此时的脸色,好像有一种紧张至极的惨白。 这惨白却让钟信想起那俊脸上曾经飘过的绯红。 前几日,这个男嫂子常常粉面含春,私下里对他唱一些调情的小调。今天,还把洗脚水溅在了自己脸上。 钟信站在门外,慢慢将手指从鼻尖滑到唇上,没来由地擦了擦。 他的生母在发疯之前,就是伺候老爷洗脚的婢女,今天,自己又一次重复了母亲受过的屈辱。 他眼前浮现出秦淮由白变红的脚趾,一根根,嫩白如笋。钟信握紧了右手,骨节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响。 随着那些雪白的脚趾,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秦淮忽然踢翻洗脚盆的情景。 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个被雀儿骂成“蠢货”的男嫂子,是故意把洗脚水踢翻的。 为什么呢? 钟信四处看了又看,雀儿已经回房,一弯瘦月下,整个泊春院静寂无声。 他瞄了眼手里的盖钟,掀开盖子嗅了嗅,唇边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4章 云遮月隐。 秦淮平躺在红绡锦被上,身上是上等江南丝绸织就的亵衣,轻薄软透,紧裹的守贞锁隐约可见。 在他身旁的鸳鸯枕上,躺着已经开始打鼾的钟仁,他半盖着一幅真丝薄被,可以看到从发梢到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秦淮微微挪了挪身体,见钟仁纹丝未动,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走到窗前。 阿弥陀佛,自己还是个处男! 刚才,在雀儿与钟信先后离开,卧房里只剩下自己与钟仁的时候,秦淮真的是紧张到了极点。 因为钟仁双眼中野兽般的欲望,让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在守贞与顺从间做出最后的抉择。 他了解自己的性格,虽然生在思想开放的年代,穿书后的身份又是柔弱的男妻,可是面对全无好感的钟仁,他是绝对不会顺从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钟仁并没有给他抉择的机会。 他在钟信推门而去的瞬间,眼睛里还喷射着熊熊欲火,嗓子里发出好似动物发情时那种“嘶嘶”的声音,一双手急切地解着衣扣,似乎下一秒钟,便会扑到秦淮的身上。 可是衣扣还没有完全解开,正准备拼死反抗的秦淮却发现,钟仁涨红的脸上忽然褪去了血色,瞬间变得灰白。他的手指在扣子上哆嗦着,从头发根儿里开始渗出大滴的汗水。 秦淮看到钟仁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类似于困兽般的绝望神情,他的手伸在身子下面,拼命试了半晌,却终于无力地垂在了一边。 “睡觉!” 冷冷地扔出两个字后,钟仁有些丧气地歪在枕头上,继而用一种秦淮看不懂的目光,从头到脚,仔细看着他的每一寸身体。 “明天老太太请客,我怕是要忙得很,家里人你还不熟,要是怯生的话,可以跟老七亲热一点……他跟我是一房的兄弟,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秦淮故作单纯地点点头,心里却被那句“跟老七亲热一点”弄得一头雾水。 要知道,中曾经写过这样一个情节,钟信在十五六岁时偷看过钟仁收藏的男男春宫,被钟仁发现后揍了个半死,还罚他跪了一天一夜的碎瓦片,直把两个膝盖跪得鲜血淋漓。从那时起,他明明知道这个贱种老七是对男人感兴趣的。 所以让自己这个男嫂子和小叔子亲热,他真的不忌讳吗? 还有,他刚才的那个样子,感觉倒像是有……不举之症!阿弥陀佛,但愿,但愿! “你过来!” 钟仁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扯住了秦淮的亵衣。 秦淮一愣,已被他拖在身前,掀开了衣襟。当看到在秦淮身下摇晃的铜锁后,钟仁松开了他,又闭上了眼睛,很快发出了酣声。 这会儿,秦淮站在窗前,手指下意识落在那枚守贞锁上。 方才,他终于忍受不住,在卧房外找到了方便的夜壶,也终于明白了这守贞锁的构造。 这东西,还真是设计的精巧绝伦。从里向外,前后各有两个活的机括,完全不耽误身上那些事儿。而从外向里,如果不打开铜锁,却又碰不到要害处的一点皮毛。 别说,还真是个守贞的神器。 只是,这东西难道要一直穿在身上,连洗澡都不得摘下吗?还有,打开这神器的钥匙,又会在哪里呢? 胡思乱想了一会,秦淮决定先不去想这个,也不去想钟仁身上诸般不合常理的表现,而是开始用心回忆在书中看过的情节。 毕竟秦怀之前是在钟家露过面的,和宅子里各色人等有过一些接触。如果不做点准备,等到明天出场的时候,不识里外、张冠李戴,别人不说,就钟仁和钟信这兄弟俩,都会看出自己的破绽来。 虽然读得不全,但对他这个记忆力甚好的书虫来说,还是记牢了很多有用的情节。 所谓知已知彼,这时才知道有多重要了。 在他的记忆里,这钟家一门,人口甚众。 钟老爷生前共娶了三房太太,生了五子二女。 嫡庶四个儿子外加婢女所生的钟信,以仁、义、礼、智、信分别命名。 两个女儿则取钟灵毓秀之意,一个叫钟毓,一个叫钟秀。 这其中,钟仁、钟毓、钟礼三兄妹,是大太太所生。 钟义和钟秀,则是二姨太太所生的一双儿女。 而三姨太太虽然只生了一个六子钟智,但她是二太太的亲表妹,两人同枝同叶,共嫁一夫,故三房血脉虽少,却靠着与二房间拉帮结伙,走二打一的路线,也算 分卷阅读7 在钟家站稳了脚跟。 至于婢女丁香生下的钟信,虽养在大房,名为钟家老七,实则地位尴尬,半主半仆,不知内里的,都以为他不过就是大少爷的小厮。 而明天要过生辰的,正是已经出嫁在外的钟家嫡长女钟毓。 钟毓虽已出嫁数年,但由于夫家只是中等人家,远比不上钟家豪富。打小娇纵成性的她,常常抱怨父亲当年将她下嫁,故而总是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想到大小姐钟毓,秦淮心里苦笑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书中大小姐的丈夫,邱墨林。 在原书作者笔下,邱墨林生在中医世家,为人极度自私无耻。 他本性喜欢男人,却为了贪图钟家富贵而娶了钟毓。平时,他在钟毓面前做小伏低,一副惧内的样子。可是背后却勾三搭四、花街柳巷,更是在见了秦怀第一面后,就产生了非分之想。 记得作者还专门描写了邱墨林做春梦意淫秦怀的情节,香艳诱惑,看得秦淮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一边面红耳赤。 而狗血的是,这邱墨林色胆包天,竟然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找到两次没有旁人的机会,便对秦怀暗送秋波、言语挑逗。 偏偏那秦怀骨子里风骚透顶,被钟仁冷落后正饥渴难耐,见大姑老爷撩拔自己,虽然因害怕钟仁而不敢太过放肆,却也没忘了眉目传情。 天啊,为什么看书的时候,自己总嫌作者的狗血泼得还不够多。可真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面对这一盆盆狗血时,该有多么煎熬。 不知不觉,初阳已升,窗外的院子里开始有丫头婆子走动,渐有人响。 秦淮知道钟仁住的院落叫泊春苑,泊字谐音伯字,取的是“伯仲叔季”中排行首位的意思,自是因为钟仁是钟家老大的缘故。 秦淮摇了摇头。 这钟家既是豪门大宅,又附庸风雅,无论各人名字还是住所皆有讲究。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早不知烂成了何种模样。 忽然,秦淮只觉眼前一闪,眼见院门被猛地推开,冲进来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体瘦弱的中年妇人,身上衣衫破破烂烂、蓬头垢面,进了院来,东奔西跑,又叫又喊,转瞬间便撞倒了院中几盆名贵的花木。看其情状,倒像是个疯婆子。 秦淮看得呆住了,正发怔间,忽然听那妇人的口中竟然一迭声叫起钟信的名字来。 他恍然大悟。 老天!想来这妇人定是被看管在园子偏厦的钟信生母,那个疯了的婢女丁香。 秦淮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钟仁,却发现他已经被疯妇的叫喊声吵醒,正一副被人打扰后的阴沉脸色。 厢房里急匆匆跑出男男女女一群人来。 从妆扮看,除了丫头婆子,就是伙夫小厮。秦淮只认得其中的两个,钟信和雀儿。 雀儿大概正在晨妆,脸上的脂粉还没抹匀,却跑在众人前面,一脸的怒气。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大早放条疯狗进来,吵醒了大少爷,小心你们腿上的筋!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绳子捆了这疯婆子!” 那疯妇在人群中猛然看到了钟信,呆直的双眼忽地一亮,便朝钟信迎了过来。 “我的儿,信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娘找你找得好苦啊我的儿……” 钟信听到吵闹后跑出房门,待看到院中的声响来自那疯妇的时候,身子猛地晃了晃,原本冲在前面的他,竟硬生生收住了脚。 雀儿见疯妇眼直直地走到自己身前,朝钟信一口一个儿子的叫着,身上的味道薫得她捂住鼻子,忙转过头去。 在回头的光景,雀儿顺势朝正房的窗子望去,果然看见钟仁凶狠厌恶的眼神。两人目光一对,雀儿心领神会,当即柳眉一拧,伸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放肆!你这疯婆子,管谁叫儿子呢?我告诉你,他是叫钟信,却是钟家大房门头的人,与你这下贱的洗脚婢又有什么相关!” 秦淮见钟仁也走到窗前,便稍稍退后,却一直留神着窗外的事态。 待见到雀儿丝毫不留情面,当着钟信打了他生母一记耳光的时候,秦淮只觉心里格登一下。 这丫头,下手可真狠毒。 那疯妇被雀儿一巴掌打了个趔趄,嘴角登时淌下了血水。 钟信在雀儿对生母挥出巴掌的瞬间,双眼死死闭了一下,用力咬紧牙关,身体哆嗦着走到雀儿面前,伸手扶住了生母,低着头道: “雀儿姐姐说得是,我是大房养大的人,现下与她已无相关。只是她好歹是我生母,还请姐姐给老七点面子,让我送她回去,让人严加看管。” 从秦淮的视线看去,钟信的身体像是一把弯弓,低着头与一个有些权势的下人说着软话。看见自己的生母挨打,却仍是一脸怯懦,连母亲嘴角的血污都不敢帮着擦拭,一副窝囊到家的样子。 可是在他这副表相下面,在他躬起的脊背上,秦淮却似乎看出了一丝强行忍耐的愤怒。 他的身体确实卑微得像一把弓,可是等这把弓拉满弦的那天,放出的,怕将是最狠最毒的箭。 第5章 雀儿伸手在淡绿绸裤上用力擦了擦,似乎打了钟信生母一巴掌,倒弄脏了她的手。 见钟信开言相求,她仍是一脸不忿之色,微微回头瞄了一眼窗子,从钟仁脸上看出了什么,回过头来,吊着眼睛道。 “得了得了,赶紧把这疯子弄走,大清早的,真是晦气!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快去提两桶水来把地洗了!” 秦淮眼见钟信朝雀儿躬了躬身,佝偻着腰,半拉半扶着疯妇,在众人或嘲笑或鄙视的目光中匆匆出了院门。 一边的钟仁已经点了根香烟,见他看得出神,便色迷迷地朝他脸上吐了个烟圈。 “那是老七的生母,一个疯婆子,有什么好看的。” 秦淮微微背过身去,不敢看他。因为他方才看到钟信扶着疯母,不得不往外拖扯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只觉心里和眼角都是一酸。 钟仁眯起眼睛,似乎已看透了他的心事。 “啧啧,这是做嫂子的心疼小叔了不是?我倒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有这般心肠!” 秦淮已经控制住了情绪,朝钟仁堆笑道,“人家不过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身世而已,大爷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从小父母双亡的人,才沦落到了那种地方……不过嘛,阿弥陀佛,万幸我福大命大,遇到了大爷,才能脱了火坑,进了福坑呢!” 秦淮急中生智,凭着对书中的记忆,赶紧给自己解围。 钟仁哈哈笑了两声,走到他身前,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 “既这么说,你是没有后悔嫁我了?我发现,你这几日好像长了点能耐,话说得愈发好了。不过,你便是心 分卷阅读8 疼老七,也不值什么,不用怕我多心。以后我在外办事,你闲着无聊,就把他叫到房里解闷。那小子从小伺候我,捏背按腿的手艺还算不错,你要是身上乏了,便让他来捏一捏,左右都是自家人,也该多亲香亲香。” 秦淮点头称是,心里却像是窗外的晨风,吹来满天的疑云。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儿呢! 两人洗漱停当后,雀儿已带人送来了早餐。 雀儿如今早已不亲自动手,只在一边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子,将各样早点流水价摆满了偌大一个八仙桌。 秦淮知道书中的钟家富甲一方,可是没想到竟然阔气豪奢到这种程度。 明明两个人的早餐,倒弄出十几样的东西,各种中西点心并小菜汤水,时令果品,看得他眼花缭乱。 原来这钟家不仅富贵,也和那个时代的很多豪门一样,既保持着老旧礼节和生活习惯,又极赶时髦,时兴的东西样样都有。像刚刚兴起的电灯电话、西式饮食,流行的西式装扮等等,在钟家都无一例外地可以看到。 秦淮见钟仁面前的多是西式点心,他自己平时常吃的也是牛奶煎蛋火腿那些,可是一想到秦怀是勾栏中的出身,便还是挑了两只蟹黄小笼、就着几样精致小菜,喝了一小碗红梗米粥下去。 食物入口,秦淮心中不由暗叹。原来从前中常见到的“锦衣玉食”,当真所言不虚。便仅是这早餐的东西,便已经美味异常了。 一时饭毕,钟仁嘴里哼着“十八摸”的小调,翻了会报纸,看到夹缝里一排治花柳梅毒的广告,忽地想到什么,忙叫了雀儿过来。 “我方才想起,今天上午已经约了个洋大夫见面,估摸着午宴时应该回得来。你告诉老七,家宴时辰快到的时候,让他带大少奶奶先过去便是。” 雀儿听他说到大夫二字,脸色微变,点头应允。 钟仁顿了顿,眉毛一拧,又道:“告诉账房,就说是我的意思,把那看管疯子的人扣去两个月的工钱。再有,饿那疯婆子三天三夜,我就不信,饿她个腿软肠空,看她还有力气跑出来疯!” 钟仁又交待了雀儿几句闲话,便急匆匆更衣去了。 秦淮站在窗前,看见他螳螂样瘦长的背影出了院门,心下一阵发凉。 听他吩咐雀儿办的事儿,心肠果然凉薄刻毒,相信他此刻对老七的所为,也一定是虚情假意,别有用心。自己夹在这样两个各怀心事、心狠手辣的男人当中,唯一应该做的,似乎只有一个字: 逃! 对于一个书虫来说,穿书这样体裁的他看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以说,穿过去之后的角色,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生存方式,不一定必须遵循原书的轨迹。 所以自己,干嘛一定要在这个满嘴仁义礼信、实则男盗女娼的火坑里煎熬。既担心失身给钟仁,又害怕被钟信报复,与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想办法逃离钟家、逃开这些人呢? 他刚刚有了这个念头,便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力量猛地击中了自己,从头顶到脚心,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铁链穿透了一样。那是一种全身骨肉筋脉被撕裂般的痛苦,并伴随着心脏不受控制的收缩,让秦淮仿佛定在了当地,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得。 “老天,我不逃,我不逃了!” 秦淮在心里拼了命地叫嚷着。 说来也怪,随着他发誓般的叫嚷,那股要命的痛苦竟然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他立在那里大汗淋漓。这可怕的症状,很明显是一种警示,告诫自己是不能逃离这本的。 秦淮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仔细想了想昨晚穿书后的种种。 他有些明白了,自己似乎并不需要完全去走中的情节,也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去改变秦怀这个人物未来的命运。但是要让人物完全离开的框架,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想要在这钟鸣鼎食、尔虞我诈的豪门生存下去,秦淮,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秦淮深吸了口长气,看了看墙角的自鸣钟,时辰不早了,自己这个大少奶奶,得赶紧收拾打扮了。 打开衣橱的刹那,秦淮忽然间明白了老太太叮嘱男媳作素淡打扮的原因。 这秦怀大概是出身勾栏的缘故,审美观似乎被桃红柳绿、攒金嵌银的俗艳给固定住了。 挂在衣橱里的长衫锦褂,一眼望去,不是朱红便是翠绿,更有鹅黄配着浅粉,我的天,他是真拿自己当美娇娘待的吗? 秦淮眉毛皱成了一字,在万紫千红当中挑拣了半晌,却还是一无所获。 忽然,秦淮眼前一亮,在衣橱最里面的角落里掏出一件黑色长衫来。 那被主人嫌弃的长衫在一片姹紫嫣红中看似素淡,可是细细看去,却是由一块质素极好的料子裁成,入手处极为光滑细腻。布料的颜色乍看是海青黑,却又隐隐可见一幅幅云团暗花,甚是生动雅致,配上纽襻上的银线滚边,整件长衫看起来素雅中又颇显贵气。 秦淮有些兴奋地将那长衫穿在真丝小褂之外,露出白色的领口与袖口,快步走到穿衣镜前。 啧啧啧,好一个斯文俊秀温润如玉的美少年! 这秦怀,还真是老天爷给的一副好皮囊,皮娇肉嫩,唇红齿白、身姿挺秀、要是生在现代,活脱脱便是小鲜肉中的极品。 这样的容颜,本已艳如繁花,更适合插在雪白的羊脂玉瓶中,浓淡相宜,才会相得益彰。 若像从前秦怀那般桃红柳绿,穿得七色彩虹一般,才真是玷污了这天生的秀色。 秦淮正在镜前左右端详,门外传来了钟信的声音。 “嫂子,园子那边已经摆得差不许多,看时辰,也该动身了。” 秦淮“嗯”了一声,握了握给自己加油的拳头,一把掀开门帘。 门外春光明媚,碧空如洗,一把妍丽的光线照在他黑色的长衫上,尽显上等绸缎的华贵亮泽,只衬得一张脸愈发素白光洁,竟晃得门口的钟信眯起眼睛,黑色瞳仁里闪出诧异的神色。 只不过那神色稍纵即逝,迅即便被一份卑微谦恭所替代。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钟仁所在的‘泊春苑’,钟信微躬着身子在前带路,引秦淮朝后花园的品箫堂而来。 秦淮早在书中看过对钟家庭院的描写,此刻身临其境,自是感觉别有一番滋味。 整个宅子占地极大,从前院、中庭到后面园子一路走来,亭台轩榭、一步一景。并且所有的景观,都是围绕一段穿园而过的天然清流设计, 秦淮还记得那九曲十八弯的溪水有个别致的名字,叫做攒心涧,寓意着靠水而居的钟家各房同枝同蔓、心曲相连。 “攒心涧?怕不是穿心箭吧!” 秦淮一边暗暗腹诽着钟家人的 分卷阅读9 虚伪,一边看着前面钟信微驼的背影,想他和自己相仿的年纪,却生在这样一个虎狼之家,受尽磨难。之前在中虽然有所描述,终是感触不深,及至今早看到他生母被雀儿当众扇了耳光,那种心痛和屈辱,真是不堪想象。 想到这里,秦淮忽然想起方才钟仁吩咐给雀儿的话,一时之间,竟冲动得伸手拉住了钟信的胳膊。 “叔叔……” 钟信正佝偻着身体在前面带路,心中亦暗暗思忖。 这男嫂子今日不知为何,与平素大不相同,脸上少了些脂粉之气,穿戴也淡雅静素,竟把眉眼间那段风骚掩得干干净净。乍看上去,倒像是换了个胚子。 正在思忖疑惑之间,身后之人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胳膊,脆生生叫了一声“叔叔”。 钟信只觉脸上一热,瞬间想起了他唱曲挑逗自己时,淫声浪语的种种行径。 他心里对钟家上下无人不防,更何况是钟仁的男妻,闪念之间,像是触了电一般,急忙甩掉了秦淮的手臂。 秦淮一时冲动中拉住钟信,实是因为在现实生活里,和同学朋友间自在随意惯了。待到钟信甩掉他的手,退到一边,他才反应过来,登时悔意顿生,暗骂自己怎么会如此不加小心。 “叔叔,我是有件事想说给你,并无别的意思。方才大爷出门前嘱咐雀儿,说是要令人饿上你母亲三天三夜,我想她年岁已大、又是那般情状,心中恻隐,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叔叔才好。” 此刻秦淮这番话,说到底,一半是真心觉得钟信母子可怜,替他报个暗信儿。另一半,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想替秦怀在钟信这里积攒好感,更是在替自己增添些保命的砝码。 钟信听他此言,佝偻的后背微微晃了晃,便又恢复如常。脸上那副卑微的神色没有变化,好像秦淮说的事与他并无相关。 “多谢嫂子提点,只是老七既在大哥房内,凡事自该要遵从大哥的心意,其他的,我也顾不上许多。俗话说,人各有天命,我这人……信命。” 秦淮见他在自己面前落足了一副窝囊到底的表现,知他心计深沉,绝计不会轻易相信他人、露出马脚,这般说话,倒也在意料之中。 “叔叔说的是,人确是要知缘信命的,便是我活到二十岁,倒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来到钟家这样的人家,会有缘遇到这些个人……” 秦淮这话倒也是有感而发,暗含着他在穿书后对自己命运的感慨。 钟信听他这话似乎颇有些别样意味,不同寻常,却并不去接他的话头。 忽然之间,一旁树丛的后面,闪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径自走到秦淮面前,躬身一揖。 “嫂子,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一向可好?” 第6章 那男子身形瘦削,面孔清俊,穿着一套白色的西式礼服,脚登白色皮鞋,鼻梁上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在那个时代也算得上时髦潇洒。 钟信看得真切,忙对那男人躬身作揖,“老七给大姑老爷请安!” 秦淮心里一惊,原来这人便是大姑奶奶钟毓的丈夫,邱墨林。 邱墨林见钟信向自己问好,不过略略点了点头,却只顾着将一双眼睛在秦淮身上打转。 要知道,从听说钟毓娘家要给她做生日起,邱墨林就有些神不守舍,想着又可以遇见俊秀风骚的男嫂子,便不自禁心痒难耐。 按说老婆钟毓强势善妒、刁蛮成性;大舅子钟仁为人阴狠,又称霸钟家,邱墨林再怎么花心好色,也不该打上大舅嫂的主意。 可是这人心最是难测,而动了色心的男人,行事往往更是不可理喻,所谓色胆包天,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这邱墨林既动了淫心,便成日价胡思乱想,以至于昨晚在书房小憩的时候,竟做了一个销魂的春梦。在梦里与男嫂子云雨巫山,行了种种不堪入目之事,及至醒来时,才发现已然被秽物湿透了真丝亵裤。 这春梦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直到进了钟家园子,还在反复回味。 在品箫堂坐了半晌,见秦淮久久不至,便有些坐立不安。待听得钟仁已起早出了家门,心中暗喜,估摸着钟仁住处的来路,偷偷迎了出来。 “好久不见,姑老爷安好。” 秦淮略垂下眼帘,淡淡地应了邱墨林一声,心里却着实紧张。 要知道书里的秦怀与大姑老爷已经有了暧昧,此刻两人又来了个园中“偶遇”,要不是钟信也在一旁,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故。 “老七,我方才进院的时候,将给老太太买的一包苏式点心忘在了车里,车就停在门房外边,你去帮我拿来吧!” 邱墨林从裤袋里掏出汽车钥匙扔给钟信,钟信接过钥匙,顺势扫了一眼秦淮的表情,朝二人躬了躬身,急匆匆去了。 老天,这个邱墨林,很明显是在支开钟信,想要制造独处的机会啊! 秦淮一边暗暗观察四周,一边心念急转,想着对付眼前骚姑爷的办法。 “嫂子今天这身衣裳是谁给挑的,又素净又清雅,看着养眼得很!” 邱墨林见钟信走远,脸上立刻堆上笑意,眼镜片后的双眼只管朝秦淮脖颈、双手等露在外面的部位看个不住。 “还不是你大哥挑的,我见识短,经历又浅,但凡大事小情,总还是习惯听他的意思。” 秦淮努力把话题往钟仁身上扯,想给邱墨林增加点心理压力。 邱墨林往秦淮身边凑了凑,“嫂子倒是敬重大哥,只是大哥是一家之主,钟家多少大事要靠他拿主意,怕是总有照顾嫂子不到的地方…” 未等秦淮搭腔,邱墨林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秦淮的长衫袖口,轻轻摇晃。“倒是我成日里怪闲的,嫂子要是不嫌弃,有什么吃穿用度的小事,或是身上感觉哪里不痛快,墨林都愿意帮嫂子分担一二。” 他边说边贴着身子过来,一只手扯紧秦淮的袖口,把他逼得后退了几步,靠到一棵槐树上。 “嫂子,我看你这会儿脸色便不甚好,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邱墨林在之前几番试探后,自觉已经和大舅嫂暗通了款曲。他自昨晚那场春梦后便心神不定、欲火中烧,已经无法自持。此刻终于逮住机会,一时间忘乎所以,便要上下其手。 “姑爷快松手,瞧那边有人!” 秦淮见他步步紧逼,急中生智,唬得邱墨林一下子松了手,朝一边猛退了几大步。 待他朝四周打量后,皱了皱眉,又要欺身上前。 “好嫂子,你怎么还骗上我了呢,你可知上次见面之后,我这心里头可全是……” 秦淮用力摆了摆手,面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姑爷请不要再说了!” 他忽然间严肃冷洌的口气让邱墨林愣怔住了。 分卷阅读10 “嫂子…你别怕,她们都在品箫堂那边,这里绝对没有旁人,好嫂子,我日里梦里都在想你,你就不心疼心疼我吗?” 邱墨林见秦淮神色紧张郑重,以为他不过是担心害怕,便一连声地花言巧语,同时身体又向秦淮欺来。 秦淮咬了咬牙根儿,一脸正色。 “姑爷,你且莫这样,想来你一定是误会我了,我和大爷新婚燕尔,感情亲密得很,我又怎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何况你是钟家姑爷,亲上加亲,咱们可不能行这有悖伦常、让人不齿之事啊!” 邱墨林瞪大眼睛看了他片刻,扶了扶金丝眼镜,忽地笑了起来。 “嫂子,你今儿个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单拿些谎话来支我。你说你和大爷亲密,这话别人或许相信,用来唬我,却不中用!嘿嘿,我的好嫂子,明人不说暗话,大哥身子有病,在床上做不了男人该做的事,是也不是?嫂子这样花朵般的年纪,夜夜守着孤灯,难道心里就不觉得委屈吗?” 秦淮被邱墨林这话震了一下,心中却是既惊且喜。惊的是对方竟然知道钟仁的秘密,喜得是自己猜测不错,钟仁果然无能不举,看来自己这处男之身暂时可保安全了。 “你…你又怎会知道?” 邱墨林打了个响指,“嫂子难道不知我邱家是行医多年的杏林世家?家父在业内的密友甚多,其中就有专治男人不举的几位名医,常言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嫂子你冰雪聪明,大哥那“索魂鞭”是真是假,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秦淮一时无语。 邱墨林见他神色,知道说中了要害,心下窃喜,便又贴过身来。 “嫂子这般年轻,却偏生守着活寡,墨林心中实是不忍。你我都是男人,自是知道男人情欲无处排遣的苦处,难得今日相见,嫂子就不要委屈了自己,让墨林替嫂子解解身上的千般愁苦吧!” 秦淮只见四周林深树密,空无一人,对方又步步紧逼,心念急转。 眼前这骚姑爷欲火中烧,秦怀又曾与他暗中暧昧,自己若只一味强行拒绝,恐怕倒会过早遭邱墨林生疑。而且钟家水深异常,自己孤立无援,不如借势周旋,为我所用。 “姑爷,你既已知内里,我便也不能再瞒你。大爷他身上确实不好,可我既为人妻,却也是无可奈何。大爷的为人姑爷又不是不知,我在他身边,便好似伴君如伴虎一般,哪敢不守住名节呢!” 邱墨林离他既近,看得满眼的雪白肌肤,眼里几欲喷出火来。他嘿嘿一笑,手上竟然使出了力气,拉住秦淮的手臂便往一边幽深处的草丛里拖。 “好嫂子,你我都是男人,这男人的名节和女人不同,是有是无,根本无从考证,你就别推托了!时间紧迫,趁着家宴未启,快让墨林给嫂子解解身上的空虚之苦吧!” 秦淮见他兽欲大发的无耻之状,心下一横,甩掉他的手,背过身解开长衫,掀开真丝小褂的一角,猛地转过身来。 “姑爷,我不说什么,你且看看这个,便明白了!” 他将身上的守贞锁在邱墨林眼前一展,眼见对方的眼睛嘴巴瞬间睁得老大,便又快速放下小褂,扣上了长衫。 便在转身掀开衣衫之际,秦淮忽然发现,远处那座假山后面,有人影一闪,看那人的衣色与身形,正是老七钟信。原来他早已悄然返回,却不露面,只在暗处监视着自己和邱墨林的行径,当真阴险。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嫂子,真是想不到,大哥竟然会逼你带上这个劳什子,可当真是…委屈你了啊!” 一时间,邱墨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他被那紧贴在那雪白肌肤上的守贞锁嚇了一大跳,满身欲火化作乌有,又见秦淮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顿生怜惜之情。 秦淮故作一副苦情状,“姑爷心里知道我的委屈便罢,这会子时辰已经不早,在这里耽误久了,倒让人生疑,你且先行一步,我随后再来。” 邱墨林点点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心里虽有不甘,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朝品箫堂去了。 秦淮故意慢走一些,果然,身后很快传来钟信一路奔跑的脚步声。 “嫂子,怎么大姑爷没和你一起?他想是记错了,我找了许久,也不见车里有什么苏式点心。” 秦淮见他依旧是一脸谦卑的神色,双眼中却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便知他藏在暗处,定是看到了自己面对邱墨林掀衣的过程。 要知道,以他所在的距离角度,不大可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守贞锁,那么在他眼中,看到的自然便是男嫂子主动掀起衣衫,让大姑爷赏鉴身子的香艳一幕。 老天!自己本想在他面前逐渐摆脱秦怀的固有形象,可如此一来,只怕这风流嫂子的印记,倒愈发地重了。 秦淮心下懊恼,便不做声,闷着头跟着钟信只向前行。 拐过一个路口,前方闪出一带竹子编就的篱笆花墙,缠绕着满架的藤萝,将去往品箫堂的石子镶花路,自动分成了两条岔道。而在花墙的另一侧,忽有两个青年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会子家宴就要开始了,姐姐不在席上伺候,怎么倒这般急火火地往外跑做什么?” “别提了,大小姐忽然间犯了偏头疼,要我去太太房里取一盒正风疏邪醒脑清神膏来涂,太太急得什么似的,我又哪敢不急。” “这倒怪了,早起我去给太太房里插新摘的鲜花,瞧见大小姐一眼,打扮得跟画报上的美人一般,精神爽利得很啊。今个儿是她的好日子,娘家又这么大的声势给她庆贺,怎么好端端的,倒头疼起来了呢?” “说起来真叫气死个人了!你可知道,别说早上,就是一上午都是兴高采烈的,偏偏刚才有人在太太面前说了件闲事儿,正触到大小姐的霉头上,登时把老毛病勾了起来,你说气不气人。” “什么闲事儿这么恶心,偏触了大小姐的霉头,你倒是说来听听,我知道了,以后也好注意些不是。” “好姐姐,你倒不用担心这个,那霉头原不与别人相干,恶心到大小姐的,是贱种钟老七的亲娘,那个疯婆子!” 秦淮与钟信同时收住了脚。 第7章 “你说那个疯婆子?可她不是关在那边偏院里,有专人看管吗,怎么倒触到大小姐的霉头了?” “你不知道,那个疯子今天早上竟然偷跑了出来,摸到大少爷的院子里,又吵又闹,说是要找她的儿子老七。要不是被雀儿姐姐扇了一巴掌,震慑了去,估计还有得闹呢。” “那疯子又脏又臭的,看着着实令人生厌,雀儿姐姐这巴掌扇得倒真是爽快。可便是如此,这事又与咱们大小姐有何相干呢?” “霉头便在这里了。你可知那 分卷阅读11 疯婆子为何偷跑出来,听人说,原来今天竟然也是她的生日!她人虽疯癫,心里大概却还记得此事,所以才跑出来去找那个贱种。咱们家本就在意生辰八字相冲相克这些,大小姐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眼下听见自己的芳辰和那疯子撞到了一处,心里又怎能痛快?” “原来如此,好好的良辰吉日,竟然撞上那么个丧门,也难怪大小姐会忽然间头疼了……” 秦淮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原来,钟家大小姐的好日子,刚巧也是钟信母亲的生日。那个疯癫可怜的女人,竟然也知道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来寻找世上唯一的亲人。 只不过,她的儿子不仅不敢光明正大的祝福母亲的生辰,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目睹母亲被人扇了一记耳光。 花墙那边两个丫头又闲扯了两句,便各自匆匆去了。 秦淮偷偷抬眼去看钟信的脸,才发现这会儿的他,右手扶在一棵柳树上,静静地站立着,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便连他那件旧得褪了色的长衫下摆,都没有晃动一下。 这个人,还真是很能忍啊。 秦淮心中感慨着,看着钟信从树干上收回手掌,站直了身形。可在那一闪之间,眼尖的秦淮却忽然发现,在钟信抬手之处,竟然露出一块白花花的树皮。看那树干的创口,明明是刚被人硬生生扣下来的。 前方不远处,已经现出了一角锦阁,正是为钟家大小姐钟毓做生日的品箫堂。此刻,已有鼓乐之声传将过来,尽显豪门大宅的繁华与热闹。而在那喜庆的喧嚣声中,却好像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飘进了秦淮的耳中。 这品箫堂是钟家后园中最大的一处轩馆,背临攒心涧,正面有一处极大的露台,天气好时,便常在此摆放家宴。 此刻按男东女西的规矩,已经摆好了不下十桌的席面。那席面全部采用上等的黄花梨桌椅,当中摆放着插满时令花卉的定窑长颈花瓶,清芬袭人,配上满桌的琉璃杯盏,入目处极是奢华。 秦淮与钟信步入露台之际,那席面上已然入座的族中男女,便齐刷刷将目光投将过来。 待看见身着黑色锦缎长衫、一脸素净,全无半分脂粉之气的秦淮,席中众人似乎均颇感意外。 那西边首席上,居中而坐的正是钟家大房夫人何意如。她见席上几位有头脸的族中女眷,看见秦淮之后,眼中均现出问询之色,便朝秦淮摆了摆手。 “老大媳妇,过来见过几位族中长辈。” 其时豪门望族中,好男风娶男妻者不在少数,故而这些族中女眷对钟信娶了填房男妻倒也并不纳罕。 只不过听闻这位大房的新奶奶,不仅出身卑贱,更是成日家粉装艳饰,眉眼风骚,很没个男人样子。因此上,这些人今天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想看看这个钟家的男媳究竟如何不堪。 何意如在钟家老爷死后,虽然身为钟家后宅的当家人,在各房中略占上风,但是在性子霸道、行事怪异的儿子钟仁面前,却是无可奈何。 便是在钟仁挑了个“雏儿相公”做男妻这件事儿上,虽然何意如一百个不愿意,却根本劝服不了自己的儿子,只能眼睁睁看他娶了个俗艳风骚的货色回来。 好在她也知道,这个男媳妇的主要用处是供儿子以毒攻毒,说白了就是一副活人做的药引子而已。只要钟仁在他身上治好了阳毒,日后不过就是用剩的药渣,随手倒掉就是了。所以他虽然不入自己的眼,看在暂时还有药用的份上,也只能迁就他大少奶奶的身份,该出场的时候,还得让他出来。 秦淮身为一个化工系的高材生,平时做实验时总要盯着器皿和材料,观察各种最精细微妙的变化,可以说练就了一双极其敏锐的眼睛。 在进到品箫堂的短短一瞬间,他便已经将露台上的各个席面尽收眼底。无论是东边席上的男客,还是西边的女眷,朝自己投射来的目光,都没有跑出秦淮的眼睛。 只不过,和男客这边或好奇或淫邪的打量不同,女眷这边,投进秦淮眼帘的,则大多是轻鄙与轻鄙后的惊讶。 显然,大房男妻与素日截然不同的妆扮,以及改变妆扮后凸显出的清俊容颜,让这些一心想看笑话的女人们讶异了。 秦淮加快脚步,走到女客的首席前,朝席面上的众人团团施了一礼,复站直身体,对端坐主位的何意如道,“请太太的安。” 何意如心下和其他女眷一样,对他今天的穿戴、乃至颇为得体的表现有些惊讶,对他没有一出场就给钟家丢了面子,甚至有些惊喜。 但她毕竟是见惯了世面,只点点头,指着桌上几位族中有头脸的女眷,向秦淮一一介绍后,笑道,“你如今身份毕竟不同,便在我们娘们儿席上坐了便是,至于男宾那边,来了九叔等一班族中前辈,等老大一会儿回来,再带你过去相见,雀儿,领大少奶奶入席吧!” 秦淮行了礼,跟在一脸厌色的雀儿后面,到了自己的席面。 他所在的席面是西边第三张座位,与座的,皆是族中各房已婚的青年女眷。而与首席间隔的第二张席面,坐的则是钟氏族中未出阁的姑娘。要知道,在大宅门里头,未出阁的小姐金尊玉贵,才是真正名正言顺的娇客。 刚走到第三张桌子前,先入了秦淮眼的,却是对面一位颇为丰腴的美貌少妇。 那少妇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五官明艳,粉面含春,只是身材明显要比其他的女眷都要丰满许多。见秦淮抬身入座时,只眼皮略抬了一下,神色间一股倨傲之气,似乎压根没把秦怀这个大少奶奶放在眼里。这会儿天高气爽,不冷不热,唯有她身后立着一个丫头,正在给她不住地摇着扇子。 秦淮心念急转。在他的印象里,钟家这个年纪的青春少妇,除了嫁人的大小姐钟毓,便是二房的少奶奶。而钟毓是今天宴席的主角,自然不会坐在这个席位,那么眼前此人,想来便是二少爷钟义的妻子于汀兰了。 秦淮记得,那于汀兰在书里是个厉害人物,在钟家的一众女眷中,最是掐尖要强。而且此人不仅心高气傲、能干泼辣,更是觊觎着钟家后宅当家的权力。 原来按钟家的规矩,内宅当家人的首选便是大房长子的媳妇。只不过钟仁接连娶了几房妻妾,却频生变故,以至无人可用。既然长房没有人能接手大太太手里的权力,自然便让二少奶奶于汀兰感觉有机可乘,早已暗中算计,几度跃跃欲试。 谁知忽然之间,钟仁竟然又娶进门一房男妻。 虽然这位男少奶奶看起来像是一个绣花枕头,但毕竟大房的身份摆在那里,无形中便给于汀兰夺权的道路增加了阻碍。故而,她对秦怀是打心眼里又厌又恨,总想找机 分卷阅读12 会出出对方的丑,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大房男妻是个不中用的草包。 她此刻身上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在座位上坐得久了些,已是满脸的不耐。待看到秦淮入座后,整个人焕然一新的样子,心里又是纳罕又是不忿,那股厌烦之气越发冒了出来。一双眼睛里,连掩饰都懒得再作,而是装满了敌视与轻蔑。 秦淮将她赤祼祼的敌视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若是从前那个怯懦怕事的秦怀,此刻定会在于汀兰的冷眼与蔑视下不知所措、手忙脚乱。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要最大限度地还原他往昔的模样呢? 不! 秦淮抖了抖长衫的袖口,黑色锦缎在阳光下闪动着流动的光泽,愈发衬出一个清俊男子的干净和明朗。 他朝座位上的诸位女眷略一点头,很自然地挺直了腰身。继而,面对于汀兰充满敌视的目光,不仅没有回避,而是大大方方地,给了对方一个充满笑意的眼神。 那眼神里面,既无谄媚,更无胆怯,看起来坦坦荡荡、不卑不亢,倒自有一股子大房少奶奶应有的身份。 秦淮自穿书以来,一直处于忐忑紧张、时刻提防小心的境地,难免憋闷压抑。此时虽然只是朝对方淡然一笑,却像是舒出了一口烦闷之气,通体酣畅。 因为他知道,虽然眼下自己和秦怀素常的草包样子有所相悖,却亦是不得不为。既然已经穿到了书中的世界,自己便别无选择,只有胆大心细,一步步改变秦怀的命运,才会在这充满杀气的大宅门中,生存下去。 于汀兰被秦淮脸上的笑容震了一下。 对于一个从小掐尖好强、在女人堆里常年争斗的豪门少妇来说,她太明白这个笑容中暗藏的意味。 这个从前被自己蔑视的草包男妻,从今天一露面,就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异样。 于汀兰知道豪门里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斗,再愚蠢的人,在这里过得久了,都会变得聪明一点。只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个叫秦怀的男人,竟然会变得这么快。 而这样的意外,让于汀兰有些莫名地烦躁。 身后的丫头锦儿昨夜身体有些不适,半宿未眠。此时站得久了,头有些晕,手中的折扇忽地一松,竟然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声响像是点燃了于汀兰肚子里火药的纸撚,彻底将她的烦躁引爆了。她将手里的丝帕朝桌子上一扔,回身抢过锦儿刚刚拾起的折扇,对着锦儿瘦弱的纤腰用力捅了过去,锦儿吃痛,‘呀’地一声叫了出来。 第8章 “不中用的东西,一天天勒着你那腰身扮病美人给谁看?要你给我打个扇子,你倒像三顿没吃饱饭的废物,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这大天晌午的,做主子的让人干等着不开席也就罢了,连你这个死丫头也在这儿装病给人添堵,还能不能让我这有身子的人舒点心了!” 于汀兰声音尖利,说话又急又快,倒像是在屋子里炸了个响雷。 这工夫各个席面基本都已坐满,单等今日的主角钟毓大小姐出来亮相。男人这边,点烟递火,谈的都是洋行股票烟土窑姐儿;而女人这里言笑晏晏,说得不外乎首饰脂粉布料电影,看起来好一团祥和之气。 所以二房少奶奶忽然间对着贴身丫头翻脸,当真是平地惊雷,品箫堂一下子肃静下来,连请来的鼓乐班子都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秦淮此时,也被于汀兰的举动怔住了。 因为在他看过的情节里,于汀兰出场机会还不甚多。作者虽然给出了“此人颇具野心,极富手段,脾气泼辣处不让钟毓专美、更胜过草包秦怀十倍”等评价,但因为没有具体的情节,在秦淮心里还没有太明确的印象。 而眼下她在阖家宴席上忽然发作,才果真验证了作者的伏笔。 秦淮毕竟对整个钟家的状况还有些懵懂,见此情状,下意识便把目光向男宾席上的钟信投去。虽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却仿佛在他身上,可以寻到一些力量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可惜。 当看到在男宾末席上欠着半边屁股、连板凳都不敢深坐的钟信,还有他脸上一如既往的窝囊表情,秦淮才如梦初醒。 自己真的是糊涂了。 当下的这个男人,既是一个于水深火热中唯求自保的弱者、又是一个看戏观火唯恐天下不乱的反叛。自己倒想着在他身上寻求力量,那力量便有,恐怕也是要置人于死地的力量吧! “老二媳妇,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丫头们不听使唤,回去责罚就是,你大妹妹的好日子,难道就忍不得这一时了!” 坐在首席的何意如脸色黑沉,一边开口,一边把懊恼的目光投向同桌的二夫人莫婉贞。 她自嫁入钟家之后,在钟家斗了半世的最大敌人,便是二房。 虽然何意如身为正室,又生了钟家长子钟仁、长女钟毓和三子钟礼,在根基上,按说真的是雄厚无比。 可惜天不遂人愿,长女外嫁,次子尚小,她一心只盼长子钟仁在外挑起家业、在内传宗接代,牢牢占据钟家的至高点。没想到,钟仁虽然任性专横、欺男霸女,却是窝里横的路数。钟家外面的香料产业,他既无兴趣,又无才干,在钟家老爷还未过世时,除了将祖传的香料秘方留给长房外,不得不将外部的管理大权交给了二房的次子钟义。 而在内宅,钟仁更是让人操心。年纪轻轻已娶了几房妻妾,却接连横死,更没有留下一男半女。因为长房无妻,何意如又不甘心将当家的权力放给二房,所以到了这般年纪,还不得不亲自当家。而反观钟义这边,不仅娶了个能干厉害的媳妇,而且媳妇的肚子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要是生了儿子,那便真是钟家第三代的长孙了。 而二房太太莫婉贞与何意如斗了半世的底气,也正是她最得意的一双儿女。 钟义虽是庶出,却从小精明过人,不仅长于研制香料,更是管理公司的一把好手。在钟仁只知花天酒地频繁娶妻之际,钟义已经在钟氏香料占有了稳稳的一席之地。 而女儿钟秀生得秀美文雅,温柔可亲,不仅在女校中是校花级的人物,而且眼下又正和一世家的公子处在热恋之中,对方家世富贵人品俊帅,是很多豪门望族眼中的钻石王老五。 因此,看见儿媳妇于汀兰夹枪带棒的大发脾气、而大房太太掉脸色给自己时,莫婉贞将茶杯略加了几分力气,朝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姐姐,恕我直言,你这样说钟义媳妇,未免有失偏颇了吧!咱们也都是过来之人,汀兰现在的身子,正是百爪挠心、心焦气燥的时候,做丫头的本应加倍小心服侍才是,若犯了错,自当罪加一等。难不成因为大房小姐过生日,便事事没了规矩,连下人懒怠犯上 分卷阅读13 ,也置之不理了吗?” 莫婉贞稍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不待何意如作答,便又开口。 “何况今天这么多亲眷在此,九叔六婆等更是族中的长辈,却都要长坐久等。姐姐且自己瞧瞧大房的人众,大姑老爷姗姗来迟,大少奶奶来得更晚,而大少爷呢,更是头影没露。这些倒也都罢了,可眼下都什么时候了,钟毓这过生辰的主角还迟迟不出来见客,真真怪不得汀兰煎熬不住,便是我,也坐够了呢!” 两人斗了半生,何意如深知莫婉贞嘴头上的功夫伶俐,也不去看她,只朝席上几位族中女眷笑了笑,“你们听听,婉贞这张嘴,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麻利。我不过说了一句,她倒说了半车的话出来。不过婉贞,我方才不是已经解释过了,钟毓是忽然间犯了旧疾,如今刚用了药,略有好转,马上便会过来给族中长辈请安,难道她在自己的好日子里生病,倒是她想的不成?” 秦淮虽然看多了宅斗文和宫斗剧,也知道钟家的水深,却没想到自己刚刚在人前亮相,便看到了这样一幕活生生的争斗。 先是钟家二少奶奶在席上发飙,旋即大太太和二太太又展开舌战,一时之间,整个品箫堂一片寂静,众人皆面面相觑。 忽地,在男宾首席上传出一个年迈男子的声音。 “二位夫人且歇一歇,听我老朽有两句话说!” 随着声音,秦淮只见东侧首席上,站起一位身穿上等丝绸马褂的老者,大概五十出头的年纪,面目清矍,双目有神。 莫婉贞刚要去顶何意如的话口,却被这老者打断,脸上虽有不甘,却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九叔请讲。” 秦淮心中一动,知道这老者便是钟氏家族中时任族长一职的钟九。 要知道,从昨晚钟仁听到钟九要来赴宴时露出的不满,秦淮便想起了书中提到过的一个线索。 原来钟家的大太太何意如,私下里对这位钟氏族长极为敬重,时不时便会设宴相邀,表面上自是为钟氏族中之事,可酒宴之后,二人却常常摒却下人,于私室密谈。时间一长,难免有些不太好的风声传了出来。便是大儿子钟仁耳中,也听到了一些。 既想到此处,秦淮便不禁留起神来。 只见那钟九笑吟吟地捻着短须,且不说话,倒健步来到女宾席间,朝第二张席面上的一个女孩比了个手势。 “飞鸿,你把那个西洋玩艺拿着,过爷爷这边来!” 众人好奇,都把目光聚在那女孩身上。这叫飞鸿的女孩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白色的洋装,梳着时髦的齐耳短发,行止落落大方,拎着一个器物便走到了钟九身旁。 秦淮待见到她手中之物时,眼前瞬间一亮,下意识“啊”了一声。声音虽小,对面的于汀兰却听到了,有些狐疑地打量起他的脸。 原来那女孩手里拿的,竟然是秦淮最熟悉不过的一件乐器:小提琴。 “二位夫人,各位族中亲朋,今日大家在品箫堂为钟家大小姐庆贺生辰,实在是族中的盛事。眼下钟毓偶犯旧疾,略来迟些,也是人之常情。汀兰是有身之人,虽然娇嫩了一点,可毕竟身体不便,大家也都可以理解。既然这会子还要再等些工夫,老朽便让我这刚从法国回来的孙女飞鸿,给大家献个丑,表演一个叫‘梵阿铃’的西洋玩艺儿,大家说可好” 明眼人都知道,钟九此时作为族长出面发声,目的自是要熄了钟家两房的战火,众人又哪有不说好的道理。 那钟飞鸿是钟九的孙女,因家资巨富,从小便被家人送到法国留学,因喜爱音乐,闲暇时便选学了其时叫作“梵阿铃”的小提琴。 钟飞鸿今日既带了琴来,本意便要在席上为钟毓献上一曲,以贺芳辰。所以一听要她表演,并不紧张,向大家表达了自己以曲为礼的心意后,便开始演奏起来。 秦淮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把漂亮的小提琴勾去了。 可以说,小提琴是贯穿了他整个学生时代的一项特别爱好。虽然没有走专业的道路,却在业余考级中拿下了最高级别。眼下这钟飞鸿琴弓一拉,琴音一响,他便知道她演奏的是一首舒伯特的,论资质与水平,只能算是入门偏上的水平。 世人常有这种情状,对于自己喜好的事物,难免会多关注一些。便如秦淮,没想到穿书到这个时代,竟然也能看到自己喜爱的乐器,因此全副心神,便都落在了钟飞鸿和小提琴之上。 他看得入了神,双眸里闪动出一种难得的激动,连带着脸上的神情都不自禁地丰富起来。那表情配上眉梢的胭脂痣,落在对面于汀兰的眼睛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模样:淫!贱放浪,骚动不安。 于汀兰唇边微微露出一丝冷笑,向身后勾了勾手,锦儿忙俯耳过去,主仆二人私语片刻,锦儿不断点头,偷偷瞥了秦淮一眼,从席间退去,竟悄悄绕到了男宾席中。 第9章 其时小提琴在众人眼中还是稀罕之物,即便是豪门大户亦鲜有涉猎,寻常百姓人家,大多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因此这钟飞鸿的琴艺,虽然在秦淮眼中仅算得上及格,却依然在完结时得到了众人的满堂喝彩。 何意如和钟九亲厚,知道对方此举是在替自己解围。因此忙拉钟飞鸿坐到自己身边,连声称赞,直说她这首西洋曲子给钟毓生辰添了光彩。 秦淮静静地坐在席间,钟飞鸿的琴声虽停,他却似乎还没有抽身出来,依旧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现实世界的种种画面。 而就在这时,男宾首席上,却忽然站起一人,用力拍了两下手掌。 “大妹妹这西洋曲子演奏得实在是好,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 说话的,是钟家三房的六少爷钟智。 他此刻身着一身时下最流行的三件套洋服,衬得身段苗条、体态风流。一副白净面皮上,两只眼睛虽然生得不大,却又偏喜欢眯缝着看人,配上油光锃亮的背头,实足一个标准的豪门阔少。 钟飞鸿忙起身道了谢,却见钟智走到女宾首席前,对何意如等一众女眷笑道,“我看太太们方才都听入了神,可见大妹妹这贺礼送得确是雅致不俗,令人受用。因此我倒有个主意,既然咱们得了大妹妹这样一份礼物,是不是该回赠一个,也算是礼尚往来呢!” 钟智虽然是三房的孩子,可是从小便生了条会说话的舌头,专会讨好卖乖。 钟家老爷在世之际,最宠溺的,便是这个能说会道的六儿。便是与二房三房暗中争斗不休的何意如,对他的嘴巴也很是受用。眼下见钟智如此说,便笑道,“老六说的很是,确是该回一份像样的礼物才行。只是飞鸿丫头这礼物如此别致,一般俗物实是不配 分卷阅读14 ,倒要好好想想才行。” 她话音刚落,女宾第三桌上忽然有人轻笑道,“太太和六弟说得不错,古话说高山流水遇知音,要配上飞鸿妹妹这音乐上的大礼,咱们最好也出个会器乐的代表才是呢。” 说话的,是钟家二房的庶出小姐钟秀。 她声音温婉,说话间唇边浮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甚是甜美可人。 钟智听她此言,目光却像是在不经意中,和二嫂于汀兰对视了一下,“五姐姐所言极是,我也正有此意。不过说到咱们家擅长器乐的,大概也就是大嫂了吧!” 秦淮正有些出神,待到那“大嫂”两个字入得耳中,才猛然反应过来。 何意如见钟智提到的人竟是秦怀,眉头微皱,刚要出声,钟智却已走到了秦淮的席前,抢先开了口。 “早听说大嫂有一身吹拉弹唱的好本事,尤其是一管箫吹得出神入化,令人神魂颠倒,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这会子大妹妹既然演奏了西洋乐器,不如就烦请大嫂子表演下老祖宗留下的宝贝,给大家伙吹个箫,如何?” 钟智此语一出,女宾们倒还不觉怎样。只是男宾席上,虽然一个个衣冠楚楚,却大多是风月场中的常客,一听到‘给大家伙吹箫’之语,如何不心领神会,登时便挤眉弄眼,互递暗号,更把色迷迷的目光直投在秦淮的身上。 这些钟家族中的男宾,早听说钟仁所娶男妻,是八大胡同里艳名在外的雏儿相公,人生得既俊,又极风骚。所以今日宴上,男宾里倒有大半以上,都在想一睹这位大房男妻的真容。 待到秦淮现身后,众人见那传说中的妖艳男妻,竟然俊雅淡然,别具一格,虽说是大跌了眼镜,却让这些见惯了庸脂俗粉的狂蜂狼蝶,更觉心痒难耐。因见钟家老大不在席间,无所顾忌,而钟智又说出这番表面堂皇、实则下流之极的言语,便都跟着起了哄来。 秦淮看过这么多耽美,又怎会不知吹箫二字另外的一层意思。只不过他绝然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风流倜傥的六少爷,竟然会如此阴损,用常人听来极普通的寻常言语,将大少奶奶卑贱的出身和供人淫戏的身份,一击即中。 一旁的何意如却不懂这些风月场中的秽语,见众人齐声让大少奶奶表演吹箫,虽然心中担心草包男媳是否上得了台面,但碍于面子,还是开口道,“老大媳妇,既然你有那本事,便给大家吹奏一曲也好,也算是咱们给鸿大妹妹还礼了。” 秦淮又气又急。 他虽穿成了书中的秦怀,可是内里,却还是自己的瓤子,这吹拉弹唱的本事,还真不敢说还在不在身上。再者,如果自己应允了钟智,那便更是落了被人窃笑的道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根儿,却看到对面于汀兰眼中一丝得意的眼神。他心中微有所惑,已来不急细想,忙站起身来,对何意如道: “太太让我吹一曲洞箫给大妹妹还礼,实属应该,只是我今日赴宴而来,常用的洞箫并未带在身边,所以还要请太太和大妹妹见谅。” 他此言一出,何意如立即便点了点头,也想顺水推舟,担心大房出丑。 一旁的钟智却已抢在头里,“大嫂子只要有心吹上一段,这洞箫自然不是问题。你瞧那边戏班子里,就有个吹箫的师傅,我这就派人去把他的箫借来给你吹便是了。” 秦淮只觉心里有一股气流在翻腾着。 无论如何,对于一个大宅门的少奶奶来说,又怎么可能去用一个陌生男人的东西。尤其那东西,还是靠嘴来吹的。 想来钟家这些男男女女,真的没有人把秦怀看在眼里。在他们的眼中,这个甘愿嫁给男人做妻的相公,不过就是一个靠漂亮脸蛋讨好男人的玩物罢了。 秦淮慢慢转过头,目光落在钟智看似一本正经的脸上。 “六弟且慢,去向戏班子借洞箫,未免有些不妥吧?” 他这句话语调不高,却声音清脆、不疾不徐,在场的所有宾客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钟智的眼睛里闪过一线火光。 “嫂子此话怎讲?借他区区一个乐器,又有何不妥之处?横竖那东西,不就是个用嘴吹的玩艺儿吗?” 秦淮笑了笑,“六弟这话说的好,那洞箫虽然是个玩艺儿,却要靠唇舌接触才可发声。不是做嫂子的矫情,我身为钟家大房嫡子之妻,绝不会用其他男人唇齿碰过的东西。眼下大爷虽然不在,我是这般想法,便是大爷在这里,想来他也不会反对我这个心思!”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有些意外秦淮的表现,只有坐在尾席的钟信,却留神到大门口外站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人正是大少爷钟仁。 他刚刚来到品箫堂的门外,便听到老六钟智让秦淮为大家吹箫的轻佻言语,不由得神色一变,瞬间黑了脸。待听到秦淮紧跟着的言语,嘴角莫名动了动,似乎想看看下面的事态,竟收住了本要跨进门槛的脚步。 钟智有些讶异地看了看秦淮平静的脸,面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故意摊开双手。 “我本以为嫂子是男儿之身,不会有那么多顾忌,现在看倒是我想错了,原来男人嫁了丈夫,竟然也会转成女人的心性,贞洁淑贵得很。既是如此,咱们这给鸿大妹妹的回礼,也就作罢了吧。” 秦淮只觉心里“呯呯”加速跳了两下,冲口而出道,“那也不必!这洞箫虽不能借用,大妹妹这只梵阿铃,我却想借来一用,也给大家演奏一曲,权当在大妹妹面前借花献佛了!” 众人都被他这句话怔住了,都有些面面相觑。 便是一直忙着与族中长辈寒暄的二少爷钟义,也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秦淮两眼。 何意如皱眉道,“老大媳妇,那是西洋的乐器,你可看真切了!” 秦淮朝她点了点头,“太太放心,这东西虽然稀罕,我从前倒也是见过的。” 一边的钟飞鸿反应倒快,已笑着走上前,将小提琴递了过来。 秦淮轻吸了一口长气,目光在一个个珠环翠绕的毫门太太间扫过,不知为何,眼前却浮现出一个破衣烂衫,被丫头扇了一记耳光的疯妇人。 “各位,今儿个是咱家钟毓大妹妹的芳辰。有句老话说得好,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其实这世上最辛苦的,便是天下的娘亲。所以,今日我便借大妹妹的好日子,演奏一只叫的西洋曲子,祝福太太们和所有的娘亲!” 话毕,他朝何意如的方向微微施了一礼,将小提琴架在了颈上。 众人见他这番话说得甚为漂亮,皆是一惊。 再见他摆出的姿势纯熟自然,与钟飞鸿如出一辙,才知道他所言不虚。原来这个烟花巷里唱曲出身的相公,竟然真的会这时髦的西洋乐器,着 分卷阅读15 实让人大跌眼镜。 不知不觉中,一把华美却又略带些悲悯之意的琴声,已从秦淮的指下倾泻而出,整个品箫堂里,亦慢慢安静下来。 琴声在整个轩馆中萦绕回旋,顺着攒心涧的流水,延展而去,又在清越的水声中,慢慢回荡出沁人心脾的曼妙与回响。 座中的众人虽并不识这曲中的深意,偏又都在这婉转的曲调中,听出了一份伤感与慈悲之情。女宾席上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大概是听得入神,眼睛竟泛了红,忙不迭地用丝帕擦着眼睛。 而始终萎缩在人群一角的钟信,却犹自谦恭地给同席亲眷倒着新上的热茶。 只不知是不是滚水的热汽薫到了眼睛,在他转身擦拭之际,却似乎有一滴水珠无声地掉落在尘埃里。 大门外的钟仁大概站得热了,顺手摘下礼帽,扔给一边的小厮菊生。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秦淮的身上,在他素淡的衣着,雪白的脸颈,和那双握着琴弓的纤长手指上飘浮。 最后,他的眼神停留在了秦淮的双腿之间。虽然隔着一件长衫,可是随着拉琴的动作,那锦缎却在修长的腰腿处,凸显出一圈古怪的勒痕。 钟仁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滑动得越来越快,一只手下意识在怀中摸索着鼻烟壶,意外地,却摸到了一个软软的纸包。 那是他带回来的一包药。 他上午看的那个洋医生,竟是个身强体壮、满脸胡子的印度人。据说,在印度老家娶七个漂亮的老婆,床上功夫超常。 钟仁的眼睛闪过一丝淫邪的光,他用力在纸包上捏了捏,抽出手指,放在鼻孔下嗅了起来。那是一股非常奇异的味道,是一种混合了咖喱和多种雄性动物器官的粉末后,散发出的独特气味。 他朝菊生勾了勾手,后者缩着肩膀,怯生生地靠了过来。 钟仁像是很随意般将手落在他的背上,慢慢向下摩挲。 “告诉雀儿,就说我身上忽然有些不舒服,就不过这边来了,让她知会太太一声。还有,让她带大少奶奶早点回来,就说我在家等他……伺候!” 第10章 在赶回泊春苑的路上,雀儿在前面引路,秦淮则和钟家的三少爷钟礼,并肩在后面跟随。 没错,在何意如让大房媳妇提前离开,回去照顾钟仁的时候,陪秦淮回来的,不是老七钟信,却是何意如的三儿子钟礼。 秦淮有点惊讶于这位三少爷的表现。 明明雀儿知会大少爷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大太太是让少奶奶赶紧回去,可是这当口,他却站了起来。 “妈,让我陪嫂子一同回去吧,大哥最爱跟我下棋解闷,说不定我去了,他便会恢复些精神了。” 钟礼站起身的时候,秦淮微微有些意外。 在他看过的情节里,这位钟家大房的小儿子还没有正式出场。秦淮只在作者的一句侧面描写中,知道他是钟家人里,难得喜欢舞文弄墨的一个。至于人品性格如何,还完全没有涉及。 可是他这会儿愿意主动去探望钟仁,似乎兄弟二人的感情不错,很有可能也是一丘之貉。 何意如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大情愿。 秦淮发现她偷偷斜了对面的钟九一眼,却又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儿子的面子,便点头应允,却还是叮嘱钟礼去去就回,好多陪陪族中的亲眷。 她热火盆一样给宝贝女儿张罗的生日,结果女儿犯了旧疾不说,大儿子抱病不来,小儿子又要借故离席,这大房的声势,未免太弱了些。 钟礼答应着,朝秦淮笑了笑,示意雀儿给他们带路。 秦淮心里怔了怔,这钟礼虽然没有钟智那种公子哥的风流,只能算是相貌端正,可是对自己这一笑,却温和恬淡,颇有几分谦谦君子的儒气,倒让秦淮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二人离开宴席之时,秦淮眼尖,在一众男女对自己或直接、或隐蔽的眼神里,忽然发现钟九孙女钟飞鸿的目光,正有些痴痴地落在钟礼的脸上。 那目光远比其时的寻常女子要勇敢得多,相信钟礼也一定可以看得出来。可是他却好像浑然不觉,没有往钟飞鸿那边瞧上一眼。 三个人顺着小路朝泊春苑而来。 不知是不是三少爷在身后的缘故,雀儿乌黑的发辫似乎甩得别有韵味,在纤细的腰身和丰满的臀部上,用发梢不断摇摆出诱人的曲线。 秦淮的心里一直在打着小鼓,不知这位突然杀出来的三少爷,会不会让对他全无了解的自己,露出马脚。 他用余光扫了扫钟礼,却发现他一双浓眉始终皱着,既不与自己搭腔,也没有留意雀儿辫子上的风情,倒像是一个揣满了心事的愁苦人。 走了半晌,泊春苑的院门已经近在眼前,一路沉默无语的钟礼却忽然停下了。 “嫂子,且等一下。” 秦淮立即收住了脚,前面的雀儿也停了下来,半侧着身子,有些狐疑地盯着钟礼的脸。 “嫂子,你和雀儿先请回吧,我……还是不过去看望大哥了。” 秦淮愣了愣,心下纳罕,勉强笑道,“三弟方才不是说要陪大爷下棋的吗?现下为何……” 钟礼摇了摇头,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莫名的苦笑。 “那不过是我随口跟太太说说而已,我和大哥的棋,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下了……” 钟礼的语气淡淡地,可秦淮却似乎听出了一丝伤感。 钟礼看了眼身前的雀儿,目光里露出一份极为复杂的神情。 “那阵子在大哥书房里夜夜对棋的光景,想想倒像是昨天一般,只是不知道,书房里那张缺了角的旧棋盘,现今还在吗?” 雀儿的脸忽然间变了色,用力咬了咬嘴唇。 “回三少爷,那破棋盘早就烧了,在斑儿死的那天晚上,连她的那些鸡零狗碎,都一把火烧了。您也知道,那丫头不知是和什么臭男人鬼混,得了恶心人的脏病,连肚子里的野种都保不住。她经过手的东西,自然是要烧成灰才好!” 雀儿的声音里明显带出了一种怨气。 秦淮虽不知这二人口中的斑儿是谁,又如何得了脏病以致一尸两命,但从二人的对话看,应是泊春苑里的一个丫头。 只不过,一个大房的丫头,又为何会让三少爷与雀儿产生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呢? 他正在胡乱猜测着,却见钟礼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之极的神情,像笑,又像是哭。 “没错儿,都烧了,三年前的今天,她和她的所有,都烧成灰了……” 秦淮心中一怔。 看多了奇情的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这位古怪的三少爷,为何忽然要在今天去泊春苑了。 虽然还不清楚背后发生过什么,但是那个叫斑儿的丫头,一定和他,和钟仁、甚至 分卷阅读16 雀儿间,有过些特别的往事。 当秦淮看着钟礼背影越来越远之际,才发现雀儿竟然根本没有等自己,而是急匆匆地推开院门,抬脚便先进去了。 秦淮深吸了口气,抚平了自己衣袖上的细纹,也压下了自己被雀儿激起的怒气,冷笑了一声。 正房的灯亮着,钟仁正站在窗前,吸着鼻烟。看到秦淮出现在院门口,他和先一步进屋的雀儿说了句什么,雀儿抬头盯了他片刻,恨恨地把一个鸡毛掸子扔在一边,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钟仁居住的房间结构复杂,与一般大宅院的正房不同,倒像是精心设计过的样子。不仅有前门后门,更有大大小小数个套间,只是受时代所限,没有专门的浴房,少爷与奶奶洗澡的地方,便在卧室的最里间,那里有一个大大的木桶,并各种洗浴的家伙一应俱全。 当秦淮走到前门时,那边后门处,雀儿已经带着几名仆从开始给卧室里的木桶添加热水了。 出乎他的意料,钟仁看起来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而是坐在沙发上,一边吸着鼻烟,一边悠闲地翻看着什么东西。 看见他进了房来,手指勾了勾,“你回来得正好,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秦淮心里打鼓般跳了起来,却强装镇定,轻轻走过钟仁身后去,双手有些紧张地落在对方瘦削的肩上。 “太太听说大爷身上不大舒服,担心得什么似的,急忙让我赶回来伺候大爷,如今看着,倒像是好了。” 钟仁感受着他略有些笨拙的揉捏,翻过一只手掌上去,抓住了他的手指,有些贪婪地抚摸起来。 “我早就好了,可你这按摩的手艺,倒像是不大好了呢?我记得第一次在菊花胡同见你那会儿,你除了吹拉弹唱的本事,给我这身上捏得才叫一个舒服,今个儿感觉起来,怎么好像竟不如老七了。” 秦淮右手的手指被他抓在手里,只觉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说不出的厌烦。 他假装用左手擦了擦额头,“想是方才走得急了,出了一身的汗,手上油滑,力气都使不匀了。大爷且歇一歇,等我去换了衣裳再来。” 钟仁却不放开他的手,相反,手掌用力,竟将他箍到身前,令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便将方才看的画册取过来翻开。 “身上有汗,得洗个澡才好,光换衣裳哪行。你且不用着忙,先看看这画上人的姿态,妙是不妙?” 秦淮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扫将过去,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钟仁翻看的画册,竟然是一本手绘的春宫。 而在那画面之上,赫然是三个男人,其中两个人正赤身在床榻上嬉戏欢娱,另外一人却躲在窗外,隔着纱帘偷窥。 虽说在现实的网络世界里,秦淮出于好奇,也曾经看过类似的东西。可是说来也怪,穿书之后的他,在第一眼看到这样的画面之时,竟不自禁地红了脸。 他雪白的面庞渗出一丝红晕,就像白玉上涂抹了胭脂,有一种说不出的俊秀。钟仁看在眼里,心底已升腾起一股骚痒。 他今日自得了那印度人的神药,便已经急不可耐,满心里只想试上一试药效如何。 在秦淮回来之前,他将那神药服了下去,并找出催情的画册,以助其效。 谁知心急火燎地等了好久,早已过了印度人说的起效时间,自己那要命之处,却依旧风平浪静,全无声息。 这番尝试实是与从前试过的各种药物大同小异,钟仁心里泄了气,知道便是这传说中的印度神药,也救不了自己。 他心中懊恼非常,可是体内的那股邪火,却偏又被那药力牵引了出来,满身乱窜,如火焚身。一双眼睛只管在那三人嬉戏的画面上来回游荡,心里却忽然一动,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一边让雀儿安排准备洗澡的热水,一边又喊来小厮菊生,叫他速去把钟信找来。 看着菊生离去的身影,钟仁的目光又看向了手中的春宫图,并落在那窗外偷窥的人像之上,久久未动。 第11章 秦淮把目光从那香艳的画册上移开,故作娇羞地朝钟仁一笑,“这姿势倒妙得很,可是人家行此私密之事,那人却在窗外偷看,也未免太无耻了些罢!” 他知道秦怀出身烟花,行止风骚,私下在钟仁面前亦颇为放浪。自己若太拘谨了,难免不遭至钟仁疑心,故而努力装出一副又骚又娇的模样。 反正这男人是个银样蜡枪头,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刻还危及不到自己的要害。 钟仁眼睛里满是欲火,伸手便去解他长衫的纽扣。 “你方才不是说出汗了么,我已经让人弄好了热水,你现下就去里面洗一洗罢。我的心肝,你怎说那偷看的人无耻,那样一场好戏,若有得看,这世上的男人又哪有不看的道理!” 秦淮借坡下驴,轻轻从钟仁身上挣脱下来,故意瞪了他一眼。 “我先去洗澡了,大爷既说偷看无碍,那我可要提防着些,锁好门窗,万一有坏人偷看我洗澡,大爷却不理会,我岂不是要丢了大房的脸面!”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似在与钟仁逗趣,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打算在洗澡时,将卧室的门从里面锁起来,以防钟仁真的厚颜无耻,进来骚扰自己。 钟仁见他要往内室走,便扔下手中的画册,嘿嘿淫笑了两声。 “你这小浪蹄子,我说偷看无碍,那是说大爷去偷看别人。你是大爷我的人,只管放心洗澡便是,若真有人吃了熊心豹胆敢偷看你,瞧我不剜了他的眼睛!不过你急个什么,身上那东西还未打开,便要去洗了么?” 秦淮心中一惊,登时便明白钟仁说的是守贞锁。看来之前秦怀洗澡之际,这守贞锁,是要脱下来的。 他一时紧张,不知这守贞锁该如何打开,便假意停在内室门口,慢慢去解长衫的纽扣。 钟仁哪知他的心思,见他有一下无一下的脱着长衫,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曼妙,便起了身,伸手在内怀的某处掏了片刻,果真摸出一把黄铜钥匙出来。 秦淮偷看在眼里,心下紧张,却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将长衫脱下,露出里面雪白的真丝小褂。 钟仁蜡黄的脸上泛着红潮,眯着眼睛,死盯着秦淮小褂下面若隐若现的光洁身体。 他舔了舔嘴唇,却忽然伸出手去,在秦淮的惊呼声中,将那簇新的丝褂撕裂开来。 “大爷…您这是做什么?” 秦淮下意识拉扯着已经撕开的衣襟,虽然心跳加速,却还装作羞嗔的样子,“这好好的衣裳撕坏了,该多可惜!” 钟仁的鼻翼翕动着,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息。 “只要大爷我觉得快活,撕上个把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若是喜 分卷阅读17 欢,大爷一天给你做八套新衣裳让你换!” 钟仁嘴上说着,拿着钥匙的手晃了晃,“把锁头露出来!” 秦淮脸上一热,咬紧了牙关,快步走到紫檀木的大床边,俯在床边,双眼一闭。 虽然摆出这样的姿势让他感觉有些羞耻,但是按照守贞锁锁孔的位置,这样的角度,对开锁人来说,是最方便的。 钟仁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快步走到秦淮的身后,弯下腰去。 黄澄澄的锁头反射着金属的光泽,锁孔里黑幽幽的,像是封闭着一条神秘的通道。 看着那小小的锁孔和手里的钥匙,钟仁的眼睛里却陡然生出一股没来由的闷气。 因为这铜锁封得再牢,只要有配它的钥匙,自然可以打开。怕就怕有的钥匙,年久变形,像有些人的器官一样,已经不中用了。 这闷气让他的手指有些哆嗦,试了两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地一声,锁开了。 不知是不是铜锁开启的声音彻底刺激到了钟仁,他的目光忽然透出一丝异样的凶狠,看着秦淮那诱人之极的姿势,却猛地直起身来,将手中的锁头用力砸在床上。 “都他妈给你打开了,还撅在那里干嘛?快点把那东西脱下来交给我,洗你的澡去,贱货!” 秦淮被这忽如其来的叫骂声惊到了。 虽不知书中的秦怀此时会作何想,但对秦淮来说,他是真的在钟仁的骂声中,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耻辱。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已顾不上忌讳什么,用颤抖的手脱下了那层柔软却极其坚韧的东西,递给钟仁,看着他将那物事抓在手里,眼睛眯缝着,竟似在细细端详一般。 他这会儿才算真正领略了作者对钟仁的描述: 冷酷暴虐,阴晴不定,翻脸无情! 明明前一秒还是一个浪荡的丈夫,后一秒钟,就变成了一个凶暴的恶魔。 只是,秦淮还是有些不懂,这恶魔干嘛要认真端详守贞锁,那穿在自己私密处的东西,难道他也感兴趣吗? 变态! 秦淮在心里暗暗地咒骂着,手上拎着撕坏的小褂,挡着身上的羞处,快步走进卧室最里面的套间。 进到房间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房门上的锁。 然而让他失望又心悸的是,这里间卧室的门,根本就没有安装门锁。 秦淮有些气恼地靠在门板上。 阿弥陀佛,现在只希望那个变态能消停一会儿,千万不要动什么邪念,也不要提出和自己洗什么鸳鸯浴才好! 吐出一口闷气后,秦淮靠在门板上打量着整个房间。 虽然只是用来洗澡的地方,可是整个房间依旧精心装饰过。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硕大之极的木桶,别说是鸳鸯浴,便是三人、四人浴,也完全装得下。 木桶边的架子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皆是些其时最流行的洗浴梳化用品。有一些显然是舶来品,瓶子上的图案都是金发碧眼的西洋美女。而另有几样造型古朴的国货,其中有一个图案是穿旗袍的美人,竟然在现代的商场里都还有售,想是流传了百年的名品。 秦淮看到这些,忽然想起书里面钟家作为香料世家,有一款称霸市场的祖传香水,叫做“钟桂花”。书里面说它芳香馥郁,有一种似桂非桂、夺人魂魄的奇异香味,自打问世便成为市面上最受女士欢迎的香水,已经畅销了数十载。 可以说,钟家香料王国的发迹,便是依托在这瓶“钟桂花”之上,而这款香水的秘方,自然是钟家最大的财富。在钟老爷临死之际,已经传给了嫡长子钟仁。 这也是钟仁虽然不学无术、却依然在钟家霸气蛮横的关键所在。 木桶中热水正在不断向上蒸腾着水汽,使得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触感,秦淮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整个人忽然有一种紧张后的松散。 这豪门少奶奶的狗血生活,还有身上那折磨人的守贞锁,让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他将衣物放在一边的架子上,用手指试了试水温后,赤身抬腿,跨进了木桶。 温热的水流迅速包裹了他的身体,他慢慢坐下去,后背靠在桶壁上,任热水浸泡着净白的肌肤。 这一刻,他在心里不断宽慰着自己。 没事儿,没事儿的! 即便是钟仁真的动了邪念,也不用担心。虽然那家伙看起来双眼喷火,一副兽性大发的样子,可毕竟外强中干,是个不中用的家伙,自己终究也损失不了什么。 室内安静,水温适宜,放松下来的秦淮,慢慢阖上了双眼。 门慢慢被人从外面推开,露出一条细细的缝隙,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门外似乎有男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在空气中隐约可闻。 未几,门缝中挤进来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在略略迟疑中,一步步走向散发着水雾的大木桶。 第12章 当钟仁的小厮菊生找到钟信,告诉他大爷让他马上回去的时候,大小姐钟毓正在一桌桌的给亲眷们敬酒,并刚好来到了他所在的最后一席。 这个席面上坐的是钟氏家族里小字辈的男宾,多是些纨绔子弟,此刻借着酒劲儿,正谈得热火朝天。 他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正经事,所谈的,不外乎玩窑姐泡相公、或是捧戏子追女明星之类的话题,一个个兴致勃勃,并没人将窝在一角的钟信放在眼里。 甚至于有两个后生喝起了兴,见他方才为大家端茶倒水,便干脆拿他当作伺候人的小厮,呼喝着让钟信帮他们斟酒布菜。 当钟毓和邱墨林带着两个丫头走过来敬酒时,菊生正拉着钟信的袖子,催着他早点回去,以防大爷因他迟了而大动肝火。 钟毓从早上听说钟信生母和自己撞了生辰,就头痛发作,生了一肚子的闲气。 她在品箫堂后的隔间吃药休息,却让贴身丫头凤儿留在外面。 故而,二嫂于汀兰故意生事、男嫂子秦怀演奏西洋乐器出了风头,以及大少爷未来赴宴,大少奶奶又和三弟一起提前离了席,如此种种,都通报到了钟毓这里,让本就不痛快的她心火更盛。 她是嫡出的长女,从小受尽宠爱,是钟家第一刁蛮任性之人。 自打听说自己的生日撞了个丧门,竟果真败兴之至。不仅二房嫂子借机生事,连一母同胞的两个兄长也不给自己脸面,真是气了个倒仰。 所以在出场应酬之际,一张俏脸时阴时晴,憋了好大一股子的火气。在于汀兰那一席上敬酒时,钟毓本想找个由头发作,好好敲打敲打她。偏生三房的老六钟智借着酒劲儿,一直在边上胡混,倒没有寻到与于汀兰较量的机会。 此时见菊生在席上拉扯着钟信,耳朵里又听得什么“快快回去,不然大爷要生气 分卷阅读18 了”云云,钟毓心头火起,用手指着钟信和菊生,张嘴便骂: “你们俩拉拉扯扯做什么?姑奶奶我过来敬酒,你们不说主动伺候,反倒忙着要退席,你们眼睛里还有没有主子?还懂不懂规矩?你们大房的主子奶奶,素日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我真是搞不明白,他又不是什么妇道人家,也不会像娘们儿一样怀胎备孕,借着有了身子就装腔作势,拈轻怕重,怎么倒连个下人的规矩都管不好,难道竟是个废人不成!” 钟毓这几句话不仅尖酸刻薄,而且毫不顾忌、夹枪带棒。不仅将钟信贬骂为同菊生一样的下人,更把大房奶奶和二房怀有身孕的于汀兰,都狠狠挖苦嘲讽了一番。 一时间席上所有人众皆敛住了声息。 没想到钟家难得办一次阖族的家宴,竟然会接二连三地出现状况。不是二房儿媳妇指桑骂槐,便是嫡出的大小姐怒发冲冠,还真是好戏连台。 钟毓在看见钟信那刻,便想起了他的疯婆子生母,那生了一上午的闲气,立时勾了个满怀,不顾一旁邱墨林轻轻拉她,瞬间又开了口。 “话说回来,大房奶奶毕竟是进门不久,又是个男人,便是对下人疏于管教些,倒也罢了。我只是不明白,大哥怎么也会被糊涂油蒙了心,失了分寸,竟然什么人都胡乱用起来。连我过生辰这样的日子,也不分个贵贱尊卑,管他什么出身的下流货色,都让他来入席,真真是倒足了姑奶奶的胃口,我呸!” 她骂到兴起,对着钟信面前的空地啐了一口,粉脸上写满了鄙夷与轻蔑。 钟信被她啐了一口,不敢露一丝羞恼反驳之意,反倒更加谦恭地躬下身去,连一声也不言语。 何意如虽然对这个宝贝女儿娇宠之极,也知她今天心中不爽,此时是在拿钟信撒泼出气。 但一来族中亲眷众多,钟毓如此发作,未免失了分寸。二来钟毓责骂钟信倒也罢了,可是话语中明显又针对了二少奶奶,一旁的莫婉贞已经皱起眉头,一副要反击的架势。故而何意如急忙站起身,说道: “毓儿你头痛未消,刚服了药下去,这会子大概是药力初上,最易动了肝火。墨林,你快带毓儿到娘这边来,别再跟不相干的人去生那闲气!老七你也赶紧回去,你大哥既然派人寻你,自是有用你的地方,他身上不舒服,倒别误了事,马上回吧!” 钟信忙低声应允,弯腰躬背,在旁人鄙夷的目光中出了品箫堂。 菊生跟在他一边,怯生生地看着钟信的脸,却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呆滞,看不出悲喜。 走了好半天,品箫堂已不见踪影,钟信才开口道: “大哥这么急着找我,菊生你可知所为何事么?” 菊生见他声音平静,竟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不禁摇摇头道: “大爷并未具体交待什么,家里面也安静得很,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出来那光景,也就是几个丫头忙着在给大爷和奶奶备洗澡水罢了。” 奇怪,那急着找自己回来,又为何事呢。 钟信带着疑虑来到钟仁的房外。 钟仁正坐在沙发上,翻着那本三人行的春宫。而秦淮的守贞锁,这会儿已经被他压在了枕头下面。 见雀儿带钟信进来,钟仁便挥了挥手,示意雀儿出去。 雀儿用一种有些古怪的眼神斜了眼钟信,将长辫一甩,出了房门,很快,又听到她将房门合拢的声音。 “老七,你过来,看看这玩艺儿可好看!” 钟仁朝钟信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看自己手上的东西。 钟信走过去,不敢站直在钟仁面前,而是屈着膝盖,半蹲半跪,将目光向那画册投去。 待到看见那画页上的内容,他的嘴角动了动,脸颊一下子涨红了。 原来那画页上描绘的,竟是一个青年男子在赤身沐浴,而另有两个男子,却色迷迷地趴在门板上,正在从门缝中向内偷窥。 整个画面不仅香艳诱人,画工也是一流,将画中人的神态描摹得活灵活现。 尤其是那赤身沐浴的男子,身处浴盆之中,双眸半睁半闭,嘴角吐着半截香舌,配上雪样肌肤,简直勾人魂魄。 “怎么样,这玩艺儿画得不错吧?告诉你,这是朋友珍藏的册子,值好大一笔钞票。我用了两斤上好的缅甸烟土,才从他手里换了回来,可算得上是个宝贝了。” 钟信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尽,却不敢再往那画页瞧上一眼。听钟仁如此说,也不敢答腔,只低声道,“大哥喜欢,那自然就是宝贝。” 钟仁的眼中闪过一道邪光。 “我这屋子里的宝贝,可不只有这个玩艺儿。今天我心情正好,就便宜了你小子。你且跟我来,带你去看一个真正的宝贝,嘿嘿。” 钟仁说话间已经起身,直向最里间的套间走去。 钟信心中起伏不定,不知他此举是为何意,见他走在前面,只能快步跟上。 里间的房门关得很严,却挡不住有一丝丝氤氲的水汽,从门缝中飘将出来。 钟仁让到门的一侧,抬了抬下巴,忽然压低了嗓门。 “把门打开个小缝,轻一点,别发出声音来。” 钟信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佯装不知,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两个人的目光都顺着那缝隙进到了室内。 淡淡的水气中,只见室中央的大木桶里,坐着一个男子,正是秦淮。 他似乎已经靠在桶背上睡着了,双眼微阖,半张着口,隐约可见一排雪白的牙齿。 从门缝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在水面上的肩膀和脖颈,大概是被温水泡过的原因,白晰中透着淡淡的粉红。 这画面简直就和刚才的春宫图如出一辙,只是更加鲜活无比。 这一刹,钟信发现有一股热辣的气流猛地从身上升起,一时之间,只觉鼻子发酸发涨,太阳穴上鼓起了青筋,嗓子里就像是要喷出火来。 一旁的钟仁从钟信打开门的光景,便一动不动地留意着他的神情。待见到他忽然间涨红了脸,瞳孔紧缩,呼吸加重,脖上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完全是一种青年男子特有的健康反应。 钟仁的眼神里露出一种难以摸捉的光。 看着钟信产生的诸般反应,他竟然也跟着兴奋起来,鼻翼翕动,眼睛里浮现出一片红红的血丝,倒仿佛钟信的反应他可以感同身受一般,不停吞咽着口水,眼睛里满是艳羡的神色。 片刻后,钟仁忽然开了口。 “怎么样老七,你这个嫂子虽然是个男人,倒也算得上是我手里的宝贝吧?你瞧瞧他那肉皮,真是嫩得能掐出水来。现今他有些倦意,你按摩功夫不错,就过去帮他揉捏揉捏,缓缓劳乏,晚上也好伺候我舒服 分卷阅读19 一些,便权当是你给大哥尽心了!” 钟信头一次没有立即应允钟仁的要求,而是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一眼也不敢往门缝里看。 “大哥,我和大嫂毕竟是叔嫂之亲,嫂子沐浴之际,我若进去打扰,怕是……不太好吧?” 钟仁脸色一沉,手里的春宫画“啪”地扔在一边。 “哪来这么多费话,让你去帮他按摩,又不是让你吃了他,你怕的是什么?再者说,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你是我自家弟弟,他又是个男人之身,有什么好顾忌的!别磨磨蹭蹭的,马上去帮他按一按,听见没有!” 钟仁声音中透着一层暴怒,钟信不敢回言,咬着牙点了点头,把门开大了些,慢慢向那大木桶走去。 秦淮这会儿是真的睡着了。 穿书后的惶恐和这两天的紧张,让他在热水的浸泡下,彻底放松了自己。 朦胧之中,他隐约听到一个男人在耳边低声叫着自己,“嫂子,嫂子?” 听起来是钟信的声音。 秦淮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因为无论如何,这个泊春苑最私密的地方里,可以有钟仁,但绝对不应该有他的存在。 钟信见他没有反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钟仁正守在门缝那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室内的二人。 钟信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粗糙的大手慢慢伸到秦淮的肩颈处,稍稍迟疑,终还是落了下去。 秦淮在梦中哆嗦了一下。 咦? 这种老式的木桶泡澡,难道还像现代带按摩功能的浴缸一样,可以帮自己按摩吗? 这力道、这柔中带刚的手法,简直让人太舒服了有没有。 半梦半醒中,他下意识发出了一声畅快舒爽的轻吟。 “啊……” 第13章 秦淮的声音在静谥的房间里听得分外清晰,因为是梦呓的缘故,充满了下意识的慵懒和随意。可这声音软滑中略带甜腻,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却像是他有意发出的诱惑一般。 木桶很高,钟信为了俯下身给秦淮按摩肩膀,整个身体都贴在木桶壁上。此刻,听到嫂子发出销魂般的呓语,而自己手掌之中,又是那样一片光洁如玉、柔而坚韧的肌肤,钟信只觉脑海里像是炸开了一颗响雷,将他瞬间轰成了一堆碎片。 他的手指哆嗦着,嘴角也哆嗦着,残缺的理智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有一种要冲破牢笼、抬身跳进木桶里的冲动。 没想到,他年轻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来得更快、更加不受控制。 在不知不觉中,他落在秦淮肩膀上的手指,已经使足了力气,竟将那雪肤揉捏出一片紫红。而他紧贴在木桶上的身体,也好像忽然撞到了痛处,瞬间弓起了腰。 秦淮在睡梦中忽觉肩膀上多了一份极其沉重的力道,刚猛而粗野。他猛地睁开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方才如梦初醒,身体向前一扑,整个人沉到了水里,继而又转过身,只在水面上露出一个惊慌的脸蛋出来。 “老七?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站在木桶边的钟信赤红着脸,两只手伸在半空,尚在滴滴嗒嗒地淌着水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门开了,一直紧贴在门缝上往室内偷看的钟仁走了进来。 “是我让他过来的,我见你今日甚是疲乏,老七手上按摩的功夫又好,便让他帮你解一解身上的不适。怎么样,他方才按得你可还舒服吗?若是舒服,就再多按一会儿便是,你又躲个什么!” 钟仁似乎完全忽视了秦淮眼中的惊讶与惶恐。 在他的嘴里,好像小叔子给赤身洗澡的嫂子按摩身体,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秦淮知道在作者笔下,钟仁有一个冷酷卑劣无情无义的人设,并且接连克死几房妻妾,埋下了不少奇怪的伏笔。 可等他真的穿到了书中,才发现钟仁的行事远比自己看到的更加复杂,也更加不可思议。 便是现在,别说他对钟信欺凌成性、完全没有兄弟之情。便是他真的换了心肠,视他为同门兄弟,也不应该让兄弟伺候老婆洗澡吧? 大概是看过太多本奇情,也见识过书中形形色色的各类人格,秦淮隐隐觉得,这个身有隐疾的钟家大少,似乎是在用一种极其特别、同时也极为无耻的方法,来满足他本人无法解决的欲望。 现在让钟信给自己按摩,再往下,就不知道会弄出什么更出格的幺蛾子了。 如果自己顺承了他,任其摆布,那么在钟信心里,自己大概就跑不出原来秦怀留下的风骚印象。明明是钟仁的污秽念头,自己却极有可能被他看成是有着同样念头的一丘之貉。 秦淮看着钟仁目露邪光的眼睛,心中暗道:你早晚要死在他的手里,可我,我还不想死啊! 他在水下面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根儿,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却已多了一丝笑容。 “大爷又取笑了,我哪里是躲,只是不愿劳烦老七就是了。毕竟叔叔手上功夫再好,也只适合孝顺兄长,尽你们兄弟之情。我这做嫂子的,虽说是个男人,终归也要顾忌一些,便是大爷您不多心,让旁人看了去,倒笑话大房行事太过随便了。就是咱们院子里,丫头婆子一堆,保不齐也有背后戳主子脊梁骨的,咱们三个男人光明磊落,可那起浑人的嘴,又有什么脏水泼不出来,大爷说是也不是?” 钟仁心里本是满腹的邪念与欲火,无论烟花出身的男妻,还是那个贱种老七,骨子里,都不过是他用来排遣欲望,寻求快感的工具,又哪里考量过兄弟、叔嫂这些伦理之事。在满身欲念无法发泄之际,早已不管不顾,只恨不得眼前的两人能行出好事,自己在旁边览尽春色,才能得到一种变态的愉悦。 所以一听秦淮说出这番堪称贤良的话语,大出所料之外,倒像是被人揭去了遮羞布,老羞成怒中,目光一寒,登时便欲发作。 通往里间的过道里,忽然传来一个脆利的声音。 “大爷,大爷!” 竟然是雀儿。 钟信在秦淮惊醒之后,一身尴尬,早就退到一边的墙根儿处,靠墙躬身而站,倒像是个犯错的奴仆。 只是在秦淮说出那番言语时,他低垂的眼角微微上抬,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样。 钟仁正憋着一肚子的怒气,听到雀儿的声音,眉毛一拧,破口骂道: “死娼妇,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我在和少奶奶洗澡,你又不是不知,只在那浑叫些什么!” 雀儿的声音近了些许,显是已来到浴间的门外。 “大爷,二爷现今正在客厅里等您,说是公司里有极其要紧的事相商,我原回了大爷在沐浴休息, 分卷阅读20 可二爷说事关重大,绝对耽误不得,我又怎敢不回,又哪里浑叫什么了!” 钟仁脸色变了变,语气微微放缓,“告诉他我即刻出来便是,妈的,一天天装模作样,倒像这公司没了他便不成体统一般,跟老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门外的雀儿应声去了,钟仁略站了几秒,方转过身来,目光在秦淮与墙角的钟信身上扫了又扫,竟然露出了一个笑脸。 “老七,你嫂子方才的话,想来你也听到了。按说兄弟亲香,叔嫂亲厚,原是理所当然之事,没什么好顾忌的。不过你嫂子虽是男人,毕竟身份不同,考虑周全些,倒也在情理之中。这后宅里人多口杂、鸡争鹅斗,奴大欺主的事儿,我不是不知,所以日后我若忙碌,顾不上的时候,你多帮我照看着些大嫂,横竖哥哥嫂子都不会亏了你的。” 钟仁说一句,钟信便躬身点头,一副谦卑的模样。 钟仁又将那春宫画册拿起,在手中掂了掂后,却朝钟信伸了过去。 “我记得你从小专爱涂涂画画,下笔颇为有神。如今大了,想来技艺更加好了。这本画册我很是喜欢,担心毁损,有心描摹一本,你便替大哥完成了这心意吧。” 钟信弯腰接过春宫图,不敢多看一眼,连耳朵后面都有些热辣起来,却又不敢拒绝,只得应声道,“老七一定尽力一试。” 钟仁点点头,“你先去吧…对了,如今你还是住在后院西偏厦,那里挨着马厩,人多嘈杂,不如便搬到东角门穿堂后那间屋子,既离我这里近些,又清静无扰,倒方便描画,待我一会安排雀儿收拾便是了。” 钟信朝钟仁行了一个大礼,“老七多谢大哥抬爱,日后定当事事尽心尽力,听大哥的差遣,如此我便先去了。” 看着钟信躬身离开了房间,又小心翼翼在外面关上了房门,钟仁走到木桶旁边,低头看了秦淮半晌,方才脸上的笑容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今天才发现,竟有些小瞧了你。白日里你在那宴席之上,演奏了西洋乐器,我便有些好奇,不知你何时有了这样的本事。这会子兄弟叔嫂间亲厚一些,玩个乐子,你又如此看重名节,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如此一来,我竟不是从八大胡同娶来个相公,倒像是从那洋学堂里娶了个大学生一般,竟是赚大了呢!” 秦淮被他一双眼睛看得有些发毛,坐在木桶里的身子隐隐有些颤抖,待听得钟仁这番话中有话的言语,心里愈发紧张。 自己夹在钟家两个厉害的男人中间,为了最终的自保,没有顺承钟仁的意图,婉拒了与小叔子发生亲密接触。现在看,这样做显然已经让钟仁生了嫌隙,甚至有了疑虑。 他在水下又掐了自己的大腿根儿一下,朝钟仁飞了个媚眼过去。 “瞧大爷这话说的,人家是真的不爱听呢。堂子里的相公又怎么了,喝洋墨水的学生又怎么了?若论皮鲜肉嫩,还不见得有我让大爷欢喜呢!” 秦淮只觉得这话说得自己都酸了牙齿,实是忍不住,又在水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大爷方才提到那西洋乐器,原是我在堂子的时候所学。那光景,有个人称假洋鬼子的客人,说是在西洋学习什么器乐,欠了妈妈一屁股嫖资,却又无钱可还。妈妈无法,见他手里有那个叫梵阿铃的东西,便让他教我学习,来抵他的嫖资,因此我才识得那西洋的玩艺儿。大爷若不喜欢,我以后再不碰那东西就是了!” 钟仁听他此言,面色微缓,秦淮忙又道: “而且我虽出身低贱,可想着既做了大爷的人,自然便要自重一些,不能让外人因为我的行止,倒看了大爷的笑话。大爷既这样看重兄弟之情,那我日后和家里几个叔叔都亲密着些,也就是了。” 钟仁将他下巴勾起来,眼睛贪婪地扫视着水中隐约可见的胴体。 “我就说你近来越发会说话了,来,给大爷伸出舌头看看,究竟这些天是吃了什么好的,竟变得这么伶俐。” 秦淮假意后躲,笑道,“二爷还在客厅等着大爷呢!” 钟仁冷笑一声,“让他多等上一会子,又能怎样!你听我说,你方才说的固然有几分道理,防范些小人乱嚼舌根,也是应该。不过有一句话却说的错了,你可知道?” 秦淮忙道,“是哪一句?” 钟仁用手摩挲着他的下巴,慢慢地,却将手指移到他的脖颈上,在喉结上来回滑动,眼神也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你说日后和几个兄弟都要亲密些,这大可不必,要亲密,只同老七一人,便也罢了。这会子我不妨再跟你明说一句,你记牢些,免得日后再惹我不快。” 秦淮感受着钟仁滑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指,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他曾经接连暴死的妻妾,心中一阵紧张。 “今天我让老七给你按摩,自是为了让你舒服,也是为了增进我们兄弟俩的亲厚。可惜你却不知好歹,坏了好事。从今以后,假若我再让你与他亲密,自会先堵了外人的眼睛耳朵,让你无所顾忌,只管拿出在堂子里练就的本事,逢迎他便是,你可懂我的意思了?” “我懂……” 第14章 在钟仁拉长声的质问中,秦淮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长了,这会子,秦淮只觉木桶里的水,似乎已冰凉刺骨。 他当然完全明白钟仁此刻的意思,那已经算是赤祼祼地告诉他,他不仅不在意自己和小叔子发生点什么,甚至还想让自己主动去勾引老七。 可以说,钟家大少爷委实变态的可以。可是自己,却根本不敢拒绝他的要求。 因为他心里明白,无论是怯懦的秦怀,还是现在的自己,面对眼前这种情境,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毕竟钟仁那个“索魂鞭”的称号,也不是白来的。 他虽然不像外人想象那样有着要人命的床上功夫,可是他房中妻妾接连横死暴亡,却是不争的事实。 钟仁出去了,秦淮也立即从木桶中站起身。此刻,是他在穿书后,头一次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近在咫尺的凶险。 他穿上一件丝质的睡衣,又看了看架上的护肤用品,最后挑了一款标有“钟氏”字样的护肤香膏。 香膏的味道大气幽远,淡雅宜人,与时下流行的各种护肤品大不相同,那感觉,倒有点像是钟家华美古典、疏朗曼妙的园林与庭院。 可是谁会知道在黑夜降临之后,庭院深深,深几许? 秦淮揣着心事,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卧室,卧室有一房门通着客厅,隐约可以听见有男人的交谈声。 秦淮忽然心中一动,脚步极轻地走过去,将身体贴在门边上。 一个颇为醇厚的男声率先传了过来。 “这么说,大哥还是不同意去检 分卷阅读21 验祖传秘方,对吗?” 显然,这就是钟家二房庶出、却又非常有实力的二少爷钟义了。 白天在席上,秦淮并未有机会与他有过接触,可是他老婆于汀兰的厉害与刁蛮,却是领教到了。 “没错儿,完全没有必要!你说的那个事故,肯定是事出有因,我觉得还是原材料的事儿,问题不可能出在咱们家秘方上面。” 钟仁的声音虽然没有钟义浑厚,却自有当家大少的霸气。 钟义咳了一声,微微提高了声音。 “可是这次‘钟桂花’在国内和南洋的货全部出了问题,这两处货品的产地一个在咱们老家,一个在广州佛山,原料进货渠道完全不同,又怎么会同时出现完全相同的毛病?难道咱们家的方子,就真的无懈可击吗?” 钟仁迟疑了片刻,冷哼了一声。 “我告诉你老二,是不是无懈可击我不敢说,可咱们家的方子用了不是三年两年,那是快四十年的老方子了。要是有问题,这四十年都干吗吃了?为什么没出过这样的事?还要拿到洋人的实验室检验,检验什么?别毛病没验出来,倒让人把咱家的方子诓了去!” 秦淮感觉自己的心加速跳了跳。 虽然自己看过的书中内容不多,可是有关钟家这个祖传的香水秘方,却有一些印象。 貌似是在开局不久,作者便用一个回忆的手法,描写了钟家三房在钟老爷病死之前,各怀心事,都想得到这份祖传秘方。 虽然大房占尽先机,但二房三房却不肯善罢甘休,竭尽心力,在老爷的病床前施展出各种手段,只盼钟老爷能把秘方交给自己。 看书的时候,因为关注点在那些奸情狗血上,即便看过这些,秦淮也未深想。而此刻,却从钟仁的言语中,听出他不仅牢牢把控着秘方,更是提防着钟义。话中提到怕被人诓了方子云云,明显带着弦外之音。 看来,在钟家,谁身上有了这个方子,才算是真正掌握了钟家的命门。 秦淮的心跳得更加快了,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的结尾是钟信逆转了人生,成为钟家最高的主宰。那么这个堪称钟家命门的秘方,他拿到了吗? 门外又传来钟义的声音,这次,他的调门明显拔高了。 “大哥这么说话,我倒有些糊涂了。究竟我提议检验,也是为了保证咱们家的方子不出纰漏,为的是长久占据市场,怎么听起来,倒像是我有什么别的心思?” 钟仁哈哈假笑了两声,似乎是站了起来,客厅里传来他的踱步声。 “这你可是多心了老二,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嘛,这家里家外算计我手里秘方的人,不在少数,却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既然公司除了我,你和三房并列第二大股东,自然是利益攸关,所以老二,你也得时刻提防着那起烂了心肝的小人,明白吗?” 钟义也冷笑了两声:“那是自然,毕竟这方子是咱们家的根本,谁也不想它落在烂人庸才的手里,暴殄天物!” 秦淮心中有些感慨,这钟家兄弟俩话里话外,明明是剑拔弩张,互相贬损,却偏还要冠冕堂皇,粉饰出一团和气。 他一出神间,钟氏兄弟俩又说了些什么,似乎达成了共识,于是便传来钟仁喊雀儿送客的声音。 他急忙从门边退回到紫檀大床上,想了想,干脆偎在枕上,装作入睡的样子。 这会子,他对钟仁方才威逼利诱自己的那些话,依旧心有余悸,实在不想再跟他虚以尾蛇。 片刻后,钟仁果然推门进了房来。待见到秦淮一副睡熟的样子,眼睛眯了眯,踢掉鞋子,竟也爬上了床。 秦淮心下紧张,生怕他会上手调戏自己。虽然钟大少重要的地方不中用,可毕竟手和舌头还是好的,而且自己此刻未穿守贞锁,真要被他占了便宜,那简直是恶心透了。 秦淮心中忐忑,耳中听得钟仁已躺在了一侧,却并没有动手动脚,相反,却像是在翻动什么。 他极小心地将眼睛悄悄张开一丝缝隙,却见钟仁正掀起枕头,掏出一个东西出来,竟是自己方才脱下的守贞锁。 只见钟仁低着头,轻轻摆弄着那个材质古怪,却坚韧异常的东西,眼睛里闪着一份不可捉摸的光。 奇怪,怎么他对自己私密处的这个劳什子,总是这么有兴趣呢。 难道是爱屋及乌,钟意那个地方独特的气味? 秦淮为自己略有些不堪的想象红了脸。 晚饭的时候,钟仁吩咐雀儿,要她速速命人将东角门穿堂后的屋子收拾出来,让钟信晚上便搬过去。 雀儿乍听有些意外,待看到钟仁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便应允下来。 晚餐实在太过丰盛,秦淮因大学的所在是在金陵,故而最爱当地的盐水鸭,恰见今天有盘新鲜的,不由多吃了些。 钟仁看了他两眼,笑道,“你这口味倒有些难以捉摸,从前最厌鸭子,总说生腥,怎么今天倒像换了副脾胃?” 秦淮心中一惊,忙笑道,“我也感觉好生奇怪,不知是不是受大爷影响,最近好多东西都忽然吃得下了,想来从前未必不爱,或是没有吃到咱们家这样好的味道也未可知。” 钟仁正要答言,餐厅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便伸颈听着。 雀儿已接起电话,脸上瞬间堆了笑。 “是您呀老太太,您这声音在电话里听着真是年轻得很,好好,我马上找大爷来听。” 钟仁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走过去接过话筒,“太太今天怎么有了兴致,也学着打起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何意如不知说了些什么,钟仁嗯嗯两声,忽然加重声音道,“这是族里定了多年的规矩,太太难道忘了凡是钟氏一族的寡妇,只要没有留后的,死了丈夫,只有两条道走。若是族中有人愿意收她入房,那便留下,若是没有,给她一纸休书,清了家产,打发她走人便是了。” 这话听在秦淮耳中,当真是既新鲜又气愤。 想不到钟氏一族在吃穿用度上看似中西合璧,骨子里竟然如此顽固落伍。寡妇无后便要被休出门,这算是什么狗屁规矩。 却听钟仁又道,“行了行了,我这里吃罢饭就过宗祠那边去,太太可以先告知族里的执事一声。她要闹,就先让她闹着,等闹没了力气,更好打发!” 钟仁摞了电话,急急地用茶泡了碗饭,就着几块咸水鸭吃了下去。 雀儿有眼色,早早命人将大爷外出的衣物备好,钟仁便换了衣服,对秦淮道,“族里有个寡妇不守族规闹事,钟九那帮老头子,因我担了个副族长之名,非得让我去宗祠那边看看。老七晚一点就搬过来了,你这做嫂子的,想着去他那里看看,有什么他最想要的,你关照他些。” 秦淮 分卷阅读22 点头应着,心里却忍不住暗道,“这么主动让老婆去贴小叔子的,倒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这人也真算是变态到家了。” 他心里自有主意。 自己今天忤逆了钟仁,没有配合他让钟信给自己按摩,总算是在钟信面前有了一点点改变。如果自己晚上再跑去他的房间,来个夜探小叔,又不知会让钟信怎么想自己了。 不去! 他见钟仁急匆匆出了院子,雀儿也不在房里,便对两个小丫头交待下去,让她们收拾出几样根本没有动过的点心,装在食盒里,只说按大爷的意思,自己一会儿带去老七那边。 小丫头子方才听到了钟仁交待秦淮的话,倒也不以为意,很快便收拾出一个小巧的食盒。 这时令天黑得已经有些早了,待秦淮拎着食盒,避了丫头,静悄悄从院子角门出去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是暮色如愁。 他之前假意和几个粗使的老婆子闲话几句,已经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去处。这会儿便借着星光,穿云度月,沿着攒心涧东拐西绕,寻将起来。 眼见前面一带荒芜处,隔着树丛,隐有房舍,透出一丝光亮。 秦淮心中暗喜,没想到晕头转向中,竟真让自己摸了过来。 第15章 秦淮所到之处,原是园中一处极偏僻的所在。 小小三间破旧的房舍隐在一片树从后,仅东首的房间透出点光线,冷眼看去,倒有些像是上夜人值夜的地方。 秦淮四下看了看,确信并无人影,便悄悄绕开亮灯的房间,直奔西边房舍的窗前。 那窗子上的玻璃已经坏了数块,七零八落的,像是豁了口的牙。 秦淮借着星光,从玻璃破洞里朝里望去,隐约可以看见室内简陋之极,不过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边一张破床,床上空荡荡的,人影皆无,仅地下靠床脚处,堆着好似棉絮状的一床烂被。 秦淮有些意外,难道那些粗使婆子说的有误,那个疯婆子,竟不在这里? 今晚,他偷偷带着食物来看的,正是钟信的生母丁香。 从早上钟仁下令要饿上疯婆子三天三夜起,秦淮便动了恻隐之心。而这份同情,又在听说今天是她的生辰后,达到了顶点。 不管那个男人如何腹黑阴险,他的母亲,却真真是个可怜人。 明明和钟毓一样,也是今天的生日,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仅被雀儿抽了耳光,禁了食物,更悲惨的,是亲生儿子眼看她受尽屈辱却又无能无力。 所以看到钟仁和雀儿都离开院子,秦淮便做了这个决定。 小叔子绝对不能去看,但是看看他的娘,也算是尽一点善心吧。 他在生活里宅斗书看得多了,也算是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便是自己要去做好事,倒也知道事先做了些功课。 不仅打听到了疯妇被看管的地方,还在与粗使婆子的闲谈中,知道那边两个负责看守的家仆,全是宅子里有名的酒包。 每日里除了给疯婆子送点吃喝,根本对她不理不顾,只在东厢房里偷偷喝酒。 也正因如此,秦淮才敢行此之事,如若那边不是这样松懈,便是他再有同情可怜之心,也是不能去的。 他心善,却也并不是滥好人。 毕竟保住自己,方能图谋将来。 当然,在秦淮的潜意识里,有没有因为预先知道了钟信最终的结局,才会如此去做,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正在奇怪室内为何无人,却发现室内地上那堆破棉絮忽然间动了动,里面似乎有个人影。 他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棉絮里果然裹着一个人。一张脏兮兮的脸,双眼闭着,似乎处于昏睡的状态,可不正是钟信的生母。 月光之下,还可以看到她的双脚拴着一条铁链,另一端则锁在床脚上。 秦淮心中一紧,顿觉鼻子发酸,咬了咬牙根儿,便轻轻推开门,闪身钻了进去。 那丁香浑浑噩噩,一天未进水米,又饿又冷,已是半昏迷的状态。 恍恍惚惚间,被身上的虫蚊咬了一口,清醒过来。却忽见一个身影蹲在自己面前,是个年轻后生。 她人虽疯癫,心底里却犹记着儿子钟信,每日里苟活于世的唯一痴念,便是有朝一日还能与儿子守在一起。 这会儿天黑夜深,她又饿的头昏眼花,恍眼见到秦淮,竟以为是钟信偷来看她,激动中,双手一伸,猛地把秦淮抱在怀里,嘴里只叫着:“我的儿!我的儿,娘亲要想死你了!” 秦淮正蹲在地上取食盒里的点心,准备悄悄留在一边,待她醒来食用。不料转瞬之间,丁香已扑将过来,将他死死抱在怀中。 秦淮听她叫嚷,心里又惊又怕,担心被东厢房里的看守听到,过来查看时发现自己,那可就糟了。 情急之中,他伸手去抓丁香的双手,想让她放开自己,赶紧脱身。 可是丁香以为他是钟信,又哪肯轻易放开,只是连哭带喊,一声声“我的儿”在静夜中传出好远。 秦淮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又怕又急,当真后悔起自己的所为。情急之中,一只手刚好抄到带来的点心,便抓了过来,猛地塞到丁香的嘴里。 丁香大概是饿得狠了,混沌中嘴里塞进香气扑鼻的点心后,竟忘了再叫,也放了手,抓着点心便吃起来。 秦淮急忙爬起来,两大步便窜出了房门。 阿弥陀佛,东面屋子里灯光依旧,似乎并没有人被惊扰。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四处望望,急匆匆走上了林间的小路。 当秦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口之际,一个身影却正从东厢房后面匆匆走过来,低头弯腰,正是钟信。 他隔着窗子偷偷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情形,却见两个看守丁香的家仆死猪般躺在桌子上,皆是一副烂醉如泥的嘴脸。 钟信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壶,嘴角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神情。 头先在后门口,他截住了帮他们私下买酒的小厮,假意闲聊,顺便闻了闻酒的味道,还夸赞了几句酒很醇正。 这会儿,想来这味道‘醇正’的酒,可以让这两个人睡死过去几个钟头了。 转过身,钟信飞快地来到生母所在的房间。 他的身上揣着一包尚还温热的夹肉面饼,那是他偷偷在后门外买来的。 正在大口咀嚼点心的母亲让他在瞬间睁大了眼睛,继而,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小巧的食盒上,半晌未动。 ***************** 秦淮惊魂未定,急匆匆顺着林间小路疾行。 待走了半晌,他才忽然发现,林深露重,月晦星稀,眼前这路,竟似乎不是通往泊春苑的归路。 他心中焦急,四处张望。可是后花园偌大的地方,便是白日都 分卷阅读23 容易迷路,此刻园中一片夜色,灯光稀疏,又哪里找得到来时之路。 他立在一棵树下,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对,书中早就说过,这钟家各房的屋舍,都是依攒心涧而建,屋屋带水,处处临波。那泊春苑,又正是园中依水所建的第一个妙处,自己只要找到水流,便可寻回原路了。 他既想到这个主意,便用心倾听,果然西侧不远处,有隐隐的水声淙淙。 那水声与自己所在处,隔着一带花墙,夜色中,芳香馥郁,甚是喜人。 秦淮因喜那清香,便凑近那花墙,正欲深吸一口之际,却忽然屏住了呼吸。 只因在花墙那侧,透过浓密的花枝间隙,却隐隐有火光透了过来,并有纸张燃烧的气味,夹杂在那花香之中。 秦淮心中纳罕,不知是谁竟敢在这园子里,点火烧纸。 要知道豪门大宅之中,因人口众多,屋舍层叠,花木又繁盛茂密,最怕走火。所以从上至下,皆对火烛之事严加看管。 像这种在园子里点火烧纸之事,简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 花墙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夜风中,可以清楚地听到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秦淮心中一惊,原来那声音他竟然识得,便是在宴上陪自己一同回来的三少爷钟礼。 “好妹妹,我来看你了。” 钟礼长叹一声后,忽然幽幽地开了口。 秦淮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好妹妹,你知道吗,今天是大姐的生日,可是在品箫堂的宴席之上,我满心里却只想着一件事,因为我忘不了,今天是你的祭日!” 花墙外钟礼的声音里竟隐隐带出一丝哭腔。 秦淮忽然间明白了他烧纸祭拜的人,一定是他和雀儿口中提及的,泊春院死去三年的丫头,斑儿。 “好妹妹,三年了,他们没有人再提起你,可是我却忘不了你!斑儿,他们都说你和人鬼混,怀了孩子,死在脏病上,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是被人陷害,被人冤枉了的。你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整个泊春苑里,恐怕也只有你,才真的是干净的……” 秦淮屏住了呼吸,心口在激烈地跳动着。 他没有想到,在馥郁的花香中,月色下,自己竟然听到了一个豪门少爷对死去丫头的自言自语。而他话里的每一个字,偏又浸透着一种无以言表的浓情。 “好妹妹,你泉下有知,还请原谅我。如果当年我能听懂你的话,或许你也不会走得那么快……斑儿,我昨儿夜里梦到了你亲手描画的那张楠木棋盘,可惜,它已经被那起人给烧掉了。不过,她们能烧掉你所有的东西,乃至你的人,可是他们烧不掉你在我心里的印迹。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就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害你的人,为你报仇!” 秦淮被钟礼的言语惊住了,怔怔间,脚下忽然一滑,踩松了一块泥土,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花墙一侧的钟礼似乎听到了声响,忽然抬高了声音。 “你也在这里很久了,还是出来吧!” 秦淮一愣,没想到自己早就被人发现,却还不知。 他刚想接过钟礼的问话,却不料在另一个角落里,却先走出一个人来。 第16章 “真想不到,斑儿那丫头竟有这么大的魔力,过去三年了,却还让三少爷念念不忘!” 虽然隔着花墙,秦淮却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知道那人正是自己房中的大丫头雀儿。 雀儿款摆着腰肢,走到钟礼的面前,朝地上尚未燃尽的火堆看了看,微微俯了个身,冷笑道:“斑儿妹妹,我也借着三少爷的祭奠给你行个礼,愿你在那边干干净净做人,本本分分行事,可别再落个一身脏病,惹恼了阎王,闹个永世不得托生!” 秦淮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从见到雀儿那一刻起,便知道这丫头不是盏省油的灯,尤其见他对钟信生母出手之狠辣,更知其不是个良善之辈。 可是这世上之人,即便再狠辣刁钻,面对入土之人,也总有些敬畏之意。可偏生在这雀儿嘴里,秦淮却只听出了恶狠狠的诅咒。 一边的钟礼自然也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怨毒,侧头看了她足有几秒钟的时间。 “我实是不解,为何你对斑儿会有如此深的怨念,以至她走了三年,你还这样诅咒于她!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到这里来,既对逝者不敬,又惹自己不快呢?” 雀儿抬着头看着钟礼的脸,一双眼角半吊的双目没有半分惧意,反而有一种怨恼交加的神情。 “三少爷,您是真的不解,还是像当年一样,在诓我呢?没错儿,我承认我是在诅咒她,因为她身为我当年最好的姐妹,却在明知我钟情于谁的时候,还要去勾引他!而更让我忘不了的是,正因为她在大少爷面前举荐,我才从太太房里被派到了泊春苑,也从此领受了这泊春苑里的种种……好处!”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雀儿好像忽然下了死力,虽看不见她的脸,秦淮也能相像得到她面带怨毒的模样。 钟礼的脸慢慢变成了灰白色,两个人的目光在夜色中撞击在一起,雀儿在他脸上用力剜了一眼,摇了摇头。 “好了,这些你我都不想再说的事,不提也罢。不过方才我好像听三少爷说起,一定要找到害斑儿的人,为她报仇,是吗?” 钟礼愣了一下,遂淡淡地应了声,“没错。” 雀儿忽然冷笑了两声。 “三少爷,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个害她暴死的野男人……恰恰就是三少爷你,你又会怎样?也会找自己报仇吗?” 钟礼意外而又惊异地看着她,“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又怎么会害她?我那年在大学学堂放假回家,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你们众口一词,说她怀了野男人的孩子,又生了脏病死的,送到炼人厂一把火烧得灰都不剩,是你们,你们!” 说到最后,钟礼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和悲愤。 雀儿看着他被气愤扭曲的俊脸,足有半晌,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三少爷,你果然和三年前的那个你,没有什么分别。好吧,夜深了,雀儿劝您一句,既然已经烧过了纸,还完了愿,便请回吧。为她报仇的那些话,我希望只是三少爷心里的一个怨念,永远也不要再提了。有句老话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斑儿之所以会横死,终究是她肚子里的野种造成的。而那个种下孽种的人,就是你……你怕是找不到他的! 秦淮在花墙的间隙中,头一次在雀儿的脸上,看到了一份极为复杂的、既温柔又冷酷的特殊神情。 他心里有一个非常古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一个有关泊春苑的谜,其实就在雀儿的这番话里。 **************** 分卷阅读24 * 沿着攒心涧走了一段路后,秦淮终于找到了泊春苑的院子。 他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想着三少爷和雀儿说的话,心中暗暗感慨。 作者曾经在中描述,说钟家像是一个被人施了魔咒的地方,不仅发生的故事极尽狗血,更是荒唐淫孽,令人作呕。想一想,似乎在自己所闻所见的这些人身上,真的能得到印证。 他寻到院子的角门,闪身进去,心中暗自庆幸没有人留意到自己的这番行程。 角门的不远处便是泊春苑的小厨房,里面依旧灯火通明,大概是在为主人的宵夜做着准备。 秦淮刚要从一边的岔路拐过去,却忽然看见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正往厨房而去,正是老七钟信。 秦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不知道他这会儿跑到厨房做些什么。 厨房大概为宵夜准备了点心,空气里弥漫着桂花藕粉糕的甜香之气。 秦淮走进客厅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钟仁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他捏着鼻烟壶,好像正不耐烦地朝一个小丫头子询问着什么,见秦淮推门进来,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忽然开口道: “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秦淮见那小丫头子名叫香儿,正是帮自己装点心盒中的一个,心中一动,先给了钟仁一个笑脸。 “我啊?我吃过饭,先按大爷说的,到老七那里看了看,顺便捎了些没吃完的点心给他,因见他那里还有些忙乱,没有进门,放下点心便离开了。因时间尚早,想起白天去品箫堂时,见路上有一处玫瑰开得很好,便趁着天上大好的月亮,去逛了逛。谁想这会子回来得略晚了些,竟比大爷还迟了。” 他这番话说得满满当当,心底下却有些七上八下。 既然钟仁对那丫头有过询问,应该便会知道自己要给老七送点心的事,所以自己只能扯一个去老七住处的谎言,想来钟仁总不至于再找钟信来核实口供吧。 钟仁听他如此说,点了点头,眉宇间的一丝疑虑似乎抹去了大半。 “香儿说我方方离开,你便带着点心出了门,谁知竟会逛到这会子才回来,还沾着一大衣襟的泥,你要不说是去园子里看花,我倒以为你在哪里玩尽了兴,和谁在泥地里打了滚呢!” 秦淮没想到钟仁的眼光然会如此犀利,方才自己被丁香拖在地上抱在怀里时,长衫的确弄了一身的泥污。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是敲鼓一般,脸上却还是朝钟仁努力挤出笑颜。 “大爷又在笑话我了,你知道,咱们家园子既大,我又不甚熟悉,看了会花,待再回来时,就有些晕头转向,找了半天回来的路不说,还不小心跌了一跤,把衣衫都弄得脏污了。” 他心里现在有一万个后悔,后悔不该一时冲动,为了一点善心,竟然置自己的安全于不顾,贸然去给钟信母亲送那些吃的。 书里面已经反复描写大少爷为人奸诈凶狠,反复无常,自己以为看过些宅斗的书,防范得多些,就要在他眼皮底下生事,岂不是自找不快吗。 钟仁朝他摆摆手,“快点去把衣衫换了,一会儿厨房送宵夜来,陪我吃上一点。我今天在宗祠那里坐得久了,竟劳乏得很,一会早点吃完,咱们好睡觉!” 秦淮心下松了口气,忙去里边的卧室换衣裳。 刚推开卧室的门,耳朵里便听钟仁对那小丫头道:“怎么我回来了半天工夫,还没见雀儿的影子?算了,你这就去老七那里,找他过来,说我有事问他。” 秦淮一颗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 难道钟仁的疑心竟大到这种程度,真的要找钟信,来核实自己的口供吗? 可他千方百计要自己去勾引老七,可说是在放纵自己的行止,为何自己一个人晚回来半晌,他又会如此在意,这人,真不是一个正常人啊! 秦淮心里虽然害怕,也只能强行挺着,换上一套白府绸的中衣打扮,咬了咬牙根儿,回到了客厅里。 几个婆子丫头正拎着食盒走进屋来,每个盒子里都是不同的吃食,一样样端出来放在小几上,有荠菜虾仁馅的小馄饨、莲子桂圆熬的粳米粥、桂花藕粉松子瓤的蒸糕等数样点心并几样精致小菜。 这边宵夜刚刚摆好,那边大门口钟信已经被小丫头领了进来。 秦淮坐在小几前的沙发上,为钟仁往小瓷碗里装上几个馄饨,见钟信进来,手里的调羹微微抖了抖。 钟信却还是一副谦卑的表情,走到钟仁身前不远,便躬了身,“大哥找我。” 钟仁点了点头,“你搬到穿堂这边来住,感觉怎样?” 钟信忙点头道,“有劳大哥挂念,这边既安静又舒适,老七方才已开始描摹那画册了。” 钟仁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丝淫邪的笑意。 “如此甚好,只是你血气方刚,夜里画便画了,可不要被那画面勾得火起,把控不住,弄污了我那宝贝啊!” 钟信低下头,憨憨地笑了两声,“老七不敢。” 钟仁哈哈大笑,“对了,我找你来还有一事,今天族中休了钟晟一房无后的寡妇,大家已商议好了,明天一早,族中四大家族各派几个人手,雇一辆车,将她连人带物送回娘家,她娘家势弱,料也不敢生事,咱们家便由你去和他们办了这件事吧。” 钟信忙点头称是。 钟仁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秦淮心中的恐惧此时方散了大半,见钟仁坐到小几旁,忙递了碗筷过去。 钟仁端起碗来,忽然想起一事,对已走到门口的钟信道: “对了老七,听说你嫂子今晚特意送了几样点心给你,你觉得味道如何?” 第17章 秦淮刚要把一个小馄饨放在嘴里,听到钟仁这句话,调羹里的馄饨险些掉了下来。 好在钟仁正歪着头看向钟信,他急忙坐稳了身体,心里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 钟信收住脚,回过身来,“多谢哥哥嫂子的美意,我饭量大,那些点心都吃了个精光,老七见识少,只觉嫂子的东西,样样好吃,样样都是好的。” 秦淮一只手在小几下面,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为的是让自己不至于因为狂喜和惊恐叫出声来。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回答。 自己没有去他的住处,更没有把点心捎给他,而他竟然说吃了个精光。 为什么? 钟仁似乎对钟信的回答饶有兴致,喝了口粥下去,放下手里的筷子。 “既然觉得味道好,你倒说说看,都吃了一些什么,以后可以让厨房多做上一些。” 秦淮的心又一次跳到了嗓子眼儿。 方才晚饭时的点心,钟仁虽然没吃多少,可是每一种,却又都略动了动。没有 分卷阅读25 见过那几样点心的人,便是想胡乱猜测,在钟家厨房常做的不下百十种点心中,也不可能猜得到。 钟信的目光似乎在无意中掠过他的脸,却没有任何表情。 “嫂子给我带来四样点心,老七没见过世面,也不懂叫什么名字,就知道一样是芝麻果仁馅的酥饼,一样是绿豆粉做的凉糕,还有一个是夹了肉松的果子,对了,还有一样我倒识得,是灌了鸡汁的小笼包!” 钟仁似乎回想了一下什么,笑着点了点头,“你饭量确是不小,这些东西我和你大嫂两个人也没吃下什么,你倒能全部包圆,还是年轻力壮体格好啊!” 秦淮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快要痉挛一般,手脚发麻,心跳加快,掌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 在钟信说完小笼包三个字的时候,他既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又像是被一块新的巨石压在了胸口。 这个里最腹黑的男人,刚刚帮自己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关口。 可是这关口后面,却像是又多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火坑。 钟信告辞出门了,秦淮勉强从慌乱中打起精神,却听见钟仁在一边问道:“你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 秦淮忙假笑道,“我可比不上老七的身子骨,要不是大爷喜欢吃宵夜,我原本这点子东西也是吃不下的。” 钟仁一边剔着牙,一边点了点头。 “老七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自是吃得多一点。说起来他也不小了,我像他这个年纪,早已经娶过两房妻妾。今天我见钟晟家那个寡妇生得不错,还真动了给老七撮合的念头,他伺候我这么多年,虽说没有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肯说给他,若给他寻个寡妇进门,倒也不难。” 秦淮心中暗骂这人居心果然不良,明明都是钟家的儿子,在他心里,钟信却沦落到只配娶寡妇进门的程度。 他心里虽如此腹诽,嘴上却笑着接道,“还是大爷想得周全,可大爷既有此心,为何还坚持要将那寡妇送返娘家呢?” 钟仁打了个饱嗝,道:“一是那寡妇性子有些难缠,未必甘心嫁与老七,二则我这里有不少事还用得着他,他若在小寡妇身上耗光了气力,有些事儿,我怕他会有心无力,嘿嘿,你说可是不是呢?” 这句话钟仁虽然说得有些微妙,可是秦淮却瞬间了然于胸,不禁便感觉有些耳垂发热。 眼前这个钟家大少,难道真的变态至如此,一定要看到自己妻子与小叔子做出些不才之事,才会满足他的欲念吗? “对了,今天老太太提起去宝轮寺上香还愿的事,你进钟家的日子还短,不知就里,我且说与你知道。” 两个人一边往卧室走,钟仁一边脱着长衫。 秦淮接过来,“嗯”了一声。心里莫名跳了跳。 虽然在书里并没有印象太深的情节,可是这宝轮寺三个字,听起来却偏偏有些莫名的熟悉。 “那宝轮寺是咱们钟氏族人的家庙,自来便有香火供奉,并连庙里的僧人,都吃着钟家的供养。每年差不多这个日子,阖家人众都要去庙里进香,并会在那里盘桓两日,既还了愿,也玩赏些家庙周遭的景致,因此宅中各房人等,没有不爱去的。” 秦淮笑道,“后宅里的女眷不像爷们儿天天在外面忙,平常出门逛得时候终是有限,既有这样的机会,自是都爱图个热闹。便是我,也是一样的。” 钟仁捏住他的下巴,淫笑道,“你是不是在家里呆得闷了?也难怪,我初见你时,你成日家在花船上拉琴唱曲,游湖逛景,浪荡开心得很,现下每天守在后宅,心里面觉着有些憋屈,倒也是常理。” 秦淮斜了他一眼,挥手打掉他的手,“大爷饶是会拿人开心,人家哪里像你说的那样。对了,老七燉的参茶那会子送了来,我去端来你喝。” 钟仁斜靠在床头,“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去逛逛的,不过我这几天被老二和公司里的事缠磨,恐怕没有工夫去家庙那边。你若要去,我便让老七跟着。要知道,那些趁乱揩油、专在后宅人身上占便宜的人实是不少,我都是知道的。有老七在你旁边照应,我倒也放心些,你看可好?” 秦淮面对眼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钟家大少,实是不知这话该如何回答,便只“嗯”了一声。 钟仁将他端来的参茶喝了下去,舔了舔嘴角。 “老七这道茶燉得火候味道不是一般人可比,这些年我是吃惯了,便因为这个,也得多留他在身边几年。” ****************** 翌日起,钟仁一直在外面忙碌,很晚才回。 而钟信自那日和族中人等去送遣那寡妇,也在外耽搁了两日,才回到钟家。 这两兄弟都少在泊春苑出没,别人不知怎样,秦淮却只觉满身的轻松。 钟仁自不必说,秦淮恨不得少见一时是一时。而钟信,自打他帮自己度过了那场难关后,却更让秦淮悬起了心。 他也曾在背后反复推理,到底对方是如何知道,那天晚上自己送出的是哪四样点心。 根据多年来看宅斗文的经验,秦淮最后断定,钟信一定是在自己给了他母亲要被断粮的消息后,晚上也偷偷去了丁香那里,并看到了那些点心。 他记得自己回到泊春苑时,刚巧看到钟信去往小厨房的背影。现在想想,如果他看到有人给母亲送来食物,自然要猜测是谁所为。丁香虽然疯癫,但说出送食物者是个青年男子,大概还是能够。 而以他的心计,联想到自己暗中透露消息一节,自然会推想得更深,很容易想到送点心之人便是自己。 只不过他可能很难相信,明明风骚下流试图勾引他的嫂子,为何会突然大发善心。因此,才会到泊春苑的小厨房去求证一番,打听一下少爷奶奶晚上用过的点心,到底是不是在母亲处看到的几样。而求证的结果,自然就再清楚不过了。 如此一想,那天他能不着痕迹地遮掩自己的谎言,便不难理解。只不过,面对自己忽然间动的善心,对钟信来说,究竟是觉得自己为人本善、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变着法子示好勾引于他,可就真的不可知了。 一年一度去宝轮寺上香还愿的消息让钟家后宅整个热闹起来。 几房太太往年参差不齐,总是去的不全。今年何意如这边张罗上香,二房三房虽各有心事,却出奇的一致,都说是要去的。 而姑娘媳妇这边,更是没有人打退堂鼓,便是有了身子的于汀兰,也一再强调要去给肚子里的孩子求签问卦。而身在邱家的长女钟毓,也早早就回了信来,说是要和邱墨林一同前往。 这样一来,钟家女眷几乎是倾巢而出,不仅人多事杂,还要在家庙内外盘桓两日,实是近两年钟家的一件大事。 因此 分卷阅读26 上,原本对于去庙里上香无甚兴趣的三少钟礼、六少钟智,都被几房太太下了死令,不管爱与不爱,务必都要前往。 阖家上下,便只留下钟仁钟义两房少爷,忙着处理最近有些愈演愈烈的香水变质事件。 秦淮虽不知那事件究竟闹到了何种程度,但是听钟仁在电话里已和钟义发过两次脾气,似乎每次都要提及秘方、检验等字眼,不过又都是以钟仁的拒绝为收尾。 这晚钟家各房都在忙着收拾行李,以备明早的出行。 秦淮在卧房里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正站在窗前对着月光出神,却听见钟仁在客厅里吩咐雀儿,让她喊人将老七叫来。 秦淮竖起耳朵,未几,便听见钟信进了房来,给钟仁请安的声音。 “老七,这两日我去不了家庙,你嫂子这边,你就要多照看点了。” “大哥放心,老七一定尽心尽力,家里两位兄长还有大姑老爷都一同过去,一定会照顾好家里女眷和大嫂的。” 钟仁冷笑了一声,“家里人倒还好,你哪里知道,家庙那边的一堆和尚,素日在人前吃斋念佛,私下里却偷鸡摸狗,胡作非为。有胆子大的,勾搭女香客不说,更有几个专挑俊秀的男人下手。我早就得到些消息,只不过一时没抽出空整治那些秃驴罢了。” 钟信连连点头称是。 泰淮在卧室却心中暗道,“什么叫家里人倒还好,家里人想干那些龌龊勾当的,难道还少了吗?” 钟仁便又道,“所以到了家庙,夜间休息时,你便睡在你嫂子外间,关闭门户时小心着些,可知道了?” 钟信似乎迟疑了一下,终还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还有,我那本春宫,你也一并带了去,山中无事,正好多给我描画两幅回来。” 秦淮心里格登一下。 这钟仁既让钟信住在自己隔壁,又给他那般下流东西随身带着,其中深意,令人心颤。 只是如果他别有用意,变态到想让自己与钟信发生些什么,那自己身上这守贞锁,又该如何处置呢? 第18章 钟家豪阔,又很赶时髦,那光景大户人家不可或缺的老式汽车,钟家已有了数辆。 只是这次去庙里进香的人众实在是多,大少爷二少爷的车子又要留下来处理公司事务,因此何意如和二房三房商量,众女眷这次也将就一些,不能再像往年一样,各房各坐各的,而是互相牵就,适当拼坐。婢女婆子们,也只带最贴身的便可。 至于男少奶奶秦淮这边,不方便带丫头同行,何意如便把钟信当作是他的贴身侍从。 分来排去,秦淮和钟信竟排到了钟毓的车上,和大姑奶奶两口子,外加钟毓的贴身丫头凤儿同车共行。 当秦淮知道自己要坐的是邱墨林的车子时,嘴上不说什么,心底下却只觉一阵反感。 好在钟毓和丫头也在这辆车上,自己身边又有钟信相陪,谅他再色胆包天,也不敢在自己老婆面前动手动脚。 清晨,秦淮忽然被一只摸在腿上的大手惊醒了。 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瞬间睁开眼睛,见钟仁正眯着眼睛叮着自己,看他神色,竟像是已经醒了好久。 “大爷,你怎么起来了?天还早得很呢!”秦淮假意伸了个懒腰,于无形中将钟仁的手滑了下去。 钟仁见他醒了,倒自己主动松了手,抬身下床,在衣架上的长衫里摸了那把黄铜钥匙出来。 “你趴下,我给你开锁,把身上那东西脱下来。难得出去两天,便让你彻底放松放松。” 秦淮在脸上勉强堆上一个感激的笑容,将身体凑过去,任钟仁打开铜锁。 “谢谢大爷,其实这东西穿惯了,也没什么,大爷若是喜欢,我便穿着它去,也是无妨。” 他这话倒是一句心里话。 与其毫无防护地与钟信住在一起,还真不如穿着这个劳什子更安全一些。 钟仁见秦淮背转身脱下了守贞锁,便伸手抓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轻轻压在枕头下面,忽然又开口道: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脱了这东西?” 秦淮一愣,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原由,却还是摇了摇头。 钟仁嘴角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这些天相处下来,我发觉你不仅脸蛋漂亮,其实也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而同聪明人说话,就不用多绕弯子。你现下一定要记好了,我既给你解了身子,又安排了老七在近边服侍,在家庙这两天两夜,你要对他做些什么,想来该清楚了吧!” 秦淮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是变白了。 他不敢抬头去看钟仁的眼睛,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清楚。” “很好,果然是聪明人。” 钟仁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蛋,看着他抬身去洗漱,自己便又躺回到枕头上,脸上慢慢浮上一丝淫邪的笑意。 秦淮手上虽是忙着洗漱,实则却有些神情恍惚,满脑子都是钟仁那句极具内涵的话。 守贞锁也打开了,小叔子也住在一起了,春宫图也带了,要自己和钟信做什么,还能不清楚吗? 唉! 洗漱后,秦淮发现钟信早就收拾妥当,正在外面餐厅里帮丫头摆放自己的早点。 他虽然有些微微的驼背,行动却便利得很,很快便将各种点心小菜端上桌面。只是在端到那灌汤鸡汁小笼包的时候,似乎多看了两眼。 秦淮走到桌前,只觉心跳快了些许,强笑道,“叔叔吃过了吗,不如一起吃点吧!” 钟信一边很有眼色地为他拉出椅子,一边回道,“多谢嫂子,老七已经吃过了,大厨房里新蒸了枣糕和茴香馅的包子,是太太特意吩咐给今天出门的人吃的。” 秦淮坐了下去,好奇地问道,“这两样东西听着倒是新鲜,家里凡出门都要吃这个吗,我这里怎么没有?” 钟信淡淡道,“那都是给下人做的,不过图个‘枣去早茴’的好意头,味道同小厨房的点心相差甚远。老七还记得嫂子上次赏赐的几样,更是别有一番味道。” 秦淮听他这话,心中只觉又窘又怕。 窘的是原来钟信并非和自己一样有小厨房侍候,而是和下人一样的待遇,吃得不过是钟家大厨房里的下人餐。 而怕的是他后面那句话,看似淡淡的,可听在人耳中,倒像是压在心口的一块巨石,又沉又重,不是滋味。 是感激自己关切了他的生母,送去食物,还是提醒自己注意一点,不要再做这样特别的蠢事,去讨好勾引他。 待秦淮吃过早饭,钟信便将他的两件行李都拎在手里,自己仅提着很小的一个包裹,隐约能看出是一块方形的物件。 秦淮顺嘴问道,“叔叔只带了这么点行李吗,这东西又是什么,这么方方正正的 分卷阅读27 ?” 钟信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大哥那本春宫…让我带了去,这两日照着描画一些。” 秦淮恍然大悟,尴尬地点点头,急忙把眼睛转向了别处。 唉,自己怎么会在他面前犯这样的错误。这么一问,倒像是自己有意在他面前提起春宫图,在撩拔人一样。 秦淮与钟信前脚出了泊春苑,后脚雀儿便被钟仁叫了进来。 “帮我收拾点东西备着,我忙完了白天的事儿,晚上应该也能赶到家庙去,你一人知道便罢,也不用告诉家里其他人了…对了,将我那药也一同带着,知道了吗。” 雀儿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的邪光,冷哼了一声,“是。” 钟毓前一晚便回到了娘家居住,此刻收拾得光彩照人,跟凤儿从卧房里出来,正看见邱墨林在门口的穿衣镜子前,穿着一身三件套的洋服左照右照。 “啧啧啧,邱老爷今天这身打扮倒是俊俏得很,可惜车上除了我和凤儿,只有两个不入流的男人,你这皮鞋擦得再亮,怕是也没人多看一眼!” 钟毓向来对邱墨林没有什么好声气,嫌他成日家打扮得油头粉面,一副吃软饭的模样,因此见他那副臭美的表情,张嘴便是冷言冷语。 邱墨林讪笑着抢在凤儿前面开了房门。 “我打扮得精神一点,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你是钟家的大姑奶奶,牡丹花一般的人品,我若不收拾得干净一些,就怕人家该说你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钟毓冷哼一声,大概觉得他这马屁拍得还算到位,脸上的神色便温软了些许。 两人走到车前,钟毓忽然转过身来,歪着头,对邱墨林伸出手。 “车钥匙给我,今天我想要开车呢!” 邱墨林先是一愣,忽然想到什么,忙笑着把钥匙奉上。 “去宝轮寺的路倒是顺畅得很,你开便开罢,我昨夜有些失眠,正好在后面打个盹儿。” 钟毓这边刚上了车,便见秦淮与钟信两人从泊春苑方向匆匆而来。 她虽与钟仁一奶同胞,又是嫡长子与嫡长女的身份,兄妹感情却实属麻麻。 尤其是钟仁娶了出身烟花的秦怀后,她更是看不过眼,平日里见不到便罢,若是有相遇的场合,连一句话都懒得同秦怀讲。 邱墨林盯着走近的秦淮,虽然依旧白晰俊秀,却似乎隐隐透着愁容,看起来另添了一份风流态度,让他心里面又酥又痒,在钟毓面前,却强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一边为秦淮拉开后面的车门,一边笑道: “大嫂子请,今儿个钟毓姑奶奶想要过过司机的瘾,我们便成全了她吧。凤儿你坐在前面,帮奶奶留点神儿,我便在后座上跟大嫂和老七挤一挤!” 他说到这个挤字,眼睛里露出一道邪光,竟然偷偷舔了舔嘴角。 秦淮微瞪了他一眼,坐进了车里,开口道,“老七你挨我坐着,别让大姑爷夹在中间难受。” 邱墨林忙道,“不难受不难受!”说着便要朝车里挤。 钟信却谦恭地拦在他身前,“姑老爷说笑了,若让您夹在中间,大爷知道,又该骂我混帐东西没眼色了。” 他说着便弯腰进了车里,坐在秦淮身边,身体微微向前躬着,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像一尊安静的佛像。 邱墨林心里气得直咬牙根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坐在钟信边上,斜着眼看秦淮雪白的脖颈,咽了咽口水下去。 车子启动了,竟然还算平稳。 钟毓素常车开得少,难免紧张,一双眼睛死盯着前路,哪里还顾得上后座的人。 秦淮努力将身子向车窗上靠去,与钟信保持着距离。 他发现,虽然隔开了邱墨林,可是和钟信这样近距离地坐在一起,自己却有一种特别的慌张。 这慌张,虽然夹杂了很多情绪,可是秦淮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更怕的,是从他身上隐隐传来的,一股青年男子的独特气息。 可是费了点心机坐在后座的大姑老爷,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机会。 眼见车子驶出城后,便上了一条树木浓密的道路,钟毓紧跟着前面钟智的汽车,一点也不敢放松。 阳光被林荫遮挡,车子里也黯淡起来。 钟信在两人之间,整个人向前探着,屁股只坐了一点位置,这样会让左右两边的人更加宽松。 因此秦淮在余光中,可以看见邱墨林的大半个身子。只见他闭着眼睛,随着车辆的颠簸,偶尔还发出几点鼾声。 这时候,秦淮只想起课本上曾学过的一句古文:“一狼假寐于前。” 而这会子的邱墨林,竟真如同那装睡的饿狼一样,正悄不可闻的伸出左手,在钟信背后,偷偷向秦淮伸来。 这会的他,就像是吃了春药一般,明知道妻子就在前面,钟信隔在中间,却不能自持。他只觉和秦淮间已有了默契,自己偷偷地摸过去,想来他自会享受,绝不会声张。 终于,邱墨林的手从钟信的身后横穿了过去。 秦淮从余光里看到了他贪婪的手指,下意识往车窗上靠去,脸上闪过一丝憎恶的神色。 “唉呦!” 第19章 “唉呦”一声,邱墨林猛地抽回手臂,嘴里忍不住叫了出来。 前排的钟毓和凤儿被他的声音一惊,钟毓下意识踩住了刹车。 “好好地,你叫个什么,倒吓了我一大跳!” 钟毓回头看着邱墨林,一脸的不快,两只眼睛里满是疑惑和刁蛮。 邱墨林皱着眉,脸色有些尴尬地用右手揉着左臂。 “没什么,方才大概是睡迷了,手臂伸到了老七后面,刚巧被他的胳膊撞了一下,正撞到麻筋这里,倒把我疼醒了。” 钟信此时一脸歉意,由于车内狭小,他只能勉强将身体转向邱墨林。 “姑老爷真是对不住,方才实是我粗心,不知撞得可是重了?” 钟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多大点事儿,爷们儿家家的,也值得这么叫嚷,还让不让人好好开车了!” 她说着转过去,发动了车子。 邱墨林麻筋处被钟信这一下撞个正着,又凑巧碰到了附近的穴位,此刻又酸又疼,哪里是钟毓说得那么轻巧。 只是她这么一说,自己又心里有鬼,便不好意思再声张,只好自认倒霉,强把一颗想要偷摸秦淮的心收了起来。 钟信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坐好,双手拘谨地搁在膝上,整个人倒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秦淮一直没有出声,目光却下意识落在钟信的胳膊上。 他穿着一件粗布长衫,手臂遮住里面,从外表并不能看出有多强壮。 不过正是这只手臂,方方在不早不晚间,恰巧护到了自己,没被邱墨林那禽兽摸到半点肉皮。 宝轮寺到了。 知道钟家几 分卷阅读28 乎阖家到来的消息,庙里早已于三天前便收拾得干干净净,并贴了告示,从今日起暂时封庙三天。 这里原是钟家的家庙,平日虽与寻常庙宇相同,收取香火和信众朝拜,但若钟家有了大事,还是要以本家为主。 这会子庙里的主持净虚师父便带着几个和尚迎接出来,这些人都在宝轮寺有些年头,和钟家上下相熟得很,因此也不甚避忌。 众人先进到庙里,在大雄宝殿略拜了拜,又从侧门出来,到了庙后的别院。 这别院几进几出,倚山而建,是当年钟老爷的手笔,因此颇为富丽大气。 这会子在别院的大花厅里,已经安排了丰盛的素席。不过钟家众人一路劳顿,都不过草草用了些,便急着休息。 尤其是有身子的于汀兰,更是没吃几口,就一迭声地问起安歇之处,只说身上劳乏得紧。 在过来之前,钟家已送来了家人名单,谁是什么个身份,谁和谁住在一起,都提前告知了庙里。 因此钟家虽然人客众多,几个迎客僧人按着名单,倒不慌乱,很快便将一众太太小姐少爷们安排得妥妥当当。 其中一个法名智空的迎客僧,按大房奶奶的名头找到秦淮和钟信时,略怔了怔,一双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似乎没想新大奶奶竟然是一介如此俊秀的男子。 待他反过神来,忙脸上堆笑,主动上前带路,七拐八绕,一直走到别院最靠里的一个院落,竟与其他人的住处相距甚远。 见秦淮面露犹疑之色,那智空忙笑道,“奶奶这住处是仁大爷特意捎话过来,让我们专备的,虽说略偏了点,但却极是干净别致,奶奶看了便知道了。” 秦淮听见钟仁捎话一事,不由心中一紧,下意识瞥了眼钟信,却见对方正拎着几件行李,躬着腰身,脸上全无异状。 秦淮无柰,只得跟着智空前行。 待三人进到院中,才见这小小的别院果然别有洞天,竟是花木葱笼,芳香四溢,尤其门口一副枝叶繁茂的葡萄架,延延展展,将夏日黄昏时的那股子炎热遮了去,整个庭院当真清幽得很。 二人跟着智空进到房舍中。 那房间显是精心收拾过,干净利落不说,似乎还新添了些用品,虽比不上钟家的豪奢,却也算颇用了些心思。 秦淮留神看了一下,这房舍中间一个门厅,除了他们进来的正门,屏风后还有一个后门,此时已经落了锁。 门厅左右各有一间卧房,卧房里面,又有一间小小的套间,竟和家里的卧房有些相像,也是放置着浴用的家什,便是洗浴之处。 而门厅的大门关上后,两间卧房自成天地。 是互不相干,还是暗通款曲,便全凭房中人的心意了。 那智空和尚极是热情,不仅主动上手帮着安放东西,还笑着向秦淮介绍起附近的景致。 想来他也知道钟仁在钟家的地位,故而又主动打听了几句大少爷因何未至,待听得钟仁忙于公务不得前来时,一双眼睛精光暗闪。 秦淮一边和他寒暄,一边将一些随身物品放在床头。 他在房内走动,那智空的一双眼睛,便一刻不离他长衫下修长的身段。 在看到他眉梢的胭脂痣后,更是盯着看个不住。 直到再无什么闲话可说,智空才有些不舍地告辞而去。 钟信在那和尚停留期间,也一直忙碌着。 到这会子,他已将秦淮的行李安顿好,放下卧室的窗帘,将室内备留的檀香在炉内点着,再寻出热水瓶,为秦淮洗烫茶杯,冲水泡茶,一时间手不得闲。 时值仲夏,虽是入暮时光,亦是暑气难消。 秦淮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轻摇着随身所带的折扇,一双眼睛盯着钟信忙碌中佝偻的身影,面上看似安静,内心却翻江倒海。 这一路上,他都是在暗暗焦虑中度过。 身上没了守贞锁的束缚,本应轻松愉悦,却因着钟仁临行前几近直白的暗示,而愁绪满腹。 这变态的钟家大少其实说得已十分清楚,这两日在宝轮寺中,自己不用顾忌身份,也不用守什么贞洁,唯一要做的,便是把钟信勾引上手。 老天! 虽说自己在骨子里并不是视贞操如性命的古代人,也并不真的是钟信的亲嫂子,但是让自己勾引他行那种事,太过下作不说,最重要的是,这样勾引带来的后果,却可能只有一个字: 死! 可是如果不勾引呢?秦淮想到了钟仁在自己脖颈中来回滑动的手指,还有他眸子里恶毒变态的邪光,身上忽然打了个寒颤。 一个是变态无情、数名妻妾莫名横死的狠虐大少;一边是腹黑阴险、貌似老实,逼急了同样能要人命的小叔,自己被夹在当中,可真是左右为难啊。 在满腹的焦虑中,秦淮没有留意自己手里的折扇,已经从轻摇慢晃,变成了一阵失态的猛扇。 钟信将泡好的碧螺春轻轻放在小几上,目光在秦淮手中狂摇的扇子上闪过。 “嫂子喝茶。” 秦淮愣了一下,从困扰中挣扎出来,勉强笑了笑,“天热,心里面躁得很,待凉了些再喝罢。” 钟信的目光从他有些涨红的脸上扫过,果见他雪白的脖颈处,隐隐已有汗珠闪现,倒愈显他肌肤的光泽。 钟信的喉结不自禁地上下滑动了一下,“今日暑热难捱,既这样,老七便先回房,嫂子也好方便洗漱,歇上一歇,若有用我的地方,嫂子叫门喊我便是了。” 秦淮这工夫倒真的想洗漱一番,再好好睡上一觉,彻底把脑子里灼热烦躁的思绪平复掉,因此便点点头,“也好。” 钟信这边便匆匆去了,很快,外面便传来关闭大门的声音。继而,右侧卧室也传来了关门声。 秦淮略松了口气,站起身,想了一想,还是反锁了房门,才将身上的长衫脱了下来。 他里面是一套雪白的真丝小褂,这会子心思浮躁,外感又热,已被汗水打得有些透了,隐约可见身上的肌肤。 他此刻在心里努力宽慰着自己,不管要做出何种选择,都还是等到午夜时再说罢。毕竟在午夜里,不管是罪恶还是羞耻,都还可以被夜幕遮掩一些。 钟信方才已帮他将窗帘拉好,秦淮便放心地脱尽了衣衫,进到里间沐浴。 温热的水流再一次抚慰了他凌乱的思绪,让他整个人暂时进入一种放空的状态。 不知不觉中,他便在浓浓的水汽蒸薫中,睡着了。 山里的夜来得似乎更快一些,这会子,已是夜色深沉。 秦淮所在卧室的纱窗上,忽然被什么东西划出个小小的口子,继而,有人轻轻伸手进去,挑开了窗帘的一角,顺着那缝隙朝室内窥探。 卧室空无一人,只有里间传出隐约的水声。 片 分卷阅读29 刻后,门厅后面的那扇锁住的小门,竟被人在外面轻轻打开了。 一个身影无声地闪了进来,先在钟信关闭的卧房门上扫了一眼,便快步走到秦淮的卧室前,鼓捣了一下,随着“咔”地一声轻响,门开了。 那身影闪身入房,立即反锁了房门。在室内快速看了一圈后,目光落在钟信放在小几正中的茶杯上。 那人嘴边浮现一丝淫笑,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飞快地展开,将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倒在了茶杯里。 第20章 今夜山间的暑气,是从来没有的热。 钟信在嫂子那边一直忙前忙后,端茶倒水,待回到自己卧房后,才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 他在钟家的日子过得清苦,平素都是自己弄点水擦擦身子,从来也没有正儿八经地沐浴过。 可是今天除了天气燥热,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始终在身体里冲撞,让他倍感烦闷。 这感觉大概从坐在大小姐钟毓车里,紧挨着大嫂的时候,就开始了。 虽然他始终保持着谨慎的坐姿,身体与嫂子有一定的距离,可是不知为何,却总能在两人间隔的空气中,感受到对方身体上的一种味道。 那味道显然不是什么香水香饼香袋之类的味道,倒像是从那男嫂子肌肤里,自然生出来的。 并且,这味道又不像他从前喷的香水那般浓烈发腻,令人生厌,偶尔闻在鼻中,倒让人莫名的想要吸上一口。 便是这种感觉,让钟信有些隐隐地不安。 这会子,见套间里有木桶和洗浴用品,身上又燥热的得,钟信便也生了洗澡的念头。 他三两下脱掉身上的衣衫,露出一身常年隐藏在衣衫下的健硕肌肉。他的左臂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疤,那是他少年时候,被钟仁的烈马踢断骨头时落下的。 在很多人眼里,那不过是一次马失前蹄般的意外。但钟信知道,并不是。 将衣物放在床头,钟信的目光却有意无意般,落在枕边的包裹上。 他感觉心口加速跳了几下,莫名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包裹里装的是那本画面不堪入目的男男春宫,画得都是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 虽然论及年纪与身体,钟信正值一个男子一生中最强壮刚猛的阶段。但是素日里,他却时刻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尽力不去多想这些东西。 可是当下,在赤身走向沐浴的木桶之际,钟信却发现自己两条结实的长腿微微颤抖,竟似完全不受控制一般,径直走向了枕边的包裹。 毕竟一会儿也是要拿出来描画的,趁泡澡的工夫翻看翻看,想来也无甚大碍吧。 秦淮在窗外的一声惊雷中,忽然惊醒过来。 木桶中的水已经有些凉意,看来自己已经睡了有一阵子的工夫。 他伸了个懒腰,从木桶里跨出来,连身上的水珠都没有擦,便径直推开了卧室的门。 这会子的他,实在是口渴得厉害,只想快点喝一口凉茶下去。 想来方才钟信泡给自己的碧螺春,总应该凉透了。 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有风从纱窗中吹来,掀起窗帘的一角。 秦淮快步走到小几旁,端起那杯凉茶,咕嘟嘟便喝了半杯下去。本来是想一口饮尽,可是茶凉了后,却像是多了一点涩涩的异味,他不甚喜欢,便把剩下的半盏放在那里。 擦了擦头发和身上的水珠,秦淮穿上了那件白府绸的睡衣。 窗外的雨来得很急,那股笼罩了一整天的闷热被冲淡了不少,再加上刚刚洗浴过,皮肤还是凉凉的,整个人按理该感觉很凉爽才是。 可是秦淮却觉得自己更加燥热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只觉身体上,像是有一股越来越旺的火苗,在身体某个不可说的位置,猛烈地燃烧起来,并将那股热力不断向全身上下传导。 明明刚刚洗过澡,却有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头发丝里冒出来,滚在脖颈里,瞬间便在脊背上勾起一阵奇特的骚痒。 秦淮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感觉自己的嘴角似乎有点哆嗦,嗓子也异常的发干,心里面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发现自己很想去隔壁看看钟信。 看看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在本已凉爽的雨夜里,憋闷燥热得有一种要发狂的感觉。 秦淮犹豫着走向了自己的房门。 精美的湘绣窗帘忽然被人掀开,一个人影猛地窜了出来。 钟信已经在木桶里坐了很久,手里的画册也已经来回翻看了几遍,实在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把画册放到一边的架子上,慢慢闭上眼睛,试图用意志去平息自己的身体。 可是画册里那些销魂蚀骨的画面,又哪里会让二十岁的他,如此容易便消尽燃起的火。 不知为何,钟信发现那画册越看到最后,越觉得那画上的人像,竟处处透出些隔壁男嫂子的模样。雪肤黑发,斜飞的凤眼,都活生生带着他的影子。 这发现让钟信在心底涌出一种说不出的羞耻,甚至厌恶。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舀水的木瓢,在旁边的凉水桶中舀满,一瓢接一瓢地对自己冲将起来。 在哗哗的泼水声中,向来警觉的钟信忽然听到一丝异样的声响。 虽然那声音极其微弱,可钟信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因为他隐约觉得,方才听到的,似乎是男嫂子发出的叫声。 那声音虽然短促,却像是带了一种很奇怪的声调,让钟信感觉有些说不出的疑惑。 他略想了想,抓过粗布裤子套在身上,一时间,没有找到上面的小褂,便赤着上身从里间走了出来。 嫂子卧房的门反锁着,钟信站在门口,本想立即抬手敲门,又忽然改了主意,只将耳朵俯在了门上。 房间里隐约传来些类似于挣扎拉扯的声响,再听下来,却是一个男人压低了嗓子的声音。 “奶奶,你这么死命拦阻我做什么,你这会子已中了我的迷药,难道不觉得身上奇痒难耐,那里不会难过吗?” “你…你给我放开那脏手,快点滚出去……我告诉你,你不要痴心妄想,用什么迷药来吓我…..我小叔就在隔壁,他…他马上便会过来……” 男嫂子素常清脆的嗓音此时已变得沙哑,却明显犹在与对方周旋。 “好奶奶,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我方才已经踩过盘子,你口中的小叔,此刻早就进了梦乡,又哪里会过得来呢!我的美人,我深知那迷药的药性,看你这份难耐的神情,身上一定是痒到了极处,大家都是男人,又何苦让自己这般辛苦,还不速速从了我,让哥哥带你共赴极乐吧!” 秦淮似乎对着他的脸“呸”了一声。 “你这秃驴,真是色胆包了天了!知道我是钟家大 分卷阅读30 奶奶,还敢行这苟且之事,就不怕被我家大爷知道后,剥你的皮吗?我告诉你,你此刻若能悬崖勒马,断了这份淫念,我对灯发誓,绝不对外说出一言,定可保你平安。你若一定要苦苦相逼,说不得大家便拼个鱼死网破,你也不要妄想在我身上占到一个手指头的便宜!” 钟信听得嫂子虽然声音沙哑,更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但是口里面,却仍是一味地强硬反抗。 他隐隐中觉得这样的秦淮有些异样,只听得那个男人又道: “嘿嘿,想不到你这般清秀的佳人,性子竟会如此刚烈,好罢,你既如此说,我便一个手指头也不碰你……嘿嘿,老子要碰的是你的全身!” 那人口中忽然变了腔调,似是已再无耐心。 伴着他最后这一声突然的转变,房间内传来一阵激烈的拉扯撞击之声。 钟信的眉毛瞬间拧成了疙瘩,再不多想,抬脚便踹。 第21章 在大花厅吃晚饭的光景,邱墨林时不时偷瞄一眼旁边桌上的秦淮。 在车上虽同行了一路,奈何不得施展,终是没能摸到他雪白的肉皮,自是让邱墨林心中不爽。 眼下到了别院,钟仁又没有同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偷情的机会。 饭毕,眼见一个壮年和尚将大少奶奶与老七领走,不知住进了哪间院落。 他心里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又痒又热,虽然知道大嫂子身上可能还穿着那个带锁的劳什子,最终不能入港。但想想只要能和他私下相见,便是亲亲摸摸,于口舌之间寻找机会,总还是有些便宜可占。 因此,他与钟毓在睡房安顿下之后,便借口劳乏,在藤椅上假寐。 钟毓女人家心性,略略梳洗后,便欲带着凤儿,往何意如入住的院落去闲话家常。因见邱墨林早早躺尸,便懒得理他,主仆二人自匆匆去了。 邱墨林待她离开,立时从藤椅上跳起,对着镜子好一顿整饬。 料钟毓必行得远了,他便悄悄从房里出来,寻了个寺中的和尚,打听了大奶奶的住处,也不顾风声渐紧,急雨将至,顺着小路,一溜烟找将过来。 秦淮所住院落离他住处相距甚远,他走了半晌工夫,刚看到那院中一角屋檐,头顶上便忽啦啦落下一阵急雨来。 邱墨林素常烟花柳巷,娈童相公玩得太多,此刻见急雨骤降,虽然心急,也欲快点跑进院中避雨,奈何身虚体弱,只跑了几步,便气喘吁吁。 待到他进了那院子,刚跑到葡萄架下,天上忽然一道闪电,接着便是一个炸雷。 电闪雷鸣之中,邱墨林赫然发现,那房前一侧的窗子外面,竟然站立着一个人影,正转过身来看他。 在闪电照亮的瞬间,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不是钟家的大少爷钟仁是谁! 钟仁在钟家人等前往家庙后,本想美美地补上个回笼觉,养养精神。却不料,二房钟义竟带着一份化验结果直接杀到了泊春苑来。 钟义此来,抓着南洋那边退货有增无减的由头,告诫钟仁,若祖传秘方再不与洋人的化验结果进行比对,后果不堪设想。 钟仁气他有逼宫之嫌,本不想理他。奈何‘钟桂花’的声誉对于钟家基业实在太过重要,万一当真在市场上砸了牌子,也确实非同小可。 因此他虽脸色铁青,却还是忍了口气,伸手要过那结果,皱眉细看。 那西洋人的化验结果林林总总,一大半都是钟仁看不懂的各式符号,只在最后,罗列了机器分析出的原料构成。 钟仁见那西洋的机器果然厉害,竟然就着自家的香水,便把其中用到的数十种花卉、香果以及若干动物身上的含香腺体都分析了出来。 他心中暗暗吃惊,却不动声色,只命钟义在客厅等候,自己则带着那检测结果,回了卧房。 待反锁了房门后,钟仁从私密处寻出一物,开动机括,取出薄薄的几张信笺出来。 那信笺上不是他物,正是‘钟桂花’的祖传配方。 他将两样东西放在一处,一一对照,心里既惊又喜。 惊的是那检测结果十分厉害,几乎将钟桂花的大部分成分都测了出来。喜的是,秘方里有几样极其特殊、又最关键的东西,果然便是西洋的仪器,也检测不出来的。 钟仁长舒了口气,眼睛眯起来半晌,心中已有了成算。 待收好秘方,回到客厅之际,钟仁脸上便摆出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 他告诉钟义,这检测结果同钟家秘方基本一致,虽略有差池,但绝不至于影响到香水质量。让他赶紧再从其他角度入手,查出香水的质量问题。 钟义暗暗审度大哥神色,竟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言语。 难道这洋人检测的结果,真的便等同于自家香水的配方?看钟仁神情,倒真有些像方子被破译后的失落。可是若通过检测便可得到这方子,又岂不是太过简单? 他一时间思虑散乱,找不到头绪。便强装镇定,只说马上便去另行察验。 临出门前,钟义两道疑惑的目光,却在钟仁卧室那边游移了数眼。 既知道香水秘方的关键尚未被人破解,钟仁便也放心下来。虽然香水方面仍有问题,但毕竟与秘方被人破解相比,差之甚远。 因此在钟义离去后,他便看了看时辰,急火火喊雀儿安排车子,带了些重要物件,直奔家庙而去。 车子行至一半,忽变了天,满天乌云压境。 钟仁坐在车内,一边嗅着鼻烟,一边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皆是秦淮不顾人伦,对老七极尽勾引,终至叔嫂成欢的不堪画面。 待得他到了家庙,夜黑山寂,偌大一个别院,除了房舍内隐约的灯光,外面竟无半个人影。 他对此处颇为熟悉,事先便派人为秦淮与钟信安排了最幽密之处。此刻心中邪火冲天,也不往母亲处问安,打发了司机,便摸黑朝秦淮所在院落而来。 待到了院子里,已是风云忽变,雷电交加,瞬间便被雨水打个精透。 钟仁却全然不顾,一心只想着能在秦淮窗外,看到他勾引老七欢娱的场景。仿佛只要能将那事看在眼里,便同自己亲自行事一般,可至人间极乐。 葡萄架下的雨丝微弱,他快步凑至秦淮窗外,却见纱窗上面,不知被谁划出一个裂口。钟仁心中虽有疑惑,已来不及细想,色念上脑之下,一只手哆嗦着掀开窗帘一角,便往里瞧。 钟信借着大力猛地冲进房门,一眼便看见了床榻上拼命挣扎的大嫂。 他身穿一件白色府绸的中衣,却已经被人撕得残缺不全,衣襟全开。一张俊脸和身上露出的肌肤上,不复往昔的白晰,而是晕红如血。 此刻,他虽然被一身高体壮的黑衣光头男子按在身下,却犹在极力反 分卷阅读31 抗,双脚不停向那壮汉踢踹,一双手便被对方扣住,也没有停止挣扎撕扭。 那壮汉虽身高力大,比秦淮强壮甚多,但他料不到这看似娇花般的男大奶奶,在服食了半杯催情迷茶之后,明明已是骨酥肉软,却还如此刚强。 他虽然色胆包天,毕竟知道对面卧室里还住着钟信,故而心焦气躁,下手已不再怜香惜玉。见秦淮死命反抗,便欲痛下狠手,将他掐昏在前,奸淫在后。 正欲用强之时,忽听得一声巨响,房门已被人撞开。光头男子大吃一惊,猛地松开秦淮,向后退去。 灯光下,钟信看得明白,这人正是傍晚送自己二人前来的迎客僧智空。 那智空年方三十,身强体壮,五官端正,外表在众僧侣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是私下里,这人却色胆包天,在宝轮寺中,乃是一起淫僧中色心最重的一个。 且这智空平日里又不喜女色,专爱男风。宝轮寺中年轻俊俏些的僧人,但凡有些心思松动的,几乎都被他勾上了手。更有一些前来还愿的年轻香客,在寺中留宿时,被他暗中在茶水饮食中下了迷药,在浑然不知中便失了身子。 近数月来,一是寺中相好的僧众已没了新鲜劲头,二是前来上香留宿的年轻客人更是廖廖无几,这智空竟好久没有寻到目标,兽欲未得排遣。 今日钟家人至,几位少爷姑爷虽是风度翩翩、油头粉面,却都不是智空心仪之辈。 待见到钟家新入门的男少奶奶,才顿时失了魂魄,浑身上下的几百根骨头瞬间轻了又轻。 只觉得如此尤物,既白又美,且不失男儿气度,简直就是佛祖送上手给自己把玩的绝佳猎物。 尤其是他私下打听钟家仆众,得知这大少奶奶竟然出身烟花,艳名在外,便更是心痒如挠。 在安顿好大少奶奶的住处之后,他忙前忙后,有意拖延,眼中的美男简直愈看愈爱。心底下已忍不住悄悄筹划,想好了夜里暗暗下药,迷奸秦淮的念头。 待到入夜,他伺机潜入,在茶水中下了催情迷药后,便藏在暗处,只等秦淮药劲上来后昏晕过去,便可为所欲为。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秦淮因嫌茶水中异样的涩味,只喝了一半不到,药性虽然在他体内发作,却又未完全丧失理智。虽然整个人被药物烧得灼痒难耐,偏偏刚硬得很,一直和他苦苦相争。 这会子,眼见一块肥美鲜肉在前,却未得手,又被这叔嫂二人识得了自己的面目,智空满心惊恐。 眼见面前的钟信光着上身,一身的肌肉刚猛有力,方才更一脚便踢开了房门。智空自知便是动手,自己也绝计占不到便宜,此时既与钟家人撕破了脸,便干脆起了逃窜之心。 他假意往床上的秦淮扑去,钟信忙上前伸手阻挡,谁知智空毕竟常做些鸡鸣狗盗之事,身手灵活,倒像条活鱼,哧溜一下,便从另一边往门外逃去。 钟信拔身正要去追,床上的秦淮却忽然颤着声音叫道: “叔叔……叔叔别走……” 那声音又软又弱,颤颤抖抖,偏又带着一分说不出的甜腻,直把钟信与窗外的钟仁都听得呆了。 第22章 钟信收住了脚。 他虽然做出拔脚去追淫僧的姿势,但其实心中,却并未有与那和尚一拼死活的念头。 毕竟只要大少奶奶没有出事,便是自己守护得当,算得上立了大功。至于那和尚,钟家日后自会报官通缉,缉拿他便是。自己现下若真逼得他狠了,狗急跳墙,还不知会做出何种事来。 那样,于自己的将来,又有何益? 因此秦淮这边颤抖抖地一声“叔叔…”,钟信立即停住身形,转身来到床前。 “嫂子莫怕,老七人在这里,这会子尽可放心,那淫贼已经跑远,断然不敢再来了!” 秦淮一张脸此刻便像是戏子涂了抹脸的油彩,红透了两腮,而一双眼睛里,更像是外面架上被雨水浸泡的葡萄,湿漉漉水嗒嗒,活生生的两汪子春水。 他衣衫被撕得稀烂,若在平时,早已主动遮拦。而此际,却似浑然不觉,只伸出一只被和尚抓得有些青肿的雪白手臂,对钟信道: “叔叔,你在这里,我便不怕了,不过我这会子口渴得什么似的,嗓子里像是要流出火来,叔叔,你快喂我些水来罢。” 他体内被催情迷药熬煎着,大脑里一时清醒一时糊涂。 眼见面前的钟信只穿着一条粗布裤子,赤着上身,一身肌肉虽不像现代那些健身男一样夸张,却极是结实紧致,透着青年男子雄浑逼人的力度。 方才他冲进房来,大约是全神贯注与那淫僧对峙的缘故,整个身体绷得溜直,双拳紧握,像是蓄势待发的公豹一般。尤其是他的腰身,窄而瘦劲,筋络分明,又哪里有平素佝偻卑微的模样。 这种情状的钟信看在秦淮眼里,一时让他觉得这男人果然如书中所说,是个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的家伙。一时又觉得他阳刚俊伟,既不萎顿、又不窝囊,充满了男人的野性。 他不知道这是理智和药物在他脑海中纠结相抗的结果,只觉身上时凉时热,喉咙里更是如燃了火一股,因此便要钟信给他弄些水来。 钟信见他一张脸上满是红晕,身上中衣被扯得稀烂,四下露着雪白肌肤,不由下意识便转开了眼睛。待听得他直呼口渴,忙倒了杯清水过去。 秦淮见他俯身过来,便想直起身体。哪知方欲行动,才发觉自己身软如泥,浑身已没了一丝气力。浑不知方才与那淫僧撕斗时的力道,此刻都哪里去了。 钟信见他瘫软如绵的模样,微怔了怔,便坐到床边,一只手从秦淮身下伸过去,扶着他后背,将他身体慢慢直了起来,并把水杯送到他的唇边。 秦淮此刻已不顾不上许多,就着钟信的手,低头连喝了几大口下去。 大概是喝得急了,有水珠不断从他嘴角流下,顺着下巴直淌到脖颈之上,在灯下闪闪发亮。 钟信手臂托着他滚烫的身体,看着流在他喉结上的水珠,目光一转,偏又看到了他眉梢那颗胭脂色的痣,正在随着他喝水的动作轻轻滑动。 不知怎地,钟信只觉脑子里轰然一响,眼前瞬间闪过那画册中种种不堪的画面。 眼前这个衣不蔽体的俊美男子,仿佛不再是需要保持界线的长兄之妻,也不是自己厌之憎之的风骚嫂子,而是化身成活灵活现的画中人,各种姿势、百般诱惑,鲜活无比。 这会子,钟信只觉身上的血液好像忽然间失去了控制,在体内胡乱冲撞,那靠意志困在心底深处的欲望,就像忽然间被放出的猛兽,忘记了牢笼的桎棝,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便是眼前的食物是如此鲜美,想要一口将它生吞活剥了下去。 分卷阅读32 窗外的钟仁虽浑身湿透,却已将卧室内发生的情状尽收眼底。 他早就听说宝轮寺的僧人中有不轨之徒,却未料到这起淫贼竟会如此嚣张,平时偷鸡摸狗干些风流勾当便也罢了,竟然敢把手伸到自己房中人的身上。 不过,他虽然惊讶于这花和尚色胆包天,将秦淮按压在床上,却纹丝不动,依旧是站在窗边一角,只不错眼珠儿地向室内窥望。 他此刻心里揣着一个大大的意外。 他没有想到,自己对这个从烟花巷中选来的风骚美人,似乎看走了眼。 虽说最近这些日子,他亦隐隐觉得秦怀与素常相比有些异样,但却并未多想。 可是眼前已经被人下了迷药的他,竟然在那淫僧的威逼下,拼死反抗。即便被人撕烂了衣衫,身上的肌肤也青紫斑驳,却终究没有为了保命而舍却名节。 这和自己娶进门时那个眼波里满是欲念,见个略有点模样的男人就要发骚的风流相公,也相差得太过悬殊了些。 钟仁正自疑惑,却见那淫僧被钟信吓到,已经向外逃窜了去,而床上的秦淮正支起身子,叫了声“叔叔”。 他被秦淮那声又软又颤的“叔叔”叫得心中一动,登时睁大了双眼,跷起脚跟,定睛细观。 待见得两人相扶相靠,肌肤相亲,钟信在搂着秦淮喝水的当口,面色突变,双眼放光,已有男人血脉贲发、精冲七窍的状态。 钟仁身子虽残,却是此中的老手,一眼看去,便知以此时的光景,只要秦淮听从自己的安排,使出那些在堂子里学来的本事,老七这阳刚的男儿身子,定当如弦上之箭,非发不可。 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场景,浑身上下满溢着一股难得的热力,便是雨水淋在身上,也全然不知。只盼着下一秒,秦淮身子一软,瘫倒在老七怀里,之后便如那些画册中的人儿一样,替自己揽尽人间的极乐。 秦淮喝了几口水下去,本已混沌不清的大脑又瞬间清醒了些许。 他微微睁大些双目,才发觉自己竟被钟信揽靠在身上,后背被撕破处,正不断传来他身体上的体温。 只是那体温明显变得越来越热,甚至有一种滚烫灼人的感觉。这感觉让秦淮有一点诧异,下意识便偷偷瞄了钟信一眼。 老天! 只见这会子的钟信面红耳赤,细碎的汗珠在他的额头上闪着微光,从鼻息里可以听到让人紧张的喘息,可是更让秦淮感到惊恐的,却是他一双已经接近失去焦距的眼神。 那眼神里装满了秦淮在钟仁、邱墨林甚至方才智空和尚眼中看过的东西。 是一种接近于禽兽的凶猛欲望。 秦淮感觉自己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想到了钟仁在临行前威逼自己所做的那些勾当。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药力尚在的身体,只要自己稍稍主动那么一点点,便会立即对钟信起到勾魂蚀骨的诱惑。既可以完成钟仁交待给自己的任务,也可以拯救自己药力刺激下的身体,当然,也必将满足钟信此时已经失去控制的欲望。 看起来似乎一举三得,但是,然后呢? 在肥皂泡被捅破,所有的欲念都清零之后,自己这个男嫂子,又将在这个恢复理智的小叔子心里,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显然,是不言而喻的。 就像结尾描写的那样,“那些视他为贱种的兄弟姐妹、勾引虐待他的男嫂艳婢,在他心狠手辣的断掌纹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黄泉路上,无一幸免!” 如果自己现在真的这么做了,真的变成那个勾引他的男嫂子,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老七,老七,瞧外边有人!” 秦怀忽然将钟信手中的水杯一推,表情惊恐,指着窗子大声叫了起来。 第23章 “老七,老七,瞧外边有人!” 秦淮这一声尖叫,惊到了屋里屋外三个男人。 钟信自不必说。 他此刻和秦淮肌肤相接,不断感受着从其身上传来的热度,加之满鼻满腹,都是他身上淡而微薫的味道,整个人便如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纸,只要一根纤细的手指,便能让他瞬间破功。 却不料,让他又憎又怕的嫂子非但没有伸出勾魂的手指,反倒忽地发出一声惊叫,让他顿时从混沌冲动的云头,直坠下来。 “嫂子莫怕!” 钟信稳了稳心神,将秦淮往床里推了推,三两步冲到了窗前,将略有些晃动的窗帘用力一扯。 “大哥……大姑爷?” 他没有想到窗外竟然真的有人,更加没有想到这两个男人会是钟仁与邱墨林。 雨丝顺着风挟裹进来,让钟信赤祼的上身感受到一阵冰冷的寒意,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因为看大哥湿透的衣衫,似乎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了。 当邱墨林在院子里乍一见到钟仁的光景,先是瞠目结舌,继而满脸堆笑。 虽然他一时间想不出,本应身在钟家的大舅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家庙的别院。也更想不明白,风雨之中,这位钟家的掌权者,为何会站在自己老婆的窗外,而不进到房里。 他来不及细细琢磨这些异状,因为钟仁已经迅速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并用手指了指,明显便是让他站在那里勿动的意思。 邱墨林听话的点点头,心里却飞快地揣度着眼前这个出人意料的场景。 便是他暗中知道钟仁无能的事实,但一时三刻,也根本无法理得清楚,眼下跷脚伸颈的钟仁,究竟在看些什么。 见钟仁整个人俯在窗前,一副全神贯注的表情,邱墨林悄悄往前走了几步,离钟仁近了些许。 这光景,邱墨林才发现钟仁的脸色有些异样。原本总是灰白无神的脸,此刻竟然泛着浓重的红潮。从侧面看,甚至连眼白都充满了红红的血丝,嘴角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亢奋。 他究竟是在看什么呢? 邱墨林已经瞄到窗子上被钟仁掀开的缝隙,可惜钟大少便立在那里,他心里再是好奇,也不敢伸过头去。 忽然,房间里的窗帘被人猛地扯到一边,屋子里露出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竟然便是钟家的老七钟信。 一时间,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半晌之后,钟仁忽然朝钟信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去打开门厅的门。继而又转过身来,盯着邱墨林的脸,忽然开了口。 “都这般时辰了,又刮风下雨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邱墨林心中暗暗道,“这话难道不该也问问你自己吗?” 他心中如是想,嘴上却忙笑道:“我是来瞧瞧嫂子的,那会儿在来家庙的路上,嫂子便略有些不适,我想大哥既不在此,老七又是个浑人,哪里懂得什么。墨林 分卷阅读33 医术虽然浅薄,好歹也是行医出身,因此便想过来给嫂子把把脉,毕竟这身子的事,无分大小,还是别耽搁的好。”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辰来探独居的嫂子,已是钟仁的大忌。因此急中生智,便挑了这样一个给嫂子看病的借口出来。 虽然算是信口开河,但邱墨林自觉与男嫂子间已有了默契,若钟仁果真核实,自己略使眼色,那大嫂子定会和自己一唱一和。 钟仁似乎并没有怀疑他的话,脸上却浮现出一个古怪之极的神情。片刻后,忽然开口道:“也好,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嫂子这会儿,身上正不舒服呢。” 钟信急忙打开了房门,将二人迎进室内。 他虽然疑惑眼前这二人为何忽然至此,但却并不多问,只将方才有淫僧意欲迷奸嫂子,被自己发现逃遁一事,说与钟仁听。 邱墨林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哪知道这会工夫,家庙里竟然会发生如此严重之事。自己本来正懊恼来得晚了,以至遇到了钟仁,误了好事。现下一听此事,倒庆幸自己没有早早过来,避开了与那淫贼照面。 钟仁却板着一张脸,面色阴沉,只在钟信说完方才经过后,才点点头。 “这次你做得不错,老七。” 钟仁淡淡地夸奖了钟信一句,想了想,又道:“你这便去庙里传我的话,让净虚那老秃驴和几个执事滚到花厅去等我,就说大爷我有要事找他们问罪!” 钟信急忙躬身应允,方欲行动时,略犹豫了一刹,开口道: “嫂子方才虽误饮了迷药,不过在那淫贼面前,倒是刚强得很……” 钟仁朝他摆了摆手,“你不必说了,我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的很。大姑爷医术高明,这会子正好帮他看看那迷药可还解不解得。” 钟信虽心下纳罕钟仁那句“我都看在眼里”,面上却声色不动,匆匆寻那庙中住持去了。 邱墨林见钟仁提及让自己给秦淮看视,便欲走向卧房,不料钟仁却摇了摇头。 “算了,看不看都没什么要紧。你既是大夫,自然也知道那迷药不过一两个时辰内有些效用,过了时候,药性自然便会退了。” 邱墨林愣了一下,只得点头道,“倒是这个道理。” 钟仁便朝他也摆了摆手,“你也去罢,顺便和庙里那几个大和尚说上一声,夜里派几个老实点的和尚在我这院子四周守夜,教他们不许懈怠!你先告诉他们,就说是大爷的话,如若再生出事端,看我不一把火烧了这淫贼的窝!” 邱墨林见大舅子一张长脸阴如墨染,尽是暴戾之气,心下不禁惴惴,早将那借着看病占些便宜的念头,消了个一干二净,喏喏几声后,便也径自去了。 钟仁一个人慢慢走进了秦淮的卧室。 秦淮在喊出窗外有人那会儿,当真是急中生智,想要分散掉钟信的注意力,让他从火山即将喷发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所以当窗帘拉开,看到窗外钟仁带着古怪表情的面孔时,他起先确是大吃一惊,不过很快又恍然大悟。 毕竟他是知道些书中背景的人,也知道眼前的钟家大少是难得一见的变态阴险。 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说好留在钟家处理事务的他,竟然会连夜跑到家庙里,在自己妻子的卧房外偷偷窥探。 想来,他自然不知那淫僧会在中途出现,并欲迷奸自己。他跑到这里想要偷看的,是在老婆身上压着小叔子老七! 这位接连丧妻的钟家少爷,真的已经变态到无可救药的程度。秦淮简直不敢想象,他接下来还想做些什么。 “大爷,你这会子怎么忽然来了这里?方才在窗前看到你那刻,倒真真把我吓了一跳。” 秦淮努力从床上支起自己的身体,可身上依旧绵软无力。 钟仁站在床前,双臂交抱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秦淮的身体,复又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你连那淫贼尚且不怕,做什么见了我,倒会吓上一跳?” 钟仁幽幽地吐出一句,顺势便坐在床边,一只手伸到他有些青肿的雪臂上,捻了捻。 秦淮瞥了他一眼,“大爷不是说了不来,谁知竟偷偷到了,早知大爷人在外面,那淫僧便是再凶悍些,我也不会怕他。” 钟仁瞬间眯起了眼睛,将手指从秦淮手臂上慢慢上移,直滑至他的下巴上面,忽然用两根手指用力捏住。 “我说你舌头伶俐,如今看说得不对,竟是巧舌如簧这四字,还差不许多,你说是也不是?” 他手指虽然瘦弱,却像是用足了力气,把秦淮的下巴弄得火辣辣地疼。 “大爷别这样,怪怕人的!” 他故作娇态,试图去挣脱钟仁的手指,奈何对方的手指像铁钳一般,牢牢不动。 “你竟然也会怕人?” 钟仁忽然冷笑了两声,“你若真的怕我,我倒要问你,你临来家庙之时,我又和你说过什么,要你做些什么,你可曾做到了?” 秦淮咬住了下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钟仁把手指从秦淮的下巴上滑下来,慢慢来到他的脖颈处,揉捏着他的喉管。 “方才我在窗外,见老七抱你喂水之际,明明你身上药性正浓,他亦是在冲动的顶点,只要你使出哪怕一丁点本事,也必将干柴烈火,成就好事。可你却根本不听我的话,偏要在紧要关头支开老七,你说,你这样可算是在怕我吗” 秦淮轻轻向后闪躲着,却根本摆脱不掉钟仁铁钳般的手指。 “大爷,我不是不听,只是觉得还不到最佳的时候而已。大爷固然为的是我们叔嫂能够在家庙变亲厚些,可我窃以为还算知道大爷的一番心思,总是想将我和他的亲厚之事,能做在大爷眼前,让大爷亲见我与他行事,才算两全其美,也不枉大爷将我从那火坑里娶回来,又疼我一回了!” 钟仁静静地看着秦淮不断张合的双唇,忽然笑了出来。只是他那笑声听在秦淮耳中,甚是阴狠可怖。 “如此说,你竟真是这世上最懂我之人了!好吧,我且不管你是巧舌如簧,或是花言巧语,姑且信你一次。今日也就算了,从明天开始,在宝轮寺这两日里,你便要将老七勾引上手,并如你所说,在我面前行了那事,我便继续疼你,让你长长久久地做大房奶奶。如若你是在撒谎骗我,非要守那贞节,我便成全了你,一纸休书,让你重回那烟花馆,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守那贞操!” 没听清秦淮在房内如何回答,只是窗外葡萄架下,似是有人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4章 这工夫,面对脖颈上那两根铁钳般的手指,对秦淮来说,除了答应钟仁口中的不堪要求,已别无选择。 “我都听大爷的。” 他努力让自己控制着声音 分卷阅读34 ,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带出了一丝颤音。 说不怕眼前这个男人,那实在是自欺欺人的假话。 秦淮不得不承认,从穿书过来那天起,自己在钟仁身边的每一刻,都过得颤颤兢兢,神经绷得尤如小提琴上的满弦。 而现在,这绷紧的弦,却终要面临抉择,是被生生折断,还是演奏出高亢的节点。 “很好,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钟仁将手指从秦淮的脖颈间松开,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既然这样,我有样东西给你,明天你找个机会,在行事之前,想办法让老七吃了下去。” 钟仁在怀里摸了摸,从里面的暗袋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大概是掏得急了,还从怀里连带出另外一个物事,钟仁眉毛一皱,微微遮挡,顺势又塞回到怀里。 秦淮眼尖,虽只是一瞬,却已看在眼里,原来那物事,竟是他终日束在身上的守贞锁! 此刻它虽被钟仁叠成一方帕子的形状,铜锁也夹裹在中间,可那毕竟是自己日常贴身之物,再熟悉不过,只一晃眼,秦淮便把它看了个清楚。 还来不及思虑他为何要将守贞锁藏在怀里,这边钟仁已递过那纸包。 秦淮急忙接过来,心下虽隐约猜到些端倪,却还是抬眼问道:“大爷,这里面是……” 钟仁挑起他的下巴,勾了勾。 “你从小生在勾栏,想来总听说过“雏儿斩”吧?这包东西,便正是它了。听堂子里的妈妈说,若是哪个新来的雏儿不听话,打骂无用之际,便会暗中给他吃了这劳什子。这东西有两种功效,既可先将人迷倒,又会在其醒来后催生出超过常人数倍的欲念,但凡用了它,嘿嘿,便是再贞洁的寡妇也会变成潘金莲,再忠厚的男子也能变成西门庆!” 秦淮脸色变了变,故意做出娇羞的模样。 “大爷的意思是让老七把这包药都吃了,变成西门庆吗?” 钟仁用指甲弹了弹他的额头。 “小娼妇,瞧把你浪的。我且告诉你知道,这药的力道霸道得很,稍用上一小指甲的量,便足够他威风上三四个时辰。你若整包都给他吃了,那还了得,便是不丢了性命,只怕七窍也要喷出血来。那光景,他如狼似虎,失了理智,真是要弄爽死你呢!” 钟仁嘴里和秦淮说着这些,脸上竟像是抽了大烟般,红潮泛起,明显变得兴奋起来。 秦淮不敢看他发红的眼睛,忙将那药揣在怀里。 “我知道了,到时候便挑出一指甲的量便也罢了。” 钟仁又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老七估计快回来了,这话打住,小心倒入了他的耳。你今天定是累得紧了,明天又要行那种事,我去外面凉快凉快,顺便等老七回来,你自行先睡下便是。” 说毕,钟仁便出了卧室,刚推开客厅的门,却迎头看见钟信正从院门口走进来。 钟仁愣了一下,“你回来得倒快,怎么,那些秃驴都通知好了?” 钟信似乎刚刚奔跑过一般,擦了擦头上的汗,躬身点头,“怕大哥着急,跑着回来的,已经通知到了,他们都在花厅那边候着呢。” 钟仁看着他汗津津的脸,想了想,又道:“我这便过去,不过有几句话先交待给你。你嫂子今日受了惊吓,情绪不稳,明天阖家进香赏玩,他就不便去了。我这里自是要陪同老太太一块,所以你便辛苦些,留下来照看他吧。” 钟信躬起的脊背似乎微微晃了晃,有风吹过他的衣襟,钟仁并未留意。 “老七自然是听大哥的吩咐,一定把嫂子照顾好。” 钟仁匆匆走了,秦淮瞬间像被抽走了体内的所有气力,整个人立刻瘫倒在床上。 他手里还握着那个油纸包,里面软软的,显然是些粉末状的药粉。 明天,自己真的要把这东西偷着给钟信吃下去,看着他兽欲大发后,再与他行那苟且之事? 还是完全不理钟仁的要求和威胁,继续做真正的自己呢? 可如果这样做了,一心想在偷窥中获取极乐的钟仁,那个易怒又发狂的变态,大概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将自己休了,并送到窑子里,任人糟踏。 又或者,他会做得比这个还要严重,连休妻都不用做,而是悄悄地,让自己走上之前大房妻妾的老路。毕竟对钟仁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难道自己就真的要死在这钟家两兄弟手里不成!难道自己真的就不能逃吗? 一念及此,秦淮忽然从床上坐起身来。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自己并没有任何主观想要回避情节,逃离的想法。 那么在这种情节自然的发展中,如果自己并不是为了逃出,而只是为了生存,想要逃命呢? 还会受到莫名的限制吗? 秦淮静静地坐在床边,紧张地等待着。一分、五分、十分…… 眼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还多,身上还是没有上次想要逃跑时,生不如死的那种症状。 一点都没有。 老天,你终于开眼了,我终于可以逃命了! 他兴奋地赤脚从床上跳下来,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看着手里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忽然用力点了点头。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这包药既然可以先把人迷倒,他便一定要让它充分发挥出它的功效。 不管是钟信,还是钟仁,他都要想办法把药给他们喝下去。 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自己逃生的脚步。 夜色深沉。 这会子,秦淮知道这院落已有数名壮年和尚暗中守卫,因此已不再担心那淫僧会再次出现。 洗漱后,他拉上窗帘,将那油纸包小心地收在长衫的内袋里,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有风从纱窗的裂口处吹进屋子,吹得窗帘不停的抖。 葡萄架下的促织又恢复了惯常的欢叫,不过这会儿,不知是不是被隐在窗外的人影惊吓到,却忽然没了声音。 远处的宝轮寺里,有僧人在佛堂里做着晚经。 那一声声敲打木鱼的声响,像极了红尘人世里浮浮沉沉的欲望,在满月下,如潮汐般,一浪胜似一浪的汹涌。终有一日,会将那常在欲海沉浮的人,卷入浪中。 而明日,在这宝轮寺的别院里,又究竟会掀起什么样的滔天欲浪? 明日入V,万字长更,钟家新寡,就此诞生! 第25章 V章1 这夜,秦淮意外地睡得很是安稳, 甚至连钟仁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而那变态的钟家大少想是让他多攒些精力, 归来后,竟也悄悄躺下, 没有骚扰于他。 方才,钟仁在花厅怒气冲冲, 狠 分卷阅读35 狠责骂了家庙住持和几个大和尚,命其立即将智空报官, 以绝后患。待这些都处理好之后, 他便来到了大太太何意如所在的房舍。 没想到这会子,大太太房里竟然坐满了人。 有同母妹妹钟毓倒也罢了, 可是二房太太和二房钟义的媳妇在场,倒让钟仁有些意外。 见他进来,正七嘴八舌的众妇人均收了口。倒是钟毓的性子摆在那里,有话憋不得,张嘴便对钟仁道: “大哥,方才有人传了些大房奶奶的闲话,二太太那边听说了,特意过来说与太太。都说是大奶奶被人下了迷药, 也不知是真是假。太太知道后急得什么似的,正想派人往家里传个消息, 谁知你竟来了!” 钟仁看了看房中众人,脸色黑了黑,皱起眉头。 “既然知道是闲话, 谈得还这么热闹。我现下可如实说与你们,这宝轮寺确有个胆大包天的淫僧,欲对你嫂子行不轨之事,不过老七警觉,一早便发现并赶跑了他。如今我已让寺里僧人速速报官,寻拿那淫僧。整桩事情便是如此,太太大可不必操这个心了。” 何意如舒了口气,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 钟仁又道,“秦怀因受了惊吓,身子有些不适,明日断不能进香赏景,我和老七自然要留下来照看照看,便不能陪太太过去。这会子知会一声,倒免得太太明早挂念。” 何意如听得大房一门明日皆不现身,不由细眉紧皱,只从嗓子眼儿里“嗯”了一声。 钟毓却脸色一变,“大哥这话倒真说得出口,他虽是奶奶,却是个男人身子,算什么金尊玉贵的人物,竟要你和老七两个人在家守着,不要太轻狂些了吧。” 一边的于汀兰抿嘴看了看她,笑道,“姐姐方才不是还说,这大少奶奶的人品,未免太风流俊俏了些,才会若来狂蜂浪蝶,现下看,人不风流枉少年,便是大奶奶眉梢那颗销魂痣,都勾人得很。莫说是招外人掂记,便是咱们大哥,也是一刻都离不开呢!” 钟仁听她说出话来便透着尖酸刻薄,虽说身为当家长兄,一向不屑与后宅女人计较,但是忽想到钟义一大早便上门逼宫的样子,气便翻涌上来。 “弟妹这话说得不错,我确是对你们大嫂欢喜的很,一时三刻不在一处,便想得慌。不像老二,成日家忙在外面,又总是和那些喝洋墨水的女学生一起,关起门来研制香料,辛苦得很。这程子,只怕是连你仲夏苑的门,都不知朝哪开了吧!” 众人皆知钟仁蛮横阴鹜,说一不二,哪知损起人来,竟也不落下风。 一边的钟毓正恨于汀兰在自己生日时闹了场子,此刻听钟仁说得痛快,登时便笑出声来。 “大哥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我听墨林说过,二哥在公司研制香料时废寝忘食,常常与女职员通霄达旦,也是有的。不过二嫂现在既有了身子,他在外面再是辛苦,也该时常回来看看不是。估计是见二嫂大了肚子,火气太盛,行动间就给人脸子,索性在外面自行方便了吧!” 兄妹俩一抬一和,直把于汀兰一张粉脸气得面皮青紫,眼睛里便要喷出火来。 何意如看得清楚,忙对钟仁道:“好了好了,说这些闲话做甚。不去便不去罢,你们都不去,我倒也落个眼睛清静。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一直想要问你,听说那‘钟桂花’出了些娄子,众人都担心是咱家方子的毛病,不知现下究竟是怎么样了?” 钟仁斜了二房婆媳一眼,冷笑道,“太太只管放一百个心,那方子好得很,全无半点问题。说它出了娄子,那不过是有人常常惦记,有事没事,总要拿它说事罢了。” 何意如点头道,“没事便好,只是你也别大了意,听听钟毓的劝,早点将那方子存放到洋人银行的保险柜里,总比你私放着招人惦记安全些。” 钟仁因二房婆媳在此,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便故意打了岔,闲话几句后,便借故退了。 回到住处,见秦淮睡得正沉,他便躺在一旁,一边掏出鼻烟嗅着,一边却将守贞锁从怀里取出来,在手上来回摸索。 第二日清晨,秦淮起了大早,在木桶中洗了个澡,在中衣上又穿上那件最爱的黑色长衫,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清雅。 他见钟仁还未起床,便走到客厅里,却意外地看见钟信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他这会儿又是一副佝偻的萎顿模样,和昨晚赤着上身,挺着脊背的雄壮样子大相径庭。 不知他思虑的是什么要紧事,头一次,大嫂子已经走到他的身前,他还没有发现。 “叔叔怎么起得这样早?大爷说了,咱们两个今个儿不去进香,又没什么紧要的事儿,不如再回房睡一会儿吧。” 钟信这才如梦初醒,急忙站起身,朝秦淮道:“ 嫂子有所不知,我素日里起惯了,到了这个时辰,便没了睡意。倒是嫂子昨天被惊吓了一番,怎么不养养精神,也这么早起来。” 秦淮朝他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眉梢处那颗胭脂痣微微一挑,整张脸竟有如一派春光。 “我这人有个毛病,到了生处,便会择席,所以一大早便醒了来。对了叔叔,你煮了什么,味道竟这么清甜?” 钟信不敢看他明艳的笑脸,略躬身道,“那是我为大哥燉的参茶,虽然不知大哥会连夜赶来,但我素常身上都会带些参片,备着不时之需,这会子,便是那参茶的味道。” 秦淮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茶炉,果见那炉上的铜壶里,正在不断冒出汩汩的热气。 那股清甜的味道,便是从那边飘来。 秦淮轻轻嗅了嗅,笑道,“这茶煮得真香。” 钟信憨憨地笑了笑,伸手搔了搔头,目光中却隐隐有些躲闪。 秦淮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对钟信道:“大爷一会儿便要去陪太太上香,不如这会子便把茶盛出来,晾得凉些,方便他喝了再走。” 钟信点点头,转身走向那铜炉,眉宇间却忽然多了份古怪的神情。 秦淮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心里想得却是他昨晚脊背挺直的样子。 这人,是真会伪装自己。 钟信肩宽背阔,转过身去倒茶,竟把整个小几都挡住了。 不知是不是秦淮心里着急,他觉得钟信这碗茶倒得似乎有些慢,等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盖碗扣盖的声音。 钟信转过身来,“今天这参茶我煮多了些,恐怕倒有得剩。” 秦淮心中一动,便也走到炉边,伸颈看那铜壶,因笑道: “果然煮了好多,倒了这么一碗,还剩了足有一半。依我说,叔叔也不用见外,不如也喝上一些,这补身的东西,若是剩下倒掉,倒真是暴殄天物了。” “多谢嫂子美意,这东西金贵得很,老七粗鄙 分卷阅读36 之人,又哪里配喝它,不如我倒给嫂子喝一些吧。” 钟信说着,便又倒了一碗茶出来。这次倒茶的速度,便快了些许。 秦淮偷偷吸了口气,忙笑道,“叔叔哪里粗鄙了,都是自家兄弟,在我心中,原也没那么大分明。不过,这东西是给男人补元气的,我虽然也是男人身子,却素来火大,大夫早说过不易进补太多。所以这茶,还是叔叔喝吧。” 钟信不好再拒绝,便将那茶碗放在一边晾着,想要把钟仁的茶送过去。 “大爷这会儿还未起来,你不便进去,我来端吧。对了,叔叔这会子可有工夫,替我去外面摘些葡萄下来,昨天我留意看了看,已经熟了大半呢。” 钟信看着他端起给钟仁的茶碗,便点点头,“嫂子既然喜欢,我这便去摘。” 说完,他很快在房内寻到一只竹剪刀,又拎了个空盒子,出了门。 秦淮看着他的背影从正门出去,又轻轻把门带上了。 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忽然间开始加速地跳,手脚和嘴唇也一齐哆嗦起来。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儿,逼自己稳住心神。一双眼睛在卧房的门上瞄着,手却从口袋里掏出那油纸包来。 说来奇怪,这纸包捏在手里,似乎比昨天轻了不少。 这疑虑在秦淮脑中只一闪而过,毕竟他对那油纸包的印象也不甚深,而且这工夫,自己要赶紧把两杯茶都下了药才好。 他将油纸包放在桌上,飞快地打开,里面是一些乳白色的粉末,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秦淮用小指上留的指甲,轻轻挑了些粉末上来,深吸一口气后,立刻弹进了给钟仁的茶碗。 那粉末遇水即融,迅速消失在参茶里,无影无踪。 他刚想把碗盖上,却心中一动,又连续挑了两指甲的粉末,加了进去。 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既然自己要逃,那就要逃得离钟家家庙远远的,越远越好,而这自然就需要更长的时间。 既然这“雏儿斩”是先把人迷倒,醒来时再激起人的欲望,莫不如就给他们兄弟俩多加点量,让他们昏迷的时间越久越好。 弄好了钟仁的参茶,秦淮又揭开钟信的那个盖碗。 刚想如法炮制,不知为何,心里却忽然涌上一丝奇怪的犹豫。 他晃了晃头,最终只挑了一指甲的粉末下去。 秦淮一边看着那粉末融进水中,一边想着自己眼下的所为。 或许,给钟仁多加些药也无妨,毕竟他是个不举之人,喝得再多,估计也没有真正的害处。 而钟信,他毕竟太年轻太健壮了,真要给他加得多了,别再像钟仁说的玩笑话那样,弄成个七窍流血,可就惨了。 两杯茶都已经弄好了,卧室里也隐约传来钟仁起床的声音。 秦淮又一次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端着给钟仁的那杯参茶,进了屋去。 “你让他去摘的?” 钟仁懒洋洋地站在窗前,窗帘已经被他拉开,外面的葡萄藤遮天蔽日,可以看见钟信正踩着不知哪来的木梯,在架上剪葡萄。 秦淮将参茶端过来,目光在窗外钟信的身上掠过,“是啊,这葡萄大多已经熟了,现在吃,正是好时候。大爷,这是老七给你燉的参茶。” 钟仁转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一大早的,老七怎么就煮了这个,谁喝得下。” 秦淮感觉有细细的汗珠儿从头发丝里渗了出来。 “我方才倒也问了,他以为大爷要和太太们去进香,怕大爷这一天车马劳顿太过疲累,才特意提前煮了出来,说是给大爷补补体力。依我说,大爷还是喝了它,一会儿,也好有精神看戏不是。” 说到看戏二字,他故意垂下脸,一双眼睛却向上撩着,眉梢那颗痣轻轻一抖,看起来又媚又骚。 钟仁一双眼睛顿时眯成了线,嘴角露出一丝淫邪的笑意。 “这会子看你,倒像极了初见你时的样子,大爷我好的就是这口,你别光说不练,抓紧把药给老七下了,一会儿好好骚给大爷看!” 他边说边接过秦淮举在面前的茶碗,揭开盖子,鼻子嗅了嗅,忽然皱起了眉头。 秦淮感觉一颗心瞬间冲到了嗓子眼儿。 “煮这参茶,家里用的都是澄净的旧年雨水,煮出来,味道淳而不涩,喝着也香甜。这里的水虽是山泉,却有些硫磺的味道,差得多了。” 秦淮心里面像敲鼓一般,听他如此说来,便咬牙“嗯”了一声。 钟仁摇了摇头,端起茶碗,还是将那参茶喝了下去。 秦淮忍不住悄悄出了口长气,在心里暗念了声阿弥陀佛。 “我这里收拾收拾,然后便假装出去,你赶紧想办法给老七下药,待迷倒他后,便把卧室的窗帘弄出条缝隙出来,我料定他醒后势必状如猛兽,与你入了港后,便顾及不到这些了。” 秦淮见他说着如此下流不耻之事,却是一脸的随意自然。 自己这里,却故作娇羞状,一边接了茶碗过来,一边道:“一切都按大爷说的便是,我方才见那参茶还有得剩,现在便去想法子加了药粉进去,再命老七也喝上一碗,大爷看可好?” 钟仁一边朝里间那浴室走,一边道,“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这主意甚好,快快去罢。” 秦淮见他进了浴室,便朝窗外看去,却发现钟信已经不在葡萄架下。 他急忙出了卧室,见他正站在小几旁,手中却端着那只下了药的茶碗。见他出来,忙躬身道,“老七给大哥燉了十年的参茶,今天倒是第一次尝到这茶的滋味,还真是要多谢嫂子。” 秦淮走到他身边,拿眼睛望过去,见那茶碗果然已经空空如也,刹时间,一颗心竟莫名有些百感交集的感觉。 钟家兄弟俩终于把这加料的参茶都喝了下去,再下来,就要看谁先被迷倒了。 想到这里,秦淮下意识便看了钟信一眼,脸上有一种情不自禁的兴奋和紧张。 为了掩饰,他吸了口气,对钟信道:“叔叔,昨天进到家庙的时候,我瞧见那后殿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跨院,门上落着锁,竟然还贴了封条。我实是有些好奇,不知那院子是做什么的,还要锁了门来?” 钟信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听他相问,便抬头看向秦淮。这一次,他没有迅速避开大嫂的目光,而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竟闪过一丝悲悯的神情。 “那地方,在钟家人心中是很避讳的,大哥难道没和嫂子提过吗?” 秦淮怔了下,“大爷从未提起过。” 钟信微微点了点头,“其实这宝轮寺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和一般大家族的家庙一样,除了祭拜祈福,还要在族人去世时,作停灵之所。说白了,在死者葬入祖茔之前,那院子,便是停尸 分卷阅读37 用的。” “……” 这答案出乎秦淮所料,一时间瞠目结舌,竟不知道该接句什么。 钟信看出了他的惊讶,神色间似乎犹豫了一刹,却又低声道:“近些年里,除了老爷的灵柩,那里停过的人,都是大房的奶奶。” 他这话一出口,秦淮只觉后背蓦地一凉,不自禁地,便打了个寒战。 一向话少的钟信竟难得接着说了下去:“嫂子到钟家后,想来也听说过大房接连丧妻之事,但却未必知道,那几个大少奶奶的死因,都是源于床第之事吧!” 秦淮的眼睛在瞬间睁得老大。 死因源于床第之事? 问题是,钟仁明明也没有那个功能啊。 他虽然知道钟仁的前几房妻妾接连横死,但在他看到的那部分里,作者只是提到了钟仁克妻,并一笔带过,未真正揭露那几个人的死因。而钟信此时这话,听起来未免太有些嚇人。 钟信忽然侧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眼睛里有道光一闪而过。 “老七本不该多说这些家中旧事,不过那日在品箫阁里,听嫂子那首拉给天下受苦娘亲的曲子,觉得嫂子倒也是性情中人。因此这会子,还想多说几句闲话。” 秦淮听在耳中,心中一惊。 V章2 钟信又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微微加快了语速。 “嫂子,大房那几任奶奶过世的光景,我都在泊春苑里。说起来,她们几个委实都是死在床第之间。只是这种死法,她们娘家那边,自然会感觉蹊跷,因此每次都有族人前来查问。而大哥的答复,便是他阳欲过强,房事无度,几任奶奶不仅被他耗尽元气,更为了满足他,在私下里夫妇共同服用助性的迷情药。而那迷情药数量不易掌握,服得过久,或是用量过多,便极易损经蚀血,尤其女子,更易生成血山崩之症,真若死在床第间,也并不稀奇。” 钟信这话让秦淮只听得身上一阵阵发紧,但是心中更奇的,却是不解他为何偏要在此时,给自己讲上这些堪称狗血的大房旧事。 却听钟信又接着道:“只是大哥这些话,那数任大奶奶的娘家却仍是将信将疑,因此也都曾请了官家的仵作过来,谁知查验之后,却发现果真各人体内都有那迷情药留存,且没有其他症状。便是在大哥身上,也同样都验出了那药来,只是用量尚不足以伤身罢了。因此那几家虽都在背后骂大哥荒淫无耻,但终究说不出什么,最后便不了了之。” 说出这番话后,钟信似乎喘了口长气。 便在此时,钟仁所在的卧室里,忽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响,倒像是什么东西翻倒在了地上。 秦淮心中一惊,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看来,到底还是钟仁服的药多,先行生出了反应。 钟信显然也听到了那声响,眉间一凛,两只手瞬间暗握成拳。 秦淮故作轻松道,“不知道是不是大爷滑了一跤,待我去房里看看。” 他刚一转身,一边的钟信却忽然叫了他一声。 “嫂子…” 秦淮愣了愣,收住了脚。 他心里正有些暗悔,不如方才给他也下了同样的药量,那此刻倒下的,说不定就是两个人了。而这会子,从钟信的身上,还根本看不出一丝喝下迷药后应有的症状。 钟信依旧躬着身子,见他站下,眼睛便转向窗外,用手指了指远处宝轮寺的佛塔。 “嫂子,方才你问我家庙中那停灵的所在,老七因念起旧事,说的有些多了。不过老七虽然卑微,却素来相信在神佛慈悲之下,自有善恶因果报应,虽说桥归桥,路归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但便是受人一餐一饭,也终是还了的好。嫂子就请去罢,有事喊老七便好。” 钟信这番话说下来,若听在钟家其他人等耳中,大概都会觉得这一向寡言少语的老七怎么忽然间变得神神叨叨,不知说的什么。 但在知晓钟信未来命运的秦淮这里,却在他最后的几句话中,隐隐听出了弦外之音。 只不过他现下还来不及细细琢磨这番话中的深意,而是必须先去看看钟仁在喝了那药茶后,究竟是何种模样了。 秦淮推开了浴室的门。 刹那间,只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个身着中衣的男子仰面朝天,蜷卧在地上,人事不知,却不是大少爷钟仁是谁。 这工夫,他素常便极其晦暗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如纸。而在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这七窍里,竟然全部向外流着暗红的血迹。 那血液不知流了多少出来,竟然将整个地面都染成一片暗黑色的红,难怪一打开门时,便是浓重的血腥。 怎么会是这样,他这是怎么了? 秦淮一时间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便伸手揉了揉双目。 地上的钟仁并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一动不动,只不过这一次,秦淮却注意到了他流血的双眼,竟然是张着的,只是已无半分神采。 他一颗心就像是被重锤敲打着一般,浑身一阵阵发抖,却还是咬紧牙关,用力拧了自己大腿一把,逼自己镇定下来。 连续深呼吸了两次,秦淮终于抬起脚,轻轻走到钟仁身前,俯下身,将食指伸到他的鼻下。 老天! 原来此时的钟仁,果然已是气息全无。而离得近了,看着他七窍流血的脸,秦淮只觉一阵眩晕,不由便跌坐在地,却刚巧撞在身后的木桶上。 后脑与木桶相撞的痛感让他从眩晕中渐渐清醒,脑子也开始迅速地旋转起来。 钟仁死了。 吃了自己下过迷药的参茶后,死了。 这是第一个直撞进大脑皮层的清晰念头,可是随之产生的,却是让秦淮感觉混沌难辨的东西。 明明自己只加了三个小指甲的药粉,那份量和整包药相比,差距悬殊。按钟仁的说法,便是全包药吃下去,或许才有可能出事,可是眼下,才那么点量,他怎么就会真的死了? 他死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像原计划一样溜走跑路?可是现在的情形,已经和事先相像的完全不同了。自己不仅仅是迷倒了钟家的两个兄弟,关键是其中一个,已经直接见了阎王。 自己若是再跑,岂不是跟直接承认是自己弄死了钟仁一样,百口莫辩。再说,以钟家之财势,这涉了人命之事,自己便是跑,又焉能跑得掉。 可是不跑,待钟家人进香归来,见钟仁忽然七窍流血暴毙,自己又该如何解释,才能说清他的死因呢? 秦淮只觉脑子里像有成百上千个蜜蜂在嗡嗡乱转,无数个念头和思绪缠成一团,却又全无思绪。 窗外忽然传来宝轮寺的晨钟,在寂静的庭院里,清越而幽远。 那钟声像是敲在秦淮的心口一样,让他 分卷阅读38 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好像在重重迷雾中,突然透出一个明亮的豁口。 他想到的,正是方才钟信说给自己的那番话。 片刻之前,这番话听在秦淮耳中,还只是惊讶于钟家大房往事的狗血淫邪,可是现下,他却在钟信的字里行间,忽然找到了一些极其重要的信息。 钟家接连暴毙的大少奶奶,皆死于床帏之间,在经过官家查验后,果然都曾和大少爷共同服用了催情的药物,又皆因服药过量,导致了最后的横死。而大少爷之所以无事,不过是服用的数量不足,或男女身体承受度有别罢了。 那么,如果大少爷偶尔性之所至,被刺激得加大了用药的数量,是不是也有可能突然承受不住,七窍出血而亡呢? 从之前大奶奶们的例子看,只要吃多了药,就完全可能啊! 秦淮感觉自己像是个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麻绳。而这麻绳,正是钟信那番言语。 自己方才还在意外,他为何忽然间讲了这些陈年旧事。却不料转瞬之间,这些旧事便成了对自己极为有用的信息。 如果自己不知晓这些曾经发生在大房中的过往,尤其是那些有关大少奶奶和钟仁共同服食药物的细节,有些事,就是编,也是编不圆的。 这工夫,秦淮似乎已经有了一个不敢确定,却又必须要去尝试的主意。 他咬牙站了起来,有些哆嗦着回到卧室里,先将身上穿好的黑色长衫脱掉,只穿着那件半露半透的白府绸衫裤。 钟仁方才喝参茶的茶碗还在那里,他倒了些冷开水,便将那油纸包从口袋里掏出来,挑了一小指甲的迷药下去,很快,药末便消融在水中,不见一丝踪影。 秦淮深吸了口气,再不及多想,几口便将那碗药水喝了下去。 然后,他走到卧室的门边,对着客厅方向大力喊了两声。 “叔叔,叔叔!你快些过来,出事了!出事了……” 客厅里隐约传来钟信急匆匆的脚步声。 秦淮鼓起勇气,转身又跑进了沐浴间里。虽然很怕去看地上面钟仁的脸,却还是强迫自己一点点挪到他的身边,将油纸包塞进对方的怀里,然后猛地躺下去,与钟仁搂抱在一起。 瞬间,钟仁身上的血污和流淌在地上的血迹,便将他的全身上下都染红了。 门口传来钟信的声音。 “嫂子,方才可是你叫老七?大哥他…和你都在里面吗?” 秦淮紧挨着钟仁的身体,他不敢睁开眼睛,却能感知到对方的身体越来越冷。 “叔叔…快些…快些进来…大爷他好像出事了!” 秦淮的声音已经带着十足的哭腔,并且这腔调,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这会子,他真有心狠狠地哭上一场。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钟信的脸迅速进入秦淮的眼帘。 奇怪,一样喝了迷药参茶的他,到这会儿光景,竟然还是一如平常。 看到卧在血泊中的钟仁与秦淮,钟信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为复杂的光芒。 那光芒虽然极其短暂,但一直盯着他的秦淮,却没有错过。 在那一刻,秦淮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奇怪而笃定的念头。 他觉得在钟信打开这扇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钟仁的下场。 V章3 看着卧在血泊中的钟仁,和被他半压在身下的秦淮,钟信的眼睛睁得很大,目光中虽有惊恐,却似乎又暗藏着其他情绪。 可是那份惊恐的所在,似乎并不仅仅是被满脸血污的钟仁所骇到,也惊讶于方才还一身黑色长衫,此刻却变成了白府绸衫裤的秦淮。 “嫂子…大哥是摔倒了还是怎么,为何片刻之间,出了这许多的血?” 钟信边说边俯下身来,去看钟仁的瞳孔,同时伸出手,去抓钟仁伸在中衣怀里的右手,大概是想摸摸他的脉搏。 钟仁的那只手一直伸在衣襟里,秦淮既不敢多看他,便没有过多留意,只以为他是在死前抚摸自己难受的心脏。 钟信向外拉了一把,钟仁的右手却还卡在衣襟里面。 他瞥了眼秦淮,便将手伸到钟仁的怀里,在中衣的内袋里,将他的手轻轻拉了出来。 钟仁的右手已经有些微微的僵硬,手掌半握着,却可以看到手掌中有一团像丝绸又像软甲的东西。 秦淮愣了。 那东西钟信或许不识,他却是再熟悉不过,原是每日里穿在自己最私密处的…守贞锁。 他急忙伸出手,将那东西从钟仁的手里轻轻取出来,又顺手揣进了怀里。 钟信一只手正按在钟仁的脉搏上,似乎没有留意这些,却又似乎都看在了眼里。 大约一分钟的时间,钟信从钟仁的手腕上收起手指,嘴角哆嗦了两下,摇了摇头。 那里,早已经没有脉象了。 “叔叔,大爷他不是摔成这样,而是忽然间七窍流血后,才摔倒的。我刚刚也试了他的呼吸,半点全无,怕是真的已经...不行了!” 钟信面色深沉地点了点头,忽然伸出手,指了指秦淮的上身。 “大哥为何会忽然间七窍流血,又为何会这般的快?嫂子方才不是这身打扮回的房,怎么这会子又成了这副模样?” 他这两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追问秦淮,却又不带半分疑问的口气,反倒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不待秦淮开口,钟信又低低道: “出了这天大的事儿,自是不能拖延。老七要马上赶去家庙那边,想办法找人联系上太太和家里人等,嫂子可有什么想说的,便说予老七知道,免得待家里人都回了来,咱们这话…就不好变了。”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了一下,又都飞快地垂下了眼帘。 秦淮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同样表情微妙的钟信,不知为何,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变得冷静下来。 钟信这几句话说得别有深意,秦淮却并未感觉到意外。 因为他知道,对于钟信,自己心里掌握着其他人都不具备的底限。 那就是大哥钟仁的暴死,不管到底死于何种原因,在他的心底,都绝不会悲伤,甚至可以肯定的说,是在狂喜。 只不过这个擅长伪装自己的小叔子,绝对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罢了。 虽然如钟信那会对自己所说,桥归桥,路归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谁也不知日后又会如何。 但是秦淮知道,在钟仁暴死这件事上,钟信想做的,却是和自己走在同一座独木桥上。 因为,他要最大程度地撇开他自己,保全他自己。 毕竟在钟仁突然横死之际,这整个院子里、卧房中,便只有秦淮和他两个人。 而且重要的是,在钟仁临死之前,又曾喝过他亲手煮好的参茶。 所以,以他的性格和心机,又 分卷阅读39 怎么会不想听到嫂子最后将要给出的、那个要面对钟家所有人的答案呢? 他一定是要听完,才会走的! 秦淮深吸了一口气。 “叔叔,我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一次,你听好了,若有人问到,也好说得清楚一点。” 钟信看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大爷本是不打算来家庙的,可他一是想过来陪陪太太,二是担心我初次来宝轮寺,一个人形单影只,太过寂寞,因此虽顶风冒雨,还是来了这里。谁知事不凑巧,却偏生出了淫僧那档子事儿,大爷心情不佳,在家庙和住持等人生了好大的气,回来后便直说胸口疼。我宽慰了半天,方才睡下 。” 钟信见秦淮一边说一边不时看向钟仁的尸体,目光中似有怯意,便将身体慢慢移过去,挡在秦淮和钟仁的尸身前面。 “待到今儿个一早,天还没亮,大爷却偏偏醒了过来。大约是昨夜换了地方的缘故,大爷醒来后便兴奋得紧,定要与我行房。因近年来大爷接连娶过数房奶奶,身子耗得空了,向来都是用药支着身子,所以整个人虚得厉害。这段日子,已是非常不好,甚至…已不能再行房事。” 秦淮说到此处,只听钟信微微咳了一声,却并未言语。 “因此那会子,大爷便把随身带的药取了出来。因这些年来,大爷用药时都是用参茶送服,因此特特召唤了老七,让他起来燉了参茶。待参茶燉好,大爷便把那迷药‘雏儿斩’掺了进去,让我吃上一些,而他自己,因担心起不了阳,又比平日多用了好些下去。” 钟信又微微咳了一声,看着秦淮的目光里,竟隐隐有一种赞赏的意味。 “用了药后,大爷又说要同我一起在那木涌里共浴,顺便行了那事。他与我共进了浴间后,我刚要脱了中衣,却听他大叫一声,一只手捂着心口,整个人却在不停地发抖,我因害怕,刚想过去扶他回房,谁知他一头栽过来,压在我身上,眼睛鼻子各处都齐齐喷出血来,那样子,既让人害怕,又真真是可怜啊!” 秦淮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想好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些话,参考了钟信透露给他的那些细节,可以让熟知这些往事的人,自然而然便会将眼前的事故,与当年那些曾经发生在大房里的经历,关联在一起。 只不过,从前死去的人,都是大房的奶奶。而这次,死者调换了角色,服药过量的,终于轮到了钟家的大爷。 在编想出这样一番情节的时候,秦淮也知道这里面最重要的,便是钟家一定会将自己视作最大的怀疑对象。 所以他才在钟信讲述的往事中吸取了经验,自己也赶紧服用了那迷药下去。这样如果报官后有人查验,自己体内自然也和钟仁一样,都有药物的痕迹。 只不过就像当年一样,有人过了量,有人侥了幸。 而之所以特意提到让老七起早燉茶,自然也是因为那药着实是掺了参茶后才喝了下去,如果不提,在查验中,反而会出了纰漏。 钟信听他说完这番话,有一阵没有言语,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身体却恢复了佝偻的样子。 片刻后,他躬身朝秦淮微施一礼,语气一如寻常,依旧是那副卑微的模样。 “嫂子,老七都已经记下了,我这就去家庙通传大哥的死讯,差不多回来时,相关人等,便也都会到了。” 秦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话中隐含的意思。 钟信转身便朝外走,到了浴室门口的时候,却忽然转了身。 他的目光在钟仁愈显冰冷可怖的身体上看了看,继而,落到了秦淮极度苍白的脸上。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此时的秦淮,双眸里装满了恐惧与紧张。 毕竟钟信此时走后,这偌大一座庭院里,只有他和一具冰冷的尸首,一齐躺在昏暗的浴室中,那情景,着实让人惊恐。 “嫂子,老七知道这会子,谁留在这里,都不会好过。老七有个法子,可以暂避了眼前的情状,只不知嫂子可愿意试上一试。” 秦淮紧紧地咬着牙根儿,却不说话,只用力点了点头。 钟信慢慢走到他的身前,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芒,猛地伸出右掌,用力砍在秦淮后颈之上。 秦淮只轻哼了一声,便一头栽了在了钟仁的身上,一动不动。 钟信转身欲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俯下身,将手伸进了秦淮的怀里。 第26章 方才秦淮从钟仁手中取走那个物件的时候,钟信便已经看在眼里。 这个临死前还紧紧握在钟仁手中的物件, 想来, 一定是钟仁特别看重的东西。 钟信很快便把那东西从秦淮怀中掏了出来,在手上轻轻抖了抖, 那块看不出是何种原料的物件舒展开来,显出了原本的形状。 它的材质柔软又坚韧, 摸着仅有薄薄的一层,看起来不像是有夹层或是其他机关的样子。 钟信仔细看着它的形状, 目光却被它悬垂在洞眼处的铜锁吸引了。他浓重的眉毛皱了起来, 似乎想不出这个亵裤样的物事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光似是在无意中落在一旁的秦淮身上,男嫂子仅穿着半透明的白府绸衣裤, 被血污染湿后,凸显出了苗条的腰身和修长的腿。 看着包裹在白府绸裤中的隐约轮廓,钟信忽然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手中这物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脸瞬间变得滚烫起来。 手里那件东西像竟是瞬间变了模样,不再单纯只是一块布料,而是多了某种奇怪的温度和气息。 钟信眼中浮现出失望和羞耻兼具的神情,两只手迅速将那物件折了下, 又重新塞回到秦淮的怀里。刚要起身时,他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又慢慢蹲了下去,伸手在钟仁的怀里重新摸索起来。 片刻后,钟信的眼睛忽然一眯, 一把小巧的铜钥匙,落在他的手中。 卧室里的自鸣钟突然发出报时的脆响,他愣了下,来不及多想,便把那钥匙藏在了怀中。 地上,那个被他打昏的男人一动不动,俯在钟仁的身体上,像是一只被人施了虐的猫。 钟信用力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就算是猫,这也是一只曾经被钟仁和自己都看走了眼的猫。 只不过这个像猫的男人,在自己未来的路上,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一切,还未可知。 他摇了摇头,再无暇顾及其他,推开门匆匆去了。 当秦淮睡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既没有躺在浴室冰冷的地面,也没有睡在卧室的大床,而是坐在别院大花厅的地面上,背靠着花厅里的松木柱子,目光所及,才发现自己的脚上连鞋都没有穿。 那双曾经被钟信在脚盆中揉搓过的 分卷阅读40 雪白脚掌,此时却沾染着血污,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冰凉的触感从脚心反射上来,才让秦淮从昏沉懵懂中真正惊醒,举目四顾,却发现大花厅里人影幢幢,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老大媳妇儿醒了!” 发出这急促声音的,是二房太太莫婉贞。 在钟信找到宝轮寺僧人,把钟仁暴亡的消息送给正在赏玩风景的钟家人时,大太太何意如立时便昏厥了过去。 这消息对钟家任何一人来说,都可谓是晴天霹雳。只不过在霹雳过后,是惊恐伤心还是暗自欢喜,便不得而知了。 大小姐钟毓、三少爷钟礼同钟仁是一母同胞,得知大哥突然暴死,自然是又惊又悲。 尤其钟毓见母亲昏厥,更是急火攻心,一边吵着让人赶紧去报官,一边对在一边发怔的邱墨林连嚷带叫,让他赶紧把车子开过来。 邱墨林听到这消息时,整个人瞬时呆了。 昨天夜里在葡萄架下,大舅子跷着后脚跟偷看他自己老婆的情形,一下子便浮现在他的眼前。 在想到这个画面后,邱墨林略略感慨,脑海里很快便浮现出一个新的念头。 大舅子突然横死,那又骚又白的男嫂子,岂不是在转瞬之间,已经变成了小寡夫? 而敲开风流寡夫的门,不正是自己最擅长的吗! 他正在直着一双色眼胡思乱想,一边又悲又急的钟毓见他木讷不动,竟似没听见自己言语一般,不由火冒三丈,登时破口大骂起来。 邱墨林这才如梦初醒,忙喏喏连声,跑去把汽车开了过来。 大房嫡长子暴毙,大太太何意如又昏迷不醒,这边二房三房的众人围前围后,又是擦泪又是安慰,倒都是做足了面上的功课。 只有于汀兰借着身子不便,却不往前凑趣,只和丫头锦儿在一旁耳语了半响。锦儿连连点头,便趁乱匆匆离了众人,自行雇了辆车,竟往附近找能打电话的电报局去了。 这边钟智、钟礼及邱墨林的汽车都已备好,又将何意如抬到车上,众人仓皇上车,阖家人众便一溜烟往宝轮寺开去。 到了家庙,钟信和住持等几个和尚正在门前焦急地候着,众人一边七嘴八舌的询问于他,一边将大太太暂且抬到花厅里,留下人照顾,其他人便急匆匆往钟仁与秦淮所住的别院而来。 待得到了别院,女人们都在客厅等着,钟礼钟智并邱墨林钟信等男人便径自冲进了卧室。 待看见大哥钟仁横尸当地,七窍流血的惨状,钟家两个少爷未兔死狐悲,登时便掉下了泪。 只邱墨林一双眼睛却另有所属,只瞄着钟仁身上昏迷的秦淮,偷偷地看个不住。 这几人中邱墨林是外姓人,除却他后便是以钟礼为长。只是三少爷向来只知舞文弄墨,虽是一肚子学问,却是个不中用的书生。此刻虽然对着大哥的尸首不停啜泣,却根本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钟信站在他几人身后,眼睛亦不时瞥向尤在昏迷中的秦淮。 只见他这会子浑身的血污已有些干涸,一张素白的脸上却全无血色。钟信心中不由一怔,不知自己方才出手致他昏迷那一下,是不是有些重了。 这工夫,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哭喊之声,却是钟毓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心中焦躁,哭闹着要冲进来看大哥一眼。 吵闹声中,客厅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 “大家且先稳一稳情绪,莫要悲伤过度,先乱了自家分寸!” 来人竟是钟氏一族的族长钟九,在他身边的,却正是钟家的二少爷钟义。 钟义接到于汀兰丫头的电话,先是惊诧了片刻,在思量了些许工夫后,马上便联系上了钟氏的族长钟九。 钟九听得钟仁暴死,吃惊之外,赶紧放下手中事务,又通知了族中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相约着共同往宝轮寺而来。 毕竟钟家在钟氏一族中地位显赫,族中各门各户不论贫富,或多或少都沾着些钟家香料的生意。而现今当家的老大突然横死,后续该如何安排,自是涉及各门的长远利益,因此众人皆不敢耽误,踩大了汽车油门而来。 钟义这边紧着往宝轮寺赶,那边在离开公司前,却命人给家里几个管事的下人捎了大爷出事的消息,让他们马上带人把泊春苑守住,不许任何一个丫头婆子进出,更不许有人捎带东西出来。哪怕是一张草纸,也不许在这个节骨眼儿离开大少爷的房门。 众人见钟义和族中这些长辈来到,才像是有了主心骨,没有方才那般混乱了。 钟毓这会子虽然心中伤痛,但是见钟义过来之后,和钟九等人又商又量,比比画画,隐然透出一种钟家新一代掌权人的架势,她便只觉心中大不痛快。 尤其是看见于汀兰不仅没有半分悲戚之意,反倒是坐得远远的,摇着扇子,一脸的轻松。 她虽是出嫁之女,却也知道自己在夫家的地位,全靠娘家大房的势力。现下大哥已殁,这钟家若被二房钟义掌了权柄,岂还了得。 想到这里,她便止了眼泪,也不和钟九等族中长辈碰面,带了丫头凤儿,径自匆匆去往大太太何意如所在的花厅。 这里便以钟九为首,协议钟家兄弟,商量该如何处理钟仁之事。 钟义眼睛看着钟仁身上昏迷的秦淮,不待众人开腔,便率先道: “九叔,各位前辈,大哥眼下殁得如此蹊跷,这大嫂子虽说也算是钟家人,可毕竟才进门不久。不是我钟义以身世门第取人,实是他的出身太过复杂,并且方方到了家庙,就出了那险被淫僧奸淫一事,不能不令人生疑。所以我现下有个主意,在官家仵作来验查之前,咱们族中人等,倒该先好好盘查一番,毕竟钟家大房手里有些重要的东西,是绝不能离开钟家的。” 他此言一出,众人互相看了看,心中都打着各自的小九九。 虽说钟家老大刚死,钟义就开始拿他的未亡人说事,有些不近人情。但大家都看出这钟家老二已经隐然有上位之势,日后自是有诸多仰仗之处,因此除了钟九暂未作声,其他人皆一一附和。 钟义也早听过钟九与大太太之间亲厚的传闻,故而才会先发制人,说在头里。 果然钟九沉吟半晌,方勉强道,“二爷这话虽然也是实话,但毕竟大少奶奶也是大爷生前正式娶进钟家的,论身份,也不差什么。我的意思,一会儿还是和大太太商量商量,盘问盘问当然也未尝不可,但若盘查不出什么,大奶奶在大爷过身后的处置,自然便要按钟氏族中规矩办理。” 钟义本来从未将这个男嫂子放在眼里,见他素日妖妖娆娆,行事蠢笨,根本就拿他当个花瓶对待。 不过现在钟仁暴亡,他最关心的乃是那份祖传秘方 分卷阅读41 。 虽然自己昨日去泊春苑逼宫时,从老大的形止看,那秘方似乎应该藏在卧房之中。但是他深知大哥其人,奸诈乖僻,行事往往出人意料,所以他昨晚连夜来到家庙,会不会随身带了那方子,也未可知。 因此上,他才提出要盘查秦淮的意向,不过是怕那方子万一落在他的手里,出了钟家,那可就坏了自己的大事。假若盘查后,大哥和他身上都没有秘方,那族中该怎么处置这位寡妇奶奶,他并不放在心上。 因此见钟九言辞中还是有意偏向大房太太,但毕竟也是同意了对大奶奶进行盘查,他便顺水推舟,建议马上让寺中和尚为大哥整理遗容,收拾遗物,并将大奶奶暂且带到花厅中去。 这番安排之下,钟义便以尽兄弟情谊为名,亲自带人为钟仁整理后事,尸身上下,房中各地,被他借机查验个遍,却终是一无所获。 钟信此时便默默跟在众人身后忙碌,一双眼睛,更时刻不离钟义的行止。待见他翻翻找找,哪里像在为兄长忙碌身后之事,分明就是有着别样的念头。 待见得钟义最终亦是没寻到什么,钟信的眼神,才悄悄收了回来。 在将钟仁暂且停灵在家庙那间跨院后,众人便张罗将秦淮带至花厅中,适时大太太已经苏醒,正好一起盘问下大少爷究竟是如何暴亡的。 钟信见钟义手下两个小厮粗手粗脚 ,上去便欲拖拽地上的秦淮,心中一紧,忙上前道: “大哥这边尸骨未寒,嫂子虽是男人,毕竟是大房奶奶,咱们还是尊重些才好,不如便让老七背他过去吧。” 钟义冷哼一声,不置不否。 一边的钟九却捻须道,“老七这话说得很是,咱们这样大门大户的人家,凡事毕竟不能坏了规矩,就按老七说的这么着罢。” 三少爷钟礼虽不多言,只在一边低头垂泪,此刻听见钟信如此说,倒默默走上来,帮他把秦淮背在身上。 钟信也不作声,躬着身子,背起秦淮便走。 而眼下见秦淮在花厅中醒来,已经哭肿了眼睛的何意如,靠在钟毓的肩上,有气无力地对秦淮道:“老大媳妇儿,你给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一个爷们儿,说没就没了!你快快把那实情跟我说了出来,若有半句假话,不用等官家处置,钟家家法便先将你打死,你可信是不信!” 秦淮这会子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虽然后颈中还有被钟信掌击的酸痛,但是与清醒中一个人守着钟仁尸身相比,他心底还是更感激钟信对自己出的狠手。 只不过,这钟家老七不愧是书中最狠的人,击在自己颈上那一下,还真是又快又狠。 眼前的情状他心里略一掂量,便已经看得明白。显然,钟家上下,甚至还有族中要人,都是来听自己如何解释的。 虽然这些人表面都是一副悲戚状,可心下里,真正因钟仁横死而悲痛者,也不过廖廖数人。其他人等,也无非是各怀心事,尽着身份在演一场豪门的大戏罢了。 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何不将事先想好的戏码,也演上一出呢! “太太……” 秦淮支起身体,面对仍在不断呜咽的何意如开了口。 说来也怪,他不过是按照之前给钟信讲述过的情节,又重新描述了一遍,但是面对目中带泪的的何意如,面对一旁默默垂泪的钟礼,秦淮竟然也不自禁地红了眼圈,并真的有泪水随着自己的倾诉而流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他,一边讲述,一边落泪,神情悲切,时断时续,倒完全化身成了一个丈夫刚死的小寡夫。 或许,钟仁的确是一个冷酷无情、变态之极的人,可是他在自己母亲和亲生兄弟眼里,却终归是血缘相亲。而这种人世间最真实的感情,在秦淮穿书之后这日子里,在钟家是从未体验到的。 所以眼下,他在丝丝入扣的倾诉中,真的入戏了。 当听到秦淮说到最后钟仁因服用了过量的迷药,七窍喷血,不省人事,吓得他又哭又怕以至于昏死的时候,何意如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我苦命的儿啊”,竟然又昏了过去。 众人都被秦淮讲述的情景震到了。 钟家大少十年内娶了四妻三妾又一一毙命,钟氏族人已经由初始的瞠目,慢慢到了习以为常。 毕竟这钟家家庙的停灵处,这几年时不时就会送进来一位血山崩的大房奶奶。所以在众人的心目当中,钟仁一直便是欲念凶猛、功夫精深,又生了根邪气索魂鞭的人。 可是在今天秦淮的讲述中,大家才知道,原来现在的钟家大少,早已经油干水尽,行事竟然需要服食大量的迷药,并最终因服食过量,而七窍出血而亡。 在众人的瞠目中,忽然传来六少爷钟智的声音。 “大嫂子,你这番话听着像是处处在理,可我心里倒有几个疑问。” 秦淮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目光却和人群后面钟信的眼神轻轻碰在一起。 一旁的二房女儿钟秀也抬起头,用手绢擦了擦稍有些粉红的眼睛,轻柔而含悲地问道,“六弟疑问什么,不如说出来大家听听,这会子我们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都不要掖着藏着,大嫂子既然这么好的记性,事事记得一清二楚,有了疑问,便让他给大家说上一说。” 秦淮知道作者笔下的钟秀看似温柔平和,不像钟毓和于汀兰那样都是爆炭般的性子,但其实心计最深。此刻见她与钟智一唱一和,不由便提起了精神。 钟智朝族中人等点了点头,走到秦淮面前,“嫂子,我现在最大的疑问,就是你说大哥是个房中无能之人,需要靠服药来支撑行事,可是这种事,除了你们夫妻之间,别人又如何知道?大哥娶过那么多妻妾,死因都是在床上抗不住他的威猛,你现在张嘴就说他不中用,他便真的不中用了?” 众人听他之言,似乎都觉得问的有理,纷纷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钟智见第一个问题便得到众人共鸣,心中暗自得意,目光便瞟向族长钟九。 钟九捻了捻长须,对秦淮道:“六爷这话说得甚是明白,想来大少奶奶也听清楚了,不知你手中可有什么凭据,能够证明你所言不虚,大爷真的是一个需要服药助性的无能之人吗?” 秦淮暗暗咬住了嘴唇,下意识便往人群中的钟信瞥去。 当他的目光与钟信身前一个男子撞在一起时,却有如电闪雷鸣,让秦淮的心中一阵清朗。 “九叔,我确是有证据的!” 第27章 “九叔,我确是有证据的!” 秦淮这话一说出口, 花厅中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 钟毓性急如火,一直瞪大眼睛听秦淮讲述, 因见他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似在强调钟仁 分卷阅读42 是死在服多了药物, 便皱紧了眉头,此刻更高声道: “你若有证据, 便拿出些让人信服的出来, 不要说有什么乱七入糟的药物为证,便是有药物, 谁又知道那是大哥吃的,还是你吃的!” 秦淮咬了咬牙,忽然对着钟毓苦笑了一下。他此刻脸上尤自有泪,此刻凄然一笑,倒真有些梨花带雨的味道。 “大妹妹说的很是,若是只拿出些死物出来,确也算不得什么证据。然我这证据,却不是死物, 而是人证!” 钟毓及众人都是一愣。 秦淮伸手朝人群中一指,“姑老爷, 大爷身子不行,多方寻医问药,却不得治愈之事, 我听大爷说,您一早便是知道的,对吗?” 他一边问,一边便把一个无辜的眼神投过去,那目光既有七分凄楚,又有三分柔弱。 邱墨林本来隐在人群之中,只拿自己当一个看戏的观众。并且他的看点和别人还不一样,重点只关注在男嫂子身上。 但见那个平时俊俏水秀的男嫂子,此刻在蓬头垢面满身血污之下,却依旧春山不倒,碧水常流,自有一股“人要俏,一身孝”的苦情味道,竟让他的心里,更有了想要怜惜的感觉。 哪知这戏正看得入神,剧情却瞬息万变,转眼之间,这戏里主角的绣球,竟然便抛到了自己的手里。 一刹那,花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由秦淮那里,直转到了邱墨林的脸上。 而反应最强烈的,自然便是钟毓,她一脸惊诧,怒冲冲对秦淮道: “你鬼扯些什么,人证怎么会是我家墨林,他一个做妹夫的,又怎么会知道大舅哥的这些房中私事!” 邱墨林这会子却已经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确实曾经在后花园子里,和男嫂子说过知悉大哥房中无能一事。 他看了眼楚楚可怜的秦淮,心中一软,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众人拱了拱手。 “九叔,这大嫂子方才说的,倒确是实话,大哥身子不好的事,在我这儿,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众人皆听得纳罕,便听钟九道,“大姑爷既这么说,便和大家说说细情,也好免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邱墨林见钟毓斜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副狐疑的样子,便悄悄侧过身,避开她的眼睛,对众人道: “各位都知道墨林出身杏林之家,素日里结交的,也多是行医界的朋友。尤其是家父,在业内交往甚广,朋友间也常常会探讨些医理并疑难杂症……” 邱墨林刚说到这里,一边的钟毓已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邱墨林!谁有工夫听你这般啰里吧嗦,你倒是快点说大哥的事是正经,一天天心里没个成算,有些话是错是对,你倒是想好了再说!” 众人都知钟毓在邱墨林面前霸道惯了,却也没想到她如此不给夫君留情面,说话便是雷霆风暴一般,一时间花厅里变得安静得很。 秦淮仍是垂手站着,听钟毓如此说,便轻轻瞥了邱墨林一眼。对方正有些尴尬,倒刚好看到了他略透着幽怨的眼神,立刻换了怯懦的表情,正色道: “那我便简短着说些,便是家父有几个专治男子无能病症的老友,不经意中,曾说起大哥在他们那里瞧过这个毛病。听他们说,大哥的身子虚弱已不是一天半日,现下基本上都是靠促情的药物在顶着,时间久了,必然会大大伤身。我听说这事,知道非同小可,也曾经私下悄悄提醒过大哥,可大哥却对房中事看得极重,听说这药确是没有间断过的。” 邱墨林说到这,略顿了顿,又道: 我虽是大房女婿,但这会子说的,绝没有什么私心杂念。毕竟这是事关大哥生死的大事,我不过就是将知道的实情,说与大家。便是那几个老大夫,也都是可以找得到,方便验证的。” 一边的钟毓听他说完,先是张嘴结舌,继而却冲过去,指着邱墨林的鼻子叫道:“你既然知道这个,却为什么不说与我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邱墨林一脸委屈和怯懦地躲着她压过来的脸,低声道:“大哥的房中事,又关着男人的面子,我又怎么好说与你听呢。” 听到邱墨林这番话,钟九和其他族中几位长者互相看了看,都点了点头。 大姑爷的言辞,可以说让秦淮的解释更加真实可信。 一个四处投医问药,靠吃药维持房中事的大少爷,在兴之所致之际,偶尔若吃多了些,也实属正常。 更何况钟仁本就一副螳螂般的身子骨,每日家又总是死灰色的面皮,不论在谁眼里,都是个痨病鬼的印象。 不等钟九、钟义等人出声,刚才提出质疑的六少爷钟智却又站了出来。 “大姐夫这话说来自是可信,便是有些疑虑之处,也可派人求证,暂且便放在一边。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嫂子,你说大哥自己吃药之前,也让你吃了些,这话可做得真吗?” 人群中钟信的眉头拧了起来。 虽然秦淮在向他描述整个过程之际,也提到了这一点,但是自己却并没有看见他是否真的吃了药下去,并且在自己将他打昏之前,也并未见他有身体上的反应。 不过自己深思熟虑后,给他讲的那些大房旧事里,却都提到了大奶奶暴死后,娘家要求夫妇同时接测的事,已经是给他提足了醒。 所以现在,就看他如何应对了。 秦淮在听到钟智提出疑问时,心中暗暗庆幸自己也喝了一小指甲的药水下去,同时也更加明白了钟信那些话的涵义。 他根本不看钟智,只对着族长钟九的方向,语调悲伤而又淡然。 “真与不真,现下我便说了,六弟便能够信吗?” 钟智愣了一下,秦淮又已经开了口: “大爷尸骨未寒,我此刻心如刀绞,想来太太心里的疼,更是远胜于我。我身为大爷之妻,如若不能将大爷亡故的真相让族人了解清楚,不仅心中愧对大爷的疼爱,也见不得太太的伤心。所以我现在请求九叔,赶紧请官方人等前来,无论大爷还是我,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九叔,六少爷,你们看如何?” 秦淮这话一说出口,厅中众人一时间都没有接言。 半晌,还是钟九捻着长须开了口。 “大奶奶倒也不必顾虑太多,大爷毕竟走得突然,官家查验,那也是必经之事。你方才说得那般明白,也无需太过担心,查了无事,大家都去了心疑,岂不更好。” 他这话刚刚落地,一边沉默已久的二少爷钟义,却忽然开了腔。 “九叔,我这里倒忽然想起一事,若说起来,虽算是钟家内部之事,不过你们都是族中前辈,倒也不用隐瞒。” 他边说边站起身,慢慢走到秦淮的身前,道: “方才大嫂 分卷阅读43 子说得一番话很是爽快利落,那我这里便也就开门见山。大家都知道钟家祖传的秘方一直在大房收藏,现下大哥殁了,却又没有留下子嗣,按照族中的规矩,嫂子将来还可能别有去处,但这方子,却必须是要留在钟家的!泊春苑那边我已经派人看住了院子,家庙这里,现下就只剩大嫂子一人还没有查验,不如趁现下大家都在这里,便把这件事查上一查,大家看可还使得?” 他这话一说出口,刚刚醒来的何意如和一边的钟毓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钟毓有心发作,却被何意如悄悄按住,示意她先听听秦淮如何作答。 秦淮心中明白,自己是因为穿书前看过一部分内容,才知道钟仁手里握有钟家秘方,但也并不知藏在哪里。 而书里面的大少奶奶秦怀,每日家心里装的都是狐媚男人,对钟仁的什么秘方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因此,他在钟义说完这番话后,便在面上露出一个懵懂无知的表情。 “二爷这话说得我好生纳罕,大爷虽对我亲厚,却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什么秘方,便是我这身上,此刻便连纸片也没有一张。再者说来,即便是大房真有这方子,大爷现不在了,那方子是该留在大房,还是交给二房三房来继承,我却不懂这里面的规矩,但想来太太自然是知道的。” 秦淮这话说毕,不仅是钟义,便连其他人也都感觉有些意外。 很明显这位刚刚死了丈夫的大房新寡,言语中却甚是伶俐,短短几句话,既把那两房觊觎秘方的心思点了出来,又将话语权递到了钟家后宅当家人何意如手上。 何意如这会子已擦干了眼泪,勉强坐直了身体,接着秦淮的话开了腔。 “九叔,在座各位,方才老大媳妇这话儿,听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钟仁走得突然,该报官查验的,那自是要听从官家安排,该查谁就查谁,大家也不用避嫌。等查验出结果,能给老大一个稳妥的交待,我这当娘的,将来便是死了,也能合上眼。但若说在这个时候,自家人便要查验自家人,却是不是有些太寒凉了些?不管咋样,大奶奶也是老大明媒正娶迎进门的,虽是男妻,却和钟家这些儿子女儿,姑爷媳妇,没什么分别。我再说一句不中听的,那方子是钟家的命根子,要寻了出来,自是没错。但是要抄家还是查人,也是我这老太婆才能做主,现下还轮不到小辈来说话! ” 大太太在这当口扔出这番话来,自有深意。 要知道何意如在钟家熬了大半辈子,从青春少女到如今的暮年妇人,可说是见过惊涛骇浪,经过大波大折之人。 这些年以大房一房之力,却在与二房三房的争斗中,犹自占了上风,便可知何意如心机之深,功力之强。 这会子,虽然因长子骤亡而伤心欲绝,但乍一发现二房有要借机而起的势头,她便强行抑制悲伤,立即又打点起精神来。 她心中自有自己的盘算。 长子钟仁在时,虽然不听规劝,荒淫乖僻,但是为人霸道蛮横,把一家之主之位坐得是牢固不破。在钟家老爷去世后,已经变成大房子女及何意如的强大靠山。 而现今这棵大树轰然倒塌,大房一门,却只剩老三钟礼和已出嫁的钟毓。 只是这两人中,钟毓虽然泼辣,却是出了阁的人,再厉害也帮不了自己太多。而钟礼偏又是一个满肚子文章的酸秀才,一天天只知吟诗作对,伤春悲秋,又哪里能接得了钟仁的位置。 因此上,现下大房若要在钟家不被二房三房压倒,便必须要有拿得住他们的东西。显然,那便是一直藏在钟仁手中的祖传秘方。 当然,除了这秘方之外,大房要想常久站住脚跟,最要紧的,还是要有能与二房三房相抗衡的人。只是一时三刻之间,这抗衡之人哪里去找,所以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这方子。 何意如虽不知钟仁到底会将这秘方藏在何处,但心底里却并不觉得儿子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秦淮保管。 要知道,她虽然自己管教不了蛮横的钟仁,但作为他的生母,却对他阴险狡诈的性子太熟知不过。 以他的为人,这个烟花出身的男妻,不过是娶来以毒攻毒的药渣和玩物,断然不会让他接触钟家至关重要的东西。 但是即便如此,何意如也不敢心存侥幸,万一那方子果真便在秦淮身上,被钟义翻了出来,岂不又生事端。 再说她心里憋了这样一个念头:大房长子才刚刚断气,你二房就张罗要搜大少奶奶的身,若纵了你这次,以后整个大房的子女,便要被人按住头来欺负了。 因此上,虽然心中悲苦,这该发的威,还是要适时发出来。 何意如这般忽然发了威风,花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钟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几次有心开口,却被一边的二太太莫婉贞使眼色拦住了。 二太太毕竟老道,知道今天这种日子,断乎不是争权夺势的机会。何况又有族中要人在此,万一被落了口实,说二房在大少爷身亡之日便要兴风作浪,倒会口碑尽失,落了下风。 更何况莫婉贞头脑活络之处,绝不让何意如专美。 在她心里,也完全不相信钟仁会将那样重要的东西随身带到家庙,更加不会交给那个草包男妻保管。若执意寻查,一无所获,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因此她一边示意钟义克制,一边反倒大献殷勤,劝慰了何意如几句。 何意如见老二老六都不再作声,莫婉贞也曲意奉承,便略平息了下心情,对钟九等族人道: “这会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虽然愁苦,可是待官方查验后,马上还得张罗钟仁的丧事。依我看,咱们也不用都守在这边,说不得便得辛苦些九叔,带着钟信钟义并墨林他们几个留下,陪着大奶奶,等官方的查验结果。钟礼钟智两个,便陪着咱们娘们儿回去,也好操办起家里的事情,这样一来,便可两不耽误。” 秦淮听她刚才凛然发威,此刻又说出这番话来,心中不由暗叹,果然这钟家被作者形容成宅斗中的修罗场,是绝计有道理的。 明明长子刚刚横死,大太太接连哭昏过去两次,可是一旦触及大房利益,竟然便能直起身子,打点起精神,也算是殊为不易了。 何意如如此一说,在座之人都点头应允,却偏偏有一个温婉的女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太太说得很是,咱们娘们儿便跟着太太,回去忙些家里的事去。只是有一点,怎么我瞧着在大哥这件事儿上,竟像没有老七什么关系?说起来,大哥出事之时,那房里除了大嫂,便只有他了罢。” 说话的,竟是二房的小姐钟秀。 众人皆是一怔,独钟信低头躬身,仍是一动不动。 何意如脸上微 分卷阅读44 微变色,却又很快便恢复如常。 “二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会子头昏目眩,倒听不大懂了。” 钟秀慢慢站起身,神色间似乎还带着几丝伤悲。 “太太心疼大哥,一时头昏体乏,也是有的。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听太太的安排里,老七竟和二哥和大姑老爷并在一起,不由好奇他何时竟有了这样的身分。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官家要来查验,秀儿觉得并不仅仅只需查询大嫂子一人,从当时的情状看,老七也不能独善其身。” 秦淮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钟秀其人,看起来真可用温香软玉四字来形容,说不出的温婉秀美,轻声慢语,可说出话来,却比暴躁刁蛮的钟毓厉害多了。 只不过秦淮心中实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以钟信为人,便是在大房钟仁面前,亦能委曲求全,夹缝求生,怎么在这二房小姐眼里,倒隐然像有更大的私怨一般。 何意如扶了扶额头,掩去了眼睛里一道恼怒的光,倒像是心中有些极私密的打算,被人识破了端倪一般。 “二丫头说的很是,原是我思虑不周了,那依你看,又该如何?” 钟秀忙摆摆手道,“太太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只是见太太忧心伤神,难免不能尽虑,心里有想到的地方,便跟太太提请一下,至于老七和大嫂应如何安置,还得听太太们和九叔的意思,秀儿哪里敢乱讲。” 何意如面色沉郁,略看了她几秒钟的时间,才把目光转向钟九。 钟九和她对视了一眼,沉吟道,“二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倒不是咱们不相信老七和大奶奶,也不是拿自家人往坏里想,实是大爷死的突然,而现场又只有他二人在。依我之意,现下便将他二人暂时都安排在隔壁那间空屋子里,外面人多留点意,别断了茶水饮食,等官家人到,再说后话。” 何意如看看了众人,又看了眼秦淮和钟信,道:“老大媳妇、老七,大家的话,想来你们也都听到了,现在就暂且委屈你们俩一下,待水落石出后,自然还你们的清白!” 钟信躬身点头称是,秦淮却目视着窗外的佛塔,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两个小厮在前面带路,钟义邱墨林在后,便引着叔嫂二人,往那无人的空房间而来。 门窗紧闭,空气闷热,那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叔嫂二人的喘息之声。 第28章 这宝轮寺离城区路途甚远,钟家这边派人前去报官, 那边各种官家程序走一遍, 再派人过来,便要折腾好长时间。 钟家虽出了大事, 但这么多年的大家,自有其站住脚的道理。 几房太太和各房子女虽各怀心腹事, 却也没有乱成一锅粥。在族长钟九的协理下,分成两股人马后, 便回家的回家, 留守的留守。 钟义在众人临行前,没去找于汀兰说话, 反倒把二妹钟秀找来,在一边树荫之下,悄悄耳语了半晌。 钟秀面色平静,手上的帕子半掩着双唇,身上的裙摆纹丝不动,远远看去,当真是秀美恬淡。只是偶尔颔首沉思之际,眸子里才闪过一丝精光。 待送走了家人, 钟义因平时都是大哥参与族中之事,和钟九来往不多。此刻刚好都留守宝轮寺, 自觉是个难得的机会,便主动逢迎,与钟九沏了一壶酽茶, 对坐攀谈起来。 这边钟家留下话事的爷们儿,除了钟九钟义,便是大姑爷邱墨林。 他对钟义二人谈论的那些族中之事全无兴趣,心中百转千结的花花肠子 ,全绕在那间房里的大嫂子身上。 但见秦淮被人带进那空屋子之际,衣衫不整,头发零乱,一张脸虽尽是血污泪痕,却更显嫩白的底色。 尤其是那种不卑不亢中微带愁容的神情,简直让邱墨林心痒难耐,恨不能换了钟信出来,留自己在那里陪男嫂子做伴,好好慰藉这刚刚新寡的妙人儿。 奈何那房间门口几个小厮守得正紧,钟信又在里面,便是心口再火烧火燎,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子,正是午时的光景。 那空屋子的门窗都被小厮在外面关个严实,透不得一点风,盛夏的日头又毒又辣,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很快便将屋子蒸得尤如笼屉一般。 房子里只有一张木桌并一把椅子,其他一概皆无。 钟信将那椅子搬到屋子一角,也是光线最弱的地方,让大嫂坐在那休息。自己却去到另外的一角,席地抱膝而坐。 空气里蒸腾的热度在不断上升,直至两个人的全身都渐渐被汗湿透,几能拧出水来。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却又能在寂静中听到对方渐渐加重的喘息。 秦淮坐在椅子上,双眼直直地看着窗外隐隐几竿竹影,心情却正慢慢趋于平静。 要知道,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即便对他这个看惯了各种狗血文的书虫来说,也感觉来得猝不及防,惊心魂魄。 从被那智空和尚夜里偷袭开始,到那参茶迷药,再到钟仁的突然暴亡、七窍流血,一件接一件,几乎让秦淮连气都喘不上来。 直到此时,虽然最终还是被钟家人质疑,并被变相关在这里,可秦淮却觉得整个人有了种紧张后难得的释然。大概是这一天一夜实在是煎熬得紧了,以至于在那椅子上静坐片刻后,竟朦朦胧胧的合上了眼睛。 坐在对面墙角的钟信却始终保持着清醒。 他身体靠着墙壁,头微微弯着,整个人依旧是那副萎顿不堪的样子,便像从前他在钟仁面前,被他呼来喝去、非打即骂的时候,一个样。 可是他垂在身前的双手,却十指交叉在一起,隐隐发力,倒像是暗中在和谁较着劲。 他的目光落在左手臂上,在衣袖的边缘,隐约露出一大块钟仁惊马时踩出的疤痕。 钟信用手轻轻摩挲了下那块凸凹不平的伤疤,又把目光转向被粗布长裤遮盖的双腿,在外人看不见的两个膝盖上,也留存着长跪碎瓦片时,被刺出的大片伤痕。 这些疤痕随着他这些年的长大,稍稍褪色了一些,但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不过,那个曾经从他还是孩童时,就不断欺侮伤害他的人,此刻却真的躺在家庙里,像自己从前无数次想象的那样,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钟信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常年燉给钟仁喝的参茶,终于,也燉到尽头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 寂静沉闷的空气中,突然传来秦淮有些惊恐的声音。 钟信愣了,目光迅速落在他的脸上。 这会子,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秦淮,整个人却好像离了魂,软软地窝在椅子里,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唯有嘴里面,像是在无意识地说着什么。 分卷阅读45 看他的样子,似乎应该是在梦中,并且那梦,也必定是给他带来了惊吓。 钟信轻轻抬起身,走到秦淮的身前。 闷热的房间让两个男人几乎出尽了身上的汗水,此际,男嫂子那件染满血污的白色府绸中衣,已经被浸得有如透明一般,一眼望去,满目都是青年男子柔韧的线条与净白的肌肤。 钟信的目光在那片白色上掠过,却略有些不自在,便把眼睛从秦淮的身上移开了些。 椅子上的秦淮却忽然坐直了身体,双手在自己的腰腿处胡乱拉扯着什么。 “我不穿,别逼我天天穿这劳什子…打开…打开它…” 钟信下意识皱紧了眉头,目光顺着秦淮的手,在他身上游移。很快,他便看到了那个揣在男嫂子怀里的物件,已经在近似于透明的中衣下,隐隐显露出来。 想来,男嫂子在梦中说的劳什子,就是那个亵裤样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在钟仁生前的时候,似乎便是天天穿在嫂子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一向奸诈阴险、提防心极重的钟仁,竟然会随身带着穿在男妻身上的物件,并且在临断气的时候,还在死死抓着不放呢。 钟信感觉全身的肌肉莫名紧张起来,这个多年来身体自然养成的习惯,似乎在提醒自己察觉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虽然曾亲手查验过那个物件,但是那工夫,当发现那东西可能是男嫂子极私密的用具时,自己心中羞躁,便一古脑又塞回到他怀里。 现在想想,却有些大意了。 钟信既这样想,便用眼睛瞄着秦淮睡梦中涨红的脸,慢慢探过身子,深吸了口气,终是悄悄伸出手去。 他想在秦淮还没有醒的时候,再把那物件仔细查验一遍,毕竟整个钟家,都在寻找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眼见钟信的手指便要伸到秦淮的中衣之上,他的身体却忽然哆嗦了一下,面上瞬间闪过一丝红潮。 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明明只是想取他怀中那个物事,为何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个极其不堪的画面。 那画面是钟仁那本春宫图里很特别的一幅,也是钟信在偷偷翻看时,印象最深的一幅。 那画面和其他图画里的各种声色无边完全不同,描画的是一名男子正在竹椅上海棠春睡,而另名一精壮男子则悄立一旁,正偷偷伸手去撩那睡中男子的衣襟。画中人半遮半掩,欲露还羞,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香艳。 在其时,钟信便对那画面印象极深,反复翻看了数次。 而现在看来,那画面上的人物、甚至姿势,竟然和自己现下对男嫂子的所为,相差无几。 因此,面色有些红涨的钟信,发现自己伸向秦淮中衣的手指,竟有些哆嗦了。 巧的是,秦淮却刚好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 “叔叔……你这是…要做什么?” 忽然从梦中惊醒的秦淮,在睁开眼睛的刹那,正看见钟信俯在自己身前,一只手,却似乎马上就要伸进自己的衣襟里。 他方才在极度疲惫和闷热的空气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并且做了一个没头没尾却又极其骇人的梦。 在梦里,自己正躺在泊春苑卧房的紫檀木床上,身边却是七窍流血、面容可怖的钟仁,正一边逼着他穿上守贞锁,一边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颈,逼问是不是自己害死了他。 秦淮被他满脸的血痕和凶狠的神情吓到了,在极力挣扎中猛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原来是一场噩梦。 可是梦是假的,眼前小叔子伸向自己的这只手,却是真的! 钟信在嫂子有些惊讶地询问中,迅速直起了腰,原本因闷热而汗湿的脸,此刻更是又红又涨。 对着自己似乎有些下作的姿势,刚刚变成新寡的嫂子,会不会误会到呢? “嫂子,我见你方才不停在说着梦话,又哭又叫,担心被魇到了,便过来想叫醒你,刚巧这会子,你便醒了。” 秦淮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窗边。 他不想让钟信看到自己脸上疑惑的表情。 因为他心里有一句很想质疑钟信的话,“真的想要叫醒一个人,难道还需用手伸进他的怀里吗?” 秦淮心里有一杆秤。 他知道,如果方才身前的人不是钟信,而是大姑老爷邱墨林,那便无需怀疑他的动机,知道他必定是要占自己的便宜罢了。 但是这人是钟信,那情况便截然不同。同样是伸向自己怀里的手,他想要的,却应该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 秦淮微微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怀里守贞锁的位置。 这个穿在身上多日的东西,除了让人感觉束缚和羞耻,自己倒还从未思虑过,它身上会有何特异之处。 但是现在,一些从前不甚留意的画面,却在秦淮的脑海里一点点浮现出来: 钟仁在酒醉入睡前不忘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守贞锁,钟仁提醒自己在洗澡前要脱下守贞锁,钟仁在自己假寐时偷偷赏玩守贞锁,钟仁来家庙时竟然会随身带着守贞锁…… 钟仁、钟仁…守贞锁、守贞锁… 在所有的画面里,这两个词,都是同时出现的。 秦淮甚至可以回忆出,昔时钟仁在看这守贞锁时各种古怪的眼神。现在想来,他眼中所看到的,绝对不是一个私密的物件,而是一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宝贝! 秦淮忽然在心中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而这假设,让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守贞锁。 窗子在外面被小厮关上了,隔住了外面大半的声响。不过这会儿,却可以听见别院大门外传来一串清脆的汽车喇叭声。 秦淮抬头向窗外看去,却见钟义邱墨林跟在钟九的身后,正匆匆从花厅中出来,向大门口迎去。 两辆黑色的老式吉普车从门外开了进来,绕了一圈后,停在一边。 以秦淮日常对那个年代的了解,他知道,官家的人和车,终于到了。 车子里下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男子,看样子,他们似乎对钟家家庙和别院都十分熟悉,完全没有初来乍到、东张西望的新鲜感。 其中一名头目模样的中年人一脸官相,似乎与钟九打过交道,两人寒暄后,点上香烟,便在车边攀谈起来。 想来是话语中提到了钟仁的横死,那人伸颈往跨院那边看了看,竟然摘下了头上的礼帽,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淮感觉自己有一点隐隐的紧张。 虽然所有需要自己解释的东西,都已经在大脑里反复斟酌了数遍,可是临到这会儿,心中却难免有些忐忑。 蓦地,秦淮的目光落在了钟义的身上。 他原本是和邱墨林站在一处,却在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下车后,主动迎了过去。两 分卷阅读46 个人互相拍了拍肩膀,倒有点久别重逢的架势。 客套几句后,秦淮留神到钟义扯了一把那人的胳膊,对方递过一个会意的眼神,两人便悄悄走向了一边。 不知为何,秦淮只觉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 钟义与那人的所在离秦淮房间很远,即便打开窗子,也不太可能听得见他们压低声音的交谈。 可是有那么三两次,秦淮发现在钟义说了些什么后,那个男子的目光,便下意识朝自己房间这边投射过来。 秦淮稍稍向后退了退,尽管他知道,在那个人的角度,并不会看到房间中的自己。 但就在这躲闪之间,秦淮的心中却忽然一动,他觉得这会儿,他已经猜到了钟义在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要那人帮他做些什么。 虽然大太太何意如在临回钟家之前,在大花厅里发了威,也表明了态度。在她没有同意之前,不想看到钟家人自己查验自家人的场面。 但是显然,在她带着女眷们离开家庙后,一心想要在大房手中得到祖传秘方的钟义,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可是在自己身上,哪里会有什么祖传秘方,除非……方才自己那个假设,是成立的。 他微微偏过头,余光中,可以看到钟信又已回到了墙角,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 秦淮嘴角莫名浮上一丝冷笑。 无论是窗外的钟义,还是方才对自己伸出手的钟信,他们俩想要找的,一定都是同一样东西。 只不过,如果钟义真的会假手官方来查验自己的话,那这身上的守贞锁,无论有没有秘密,恐怕都会落到他的手上。 外面的众人寒暄了一阵,这会子已经在钟家的礼让下进到了花厅。 秦淮靠在窗子的一角,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走进花厅的大门,最后进去的,是有些无彩打采的邱墨林。 显然,更爱眠花卧柳的大姑老爷,对于眼下这些客套事务全无兴趣。他唯一有兴趣的,似乎只有秦淮所在的房间。便是这一会子,秦淮已经看到他朝这边看了几次。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钟义等人早让宝轮寺备下了精致的素斋。那几个官差一路劳乏,也不推托,便说好先用了饭,再合议如何查验之事。 正在其时,看守秦淮钟信的小厮却忽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地告诉钟家几位爷,方才钟信在房间内喊他们,说大少奶奶这会子又忽然昏倒了。 钟九和钟义皱起眉头对视了一眼,还未开腔,一边的邱墨林却开了口。 “九叔,这大嫂子想来是惊吓过度,气血两亏之故,那会子在花厅里,我瞧他便有些面色不对,想来这工夫终是坚持不住了。” 钟九点点头,“你原通医理,说得想来差不许多,只是他这般昏厥过去,却不知要躺到何时,官爷的时间有限,总不便这么等下去罢。” 一边的钟义虽未作声,心中却暗自嘲笑钟九老朽迂腐。做什么非要等他醒来?一盆冷水泼下去,不愁他睁不开眼睛。 邱墨林忙道,“九叔不必担心,这种毛病我倒是见得多了,不如便这样,你们在这里陪客,我且先过去瞧瞧那大嫂子,估计揉捏几处穴道,疏解疏解经脉,他便自会醒转了。” 钟九忙颔首赞同,倒不料这素常口碑不甚入耳的大姑爷,这遭还真是接连派上了用场。 这会子,秦淮整个人便躺在那张桌面上,紧闭着双眼。钟信则拿着一条湿毛巾,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擦拭着。 方才他假装昏厥在窗边,钟信发现后,便将他抱到了这张桌子上。并急忙大力拍门,喊那看守的小厮过来。 那两人都是钟义的亲信,早知钟家老七主不如仆的底细,又哪会将他放在眼里。 此刻见大少爷暴死,这大房奶奶素来听说也是个软蛋,所以将他二人关在房间后,根本未理会钟九所言的管好茶饭,大半日里,竟连碗茶水也没送进来。 这会子听钟信说大少奶奶昏了过去,嘴里嘟嘟囔囔,依旧一副怠慢的神色。 钟信知道这些人的嘴脸,因在门内冷笑了两声。 “我倒是提醒你们,大少奶奶虽是新寡,可他身上,可关系着钟家不少的大事,便是你们二爷,也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你们现下还不赶紧拿些冷水毛巾进来,再去请示了主子,真要是他病大发了,耽搁了家里的事情,我看你们日后谁承受得住!” 说到最后,一向予人以羸弱老实印象的他,语气竟十分凶悍,倒把外面两个狗仗人势的家伙怔住了。 两个小厮这才一个报信,一个赶紧取来冷水和毛巾,钟信弄湿了,便用毛巾帮他擦拭汗湿的额头。 这工夫,邱墨林匆匆走了进来。 他没有想到这个空房间里竟会如此闷热,刚一进来,便是扑面的一股热气。 他扫了眼半靠在老七身上的秦淮,只见他面色潮红、嘴唇干涩,白色的中衣已然被汗水湿个精透,竟将一身好皮肉都半隐半露出来,不由下意识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钟信见小厮竟是带了大姑爷过来探视嫂子,心中微微一怔,面上却还是躬着身给邱墨林问好。 邱墨林心思全在秦淮上面,见他虽面色微红、身上湿透,手脚却并不抖颤,呼吸也只略有些急促,便知道他并无大碍,大约便是昨夜惊吓后,眼前又在房间里被憋闷到的缘故。 他眼见钟信立在一边,心中那个想占些便宜的念头不得施展,略略想了想,便有了主意。 “老七,大嫂子现下是忧思过度,外加略有些微中了暑气,我车里放着几盒现成的丸药,其中一味醒神正气丸正对嫂子现在的病症,他们几个不识我的车,还是要你去取一遭才行,让他们去两个人陪着你就是了。” 他说着,掏出汽车钥匙,又喊了两个小厮,让他们带钟信去家庙外的车子里拿药。 钟信看着桌面上仍在昏迷中的秦淮,又看了大姑爷一眼,终还是低声道,“老七这便去取。” 待他几人离了屋子,邱墨林手忙脚乱反锁上房门,欺身到秦淮身前,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 邱墨林行医出身,眼神自是不错,见秦淮被汗水打湿的白绸中衣半透半露,几近透明,便已发现他里面没有穿那守贞锁。 这发现让他心头一阵狂喜,额上的青筋都一根根迸了起来。 原本只是想摸上几把,占点手上的便宜,这会子见有机可乘,竟色胆包天,忘乎所以,动了做邪事的淫心。 他两眼放光,手指哆嗦着便去解秦淮的衣衫,却不料桌面上的秦淮轻轻咳了两声,身子动了动,竟慢慢坐了起来。待看见面前的大姑爷,登时露出一副又惊又怕的神情。 “姑爷,怎么会是你?” 邱墨林亦被他忽然间醒来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闪,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