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你》 分卷阅读1 只是为你+番外(生子)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的脑海一片混乱。看着跪在眼前的枫极,我只希望刚才听到的话不是真的。 “你刚才说什么?抬起头来再说一遍!”我沉声命令他。 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冰冷中带着恨意,但语气却恭敬无比。 “回禀皇上,主人为给皇上求得一子,两个月前服用了浩瀚神殿的诞子丹,所以刚才太医才会诊明主人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他怎么会有浩瀚神殿的诞子丹?”我想到该问的问题。 “是三个月前,主人去浩瀚神殿向大神官云璃大人求来的。” 该死! 我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大声喝道, “他要他就?你是怎么做属下的,你就这么任你的主子胡来?还有云璃,他的大神官是怎么当的,难道他不知道琼华诞子丹是禁药,不能随意给人吗?” 面对我的怒火,枫极毫不畏惧,仍是冷冷地答: “枫极只是个下属,主人说什么做什么,没有置喙的余地。至于浩瀚神殿的云璃大人,他是皇族之人,是皇上御赐的大神官,他要做什么,枫极更是管不了。” 好!好! 我眯起眼,盯着眼前这个人。不愧是云夜最忠心的属下,除了云夜,即使我这个皇帝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但是托他冷冷话语的福,我快要失去的理智已经通通回笼了。 诶! 叹了口气,不由得暗暗攥紧了拳头。 云夜啊!云夜!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从你回来后,千方百计拆散我和怜惜,又步步逼我,不许我纳妃立后。在我几乎要恨你的现在,你却又为我逆天受孕。诶!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啊! “皇上” 枫极看着我,“主人快要醒了,枫极要回去照顾主人。”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皇上” 他又唤了我一声,声音里隐隐地有一丝焦急。 我回过神儿来。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他站起来要转身离开。 “等一等,”我唤住他。 他的眼神有些不耐,但态度却极为恭敬。 垂首立在下面。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我站起身来。 “朕和你一起去。” ※※※※z※※y※※b※※g※※※※ 来到永夜宫,踏进熟悉的大殿。突然发觉自从与云夜闹翻之后自己已经许久没来过这里了。 不由得苦笑。 从小到大,自己对云夜可说是予取予求,宠溺无比。无论他多么任性的要求,自己从来没有拒绝过。但是只有怜惜这件事,自己没有让步。想来这更让他怒极,才作出那些事来。 如果自己像以前那样让步了呢?会不会今天就不一样了? 不!不会! 以云夜的性格,终有一天还是会做到这种地步的。 来到内殿,层层幕纱轻垂,我最喜爱的秋檀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云夜好像刚刚醒来。 枫极快步冲到床榻前,轻轻问道, “主子,您好点了吗?” “嗯。” 隔着薄纱,听到云夜有气无力的应声,我慢慢拨开幕纱走上前。 ※※※※z※※y※※b※※g※※※※ 云夜身着单衣,无力地靠在被枕上,头垂向里侧。脸色苍白,两眼无神,一头黑发凌乱地披散着,与白衣映衬,黑白分明。 看到他的样子,心中一紧。 感觉我的靠近,他回过头来。 原本黯然无神的双眸突然迸发出异彩,璀璨若星。但很快,星芒又黯淡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他淡淡地问。 “我来看看你。”在他面前,我从来没有自称过“朕”。因为他是云夜,我最亲密的朋友,我最信任的亲人。。。也是我最疼爱的侄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自认为冷静地问道。 “你都知道了。”他看着我,用那双像他名字一样漆黑如夜的眼睛看着我,静静地道, “我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 不!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我也不要你这么做! 我在心里大叫。 但现在我只觉满心苦涩,什么都说不口。 “你知不知这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明月王朝已有多少年没有男人逆天受孕了?你知不知道你能平安产下胎儿的机会有几成?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 可能会死! 我突然住口。 从刚才就一直揪着我的心口,让我几乎发怒发狂的那个可能性差点蹦了出来,被我硬生生的截断了。 但是云夜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淡淡地笑了。 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地笑容。就是他背着我把怜惜送到炎国后回来面对我的决绝时,也没有露出这样凄美、轻淡的笑容。 “我知道,明月王朝已近百年没有朱血男子逆天受孕了。过程危险无比不说,平安产子的几率只有三成。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只想让你知道一件事,”他认真地看着我,缓缓地说:“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无法言语。 “我知道,明月王朝已近百年没有朱血男子逆天受孕了。过程危险无比不说,平安产子的几率只有三成。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只想让你知道一件事,”他认真地看着我,缓缓地说:“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无法言语。 永夜宫里残香浮动,轻纱垂幕。 我与云夜静静对视。 是呀!他最喜欢这样静静地凝视我的双眸,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这样。 只是为你!只是为你!只是为你!…… 云珂,只是为了你。 原来是我看轻了那个小小人儿的话,看轻了他的决心,看轻了他的信念…… ※※※※z※※y※※b※※g※※※※ 昭阳侯,云国明月王朝第一武将,先皇义子,御赐国姓,名谓云皓。 其妻沁寒夜,原武林第一美人,才色双绝,秀外慧中,封一品诰命夫人。 婚后十年得子,欣喜无限,先皇也感大慰,太子亲自赐名:谓,云夜。 “你是谁?” 冷冷的语气,声音却意外的稚嫩。 回过头来,满山满园的白色茶花丛中,一个小小的人影儿就立在那儿。 我微微一笑, “我是云珂。” 小人儿一头 分卷阅读2 原本要说的话。 “你的眼睛也好漂亮!” 我笑道。走近才发现,原来小人在枝繁叶茂的花丛中这么显眼,是因为他站在一块光滑的圆石上。难怪几乎可以和我对视。六岁与十二岁,身高是差的颇多呢! “不对,你的眼睛才漂亮,好像猫儿一样。舅舅说猫儿的眼睛是从水神的神宫里偷来的琉璃眼。琉璃眼是最漂亮的,你就有一双琉璃眼。”他看着我,认真地说。 小大人似的口气虽让我忍俊不已,但却比不上他对我容貌的赞美更让我震动。 还在襁裹中即被封为太子的我,从小到大自是听过无数的赞美,但无非都是些天纵奇才、聪慧绝伦、性情良善等夸耀智慧和秉性之词。 但有人称赞我的容貌还是第一次。我虽不是女子,不在意美丑,但这样出自一单纯孩童之口的赞美,仍是让我倍感新奇。 我拉住他的小手,打量了下他全身。抬手为他掸去衣上的尘土,抚平了皱褶,把衣襟重新掖回去。再把他拉下大石,看着他头发散乱的小脑袋,顺手用手指整理整齐。想了想,掏出怀里南海国的上等丝绢秀帕,笨拙地给他系上。 细看他粉嫩粉嫩的小脸,还有许多污泥。手帕已做了发带,只好用衣袖轻轻帮他擦拭干净,露出精致的脸庞。 他就那样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好乖好乖的样子。让我不由得升起怜惜之情。。。。 ※※※※z※※y※※b※※g※※※※ “主子,药来了。” 枫极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凝视,也打断了我短暂的回忆。 不知刚才何时退下的枫极,又回到床边。身后站着一个宫女,双手端着放药的托盘。 “什么药?”云夜皱眉问道。 “是。。。”枫极看了我一眼,“是太医院刚才为您开的安胎药。” 我知道云夜是极不喜欢喝药的,可是此刻他却毫不迟疑的右手一伸。 “拿来。” 枫极小心翼翼地递上汤药。 云夜看也未看,一仰头,饮得干净。 “下去。” “是。” 枫极拿回空碗,带着那名宫女退下了。 从头到尾,好似没有我这个皇帝存在。再次在心里苦笑。 在这永夜宫里,主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云夜。 这是我给他的权利! 我看着他好像有些疲惫似地躺回靠枕上,不再看我。 因为刚才饮得太快,一滴药痕溢出他的唇角,流到下颌。 我虽然知道不妥,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拉起衣袖,轻轻为他擦拭。 他浑身轻震,迅速转过头来。 我对他震动的表情视而不见,只是专注地为他擦净嘴角。 正要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看着他渴盼的眼神,里面透出痛苦之色。我想张口,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将我的手拉到脸颊边,低下头轻轻磨擦着,喃喃地轻唤, “云珂,云珂……”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云夜啊云夜,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我在心中自问。 想要收回手。刚一动,他却抓得更紧了。 抬起头来看着我,虽不说话,脸上却隐隐透出委屈之色。 一下子让我想起他小时候,受了委屈,却倔强的不说出来。那时脸上就是这一般的神色。 终于还是心软了。原先怒火与怨愤已不知去向。 我反手握住他,问道:“身体还不舒服么?” 他摇摇头。 “真的吗?”我有些担心地问,“下午那么大力气,都劈碎了我御书房的书桌,真没受伤么?” 摊开他的双手细看。白皙修长的手指,手心里却有一层薄茧。 “没有。”他闷闷地答。 “那怎么会晕倒。”我冷声说。不由得想起傍晚他闯进我御书房时的情景。 当时我正和几个大臣议事,他一下子闯了进来,看见我书桌上放着的选秀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恨恨地盯着我,两眼好像要冒火一样。接着一掌劈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书桌就已经碎成两截,东西也散落一地。 我怒极,一下子从龙椅上蹦起来,大声喝道: “大胆!你竟敢……”话还没说完,就见他本已憔悴不堪的脸庞,突然惨白如纸。手按着腹部,身子一晃,向后便倒。 我几乎是立刻冲过去,一把搂住他。可是他的身子却一直往下滑,怎么扶都扶不住。我不得不揽着他蹲到地上,才发现他已完全昏了过去,了无生息似的躺在我怀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会这个样子。自他从万花谷回来以后,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变得很强。其武功、心计、气魄,都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孩童了。就是他小时候与我住在永夜宫的那两年,也从未见他生过病、闹过灾。 我慌了神儿,慌张地大叫,“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抱着他越过那一群吓呆了的大臣,匆匆来到紫心殿。将他放到榻上,握着他的手,全身还在颤抖不已。 渐渐冷静下来,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庞。想到这两个月来,我对他不闻不问,又处处避着他,想必也让他难受不已。 可是我呢? 一想到他居然敢私自把我软禁在昭阳府别院一个月,又趁此时机背着我送走了怜惜,还用那种手段强迫我要了他,即使我涵养再好,也不免恼怒。 怜惜的事也就罢了。他不知道我已与怜惜将一切说清楚了,我早已下定决心成全他和屠越将军。所以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只有朋友之义,再无他情。我本就打算找个适当的时机将怜惜送走。现在这会儿,怕怜惜早已潜入西木国,与屠越见面了吧! 软禁之事我也可以不计较,但最后那件事我却怎么也无法释怀。 一思至此,不仅放下他的手,站起身来。 正好此时,枫极飞一样地闯了进来,看见主子躺在床榻上,急忙扑过去,抓起手来为他把脉。 我冷着脸在一旁看着,哼了一声。 枫极脸上阴晴不定,好似终于发现我一般,连忙跪下磕头。 “枫极参见皇上。枫极冒昧闯宫,请皇上降罪。” 我已经恢复了冷静,淡淡地说:“起来吧。你也是一心为主,情急而已。” 枫极没有站起来,仍俯着身子。 “皇上,枫极冒昧。请皇上允许枫极带主子回永夜宫。” 我暗暗皱眉。这个枫极当真冒昧至极,胆子大得可以。但细细一想,又不得不说他确是对云夜非常了解。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云夜醒来后发现躺在我的紫心殿里。 我们冷战两个月,我既然对永夜宫不闻不问,以云夜高傲的性情,又岂肯来我的紫心殿。 这永夜宫原是我做太子时的寝宫,本就 是离紫心殿最近的宫宇。我当时一时情急,竟然忘了。不过就算想到了,恐怕我也不会抱他回永夜宫的。 “昭阳侯现在昏迷未醒 分卷阅读3 ,等太医来了再说吧。”我踱步走开,坐到对面的躺椅上。 “启禀皇上,枫极乃万花谷出身,自小耳濡目染,也略通医道。刚才为主子把脉,主子只是一时气血攻心才会晕倒,现在已没什么大碍。只怕一会儿便会醒来,这个……”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若是云夜醒来看到自己躺在紫心殿,以他那么倔强的性子,再加上刚才御书房的事,不知又要怎么闹呢。 想起刚才的事,我也不禁恼怒起来。一挥手,招来几个太监, “送昭阳侯回永夜宫。” “谢皇上。”枫极站起身来,也不看那些宫人,径自抱起云夜出了紫心殿,回永夜宫去了。 太医随后赶至。我想起刚才枫极为云夜把脉时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吩咐太医去永夜宫为昭阳侯诊断后,回来向我回话。 太医应声去了。 我想起御书房的几位大臣,再没心情议事,着人去安抚一翻,也命他们回去了。 我大概知道云夜为什么会大闹御书房,怕就是为了我要选妃立后的事。一个怜惜尚不能容,何况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可是要我和他在一起,却又不可能。 正在紫心殿里踱来踱去,心思胡乱,太监进报说太医求见。 我招进来让太医回话,谁知太医支支吾吾的回答让我惊得木立当场。 呆了半晌,又细细地询问了太医一遍,确认无误。 心中隐隐的有些明白。 让太医退下后,命人把枫极传了来。这才出现刚才紫心殿里我忍不住冲枫极暴喝的那一幕。 ※※※※z※※y※※b※※g※※※※ 思绪回到眼前,盯着云夜,等着他回答。 “怒极攻心罢了。”他轻描淡写的说。 “怒极攻心?你现在是什么身子,竟然还敢劈碎御桌,运气伤身。你既然早已知道身怀有孕,怎么还这么不自爱?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我忍不住教训他。 他却突然把双手抽了回去。冷声道, “皇上不是马上要立妃了么?又关心我的身体做什么。” 我见他的神色,又称呼我为皇上,就知道他也想起了御书房的事。 “夜儿,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我到要问问,这事是不是你早已策划好的?”我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道, “是又怎样。我知道你不想娶那些女人,选妃立后只是为了后嗣而已。现在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还要选妃么?你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从你把这昭华殿改名为永夜宫开始,我就没想过有一天要把你让给别人。当年你遇刺重伤,我为了你去万花谷和舅舅学艺十年。武功、医术、药学、兵法、甚至用人之术,凡是我想到日后可以帮上你的,我都学了。十年来我日日夜夜想的念的都是你,可我回来后,你身边却有了个怜惜。我知道他和屠越有私情,你明明不爱他,却因为屠越在西木犯了重罪要满门抄斩,狠不下心来把他送去。所以我替你下了决心,送他去西木见屠越,还派人助他将屠越劫了出来,了却了你的心债。我知道怜惜走后,你就要被迫选妃立后,繁衍子嗣。所以我去了百泽内海,向浩瀚神殿的大神官求得了诞子丹。我宁愿以男子之身,朱血血脉为你逆天孕子,也不要见你为难,更不要和别人分享你。”他定定地看着我。 我无言。 原来你早已看出我的心事。 我确是不想娶什么妃子,立什么皇后。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女人,只是因为心生借鉴。 我云国皇室中人,一向性情忠贞、洁身自爱。父皇对我母后更是挚爱非常。 母后在我两岁时因生云璃难产而忘,父皇痛不欲生,发誓终身不再踏入后宫。给云璃起名璃字,即为分离之意。云璃出生还未满岁,父皇便把他送到浩瀚神殿由当时的大神官抚养,让他日后终身服侍水神。父皇对亲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后宫那些佳丽。 父皇果然信守诺言,有生之年再没有去过后宫一次。但难道我便没去过么? 后宫那些女人风华正茂,却过着冷宫一般的生活。孤独消磨着她们的青春,寂寞吞噬了她们身心。至今那些女人渴求、痛苦的眼神仍让我颤抖不已。 所以我曾祈愿,将来若要娶妻,定娶心爱之人,以不负他人。 现在我挚爱没有寻到,却迫于朝臣们的压力不得不选妃立后,以求子嗣。心中的压力也是不言而喻的。 至于我与怜惜的事,没想到你竟知道。我与怜惜相处八年,情谊深厚。我明知屠越已被西木国君判了满门抄斩,却不敢把消息告诉他,就是怕他知晓后会追随屠越于地下。所以迟迟拖着,不肯把怜惜送走。 结果你不仅替我解决了这件事,还派人救出了屠越。难怪我上个月收到密报,说屠越已经潜逃,西木国君大怒。 我暗叹。 云夜啊云夜!你做了这么多事,都是为了我。你又希望我如何回报你? “夜儿、夜儿。。。我。。。”我茫然地看着他。 云夜,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已经过去十九年了。 但我们真正的相识却是从第二次见面开始,至今也已经十三年了。 云夜,记得第一次看见你,好像已经是好遥远好遥远以前的事了。 当时义兄和嫂嫂抱着刚出生不久的你进宫拜见父皇。父皇看到你可爱的样子,喜欢得嘴也合不上。我好奇地从后面望了一眼,就只看见你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在那里转,情不自禁地想伸手逗弄你。 义兄请父皇起个名字,父皇见我在旁逗得高兴,便说, “不如让珂儿来起吧。” “让我来起吗?”真是新奇。 “他既然是你兄长的孩子,就是你的侄子。你贵为太子,日后即位便是皇帝。未来的皇帝为这小娃儿起个名字也无不可啊。”父皇笑眯眯地说。 “是呀。请太子殿下给他起个名吧。”嫂嫂也在旁笑着。 “不过皇儿你可要起个好听点儿的名字啊,这孩子可是日后的昭阳侯呢。”父皇怕是对我的学问不大放心,还特意交待了一句。 “我可只想给他起个我喜欢的名字。”我抓住你挥舞着的胖嘟嘟的小手。 哼!父皇居然小看我。想我堂堂明月王朝的皇太子,从小五经四书、章律宫法、诗词书画哪一样没学过,光太傅就有七个呢。所以将来我一定是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雄才大略……的一代明君。 嗯。。。虽然现在才六岁,字还没识全。。。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一定要好好考虑考虑。 捏捏你胖嘟嘟的小脸,真是好可爱啊! 不知道我云璃弟弟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呢? 记得当时我颇为认真地看着你,你黑漆漆的眼珠子就知道滴溜溜的乱转,感觉就像看着黑夜里天空中闪烁着的最明亮的星辰。本想给你起个与星字相关的名字,却又觉得 分卷阅读4 流于俗套。 转念间瞥见嫂嫂在旁风华绝代的笑颜,想到嫂嫂的名字里好像正好有个夜字。。。 于是云夜,你便有了这个名字。 “你是谁?” 冷冷的语气,声音却意外的稚嫩。 回过头来,满山满园的白色茶花丛中,你小小的人影儿就立在那儿。 我对你微微一笑, “我是云珂。” 时光荏苒,再相识,便是六年后这茶花园里的相遇。 你刚出生没多久,位于我国东南边境的南海国,在炎国的挑唆下与其联手,开始不断小规模地进犯我国。这南海国国土虽小,生活贫困,但人民却异常骁勇。兼之地理位置优越,易守难攻,更有炎国撑腰,所以有恃无恐地侵犯我明月王朝的边境。 我国东南沿海一带又一向为异国海寇、流匪所滋扰,深受其害。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以至父皇不得不把我朝第一武将,你的父亲,我的义兄,昭阳侯云皓调去防守。 说起来,我这第一诰命夫人的嫂嫂,也是个把丈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即使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听说当年你年纪幼小,身体孱弱,无法随行。嫂嫂竟狠下心来把刚满一岁的你托付给唯一的弟弟,你舅舅万花谷谷主沁寒风暂为抚养。 义兄与嫂嫂在南境边关防守多年,一直与南海、炎国及流寇等周旋不断,方保得国境平安。四年后,已筹备多年的父皇终于决定一举出击解除后患,并调遣了充足的军力和粮草予昭阳侯。我国大军于盛夏发兵,突袭南海。 几场大战后,终于于年底彻底灭了南海,平定海防,大败炎国大军。 至此,拖了近五年的两国交兵,终于结束了。 义兄和嫂嫂于第二年年初返回首都沧浪。 义兄重返朝廷诸多琐事,嫂嫂又要重新整理离开多年的府第,所以直到一个月前,才有时间去万花谷接回了你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 那一日,我便是特意来看望你这个由我赐名的小人儿的。。。。 刚刚进府与义兄和嫂嫂寒暄过后,义兄让下人带你来见我,却迟迟不见人来。一问才知竟是找不到你的踪迹,把下人们急得团团转。 义兄和嫂嫂自是又担心又着急。我便让他们赶快去寻,不用理我。 一个人被撂在大厅也颇为无聊,我便信步踱出庭院,随意转着。竟来到后院。 这里好像原是一片茶园,连着一个小山坡。大概因为义兄嫂嫂多年出征,府第疏于管理,这里又地方偏僻,自是无人整理。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竟满山满园的长满了白色茶花。一眼望去,如无边无际的云海,壮丽魁美。 我正痴痴地望着这片风景,就听到身后你的声音。 犹记得那时,我整理好你的衣物,牵起你的小手。 “你爹娘正在前园找你呢。可让他们好找,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正担心的不得了。看你这样子,一定是疯玩去了。待会儿你爹爹罚你怎么办?” 你皱了皱眉头,表情顶可爱。 “我才不怕呢!爹爹要是罚我,我就回万花谷找舅舅去。反正住在这里也没人陪我,好闷的。”我们往回走着,你答得毫不在乎。 “你走了,你娘会想你的。” “娘才不会。我一直和舅舅住在一起,也不见她来看过我几次。我在万花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在这里高兴多了。我要回去谁也留不住,娘就算想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也不会想她。” 你的语气率直天真,并没有怨愤之意,只是单纯说出自己的感受而已。 但这样反而让我有些不放心。 你小小年纪就与父母如此生分,不知是天生性清凉薄,还是环境所为。 听说沁寒风是个离世孤傲之人。曾贵为云、炎、西木三国武林盟主,不仅武功高强,深不可测,更是医术卓绝,天下第一。但却性情高傲,桀骜不群。虽曾一度名倾天下,却在盛事之时宣布退出江湖,并发下重誓,永不复出。在云国昆山群峰之中建了一个万花谷,自封谷主,从此不问江湖世事。 你由这样的人抚养多年。。。 其实当时我也年纪小,虽不明白有何不放心,却隐隐觉得不妥。 回到大堂,义兄和嫂嫂看到我们携手进来,具惊奇不已。 事后我才知晓,你素不喜与他人亲近,乃生性为之,不论父母,即便是养育你多年的舅舅也是一般。 可是我却不觉得。许是前世宿源,我们一见如故。 初时我尚经常去看望你,后连兄嫂都觉得麻烦,遂带你入宫,同住昭华殿。 此后你伴我左右,形影不离,出则同车,入则同食。 初冬,你久居万花谷,四季如春,是以极不耐京都冬季之严寒。我以万华锦被拥你入榻。此后你堂而皇之“登堂入室”。我的床榻里侧从此添一旁枕。 你爱我双眸至极,总爱观测不已,乱我修习。 我也曾揽镜自照。 只觉镜中人虽双眸有神,华烁熠熠,但色泽却比常人浅淡。 细细观之,也觉奇怪。记得幼时双眸与他人无异,只是寻常棕色。但年纪渐长,眸色却越发地浅淡起来。时时随日光流动,映出异彩,到当真如琉璃一般。许是如此,你爱之若狂。 你随我同处两年,我宠你爱你。 将昭华殿易名为永夜宫。意即此后此处只为云夜所有,可永住之。 你却不屑地说,你若不在,我居此处又有何意?不如回万花谷来的自在。 我笑问,你说何解? 你双眉一扬,此意应为云珂永远与夜儿在一起。 我允之。 你双眸璀璨,揽我脖颈,迟迟不肯下来。。。。 05 你随我同处两年,我宠你爱你。 将昭华殿易名为永夜宫。意即此后此处只为云夜所有,可永住之。 你却不屑地说,你若不在,我居此处又有何意?不如回万花谷来的自在。 我笑问,你说何解? 你双眉一扬,此意应为云珂永远与夜儿在一起。 我允之。 你双眸璀璨,揽我脖颈,迟迟不肯下来。。。。 ※※※※z※※y※※b※※g※※※※…………………… 十四,成年。 吾家有子初长成。父皇骄傲喜甚,为我举国大办成人礼。 是日,束金冠,结流鬓,披云服,系锦带。 我兴致勃勃,神采奕奕。 你不解人事,不明成人何意。不知哪个多嘴的奴才,向你狃言: 成人之后,可行婚事。 你隐约知晓,婚事便如父母一般。 再思,不禁大怒。 冲进内殿,见我着服欲出,伸臂揽之。问,日后是否行婚事。 我不解,人人岂不如此?遂答,自然如此。 你又问, 婚后是否同食、同住、同眠。 我初解人世,答曰,理应如此。 你点头说好,要我日后只可与你成婚。 我笑言,你是男子,不可 分卷阅读5 。 你惑,为何? 我一时说不明白,又急于时辰将至,殿外太监催促。 便随口答曰,男男不能生子。 这个道理我知你是懂的。果然,你闻后愣然。 借此,我疾步出。不理你身后的怒唤。 本想礼毕,回来细安抚之。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成人礼上,祸至。 南海余孽,炎国刺客,两年策划,精心布置,倾巢而出。 有心人得益,无心人受损。 其混战之惊,可想而知。 我重伤七日,渐渐苏醒。方知父皇遇刺,竟早我三日,驾鹤西归,天人永诀。。。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悲凉!悲凉!悲凉!…… 我无暇伤心,拖着重伤未愈之身,仓促即位。 即位后,捉拿乱党,安抚百姓,整顿国事,还要调兵遣将应付炎国的突袭大军。 诸多要事让我晕头转向,身心疲惫,伤势愈重,无暇他顾。 浑浑噩噩中,已由永夜宫搬至紫心殿。 父皇的国丧,竟也拖了半载,方才办妥。 待我回首寻你,才忆起你早已辞行,去了万花谷。 只是时常夜半梦起,手探之,若大龙床,空凉。 从此失了暖心人。 渐渐地,习惯了这紫心殿中的孤家寡人。 两年后,南海余孽,炎国之祸,终于平定。 我国却也付出巨大的代价:云国第一武将,昭阳侯,云皓。 昭阳侯沙场征战多年,早已宿疾缠身。 父皇遇刺身亡,其悲痛不下于我。遂不顾身体,彻夜追查,又出兵万里,追击余孽,讨伐炎境。两年征战下来,铁打的身子,终也到油尽灯枯之境。 待战事平定后,竟未来得及返回仓浪,便于凯旋归朝途中病殴,英年早逝。 我于重伤昏迷中,与疼我逾于性命的父皇成永诀之恨,心中悲凉,终生不可弥补。 此时,竟连从小尊敬崇拜的义兄,也未见到最后一面。 再待诰命夫人以身殉夫的消息传来,心里早已痛得麻木。 炎国求和,割地送金,呈上大批贡物。 及,质子,怜惜。 怜惜,人如其名,资质秀美,体态纤弱,可人怜惜。性情更是温和如玉,善解人意。 其母卑贱,奴隶出身,在等级分明的炎国,乃众人踩在脚下之人。 怜惜虽是国主所出,但却只能是一卑贱下人,连国姓的资格也没有。 只是选质子时,皇室似才恍然大悟,于众多宫人中寻出了他。 就这样,他被精致包装一番,千里迢迢送至我的紫心殿上。 初见面,他似已认命,不卑不亢,一脸坦然。 众臣恨炎国至深,议他入宫为奴,以尝国债。 然,他眼中的悲凉之色打动我心。 是夜,我命他跪于紫心殿外,至天明。 晨起,诏他日后为我贴身随传。 他脸现愕色,后目光渐定,遂俯首。 此后八年,他随我左右,朝夕服侍,贴身相伴。 日间,他做我宽心解忧,倾诉心事之人。 夜间,他是我床畔边的暖床人。 我二人年少气盛,怎会没有龙凤颠倒之事。 紫心殿内寝的龙榻上,曾留下我们无数次销魂的回忆。 我们的关系似主仆,似恋人,也似朋友。 他是第一个与我年纪相仿,性情相投之人。 我对他怜惜渐深,以为这就是挚爱之情。 朝堂之上,众臣纳妃的谏言,我抛之脑后。逐怜惜的条陈,我视而不见。 只专注于这父皇离世,你远赴异乡后,朝堂外所获得的唯一一丝温暖。 然,一次偶遇,英雄救美。 怜惜与西木国来京觐见的屠越将军相逢于京都沧浪闹市中。 自此,情根暗种。 事后我也曾自问,若不是那日兴起,突然嘴馋天下第一楼的枣糕蜜饯。怜惜也不会为讨我欢心,偷偷出宫去买。若他不去,便遇不到屠越。遇不到便不会爱上。若不会爱上,便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如此那般,时至今日,不知是何局面? 暗叹, 无解。 此后,怜惜经常黯然神伤。与我亲热,也似勉强为之。 我生性敏感,枕边人的心事又如何不知。 莫说沧浪,整个明月王朝皆在我手。 初得密报,我震怒不已。待冷静之后,念及多年情份,终于心软。遂故作不知,盼他回心转意。但终未再与他有过肌肤之亲。毕竟其心未在我身,强有何意。 我对他越发宠爱,他似痛苦越深。 这般尴尬局面,让我也日渐彷徨起来。 正在此时,你竟回到我身边。 06 我茫然无语,感觉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说完那些话,云夜似乎累了,道, “云珂,我有些累,我要休息了。” 我见他眉色疲惫,脸上苍白未消,忙扶他躺下。 他背对我向里侧卧,似是不想理我。我有些犹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你好好休息,我。。。回紫心殿了,明日再来看你。” 他微微一动,终是没有说话。 我回到紫心殿,心思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小太监来报, “皇上,福公公回来了。” 我回过神儿来,“传!” 福气疾步进来,向我跪下请安。 “起来吧。” 福气起身后,看了看我的脸色,“皇上,您差奴才办的事情奴才已经办妥了。” “知道了。”我心不在焉,“把东西留下,有事明天再回吧。” “是。”福气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暗折。 我接了过来,这会儿实在没心情看,随手放在案几上。却瞥见刚才太医留下的给云夜开的药方副本,上面还列了一些极品药材。我拿了过来,递给福气。 “你看看这个方子,回头去太医院照着这方子准备好最上等的药材。” 福气暗暗奇怪。皇上前几日派他亲自出宫去密查紧急要事。这会儿好不容易查的清楚了,皇上却似心不在焉,竟没有像以往那样先看折子。 福气并不是真正的太监,而是按照皇族惯例,由先皇从众多着意培养的宫人中千挑万选出来与月隐一样专门服侍皇上的。现在已是宫里的大内第一总管,不仅武功不错,还略通一些医道。 福气一看这方子,便知是有孕之人安胎补身用的。不仅惊疑,暗忖难道是哪个宫女怀了龙种?可又觉得不大可能!皇上现在并没纳妃,就算临幸宫女,身边的贴身太监也会记录在招幸册上。但自皇上登基以 来,他服侍左右,只知皇上与怜惜有过龙凤颠鸾之事。但最近两年多来,连怜惜也没有再被招幸过了。皇上又天生性情淡薄,不是多情多欲之人,这个方子。。。 暗暗窥测,见皇上眉头微锁,似有忧色。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 “皇上,这些药材都是女人安胎养身之用的。奴才斗胆,不知是哪位。 分卷阅读6 。娘娘有了。。。龙种?” 虽不知怀孕的人是谁,但若真是怀了皇上的子嗣,早晚是个娘娘,先说了准没错。 试探着说出那几个词,见皇上没有说话,也没否认“龙种”一词。 福气是何等伶俐剔透之人,立刻明白确有此事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皇上至今没有大婚,也无子嗣,不管这怀孕之人是何身份,都将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对于一向血脉精贵的云国皇室来说,岂不是大喜。 一想到此,福气立刻俯身跪下, “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恭喜?我暗暗苦笑。现在真不知是喜是忧呢! “起来吧。” 福气站了起来,讨好地回道, “皇上放心,这些药材奴才这就去太医院让他们好好准备,绝不会有什么差错。就不知是哪位娘娘用的?奴才好着人去仔细伺候。” 我淡淡地说,“是永夜宫的那一位。” “哦!是永夜宫的那一。。。。是永夜宫的那一位?”后面一句突然高了八度。 福气那张无论何时都是笑眯眯的娃娃脸,现在诡异地呈现出一种僵硬之色。眼睛瞪得溜圆,脑中却转得飞快。 永夜宫的那一位?宫里的人都知道,这永夜宫只有一个主儿。皇上说起永夜宫,绝不会指别人。。。 可。。。可。。。可永夜宫的那一位是男的啊? 福气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 转不过来了。 我看着福气难得一见的表情,不仅微微撇撇嘴角。 呆滞了半刻,福气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 “皇上,这。。。这。。。” “朕要你明天去办一件事。”我打断他。 “是”他神色一整。 这福气虽然有时颇为逗趣,但办起正事来,却是毫不含糊的,让我非常放心。 “朕要你明天一早立刻去百泽内海,不得耽误。” 福气一愣,但立刻明了。 …… 第二天早朝,议了几件正事,驳了选妃的奏折。不理众臣的喧哗,匆匆下了朝。 按照惯例,此时应该去御书房审阅奏章。但踌躇了一番,还是赶至永夜宫。 刚到殿外,却见一个小太监匆匆从里面冲出来。 “怎么了?”我问道。 小太监看见我吓了一跳,忙跪下行礼,答道, “回皇上,昭阳侯突然有些不舒服,枫大人命奴才去请太医。” 我心一抖,“怎么回事?” 这个小太监是昨天福气特意调过来的,颇为机灵,忙道: “昭阳侯早上起来时脸色便不甚好,用过早膳后就回内室休息去了。刚才不知怎的,突然冲枫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现下不舒服起来。枫大人命奴才去请太医。” “快去请尤太医过来。”我急忙冲进内殿。 就见枫极正跪在殿外。 我也没空理会他,匆匆冲进内室。 云夜正撑着枕头半卧在床上,面向里侧,蜷缩着身体。 我连忙过去,从后面扶住他,“夜儿,你怎么了?” 他闷哼了一声,也不答话。 我扶着他慢慢转过来,就见他脸色煞白,咬着下唇,额上冒出细细的冷汗。 我一惊,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躺下。 “夜儿,你哪里难受?”我握着他的手,感觉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把另一只手缓缓按在小腹上,他慢慢地说,“我没事,” 被我握住的那只手突然紧了一下,随后又松开, “只是动了胎气罢了。” “什么?”我忍不住提高声音。 07上 我明明见他在强忍,担心的不得了,他却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只是动了胎气罢了”。 真是让我又气又急。诶! 伸出衣袖,轻轻为他擦去额上的冷汗。 他似缓和了一些,抬眼看着我,淡淡地说, “你放心,孩子不会有事的。” 我沉声道, “别说话,好好休息,太医马上就来了。” 他听话的垂下眼睛。 我小心地帮他盖上锦被,看见他那只轻轻放在小腹上的手,好像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什么脆弱又宝贵的东西一样,修长的手指还在微微轻颤。 霎时,心里充满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既甜蜜,又担忧。。。既满足,又不安。。。 这种说不出来的感情正在缓缓滋润我的心田,充盈我的胸膛。我的整个身心,都在这一瞬间,被这种丰沛的感情占领了。 看着云夜轻闭的双眸,苍白的面庞,我不得不承认, 我爱你!云夜。 不知何时,我爱上了从儿时就开始相伴的你了。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更早以前。。。。 不再是亲人间的牵绊,不再是儿时的宠溺,不再是自以为的亲情,而是真真正正的爱恋。 如果你现在睁开眼睛,你就会从我的眼中看见的我对你的感情。就像你对我的一样。。。。。。 尤太医来了,为云夜把了脉,沉吟一会儿道, “昭阳侯昨天妄动真气,已经牵动了胎儿。今天又动了气,伤了身,兼之近来没有好好休息,所以动了胎气。不过没什么大碍。微臣已准备了一些安胎的药,再开几个方子,侯爷服后好好休息,安心静养几天既可。” “知道了。”我亲自喂云夜服了太医带来的安胎丸,命小太监拿着方子下去抓药。 云夜服了药后,面色果然缓和许多,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微微放心。瞥了一眼,见尤太医默立在旁。 站起身来,示意他随我来到外室。 “尤太医还有什么话要说?” 尤太医沉吟了一下,低声说, “皇上,微臣昨日回去后,仔细查看了早时的医学药本,里面有一些关于朱血男子逆天受孕的记录。” “哦?怎么说?”我在檀椅上坐下,手轻轻抚着檀木桌沿。 “皇上,男人与女子的身体本就不一样。女人虽然身体较弱,但很有韧性,对痛楚的持久性和剧烈性有很大的忍耐力。男子虽然也可承受痛苦,但对其持久性却缺乏忍耐力。朱血乃是水神所留下的神血血脉,本就比常人的血来的旺盛,有极强的生命力。而琼华诞子丹,又是转天逆孕的强药,烈性极大。两者相融合,孕育的子嗣自然也非同寻常,危险无比。现在可能还没什么关系,可待怀孕三个月后,诞子丹渐渐显出阴阳之性,到时……”太医咽下后面的话。 “还有什么?”我吸了一口气,已做好心理准备。 “微臣查阅远古记录得知,我云国在早年的青龙王朝时,曾一度因为女子血脉断绝,不得不以 朱血男子逆天孕子以求子嗣。据说当时百年间服用诞子丹而受孕者不下五十万,但最后平安产子的不足十万,而得子数目却有二十万之多。皇上可知为什么?”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声音微颤。 尤太医面色沉重, “因为另外十 分卷阅读7 万,乃是剖腹取子。” “什么?”我一下站起来,手捏紧桌沿。 07下 我坐在云夜床畔,看着他在睡梦中仍然轻轻蹙着双眉的面容,心思沉重。 想起刚才太医的话,“……昭阳侯乃我朝大将,国之栋梁,身份显赫,实不必行如此逆天孕子之大险……若是现在落胎还来得及……” 现在落胎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已经纠结成了一团。 尤太医乃是两朝老太医,不仅医术高明,做事也一向认真,为人谨慎,在宫里颇受好评。 他怕是已经猜到云夜腹中的胎儿从何而来,却仍冒着大不韪说出落胎龙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见他确是认为此事危险万分。 我是万万不会让云夜以性命为我相换子嗣的。可是云夜是何等性情,这逆天孕子的危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却仍为了我,义无反顾地行此险事。 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做?我该为云夜做些什么? …… 过了午时,云夜终于幽幽转醒。见我正坐在床边,温柔地望着他。 “醒来啦。”我柔声说,上前扶着他慢慢坐起,“好点了吗?” 他点点头。 “饿了吧?我已经传了午膳,待会儿陪你一起用。” “你不用在这里陪我,我已经没事了。”他说的轻淡,但语气里却有喜色。 一转头,看见我放在旁边床几上的东西,却不仅脸色一变。 我顺着他看去,正是这几日陆陆续续送上来的秀女图,落起来像小山一样高。有几幅我刚才随手打开的,散放在一边。每一幅都是或巧笑倩兮、或风姿绰约、或妩媚动人的美女图。 我拿过一幅来,笑道,“这是尚太傅的幼女,听说不仅容貌秀美,还知书达理,学富五车。”又拿过一幅,“这是琴大夫的独女,年方十六,已是艳冠京城的第一美女。”再拿一幅,“这是。。。” 云夜打断我的介绍,气虚微弱,却冰冷冷地说,“皇上真有福气,这么多才貌双全的佳丽等着您挑选。不知道您打算选几个,还是全都选了呢!” 我见他神色不善,念起他刚刚动了胎气,不敢让他情绪激动,忙正色道, “只选一个。” “一个?”他眯起眼,眸中透出危险之色,“看起来皇上已经选中了意中人。不知是否要立为皇后呢!” 这个。。。老实说,我也没想好。 见我面露思虑之色,云夜沉着脸冷声道, “皇上要立只管立好了,只要皇上不怕京畿二十万青龙禁卫军和边关八十万玄武大军起兵造反的话。” 我微微瞠目地看着他。 哎呀!他好像会错意了。。。不过真是大胆,竟敢威胁朕。 随即又有些好笑地想,这话他若是昨天说,我必会龙颜大怒。可是今日听来,心里却泛起甜蜜之感。看起来动心之后,我这皇上的权威也要往后站了。 思及此,心中充满柔情。 一挥手,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火盆进来,放在屋中间,点起火摺。 我在他疑惑的眼神下站起身来,拿起那些选秀图,冲他微微一笑,当着他的面,一幅一幅抛进渐渐燃起的火盆中。熊熊大火瞬间吞噬了那些美女的绝世容颜,愈发炙烈地燃烧起来。 …………………………………… 08 云夜愣愣地看着我。 我将最后一幅秀女图扔进火盆,拍拍双手,回到床边。 “朕已将所有选秀图付之一炬,不知朕的天赐大将军昭阳侯殿下还要起兵造反么?” “云珂,这是什么意思?”云夜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疑惑地问。 我笑着揽住他,“你还不明白么?” 云夜瞪大双眼,好像不敢置信似地看着我。 “诶!”我轻叹了口气,一向惊才绝艳,傲视群雄的云夜竟然会有这种表情,难道我做的事真的这么难懂吗? “夜儿,你觉得我立你为皇后可好?”我直接抛出问题。 “皇后?”云夜喃喃地重复。 “你不想做我的皇后吗?”我看着他心思渐渐镇定下,眼神恢复清明。 审视似的看我半晌,最后他皱皱眉头,沉声问, “为什么要立我为后?是因为我怀了你的子嗣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就算你没有,我也不会立别人的。 但这话不好说出来。毕竟我昨天还在御书房和那些大臣们商议选妃之事呢,今天就变,怕说出来他也不信。 “如果我立别人为后,你会允许吗?”我反问。 “不会。”他立刻回答。 “即使那个女人和我万般匹配,对我爱恋极深,也能为我生育子嗣呢?” 他冷笑,“云珂,你是知道我的。” 我深深地望着他,柔声道:“夜儿,你也是知道我的。” 陪云夜用午膳时才知道,现在的他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见他只不过看了一眼上来的清蒸鲑鱼,便倚在床边干呕不止。我手足无措。还是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机灵,忙拿了盂盆过来。 我见他呕得连胆汁似乎也要吐出来,心疼不已。 难怪他会如此憔悴不堪。想起他这两个月来不仅要忍受我的冷漠,还要忍受这女人才有的怀孕之苦。心下惭愧。 好不容易止了吐,只勉强吃了一点清粥,半碗米饭,就再也吃不下了。 见我担心的表情,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正常反应。” 我无法儿,只好让他饭后喝了安胎药,好好休息。 踱出永夜宫,见枫极还在跪着。想起忘了问夜儿早上因为什么事动了胎气。 这个枫极,我却也不便管,更是不想管。 以前夜儿对我说过,枫极是他八岁那年返回万花谷的路上捡来的小乞丐。当时只有十一、二岁,却很有骨气。原本叫什么阿及、或阿集的。因为万花谷桐、柏、枫、林正好缺个枫,云夜便给他改了枫极。从此只视云夜为主,对他忠心之极。 哼!我心下冷笑。 当我不知道他对夜儿怀着什么心思么! 不过看在他对夜儿这么忠心的份儿上,朕倒也能容他。 我昨天便已下令太医院和永夜宫的人闭紧嘴巴,现下夜儿的事还不到时候传出去。老实说,我也想象不到那些大臣们听到我朝天赐大将军昭阳侯怀有龙嗣后会是什么表情,毕竟我朝从未遇过此事。 不过现在想不了那么多,只要夜儿能平安无事,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他做。 诶! 这就是所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 09 下午办完正事,想起昨天福气带回来的暗折,拿到御书房里一看,不仅暗暗冷笑。本想招来福气细问,又记起今儿个一大早他已经赶往百 泽内海了。不过无妨,同样的事情,朕绝不会让它再发生一次。十一年前的那一次,已经让朕失去了许多重要的人。。。。 招来月 分卷阅读8 隐的人,把这件事安排妥当,交给他们办了。 傍晚赶至永夜宫想陪夜儿一起用晚膳,却见枫极竟然还在殿外跪着。从早上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四个时辰了。 进了内室,见云夜正半卧在床上,长睫微垂,不知在想什么。过去问道,“想什么呢?也不好好休息。” 他轻轻皱眉,“休息了一天,骨头都快僵了。” 我坐到床边,让他靠在我怀里。想起枫极的事,问:“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枫护卫现在还在外面跪着。” 云夜面色一沉,“没什么,这事你别管。” 我知道没这么简单。枫极对他一向忠心耿耿,言听计从,从不敢忤逆,现下不知何事竟会让他动了胎气。夜儿也不是对下属蛮横严苛之人,除了对我,做任何事都是很有分寸的。现在却让枫极这天赐将军旗下的一品校尉,在宫人们具可往来的外殿跪了四个时辰,可见事不简单。但既然夜儿不想说,我也不再追问。 “既然没什么,就让他起来吧。有他在这里伺候你我也放心。” 其实我不是想为枫极说话。但枫极服侍夜儿也有十年了,夜儿的衣食住行,他比谁都清楚。在照顾夜儿这一点上,他是让我放心的。 夜儿听了轻哼一句,“我教训自己的下属,你倒替他说话。”话虽如此说,却仍唤了小太监去让枫极起来。大概是仍在气恼,当晚也没让他进来服侍。 我在永夜宫陪夜儿用了晚膳。他比日间好得多了,没有再那么恐怖地呕个不停。我便趁机让他多吃点,夹了许多清淡营养的菜在他碗里。他硬着头皮都吃下了。 晚上陪了他一会儿,到他喝了药睡下,我才自回了紫心殿休息。 太医说,这个时候胎儿不稳,难免会动到胎气。但是朱血血脉生命力旺盛,胎儿反较一般人的强壮,并无大碍。果然,没过两天,夜儿便已无恙。 如此匆匆过了近一个月。我每天都去永夜宫陪夜儿,叮嘱他休息,看着他用膳,晚上待他睡下了再回紫心殿去。有我在,他的心情变得大好。用膳时我拼命给他夹菜,他即使再无食欲,只要不会反胃,都会咽下去。 立后的话题,我不提,他也不问。我想他已经明了我的心意,但是对于朝堂上众臣们给我的压力,他却冷眼旁观。我知他是在考验我,同时也在仔细斟酌关于那天立后的事。也罢,这些事我若还解决不了,又怎么能让云夜心甘情愿地做我的皇后呢?我知道他不在乎那些功名利禄、身份虚名,就算这意味着他要放弃除我以外的所有。可是对于我的心意,他却不可不慎之又慎地确定清楚。 这天下了早朝,正要去御书房,一个小太监来报说福公公回来了。忙传进来。算算日子,这趟百泽内海,他还真走了不少时候。 百泽内海,位于我国北部,乃是上古时代由上百个沼泽地渐渐汇流而成的气势磅礴的大淡水湖。其面积之大,如在海上一般,可行船三个时辰不见彼岸。于是有百泽内海之称。 内海中央,有由五个小岛环绕形成的一片陆地,彼此之间由像纽带一样宽窄的土地连接起来。最中央的大岛名为琼华,从上古时候开始就建有祭拜水神的神殿。到五百年前我明月王朝开国时,再一次重建此神殿,并更名为浩瀚。周围四个岛屿,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卫岛。 从沧浪到百泽内海,往返路程快的话需要二十天,慢的话一个月。以福气的行程,应该回来得更早一点。 福气进来请安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大总管服。我见他精神气爽,倒不显疲色。 让他起来,“朕要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不负皇上所托,皇上要奴才办的事已经办妥了。”他恭敬地答。 “东西呢?”不愧是福气,办事就是让我放心,我心下暗赞。 “皇上,奴才斗胆,请皇上先移驾睿麒宫。” “哦?”我有些意外,却见他神色严谨,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便起身踱出御书房, 向睿麒宫走去。一路上,福气跟在身后,什么话也没说,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来到睿麒宫外,周围居然没有侍卫把守,只有宫门半开着。 福气抢先一步走到前面,领我进去。到了殿外,福气低声说,“请皇上一个人进去。” 搞什么鬼?我面无表情地瞥了福气一眼。却毫不犹豫地挥退身后的宫人,抬脚迈进殿内。 内殿里青烟环绕,薄香四溢,不似燃的宫香,但是淡淡雅雅地,让人心思沉静。 我见内殿没人,便走进里室。只见黎木窗边,迎着春日,立着一人。此人长发未结,垂在肩后轻束,身着海蓝色的云服,双手轻抚着窗沿。 他的背影我并不熟悉,但是却让我浑身一震。 听到我进来的脚步声,他慢慢回过头来。只见他面目柔和,丰姿秀丽,气质优雅。容貌竟与我有九分相像。 我轻唤,“云璃……” 他淡淡一笑,走上前来,恭敬地一行礼,轻道,“皇上。” 10 在此之前,我们只有每三年一次的大祭典时才能见一次面。作为神的仆人,云国的神官,他从未唤过我皇兄。以前是‘太子’,现在是‘皇上’。 “你怎么来了?”每次看到这个面貌与我如此相似的亲弟弟,都会微微觉得心酸,总觉得父皇对他太过残忍。 “皇上,臣给您带来了您想要的东西。”他指了指旁边檀木桌上的一个黑盒子,又微微一笑,“另外,臣知道您一定有些事情想亲自问臣。”他加重了‘亲自’两个字。 我没有说话,走到桌前,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株朱果,翠绿的叶茎上,分别结了两颗圆润饱满的果实。奇怪的是,两颗果实颜色却不一样,一颗呈青绿色,另一颗却是朱红色。 我合上盒子,手指轻抚盒沿。 我们静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要给他琼华诞子丹?”我缓缓开口,“你不知道诞子丹是国之禁药吗?” “臣知道。但是诞子丹虽是禁药,却是神殿所有。并没有国律规定神殿不可予人。”他平静地回答。这一点我也知道,所以并未要追究云璃的责任。诞子丹本就是琼华岛的浩瀚神殿所出,千百年来也皆由神殿掌管,朝廷没有插手的权利。即便是青龙王朝时期,也得由国主亲自去岛上求丹。 “而且,他在神殿外跪了五天五夜,又通过了青龙、白虎、玄武和朱雀四卫岛的试练,求丹之意甚诚,所以他有资格得到诞子丹。” 我知道要求丹并不容易,但是真的听到夜儿为了求丹竟在隆冬的琼华岛上跪了五天五夜,还要通过四卫岛艰难的试练,不由得一阵心痛。 “据朕所知,我朝开国五百年来,上岛求丹者有数十人,通过考验的也大有人在。但是最后真正求得灵丹的,却只有三个人。”我深深地望 分卷阅读9 着他,手指在黑木盒上轻叩,语气严厉起来,“云璃,朕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因为他爱您。” “你怎么知道?” “十二岁回京那一年我就知道了。” 云璃又是一笑,笑容里却透着苦涩。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您是现在才知道他对您的爱吗?还是说您以为一个八岁的孩子不懂得什么是爱?”他的声音仍然那么轻轻浅浅的。 我没有回答。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回答。 云璃静静地笑了,与我相似的笑颜让我有些恍惚。但是他的笑里,却藏着一丝悲伤,一丝疲惫,和一丝说不出来的情感。 “而且,臣想得到一个答案。” “答案?”我轻蹙眉头,有些不解。 “臣想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爱您。”他的笑容越发清淡起来,表情有些凄离。 我的手掌骤然覆在盒子上。 …… “你是什么意思?”我打破沉默。 “他应该已经受孕三个月了吧。”云璃看着窗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慢慢地说,“诞子丹的阴阳之性很快就要显现出来了。” “朕知道。” “您不想知道他服的会是阴性还是阳性吗?” “无所谓。”我淡淡地答。诞子丹分为阴阳两性,阴性为雌,阳性为雄。但服用时并无法分辨,只能在与服用者的朱血相融合三个月后才能慢慢显现出来。阴性与母体两极相克,至柔之性,伤身耗体;阳性与朱血相融,吸收迅猛,刚烈之极,母体受损更甚。不论哪一种,夜儿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云璃转过头来看着我, “如果他服的是阴性怎么办?” 那就意味着云夜所怀的是女儿,也意味着我将没有皇子继承皇位。因为我早已下定决心,此生只与夜儿相伴,终身不会再有他人能孕育我的子嗣。而朱血诞子,如此巨大的代价,一生也只能有一次。 我淡淡一笑,玩笑似地说, “那朕只好下旨强迫大神官还俗,娶妻生子,以传皇室血脉了。”或者在皇室旁支中寻找继承人。我已经有这个准备了。 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云璃所料。他深思似地看着我半晌,最后终于幽幽地说, “臣有些明白了。”然后他背转过身去,声音恢复清雅, “臣只在皇都停留一天,明天即会返回百泽内海。请皇上放心。” 我无语。离开时,依稀听到云璃一声轻轻的叹息,若有似无。 云璃十二岁那一年,是我求父皇让他回京参加我的成人礼的。那时,他尚不是神官,只是个小小的神随。我本想借这个机会,成人礼后求父皇让他重返皇籍,与父皇重续父子亲情,共享天伦之乐,再不要回内海了。 当时,我亲自站在宫门外接他,并领着他的手来到睿麒殿,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以后睿麒宫就是他的寝殿。记得他当时的笑容,是惊喜,是开心的。 但是成人礼上的突变,把一切都打乱了。我从昏迷中醒来,父皇已经辞世。我一夜之间成了皇上。一个登基典礼上被人用软椅抬上皇位的皇帝。 人人都以为这样一个重伤的少年皇帝在那种时期什么也做不了。可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他们太小看我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痛苦又混乱的时期,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我不愿意回忆。 待我事后想起来,都不知道云璃是什么时候返回内海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第二年我下旨诏他回京,他却来了一封信,委婉而坚定的拒绝了。六年前上一届大神官离世时,我又想再次下旨召他回京,他却请求我赐他继承大神官之职,表示愿意终身服侍水神。我见他心意已决,无奈只好同意了。 从小到大,我和云璃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说是兄弟,我们却并不熟悉。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但在我心里,他是我唯一的亲弟弟。自我懂事之后,凡是我有的东西,必会派人给他也送去一份。我只是希望,我有的,他也有。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你给他就想要的,而有些东西却是他想要你却不能给的…… 一个下午心思不安,奏折拿在手里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抬眼往窗外看去,春日的午后,阳光分外明媚。终于耐不住烦闷的心情,起身出了御书房。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的比往年早。三月初春,宫内栽的桃花已开得鲜艳。 信步来到太液池,春风拂过,湖水轻波。 只见云夜正站在湖畔,迎风而立,望着湖中青莲叶叶。他身材修长,背脊挺拔,一袭白色云服,长袖随风摇曳,飘然若仙。 我静静地看着他俊美的丰姿,心神荡漾。 云夜显然心情不错,听到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对着我笑道,“你看今年的荷花,花苞出的这么早,一定会比去年开得茂盛。” 我微微一笑,走过去,与他并肩看着湖水盈盈的太液池。不禁想起去年初夏,他从万花谷回来时,这太液池上莲花绽放的情景。 仔细一想,他回来也快有一年了。而这一年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竟然没有好好消停过。 他回来后在京还没和我聚上一个月,就带着大军出兵西南边境。当时炎国新主继位,妄图收复多年前割让给云国的旧土,遂窜度西木与其联手,想像当年和南海联手一样大举入侵我国。 其实炎国国力早已不若当年,但有西木相帮,还是不可小窥。只是当时正值朝中几名大将都在东南沿海镇压近几年又崛起的流寇,我先前派出的几名将领又都无功而返,头疼的要命。云夜正于此时主动请命出兵。我便把八十万玄武大军全部拨了给他。本以为这场战事要打上一年半载。谁知云夜用分化离间等计,只用了短短四个月就击退两国联军,立下一时不可比拟的军功。回朝后我便封他为‘天赐大将军’,又把京畿二十万的青龙禁卫军予他统领。 谁知一个月后他却突然发难,借口去灵山祈福,把我软禁在昭阳府的别院里…… 11 “云珂,你在想什么?”云夜打断我的沉思。 “我在想你。”我直言。 “哦?想我什么?” 我细细瞧他,脸色如玉,星眸俊朗,眉宇间尽显英气。暗念若不是如此人才,以云璃这样修行多年的人,又岂会心神波动。想起云璃,又想起早上的谈话,不仅苦笑。他这趟前来,不仅是来送东西,还是要把多年心事透露我知,徒留给我一个心结。 “想你这样一个丰神俊秀的人物,在外面不知道要风靡多少人的芳心呢!”我笑道。 “你这话好没意思。”他语气有些不悦。 “我只是有点好奇。以你这样的龙凤之姿在江湖上行走三年,又做过武林盟主,怎会没有欠下什么儿女债?” “没有。”他盯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责备我明知故问。想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10 ,又淡淡地道,“就算有,我也没注意过。要不是应舅舅的要求必须做上武林盟主,还要满三年才能正式出谷,我早就回来找你了。再说,我要那些人的芳心做什么用,在我眼里他们给你提鞋都不配。” 他天生性情凉薄,睨物傲世,说出这样的话倒不让我奇怪。本以为他磨练多年性子已经内敛许多,没想到骨子里的性子还是没有变。 “夜儿,你怎会对我如此执著?”我还是忍不住问。他却脸色一变, “你后悔了?” “没有,当然没有”我连忙安抚他,揽住他的双肩,脱口而出, “我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怕、怕……”我突然有些口吃起来,但看着他面色凝重,眼神中隐含不安和忧虑,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怕我用情不若你深,怕有一天你会后悔,怕——有一天我会负你。” 他听了缓下面色,呲笑道,“情之一字,唯心而已,何来深浅之说。我做事从不后悔,既然对你心意已定,此生绝不会改。至于你会不会负我,”他的双眸透出清冷坚定之色,“若有一日你因择爱他人而负我,我也无话可说。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想办法把你抢回来,不只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听了他的话,仿佛一颗定心丸吞入腹中,暖暖地从胸腹处溢开,让我整个人恢复清明与自信。 “夜儿,今日来了个人,不知你想不想见他?”既然放下心事,我到索性成全云璃一次。 “谁?” “浩瀚神殿的大神官,云璃。”我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他怎么来了?你叫他来的?”他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 我摇摇头,“不是我叫他来的。是他自己来的。” “他来做什么?” “他来…”我有些说不出口,却又知道此事早晚瞒不住他,一咬牙道,“他来向我解释为何赠你诞子丹。还有——送来天地两极果。”天地两极果,一颗延命,一颗断命。延命可人人服之,断命则只是针对朱血怀胎之人落胎之用。 云夜脸色一变,一把推开我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 我急忙上前解释,“你别误会,当时我还未下定决心,又怕你伤了身子。但是现在我已经决定终身与你相伴,我尊重你的意思。而且我也想要这个孩子。那个果子我早已决定不用了。” 云夜面色凝重,眼中闪着怀疑之色。 “是真的,朕可以发誓。”情急之下,竟然以“朕”自称。“若朕此言不实,就…” 话还未说出来,就被夜儿上前一把捂住。 “发什么誓。你的话我自然是信的。”他冷着脸说。 “夜儿,不可否认,当初我确有让你落胎之意。但是现在,我只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平安无事。”我拉下他的手,柔声说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对么?” “……对。”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为了你,做什么我也认了。” 却又突然语气一转,“但在孩子这件事上,你必须让我。” 哪一次不是我让你?我心中暗道。 “我知道。这一个月来你不是都看在眼里么。”想想他现在的脾气还真是有些喜怒无常,难怪太医说怀孕之人都是很情绪化的。 “那你要不要见他?”我又想起先前的问题。 “我见他做什么。”他撇我一眼,淡淡地说。 我心下送了一口气。虽然只是我的揣测,但我隐约觉得云璃这次前来,只怕也有想见夜儿一面之意。现在见夜儿并无此意,提起他时也与旁人无异,心下释然。但不知为何,又为云璃感到有些难受。 “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揽着他走向湖边的小亭,里面早已备下茶水点心。福气他们本来在远处立着,不敢上来打搅我们。现在连忙过来,赶着伺候。 “一点都不像。” “哪里不像?”我奇道。 “哪里都不像。气质不像,性子不像,眼睛也不像。”他转过头来凝视着我,认真地说,“你就是你,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云珂罢了,别人再像也没用的。” 突然,我觉得他好像什么都明白。 我不用再说什么,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心下暗念, 云璃,父皇的事是我亏欠你。父皇已逝,父子亲情我无法弥补你。 但是,夜儿从来就是我的,我不欠你! 云璃第二天便启程回了内海。 他走后过了一个月,按说诞子丹的药性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显现出来。但奇怪的是夜儿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呕吐晕眩之状已渐渐消失,随着食欲的恢复,心情渐佳,气色也好转起来。只是每天太医院给开的各种安胎补身的药让他喝的有些受不了。尤太医虽觉得疑惑,但推测可能是因为夜儿乃练武之身,功力深厚,体质健康不若常人,所以并无痛苦之状。 听太医这么说,我便也放下心来。 这一日午后,我怀里揣着刚才尤太医拿来的两个药瓶,来到永夜宫。 小太监说云夜还午睡未醒。 以前他的精力何等旺盛,哪有什么午睡的习惯。可这两个月来,却渐渐变得有些嗜睡,每日午后都要小憩上一个时辰。 我挥退左右,进入内室,掀开纱幕。见云夜正躺在床上闭目轻眠。 脱下靴子,掀开锦被,翻身上床。一手刚揽住他肩膀,他便靠了过来,将头自动枕到我的左臂上,埋在我的肩窝里。 我轻轻搂着他,右手向下抚去,来到他的小腹处。那里已经微微隆起,变得浑厚圆润。手只是轻轻放在上面,便能感到那里的温度高于身体的其他部分,里面仿佛藏着一个小火山。 自从月前他的腹部开始隆起后,我便越来越喜欢这个时候来永夜宫,趁着他小睡渐醒时摸摸他的肚子。 想起来的目的,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两个药瓶,挑出那瓶黄色的,打了开来。 见云夜仍闭着眼靠在我怀里,便用右手沾了一些药膏在掌心,复又伸入被中,向下抚去。在锦被中轻巧地解开他的单衣,将药膏缓缓地抹在他的小腹上。 云夜嗯了一声,双眉轻蹙,并未睁眼,只是轻声说了声, “凉。” 凉?我不觉得啊?想来是因为他那里体温过高的缘故吧。 “这是尤太医特意为你调配的润肌膏,可以舒缓肌肤的紧绷感,还可以安抚胎儿。”我柔声说。想起刚才尤太医说的话: “皇上,这两瓶药黄色那瓶是用来涂抹腹部的。男子的肌肤不似女子那样有弹性,会随着胎儿的成长逐渐伸展。所以把这个药膏每天涂在侯爷的小腹上,可以避免随着胎儿的成长而拉伤肌肤,也可以起到安抚胎儿的作用。嗯……若是您亲自为侯爷涂抹,日子久了孩子便会感受到您,能逐渐培养出感情,日后孩子出生后就会记得您。” 尤太医见我半信半疑,还正经地说:“皇上不信,试试 分卷阅读11 便知道了。” 我不管他最后那几句话是真是假,反正这事我也不会假手他人。 我的手轻轻抚过他的整个小腹,掌心缓慢而有规律地轻揉着。 “嗯。。。”大概被我“服侍”的很舒服,云夜轻声哼了一声。 我心中猛地一悸。 他这无意识的呻吟声,如催情剂一般,突然让我全身发烫起来。 低头一看,见他经过两个月的细心调养,面色如玉,双唇红润,此时正像小猫一样舒服地闭着眼窝在我怀里,哪里还有什么昭阳侯的冷色。 一时情动,忍不住低头在他双唇上轻轻一吻。 他惊讶地睁开双眸。 这个表情却更加刺激了我。 自从在昭阳府别院被他用媚药“惑人”强迫我要了他那一次,我便再也没有碰过他。之前是因为我心怀怨愤,不能接受事实,与他冷战。之后,虽然明白了对他的感情,但因为他逆天孕子,我恐他身子虚耗,不敢妄动。是以从不敢在永夜宫留宿,就是怕自己万一忍不住伤了他。但是想到今天尤太医给的另一瓶药…… 心下更加蠢蠢欲动起来。 手已经渐渐向下抚去,慢慢地覆上了他的分身。 他浑身一震,脸上霎时染上一层红色,轻声道,“云珂,你、” “怎么?” “你做什么、嗯……”看到他难得无措的样子,感觉他想要抵抗的手变得软弱无力。 “不喜欢么?”我轻轻一笑,左臂一收,将他搂紧,右手尽自套弄起来。他的分身早已不堪刺激,在我手里抬起头来。 云夜许久不曾经历过情欲洗礼的身体,很快就达到了甜美的高潮,忍不住低叫出声,在我手中迸射出白色的液体。随后他紧绷着的身体也完全松弛下来。 宣泄过后的他双颊晕红,双唇也变得红艳,微微喘息着。迷蒙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清冷,染上一层淡淡的妩媚,映得神情艳丽无比。 我感受到怀中他还在轻颤的身躯,心中升起浓浓的怜惜。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微启的、丰润而冰冷的唇,辗转反复…… 12 我从来没有如此吻过他。 以前我视他为亲人,为朋友,为朝臣,甚至为我最宠爱的侄子。所以再怎样亲密的时候,也只是轻轻在他额上一吻。即使是昭阳侯府的那一次,我也因为被“惑人”的强烈药性迷昏了神志,狂乱而粗暴的占有了他…… 云夜也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亲吻他。惊讶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形成,就已经被我从未有过的温柔亲吻驱散了。感觉到我舌尖的试探,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张开唇,伸出舌头,回应我的亲吻。他有些生涩的回应让我有些意外,但却更加诱惑了我,忍不住卷住那柔软湿润的舌尖,让它和自己一起纠缠起舞。 “你……”好容易我的舌离开了他的双唇,他气息零乱,眼神迷茫。 “嘘……不要说话。”我打断他还未出口的疑惑,轻声低喃着。放开的右手早已熟练地揭开他的衣襟。 他的单衣随着我的动作滑落,上半身完全赤裸着呈现在我眼前,洁白的肌肤上,两颗暗红色的红樱像早已熟透了的果实一般,分外诱人。我看着他与常人不同,色泽有些深暗,乳晕也渲染得比较开的双乳,微感奇怪的拨弄了一下。 “啊……”因为怀孕而变得分外敏感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刺激。他忍不住低叫出声。乳头也因为我的动作,竟变得坚硬起来。 我低下头,吻上了他胸口的红樱,用舌尖慢慢地挑弄起来。 “嗯……”感觉得到快感在云夜的全身流窜,他的身体再次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挑逗到一半,我突然放开他,伸手拿出另外一个白色药瓶。用手指从里面沾出一些乳液,低头凝视身下的夜儿。 他的表情本来有些迷乱,现在因为我的突然离开而变得有些迷茫和……空虚。 我不禁低低一笑。 听到我的笑声,看到我的表情,他似乎有些清醒过来。微抬起身子,好像要把我推开。 “云珂……” 我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抓住他的手,再度低头吻了下去。 与刚才不同,这次的亲吻中带着狂野,我热烈而温柔地席卷了他口内一切的甘美和甜蜜。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应了我。甜美的感觉从我们的口腔一直蔓延至全身,化成一池的蜜汁。 我一边吻着他,一边熟练地用手找到那个隐秘的入口。趁他意乱情迷之际,将手指上的乳液缓缓地送了进去。 “嗯……”虽然被我吻得晕陶陶,但他的反应还是很敏锐。 “云珂,你、要做什么?”他娇喘地问。 “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么。”我看着他明明迷乱不已,却还徒自逞强的表情笑道。 说着,在他面上、颈上、胸上落下点点轻吻。再次将手指探入花穴之中,来回抽动。那里经过特殊药物的滋润,原本的紧窒很快变得柔软起来。 “云珂……不行、孩子、啊……”刚刚经历过高潮的身体早已无力抵抗外来的侵犯。 “你放心,太医说了这个时候没问题,适当的性事对你有好处。”我低哑着声音说。 “夜儿,放轻松。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压抑着情欲,我柔声哄着他。想起我们上一次粗暴的结合,虽然我是被迫的,可到底算是强暴了他。 “珂……”云夜终于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双眸已染上情欲的色彩。 我轻轻抬起夜儿的双腿,把自己的欲望抵在了翕张的花蕾中间,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扶住他的腰,这才微微用力一顶。花蕾缓缓绽放,柔顺地接纳了我的欲望。 …… 在最后一个重重地冲刺之后,我在夜儿体内的最深处迸发了全部的热情,而他也同时痉挛着达到了高潮。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夜儿软软地躺在床上,手指都懒得动一下。我轻柔地退出他的身体,让他躺在自己的怀中,一手拥着他,另一只手则温柔地在他光滑圆润的小腹处来回爱抚。 夜儿把头枕在我的肩窝处,闭着眼睛,轻轻喘息。 看着夜儿难得柔顺的样子,我暗下决心,那两瓶药一定要让尤太医多准备一些…… 13 整理好衣物,看了一眼仍在床上休息的云夜一眼,我起身出了寝殿。 来到外室,福气和一干小太监正在候着。枫极一脸苍白地呆立一旁。 我知道像福气和枫极这样内力深厚的人,我们刚才在里室的声音必定瞒不过他们的耳朵。福气自然习以为常,再说这种事在宫内本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不过枫极的脸色却难看到极点。 我心情高爽,也没有理会他。自去了凤仪殿。 傍晚我再次来到永夜宫时,夜儿刚刚沐浴完毕,身上还散发着淡淡水气,黑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此时正坐在檀木桌边,任小太监给他擦试头发。见我进来, 分卷阅读12 没好气儿地瞥我一眼。 我心情甚好,走过去从小太监手上拿过布巾,轻轻替他擦拭起来。 宫人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静静的寝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云夜的长发黑亮顺贴,但并不柔软。记得小时候沐浴完,他会湿着头发到处乱跑,不让小太监们碰,最后还是被我抓了回来擦干爽。后来渐渐成了习惯,每次沐浴后都只要我给他擦。 想起以前,不由得轻笑出声。 “笑什么?”他长眉一挑。 “笑你小时候。那时你每次沐浴后都要我给你擦头发。”我笑道。 “你的头发不也是我擦的么。”他也微微一笑。 “你那也是擦头发?”我呲笑他。想起每次都被他蹂躏得惨不忍睹的头发。 “怎么不是?我喜欢你的头发。”他回过头来盯着我,突然站起身来,伸手解下我的头冠放在桌上,垂下我的长发。 与夜儿的黑发相比,我的头发略呈棕色,发质柔软,发丝细顺。我常常烦恼它们不能顺贴地 束在冠里,我又不喜欢用发油,所以总是会时不时地垂下一绺在鬓角。 宫灯的烛火下,夜儿的眸子晶莹深遂,仿佛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此时,这双眸子的主人正用一种深情迷蒙的眼神看着我。 失陷于夜儿的眼神,我一时间也有些失神,痴痴地凝视他。两个人的目光纠缠着,在空气里氤氲出一种温柔而隐秘的柔情。 “我喜欢你的头发,很漂亮……和你的眼睛很相配。”夜儿好像无意识似地喃喃自语。 我顿时醒过神来。猛然想起他在昭阳别院妄图把我压在身下的事,暗道不妙,急忙问, “现在还痛吗?” 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呆了一呆才想到我是在问下午的事。面色一沉,脸上却染上一层红润,眼神似嗔似怒,不知如何回答。 我见了他的表情心下有些好笑。不过面上却温柔地问, “没有伤到你吧?” 下午他在我身下抑制不住的呻吟声,以及全身颤栗的快感,都说明他和我一样是非常享受的。我只是担心我们下午忘形的放浪会不会伤到胎儿。 他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轻哼了一声,才语气生硬地说, “没有。” 我放下心来,上前拉着他,在檀木桌前坐下。 “你不高兴?”我轻声地问,“还是你不喜欢我抱你?” “不是。”他摇了摇头,然后有些羞涩但坦白地说,“我……喜欢你抱我。”最后几个字轻若蚊蝇。顿了一顿,他又认真而深情地凝视着我说, “而且我曾发过誓,如果抱了你会让你离开我,那么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做。所以我愿意被你抱,愿意以这种方式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痴痴地望着他,被他执著的深情深深感动。情不自禁想起四个多月前昭阳府别院的事…… 去年十月他班师回朝后,举朝欢庆。都说他虎父无犬子,不愧为当年第一武将云皓的儿子。 本来我还担心不已。虽然知道他应舅父的要求十五岁就出江湖,在武林中做了三年的武林盟主。但打仗到底不是儿戏,比不得武林中的事。没想到他仅用了四个月就平定了战事,凯旋回朝。我放下心来,欣喜无限,遂封他为“天赐大将军”。 他回来后没多久,又请求把京畿附近的二十万青龙大军给他调遣。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虽然有些老臣坚决反对,认为掌握边关八十万大军的将军如果再手握京畿兵权,一旦犯上作乱,便谁也难救。 不过我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云夜。即使我们分别多年,但是我对他的信任无人能比,绝不信他会背叛我。而且京畿和朝中的一切在我手中掌握多年,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篡夺的。 不过没想到,不过一个月他竟然借我年底去灵山祈福之际,将我的车辇半路偷偷截到昭阳府的别院去。因为京畿兵权在他的掌握之中,身为昭阳侯和天赐大将军,我对他的宠爱又人人皆知,是以竟瞒过了朝廷。 不过我感觉他并无恶意,隐隐觉得他把我截来,只怕是为了私情,与朝廷无关。 自他这次回来,有些地方没变,有些地方却不一样起来。我感觉得到他对我和怜惜的事非常不满,这种不满不是因为我们身份的差别或同性的性别,而是…… 我不愿意想下去。 在我心里,夜儿是一种不一样的存在。 他是我最亲密的亲人,最疼爱的侄子,最信任的朋友。我们的关系开始的太早、太深,早已超越了一般的感情。我不能想象这种感情会发生什么样的变质。 可是事情到底发生了。 第三天他来时我们大吵了一架。 为了怜惜的事、为了把我软禁的事,为了他对我抱有不应该存在的感情的事,我火冒三丈。 为了我不肯把怜惜送走,为了我不肯接受他的感情,为了我竟然要选妃立后的事,他也同样愤怒不已。 最后他居然点住我的穴道,把我扔到床上,在我错愕的眼神中,粗鲁的撕碎了我的衣物。 当我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反而冷静下来。 我贵为天子,尊荣无比,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羞辱。而对我做这件事的竟然还是我从小宠溺无比的侄子,心中的愤怒简直无以言表。 我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愤怒的斥责和冰冷的决绝。一向只对他温柔宠爱的我,这辈子也没有用这种眼神瞪过他。 大概是被我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冲醒了头脑。他的手指在堪堪要碰到我的肌肤时,却硬生生的停在那里。他用一种震惊的神情看着我,如受雷殛一般僵在那里。 突然,他好像恐惧似的一下从床上越开,面色苍白,双唇颤抖地看着我。 他的神情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慢慢镇定下来。然后伸出仍然微颤的手指解开了我的穴道,极力压抑住情感,艰涩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那你刚才是要对我做什么。”我冷冷的讽刺他,缓缓地坐起身来。我身为帝王之尊,绝不会允许有人竟然妄图想抱我。尤其这个人还是夜儿。 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沉默了半晌,他终于冷静而坚定地说, “云珂,你是我的。只要为了你,什么事我都会做。但是如果我抱你会让你离开我,那么我发誓,我永远也不会再这么做了。” 说完他立刻转身离开,留下衣衫不整恼怒不已的我。 14 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出现。 福气已经联络上月隐。月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专门负责为历届皇帝收集情报解决上不了台面的隐秘事等等。通过月隐我重新掌握了朝中一切,知道朝中并无异动。只是夜儿和怜惜都不见了踪影。 这个时候我要返回皇宫自然是可以的,但如此就会暴露出我未去 分卷阅读13 灵山而是被夜儿软禁的事。此事必然会引起朝廷的轩然大波,夜儿也会以犯上的罪名而被降罪。这是我无论怎样也不愿意见到的,所以我留在昭阳别院里等着他再来见我,等着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并不担心他会再做出上次那种事。一则是他极重誓言,二则他的高傲也不会允许他再这么做。 我也趁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事。 我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我的,但是我对他的爱却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无法想象和他在一起会怎么样,但是却更无法想象他离我而去会怎么样。失去怜惜,我不过觉得惋惜,但并不很伤心。但是失去夜儿,却会让我觉得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一般,一片空凉。这种感觉既然我已经忍受了十年,现在好不容易他回来了,我就决不会再让他离开。 最后我下定决心,在回宫前一定要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最好是让他打消对我的执念,一切恢复最初一般。 但是显然,我错了。 我看轻了当年那个小小人儿的话,看轻了他的决心,看轻了他的信念…… 二十多天后他回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居然遣开了福气和我暗中派来的月隐,给我下了宫廷秘制的媚药。 我开始时大惊失色,以为他下的是“承欢”。顾名思义,此药不论男女中后都要被人抱才能解开药性。我以为他又要强迫我,惊怒不已。可是随后才发现,他下的居然是“惑人”。这种药虽然没有“承欢”厉害,但却非常刺激人的情欲,让人…… 想起四个多月前那个狂乱而粗暴的夜晚,一直让我很介意。虽然是夜儿心甘情愿被我拥抱,但是对于一向心高气傲、惊才绝艳的夜儿来说,如女人般被一个男人拥抱,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被他抱,就绝不可以再让他感到痛苦和委屈。 还好夜儿说喜欢我抱他,这让我送了一口气。我希望他能忘记上次粗暴狂乱的结合,重新留下甜蜜幸福的新回忆。 当晚,像往常一样在永夜宫和夜儿一起用了晚膳。之后陪他下下棋,看看书,再闲聊几句,一直到晚上待他服了药睡下后,我才回了紫心殿。 这一晚自然是睡得身心舒服,甜蜜酣畅。梦里都是下午夜儿在我怀里艳丽的表情和娇喘的呻吟声,谁能想到一向冷漠高傲的云夜也会有这样煽情的时候。让我在梦里都禁不住得意起来。 好梦正甜,耳畔却突然传来福气一阵急促的低唤声。 “皇上?皇上?” 一般人这个时候大都会分不出梦境与现实,不容易醒来,就算醒了也会一时迷迷瞪瞪。 但我不一样。多年培养的警戒心让我立刻转醒。 “怎么了?” “皇上,不好了。永夜宫出事了。” “什么?”我登时翻身坐起。 “出了什么事?”我一边焦急的问,一边翻身下床。 是刺客?难道是让月隐去办的事没办好?让他们闯到永夜宫去了?还是他们知道了夜儿的事?想以此要挟朕?就算如此,夜儿武功高强,又有枫极和一干大内侍卫在,不会那么容易受制于人,而且也没有听见外面大内侍卫奔走护驾的声音呀。 各种可能性在我脑中飞快闪过,可是福气还是说出了最让我不能接受的回答。 “小太监来报,说、说、说昭阳侯好像要小产。” “什么。”我大吼一声,心腾地一下揪紧,连外衣都没披就向永夜宫奔去。 夜半一更的永夜宫不同以往地灯火明亮,人影忙乱。我看着这与宁静的夜晚极不融洽的情景,感觉一种不祥的气氛散播在空气中。 冲进永夜宫,一进寝室,就见夜儿正无力地垂首俯在床边,脸色惨白如纸,攥着床栏的手指都已泛白,另一只手紧紧按在腹部上。地上已是一片狼藉,呕吐的秽物中隐隐散发出一股药味。 “夜儿?”我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几乎快要掉到地上的上半身,感觉他轻薄的单衣已经被冷汗浸透,心下骇然。 “云珂……”夜儿抬眼低唤。锦被已大半掉到地上,我掀开一看,他的下半身已被一片鲜血染红,丝丝血迹尤自他的双腿间缓缓溢出。 眼前的鲜红让我一声惊喘,大脑一片昏眩。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我抱住夜儿大叫。 “……”夜儿脸上有掩不住的痛苦之色,可是却紧咬着双唇不出声。 太医早就有人去唤了,此时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到云夜的样子,脸色也是一白。 “怎样?怎样?昭阳侯到底怎么了?”见太医把完脉,我焦急地连声追问。 尤太医额上冒出层层冷汗,不敢看我,跪在地上颤声说, “回、回皇上,昭阳侯好像是、好像是误服了天地两极果中的、的断命果……” “什么?”我心中一颤,搂着夜儿的双臂一紧。 夜儿怎么会误服断命果? 我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胎儿保得住吗?” “这个……”尤太医额上的冷汗滴滴落下,却擦也不敢擦,“很难……” 我呆若木鸡,只是紧紧地抱住夜儿。 朱血,乃是水神赐予的、继承水神血脉的神血,与常人不同。色泽朱红赤艳不说,历久弥新,遇水愈浓,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以往曾有受伤的朱血男子于死水潭边洗养伤口,朱血浓于水中,三月不化,后竟有幼鱼生于其中。可见其孕育生命的能力何等顽强。 朱血与诞子丹的药性相结合所孕育的胎儿也必定健壮异于他人,普通的落胎药根本无法奈何。但是一物克一物,这世间只有和诞子丹一样出在琼华岛上的天地两极果是其克星,断命果就是专门针对其落胎之用。 想到夜儿为了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多苦,若是现在保不住了…… “尤太医,你再想想办法。”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皇上,断命果药性强烈,乃是专门针对朱血怀胎之人落胎之用的。昭阳侯虽然及时吐出了大半,但已经吸收的部分也不容小觑,要保住胎儿怕是很难……只是发现的及时,若是……” “若是什么?”我见尤太医神色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犹疑不定。 尤太医却没有回答,只是一脸灰白地跪在那里。 “没、没关系。太医……请行针。”一直没有出声的云夜,突然在我怀里艰涩地道。 行针? “可是,这个、这个……殿下。”尤太医惶恐不安地看看云夜,又看看我。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不解。 “尤太医,请你赶快、赶快行针、啊……”喘着气说完这几句话,夜儿终于忍不住疼痛的呻吟了一声,让我浑身一颤。 “行什么针?尤太医你在犹豫什么?”我追问。 “陛下,如果一定要保住胎儿,那么现在、现在对昭阳侯殿下行九转金针之术也许还 分卷阅读14 来得及。但是这样、这样便是要调用昭阳侯体内的所有力量来保护胎儿,对殿下自身的伤害是极大的。即便万幸孩子保住了,昭阳侯殿下的身子也会……” 话还未说完,夜儿已经挣扎着从我怀里撑起身子,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但是神情却坚定无必,“尤太医,本侯、本侯命令你……马上给本侯、行针……”话一说完,夜儿再也撑不住地倒落在我怀里,扭转着身体,紧咬住的双唇却硬将快要抑制不住的呻吟声全部吞回了肚里。 ▇ 15 九转金针、九转金针…… 这几个字不停地在我脑中回旋,我知道那代表什么意义。 九转金针,那是一种调用身体里的所有潜能来全力维持生命的一种行针之术,即使是我这样不出宫门的人也是知道的。夜儿精通医理,自然知道九转金针的利害。他刚才强撑起身子打断太医的话,是怕我知道后会阻止他。 可是他却忘了,当年我和父皇同时遇刺,父皇施以九转金针之术,也只在昏迷三天后清醒过来两个时辰,只来得及交待完后事便驾鹤西归,终究没有熬到我醒来。所以我对这九转金针早已久闻其详。 不!不行! 我不能让夜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原本夜儿能平安逆天产子的机会就只有三成,就算他武功深厚精通医理,机会可比常人提高几成,但若是行了此术,怕也是有命保住了孩子,没命…… 我急忙截断了后面的想法。 我心如交割,惶恐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苦涩的大叫出声。紧紧地盯着夜儿死死揪住腹部的双手,想到这双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几个时辰前才刚刚经过我的爱抚…… 我看着夜儿惨白如雪的脸,与他痛苦之中仍然坚定固执的眼神相遇,心中颤抖不已。 夜儿,放弃吧、我们放弃这个孩子…… 不行!云珂!我不许!我不许! 夜儿、夜儿…… 云珂,你不能阻止我、你答应过我的! 就在这短短相视的一瞬,我已经明白了夜儿的心意是何等的坚定。 经过心中痛苦的挣扎,我咬咬牙,知道自己只能作出决定了, “尤太医,你还愣着干什么?马上给昭阳侯行针。”我沉声对尤太医命令道。我已经决定,既然这是夜儿的选择,那么,我的选择,就是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尤太医不敢再多话,急忙从药箱里取出针灸袋。 …… 经过尤太医和我火速招来的其他几位名医的全力施针救治,孩子终于保住了。但是夜儿却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脸上毫无血色,气息凌弱,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金针抽走了一般, 让我心痛如绞。 看到夜儿那样的眼神,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也不能阻止他。更何况我曾经答应过他,在孩子这件事上,我要让他的…… 过了五更,我半靠在夜儿床边幽幽转醒,昏暗的寝室里只有我和夜儿。 夜儿在沉沉地昏睡中眉头仍轻轻蹙着,修长的丹凤眼上长睫微颤,好似睡梦之中也极为痛苦。 我静静地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一片冰凉。想帮他掖掖被角,才发现左手还被他紧紧攥着。苦涩地笑笑,把被他攥着的那只手轻轻放到胸前,抚摸着他苍白的面庞,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落下温柔的一吻。 福气轻声进来,隔着纱幕见我已经醒了,来到床边低声说, “皇上,今日的早朝……” 我摇了摇头,又示意他走近内帐,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 福气退下后,我轻轻地在夜儿身畔躺下,小心翼翼地把他搂在怀里。 夜儿昏昏沉沉地直到傍晚才醒来。见我和衣躺在身旁,胸前还握着他的手,一时竟分不清是梦是醒,是过去还是现在。迷茫了半晌,腹中隐隐地作痛让他清醒了过来。 “云珂……”听到夜儿低弱的轻唤,我从假寐中醒来。 “夜儿,”见他虚弱的把左手放在小腹上,我柔声道,“放心,孩子保住了。” “……我知道……他还在……” “要起来吃点东西么?” “……现在什么时辰了?” 我看看了窗外,“大概已过了申时。” “扶我起来。” 我顾不得已经僵硬的身体,忙起身准备好靠枕等物,将他慢慢扶坐起来。 传人,福气亲自端了一碗细米燕窝粥进来。我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喂给夜儿。他也不反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他自己知道,这个时候也无法勉强。 用完粥,又让他服了煎好的药。我见他神色倦怠,虚弱无比,问他要不要休息,他却摇了摇头。 “云珂,帮我把、左边书柜第三格里的金色小瓶拿过来。”他轻喘地说。 福气不用我示意,已轻手轻脚将东西拿了出来。 “喂我一粒。”云夜的声音虚弱,语气却坚定如常。 我知道这是他自万花谷带来的大还丹。看起来有些事情他现在就要处理…… 喂他吃下一粒金色的药丸,轻轻帮他调整了一下身子,让他靠在我怀里。福气一直站在身畔。 调息一下内息,他的精神有些好转。 过了一会儿,枫极知道夜儿醒了,匆忙奔了进来。看见云夜已经坐起,激动难以自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少主。您、您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碍了。”云夜在我怀里淡淡地说。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枫极惊喜交集地说。 “枫极。我不明白为什么?”云夜清冷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凛冽,直直地向枫极逼去。 枫极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变得刷白,张口轻颤,呆呆地注视着云夜…… 天地两极果清淡无味,入口不易察觉。但是色泽却非常鲜艳,放在食中极为明显。夜儿平日饮食均有验食官检测,我又着人特别留意,绝无可乘之机。这种药又不可能下在茶水或酒水之中,见色即之。那么唯一的机会,就是夜儿每日服用的安胎药。药汁漆黑如墨,任何颜色都可掩盖住,断命果本身又没有味道,是以即便是夜儿这样精通医理的人,也丝毫没有察觉。更何况,这药又一向是他的心腹枫极亲自煎制端送的。 半夜,夜儿在疼痛中醒来,感到身子的不适不似寻常,急忙给自己把了脉。发现自己竟然服了断命果,于是及时将腹中所剩的大部分药都呕了出来。但是已吸收的部分却还是发挥了药效…… 16 “少主。我、我……”枫极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断命果色泽鲜艳,无法下在日常饮食和茶水中,只有我日常服用的安胎药可以掩盖其颜色。我的药一向是由你负责的,别告诉我有人能在你万花谷四大护法之一的枫护法眼皮底下给我下药。”云夜虽然面色苍白,却深沉如水,声音平淡得好似在说别人的事。 “两个月前你就 曾劝我打掉胎儿 分卷阅读15 ,我罚你在殿外跪了五个时辰,警告过你断了这个念头,可是你却不知悔改……哼!本座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感觉怀里的人身子轻抖,知道他现在动不得气,我连忙不着痕迹地轻轻安抚他。他轻喘了两下,很快抑制住自己,平静了下来。 我为他捋了捋披在肩上的发,握住他冰凉的手,转头对枫极沉声道, “你在太液池边听到朕和昭阳侯的谈话,知道浩瀚神殿的大神官送来了天地两极果。又打听到朕将它交由御药堂保管,竟敢擅自去偷了出来给昭阳侯下药。枫极,你好大的胆子。” 枫极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复杂。听到我的话后沉默半晌,突然抬头向我瞪来, “不错,是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是我去御药堂偷了天地两极果,是我给少谷主下了断命。这些都是我做的。”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因为我不能允许少主冒着生命危险来孕育这个孩子,我不能忍受少主每日为此子所苦。诞子丹的药性一个月前就已经显现出来了,但是少主为了怕你担心,一直苦苦压抑。现在才刚几个月,少主就要受这份罪,若是要挨到……”他突然顿住,最后又咬咬牙恨声道:“所以即便这个孩子是龙种,我也要帮少主打掉它。我知道这事绝对瞒不过少主,也早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 “只是你没想到夜儿宁愿行九转金针之苦,也不愿失去这个孩子是不是?”我冷冷地说。枫极刚才的话让我惶恐不安,我不知道夜儿竟然将药性显现的事瞒着我,还一直在苦苦压抑,而我却毫无所觉。虽然心情忧虑,现在却不能表露出来,我必须先冷静处理好眼前的事。 枫极想到云夜行针之事,脸色更加苍白,眼睛直直地看向云夜,突然道, “为什么?为什么?少主您不明白为什么,枫极也不明白。为什么您宁愿行九转金针之苦,也不愿意失去这个孩子?” 云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出一句话,却足以将他打入地狱, “因为他是云珂的孩子。” 枫极身子一晃,脸色灰败,喃喃地道,“云珂、云珂、又是为了他。难道为了他您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了吗?您这么做值得吗?值得吗?” 身旁的福气上前一步,拂尘一摆,挡在我和夜儿身前,厉声喝道, “大胆枫极,竟敢直呼皇上名讳。” 枫极却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盯着云夜。 “枫极,从今日起你已不再是我万花谷的四大护卫,这个枫字也要从你的名字中去掉。我万花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枫极这个人,你也不可以再称呼我为‘少主’。”云夜停了停,又道,“你的武功不是我传,我无权处置,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冷冷地说完这几句话,似已是竭尽了全力,神色疲惫之极。 我知他已经以万花谷的规矩处置了枫极,剩下来的就是朕的规矩了。 我沉声道, “来人。” 福气早已招了侍卫在外面侯着,闻令都进来了。 “将玄武骑下一品校尉枫极给朕拿下,压入天牢。” 枫极神色木然地被侍卫压了下去。刚才云夜的话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最严厉的惩罚,足以使他万念俱灰。 17 阴暗潮湿的天牢,传来阵阵血腥与腐朽的味道。在这种地方,连春日的柔风刮进来,都变成阵阵让人心里发冷的寒风。 “皇上,您若是要审问枫极,让奴才把他提出去审就是了,何必屈尊来这种污秽的地方,别再让您的贵体染上秽气。”福气一边在前面小心翼翼地带路,一边小声说。 我没有说话。 枫极被关在最里面阴暗的牢房里。 守卫恭敬地打开牢门,福气进去喝道, “皇上驾到,罪人枫极还不快来恭迎圣驾。” 我缓缓走进窄小阴湿的牢房,看见枫极蜷缩在墙角的草铺上。听见皇上驾到,一时愣住。呆了一下,才慢慢地爬起来,在我面前俯首跪下, “罪民极,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而清晰。 我冷冷地盯着他,褴褛的衣衫中露出被鞭打过的痕迹。条条鞭痕深入骨肉,鲜血淋漓,果然是皮开肉绽的样子。脸色也是憔悴至极,狼狈中尤带着血痕,哪里还有以前英俊端正的样子。 身后早有侍卫搬来一把软椅让我坐下。 “罪民极?是了,朕倒忘了,你已被逐出万花谷,那个枫字也从名字中去掉了。”我冲他冷冷一笑,“不过,朕以为,你应该恢复本名才对。” “罪民以前不过是一小乞丐,没名没姓,早已不记得本名了。” “哦?你不记得了?”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没关系,朕来提醒你好了,南海十皇子,君、正、集。” 我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看见他原本憔悴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神色震惊无法掩饰。 南海十皇子君正集,十四年前在一批南海忠臣死士的护卫下,与皇太子君正廉在亡国前逃出南海,在军事盟国炎国的境内潜藏。 第二年云国大军在第一武将昭阳侯云皓的率领下大败炎军。当时的炎国国主为了求和,竟送出了藏匿在炎国境内的前南海皇太子的人头以为和礼。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一向人小位轻的十皇子却在忠臣们的保护下不知所踪。 这些护卫着十皇子的南海余孽,穷途末路之下索性大胆潜入云国,伺机报复。 在他们的耐心等待中,机会终于来了。 两年后,云国皇太子十四岁的成人礼上,策划多年的南海余孽与炎国刺客不期而遇,同时进行了大规模的刺杀行动。终于使云国丧主、太子重伤,一时陷入大乱。 之后,在云国的举国追杀中,年幼的十皇子和护卫们失散,一人在南下的路上行乞求生。谁知竟意外地遇上了从宫中出来,准备去南方万花谷向舅舅学艺的昭阳侯幼子云夜。因为云夜在宫外一直以沁云夜为名,君正集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八岁的孩子会和云国皇室有什么关系,机缘巧合下,便与沁云夜一起去了万花谷。…… “罪民不明白皇上此言何意。”他强撑着理智,冷静地说。 “你当真以为在我云国境内无人认得你么?”我冷笑一声,“事过多年,当年那些南海刺客早已绳之以法。你这个小小的十皇子在前南海皇室中又一向人小位轻,不受人重视,认识你的人本就不多,现在性情样貌又是大变,想必你以为这天下间再也无人识得你是谁了吧?” 他默然无语。 “当年你和南海皇太子于亡国前逃到炎国寻求庇护,怜惜曾在炎国皇宫里见过你一面。你不可能记得他一个小小的宫奴,时间已久他对你的印象也不深刻,只是在你一路送他出境时,二十多天的相处终于还是让他记起了你。可惜他和屠越在西木一直被人追杀, 分卷阅读16 没来得及及时把消息传给朕。不然,朕决不会让你有机会对夜儿下断命果。”我恨恨地道。 听到我话中提及夜儿,他突然抬起头来,“皇上,请问皇上,昭阳侯殿下现在贵体如何?” “你也配问昭阳侯的情况么。” 他神色复杂,颤声道,“皇上,求皇上告诉罪民吧。” 我冷笑一声,“你、说、呢。”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朕两个多月前便已收到密报,知有炎国刺客欲对朕不利,更有人已潜入皇宫内部伺机行动。朕一直严加防范,派人搜查已久,却怎样也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你。”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把,“十四年前你与君正廉逃至炎国潜藏,可是炎国国主靳岐却在第二年云国大军压境时割掉了你皇兄的人头送给云国作求和礼,而南海的灭亡也不能不说与炎国的背信弃义无关。没想到,面对这样的炎国,你竟然还会再次与虎谋皮。” 我紧紧盯着他,“朕问你,你既然要刺杀朕,又究竟为什么要对夜儿下药。” 枫极低着头默然半晌,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嘲讽似地缓缓开口道,“我为何要刺杀你?云国灭我南海,亡国之恨不共戴天。但明德帝当年已被我南海刺客刺杀身亡,前昭阳侯云皓也病逝多年,灭我南海之仇可说已是报了。我也早已不当自己是南海的十皇子,前尘旧事已经与我无关。今年年初,我意外地从去年出兵炎境时遇到的南海旧人那里得到消息,知道炎国新主靳湛派了大批刺客潜入沧浪,欲行刺皇上。既然如此,又何必我自己动手。” 他果然早知刺杀之事,没有告诉云夜,自然是因为他暗暗希望刺客可以顺利杀了我。 炎国大败后派遣刺客进行刺杀,这种事是他们惯有的伎俩,我又怎会没有防备。当日曾派福气亲自出宫去彻查此事。 “朕是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对夜儿下药?” 他冷冷一笑,“因为炎国刺客要刺杀的目标,不仅有皇上,还有少主。” “什么?”我大惊。 “若是以前的少主,自然多少刺客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那日少主在御书房晕倒,我才知道他竟然在命我送怜惜出境时,去浩瀚神殿求了诞子丹,以男儿之身为你逆天受孕。”他的眼中再次射出当日在紫心殿中那种冰冷冷的恨意,“逆天受孕对练武之人会大折功力,我劝少主打掉胎儿,可少主却为了你,坚决拒绝了。一个月前我得到确切消息,知道炎国刺客已经制定了大规模的长期刺杀计划,而少主为目标之重,使我不能不防。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少主打掉胎儿。以少主的武功,落胎三日后即可完全恢复,到时便不需要再担心。所以即使少主会恨我,甚至杀了我,我也要这么做。” “你不相信朕可以保护夜儿?”我眯起眼,狠狠地盯着他。 枫极注视我半晌,突然笑了,那笑容苦涩中竟透着浓浓地悲哀。 “我当然相信皇上有能力保护少主,我只是不相信皇上有能力保护自己而已。” 我大震。 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刺客刺杀夜儿,以他的武功身手,即使逆天受孕大折功力,还是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但是如果刺杀的目标是我…… 所以枫极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云夜,不是因为他暗中希望我被刺杀,而是担心夜儿知道这件事后会不顾自己来保护我。以云夜的性格,一旦出现对我的刺杀事件,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会善罢甘休,必会斩草除根,追查到底,也不会理会自己是刺杀名单上重中之重的一名。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体…… 我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不要说枫极,连我也觉得在这种非常时期,如果发生突发事件,这个孩子好像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我烦乱地站起身来,在狭小的牢房踱了两步,猛地想到一个问题,转身向枫极厉声问道, “如果你不是潜入皇宫内的刺客,那么是谁?” 怎知枫极也是一呆,愣愣地看着我, “皇上不是早查清楚了么?” 我的脸色一白,转头看向福气,两目相视,齐齐大惊。 枫极我们表情陡变,顿时反应过来,竟‘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18 夜幕星垂,疾风扑面。 御辇急快地向皇宫驶去。 一路上,我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此事的种种前因后果。 还在昭阳侯别院时我就要月隐仔细注意炎国的一切动向。 年初时得知消息靳湛曾秘密召集炎国一向以暗杀、行刺为名的武林黑道,并调动过朝廷暗属的暗杀组织。 二月份拿到福气的调查密折,交给了月隐处理。 此后两个月月隐陆陆续续将潜入云国的刺客纳入监视范围,但是因为最重要的皇宫内部的暗奸还未找到,我要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半个多月前枫极的事情发生,又收到怜惜辗转从北国浮岩送来的消息,便理所应当地认为前南海十皇子枫极应该就是内奸。于是我下了命令,要月隐在半个月内准备妥当,将所有炎国刺客一举捉拿归案,严加审讯。 直到昨天,所有刺客全部落网。今天下午拿到审讯结果,却发现那些刺客对潜入云国皇宫的内奸情况并不清楚。 晚上待夜儿休息后,我到天牢审讯枫极,谁知道峰回路转,枫极竟然不是炎国潜入的内奸。那么昨天的行动肯定已经打草惊蛇。由于调动了大批人马捉拿这些刺客,原本安插在宫里的月隐也只留下三人,现在皇宫人手恐怕不足以应付突发状况,情况危险异常。 行至皇宫,御辇在雍和门门前停下来,我跳下马车,匆匆带着福气奔向永夜宫。御林军紧随其后。 奔进宫内,殿内悄无声息,烛火晃动,空气中淡淡地散着一股幽香。 尤太医和几名太监昏倒在地,内室的床上,早已没了夜儿的踪迹…… 大脑一阵空白,几欲昏倒。 福气在身后一把将我扶住,急唤:“皇上、皇上……” 我闭目等待昏眩过去,深吸几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没想到他们行动那么快。 来到床前,我注视着被扯到地上的纱帐和床上掀开的被子,心里一片冰凉。 福气上前探了探床褥,早已凉了。 ※※※※z※※y※※b※※g※※※※ 御林军彻夜在整个皇城内展开仔细的搜查。 从昏迷中醒来的尤太医和几名小太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遵照皇上的吩咐,每晚必须有太医院的御医驻守在永夜宫照顾夜儿,今晚轮到尤太医。他是在酉时(晚六点)左右来的,向往常一样给夜儿把过脉,待他睡下后,便在外室休息。 几个小太监都是一直在永夜宫伺候的,今日也像往常一般。 他们只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大概是戌时(晚八点)一刻左右。 “皇上,如果照 分卷阅读17 这个时间算起来,昭阳侯殿下被虏走应该不到两个时辰。”福气在旁推断。 如果是刺客,只要刺……杀就好了,为什么要虏走夜儿? 戌时一刻?那时城门早已关闭。但是因为已过立夏,按照明月王朝夏季行规,北面会开一偏门至亥时关闭,出城完全来得及。 他们到底有几个人?到底是怎么把夜儿从皇宫虏走的? 纱帐被扯到地上,内室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夜半三更,数匹骏马从沧浪城北门疾驰而出,清脆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骑在首骑上的人一身黄袍,头束金冠,飞扬的明黄色云袖在黑夜里非常明显。 “皇上,”几名御林军从前方官道迎面奔来,翻身下马,一人上前道,“前方树林里发现一辆弃置的马车。” “走!”云珂冷喝一声,扬起马鞭奔去。 原本黑暗的树林被御林军的火把点得通亮,一辆黑色马车正静静停在其中。 “皇上。” 云珂跃下马背,来到马车前,一把掀开帘子。福气在旁举起火把将车内照得明亮。 空空的马车里淡淡散着一股幽香,和永夜宫里留下的一样,一方素色锦帕落在座椅下。 云珂伸手拿起手帕,原本苍白的脸色几欲透明。 这正是下午还束在云夜发后的那块锦帕。拿到眼前轻嗅,似乎还可以闻到云夜身上的怡神香味。 “皇上,什么痕迹也没留下。”福气在车内仔细搜索一番后道。 “追!”云珂脸色一沉,收起锦帕,转身上马奔出树林。 众人紧随其后,一路疾驰出几十里地,却什么也没再发现。 突然,云珂停下骏马,立住不前。 众人不敢妄动。等了片刻,福气上前,见皇上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皇上?” “现在什么时辰?” “大概快到五更了。”福气抬头看看东方晨曦渐现的天空,估算道。却见皇上神色愈加沉重。 沉思片刻,云珂猛然喝道,“立刻返城。” 纵马回身,向都城沧浪奔去。 云珂仿佛在和时间赛跑一般,披星戴月,千里骏马一路疾驰。天空却偏偏作对似的,蒙蒙亮亮的曦光从东边缓缓升起,转眼间已过了牟时,正是沧浪城门开启的时刻。 19 奔至北城门外,城门已经大开,守城将领早已远远望见是半夜出城的皇上回来了,连忙跪到门外迎接。 云珂在守城将领面前勒住缰绳。 “城门开了多久?” 将领听皇上语气不善,战战兢兢地答,“回皇上,牟时开城,已开了快一个时辰。” 云珂脸色一变, “来人。传朕旨意,立刻关闭所有城门,不得有误。” 几名御林军领命,立刻向各个城门传令去了。 回来路上,已见到零星身影走在官道上。北门偏僻,此时时辰尚早,出城的人寥寥可数。但是东城门临近市集繁华之地,南城门守着商贸交易中心,早上出城采购、进城运货的人流一向络绎不绝。一个时辰,已经足够很多人出入了。 “皇上。”福气已经明白过来,昨夜亥时在北门关闭前疾驰而出的可疑马车,恐怕只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策马来到皇上身畔,听到皇上正喃喃自语地念: “但愿还来得及……” “皇上,我们还是先回宫吧。”福气轻轻地说。 云珂望着灰灰白白已渐渐大亮的天空,茫然半晌,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向皇宫驰去。 再次回到永夜宫,看着空荡荡地寝室,云珂面无表情,心里却忧急如焚。 他知道自己因为关心则乱,已经连续犯下两次错误,现在必须冷静下来,尽快找到夜儿。 环视四周,一切都保持得和昨夜一样。福气亲自搜查过一遍,除了室内飘散的极品迷香,什么线索也没有。 “皇上,”福气来到身边,“早朝时间将至……” “朕今日身体违和,不上早朝。” “是。” “等等。”云珂唤住正要退下的福气,“传文相连清,武相徐少渊到凤仪殿议事。” “是。” 福气退下后,云珂走到窗前的湘妃榻前,想到昨日下午还和夜儿在这里相拥而眠,第一次感受到他腹中胎儿的跳动…… 云珂摊开白皙修长的手指,回忆着昨日的感觉。 不知夜儿现在究竟怎么样? 一想到夜儿现在可能的处境,体内一股躁气急涌而上,喉口微腥,几欲脱口而出。云珂急忙按住胸口,将这股积郁之气强压了下去。 明知自己再想下去只会方寸大乱,但思绪却是不由自主。 夜儿现在连流云剑都握不住,如何自保。 云珂扶住湘妃躺椅的椅背,紧紧按住绞痛不已的胸口,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突然,灵光一闪,有什么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云珂转头看向旁侧的黑木雕花纹柜,在柜子侧畔挂着一柄空空的剑鞘。 云珂呆呆注视半晌,突然疾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下那柄空剑鞘。 昨天因怕云夜触剑伤情,他把原本挂在床头的流云剑改挂在了背床而向的雕花纹柜上,距离床榻有五六步之远。从床前扯下的纱帐和掀开的被褥来看,云夜原本大弱的身体又中了迷香,应该无力去拿放置远处的流云剑,但却意识清醒,被掳走前扯下了纱帐。既然如此,流云剑为什么会不见了?旁人是不会看出来在这把普通剑鞘里装的是举世闻名的流云剑。而且夜儿又为何要做出扯下纱帐这样毫无意义的反抗? 云珂来到床前,拾起地上的纱帐,看着上面精美的群花刺绣,仔细思索。 福气再次进入寝室,就见皇上正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剑鞘和纱帐凝神深思。 “皇上。” 云珂闻声,缓缓抬起头来,面上虽有掩不住的疲倦之意,但眼神却异常的清亮。 福气恭敬地道:“皇上,连文相和徐武相已经在凤仪殿恭候。” “知道了。” 当日云夜服了断命果,云珂一夜之间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调了去,不免惊动朝廷里一些敏感的大臣。所以当夜儿情况好转一点后,云珂便在凤仪殿召见了文相连清、武相徐渊和庆王云瑄等一干朝廷重臣,将夜儿的事简略交待了一下。所以这件事,朝中几位重臣都是知晓了的。但此事实在关系重大,众人心中难免会有些疑虑。 文宰相连清年不过五旬,才高八斗,思虑敏捷,办事周密,在先皇明德帝时已位为宰相,以前曾是云珂的太傅。 武宰相徐少渊虽然只有三十三岁,但文韬武略,无有不精。是云珂即位后明贞六年亲封的武相。而且他曾是追随云珂的义兄、云夜之父云皓征战沙场多年的旧部,云皓视他如手足。云珂封他为相,一则是他自身的实力;另一则,不能不说没 有爱屋及乌之意。 来到凤仪殿,文武双相正面色凝重地等 分卷阅读18 候着。 云珂摆摆手,要他们勉礼,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皇上昨夜连夜出城,早上又命人关闭了四方城门,仔细盘查出城人员,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文相上前问道。 云珂虽然面容疲惫,但是神色沉静。 “昨晚有人夜闯深宫,截走了昭阳侯。” “什么?”文武双相齐齐大惊。 云珂缓缓地将事情经过大致解释了一下,却略过了枫极不提。 “皇上,炎国刺客如此嚣张,实在让人忍无可忍。请皇上下令,让微臣领兵去剿灭了他们,救回昭阳侯。”徐少渊情绪激动,双眼冒火。他虽然年纪尚轻,但封相五年,办事一向沉稳老练。可是这次实在动了肝火,已是怒极。 “皇上,武相的话虽然略有莽撞,但我们确是不能再容忍下去了。多年以来,我明月王朝虽然国强民富,百姓无忧,但是皇室王族却经常受到诸国刺客的骚扰,炎国更是年年都有刺客派来。此事我们必须早日解决,不然皇上也是性命堪忧。”连相面色沉郁,忧虑地道,“不过现在还是要以救回昭阳侯为先,刺客之事尚需从长计议。” “不,”听完连相的话,云珂静静地开口道,“要先解决刺客之事。此事不能再拖,必需尽快解决。朕安排已久,早有釜底抽薪之计。” “什么?那昭阳侯怎么办?”徐少渊和文相面面相觑,相顾愕然。二人入朝多年,对皇上和昭阳侯的事知之甚详。昭阳侯一向是皇上的心头肉,恩宠有加,疼爱无度,现在又是这种……这种关系。何况昭阳侯身上还有着皇上的骨肉,皇室的血脉,更是万万不得有失。不然,以皇上外柔内刚的性子,这辈子怕是真正要孤家寡人了。 不过二人又深知皇上虽然外表温和柔顺,好似没有脾气,但骨子里却是倔强刚强,极有主见之人。皇上既然这么说,便已是拿定了主意。 “昭阳侯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不然刺客不会大废周折的将他掳走。”云珂坐在龙椅上,手指轻敲椅背,眉头微锁,淡淡地说。 连相见状,与徐相对视一眼,上前问道, “既然皇上已经胸有成竹,那么关于釜底抽薪之计……” “此事还有劳二相密切配合了。”说着,云珂紧紧地注视着他们,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 …… 对二相的大惊失色和连声反对恍若未闻,云珂心意已定,将捉拿刺客该做之事交给他们仔细安排后,起身离了风仪殿。 回到永夜宫,御林军军长云常早已恭候多时,此时连忙将各个城门的调查结果向皇上报告了。 “既然早上离城的十四辆马车,和四十六个百姓都没什么问题,就不必再查下去了。传令下去,将城门开启吧。”云珂淡淡地下了命令。 云常微感错愕,不明所以,看了一眼一旁的福总管,却见福总管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领命退下了。 福气从云珂登基之日起开始追随左右,对他作为一国之君的所作所为深为了解。当他早上看见皇上异常清亮的眸子时,便知道皇上已经有了决定。 深夜。 “皇上,枫极的事情奴才已经办妥。” 云珂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福气,今日起你不用再以大内总管的语气和朕说话了。是你使用另一个身份的时候了。” “是。”福气站直原本弓腰的身体,放下手中的拂尘,撩起大内总管的下袍,单膝跪下,双手抱拳, “属下拜见主子。” 云珂轻轻笑了,神色有些自嘲。 三日后,御书房。武相徐少渊觐见。 “皇上,事情已经准备好了。” 云珂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没有说话。 徐少渊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位青年皇帝。 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优雅天成,威仪自现。 一缕秀发从鬓角轻轻垂下,为原本便柔和俊美的脸庞衬出一股淡淡的妩媚风姿。在朝阳的映射下,那双眼型极为优美的双眸,也愈发流转出瑰异明亮之色。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一种如牡丹怒绽后,盛极将败的明艳中。 徐少渊凝视着眼前人,突然产生一股想把他狠狠揉进怀里,在他残败前扯碎他所有怒放的艳丽的冲动。 被自己内心深处冒出来的念头骇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去,心却是止不住的狂跳。 这种狂跳许多年前也有过一次。那一次,是面对一个虚弱不堪,脸色苍白,但双眸却异常清亮瑰丽的少年。 “走吧。” 皇上低沉地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抬起头来,眼前的人冲他淡淡地一笑。这个笑容猛然间与多年之前,那个脆弱地仿佛会随时被风吹走,却最终带着这淡淡柔和的笑容,坚强活下来的少年皇帝重合在了一起。 深吸一口气,徐少渊收敛心神,知道这个自己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也许正面对着和十一年前一样的危机。…… 20 一辆普通的马车疾驰在树林中。它虽然驶得极快,却异常的平稳。 什么人驾车的技术这么好?仔细一看,不过是一名面貌平凡的年轻大汉。 车帘掀开,一个女人钻了出来,坐到汉子身旁。她身材婀娜,容貌也颇有姿色,只可惜左脸上竟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青斑,整整盖住了半边脸,让人多看一眼也没了兴趣。 女人坐下后,低低开口, “已经半个多月了,也不见半个人影追来。”她的音质低沉,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见男人没有说话,女人哼道, “看来他也不怎么把……把人放在心上嘛!” 汉子想了想,沉声道, “那也不一定。咱们一路西行转南,绕路而行,走的又都是荒僻的小道捷径,也没怎么接近大的城镇。” 女人睨了他一眼,又哼道, “那咱们十天前路过泺州城,怎么也不见有什么异常。” 他们一路上行来,避开了所有较大的镇城,泺州是他们为了补给,到过的唯一一座大城。 男人这次好像没有话说了,只是闷头驾着马车。又行了半晌,问道, “人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也没什么起色。”女人皱眉。 “看来还是得赶紧回去。” “快到青州了,我这儿有些东西不够,到时你进城帮我跑一趟。” “好。”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出树林,上了官道。 行了片刻,远远的就见路旁出现茶肆,可见已接近青州。 年轻大汉把马车在茶肆前停下,跳下马车,走进铺里。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客官喝茶吗?” “不要茶。一壶清水,两个茶杯。另外包上十个馒头。”说着递上十几文钱。 不喝茶只要清水。老板在这官道旁经营茶肆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这大汗虽然模样打扮都很一 般,但说话简洁行事利索,说不定也有什么来头。当 分卷阅读19 下收了钱,笑道, “清水茶杯这就送来,不过馒头刚刚蒸上,怕得等一会儿。” “不妨事。等会儿就是了。”大汉伸手接过茶壶和杯子,也不在铺里坐,转身回到茶肆外的马车上。将茶壶递给坐在马车上的女人。 铺子里坐着的几个闲客本来见那女人的侧脸颇有几分姿色,还想多望几眼,谁知见了她转过来的左脸,顿时呕心的连嘴里的茶也要吐了出来。纷纷转回头去不再理会,又聊起刚才的话题。 “现在京城这么乱,小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一个客商模样的中年人好心地对坐在对桌的年轻小商贩说。 那个小商贩苦着脸道,“也许只是传言罢了,现在也没听见朝廷有什么动静啊。” “等有了动静,只怕也是明贞帝驾崩的诰文啦!”坐在客商身边的莽汉,见商人和书生说了半天,书生却还不信似的磨磨唧唧,早已不耐烦了,嚷嚷了起来,“皇帝遇刺重伤昏迷了十几天,听说到现在也没醒,你当是开玩笑么。我家老爷离开京城的时候,京城都快炸了窝啦。告诉你去了也是白去,谁有心情和你做生意,别再把你当了奸细抓起来。” “老四,说话注意点。”客商皱了下眉,提醒莽汉。 铺外马车上的大汉和青斑脸女人,听了那个莽汉的话,心下暗惊。女人装作不经意似的撩起车帘,向里望了一眼,见车内昏迷的人并没有醒来,略略放心,冲大汉使了个眼色。 大汉拿起茶壶茶杯回到铺里还给老板,正好听到客商提醒莽汉的话,故作奇怪地上前道, “皇上遇刺?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那个客商看了他一眼,只当他是一个普通车夫,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 “四月二十九。” “皇上是五月初三那天遇刺的,到今天正好半个月了。” 是他们离开后第四天的事。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行刺皇上?” “还不是炎国那些家伙。”旁边的莽汉又嚷嚷起来,根本不把刚才客商的提点放在心上。“炎国跟咱们也算世仇了,被咱们打了那么多年败仗,又割了那么多地,岂能善罢甘休。听说这回是因为有奸细,还是潜入皇宫的奸细,这不是让皇上防不胜防么。当年明德帝就是让他们给刺死的,现在又轮到明贞帝了。不过德帝还强点,没过两天就一命呜呼了,还有贞帝继承皇位。可贞帝却连儿子都没有,现在要死不活的,要生也来不及了,这皇位将来都不知道传给谁去。” “老四,这种话别乱说。跟你说了多少遍……” 此时茶肆老板已经包好馒头送了过来。大汉听着客商开始絮絮叨叨地教训莽汉,也没什么要打听的了,便抱个拳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还听见那个莽汉扯着大嗓门不服地道: “你劝我有什么用?我这又算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这事早已经传开了,谁不知道。老六昨儿从锦州回来时不是还得了消息,说皇上昏迷这么多天都没醒,怕是撑不住了,皇上没有子嗣,锦州的荣亲王云环连夜赶往京城,说是去看望皇上,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到时争皇位……” 大汉扬起马鞭,马车飞快地驶了起来,渐渐将身后莽汉的话抛得远了,再也听不清。 车上二人神情严肃。青斑女人和大汉说了几句话后,起身钻进马车。 此时距离青州已经很近,谁知马车行了片刻,竟然一调头,离了官道驶进旁边树林里的小路上,看样子是打算绕过青州而行。 在密林中寻了一个隐蔽之地,将马车稳稳地停下。大汉跳下来,对探出头来的女人轻声说, “我这就进城去,最慢两个时辰后回来。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放心吧。你赶快去把我要的东西买回来,顺便打听打听消息,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大汉点了点头,转身施展轻功,以急快的速度掠出密林。 女人见大汉的身影消失后,合上帘子,回到车里。 马车的外表看起来极为普通,可车内却意外的宽敞、舒适。厚厚柔软的榻椅上,一个人裹着薄毯,卧在上面昏睡。女人盯着那人薄毯下隆起的肚腹半晌,眉头深锁。 突然,那人面色潮红,全身轻颤,额上冒出细汗,难受地扭转起身体来。 女人见了,连忙上去为他把脉。发现他体内气息乱窜,经脉微弱,胎息躁动。暗吃了一惊,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银白色的药丸,喂他服下。又取出金针,掀开毯子,隔着衣物,摸到他肚腹附近的穴位,缓缓地扎了下去。 可是过了半晌,那人却不见好转,呼吸反而越发急促起来。 女人再一把脉,发现金针虽然止住了胎息,丹药却不能被吸收。微一思索,已明白他是因为 身体虚弱,内力受损,无法蕴化药效。 轻轻将他扶起,掌心贴上他后背,将内力缓缓输了进去,助他运行功力,将药效慢慢吸收了。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已是满头大汗,那人却渐渐平息了下来。 女人见他好转,将他轻轻放回榻上,取下金针。心下不仅疑惑。连日来,自己已喂他服用了十几粒九露凝华丹和虎胎丸,并时时以己身内力助他行功。即便他施过九转金针,这会儿也应该大有好转。至少不该仍然如此虚弱。 可是这时却也不及多想。见自己和那人都是出了一头大汗,想起刚才经过的小溪就在左近。她这人极是洁癖,最受不得出汗,想去小溪边清洗一下,但又有些犹豫。平日助那人运功时大汉都在,没想到今日他突然发作,只有自己一人,若留下他一个人在马车里…… 确认那人已再度昏睡了过去,终于耐不住洁癖的习惯,从包袱里取出一条布巾,起身下了马车,寻着小溪去了。 小溪很近,转出密林二十步左右便到了。 女人仔细清洗一番,拧干布巾,低头看见水中的容颜,忍不住自己都厌恶起来。不想再看,正要起身,却突然全身僵住。 寂静的树林里,只有轻风吹动树叶带出的微响,及小溪孱弱的流水声。 女人僵在溪边,脸色有些苍白。颈边冷冷的冰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流云剑有如钢铁铸成一般,正稳稳地架在她的脖颈上。透过清澈溪水的映照,可以看见身后握着剑柄的人,神色冰冷,眸若寒星,周身一股萧杀之气。 21 寂静的树林里,只有轻风吹动树叶带出的微响,及小溪孱弱的流水声。 女人僵在溪边,脸色有些苍白。颈边冷冷的冰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流云剑有如钢铁铸成一般,正稳稳地架在她的脖颈上。透过清澈溪水的映照,可以看见身后握着剑柄的人,神色冰冷,眸若寒星,周身一股萧杀之气。 没有时间惊疑流云剑为 分卷阅读20 何会在他手里。 非常确定自己现在正命悬一线,女人干笑一声。 “少、少主什么时候醒来了?” “锁魂散的解药在哪里?” “被柏松拿走了。” “棋,我以为你是聪明人。”流云剑剑身一番,一股寒冰般的剑气透骨而入,冲进五脏六腑,往周身诸大要穴直冲而去,顿时四肢冰凉,气血翻涌,手中布巾再也拿不住,‘啪’的一声掉入溪中。 林棋闷哼一声,脸色刷白。知道自己和柏松虽是奉命行事,但以千里锁魂散制住他,又带他离开京城,已是犯了这无情人的死忌。此刻他决不会念着旧情,若是反抗,必死无疑。 只得颤声道, “在我身上,蓝瓶的便是。” 眼前星芒一闪,周身要穴已被剑气封住,瘫软在地。 眼看着少主摸走自己身上所有东西,不仅暗暗叫苦。这些东西除了原本从谷中带出来的,还有许多可是他辛辛苦苦,经过反复研究后创造出的极有“价值”的新品。现在可好,到让少主捡了个现成的。 “少主是不是早已大好?只是在蒙骗属下?” 云夜冷冷地瞥他一眼, “你身上的穴道四个时辰后自解。若是强行冲开或让柏松助你解穴,只会寒气入体,白费功夫。”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林棋倒在溪边,半边身子还浸在水中,苦不堪言。 走到马车旁,突然脚步凌乱,身子一晃,扑倒在车辕上。手中的流云剑已软如丝带一般,垂到地上。 勉强扶住车辕撑住自己,一手缓缓按上腹部,云夜已是满头大汗。 他现在的身体非比寻常。胎儿的阳性反应本就猛烈,若是未施九转金针前的自己,还可以勉力压住药性和胎儿的躁动。但是现在…… 这一路上,云夜一直为林棋的千里锁魂散所困,行动无法自由。 万花谷桐、柏、枫、林四大护卫,以桐枢为首。他是沁寒风的心腹,足智多谋,经验丰富,武功又精深。若是有他在,自己的诡计恐怕难以得逞。可是松柏虽然武功高强,却性情忠厚,不善猜忌。林棋狡诘聪明,但一心沉醉于在谷中研究药物,少在江湖上走动,缺少江湖经验。所以这两个人,云夜即使行动不便,也还是可以应付。便索性一直装作身体不支,诱骗他们运功帮助自己吸收九露凝华丹和虎胎丸的药力,迅速恢复内力,现在终于已恢复至五成左右。可是由于行过九转金针之苦的身体虚弱异常,又受日益旺盛的胎息影响,真气始终十分紊乱,不能轻易使用。 云夜本打算再利用他们一阵,待真气稳固后再行脱困之计。谁知刚才在那个茶肆外,竟听到让自己几欲五脏俱焚的消息,只恨不得插翅飞回云珂身边。 再也顾不得一切,明知自己不能妄动真气,还是趁着柏松不在,只剩林棋一个人的时机,强行冲开一直禁锢住自己的千里锁魂散,设计制住了林棋拿到解药。但是如此莽撞的举动,不仅牵动了胎息,还使真气更加紊乱。 轻抚着腹部,感受到胎儿躁动不安,却是无力安抚,真气又在周身乱窜,抑制不住。 云夜急促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四肢几乎虚脱。 强撑了一阵,终于勉力压下了紊乱的真气,慢慢运功将它们导入归源。可是体内躁动的胎儿和一阵阵的心悸,却让他无计可施。 知道柏松随时会回来,必须赶紧离开,尽快回到云珂身边。 一想到云珂现在生死未卜,云夜再也顾不得腹中的躁动,一咬牙,攥紧流云剑,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如离弓的箭一般,飞快地驶出了树林。 天空已渐渐乌云密布,初夏的暴雨即将到来…… 22 “咳咳……” “主子,您没事吧?” “不碍事。继续赶路。” “是。……不过天色要变了,恐怕马上要下大雨。主子,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抬头看看乌云变色的天空,知道云国初夏的暴雨不仅猛烈,而且持续时间甚长。 “……好吧。”柔和的声音淡淡地应道。 ……………………………我是可爱的分割线^_^……………………………………………… 昏暗的傍晚,破庙外,一辆马车正停在瓢泼的大雨中。雨水早已将马车一路行来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破庙的角落,生着一堆篝火。 一个瘦长的人影靠墙而坐,脸色苍白,浑身湿透,雨水顺着漆黑的长发一滴滴地落下,让人看着便起寒意。 云夜双手捂在肚腹上,全身虚脱,再也无力换下湿衣。刚才勉强生起篝火,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力气。 下午冒着暴雨疾驰出一百里地,暂时摆脱了柏、林二人的挟持。但是胎儿越来越激烈的躁动终于让他支持不住,不得不停下来,在这荒僻的破庙里歇息。 微弱的火焰根本无法驱走他全身的冰冷,纵使已经恢复五成功力,却因胎息之故无法运功,再加上腹中阵阵的绞痛,让云夜恼恨地皱紧眉头。 身上的种种辛苦与疼痛,却比不上念起云珂时心如刀割之痛。 想起当年云珂神采飞扬地踏出永夜宫门,却身受重伤地被抬了回来。一把利剑,还刺在他薄弱的胸膛上。鲜血顺着床沿,流了满身满床,十几名御医,竟无一人敢上前拔出那把剑。他知道再拖下去,云珂必死无疑,于是想也不想,上前一步,伸手把剑拔了出来。喷薄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一身,他却似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直直地盯着云珂毫无血色的脸。御医们好像都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傻了,直到身旁宫女们的惊叫唤醒了他们的神智。无人责备他的莽撞,大家手忙脚乱地为太子止血治伤,却是死马当活马医一般,不抱着希望。他似失了所有知觉,只是冷冷地站在床头,看着云珂像破碎的木偶一般在那些御医手底下被他们任意摆弄。无意识地摸摸他的脸,冷的像千年寒冰,不带一丝人的温暖。记不清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在想,心底却似乎竟曾有一丝窃喜,因为如此一来,云珂便再也不能以男男不能生子这样的理由去和别人成婚。 原来那时自己对他的独占欲望就已经这样的强烈。 不记得云珂被那些庸医们折腾了多久,身上被缝了多少针,嘴里被灌了多少药。只记得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曦光缓缓射进寝室,照在云珂脸上,映得他整个人仿若透明的晨雾,好像飘飘浮浮地就要升走了,散去了。 那一瞬间,自己突然恢复了所有知觉,一种莫名的恐惧如滔天巨浪一般涌了上来,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紧紧攥住云珂的手。 恐惧那双瑰丽的双眸不会再凝视自己,恐惧那双轻柔的双手不会再拥抱自己,恐惧那温柔的双唇不会再呼唤自己…… 当年在那满山满园云 分卷阅读21 海浮动的茶花丛中,遇上那个如水神临世一般对他回眸一笑的少年,自己就已毒蛊深种,深入骨髓了。那种也许会失去他的恐惧之感,如今只是回忆起来,已是无法呼吸。 腹中胎儿也好似感受到他的不安,更加激烈地闹腾起来。云夜回过神儿来,忍不住急喘几口气,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这些日子,随着胎儿的成长,诞子丹的阳性反应也日益厉害。自己已经拔出过全身的潜力来保育胎儿,至虚的身子再也无力承受更多。若不是服用了柏、林二人携来的九露凝华丹和虎胎丸,又诱使他们为自己运功恢复内力,这番折腾下来,怕早已撑不住了。 云夜知道再这样下去,胎儿不会安稳,自己也要吃不消。伸手入怀,摸索出九露凝华。这虽不是安胎的药物,却有大补安身之效。连服两粒之后,体内渐暖,四肢稍有气力,双手轻轻地揉抚肚腹。胎儿受到安抚,终于不再似刚才那般大动,慢慢老实下来。 云夜暗自松了口气。 若不是为了云珂,自己何必要以男子之身受这等逆天受孕之苦。 云珂成人礼那天的话,让他耿耿于怀十一年。 男男不能生子,所以不能与他成婚。 真是好笑。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理由。可是对云珂、对明月王朝的太子、对云国的皇帝来说,这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好!既然当年云珂以这样的理由表明立场,那自己便想尽办法,逆天受孕,为他孕育子嗣,让他再也不能以这个理由拒绝自己。多年之前他便下定决心,决不会把云珂让给别人。诞子丹的事也是预谋已久,纵使没有怜惜之事的刺激,早晚他也会这么做的。 在云夜看来,腹中这个孩子,只是为了云珂而孕育的。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明白龙嗣对皇室和朝廷的重要性,也明白身为一国之君的云珂是非常注重血脉的延续的。只要有这个孩子在,云珂和他在一起,朝中便不会有人再反对,最重要的是,也无人会再迫云珂纳妃立后了,即使是庆王云瑄那个老头子也不行。 腹中的躁动好不容易缓了下去,外面天色已黑,雨势渐小。云夜想到自己半个多月来,已被柏、林二人劫出沧浪一千多里。以现在这种身体状况,如何赶得回京城。 云夜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行事一向我行我素,除了云珂,心中不念他人。此时为了云珂遇刺重伤之事,早已忧心如焚。偏偏腹中胎儿却好似与他作对一般,处处碍着他行动,心中不免又急又恨。 正思量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马蹄之声,渐行渐近。 云夜心中一凛,攥紧了缠在腕上的流云剑。 23 凝视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云珂皱紧眉头。 福气端着药进来,正看见皇上一脸忧色地望着屋外的雨势,不仅心下暗叹。 福气是自皇上登基以后才调到身边伺候的,对皇上从前与昭阳侯的事情并不十分清楚。 他一直觉得皇上是位像水一般的男子。在朝堂上,是浩瀚无边的海水,无论暗里多少激流涌动,面上却总能保持风平浪静。在朝堂下,又变成一池清湖,明亮柔和,散发着宁静之色。 一直以为皇上的性子总是那么温温淡淡的,好似从未有过大喜大悲。以前有个怜惜,使皇上的一湖清水断了一个口,涓涓溪流缓缓溢出,虽浅薄清淡,却舒心弥久。但是现在回来个昭阳侯,却好似在皇上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了阵阵狂风,波涛汹涌,终于冲破了缺口,使静逸许久的湖水如洪水潮涌般决堤而出。这才使人豁然发觉,原来皇上平静温和的性子下,竟隐藏着如此丰沛的情感。 “主子,该喝药了。” 云珂看着福气手中黑漆漆的药碗,撇了下嘴角,拿起来慢慢喝了。没想到自己终于又有这当回药罐子的一天了。 虽然为了捉拿刺客与内奸,已经仔仔细细地安排妥当,但是若不付出点代价,又怎么能让对方上当呢。自己假借巡城之机,捱了刺客一掌,装得伤势严重,引蛇出洞,费了几日功夫,终于将潜藏在皇城上下多年的数名内奸一举拿下。可是那一掌虽然早有准备,伤势不重,却还是引发出了多年前的旧疾。 当年成人礼上遇刺,敌人一剑穿透胸脉。虽然保下命来,却已经伤及肺腑。当时众多太医束手无措,连九转金针都不曾施用,就是因为伤势太过沉重,施针只会耗去自己最后的力量,只怕回光返照后就要早早归西了。所以一直只靠着延命果和灵芝草为自己吊着一口气。自己醒来后,又不曾好好休息,国事家事丧事战事一齐袭来,身心交瘁,伤势愈重,久久不愈。那时又正是十四五岁的成长之龄,遇上这等祸事,早早地便掏空了底子,留下永久宿疾。只是好在自己乃一国之君,宫里灵丹妙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日后细心调养,慎动情欲,禁忌大喜大悲,这几年来到与常人无异了。渐渐地,自己也忘了前事。 可是自从夜儿回来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诸多事情。焦急、忧虑、愤怒、喜悦、担心、彷徨,种种潜藏心底多年的情感齐齐涌出。再加上连月来日夜操心,积劳忧郁,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这沉睡多年的旧疾,骤然迸发,不可收拾起来。当年那个药,却是不能再服,如今,也只好靠这些珍贵药材,慢慢补身调养了。 福气看着皇上的脸色虽然只是略显苍白,但是眉宇间却隐隐泛着青气,心下忧虑。皇上前些日子在皇城为了扫清刺客,多日未曾合眼,照实费了诸多心力。旧疾复发后,皇上却又不肯好好休息,面上虽然不显,可是谁不知道其实终日在忧心着昭阳侯。待刺客之事平定,将皇城事务交给二相和庆王打理,掩人耳目,只带着自己与几名月隐悄然南下。这一路奔波,纵然从宫里带了大量药材和御医们开的名药,却架不住皇上这样的操劳自己。今天要不是为这暴雨所阻,皇上必定会连夜兼程,不行到幽江不会停下。 现下虽然住在客栈里,但一脸的忧色,必定又是想起昭阳侯来。 福气微觉奇怪。既然根据昭阳侯留下的线索,已推断出是万花谷的人带走了他,想必他们自己人应该不会对昭阳侯不利,皇上却为何仍然如此忧心忡忡?自己按照皇上的吩咐,已经在枫极身上下了傀儡香。枫极熟悉万花谷的行事作风,只要他能找到昭阳侯,自己一定会知道。这一路上,他们就是紧追着枫极身上的傀儡香踪迹来到这里。过了幽江,最近的城市就是青州了。 福气上前轻声道, “主子,早点休息吧。” 云珂皱紧眉头,“福气,不知道为什么,朕今日心里总有些不安。” “那是您这些日子太累了的缘故。您现在这样劳累,再不注意休息,只怕还未找到昭阳侯,您自己就 分卷阅读22 要先撑不住了。”福气担忧地说。 云珂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突然站起身来,在屋里不安地来回踱步,然后又回到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福气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只好在一旁陪着。外面雨势渐小,天色已经漆黑,寂静的雨夜,只听见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不停打在窗框上的声音。皇上的神态有些异样,让福气也微觉不安起来。 突然,就见皇上弯下腰来,右手紧紧按住左胸口,脸色苍白。 福气大惊,连忙上前扶住皇上, “主子,您怎么了?” 云珂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一般,让他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夜儿!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到底人在哪里?你是否平安? 云珂抓住福气的手,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这种感觉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福气慌张地扶住皇上,看着皇上的样子,不像旧疾发作,却又不知是什么缘故。 突然,一声似在耳边的呼唤伴随着某种焦虑不祥之感铺天盖地的朝云珂涌来。他猛地站直身子,死死地盯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除了茫茫的黑夜,什么也看不见…… “云珂……” 那声呼唤恍若幻觉,却又真实的可怕。 云珂终于支持不住。 福气惊恐地看着皇上在窗前呆立片刻,突然一口鲜血呕出,脸色煞白,向后倒去…… ………………………………我是充满不安的分割线………………………………………… 破庙外,几匹骏马在雨中不安地嘶鸣着。漆黑的夜里,只有庙里微弱的火焰勾勒出一丝明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里面晃动片刻,终于渐渐归于了沉静。 一丝浓郁的血腥味,缓缓地自破庙里散出…… 24 云夜背靠在墙上,左手护着腹部,右手攥着流云剑,盯着已经横尸眼前的几名闯进庙内的不速之客,眼中点点冷屑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凭这些杂碎还想打他的主意,真是痴人说梦。 这几名躲进破庙避雨的人,正是附近龙帮和其他几个帮派里还说得出名字的黑道人物。他们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惯了,声名狼藉,谁人也不放在眼里。 初时他们并没有认出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是谁,见他孤身一人,也不以为意,尽自在破庙里落下脚来。直到微弱的篝火在劈啪爆裂的瞬间,晃映出他冷漠的面容,其中一人突然惊叫出声,声音里满是惊惧。 “沁云夜!” “是沁云夜?!” 其余几人震惊之极,几乎是喝叫出来,立刻都跳了起来,个个抽出刀剑,如临大敌般盯着角落里的人。沁云夜是近年来最为冷酷无情的武林盟主。龙帮虽然不是武林正道,靠着水上生意过活,但也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大恶事,在黑道上也不算什么名堂,历届武林盟主对他们这类帮派都是睁一支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沁云夜却与其他自诩正义或以武功震慑江湖的盟主不同,行事我行我素,作风亦正亦邪,即不关心武林正统,也不理会黑道恶行,只要不犯到他,他一向不闻不问。是个让白道头疼,黑道胆寒的人物。当初龙帮的前任帮主不知何事得罪了他,不仅被他一剑割掉了脑袋,还追杀龙帮帮众上百名,差点灭了这个百年老帮派。 云夜冷冷地看着他们,认出是几名黑道上的人物,真是冤家路窄,知道今晚可能善罢不了。若是平日,这些人如何在他眼里。只是现在自己身上不便,刚刚才压下不安分的胎息,这会儿若要使用内力,心下也不禁不安。 这几人也是在黑道上混了多年的老江湖,此时隐隐觉出不对来。仔细打量着沁云夜,见他虽然神色冷峻,眼神锐利,但是脸色苍白,蜷坐在角落里,身上雨水未干,似乎是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而且他单枪匹马,孤身一人,自己这边却人多势众。若是他们一拥而上,沁云夜武功再高,只怕也无能为力了。此时正是杀他的大好机会。若真能杀了这昔日的武林盟主,他们龙帮不仅报了当年大仇,还可以和其他两个帮派立刻扬名黑道,名震天下。到时候,谁会理会他们倚多为胜,趁人之危轼杀前任武林盟主。 这会儿,他们早已经忘了万花谷的厉害。 几人互视一眼,盘算已定,顿时胆气豪壮不少,扬声大笑:“沁云夜,敢到我们青州来,是不是想找死。你行事手段毒辣,怎配做什么武林盟主,当年你伤我同道中人无数,看来是老天也不容你,特意叫你今日来送死。” 云夜暗视一遍内息,慢慢站起身来,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这却比什么侮辱都厉害,几人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二话不说,团团围住他,刀剑交加攻了上去。 云夜冷冷一笑,靠墙而立,右手一挥,流云剑暴出一片寒光,狂龙一般向几人卷去。 一交上手,几人顿时明白他们大错特错了,沁云夜的武功实在比他们想像的要厉害得多,即使行动不便,他们几人加起来却还不是人家的对手。可是在流云剑凌厉杀伐的剑光中,他们已经连逃走的能力都没有了…… 刺穿最后一人的心肺,云夜身形一滞,靠墙而立,左手护到腹部上,大喘几口气,只觉刚才好不容易安分下去的胎儿,这会儿又再次大闹起来。身上未干的衣服,瞬间又被冷汗浸透。 寂静的庙内,从那几人身上流出的血腥味道愈加浓重,让云夜难受地几乎要呕了出来。淡淡地扫视一眼鲜血狼藉的破庙,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云夜冷冷地开口。 “出来!” 迟疑半晌,一个人影从庙后慢慢闪了出来。正是已有一个多月未见的枫极。 “你怎么会在呃……”凌厉的质问被突如其来极痛打断,云夜猝不及防,不禁呻吟出声,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 “少、您、您怎么样了?”枫极疾步奔过去,扶住云夜。 其实他两日前,已经追上柏、林二人的踪迹,只是一直暗暗跟着,未敢上前会合。今日下午,他见马车驶进密林,因为非常了解万花谷的行事方式,所以也未跟进去,只是在林外守候。谁知下午,突然见马车飞快窜出密林,一瞥之间,竟然是少主坐在驾驶座上。不及思索少主是如何摆脱柏、林二人,急忙策马追在身后。 暴雨很快倾盆而下,少主的马车又行得极快,让枫极非常忧心他这样的身子怎么能淋着暴雨如此急行。因为不敢让少主发现,他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追在后面,谁知竟然数次差点在迷茫的大雨中被马车甩掉。冒雨行了近两个时辰,连枫极都感到有些吃不消时,才看到少主似乎支持不住,远远地在破庙处停下歇息。他也连忙将马藏在隐蔽处,潜入庙内守候 分卷阅读23 。 由于云夜功力大失,身体衰弱疲惫,并没有发现他。直到那几个不速之客闯进庙内。 当枫极看到少主剑芒闪烁地挥出流云剑时,心脏紧张得几乎要停止跳动,终于按耐不住,暗中出手相助。他虽然做的极为隐秘小心,可是又怎么能瞒过云夜的耳目,到底还是被发现了行踪。 云夜已经无力说话,任由枫极扶着自己坐倒在地。体内真气四处乱窜,终于还是伤到胎息。只觉得腹中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一阵剧过一阵,整个人都禁不住要痉挛起来。夜晚的凉风和着雨丝刮了进来,早已湿透的衣襟经这寒风一吹,顿时冷若寒冰,连枫极都不禁被这寒意惊得发颤。 云夜心知不好。虽然枫极的内力透过背心缓缓流入,将紊乱的真气渐渐压下,可是腹中的剧痛却没有丝毫缓止的迹象。他日间听闻云珂的消息,精神上的刺激已经影响到胎儿。下午又冒着暴雨颠簸急行两个时辰,胎儿躁动多时,好不容易服了两颗九华凝露慢慢缓了下去,刚才却又一番激斗,只怕胎儿终是受了伤。自己刚才虽然心中怨恨过它,但这孩子毕竟是自己千辛万苦为云珂求来的,若真不保,实是心痛之极,何况云珂对它又是何等期盼。 云夜紧紧药着牙关,疼不出声。又念及云珂,更是痛入心扉。双痛齐下,纵是他这样冷硬之人,也要受不住了,脸色煞白,大滴的冷汗不停从额上坠落。 枫极不断输入内力,却见少主毫无转好之象,也知是胎儿之故,情形不妙。不由手足无措起来,暗恨自己当年怎么没在万花谷多习些医术,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主如此受苦,无能为力。 云珂!云珂!云珂!…… 极痛之中,云夜在心里不停地唤着这个名字。 也好!若云珂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便和这孩子一起去陪他便了,黄泉路上也不让他寂寞。 感觉身下有液体缓缓渗出,云夜神志渐渐模糊起来,疲惫的身体早已瘫软,心底竟不由自主冒出这个念头。长睫迷蒙之中,恍惚见到一人锦袍裘带,缓步踏进庙来。 “云珂……”云夜意识迷茫地唤出这个名字,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一片黑暗袭来,自己已无力反抗,陷入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25 自从皇上呕血昏迷后,已经过了十天。由于皇上醒来后执意不肯休息,定要立刻启程赶往青州。但是皇上由于旧伤复发,身体虚弱,若是强行赶路,怕是撑不住的。于是福气大胆在皇上每日服用的药里下了浅量的舒神散,使皇上每日都昏昏沉沉,全身无力,不能上路。如此拖着,终于让皇上在这幽江北岸的凉州城内整整停留了十天。客栈周围十里,都已经布满了大内密探和月隐的人,安全无忧。 七天前收到确切消息,枫极已经找到了昭阳侯,现正在去往万花谷的路上。 那时皇上刚从昏迷中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为何,却更加忧虑起来,即刻便要赶路。福气不得已,才给皇上下了药。 福气并不畏惧皇上发现此事,毕竟在那日之后,自己面对的就已不再是明月王朝的皇上,而是与自己生息相关的主人。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再是皇宫里的大内总管,而是只为皇上生、为皇上死,只专属于皇上一人的‘日耀’。 由于云国皇室血脉精贵,又一向受到诸多骚扰。所以几百年来,每一位皇位继承人,自懂事后就会为自己培养一名日耀,将自己的鲜血混和秘药,制成特殊的药蛊给日耀服用,此后生息相关,如影随形。 月隐效忠的是当朝皇上,保护的是一国之君。而日耀忠心的是自己的主人,服侍的是自己的主上。即使江山换主,皇帝易位,他福气的主人却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云珂’这个人。 “皇上。”福气端着药走进屋内,见皇上正闭目躺在床上。 云珂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来,看着福气手中的药,叹了一口气。 “朕已经好得多了,你还要给朕服这药么?” 福气闻后,知道皇上已经明了自己下药之事,却仍然不卑不亢。 “属下是为了主上好。” 云珂沉吟片刻,抬起眼来盯着福气, “朕问你,这药里除了舒神散,你还下了什么?” 福气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伸出手来!” 福气却站着不动。 “朕要你伸出手来!”云珂厉声道。 福气犹豫片刻,终于放下药碗,缓缓伸出手臂。云珂一把抓了过来,掀起衣袖。只见福气双臂从手腕向上,竟然布满斑斑刀痕,新旧不一,有些尚血迹未涸。 云珂虽早有猜测,但真的看到这些满目狼藉的伤痕,尤忍不住震慑住。 “你、你……”云珂抓着福气的双手轻颤,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气愤。 福气‘噗嗵’一声,双膝跪下,还是那句话。 “属下是为了主上好。” 云珂望着他那张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娃娃脸,发现上面已经布上沧桑之色,不禁心痛的长叹一声。 “福气,你知不知道以日耀之血为朕补身,是要折寿的。当年朕重伤之时,你连续百日为朕以血养血,制成血药予朕服用,已经折去你将近二十年的寿命。朕当时就下定决心,决不会再让你这么做了。你却……” 福气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皇上,语气真诚, “皇上待福气之心,福气感激莫名。但是当年皇上从先皇培养的众多朱血稚子中,选中了福气,福气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在福气心里,皇上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云珂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心腹,感慨地道, “福气,福气!朕当年为你命名为福气,便是希望你能是个有福之人,不要像……”云珂突 然顿住,想到什么似的,神色沉痛。 每一位皇帝的日耀都是最隐秘之事,除了皇帝自己,无人知道他们是谁,甚至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每位皇上一生一般只有一名日耀,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皇上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福气却已经深深理解皇上的意思。皇上为他命名为福气,他如何会不晓得皇上待已之心。自己正是为皇上这种温柔睿智的性情和人品所折服,心甘情愿为皇上付出所有。不禁轻声道, “皇上不必为属下难过。当日,属下服下以皇上鲜血制成的药蛊时,属下的性命就已经和皇上生息相关了。若皇上有什么不测,属下岂不是也要遭殃。所以属下这是未雨绸缪,骨子里是在为自己打算着呢!您这样在意,属下的脸皮这么薄,岂不是要不好意思。”说到后来,又变回以前诙谐的语调,开玩笑似的。 云珂确是温柔之人,即使是自己的属下,甚至是奴才,他也不愿拂逆福气的忠心。便呲笑道, “你的脸皮若薄,朕的沧浪城城墙岂不是早就要倒了。” 说 分卷阅读24 着,端起放在身旁的药碗,一饮而尽。 福气接过空碗,笑道, “皇上放心,福气特制的这千灵万灵汤药,今儿可是最后一副了。” “哼!亏你还有脸说,这事也就你敢做。别以为朕不舍得罚你,早晚有一天给你好果子吃。还不赶紧滚下去,别让朕看着你心烦了。” 福气又和皇上嘻笑了两句,知道皇上心思稍宽,这才乖乖退了下去。 待福气带上房门退下去,云珂靠回床上,从怀里掏出那日云夜丢在马车里的锦帕。 近一个月来,这块锦帕他一直贴身收着,时时拿出来聊慰思念之情。细看时,才猛然忆起,这竟然是当年在昭阳侯府后院的茶花园里初相识时,自己为他束在发上的那块南海国的丝绢秀帕。自南海灭亡后,这种上等秀帕已不复生产,自己也早记不得了,亏得他细心保存了这么多年,色泽仍然鲜艳如新。 夜儿…… 想起那日的慌乱不安,云珂禁不住紧紧把锦帕贴在心口上。 但愿你平安无事! 云珂暗恨自己无用,竟然昏迷过去那么久,错失了追上夜儿的时机。现在夜儿大概已经被带回了万花谷。自己若想把他带回来,必定免不了要与那人见面,而那个人…… 看来前尘旧事,往年的恩恩怨怨,终究是免不了要翻出来的。也好!早日面对,也可早日放下,了却大家一个心结。这事总有一日夜儿会知晓的,只是不知到时他会不会怨我。 不!夜儿不会!夜儿永远不会怨我。 云珂心中愁思百结,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秀帕。 可是自己心中却毕竟是有愧的…… 26 第二日,云珂带着福气与三名月影随侍,弃车换马,也不再追赶枫极留下的傀儡香踪迹,而是直接向万花谷出发。 前日得到密报,徐相带着玄武军令已经到达炎国边境,随时可以调动当地四十万玄武大军。云环带领的百名隐卫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炎境,一切准备妥当,战争一触即发,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找到夜儿,才可以安心。 行了十多日,终于到达了云国南部,群山环绕的昆山。 只见无尽的青翠苍茫,延绵万里的重峦叠幛,绵绵续续,远近高低,蜿蜒而上。 绕过重重峡峰,山回路转不知几多重,终于来到云深不知处的万花谷入口。 一人一马,似已在谷前等待多时,见到一行人到来,那人走到云珂马前,跪下行礼: “草民桐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桐枢站起身来,低首恭敬地道, “桐枢奉谷主之命在此恭候皇上大驾。谷主已等候皇上多时,请皇上随在下入谷。” 云珂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身后随侍。轻拂袖袍,缓步而前。 桐枢道:“万花谷虽然地处群山峰中的平地处,但距此入口尚有一段距离,路势崎岖陡峭,车行不便,但乘马却是无碍的。皇上还是请上马吧。” “若是徒步入谷,需要多久?” “大概一个多时辰。”桐枢回道。 “既然如此,朕就徒步入谷好了。”云珂凝视着前方曲曲幽幽的小径,似明非明,似暗非暗,淡淡地说。 桐枢微愕,第一次抬头正视了这位当今圣上一眼。 只见云珂一身儒衣,色泽素雅,服饰随意,丝毫不显张扬。虽神态沉静,面目柔和,但眉宇间高华威仪,周身贵气萦绕。隐隐予人一种万里鹏池羽翼暂蔽,随时便要展翅翱翔于九霄之上的内敛之感。 心下不禁一分惊叹,一分心折。 即刻,桐枢也不再多话,将马匹撂在谷口,转身带路而入。 行了大半个时辰,云珂微觉疲惫,额上见汗,白净的双颊也染上一层红晕。虽觉得体力似有不支,但见山谷之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心情却渐渐疏朗。 又行了一段,转过一道小径后,视野骤然开阔,眼前却是一片连绵无垠的花谷。群花绽放,各显风姿,错落之间,井然有序,实不负万花谷盛名。远处传来飞瀑流涧之音,隐隐可见碧湖青波,烟气蒙蒙,几似误闯九天仙境,不意间已脱离凡世红尘。 几人都被这人间仙境所惑,不由停下脚步。 云珂赞道:“天下丽景,不过如此。” 心中暗叹。虽不知当年那人是怀着何种心愿,弃武林盛名,江湖尊位于不顾,幽居于此。但自己若不是身萦国事,肩负天下重任,倒真愿此生可以与夜儿终老于这万花谷中。 几人穿过花谷,来到青波湖畔的山脚下,面前出现两条小径,通往不同方向。 桐枢指着其中一条小径躬身道:“请皇上一人独行,谷主就在前方等候。” 福气身形微动,却见云珂对他们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不妨事。你们在此等候。” 说罢,举步向前去了。 小径沿着花丛,越行越高。登至小山的半山腰处,出现一片树林。一人在青松树下,倚崖负手而立。 闻到云珂的脚步声,那人慢慢回首。双目深沉凝结,向云珂缓缓射了过去。 人说‘外甥像舅’,这话是有道理的。 他一双与云夜几乎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丝毫不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有所磨损。但这双眸里,却比云夜多了三分美丽,一分愁、一分怨,还有一分融在骨子里的媚。 云珂不由心下诧异。 适才见其背影,身形笔直,肩背挺拔,气势凝重,让人不由生敬畏之情。但见到面容,却出人意料的秀丽精致,似乎与其气势不符。论容貌,云夜与他至少有七分的相像,却比他多了几分冷硬。论气质,二人也是迥然不同。 与此同时,沁寒风也是大感意外地审视着这位当今圣上。 一身的儒衣,掩不住其内在光华;俊秀的容颜,盖不住其迫人气势;温和的举止,亦藏不住内心的坚韧。一双轮廓优美的双眸,奇妙的流转着清澈与瑰丽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异常和谐的色彩。当真是位谪仙般的人物。 “贞帝大驾光临蔽谷,实在荣幸之至。”沁寒风的声音幽冷动听,态度冷漠,丝毫不露心中所想。 “朕特来拜会谷主。” “沁某何德何能,竟劳贞帝步行入谷拜会。”沁寒风嘲讽地冷笑道。 见到皇帝,一不行礼,二不尊敬。这种桀骜不驯,唯我独尊的性情,倒真不愧是云夜的亲舅舅,竟是舅甥相习。 “谷主不必在朕面前自谦。谷主聪明绝顶,运谋有策,当知朕所为何来。”云珂淡淡地挡了回去,不为所动。 “沁某愚钝,皇上莫不是为了吾侄云夜?” “谷主明知故问了。” 沁寒风冷笑一声,“既是如此,皇上怕是白来一趟了。” “谷主什么意思?”云珂心中一凛。 沁寒风眼神幽冷,表情中带着一丝冷酷道:“云夜腹中胎儿不保,已于半个多 分卷阅读25 月前流掉了。身体因此折损的厉害,功力也尽失。现在他只有在谷中好好休息,调养生息,将来方有痊愈的可能。沁某是断不会允许任何人带他出谷的。” “什么?”云珂大惊,只觉晴天霹雳袭来,眼前顿时一片迷茫。 27 心脏被狠狠地绞在一起,再被硬生生地扯裂。如此撕心裂肺的痛感,让云珂脚下一颤。 沁寒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皇上不必如此伤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皇上年轻有为,英俊聪慧,将来自有无数佳丽愿意为您生儿育女,皇嗣不成问题。云国皇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皇上要寻良材将相也是不计其数。区区云夜实在不值得皇上如此劳师动众,皇上还是请回吧。” 夜儿,夜儿,是我害了你…… 云珂扶住身旁的大树,阵阵心痛。沁寒风后面的话似乎充耳未闻。 不知过了多久,心神渐渐镇定下来。 “朕要见他。” “没有这个必要。云夜也不想见任何人。” “朕、要、见、他!”云珂抬起头来,神色坚定,不容拒绝。夜儿可以不想见任何人,却绝不会不想他。 沁寒风冷然道:“沁某刚才的话皇上没听见么?云夜腹中龙种已失,武功尽废,于皇上在无任何用处。皇上又何必执著。” “即便如此,他依然是朕的昭阳侯。朕不仅要见他,还要把他带回沧浪,谁敢拦朕!”云珂心中突然清明起来,挺直背脊,威然道。 沁寒风眼神锐利如电一般射向云珂。 “带他回去又能如何?难道皇上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您佳人美眷,儿女成群,自己却孤身一人,寂寞孤独?”沁寒风语气凄然凌厉,满含质问愤然之意。 云珂深吸口气,双眸凝起一片晶亮,直视着沁寒风缓缓道, “他是朕决定终身相伴之人,朕绝不会让他一人孤单寂寞。此生除了他,朕也不会再有其他佳人眷侣。” 沁寒风如被点中穴道一般,木立如雕塑。他万万没有想到云珂竟然会说出此话。 他良久不发一语,呆然凝视云珂片刻。 “皇上九五至尊,当知君无戏言。此话一出,便不可更改。” “朕自然知道。” “即便他再也不能为皇上孕育子嗣,皇上今生血脉无望?” 云珂想起几个月前,云璃也曾有过类似的质问,淡然道:“待朕百年之后,从皇室血脉中选一聪颖适合的子嗣继承大统便是了。” 沁寒风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似是大喜,又似大悲。“那么皇上又可曾为云夜想过?皇上想让他以什么身份与您相伴终身?” “朕便是为他想,才口出此言。至于身份,谷主不必担心,朕两个月前便已拟好立他为后的草诏。即使他腹中龙嗣已失,朕的心意也绝不会改。” 纵使沁寒风这样遗世孤傲之人,也不免被云珂的话震得瞠目结舌,呆立半晌。 眼前这位当今圣上,云国最高权力者,竟然能如此自然坦率地说出这种让举世震惊的话。要知道,虽然云国皇室不乏有男宠之事,但五百年来,明月王朝却从未有过立男人为后的事。即便前朝时期,也只听闻曾有皇帝立过男妃,还是因为逆天运子,“母”凭子贵之故。 沁寒风见到云珂的第一眼,便知他是个外柔内刚之人。此刻见他神色坦然,眼神坚定,谷中清风来,扬起儒衣素带,似要带这谪仙人物飘然乘风归去,却被帝王之气所阻。 云珂实不愧为一国之君,自有他独有的气势。 沁寒风突然转过头去,望向山谷,看不清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珂耐性地站在他身后,也是默默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沁寒风幽幽的声音传来, “沿着这条山路左转,云夜便在那里。皇上若想见他,就请自己过去吧!” 转过山弯,沁寒风的身影已不可见。山路沿着地势,开始往下渐行,片刻之后,转过山背,来到另一侧的山脚下。 走到这里,石子小路嘎然而止,面前竟然出现一大片的白色茶花,在风中摇曳着自己独有的风姿,漫山遍野地爬满了整个小山坡。 云珂大受震动,恍惚间仿佛置身在昭阳侯府的后园中。 茶花花期短暂,只有短短1个月,春光似水,此时六月时节,应该早已谢了。却不知这里种的是什么品种,又或用了什么方法,朵朵重瓣的茶花,开得那样纯洁,那般娇艳。 云珂沿着花径,一步步缓缓前行,心的律动也渐渐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来到坡顶,向湖畔方向望去,呼吸顿停。 一人白衣如雪,脸色苍白,正闭目仰卧在不远处花丛中的空地上。若不是那一头如墨般漆黑的长发,几乎就要与白色的茶花融为一体。 云珂像被定住一般,双腿再不能移动分毫,只是痴痴地看着前方的人儿。 云夜突然似有所感,睁开双眼,向云珂的方向望来。 四目相视,似水流年,空气中微微的花香,清风中淡淡的暖意,霎时间这些事物再不存在,天地间就只剩下对方的双眼。 往事如烟,一幕幕穿过云珂脑海,空间与时间,仿佛永恒未变,又仿佛经过了千年万年。 不知何时,双腿自己动了起来。一步、两步、三步……渐行渐快,最后不由向云夜疾奔过去。 云夜的眼神露出一丝迷茫,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云珂,仿佛置身梦中,唯恐又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幻觉。直到云珂向他奔来,云夜全身一震,倏地睁大双眼,撑起身子,情不自禁向云珂伸出手去。 一眨眼间,已被云珂紧紧搂在怀中。 “夜儿、夜儿、夜儿……” “云珂、真的是你吗?”云夜双手死死揽住云珂的脖颈,指甲几乎渗进肉里去,云珂却似全无所觉。 二人紧紧拥在一起,天地万物俱已不在,只是深深感觉彼此的存在。 28 不知过了多久,云珂猛然忆起夜儿现在身体衰弱,连忙松开手臂,可是云夜却反而更紧的搂住他,不肯放手。 “夜儿、夜儿、我在这里,就在这里……”云珂跪在云夜身畔,拍抚着他的肩背,不断在他的耳边、发际轻吻。 “嗯……”云夜终于感受到云珂真实的存在,放松身体,倒在他怀里。只是双手仍然紧紧抓住他的臂膀。 “夜儿!”感觉到怀中人的虚弱,云珂一阵心痛,左手托住他的背脊,右手自然向他腰际滑去,却猛然顿住,浑身一僵。 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却见云夜的腹部高耸圆隆,比一个多月前膨胀许多,哪里有流产的痕迹。手颤抖地轻抚上去,小心翼翼地求证,那炙热的温度,跳跃的感觉,都在在地表明孩子的存在。 云珂顿时明白刚才沁寒风只是在试探自己。他和夜儿的孩子还活着,还好好活在夜儿的腹中。 虽然他并不会因为孩子是否 分卷阅读26 存在而改变对夜儿的心意,但是他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唯一的亲弟弟又自幼分离,远在他乡,因此心底对这个孩子的渴望实是强烈之极。 双眸氤氲出浓重的水气。他连月来焦虑担忧,刚才又为夜儿和孩子伤痛不已,现在终于放下心来,再也不想忍耐自己的情感,只想放纵地宣泄一场,任由惊喜交集的泪水从腮边滚滚滑落。 “云珂……”云夜从未见过他落泪,即使当年先皇出殡时,云珂也未曾如此。看着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云珂的双眸中不断溢出,滴落到他的面上,心痛之极,顾不得别的,笨拙地伸手帮他擦拭。 他的右手尚攀在云珂肩上,只用左手仿佛怎么也抹不尽云珂的泪水,便抬首伸出舌头,胡乱地吻去他脸上的泪痕。 云珂心情激动,情不自禁侧过脸颊,寻到云夜的双唇便深深吻了下去。 温柔而热烈的吻,席卷了彼此的一切。微微苦涩的泪水的味道,益发刺激了两人澎湃的情感。唇齿纠缠,但求一生一世。 当这个吻结束时,云夜已瘫软在云珂怀里。 云珂轻轻揽着他躺倒在地上,侧身搂着他,仍然在他面上、额际、耳旁轻吻不断。 空虚焦虑了许久的心灵,怎经得起如此幸福的刺激。云夜只觉得这一切就像在做梦,但愿自己永远不会醒来。紧紧靠在云珂胸前,拼命感受着云珂的气息。 突然,腹中的一阵绞痛,让他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你?”云珂慌乱地抬起身子问。 “没事!我没事!”云夜连忙把他拉下,再次靠回他的怀里,“只是孩子在闹罢了,一会儿便好。” 云珂右手抚上夜儿那圆滚滚的腹部,感觉他肚皮下胎儿的阵阵蠕动,手掌便轻柔而规律地帮他揉抚起来。 其实胎儿实在闹腾得紧,云夜正腹痛的厉害。那日在破庙之中大伤胎气,若不是沁寒风及时赶到帮他止血保住了胎儿,只怕现在他和孩子早已共赴黄泉了。从那日以后,胎儿便甚不安稳,每日都要闹一闹他,搅得云夜难受之极。沁寒风却冷冷地说:“你若想要这孩子,这情形便是好事,说明胎儿健康,正在茁壮成长。你既然定要朱血怀胎、逆天孕子,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日后诞子丹的药性还要渐渐改变你的体质以适合生产,胎儿吸收朱血的营养也会日益健壮。你最好老老实实在谷中休息,调理好自己的身体,不然凭你现在身子,只怕捱不过生产。到时我对不起姐姐的嘱托也就罢了。那位皇上伤心一阵子,自然也会把你忘了,日后左拥右抱,尽享后宫之福,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云夜虽然恼恨沁寒风话语无情,但自知自己现在的身体确实如他所言,无法反驳。 沁寒风又冷笑道:“你担心那位皇帝重伤昏迷,我看倒不见的。他父亲是个成精的老狐狸,他这只小狐狸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人伤了去。再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便不信他会蠢得让当年旧事重演。你也别小看了他,他十四登基,至今也有十一载,云国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边境诸国恩威并施,个个都臣服在他脚下。就是有杀父之仇的炎国都能笑脸相迎。哼!我看他运筹帷幄,用人有度,不是个能让人欺了去的人。重伤昏迷云云,只怕是他的计罢了。忍耐这么久,再不跟炎国翻脸,他也不配做什么皇帝了。” 沁寒风的话云夜自然是明白的。那日初听云珂的消息,让他慌乱了心神。后来遇见枫极,将皇上命人把他放了,又安排他追来的事情说了,云夜便知此中恐怕另有隐情。自己虽然忧心,但被舅舅亲自逮了回来,自是插翅难飞。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体,无论如何是出不了谷的。只得按耐心神,强迫自己静心休养。 谁知云珂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喜悦相思之情实不可抑制,心情激越。偏偏此时胎儿也要来凑热闹,定是要在他腹中大动一阵,引起二位父亲大人的注意。 说来也怪,这孩子仿佛感觉出安抚他的人是谁,在云珂温柔的抚摸下,竟然渐渐安静了下去,比往日老实的多。 29 说来也怪,这孩子仿佛感觉出安抚他的人是谁,在云珂温柔的抚摸下,竟然渐渐安静了下去,比往日老实的多。 云夜躺在云珂怀中,只感到无比的安心与满足。 云珂静静地搂着他,两人相拥躺在茶花丛中的空地上,好像都有千言万语要对对方说,可是又觉得此刻什么都不必说,只要感觉彼此的呼吸和温暖就够了。 过了良久,云夜突然开口:“为什么流泪?” 云珂的手仍然轻轻在夜儿腹上抚摸,听到他的话,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因为太高兴了。见到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感谢伟大的水神!” 云夜抬起头来,细细看着云珂,伸出手沿着他的面容轻轻划过,眉头微蹙地轻喃:“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 “这是我要说的话呢!”云珂叹了口气。他刚才抱着夜儿时,便明显感觉到他的消瘦,原本健康强韧的身体,变得有些单薄起来,只有腹部相反地圆隆了一大圈。 “你放心,我好得很。”突然想起那日听到他重伤昏迷的事,连忙问:“你呢?遇刺的事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受伤?伤好了吗?” “我没事,也没有受伤,那些只是我放的烟雾罢了。” “我不信!”云夜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让我把把脉!” 云珂知道夜儿精通医道,若让他把脉,必然会发现自己旧疾复发的事,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肯。便道:“若是有事,我如何能千里迢迢寻到这万花谷来?你不要担心!看你的样子,倒是消瘦了不少,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说着,又忧心起来,“刚才沁寒风说你半个多月前差点腹中胎儿不保,身子也折损的厉害,是不是真的?” 云夜暗恼舅舅多嘴。却不知道沁寒风原话说的更过分,还存心不想让他们见面。 道:“别听舅舅胡说,没有那么严重。孩子没事,我也没事!逆天受孕,原本就是要折损身子的,我的根骨好,日后慢慢调养,自然便会恢复了。” 云珂心中仍是担心,却不再说什么。怕夜儿再提起为他把脉的事,抬头看了看正午的阳光,岔开话题:“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用过午膳了么?” 云夜也正不想让云珂再问自己月来发生的事,便道:“没有。想晒晒太阳,便出来了。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云珂站起身来,将云夜慢慢扶起。他此时行动其实已颇为不便,但向来心高气傲,又对林棋等人心怀芥蒂,余恨未消,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们服侍。 云珂也不认得路,便扶着云夜随着他走。两人边走边将彼此别来之情简单述说了一下。云夜瞒了破庙内大动胎气几 分卷阅读27 乎性命不保的事,云珂则瞒了旧伤复发呕血昏迷之事。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旁边山脚下,沿着花谷山势而建的一片青竹庄园。 云夜带着云珂走进南面的院落,院门上题着:醉茶居。 云夜笑道:“这里原是舅舅的住所。十年前我回来时,硬和他换了过来。现在舅舅住在东面的‘抚尘轩’。其他人住在西边的‘辰星阁’和北边的‘芙蓉苑’。” 云珂微微一笑,望着满院与方才山坡上相同的白茶花,自然心领神会,明白他为何要与沁寒风换居于此。 走进内堂,竟然看见福气和桐枢站在堂内等候。 因为柏、林、枫三人都犯了云夜的大忌,枫极被云夜逐出万花谷,沁寒风也不再认他,只是念着他一路保护云夜,让他暂时在别处住着。谷里只剩桐枢,云夜还可以勉强接受他的服侍。 福气看见他们二人一起进来,提着的心总算放下,连忙走过来对二人行了礼。 云珂示意他起来,扶着云夜在桌前慢慢坐下。 桐枢上前对云夜道:“谷主说了,皇上若是愿意,可以先住在少谷主的‘醉茶居’。皇上的几名侍卫,属下也已经安排妥了。” 云夜点点头,“你退下吧。” 桐枢暗中送了口气。以前少谷主性子虽不好,但因为过于冷漠,整日除了念书习武,别的事只要不犯到他便无妨。可这次被谷主亲自出马从青州城边的破庙里带回来后,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常常为了一些小事大发雷霆。谷主又特别交待,不可让他动气伤身。自己一个人伺候他着实辛苦。现在少谷主心心念念的人来了,以后日子可以好过些。 当日,沁寒风也未再出现。云珂一直守着夜儿,两人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完的话。 此后几日,云珂便伴着夜儿在万花谷中住着。他知以夜儿现在的身体,已不适合远行,京城无论如何在他生产前是回不去了。何况有沁寒风在,夜儿在这里比让京城那帮太医照顾好的多了。 云夜问他何时返京,他只说朝中有二相和庆王打理,自己只在这里陪他。 云夜虽知这样不妥,但是他现在远行确实不便,若让云珂先回去,自己无论如何舍不得。天下事本来也不在他眼里,他才不关心什么朝中大事,只要云珂在身边便心满意足。当下也不再问。 这日傍晚,沁寒风照例来帮夜儿把过脉,瞥了皇上一眼,待云夜服过药后信步而出。 云珂见夜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便跟在沁寒风身后,随他来到醉茶居的茶花圃边。 “皇上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谷主此言,莫不是要赶朕走?” “沁某岂敢!只是南边战事已起,想必皇上早有打算。” 云珂心下佩服。看来沁寒风虽然幽居万花谷中,于天下事却不落分毫。 “朕确实自有打算!但谷主恐怕不是为了关心此事吧!朕希望谷主能据实相告,夜儿平安生产的几率到底有几成?” 这几日来,云珂虽然不通医术,但也看得出来夜儿状况实在不佳。 沁寒风沉吟片刻, “大概三成左右。” 虽然早知道逆天孕子的比率是三成,但从天下第一医者沁寒风口中再次听到,还是让云珂心脏一顿,禁不住攥紧拳头。 “谷主可有把握?” “男子体型消瘦,髋骨紧窄。纵使体内可以孕育胎儿,但生产时,胎儿却出入无门。古时曾有医者不得已,采取剖腹产子,但多半是为了保胎儿,弃母体。” “如此万万不可。”云珂大惊。 “沁某自然也知不可。”想到云夜将来生产之时,沁寒风也不禁蹙起眉。他皱眉沉思的表情与云夜分外神似,却比云夜多了一份动人幽怜之感。说来他也是年近五旬的人了,可看起来却最多只有三十多岁。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诞子丹的药性虽然正在慢慢改变他的体质,但只是为了使他的身体更适合胎儿的生长。至于临盆,就必须要改变他下体的结构。我每日要夜儿出去走动便是为此,但这远远不够。” 云珂也微微明白了沁寒风的意思。想到夜儿紧窄的臀部…… “实在迫不得已,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敲碎他的骨盆以助生产。但如此一来,云夜免不了要终身残废,卧床终生了。” “什么?”云珂从未听过如此残忍的生产方法,只觉得全身血液到要倒流一般。 “不行!不可以!朕不许!绝对不许!”云珂禁不住失态的大叫。 “皇上您不允许也没有用!即便您贵为一国之君,可以号令天下,可以掌握生杀大权,但是您又怎么能让夜儿平安生产?”沁寒风也怒上心来,狠狠地瞪着云珂,“别说云夜两次出血,差点胎儿不保,大伤了身子!就算他一直健康无事,要平安产子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他自己也明白。不然您说,还有什么方法都让他们母子平安!” 云珂全身颤抖。 一身白衣,手握利剑睨视江湖的夜儿。 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班师回朝的夜儿。 一袭云服,太液池边迎风而立的夜儿。 那个始终傲然挺立的身姿,让云珂不能想象他敲碎髋骨,日后卧床终身的样子。 30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云珂颤声问。 沁寒风转过头去,似乎云珂现在的脸色他也不忍心面对。良久之后,长叹口气,缓下语气, “皇上不必如此。这件事夜儿恐怕也已经想到。他当初执意要为你逆天受孕时应该就有这样的准备了。现在只能祈祷他最好能平安顺产。否则别无他法!” 云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黄昏的夕光中,夜儿正卧床沉睡。 手里握着刚才沁寒风递给自己的药瓶,作用大体和当初尤太医给的相同。可是现在,自己又怎么有那种心情。想到沁寒风的话: “他现在身孕未满七个月,还可以接受承欢之露,您最好趁此与他多做几回,松软他的产道。待再过几日,便只能靠药物的作用了。” 将药瓶放到桌上,云珂在夜儿床边坐下,呆呆凝视着他的睡容。半晌,眼光又向下,移到他的腹部。看着那高耸的圆隆和下身窄小的骨盆,云珂无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干吗皱眉?”云夜不知何时睁开眼,正盯着云珂。 回过神儿来,云珂强笑道:“没什么!见你睡的这么沉,正在想着要不要叫你起来去散步。” 这话扭的生涩,云夜心下自然不信。瞥见桌上放的药瓶,有了几分了然,怕是舅舅和他说了什么。抬头望望外边,夏日的天色尚早,便道: “那好,我们便去散散步吧。” 云珂要伸手扶他起来,却被他笑着推开,“你当我是残废吗,难道处处要你扶!” 说着,自己慢慢起 分卷阅读28 身站了起来。 他这话无意勾起云珂的心事,顿时心里一慌。 “别胡说!你只是怀孕,怎么会是残废!” 云夜闻言心中一动,瞥了一眼云珂的神情。 云珂也自知失言,连忙站起来,携了云夜的手缓步步出屋外。 “这几日我见谷中风景秀丽,不知还有没有未曾去过的地方。”云珂随意地道。 云夜沉吟了一会儿。 “倒是有个地方,你可能没去过。我带你去看看。” 二人步出醉茶居,福气在后面想要跟上,云夜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福气暗自咽了口气,想到以往总是远远跟在两人身后,这次却不知有什么不妥。犹豫着向皇上望去,谁知云珂此时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福气慑于昭阳侯的威仪,无奈不敢跟上,只好看着两人离去。 二人漫步来到湖边,云夜带着云珂转过一条隐蔽的小径,沿着青湖慢慢走着,不知不觉,竟然来到湖的另一边。 “你看!那里!”云夜指着前方不远处,矗立在湖边的一座建筑。 云珂一见,便知是座小神殿。 云国上下,凡是有水的地方,大都有这样供奉水神的神殿。水神是云国的主神,享有无上的尊荣与信奉。自己本来还在想,这样一片青烟蒙蒙清澈广阔的湖水,怎么没见到供奉水神的神殿,却原来藏在这里。 两人走近,云珂望见里面果然有一座小型的水神塑像。 “你看那个水神像谁?” 云珂有些不解,看着那个神像。 “你不觉得他像你么?”云夜笑道。 “像我?”云珂好奇心起,松开扶在夜儿腰上的手,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神像面前。 细细一看,只见这个神像与别处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样貌似乎年轻一些,其双眸上,嵌着两颗琉璃石。 云夜见他还不明白,便直接说: “你看他的双眼,不是和你一模一样吗!” 云珂闻言,再回头细看,果然神像眼神颜色轻浅,迎着夕光流转之色与自己的双眸有几分相似。 云夜看着夕阳的余辉浅浅淡淡地洒在他身上,与身旁水神昭然相对,便如水神临世一般,心中爱极,轻轻赞叹。 “你有一双和水神一样的琉璃眼呢!” 云珂想起当年初见面时,六岁的他也是这样赞叹。一时不由感慨,似水流年,人生变幻莫测。当时的自己,又怎能想到和夜儿会有今日。 “夜儿……”云珂张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别说了。”云夜走上前去,微微觉得有些疲惫,身子沉重,便拉着他的手在神殿前的阶梯上慢慢坐下。 “舅舅和你说了什么?” “……”云珂一手环过夜儿肩背,一手轻轻握住他抚在腹上的手,无言以对。 “你在担心这个孩子?” “夜儿,你、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出世……万一……”想到将来生产,云珂不知如何开口。 云夜沉默不语,靠在云珂怀里。 远处青烟湖上,夕阳霞光洋洋洒洒地披泼在湖面上,映得湖面赤艳如血,美到极致,好似也分外不祥。 31 “云珂……”沉默半晌,云夜突然开口轻唤。 “什么?” 云夜转过头来,直视着云珂的双眸,语气低沉而坚定: “我要你知道,我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你!” “我知道……” 云珂心中一紧,感动地握紧了夜儿的手。 “那你可愿在水神面前发誓,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只属于我一人?” “夜儿?” “发誓,即使我有什么不测……你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不会望其他人一眼,今生今世,只想我一人,只爱我一人!” 云夜毫不掩饰自己霸道、自私的企图。他知道云珂在感情方面是有些迟钝的,但他决不会把自己现在患得患失的心情说出来。 记得那日太液池边,云珂曾说过怕自己用情没有他深,怕有一天会负了他。他回答:“情之一字,唯心而已,何来深浅之说。……若有一日你因择爱他人而负我,我也无话可说。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想办法把你抢回来,不只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可是今日,他再无当初的把握。 想到那日破庙中,自己被舅舅救醒后舅舅说的话:“你两次大伤胎气,差点胎儿不保。又行过九转金针,身子折损甚巨。凭你现在身子,只怕捱不过生产。我本想借这个机会让你落胎,可惜到底太晚了,胎儿已经太大,如果此时孩子不保,你也要没了性命。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尽量帮你调养身体,将来生产时,或可保下你的性命,只怕你要付出超出想象的代价。” 云夜在谷中习医多年,自己的身体到底还是明白的。他用尽心机,耍尽手段,终于以这种方式得到了云珂,让他承认了对自己的感情。如果自己真在生产时有什么不测,岂不是一切前功尽弃。他与舅舅不同,不会放任自己心爱人的心中还有他人的存在。云珂将来若爱上别人,那么即使上天碧落下黄泉,他也必不甘心,定要纠缠云珂生生世世。 来生的事他不知道,但是今生今世,他绝不允许云珂的温柔、包容、爱恋有他人分享。 “别胡思乱想。”云珂一惊,连忙斥道。手心里却忍不住冒出冷汗。 云夜不理,依旧说道: “我不仅要你以九五至尊、王朝帝王的身份起誓,我还要你以云珂的身、云珂的心对我作出一个承诺!你愿不愿意?” 云珂深深地注视着云夜,看见他眼底掩藏的那微微的一份不安。毕竟、他将要面对的、付出的,也许是超出自己想象的代价! 轻轻抚摸着夜儿的脸,云珂脸上的神情是如此温柔,暖得就像春日里的阳光。 “我愿意!” 携起夜儿的手,两人站起身,来到夕阳下水神静逸的塑像前。 “朕、云珂,明月王朝第二十五代帝,在水神面前起誓,今生今世,只爱云夜一人,只属于云夜一人!此生此世,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云珂用他温柔清雅的嗓音许下终生之誓,云夜不由感动得出神。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云夜喃喃地念着。他何等聪慧,心下明白云珂何出此言。 两人双手握紧,感觉这是一个如此神圣的时刻,在水神的面前,他们终于许下了终身的誓言。 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两人携手返回醉茶居时,天色已暗。彼此心中都充满无限柔情,只觉无论将来如何,他们也永远属于彼此,毫不畏惧。 回到内室,看见桌上沁寒风给的那瓶药,云夜笑了: “今晚便如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度过?” 云珂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额,然后缓缓封住他的双唇…… 良辰美景奈 何天。 时间一日一日地流走,幸福的 分卷阅读29 时刻总是短暂的。 十日后,云珂接到边境密报,分别的时刻终于来到…… 32 “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 “我才是玄武大军的最高统帅!” “那也不行” “真是笑话。有什么不行!我可不记得皇上曾下旨收回我的兵权!” 云珂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任性的人儿。 自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要亲往炎境督战的事如实相告后,夜儿初时震惊,后来见此事已定,便态度坚决地要和他一起去。 开玩笑!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身子!怎么能让他去战场这样危险的地方。他当自己还是去年的天赐大将军吗? “夜儿。”云珂柔声唤着他,可是云夜脸色铁青,坐在床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徐相送来消息,玄武大军已经破了炎国三军,现在兵临函关城下。此关是攻破炎国最为终要的一个关口,只要攻破此关,炎国国灭指日可待。朕……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你要去那就去好了,我也没拦着你。免得日后被你叔父那些皇朝元老们说我不识大体。只是我要去,你却也管不了我!” “夜儿,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出谷去?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啊!”云珂有些急道。 “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出谷,那你自己呢?”云夜回过身来,双眸锐利地盯着云珂, “你旧伤复发已经多少日了?你当我不知道么!你现在竟然还想上战场去!说什么督战,怕是要御驾亲征吧!我知道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不过你不要只说我,你也好好顾一下自己的身子。” 云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日夜陪在夜儿身旁,此事早晚瞒不住他的。只是没想到夜儿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拿出来堵自己的嘴。 想了半晌,坐到云夜身旁,柔声道: “我的身子你就放心吧。大军里有众多将领保护着,又有御医在,我一受不了伤,二生不了病。这点旧伤也不算什么,这么多年了,不是调养的挺好的么。你安心在谷中休养,我去给战士们打打气就回来了……” 云夜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双手抚到肚上。 这半个多月来,有云珂陪着,自己心情甚好,调养得宜,孩子也像突然吃了灵丹妙药一般,不停地成长。只是几日,身上已经沉了许多。 这让一向身手矫健的云夜非常不适应,对自己笨拙的身体反感之极,只是为了孩子,为了云珂,强自忍耐着。 其实他也明白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也去不了战场。不仅身体的状况不容许,六军之中,怕也没见过身怀六甲挺着肚子上战场的将军。更何况自己以男子之身逆天孕育子嗣,在很多人眼里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想到云珂,虽从小修习骑射防身之术,但到底未曾练过武功。又受过重伤,身子底薄。现在却要去战场…… 他自己是带过兵打过仗,战争这种事,随时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云珂说是去去就回,但万一军情有变,一切就说不准了。况且自己现在离临盆不足三个月…… 云珂大概知道夜儿在想什么,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他道: “你放心,中秋之前我一定回来,好好陪着你,咱们一家三口过个团圆节。” 云夜听他说‘一家三口’,微微心动。但立刻想到他要去战场督战,说不定还要御驾亲征,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在战场上又怎么会没有危险,禁不住又怒了起来,甩开云珂道: “在皇上心中,自然国事最重!天下最重!我云夜算得了什么!皇上若真的心中有我,有我腹中这个孩子,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什么战场!” 云珂见夜儿已经有些不可理喻起来,又一口一个‘皇上’,显然仍在生气。不仅心下叹息,知道他这是怀孕的缘故,脾气变得暴躁易怒,毫无理智可言。不然以他一向冷傲不羁的性格,怎么会说出这种如妇人般任性抱怨的话来。只得好声好气的哄着。云夜却毫不领情。 两个人正僵着,桐枢端着药进来。 一进屋里,便感觉气氛不对,心下知道不妥,有心退出去。可是想到这副药是以极珍贵的药材煎成,谷主曾千叮咛万嘱咐过,必须在刚煎好一刻钟内服用,否则药效全无。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少主,您的药好了。” 云夜扭过头去不理。 “少主,该喝药了。” “不喝,出去!” “少主……”桐枢犹豫着。 云珂见状,便伸手接过药碗,刚要递过去,还未说话,云夜已经闻道药味,猛然向身后一挥手,怒喝道: “你聋了么!没听到我说不喝!” 只听哐当一声,汤药泼了云珂素衣一身,溅开大片的污渍,药碗也跌落在地摔的粉碎。 云夜一惊! 云珂已经脸色大变。 云珂虽然一向性情柔和,但却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他出身皇室,贵为天子,从小到大,谁敢违逆他的心意!只是云夜,虽是他从小宠溺惯了的人,却也从来不容他在自己面前放肆。当初云夜在昭阳别府无礼的企图,御书房暴力的举动,都曾让云珂大动肝火。 “你……放肆!”云珂也是怒起,忍不住喝道。 自己好声好气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一个上午,早已口干舌燥心情疲惫,他却依然固执己见。现在又如此任性无礼。 云夜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本有些不安。谁知抬头却看见云珂正一脸怒意地呵斥自己,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柔,不由得倔强脾气冒起: “我一向便是放肆惯了,皇上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他这话分明是要激得云珂动气。 “云夜!你不要以为朕宠你爱你,就可以忍受你的任性妄为。”云珂衣袖一摆,长目微挑,帝王之气立现,忍不住也以‘朕’自称起来。 云夜一见,心下委屈之情登起,却倔强的别过脸去,依然冷声冷气地道: “皇上若不想忍便不用忍,谁也没有逼您!” “好!好!”云珂气得有些发抖,忍不住说道: “你既然这样说,朕也不再强留,今天便离开这万花谷!到落得清静。”说着甩袖离开。 桐枢一直在旁站着,一言不发。他为人最是老道,见皇上离开,也跟着默默退下。他甚是了解云夜为人,知道这个时候他不愿在别人面前示弱。 屋里就只剩云夜一人。他缓缓按住腹部,倒在床上。 从刚才就开始闹动的胎儿,这时更加厉害起来。 往日这个时候,云珂都会帮他慢慢揉抚。说也奇怪,胎儿好似特别听他的话,只一会儿工夫就会静了下去,让自己少受许多苦楚。可是现在…… 云夜心下虽然委屈伤心,但见云珂拂手离开后,却更加悔恨自己刚才愚蠢的行为。 伏在床上歇了一会儿,突然 分卷阅读30 想起云珂说要离开万花谷。这一别,不知是否真能中秋再见。 若是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怎么办?若是他旧伤复发伤势加剧怎么办?自己那时临产在即,万一没有等到他回来孩子便临世又怎么办?万一、万一自己保不得性命怎么办?说不定从此两人便会天人永隔…… 越想越禁不住心慌不安起来,一阵一阵的心悸。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云珂就这样离开! 顾不得腹痛,云夜猛然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 33 其实云珂又何尝不是心中懊悔,恼恨自己刚才不该和夜儿赌气。要知道他现在身子非比寻常,为了自己,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自己让他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何必如此甩袖就走。 因此他一踏出醉茶居就后悔了,站在居院门口考虑要不要回去。 正犹豫间,却见沁寒风从对面走了过来。 “皇上现在就要走?”沁寒风神色冰冷地看着云珂。 云珂没有说话,只是双目肃敛,收敛神情,回视沁寒风。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亲去战场,看着炎国破城,这是当年他在父皇陵前发下的誓言! “皇上可还打算回来?” “朕必定会在夜儿生产之前回来。” 沁寒风冷笑一声: “沁某本以为你与别人不同,待云夜也是一片真心,谁知竟是错了。” “谷主什么意思?” “皇上到底还是皇上,国家天下,永远是国事第一。人间情爱,只有往后排!”看见云珂皱起眉头,接着道,“皇上不必皱眉,沁某没有别的意思。男儿志在四方,原本就应以大事为重!何况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身负重责,许多事更要比别人考虑的多。” “朕也是身不由己!” “好一句身不由已!”沁寒风突然神情一变,“有一句话,沁某很久以来一直想问。既然皇上马上就要离开了,不知沁某现在可否冒昧一问?” “谷主要问什么?”云珂虽然早有准备,但却有些诧异沁寒风竟然会选在此时此地相询。 沁寒风神色严肃,一字一句地问: “沁某想知道,当年云夜之父、第一武将云皓,到底是不是先皇明德帝的日耀!” 34 “夜儿……”云珂脸色也变得苍白,知道刚才那些话他必然都听到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又不知解释后他会有什么反应。 义兄云皓的事情,毕竟是与先皇之间的陈年往事,又关乎国家忠义,君臣之谊。夜儿虽然任性妄为,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以他的性情,应不会在此事上怨他。 只是自己最后那句话…… “日耀?”云夜喃喃轻念两句,表情有些疑惑。 “是与月隐一般效忠皇室的日耀?”他看看云珂,又看看沁寒风,不知道在问谁。 云珂踌躇未答,沁寒风瞥了他一眼,在旁淡淡地道: “不是。日耀可说是历代皇帝为自己选的最忠诚的护卫,服用过以皇帝的血制成的药蛊。若皇帝有什么意外驾崩,三年不服药蛊的日耀就会逆血而亡。但同时日耀的血也可以为皇帝续命补血,可说是这世上与皇帝的生死最息息相关的人,是皇帝最重视、最亲密的护卫。所以日耀比任何人都会更尽忠于自己的皇帝,尽一切力量来保护自己的皇帝。” 听了沁寒风的解释,云夜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看着云珂问道: “我父亲是先皇的日耀?” “是!”云珂坦然承认。 “你当初见我,又接我入宫,也是为了要让我做你的日耀?”云夜眯起双眼,眸若寒星。 “……是” 云珂心下忐忑不安,向夜儿走近两步,又自觉有愧,站住不动。 云夜双眸寒星般盯着云珂半晌,突然慢慢回身,往院里走去。 云珂在后面看着他略微不便但仍挺得笔直的背影,心下惶然。 突然见云夜蹒跚两步,原本撑在腰部的手捂向前面,脚步凌乱。 云珂心中一惊,连忙奔了过去。 身旁沁寒风掠过,抢先一步扶住了云夜。 “云夜!” “夜儿!” 云夜捂着肚子,额上冒出细汗。 “我没事!”淡淡地说,却无法推开云珂的手。 沁寒风给他一把脉,皱眉道: “胎动这么厉害,你还逞什么强!你刚才动了气,又不顾身体行动过于剧烈,胎儿怕一时半刻安分不下来了,难道你想早产吗?”说到后来,语气严厉起来。 云珂闻言一惊! “夜儿!” 云夜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咬住下唇。 沁寒风轻轻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回到内室。 一进屋内,闻到满屋的药味,看到地上狼藉,沁寒风把云夜抱到床上,虽未说话,但神情不悦。 到出一粒安胎药喂云夜服下,又掏出金针,为他行了片刻。 沁寒风的医术自然天下无双,过了一会儿,云夜已感觉好的多了。 云珂一直在旁边守着,心下难过,默默无语。 见沁寒风收起金针,云夜脸色也好转了许多,便走到床边看着他。 “夜儿……我不是……”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云夜疲惫地睁开眼,看见云珂彷徨自责的面庞,双眸中盈满歉疚与懊悔。 沁寒风站起身来,对云珂说: “皇上,你们有话长话短说吧!他需要休息。”又转头对云夜不客气地说:“你若想一失两命,也别用这种方法,白白浪费我给你准备的珍贵药材。” 说完,转头离开房间。 云珂坐到床边,握住夜儿的手,见他没有推开,便道: “夜儿,我当初确是怀着别的心思接近你,可是后来我的心意变了,也不想再让你做我的日耀……我曾在水神面前发过誓的,你相信我吗?” 云夜默默看着他的双眸半晌,突然轻声问道: “你说过中秋前会回来的,是吗?” 云珂一时愣住,随即答道:“是!我中秋节前一定会回来!” “……那我和孩子等你!”云夜轻轻地道,语气坚定。 云珂心里一颤! 云珂本来见他并不追问日耀之事,心下疑惑。可是这时听他如此温柔地说出此话,心下有些明白。想起刚才沁寒风离去前说的什么‘一失两命’的话,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心中更是冒出不祥之感。 ………………………………………………………………………… “夜儿……”云珂感到惶恐不安,紧紧地抓住夜儿的手。 “你放心,有舅舅在我不会有事的。” 以前的事追究也没有意思,重要的是现在。云珂的心里满满地都是他,一心 一意地只爱著他,这让云夜无比满足。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去算那些陈年旧账呢!不管父亲是不是先皇的日耀,是战死还是逆血而亡,既然人都已经 分卷阅读31 逝去,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不管云珂当初怀著什麽目的接近自己,反正现在他是属於自己的,是爱著自己的,这就够了。 云夜对於刚才听到的事情,虽然初时震惊,但是经过刚才孩子的大动,云夜突然感到也许自己已经没有那麽多时间责备计较以前的事了。既然如此,不如好好把握现在。 感觉云珂一只手正缓缓地为自己揉抚腹部,心下难以自抑,抓紧云珂的手。 “云珂……”多想让他留下,想让他一直这样陪著自己,可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因为云夜知道炎国灭国这件事对云珂来说多麽重要。虽然他一向行事任意,但却不能不为云珂想,於是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云珂听到他的唤声中透著浓浓的不舍之意,心下一阵激动。 我不去了,我在这里陪你! 这句话云珂几乎脱口而出。但是到底没有说出来。 二人都是欲言又止。 “什麽时候走?”终於还是云夜打破了沈默,问道。 “……今天下午。傍晚前必须赶到百里之外的昆山驻地,徐相在那里等我。” 这麽快…… 云夜心中一紧。 “原来你早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却才告诉我。”云夜苦笑。既是如此,自己和他一个上午的争执又有意义。 云珂步出醉茶居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福气早已经准备好一切,三名随同入谷的月隐护卫也已整装待发。几人正牵著马匹在庄园外等候。 桐枢上前行礼道:“在下送皇上出谷。” 云珂点点头,翻身上了马。 正要出发,突然见一人牵著马匹走了过来,正是几个月未见的枫极。 “皇上。”枫极跪倒在地,“请皇上允许枫极随行。” 桐枢在旁皱皱眉头,却知他已经被少主逐出了万花谷,谷主也曾说过此後他去留自便。 “你去做什麽?”云珂淡淡地问。 枫极心下苦楚。 他在万花谷已无容身之处。少主对皇上一片痴心。谷中有谷主在,少主自然安全无忧。自己已做过不可挽回的事,心中懊悔之极,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为少主做些他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也算弥补自己的过失。 “炎国曾经背信弃义,斩杀我皇兄君正廉,此仇不能不报。请皇上允许枫极随行。枫极发誓决不会对皇上不利,请皇上相信在下。” 云珂没有说话,旁边福气上前,在他耳旁密音传声道: “皇上,枫极身上的傀儡香未解,决不会对皇上不利。” 云珂却不是在想这件事。 想了想,点头道:“准了!” 沿著当初进谷的小路,桐枢将皇上送出谷去。 云珂回首望了一眼掩在山峡峻岭云烟深处中通向万花谷的幽径,强自压下心中忧愁,深吸口气。 “走!” 随著一声急喝,扬起鞭子,骏马飞驰起来,载著这一国之君,向著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桐枢望著卷起的一片尘埃,直到皇上他们的身影去的远了,才转身回谷复命。 刚行出昆山,便遇上徐相派来迎接的车马。云珂并未换车,仍是一骑当先,在众人的簇拥下向驻地驰去。 傍晚时分,终於在日落前赶到驻地行宫。 只见一人一身蓝色云服,正俯首相迎。 “云璃!?”云珂勒住马缰,惊异地道。 那人抬起头来,素装淡雅,风姿秀丽,却不是云璃是谁! 只是一向气质柔和的他,现在却眉目深敛,面色深沈,似乎极为不悦。 …………………………………………………………36 心脏被狠狠地绞在一起,再被硬生生地扯裂。如此撕心裂肺的痛感,让云珂脚下一颤。 沁寒风面无表情地看著他,道:“皇上不必如此伤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皇上年轻有为,英俊聪慧,将来自有无数佳丽愿意为您生儿育女,皇嗣不成问题。云国皇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皇上要寻良材将相也是不计其数。区区云夜实在不值得皇上如此劳师动众,皇上还是请回吧。” 夜儿,夜儿,是我害了你…… 云珂扶住身旁的大树,阵阵心痛。沁寒风後面的话似乎充耳未闻。 不知过了多久,心神渐渐镇定下来。 “朕要见他。” “没有这个必要。云夜也不想见任何人。” “朕、要、见、他!”云珂抬起头来,神色坚定,不容拒绝。夜儿可以不想见任何人,却绝不会不想他。 沁寒风冷然道:“沁某刚才的话皇上没听见麽?云夜腹中龙种已失,武功尽废,於皇上在无任何用处。皇上又何必执著。” “即便如此,他依然是朕的昭阳侯。朕不仅要见他,还要把他带回沧浪,谁敢拦朕!”云珂心中突然清明起来,挺直背脊,威然道。 沁寒风眼神锐利如电一般射向云珂。 “带他回去又能如何?难道皇上要让他眼睁睁看著您佳人美眷,儿女成群,自己却孤身一人,寂寞孤独?”沁寒风语气凄然凌厉,满含质问愤然之意。 云珂深吸口气,双眸凝起一片晶亮,直视著沁寒风缓缓道, “他是朕决定终身相伴之人,朕绝不会让他一人孤单寂寞。此生除了他,朕也不会再有其他佳人眷侣。” 沁寒风如被点中穴道一般,木立如雕塑。他万万没有想到云珂竟然会说出此话。 他良久不发一语,呆然凝视云珂片刻。 “皇上九五至尊,当知君无戏言。此话一出,便不可更改。” “朕自然知道。” “即便他再也不能为皇上孕育子嗣,皇上今生血脉无望?” 云珂想起几个月前,云璃也曾有过类似的质问,淡然道:“待朕百年之後,从皇室血脉中选一聪颖适合的子嗣继承大统便是了。” 沁寒风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似是大喜,又似大悲。“那麽皇上又可曾为云夜想过?皇上想让他以什麽身份与您相伴终身?” “朕便是为他想,才口出此言。至於身份,谷主不必担心,朕两个月前便已拟好立他为後的草诏。即使他腹中龙嗣已失,朕的心意也绝不会改。” 纵使沁寒风这样遗世孤傲之人,也不免被云珂的话震得瞠目结舌,呆立半晌。 眼前这位当今圣上,云国最高权力者,竟然能如此自然坦率地说出这种让举世震惊的话。要知道,虽然云国皇室不乏有男宠之事,但五百年来,明月王朝却从未有过立男人为後的事。即便前朝时期,也只听闻曾有皇帝立过男妃,还是因为逆天运子,“母”凭子贵之故。 沁寒风见到云珂的第一眼,便知他是个外柔内刚之人。此刻见他神色坦然,眼神坚定,谷中清风来,扬起儒衣素带,似要带这谪仙人物飘然乘风归去,却被帝王之气所阻。 云珂实不愧为一国之君,自有他独有 的气势。 沁寒风突然转过头去,望向山谷 分卷阅读32 ,看不清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麽。 云珂耐性地站在他身後,也是默默沈思。 不知过了多久,沁寒风幽幽的声音传来, “沿著这条山路左转,云夜便在那里。皇上若想见他,就请自己过去吧!” 转过山弯,沁寒风的身影已不可见。山路沿著地势,开始往下渐行,片刻之後,转过山背,来到另一侧的山脚下。 走到这里,石子小路嘎然而止,面前竟然出现一大片的白色茶花,在风中摇曳著自己独有的风姿,漫山遍野地爬满了整个小山坡。 云珂大受震动,恍惚间仿佛置身在昭阳侯府的後园中。 茶花花期短暂,只有短短1个月,春光似水,此时六月时节,应该早已谢了。却不知这里种的是什麽品种,又或用了什麽方法,朵朵重瓣的茶花,开得那样纯洁,那般娇豔。 云珂沿著花径,一步步缓缓前行,心的律动也渐渐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来到坡顶,向湖畔方向望去,呼吸顿停。 一人白衣如雪,脸色苍白,正闭目仰卧在不远处花丛中的空地上。若不是那一头如墨般漆黑的长发,几乎就要与白色的茶花融为一体。 云珂像被定住一般,双腿再不能移动分毫,只是痴痴地看著前方的人儿。 云夜突然似有所感,睁开双眼,向云珂的方向望来。 四目相视,似水流年,空气中微微的花香,清风中淡淡的暖意,霎时间这些事物再不存在,天地间就只剩下对方的双眼。 往事如烟,一幕幕穿过云珂脑海,空间与时间,仿佛永恒未变,又仿佛经过了千年万年。 不知何时,双腿自己动了起来。一步、两步、三步……渐行渐快,最後不由向云夜疾奔过去。 云夜的眼神露出一丝迷茫,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云珂,仿佛置身梦中,唯恐又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幻觉。直到云珂向他奔来,云夜全身一震,倏地睁大双眼,撑起身子,情不自禁向云珂伸出手去。 一眨眼间,已被云珂紧紧搂在怀中。 “夜儿、夜儿、夜儿……” “云珂、真的是你吗?”云夜双手死死揽住云珂的脖颈,指甲几乎渗进肉里去,云珂却似全无所觉。 二人紧紧拥在一起,天地万物俱已不在,只是深深感觉彼此的存在。 只是为你37 更新时间: 09/26 2005 -------------------------------------------------------------------------------- 不知过了多久,云珂猛然忆起夜儿现在身体衰弱,连忙松开手臂,可是云夜却反而更紧的搂住他,不肯放手。 “夜儿、夜儿、我在这里,就在这里……”云珂跪在云夜身畔,拍抚著他的肩背,不断在他的耳边、发际轻吻。 “嗯……”云夜终於感受到云珂真实的存在,放松身体,倒在他怀里。只是双手仍然紧紧抓住他的臂膀。 “夜儿!”感觉到怀中人的虚弱,云珂一阵心痛,左手托住他的背脊,右手自然向他腰际滑去,却猛然顿住,浑身一僵。 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却见云夜的腹部高耸圆隆,比一个多月前膨胀许多,哪里有流产的痕迹。手颤抖地轻抚上去,小心翼翼地求证,那炙热的温度,跳跃的感觉,都在在地表明孩子的存在。 云珂顿时明白刚才沁寒风只是在试探自己。他和夜儿的孩子还活著,还好好活在夜儿的腹中。 虽然他并不会因为孩子是否存在而改变对夜儿的心意,但是他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唯一的亲弟弟又自幼分离,远在他乡,因此心底对这个孩子的渴望实是强烈之极。 双眸氤氲出浓重的水气。他连月来焦虑担忧,刚才又为夜儿和孩子伤痛不已,现在终於放下心来,再也不想忍耐自己的情感,只想放纵地宣泄一场,任由惊喜交集的泪水从腮边滚滚滑落。 “云珂……”云夜从未见过他落泪,即使当年先皇出殡时,云珂也未曾如此。看著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云珂的双眸中不断溢出,滴落到他的面上,心痛之极,顾不得别的,笨拙地伸手帮他擦拭。 他的右手尚攀在云珂肩上,只用左手仿佛怎麽也抹不尽云珂的泪水,便抬首伸出舌头,胡乱地吻去他脸上的泪痕。 云珂心情激动,情不自禁侧过脸颊,寻到云夜的双唇便深深吻了下去。 温柔而热烈的吻,席卷了彼此的一切。微微苦涩的泪水的味道,益发刺激了两人澎湃的情感。唇齿纠缠,但求一生一世。 当这个吻结束时,云夜已瘫软在云珂怀里。 云珂轻轻揽著他躺倒在地上,侧身搂著他,仍然在他面上、额际、耳旁轻吻不断。 空虚焦虑了许久的心灵,怎经得起如此幸福的刺激。云夜只觉得这一切就像在做梦,但愿自己永远不会醒来。紧紧靠在云珂胸前,拼命感受著云珂的气息。 突然,腹中的一阵绞痛,让他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怎麽了?是不是伤到你?”云珂慌乱地抬起身子问。 “没事!我没事!”云夜连忙把他拉下,再次靠回他的怀里,“只是孩子在闹罢了,一会儿便好。” 云珂右手抚上夜儿那圆滚滚的腹部,感觉他肚皮下胎儿的阵阵蠕动,手掌便轻柔而规律地帮他揉抚起来。 其实胎儿实在闹腾得紧,云夜正腹痛的厉害。那日在破庙之中大伤胎气,若不是沁寒风及时赶到帮他止血保住了胎儿,只怕现在他和孩子早已共赴黄泉了。从那日以後,胎儿便甚不安稳,每日都要闹一闹他,搅得云夜难受之极。沁寒风却冷冷地说:“你若想要这孩子,这情形便是好事,说明胎儿健康,正在茁壮成长。你既然定要朱血怀胎、逆天孕子,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日後诞子丹的药性还要渐渐改变你的体质以适合生产,胎儿吸收朱血的营养也会日益健壮。你最好老老实实在谷中休息,调理好自己的身体,不然凭你现在身子,只怕捱不过生产。到时我对不起姐姐的嘱托也就罢了。那位皇上伤心一阵子,自然也会把你忘了,日後左拥右抱,尽享後宫之福,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云夜虽然恼恨沁寒风话语无情,但自知自己现在的身体确实如他所言,无法反驳。 沁寒风又冷笑道:“你担心那位皇帝重伤昏迷,我看倒不见的。他父亲是个成精的老狐狸,他这只小狐狸又怎麽可能轻易被人伤了去。再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便不信他会蠢得让当年旧事重演。你也别小看了他,他十四登基,至今也有十一载,云国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边境诸国恩威并施,个个都臣服在他脚下。就是有杀父之仇的炎国都能笑脸相迎。哼!我看他运筹帷幄 分卷阅读33 ,用人有度,不是个能让人欺了去的人。重伤昏迷云云,只怕是他的计罢了。忍耐这麽久,再不跟炎国翻脸,他也不配做什麽皇帝了。” 沁寒风的话云夜自然是明白的。那日初听云珂的消息,让他慌乱了心神。後来遇见枫极,将皇上命人把他放了,又安排他追来的事情说了,云夜便知此中恐怕另有隐情。自己虽然忧心,但被舅舅亲自逮了回来,自是插翅难飞。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体,无论如何是出不了谷的。只得按耐心神,强迫自己静心休养。 谁知云珂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喜悦相思之情实不可抑制,心情激越。偏偏此时胎儿也要来凑热闹,定是要在他腹中大动一阵,引起二位父亲大人的注意。 ………………………………………………………………………… 偶发现鲜鲜的回贴好少哦!要不是点击率在那里摆著,偶还以为没人看得说~~~会客室里好冷清啊~~~~~~~ 只是为你38 更新时间: 09/27 2005 -------------------------------------------------------------------------------- 说来也怪,这孩子仿佛感觉出安抚他的人是谁,在云珂温柔的抚摸下,竟然渐渐安静了下去,比往日老实的多。 云夜躺在云珂怀中,只感到无比的安心与满足。 云珂静静地搂著他,两人相拥躺在茶花丛中的空地上,好像都有千言万语要对对方说,可是又觉得此刻什麽都不必说,只要感觉彼此的呼吸和温暖就够了。 过了良久,云夜突然开口:“为什麽流泪?” 云珂的手仍然轻轻在夜儿腹上抚摸,听到他的话,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因为太高兴了。见到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感谢伟大的水神!” 云夜抬起头来,细细看著云珂,伸出手沿著他的面容轻轻划过,眉头微蹙地轻喃:“怎麽瘦了这麽多?脸色也不好。” “这是我要说的话呢!”云珂叹了口气。他刚才抱著夜儿时,便明显感觉到他的消瘦,原本健康强韧的身体,变得有些单薄起来,只有腹部相反地圆隆了一大圈。 “你放心,我好得很。”突然想起那日听到他重伤昏迷的事,连忙问:“你呢?遇刺的事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受伤?伤好了吗?” “我没事,也没有受伤,那些只是我放的烟雾罢了。” “我不信!”云夜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让我把把脉!” 云珂知道夜儿精通医道,若让他把脉,必然会发现自己旧疾复发的事,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肯。便道:“若是有事,我如何能千里迢迢寻到这万花谷来?你不要担心!看你的样子,倒是消瘦了不少,怎麽不好好照顾自己!”说著,又忧心起来,“刚才沁寒风说你半个多月前差点腹中胎儿不保,身子也折损的厉害,是不是真的?” 云夜暗恼舅舅多嘴。却不知道沁寒风原话说的更过分,还存心不想让他们见面。 道:“别听舅舅胡说,没有那麽严重。孩子没事,我也没事!逆天受孕,原本就是要折损身子的,我的根骨好,日後慢慢调养,自然便会恢复了。” 云珂心中仍是担心,却不再说什麽。怕夜儿再提起为他把脉的事,抬头看了看正午的阳光,岔开话题:“怎麽一个人躺在这里?用过午膳了麽?” 云夜也正不想让云珂再问自己月来发生的事,便道:“没有。想晒晒太阳,便出来了。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云珂站起身来,将云夜慢慢扶起。他此时行动其实已颇为不便,但向来心高气傲,又对林棋等人心怀芥蒂,余恨未消,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们服侍。 云珂也不认得路,便扶著云夜随著他走。两人边走边将彼此别来之情简单述说了一下。云夜瞒了破庙内大动胎气几乎性命不保的事,云珂则瞒了旧伤复发呕血昏迷之事。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旁边山脚下,沿著花谷山势而建的一片青竹庄园。 云夜带著云珂走进南面的院落,院门上题著:醉茶居。 云夜笑道:“这里原是舅舅的住所。十年前我回来时,硬和他换了过来。现在舅舅住在东面的‘抚尘轩’。其他人住在西边的‘辰星阁’和北边的‘芙蓉苑’。” 云珂微微一笑,望著满院与方才山坡上相同的白茶花,自然心领神会,明白他为何要与沁寒风换居於此。 走进内堂,竟然看见福气和桐枢站在堂内等候。 因为柏、林、枫三人都犯了云夜的大忌,枫极被云夜逐出万花谷,沁寒风也不再认他,只是念著他一路保护云夜,让他暂时在别处住著。谷里只剩桐枢,云夜还可以勉强接受他的服侍。 福气看见他们二人一起进来,提著的心总算放下,连忙走过来对二人行了礼。 云珂示意他起来,扶著云夜在桌前慢慢坐下。 桐枢上前对云夜道:“谷主说了,皇上若是愿意,可以先住在少谷主的‘醉茶居’。皇上的几名侍卫,属下也已经安排妥了。” 云夜点点头,“你退下吧。” 桐枢暗中送了口气。以前少谷主性子虽不好,但因为过於冷漠,整日除了念书习武,别的事只要不犯到他便无妨。可这次被谷主亲自出马从青州城边的破庙里带回来後,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常常为了一些小事大发雷霆。谷主又特别交待,不可让他动气伤身。自己一个人伺候他著实辛苦。现在少谷主心心念念的人来了,以後日子可以好过些。 当日,沁寒风也未再出现。云珂一直守著夜儿,两人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完的话。 此後几日,云珂便伴著夜儿在万花谷中住著。他知以夜儿现在的身体,已不适合远行,京城无论如何在他生产前是回不去了。何况有沁寒风在,夜儿在这里比让京城那帮太医照顾好的多了。 云夜问他何时返京,他只说朝中有二相和庆王打理,自己只在这里陪他。 云夜虽知这样不妥,但是他现在远行确实不便,若让云珂先回去,自己无论如何舍不得。天下事本来也不在他眼里,他才不关心什麽朝中大事,只要云珂在身边便心满意足。当下也不再问。 这日傍晚,沁寒风照例来帮夜儿把过脉,瞥了皇上一眼,待云夜服过药後信步而出。 云珂见夜儿昏昏沈沈睡了过去,便跟在沁寒风身後,随他来到醉茶居的茶花圃边。 “皇上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谷主此言,莫不是要赶朕走?” “沁某岂敢!只是南边战事已起,想必皇上早有打算。” 云珂心下佩服。看来沁寒风虽然幽居万花谷中,於 分卷阅读34 天下事却不落分毫。 “朕确实自有打算!但谷主恐怕不是为了关心此事吧!朕希望谷主能据实相告,夜儿平安生产的几率到底有几成?” 这几日来,云珂虽然不通医术,但也看得出来夜儿状况实在不佳。 沁寒风沈吟片刻, “大概三成左右。” 虽然早知道逆天孕子的比率是三成,但从天下第一医者沁寒风口中再次听到,还是让云珂心脏一顿,禁不住攥紧拳头。 “谷主可有把握?” “男子体型消瘦,髋骨紧窄。纵使体内可以孕育胎儿,但生产时,胎儿却出入无门。古时曾有医者不得已,采取剖腹产子,但多半是为了保胎儿,弃母体。” “如此万万不可。”云珂大惊。 “沁某自然也知不可。”想到云夜将来生产之时,沁寒风也不禁蹙起眉。他皱眉沈思的表情与云夜分外神似,却比云夜多了一份动人幽怜之感。说来他也是年近五旬的人了,可看起来却最多只有三十多岁。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麽办法?” “诞子丹的药性虽然正在慢慢改变他的体质,但只是为了使他的身体更适合胎儿的生长。至於临盆,就必须要改变他下体的结构。我每日要夜儿出去走动便是为此,但这远远不够。” 云珂也微微明白了沁寒风的意思。想到夜儿紧窄的臀部…… “实在迫不得已,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敲碎他的骨盆以助生产。但如此一来,云夜免不了要终身残废,卧床终生了。” “什麽?”云珂从未听过如此残忍的生产方法,只觉得全身血液到要倒流一般。 “不行!不可以!朕不许!绝对不许!”云珂禁不住失态的大叫。 “皇上您不允许也没有用!即便您贵为一国之君,可以号令天下,可以掌握生杀大权,但是您又怎麽能让夜儿平安生产?”沁寒风也怒上心来,狠狠地瞪著云珂,“别说云夜两次出血,差点胎儿不保,大伤了身子!就算他一直健康无事,要平安产子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他自己也明白。不然您说,还有什麽方法都让他们母子平安!” 云珂全身颤抖。 一身白衣,手握利剑睨视江湖的夜儿。 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班师回朝的夜儿。 一袭云服,太液池边迎风而立的夜儿。 那个始终傲然挺立的身姿,让云珂不能想象他敲碎髋骨,日後卧床终身的样子。 只是为你39 更新时间: 09/28 2005 --------------------------------------------------------------------------------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麽?”云珂颤声问。 沁寒风转过头去,似乎云珂现在的脸色他也不忍心面对。良久之後,长叹口气,缓下语气, “皇上不必如此。这件事夜儿恐怕也已经想到。他当初执意要为你逆天受孕时应该就有这样的准备了。现在只能祈祷他最好能平安顺产。否则别无他法!” 云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寝室的。黄昏的夕光中,夜儿正卧床沈睡。 手里握著刚才沁寒风递给自己的药瓶,作用大体和当初尤太医给的相同。可是现在,自己又怎麽有那种心情。想到沁寒风的话: “他现在身孕未满七个月,还可以接受承欢之露,您最好趁此与他多做几回,松软他的产道。待再过几日,便只能靠药物的作用了。” 将药瓶放到桌上,云珂在夜儿床边坐下,呆呆凝视著他的睡容。半晌,眼光又向下,移到他的腹部。看著那高耸的圆隆和下身窄小的骨盆,云珂无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怎麽了?干吗皱眉?”云夜不知何时睁开眼,正盯著云珂。 回过神儿来,云珂强笑道:“没什麽!见你睡的这麽沈,正在想著要不要叫你起来去散步。” 这话扭的生涩,云夜心下自然不信。瞥见桌上放的药瓶,有了几分了然,怕是舅舅和他说了什麽。抬头望望外边,夏日的天色尚早,便道: “那好,我们便去散散步吧。” 云珂要伸手扶他起来,却被他笑著推开,“你当我是残废吗,难道处处要你扶!” 说著,自己慢慢起身站了起来。 他这话无意勾起云珂的心事,顿时心里一慌。 “别胡说!你只是怀孕,怎麽会是残废!” 云夜闻言心中一动,瞥了一眼云珂的神情。 云珂也自知失言,连忙站起来,携了云夜的手缓步步出屋外。 “这几日我见谷中风景秀丽,不知还有没有未曾去过的地方。”云珂随意地道。 云夜沈吟了一会儿。 “倒是有个地方,你可能没去过。我带你去看看。” 二人步出醉茶居,福气在後面想要跟上,云夜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福气暗自咽了口气,想到以往总是远远跟在两人身後,这次却不知有什麽不妥。犹豫著向皇上望去,谁知云珂此时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福气慑於昭阳侯的威仪,无奈不敢跟上,只好看著两人离去。 二人漫步来到湖边,云夜带著云珂转过一条隐蔽的小径,沿著青湖慢慢走著,不知不觉,竟然来到湖的另一边。 “你看!那里!”云夜指著前方不远处,矗立在湖边的一座建筑。 云珂一见,便知是座小神殿。 云国上下,凡是有水的地方,大都有这样供奉水神的神殿。水神是云国的主神,享有无上的尊荣与信奉。自己本来还在想,这样一片青烟蒙蒙清澈广阔的湖水,怎麽没见到供奉水神的神殿,却原来藏在这里。 两人走近,云珂望见里面果然有一座小型的水神塑像。 “你看那个水神像谁?” 云珂有些不解,看著那个神像。 “你不觉得他像你麽?”云夜笑道。 “像我?”云珂好奇心起,松开扶在夜儿腰上的手,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神像面前。 细细一看,只见这个神像与别处也没什麽不同,只是样貌似乎年轻一些,其双眸上,嵌著两颗琉璃石。 云夜见他还不明白,便直接说: “你看他的双眼,不是和你一模一样吗!” 云珂闻言,再回头细看,果然神像眼神颜色轻浅,迎著夕光流转之色与自己的双眸有几分相似。 云夜看著夕阳的余辉浅浅淡淡地洒在他身上,与身旁水神昭然相对,便如水神临世一般,心中爱极,轻轻赞叹。 “你有一双和水神一样的琉璃眼呢!” 云珂想起当年初见面时,六岁的他也是这样赞叹。一时不由感慨,似水流年,人生变幻莫测。当时的自己,又怎能想到和夜儿会有今日。 “夜儿……”云珂张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麽 。 “你别说 分卷阅读35 了。”云夜走上前去,微微觉得有些疲惫,身子沈重,便拉著他的手在神殿前的阶梯上慢慢坐下。 “舅舅和你说了什麽?” “……”云珂一手环过夜儿肩背,一手轻轻握住他抚在腹上的手,无言以对。 “你在担心这个孩子?” “夜儿,你、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出世……万一……”想到将来生产,云珂不知如何开口。 云夜沈默不语,靠在云珂怀里。 远处青烟湖上,夕阳霞光洋洋洒洒地披泼在湖面上,映得湖面赤豔如血,美到极致,好似也分外不祥。 只是为你40 更新时间: 09/30 2005 -------------------------------------------------------------------------------- “云珂……”沈默半晌,云夜突然开口轻唤。 “什麽?” 云夜转过头来,直视著云珂的双眸,语气低沈而坚定: “我要你知道,我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你!” “我知道……” 云珂心中一紧,感动地握紧了夜儿的手。 “那你可愿在水神面前发誓,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只属於我一人?” “夜儿?” “发誓,即使我有什麽不测……你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不会望其他人一眼,今生今世,只想我一人,只爱我一人!” 云夜毫不掩饰自己霸道、自私的企图。他知道云珂在感情方面是有些迟钝的,但他决不会把自己现在患得患失的心情说出来。 记得那日太液池边,云珂曾说过怕自己用情没有他深,怕有一天会负了他。他回答:“情之一字,唯心而已,何来深浅之说。……若有一日你因择爱他人而负我,我也无话可说。但只要我活著一天,就要想办法把你抢回来,不只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可是今日,他再无当初的把握。 想到那日破庙中,自己被舅舅救醒後舅舅说的话:“你两次大伤胎气,差点胎儿不保。又行过九转金针,身子折损甚巨。凭你现在身子,只怕捱不过生产。我本想借这个机会让你落胎,可惜到底太晚了,胎儿已经太大,如果此时孩子不保,你也要没了性命。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尽量帮你调养身体,将来生产时,或可保下你的性命,只怕你要付出超出想象的代价。” 云夜在谷中习医多年,自己的身体到底还是明白的。他用尽心机,耍尽手段,终於以这种方式得到了云珂,让他承认了对自己的感情。如果自己真在生产时有什麽不测,岂不是一切前功尽弃。他与舅舅不同,不会放任自己心爱人的心中还有他人的存在。云珂将来若爱上别人,那麽即使上天碧落下黄泉,他也必不甘心,定要纠缠云珂生生世世。 来生的事他不知道,但是今生今世,他绝不允许云珂的温柔、包容、爱恋有他人分享。 “别胡思乱想。”云珂一惊,连忙斥道。手心里却忍不住冒出冷汗。 云夜不理,依旧说道: “我不仅要你以九五至尊、王朝帝王的身份起誓,我还要你以云珂的身、云珂的心对我作出一个承诺!你愿不愿意?” 云珂深深地注视著云夜,看见他眼底掩藏的那微微的一份不安。毕竟、他将要面对的、付出的,也许是超出自己想象的代价! 轻轻抚摸著夜儿的脸,云珂脸上的神情是如此温柔,暖得就像春日里的阳光。 “我愿意!” 携起夜儿的手,两人站起身,来到夕阳下水神静逸的塑像前。 “朕、云珂,明月王朝第二十五代帝,在水神面前起誓,今生今世,只爱云夜一人,只属於云夜一人!此生此世,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云珂用他温柔清雅的嗓音许下终生之誓,云夜不由感动得出神。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云夜喃喃地念著。他何等聪慧,心下明白云珂何出此言。 两人双手握紧,感觉这是一个如此神圣的时刻,在水神的面前,他们终於许下了终身的誓言。 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两人携手返回醉茶居时,天色已暗。彼此心中都充满无限柔情,只觉无论将来如何,他们也永远属於彼此,毫不畏惧。 回到内室,看见桌上沁寒风给的那瓶药,云夜笑了: “今晚便如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度过?” 云珂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额,然後缓缓封住他的双唇…… 良辰美景奈何天。 时间一日一日地流走,幸福的时刻总是短暂的。 十日後,云珂接到边境密报,分别的时刻终於来到…… 只是为你41 更新时间: 10/01 2005 -------------------------------------------------------------------------------- “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 “我才是玄武大军的最高统帅!” “那也不行” “真是笑话。有什麽不行!我可不记得皇上曾下旨收回我的兵权!” 云珂有些头疼地看著眼前任性的人儿。 自他犹豫再三,最後还是决定将要亲往炎境督战的事如实相告後,夜儿初时震惊,後来见此事已定,便态度坚决地要和他一起去。 开玩笑!他现在是什麽样的身子!怎麽能让他去战场这样危险的地方。他当自己还是去年的天赐大将军吗? “夜儿。”云珂柔声唤著他,可是云夜脸色铁青,坐在床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徐相送来消息,玄武大军已经破了炎国三军,现在兵临函关城下。此关是攻破炎国最为终要的一个关口,只要攻破此关,炎国国灭指日可待。朕……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你要去那就去好了,我也没拦著你。免得日後被你叔父那些皇朝元老们说我不识大体。只是我要去,你却也管不了我!” “夜儿,你现在这个样子,怎麽能出谷去?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啊!”云珂有些急道。 “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出谷,那你自己呢?”云夜回过身来,双眸锐利地盯著云珂, “你旧伤复发已经多少日了?你当我不知道麽!你现在竟然还想上战场去!说什麽督战,怕是要御驾亲征吧!我知道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不过你不要只说我,你也好好顾一下自己的身子。” 云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也知道自己日夜陪在夜儿身旁,此事早晚瞒不住他的。只是没想到夜儿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拿出来堵自己的嘴。 想了半晌,坐到云夜身  分卷阅读36 旁,柔声道: “我的身子你就放心吧。大军里有众多将领保护著,又有御医在,我一受不了伤,二生不了病。这点旧伤也不算什麽,这麽多年了,不是调养的挺好的麽。你安心在谷中休养,我去给战士们打打气就回来了……” 云夜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双手抚到肚上。 这半个多月来,有云珂陪著,自己心情甚好,调养得宜,孩子也像突然吃了灵丹妙药一般,不停地成长。只是几日,身上已经沈了许多。 这让一向身手矫健的云夜非常不适应,对自己笨拙的身体反感之极,只是为了孩子,为了云珂,强自忍耐著。 其实他也明白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也去不了战场。不仅身体的状况不容许,六军之中,怕也没见过身怀六甲挺著肚子上战场的将军。更何况自己以男子之身逆天孕育子嗣,在很多人眼里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想到云珂,虽从小修习骑射防身之术,但到底未曾练过武功。又受过重伤,身子底薄。现在却要去战场…… 他自己是带过兵打过仗,战争这种事,随时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云珂说是去去就回,但万一军情有变,一切就说不准了。况且自己现在离临盆不足三个月…… 云珂大概知道夜儿在想什麽,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他道: “你放心,中秋之前我一定回来,好好陪著你,咱们一家三口过个团圆节。” 云夜听他说‘一家三口’,微微心动。但立刻想到他要去战场督战,说不定还要御驾亲征,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在战场上又怎麽会没有危险,禁不住又怒了起来,甩开云珂道: “在皇上心中,自然国事最重!天下最重!我云夜算得了什麽!皇上若真的心中有我,有我腹中这个孩子,又怎麽会在这个时候去什麽战场!” 云珂见夜儿已经有些不可理喻起来,又一口一个‘皇上’,显然仍在生气。不仅心下叹息,知道他这是怀孕的缘故,脾气变得暴躁易怒,毫无理智可言。不然以他一向冷傲不羁的性格,怎麽会说出这种如妇人般任性抱怨的话来。只得好声好气的哄著。云夜却毫不领情。 只是为你42 更新时间: 10/01 2005 -------------------------------------------------------------------------------- 两个人正僵著,桐枢端著药进来。 一进屋里,便感觉气氛不对,心下知道不妥,有心退出去。可是想到这副药是以极珍贵的药材煎成,谷主曾千叮咛万嘱咐过,必须在刚煎好一刻锺内服用,否则药效全无。只好硬著头皮上前: “少主,您的药好了。” 云夜扭过头去不理。 “少主,该喝药了。” “不喝,出去!” “少主……”桐枢犹豫著。 云珂见状,便伸手接过药碗,刚要递过去,还未说话,云夜已经闻道药味,猛然向身後一挥手,怒喝道: “你聋了麽!没听到我说不喝!” 只听!当一声,汤药泼了云珂素衣一身,溅开大片的污渍,药碗也跌落在地摔的粉碎。 云夜一惊! 云珂已经脸色大变。 云珂虽然一向性情柔和,但却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他出身皇室,贵为天子,从小到大,谁敢违逆他的心意!只是云夜,虽是他从小宠溺惯了的人,却也从来不容他在自己面前放肆。当初云夜在昭阳别府无礼的企图,御书房暴力的举动,都曾让云珂大动肝火。 “你……放肆!”云珂也是怒起,忍不住喝道。 自己好声好气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一个上午,早已口干舌燥心情疲惫,他却依然固执己见。现在又如此任性无礼。 云夜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本有些不安。谁知抬头却看见云珂正一脸怒意地呵斥自己,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柔,不由得倔强脾气冒起: “我一向便是放肆惯了,皇上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他这话分明是要激得云珂动气。 “云夜!你不要以为朕宠你爱你,就可以忍受你的任性妄为。”云珂衣袖一摆,长目微挑,帝王之气立现,忍不住也以‘朕’自称起来。 云夜一见,心下委屈之情登起,却倔强的别过脸去,依然冷声冷气地道: “皇上若不想忍便不用忍,谁也没有逼您!” “好!好!”云珂气得有些发抖,忍不住说道: “你既然这样说,朕也不再强留,今天便离开这万花谷!到落得清静。”说著甩袖离开。 桐枢一直在旁站著,一言不发。他为人最是老道,见皇上离开,也跟著默默退下。他甚是了解云夜为人,知道这个时候他不愿在别人面前示弱。 屋里就只剩云夜一人。他缓缓按住腹部,倒在床上。 从刚才就开始闹动的胎儿,这时更加厉害起来。 往日这个时候,云珂都会帮他慢慢揉抚。说也奇怪,胎儿好似特别听他的话,只一会儿工夫就会静了下去,让自己少受许多苦楚。可是现在…… 云夜心下虽然委屈伤心,但见云珂拂手离开後,却更加悔恨自己刚才愚蠢的行为。 伏在床上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云珂说要离开万花谷。这一别,不知是否真能中秋再见。 若是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怎麽办?若是他旧伤复发伤势加剧怎麽办?自己那时临产在即,万一没有等到他回来孩子便临世又怎麽办?万一、万一自己保不得性命怎麽办?说不定从此两人便会天人永隔…… 越想越禁不住心慌不安起来,一阵一阵的心悸。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云珂就这样离开! 顾不得腹痛,云夜猛然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只是为你43 更新时间: 10/02 2005 -------------------------------------------------------------------------------- 其实云珂又何尝不是心中懊悔,恼恨自己刚才不该和夜儿赌气。要知道他现在身子非比寻常,为了自己,他已经付出了这麽多,自己让他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何必如此甩袖就走。 因此他一踏出醉茶居就後悔了,站在居院门口考虑要不要回去。 正犹豫间,却见沁寒风从对面走了过来。 “皇上现在就要走?”沁寒风神色冰冷地看著云珂。 云珂没有说话,只是双目肃敛,收敛神情,回视沁寒风。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亲去战场,看著炎国破城,这是当年他在父皇陵前发下的誓言! “皇上可还打算回来?” “朕必定会在夜儿生产之前回来。” 沁寒风冷笑一声: “ 沁 分卷阅读37 某本以为你与别人不同,待云夜也是一片真心,谁知竟是错了。” “谷主什麽意思?” “皇上到底还是皇上,国家天下,永远是国事第一。人间情爱,只有往後排!”看见云珂皱起眉头,接著道,“皇上不必皱眉,沁某没有别的意思。男儿志在四方,原本就应以大事为重!何况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身负重责,许多事更要比别人考虑的多。” “朕也是身不由己!” “好一句身不由已!”沁寒风突然神情一变,“有一句话,沁某很久以来一直想问。既然皇上马上就要离开了,不知沁某现在可否冒昧一问?” “谷主要问什麽?”云珂虽然早有准备,但却有些诧异沁寒风竟然会选在此时此地相询。 沁寒风神色严肃,一字一句地问: “沁某想知道,当年云夜之父、第一武将云皓,到底是不是先皇明德帝的日耀!” 云珂凝视了沁寒风片刻,缓缓回答: “是!” 沁寒风忍不住闭上双眼,攥紧双拳。 自己疑惑了十年,等待了二十多年,原来答案竟是如此。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中一片酸涩! 云珂想起他曾一度名倾天下,却在盛事之时宣布退出江湖,并发下重誓,永不复出,於这万花谷中自封谷主,从此不问江湖世事。世人皆不明原因,只以为是他性情高傲古怪之故。可现在看著他凄苦的表情,云珂心下渐渐有些明了。 沁寒风再次睁开双眼时,目光却变得有些空洞,仿佛因为盛载了太多太多沈重的情感,反而令人感觉一无所有起来。 云珂见到他与云夜一模一样的双眸中流露出这种目光,恍惚间竟好像是云夜站在自己面前一般,心中一痛,肺腑间绞成一片。 正沈默间,沁寒风却再度抛出一个让云珂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再问您,皇上当年的最初打算,是不是要云夜继承您的日耀之职?” 云珂一惊! 身为一国之君,云珂自然对谎言不屑一顾。可是此时要他说出实情,却觉得难以启齿。 事实上,当年先皇和云珂确是如此打算。云珂小时还不明白此事,但随著年纪渐长,於月隐日耀之事渐渐明了,逐渐体会出当年父皇让年仅六岁的自己为云夜命名的隐意。於是那一年云夜被接回京城时,自己亲自去探望,当时的本意便是要看一下这个孩子适不适合做自己的日耀。 谁知这世上许多事情毫无缘由可言。云珂与云夜一见如故,还将他带入宫里同住。初时也许还打算借此培养感情,方便日後行事。谁知时日越久,云珂对夜儿心意渐变。不知何时,竟放弃了要他做自己日耀的念头。於是向父皇提议另选他人。 其实在明德帝心中,云夜朱血血脉纯粹,出身高贵,对皇儿又异常喜爱,无疑是皇儿日耀的最佳人选。可是後来在宫里逐渐发现此子性情高傲冷漠,行事我行我素,将来断不是个可以由人随意控制的人。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接受云珂的提议,另择了他人。最後,便是选中了福气。 云珂回忆起当年往事,无法否认。沈默了片刻,终於慢慢回道: “是……” 忽听身後一声微响,云珂猛然惊觉,回身望去,不由全身一颤,冒出一身冷汗。 只见云夜正脸色惨白地站在醉茶居门口,神情凛冽。 只是为你44 更新时间: 10/03 2005 -------------------------------------------------------------------------------- “夜儿……”云珂脸色也变得苍白,知道刚才那些话他必然都听到了,一时不知该怎麽解释,又不知解释後他会有什麽反应。 义兄云皓的事情,毕竟是与先皇之间的陈年往事,又关乎国家忠义,君臣之谊。夜儿虽然任性妄为,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以他的性情,应不会在此事上怨他。 只是自己最後那句话…… “日耀?”云夜喃喃轻念两句,表情有些疑惑。 “是与月隐一般效忠皇室的日耀?”他看看云珂,又看看沁寒风,不知道在问谁。 云珂踌躇未答,沁寒风瞥了他一眼,在旁淡淡地道: “不是。日耀可说是历代皇帝为自己选的最忠诚的护卫,服用过以皇帝的血制成的药蛊。若皇帝有什麽意外驾崩,三年不服药蛊的日耀就会逆血而亡。但同时日耀的血也可以为皇帝续命补血,可说是这世上与皇帝的生死最息息相关的人,是皇帝最重视、最亲密的护卫。所以日耀比任何人都会更尽忠於自己的皇帝,尽一切力量来保护自己的皇帝。” 听了沁寒风的解释,云夜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看著云珂问道: “我父亲是先皇的日耀?” “是!”云珂坦然承认。 “你当初见我,又接我入宫,也是为了要让我做你的日耀?”云夜眯起双眼,眸若寒星。 “……是” 云珂心下忐忑不安,向夜儿走近两步,又自觉有愧,站住不动。 云夜双眸寒星般盯著云珂半晌,突然慢慢回身,往院里走去。 云珂在後面看著他略微不便但仍挺得笔直的背影,心下惶然。 突然见云夜蹒跚两步,原本撑在腰部的手捂向前面,脚步凌乱。 云珂心中一惊,连忙奔了过去。 身旁沁寒风掠过,抢先一步扶住了云夜。 “云夜!” “夜儿!” 云夜捂著肚子,额上冒出细汗。 “我没事!”淡淡地说,却无法推开云珂的手。 沁寒风给他一把脉,皱眉道: “胎动这麽厉害,你还逞什麽强!你刚才动了气,又不顾身体行动过於剧烈,胎儿怕一时半刻安分不下来了,难道你想早产吗?”说到後来,语气严厉起来。 云珂闻言一惊! “夜儿!” 云夜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咬住下唇。 沁寒风轻轻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回到内室。 一进屋内,闻到满屋的药味,看到地上狼藉,沁寒风把云夜抱到床上,虽未说话,但神情不悦。 到出一粒安胎药喂云夜服下,又掏出金针,为他行了片刻。 沁寒风的医术自然天下无双,过了一会儿,云夜已感觉好的多了。 云珂一直在旁边守著,心下难过,默默无语。 见沁寒风收起金针,云夜脸色也好转了许多,便走到床边看著他。 “夜儿……我不是……”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云夜疲惫地睁开眼,看见云珂彷徨自责的面庞,双眸中盈满歉疚与懊悔。 沁寒风站起身来,对云珂说: “皇上,你们有话长话短说吧!他需要休息。”又转头对 云夜不客气地说:“你若想一失两命,也别用 分卷阅读38 这种方法,白白浪费我给你准备的珍贵药材。” 说完,转头离开房间。 云珂坐到床边,握住夜儿的手,见他没有推开,便道: “夜儿,我当初确是怀著别的心思接近你,可是後来我的心意变了,也不想再让你做我的日耀……我曾在水神面前发过誓的,你相信我吗?” 云夜默默看著他的双眸半晌,突然轻声问道: “你说过中秋前会回来的,是吗?” 云珂一时愣住,随即答道:“是!我中秋节前一定会回来!” “……那我和孩子等你!”云夜轻轻地道,语气坚定。 云珂心里一颤! 云珂本来见他并不追问日耀之事,心下疑惑。可是这时听他如此温柔地说出此话,心下有些明白。想起刚才沁寒风离去前说的什麽‘一失两命’的话,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心中更是冒出不祥之感。 只是为你45 更新时间: 10/05 2005 -------------------------------------------------------------------------------- “夜儿……”云珂感到惶恐不安,紧紧地抓住夜儿的手。 “你放心,有舅舅在我不会有事的。” 以前的事追究也没有意思,重要的是现在。云珂的心里满满地都是他,一心一意地只爱著他,这让云夜无比满足。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去算那些陈年旧账呢!不管父亲是不是先皇的日耀,是战死还是逆血而亡,既然人都已经逝去,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不管云珂当初怀著什麽目的接近自己,反正现在他是属於自己的,是爱著自己的,这就够了。 云夜对於刚才听到的事情,虽然初时震惊,但是经过刚才孩子的大动,云夜突然感到也许自己已经没有那麽多时间责备计较以前的事了。既然如此,不如好好把握现在。 感觉云珂一只手正缓缓地为自己揉抚腹部,心下难以自抑,抓紧云珂的手。 “云珂……”多想让他留下,想让他一直这样陪著自己,可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因为云夜知道炎国灭国这件事对云珂来说多麽重要。虽然他一向行事任意,但却不能不为云珂想,於是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云珂听到他的唤声中透著浓浓的不舍之意,心下一阵激动。 我不去了,我在这里陪你! 这句话云珂几乎脱口而出。但是到底没有说出来。 二人都是欲言又止。 “什麽时候走?”终於还是云夜打破了沈默,问道。 “……今天下午。傍晚前必须赶到百里之外的昆山驻地,徐相在那里等我。” 这麽快…… 云夜心中一紧。 “原来你早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却才告诉我。”云夜苦笑。既是如此,自己和他一个上午的争执又有意义。 云珂步出醉茶居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福气早已经准备好一切,三名随同入谷的月隐护卫也已整装待发。几人正牵著马匹在庄园外等候。 桐枢上前行礼道:“在下送皇上出谷。” 云珂点点头,翻身上了马。 正要出发,突然见一人牵著马匹走了过来,正是几个月未见的枫极。 “皇上。”枫极跪倒在地,“请皇上允许枫极随行。” 桐枢在旁皱皱眉头,却知他已经被少主逐出了万花谷,谷主也曾说过此後他去留自便。 “你去做什麽?”云珂淡淡地问。 枫极心下苦楚。 他在万花谷已无容身之处。少主对皇上一片痴心。谷中有谷主在,少主自然安全无忧。自己已做过不可挽回的事,心中懊悔之极,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为少主做些他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也算弥补自己的过失。 “炎国曾经背信弃义,斩杀我皇兄君正廉,此仇不能不报。请皇上允许枫极随行。枫极发誓决不会对皇上不利,请皇上相信在下。” 云珂没有说话,旁边福气上前,在他耳旁密音传声道: “皇上,枫极身上的傀儡香未解,决不会对皇上不利。” 云珂却不是在想这件事。 想了想,点头道:“准了!” 沿著当初进谷的小路,桐枢将皇上送出谷去。 云珂回首望了一眼掩在山峡峻岭云烟深处中通向万花谷的幽径,强自压下心中忧愁,深吸口气。 “走!” 随著一声急喝,扬起鞭子,骏马飞驰起来,载著这一国之君,向著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桐枢望著卷起的一片尘埃,直到皇上他们的身影去的远了,才转身回谷复命。 刚行出昆山,便遇上徐相派来迎接的车马。云珂并未换车,仍是一骑当先,在众人的簇拥下向驻地驰去。 傍晚时分,终於在日落前赶到驻地行宫。 只见一人一身蓝色云服,正俯首相迎。 “云璃!?”云珂勒住马缰,惊异地道。 那人抬起头来,素装淡雅,风姿秀丽,却不是云璃是谁! 只是一向气质柔和的他,现在却眉目深敛,面色深沈,似乎极为不悦。 ………………………………………………………… 待会儿还有一章奉上!^_^ 只是为你46 更新时间: 10/05 2005 -------------------------------------------------------------------------------- 云珂翻身下马,深深看了他一眼,走进行宫。 早有人准备好了汤浴晚膳。 云珂沐浴梳洗完毕,换上一身云服,披著湿发走出内室。 外厅的桌上已经摆好膳食,云璃正站在窗边,看著外面垂暮的夕阳。 听到皇上走出来,他回过身来,上前恭敬地道: “皇上!” 云珂在桌前坐下,淡淡地道: “坐!” “不必了,臣已经用过晚膳。” “那就坐下陪陪朕!”云珂对他的谦恭有礼早已习惯,自有应对的方法。 云璃闻言,也不再多说什麽,便在云珂身侧坐下。见云珂端起酒杯轻酌,皱了皱眉道: “皇上,您身体未愈,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云珂一顿,果然没有喝酒。放下酒杯,看著云璃半晌,突然轻道: “云璃,你来做什麽?” 云璃面色阴郁,转过头去,却不言语。 外面天色微沈,气候虽还带著暑气,却已渐渐清凉起来。 室内点著宫灯,明晃晃的,映得人的面容也有些迷离。云珂越发觉得云璃和自己相像。只是云璃身 上那种常年在孤冷寂寞地大神殿内培育出的离世之感,也越发明显起来,反倒衬得两人相差的远了。 过了良久,两人都是默不作声。 云 分卷阅读39 珂端起酒盏,饮尽了一杯。拿起酒壶还要再斟,却被云璃一手按住。 云璃终於还是按耐不住,微感恼怒地道: “皇上!臣两个月前接到消息,说您遇刺重伤昏迷不醒。臣带著神殿最珍贵的药材日夜兼程赶至京畿,却听闻皇上已经南下去了战场。臣又马不停蹄地赶至边关,徐相却说皇上暂时行踪不明,正在微服私访。臣在边关焦急的等了半个月,才知您近日要到边关督战,今日抵达昆山行宫。臣赶著三日前到达,一直在这里等您。刚才见您下马,气虚微浮,脸色不佳,眉间青气隐动,显是有伤在身。刚才臣已经去问过福大人,知道您旧伤复发已有一段时间。您、 您身为一国之君,怎麽能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您这样做,不仅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也对不起早已仙逝的先皇!” 云璃心中的忧虑不满焦急担心等多种情绪早已压抑多时,此时一古脑的迸发出来,语气急切严厉,倒把云珂骇了一跳。 发泄完心中不满,见皇上呆呆地注视著自己,云璃也惊觉自己刚才的行为过於莽撞,似乎於君臣之礼有所不妥。连忙站起身来,恢复冷静道: “臣言语鲁莽,请皇上降罪。” 云珂摇摇头,伸手拉住他: “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俩,不必如此多礼。” 云璃闻言,心中一跳。记得十一年前,皇上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看著云珂温柔慈爱的目光,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拉他重新坐下,云珂给他也斟满了一杯。举起自己的酒盏,闻著醇酒浓香,流逾著琥珀般的色泽,对云璃微微一笑: “云璃,知道这是什麽酒吗?” 云璃疑惑不解,轻声回道: “是百泽内海进贡的龙涎留香。” “不错。这是朕最喜欢的酒,也是父皇最喜爱的。”转动著酒盏,云珂轻叹口气,“朕十四登基,至今已有十一年。浩瀚神殿每年进贡此酒百坛之多,可是朕到今日,却最多只饮过三坛。云璃,你知道这是为什麽吗?” 云璃闻言,心中轻颤。 云珂见他神情,知道他已经了然,却仍然自问自答般轻声道:“因为朕若要保命,就要禁酒、禁情、禁色!” 说著,一杯饮尽了醇酒。苦笑道: “虽然未必需要做到完全禁忌,但是这麽多年来,朕压抑性情,淡泊情爱,连自己最喜爱的美酒都不能尽情的享用,你以为是为了什麽?就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为了不负父皇所托!” 云璃静默半晌,轻声道: “臣刚才言语鲁莽,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云珂见云璃仍像以前般淡然有礼,丝毫不逾矩君臣界线,心下微感失望,也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正要伸手再斟一杯,却见云璃抢先一步,取过了酒壶,慢慢为他斟满。 放下酒壶,云璃举起自己那杯酒盏,对皇上淡淡一笑: “臣向皇上赔罪,自罚一杯!”说著一仰头,饮得干净。 云珂心下释然。 二人虽然从小分离,身份有别,感情疏离,但是兄弟情谊,却好像是怎样也抹不灭的。 32 凝视著窗外瓢泼的大雨,云珂皱紧眉头。 福气端著药进来,正看见皇上一脸忧色地望著屋外的雨势,不仅心下暗叹。 福气是自皇上登基以後才调到身边伺候的,对皇上从前与昭阳侯的事情并不十分清楚。 他一直觉得皇上是位像水一般的男子。在朝堂上,是浩瀚无边的海水,无论暗里多少激流涌动,面上却总能保持风平浪静。在朝堂下,又变成一池清湖,明亮柔和,散发著宁静之色。 一直以为皇上的性子总是那麽温温淡淡的,好似从未有过大喜大悲。以前有个怜惜,使皇上的一湖清水断了一个口,涓涓溪流缓缓溢出,虽浅薄清淡,却舒心弥久。但是现在回来个昭阳侯,却好似在皇上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了阵阵狂风,波涛汹涌,终於冲破了缺口,使静逸许久的湖水如洪水潮涌般决堤而出。这才使人豁然发觉,原来皇上平静温和的性子下,竟隐藏著如此丰沛的情感。 “主子,该喝药了。” 云珂看著福气手中黑漆漆的药碗,撇了下嘴角,拿起来慢慢喝了。没想到自己终於又有这当回药罐子的一天了。 虽然为了捉拿刺客与内奸,已经仔仔细细地安排妥当,但是若不付出点代价,又怎麽能让对方上当呢。自己假借巡城之机,捱了刺客一掌,装得伤势严重,引蛇出洞,费了几日功夫,终於将潜藏在皇城上下多年的数名内奸一举拿下。可是那一掌虽然早有准备,伤势不重,却还是引发出了多年前的旧疾。 当年成人礼上遇刺,敌人一剑穿透胸脉。虽然保下命来,却已经伤及肺腑。当时众多太医束手无措,连九转金针都不曾施用,就是因为伤势太过沈重,施针只会耗去自己最後的力量,只怕回光返照後就要早早归西了。所以一直只靠著延命果和灵芝草为自己吊著一口气。自己醒来後,又不曾好好休息,国事家事丧事战事一齐袭来,身心交瘁,伤势愈重,久久不愈。那时又正是十四五岁的成长之龄,遇上这等祸事,早早地便掏空了底子,留下永久宿疾。只是好在自己乃一国之君,宫里灵丹妙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日後细心调养,慎动情欲,禁忌大喜大悲,这几年来到与常人无异了。渐渐地,自己也忘了前事。 可是自从夜儿回来後,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诸多事情。焦急、忧虑、愤怒、喜悦、担心、彷徨,种种潜藏心底多年的情感齐齐涌出。再加上连月来日夜操心,积劳忧郁,终於再也压制不住这沈睡多年的旧疾,骤然迸发,不可收拾起来。当年那个药,却是不能再服,如今,也只好靠这些珍贵药材,慢慢补身调养了。 福气看著皇上的脸色虽然只是略显苍白,但是眉宇间却隐隐泛著青气,心下忧虑。皇上前些日子在皇城为了扫清刺客,多日未曾合眼,照实费了诸多心力。旧疾复发後,皇上却又不肯好好休息,面上虽然不显,可是谁不知道其实终日在忧心著昭阳侯。待刺客之事平定,将皇城事务交给二相和庆王打理,掩人耳目,只带著自己与几名月隐悄然南下。这一路奔波,纵然从宫里带了大量药材和御医们开的名药,却架不住皇上这样的操劳自己。今天要不是为这暴雨所阻,皇上必定会连夜兼程,不行到幽江不会停下。 现下虽然住在客栈里,但一脸的忧色,必定又是想起昭阳侯来。 福气微觉奇怪。既然根据昭阳侯留下的线索,已推断出是万花谷的人带走了他,想必他们自己人应该不会对昭阳侯不利,皇上却为何仍然如此忧心忡忡?自己按照皇上的吩咐,已经在枫极身上下了傀儡香。枫极熟悉万花谷的行事作风,只要他能找到昭阳侯,自己一定会知 分卷阅读40 道。这一路上,他们就是紧追著枫极身上的傀儡香踪迹来到这里。过了幽江,最近的城市就是青州了。 福气上前轻声道, “主子,早点休息吧。” 云珂皱紧眉头,“福气,不知道为什麽,朕今日心里总有些不安。” “那是您这些日子太累了的缘故。您现在这样劳累,再不注意休息,只怕还未找到昭阳侯,您自己就要先撑不住了。”福气担忧地说。 云珂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突然站起身来,在屋里不安地来回踱步,然後又回到窗前,看著窗外发呆。 福气不知道皇上在想什麽,只好在一旁陪著。外面雨势渐小,天色已经漆黑,寂静的雨夜,只听见豆大的雨珠劈里啪啦地不停打在窗框上的声音。皇上的神态有些异样,让福气也微觉不安起来。 突然,就见皇上弯下腰来,右手紧紧按住左胸口,脸色苍白。 福气大惊,连忙上前扶住皇上, “主子,您怎麽了?” 云珂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一般,让他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夜儿!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现在到底人在哪里?你是否平安? 云珂抓住福气的手,脸色苍白地看著他,想说什麽,却又不知道要说什麽,因为这种感觉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福气慌张地扶住皇上,看著皇上的样子,不像旧疾发作,却又不知是什麽缘故。 突然,一声似在耳边的呼唤伴随著某种焦虑不祥之感铺天盖地的朝云珂涌来。他猛地站直身子,死死地盯著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除了茫茫的黑夜,什麽也看不见…… “云珂……” 那声呼唤恍若幻觉,却又真实的可怕。 云珂终於支持不住。 福气惊恐地看著皇上在窗前呆立片刻,突然一口鲜血呕出,脸色煞白,向後倒去…… 破庙外,几匹骏马在雨中不安地嘶鸣著。漆黑的夜里,只有庙里微弱的火焰勾勒出一丝明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里面晃动片刻,终於渐渐归於了沈静。 一丝浓郁的血腥味,缓缓地自破庙里散出…… 33 云夜背靠在墙上,左手护著腹部,右手攥著流云剑,盯著已经横尸眼前的几名闯进庙内的不速之客,眼中点点冷屑中闪烁著嗜血的光芒。 凭这些杂碎还想打他的主意,真是痴人说梦。 这几名躲进破庙避雨的人,正是附近龙帮和其他几个帮派里还说得出名字的黑道人物。他们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惯了,声名狼藉,谁人也不放在眼里。 初时他们并没有认出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是谁,见他孤身一人,也不以为意,尽自在破庙里落下脚来。直到微弱的篝火在劈啪爆裂的瞬间,晃映出他冷漠的面容,其中一人突然惊叫出声,声音里满是惊惧。 “沁云夜!” “是沁云夜?!” 其余几人震惊之极,几乎是喝叫出来,立刻都跳了起来,个个抽出刀剑,如临大敌般盯著角落里的人。沁云夜是近年来最为冷酷无情的武林盟主。龙帮虽然不是武林正道,靠著水上生意过活,但也没做过什麽了不起的大恶事,在黑道上也不算什麽名堂,历届武林盟主对他们这类帮派都是睁一支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沁云夜却与其他自诩正义或以武功震慑江湖的盟主不同,行事我行我素,作风亦正亦邪,即不关心武林正统,也不理会黑道恶行,只要不犯到他,他一向不闻不问。是个让白道头疼,黑道胆寒的人物。当初龙帮的前任帮主不知何事得罪了他,不仅被他一剑割掉了脑袋,还追杀龙帮帮众上百名,差点灭了这个百年老帮派。 云夜冷冷地看著他们,认出是几名黑道上的人物,真是冤家路窄,知道今晚可能善罢不了。若是平日,这些人如何在他眼里。只是现在自己身上不便,刚刚才压下不安分的胎息,这会儿若要使用内力,心下也不禁不安。 这几人也是在黑道上混了多年的老江湖,此时隐隐觉出不对来。仔细打量著沁云夜,见他虽然神色冷峻,眼神锐利,但是脸色苍白,蜷坐在角落里,身上雨水未干,似乎是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而且他单枪匹马,孤身一人,自己这边却人多势众。若是他们一拥而上,沁云夜武功再高,只怕也无能为力了。此时正是杀他的大好机会。若真能杀了这昔日的武林盟主,他们龙帮不仅报了当年大仇,还可以和其他两个帮派立刻扬名黑道,名震天下。到时候,谁会理会他们倚多为胜,趁人之危轼杀前任武林盟主。 这会儿,他们早已经忘了万花谷的厉害。 几人互视一眼,盘算已定,顿时胆气豪壮不少,扬声大笑:“沁云夜,敢到我们青州来,是不是想找死。你行事手段毒辣,怎配做什麽武林盟主,当年你伤我同道中人无数,看来是老天也不容你,特意叫你今日来送死。” 云夜暗视一遍内息,慢慢站起身来,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这却比什麽侮辱都厉害,几人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二话不说,团团围住他,刀剑交加攻了上去。 云夜冷冷一笑,靠墙而立,右手一挥,流云剑暴出一片寒光,狂龙一般向几人卷去。 一交上手,几人顿时明白他们大错特错了,沁云夜的武功实在比他们想像的要厉害得多,即使行动不便,他们几人加起来却还不是人家的对手。可是在流云剑凌厉杀伐的剑光中,他们已经连逃走的能力都没有了…… 刺穿最後一人的心肺,云夜身形一滞,靠墙而立,左手护到腹部上,大喘几口气,只觉刚才好不容易安分下去的胎儿,这会儿又再次大闹起来。身上未干的衣服,瞬间又被冷汗浸透。 寂静的庙内,从那几人身上流出的血腥味道愈加浓重,让云夜难受地几乎要呕了出来。淡淡地扫视一眼鲜血狼藉的破庙,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云夜冷冷地开口。 “出来!” 迟疑半晌,一个人影从庙後慢慢闪了出来。正是已有一个多月未见的枫极。 “你怎麽会在呃……”凌厉的质问被突如其来极痛打断,云夜猝不及防,不禁呻吟出声,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 “少、您、您怎麽样了?”枫极疾步奔过去,扶住云夜。 其实他两日前,已经追上柏、林二人的踪迹,只是一直暗暗跟著,未敢上前会合。今日下午,他见马车驶进密林,因为非常了解万花谷的行事方式,所以也未跟进去,只是在林外守候。谁知下午,突然见马车飞快窜出密林,一瞥之间,竟然是少主坐在驾驶座上。不及思索少主是如何摆脱柏、林二人,急忙策马追在身後。 暴雨很快倾盆而下,少主的马车又行得极快,让枫极非常忧心他这样的身子怎麽能淋著暴雨如此急行。因 分卷阅读41 为不敢让少主发现,他一直保持著一定距离追在後面,谁知竟然数次差点在迷茫的大雨中被马车甩掉。冒雨行了近两个时辰,连枫极都感到有些吃不消时,才看到少主似乎支持不住,远远地在破庙处停下歇息。他也连忙将马藏在隐蔽处,潜入庙内守候。 由於云夜功力大失,身体衰弱疲惫,并没有发现他。直到那几个不速之客闯进庙内。 当枫极看到少主剑芒闪烁地挥出流云剑时,心脏紧张得几乎要停止跳动,终於按耐不住,暗中出手相助。他虽然做的极为隐秘小心,可是又怎麽能瞒过云夜的耳目,到底还是被发现了行踪。 云夜已经无力说话,任由枫极扶著自己坐倒在地。体内真气四处乱窜,终於还是伤到胎息。只觉得腹中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一阵剧过一阵,整个人都禁不住要痉挛起来。夜晚的凉风和著雨丝刮了进来,早已湿透的衣襟经这寒风一吹,顿时冷若寒冰,连枫极都不禁被这寒意惊得发颤。 云夜心知不好。虽然枫极的内力透过背心缓缓流入,将紊乱的真气渐渐压下,可是腹中的剧痛却没有丝毫缓止的迹象。他日间听闻云珂的消息,精神上的刺激已经影响到胎儿。下午又冒著暴雨颠簸急行两个时辰,胎儿躁动多时,好不容易服了两颗九华凝露慢慢缓了下去,刚才却又一番激斗,只怕胎儿终是受了伤。自己刚才虽然心中怨恨过它,但这孩子毕竟是自己千辛万苦为云珂求来的,若真不保,实是心痛之极,何况云珂对它又是何等期盼。 云夜紧紧药著牙关,疼不出声。又念及云珂,更是痛入心扉。双痛齐下,纵是他这样冷硬之人,也要受不住了,脸色煞白,大滴的冷汗不停从额上坠落。 枫极不断输入内力,却见少主毫无转好之象,也知是胎儿之故,情形不妙。不由手足无措起来,暗恨自己当年怎麽没在万花谷多习些医术,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少主如此受苦,无能为力。 云珂!云珂!云珂!…… 极痛之中,云夜在心里不停地唤著这个名字。 也好!若云珂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便和这孩子一起去陪他便了,黄泉路上也不让他寂寞。 感觉身下有液体缓缓渗出,云夜神志渐渐模糊起来,疲惫的身体早已瘫软,心底竟不由自主冒出这个念头。长睫迷蒙之中,恍惚见到一人锦袍裘带,缓步踏进庙来。 “云珂……”云夜意识迷茫地唤出这个名字,终於再也支持不住,一片黑暗袭来,自己已无力反抗,陷入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34 自从皇上呕血昏迷後,已经过了十天。由於皇上醒来後执意不肯休息,定要立刻启程赶往青州。但是皇上由於旧伤复发,身体虚弱,若是强行赶路,怕是撑不住的。於是福气大胆在皇上每日服用的药里下了浅量的舒神散,使皇上每日都昏昏沈沈,全身无力,不能上路。如此拖著,终於让皇上在这幽江北岸的凉州城内整整停留了十天。客栈周围十里,都已经布满了大内密探和月隐的人,安全无忧。 七天前收到确切消息,枫极已经找到了昭阳侯,现正在去往万花谷的路上。 那时皇上刚从昏迷中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为何,却更加忧虑起来,即刻便要赶路。福气不得已,才给皇上下了药。 福气并不畏惧皇上发现此事,毕竟在那日之後,自己面对的就已不再是明月王朝的皇上,而是与自己生息相关的主人。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再是皇宫里的大内总管,而是只为皇上生、为皇上死,只专属於皇上一人的‘日耀’。 由於云国皇室血脉精贵,又一向受到诸多骚扰。所以几百年来,每一位皇位继承人,自懂事後就会为自己培养一名日耀,将自己的鲜血混和秘药,制成特殊的药蛊给日耀服用,此後生息相关,如影随形。 月隐效忠的是当朝皇上,保护的是一国之君。而日耀忠心的是自己的主人,服侍的是自己的主上。即使江山换主,皇帝易位,他福气的主人却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云珂’这个人。 “皇上。”福气端著药走进屋内,见皇上正闭目躺在床上。 云珂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来,看著福气手中的药,叹了一口气。 “朕已经好得多了,你还要给朕服这药麽?” 福气闻後,知道皇上已经明了自己下药之事,却仍然不卑不亢。 “属下是为了主上好。” 云珂沈吟片刻,抬起眼来盯著福气, “朕问你,这药里除了舒神散,你还下了什麽?” 福气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伸出手来!” 福气却站著不动。 “朕要你伸出手来!”云珂厉声道。 福气犹豫片刻,终於放下药碗,缓缓伸出手臂。云珂一把抓了过来,掀起衣袖。只见福气双臂从手腕向上,竟然布满斑斑刀痕,新旧不一,有些尚血迹未涸。 云珂虽早有猜测,但真的看到这些满目狼藉的伤痕,尤忍不住震慑住。 “你、你……”云珂抓著福气的双手轻颤,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气愤。 福气‘噗!’一声,双膝跪下,还是那句话。 “属下是为了主上好。” 云珂望著他那张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娃娃脸,发现上面已经布上沧桑之色,不禁心痛的长叹一声。 “福气,你知不知道以日耀之血为朕补身,是要折寿的。当年朕重伤之时,你连续百日为朕以血养血,制成血药予朕服用,已经折去你将近二十年的寿命。朕当时就下定决心,决不会再让你这麽做了。你却……” 福气抬起头来,认真地看著皇上,语气真诚, “皇上待福气之心,福气感激莫名。但是当年皇上从先皇培养的众多朱血稚子中,选中了福气,福气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在福气心里,皇上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云珂深深地望著自己的心腹,感慨地道, “福气,福气!朕当年为你命名为福气,便是希望你能是个有福之人,不要像……”云珂突 然顿住,想到什麽似的,神色沈痛。 每一位皇帝的日耀都是最隐秘之事,除了皇帝自己,无人知道他们是谁,甚至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每位皇上一生一般只有一名日耀,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皇上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福气却已经深深理解皇上的意思。皇上为他命名为福气,他如何会不晓得皇上待已之心。自己正是为皇上这种温柔睿智的性情和人品所折服,心甘情愿为皇上付出所有。不禁轻声道, “皇上不必为属下难过。当日,属下服下以皇上鲜血制成的药蛊时,属下的性命就已经和皇上生息相关了。若皇上有什麽不测,属下岂不是也要遭殃。所以属下这是未雨绸缪,骨子里是在为自己打算著呢!您这样在意,属下的脸皮这麽薄, 分卷阅读42 岂不是要不好意思。”说到後来,又变回以前诙谐的语调,开玩笑似的。 云珂确是温柔之人,即使是自己的属下,甚至是奴才,他也不愿拂逆福气的忠心。便呲笑道, “你的脸皮若薄,朕的沧浪城城墙岂不是早就要倒了。” 说著,端起放在身旁的药碗,一饮而尽。 福气接过空碗,笑道, “皇上放心,福气特制的这千灵万灵汤药,今儿可是最後一副了。” “哼!亏你还有脸说,这事也就你敢做。别以为朕不舍得罚你,早晚有一天给你好果子吃。还不赶紧滚下去,别让朕看著你心烦了。” 福气又和皇上嘻笑了两句,知道皇上心思稍宽,这才乖乖退了下去。 待福气带上房门退下去,云珂靠回床上,从怀里掏出那日云夜丢在马车里的锦帕。 近一个月来,这块锦帕他一直贴身收著,时时拿出来聊慰思念之情。细看时,才猛然忆起,这竟然是当年在昭阳侯府後院的茶花园里初相识时,自己为他束在发上的那块南海国的丝绢秀帕。自南海灭亡後,这种上等秀帕已不复生产,自己也早记不得了,亏得他细心保存了这麽多年,色泽仍然鲜豔如新。 夜儿…… 想起那日的慌乱不安,云珂禁不住紧紧把锦帕贴在心口上。 但愿你平安无事! 云珂暗恨自己无用,竟然昏迷过去那麽久,错失了追上夜儿的时机。现在夜儿大概已经被带回了万花谷。自己若想把他带回来,必定免不了要与那人见面,而那个人…… 看来前尘旧事,往年的恩恩怨怨,终究是免不了要翻出来的。也好!早日面对,也可早日放下,了却大家一个心结。这事总有一日夜儿会知晓的,只是不知到时他会不会怨我。 不!夜儿不会!夜儿永远不会怨我。 云珂心中愁思百结,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秀帕。 可是自己心中却毕竟是有愧的…… 35 第二日,云珂带著福气与三名月影随侍,弃车换马,也不再追赶枫极留下的傀儡香踪迹,而是直接向万花谷出发。 前日得到密报,徐相带著玄武军令已经到达炎国边境,随时可以调动当地四十万玄武大军。云环带领的百名隐卫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炎境,一切准备妥当,战争一触即发,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找到夜儿,才可以安心。 行了十多日,终於到达了云国南部,群山环绕的昆山。 只见无尽的青翠苍茫,延绵万里的重峦叠幛,绵绵续续,远近高低,蜿蜒而上。 绕过重重峡峰,山回路转不知几多重,终於来到云深不知处的万花谷入口。 一人一马,似已在谷前等待多时,见到一行人到来,那人走到云珂马前,跪下行礼: “草民桐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桐枢站起身来,低首恭敬地道, “桐枢奉谷主之命在此恭候皇上大驾。谷主已等候皇上多时,请皇上随在下入谷。” 云珂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身後随侍。轻拂袖袍,缓步而前。 桐枢道:“万花谷虽然地处群山峰中的平地处,但距此入口尚有一段距离,路势崎岖陡峭,车行不便,但乘马却是无碍的。皇上还是请上马吧。” “若是徒步入谷,需要多久?” “大概一个多时辰。”桐枢回道。 “既然如此,朕就徒步入谷好了。”云珂凝视著前方曲曲幽幽的小径,似明非明,似暗非暗,淡淡地说。 桐枢微愕,第一次抬头正视了这位当今圣上一眼。 只见云珂一身儒衣,色泽素雅,服饰随意,丝毫不显张扬。虽神态沈静,面目柔和,但眉宇间高华威仪,周身贵气萦绕。隐隐予人一种万里鹏池羽翼暂蔽,随时便要展翅!翔於九霄之上的内敛之感。 心下不禁一分惊叹,一分心折。 即刻,桐枢也不再多话,将马匹撂在谷口,转身带路而入。 行了大半个时辰,云珂微觉疲惫,额上见汗,白净的双颊也染上一层红晕。虽觉得体力似有不支,但见山谷之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心情却渐渐疏朗。 又行了一段,转过一道小径後,视野骤然开阔,眼前却是一片连绵无垠的花谷。群花绽放,各显风姿,错落之间,井然有序,实不负万花谷盛名。远处传来飞瀑流涧之音,隐隐可见碧湖青波,烟气蒙蒙,几似误闯九天仙境,不意间已脱离凡世红尘。 几人都被这人间仙境所惑,不由停下脚步。 云珂赞道:“天下丽景,不过如此。” 心中暗叹。虽不知当年那人是怀著何种心愿,弃武林盛名,江湖尊位於不顾,幽居於此。但自己若不是身萦国事,肩负天下重任,倒真愿此生可以与夜儿终老於这万花谷中。 几人穿过花谷,来到青波湖畔的山脚下,面前出现两条小径,通往不同方向。 桐枢指著其中一条小径躬身道:“请皇上一人独行,谷主就在前方等候。” 福气身形微动,却见云珂对他们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不妨事。你们在此等候。” 说罢,举步向前去了。 小径沿著花丛,越行越高。登至小山的半山腰处,出现一片树林。一人在青松树下,倚崖负手而立。 闻到云珂的脚步声,那人慢慢回首。双目深沈凝结,向云珂缓缓射了过去。 人说‘外甥像舅’,这话是有道理的。 他一双与云夜几乎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丝毫不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有所磨损。但这双眸里,却比云夜多了三分美丽,一分愁、一分怨,还有一分融在骨子里的媚。 云珂不由心下诧异。 适才见其背影,身形笔直,肩背挺拔,气势凝重,让人不由生敬畏之情。但见到面容,却出人意料的秀丽精致,似乎与其气势不符。论容貌,云夜与他至少有七分的相像,却比他多了几分冷硬。论气质,二人也是迥然不同。 与此同时,沁寒风也是大感意外地审视著这位当今圣上。 一身的儒衣,掩不住其内在光华;俊秀的容颜,盖不住其迫人气势;温和的举止,亦藏不住内心的坚韧。一双轮廓优美的双眸,奇妙的流转著清澈与瑰丽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异常和谐的色彩。当真是位谪仙般的人物。 “贞帝大驾光临蔽谷,实在荣幸之至。”沁寒风的声音幽冷动听,态度冷漠,丝毫不露心中所想。 “朕特来拜会谷主。” “沁某何德何能,竟劳贞帝步行入谷拜会。”沁寒风嘲讽地冷笑道。 见到皇帝,一不行礼,二不尊敬。这种桀骜不驯,唯我独尊的性情,倒真不愧是云夜的亲舅舅,竟是舅甥相习。 “谷主不必在朕面前自谦。谷主聪明绝顶,运谋有策,当知朕所为何来。”云珂淡淡地挡了回去,不为所动。 “沁某愚钝, 分卷阅读43 皇上莫不是为了吾侄云夜?” “谷主明知故问了。” 沁寒风冷笑一声,“既是如此,皇上怕是白来一趟了。” “谷主什麽意思?”云珂心中一凛。 沁寒风眼神幽冷,表情中带著一丝冷酷道:“云夜腹中胎儿不保,已於半个多月前流掉了。身体因此折损的厉害,功力也尽失。现在他只有在谷中好好休息,调养生息,将来方有痊愈的可能。沁某是断不会允许任何人带他出谷的。” “什麽?”云珂大惊,只觉晴天霹雳袭来,眼前顿时一片迷茫。 36 心脏被狠狠地绞在一起,再被硬生生地扯裂。如此撕心裂肺的痛感,让云珂脚下一颤。 沁寒风面无表情地看著他,道:“皇上不必如此伤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皇上年轻有为,英俊聪慧,将来自有无数佳丽愿意为您生儿育女,皇嗣不成问题。云国皇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皇上要寻良材将相也是不计其数。区区云夜实在不值得皇上如此劳师动众,皇上还是请回吧。” 夜儿,夜儿,是我害了你…… 云珂扶住身旁的大树,阵阵心痛。沁寒风後面的话似乎充耳未闻。 不知过了多久,心神渐渐镇定下来。 “朕要见他。” “没有这个必要。云夜也不想见任何人。” “朕、要、见、他!”云珂抬起头来,神色坚定,不容拒绝。夜儿可以不想见任何人,却绝不会不想他。 沁寒风冷然道:“沁某刚才的话皇上没听见麽?云夜腹中龙种已失,武功尽废,於皇上在无任何用处。皇上又何必执著。” “即便如此,他依然是朕的昭阳侯。朕不仅要见他,还要把他带回沧浪,谁敢拦朕!”云珂心中突然清明起来,挺直背脊,威然道。 沁寒风眼神锐利如电一般射向云珂。 “带他回去又能如何?难道皇上要让他眼睁睁看著您佳人美眷,儿女成群,自己却孤身一人,寂寞孤独?”沁寒风语气凄然凌厉,满含质问愤然之意。 云珂深吸口气,双眸凝起一片晶亮,直视著沁寒风缓缓道, “他是朕决定终身相伴之人,朕绝不会让他一人孤单寂寞。此生除了他,朕也不会再有其他佳人眷侣。” 沁寒风如被点中穴道一般,木立如雕塑。他万万没有想到云珂竟然会说出此话。 他良久不发一语,呆然凝视云珂片刻。 “皇上九五至尊,当知君无戏言。此话一出,便不可更改。” “朕自然知道。” “即便他再也不能为皇上孕育子嗣,皇上今生血脉无望?” 云珂想起几个月前,云璃也曾有过类似的质问,淡然道:“待朕百年之後,从皇室血脉中选一聪颖适合的子嗣继承大统便是了。” 沁寒风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似是大喜,又似大悲。“那麽皇上又可曾为云夜想过?皇上想让他以什麽身份与您相伴终身?” “朕便是为他想,才口出此言。至於身份,谷主不必担心,朕两个月前便已拟好立他为後的草诏。即使他腹中龙嗣已失,朕的心意也绝不会改。” 纵使沁寒风这样遗世孤傲之人,也不免被云珂的话震得瞠目结舌,呆立半晌。 眼前这位当今圣上,云国最高权力者,竟然能如此自然坦率地说出这种让举世震惊的话。要知道,虽然云国皇室不乏有男宠之事,但五百年来,明月王朝却从未有过立男人为後的事。即便前朝时期,也只听闻曾有皇帝立过男妃,还是因为逆天运子,“母”凭子贵之故。 沁寒风见到云珂的第一眼,便知他是个外柔内刚之人。此刻见他神色坦然,眼神坚定,谷中清风来,扬起儒衣素带,似要带这谪仙人物飘然乘风归去,却被帝王之气所阻。 云珂实不愧为一国之君,自有他独有的气势。 沁寒风突然转过头去,望向山谷,看不清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麽。 云珂耐性地站在他身後,也是默默沈思。 不知过了多久,沁寒风幽幽的声音传来, “沿著这条山路左转,云夜便在那里。皇上若想见他,就请自己过去吧!” 转过山弯,沁寒风的身影已不可见。山路沿著地势,开始往下渐行,片刻之後,转过山背,来到另一侧的山脚下。 走到这里,石子小路嘎然而止,面前竟然出现一大片的白色茶花,在风中摇曳著自己独有的风姿,漫山遍野地爬满了整个小山坡。 云珂大受震动,恍惚间仿佛置身在昭阳侯府的後园中。 茶花花期短暂,只有短短1个月,春光似水,此时六月时节,应该早已谢了。却不知这里种的是什麽品种,又或用了什麽方法,朵朵重瓣的茶花,开得那样纯洁,那般娇豔。 云珂沿著花径,一步步缓缓前行,心的律动也渐渐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来到坡顶,向湖畔方向望去,呼吸顿停。 一人白衣如雪,脸色苍白,正闭目仰卧在不远处花丛中的空地上。若不是那一头如墨般漆黑的长发,几乎就要与白色的茶花融为一体。 云珂像被定住一般,双腿再不能移动分毫,只是痴痴地看著前方的人儿。 云夜突然似有所感,睁开双眼,向云珂的方向望来。 四目相视,似水流年,空气中微微的花香,清风中淡淡的暖意,霎时间这些事物再不存在,天地间就只剩下对方的双眼。 往事如烟,一幕幕穿过云珂脑海,空间与时间,仿佛永恒未变,又仿佛经过了千年万年。 不知何时,双腿自己动了起来。一步、两步、三步……渐行渐快,最後不由向云夜疾奔过去。 云夜的眼神露出一丝迷茫,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云珂,仿佛置身梦中,唯恐又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幻觉。直到云珂向他奔来,云夜全身一震,倏地睁大双眼,撑起身子,情不自禁向云珂伸出手去。 一眨眼间,已被云珂紧紧搂在怀中。 “夜儿、夜儿、夜儿……” “云珂、真的是你吗?”云夜双手死死揽住云珂的脖颈,指甲几乎渗进肉里去,云珂却似全无所觉。 二人紧紧拥在一起,天地万物俱已不在,只是深深感觉彼此的存在。 37 不知过了多久,云珂猛然忆起夜儿现在身体衰弱,连忙松开手臂,可是云夜却反而更紧的搂住他,不肯放手。 “夜儿、夜儿、我在这里,就在这里……”云珂跪在云夜身畔,拍抚著他的肩背,不断在他的耳边、发际轻吻。 “嗯……”云夜终於感受到云珂真实的存在,放松身体,倒在他怀里。只是双手仍然紧紧抓住他的臂膀。 “夜儿!”感觉到怀中人的虚弱,云珂一阵心痛,左手托住他的背脊,右手自然向他腰际滑去,却猛然顿住,浑身一僵。 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却见云夜的腹部高耸圆隆,比一个多月前膨胀许多, 分卷阅读44 哪里有流产的痕迹。手颤抖地轻抚上去,小心翼翼地求证,那炙热的温度,跳跃的感觉,都在在地表明孩子的存在。 云珂顿时明白刚才沁寒风只是在试探自己。他和夜儿的孩子还活著,还好好活在夜儿的腹中。 虽然他并不会因为孩子是否存在而改变对夜儿的心意,但是他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唯一的亲弟弟又自幼分离,远在他乡,因此心底对这个孩子的渴望实是强烈之极。 双眸氤氲出浓重的水气。他连月来焦虑担忧,刚才又为夜儿和孩子伤痛不已,现在终於放下心来,再也不想忍耐自己的情感,只想放纵地宣泄一场,任由惊喜交集的泪水从腮边滚滚滑落。 “云珂……”云夜从未见过他落泪,即使当年先皇出殡时,云珂也未曾如此。看著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云珂的双眸中不断溢出,滴落到他的面上,心痛之极,顾不得别的,笨拙地伸手帮他擦拭。 他的右手尚攀在云珂肩上,只用左手仿佛怎麽也抹不尽云珂的泪水,便抬首伸出舌头,胡乱地吻去他脸上的泪痕。 云珂心情激动,情不自禁侧过脸颊,寻到云夜的双唇便深深吻了下去。 温柔而热烈的吻,席卷了彼此的一切。微微苦涩的泪水的味道,益发刺激了两人澎湃的情感。唇齿纠缠,但求一生一世。 当这个吻结束时,云夜已瘫软在云珂怀里。 云珂轻轻揽著他躺倒在地上,侧身搂著他,仍然在他面上、额际、耳旁轻吻不断。 空虚焦虑了许久的心灵,怎经得起如此幸福的刺激。云夜只觉得这一切就像在做梦,但愿自己永远不会醒来。紧紧靠在云珂胸前,拼命感受著云珂的气息。 突然,腹中的一阵绞痛,让他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怎麽了?是不是伤到你?”云珂慌乱地抬起身子问。 “没事!我没事!”云夜连忙把他拉下,再次靠回他的怀里,“只是孩子在闹罢了,一会儿便好。” 云珂右手抚上夜儿那圆滚滚的腹部,感觉他肚皮下胎儿的阵阵蠕动,手掌便轻柔而规律地帮他揉抚起来。 其实胎儿实在闹腾得紧,云夜正腹痛的厉害。那日在破庙之中大伤胎气,若不是沁寒风及时赶到帮他止血保住了胎儿,只怕现在他和孩子早已共赴黄泉了。从那日以後,胎儿便甚不安稳,每日都要闹一闹他,搅得云夜难受之极。沁寒风却冷冷地说:“你若想要这孩子,这情形便是好事,说明胎儿健康,正在茁壮成长。你既然定要朱血怀胎、逆天孕子,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日後诞子丹的药性还要渐渐改变你的体质以适合生产,胎儿吸收朱血的营养也会日益健壮。你最好老老实实在谷中休息,调理好自己的身体,不然凭你现在身子,只怕捱不过生产。到时我对不起姐姐的嘱托也就罢了。那位皇上伤心一阵子,自然也会把你忘了,日後左拥右抱,尽享後宫之福,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云夜虽然恼恨沁寒风话语无情,但自知自己现在的身体确实如他所言,无法反驳。 沁寒风又冷笑道:“你担心那位皇帝重伤昏迷,我看倒不见的。他父亲是个成精的老狐狸,他这只小狐狸又怎麽可能轻易被人伤了去。再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便不信他会蠢得让当年旧事重演。你也别小看了他,他十四登基,至今也有十一载,云国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边境诸国恩威并施,个个都臣服在他脚下。就是有杀父之仇的炎国都能笑脸相迎。哼!我看他运筹帷幄,用人有度,不是个能让人欺了去的人。重伤昏迷云云,只怕是他的计罢了。忍耐这麽久,再不跟炎国翻脸,他也不配做什麽皇帝了。” 沁寒风的话云夜自然是明白的。那日初听云珂的消息,让他慌乱了心神。後来遇见枫极,将皇上命人把他放了,又安排他追来的事情说了,云夜便知此中恐怕另有隐情。自己虽然忧心,但被舅舅亲自逮了回来,自是插翅难飞。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体,无论如何是出不了谷的。只得按耐心神,强迫自己静心休养。 谁知云珂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喜悦相思之情实不可抑制,心情激越。偏偏此时胎儿也要来凑热闹,定是要在他腹中大动一阵,引起二位父亲大人的注意。 38 说来也怪,这孩子仿佛感觉出安抚他的人是谁,在云珂温柔的抚摸下,竟然渐渐安静了下去,比往日老实的多。 云夜躺在云珂怀中,只感到无比的安心与满足。 云珂静静地搂著他,两人相拥躺在茶花丛中的空地上,好像都有千言万语要对对方说,可是又觉得此刻什麽都不必说,只要感觉彼此的呼吸和温暖就够了。 过了良久,云夜突然开口:“为什麽流泪?” 云珂的手仍然轻轻在夜儿腹上抚摸,听到他的话,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因为太高兴了。见到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感谢伟大的水神!” 云夜抬起头来,细细看著云珂,伸出手沿著他的面容轻轻划过,眉头微蹙地轻喃:“怎麽瘦了这麽多?脸色也不好。” “这是我要说的话呢!”云珂叹了口气。他刚才抱著夜儿时,便明显感觉到他的消瘦,原本健康强韧的身体,变得有些单薄起来,只有腹部相反地圆隆了一大圈。 “你放心,我好得很。”突然想起那日听到他重伤昏迷的事,连忙问:“你呢?遇刺的事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受伤?伤好了吗?” “我没事,也没有受伤,那些只是我放的烟雾罢了。” “我不信!”云夜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让我把把脉!” 云珂知道夜儿精通医道,若让他把脉,必然会发现自己旧疾复发的事,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肯。便道:“若是有事,我如何能千里迢迢寻到这万花谷来?你不要担心!看你的样子,倒是消瘦了不少,怎麽不好好照顾自己!”说著,又忧心起来,“刚才沁寒风说你半个多月前差点腹中胎儿不保,身子也折损的厉害,是不是真的?” 云夜暗恼舅舅多嘴。却不知道沁寒风原话说的更过分,还存心不想让他们见面。 道:“别听舅舅胡说,没有那麽严重。孩子没事,我也没事!逆天受孕,原本就是要折损身子的,我的根骨好,日後慢慢调养,自然便会恢复了。” 云珂心中仍是担心,却不再说什麽。怕夜儿再提起为他把脉的事,抬头看了看正午的阳光,岔开话题:“怎麽一个人躺在这里?用过午膳了麽?” 云夜也正不想让云珂再问自己月来发生的事,便道:“没有。想晒晒太阳,便出来了。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云珂站起身来,将云夜慢慢扶起。他此时行动其实已颇为不便,但向来心高气傲,又对林棋等人心怀芥蒂,余恨未消,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们服侍 分卷阅读45 。 云珂也不认得路,便扶著云夜随著他走。两人边走边将彼此别来之情简单述说了一下。云夜瞒了破庙内大动胎气几乎性命不保的事,云珂则瞒了旧伤复发呕血昏迷之事。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旁边山脚下,沿著花谷山势而建的一片青竹庄园。 云夜带著云珂走进南面的院落,院门上题著:醉茶居。 云夜笑道:“这里原是舅舅的住所。十年前我回来时,硬和他换了过来。现在舅舅住在东面的‘抚尘轩’。其他人住在西边的‘辰星阁’和北边的‘芙蓉苑’。” 云珂微微一笑,望著满院与方才山坡上相同的白茶花,自然心领神会,明白他为何要与沁寒风换居於此。 走进内堂,竟然看见福气和桐枢站在堂内等候。 因为柏、林、枫三人都犯了云夜的大忌,枫极被云夜逐出万花谷,沁寒风也不再认他,只是念著他一路保护云夜,让他暂时在别处住著。谷里只剩桐枢,云夜还可以勉强接受他的服侍。 福气看见他们二人一起进来,提著的心总算放下,连忙走过来对二人行了礼。 云珂示意他起来,扶著云夜在桌前慢慢坐下。 桐枢上前对云夜道:“谷主说了,皇上若是愿意,可以先住在少谷主的‘醉茶居’。皇上的几名侍卫,属下也已经安排妥了。” 云夜点点头,“你退下吧。” 桐枢暗中送了口气。以前少谷主性子虽不好,但因为过於冷漠,整日除了念书习武,别的事只要不犯到他便无妨。可这次被谷主亲自出马从青州城边的破庙里带回来後,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常常为了一些小事大发雷霆。谷主又特别交待,不可让他动气伤身。自己一个人伺候他著实辛苦。现在少谷主心心念念的人来了,以後日子可以好过些。 当日,沁寒风也未再出现。云珂一直守著夜儿,两人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完的话。 此後几日,云珂便伴著夜儿在万花谷中住著。他知以夜儿现在的身体,已不适合远行,京城无论如何在他生产前是回不去了。何况有沁寒风在,夜儿在这里比让京城那帮太医照顾好的多了。 云夜问他何时返京,他只说朝中有二相和庆王打理,自己只在这里陪他。 云夜虽知这样不妥,但是他现在远行确实不便,若让云珂先回去,自己无论如何舍不得。天下事本来也不在他眼里,他才不关心什麽朝中大事,只要云珂在身边便心满意足。当下也不再问。 这日傍晚,沁寒风照例来帮夜儿把过脉,瞥了皇上一眼,待云夜服过药後信步而出。 云珂见夜儿昏昏沈沈睡了过去,便跟在沁寒风身後,随他来到醉茶居的茶花圃边。 “皇上还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谷主此言,莫不是要赶朕走?” “沁某岂敢!只是南边战事已起,想必皇上早有打算。” 云珂心下佩服。看来沁寒风虽然幽居万花谷中,於天下事却不落分毫。 “朕确实自有打算!但谷主恐怕不是为了关心此事吧!朕希望谷主能据实相告,夜儿平安生产的几率到底有几成?” 这几日来,云珂虽然不通医术,但也看得出来夜儿状况实在不佳。 沁寒风沈吟片刻, “大概三成左右。” 虽然早知道逆天孕子的比率是三成,但从天下第一医者沁寒风口中再次听到,还是让云珂心脏一顿,禁不住攥紧拳头。 “谷主可有把握?” “男子体型消瘦,髋骨紧窄。纵使体内可以孕育胎儿,但生产时,胎儿却出入无门。古时曾有医者不得已,采取剖腹产子,但多半是为了保胎儿,弃母体。” “如此万万不可。”云珂大惊。 “沁某自然也知不可。”想到云夜将来生产之时,沁寒风也不禁蹙起眉。他皱眉沈思的表情与云夜分外神似,却比云夜多了一份动人幽怜之感。说来他也是年近五旬的人了,可看起来却最多只有三十多岁。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麽办法?” “诞子丹的药性虽然正在慢慢改变他的体质,但只是为了使他的身体更适合胎儿的生长。至於临盆,就必须要改变他下体的结构。我每日要夜儿出去走动便是为此,但这远远不够。” 云珂也微微明白了沁寒风的意思。想到夜儿紧窄的臀部…… “实在迫不得已,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敲碎他的骨盆以助生产。但如此一来,云夜免不了要终身残废,卧床终生了。” “什麽?”云珂从未听过如此残忍的生产方法,只觉得全身血液到要倒流一般。 “不行!不可以!朕不许!绝对不许!”云珂禁不住失态的大叫。 “皇上您不允许也没有用!即便您贵为一国之君,可以号令天下,可以掌握生杀大权,但是您又怎麽能让夜儿平安生产?”沁寒风也怒上心来,狠狠地瞪著云珂,“别说云夜两次出血,差点胎儿不保,大伤了身子!就算他一直健康无事,要平安产子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他自己也明白。不然您说,还有什麽方法都让他们母子平安!” 云珂全身颤抖。 一身白衣,手握利剑睨视江湖的夜儿。 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班师回朝的夜儿。 一袭云服,太液池边迎风而立的夜儿。 那个始终傲然挺立的身姿,让云珂不能想象他敲碎髋骨,日後卧床终身的样子。 39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麽?”云珂颤声问。 沁寒风转过头去,似乎云珂现在的脸色他也不忍心面对。良久之後,长叹口气,缓下语气, “皇上不必如此。这件事夜儿恐怕也已经想到。他当初执意要为你逆天受孕时应该就有这样的准备了。现在只能祈祷他最好能平安顺产。否则别无他法!” 云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寝室的。黄昏的夕光中,夜儿正卧床沈睡。 手里握著刚才沁寒风递给自己的药瓶,作用大体和当初尤太医给的相同。可是现在,自己又怎麽有那种心情。想到沁寒风的话: “他现在身孕未满七个月,还可以接受承欢之露,您最好趁此与他多做几回,松软他的产道。待再过几日,便只能靠药物的作用了。” 将药瓶放到桌上,云珂在夜儿床边坐下,呆呆凝视著他的睡容。半晌,眼光又向下,移到他的腹部。看著那高耸的圆隆和下身窄小的骨盆,云珂无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怎麽了?干吗皱眉?”云夜不知何时睁开眼,正盯著云珂。 回过神儿来,云珂强笑道:“没什麽!见你睡的这麽沈,正在想著要不要叫你起来去散步。” 这话扭的生涩,云夜心下自然不信。瞥见桌上放的药瓶,有了几分了然,怕是舅舅和他说了什麽。抬头望望外边,夏日的天色尚早,便道: “那好,我们便去散散步吧 分卷阅读46 。” 云珂要伸手扶他起来,却被他笑著推开,“你当我是残废吗,难道处处要你扶!” 说著,自己慢慢起身站了起来。 他这话无意勾起云珂的心事,顿时心里一慌。 “别胡说!你只是怀孕,怎麽会是残废!” 云夜闻言心中一动,瞥了一眼云珂的神情。 云珂也自知失言,连忙站起来,携了云夜的手缓步步出屋外。 “这几日我见谷中风景秀丽,不知还有没有未曾去过的地方。”云珂随意地道。 云夜沈吟了一会儿。 “倒是有个地方,你可能没去过。我带你去看看。” 二人步出醉茶居,福气在後面想要跟上,云夜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福气暗自咽了口气,想到以往总是远远跟在两人身後,这次却不知有什麽不妥。犹豫著向皇上望去,谁知云珂此时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福气慑於昭阳侯的威仪,无奈不敢跟上,只好看著两人离去。 二人漫步来到湖边,云夜带著云珂转过一条隐蔽的小径,沿著青湖慢慢走著,不知不觉,竟然来到湖的另一边。 “你看!那里!”云夜指著前方不远处,矗立在湖边的一座建筑。 云珂一见,便知是座小神殿。 云国上下,凡是有水的地方,大都有这样供奉水神的神殿。水神是云国的主神,享有无上的尊荣与信奉。自己本来还在想,这样一片青烟蒙蒙清澈广阔的湖水,怎麽没见到供奉水神的神殿,却原来藏在这里。 两人走近,云珂望见里面果然有一座小型的水神塑像。 “你看那个水神像谁?” 云珂有些不解,看著那个神像。 “你不觉得他像你麽?”云夜笑道。 “像我?”云珂好奇心起,松开扶在夜儿腰上的手,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神像面前。 细细一看,只见这个神像与别处也没什麽不同,只是样貌似乎年轻一些,其双眸上,嵌著两颗琉璃石。 云夜见他还不明白,便直接说: “你看他的双眼,不是和你一模一样吗!” 云珂闻言,再回头细看,果然神像眼神颜色轻浅,迎著夕光流转之色与自己的双眸有几分相似。 云夜看著夕阳的余辉浅浅淡淡地洒在他身上,与身旁水神昭然相对,便如水神临世一般,心中爱极,轻轻赞叹。 “你有一双和水神一样的琉璃眼呢!” 云珂想起当年初见面时,六岁的他也是这样赞叹。一时不由感慨,似水流年,人生变幻莫测。当时的自己,又怎能想到和夜儿会有今日。 “夜儿……”云珂张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麽。 “你别说了。”云夜走上前去,微微觉得有些疲惫,身子沈重,便拉著他的手在神殿前的阶梯上慢慢坐下。 “舅舅和你说了什麽?” “……”云珂一手环过夜儿肩背,一手轻轻握住他抚在腹上的手,无言以对。 “你在担心这个孩子?” “夜儿,你、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出世……万一……”想到将来生产,云珂不知如何开口。 云夜沈默不语,靠在云珂怀里。 远处青烟湖上,夕阳霞光洋洋洒洒地披泼在湖面上,映得湖面赤豔如血,美到极致,好似也分外不祥。 40 “云珂……”沈默半晌,云夜突然开口轻唤。 “什麽?” 云夜转过头来,直视著云珂的双眸,语气低沈而坚定: “我要你知道,我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你!” “我知道……” 云珂心中一紧,感动地握紧了夜儿的手。 “那你可愿在水神面前发誓,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只属於我一人?” “夜儿?” “发誓,即使我有什麽不测……你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不会望其他人一眼,今生今世,只想我一人,只爱我一人!” 云夜毫不掩饰自己霸道、自私的企图。他知道云珂在感情方面是有些迟钝的,但他决不会把自己现在患得患失的心情说出来。 记得那日太液池边,云珂曾说过怕自己用情没有他深,怕有一天会负了他。他回答:“情之一字,唯心而已,何来深浅之说。……若有一日你因择爱他人而负我,我也无话可说。但只要我活著一天,就要想办法把你抢回来,不只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可是今日,他再无当初的把握。 想到那日破庙中,自己被舅舅救醒後舅舅说的话:“你两次大伤胎气,差点胎儿不保。又行过九转金针,身子折损甚巨。凭你现在身子,只怕捱不过生产。我本想借这个机会让你落胎,可惜到底太晚了,胎儿已经太大,如果此时孩子不保,你也要没了性命。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尽量帮你调养身体,将来生产时,或可保下你的性命,只怕你要付出超出想象的代价。” 云夜在谷中习医多年,自己的身体到底还是明白的。他用尽心机,耍尽手段,终於以这种方式得到了云珂,让他承认了对自己的感情。如果自己真在生产时有什麽不测,岂不是一切前功尽弃。他与舅舅不同,不会放任自己心爱人的心中还有他人的存在。云珂将来若爱上别人,那麽即使上天碧落下黄泉,他也必不甘心,定要纠缠云珂生生世世。 来生的事他不知道,但是今生今世,他绝不允许云珂的温柔、包容、爱恋有他人分享。 “别胡思乱想。”云珂一惊,连忙斥道。手心里却忍不住冒出冷汗。 云夜不理,依旧说道: “我不仅要你以九五至尊、王朝帝王的身份起誓,我还要你以云珂的身、云珂的心对我作出一个承诺!你愿不愿意?” 云珂深深地注视著云夜,看见他眼底掩藏的那微微的一份不安。毕竟、他将要面对的、付出的,也许是超出自己想象的代价! 轻轻抚摸著夜儿的脸,云珂脸上的神情是如此温柔,暖得就像春日里的阳光。 “我愿意!” 携起夜儿的手,两人站起身,来到夕阳下水神静逸的塑像前。 “朕、云珂,明月王朝第二十五代帝,在水神面前起誓,今生今世,只爱云夜一人,只属於云夜一人!此生此世,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云珂用他温柔清雅的嗓音许下终生之誓,云夜不由感动得出神。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云夜喃喃地念著。他何等聪慧,心下明白云珂何出此言。 两人双手握紧,感觉这是一个如此神圣的时刻,在水神的面前,他们终於许下了终身的誓言。 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两人携手返回醉茶居时,天色已暗。彼此心中都充满无限柔情,只觉无论将来如何,他们也永远属於彼此,毫不畏惧。 回到内室,看见桌上沁寒风给的那瓶药,云夜笑了: “今晚便如我们的新 婚之夜,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度过?” 分卷阅读47 云珂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额,然後缓缓封住他的双唇…… 良辰美景奈何天。 时间一日一日地流走,幸福的时刻总是短暂的。 十日後,云珂接到边境密报,分别的时刻终於来到…… 41 “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 “我才是玄武大军的最高统帅!” “那也不行” “真是笑话。有什麽不行!我可不记得皇上曾下旨收回我的兵权!” 云珂有些头疼地看著眼前任性的人儿。 自他犹豫再三,最後还是决定将要亲往炎境督战的事如实相告後,夜儿初时震惊,後来见此事已定,便态度坚决地要和他一起去。 开玩笑!他现在是什麽样的身子!怎麽能让他去战场这样危险的地方。他当自己还是去年的天赐大将军吗? “夜儿。”云珂柔声唤著他,可是云夜脸色铁青,坐在床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徐相送来消息,玄武大军已经破了炎国三军,现在兵临函关城下。此关是攻破炎国最为终要的一个关口,只要攻破此关,炎国国灭指日可待。朕……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你要去那就去好了,我也没拦著你。免得日後被你叔父那些皇朝元老们说我不识大体。只是我要去,你却也管不了我!” “夜儿,你现在这个样子,怎麽能出谷去?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啊!”云珂有些急道。 “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出谷,那你自己呢?”云夜回过身来,双眸锐利地盯著云珂, “你旧伤复发已经多少日了?你当我不知道麽!你现在竟然还想上战场去!说什麽督战,怕是要御驾亲征吧!我知道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不过你不要只说我,你也好好顾一下自己的身子。” 云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也知道自己日夜陪在夜儿身旁,此事早晚瞒不住他的。只是没想到夜儿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拿出来堵自己的嘴。 想了半晌,坐到云夜身旁,柔声道: “我的身子你就放心吧。大军里有众多将领保护著,又有御医在,我一受不了伤,二生不了病。这点旧伤也不算什麽,这麽多年了,不是调养的挺好的麽。你安心在谷中休养,我去给战士们打打气就回来了……” 云夜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双手抚到肚上。 这半个多月来,有云珂陪著,自己心情甚好,调养得宜,孩子也像突然吃了灵丹妙药一般,不停地成长。只是几日,身上已经沈了许多。 这让一向身手矫健的云夜非常不适应,对自己笨拙的身体反感之极,只是为了孩子,为了云珂,强自忍耐著。 其实他也明白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也去不了战场。不仅身体的状况不容许,六军之中,怕也没见过身怀六甲挺著肚子上战场的将军。更何况自己以男子之身逆天孕育子嗣,在很多人眼里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想到云珂,虽从小修习骑射防身之术,但到底未曾练过武功。又受过重伤,身子底薄。现在却要去战场…… 他自己是带过兵打过仗,战争这种事,随时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云珂说是去去就回,但万一军情有变,一切就说不准了。况且自己现在离临盆不足三个月…… 云珂大概知道夜儿在想什麽,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他道: “你放心,中秋之前我一定回来,好好陪著你,咱们一家三口过个团圆节。” 云夜听他说‘一家三口’,微微心动。但立刻想到他要去战场督战,说不定还要御驾亲征,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在战场上又怎麽会没有危险,禁不住又怒了起来,甩开云珂道: “在皇上心中,自然国事最重!天下最重!我云夜算得了什麽!皇上若真的心中有我,有我腹中这个孩子,又怎麽会在这个时候去什麽战场!” 云珂见夜儿已经有些不可理喻起来,又一口一个‘皇上’,显然仍在生气。不仅心下叹息,知道他这是怀孕的缘故,脾气变得暴躁易怒,毫无理智可言。不然以他一向冷傲不羁的性格,怎麽会说出这种如妇人般任性抱怨的话来。只得好声好气的哄著。云夜却毫不领情。 42 两个人正僵著,桐枢端著药进来。 一进屋里,便感觉气氛不对,心下知道不妥,有心退出去。可是想到这副药是以极珍贵的药材煎成,谷主曾千叮咛万嘱咐过,必须在刚煎好一刻锺内服用,否则药效全无。只好硬著头皮上前:“少主,您的药好了。” 云夜扭过头去不理。 “少主,该喝药了。” “不喝,出去!” “少主……”桐枢犹豫著。 云珂见状,便伸手接过药碗,刚要递过去,还未说话,云夜已经闻道药味,猛然向身後一挥手,怒喝道:“你聋了麽!没听到我说不喝!” 只听!当一声,汤药泼了云珂素衣一身,溅开大片的污渍,药碗也跌落在地摔的粉碎。 云夜一惊! 云珂已经脸色大变。 云珂虽然一向性情柔和,但却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他出身皇室,贵为天子,从小到大,谁敢违逆他的心意!只是云夜,虽是他从小宠溺惯了的人,却也从来不容他在自己面前放肆。当初云夜在昭阳别府无礼的企图,御书房暴力的举动,都曾让云珂大动肝火。 “你……放肆!”云珂也是怒起,忍不住喝道。 自己好声好气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一个上午,早已口干舌燥心情疲惫,他却依然固执己见。现在又如此任性无礼。 云夜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本有些不安。谁知抬头却看见云珂正一脸怒意地呵斥自己,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柔,不由得倔强脾气冒起: “我一向便是放肆惯了,皇上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他这话分明是要激得云珂动气。 “云夜!你不要以为朕宠你爱你,就可以忍受你的任性妄为。”云珂衣袖一摆,长目微挑,帝王之气立现,忍不住也以‘朕’自称起来。 云夜一见,心下委屈之情登起,却倔强的别过脸去,依然冷声冷气地道: “皇上若不想忍便不用忍,谁也没有逼您!” “好!好!”云珂气得有些发抖,忍不住说道: “你既然这样说,朕也不再强留,今天便离开这万花谷!到落得清静。”说著甩袖离开。 桐枢一直在旁站著,一言不发。他为人最是老道,见皇上离开,也跟著默默退下。他甚是了解云夜为人,知道这个时候他不愿在别人面前示弱。 屋里就只剩云夜一人。他缓缓按住腹部,倒在床上。 从刚才就开始闹动的胎儿,这时更加厉害起来。 往日这个时候,云珂都会帮他慢慢揉抚。说也奇怪,胎儿好似特别听他的话,只一会儿工夫就会静了下去,让自己少受许多苦楚。可是现在…… 分卷阅读48 云夜心下虽然委屈伤心,但见云珂拂手离开後,却更加悔恨自己刚才愚蠢的行为。 伏在床上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云珂说要离开万花谷。这一别,不知是否真能中秋再见。 若是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怎麽办?若是他旧伤复发伤势加剧怎麽办?自己那时临产在即,万一没有等到他回来孩子便临世又怎麽办?万一、万一自己保不得性命怎麽办?说不定从此两人便会天人永隔…… 越想越禁不住心慌不安起来,一阵一阵的心悸。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云珂就这样离开! 顾不得腹痛,云夜猛然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43 其实云珂又何尝不是心中懊悔,恼恨自己刚才不该和夜儿赌气。要知道他现在身子非比寻常,为了自己,他已经付出了这麽多,自己让他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何必如此甩袖就走。 因此他一踏出醉茶居就後悔了,站在居院门口考虑要不要回去。 正犹豫间,却见沁寒风从对面走了过来。 “皇上现在就要走?”沁寒风神色冰冷地看著云珂。 云珂没有说话,只是双目肃敛,收敛神情,回视沁寒风。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亲去战场,看著炎国破城,这是当年他在父皇陵前发下的誓言! “皇上可还打算回来?” “朕必定会在夜儿生产之前回来。” 沁寒风冷笑一声:“沁某本以为你与别人不同,待云夜也是一片真心,谁知竟是错了。” “谷主什麽意思?” “皇上到底还是皇上,国家天下,永远是国事第一。人间情爱,只有往後排!”看见云珂皱起眉头,接著道,“皇上不必皱眉,沁某没有别的意思。男儿志在四方,原本就应以大事为重!何况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身负重责,许多事更要比别人考虑的多。” “朕也是身不由己!” “好一句身不由已!”沁寒风突然神情一变,“有一句话,沁某很久以来一直想问。既然皇上马上就要离开了,不知沁某现在可否冒昧一问?” “谷主要问什麽?”云珂虽然早有准备,但却有些诧异沁寒风竟然会选在此时此地相询。 沁寒风神色严肃,一字一句地问:“沁某想知道,当年云夜之父、第一武将云皓,到底是不是先皇明德帝的日耀!” 云珂凝视了沁寒风片刻,缓缓回答:“是!” 沁寒风忍不住闭上双眼,攥紧双拳。 自己疑惑了十年,等待了二十多年,原来答案竟是如此。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中一片酸涩! 云珂想起他曾一度名倾天下,却在盛事之时宣布退出江湖,并发下重誓,永不复出,於这万花谷中自封谷主,从此不问江湖世事。世人皆不明原因,只以为是他性情高傲古怪之故。可现在看著他凄苦的表情,云珂心下渐渐有些明了。 沁寒风再次睁开双眼时,目光却变得有些空洞,仿佛因为盛载了太多太多沈重的情感,反而令人感觉一无所有起来。 云珂见到他与云夜一模一样的双眸中流露出这种目光,恍惚间竟好像是云夜站在自己面前一般,心中一痛,肺腑间绞成一片。 正沈默间,沁寒风却再度抛出一个让云珂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再问您,皇上当年的最初打算,是不是要云夜继承您的日耀之职?” 云珂一惊! 身为一国之君,云珂自然对谎言不屑一顾。可是此时要他说出实情,却觉得难以启齿。 事实上,当年先皇和云珂确是如此打算。云珂小时还不明白此事,但随著年纪渐长,於月隐日耀之事渐渐明了,逐渐体会出当年父皇让年仅六岁的自己为云夜命名的隐意。於是那一年云夜被接回京城时,自己亲自去探望,当时的本意便是要看一下这个孩子适不适合做自己的日耀。 谁知这世上许多事情毫无缘由可言。云珂与云夜一见如故,还将他带入宫里同住。初时也许还打算借此培养感情,方便日後行事。谁知时日越久,云珂对夜儿心意渐变。不知何时,竟放弃了要他做自己日耀的念头。於是向父皇提议另选他人。 其实在明德帝心中,云夜朱血血脉纯粹,出身高贵,对皇儿又异常喜爱,无疑是皇儿日耀的最佳人选。可是後来在宫里逐渐发现此子性情高傲冷漠,行事我行我素,将来断不是个可以由人随意控制的人。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接受云珂的提议,另择了他人。最後,便是选中了福气。 云珂回忆起当年往事,无法否认。沈默了片刻,终於慢慢回道: “是……” 忽听身後一声微响,云珂猛然惊觉,回身望去,不由全身一颤,冒出一身冷汗。 只见云夜正脸色惨白地站在醉茶居门口,神情凛冽。 44 “夜儿……”云珂脸色也变得苍白,知道刚才那些话他必然都听到了,一时不知该怎麽解释,又不知解释後他会有什麽反应。 义兄云皓的事情,毕竟是与先皇之间的陈年往事,又关乎国家忠义,君臣之谊。夜儿虽然任性妄为,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以他的性情,应不会在此事上怨他。 只是自己最後那句话…… “日耀?”云夜喃喃轻念两句,表情有些疑惑。 “是与月隐一般效忠皇室的日耀?”他看看云珂,又看看沁寒风,不知道在问谁。 云珂踌躇未答,沁寒风瞥了他一眼,在旁淡淡地道:“不是。日耀可说是历代皇帝为自己选的最忠诚的护卫,服用过以皇帝的血制成的药蛊。若皇帝有什麽意外驾崩,三年不服药蛊的日耀就会逆血而亡。但同时日耀的血也可以为皇帝续命补血,可说是这世上与皇帝的生死最息息相关的人,是皇帝最重视、最亲密的护卫。所以日耀比任何人都会更尽忠於自己的皇帝,尽一切力量来保护自己的皇帝。” 听了沁寒风的解释,云夜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看著云珂问道:“我父亲是先皇的日耀?” “是!”云珂坦然承认。 “你当初见我,又接我入宫,也是为了要让我做你的日耀?”云夜眯起双眼,眸若寒星。 “……是” 云珂心下忐忑不安,向夜儿走近两步,又自觉有愧,站住不动。 云夜双眸寒星般盯著云珂半晌,突然慢慢回身,往院里走去。 云珂在後面看著他略微不便但仍挺得笔直的背影,心下惶然。 突然见云夜蹒跚两步,原本撑在腰部的手捂向前面,脚步凌乱。 云珂心中一惊,连忙奔了过去。 身旁沁寒风掠过,抢先一步扶住了云夜。 “云夜!” “夜儿!” 云夜捂著肚子,额上冒出细汗。 “我没事!”淡淡地说,却无法推开云珂的手。 沁寒风给他一把脉,皱眉道:“胎动这麽厉害,你还逞什麽强 分卷阅读49 !你刚才动了气,又不顾身体行动过於剧烈,胎儿怕一时半刻安分不下来了,难道你想早产吗?”说到後来,语气严厉起来。 云珂闻言一惊! “夜儿!” 云夜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咬住下唇。 沁寒风轻轻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回到内室。 一进屋内,闻到满屋的药味,看到地上狼藉,沁寒风把云夜抱到床上,虽未说话,但神情不悦。 到出一粒安胎药喂云夜服下,又掏出金针,为他行了片刻。 沁寒风的医术自然天下无双,过了一会儿,云夜已感觉好的多了。 云珂一直在旁边守著,心下难过,默默无语。 见沁寒风收起金针,云夜脸色也好转了许多,便走到床边看著他。 “夜儿……我不是……”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云夜疲惫地睁开眼,看见云珂彷徨自责的面庞,双眸中盈满歉疚与懊悔。 沁寒风站起身来,对云珂说:“皇上,你们有话长话短说吧!他需要休息。”又转头对云夜不客气地说:“你若想一失两命,也别用这种方法,白白浪费我给你准备的珍贵药材。” 说完,转头离开房间。 云珂坐到床边,握住夜儿的手,见他没有推开,便道: “夜儿,我当初确是怀著别的心思接近你,可是後来我的心意变了,也不想再让你做我的日耀……我曾在水神面前发过誓的,你相信我吗?” 云夜默默看著他的双眸半晌,突然轻声问道:“你说过中秋前会回来的,是吗?” 云珂一时愣住,随即答道:“是!我中秋节前一定会回来!” “……那我和孩子等你!”云夜轻轻地道,语气坚定。 云珂心里一颤! 云珂本来见他并不追问日耀之事,心下疑惑。可是这时听他如此温柔地说出此话,心下有些明白。想起刚才沁寒风离去前说的什麽‘一失两命’的话,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心中更是冒出不祥之感。 45 “夜儿……”云珂感到惶恐不安,紧紧地抓住夜儿的手。 “你放心,有舅舅在我不会有事的。” 以前的事追究也没有意思,重要的是现在。云珂的心里满满地都是他,一心一意地只爱著他,这让云夜无比满足。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去算那些陈年旧账呢!不管父亲是不是先皇的日耀,是战死还是逆血而亡,既然人都已经逝去,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不管云珂当初怀著什麽目的接近自己,反正现在他是属於自己的,是爱著自己的,这就够了。 云夜对於刚才听到的事情,虽然初时震惊,但是经过刚才孩子的大动,云夜突然感到也许自己已经没有那麽多时间责备计较以前的事了。既然如此,不如好好把握现在。 感觉云珂一只手正缓缓地为自己揉抚腹部,心下难以自抑,抓紧云珂的手。 “云珂……”多想让他留下,想让他一直这样陪著自己,可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因为云夜知道炎国灭国这件事对云珂来说多麽重要。虽然他一向行事任意,但却不能不为云珂想,於是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云珂听到他的唤声中透著浓浓的不舍之意,心下一阵激动。 我不去了,我在这里陪你! 这句话云珂几乎脱口而出。但是到底没有说出来。 二人都是欲言又止。 “什麽时候走?”终於还是云夜打破了沈默,问道。 “……今天下午。傍晚前必须赶到百里之外的昆山驻地,徐相在那里等我。” 这麽快…… 云夜心中一紧。 “原来你早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却才告诉我。”云夜苦笑。既是如此,自己和他一个上午的争执又有意义。 云珂步出醉茶居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福气早已经准备好一切,三名随同入谷的月隐护卫也已整装待发。几人正牵著马匹在庄园外等候。 桐枢上前行礼道:“在下送皇上出谷。” 云珂点点头,翻身上了马。 正要出发,突然见一人牵著马匹走了过来,正是几个月未见的枫极。 “皇上。”枫极跪倒在地,“请皇上允许枫极随行。” 桐枢在旁皱皱眉头,却知他已经被少主逐出了万花谷,谷主也曾说过此後他去留自便。 “你去做什麽?”云珂淡淡地问。 枫极心下苦楚。 他在万花谷已无容身之处。少主对皇上一片痴心。谷中有谷主在,少主自然安全无忧。自己已做过不可挽回的事,心中懊悔之极,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为少主做些他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也算弥补自己的过失。 “炎国曾经背信弃义,斩杀我皇兄君正廉,此仇不能不报。请皇上允许枫极随行。枫极发誓决不会对皇上不利,请皇上相信在下。” 云珂没有说话,旁边福气上前,在他耳旁密音传声道: “皇上,枫极身上的傀儡香未解,决不会对皇上不利。” 云珂却不是在想这件事。 想了想,点头道:“准了!” 沿著当初进谷的小路,桐枢将皇上送出谷去。 云珂回首望了一眼掩在山峡峻岭云烟深处中通向万花谷的幽径,强自压下心中忧愁,深吸口气。 “走!” 随著一声急喝,扬起鞭子,骏马飞驰起来,载著这一国之君,向著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桐枢望著卷起的一片尘埃,直到皇上他们的身影去的远了,才转身回谷复命。 刚行出昆山,便遇上徐相派来迎接的车马。云珂并未换车,仍是一骑当先,在众人的簇拥下向驻地驰去。 傍晚时分,终於在日落前赶到驻地行宫。 只见一人一身蓝色云服,正俯首相迎。 “云璃!?”云珂勒住马缰,惊异地道。 那人抬起头来,素装淡雅,风姿秀丽,却不是云璃是谁! 只是一向气质柔和的他,现在却眉目深敛,面色深沈,似乎极为不悦。 46 云珂翻身下马,深深看了他一眼,走进行宫。 早有人准备好了汤浴晚膳。 云珂沐浴梳洗完毕,换上一身云服,披著湿发走出内室。 外厅的桌上已经摆好膳食,云璃正站在窗边,看著外面垂暮的夕阳。 听到皇上走出来,他回过身来,上前恭敬地道:“皇上!” 云珂在桌前坐下,淡淡地道:“坐!” “不必了,臣已经用过晚膳。” “那就坐下陪陪朕!”云珂对他的谦恭有礼早已习惯,自有应对的方法。 云璃闻言,也不再多说什麽,便在云珂身侧坐下。见云珂端起酒杯轻酌,皱了皱眉道: “皇上,您身体未愈,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云珂一 顿,果然没有喝酒。放下酒杯,看著云璃半晌,突然轻道:“云璃,你来做什麽?” 云璃面色阴郁,转过头去,却不言语。 分卷阅读50 外面天色微沈,气候虽还带著暑气,却已渐渐清凉起来。 室内点著宫灯,明晃晃的,映得人的面容也有些迷离。云珂越发觉得云璃和自己相像。只是云璃身上那种常年在孤冷寂寞地大神殿内培育出的离世之感,也越发明显起来,反倒衬得两人相差的远了。 过了良久,两人都是默不作声。 云珂端起酒盏,饮尽了一杯。拿起酒壶还要再斟,却被云璃一手按住。 云璃终於还是按耐不住,微感恼怒地道:“皇上!臣两个月前接到消息,说您遇刺重伤昏迷不醒。臣带著神殿最珍贵的药材日夜兼程赶至京畿,却听闻皇上已经南下去了战场。臣又马不停蹄地赶至边关,徐相却说皇上暂时行踪不明,正在微服私访。臣在边关焦急的等了半个月,才知您近日要到边关督战,今日抵达昆山行宫。臣赶著三日前到达,一直在这里等您。刚才见您下马,气虚微浮,脸色不佳,眉间青气隐动,显是有伤在身。刚才臣已经去问过福大人,知道您旧伤复发已有一段时间。您、您身为一国之君,怎麽能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您这样做,不仅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也对不起早已仙逝的先皇!” 云璃心中的忧虑不满焦急担心等多种情绪早已压抑多时,此时一古脑的迸发出来,语气急切严厉,倒把云珂骇了一跳。 发泄完心中不满,见皇上呆呆地注视著自己,云璃也惊觉自己刚才的行为过於莽撞,似乎於君臣之礼有所不妥。连忙站起身来,恢复冷静道: “臣言语鲁莽,请皇上降罪。” 云珂摇摇头,伸手拉住他: “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俩,不必如此多礼。” 云璃闻言,心中一跳。记得十一年前,皇上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看著云珂温柔慈爱的目光,心里不禁有些酸涩。 拉他重新坐下,云珂给他也斟满了一杯。举起自己的酒盏,闻著醇酒浓香,流逾著琥珀般的色泽,对云璃微微一笑: “云璃,知道这是什麽酒吗?” 云璃疑惑不解,轻声回道: “是百泽内海进贡的龙涎留香。” “不错。这是朕最喜欢的酒,也是父皇最喜爱的。”转动著酒盏,云珂轻叹口气,“朕十四登基,至今已有十一年。浩瀚神殿每年进贡此酒百坛之多,可是朕到今日,却最多只饮过三坛。云璃,你知道这是为什麽吗?” 云璃闻言,心中轻颤。 云珂见他神情,知道他已经了然,却仍然自问自答般轻声道:“因为朕若要保命,就要禁酒、禁情、禁色!” 说著,一杯饮尽了醇酒。苦笑道: “虽然未必需要做到完全禁忌,但是这麽多年来,朕压抑性情,淡泊情爱,连自己最喜爱的美酒都不能尽情的享用,你以为是为了什麽?就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为了不负父皇所托!” 云璃静默半晌,轻声道: “臣刚才言语鲁莽,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云珂见云璃仍像以前般淡然有礼,丝毫不逾矩君臣界线,心下微感失望,也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正要伸手再斟一杯,却见云璃抢先一步,取过了酒壶,慢慢为他斟满。 放下酒壶,云璃举起自己那杯酒盏,对皇上淡淡一笑: “臣向皇上赔罪,自罚一杯!”说著一仰头,饮得干净。 云珂心下释然。 二人虽然从小分离,身份有别,感情疏离,但是兄弟情谊,却好像是怎样也抹不灭的。 47 两人对饮几杯,云珂用了些膳食,云璃默默在旁陪著。 放下碗筷,云珂想起一事,问道: “云璃,这次神殿派来随军的神官是哪位?” 云国一向的惯例,凡是有大型战事,必要有神官随军同行,为战士将领和云国国运祈福。 云璃放下手中酒盏,浅浅一笑道: “不就在皇上眼前吗。” “什麽?”云珂大吃一惊,皱眉道: “怎麽是你?你可是浩瀚神殿的最高大神官,若要随军也得有朕批准。朕什麽时候准了?” “臣的随军折子已经递给了连文相,经文相转奏,大概这几天就会给您呈上,还请您批奏。” “不行!”云珂断然拒绝,不只是因为云璃乃云国的最高神官,还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实在不希望他到战场上去冒险。 云璃突然站起身来,恭敬地给云珂行礼跪下,道: “皇上,臣当年曾在水神面前立下誓言,定要亲眼看见炎国覆灭,以慰先帝在天之灵。还请皇上体恤臣为人子的一点孝心,成全臣的心愿!” 原来当年不是只有自己在先皇陵前立下誓言。 云珂有些感动,终於点点头: “好吧!朕准了!你起来。” 看著云璃,云珂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苦涩。喜悦的是云璃好像并不怨恨父皇,仍以人子身份立下誓言,希望亲眼看见父仇可以得报。苦涩的是父皇却从未把这个乖巧聪慧的儿子放在身边,尽过为父的责任,任他从小一人在百泽内海孤身长大。 “原来你也有和夜儿一样任性的一面。”轻轻叹口气,云珂玩笑似的随口道。可是话一出口,立刻就念起今日刚刚分离的夜儿,心里登时一绞。 云璃闻言也是一僵。 其实以他的聪慧,如何不知皇上微服私访、行踪不明那一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现在看著皇上的神情,便知皇上正在念著昭阳侯。想起在京城听到的关於昭阳侯被掠走的消息,当时心下半信半疑。要知道,昭阳侯的武功、睿智、强悍自己在百泽是亲眼见过的,如何能被人轻易掠走? 云璃自然不知道皇宫里发生的断命果、九转金针等事,实际上知道此事的人原也不多,所以免不了心下疑惑。 此时见皇上双眉微锁,神色忧虑,似乎昭阳侯情况当真不甚妥当。便轻声问道: “臣在京畿听闻昭阳侯殿下被歹徒掠走,却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云珂仿佛恍然未闻,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笑道: “已经没什麽事了。一场误会罢了。” 云璃微感奇怪,“不知昭阳侯现在在什麽地方,是否已返回京畿?” 云珂摇摇,“他现在在别处养身,暂时不回京城。” 京城宫里宫外关系复杂,事务繁多,自己又不在他身边,若云夜这个时候留在京城,倒不如留在万花谷更让自己安心。 算算日子,昭阳侯受孕也有七个多月了,生产在即。却不回宫里待产,而在别处休养,若是别人听了,必定会想得多些。可是云璃从小在神殿中长大,性情淡漠,对许多事并不是那麽在意。这时听了,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再问,看看时候不早,便向皇上告退了。 福气进来命人收拾了碗筷,服侍皇上休息。 待福气退下後,云珂一人躺在诺大的行 分卷阅读51 宫里,摸著身旁空凉半张的大床,心下叹息。 只在万花谷中短短几日,自己已再次习惯了夜儿的相伴。 其实自从夜儿去年回宫後,两人同床共枕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因为他有孕在身,自己一直不曾在永夜宫留宿,顶多只是每日陪他午後小睡一会儿。後来他被枫极下了断命果,又行了九转金针,自己虽然搬回永夜宫陪他,却因为他身体虚弱,不敢与他同床,只在偏殿内住著。算起来,只有在万花谷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两人才是真的朝夕相伴,每日同榻而眠,同辰而起,相依相偎,行如真正的夫妻一般。 算一算,自己与夜儿相识了十三年,却是聚少离多。後来虽然倾心相爱,但真正相伴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也不满三个月。当真是波折不断。 从怀中掏出那方锦帕,云珂一直未把它还给夜儿。心下暗念,不知夜儿此时在做什麽?是否已经休息?孩子不知闹得厉不厉害?晚上没有自己在旁帮他揉抚,不知他是否能安然入睡? 心中一时愁肠百结,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终於抵不过疲惫,昏昏沈沈地睡了过去。 48 云珂离开房间时,云夜没有看他,而是借口疲倦,将脸侧在一边,假意闭目轻眠。听到云珂的脚步声渐渐步出房门,才回过头来,望著云珂离去的方向。 不知躺了多久,云夜满身的疲惫,身子沈沈的。给自己把了把脉,苦笑一下,不知道这样的身子能不能撑到云珂回来。 早上听闻云珂要去前线督战,自己一番忧虑焦躁,追到醉茶居门口又听到令人震惊的消息,心情甚是复杂。虽然当时面无表情,实际上一瞬间仿佛被背叛的感觉让他怒极,要不是突然胎气大动,真不知道自己会对云珂说出什麽话,做出什麽事。 想起儿时云珂对自己的百般怜宠,原来都是事出有因,感觉甚为伤心。 抚摸著高高隆起的腹部,想起云珂刚才说已经给孩子起好名字。 云珞! 皇族正统的血脉,名字中定有一个‘王’字。以‘珞’为名,虽然取意於璎珞之石,美玉温润之意。但‘珞’字通意‘落’字,对於将来要继承大统的皇室龙嗣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妥。但他却知道云珂取这个名字正是希望孩子能平安落地。 真能平安麽? 其实自己也没什麽把握。但是无论如何,即使只有三分机会,他都要平安产下此子,不计代价。因为他绝不能把云珂独自留下,也绝不会把云珂让给任何人! 人影走近,没有丝毫声音。 “他已经走了。”沁寒风淡淡地说,在他身旁坐下。 “您是故意的!”这不是问话,而是一句肯定。 “是又怎麽样!你早晚要知道的。”沁寒风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坦然承认。其实刚才,别说云夜功力大失行动不便,就是武功最好时也瞒不过沁寒风的耳目,所以他早就发现云夜在醉茶居外的身影,却故意向云珂问出那几个问题。 “知道又如何?难道父亲母亲就能活过来?难道我就能不再爱云珂?”云夜嘲笑道。 沁寒风耸耸肩,对外甥的嘲弄不以为意。 “并不如何,只是解我一个心结而已!至於你,我只是认为你有权力知道而已。” 云夜默不作声。 “……我还能撑多久?”过了半晌,云夜突然问。 “从现在开始卧床休息,好好安胎,勉强可以撑到足月生产。”瞥了一眼云夜的脸色,“不过你两次差点胎儿不保大伤了身体,又受过九转金针削弱了底子,诞子丹药性猛烈,胎儿又发育的很快,再撑一个半月左右就是极限了。” 云夜咬咬牙,知道沁寒风的意思是自己还能孕育胎儿的时间只有一个半月了。 “那就是说也许会早产?” “不错!”沁寒风淡淡地回答,“其实也不会有太大差别,那时胎儿已近九个月大,应无大碍,你也可以省点力气。” “不行!我要等云珂回来。至少要撑到中秋才可以!”云夜断然道。 沁寒风看著他半晌,最後无奈的叹口气: “也好,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早产你未必有充足的体力……只是你从今天起不许再任性,一切听我安排,好好休养。”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室内尚未打扫的地面,“从今日起我会让林棋搬到醉茶居外室去住,也好照顾你。上次的事不要再和他怄气,他和柏松也是听我的吩咐行事罢了。现在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云夜点点头。万花谷中,若说医术,只有林棋可说是尽得舅舅真传的。 晚上夏风闷热,屋子里的窗户全都大开著,却仍挡不住暑气的侵袭。 云夜有孕在身,本来体温就高,耐不得这种暑热,现在早已大汗淋漓,烦躁不安。想到十几日之前这个时候,云珂还会陪著自己在外面的凉亭中乘凉,摸著他的肚子对宝宝说话,对自己温存细语,可是现在,却不知云珂在千里外的战场上做什麽? 说也奇怪,只要云珂在身旁陪著自己,就自然心境安宁,人也不似现在这般燥热不安。云夜现在可说是在数著日子过,只盼著云珂能早一日回来。 坐在凉竹编制的躺椅上,云夜手里握著炎国函关的地形图发呆。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云服,由於出汗,衣服都贴在了身上,勾勒出高高圆隆的腹部。透过白色的布料,甚至可以看见腹部时有时无的微微颤动。 林棋端著药进来,看见少主又在发呆,禁不住心下叹口气。 “少主,该喝药了。”记得少主从小身体健壮,从未生过病闹过灾,又一向最讨厌喝药。可是现在喝药却如家常便饭般,顿顿不离。 见少主回过神来,看也没看就将药饮了干净。 “前线可有什麽新消息?”喝了药,云夜问道。 林棋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云夜微感失望。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云珂想必早已抵达炎境。不知函关何时才能攻下,云珂也好早一日回来。 想到代替他在边关挂帅的是武相徐少渊,云夜心里就不舒服。倒不是因为自己的玄武大军被别人统领,而是为了自己几次见到徐相看云珂的眼神。虽有著臣子对帝王的尊敬与崇爱,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应该存在的情感。他隐藏的很深,别人自是看不出来,但如何能瞒过云夜敏锐的眼睛。想起自己无意间发现的那狂热、炙烈的眼神,云夜就禁不住心下不安,醋意横生。 49 “林棋!” “是,少主!” “我要去找点东西,扶我去辰星阁。”云夜放下手里的地图,作势要站起身来。 “这个……少主,谷主交待您必须在醉茶居好好休息。”林棋慌忙上前道。 云夜冷冷瞪他一眼。 “我要去哪儿还轮不到你来管!扶我起来! 分卷阅读52 ” 林棋没办法,只好上前,扶著云夜从凉椅中慢慢站了起来。 若等徐少渊他们攻破函关进入炎过皇城,不知还要等多久。云夜心下不耐,恨不得是自己去挂帅上阵。可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心里暗恨,真是哪里都去不得。 现在别无他法,自己只好在别处试试,看父母在晨星阁里留下的东西中能不能找到有帮助的线索,希望能让云珂尽早攻下炎国,尽快回来。 云珂站在函关对面的高山上,遥望著整个形势。徐相和福气跟在身後。 “皇上,”徐相上前一步,站在云珂身侧,伸手指向前方函关关城道: “炎国显然打算孤注一掷,将所有兵力按照龙蛇阵型排在关口前方,大队尾部由步兵镇压,两侧则藏有轻骑。只要我们的战士一攻城,他们就由边关两侧突袭。地势於他们有利,我们找不到反攻的最佳地点,所以只能无功而返。” 云珂静静地凝视前方,看不出来在想什麽。 徐少渊偷窥了云珂一眼,见他神情肃穆,仪态威严。 皇上五天前和大神官一起抵达函关,当时正逢一场攻关之战无功而返。皇上并未说什麽,命他将御驾亲临的消息暂时封锁。所以大军只以为是浩瀚神殿的大神官亲自来为他们祈福,每人都振奋不已。 “已经攻过几次了?” “回皇上,三次。”徐少渊微感惭愧。当年云国第一武将云皓曾经攻破此关,兵临城下,只用了一个月功夫。後来炎主求和,送上南海余孽太子君正廉的人头并割了大片土地,才使云国退兵。只是那时却没想到炎国竟然包藏祸心,日後竟派刺客去刺杀了先帝。 云珂见徐相神情,安慰道: “徐相不必惭愧!炎国於当年破关之事刻骨铭心,多年来不断修葺此关,早已经与当年第一武将带兵入关时不一样,断不会再让人轻易攻入。徐相一个月内由边境大破三军攻打至此,炎国已是强弩之末。三次攻城也损失轻微,已甚是难得!” 徐少渊听了,感激万分,只觉得此时就是为皇上死了也愿意。暗下决心,这个月内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此关。 云珂看出他的心思,道: “徐相不必著急,再等几日,我们看看情势再说。”说著转身下了山。 云珂虽然嘴里说得轻松,但心里却是沈重,只是不喜外显罢了。 回到营帐,突然想起一事,问福气道: “枫极是如何安排的?” “回皇上,他自愿调去了前锋部队。” 云珂点点头。 “他原是天赐将军旗下的一品校卫,调去前锋也算合他心意。” 帐里正中间摆著函关模拟的地形图,云珂看著地图,眉头微蹙。 十四年前义兄带兵攻入此关後,炎国引以为戒,对函关进行了多次大规模的修葺筑垒,再无法与以前相比。不过云珂深信这世上没有不可攻破的城关,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和适当的时机罢了。 手指轻叩桌沿,云珂正在凝神思索。徐相突然进来: “皇上,刚才外面有人呈上这块龙决玉佩求见本帅,臣见这块玉佩应该是皇上钦赐之物,所以特请皇上过目。” 云珂看了看那块龙决,心下惊疑。 “来者几人?什麽模样?” “臣还未曾召见,听禀报说是两个人。” “让他们进来!” 片刻之後,那两个人在兵卫的带领下走进帐来。他们本来是打算求见徐相,谁知竟在帐内看见了当朝皇上,不仅大吃一惊,双双跪下。 云珂微微一笑,道:“屠将军,怜惜,好久不见!” 50 来人正是去年年底被云夜秘密送出宫去的怜惜,以及被救出牢狱的原西木将军屠越。 因为圣驾亲临的消息被云珂暂时封锁,所以二人并未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皇上。 “皇上近来、近来可好?”怜惜再次见到云珂,心下甚是激动,忍不住上前两步问道。 云珂看著他芊细弱柳,梨花素裹,眸中温意绵绵,仍是那一幅柔弱怜惜之态。当日两人分手匆匆,未曾道别,期间峰回路转,不知都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今日再相见,彼此都不禁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云珂收回心思,微笑道: “朕很好!怜惜倒好像消瘦了不少。”又对他身旁的屠越道,“屠将军别来无恙啊?” 屠越微感惶恐,恭敬地答道:“托皇上鸿福,臣、在下……屠某近来还好。”他身份已变,一时不知在云珂面前应该如何自称,连著换了几个称呼,都甚觉不妥。看向怜惜,听皇上说他消瘦了不少,自己伴在他身旁,感觉没有皇上久不相见明显。此时一看,倒真觉得他清瘦了许多,不禁心下歉疚,微微握住了怜惜的手,轻叹:“只是苦了怜惜……” 怜惜回握住他的手,抿嘴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云珂见他二人神态间亲密恩爱,显然感情美满,心下也不禁欣喜。只是不期然便想到了夜儿与自己万花谷中的柔情蜜意,登时心中一沈。 云珂邀他们坐下,一起叙述别来之情。 原来他们二人在云夜派人的帮助下,由西木潜逃出境,去了北玄国。又从那里辗转回了云国。二人本来打算隐姓埋名,从此过上平凡生活。只是这次明月王朝与炎国开战,对两人来说都是意义重大,便禁不住来到战场,希望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因为玄武大军仍然挂著天赐将军的升龙旗,二人以为挂帅前来的是昭阳侯云夜。昭阳侯对他们的恩惠可说是如同再生父母一般,两人前来求见,便希望能为云夜略尽一些绵薄之力,助他攻下此关,以报答他的恩情。却没想到竟然见到皇上。 怜惜与皇上到底情分非同寻常,想到当日谣言皇上遇刺重伤的消息,自然是万分关心。 云珂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没再多说什麽。二人问起昭阳侯近况,自是奇怪为什麽明明挂著天赐将军的军旗,却不见将军人影。 云珂念起夜儿,倒真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二人也想到其中也许别有隐情,未再问下去。 怜惜见皇上虽然浅笑晏晏,但眸中却无什麽喜色,思及现在函关难以攻下,便道: “皇上,当年第一武将攻入函关,兵临京畿城下,让炎国举国震惊。待云将军退兵後,曾大修此关。当时有人向炎主靳岐献策,在此关内侧两边筑上高台。一来可以巩固关防,二来便於在敌人攻打时杀出轻骑,易攻易守,所以现在此关难以攻破。不过此关尚有一个破处。” 云珂和站立一旁的徐少渊听闻此言,都不禁惊疑地看著他。 怜惜当年在炎国受尽苦楚,虽是前炎主所出,但对炎国却毫无好感,谈起话来也直呼其名,没有半分情感。此时,他微微一笑:“这正是怜惜和屠越千里迢迢赶来此地的原因。” 分卷阅读53 “少、少主,您慢点!慢点!”林棋惊慌不安地看著云夜挺著近八个月的肚子伸手去勾那高柜上的文献。 “只不过是拿个东西,你慌张什麽!”云夜不耐地呵斥道,神色自若地拿下卷簿。 林棋擦擦额上的冷汗,只觉得端著药的手都在发抖。 真是的!自己刚只伺候了少主半个多月,却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十几年,当真深刻理解了何谓度日如年! 暗骂桐枢这个狡猾的家夥,自己明明去问过他伺候少主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他却说只要看少主高兴就好。可是自皇上走後,自己就没见少主高兴过! 又禁不住暗怨少主阳奉阴违,明明答应了谷主要好好休养决不轻举妄动,却仍然任性如初。 可是他却不知道,云夜根本不认为自己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在他来说,这已经是他难得听话的日子了。 “少主,下回您要拿什麽东西,只管跟属下说一声就是了,属下帮您拿就好!”林棋连忙过去扶住云夜。只不过去端个药的功夫,少主就坐不住了,真是一刻不看著都不行。 想起那日少主非要去辰星阁,自己没办法,只好陪著他去了。半路上遇到柏松,少主把他也叫上了。 结果在多年没有打扫过的晨星阁里,两人先是灰头土脸地收拾一番,操劳一顿筋骨。接著又胆战心惊地看著少主神色不悦地在那些书柜中走来走去翻东翻西,受了一番心力折磨。 好在少主很快就撑不住了,扶到桌边坐下休息,只让他们两人不停地在这个柜子里找找,又到那个柜子里瞧瞧。折腾了一个下午,才勉强算把少主需要的东西翻了出来。 经过了这件事,柏松打死也不肯再出现在少主面前。说什麽身体劳累还是小事,只是受不得心里上的这番压力。 真是气死他了!难道他就受得了吗!现在他可是天天担心著说不定什麽时候他转个身的功夫,少主便会不小心把孩子给摔出来…… “你当我是废人吗!这麽点事用得著叫你吗!”云夜心情不悦,不耐地道。 自己现在还能走动,谁知道过个几日还走不走得动。身上越来越沈,肚子也变得沈甸甸的,腰部和跨上的压力越来越重。诞子丹的药性反应也快把他的力气都折腾尽了,好像所有的营养和能量都跑去喂孩子了,小家夥越来越不安分。 51 林棋扶著云夜慢慢在桌边坐下,不敢回话,只是递上药碗。 云夜喝了药,把刚才拿下来的卷簿在桌面上铺开,凝神细看。 林棋取过笔墨纸笔,在旁边伺候著。 云夜思索了一会儿,拿起毛笔,沾满墨汁,在卷簿上表明几个记号。又让他去取出前两天翻出来的东西,参考了一下。这几天他已经思索良久,终於定下一个万全的方案。 铺上一张信纸,云夜提笔想写些东西。但挺著肚子长时间写信甚是劳累,只得侧过身子来写。 这个姿势也颇是难受。好不容易写完,云夜已出了一身的汗,腰背酸疼。抬头却见林棋也在擦汗,不禁奇怪他出什麽汗。 肚里的孩子好像也甚不耐烦,早已猛踢了云夜好几脚,云夜刚才一直咬著牙忍著。这会儿确是有些吃不消了,匆匆将信折好收妥,捂住腰腹道: “扶我去床上躺会儿。” 林棋连忙扶著云夜上床。 云夜躺下後,也不觉得腹内不适稍好一点,揉揉肚子,对林棋仔细交代好要办的事,待他出去後,便闭上眼准备小睡一会儿。 摸著已经八个月的肚子,云夜心下不时思量,不知道这个小家夥出来後是什麽样子? 在他心中,自然是希望像云珂的多一些。可是这些时日,却隐隐觉得小家夥不耐烦地脾气到和自己十分相像。云夜为了这个孩子已经吃了甚多的苦头,但每次想到他将来是个小云珂,便觉得还能忍受。只是近来却常常想到这孩子说不定像自己的多一些,就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了。 ******************************** “启禀皇上,天赐将军送来军机要件。” “什麽!?”云珂正在大帐内与徐相、怜惜、屠越等人商议最後的攻城事宜,听到传卫兵的禀报,惊异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启禀皇上,天赐将军送来军机要件。”那士兵又恭敬的重复了一遍。 云珂猛地跳了起来。 “呈上来!” 福气未等皇上说完,早已急忙从兵卒手里接过的文件递给了皇上。 云珂心中忧急,一把拿了过来,匆匆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云夜精心制作的攻城方案。不禁松了一口气。 刚才猛然听到云夜送来要件,下意识还以为夜儿出了什麽事。还好还好! 再仔细一看,只见从士兵调动、地形攻略、到对方的薄弱据点,云夜便好似亲在战场上一般,写得明明白白,详细有度。攻城计划也甚是完全周密。 云珂不禁又喜又忧。 喜的是云夜不愧为天赐将军,即使远离战场,仍然对战争形势参透的极为清晰明了。忧的是这份详细周密的方案不知耗费了云夜多少心力。 怜惜等人在旁看著皇上脸色一变又变,最後神情似喜似忧。 云珂带著徐相和怜惜等人,再次站在高山上遥望地形,将怜惜提供的情况和云夜的攻城方案进行了最佳结合,终於确定了最後的攻城计划。 云珂已经下令全军调动,做好准备,争取一举攻下此关。 云环带著百名隐卫潜入炎境时日已久,要不是有他在炎国内部里应外合,四十万玄武大军怎能如此轻易地就拿下炎国三军。炎国会在云国派遣刺客和内奸,云国便不会吗?云珂多年前就把云环调配至西南边境的锦州,别人都以为他是为了防范荣王,却不知他是为了让云环在锦州方便监视西木和炎国的动向。这几年来云环陆陆续续地已在两国内部安插了无数的内应、暗探,早已把他们的内部形式牢牢掌握在云国的手中。去年云夜利用挑拨离间之计短短三个月便挫败炎、西的两国联军,便不知利用了此间多少的情报。 这一夜月暗星稀。 子时刚过,明月王朝四十万玄武大军对炎国最後一个关口,函关,发动了一个月来最猛烈的攻击。 当东方的曦光缓缓照亮这片土地时,函关已破。 矗立在这西南边境达三百年之久的炎国,终於要面临亡国的命运。 看著云国士兵如潮涌般占领了整个函关,云国明贞帝的九龙旗高高悬起,宣示著御驾亲临的消息。 函关的守将终於颓然地抛下手中的剑戟,跪倒在地。 此後云国玄武大军以不可抵挡之势,在皇帝亲征的带领下,短短三天,便打入了炎国的京城。 兵慌马乱的灭国之势,不提也罢! 炎主靳湛在破城之时被杀。竟是在前锋 分卷阅读54 部队的枫极一箭射中了他的胸口。 此後云珂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终於才渐渐将炎国的形势掌控好 云珂算算日子,自己离开万花谷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再有半个月便是中秋,自己答应过夜儿要回去陪他共度佳节的。可是炎国新灭,许多事情等著自己处理,难以脱身。 想来,上一次他和云夜共度中秋,已是十二年前,他七岁那一年的事了。八岁那年云夜去了万花谷,去年此时他又身在西南战场。而今年,无论如何,云珂都要赶去陪他的。 不知他现在身子可好,孩子可好? 云珂眼见时间将至,却诸事缠身,真恨不得多生几只手,帮自己尽快处理完毕。 没日没夜地赶了几日,终於将重要事情处理完毕,剩下全权交给了徐相,云珂终於可以启程返回万花谷了。 云夜半卧在床上,长眸半眯,倦意疲惫。 自从怀孕进入第八个月开始,诞子丹的药性反应突然猛烈起来,腹部也日益沈重,这半个月来连起个身都颇为困难了。 前些时候为了给云珂策划攻城方案,自己著实费了一番心力。本以为没有什麽大不了,事後才觉得高估了自己。现在心力体力都衰竭的结果,便是得天天卧床休息了。 眼看再有半个月,云珂便要回来了。云夜反而越发焦急起来。心下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 林棋见云夜端著药碗,没有像往常一样一饮而尽,而且面有忧色,以为哪里不对,连忙问道: “少主身体不舒服吗?” 云夜摇了摇头,也说不出自己哪里不适,但就是有些说不出的心慌,情不自禁地抚摸著肚腹。 慢慢喝完药,云夜正要把药碗递给林棋,却突然全身一颤,手臂一松,“!当”一声,瓷碗落地跌了个粉碎。 52 “皇上!” “皇上!” “有刺客……” “来人……” 惊慌失措的疾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云珂被扑到在地,眼前一片漆黑,模糊中只感觉胸口一阵翻涌,浓重的血腥味不受控制地从嘴角里溢出,但意识却异常的清明。 刚才,就在他准备启程登上御辇的前一刻,从近卫士兵中窜出两人,手持利剑趋身而上。身边的福气和禁卫立刻挡在自己面前,与刺客搏斗起来。谁知就在此时,三支箭矢从身後破空而至,另一阵疾风也随之而来。 云珂回头只匆忙瞥见徐相和云璃惊慌失措飞奔而来的身影,便被一股大力撞倒在地。 云珂知道在那关键的一刻扑到自己身上的二人是谁。 伸出手臂,紧紧地将仍倒卧在身前的那人抱住。 “怜惜……” 云珂想大叫,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软弱无力。 一旁也身中箭矢的枫极,已挣扎著站了起来,与那突袭掌风的假近卫军斗了起来。 周围一片混乱。 大叫声、呼喝声、搏斗声…… 云珂都听不见了。他只是有些发抖的抱著怜惜染满鲜血的身子,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皇兄你没事吧……”惊慌奔过来的云璃一把抓过云珂的一只手,看著他嘴角的血痕,心惊地要为他把脉。 云珂猛然回过神志。 “怜惜……云璃、别管我,快看看怜惜,先看看怜惜!” 云璃转向皇上怀里那人,只见一支利箭穿胸而过,露出箭尾,无论如何……也难以救治了。 “皇、皇上……”怜惜无力地轻唤。 “怜惜,别说话,让大神官为你看看伤……”云珂看著怜惜的伤势,心痛地明白,就是神仙下凡,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请皇上、皇上……屠越……屠越……他……”怜惜断断续续,眼神渐渐涣散,已口不能言。 “朕知道、朕明白……你放心、、、放心……”云珂满眼酸涩,哽咽地道。 怜惜与屠越本来已决定留在这里不走了。 屠越乃是不可多得的将相之材,怜惜聪敏灵慧,本身又是炎人,有他二人帮助自己治理新灭的炎国城镇自是再好不过。 本来今天怜惜应该随屠越去巡视城边,但知道皇上今日要离开,便改变行程,自己一人前来为皇上送行。谁知,竟然发生如此祸事。 当时怜惜想也没想,见那利箭袭来,便立刻扑身而上,挡在皇上面前。 云珂颤抖地抱著怜惜。 “怜惜,坚持住!屠越马上就来了……他马上就来了……” 怜惜刚才得到皇上的承诺,心满意足,嘴角轻轻扯出一抹微笑,全身一阵冰冷袭来,终於无力地阖上双目。 “不……”云珂看著他美目从此紧闭,心下伤痛难言! 想起二人往日虽没有情人间的柔情蜜意,可是心灵契合,言谈投谐,确是不可多得的良友。当年,在那寂寞深重的琉璃宫中,是他,用自己温暖柔和的心灵与身躯,在冰冷肃穆的紫心殿中陪伴了云珂多年。现在,这具曾经那麽温暖的身体,却在云珂怀中,渐渐冰凉了…… 刺客一共有五人,都是战乱中逃逸的炎国皇族的忠心死士。他们两人在前面分散侍卫的注意,两人在後山上用弓弩放出利箭,还有一人武功最高,隐藏在暗处向皇上突袭。那一掌掌风凌厉,虽然被突然蹿出的怜惜和枫极挡去大半,但仍然穿透怜惜薄弱的身体,冲撞入云珂体内。 云珂肺腑当年曾受过重伤,本就脆弱不堪一击,旧伤又受新创,再加上怜惜之事大受打击,整个人便如风雨中的残叶,已是摇摇欲坠之势。 可是他虽是一国之君,却连安心养伤的时间都没有。 将捉拿刺客之事与怜惜的後事办理妥当。云珂高烧不退,全身无力,时时陷入昏迷之中,只在醒来的片刻,清醒异常。 华丽稳健的御辇,在大道上飞奔。 云珂缓缓睁开双眼。虽在高烧之中,但只要他醒得过来,却总是神志清明的。 “皇上,您要喝水吗?”云璃见他醒来,轻轻把著他的脉问道。 云珂摇摇头,问道: “今天是初几?” “十二……再有三天就是中秋了。” 云珂心里一紧。 云璃身为神官,精通医术,在伴著皇上启程时已从福气那里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 此时见了云珂神情,苦涩地一笑: “皇上不必担心,两天之内我们必可抵达万花谷。” 云珂慢慢闭上眼,没再说话。 过了良久,云璃以为他又睡著了,却突然听到他轻问: “云璃,你恨我吗?” 云璃一呆,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仅甚是突然,但更让他吃惊的是皇上的语气。皇上在以‘我’自称,而不是代表皇权和皇位的‘朕’字。 “我……不恨!”云璃沈默良久,终於轻声回答。也许,以前他是恨过、怨过、嫉妒过、羡慕过。但是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他不恨!也不怨!他从来没有真正 分卷阅读55 恨过云珂! 云珂微微睁开双眼,淡淡地目视著前方,好像在看著车身某处,又好像什麽也没看。 “我听见了……”云珂的声音也是淡淡地,浅浅的,让云璃一时没听清楚他在说什麽。 “我听见了。”云珂转过头来,清亮明丽的双眸直视著云璃,“我听见你唤我……皇兄!” 云璃脸色一变,但随即变得坦然。 “是!你是我的皇兄!”感觉放在云珂身边的手被他微颤著握住,云璃轻轻一笑,终於也坚定而温柔地反握住他的手。 “你是我在世上至亲的……哥哥!” ***************************** 万花谷中,云夜正在痛苦中等待著云珂的归来。 “云夜……”沁寒风眉头微锁,看著脸色苍白难看的云夜。 “不行了麽?”云夜侧卧在床榻上,感觉孩子虽然比往日安静,但腹部的胀痛与坠感却与以往不同,轻声问道。 从半个月前,胎儿突然出现早产的现象。这对於当时身心疲惫的云夜和孩子来说都太过危险。沁寒风不得不冒险,一直用金针之术配合药物帮他安胎。只是云夜这半个月来饱受诞子丹药性与胎儿早产症状的折磨,反而更加行消骨瘦。现在,无论如何,也是要撑不住了。 沁寒风点点头,道: “已经搅思限,孩子这两天内恐怕就要出来了,你心下有个准备。? 到底还是要早产。云夜现在刚刚进入第九个月,孩子应该没什麽大碍,只是云夜…… 一思及此,沁寒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53 缓缓地将针自云夜的腹部诸穴拔出,把了一下他的脉,沁寒风道: “我会让林棋把催生的药准备好,如果开始阵痛就赶紧服下。你好好休息,尽量保持体力。如果有什麽不适,立刻叫林棋。” “我不喝催生药!”云夜皱眉,冷硬地道。 “不喝?不喝药阵痛只会让你耗去太多无谓的体力。你不知道逆天产子持续时间长,生产困难吗!” “不!我不喝!”云夜固执地坚持道。 沁寒风皱了皱眉头,瞪了云夜一眼,没再说话,尽自收拾好金针起身离开了。 云夜瞥了一眼静静守在一边的林棋。 “林棋,你下去!” “可是,少主……”林棋有些犹豫。 “放心,没那麽快开始。你下去!有事我自会叫你!” “是!”林棋无法,只好乖乖退下,在外屋守著。 云夜轻轻叹息一声,艰难地翻转了一下身子,闭上双眼,双手缓缓在肚腹上抚摸。心中暗自祈祷,云珂,你快点回来! 云夜没有信心。他没有信心自己可以平安产下此子。也许,也许这个孩子诞生之时就是他命丧之时。所以他绝不喝催生药。哪怕那会耗尽他的体力,他也要等云珂回来。 再等等!只要再等等就好…… 云珂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焦急,自己也说不真切。 茫然地攥紧手中的锦帕,掀起车帘,看著外面迅速掠过的景色。 云璃放下手中的书,看著皇兄苍白憔悴的脸庞,心下担忧。 福气再次以自己的日耀之血为皇上制药,这也是他为什麽不在御辇上伺候的原因。因为他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出现在皇上面前,只得在御辇後面的马车上休息。不过几天以来,皇上一直昏昏沈沈的,倒也没有问过福气的事。只是皇上心中,又有什麽事不明白的呢! 云璃挪过身去,放下车窗。 “皇兄,小心晚风吹著您!” 云珂默默地躺回去。高烧今天好不容易退了下去,只是浑身酸软无力的厉害。若不是如此,他便可以弃车换马,现在早已经到了万花谷了。 想起今天已是十三,又问道: “还有多久才能到万花谷?” 云璃想起自己刚才也问过赶路的前方侍卫,回道: “今晚可以抵达昆山的云皎峰,明天早上从云皎峰启程,傍晚应该可以到达万花谷了。” 云珂皱了皱眉头,感觉心中的不安,与几个月前在幽江边凉州城内的客栈里,自己忧心呕血时如此相似。後来在万花谷中从沁寒风那里无意知道,那一天正是夜儿在青州城外的破庙内第二次胎气大动的时候。 “传令下去,今晚连夜赶路,务必明天早上抵达万花谷谷口!”云珂强压下心中不安的念头,下令道。 云璃眉头一皱。如此赶路,士兵可以坚持,马匹可以换乘,但皇兄却禁不起颠簸啊!况且明天就能达到,何必争在一时。 开口想要劝说,却瞥见云珂一直攥在手里的锦帕。若是没有记错,那应该是昭阳侯之物。 云璃心里一紧,仔细看了一下皇兄忧虑不安的神色,终於没有说话,下去传了皇上的口谕。 “滚!我不喝唔……”云夜难受的幽吟一声,气虚微喘,强自撑靠在床边,一手攥紧床沿,一手紧紧抓住裹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的薄被。 林棋惶恐地看著已是第三次被少主洒了一地的催生药,不知所措,见谷主迈步进来,连忙看向谷主的脸色。 沁寒风面无表情,走过去帮云夜把了把脉,冷声道: “你不要固执,阵痛从昨天半夜就已经开始了。喝了催生药可以刺激胎儿加快生产,让它早点出来。现在你不喝药这麽干熬著,还不知道要等多久。等孩子要出来时,只怕你的体力也已经熬干净了。” 云夜转过脸去不说话。 沁寒风怒道: “你不要不知轻重,舅舅这是为你好。你这麽强自撑著有什麽用?对你对孩子都没有好处!” 云夜忍过一阵疼痛,只是道: “我熬得住!” 沁寒风眉头深锁,知道他这样撑著是在等那个人回来,禁不住为他的固执大为恼火。可是这个时候自己总不好对他发脾气。他知道云夜的个性和自己十分相像,他既然说了不喝,便决不会喝那催生药。 沁寒风没有办法,只好妥协,一切以云夜的平安为重。叹口气道: “那你先吃两颗九露凝华丹,待会儿再吃点东西。吃不下也得吃!等生产开始,我再过来看你。” 说著,喂云夜服了丹药,交代林棋去端饭食,转身离开。 云夜半靠在床上,腹部鼓胀坠痛,伴随著时时的阵痛,哪里吃得下东西。但他知道朱血产子持续时间很长,不知道什麽时候孩子才会下来,为了积存体力,只得勉强自己用了些食物。 待林棋扶他躺下离开後,云夜吃力地转过身,面向里侧,忍不住微蜷起身体,攥紧枕边的边角。 云珂!你快点回来!快一点! 孩子到底没有听到云夜心里的祈祷。阵痛从昨天半夜开始,虽还不太厉害,但也让云夜一夜未眠。现在云夜感觉阵痛逐渐规律起来,也在渐渐加剧,知道今晚可能就要开始了 ,不禁有些恐慌,手心 分卷阅读56 里尽是冷汗。 今天已是十三,明天就是十四。云珂说过中秋节前就会回来。自己恐怕……恐怕很难撑到十五中秋,所以,云珂,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54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进。禁卫军的火把照亮了两侧的云峰。 云珂喝了药,在微微颠簸的马车中闭目休息。本来昏昏沈沈地已快入睡,却突然好像心有什麽感应,心神不宁地睁开双眼。 看了看豪华舒适的御辇内部,云璃正在一旁的软塌上沈睡。静寂的夜晚,只有车马在山里前进的声音。 云珂睡意全消,坐起身来,理了理披在肩上的长发,蜷起身来,抱住双膝,靠在榻上发呆。 为何心下这麽不安? 夜儿……我马上就回去了。 云珂掏出那块锦帕,放在胸口处。 那日怜惜在云珂怀里闭目而逝,云珂随後也昏迷了过去。以他的伤势,云璃本来以为他要昏迷三五天後才能醒来,谁知第二天,云珂就挣扎著睁开了双眼。 因为他心里有太多放不下的事,让他连昏睡也睡不安稳。 云珂想起屠越抱著棺木中怜惜的尸首时凄厉惨然的表情,不禁一阵心悸。不知为何,推已及人,云珂不时会联想到如果棺木中躺著的是夜儿…… 不!不会! 夜儿不会有事! 云珂再次硬生生地断了这个念头,可就是禁不住的阵阵心悸,说不出来的焦虑不安。 “唔……”云夜呻吟著,难受地转了一下头,双手不觉攥紧了一下被角,随後又松开。 “现在……什麽时辰了?”云夜微弱地问。 林棋帮云夜擦拭了一下额上的细汗,看了一下外面的时辰,回道: “大概已过子时。” “子时?”云夜强撑起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晚,倒回床上。 过了子时,就是十四了!云珂…… “呃……”又一阵激烈的阵痛,打断了云夜的思考。从昨天夜里算起,云珂已经阵痛了一天一夜。 傍晚吃了饭後没多久,阵痛突然缓停了。云夜架不住疲劳,昏昏沈沈地睡了过去。可是一个时辰前,一阵突来地强烈阵痛让云夜惊醒。感觉两腿间有液体缓慢流下,湿漉漉的,云夜知道是羊水破了。便让林棋去唤来舅舅,帮他把过脉,查看了一下下体。 羊水流的很缓慢,下体产门根本未开。沁寒风用软枕垫在云夜身下,抬高他的下半身,以尽量减少羊水的流失速度,争取更多的时间。 现在阵痛越来越强烈,孩子却根本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云夜果然只能干熬著。 八月的天气,早已过了立秋。万花谷位於山谷盆地之中,本来气候宜人,可是今年的天气却有些反常。不仅毫无秋意,甚至有些闷热而潮湿。纵然现在已是深夜,却仍没有一丝凉气。 云夜本来就被阵痛折磨得阵阵出汗,在这种气候的侵袭下,身上早已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由於从腰部开始下身被垫的很高,这种有些倒卧的姿势很不舒服,胎儿压在最上面,不时的动一下,撞得云夜五脏六腑疼痛不堪。再加上双腿间不时缓慢细微地流出的液体,更是让云夜难受之极。 疼! 好疼! 感觉腹部的绞痛逐渐加剧,身体渐渐有些痉挛起来,云夜难受得不停地扭转头颅。 突然,一阵比以前强烈许多的暴痛袭来。 “啊……”云夜情不自禁叫了出来,抬高了身体。 林棋被少主突然的剧痛吓了一跳。 “少主,你怎麽了?” 云夜疼的说不出话来,感觉腹内的胎儿开始挣扎,似乎胎儿已经觉醒,想要出世了。 林棋见少主已进入生产阶段,不由有些慌张。他虽然修习了一身医术,可是为人接生却是第一次,还是男子之身的朱血生子。 一直在外屋休息的沁寒风,听到云夜的痛叫声,起身走了进来。看见云夜脸色煞白,咬著双唇,痛得五官都紧皱在了一起。 沁寒风对林棋交待了一下,让他下去准备东西。再察看云夜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缓缓为云夜揉了揉肚子,感觉效果不大。主要是因为云夜的产门根本打不开,胎儿就算滑下来也是出入无门。 饶是沁寒风这样天下无双的医者,一时间也是束手无措,没有什麽办法。 55 好痛! 该死!怎麽这麽痛! 云夜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以忍受这麽大的痛楚。颓然地在榻上扭转著身体,却丝毫无法减轻身上的痛苦。双手攥著刚才沁寒风为他束在床棂上的长布巾,以为体内的痛楚寻找宣泄的出口。 云珂!我好痛!痛死我了…… 大口大口喘著气,云夜痛得想大吼出声,可是理智告诉他这只是在白白浪费体力,何况干哑的喉咙也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唔……云珂……云珂……”云夜不停地唤出这个名字,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过点,至少能让自己有勇气在漫漫长夜中继续熬下去。 “皇上!万花谷到了。”云璃在云珂耳边轻唤。 昨天夜里云珂靠坐在软榻,手里还握著云夜的锦帕,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幸好云璃半夜醒来看到,连忙扶他躺好,给他盖上锦被。不然今天肯定又要高烧了。 云珂大病还没有好,只是勉强退了烧而已,头昏沈沈地痛著,全身酸软。可是他多年在紫心殿中养成了随时警醒的习惯,听到云璃的低唤,竟立刻醒转过来。 云璃见皇上几乎立刻睁开双眼,眼眸清明,不似有一丝迷蒙。若不是在他身边服侍了几天,几乎就要以为他根本未曾昏睡,只是在做做样子而已。 云珂高烧初退,又赶了这麽些路,整个人有些疲惫。此时听到万花谷到了,急忙坐了起来。 云璃唤来随侍,为云珂换好衣物,梳理好仪容。 “谷口可有人接应?”云珂一边让人为自己更衣,一边问道。 云璃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回道: “没有。……谷口要人接应吗?” 云珂心里咯!一下。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要知道,在这周围百里的范围内,都有万花谷驯放的灵鹫和雪鹰。别说自己这麽多的大队人马入谷,就是三两个小孩子闯了进来,沁寒风那里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何况自己三天前便已经命人先行去万花谷报过信了,自己这边的消息沁寒风如何会不知。 即使现在天色初明,但以沁寒风的为人,也定会让桐枢或别人出来迎接一下亲临的帝尊,怎会如此无声无息,实在不符沁寒风老道周密的做法。 莫不是谷里出了什麽事? 云珂脑里转得飞快,原本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白。 天色已过辰时。随著曦光淡淡地自山谷中升起,空气中带出清晨特有的寒气。 云夜已不知在痛苦中挣扎了几个时辰。现在他身上 的单衣早被汗水湿透, 分卷阅读57 连头发都像浸在水中般湿漉漉的贴在他的额上。而新的汗水仍在不断的从全身冒出来,大粒大粒的落下。 “呃……好痛……” 云夜徒劳的在枕上转著头,呻吟著。腹部伴随著偶尔的抽动,规律地阵痛著。 原本垫在身下的软垫已经撤了出去,云夜平躺在床上,双手攥著布巾。 沁寒风不敢为他揉扶肚子,怕会加快羊水流失的速度。 现在云夜下体的产门终於打开了一点。 由於诞子丹的作用,云夜的下体为了能适应胎儿的生产,已在药性的作用下有了改变。再加上沁寒风的药物帮助,待产门全开时,应该可以容纳胎儿的出入。实在不行时,沁寒风也可以划开他的後穴,撑开产门。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他的骨盆太窄,即使产门打开,孩子也无法出来。 摸了摸云夜的腹部,感觉胎位又下滑了一些,可是还未到骨盆处就不动了。胎儿蠕动著,好像并不著急出来,也没有找到出口,只在里面闹著。 “云夜……”沁寒风看看云夜的情况,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顺产了,向云夜道: “你的骨盆太窄,孩子恐怕出不来。如果实在不行时,你知道舅舅要做什麽吗?” 云夜虽然在阵痛中疼得受不了,但是听得明白。深吸了口气,他惨白著脸点了点头。 正在下车的云珂突然心里一颤,脚下一软,要不是一旁的云璃眼明手快即时扶住他,几乎就要跌下车去。 “皇兄,你没事吧?”云璃担忧地看著他。 “我没事……”云珂心不在焉地道。下了车,看看前面的山谷幽径,果然无人守候。 “已经准备好了软轿,皇上上轿吧!前面有开路的侍卫先去禀报了。” “不!朕不坐软轿,准备好马匹,朕要骑马入谷!”云珂下令。 下面的人将马牵了过来。 云珂握住缰绳,却感觉自己全身无力,根本跨不上马去。云璃在旁看著,过去一翻身,上了马,抓住皇兄的手, “皇上,失礼了!”说著,将云珂拽上了马背。 “云璃,骑快一点,我没事……”云珂低声说。 云璃点点头。他也隐隐发现似乎哪里不对,皇兄才会如此心神不安。 他和云珂心结已解,兄弟之间自然没有以前那麽生疏和顾忌,便大胆坐在皇上身後,共乘一匹马,沿著万花谷的小径奔去。 刚只奔至山路一半,就见前方一匹快马穿过侍卫迎了过来,正是万花谷四大护卫中的桐枢。 桐枢脸色苍白,额上净是冷汗,看见皇上,连忙奔了过来,翻身下马。 “草民迎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快快免礼!”云珂见他神色惶急,心下一惊,一种潜藏已久的恐惧感慢慢浮了上来。 “谷里出什麽事了吗?” “回皇上,”桐枢抬起头来,颤著声音道:“少主难产,请皇上速去!” “什麽!?”云珂和云璃同时大喝出声。 56 体内又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纵使云夜这样强的自制力,在被疼痛折磨了这麽久後,终於再也忍耐不住,脱口喊叫了出来。 “啊!……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云珂!云珂……” 疼痛铺天盖地,像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海浪,不停地向云夜袭来。 云夜可以感觉得到孩子在他体内挣扎的多麽用力,根本不顾他的死活,只是拼命地要冲破禁锢住自己的黑暗。痛得他全身都痉挛起来。 抓紧两侧的布巾,云夜的手用力得指节都泛白了。 “云珂!……云珂!……你在哪里……” 云夜终於丧失理智,疯狂地嘶叫著。 纵马冲进醉茶居,一直奔至内院屋前。云珂翻身下马,身形还未站稳,便听见了从屋内传出的云夜的喊叫声。 “夜儿!”云珂脸色惨白,飞奔了进去。正守在内室门前惶恐不安的柏松,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皇上风一样推开大门,闯了进去。 内室的屏风後面,躺在榻上的云夜在半昏沈中好像听到了云珂的声音。 “云、云珂……”云夜强睁开眼,视线透过汗水的掩盖,模糊的看见云珂那俊美苍白的脸庞,带著惊惶的神色向他扑过来。 “夜儿!”紧紧攥住云夜的手,云珂惊慌失措。 “云珂……你、你回啊……”云夜惊喜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展开,便因疼痛而扭曲了起来。紧紧握住云珂的手,那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手骨。 “嗯啊……”忍过一波阵痛,“你、你终於回来了……云珂、我好疼、啊……”云夜的泪水在云珂面前再也压抑不住,痛得滚落了下来。 云珂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沁寒风本想要皇上退出内室,但是见皇上的神情,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再看了一眼云夜的情况,还不知要撑多久。有皇上陪著也好。便没有开口。 云珂寸步不离地守在云夜身边,看著他在阵痛中挣扎著,焦虑之极。 “夜儿!坚强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云珂一边喃喃地安慰夜儿,一边颤抖著用布巾轻轻为他擦拭额上、脖上的大滴汗珠,可是新的汗水总是不停地落下,很快就浸透了布巾。 “嗯呃……”云夜从歇斯底里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有千言万语要对云珂说,可是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有云珂在他身边,突然心里又涌出了无限的勇气,甚至连撕心的疼痛也可以忍受了。 不知过了多久,沁寒风再次检查了一下云夜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好转。而且奇怪的是,羊水好像停止了流出。 沁寒风按按云夜的肚子,羊水并没有流尽。只是间歇性地停止了生产。阵痛还在持续著。 因为是早产,胎儿没有一般朱血孕育的胎儿大,但也不容小觑。无论如何,以云夜男子的紧窄体型是出不来的。 而且以羊水缓慢地流失速度,根本对生产起不了任何作用。 沁寒风看看云夜,知道下一次开始大概就是极限了。从怀里拿出一瓶瓷白色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两颗珍贵的金心丹,递给皇上。 “皇上,这是金心丹,喂云夜吃一颗。” 云珂看著手里的两颗金色药丸,疑惑地望了沁寒风一眼。 “那一颗是给您服的。” 沁寒风皱著眉,看著皇上灰白的脸色。 他早已知道皇上在炎境再次遇刺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云夜,不想他担忧,影响身体。 今天早上皇上踉跄冲进内室来时,沁寒风便看出皇上内伤深重,体力虚浮。此时又在这里陪云夜熬了几个时辰,如果不服颗护心强体的救命仙丹,只怕待会儿孩子还没生下来,云夜还在挺著,皇上倒要先受不了了。 沁寒风心中叹了口,这两个人…… 对一旁一直打下手的林棋点点头,示意他去准备。 林棋脸色一白,不忍地看了少主一 眼, 分卷阅读58 匆匆下去了。 云珂小心地扶著云夜坐了起来,喂他服下金心丹。 云夜倒在云珂怀里,刚才恍惚中听见舅舅的话,这时才模糊地看见云珂脸色确实难看,比离开万花谷时不知消瘦苍白了多少。 抓住他的手颤声问道: “云、云珂……你、你呃……”强忍著阵痛,云夜断断续续地问道:“你怎麽了……” “我没事!我没事!”云珂看著云夜痛楚的样子,早把自己的身体情况抛掷脑後了。这时经沁寒风提醒,才发现自己确实手足冰凉,浑身无力,有些晕眩。胸口处的旧疾隐隐作痛,腥甜的味道也在喉口处徘徊。 云夜知道云珂只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他自己现在都已经快去了半条命,身上疼得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肚子,把里面那个折磨人的小家夥揪出来,狠狠地揍他的小屁股。哪里还有力气去追问云珂的事。只得紧紧抓著云珂的衣袖,冷汗涔涔。 57 喂夜儿喝了几口参汤水,扶他躺回床上。 “皇上!您最好离开房间,去外面休息一下。”沁寒风突然说。 “什麽!?”云珂错愕的抬头。现在是什麽时候,沁寒风自己怎麽能在这个时刻让自己离开夜儿呢。虽然云珂确实感觉自己有些晕眩难忍,气虚无力,但是如何能与夜儿的痛苦相比。 “不!我要留在这里陪著夜儿。” 云夜倒在床上,微弱地喘著气。 “皇上,以云夜目前的情况来看,胎儿暂时无法下来。沁某要用其他方法为他接生,若是冲撞了您的龙体甚是不妥!而且沁某也不想旁人在旁打搅,请您离开!”沁寒风的语气坚定,措词没有余地。 云珂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可是他不想离开,只是紧紧握著云夜的手,承受著他因痛楚而不时攥得死紧的力气。 云夜虽然疼得全身不时地痉挛,但意识一直十分清楚。他知道自己挣扎了这麽久,孩子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再拖下去只怕十分危险。云夜精通医道,又早已研究过朱血生子的情况,已经明白舅舅要做什麽。 云夜心里有些发抖。 如果是以前,他自认为自己挺得住。可是在经历了这两天多的阵痛之後,他已经被这种生不如死的疼痛折磨得没有丝毫力气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又一波疼痛袭来,云夜向後抻长脖颈,用力攥著布巾,微弱地呻吟著。 “夜儿!”云珂看著他苍白的面庞,那张年轻俊美的脸由於痛楚,不时地扭曲起来,双唇早已被咬出丝丝血迹。云珂心痛的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给他。 “云、云珂……你、你出去吧!嗯呃……”云夜低弱颤抖地对云珂说。他不要云珂看到自己最狼狈、最痛苦的样子。他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多麽残酷的事情,他不想让云珂看到那时软弱、无助的自己。何况云珂现在的身体好象也非常不好,他宁愿自己痛死,也不希望云珂有个三长两短。 云珂看著云夜高高隆起的腹部,里面胎儿的蠕动清楚可见,它不时地顶撞一下云夜的肚皮,好像恨不得要破腹而出一般。云珂猛然想起沁寒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有些明了他要对夜儿做什麽。 云珂想要紧紧抱住夜儿,却又觉得他现在脆弱得仿佛一用力就会碎掉,只得轻轻搂著他。浑身也冒出冷汗。 如果一定要用这麽残忍的方法才能得到这个孩子,云珂多麽希望它根本不曾存在过。 “夜儿!坚强点!你不会有事的!” “……云珂你、你出去……我、我不想让你看、呃……” 看著云夜痛楚中迷蒙的双眼,云珂心中挣扎了许久,终於颤抖地在他耳边轻声道: “夜儿,你一定要平安!我、我在外面等你!” 他一生极少拂逆过夜儿的心意,既然他开口让自己离开,既然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样子,那麽他就离开。 云珂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松开夜儿的手的。他脚步虚浮,全身酸重,也不知道是怎麽被林棋扶出门外的。云珂只觉得自己的头在嗡嗡作痛,耳边阵阵耳鸣,心是揪紧般的痛。 “皇上!?皇上!?” 云珂恢复神志,才发现自己似乎在惶然间意识昏迷了一段时间。 “我怎麽了?……夜儿!”云珂慌张地要站起来,却眼前一片昏眩。 云璃连忙扶住他道: “昭阳侯还在里面,沁谷主正在给他接生!” 云珂坐在外室的长榻上,脸色苍白,扶著云璃问道: “我出来多久了?现在什麽时辰?” “您出来不到半个时辰,现在已过了申时。”云珂拿过一碗不知是什麽东西,“皇上,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吧。” 云珂颤抖著手接了过来,魂不守舍地吃了两口,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吃什麽。 突然,内室里传来一声微弱的痛呼,云珂手一松,粥碗打翻在地上。 云夜嘴里咬著软木,呜咽著,大汗淋漓地喘著粗气。 沁寒风的双手毫不留情地在他腹上压抚著,往下顺著胎位。 “唔呃……呃……”云夜不停地摇摆著头颈,间或抬起上身,抵抗著无边的痛楚。 为了怕他不能自己的反抗,沁寒风已把他的双手缚在了床头两侧。 终於,胎儿已经下坠到骨盆处,却被挡在狭窄的出口不能前进了。 沁寒风看看外面的天色已近傍晚,云夜的时间不多了。羊水也在刚才的压抚中,几乎流尽。 沁寒风的额上也渗出了细汗。他对林棋示意一下,以现在的情况,不得不那麽做了。 云夜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四周在发生什麽事了。他的脑子已经开始昏沈,思绪渐渐凌乱,不知飘到何方…… 突然,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毫无准备的,生生碎裂开的剧痛把他骤然痛醒。 “啊!” 云夜惨呼一声,猛地挺起脖颈,眼睛睁得大圆,全身僵直了片刻,粹然松倒,昏了过去。 云珂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要向内室冲去。 “夜儿!夜儿!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敢拦朕!你们不要命了吗!让开!让开!”云珂近乎丧失理智地大叫,拼命要摆脱云璃、桐枢他们的阻拦。 夜儿那最後一声惨呼,与之前的痛呼不同。那是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压抑著的,对巨大痛楚的呜鸣! 云珂已经在门外胆战心惊地听著云夜时高时低的痛呼声有一个多时辰了。可是刚才那一声如此惨烈,如此高昂,云珂可以感觉得到云夜当时有多麽疼! “你们这些大胆的狗奴才!朕要诛了你们九族!让开!你们敢拦朕!你们竟然敢拦朕!朕要杀了你们!夜儿!夜儿!” 云珂身体虚弱,手无寸铁之力,如何能冲得过桐枢、柏桐他们的阻拦。只是他神情激动,状若疯狂,又以帝王之尊相挟,倒真让桐枢他们为难。 分卷阅读59 云璃见皇上原本苍白的脸庞竟染上一层与众不同的红晕,不由心下一惊,暗呼不妙。 福气午时时候就已经赶到,皇上出来後便一直陪在身侧,皇上却毫无所觉。此时眼见皇上形势不妙,大神官也仓皇无措,不禁一咬牙,大著胆子上前,看准皇上颈後要穴,一掌劈了下去。 58──完结篇 林棋原本紧张的脸,在听到那声清脆的骨裂声后变得惨白。眼见少主直挺挺地昏迷了过去,可谷主却还面无表情地要自己赶紧唤醒他。不由暗暗咽了咽口水,暗叹谷主的心狠。 但是他也注意到,沁寒风的汗水正沿着发鬓不断滴下。 在醒神香的刺激下,云夜迷迷茫茫地睁开双眼,意识混沌不清,感觉自己在满身都在的痛着。 林棋用干净布巾蘸上参汤水,轻轻抹在云夜早已干涸的唇上。云夜沙哑的喉咙,随即发出一声痛鸣。 云夜的骨盆已经被沁寒风利落地劈碎了。下体和肚子的疼痛,不知道哪一个更让他难以忍受。 疼!好疼! 云夜的意识中满满地就是这几个字,舅舅在耳边的话语根本没有听进去。 “用力!云夜,用力!” 突然好一阵强烈的坠痛,痛得他全身又都痉挛了起来。 云夜强撑起头颅,看见林棋正在舅舅的示意下紧压他的腹部。 不!不要了!不要了! 云夜恢复了些神志,心中嘶喊着,却发现嘴上还咬着软木,只能再次发出悲鸣之声! 沁寒风按着云夜双腿,不断向他喊着:“云夜,醒醒!孩子就要出来了,用力!用点力!让它出来!” 用力? 云夜徒劳的在枕上转着头,脑中茫然地转着这个词。他现在全身几乎再也没有丝毫力气,怎么用力? 又一阵撕扯和坠痛,汗水混合着泪水从云夜的眼角滚落。 云夜的呼吸开始急迫起来,痛楚从身体深处迸裂开来,整个人都要被拆散了一般。紧紧咬住软木,攥紧束着自己的布巾,云夜拼命地吸气,凝起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用力。 云珂昏昏沉沉地不知昏迷了多久,突然心底一个激灵,竟生生醒转了过来。猛地睁开双眼,把守在他身旁的云璃和福气吓了一跳。 因为不敢让皇上离开昭阳侯太远,所以他们就让皇上躺在外室的长榻上休息。 此时,云珂坐起身来,仿佛心有所感,两眼直视前方,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似喜似悲。 子时时刻,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自内室里传了出来。 守候在外室的所有人,都不禁浑身一震。云珂也震了一下,却没有动。 时间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仿佛过了良久,内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林棋怀里抱着一个用明黄色的布帛裹起来的婴儿走了出来。 “恭喜皇上,是个小皇子!”林棋走到皇上身边道。 虽然早已从夜儿的药性反应中知道是个男孩,但亲耳听到,云珂还是禁不住心中一动。 小心翼翼地从林棋怀中接过孩子,云珂细细看着他。 皱皱的小脸红通通的,张着嘴巴嚣张地大哭着,声音嘹亮,中气十足,真是个精神的小家伙。 就是这个小东西,在云夜肚子中折磨了他良久。 “夜儿……怎么样了?”云珂声音微抖,极力镇静。 “少主他、他……”林棋脸色难看,说话吞吞吐吐。 “少主骨盆碎裂,失血过多,现在昏迷不醒……” 云珂眼前一黑,差点抱着孩子昏过去。 云璃和福气连忙一边一个,将他稳稳扶住。 “我没事……朕没事!”云珂站稳了身形,又问林棋道: “可有性命之忧?” 林棋回道:“还不知道。谷主不让别人打搅,正在里面为少主医治。” 云珂茫然地抱着孩子,坐倒在榻上。 云夜浑身疲惫,整个人如在云海中飘浮,轻轻软软,不知魂之所在。昏迷中,他的思绪飘回到昭阳侯的后院里,回到那满山满园的花海中。云珂正背对着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微风卷起他的云服,飘然若仙。 “云珂!”云夜唤他。云珂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 云夜向他跑去,却发现自己怎样也跑不动。云珂就站在他眼前,可是他怎么伸手也够不到。他一低头,才发现自己髋骨已碎,走不了路了。 “云珂!云珂!”云夜惊慌地唤着云珂,云珂却只是站在那里微笑。 “夜儿,”云珂轻柔的声音仍然那么动听,“你再不起来找我,我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云夜心中一凛,立刻眯起眼眸,警惕地问道。 “我要回宫去了。我已经成年,要行婚事,我马上要立后了。”云珂笑道。 “不行!”云夜厉声道,“你不能行婚事,你不能娶别人。你是我的!” “为什么不行?我又不能娶你。” “你就是要娶我!你说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可是……”云珂皱眉,状似犹豫,“男人和男人又不能生子,如何传宗接代?” “谁说不能生子,我不是给你生了个儿子么!”云夜立刻反驳道。随后一惊。 对了,我给云珂生的儿子呢? 低头一看,却见腹部平平,不见了怀孕时的臃肿之态。 “孩子在这里呢。” 抬头一看,却见云珂浅笑盈盈,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啊!原来我已经生了。 云夜大喜,向云珂伸出手去。 “快把他给我,我要狠狠揍他一顿!” 云珂却缓缓摇了摇头,温柔地道: “夜儿,你要是不自己醒来找我,我就要带珞儿走了。我要回宫去,选几个温柔美丽的妃子,和珞儿开开心心的生活。” 什么!? 云夜长眉一挑。他心中越气,脸上越是冷凝。冷笑一声: “好啊!你回宫去,我倒要看看谁敢嫁给你!”说着去摸身上的流云剑,却发现流云剑不见了。 “夜儿,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只见云珂已经转过身去,果然渐行渐远。 不行!云珂你回来!回来! 云夜顿时心中大急,却喊不出声来。 “夜儿!?夜儿!” 云夜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见云珂惊喜的脸庞近在眼前。 “云、云珂……”云夜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难听,沙哑得简直像另外一个人。 “夜儿,你终于醒了……”云珂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他苍白的面庞,惊喜交集。 云夜已经整整昏迷了五天五夜。 云珂在儿子出生后,也随之高烧了一场,缠绵病榻三天三夜。待身体稍好后,便来陪伴夜儿。还好大批随从内侍、御医官仆都跟在皇上后面随后赶到,整个万花谷顷刻间人手充足起来,不然 光只皇上一个人,便不够人照顾的了。 云珂这两天每日让人把孩子抱到他枕边唤他,却不见云夜有任 分卷阅读60 何反应。云珂正忧急如焚,谁知今日夜儿却自己醒了过来。 “你、你不许娶别人!你在水神面前发过誓的……”云夜沙哑着喉咙,抓住云珂的手,虚弱却霸道地道。 云珂一愣,随即明白,他定是在睡梦之中听到了自己威胁他若再不醒来,便要去纳妃立后,娶妻生子的话了。不由莞尔一笑,轻轻握紧夜儿的手,此生此世,决不放开! 明贞十一年八月十五午夜子时,明月王朝贞帝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云珞,在昆山万花谷中出生!三个月后,册封为东宫太子! 皇太子云珞的诞生,带给云国的,是冲击性的刺激!几乎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因为皇太子的生母,不仅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赫赫有名的男人:明贞帝爱侄──昭阳侯云夜,云国天赐将军。 明贞帝十一年九月,皇帝下诏,册封昭阳侯云夜为云国男后,位列后宫之首,保留天赐将军封号! 此后,明月王朝颁布新的条例:男子之间可行婚事! 另外,诞子丹不再成为国之禁药,开放求取!但求丹者,必须通过重重试练,以验真心。诚心不悔者,方可得丹! !!!!!!!!!!!!!!!!!!!!只是为你──全文完 ……………………………………………………………………………………………………… 终、终于全文Ending了! 本篇正文完结的有些潦草,不过偶随后会有番外陆续呈上,里面会有两个小云云婚后的一些生活趣事,以及小太子的成长历程,还有云璃、沁寒风等人的番外! 谢谢诸位大人们一直以来对十世的支持!十某感激不尽! 若没有你们,以十某的懒人风格,本文不知会拖到何时…… 十世在这里拥抱所有路过的、看过的、投票的、回帖的、喜欢的、批评的大人们! 相逢便是有缘!谢谢大家!^_^ 十某退下了~~~ 伟大童年纪事(1)──只是为你番外 据说我还未出生,我的伟大纪事就已经开始了。因为我的出生本身,就可以说是明月王朝开国以来最伟大的一个神话! 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尊贵!所有人见了我这个奶娃娃都得下跪,不论我到哪里,都有一大群人在后面跟着我。因为,我是堂堂明月王朝的皇太子,父皇的心肝宝贝,明月王朝的未来皇帝! 我的伟大事迹从小开始便数不胜数!据说其中最为杰出的一件事,就是发生在我还未满岁的时候。 当然,那个时候尚属于‘爬行动物’范畴的我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什么都不记得。要不是福公公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用这件事和其它几件少得可怜屈指可数的事件来不断旁征博引地证明母后是多么多么爱我,恐怕这件伟大事迹早已湮没在我其它更多更伟大的事迹之后了。 据说当年母后为了生下我,曾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虽然我懂事以后并没有发现这种代价的痕迹,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本着从善如流的原则,本太子只有相信了。 那一年,就是小太子我还未满周岁的时候,大概年纪也就是十一个月左右吧! 一日午睡醒来,我满足地打了个大哈欠,伸了一个小小的懒腰,等着一向服侍我服侍的很上道(这话从哪里听来的?好像是从福公公和哪个大内侍卫闲聊时学来的!)的小兰宫女来喂饱我的小肚子。谁知等了半天,那个温柔可人的小丫头还未出现,让我不耐之极。 当然那个时候我不会知道,小兰宫女正是因为她的温柔可人又很上道,犯了母后的大忌讳,已经被调出永夜宫去了据说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其实没有那么远,只是对于还是小小婴儿的我,超过永夜宫十丈之外的地方就是很遥远的地方了!) 于是我决定自力更生,满足自己的生理需要!(不要误会,那时我还是很纯洁很纯洁的小婴儿,别无他意。当然,如果再过二十年说这话,想不惹人歧义都难……) 四肢向天,我努力又努力了一柱又四分之一刻香,终于成功地翻了个身。 再接再厉地又奋斗了片刻,我终于成功地坐了起来。 环视一下四周,偌大的内殿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鼻子一酸,我感觉有些孤独。 正准备放声大哭以抗议众人对我的忽视,突然,我看见有一个人就躺在窗边的湘妃榻上。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嘛! 我感到很高兴,于是拿出皇太子的威严大声招呼那个人。 当然,我的发音不外乎“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呀呀咿咿”之类的单音节。 但是显然,我的发音虽然单调一些,但音量可不小。因为那个人似乎立刻就听见了,回过头来看着我向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啊!是母后! 我更兴奋地发现这个事实!虽然我和‘她’并不熟。 当然这不能怪我,因为据说母后生了我后身体不好,一直住在别的地方,最近才刚刚回宫的。 记得当时父皇抱着我,指着坐在有轮子的奇怪椅子上的母后教了我一个发音。可是那个发音好像太难了,我努力半天也没有说出来。而且当时母后的脸色实在很难看,好像就算我说出来也不大可能讨好‘她’,于是最后我放弃了努力。 不过现在我太兴奋了,忍不住想再次挑战困难。于是我四肢着床,努力向母后的方向爬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爬的太慢了,母后好像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不能怪我,谁叫这张龙床这么大,根本不合我的尺寸嘛! 对母后不悦的神情视而不见,我垂涎着口水,一边“咿咿呀呀”地唤着,一边继续爬过去。 咦?母后好像在唤人! 虽然听不懂母后的话,但是每次父皇一这么喊,立刻就会有人出现。一般出现的都是福公公和小兰宫女。这个时候我早已把小兰宫女的事抛在脑后,只是感到很不高兴。 小看我!母后一定是小看我! 真是岂有此理! 这大大侮辱了我高傲的自尊心。于是我更加奋力地爬了过去,很快就来到床沿边。 嘿嘿!母后的脸色有点变了!服了吧! 我骄傲地仰起小脸,冲母后得意地挥挥手! 然后,我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倒栽葱姿势,从高高的龙床上、向绣着精美图腾的大地毯扑去。 我并没有扑入意料之中的大百合花图案的地毯上,而是扑入了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怀抱。 抬起头来,我看见母后苍白而不悦地脸。 我咧开嘴巴,等着母后的夸奖!于是我从母后嘴里听到了一个新鲜的词汇: “笨蛋!” 我满意地扑过去,揽住母后的脖子,把口水洒在母后白色的云服上,回报了‘她’一个字: 分卷阅读61 “娘~~~” 据说,这就是我奇迹似地让母后离开轮椅,重新站起来迈出脚步的伟大事迹! 而我的收获是还学会了人生的第一个单词:娘! 虽然当时母后听到后,脸色变得有够难看。但是正巧跨进门来的父皇却好像高兴得不得了,连着好几日抱着我不停地让我对母后一再重复。 不过这件伟大事迹,却给本太子留下一个意外的后遗症。就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本太子一直以为“笨蛋”这个词,是对人的极高赞美和喜爱。以至于直到今天,我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喜欢骂他:笨蛋! …………………………………………………………………………… 本文是的番外,但也可脱离于文而自成章节! 喜欢的朋友们可以投票支持我!也欢迎到我的会客室来坐坐啊!^_^ 伟大童年纪事二──小太子的秘密回忆 这件事呢,其实和本太子的伟大扯不上什么关系,只是我记忆深处的一段似明非明的小小回忆而已。事实上长大后的我是完全不记得的了。不过俗话说的好,凡事有因就有果!(这是俗话说的吗?好像是佛语吧???)这世上许多事都要追根溯源的嘛!所以说不定就是这件事对我的未来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哦! 那是我大概一岁半左右的时候。那天母后心情很好,耐心地整整陪了我一个早上。大概是我的精力太旺盛了,即使母后这么有体力的人也被我折腾得有些吃不消。 用过午膳,母后决定搂着我一起睡个午觉。 虽然母后不像父皇抱起来暖暖的、香香的,但是母后身上清清凉凉,在炎热的暑夏倒是非常舒服的。所以我非常满意,很快就流着口水呼呼大睡了。 云珂走进永夜宫的内室,透过床前的珠帘,正看见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两张相似的面容一大一小,正相对而卧,在龙榻上睡得香甜。夜儿黑发零散地披在枕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过孩子之故,面容柔和了许多,少了一些以前的冷漠疏离之感。 初夏时节,气候渐热,夜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云服。刚才和儿子闹了一个上午,早已经衣衫凌乱。此时衣襟被儿子的小手揪着,裸露出大半个胸膛,恢复成小麦色健康的肌肤色泽柔亮,正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诱惑着云珂。 云珂微笑着脱下龙靴,悄悄爬上床,却见云夜已经微微睁开双眼,半眯着眼眸看着他。 云夜不知道自己这种眼神看在云珂眼里真是说不出的诱惑动人。云珂忍不住色心大动起来。 爬到云夜身后,把他和儿子圈在怀里,轻轻亲吻他的鬓发和耳垂。 “你下午不是要在凤仪殿议政吗?”云夜悄声问。 “已经议完了。”云珂一边吻着,一边不安分地摸过他的胸膛。自从生下孩子,云夜的肌肤就变得特别敏感,摸起来也异常的手感细腻,常常让云珂忍不住大叹:做了母亲就是不一样!然后就得面对云夜听了此话后的恼羞成怒。 当然此时他可不会这么说,开玩笑,让云夜恼怒起来还有豆腐可以吃吗! “云珂,你在摸哪里?”云夜想拍开他逐渐有下移趋势的手。 云珂毫不理会,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分身,挑逗着。 “听说你今天陪了珞儿一个早上,真是好母亲,应该奖赏!”吻了一下夜儿的丰润的双唇笑道。云夜从万花谷调养好身体接好断骨回来时,儿子云珞已经十个月大了,二人失了初生时相处的时机,云夜又一向性情凉薄,对孩子没什么耐心,不太爱理会他。云珂私下里经常担心他们以后母子感情会疏远。谁知那日云夜为了接住掉下床的儿子,竟然站起来冲了过去。可见到底是母子连心的。从那日后,云夜日日坚持练习,虽然还未能与以前的矫健自如相比,但终于慢慢恢复了行走的能力。 云珂心下欣喜之情不能描述,但日子久了,却见云夜对孩子依然不大关心,问他缘故,他却说:“我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什么孩子!再说宫里这么多奶妈、宫女伺候着,哪里用得着我操心。”真真是让自己哑口无言。 今天议政结束,本打算去御书房批奏折,却听福气说夜儿陪小太子玩儿了一个早上。心下高兴,便过来瞧瞧,谁知竟看到这样一幅诱人的画面。 “这个小笨蛋!我教了他一个早上让他喊我爹,他却怎么也不改口。”云夜禁不住挑逗,气息微喘,却忍不住抱怨道。 “为什么要改口?他若改口唤你爹,那我是什么?” “云珂,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嗯……”云夜撇他一眼哼道,却架不住云珂手上的攻势,嘤咛着泄在了他手心里。 云珂就着手上的白浊向他下身深处探去,轻笑道: “我怎么会是故意的,他本来就是你生的,不唤你娘唤什么!” “啊……”云夜轻哼了一声,情不自禁分开双腿,颇为愤懑地望着云珂,神色幽怨。 云珂却突然想到睡在一旁的儿子,有些犹豫起来。虽然儿子在熟睡之中,不过这样好像还是有些不妥。 感觉云珂突然停了下来,见他正望着儿子,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云夜自从生产之后,身体对性爱之事变得异常的敏感,怎经得起云珂如此挑逗,现在早已欲火上身,不容他停下来。 伸手拿过一旁为小皇子准备薄纱小被,随手往儿子身上一盖,遮住他的小脑袋道: “放心,看他睡得跟小猪似的,醒不了的。” 云珂好笑地看着夜儿,拽下小被,露出儿子的脸蛋。 “你想闷死他啊!”说着,自己的满腔欲火也不再忍耐,微一挺身,缓缓进入了云夜体内…… 要知道,自从云夜回来后因为身体行动不便,云珂又怕这种事对他下体的断骨不好,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直到最近云夜渐渐恢复了行走的能力,太医也说适当的性事已经对身体无妨,两人才开始有鱼水之欢。这时候哪里还按耐得住。 本来睡得酣畅香甜的我,迷迷糊糊中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我疑惑地睁开眼睛,感觉坚实的大床还在微微震动。 哇! 我瞪大双眼,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于是激情之中的两位父亲大人,毫无所觉的在儿子面前上演了一幕现场春宫秀。 相信此事在本太子的小脑袋瓜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潜印象,所以即使以后已经遗忘得一干二净,但是仍然影响深远,以至于本皇子在选择终身伴侣时…… 嘿嘿! ………………………………………………………………………… 应大家的强烈要求,写了一篇两个小云云生子後的幸福婚後生活,嘿嘿!虽然只是微H,不知道大家满意不? 只是为你番外篇──那一晚的新婚之夜 云珂 分卷阅读62 和夜儿携著手从青烟湖畔慢慢踱回醉茶居时,天色已经昏暗。 二人刚刚在水神面前许下终身的誓言,恩爱情浓,彼此心中都充满无限柔情,只觉无论将来如何,他们都永远属於彼此,毫不畏惧。 喝退福气和桐枢的服侍,回到内室,看见桌上沁寒风给的那瓶药,云夜笑了: “今晚便如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度过?” 云珂心中情动,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额,然後缓缓封住他的双唇…… 一吻过後,两人都气息微喘,体内躁动。 “夜儿……”云珂喃喃唤著,抱著云夜慢慢倒在床上。 云珂亲自帮云夜褪下衣衫鞋袜,空气中充满了暧昧的气氛,氤氲著浓浓的情意。 云夜的黑发散了下来,垂在肩上、枕上。 云珂吻了吻他面颊,轻声问著: “夜儿,真的可以吗?” 云夜轻轻点了点头,拉下云珂的脖颈,主动覆上他的双唇。 他想要。 在这一刻,他是如此地迫切想要与云珂结合。 云珂要褪下云夜最後一层单衣,却被他伸手拉住衣襟。云珂讯问地眼神看向他。 “云珂,我现在很丑……”云夜突然有些不安地道。 云珂来到万花谷的这几日虽都是与他同床共枕,可是却未曾裸呈相对过。想到自己这两个月来腹部隆起甚多,不复往日俊美挺拔的身姿,云夜自觉形态臃肿丑陋。 “不会!一点都不丑!”云珂明白了夜儿的意思,不仅为他的担忧而好笑。知道他是太爱自己,所以才会有这种莫名的担心。云珂只感觉夜儿从未有过的可爱。 忍不住又是深深一吻,双手已经除下他的单衣,在他的颈上、肩上落下点点轻吻。 “夜儿,我爱你!你怎麽会丑呢!” 云夜听到云珂爱意的情话,竟一时羞红了脸。 来到他胸前晕开的双樱上,云珂一俯首轻轻吸吮。只听云夜倒吸一口,按住云珂双肩,下身竟然立刻有了反应。 云珂一手抚弄著他的分身,一手轻轻在他高隆的腹部上抚摸,感觉在云夜情动的喘息下胎儿的存在。 云夜一阵激情,泄了出来。脸上升起一片激情後的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云珂拿过一个软枕垫在云夜身下,抬高他的下身,分开他的大腿。 将那瓶药打开,云珂沾上药膏,轻轻送入云夜体内。 “嗯……”云夜原本就因怀孕而高温的身体,现在都在火烧火燎地热著,被抹了要的後穴也变得有些酥痒起来。抓著云珂手臂的手一紧,云夜感觉自己好像迫切的需要点什麽。 云珂看著夜儿被情欲点燃的样子,心中一荡,分身早已抬起头来。 本来以云夜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好采用侧身的体位比较好。可是不知为什麽,云珂就是想看著夜儿的样子,看著他的反应。 云珂再次低下头在他染上红晕的身子上轻吻,一边揉捏著他嫩红色的顶端,一边把自己早已昂立坚挺的分身送进了云夜的身体里。 灼烫的内壁紧紧地吸咐了上来,包裹得毫无间隙,只轻轻一动,就魂相授予。 二人的结合如此亲密,如此契合。浓情蜜意中,这一番恩爱自不消说,非比寻常。 “啊……云珂……”因为云珂体贴他的肚子不太方便,不仅在他下身垫了柔软的软垫,还把他的两腿上提,紧扣在自己腰间。 云夜紧紧抓著云珂的双肩,第三次叫著释放了自己。 怀孕的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云夜的身体软成稀泥,无力地顺从著云珂的律动。 可是他不想停下来。他喜欢云珂在他体内的感觉。他要不断地感觉云珂的存在。 “啊啊……云珂,不要停……”云夜情难自己,双唇吐出呢喃的话语。 如果说他与云珂的第一次结合是粗暴野蛮的强暴,第二次就是温柔缠绵的结合。 而这一次,则是属於他们自己的新婚之夜的激情澎湃。 他要抛弃所有不安与忧虑,尽情地与云珂在一起。 “云珂……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是!夜儿……你好热,好紧……我爱你!……”云珂感受到云夜的热情,低下头来,封住云夜呢喃不止的双唇,空出手来在他膨大的肚子上轻轻抚摸著,偶尔可以感觉到胎儿的律动,一种幸福的感觉充满全身。让他激情地只想不停地索求更多。 “云珂……我也爱你!只爱你!……”云夜在激情迷离中,终於吐露出自己的爱语。 云珂虽然早已知道,可是亲耳听见,还是惊喜不已。一股灼烫的精华霎时释放在了那经过无数次穿插而变成石榴色的花穴里。 云夜感觉那激昂而密集的热流排山倒海般地冲击到他的内部被顶得紧紧的那一点,不由自己的又一次无声嘶喊著达到了高潮! …… 只是为你番外篇──小夜夜的痛苦生产日志 小夜夜的痛苦生产日志 七月: 云珂离开,小夜夜整日惶惶不安,动来动去不老实。 并为云珂策划了周密的攻城方案。 八月初: 出现早产症状,小夜夜不得不卧床休养,接受沁寒风为他以金针和药物强行保胎。 感觉自己无力之极。 八月十二: 出现隐隐的阵痛,已经撑到极限。 半夜开始阵痛。 小夜夜在惶恐不安中焦急地等待云珂的早日归来。 八月十三: 阵痛持续到傍晚时稍停。 小夜夜坚决不喝催生药,固执的要等云珂回来。(勇气可嘉) 小歇之後,子时前羊水破了。 八月十四: 进入规律的阵痛生产。可惜小珞珞并不著急出来,只在小夜夜肚子里闹著。 煎熬一夜後,小夜夜终於受不了地进入歇斯底里状态。武林盟主与天赐大将军昭阳侯的风范荡然无存! 幸好云珂及时赶到,陪伴在身边。 小夜夜状态稍好。 下午沁寒风让这对共“患难”的夫夫各服了一粒金心丹保心护体,补充体力。 傍晚时羊水流尽,沁寒风为云夜敲碎骨盆,压胎生产。小夜夜进入恐怖的生产进程中。 云珂的准父亲歇斯底里症开始发作。 八月十五子时 经过整整三天三夜的煎熬,天之骄子云珞终於拨开云雾见月明,出生了。 小夜夜和云珂各去大半条命…… 呼! 以上就是咱们的小太子,未来的大主角──云珞的出生过程。也是小夜夜的痛苦生产日志! 小夜夜,你不容易啊! 亲妈紧握小夜夜的双手:辛苦你了! 哼! 冷笑一声,小夜夜毫不客气地甩 开亲妈的手,流云剑架在偶肩上: “活得不耐烦了!” 哇! 偶不敢了! 亲妈逃命去也~~~ (又有些不甘心地转过头来小 分卷阅读63 声威胁道:你、你、你武功好了不起啊!别忘了,亲妈偶还没给你接生完哪……哇!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