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不爱你》 chapter1 江意又一次梦到了跟何堂告白的那天。 那是个高中毕业后的暑假,她穿着热裤,脚踩人字拖,去他家找他。问他填了什么志愿,她总分比他低了两分。只要运气不烂,他们都可以在同一所大学。 何堂躺在沙发上,看着书,懒懒的抬头问,“干嘛要跟我报的一样?” 江意蹲在沙发前,手撑着头说,“因为喜欢你呀,想追你啊。” 她不耐烦地扯下他手里的书,“那你这次,会不会答应?”她手指在他手背上敲击着。 何堂的书被她拿在手里,他无奈的看着她,“你认真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认真?”江意反问。 “行,那我们试试。”他平淡地说。 江意不可置信,随即雀跃地跳了起来,还是难以相信。 “你说真的吗?”她又问了一遍。 “我为什么要跟你开这种玩笑?”他笑着问她。 江意醒来时,心跳得依旧很快。 昨晚睡觉时忘记拉窗帘了,阳光大剌剌地洒在她眼上,她伸手放在眼上挡住阳光,等待呼吸平缓。 点击手机屏幕看了下时间,九点半了。 林易的信息也蹦了出来,问她起床没,他十点半来接她。 江意赶忙爬起床,洗漱化妆,又挑了件淡雅的水蓝色长裙,是长辈们喜欢的风格。 今天去林易舅舅家发结婚请帖。 林易舅舅从政,位高权重,无论从辈分上还是社会地位上,他们都应该亲自上门送请帖。 江意上车时,座位上有林易买给她的早饭。 “呀,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她还真有些饿了。 林易笑着看了她一眼,“你个大懒猪。” 江意边喝咖啡边瞪了他一眼,“其实我还蛮怕去你舅舅家的,觉得他太威严了。” “别怕,舅舅人很好的,况且不有我陪你吗?”林易安慰她。 她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信息,“今天去林易舅舅家发请帖?” “嗯。” “好好表现,打好关系,他舅舅可是个人物。”妈妈叮嘱着。 江意忍下心底的不耐,“好。” 到了他舅舅家时,是舅妈接待了他们。舅舅还在二楼的书房接待客人,他们俩跟舅妈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舅舅有客人来,我们会不会不方便?”林易边问舅妈边将茶杯递给江意暖手,能让舅舅周日在家接待的客人,不会是普通人。 “看你这孩子客气的,你哪里是外人?”舅妈微嗔,她将茶几上的零食推到江意手边,“意意,先吃点零食垫垫饥。” “谢谢舅妈。”江意拿过一颗话梅。 等了半小时,茶都喝完一轮,才听见声音传来,“都中午了,你今天中午就在我这里吃吧。”是舅舅的嗓音。 江意抬头看去,她轻微近视,今天出门没戴眼镜,只模糊看到他们从楼梯口走下来,舅舅后面跟着一个男人。 他们俩站起身,对舅舅打招呼。 “舅舅,我们来给你送请帖了。”林易恭敬地将请帖递给舅舅。 江意也跟着叫了声舅舅,抬眸看到后面的男人,她身形一顿,又眯着眼看了下。 他身着黑衣黑裤,神情冷漠。 舅舅接过请帖看了眼,拍着林易的背,“好,好,我们林易也要成家了。” “对了,来跟你介绍,这是何堂,我朋友。”舅舅未跟他们介绍何堂的具体身份,是觉得他们不需要知道。 林易同他握手,“您好。” “你好。”他打招呼时神情也是淡淡的。 江意尴尬地站在他们旁边,直至坐下吃饭,她都未看过他一眼,又觉自己自作多情。 “意意,你多吃点呀。”舅妈招呼着她,用公筷给她夹了菜,“你就吃这么点,是为婚礼减肥了啊?你已经很瘦了,没必要减肥了。” “没有,刚刚吃了不少零食呢。”江意抬头看着舅妈回答,隐隐感受到坐在对面的他,目光落在她身上。 “时间可过得真快,去年还是我托朋友介绍了你们认识,今年你们都准备结婚了。”舅妈感叹,说起来,她也算是两人的媒人了。 林易给江意盛了碗骨头汤,“还得感谢舅妈,我才能认识意意。” “意意这么漂亮、温柔,你可得好好对她。意意,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告诉舅妈,舅妈收拾他。”舅妈很喜欢江意,多好的一个小姑娘。 林易看着江意,神色温柔,“那我可太惨了,舅妈都给你撑腰了。” 江意对着林易,笑了笑。 想不到有一日,“温柔”这个词会用在她身上。 想起当年她一巴掌打在杨媛脸上时,破口大骂她贱不贱时,没人觉得她是温柔的。 也许是,学会跟生活妥协了。 在那样伤筋动骨的恋爱后,她出国读研。回国后,凭借她的学历背景,她在本城一所二本院校当老师,职称仅是讲师。父母安排了她相亲,她也乖乖顺从。 她和林易门当户对,他是个极温柔的人。本是不抱希望的相亲,想不到他耐心极佳,追了她半年。 也许是看出她内心的犹疑,他也不说要求成为她男朋友这样的话,只是陪她看电影、吃饭、逛书店,半年后两人才确定了关系。 他对她很好,他喜欢她,大过她喜欢他,这样很好。 过往的所有锋芒,被一并收起。江意接受命运的馈赠,不再想得到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但她没有想到,会在结婚前夕,再次跟何堂见面。 分手时她跟他说,我招惹了你,是我的错。你也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 chapter2 今晚他俩要和江意爸妈吃饭,林易已经订好了地方。他原本想今天下午两人约个会,傍晚时一起去吃饭。 吃完饭,舅妈还要留他们一会,他们就又坐在沙发上喝茶。 “下午去看什么电影?”林易打开手机给江意挑选电影。 “我带的叁个学生的毕业论文发给我了,我下午得回去改个论文,明天周一就给他们。”正值毕业季,江意歉然地看着林易,“我下周陪你看电影好不好?” 林易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你先忙你的,那今晚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顺便接下我爸妈。”江意把他的手机还给他。 喜欢做媒的舅妈看着长得颇俊的何堂,问了句,“对了,小何有没有对象呀?” 何堂还没回答,舅舅就给舅妈使了个眼色,“人不缺对象,你就别操心了。” 舅妈讪讪道,“原来有对象了啊。” 江意不想再在这待下去,捏了捏林易的手,“我们走吧,好不好?” 林易点点头,起身跟舅舅吴育打招呼,“舅舅,我们下午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吴育起身,“好。” “舅舅你得答应做我们的主婚人。”吴育做他的婚礼主婚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吴育点了点头,看着他的外甥,对这个外甥,他是当半个儿子在培养的。 说了一会子话,他们就告辞了。 江意出了门,走出了院子,等林易去开车。 她正在低头看手机,何堂走到了她身边,“你要结婚了?” 江意心跳得很快,她强装镇定地抬头看他,“是啊。” 这么几年,他似乎没变,还是挺帅,还是对她,这么冷淡。 那她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你喜欢他?”何堂也不知为何自己要问出这句。 林易的车了过来,江意抛下一句,“与你无关。” 他们走后,舅妈林英被吴育给挖苦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就要来给人介绍对象?人家那地位在那,你介绍的,他看得上吗?”舅舅嘲弄着。 “我又不知道他是谁?话说,他是谁啊,小伙子长得挺帅,我还以为是你下属呢。”舅妈嘟囔着。 “他爸是我的老领导,你说他是谁?”舅舅当年是秘书出身。 林易将江意送到了学校门口,她去了办公室,一下午改了两篇论文,看了下时间,第叁篇来不及改了。 她的车在小区内,她定下了在这所理工学院的工作后,她爸妈就给她在学校附近新开发的楼盘里买了套房子。 离学校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她将笔记本带了回去,今晚还可以再把剩下的一篇修改完。 顺便补了下妆,坐上车时,打电话给她爸妈说要去接他们。 结果她爸江河下午出门了,他办完事就自己去。 车厢里就江意和她妈吴梅。 “妈妈,你觉得我和林易结婚,是个正确的决定吗?”江意在等绿灯。 吴梅正在涂口红,听到江意问这话,她将口红放下,看着她问,目光锐利,“为什么不是?” 江意破罐子破摔,“我不爱他。” 吴梅冷笑,“他爱你就行了。”她又觉得话说轻了,“那你想怎样?那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会跟你结婚吗?” 江意苦笑,“妈,我以前跟你说我的痛苦,不是为了让你今天在我伤口上撒盐的。” 吴梅厉声道,“江意,你不要给我恋爱脑,再像五年前一样再来一遍吗?我是你妈,我不担心你吗?这么好的日子不过,你又想干嘛?” 吴梅叹了口气,软下口气,“结婚后,爱情迟早会变成亲情。林易那么好的对象,他爱你、疼你,这就够了。他那么喜欢你,你会有很幸福的婚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江意鼻子一酸,抑制住情绪问,“你觉得这对他公平吗?” “感情不就是这样吗?哪里会有公平?” 江意沉默了,她爱何堂,但他不曾喜欢她过,或者说,喜欢的程度太低了,无法填满她的想要。 “我哥呢?今天晚饭他怎么不来?”江意转移话题。 “他在出差,公司有个大项目,你爸这次放手,让他去做。”吴梅说起儿子,颇有些骄傲。 “合着这是我爸要退休的节奏了?”江意家开公司的,她衣食无忧,住的房,开的车,都是家里买的。 “对啊,总要交给你哥啊,让他去独当一面啊。”吴梅理所当然地回答。 江意笑了声,“那妈,你们有没有想过给我?” “大学老师不好吗?多安稳体面。林易继承了他家的公司,不也就是你的了吗?”吴梅觉得她的问题无厘头。 “对了,你爸说了,你结婚前,再给你两套房。再给你买辆车,过两天你有空去挑一下。”吴梅补充道。 “所以我不结婚都不会给我的是吗?”江意依然是以开玩笑的态度跟她妈说话。 “对,所以你不要给我乱想,不要给我作,乖乖结婚。”吴梅也没听出女儿的言外之意。 chapter3 定在了会所吃饭,饭桌上先是她爸江河跟林易聊生意经,后来她爸又来训她。 “江意,你什么时候去把博士给读了?你总不能一直做个讲师吧。”江河是不容置疑的态度。 她妈吴梅不赞成,“你这说的都是以后的事,她结婚后也没时间去读博啊,万一有孩子了呢?” 林易在一旁附和,“意意辞职去读博我养她,她做什么开心就好。” 吴梅满意地看向女婿,这女婿,越看越顺眼。 江意觉得胸闷,他们都在为她好,她还有什么话说? 她突然站起身,他们看着她,她说我去上厕所。 江意去了厕所,当她呆在厕所里,在一个狭小的只属于自己的空间时,她觉得这一切很荒唐。 她感到自己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掌控感。她不想做学问,她开始厌恶大学老师这份职业,她也从来没喜欢过当老师,对林易,她就是不爱,没有任何欲望。 她在旁人看来,是幸运的。 她家里有钱,旁人还在为生计奔波,她可以衣食无忧,她爸到现在每个月都会给她零花钱,比她工资多。 她未婚夫也是富二代,生的好,嫁的也好,这不就是命。 她工作是大学老师,工作体面。要再去读个博,往更好的学校走,平台会更大。 江意只要按照父母给她的规划走,不说人生后二十年,至少这前十年,会过得很不错。 获得这么多,必然有让渡。 她早已失去了拒绝的权利了是吗? 江意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跟她说,江意,别做傻事,别折腾。她极力让自己别多想,慢慢平复了之后,出了卫生间。 有些人,许多年没见,一旦碰上,就是接连不断的再次相遇。 出了卫生间,遇到了同样出了卫生间的何堂。 江意心情不好,看到他,她不想再装不认识,“呵,怎么在哪都能见到你?” 何堂没有惊讶于她的主动开口,回了句,“要不要聊聊?” “好啊。” 江意跟在他后面一米远,跟着他进了楼梯口,铁门一关,只有闪着绿色安全灯的漆黑楼梯口,还有扇小窗,外面点点星光。 何堂点了根烟,他刚放嘴里,江意就从他兜里掏出烟盒,叼进嘴里,踮起脚尖,她的烟尾触碰到他的燃着的烟尾,一瞬,着了,她吸了一口,看烟点着了,就离开。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说吧,聊什么。” 何堂皱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读研的时候。” “你确定你要和这个男人结婚?” 江意看向窗外的脸转了头,看着他,正在看她,他神情莫测。 “你什么意思?”当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时,她会选择把问题问回去,这是跟他相处的技巧。 “他配不上你。” 江意听到这话,笑了,有点笑得停不住,“他配不上?那谁配得上?你吗?” 她又自问自答,“不,是我配不上你。”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跟你说这个话。” 何堂还没说话,就被她厉声打断,“那你就别说。” 她这个夜晚,彻底失去耐心,她转身离开。 何堂拉住她的手,他的劲很大,她停在了原地。 “如果,我想重新追你呢?” 江意回到包厢时,脑子都是懵的,一顿饭吃的魂不守舍。 他还跟她说,江意,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人生?当个老师,嫁个好老公,再生两个孩子,柴米油盐一辈子?这样是挺好,但这不是你要的。 她当时回了句,行啊,那你当我奸夫呗,那也是刺激的柴米油盐了。 饭局结束,她爸开车来的,带她妈回去了。 林易问她要不要去散散步,会馆旁边就是一条江,夏天未至,这个季节在江边散步吹吹风很舒服。 江意答应了,也许她发热的头脑需要冷静一下。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江意看着江对面灯光闪烁,极是热闹。 林易轻笑,“江小姐,你终于问我这个问题了?” 江意从来没有问过他以前的女朋友,也从来没查过他的勤,对他非常放心。虽然这种坦诚与信任才是正常,但林易还是会想,是不是江意不够在乎他。 “你可以保持沉默,拒绝回答。”江意只是随口一问。 “那我不回答,你就得秋后算账了。”林易闷笑,“当然谈过了,大学里叁段,工作后一段。” “高中没有吗?”。 “难道你高中谈过吗?我可是个乖学生,要努力读书学习。”林易看了江意一眼。 “不信,高中哪有那么忙?我记得我高叁之前,都在猛玩,上课偷看是家常便饭。”江意躲避了他的问题。 “那是你学霸行不?我这种学渣都在辛辛苦苦刷题呢。” “嘿,你还挺谦虚。” “你有什么理想吗?”她又问。 “我现在的理想呐,就是和你结婚,生两个孩子,有我们的小家庭。” 林易停下脚步,抱着她,“意意,好想叫你老婆。” chapter4 当江意回到车上,手机叮咚响了声。 她划开手机,是何堂的好友添加。 当年他们分手,她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不是怕他来找她,而是怕他不找她,抱着无谓的希望比掐死希望要难。 她也没点同意,把手机扔到了副驾驶座上的包里,开车回家了。 到了家,洗了澡,吹完头发,才拿起手机。 先是林易发来短信,问她安全到家没有,又是她妈发信息催她下周有空去试婚纱。婚礼繁杂,都要开始筹备起来了。 江意点开他们的短信又退出,看了好友请求里的何堂,她点了“同意”,在他发完好友申请的两个小时后。 江意点了他的头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微信号:htjy2009。 她冷笑,这个人是有多老土,微信都能修改微信号了,他都不知道吗? 他们上大学那会,微信出来了,他当时还没注册,她拿着他的手机给他下载微信,注册时她自作主张给他取了这个微信号,2009年是他们在一起的年份。 她把手机还给他时,她偷偷看他神情,他竟然没说什么,她轻哼着问,你就没看出来你的微信号是什么吗? 何堂抬头,不就是何堂加油吗? 她恼羞成怒,你滚蛋,还有2009呢。 江意又去回了林易的信息:我到家了,刚刚在洗澡,没看到信息。 再回她妈的:我下周忙,学生快答辩了,我也有一大堆材料要交,没空去。 刚发完信息,手机又是震动,是何堂的信息。 “你睡了?” 江意回了句:她在洗澡。 转头就去问闺蜜刘筱亭睡了吗,要不要来打电话。 刘筱亭正在家里的跑步机上跑步,接到她的电话,她调低了速度,改成了走,加大了坡度。 “大好夜晚,林易不陪你,你打电话来找我干什么?”刘筱亭调笑着江意。 江意瘫在沙发上,客厅的窗帘没拉,但这房子地段和楼层不行,也没什么好的夜景看。 “如果我跟你说,我不想结婚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呵,你这个疯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就算在婚礼上逃了我也不稀奇。”刘筱亭彻底停了跑步机。 “为什么?我现在已足够修身养性。”已如死水一般平静。 “不,江意我们这么多年同学了,你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你知道吗?指不定什么时候炸。” 刘筱亭是她大学舍友,见证了江意对何堂接近偏执的爱情。 如果爱情中一定有一方爱得更多一些,那绝对是江意爱何堂更多。 但刘筱亭没有想到的是,主动分手的会是她。 是在教学楼,上选修课,何堂被江意拉来一起选修,好巧不巧,这学期的这门课,何堂班里的杨媛也选了这门课。 下了课,江意喊住了杨媛,说有事跟她说,又拉住了何堂让他等她慢慢收书包。 刘筱亭坐在最里面,她上课来得早,占了这一排的座。等到何堂来时,杨媛认识他们,也坐到了这一排。 刘筱亭正在玩手机等江意收拾好书包时,她只听见“啪”的一声,她抬头,杨媛捂着脸。 江意还要再打第二巴掌时,被何堂拉住了手。 “你放不放?”江意看着何堂一字一句地问。 “你干嘛打我?”杨媛看着他俩,泪水溢出眼眶。 “杨媛你贱不贱?别人的男朋友这么想要啊?那你明着追求啊,你要追,我肯定让啊。”江意冷笑。 何堂拽了江意的手,脸色阴沉,“你在说什么?” 江意转过身看何堂,“她追你你是不是很享受?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她?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委屈你?我逼着你了是吧?” 她四个问句劈头盖脸向何堂甩去,嗓音中是抑住的哭腔。 “没有,你不要闹了行吗?” 正值饭点,人来人往地路过教室,还有好奇往里面看的。 刘筱亭刚想站起来劝江意先回去,再大庭广众下闹不好,要是杨媛扯两嗓子,她江意的恶名怕是要在学院里传开了。 想不到,江意平平淡淡、冷冷静静地对何堂说,“好啊,我不闹了。我们分手,我再也不会跟你闹了。” 这是她第叁次跟他提分手。 何堂没当真,“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闹脾气了。” 江意看他又看向杨媛,她也突然平和下来,像个没事人一样,“好。我先和刘筱亭去吃饭了。” 江意又对坐在最外面的杨媛说,“麻烦让一让。” “所以你打完人都不道歉的吗?我做错了什么要挨你一巴掌呢?”杨媛站了出来,在江意要离开时问。 “如果你真的没做错什么,那我打你,你就应该马上给我一巴掌,我绝不还手。至于赔礼,我分手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了。” 江意说完又不过瘾,宁可自伤一千,也得自伤八百,又补了句,“是我不要的,你才能要。” 那时刘筱亭第一次见识了江意的不定时炸弹属性。 chapter5 “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 “谁?” “何堂。”江意开口说他名字,已经有几年不开口说这个名字了。 “呦,这可真稀罕,他还回来了。那你这颗骚动的心,想为他不结婚了?”刘筱亭跟江意说话百无禁忌。 “他跟我说他想跟我重新开始。” “那你呢?”刘筱亭心里咯噔一声,要是何堂真主动了,依江意这性子,可没林易什么事了。 “我没什么感觉啊。” “你说真的?”刘筱亭将信将疑。 “我只是不太相信他的话。”江意弯下腰,把放在茶几脚旁的红酒拖了过来,杯子更是懒得拿了,打开瓶塞就倒入口中。 “他当我是什么?呼之即来,招之即去?就算我有一万个不结婚的理由,也没有一个与他有关。”她接着说道。 “那你是怎么了,突然不想结婚?” “婚前恐惧症吧。”江意胡诌,她在逃避这个问题。 只要逃避了,就能糊弄过关了,结婚了,也许就没这么多想不开了。 “那你自己想想好。其他事情可以怪别人、怪环境来给自己开脱。但就结婚这件事不行,是自己决定的,就要自己承担所有结果。”刘筱亭忽而郑重地说。 江意喝下瓶中的最后一口,“嗯。” 挂了电话,走回卧室,躺到床上。 拿起手机,点进与何堂的聊天界面,发了句:没睡,怎么了? 她刚刚酒喝的急,后劲有点大,头有些晕。 她突然很想做爱。 昏沉沉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深入内裤里。她闭着眼,享受自己给自己的快感。 晕乎乎地想,当下KOL们都一个个去带货情趣用品是有道理的,同样是获得性快感,用男人是一种,用玩具是另一种。后者更快、效率高、成本低廉,性欲叁五分钟就能被解决,省去了感情之间的拖泥带水,不用处理前者带来的感情牵绊。 可是,此时,她还是想要些什么,比如,一个亲吻,一个背后的拥抱。 在用手释放高潮时,她却想起了和何堂的第一个吻,依旧是她主动的。 何堂高中叁年都是一个人租房在学校外面住,毕业了,住回了家,也是一个人。 “你爸妈呢?”江意来找他,第一次来到他的家里,而不是出租房。 “我爸调动去别的城市工作了,我妈在国外。”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给她。 七月的天太热了,刚才去小区门口接她,走回来就一身汗了。他将客厅的空调打开,懒懒地瘫在了沙发上。 “你吃午饭没有?”江意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她把手里的水瓶扔给何堂,“我拧不开,你给我拧。” 何堂接过,“娇气。” 他扭开了也不愿意送去给她,拿在手里,“自己来拿。” 江意起身从他手里拿了水,也没离开,坐在了地毯上,喝了一口水,问他,“你要不要喝?” “好啊。”他正手里拿着遥控器调低温度。 江意又喝了口水,一只手撑在沙发上,一只手压在他胸膛上,对着他的嘴,吻了下去。 他们的第一个吻,是她主动的。 她湿润的唇碰了碰他的唇,他似乎无动于衷,她又好奇地舔了舔他喉结,他呼吸沉重了几分,江意内心偷笑,又去吻他的唇,他混乱的气息洒在她脸上。 她已经想吻他很久了,都已经设想过,如果他拒绝的话,那他也没办法,他躺在沙发上,她可以压在他身上,逼着强吻他。 可她吻了半天,倒是她气喘吁吁,停了下来,“你为什么不亲我?” 何堂面色无动于衷,他倒是淡定地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抚平内心的躁动。 江意耐心极差,“行了,我走了。” 她可是女生,第一次主动亲吻男生,他就这反应。 可她又不敢用女朋友的身份威胁他,就怕她一提,他刚好有理由分手了。 她站起身时,他又忽然拉住她的手。 江意转身看何堂,他说,“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勾我?” 江意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他猛地拽她,她跌落在他怀里。 “我不信。” 他说完,覆上了她的唇,浅尝辄止。这也是他的初吻。 江意真是醉了,醉到开始发疯,给何堂发短信:你为什么还不回我?这才几点你就睡了?你是不是又不想理我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酒精给她错觉,让她以为,他是她的,她能对他肆无忌惮。 chapter6 第二天江意醒来,看到何堂回的信息后,她只是回了句,我昨晚喝多了,你别找我了。 接下来是忙碌的毕业季,修改论文,忙着答辩,还被学生拖去跟他们拍毕业照。 看着青春无敌的学生,她觉得时光好快。 自己这样不亚于温水煮青蛙。 毕业的事都忙完后,她没跟任何人商量,跟学校交了辞呈。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份工作,安稳是父母希望的。 她当年毕业时,有意跟大学同学断了联系。最近又跟一些人重新开始联系,也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何堂的近况。 他前几年一直在邻城,今年回来的。 前几年他在创业,很快拿到了风投,行业发展蒸蒸日上,去年他却突然卖了。 他人觉得这大好前途,怎么就放手了,虽然这笔钱,也够普通人的财务自由了。 据说何堂借用李翁的一句回应了,不吃最后一节甘蔗。 又有同学问,那这次又要做点什么,拿着这一笔钱可以去享受人生了。 何堂顺势说歇一歇也挺好。 江意当年就知道,何堂是注定耀眼的那类人。 她有些懊丧,毕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与他之间的差距却如此悬殊。 无关情爱,只是,她却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这样。 还记得大学一个春日,她拉他躺在草坪上晒太阳,她突发豪言壮语。 “我以后要挣好多好多钱,来包养你,你只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何堂睁开眯着的眼,她的腿正不客气地压在他腿上,他指了指她的腿,“好啊,你先把你的腿放下。” 她又问他,“你喜欢做什么?” 他漫不经心回答,“我喜欢被你包养,行吗?” 江意笑得乐不可支,侧躺在他身旁,“那你得洗衣做饭,我回家了给我捶腿按背。” 她又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你还得下得了厅堂,上得了床。” “那我要被你榨干了怎么办?”他问。 江意“啊啊啊”地大叫,什么叫我把你那啥,明明是你好吗。 她这一颓废,就是好几年。 正式放假,江意也成了无业游民。 周六是家庭日,他们一家人吃饭,她哥江澜和嫂子周雪也都来爸妈家吃饭。 她本想吃完饭跟他们说她辞职的消息,结果周雪在吃饭时问她学校商铺租赁的事时,江意说了句,我现在辞职了。 她说完这句,发现他们都在看着她。 她妈先开口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辞职了。”江意也放下了筷子,这顿饭,她是吃不好了。 “林易知道吗?” 江意觉得她妈的问题莫名其妙,“我辞职要他知道干嘛?” 她爸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那你辞职了,你要去干嘛?” 对于这个女儿,他一直是有指望的。江河是做包工头出身,后来生意大了,开了公司。他自诩是个没文化的人,对这个会读书的女儿,他是有指望的。做个文化人,嫁个有钱人,多好。再读个博士,还能长门面。 “我换份工作,找个钱多的工作呗。”江意半真半假开玩笑,想让气氛别那么严肃。 “你缺钱?我给你的生活费可不少。” “我想自己多挣点不行吗?”江意反问。 看,拿家里钱就这点不好,自己的人生决定,他们都可以来置喙。 “行,那你既然想多挣点,我也不给你零花钱了。” “行啊。” 两人都是平淡的口气,但餐厅里却是硝烟弥漫。 “那你下一份工作找好了吗?” “没有。” 江河冷笑,“你做事从来都是这样,任性!” “我没有任性。”江意还是想好好说话,“工作不急,慢慢找呗。我有储蓄,也不会因为暂时没工作就活不下去啊。” “哎呀,这么好的工作就给辞了,你不应该跟家里、跟林易商量一下吗?”她妈跑出来缓和。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跟你们商量?”江意理所当然地问着她妈。 “我们也是关心你。”周雪来充当和事佬。 “嗯,关心我。要是真关心我,要是我真找不到工作,就让我进家里公司好了。”江意随口说道。 她嫂子嫁进门,生了孩子后,对她这个小姑子,就像防贼一样了。 “你不是自己挺有决断的吗?怎么还要靠家里养活?”江河问了这么一句。 江意按捺着脾气说,“我走了。” 她拿了包就离开家门,开车走了。 饭也没吃几口,饥饿袭来,她车停在路边,先点了个外卖到家。 到家时,外卖已挂在了门把手上。她拿了放在桌上,天气炎热,她一路奔波,身上都黏黏的。 打开空调,洗了个澡,洗完穿了个吊带。 可乐中的冰已经化掉,她从冰箱里拿出了几个冰块放入杯中,炸鸡又放入微波炉中叮了一下。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炸鸡喝可乐,吹着空调,她在爸妈家想爆炸的心情才稍微缓和了点。 这才刚坐下啃了个鸡翅,手机就响了,是林易的电话。 “喂。” “江意,你在哪啊?” “在家。”她又补了句,“我自己的家。” “行,那我来找你。” “哦。”她吞下了问他你来干嘛的冲动。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冷静。 林易很快就到了,她给他开了门。 “你吃过了吗?” 林易发现她穿了吊带,多看了几眼。江意身材非常好,日常又锻炼,凹凸有致。 “吃过了。”林易这才发现茶几上是炸鸡桶。 “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辞职了。” “烦死了她。”江意嘟囔着,为什么她辞个职就要给所有人交代。 “你是做的不开心吗?” “就是不喜欢这份工作而已。”江意觉得这是实话。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慢慢找工作呗。”江意弯腰收拾茶几上的外卖盒。 林易从背后抱住了她,“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养你。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这段时间就歇着准备婚礼吧。” 江意挣脱开了他的怀抱,“什么叫你养我,我不需要别人养我。” 一个可怕的念头伏上她心头:何堂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种话。 她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对不起,我情绪有些糟糕。” 她又继续将纸盒都放入袋子里,扔到了门口,晚上下去时将垃圾带下去。 “你今天没事吗?”江意找话题。 “本来有,临时取消了。下午带你出去玩好不好,陪你逛街?”他温言道。 “天气太热了,我就想待在家里。” 林易坐在沙发上,将她拉入怀里,“你昨晚又喝酒了。” 他看到了地毯上的叁个空瓶。 “嗯。”江意点头,“就是突然觉得自己离自己的梦想很远了。”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 “想挣很多很多钱吧。” 林易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没个正行。” 江意认真地看着他,“真的,做一个朴实无华的富婆。” 林易无法理解她,只当她开玩笑。 对啊,她衣食无忧,可是,又有多少是她的呢? 江河的意思很明白了,公司就是儿子的,女儿是不能染指的。虽然江河对她好,但份额就在这定下了。 她想要抓住一些一定是自己的东西。 “那你想有钱到哪个地步呢?”林易又问她,觉得她真可爱。 “首先是能养活自己,其次呢。”江意停住了没说。 其次,她想养她喜欢的人。 她自诩为一个没梦想的人,大学时她一直觉得何堂家挺穷的,他读的又是数学系。她一本正经地跟何堂说,我要努力挣钱供你读研、读博,研究数学,我养家就行。 何堂笑了,说她想多了。当知道与我同为17岁的当年的高斯在数学上都干了些什么时,我就断定我不是干这个的材料。 江意又问,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何堂想了好一会,说,从平庸走向平淡。 “其次是拿着臭钱做点开心的事啊。”江意笑了,情侣间实话有时不必说。 美人在怀,林易看着她的笑颜,她是极美。 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这时茶几上的江意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是微信的提示声。 江意看了眼,是何堂。 chapter7 江意起身去拿手机,这时林易的手机也响了,他是工作电话,下午要去机场接个客户。 “意意,我先走了。哎,今晚又是应酬。”林易一脸无奈。 江意拍拍他的肩,“加油。” 关了门,江意回了何堂的信息:好,见面吧。 何堂约她在酒店顶层的小酒吧,江意穿了件黑色无袖连衣裙,提了个手包赴约。 酒吧里人不多,她到时,他已坐在那等她。 他穿了黑色衬衫,意外与她相配。 江意来了也没打算喝汽水,点了sexonthebeach,跟他“叙旧”,需要来点酒。 “你最近回来做什么呢?”江意先开口问了。 “歇一歇,还没想好。”何堂还是那副懒懒的样子。 江意不信,“何老板现在可是财务自由了,跟我这种人说话,是不是特别浪费你时间?“ 何堂没搭理她的调侃,”那你呢,也跟我一样歇了吗?人民教师的暑假来了。“ “我辞职了。”江意对他,好像总能说出实话。 何堂毫无意外的神情,“挺好的。” 这是知道她辞职消息以来,第一个跟她说挺好的人。 “你真话假话?”迷离的灯光下,江意看着不真切的他。 “我何时骗过你?”他反问。 “你只是将实话说一半。”她笑。 “不,你的人生,不应该是当一辈子老师,这个你从来没有喜欢过的职业。”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江意说完又觉得自己犯蠢,她都说了辞职了。 “因为我了解你。”甚至比你自己都了解你。 “呵,你可真狂妄。那你说,我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喝了一口酒,掩饰内心慌乱。 “你应该好好赚钱,包养我。” 江意口中的酒喷了出来,她赶忙拿了纸巾擦了嘴。 “那我估计做不到,挣不到那么多钱。”她想不到何堂还记得。 “我很好养活的。” 江意看着他一张俊脸,却没跟他接着打趣,“所以,你这是在跟我调情吗?” “何堂,你知道吗?你这个人看着谦虚低调,但你在有些事情上,是不是自信过度了呢?” “比如呢?”他耸耸肩。 “比如,你觉得我还是会像当年那样喜欢你。即使我都有了男朋友,即使我都要结婚了。” “那你喜欢你的新男朋友吗?”何堂看着她,心中其实并不如表面那番笃定。 “适合结婚就行。”她头看向了窗外,夜景不错。 窗外大厦林立,灯光闪烁,原来高处没有不胜寒,只会让人趋之若鹜想爬得更高。 “哦,原来安稳结婚,相夫教子,岁月静好,就是你江意喜欢的人生。”何堂轻笑。 “你什么意思?”江意盯着他。 “字面意思,你确定那是你要的人生?”他看着她的眼,还是那么吸引人。 他站起身,来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肩,将她微转看向窗外的万丈红尘,下巴垫在她肩膀上。 “你想要什么你很清楚。为什么要让你的野心被埋没?相夫教子从来不是你江意的人生。” 他的语气中带着诱哄,“跟他分手吧,跟我在一起。我们一起,把这座城市踩在脚下。” 他的怀抱很暖,贴着她单薄的背,她伸出手触碰玻璃窗。 “如果,摔下去了呢?”她问。 “那我给你垫底。”他说完,吻了她的脖颈。 “高处会不会不胜寒?” “低处的寒更难耐。”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跟我在一起,好吗?” 江意转过身,看着他,”我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大可不必这样。“ 何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对,我承认我还喜欢你,但我不相信你了。就这样。”江意推开他,拿着包走了。 她走到楼梯口时,何堂追过来,牵着她的手拉她进电梯,带到了他房间。 江意没有跟他拉扯,跟着他走。 进了房间,他把她压在门后,气息喷洒在她脸上,“你是来真的吗?“ 玄关处的微黄灯光打在他脸上,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脆弱的情绪。 江意内心冷笑,问他,“做吗?” chapter8 江意踮起脚尖,看着他的脸,从眉眼到鼻子,眼神停在了唇上,她从前很喜欢凑上去亲他的唇,不管他乐不乐意。 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会和你心意相通。相隔多年再见,他,好像还是那个最了解她的人。 刘筱亭从前跟她说,何堂只是太聪明,太了解你的性格和行为模式,所以才和你有你所谓的心意相通。 江意当时不甘心地回了她,那不就是天生一对吗?其他人怎么没跟我心意相通过呢。 也许,当时刘筱亭没跟她说的是,何堂能看透你,如果,他遇上了看透他的女人呢? 江意很多时候,看不懂他。 算了,也没关系了。 江意忍住心中的酸涩,她却依旧如多年前一般,偷亲了他一下。 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何堂回吻。 他舔着她的唇,似是多年没尝过这番滋味,恨意初生,又咬上她的唇。 江意“唔”地喊疼,何堂却没放过她,密密地吻。 最后,江意推开他的手被他拎在门上,他趴在她的脖颈间喘息。 “你到底想怎么样?”过了很久,他问。 “我不想跟你有更多联系了。”她哑声回。 她不觉得,她有再一次付出真心的勇气。 “不准。”他放下她的手,抱着她的腰,似个孩子般无理取闹。 明明,在他小时候每次跟母亲撒娇时,母亲都跟他说,不要闹了,男孩子不能撒娇。 可是,他面对江意时,每次都是他在对她,无理取闹是吗? 江意觉得好笑,“你没有不准的资格。” “那你干嘛问我做不做?”他抬起头看着她,一副被她欺凌了的神情。 “那我说错话了,我道歉,侮辱你了。”江意坦然地看着他。 何堂突然冷笑,“今天和你做了,那你结婚后随时想要了还能来找我是吧,你当我是什么?你跟林易玩openmarriage的婚外情对象?” 他说话总是这么伤人。 “首先,如果跟你做了,你要是不行,我肯定不会来找你。其次,我跟林易没有开放式婚姻的想法。” 何堂觉得她傻,“要是今天被他发现了呢?” “不知道。行了,为了避免被发现,我先走了,你让开。”江意推他的胸膛。 何堂却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她下意识反应是将腿缠在了他的腰上。 江意知道,只要遇上何堂,她就不能理智。 就算今天她真是来彻底道别的,但是在这里,只要他想做,她就能自己扒了裙子。 多么犯贱的爱,多么变态的依赖,多么可耻的难以割舍。 当江意有意识时,他已经戴着套进来了。 然后,他秒射了。 江意把他踢了下去,拿了纸巾擦拭了下体,爬到床尾去找被仍在地上的胸罩。 她边穿胸罩边看着正在脱套的他说,“你对你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样的婚外情对象,我图什么?” 在被子底下找到了内裤,她正准备起身穿上时,何堂把她拽在了身下,让她趴在床上,提着她的屁股迎向他。 她最讨厌的后入,他最喜欢。 chapter9 这样的姿势太过没有安全感,她看不见他的脸,她不知道他的情绪。 这是一场沉默的性爱,他们心怀鬼胎。 他的手伸上前摸她的胸,江意咬着唇打掉他的手,他却伸手去揉她的阴蒂,加上他猛的撞击,江意瞬间高潮,支撑不住,瘫软在床上。 何堂却还硬着,提着她的腰,继续要她。 高潮后的虚空感被他填满,这一刻,他就是她的。 后来,何堂终于放过她,他躺在她身边发呆。 江意趴在床上重重地喘息,眯眼回味着第二次高潮。 言语会有矫饰,心会不由衷,却是身体,难得实诚。 许久,她用腿踢了踢他,“我渴了。” 何堂倒是立马起来去倒水了,以前跟他做的时候,他从来没这么速度快过。 他将水杯端过来,江意翻身坐起,看着赤身裸体的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你能不能穿个内裤?”虽然她自己也是不着寸缕。 何堂从她身上翻过去,坐躺在另一侧。 看着江意喝水,她喝得急,从嘴角溢出的水滑落到乳上,他下意识伸手将水珠抹掉。 江意将水杯递给他,“你喝不喝?” “不喝。”何堂接过水杯,放到了旁边的小桌上。 他又伸手将她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江意分开腿在他身上坐着,这么亲密的姿势,又得擦枪走火。 她的乳就在他面前,江意的胸很大,胸型很美。 何堂想起,他们的第一次,就是江意拿着他的手,让他从她衣服下面伸入,去摸她的胸。那次他却是动也没敢动。 想起刚刚她打掉了他的手,他想也没想,就伸手捏了她的乳头,低头埋在了她的胸里。 近乎母乳的淡淡香味,这一刻,她也终于是他的了,他压抑着内心疯狂的占有欲。 “你别咬。”江意气息不稳。 “为什么?”他茫然抬头。 江意含糊,“你别留下痕迹。” 何堂却不说话,就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我明天或者后天,要去试婚纱。”她说了实话。 何堂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 “我从来没发现你江意是这种人,还能脚踩两只船?” 还没来得及等江意回答,他又说,“是我犯蠢了,你以前是不是跟我谈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当年跟我分完手,立马就找了下一个,那你是不是早有备胎了?” 江意看着他带着恨意的脸,内心却有一丝诡异的快意。 但她却没解释,说了句,“我走了。” “你去哪?”他把她箍在怀里。 “回家,不然要在这跟你过夜吗?” “不能吗?有人查你岗吗?”他话带讽刺。 “没有。”江意说完,发现屁股底下他那玩意,又硬了。 “那你留下呗,要把你伺候好了,才能成为你婚外情对象是吧。” 何堂说完就插入了她,都没来得及戴套。 其实江意也再一次很想要他,跟他做爱,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大概女人还是难逃有爱才有性的排位顺序。 大概这是江意喜欢的面对面,她坐在他腰上,她很主动,抬臀又陷下去地配合着他。 他张口吞下了她的乳,在她身上霸道地留下各种痕迹,她也没拦着他。 她很软,软到让他止不住地欺负她,这次她也呻吟着喊了出来。 两人激烈地做着,像是没有明天一番,像是用性爱告诉自己,也许,在对方心里,是有自己的。 chapter10 江意早晨迷糊醒来,翻个身准备继续睡时,看到了何堂已坐在床上,电脑放在屈着的膝盖上,他微蹙眉看着电脑。 江意扫了眼他的电脑,密密麻麻的一堆数据。 又眯眼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间,才七点。 他精力可真好,做完两人折腾到一点,他七点就能醒来开始工作。 他昨晚跟她说最近歇一歇,哪里是什么真话?只不过他不想告诉她他在干什么。 毕竟就算是旧情人,谁几年初见面,就给对方托底呢? 江意也没了睡意,她知趣地没问他在干嘛,她支起身子去拿手机,拿到时眼睛像下瞟了一眼,被单裹在身上,胸前是他留下的痕迹。 她面无表情地解锁手机,又是她妈发来了信息,说她妈联系了她的领导,她的离职手续还没办,她托领导给扣下来了。 是昨晚发的信息。江意当天通知了他们她辞职了,结果他们立即就能找人拦下她的辞呈。 江意刚看完信息,她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江意接了,连妈都没叫。 “我给你发的信息,你怎么现在都没回。”吴梅质问,昨天江意走了,江河又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这个女儿都是她给惯的。 “你这么大清早的,我在睡觉,刚看见,你想干嘛?”江意本来看到信息就一肚子火了。 何堂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坐着接电话,乌黑的头发散落在她雪白的肩上,被单包裹着细细的腰身。何堂看她说话这语气,她估计得跟人吵架了。 “什么我想干嘛?我说你想干嘛?工作说辞就辞,昨天吃饭说走就走,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吴梅也是个急脾气。 “妈。”江意不耐烦,“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辞职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们无关。你不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吗?” 原来是她妈,何堂不由得停下了手头的事。 “还有,你昨天打电话给林易干嘛?要告诉也是我告诉他,我都没嫁出去呢,你心都偏向外人了?怎么的,你希望他来管着我?”江意越想越气。 “你们都要结婚了,你辞职这样的大事,你不应该跟他商量吗?我让他劝劝你,怎么了?那他怎么说?” “他说赞成我的一切选择,行了吧,挂了。”江意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他赞成你的一切选择?包括你现在躺在我床上?”何堂嘲弄地问。 江意转过身看他,“你确定你也要大早上地跟我吵?” 她起身去洗澡,出来后找到了仍在地上的裙子,穿了上去。 何堂放下电脑,看着正在穿衣服的她,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 江意头都没抬,“帮我什么?” “我注册了一家公司,会在香港设立办事处,你要不要过去?对你来说,坏处这不会是大平台,不能让你在一个完整的体系里开始爬升锻炼,不过你也在象牙塔里呆了这么几年,现在去大平台,你确定你能和一群新人从头开始?除非你带资进组,当然,那是另一种混法了。好处是,我带你,你自由度大,可能性更大,还有,钱多。” “不过我也很奇怪,你爸的房地产公司虽然算不上行业顶尖,但规模也不算小。他都准备让你进去?” “为什么你都二十八岁了,你辞个职,你爸妈还能管得了你?” “江意,别心存任何幻想。想要对自己的人生有绝对的掌控权,第一就是钱的事。” chapter11 这才是正常的何堂。 情迷意乱、脆弱、痴情,只是他极其偶尔的展现的一面。 谁会在一夜情之后,来跟人谈工作? 杀人诛心,他寥寥几语,就将她的困境点出,让她无法心存幻想。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给我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有更好的人选,她实在算不上是个好的选择。 “人总有所凭借,机会给你了,你就拿着。”何堂脱下眼睛,揉了揉眼睛。 这个答案也没超出江意的预料,他是不可能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给你机会的人。 “何时去?”江意也没说同意与否,先问了这个问题。 “下个月。”何堂把电脑合上,放到一旁,“你的婚姻,也许不能照常进行了。” 江意顺势坐在了床角,轻笑,“我不能办完婚礼再去?” 何堂神色冷峻,“你可以生完孩子再去。” 江意讨了个没趣,“我还没答应你呢。” 她说完才觉得这个语气在撒娇,这样的语气十分不妥。在谈论这件事时,他们的身份不应该有暧昧。 “我给你一周时间考虑,下周叁前你给我答复。答应了,下周六就走。”何堂说完,起身去洗澡。 何堂出来时,江意已经走了。 她走了,他拿着毛巾擦头发时,在洗手台上看到了她留下的发绳。 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冬天,她去烫了卷发,她头发很长,烫了个大波浪,披散着。她身材高挑,穿了条连衣裙,化了妆,涂着正红色口红,烈焰红唇,她太招人了。 在图书馆时,他明明就坐在她对面,一个晚上,路过的男生来问她要联系方式的都好几个。江意那时正在跟他生气,什么事何堂早忘了,她不理他,还把qq号给了那些男生,当场就加上了好友。 离开图书馆时,电梯处人很多,何堂说走楼梯吧。一进楼梯口他就把她压在了墙上,说你干嘛呢?招谁呢? 他牵过她的手,拿下她手腕上的一根黑发绳,把她头发绑了起来。 江意又拆了下来,骂他有病。 想到这里,看着手里的发绳,何堂笑了。 江意回了家,又洗了个澡,这个天可真闷热。 她是金融专业出身,他是学数学的。 世间事可真是变幻无常,她当了几年大学老师教金融,其实跟金融半毛钱关系都没了,他倒是去做了私募基金。 年少时的性爱,夜里颠鸾倒凤,初经人事的女生还要装一番娇羞。早晨起来男孩还要抱着温存一番,爱意缠绵。 成为一个社会人就是,夜里大家都很主动。 毕竟做爱是双方的事,各自为着各自的快感而主动,是有爱的产物,也是欲望的产物。缠绵的情话已知不真实,但为了快感的催生,头脑暂时降智,相信了也罢。一场爱做的大汗淋漓,精疲力尽。 多好,锻炼了身体,释放了压力,还得到了快乐。除了做多了肾虚,当然这也看人,没别的坏处。 到了白天,在一张床上醒来,脑袋就清醒了。还没说话,肚里的算盘就开始打了。 再来抱着说我爱你太温情,肉麻到不会是何堂的作风。 何堂今天对她说的那番话,不会是随口一说,他句句扎她的心。 何堂太过理智,他看得太过通透。 这样的人,普通人还在苦心纠结时,他能迅速做好抉择。清楚地看明白利弊之后,剩下的就是选择。好处总不能两头占,无非是个选择。 教父里都说了,在一秒钟内看到本质的人和花半辈子也看不清一件事本质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命运。 郭嘉也说孟德公,袁绍有十败,而孟德公有十胜。其中有言:绍多谋而少决,公得策辄行,此谋胜也。 可惜,她怎么就如此犹豫不决。 ps:首-发:xiawa18.(ωo𝕆1⒏ νip) chapter12 江意洗澡出来,给她妈发了信息,说今晚回家吃饭,还问了她爸在家的吧。 已十一点,江意还没吃饭,她发了信息给刘筱亭:你吃饭了没?我去请你吃饭吧。 刘筱亭:你无事不登叁宝殿啊,那我要吃顿好的。 江意开车去了刘筱亭公司,在附近的商场的一家西餐厅坐下来等她。 刘筱亭拿着手机姗姗来迟,“对不起,我迟到了十分钟。” 江意请客,刘筱亭自是一顿宰她,而江意只点了一盘沙拉。 “你这个女人,这么瘦了,还吃这么少。”刘筱亭酸她。 “今天没胃口。”想到今天早上那通电话和晚上要去跟他们谈,她心情就很差,吃不下东西。 江意穿了条无袖高领连衣裙,外面围了件薄薄的披肩,吃饭都没脱下。 刘筱亭看了她这装束,“昨晚太操劳了?”她言语中带着调笑。 刘筱亭看着江意似乎有话要说,可欲言又止,呵,直言快语的江意也会如此犹豫? 朋友多年,她也不问。有些事,等人主动开口,比去问更好。问了就显得八卦,如是不如意之事,对方还说不定觉得你在看笑话。 “我跟何堂睡了。”江意喝了口柠檬水。 “卧槽!”刘筱亭扔下手中的叉子,一句国骂直接大声说出口,引来了隔壁桌的侧目。 “我作为朋友,对你不会有道德谴责,但我还是想问,你疯了吗?你都要结婚了!”刘筱亭低下嗓子说话。 “他让我跟他去香港工作。”江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当时她一时冲动辞完职,就跟刘筱亭说过,刘筱亭并没什么觉得大不了的。反正江意家有钱,江意又不像她,要靠一份工作养活自己,辛苦打拼攒钱在这个城市生存。 “那你去还是不去呢?”刘筱亭问完,其实也知道了答案,不过她也不确定。 从前的江意,即使不能确定自己要什么,但能确定自己不要什么。 就像在大学学生会时,有个学长想追她,给江意安排的都是讨巧都轻松任务。开小会时,虽给大家都买了奶茶,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想请江意喝。学长不是不知道江意有男朋友,但当时何堂实在是太低调了,除了帅一点,学长真没看出来,江意看上他哪点了。 江意一开始还迷糊,没看出来,但她被刘筱亭委婉提醒,知道了学长喜欢她后。她没有一丁点被男生喜欢的喜悦,反而觉得很恶心,都知道她有男朋友了,还要这么委婉地追她,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毕竟这样的事情闹大了,流言也只会偏向男生,只会传女生水性杨花,有男朋友还要勾引学长。学长在学生会还有点地位,巴结他的人还挺多。 江意不顾在学生会呆了半学期,硬是要中途退了,还看不上那点加分。 当时刘筱亭劝她,忍着避开学长就好了,毕竟这关系到加分,和拿奖学金有关。 江意回了句,凭什么我要忍耐,我又看不上奖学金那点钱。 结果,一路走来,看着她分手,看着她出国,看着她回来,整个人的性子像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江意当年也真是个“坏”脾气,遇见让人讨厌的同学,她冷着脸招呼都不打一声。刘筱亭就做不出来,面对再讨厌的人,她都不会冷下脸。江意“教训”她,这种人有什么好搭理的,遇到事只会坑你,你跟他好好说话,他还觉得你好欺负。 江意也很好强,就因为高数期末前的一个小测验,她刚上60,被何堂拿着考卷嘲笑你个数学渣。何堂原意是要不要我给你补课,结果江意气赌气考前一周都在刷夜复习高数,嘴里念叨,我才不能让他小看了我。 可她回来后,她变得没那么带刺了。 似乎没有了喜欢与讨厌,变得顺从。 就像她这学历背景和家里关系,进个投行很容易,就算进不去顶级投行,她去那几家券商也可以的吧。 结果江意就跟脑子进水一样,听从家里安排,进了个二本院校当讲师。 当然,这话也是刘筱亭在心里想想,她没有蠢到去问她的职业发展规划。 其实当时刘筱亭也不明白,为什么江意的大好资质在这,她家里还要她去个高校当老师,而不是在外面闯,工作发展空间会更大一些。 后来刘筱亭摸爬滚打了几年,经历了很多,看多了很多事情,才明白,江意这种家庭,不必要她活的这么艰辛。 她做审计的,审计是金融里的苦狗,遇到忙季,精神压力大,缺少睡眠,有次她忙到了两个月月经都没来。 做高校老师多体面,江意也没打算做科研,她可谓是朝九晚五双休,还有个寒暑假,轻松事少、舒服清闲。江意家庭条件又优渥,哪里用得着像她一样这么拼? 后来,江意又水到渠成地跟相亲对象林易在一起了。 也许江意真是变了,不再有强烈的喜恶,情绪不再外化,向着家里培养她的方向走了。 “你知道吗?你把林易带给我看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刘筱亭看着窗外,大楼林立,钢铁森林中赤裸裸地展现着着物欲横流。 “为什么?”江意也随着她的视线向外面看去,想到了昨晚,何堂告诉她,低处更不耐寒。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智性恋?” 江意摇了摇头。 “算了,简单点说,智性恋本质就是慕强。死穴就是聪明、理性、清醒、克制的男人。对了,你还是白羊座吧。” “嗯。” “你们白羊就更慕强了,长得帅对你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偏偏何堂又长得不错,你遇到他,当然爱的疯狂了。毕竟,你们白羊座也挺疯的。”刘筱亭挑眉。 “喂。”江意却也无法否认。 “对了。你们白羊,根本不喜欢主动追上来的男人。毕竟遇上了喜欢的,自己可以去追。”刘筱亭问她,“你自己说说,林易占了几条?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真是个人性格问题,刘筱亭就不会喜欢何堂这种男人,跟这种人相处太累了,她还是喜欢有幽默感的男人。 江意无言,低头看似认真地挑了块沙拉里的鸡肉吃。 刘筱亭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喜欢的这类男人,也有一个什么共同特点吗?” 江意抬头,“什么?” “爱情,永远不会是在他的第一位。事业,永远比女人重要。” 追-更:danmei.info (woo13.) chapter13 刘筱亭吃完午饭就回去工作了。 江意想到晚上要回家,就心烦意乱,干脆去附近的商场里逛。 换衣服、试衣服,再换、再试,这样消磨时间,买衫总归是快乐的。 逛完街,又去星巴克消磨了半小时,才内心拖沓地驱车去父母家。 江意突然感到厌烦,她为什么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呢? 她都28岁的人了,还需要在工作上,在婚姻上事事听从他们的? 虽然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她不怪他们,只是问自己,为什么把自己的路走的这么窄。 江意进家门时,发现林易也在,他并没有告诉自己他也要来。 吴梅今天亲自下厨,做了她拿手的糖醋排骨和番茄鱼。 江河坐在沙发上看报,江意叫了声爸,江河看了眼她,点了点头,说了句回来了。 江意看到林易,她觉得自己可真无耻。 在婚礼前,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怎么来了。”她问。 林易倒了杯水给她,“刚下班时,你妈妈打电话给我,让我来吃饭,我忘记跟你说了。” 江意端过水杯,喝了一小口,“哦。” 林易看着她的脸,黑眼圈很重,“你昨晚没睡好吗?” 江意没吱声。 林易轻捏她的脸蛋,低头跟她小声说,“别愁了,我刚刚跟你爸谈过了。辞职就辞职了呗,他不会再骂你的。” “你跟他说什么了?”江意放下玻璃杯。 吴梅刚进客厅就看见了他俩在说悄悄话,心中一喜,也许女儿把工作辞了也不是坏事。 “快来吃饭吧。”吴梅招呼着。 江河放下报纸,一家人移步到餐厅吃饭。 江意盛了一小口饭,之前一杯咖啡落肚,她还不饿。 她才吃完一块排骨,江河就开始说话了。 “江意,今天林易来了可是特地跟我聊了,说要给你充分的自由,要尊重你的选择,他相信你有你的规划。”江河对这个女婿,无疑很满意。 “那你有什么规划吗?”江河又紧接着问。 “哎呀,她刚辞职,马上又要结婚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催她。结婚要忙的事情还一大堆呢。”吴梅责怪地看了眼丈夫。 吴梅对江意无疑是宠溺的。生老大的时候,那时家里还不富裕,那时江河在镇上开的歌舞厅转手了,他就去做了包工头。手下有几个伙计,江河到处接生意,吴梅则在工地上煮饭,也当小工做事情搭把手。那时老大才叁岁,婆婆死的早,没人带孩子,她就把老大带在工地上,那一阵的日子很是辛苦。 生江意的那一年,江河赚到了人生的第一个一百万。后来,又跟上了时代的潮流,搭了把顺风车,就成了所谓的暴发户。 江意从小就长得标致,爱臭美的吴梅就喜欢给她买漂亮的衣服裙子来打扮她,一周五天去学校,穿的衣服都不带重样。 江意还很会读书,他们就没操心过她的学习。从初中开始追江意的男生就很多,吴梅还担心江意早恋,她还去,江意略带鄙夷地跟她说,妈,这些男生我才看不上呢。 吴梅看着臭脾气的女儿,笑了,问那你喜欢哪样的男生。江意手撑在下巴上,苦思冥想一番,说要聪明、睿智、为人低调,反正是要让我佩服的那一类人。 吴梅觉得女儿实着是可爱,反问了句,那人家这么优秀,他不喜欢你怎么办? 江意嘟了嘟嘴,说我这么聪明漂亮,我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 吴梅看她这自恋样,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可内心又有一丝担忧,是不是把她脾气都宠坏了。 林易适时给她加了块排骨,“你饭少,多吃点菜。” 江河看着他俩,也不知是对吴梅说,还是对林易说,“你就惯着她吧。” 这句话说完,代表江意辞职这件事在他这过了。 江意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来的路上想过很多种可能的争吵方式,几乎就要喊出那句不自由毋宁死。 结果,就这么轻飘飘的,辞职这件事,过去了。 他们似乎是为她妥协了。 原谅了她的无理取闹,并感激于有林易这么个好女婿,他能包容女儿的冲动。 江意不懂的是,她跟他们提了自己要辞职,她妈大早上的就能给她打电话,几乎是逼迫式地要她重新回去上班当老师。结果,林易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就立马想通了,同意了。 如果这时她再说点什么,整件事里,不知好歹的就是她。 要是再被她爸妈知道了她在结婚前,跟别的男人搅合在一起了,她怕是浸猪笼都不过分。 如果再提出点不合时宜的要求,她就是罪人一个,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 在这么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里,昨天似乎是场梦,何堂似乎只是她又一次的春梦主角。 chapter14 吃完晚饭一家人坐在客厅吃水果。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试婚纱?”吴梅突然想起这茬。 江意正在剥葡萄皮,她头也没抬,“上次给我发了图,有些地方我还不满意,又让去重改了,所以明天不去。”她随意编了个借口。 “对了,林易,你舅舅愿意来当证婚人吗?”江河问。 “我跟他说过了,他说来做证婚人。”林易回答。 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要是能跟他舅舅这样的人物发展些关系,是再好不过的。 江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去林易舅舅家,每次去都觉得异常压抑,觉得他们之间有道天然的沟壑,人与人之间明明白白的等级之分,这让她不舒服。就算他们表现得如何和蔼可亲,但你脑门上都要刻着“本分”。 即使她这样的家庭,富裕阶层,但在那样的权势之下,什么都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上一代人向权力寻租而积累的财富,在权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江意对江河这样的“巴结”态度,她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评价。 只是有些难过,她对家庭的本分是,找一个既要对她好,又要对家里有帮助的老公。 他们聊天又聊到了小孩。 “林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吴梅问准女婿。 林易看着江意说,“我都可以,看意意。” 低着头的江意并不知道他们都把眼光放到了她身上,没了声音,她抬头一看,林易正在看着她,等她回答。 “我不喜欢小孩。”江意将剥好皮的提子吞下。 “等你生了,你就会喜欢的。”吴梅笑着说,女儿还是小孩子脾气。 “不会。”江意边嚼边说。 江意对延续自己基因这件事没什么热情,对小孩更是避之不及。 林易拿了张纸巾递给她擦手,“我觉得还是生儿子好,生儿子像妈妈,生女儿长得像我就不行了。” 吴梅笑了,“哪有这回事,那就干脆生两个,儿女双全。” “那你先催我哥哥嫂子生去。”江意内心不快,转移了矛盾。 林易接了个电话,他哥们组了个牌局,喊他去。 江意主动说,“你去吧,我自己开车来的。” 她今天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她做错了事,并会去承担。但今天此时,好像并不是个好时机。 林易亲了亲她的额头,就走了。 江意坐在地毯上,从茶几的抽屉里掏出了核桃,开始剥核桃。 她一紧张,就想要找点吃的,特别是繁琐的要剥壳的坚果。 “爸,你年轻时候一穷二白,怎么就能打拼出这么一番事业呢?”江意开口问。 江河惊奇,女儿第一次跟他聊这个话题,“没办法啊,当时娶了你妈妈,还生了你哥哥。没钱的日子实在没发过,总想着各种折腾捣鼓弄点钱呗。”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当个大学老师呢?而不是指望我也像你年轻时候一样挣大钱呢?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也是我现在反复问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怪不到任何人身上。 “女孩子,在社会上打拼太累了。我们对你的指望不是升官发财,只要你生活的安稳、开心就好。既然爸爸有这个能力养家,自然是不需要你那么辛苦。”江河难得感性,这个女儿,他心中也宠的很。 “那你对哥哥的要求是什么呢?”江河装作顺便一问,她又喝了口水掩饰表情。 “男人是要有担当的。我对他的要求是,我这点生意,他要是无法更上一层楼,起码要守住。”江河理所当然地说。 “对女儿的要求就低一点是吧。”江意说完自己都笑了。 对女儿要求是生活安稳、开心,对儿子要求是有担当。 “什么叫对女儿要求低?”吴梅插嘴,“我们疼你,想把最好的生活给你,就叫要求低了?” “如果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呢?”江意看着他俩问。 “辞职不是你要辞吗?我们有不同意吗?你自己直接辞了,商量都没跟我们商量!”说起江意辞职这件事就有些火大。 吴梅又想起那天江意跟她说的她不爱林易,她又问,“林易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我有逼着你去相亲吗?他求婚不是你答应的吗?” 听话要听音,江意前面铺垫那么一大段,言语中已是责怪之意。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我们有逼你吗?” 她觉得莫名其妙,“这不是你想要的人生,那我请问你,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chapter15 在听吴梅的质问时,江意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发呆,这块还是她去年去伦敦旅游时,在一家二手店里淘到的,吴梅喜欢,就被她拿了过来。 “对啊,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是我自己的错。”江意低着头说话,但还是没有按捺住脾气,“但你为什么要把你自己对我的影响甩的一干二净呢?我辞职,你的最终结果是同意了,但你没有来干涉我想让我重新回去工作吗?” 中国式父母最大谎言之一就是:我有不让你干什么吗?我有不给你自由吗? 但他们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言语,都在告诉你,你不能干。 “那我有干涉的了你吗?我好心的建议在你看来就是管你?行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任何事情了。”吴梅看着江意,一副再也不屑管她的样子。 “你又来了。”江意冷笑,“我们每次吵架,你都是这种我错了,是我任性,你再也不要说我、也不要跟我讲话的态度。” 这几年,江意一直在妥协、在退让。 直到今天,她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了。 她突然想起中学时学的《过秦论》里一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韩国一次次对秦国割地赔款,以为能换来生存时间,而后奋发图强,合纵五国而抗秦。其实只是自我麻痹罢了。 原来,他们也只会将她的妥协当成理所当然。 “好,那你说,既然这不是你要的,那你要怎样?我们有阻碍你什么了?”吴梅看着女儿,江意最近太不正常了。 江意看着妈妈些许无奈地看着她,想着他们到底是她的父母,到底是爱她的,也许,还是能好好谈一谈的呢? “妈妈,我只是,不想要结婚生子、相夫教子的人生。”江意缓缓开口。 随着婚期愈近,她内心的焦虑感越强烈,觉得被逼得喘不过气来,没有了自己的空间。 不,那绝对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不是何堂的出现改变了她,而是,何堂是她的契机,让她猛然意识到,她为什么不对劲。 这种症状是从双方父母找人算过结婚的日子开始的,那时刚好是春季,她心情陷入了长时间的低落。 她上网搜索了,春季是抑郁症高发季节,她安慰自己,春季气压低,是自然因素引起她内分泌系统紊乱,才会心情低落,是环境问题。 春天过了,她还是没有好转,还是会时不时地陷入低潮,这时也开始跟林易一起去派发请帖了,内心更加焦躁,她开始学会了喝酒。 直到何堂的出现,江意像是被唤醒一般,原来是结婚这件事,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她根本不想结婚,更别说生孩子。 这几年江意一直混沌地过着,职业生涯规划更是一团糟糕。但江意潜意识里总觉得,只要她有幡然醒悟、重新来过的一天,都有底气再出发。 但这样的前提,从来都是,没有结婚生子这回事。 她对婚姻恐惧,对孩子更是避之不及。 早两个月,她甚至做梦梦见自己怀孕了,可在梦里,她多狠心,她的第一反应是,如何打掉孩子。对孩子没有任何憧憬与喜爱,只觉得是拖累。 她连自己的人生都过的一团糟糕,连自己要做什么并为之去努力都没有做到,更别说实现自己的价值,她又怎么可能在这些问题没有解决前,就结婚呢? 江意不是一个能在婚姻和养育孩子中找到价值感和存在感的人。 她多么无情,对婚姻的恐惧,从来不在于担心丈夫的出轨、爱情的消失,而是,自我的消失。 结婚前,她可以是纯粹的自我,为自己而活。 结婚后,她的角色是:妻子、母亲、媳妇每一个角色需要承担的责任都可以把她的自我挤压到没有空间存活、直至杀死。 是的,人需要承担责任,对自己负责。可是,问题在于,这些责任,她现在无法承担。 说她懦弱也好、没有心也罢,她只是突然在结婚前夕发现自己,不想结婚了。 吴梅舒了口气,走过来坐在江意旁边,手揽着她的肩,“不要怕,你这就是婚前恐惧症罢了。” 江意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准备好结婚这件事,我觉得这会让我不自由。” 吴梅叹了口气,“你个傻孩子,有些事情,如果你觉得你要准备好才去做,那就一辈子也不会准备好的。婚姻的确会让渡些自由,但也会得到更多的幸福快乐。” 江意转头看吴梅,“妈妈,不是的,好的婚姻应该感受到的自由应该是更多的。” 她突然在此时想到了何堂,似乎在他面前,她没有过被约束过。 吴梅不耐,“那你要怎样?” 江意知道她将这句话说出口,她将面临多大的危机。 但一颗心已经蠢蠢欲动了,无关何堂,无关任何人,只为自己。 可她,还是有些害怕,走出这一步,就再无回头路。她的自尊,不可能让她再一次重新低头,接受他们的安排了。 江意嗓子很干,她舔了舔嘴唇,“我不会结这个婚了。” 吴梅脸色骤冷,“你说什么?你疯了?”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明天来谈。”江意站起身,她想离开了,她今晚也没有了心力跟他们吵。 吴梅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当江意站起来,吴梅依然没有放开她,拉扯间,江意的披肩滑落到手肘间。 脖颈间的吻痕她已用粉底液消灭了,但锁骨、肩头上的红痕她没有涂遮瑕,只用披肩挡一挡。 吴梅是过来人,自是一眼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迹,但江意的心虚、慌乱,她也看在了眼里,再想到江意刚刚说不结婚,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给我站住。”吴梅站起了身。 正要走的江意停下了脚步,她转头看向吴梅,吴梅正向她走来。 吴梅抬起下巴,示意了她的脖颈,“谁的?” 江意不想撒谎,虽然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已不必向父母汇报自己的私密事。 但这件事是她做错了,“这是谁的与我不想结婚这件事无关。” 她暗示地很明显了。 吴梅脑袋轰隆一声如同火车驶过,她没有想到,她娇惯的这个宝贝女儿,能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巴掌打到了江意脸色。 江意没有躲,脸很疼,但她都没有用手摸,只是说了句,“妈,这是我自上初中以来你第一次打我,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她就离开了。 到车上时,她全身都在颤抖,手想去拧车钥匙发动汽车,结果都使不上力。 没有眼泪,哭不出来,就是在发抖,在闷热的车厢里,虽然冷气已开,但她还觉得喘不上气,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禁锢着脖颈。 她脱掉了披肩,闭上眼,缓缓呼吸,让自己放空,不要想这件事了。 江意,你不能在这里奔溃,你要冷静下来,先回家。 追-更:xiawa18. (.) chapter16 何堂是正在查阅邮件时接到了江意的电话的。 “喂。”他边看电脑边回了声。 江意没有回答,她那边很安静,他这也很安静,静到他听到她的呼吸声。 何堂合上了电脑,“你怎么了?” 许久,江意如小猫呜咽般低声回,“你能不能来陪我。” 江意一个人在客厅里,灯都没有开,抱着膝头坐在沙发上。 她很想要个人陪她,陪她静静地呆着就好。 何堂来的很快,她给他开门时,也没开灯,借着外面的点点灯光,摸着走过去。 何堂只看见屋子里一片漆黑,江意低着头给他开了门。 他边走进来边问,“电闸跳了吗?” 他刚要去摸索开关时,江意跳到了他身上,腿缠在他腰上,他的手下意识抱住了她的屁股。 江意的头埋在他胸前,“你别开灯。” 何堂身子有些僵硬,这是重逢以来,江意第一次,像从前一样,依赖他。 江意闻到了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干净安全的味道。 何堂能感受到她没有穿胸衣,两坨肉贴在他胸前,薄薄的一条睡裙,她很软,身上很香,兴许是喷了香水,似乎他闻到了海风的冷冽,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奶香。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如此温香软玉在怀,他很难不起反应。 “吃过晚饭没有?”他问,他没有再问,你怎么了。 江意用鼻子哼嗯了一声。 “吃了什么?”何堂抱她在怀里慢慢哄。 “排骨,丝瓜,核桃。”江意慢慢地,愿意开始讲话了。 “我吃了一碗面,好撑。” “我也想吃面,你自己煮的吗?” “外卖。” “好惨。”江意笑了。 何堂捏了下她屁股,“不许笑我。” 江意被他突然一碰,身子很敏感,她乱窜着想离开。 又被他打了一屁股,“不要动。” 江意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喂,不许碰我。”说完她却抱他抱地更紧了。 她突然怀念从前,跟他在一起,无忧无虑,即使有麻烦事,都能他给兜着,那种全然依赖的感觉,此时她短暂地重温了。 即使,明天还有问题要她去解决,可此时此刻,能抛下以前的一切恩怨,再一次纯粹地享受对他的依赖。 何堂无奈,“那你准备我这样站着抱你一晚上吗?” 他说完就摸索着向客厅走过去,江意指挥着他,他摸索了半天,就怕磕着碰着她,才走到了沙发旁。 他抱着她坐在了沙发上,她的屁股也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其实我今晚真的好难受,但我却不想说,也说不出来。”她闷闷地开口。 好像生活真正的苦,是说不出口的。 “那就不要说,我不问你。”何堂却有些心慌,江意这人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她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低落。 从前的她,即使低落,也是以愤怒、发脾气而表现出强烈的情绪,发泄出来,总比这样憋在心里好。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主动的,兴许是何堂。此时他的手已深入她的内裤里,指尖探入她的穴。 江意乳尖挺立,难耐地在他胸膛前磨蹭,迷乱着摇头,嘴上却在说,“重一点。” 她提臀又下去,迎着他的手指摇摆, 轻易被他勾起情欲的她,迫切地想要他。毕竟头脑被欲望占据,哪有闲心去操心生活的那些破事。就算地球要毁灭,也先让她做完这场爱。 江意抬起手将睡裙脱了,全裸着在衣衫完整的何堂身上如妖精般求他、要他。 她直起腰,让他的头埋在她胸前,媚着声问,“你就不能亲亲它吗?” 何堂舔着她的乳尖,让她一阵颤栗。 江意想起高叁毕业后,他俩在他家,偷尝禁果,分享着彼此的身体,他爱摸她的胸,每次看着平时总是一脸冷漠、低调寡言的他低头吃她的乳,她就能湿。她还要调戏他是在吃奶,要叫妈知道吗。 那时她也可真磨人,非要逼着他在她快高潮时,说他爱她,不然不给他。有次何堂皱着眉问她,你是不是把我当巴普洛夫的狗一样训练?江意快笑岔了气。 他的手指还不能让她满足,江意手伸下去解他的运动裤的裤腰带,何堂从她胸前抬起头,“你确定要在这?” 她客厅的窗帘还没拉,何堂在这方面挺有安全意识的,以前他们出去开房,他都要检查遍有没有针孔摄像头等隐藏的拍摄工具。 江意喘着气说,“去我房间。” 她又补了句,“不许开灯。” 这次他俩进房间很快,何堂将她扔在了床上。 黑暗里,他脱衣服的声音被放大,江意腿张着在等他。何堂覆到了她身上,却不进入她。 “你干嘛?”她责问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如此娇媚。 他埋到她耳边,低低地问了句话。 “不要。”江意听到那词就拒绝了。 被情欲支配的她伸手下去掏他那根玩意,硬得很,“你快点。” 何堂没磨蹭,进入了她。 江意湿的很快,一滩水随着他的动作被带出,流在了屁股底下的被单上。他在她体内,充斥着她,塞满了她。 房间的空调温度很低,他掀起旁边的薄被,盖在了两人身上,掩住了一室春色。 这次却是他在快高潮时,问她,“你还喜欢我吗?” 他的嗓音中带着不确定,他没有问,你还爱我吗? 爱之前是喜欢,爱之深沉、绵长到当喜欢已不再时,爱这种具有惯性的情感还在掩盖着喜欢、心动的消失。 喜欢是那么轻飘飘,肤浅、随意而不负责任。可,没有喜欢的爱,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太沉重了。 这一次,没有回答的是江意。 ps:首-发:mei7. (woo16.) chapter17 一夜痴缠,江意醒来时,却如南柯一梦。 何堂在她旁边躺着,她身上搭着一条薄毯。 在这样静谧的清晨,她闭着眼想了很多。似乎从前的自己,慢慢回来了。 那时的她,勇敢、果断、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现在的她,看着旁边的何堂,江意突然觉得自己没了心力去考虑爱与不爱的问题。她内心对何堂是有怨恨的,即使他今天回来找她,这种怨在她心中是不能消散的。 他们现在这样,也只是一对饮食男女。 刘筱亭说的对,何堂这样的人,爱情的排位不会在第一位。 她说江意只会爱上自己钦佩、想成为的那类人,那她,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这种人。 这么几年的荒唐时光,爱情的排位,何堂的排位,在她心中曾是那么高。 但江意,再也不想那样了。她再也不想为爱抛弃一切,放逐自我。一旦摔下,没有任何人能接住自己。 当何堂醒来时,他闭着眼摸了摸旁边,江意已不在身边,他迷糊着起身去卫生间,江意已给他放好了一支新的牙刷和洗漱杯。 他洗漱完走出来时,江意正好将两个鸡蛋煎完,盘子里放了一片吐司、鸡蛋和水果,还有杯咖啡。 “谢谢。”何堂想不到江意会为他做早饭,不过,一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她也会了做饭,是为林易学的吗? 江意微笑,“不用客气,毕竟你要成为我老板,我不得先巴结你一下?” 何堂挑眉,“你这么快就答应了。”想起她昨晚的脆弱,他还是惊讶,这么大的事,她下决心如此迅速。但对她这么客气的态度,他心中微有不适。 “嗯,没什么好纠结的。”江意耸耸肩。 “你倒狠心。”何堂不知是真诚赞美还是略带嘲讽。 “你合同什么时候发我?”江意没有在意他的感叹。 “今晚之前。”何堂喝了口咖啡,她加了奶和冰,夏日早晨一杯冰拿铁,的确是享受。 “我知道,你给我这份工作,是你给我的情分,我应该感谢你。”江意手中握着外壁带着水珠的杯子,组织着措辞。 “那我们俩的关系是什么?”她还是先把问题抛给了他。 何堂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咽了下去,回,“公是公,私是私。” “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私人关系破裂,那工作呢?”她追问。 何堂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假设,但的确是要考虑的问题,“不会影响工作。” 江意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她心中很虚,她在他面前,其实没有什么筹码。唯一的筹码是赌他仍对她有一丝旧情,还有他的性格,他能做到公私分明。 江意并非要什么特殊待遇,只不过她要做好万全的打算。 只要她跟他去一起工作,他是条大鲨鱼,而她,只是小虾米。这种地位不对等导致他们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轻松地相处。 “那你说,我们的私,是什么关系?”何堂又将问题甩给了她。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江意也跟他打太极,“就现在这样的关系。” 何堂走到她身后,给她捏了捏肩膀,两人心知肚明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江意也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按摩,她肩膀的确酸痛得很。 “你今天干吗?”何堂问。 江意头疼,今天她必须去见林易了,林易白天上班,她约了他吃晚饭,她已经订好了包厢。对待林易,她是愧疚的,但她无法再拖下去了。 她爸妈、林易爸妈那,她都要有交代。她想想那副场景,都是灾难。 “我白天没事。” “要不要去打羽毛球?”何堂提议。 江意大学体育选修了羽毛球,那时她爱上了打羽毛球,几乎每周都要拉着他陪她打。 “我已经很久没有打羽毛球了。”是从大学毕业后,江意就没有打过。 “那今天有空,就去练练。” “你觉得我们这样一起出去,合适吗?”江意转过头,看着他问。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补了句,“我已经很对不起林易了。” 何堂面不改色,回了句,“他的想法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江意被他的回答惊讶到,不过又不觉得奇怪,高中刚认识他,跟他还是好朋友关系时,她就当着他的面吐槽他这人冷漠自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时他撑着头在转笔,理所当然地回她说,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关心。 江意没有忍住问了出口,“那我呢?我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呢?” 何堂将她手边喝了一半的咖啡拿过喝了一口,“我只是希望你今天能放松一下。反正林易都要出局,你又来操什么心,担心被发现。” 江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何堂又接着说,“你现在的问题,应该是在前天晚上之前考虑的,而不是现在。你做都做了,心虚后悔有什么用?” “你可真是个混蛋。” chapter18 何堂不置可否地耸肩,“行吧,那我先走了。” 江意低头看着餐具,“嗯。” “有事随时联系我。”何堂拿过餐桌上地手机就离开了。 何堂出了门,等电梯,等了半分钟,电梯门开启,一位女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这是位中年妇女,穿着精致,拎着包,她打量了他一眼。 何堂等她出来后,进了电梯,按了B1。 江意的门是密码锁,吴梅按了密码就径直进去了。 江意没有正在发呆,没有抬头,还以为是何堂忘了拿什么东西回来取的。 吴梅去客厅看了眼,江意不在,她还以为江意在睡觉,轻悄悄地走去了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她推开了门,床上没有人,很凌乱,被子到快掉到地上。窗帘还没拉开,吴梅有洁癖,房间的味道不正常,她如侦探般低头看了眼垃圾桶,快晕死过去。 垃圾桶里有几个避孕套,吴梅又想到了在电梯口遇到的男人。 她今早醒来还正为昨天打了女儿一巴掌而后悔,太冲动了,这件事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女儿脾气软,跟她好好说,女儿会回心转意的。 她火冒叁丈地在餐厅找到了江意,江意一抬头看见了是她妈,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江意吓了一跳。 “昨晚是谁在这的?”吴梅咬着牙问。 江意看着她,没有回答。 “你说话啊。”吴梅气得拍了下桌子。 江意在想的是,她这几年可活的真失败,二十八岁了,昨晚跟谁上床了,还要被她妈质问。 “妈,你就说吧,你要我怎么办?”江意不想说废话,不想一大堆的辩解和无力的交流,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吴梅被她气笑了,“我要你怎么办?我倒要问问你,你到底想怎样?” 江意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也没打算起来,这才跟何堂相处几天,就把他这副慵懒而不在意的神态给学来了。 “我想怎样,我昨天就跟你说过了,我想取消婚约,我辞职之后会离开这座城市,出去工作。”江意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吴梅说, “这是我的底线,我这次。”她停顿了一下,“不会退让。” “因为刚刚出去那男的?”吴梅冷笑,“你可别被他耍了一场空。” “妈妈,你为什么听不懂?我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 “你不觉得你这样自私吗?你对得起林易吗?你对得起我和你爸吗?在要结婚前闹出这样的事情,还美名其曰要做自己。你的做自己,就是伤害所有人吗?”吴梅质问她。 江意被吴梅的质疑责怪伤害到了,一阵伤心,她抑制住落泪的冲动,她没有想到过,她妈妈能这样不近人情地说她,更丝毫谈不上理解。 “我对不起林易,这件事我会跟他解决,这是我俩之间的事。”江意言下之意是,他们没有资格管这件事。 “关于你和我爸,我承认这件事会给你们带来伤害,让你们没面子了。关于结婚这件事,我会向林易他爸妈认错,如果还要你们出面,那我很抱歉,又要让你们麻烦了。” 吴梅被江意的几近冷漠的条理清晰震惊到,这样的江意太陌生了,江意没有生气,没有发泄情绪,只是在理性地说接下去该怎么办,她甚至觉得有点害怕,一种无力的掌控感浮上心头。 “你现在说的这么云淡风轻,那你不想做大学老师、不想结婚,你早干嘛去了?到了现在才来这一切你不想要,你不觉得你很作吗?”吴梅拉开椅子,也坐了下来跟她对峙。 “我承认几年前,我是处于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状态,也做错了一些决定。但我现在,不能弥补吗?”江意以恳求的语气,“他们都不能理解我就算了,妈妈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 吴梅不为所动,“那你能不能理解我一下,我们有对你差吗?送你去国外读书,你毕业了给你买房买车,你爸还给你零花钱养着你。这样的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给你找的林易,家里条件也那么好,他又爱你对你好,你折腾什么呢?” “妈妈,我要的不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代价是让渡人生选择权和自由。” 江意眼眶蓄满泪,深深的无力感,“所以呢?因为我接受了你们物质的馈赠,就成了我的原罪,我就没有了反对的权力是吗?” 吴梅也在气头上,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对啊,没有经济独立,哪里来的独立?哪里来的你要的自由?” 江意气得直接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无声拖动。 “行,房子车子你们拿去,送我去国外读书的钱,我还给你们。我还欠你们什么,你说清楚,我一次性还完,以后别拿这些来要挟我。” 吴梅双手插在胸前,看着俯视她的女儿,说,“行啊,依你这架势,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了是吧。我也把话放着了,你要是不结婚,你一个子儿都不能从我们这拿到。” 江意觉得头昏,跟她吵架,永远这么没逻辑,陷入了一个闭环,找不到答案,也走不出去。 “妈妈,不要吵了。”江意闭了闭眼,“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会认。” ps:请诸如“女主不要被人玩了鸡飞蛋打”、“女主自私虚伪,真想像她妈一样扇她两巴掌”这样的评论的人不要来了,浪费了你们的时间,也影响了我的心情。 我写文不收费,不就为个自己写的开心,我花了时间和精力,我为什么要受这些评论的气? 还有,谢谢安慰我的你们,你们让我觉得,写作是有意义的。 chapter19 江意下午还是和何堂去打球了,她不知道呆在家里下午能干嘛。 何堂来接她的,她上了车,也没跟他说话。在车上穿上防晒衣,补涂了防晒。 何堂瞥了她一眼,一身运动服,裹得严严实实,戴了鸭舌帽,遮住了她的脸,她闭着眼躺着。 “困了?”他问。 “没有,对了,你带水了吗?”江意想起自己没带水杯。 “嗯,后备箱有一箱矿泉水。” 之后,两人又是无话。 他们算不算破镜重圆? 可,就算是,破了的镜,哪里还能恢复成原样?你以为将那一条明显的裂痕修补了,可还有无数的小裂缝无力修补,更别提那些脆弱到随时会破裂的细痕。 从前他们的相处模式总是她是话多的那一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何堂有时还会嫌她吵。但她反常地话不多时,他就会来逗她,调侃她,把她惹生气。 但他们现在,这么几年过去了,江意没有了心情再与他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闭嘴。 江意已经好久没有打羽毛球,而何堂看上去是一直保持运动的样子,上半场是他在吊打她。 江意才正在慢慢熟悉打球,寻找感觉时,反应还有些慢时,何堂就开始主动发起攻击,让她满场跑。 她才跑到前场去挑球回击,他下一个动作又是一个高远球,让她措手不及,跑到后跳起也没接到。 江意做事一向很认真,虽然刚刚打球一直被他虐,她却越打越上头,各种接球、发球技巧都回来了。他之前不断变化的发球也锻炼了她,她越接越顺手,在防守的同时,还在跃跃欲试开始进攻。 江意知道他没有用全力打,她爆发力没有他行,她已经用了全力,下半场就是她在拼体力,坚持尽可能的久,等他失误。 结果何堂也很有耐心,跟她来来回回地打,一次失误也没出现,反而是江意心急了,两次明显失误,简单的球都没有接到。 最后一场结束,江意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场地上,轻薄速干的运动衣,一直是湿的,都没干过,头发像是从游泳池里捞出来一番,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激烈的运动了。 何堂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水,拧开了瓶盖递给了她,他也随着她坐在了地上,两人面对面。 江意接过水就猛灌了半瓶。 何堂掀起了她的运动裤,江意身子一僵,喝水的动作停住了。 刚刚她接球时腿软了一下,随着身体的惯性,噗通地跪在了地上,他看了她的膝盖,只是微微泛红,他又将运动裤拉下。 江意不自然地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喝水,她不习惯这样的他。 床上他们百无禁忌,亲密无间。但是到了现实,江意觉得陌生。 “你刚刚防守太过,都忘了进攻。”何堂看着她说。 “我都好就没打球了好吧。”意思是,刚刚我打得差不是你强。 “那你要多久才恢复?”他手头的那瓶水喝完了,他又拿过她剩了四分之一的水瓶,喝了一口。 江意看着他,他似是随口一问,可又不像是在说打球。 她回了句,“要看对手是谁,若是个入门级菜鸟,我轻松碾压。要是你,我不知道。“ “进攻是种姿态,现在的你没有。” “为什么一定要进攻呢?”江意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都觉得自己很傻。 何堂低头看着水瓶,“因为有时候没有选择。” 江意看着他,她不知道他这几年经历了些什么,但一定是很难吧。 他不说,她也不会主动问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有了很多选择,可以停下了吗?” 何堂轻笑,“停不下了。” 他抬头看着江意疑惑地看着他,解释了句,“因为没有选择时的绝望与恐惧刻在了脑中,不敢停下。” 两个人湿淋淋地坐着,他的回答是难得正经与真诚,但又只点到即止。 “那你这种前进,是可以放弃一切不重要的人和事,是吗?”江意盯着他问,她是不是他的可放弃选项,可现在的她,似乎没这个资格和立场来问。 何堂没有回答,“打球吧,再打一场。” 江意站起了身,等他走到对面,她发球。 若是旁观,看何堂打球是件享受的事。他身形挺拔,腿长,轻轻挥拍或是一记扣杀,动作中都带着帅气。 但跟他对打的江意,无暇欣赏他的身姿,只想打赢他。 这种胜负心,她已经很久没有了。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爽,虽然这场还是她输了,输的很惨,她体力耗尽后,被他吊打,但她没喊停。 最后离开时,羽毛球馆内有自动贩卖机,江意拉住了何堂,“你给我买瓶汽水。” 她手机放在了他车上,她运动完就特别想喝带着气泡的饮料。 何堂给她付了钱,她拿到手就拧开喝了一口,还把饮料递给他,“你喝不喝?” 她说话时还舔了舔嘴角流下的一滴汽水,把水递给他时,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单纯,一如她多年前,在高中体育课上,她装作顺便给他买了可乐,递给他时的眼神湿漉漉的,一丝娇羞,不带任何欲望。 这么多年,不变的是她。有了她,他仿佛能找到他的过去。 “你能不变吗?” ps:我想死你们了 chapter20 江意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她正从包里拿出防晒衣,戴上帽子,向外面走去。 盛夏八月,短短五分钟的路程,到车上时就已一身汗。 也许是打球太累了,上了车,吹着冷气,兴许是他开车太稳,江意上了车就睡了过去,直到到她家时,何堂停了车,看着她,也没叫醒她。 他们高中相识,很多人都以为江意是个娇气仗着家里有钱而任性的女生。高中除了周一升国旗,没有硬性要求穿校服,江意是走读生,她还真能穿衣服一周不带重样,被班主任委婉说过后她我行我素,被叫家长时,她妈公然在教师外面跟老师说,我只管我家女儿成绩,她爱打扮就随她去,不影响学习她怎么都行。 那时他们在上自习,却都默契地竖起耳朵偷听窗外的对话,靠窗的同学还实时播报。班主任估计被她妈惊讶到了,半晌才弱弱地说,这会影响别的同学啊,造成不好的影响,花那么多时间在穿衣打扮上干嘛?追她的男生那么多,万一谈恋爱了不是更影响学习吗? 她妈逻辑在线,回了句,这么容易被影响,不是应该反思自己吗?不过,我也理解老师您的苦心,万一江意的成绩下降了,我给她一巴掌就行,一巴掌能管她好好学习一学期了。穿衣服上,我会让她注意的,辛苦老师您了。 江意在别人看来太潇洒叛逆了,在其他同学都在埋头用功时,她看杂书、组织各种活动,还有,追他。她对自己成绩要求就是在前十五就行。 她和何堂某种意义上是同一种人,对自己不在乎的东西,能够看得很开。 重点高中,成绩排名撕咬得很紧,这两人确像两个怪胎,都在无聊的课上看着杂书,对成绩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只不过她爱动,他爱静。 她的攀比目标好像就他一个,他偶然失误时,她就跑来调笑他怎么考砸了。她考差时,她就立fg一定要超过他。 她绝对不是个娇气包,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她能对自己狠。 高中日复一日的学习,很枯燥,灰暗,她就像一道彩虹,活力无限,生生闯进他略显单调枯燥的人生。 生物课上,提到“核糖核酸”、“脱氧核糖”时,她转过头向他笑。 向他借物理考卷参考时,她偷偷在左上角他名字下面画了一头猪。 上体育课时,她去小店买汽水,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不顾流言蜚语。 百日宣誓回教室的路上,周围只有他俩时,她调戏他,说最近很忙,没空追你哦。 他们分手时,他宿舍的哥们劝他,女生,哄哄就好了,有误会就解开。 何堂没有说话,他心中想的是,他们这段关系,主动的从来不是他,是江意在主导。她喜欢他,她想要他,她就不顾一切就要他跟她在一起,她想要放弃这段关系,他也只能接受。 江意正在做梦,梦到下台阶,她一走,竟踏空了,瞬间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都到了啊。”声线带着睡醒后的撒娇。 “嗯。”何堂收回视线,拿起手机刷。 江意还是有点懵,头脑还没清醒“哦,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走了啊。” “要我送你上去吗?”江意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了,她终于清醒了,完了,跟林易约的六点半,虽然她现在仍抗拒这件事,不想面对。 她收拾着包,“不了,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你今晚有事吗?”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有事。” “什么事?” 江意看向他,何堂从不会追问,如果她不说,他今天却问了。 “见林易。”她也回答了。 何堂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到怀里,亲上了她的唇,他很急切,他心中很乱,将这份他陌生的慌乱报复在始作俑者身上,他弹入她的唇舌之间,吮吸着她,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拒绝。 这样侵略性的接吻,江意无法拒绝,也无法回应。她不知道何堂为什么突然如此,是运动后突如其来的性欲吗? 半晌,他趴在她脖颈上,“今晚我要来找你。” 江意没心情应付他,“明天吧,今天我很累。” 何堂心中愈发烦躁,他冷笑,“难道你今晚要陪林易吗?” 江意刚刚被他的热吻撩拨的心骤冷,她推开了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很伤人?” “不知道。”何堂冷着脸说。 江意沉默着不发一言,就下了车。 何堂脸更臭,她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ps:追-更:[海棠搜书]sf. (ωoо1⒏ υip) chapter21 江意洗完澡,正准备将带着汗臭的运动服扔进洗衣机时,门铃响了。 她看了下,是林易,她开了门。她之前和林易都已经到了要结婚的阶段,她都没有把家门的密码告诉过他。 林易手里抓了一把栀子花,“趁着凋零前,给你摘一把。” 他走去了厨房将栀子花上的小虫子洗掉,找了个小杯子,灌半满的水,将花插进去,拿到了客厅里。 “你天热懒得出门,原本准备带你去吃的那家小龙虾店,我让他给送上了门,我们在家里吃。”林易说话间,就接到了电话,他下楼去拿。 江意拿了两副碗筷,又从冰箱里拿了汽水,不去外面吃也好,她看着冰箱,她不做饭,里面只有饮料、水果和面膜。 夕阳的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在她脸上,很晒,冰箱门开着,微冷,她拿着汽水的手在微微发抖。 何堂嘲笑她事后后悔有什么用,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可她,此时,林易去楼下,她在楼上等他,负罪感铺天盖地而来。 他并未做错什么,错的是她。 今天只要她开了这个口,他们之间,再无回头路。她的人生,也再不能如过往。 她妈吴梅总说她任性,她从不觉得自己任性,但这一刻,她在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任性吗?她心中不是没有害怕,她远没有在吴梅面前表现得那番笃定。 林易拎这两大袋的小龙虾进了门,放在了餐桌上,还没打开盖子,都已经闻到了香味,她不吃辣,林易吃辣,迁就了她的口味买了十叁香和蒜泥的。 江意回过神,将饮料放到了桌上。 林易洗了手,卷起袖子,套了一次性塑料手套剥了个龙虾,将肉送到她嘴边。 江意不自在地将嘴巴张开,吃了下去。 她将饮料倒在玻璃杯中,放到他的左手边。 如果没有何堂,这是他们共度的一个平常夏日夜晚,一起吃小龙虾烤串,喝着冰饮,吃完晚饭,林易喜欢打游戏,江意会陪他打游戏。 跟林易在一起,江意的心是安稳无波澜的,即,一切循规蹈矩,并无任何意外。 “你怎么不坐?”正在剥壳的林易抬头看着站立的她。 江意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手边的北冰洋,她现在想喝的却是酒。 “怎么了?没有胃口吗?”林易看着脸色极差的江意问。 她今天只吃了早餐那一顿,之后就去打球,运动后没了胃口,到现在,还真有点饿,但她却没了心情吃。 江意挤出个微笑,拿筷子夹了块凉拌腐竹,“吃吧。” 她在拨小龙虾时,薄薄的塑料手套被坚硬的虾壳戳破,虾头中的汁水流出,满手粘腻,来不及抽纸巾,任由其流到了手腕。 “我们分手吧。”江意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虾壳和满手的汁水,轻声说。 “什么?”林易认为自己听错了。 江意抬起头,“我们分手吧。” “理由呢?”他仍觉得她只是在讲一个笑话。 “因为,”她脱下手套,拿了湿纸巾,擦了擦手。 “因为我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江意说完紧咬着唇,“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为什么?”他语气仍是平和。 江意看着他,她不知道从何回答。 她还来不及回答,林易带着怒意地低吼,“为什么?我对你哪里不好?你有哪里不满意?他是谁?” 江意看着他愤怒到微扭曲的面容,心中一阵害怕,看过无数社会新闻,纵使知道林易性格脾气是温柔的,她也悄悄将手机抓在手里。 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对于他,她原来是有戒心的。 原来人真会偏心的厉害,她曾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他,即使不喜欢,也能共同生活,但这一刻,她的下意识动作竟然是为了防止意外,随时准备拿起手机打电话求救。 原来她真的是,一点也不曾喜欢过他。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有防备心呢? “一切都是我的错。”江意看着盛怒的他,缓慢开口。 “那男的是谁?”林易执着于这个问题。 “他是谁不重要。” “你跟他什么时候开始的?”林易手撑在桌面上,极具压迫感的姿势质问着她。 江意无法忍受这种近乎审讯的姿势,她站起身,看着他回答。 “我辞职以前,但我辞职不是因为他。他是我前男友,做出这种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跟你坦白,跟你道歉,我错了,但我不恳求你的原谅,你有不原谅的权利。”江意摆出坦诚的姿态。 她这一站,从局面了上改变了她被动的地位,下午被何堂说她不会主动进攻,江意万万没想到,她的第一次主动,竟是用在了一个她注定对不起的人身上。 他要问什么,她都回答,回答完问题,坐下来解决问题,这样主动真诚而无负罪感的姿态,都要让对方怀疑到底是谁做错了? 林易看着说话条理极为清晰到毫无感情的她,愤怒仿佛瞬间被戳破,只剩下无限心酸,“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真话总是伤人的是吗?在某些境地下,人是没有资格说真话的。 江意想起吴梅跟她说,感情不就是这样,哪里来的公平? “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他喃喃地说。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相亲,江意话不多,但场面也不致于冷下来。后来是他主动约她,一开始她是拒绝的,但他邀约多了,她也会有几次跟他出去玩。江意很漂亮,人很博学而有趣,跟她在一起无论谈论什么话题,都有话说,她都很懂。跟她相处,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以为只是她性子冷,这样也挺好,他把她暖起来,她的好,只给他一个人看。 他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一是感情上,他喜欢她。二是,她是他身边,综合来看,条件最好、最相配的一个。男人结婚从不是仅仅因为喜欢,心中早已有了衡量,选择对象一定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但到了现在,他们到了如此地步,林易才发现,江意从未被他温暖过,此时他才能狼狈地承认,他们之间,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 林易很想知道,她的前男友,让她不顾一切的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品和条件,真的比他好吗? 他颓败,“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你是不是没有心?” 江意垂下眼眸,“我也很难受,无法面对你。但我讲这些不是更虚伪吗?事已至此,我没有任何理由解释。” 林易被她的无情气笑了,看,她连解释都不想给,他气急败坏,“你不觉得你这样像个婊子吗?翻脸无情。” 江意听到这句“婊子”,难以相信一向觉得他性子好,他竟然会骂出这句话,抬起头盯着他,“我劝你把这句话收回去,从来没有人敢骂我这句。” “我要是出轨了不告诉你,或者告诉你了还要祈求你的原谅重归于好,那才是婊子知道吗?我这样劈腿了顶多算道德败坏,算不上婊子,你他妈没资格来骂我这句话。” chapter22 “对不起,对不起。”林易仿佛如梦初醒,走过来抱住江意,“我刚刚是发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她仿佛依然是她的,刚刚只是一场梦。 江意推开他,“没关系。” 林易看着她,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心,“我们让这件事过去好不好?我原谅你,我们还是照常结婚,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带着浓浓的恳求意味。 江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样卑微的林易,让她呆在原地,“我求你,不要这样。” 看着这样的林易,她发现自己没有愧疚、心疼、后悔和一切拖泥带水的感情,她只是如同局外人一般,灵魂分离,冷眼看着这幅场景。 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们走到这一步,无法走下去,我也觉得很可惜。即使分手,你在我心中,还是很好的朋友。” 江意抬头看了眼林易,“有些话我也很想跟你说,如老朋友般聊聊天,你愿意听吗?” 林易看她软下来,还请求他坐下,他坐了下来,双手插在胸前,摆出不在意的样子。 “也许这些问题,我早该跟你聊,是我的错,我已经很久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我现在能确定的就是我不想结婚,对婚姻生活毫无兴趣,更不想要小孩。”江意慢慢地组织着语言,“这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不想跟你结婚,而是,不想去做这件事。” “如果是他呢,你会跟他结婚吗?”林易打断她。、 江意迟钝了叁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堂。 “不会。”她没有犹疑。 “为什么?” 我跟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结婚是种冲动,我现在对任何人,都没有了这种冲动。”江意坦诚地说。 “那你现在辞了职,又不结婚,你想干吗?”林易抓到了重点,开始主动问她。 “我会出去工作,离开这个城市。”说起工作,江意心中有了期待。 “还是当老师吗?” “不是,做点别的,不想再呆在学校里了。” 林易轻笑,“你养得活自己吗?” 看江意的吃穿用度,绝不是普通工薪白领阶层能养得起的,她都在象牙塔里呆了几年了,现在去上班,和一群应届的竞争吗? 江意听出他语气中的鄙夷,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她也无力反驳。 “你很喜欢他吗?”他还是不甘心的问。 “这个问题不重要。”江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的感情、她的喜欢程度,无需向他解释。 “不重要吗?”林易反问。 “不重要。” “为什么?” “因为与你无关。” “啧,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冷血无情,装不下去了?你的怀柔政策用不下去了?你先是语气强硬地通知了我我们要分手不能结婚,现在又温言软语地解释想让我理解你,你江意可真是谈判高手。”林易嘲讽着。 江意被林易戳破,也不尴尬,“对,装不下去了,我也很想表演我真的很在乎你,如果掉两滴眼泪来表现我对你的不舍来让你不恨我、让我们分手引发的一系列影响降到最低的话,我也可以哭出来。” 她食指敲了敲桌面,内心一阵烦躁,“但事实就是,我感到厌烦了,只想让这一切早点结束,包括你。我能理解你刚刚的情感质疑合情合理,但你这样不停地兜圈子,绕不到重点,在一堆次要问题上问个不停,还要让我真诚地袒露自己的想法,我就觉得挺烦的,旁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当事人态度坦诚呢?我已经不想向任何人解释了,你有这个权利让我解释,但你总在超出范围的喋喋不休,够了,我们就到此为止。” 在不重要的人面前真诚地袒露自己的想法,就跟裸奔一样,而许多人总以为说点掏心掏肺的真话为叙述者的义务,听完还要站在制高点来指点一二。这类人忘记了,对于“真话”,无条件相信之时,也放弃了不相信的权利。 江意可以敷衍他问工作、情感的这些与他无关的问题,虚情假意接受他的评点,但她不想装下去了。 说完最后一句,她有些喘,缓了口气,她接着说,“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的忏悔呢?难道我还要去浸猪笼洗清我的罪孽吗?我是错了,我承担一切后果。我知错,但我就不认错。我们分手,我知道结婚的各项事宜已经在准备,我个人赔偿所有损失,经济上的帐我认了。你父母那边我去道歉,如果你个人还不满意,你可以在朋友圈范围内,毁掉我名声,来解你的心头恨,我也只能赔偿到这个程度,至于对你心灵造成的伤害,我无法弥补,这一点也是我唯一愧疚的地方。” 江意喝了口冰水,冷静下来,“对不起,我刚才所说的,或许有些迁怒了,但这就是我想说的所有真话,我们到这有个了断吧,我不想拖了。” chapter23 林易走后,江意挽起头发,撸起袖子,套了手套将桌上还没吃完的小龙虾一并收拾了扔了出去,看见这堆东西就心烦。 将两大袋垃圾拎到了楼下,扔进了垃圾桶。 已经七点多,天还未黑,今晚难得有凉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小区绿化不错,江意一时兴起,绕着小区散步。 小区里有个小型乐园,傍晚时分,父母带着孩子在滑滑梯,很是热闹。 走近时,就听见一阵大哭,原来是俩孩子在争秋千,爬上秋千的那个小孩把另一个小孩推了下去,跌落在地的小孩嚎啕大哭,他的妈妈赶忙跑过来,有与秋千上的家长大吵一架的趋势。 江意皱着眉头快步走开,被那一阵撕扯声闹的头疼,她不喜欢小孩,父母眼中的小孩就是天使,在旁人眼中,特别是哭泣时的小孩,跟恶魔差不多。 看着深蓝色的天幕,她想,也许,这辈子是不会要小孩的。 散了半小时步,走到家楼下时,发现何堂坐在台阶上,微皱着眉头在看着手机,大拇指在不停地快速打字。 江意此时心中是有一丝温暖的,他来找她了。她走到他跟前。 何堂感到头顶的灯光被遮挡住,他抬头看,是穿着卡通T和牛仔热裤的她,蹬着一双小黄鸭的拖鞋,戴着黑色大镜框。 江意向他微微一笑,何堂忽然很喜欢这个夜晚,他拉着她的手,站起了身。 在这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过去,默契地没有说话,她一身幼稚的卡通玩偶装扮,他也一身运动装,这是他们大学的夏夜里,一起散步时的穿搭。 “你来干嘛?”进了门,江意给他找出了拖鞋。 “你邮箱还是以前的那个?”何堂问。 “嗯。”江意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他要干嘛。 何堂低头敲手机,“发你邮箱了。” 江意离开家门时,空调未关,此时屋子里很凉快,她拿起客厅桌上的平板,打开邮箱,收到了他的邮件。 她整整看了五分钟,每一条条款和附加解释都细细看了,放下平板看向他时,何堂在低头看手机。 兴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何堂看了过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你真觉得我配这个package?”说完江意就笑了,搞得在卖自己一样。 不过工作可不是在卖自己,出卖时间、智力和自由,但是他开的价,足够她卖身了。 “如果现在我们是在面试的话,你提的问题,足够让你出局了。”何堂不苟言笑地回答。 他严肃起来的样子,很凶。 江意拿不准他的心思,是她说过的公是公,私是私。他现在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而她如果非要提他俩的关系,那尴尬的是她。 “你都觉得我值,那我必须配啊。”江意故作调皮一笑。 她当即签了字,回了邮件给他。 这是她目前的最好选择,她并不是个清高的人,也并不会放弃目前有的优势重头再来,她跟她爸学到的一点是,有资源就要去用。如果何堂是她现在的资源,她为什么不去用? 她起步已经很慢了,要尽力追赶才是。 至于他俩的那回事,就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 人的大脑是会经过精密运算,瞬时排出优先级的,现在工作比缕清他俩的关系重要。 江意生性是好强的,已在父母面前摆出要脱离他们的姿态,如果不做出点成绩,她怕是没有颜面去见他们。 “你电脑在身边吗?借用一下。”何堂头也没抬地问她。 “在,去书房吧。” 书房的台式机,她用得少,批改论文时用,大屏幕看得舒服点。这台电脑没什么敏感的文件和搜索记录,她就没换一个用户登录,直接开了输入了开机密码给他用。 “谢谢。”他放下手机,坐在了椅子上。 江意也没管他,走了出去,准备洗澡。平时她一个人在家洗澡都拉好了窗帘,洗完了直接赤身裸体走出来去卧室穿衣服,结果因为他在,她拿好了衣服带去浴室。 夏天就是这样,出去一回,就要洗一回澡。在洗头时,她想起了林易在时,她对他的防备。而这种防备心,她对何堂,似乎从来没有过。 纵然他们已几年未见,对他的脾性秉性已摸不透,但她竟然还是信任他,让他这么个大男人在她书房,电脑这么私密、留下诸多个人痕迹的东西借给他用。 她洗完澡出来时,边拿着毛巾擦头发,边走进书房,发现他还在工作。 何堂看了一眼她,墨绿色的睡裙只到膝盖上方,没穿内衣,白皙的腿露出来,头发散乱着。 江意像是想起什么,走了出去,再进来时,她已披上了一件薄薄的外套,拿了一瓶可乐放到了桌上。 “我要喝白开水。”何堂看了眼可乐,有些嫌弃。 江意内心哼了声,这少爷样,要求还挺多,她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然而她又狗腿地走出去给他到了杯水端了进来,递给了他,“温的。” 何堂喝水很老干部,极少喝冰饮料,大多数温白开。 江意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当初装修时,她特地买了这个以舒适出名的沙发,配一盏落地灯,晚上在这看书是种享受。 刚刚喝可乐时,她才发觉自己饿了,今天几乎只吃了早上那一顿,她腿盘在沙发上,开始点外卖。 “你吃什么外卖?”她顺口问了句。 “不吃。”他微微不耐地回了句。 哦,是嫌她吵?可是这是她家诶。 江意内心翻了个白眼,手上付款的动作没停,饿的厉害了,买了凉皮、鸭脖、无米炒饭,想吃面包了,虽然点了这么多,但她找的理由是,面包今天买了明早吃,又买了她最近爱吃的椰子奶油派。 点完外卖,她随手拿过旁边小桌上的一本书,还是半个月前开的一本新书,看了个开头,结果,这半个月天翻地覆,一本书都没读。 手上拿着书,江意偷瞄了他一眼,高中时,他虽懒散,但他写作业时精神高度集中,吵闹的教室里他都能安居一隅。他效率很高,作业写完了就拿出一本闲书开始如老僧入定般。 现在,他双眼盯着屏幕,双手在键盘上敲击着,时而停一下,似乎在脑中组织措词。 人呐,真的是会变的。高中的他,看似循规蹈矩,不犯大错,除了闲书被老师没收,实则内心放荡不羁,藐视一切竞争规则,对排名和暗自的较劲没兴趣,完成了学习任务就读自己喜欢的书,浑身透着一幅慵懒。班主任都曾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在他看来,何堂的真正实力和聪颖程度不应该让他排名如此,但何堂依旧我行我素。 他俩进了一所不坏的大学,他似乎瞬间变了,比起高中的他,他变得用功了。他似乎慢慢知道了他要什么,并做一切尝试去寻找。 现在的他,找到了,连这样的夜晚,都在工作,他的成功并非无缘无故。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样拉大的。他的成就固然有巨大运气加持,说不定他的家庭也并非寻常人家,但他,依然配得上他今天的一切。 书也看不进了,江意拿起手机,查了下她各张银行卡内的余额,在股市里还放了一笔钱,算了下总额,她吓了一跳,这么少。 维持基本生活当然是够的,但这么点钱,想起她衣帽间里的包包和衣服,江意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买包了。 她扶额,明明自己不是购物狂,只是各家包,经典款得买一个吧,逛街看到了新款心动了,她有钱为什么不买一个?然而,这么多包,她出去日常背的还只是那几个。 拉了下账单,算了下今年半年的花销,又是大吃一惊。才半年,就花了这么多钱。 压力骤然大了,虽然不缺钱,但钱不够她也恐慌啊。 虽然,何堂给的薪酬很不错,但也只是相对于正常市场价来说很不错,看她这半年的开销,都远不止他给的年薪。 江意恶狠狠地想,离开时一定要把包全部带走!一年都不买包了! 手机响起,外卖到了,她急匆匆穿上鞋子跑去拿外卖。 坐在书桌前的何堂笑了,她刚刚如兔子般,瞬间弹跳而起,刚刚她皱着眉头盘算的样子,是在想什么坏心思呢? 看到吃的,江意的情绪来的快,也消散的快。 将吃的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刚坐下来啃了个鸭脖,就发现凉皮和炒饭都没有给筷子,想起是她备注了不要餐具。她恋恋不舍又拿了个鸭脖放在嘴里,边走边去厨房拿筷子。 拿了筷子和碗走回客厅时,发现某个人坐在她的正对电视的位置上啃鸭脖! 她的美好夜生活计划是打开电视,边吃边刷剧的。 “你不是说不吃吗?”江意放下了碗,只能坐在他对面。 何堂自觉地拿过她手上的筷子,挑了一根凉皮,还有些犹豫怕不好吃,缓缓吸了进去。 江意已经习惯他这样了,他吃东西很挑食,以前她在他吃饭这么挑的时候跟他说,我要是你妈,早打死你了。那时他还颇有坏心眼的先让她吃,她觉得好吃了,他再动手。 江意在他嚼的时候就将凉皮端了过来,抢过他手上的筷子,她饿到不行了,猛吸一大口。 “你给我留点。”何堂叮嘱她,已经开始拿过勺子吃她的无米炒饭。 江意挑眉,“很好吃是吧。” 何堂哼了声。 然后就是,他俩把这堆外卖,全吃完了,包括她准备当早饭的蛋糕,何堂挺喜欢吃甜食的,那个奶油派,她只吃了一口。 撑得江意坐在地上,背靠在沙发上揉肚子。 何堂啃完最后一个鸭脖,抽了张湿纸巾,考究地擦着手指。 突然,他很认真地问江意,“你知道你这么多年哪里没变吗?” 江意微微坐直了身体,有点紧张,“哪里?” “还是这么能吃。” ps:好像有点对不起坚持投珠的你们,谢谢你们。 chapter24 “也不是,大学的一个暑假可以天天吃宵夜也不会胖,而今天这顿宵夜的前提是我今天只吃了一顿早饭,人总要向新陈代谢低头。”江意倒了杯水,顺手递给了他。 “林易来找过你了?”何堂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嗯。”她点了点头。 何堂回了个“哦”,也没继续问。 江意顿时有点失望,他这么保持沉默、不问她和林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合情合理的,但,就是很失望。 从前他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她主动告诉他,他好像对她没有任何探知欲,反正她的一切小心思都会被他看穿,也不一定,他都不一定有兴趣了解。 江意意兴阑珊,拿了手机站起了身,走回了卧室,关了门。 床上还是早晨的凌乱,未整理过。两本杂志掉落在地毯上,卧室很空,一张很大的床,床头旁放了个柜子用来放书和水杯,连梳妆台她都没放在卧室。 她弯腰将杂志拾起,放到了柜子上。 滚到床上,将被毯裹到身上,看着头顶的灯盏,才觉这一天好累,可是睡不着。 何堂还以为江意去了洗手间,结果他等了半天,她都没来。 刚刚他走神了,他不该去问江意她和林易的事,但他却想,很想去问,他们到底结束了没有。 即使江意已经签了入职合同,她的性格不是反复的人,他们肯定是分手了。 可是,当年被她分手,他才知道,这个女的,无情时会有多无情。 他对她,没有了确定感。 确定她爱他,确定她对他真心不变,确定她不会离开他。 感情上,他是个风险厌恶者。江意让他知道了,他自以为的高度安全,也会被某一瞬的不见裂痕的风险分崩离析。 她没上锁,他进了卧室,开着暖黄的灯,她蜷缩在大大的床上,很小的一团。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何堂关了灯,躺到了她床上。 轻声问她,“你睡了吗?” 在黑暗中的江意睁开了眼睛,“没有。” “你在想什么?”他好像很少问她这个问题。 “在想我什么时候睡着。”多么无聊的对话。 “如果没有我,你会跟他结婚吗?” “我不喜欢预设的问题。”江意有些不耐烦,但她还是回答了,“会,但过的不幸福,也会离婚啊。” 何堂听到她如此随意地说出“离婚”两个字,鬼迷了心窍,仗着黑暗,问了一句平日里不敢问的,“你当初跟我分手,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还是只是,”他停顿了一下,“你的新奇感过了。” “睡吧,我困了。”江意翻了个身,背朝向了他。 何堂扯开她被子,钻了进去,将她翻过来面对着他,“为什么要逃避话题?” 他的身躯很热,贴着她,拉着她的手臂,质问她,想要一个答案。 “你这么聪明,你应该知道,不对,你的问题就是太聪明了。”她嘲讽着。 房间很黑,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看不清他的表情。 何堂怀中的她很软,但能感受到她此时的心硬,她此时是他的审判者。 “那我问你,为什么我提分手,你没有挽回?”江意挣脱开他的怀抱,坐了起来。 何堂冷笑,“不是你在分手后火速找了下一个吗?” “所以,你连挽留的姿态都不会摆出是吗?” 那一段,是江意想要证明,他到底爱不爱她,如果爱她,他为什么不能回头。 “何堂,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太傲慢了,太聪明了。在感情上的具体体现就是自私,我付出十分,而你只会留有余地地付出七分。” 从前给自己找理由,何堂就是性子冷清,不喜欢表达感情,她也有反思过,她对他的爱是否太沉重。 在这一切问题无解的情况下,一根导火索,让她做出了分手的决定。 那时她想的是,只要他回头找她,她一定会回头。 她喜欢的是飞蛾扑火的爱情,也许他本不该属于她,只不过她偏要得到。 金庸笔下的女主,江意偏爱赵敏。 苦师傅对赵敏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强不来的。 赵敏却说:我偏要勉强。 江意偏要勉强何堂,你不喜欢我,那我先喜欢你;你不追我,那我来追;你有一点喜欢我,我就把我的心掏给你。 她刚刚说何堂傲慢,她自己何尝不任性傲慢?如此强势态度入侵他的世界,要他喜欢她。她曾是如此自负,她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如果不喜欢,只是她不够努力。 “啪嗒”一声,灯被打开,何堂捏着她的下巴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江意被动抬头,看见他微愠的脸,她抓住他的手腕,“那就别说了,我们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且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这句话说话,她在心里给自己和这段感情定了调: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这是他们在感情上的自负与局限性。所以,无法谈出结果,她只能往前看。 气氛很冷,此时江意的心却彻底硬了。 她笑了下,“不要这么严肃嘛。” 捉着他手腕的手,引着带向了她的胸口,她微抬臀,唇印上了他的唇,她吮吸着他的唇,想要更进一步。 何堂却推开了她,冷笑,“你在怨我?” 一直是他在怨她,她离开他后,他人生中经历了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她不知道,她知道了也无法帮他,但他不止一次在内心怨她,为什么她不能陪在他身边,她为什么要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跟他分手,并且不回头。 “没有啦,就是觉得,你不够爱我啊。”她跟他撒着娇,仿佛方才怨他、恨他的她,是另一个人。 江意顺势趴在他胸膛里,“我今天很累诶,你还要问我这么刁钻的问题。我都为了你,抛弃了这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还要怀疑我不喜欢你吗?” 她抬头,模仿他刚才的动作,捏着他的下巴,“说,你在想什么?” 何堂笑了,一个晚上,终于有了个好脸色,他笑时,嘴角的酒窝浮现,江意不由自主用指尖戳他的酒窝,以前就跟他说过,你这酒窝给我,我笑起来会很好看吧。 因为,他笑起来就很好看啊。他的冰冷褪去,手揉着她的腰“在想你是不是在骗我。” 江意将他扑倒在床上,双腿跪在他腰侧,上半身趴在他身上,手指点着他的唇,十足的挑逗意味,“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失控是因为情不由己,坦诚是因为无法对他说谎,伤心是因为无法放下。 当我已能藏住自己的伤心失望、清醒地指导自己在你面前说什么话、并有可能说的是假话时,我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还剩多少。 我们皆是局中人,这一次,我一定要爱的比你少。 ps:首-发:yuzhaiwu.one (woo16.) chapter25 一场算得上愉快的情事过后,没有拥抱与温存,各自在床两边呆着。 江意已经累的连睡前思考的能量都没有,直接昏睡了过去,她的一天太累了。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何堂翻了身,看着她,江意没有跟他说实话。 他又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清晨醒来时,何堂不在身边。 江意一抬手,才发现手臂酸痛不已,昨天的那场羽毛球,她耗力太过。 她没想起床,躺在床上想她要解决的事。 父母与子女之间,哪里有什么输赢?谁的爱多,就要妥协更多。 虽然吴梅在跟她争吵时,吴梅说的话有戳伤到她,但江意能笃定,这一次,必然是他们妥协。 她只是感到一阵无奈,既然我们清楚明白事情的结果,那为什么还要耗费如此多心力在不必要的僵持上?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父母不会不懂。但大概这就是与长辈相处的艺术,他们需要她给个台阶下。 她已经用强硬的态度让他们知道了她的不可回头、他们的不可操控,此时,她需要给他们面子。 曾经她以为父母是最亲、最可信任之人,何必如此用技巧策略显得不真诚? 但这样的想法又何其天真。道是根,术是叶,不可分。 她拿起手机,手又是一阵疼痛,打开微信联系了相熟的sa,问了一款包,今天会有一批货来店,她之前一直看中却断货的包也有了。江意也托国外的朋友代购看过,都缺货。 江意赶忙定了包,说好今天下午去店里拿。 付款时她一阵肉疼,有点坐吃山空的意味,这包也是孝敬吴梅的。 又将包的照片发给了吴梅,说:妈,我给你买了这个包,我今天晚上送给你去好不好? 等了半天,她妈还是没回复。 何堂刚进卧室就看到江意将手机扔在旁边的枕头上,不耐烦地将盖在身上的被子踢掉,露出纤细的小腿,睡裙也随着动作被推到腰间,头发乱糟糟的,用枕头捂住了头,跟个小疯子一样。 他走到她身边,将快掉下床的手机捡起放到一旁,然后坐在了床上。 江意感到床一陷,她放下枕头,看到了何堂坐在旁边看着她,仿佛还有一丝笑意。 “几点了?”她一开口才觉嗓子很干。 “十一点,你怎么了?”他六点就醒了再也睡不着,干脆起来了,她倒是能睡。 “心疼,身疼。”江意说着准备起身,结果才坐起来,腹疼得起不来想用手支撑时,手亦是酸痛得无法承受,一个大意,就跌落回了床上。 何堂嗤笑出声,“你这么缺乏运动?”昨天那场羽毛球的后遗症。 江意瞪了一眼他,伸起脚丫子踢了踢他屁股,“你怎么不理解成你昨晚太用力了?” 他没想到她一大早就跟他开黄腔,“我有自知之明。” 江意转了个身,头枕到他腿上,眯着眼。 何堂抓在她的头发无意识地缕直,“还想睡?” “今天有好多事要做,不想起床去面对。人要是活着没有那么多无效交流该多好,不需要向别人解释,给自己一个解释就够了。” “我昨天也是,有件工作很不想去干。” “然后呢?” “我今早起来干完了。”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你干脆不做了呢。你以前就特别随性一人啊,高中时心情不好,跟你说话也不理我,作业也不想写,还要找我的抄。大学遇上你懒散期,你干脆连课都不去上了。我那时特羡慕你,太洒脱了,” 江意说着就停住了,总是在提以前,他们的记忆,对彼此的了解和经历,只停留在了以前。破镜重圆的尴尬之一是,过去与现实的矛盾,彼此的另一种陌生。过去的相处模式无法适应于现在,旧事重提显得生疏而无话题可谈。 何堂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也是啊。所以你何时上任,到时候我不想干的活,你给我干了。” 江意被他逗笑,刚刚的一点小情绪烟消云散,“钱到位就行。” 何堂跟江意复合以来,他也没有想过他们俩到底要有怎样的一个结果。 但此时,盛夏卧室里,她躺在他腿上,俩人开着玩笑,说着闲话,他的内心被击中。 他是个懂得向前看的人,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留在原地,当年与江意分手,家里出了一些事,他只能向前走,逼着自己不回头、不分心。 彼时太年少,经历剧变后,急切想用普世意义上的成功来证明自己,感情似乎在野心面前,排位一眼了然。被欲望燃烧的野心将他的时间一再挤压,毫无私人生活。 成长太快,意气风发后隐藏的是偶尔的厌倦和时不时的焦虑。 有个信号告诉他,该停下了。 他停下了,来找她了。 现在,看着眯着眼的江意,他希望此刻被无限延长,至永远。 江意还是爬了起来,“你何时启程?” 何堂意识到她问的是工作,“下周。” 说完他又追问了句,“你呢?” 江意撸了把头发,高高扎起成马尾,“跟你一起可好?” “对了,家门密码是437091,我一会出门。”江意把家门密码告诉了他。 江意开车去了专柜拿了包,就直接去了家里。 下车时,顶着大太阳拿着盒子时,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已经一点多了。 今天是周日,她爸妈都在家。 进门时,江意有点尴尬,走到客厅,吴梅正坐在沙发上听戏,是谭鑫培的《秦琼卖马》。 看见江意来,吴梅停了曲子。 江意殷勤地拆了包装,将包献给了吴梅,“妈,这只包我等了好久,你说过你喜欢,就买来送你了。” 吴梅没搭腔,手上却拿过包细细看了一番,面露欣赏之色,当即就上身试背了。 江意松了口气,至少她没拒绝收下。 “那你可有心了。”在上次不欢而散的争吵过后,吴梅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江意拉着吴梅的手,“妈妈,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为我好,我之前一时冲动,跟你发了脾气,是我的不对。” “我做错了事,我告诉林易了,我俩分手了,他提出了解散婚约,说我配不上他。”江意张口就来,当然没必要跟她妈说真话。 吴梅果然生气了,“你配不上他?呵,叁十年河东,叁十年河西,再过几年,他家未必能配的上我家。” 吴梅心气甚高,自己的女儿再不好,可也容不得外人来指点一二。 江意借机抱着吴梅,亲昵地趴在她怀里,“妈妈我错了,现在就算我跟林家道歉,你说他们还看得上我吗?林易里里外外的意思就是我嫁给他,是我的福气,毕竟我们家跟他家又不是门当户对。爸爸又那么凶,上次闹得那么不开心,这次要是没有你帮我,我肯定要被他赶出去的。” 如果对父母亲人说点无关紧要的假话、多撒娇几句有用,何必要说让人讨厌的真话,摆出强硬的姿态? 用最小的成本达到目的,该服软时就服软,没什么不对的。 吴梅看着在怀中撒娇的女儿,纵使她是个性格强硬的女人,此时也软了心肠。两个孩子,如果对儿子寄托的是沉重的希望,那么对这个天资聪颖的女儿,她对江意,宠爱比管教更多。 她也太了解江意,恃宠而骄的外表下,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昨天她回来和江河谈了好久,江意的脾气性格在这,这件事上,他们俩已是无能为力。但江河一直在耿耿于怀的是,那天她一点面子都不曾留给他这个父亲。 ps:追-更:rouwenwu9. (.) chapter26 “妈妈,你帮我去说说嘛,爸最听你的话了。”江意推搡着吴梅。 “他对你好吗?”吴梅语气平静地问。 江意听到这个问题,停顿了,何堂对她好吗?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世俗之上、梦幻之下的好是他爱她,至死方休,纯粹为她好、对她好,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 她知道自己在何堂心中是有分量的,但她无法量化,不过这个问题现在不重要。 “嗯,他对我很好。” 吴梅看着江意脸上微藏着笑意,暂时放下心来,她走去书房,江河正在练书法,他说小时候家里没条件学习书法,现在老了学个书法修身养性。 “你女儿来找你了,要我先来探口风。行了,你也别为难她了,别闹得不开心。”吴梅对江意嘴上硬,但这件事已木已成舟,俩人商人本性,权衡利弊后最优解显然不是闹翻。 江河哼了声。 江意进书房时叫了声爸,端起水壶给他的水杯倒了半满。 “坐。”江河说了声。 江意坐在了他对面,江河提着毛笔的手在宣纸上不停,他还在写大字阶段。 “你今后是什么打算?”江河问她。 “出去工作。” “去哪?” “香港。” 江河停下,坐了下来看着她。 “这么远?”他拧着眉头,是不赞同的神情。 固然知道她爸是担心她,江意心中仍有一丝怨恨的,他有什么资格不赞同,家里的公司,他已默认她无资格染指。 江意抑制住情绪,“嗯,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反正现在交通发达,回家也用不着几小时。” “为什么这么突然做决定?” “机缘巧合。”她简短回答。 江河也没生气她的回答,他是个很相信机缘的人。年轻时做生意,到处折腾很不顺。一次在公交车上他捡到个佛像,戴在了身上,那一年,他就赚到了人生第一个一百万。 从此,他信了佛,并觉得自己是个有佛缘的人。 “我下周走,走之前,我们一起去寺庙烧个香吧。”江意提议,“我相信这是我的机缘。” 有时人生的翻篇需要个契机,江意不知道这个何堂给予的机会会给她的人生带来怎样的际遇,但她现在只能抓住。 第二天,当江意跪在蒲团看着佛像时,心中却是无所求。 无论走向何方,都要比停留在原地好。 “求个签吧。”江河对她说。 江意接过主持的签筒,她爸常年给寺庙捐赠大笔香火钱,他们每次来,都是主持接待。 她抱着签筒,没问,只是心里说了句,希望工作顺利。 她从不向菩萨问感情,感情的事,折腾自己就够了,何必还要去叨扰神灵。其实,也是怕没有求出个好结果。 她用力摇了摇,一根竹签掉在地上,主持从地上取了,江河凑到旁边看,大喜,是上上签。 他此前的怀疑与不认同烟消云散,这是个好兆头。 回去的路上,江意开车,江河难得念叨大道理,“出去工作,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多听多看多观察,说话有分寸。要能吃的了苦,坐而论道想当然是无意义的。” 江意点头赞同,她纵然不迷信,但今天的上上签她还是觉得十分幸运的,让她略感不安的内心,多了份笃定。 把江河送到公司后,她就回了家。林易那边的事,吴梅说不要江意出面了,这些事大人来就好。 江意回家收拾东西,她做事利落,半天就收拾好了,就带了几套衣服,护肤品也是挑了小样,带走了常用的几个包。 一个大的行李箱,就装下了她的所有行李。 似乎她的人生没什么牵绊,随时有重新出发的勇气。 结束一段关系,说服了父母,拥有了一份新工作,换一个城市,只用了短短半个月。 与刘筱亭见面时,她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姐妹,你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性格犹豫不决的人,这每一件,都能耗个大半年。 “自打我认识你,就觉得你是那种只要下了决心,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一样,没有纠结犹豫,非常果断。”刘筱亭赞叹不已。 “其实没有,我到现在也会纠结怀疑自己的这个决定。只不过,内心想再多,都不能被别人看出来犹豫吧。”江意很真诚地回答。 这是她离开前与刘筱亭的最后一次吃饭,她请客,刘筱亭说要吃顿贵的,江意说任她挑。 结果刘筱亭也没挑贵的,去了她俩常去的一家本帮菜,想必是让江意在离开前再吃顿家乡味道。这家虽然价格不贵,但颇有名且难约,刘筱亭还是跟老板打了招呼才吃上了。 “所以你就这样跟何堂复合了?”刘筱亭问。 “谈不上复合。” “什么?”刘筱亭不解。 “为什么要以严肃的态度去看待每一段关系呢?又不是每一段都一定要有结果,如果结果是结婚的话。”江意反问。 曾经他俩是那么好,江意是那么喜欢何堂,现在刘筱亭看着她如此毫无波澜地说出这段话,只觉得有一点难过,纵然这场感情的主角不是她。 世人都爱看破镜重圆,但再相见相处的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能明白。 “你这么冷静是对的,你们要一起工作,你势必要分清工作和感情的界限。更何况他是你boss,你跟他的相处会比寻常情侣都要复杂。”刘筱亭职场阅历是比江意丰富的。 “你说得对,更何况我现在就是nobody,没有任何退路。”江意需要工作去主动掌握筹码。 家不是江意的退路,即使她爸今天往她账户里打了一大笔钱。 今天能给她,如果明天不给了怎么办? 她有哥哥,这个现实决定了她无法做个“啃老族”,无法从父母那得到更多。 父母能给她基本的生活保障,更多想要的,就得自己来。 小时候想吃根叁块钱的棒冰,但她身上只有两块,就差那一块,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那时就明白了没有钱,别谈其他。 江意是个很物质的人,之前刘筱亭谈了一个男朋友,刘筱亭拿了年终奖,去买了个人生第一个大牌包时,就被男朋友念叨说,难道你要背着这个包去坐地铁吗? 当时听到刘筱亭的吐槽时,江意当即就直白地让她分手,不要找这么穷抠搜的男朋友,你谈恋爱又不是扶贫,要投资潜力股就去买股票。他要么就直接给你买个包,要么就闭嘴。 江意爱买衫买包,吃好的用好的。斥责中产阶级被消费主义洗脑买富人阶级奢侈品的那套论调她觉得好笑,好东西谁都想要,在能力范围喜欢就去买,自己又不信奉极简主义,更何况,极简主义那套,便宜到哪里去? 钱不够,要么就压制欲望,要么就想办法去挣。 她爱买买买是真,当下要节省存住现金流也是真。 她很明白,以后对想要的,都要自己挣钱买。在没资格拥有前,忍耐是必须的。 “你真的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吗?”刘筱亭还是将信将疑,从前的江意遇上何堂,就是个恋爱脑。 ps:追-更:timixs. (.) chapter27 鸡汤总说,什么时候出发都不会晚。 还有半句没说,你得付出比旁人多几倍的心力,才有可能弥补差距。 江意起步很晚,初入公司,当公司的intern都要比她在专业上熟练时,她内心压力极大。 上班第一天时,何堂看着一身正装、面色略带紧张的江意,笑着跟她说,“放轻松点。” 可她哪里能轻松起来,工作后她能见到何堂的机会很少,级别在两端,公司内的人并不知道他俩关系,何堂对她并无任何优待。 一开始是大量繁琐重复的基础性工作,耗时耗力,同时她也要熟悉各项工作规程,对财务、税法等专业内容再次学习。 Daisy是她的seniormanager,Daisy是上海人,华师数学系出身,来了港大读金融,就留在了香港工作。 江意入职那天,Daisy就在小会议室给她递了杯咖啡,跟她说,不会的地方可以问,第一次第二次是我的责任,第叁次再不会就是你蠢。同样,犯错也是,犯错可以,但事不过叁。 江意内心一震,看着她点了点头。 第一天上班江意就十点下班,太多要做和要学的了。走时还把电脑背了回去,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回去再干一会。 江意已托朋友找好了公寓,抵达香港那天,何堂将她带去了他的公寓,江意也没问他,他这意思是不是要她和他同居,就跟何堂撒了个谎,说她父母不放心她,已经给她租好了房。 何堂没说什么,将她送到了她的寓所,也没停留,直到上班那天见到她将她介绍给了Daisy。 江意回家冲了个澡,已经十一点半,她抱着电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算着时间,可以再工作一小时。 第一周都是如此,她觉得这个工作量她能接受,还能睡饱七个半小时,熟悉了稍微能游刃有余时,第二周工作量骤增。这下,能保住六小时睡眠红线就不错了。 Daisy要求严格,对细节抓得狠,有时折磨得江意都要猜测她是不是处女座。 这份工作也远不及外界想象的高大上,江意觉得自己是埋在文件堆里的民工,太junior了,没有任何经验,看不清前景,更别提职业生涯规划,每天将交代的基础性工作完成就已经很累了。 来香港后的第一个月,何堂只在这呆了几天,其他都是到处飞的状态。 江意也不清楚他行程,毕竟她明显级别不够。 一个月后的某个周一,她九点到公司时,就发现他办公室的门紧关着,外面还有人在排队。 去茶水间倒茶时,发现Daisy竟然也这么早就到了,她一向是十点来公司。 “Daisy姐,早呀。”江意主动打招呼。 Daisy露出微笑,“早。” Daisy对江意颇为满意,当时Henry让她带江意时,她还以为塞了个关系户进来,看简历,学历是不错,但这样学历的人一抓也都一大把,更何况她基本上是毫无相关工作经验。招个intern都比她合算多了,intern年轻,体力和精力都要比年纪大的强,还便宜。 Henry从来没塞过关系户,她也不免暗自猜测他俩关系是否不一般,又否决了这一想法。 谁会送自己的女人来干这么苦的活?直接包养了不行吗? 江意也是出乎她意料的,江意极为聪明,学习能力强,入手快,还非常认真。 Daisy从一开始对她严肃不苟言笑,到现在也能打趣两句,毕竟万一她真成了老板娘呢? “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我看几个manager都来得好早。”江意试探着问。 Daisy将水倒了半满,“Henry回来了,今天八点半大家就开始排队汇报工作了。” 原来何堂回来了,他并没有跟她说。 江意哦了声,接好了水,就回去工作了。 忙到十二点时,何堂给她发了信息:吃午饭没?一起吃午饭? 江意怕被同事看见他俩,把事情搞复杂,她就回了:吃过了。 今早在便利店买的饭团还没吃,可以当午饭了。工作忙,运动量不够,只能少吃保持身材了。 她发了这句后好久,何堂都没回她。 晚饭时间,何堂才回了她:今晚一起吃夜宵? 江意回了简短的好。 下班时,江意坐了何堂的车。他开车,江意扫了眼他的脸色,眼圈下是淡淡的乌青,看来也是睡眠不足。 何堂今天挺累的,昨天半夜回来,今早八点就来公司,上午听完几路人马的报告,下午又要开会。中午想约她吃个饭放松一下,结果被拒,他啃了个叁明治就继续开工。 “还习惯吗?”车上有些沉闷时,他开口发问。 “挺习惯的。”江意也不知道回什么,她也没法跟他讨论工作,也不想为了找话题问些愚蠢的工作问题。 今天何堂找Daisy时,问了下她的,Daisy说对她很满意。不过他也对她没有过担心,工作量是在她能力范围内可以承受的,就是看她脸色有些憔悴。 在楼下买了面打包回家吃,江意发现何堂点单时说的是粤语。 “你竟然会说广东话!”吃了一口面的江意说。 何堂喝了口汤,停下筷子,问她,“那你工作说什么?” “跟同事要么普通话,要么英文啊。”江意不以为意。 “那你跟他们聊天吗?” “不怎么聊。” “他们聊天时说什么?”他看着她问。 “他们聊天时就说广东话吧。”江意觉得他的问题莫名其妙。 “那你为什么不学呢?工作层面你不说粤语也没关系,但要能真正融入团队,用他们熟悉的语言不是更好吗?”何堂认真地说。 “你的融入团队是什么意思?”江意也放下了筷子。 “工作内容和流程你熟悉后就不是问题,潜在重要的东西,是了解他们的思维逻辑、沟通方式和语言体系,这些不是在仅限于表面的工作沟通能获取的。这些对你以后带好一个团队是有必要的。还有,谈客户,用他们熟悉的语言是不是会让沟通更高效一点?” 江意正听着,入神想这个她从来没考虑到的问题时,何堂指节轻敲她的脑袋,“笨。” chapter28 江意不愣神被敲了个栗子,抬起头瞪着何堂,“我才不笨呢!” 她嘟着嘴,说完才觉有浓浓的撒娇意味。 想不到何堂却很吃这一套,也似变身小孩,“你就是。” “今天找你吃午饭,你为什么拒绝了?”他问。 江意搅动着碗里的面,“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你能理解吧?” 不想因为他的关系受到任何优待,尤其是在这个她不需要他的光环接受优待的阶段。 何堂点头,“好。”他明白此时江意需要历练和成长。 吃完面,江意先去洗澡了,吹完头发就上了床。 她也不知道他俩现在处于什么阶段,这一个月,他俩没见几次,短信也只是几天一次,她忙的昏天黑地,自然也不会像从前少女怀春般想,他为什么不联系我。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没五分钟她就着了过去。 何堂洗完澡出来时,看见江意已缩成了一团睡在角落里,旁边的枕头明显是她刚拿出的,留了空间给他上床。 他上了床,关了灯,静谧的卧室,靠近她时,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橙花香,十分好闻,他忍不住低下头,偷了个香。 可惜,她睡了。 第二天清晨何堂是被江意吵醒的,她关上衣橱门时太用力,把他闹醒了。 他睁开眼时就看见江意坐在椅子上,对着化妆镜,手速很快地涂抹着粉底液,还化了个眼线。 “你今天不去公司?”江意见他醒了。 “不去。”何堂翻了个身,想继续眯一会。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她半夜醒来时,发现何堂还坐在床上,腿上放着平板,她差点给吓死,习惯了一个人睡,他还不开灯,半夜一个人坐在身边还亮着屏幕,她气得打他大腿,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他说睡不着。 她说你怎么不开灯,这样伤眼睛。 他说你不是在睡觉。 江意起身拿了他的平板,对他发号施令:睡。 何堂这半个月都睡眠紊乱,晚上依旧大脑兴奋,想很多工作上的事,然后就失眠了。 他却是听了她的命令,躺下来闭上眼。 听着她的呼吸声,她一向是躺下十分钟就能睡着的猪属性,想起当年她高数期末考,硬是迟到了二十分钟。他问她为什么迟到了,迟到半小时就无法进去考试了。江意扭捏了好久才说,她闹钟响后又关掉继续睡了,因为有床帘,舍友们还都以为她出了门了。 想到这,他渐渐有了睡意,直到刚刚被她吵醒。 去公司时,Daisy今天请了假,但她的工作任务昨天下班前已经布置好了,江意自然又是搬砖的一天。 刚坐下干活,隔壁组的经理David却抓了她当壮丁。 “April,我们今天要开会,你去会议室一帮我摆放下席卡。”他说完就递给了江意一张座位表。 江意接了过来,去前台拿了席卡,这事让前台行政去干不行吗?她不禁抱怨,满脑子都是刚刚的工作,匆忙摆好了席卡后她就回了座位继续工作。 两个小时后,David回到办公室,来到她座位上,将席卡往她桌上一扔。 “你是蠢猪吗?” 江意一脸懵地抬头,下意识站了起来。 “这么简单的工作你都做不好,连席卡都能摆错,你还能干什么?你知道今天会议的级别有多高吗?这么重要的顺序都能摆错,你能负得起责吗?” 江意看着席卡,对了下座位表,果然是她摆错了。 David的声音很大,办公室里人目光都注视过来,江意咬着唇低下了头。 “这种事情小学生都能做好吧,你到底是怎么被招进公司的?” 江意脸霎时间红了,被当众责骂,她觉得很丢脸,却只能忍受。 David战斗力太强,足足在办公室骂了她半小时,对她进行了全方位的攻击,无一人敢来劝他。 听着他的责骂,江意很委屈,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受到如此委屈,因为工作不到位被人在公众场合指着鼻子骂。 吴梅说她脾气任性,在家被宠坏了。可再坏的脾气,在工作中,当她毫无还手能力时,也只能忍。 即使这种事不应该让她去做,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即使,是David过分了,应该点到即止。 但,犯错的是她,得认。 她紧咬着唇,浑身又气又羞愧地浑身颤栗着,忍住想哭的冲动。 最后五分钟时,她实在没忍耐住,一滴泪流了出来,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极其狼狈地吸着鼻子,头低得更低,眼泪低落到地毯上。 “呵,你哭了,我还想哭呢。这种场合的座次排位你觉得不重要?错了就错了?哭一下就能解决问题了?”David嘲讽着。 当训斥终于结束时,江意跑去了厕所,关上隔间的门,抑制着嗓音哭泣。太委屈了,太丢脸了,瞬间有了不想干了、放弃一切回家的念头。家里多好,有吃有喝,工作还不会受这种委屈。 当然,放弃的念头只是最脆弱时的安慰剂。哭够了,她就开始恶狠狠地想,她以后工作上也要给David如此难堪!抓着他的错处指着他的鼻子问他是不是不想干了! 果然恨意最能激发一个人斗志,江意哭够了,也稍微振作了。 恨比爱持久、有力量多了。 哎,但还是觉得走出去难堪,那么多同事都看到她被骂了,她虽然在办公室是个不起眼的新人,但她自尊心很强的好不好。 打开微信,很委屈的现在,但这种事肯定不能找何堂寻求安慰,虽然她现在很想拿女主的戏份让霸道总裁开除下属,但也只是想想。 更何况,她祈祷不要被何堂知道这件事,她不想在他面前丢脸,让他觉得她做事不行。 于是找刘筱亭。 江意:哎,因为工作做错被当众骂了,现在在厕所不敢出去。 刘筱亭秒回:抱抱,你没事吧? 江意:现在就是,心理层面恢复了,剩下的是面子问题。 刘筱亭:不要有偶像包袱!走出去!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江意:工作都这么操蛋吗?要受这么多委屈。 刘筱亭:怎么说呢?在能站起来之前,跪着挣钱不是错吧。 江意被她这句话点醒,在没有能力和地位让别人尊重自己时,忍受这一切并不丢脸,她需要的是更强大。 她拿出纸巾,小心地擦了擦眼睛,整理好情绪,走了出去,到洗手台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哭笑不得,这眼线笔质量真好,都没哭花。 chapter29 江意七点干完了活,就回了家。 回家后心情仍低落,她洗完澡后也无意再看书,干脆拿了电脑放在茶几上,随意找了部电影放着,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大袋的薯片啃。 薯条和薯片,是她无法放弃的垃圾食品,每次去超市采购总忍不住拿几袋丢在购物车内。 电影是《东成西就》,似乎每次心情不好,都会找出这部电影来看一遍,搞笑的桥段已熟记于心,但每次还是会被逗笑。 忽然,门铃声响起,江意停了电影,通过门口的监视器看到是何堂,她开了门。 何堂按了门铃后就低头看手机,门开了,他抬起头,她洗了澡,吹干的头发被挽在脑后,仍有几束发丝垂下落在她光洁的脖颈上,她穿的是墨绿色的丝质连衣裙,手撑着门,虽未施粉黛,但往那一站就生出了妩媚感。 她开口却不友好,“你来干嘛?” 何堂没想到她会问出这句,他当然是来找她啊,他这么想就这么说了出来。 “你不会提前约吗?”江意正心烦,“你当我是什么?想来就来,要走就没联系。” 江意说完就转身回了客厅,把门给他留开着。 何堂在玄关处换了鞋,结束了难缠的工作,要来安抚这个难缠的小人儿。 江意特地拿了放在桌上的耳机戴了起来,装作看不见他。 何堂看她在吃薯片,看样子是没吃晚饭,他去了厨房,拿出两个玻璃小碗,倒了酸奶,洗了一把莓果放在酸奶上,他还找到了一袋可可碎片,是江意买的吧,她爱吃巧克力,他洒了一些放在她的酸奶杯中。 江意正心不在焉地看电影,一碗酸奶被端到了自己面前,她抬头看他,他另一只手中也是一碗酸奶。 江意端了过来,脱下了耳机,在沙发上团着腿,微凉的碗,她拿着勺子无意识搅拌着,挖了一小口送进嘴里,浆果清甜的口感在口中爆开,可可随着希腊酸奶一并咽下,味道很特别。 吃完这一口,她眼泪却流了下来。 在公司能生生吞下伤心,但在家,在他面前,此刻眼泪却刹不住车地滴落。 何堂没想到江意竟然就哭了,他抽了纸巾,坐到她身边,没有问怎么了。 他想装作不知道那件事,不想让她觉得难堪。 就这么奇怪的场景,她哭着,他看着她。 江意忽然生了气,很凶地问,“你看我干嘛?” 何堂用纸巾擦她的眼角的泪,“别哭了。” 江意推开他的手,“你从来就不会安慰我,我哭在你看来就是小事情,是我脆弱,是我矫情,你有没有关心过我,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 她越想越委屈,情绪上头,泪流更是不止,如小孩哭泣时看到父母来哄自己时,偏要哭的更大声。 何堂的声音放得更低柔,“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你,也许有时候就是要通过哭发泄情绪。” 江意泪眼模糊地抬头捶打他的胸膛,“你别跟我狡辩,你就是不想理我,你就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他抓住打他的手,另一只手帮她抹去眼泪,“如果不想理你,我应该关门离去。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因为什么事哭,我想听,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可以理解不去问。” 他温热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她一颤。 何堂从不是个温柔的人,跟他在一起,他不会有甜蜜的情话,细心的照顾,看,连安慰她时都这般“笨拙”。 此刻江意却很想抱他,躺在他怀里,她也这么做了。 “就工作没做好,挨批了。”她简单地一句话总结了今天的事。 “我知道没有理由为自己解释,是我做事情不认真。我知道也许一个月后的我看今天嚎啕大哭的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叉,但现在还是会难受啊。我也有种年龄焦虑,我都快叁十了,事业上一事无成,还要被没大自己几岁的人教训,觉得很丢脸。”江意思绪混乱,说话都七零八落,没个逻辑。 何堂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她,“工作你没做好,就需要你的同事和上司花他们的时间帮你善尾,这样次数多了,别人对你的评价就一句:做事不到位。这个行业很小,几个电话就会知道你的工作经历、过往和做事风格。” 江意听得心中一震,之前心中还有些埋怨,不就是这么一桩小事,也要骂她半小时? 她“哦”了一声。 何堂打了她一屁股,“怕什么年龄焦虑,你有我撑着你呢。” “你今天是因为这件事特地来找我的吗?”江意想知道答案。 何堂含糊其辞,他不喜欢直白地承认自己的特意为她,“顺便而已。” “那你来干嘛?”她刚隐约期待提起的心,瞬间被他泼了凉水。 “我平板落在你这。”他说,其实平板内没什么重要东西。 江意从他身上起来,“哦,那你拿完就走吧。” “你不想我留下?”何堂试探着问,他面对刚刚哭过一场,情绪还处于阴晴未定状态的江意,有些“怕”,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她的作。 江意耸耸肩,“我不觉得我们已经进入同居阶段。” “那昨晚呢?” “留宿你一晚喽。”江意手扯着胸口的吊带,看着他。 她绝对在勾引他,江意的作,可不是只会哭喊闹,也会让他尝到甜头,让他甘愿承受她的任性,对她的作甘之如饴。 他下腹生热,两人自从来港后,就无亲密。 何堂站起身,弯腰锢住她的腰,手臂一勾,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干嘛呀?”江意假意推脱着,腿却勾上了他的腰。 “要老板开导你半天,你是不是得接受下职场潜规则。”何堂难得不正经。 “那你要给我加工资,白天给你打工,晚上加班到半夜回家,到了家还要给你上工,你说我这过得是什么日子?”江意抱怨着。 “上工?”何堂听了这词哑然失笑,她可真想的出来。 “你这一个月,想不想我?”他低声问,这种矫情的问题,他似乎只能在情事时问得出口。 江意坐在床头看他脱衣,腿微屈地等着他,“没有。” “那我说我很想你,你信吗?” “不信。”江意从床头柜里找了避孕套,男人在床上的话能信? 她拿到避孕套刚要回头躺下时,就被何堂按着趴在了床上。 ps:我来了,这个月我一定好好写重新做人的!相信我!拖延患者需要你们的催促...... chapter30 事后,江意躺在床上喘着气,头脑一片空白。 心中的不安消失殆尽,却不困,还没到平日入眠的生物钟。 何堂也没睡,把玩着她的头发,揪着一缕发丝在挠她的胸。 江意被逗得气息不稳,打开他的手,“你第一笔金是怎么挣的?” 何堂听了她的问题,她第一次问他的过去,他笑了,“你真想知道?” 开着床头灯,江意能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每次这样笑,都有两个小酒窝,和他高冷的气质明显不符, “你说嘛。” “呃。”他迟疑了两秒钟,“读研时教授买了很多GPU,让我们训练神经网络模型,每人每月有若干小时的配额。我当时想不出好模型,又不想浪费算力,就拿着我的GPU配额挖比特币。” 江意一个鲤鱼打挺,“我靠,那你卖了吗?” “没卖啊。”何堂理所当然地回答。 “那你挖了多少?”江意抓着他的手臂问,他可真他妈是个天才。 “还行,没多少。”他淡淡地说。 看他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依他的性子,如果不多,都不值一提吧。 “你第一个创业公司,做的很好,为什么要卖了?”江意见他愿意多说,又追问。 “不,那不是我第一个,是我第叁次创业。前两次失败了。” 何堂这个晚上也想起了从前,创业失败,他拿着一罐啤酒,坐在公园里把自己灌醉,但那点酒精度数,根本醉不了。 相当糟糕的失败,不知道前方的路在哪。那时看着月亮,他有想过一次江意,她提的分手,但的确是他放的手。 年少轻狂,面子太重要。她想要的,和他能给的,不是一回事。 他想要的太多,她成了他一个可放弃的选项,他从未给过其他女人如此多的爱,她还不满意,如果维持一段关系需要如此多心力,她提出分开,那他也可以放手。 但在那个夜晚,他有想过,如果就这样,他上班,有一份年薪不错的工作,和她有个温馨的小家,也许过几年,还会有个可爱的孩子,那样安稳幸福的生活,也是不错。 就那一次,他有过后悔。 临近清晨,他回家洗了澡,灌了咖啡,去收拾那一堆烂摊子。 他没有后退的余地,清醒之后,他没有再去想要那种恬淡的生活,他太想要用野心勃勃的成功来证明自己,虽然不知这种证明有何意义,但总要先得到,才能品味意义是吗? 这一切都是他选的,跟江意分手,再回来找江意。即使如今跟江意在一起,她与他极度亲密的同时又在防着他,他从不后悔,他从不对既定事实追忆往昔。 他对工作、对事业、对人生,都颇有规划。但对江意,对他们俩的关系,他不知道如何走到下一步,也许他们需要的是时间。 “创业失败,一定很难熬吧。” 往事下了心头,他低头,这个小人儿正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他不由得一笑。 江意想,自己今天被领导批评了半小时就回家哭了鼻子,那他当时失去一切时,会有多沮丧。 “还行,其实从这两次失败里也学到了很多。” “比如呢?” “比如,做人跟做企业一样,最缺乏的能力是认清自己,认清自己的资源、基因、禀赋。只有认清自己,才有可能找到适合自己、通过艰苦努力所能及的方向。然后,就在此方向上一以贯之,不懈怠、不动摇、不旁骛。” 江意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手撑着下巴,面朝向他。 “你说的对。现在都很流行说做自己,我之前几年,我一直也觉得在做自己,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可以有大量时间做我想做的事,除了爸妈,别人的意见我也根本不care。我一直以为这叫做自己。可是不是的,我这叫认不清自己。” “那你现在认清了吗?”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和提问者。 “也没有那么清晰,但至少换了个环境,有空间让我去尝试没有做过的事情,这个过程,我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在做自己之前,需要大量积累才能对自己形成认知吧。” “聪明。”他摸着她的头。“我跟你一样,做一件事,不一定非要有快乐,只要没感到不耐烦就好。” 有挑战、有新奇,对抗着生活着无聊枯燥,就够了。 “我还以为你身为老板要跟我说你热爱工作、热爱你创造的事业呢。”江意挪揄他。 何堂摇头,“鼓吹自己热爱工作、享受工作的,往往是位高权重者,他们有意无意地分不清他到底是享受权力带来的乐趣,还是享受所谓工作的乐趣。但大部分工作,对人来说都是毫无享受可言。” 江意点了点头,“那可不是,工作对他们是挥洒权力的快乐和成功感,简直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何堂噗嗤笑了,这就是江意,语不惊人却一语中的,嘴巴极为伶俐。 这是他喜欢的人,慢慢变成了他不能放下的人,成为了他心中重要的人。 今天听到了她在公司被当堂训斥,他知道这是小事,但仍忍不住商务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就匆匆离开来找她。 她向他撒气,他还想说她两句时,她就哭了,哭得他立刻缴械投降,只能安抚。 假以时日,她能彻底站在他身旁时,他该多荣幸。 他低头啄了她的唇,“放心,你是我最好的春药。” ps:首-发:iyushuwu.xyz (woo16.) chapter31 四个月后,江意开始lead第一个项目。 何堂此前出差多,这一个月,留港时间算是最长的一个月。 如果不是自己自作多情,那他兴许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她加班时,他也加班,跟她发消息提点几句。 下班,大多数时候都是各回各家,江意已经表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进入下一步的同居阶段,周末江意在家加班,他会来找她,两人会有一天的相处时间,但大多数时候也各做各的事。 江意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对不对、好不好,但这样的平静,从不坏是吗? 兴许是太忙、压力太大,带来的结果之一是,性欲暂时丧失。 当周六晚上,两人上床,他手试探着摸上来时,她都没心思想这回事,要么拒绝了他,要么敷衍着他。 做爱是两个人的事,她兴致缺缺不配合时,他也总是草草收场。 当听到他喘着气还不满足的声音,她也没觉得愧疚,毕竟性欲丧失时,做爱如同完成任务,她也得不到快乐啊。 “你要不要自己解决下?”江意提建议。 “不用。”何堂起身去冲澡。 江意也穿上了睡裙,拿过放在床头的ipad开始看文件。 何堂回来时,穿着短裤,身材很棒,腹肌明显,他这么忙却保持健身的确是自律。 “你睡了?”她问。 “十二点了,你不睡?”他反问。 “我现在不困。”江意说着就起身离开床。 “你干嘛去?”何堂上了床,拉住她的手。 “你睡眠不好,我去客厅。” 何堂的睡眠质量很差,常要在床上干躺一个多小时才能睡着,而且睡得浅,醒得早。 江意有给他买过助眠香薰,但仍无济于事。 “不用,你就在这吧。”何堂开口挽留。 江意看了他一眼,平常的他,不会说出这种话。 莫非她刚才表现不佳,他男人的自尊心受伤了? 江意坐回了床上,她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你刚刚表现很棒,是我没心情。” 何堂不解地看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说,他哭笑不得。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他将计就计。 “我没有感觉、享受不到高潮我也很难受好吗?”江意瞪了他一眼。 “我觉得你最近状态太累了。”他看着她说。 江意点了点头,她这几个月她都很用力,这才几个月就能独立lead项目,是她努力的成果。所以,她对第一个项目很紧张,压力有点大。 何堂却没跟她谈放松,“每个人都会从这个过程走过来,我跟你说不要焦虑都是废话,但神经不能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那样会崩掉。” 江意听着他的话,却想到,他如今的睡眠差,是曾经有崩掉过吗? 她没问,有些事情,是每个人的隐秘的过去,碰不得。 “那你最近怎么不那么忙了?不事事抓在手了?”江意感觉他最近有轻松了点。 “你没注意最近公司的人事变动吗?”他问。 江意知道,组织架构进行了调整,简单点说就是,他抓的少了,下放的权力更多了。但这样的高层变动,他没有跟她说,她也没问过。刚刚她试探了一下,他愿意跟她讲。 “知道,你管得少了。”她少说少错。 “开始创业时,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因为没钱请最好的,一个创业团队,如果领头人不是最好的,那肯定不能成功。但我已经从创业起过度到了成长发展期,这一点我之前没有意识到,所以这样我压力也很大,感觉事情推行很不顺。因为这个阶段,我作为领头人如果还是最好的,那就会搞得大家都很累,等我不行了,就会出大问题,所以,我需要请比我更好的。”何堂向她解释了一番。 “这样度的把握很难是吗?” “是。”道理总是简单的,但做起来的分寸感是要自己拿捏的。“所以感觉不对劲时,需要停下,听一听你的直觉。” 他这是在教她,江意犹疑,她有一天,能达到他在的高度吗? “圣诞如何过?”何堂话锋一转,课上完了,需要进入风花雪月阶段。 又一年圣诞,最近已经看见商场门前,陆续开始了布置大大的圣诞树。 其实他们俩的第一个圣诞,就是在香港过的。 那时上大学,圣诞连着跨年,江意早早就开始计划,她想和他在一起过,但也并不想留在学校一起过。 她就提了两人去香港跨年,上一次去香港还是中考完,妈妈带她去迪士尼。 当时她还担心他没钱,委婉地说她来订机票和酒店。 他说不用,她怕伤了他自尊心,也没问他哪里来的钱,去一趟开销也挺大的,怕他钱不够,最好是AA,他钱不够她请也可以。 结果跟他说完想去香港跨年后过了两天,他就跟她说买好了机票,酒店也订好了。让她措手不及,她还在纠结用私房钱还是跟妈妈要点赞助,后者她需要撒谎和朋友出去玩,她还没有告诉他们她谈了男朋友。 江意也不好意思,心想着到了香港吃喝玩乐的开销一定是她来承担,她也不想让他花这么多钱。 不过虽说她心疼他没钱,但俩人在一起后,她很少掏钱,吃饭都他主动先付了钱,她顶多买个电影票。 去香港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旅游,江意还很激动,做了很多攻略。 当时抵达香港先去酒店,当下了的士,看到他定的竟然是东方文华,江意不禁压低声音问他你疯了?你哪里来的钱? 何堂一只手牵她,一只手提行李,“走吧。” Che到了房间后,他问了句,“你为什么认为我很穷?” 那个圣诞,是他们最浓情蜜意时吧。两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只有彼此。 他看起来很熟,她做的功课都没有派上用场,任由他带她吃喝玩乐,从街头的猪排云吞面,到高档的米其林,看遍了高楼大厦,也看到了以港之土地养港的地产模式下居民大楼的逼仄。 他性格内敛,她活泼好动,遇上排队多时,是她一直逗着他,他实则很吃她这套,跟她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他们性格很搭,没有外人外力,根本不会吵架。 一起吃喝、压马路、景点打卡,在跨年的那一刻,他们在山顶看夜景,人很拥挤,他把她抱在怀里。他也随她一起傻傻地玩自拍。夜里,他们缠绵不断,探索着彼此。 所有的感情都一定会有高潮时刻,那一刻,他们是彼此恋爱的高潮时分吧。 但他们下一个高潮时分,在哪? “圣诞的话,刘筱亭来找我。”江意从回忆中惊醒。 “她一个人?”何堂皱眉。 “嗯。”刘筱亭最近刚分手,是江意邀她来一起过圣诞,散个心的。 “元旦呢?”他又问。 “我妈来找我。”江意反问,“你要约我吗?” “嗯。” chapter32 这一年的圣诞刚好是周五,江意早就订好了餐厅。 刘筱亭下午到港,晚上俩人直接在餐厅会和。 圣诞夜的餐厅里大多是情侣,刘筱亭端着红酒与江意碰杯,“你可比男朋友还给力。” 这家餐厅价格不菲,还难定,再看给她开的这瓶酒,江意是很有心了。 江意酌了一口,她许久没有放纵自己喝酒,“对你必须富养啊。” “我分手了,是他提结婚,我拒绝了。”刘筱亭开始倾诉心事。 江意差点被呛到,“是你谈的那个94年的小弟弟?这么猛。” “是的,他没钱没房,我跟他玩玩就算了,要真跟他结婚,我是疯了?”刘筱亭这么说,眼神中带着迷茫,像是再一遍说服自己。 刘筱亭对待情感一向理智,甚少为情所困过,但这一次似乎不一样,还需出来散个心、跟她倾诉排解抑郁,这不是她的风格。 “你还喜欢他。”江意下结论,“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一段没有意义的关系上。”刘筱亭下了定调。 “没事,你至少享受到了年轻美好的肉体。”江意半调笑半安慰。 “那你的那位,是不年轻,不美好了吗?”刘筱亭反问。 “我能说我性冷淡了吗?工作太忙,完全没心情花在谈恋爱上。说实话,某种意义上,我觉得我们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平淡如水。” 刘筱亭摇头,“你们白羊不应该是这样,是进入了倦怠期了吗?毫无新鲜感了吗?不过我觉得忙不是借口,我最忙的时候遇见了前任,忙里偷闲都要给他发信息,难得有个完整的周末,我要兴致冲冲地飞到了他尽调的一个鸟不拉屎的十八线小城去找他。” “你那是甜蜜期吧,谁的甜蜜期不是那样?”江意不以为然地回。 吃完饭江意结账时,服务生跟她说靠窗那桌的先生帮她签单结掉了。 江意皱着眉往窗边看,是认识的一个人,陈湛,是Daisy的客户,她上周和Daisy去商务晚宴时还见到了他,但俩人除了打了声招呼,更无其他交流。 江意不知他这有何意,对于她这么一个工作上的小人物,他犯不着如此客气,她也不想和Daisy的客户有更多联系。 江意依旧将卡递给了服务生,语气不容置疑,“用我的卡结。” 说完她走向了陈湛,他对面没有人,但看样子还在等人,“陈先生,晚上好,这么巧。” 陈湛叁十出头,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像个阳光少年,“April,圣诞快乐,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江意穿了条黑白条纹的无袖连衣裙,凸显身材曲线,乌黑的头发披下,难得圣诞,难得化了个全妆,极为动人。 没有女人被夸会不开心,江意也笑着回,“谢谢,您也圣诞快乐,感谢您的好意,但不用客气啦。” 陈湛没有坚持,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江意再次表达感谢后才离开,服务生已将卡送回,她拎着包跟刘筱亭离开餐厅。 走了出去,刘筱亭就开始八卦,“他是谁?这是对你有意思?啧,看起来身材外貌,不比何堂差。” 江意无语,她没想到那一层,只觉得要跟Daisy的客户避嫌,“你想多了,应该不是。圣诞夜,他肯定在等女朋友吧。” “我看了眼他的手,没戴戒指。”刘筱亭观察仔细。 “现在结婚的出来玩,还有谁戴戒指的?” “也是,走吧,我们去看包吧。”刘筱亭攥着钱包的手跃跃欲试。 “行啊,我都半年没买包了。”江意被商场内浓重的圣诞节气氛所感染,钱包也捂不住了。 两个女人精神奕奕地脚踩五厘米的高跟鞋,逛了两小时不带停,手上拎着一堆战利品。 跟闺蜜逛街只会比一个人买的更多,因为闺蜜会怂恿你花钱,看到个满意的,放在平时还要纠结一番,此时闺蜜一句,你难道不配吗!就能瞬间上头刷卡。 工作的意义之一就在此刻证明的吧。 江意今晚就刷了叁个月工资,之前说要节约的fg瞬间倾倒。 晚上她懒得回去,刘筱亭定的酒店就在附近,她便跟刘筱亭回酒店,今晚和她睡,明早和她逛一天街,她明天的晚班机离开。 两人兴奋地在床上说了好久的话,都快一点钟了,才有隐隐的睡意。 江意朦胧中,听到了刘筱亭拿着震动的手机起床去卫生间的声音,她在卫生间压低着声音讲话,语气很激动,可过了很久,江意就快睡过去时,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 江意没有起身,朋友之间,需要界限感,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呆着。 她只是第二天起床时,跟刘筱亭说,你有很多时间可以在感情上浪费,如果还喜欢他,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刘筱亭愣了神,抓了把头发又挠乱,“再说吧,都九点了,我们赶紧起床收拾出门吧。” 俩人收拾了半小时,才出门,下了电梯到酒店大堂时,刘筱亭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男人抓住。 江意警惕地拉住刘筱亭的另一只手,厉声呵斥,“你干吗?” 刘筱亭却是没有拒绝那个男人,看向他,“你来干嘛?” 江意细看了这男人,眼圈下的乌青遮不住他帅气的脸蛋,莫非这就是刘筱亭的男朋友? “来找你,我在这等了一晚上了。”这个男人的嗓音中带着委屈。 江意放开了她的手,也许今天的街是逛不成了。 在大堂拉扯也不好,“你们要不要去房间里谈一谈?”江意提议,房间还没退。 刘筱亭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拉着这个男人重回房间。 江意没有跟上去,这个酒店的早茶很是出名,她今天没有计划,干脆先坐下来吃顿丰盛的早茶。 正当享受美味的云吞时,她接到了表妹吴宁的电话。 电话那头,吴宁抽泣着不连续地说,“表姐,你能不能过来?” ps:追-更:[海棠搜书]city. (.) chapter33 吴宁的爸爸是吴梅的哥哥,这么些年就背靠她家,舅舅在江意家公司上班,舅妈当年在体制内的工作也是吴梅帮忙找的关系。 吴宁去年研究生申请了香港某大学,江意前段时间有发过朋友圈和定位,吴宁还来私聊了她,说要请表姐吃饭。 江意和这个表妹关系一般,小时候不喜欢跟她玩,长大了一年也就见个几次,她说好啊,有时间我来请你吃饭。这一句话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吴宁告诉了她位置,竟然就在这所酒店内,听她哭泣的声音,加上在酒店这个环境,江意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江意边上楼边发了个定位给何堂。 到了吴宁告诉她的房间,她敲了敲门,没应答,她看了眼房间号,没错,她发了信息给吴宁,说她到了,给她开门。 “嘀嗒”,门开了。 江意站在门口,进门时也没立即关上门,扫视了一圈房间,落地窗的窗帘紧紧地拉着,有一盏小灯开着,吴宁蜷缩在床上。 江意确定了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才将房门关上。 她走到床边,床上很凌乱,被子一半都掉在了床下。 江意没有坐下,只是问,发生了什么。 大大的浴袍套在吴宁身上,她还在哭着,没有回答。 “说啊,你现在哭没有用。”江意说话惊觉她语气中的不耐烦。 吴宁被她一声吼住,“我...我被.......” 她抽泣着更加厉害,还是没有说出来。 江意看样子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好,我现在报警,然后找律师过来。” 吴宁却受了惊吓,拉住江意从包里拿手机的手,“不要。” 江意挣脱开她的手,拿出了手机,“我先联系律师,或者你先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学校有个高管访问项目,招募志愿者,我就去报名参加了。”吴宁慢慢开口,表姐不苟言笑,让她有些害怕,也不得不开口逼着自己说出情况,“昨天是圣诞,这个项目的主办方组织了集体晚宴,我是志愿者,就让我去参加了。” 江意皱了皱眉,“志愿者?” 吴宁没敢抬头看她,“嗯,带他们参观学校,上课安排等一些事情。” “接着说。” “然后昨晚,我们喝了很多酒,然后就......”吴宁再也坚持不下去,哭了起来。 “所以,那人是谁?”江意紧接着问,想到 chapter34 江意站在落地窗边,微微拉开窗帘,一丝阳光撒入,斑驳地在地上跳动着,窗外是皇后像广场。 “表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吴宁声音如幽灵般响起。 江意愣住,她走到吴宁跟前,“为什么这么问?” “你从进门到现在,没有跟我说过一句没事了,没有安慰过一句,你不就是瞧不起我吗?”吴宁的伤心、恐惧交织,变成了一句质问。 江意穿的是高跟鞋,站久了,小腿都有些酸痛,她坐在了离床不远的沙发上。 “我跟你说没事了,就会没事?”江意反问。 她猛然发现所谓同情、共情能力在她身上暂时的消失,面对这件事,她不需要情绪,需要推演出各种可能性,寻找解决方式、避险途径,“安慰有用吗?” 况且有些话,她不方便对吴宁说。 警察到的很快,江意将情况复述了一遍,她说完时,何堂到来了,律师也到了。 何堂身着打球时的运动服,微皱着眉头,在进门前,跟律师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进了门,江意拉着他到了角落里,律师上去找警察交涉。 “赵坤是你客户?”江意问。 “还不是。”何堂看她穿了这么高跟的鞋,“你要不要坐下来?” 江意没心情理会他后一个问题,“那这件事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按流程走。”何堂倒是一脸坦然。 “这件事上法庭,也许一切事态都会失控,不知道吴宁能不能承受。”她说出她的担忧。 “先把赵坤抓进去,让他穿着狱衣拍个照,留个纪念。”何堂嘲讽着。 江意看着何堂,他似乎在想的没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来是因为他是你潜在客户,要来掺和这件事和解呢。” 何堂手轻打了一下她的头,“就这么想我?” 江意吃痛,顺着被他打乱的头发,看着他,“你可是无利不起早。” “潜在客户,但在你最后一条信息发来前,谈崩了。” “所以?” “做不成合作伙伴,那就送佛送到西。”何堂看着正在房间调查的警察,语气平静地说。 江意却听出了背后的寒意。何堂甚少生气,但真有事惹到他,必锱铢必较。 他看向她,像是在考她,“你知不知道,比起坐牢的刑罚,他更怕什么?” “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当然最怕被爆出这件事。” “不,大众的意见对他来说不重要。但只要那一张监狱头像照被流出,他以后再想获得层峰青睐与各级层峰握手言事,就难了。” 江意似懂非懂,但此时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 “你昨晚在哪?”他忽然问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查岗?”江意反问,“那你昨晚去干嘛了?” 何堂没有回答她的话,律师来找他了,他们叁个被要求暂时离开房间。 江意拿着包走了出去,她妈恰好此时又打来电话,她和江河本计划元旦前一天来港,但吴梅今天就和她弟弟和弟妹来,现在已在去机场的路上,要江意务必安抚好吴宁的情绪,守着她。 江意站在走廊上,背依靠在墙上,头疼,闭着眼。何堂正和律师在离她五米的地方低声说话,明显不想让她参与。 她突然睁开眼,走到何堂面前,“既然这件事按流程走,你也不必要留在这里了,你走吧,别耽误你时间了。” 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看她面色憔悴,“你很累了,我在这陪你。” 有外人在,江意没有挣脱开他的手。 不一会警察就开了门,江意进去找吴宁。 “我下午要去医院进行性侵检查。”吴宁站起了身,艰难地说。 江意拉着她的手,“你很勇敢,很有勇气。” “表姐,他真的会坐牢得到应有的处罚吗?”吴宁怯懦地问。 愤恨、后悔、痛苦等强烈的情绪表达已夺取她所有的光彩,只剩下虚弱的内心和躯壳。 “外界因素无法掌控,我们只要求自己做到问心无愧。”江意回了这么一句。 哪里有地方有绝对的公正?又不是真空中的球形鸡。 公正有价码,就看你能不能付得起。 “你爸妈今天下午会到,他们很担心你的状态。”江意提她的父母,想让她心中有点念想。 ps:首-发:rourouwu.in (ωoо1⒏ υip) chapter35 傍晚,江意陪吴宁从医院出来时,吴梅飞机也降落了。 他们约在另外一家酒店见面,一见面,舅妈就将吴宁抱在怀里,吴宁见到了父母,委屈感骤然上了心头,嚎啕大哭。 舅妈抱了女儿哭了好一会,颤颤巍巍向江意开口,“意意,能不能让宁宁这段时间住到你家,让她有家的感觉,她太害怕了。” 江意听到这哭声,脑壳都疼,听了这话,脑袋更疼了。 “我租的是一室居,没多余的房间。”她随口撒了个谎,反正他们这谁也没去过她家。 “啊?”舅妈有些尴尬,没想到一向花钱阔绰的江意来了香港后,却还在租房,租了个一室居。 “香港房租太贵了。”江意补了一句,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在他们听来蹩脚。 她的乐于助人,前提是不要影响她的正常生活,要舅妈一家子都住进她家,她还要不要活?她不会为了所谓的亲戚委屈自己。 况且只要舍得花钱,住酒店比住家里舒服多了。 江意对舅舅一家子没什么好感,亲戚家相互扶持是应该的,但常年扶一个阿斗,她不明白她妈妈图什么? 照顾外婆的花销全靠妈妈,舅舅几乎不尽任何养老义务。 江意知道妈妈偏心,在吃穿用度和经济上,都尽力帮助娘家人,还不允许爸爸太过照顾他那边的亲戚。 然而,她的几个叔叔自己事业虽不及爸爸做的这么大,但足够小康了,孩子也教育的很成功,考上国内名校后送出国读研。 当江意拉出吴梅,让他们一家叁口去商量事情,她俩去楼下的咖啡厅休息时,吴梅还问她,“你租的真是一居室?为什么不租个大点的?” 江意放下咖啡杯时声音微重,“就算房间足够,我也不会让他们住进去的。” 吴梅惊得抬头看女儿,她没想到女儿短短小半年过去,一见面,就如此冷漠,在某种意义上,跟她的父亲,很像。 “你表妹刚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这样?就不能照顾她一下吗?”吴梅皱着眉说。 “我做得还不够吗?如果她不是我的表妹,我会在这为她奔波一天?况且你知不知道”江意停了一下,“算了,不说了。” 她又端起咖啡一口喝完,“行了,既然你们来了,我就走了,明天我把律师介绍给你们,律师费我来吧。对了,我明天再给她请个心理医生。” 说完她拿起手机,写进备忘录里。 “你不一起吃顿晚饭啊?”吴梅才看到女儿没多久,她就要走。 江意拿起包,“等爸爸来了,我们一家叁口一起吃。”她强调了一家叁口这个词,她并不想跟舅舅一家吃饭,浪费时间还要听舅妈喋喋不休,没有眼色的人,总是混不出头。 何堂将她和吴宁送到酒店后,就走了,江意自己打了车回家。 在车上时,给刘筱亭发了条信息,“你现在在哪?回去了吗?” 此时刘筱亭正被李睿压在洗手台上,今天一天都在房间,先是激烈争吵,吵着吵着就激烈做爱,他无法在口舌之争上赢她,无法成为这段关系的主导者,那就只能,在床上让她求饶。 年轻小伙的体力优势不容小觑,她再次回到床上时,腿已瘫软,拿起手机才看到江意的信息,“床上。” “你这是一炮泯恩仇啊。”江意大概猜到了,“那你好好享受,我走时落了个包在你房间,送你啦。” 那个包她和刘筱亭都喜欢,但刘筱亭已经买了一个包了,她有些不舍得。当即江意就买了,准备送她,当圣诞礼物了,想她走之前告诉她,一个惊喜。 纵然做爱累的刘筱亭再也不想起来走路,但听到这个消息,她“啊”的尖叫,飞快从床上跳起,跑到沙发上,看到logo,她就猜到了,是她昨晚看中的包! 刘筱亭动作急切而粗暴地拆开包装,这放时尚博主那,都能慢条斯理地录个开箱视频了。 “啊啊啊啊!意意,我爱你!”她狂喜着告白。 李睿出了浴室就看到这个女人只穿了内衣内裤,怀里抱着一个包,疯了般跟人说爱ta。 “行啦,你享受你的小鲜肉吧,MerryChristmas!”江意被她的开心感染,在电话这头,也默默笑了,也许这就是赚钱的意义之一吧,能给朋友买礼物让她开心。 华灯初上,她头靠在玻璃窗上,车疾驰着,从一盏盏路灯下通过,车内忽明忽暗,她看着车窗上自己的笑容,渐渐消失,路过下一个路灯时,又是冷着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好陌生。 工作要求她专业、理性;高压环境要求她情绪稳定,不断提高阀值处变不惊专注解决问题;繁重的工作消耗着她的感性。 忙到一定程度,吴梅就不要指望她有更多对他们的情感支持,她在时间、人脉和经济上,已经给够了支持。 如果觉得她冷漠,她也没办法,回家又是通宵的工作,她今天没有时间再花在他们身上,也无多余的精力安慰他们。 只是这样,自己好像变了,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想到这,她又觉得好笑,这不是矫情了。 什么是从前的自己?人都有基因,基因是改变的最大敌人,不变只有走老路,而老路往往通向死路。谁又能停留在原地? “谁啊?”李睿装作不经意地问。 刘筱亭还在如情人般抚摸她的包,“朋友。” 她都从未如此温柔抚摸过他的背,刚刚挠得他生疼。 刘筱亭终于放下包,“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呗,不就想问是不是别的男人送的。” “你很喜欢包吗?”如果你喜欢我就买给你。 “你不知道我喜欢包是吗?因为跟你谈恋爱,我从来不会主动说我喜欢的一些昂贵的东西,因为我在乎你的感受。”刘筱亭知道自己这样很残忍,“怕伤了你的自尊心,怕让你为难,不能给女朋友买大牌包。” ps:追-更:sanjiushuwu. (.) chapter36 回家之前,江意先去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酸奶和面包。 到家开了灯,她泡了杯速溶咖啡放在餐桌上,把电脑抱来餐桌就开始干活,她最近在家工作怪癖之一是坐在厨房的餐桌上做事。 因为频繁在家加班,她拿起备忘录,记得要买个显示屏和打印机放家里。 低头干活坐了四十分钟时,手表震动,提醒她起身活动。江意从前都不顾这个提醒,但最近长时间久坐觉得腰隐约有些酸痛时,她就很听手表的提示了。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去客厅拿了刚刚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看到个p的加好友的申请。她点开,是陈湛。 她迟疑了两秒,同意了好友申请。 她可以有理由拒绝,工作上的交流完全可以通过邮件,还留痕,但她没有必要拒绝。 江意刚下放下手机,陈湛的信息就来了:明天晚上能否请你吃饭? 这么直接? 十几二十出头的年纪,有长得还不错的男生约自己,肯定是往男女之情上去想。 她现在想的却是陈湛约她的目的是什么,是工作名义还是私人关系发展? 同样,她没有拒绝的必要,她明天晚上并无安排,“好。” 回复了陈湛后,她放下手机,走向了厨房。 她心中是介意的,刚刚在便利店看到一对少男少女坐在那互喂着冰淇淋,虽然大冬天的吃冰很冷,她却觉得很温暖,竟然有一丝羡慕。 当年她和何堂冬天约会时,她也要让他给买冰淇淋。 今天何堂并未约她,固然是她拒绝了他圣诞夜的邀约,但他为什么不能今天或者后天跟她约会? 刘筱亭男朋友都能特地赶来香港跟她和好,何堂人就在这,跟没在却没什么区别。 她边工作边生气,越想越气。 自己对待他,逐渐在工作和生活两个维度中分不清。 工作中的理性在挟制着恋爱的感情,比如,她现在就想打电话质问他在哪时,这是她作为女朋友该有的权利,她却会下意识觉得这样会打扰他的工作。 她拿起手机,直接打了他电话。 何堂接到电话时,下意识一惊。毕竟互联网时代,能用通讯软件联系,都不会直接打电话,他顾不上先离席,就按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江意抢先。 “你在哪?”江意带着质问的语气。 “在澳门,什么事?”他低沉着嗓音回答,正欲起坐,去外面接听。 “哦,没事。”江意说完,就啪嗒挂了电话。 何堂听见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是她挂了,他又悻悻坐下。 坐下时程老看着他,笑着问,“今晚佳人有约啊?” 何堂摸了摸鼻子,“没有。” “上次见到你父亲,他还托我给你介绍女朋友,我说老何啊,现在年轻人拍拖,还用得着我们这些老古董去掺和吗?” 说完,众人捧场大笑,何堂端起酒杯,“程叔,我敬你。” 今夜澳门五方大佬见面,本来应该有赵坤,可惜,他来不了了。 这是她想要的恋爱吗?他们俩之间还有恋爱的氛围吗? 从客观上,她能理解,他就是比她忙,他们俩相处时间会比寻常情侣少。 她心烦意乱,干脆去洗了热水澡,洗完澡钻在软乎的浴袍里,冲了杯热可可,配了两片曲奇,心情不爽时,就需要热量爆炸的甜点饮料。 兴许是化悲愤为力量,她叁点就干完了活,再检查了遍邮件,发了出去。 晕乎乎地爬到床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明天谁也不要来打扰她,最近缺了很多睡眠的她,想要睡到自然醒。 何堂不抽烟,当结束饭局时,他今晚喝得有点多,站在外面吹了会冷风,让沾染的一身烟味散去,头脑也清醒一下。 刚才程老邀他去赌一把,他婉拒了。 无论是真金实银的赌场,还是人生的局,他都从不喜欢赌。 他第一次创业,仗着年少、身上没多少钱,他赌得起时,他赌过,结局就是连裤衩都快赔没了。 现在他快到了叁十而立的年纪,身家算是不薄时,他没有理由再去赌。 这个世界上只有叁种人会去赌:无产者、头脑发热者、赌徒。 并且,十赌九输。 本想步行去酒店,但他头还有点晕,他今晚真是喝得太多了。 打了的士,上车时才发现司机是位老人,看年纪起码七十打底,不过不知真是这么大岁数,还是太过辛苦而显得苍老。 不过他车倒是开得太过生猛,看着司机这么大年纪,何堂坐的是心惊肉跳,付钱时还给了一笔不菲的小费,老头在感谢个不停。 他下了车就快吐了,回酒店猛灌了两瓶水,躺在床上时想起江意给他打的那一个电话。 看了眼时间,两点了,算了,她应该睡了,有什么事明天联系吧。 ps:我还挺想把名字改成《荷塘月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chapter37 江意实打实地睡到了下午两点,中途醒来上了个厕所,喝了一杯水,又接着睡。 她彻底醒来时,房间里很黑,知道此刻外面应当阳光明媚,生出了日夜颠倒之感。 她特地没有去看手机,起床,洗漱,喝水,敷面膜,化妆。 冲了杯红茶,拿着指甲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晒太阳,给手指涂甲油。来港后她自是无时间去店里做指甲种睫毛。 涂完一只手,张开手放在阳光下,白皙的指节,点缀着樱桃红的指甲,是冬天里的一抹亮色,她欣赏了好一会,才涂另一只手。 做这些打扮自己的琐碎事,让她节奏慢下来,心情会慢慢变好。 纵然有一堆事让她去解决,纵然明天又是工作日,她需要给自己发热到燃烧的大脑cpu冷却下。 涂完指甲油,窝在沙发里喝着红茶,拾起桌边的一本散文集,忙时无法看大部头的书,便买了几本散文集,可以随时翻一翻。她晒了好一会太阳,看完了小半本书,才缓缓起身去拿手机。 一开机,先是好几个未接电话,几十条信息。 何堂早上给她打了个电话,又发了条信息:不接电话,在睡觉?昨天什么事? 吴梅打了叁个电话,发了信息责怪怎么找不到她,她怎么能不来陪他们。 陈湛问她家在哪,来接她去晚餐。 刘筱亭发信息说已经在机场了,感谢她的招待和包,还有一段感谢小作文。 她回何堂:没事,只是问一下。 她回吴梅:今天我有事。 她回陈湛:不用来接,告诉我时间地址,我自己去。 她回刘筱亭:你的小鲜肉还长得蛮帅的。 陈湛约了晚上六点半,看他邀约的餐厅场合还挺正式,现在已经五点半,她打开衣柜,挑了条针织连衣裙,外披件黑色大衣,脚踩红色高跟鞋,背了个包就出门。 到了餐厅,是江意先坐下来等陈湛。 在等待的功夫,她上LinkedIn搜了他的简历,很不错的简历,本科UCLA,硕士斯坦福,在美国工作了两年回港,一路走来呆的都是那几家行业顶尖。 当然,职业敏锐度让她可以关联搜索到他的更多信息,毕竟全民媒体时代,顺藤摸瓜找到facebook、ig了如指掌,再从其内容、好友、点赞拼凑出他的关系网,顺便挖出点陈年往事,甚至从他的发言中了解他的思想倾向,从而在聊天时“偶然”寻找到共鸣,这些都不是难事。 但江意停住了,他对她不重要,不是客户,没必要。 陈湛到时特别惊讶,江意竟然到的比他早。 江意起身,用粤语打招呼,“陈先生,你好。”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坚持学广东话,但仍有些生硬。 “April,不用客气,叫我陈湛就好。”陈湛露着招牌式笑容,她今天依然很美。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次会议上,她很漂亮,虽然穿的是沉闷的黑色套装,她很少说话,但开口时很专业。第二次是晚宴,她跟在Daisy后面,跟Daisy转完一圈后,就呆在角落里吃东西。第叁次,是昨天,他终于忍不住想约她了,想不到她竟然答应了! 江意惊讶挑眉,他说的是普通话,“哇,你普通话这么好。” “是啊,我外婆是上海人,她带我长大的。”陈湛对她莫名的自来熟,“你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点吧。”江意微笑着回。 “喝酒吗?”陈湛很绅士地问着。 “不用了吧,我昨天喝得有点多,我不想连续醉两天。”江意婉拒。 陈湛点完餐,“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第一印象是没印象吧。”江意已经忘了何时第一次见到他,不过肯定是工作场合。 “你那时是Daisy的助理,你还记得她有个问题卡住时,是你帮她回答的,当时就觉得你好专业。”陈湛赞美她。 江意被他的回答惊讶到,“真的吗?”她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那段时间她还觉得自己只是个职场菜鸟,挺不自信的,想不到竟会被人觉得工作专业。 纵然对方有“奉承”的嫌疑,但她不觉得他需要奉承她吧,所以,还是很开心。 她的开心完全写在了脸上,对于工作场合的认识的女性,夸她们专业可比夸漂亮有用得多,陈湛深谙这一交际原则。 “对呀,有什么比在工作中,遇到专业的合作对象更幸运的呢?” 江意有些放下了戒心,随意地聊起天来,兴许是他太能说,兴许是俩人有共同的留学经历和工作背景,两人竟然还交谈甚欢。 “之前招寒假intern,现在有些小朋友也太夸张了吧,简历上写了他的那所知名的中学学校,我就去搜了那所学校,哦,是挺难进的,不然也不会写上简历。” 江意噗呲笑了,“我上次还在LinkedIn上看到一人简历上写了,毕业幼儿园:上海宋庆龄幼儿园,真的太drama了。” “这所幼儿园很难进吗?”陈湛问。 “我当时也秉着好奇心去搜索了下,不知信息真假,首先卡户籍,沪籍和海外籍的居多,如果非沪籍的外地户口,对父母的学历和职业背景有很高的要求。反正连毕业幼儿园都写在简历了,可见对方想体现的privilege了。” “太夸张了吧。”陈湛感叹。 “对,我小时候好像就没去上过幼儿园,上了几天还是哭的不行,就想回家。我妈就让我在家又玩了两年,上小学前才去糊弄了一学期。”江意现在想来,自己父母还蛮心大的。 “这么巧,我也没去上过幼稚园。” “为什么?”江意一个顺嘴,就问了出口。 陈湛挠挠头,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你可以不说的。”江意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披萨,味道超棒。” 黑松露洒在披萨上,与芝士的味道融合在嘴中,味道很是浓郁。 “那时我哥被绑架过,我爸妈就不太敢让我去学校,请了家庭教师给我上课。”陈湛还是说了出来。 江意点了点头,“哦,这样。”并无问太多,埋头吃披萨饼。 陈湛也很惊讶,这个女孩子毫无八卦心,跟她聊天很舒服,虽然只要她问,他也很愿意回答的,她也太让人喜欢了吧! ps:首-发:rourouwu.in(ωoо1⒏ υip) chapter38 吃到结束,陈湛说送江意回去,江意也没再拒绝。 陈湛的车是特斯拉,江意想起她曾问何堂怎么不买辆特斯拉,毕竟现在科技新贵都喜欢开特斯拉。 何堂说他不喜欢开电动汽车,而且超过四十万的电动车,他觉得不值,但买了他家股票。 江意说这次特斯拉要在上海建厂了,发改委说五年内取消外资股比限制,成本和售价估计后期都会降下来。 何堂点头,他说,不过我国在汽车上关卡太多,合资比例只是外壳,真正重点在生产资质,没有生产资质就开不了厂。不过汽车行业,就是个普通制造业,迟早不值钱,现在就是个准快销品了。 江意同意,说我国管经济,一大特色就是牌照。要么买卖牌照,有时那一张纸,能卖到数十亿,特别是在金融和互联网行业;要么挂靠;要么合股合资一起干。 何堂赞许地看着她,聪明,外资要走前两种太危险,简直是夜路,分分钟让它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在想什么?”陈湛见江意坐在车上发呆。 “啊?”江意反应过来,“哦,我吃撑了,吃饱了就会发呆。” 她手机放在包里,吃饭时一直没拿出来,晚饭还挺好吃的,她今天就这一顿,干脆屏蔽了手机专心聊天吃顿饭。 吃饭的地离江意家挺近,十五分钟就到了。 下车时,陈湛极有绅士风度地来为她开门,“今天和你吃饭很开心!” 江意微笑着礼貌地回,“感谢你的请吃饭,我也很开心。” 陈湛这人,当个朋友还挺好。有风度、尊重女性、说话做事都挺得体。 “这么客气干嘛,你初来乍到,我们这也算是朋友了。”陈湛还有些恋恋不舍。 “嗯呢,这天太冷了,你上车回去吧。”江意心想他怎么还不走。 “好吧,我们手机联系。”陈湛举了举手中的手机。 “好。”江意点了点头,向他挥手告别。 江意回家掏出手机,看到两小时前何堂给她发了条信息:你在哪? 此刻,刘筱亭刚好发来信息:等你有空,我们来打电话。 江意戴上耳机,微信电话打了过去。 等了叁秒,刘筱亭就接了电话,“你这么及时!” “刚好看到有时间。”江意边说话,边走去化妆台前卸妆,听着刘筱亭说她的情感问题。 她卸完妆又去卫生间用洗面奶洗了脸,扯了张洗脸巾,擦干脸,从框里挑了片面膜走向客厅,今天彻底给自己放了个假,敷了两片面膜。 江意听完刘筱亭的一通抱怨,“你的这些抱怨,在我听来就是甜蜜的埋怨。” “我哪有!”刘筱亭跳脚。 “你男朋友不挺帅的吗,还那么年轻,就当玩玩也是挑了个极品好吧,你就珍惜享用你的小鲜肉吧。”江意笑着跟她开玩笑。 这个面膜的精华太多了,会顺着耳朵滴下来,她便取下耳机,开了手机外放。 刘筱亭正被李睿搞得烦死,“那我送你你要不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听说女人呢,年轻时还会喜欢大叔成熟型,年纪大了,就只想省心地要个小鲜肉了。” “那你家何堂岂不是要被你江大富婆抛弃了。” 江意听到这个名字就烦,“随便吧,爱要不要。” 江意准备打完电话看个剧,但她没在茶几上看到ipad,难道被她放在房间里了?她起身准备去卧室找ipad,看到在玄关处站着的何堂,她差点吓到跌落在沙发上。 “你进门不能说一声吗?吓死我了。”江意责怪着。 “啊?”刘筱亭在电话那头茫然。 “没跟你说,何堂回来了,我没看到,差点吓死我。”江意解释。 “哦。”刘筱亭听到何堂这个名字,就下意识想挂电话了,“那我先挂了吧,一会打字聊天。” “行吧。”江意挂了电话,也没理何堂,摘了面膜去洗脸。 出来时,何堂在门口堵着她,明摆着不让她出去。 “干嘛?”她没好气。 “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他慢条斯理地问。 “没看手机。”江意抬头看着他回。 她脖子上还滴着两行水珠,干干净净的脸上,摆着的是不在意。 “那你干嘛去了?”何堂从不问她行程,此时一反常态。 “吃饭。” “和谁?” “你昨天和谁吃饭,我有问吗?你昨晚在哪里,你有跟我说吗?”江意反问。 “那是你没有问。” “对啊,我没有问,那你问我干什么呢?我没资格管你行程,但我有必要向你汇报我跟谁见了面?”江意说话冒着火气。 何堂又轻易地被她气到了,“我只是问一句,你哪里来这么大火气?” 江意耸耸肩,“ok,是陈湛,Daisy的客户,你应该也认识吧。行了吧?你让一让。” 她说完就重重地推开他,往客厅走去想拿手机。 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何堂紧紧箍住。 他看到了,在楼下的车里,看到了她和陈湛。 他给她发了信息她没回他,他今晚也没事,干脆来找她了,两人一周总有两次见面呆在一起的。 陈湛他认识,他更了解陈湛背后庞大的家族企业。 陈湛看她的眼神,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是礼节、风度后隐藏着的最纯粹欲望的眼神。 她今天的妆很好看,她的红色高跟鞋很高,她都能和陈湛平视了,她在看着陈湛笑,那轻松的神情,是她对陌生人没有的。江意是个有些冷的人,甚至对陌生人,都会有下意识的防备,对不熟的人不会有如此放松的姿态。 他本能地排斥这种感受。 嫉妒吗?他性格从小就被人说太懒了,懒得生气、懒得计较、懒得跟人比。他怎么可能去嫉妒别人? 不安全感吗?他要有这种感受怕是要笑出声。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因为人性软弱才拥有的感受。 竞争感吗?不会,江意不会喜欢陈湛。 但,他能确定吗? 他不喜欢当个赌徒,江意应当在他的安全范围内,是他的。 ps:首-发:[海棠搜书]me. (po1⒏ υip) chapter39 江意没挣脱,他的力气,只要他不放,她就无法摆脱。 “你干嘛?”她生硬地问。 “他喜欢你。”何堂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输了,她问什么,他就乖乖回答。 “谁?”江意觉得何堂莫名其妙。 “陈湛。”他不乐意地吐出这个名字。 “你有病吧。” “没有。” “那你就这么觉得我也没办法。”江意也生着气。 何堂突然低头去轻咬她的脖子,光洁的脖颈,高昂的头颅,骄傲的江意。 高中就有不少男生追她,江意却围着他转,这种滋味既暗爽,又很不爽。 她太招人了。 “你干嘛呀?”她吃痛。 他在她身后,禁锢着她,身体密切贴合着,江意只穿了轻薄的一件睡裙,此时却敏锐地感受到背后男人某处顶着她的硬挺。 太过暧昧的姿势,太容易擦枪走火的动作,但江意满心的火气,毫无心情,他怎么这种时候都能起反应? “别动。”他气息变重。 “放开我,我冷。”江意仍在控制着情绪不跟他吵架。 何堂听到她说冷,右手挪至她臀间,将她抱了起来。 江意被他猛然抱起,她吓得下意识将手环在了他脖子上。 何堂将她抱到卧室,放到床上。 江意坐在床上,被子压在身下,她看着正在脱衣服的何堂,她话都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你每次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上床吗?”她没有生气的神情,好像就是一个平常的问题。 何堂停下了动作。 “你其实可以找到更漂亮、身材更好、脾气更好的女人上床的,不一定非得找我。”江意一本正经地仿佛在给上司提可行性备选方案。 “你什么意思?”何堂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觉得没有意思。”江意脚丫子有些冷,往被窝里塞了塞。 “怎么个没意思法?你觉得没意思了,这次又要分手?”他倾下身子,手撑在床上,脸离她很近。 江意往后微仰身。 “你怎么每次都是这样,你玩腻了,觉得跟我呆着没意思了,就要分手,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复合?”他最后一句,是质问。 江意觉得可笑,为什么他就不能找找自己的问题? 她明白,情侣间要沟通、要交流、要说出问题。 可是,她此时,就不想说,为什么不能他来主动沟通呢? “也许,破镜重圆,比我想象的难。” 曾经破镜,是曾经的相处模式出了问题 “那你想怎么样?”他问。 江意克制住想揍他的冲动,“我不知道,但我今晚不想见到你。” 何堂停顿了许久,“好,我走。” 他真转身就走了?! 江意火山顿时爆发,他真的一句都不问,他真的一句都不来哄她,他就这么走了?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这么不在乎她?他怎么说走就走? 她已经给他台阶下了,他还问她要怎么样? 她让他走,他就真走,他平时怎么没有这么听话?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在床上走到床脚,一脚丫子对准他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下去。 何堂转身时正心神恍惚,毫无防备地被背后的冲击力所绊倒,想用膝盖和借助腰部力量支撑着站住,结果该死的脚下的地面上有两滴水,估计是她的面膜水,很滑腻,他直接就四脚朝地,趴在了地上。 江意也被吓到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力气这么大,看到他倒在地上,声音还不轻,啧,她听着都疼。 活该。 她有些心虚地坐下,等着他爬起来。 虽然她还没消气,但基于这一下他摔得估计太疼了,她还是可以再给他一个小小的台阶下的。 结果她等了十秒,他还没爬起来。 她有点慌,不会是刚刚撞到头了吧。 她还没和他结婚,他的遗产还不是她的。 chapter40 江意连忙爬起来,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跑下床去看他。 跑到他身边,手搭在他肩上,她跪下来,手摸着他的头,想看有没有流血。 当她还趴在他脑门上仔细查看时,一个天翻地转,他将她压在了地板上。 “哦,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装什么装?”江意装作不在意地说。 何堂“呲”了声,刚才膝盖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了。她说不想看到他的,那他就走,结果她就在背后给他来了一脚。 他的手从裙摆下面伸入,摸向了她的大腿,“刚刚踢的爽不爽?” 在他问爽不爽时,他的手到了她的大腿根部。 江意的手被他箍在胸前,她无法逃脱,“不爽。” “那怎么才能让你爽呢?”何堂的声音放低,他在床笫之事上开黄腔时,总是放低了声音,难道是莫须有的羞涩? 江意看着这样和声细语的他反到有些害怕,他这个人,脾性算不上温柔,在某些事情上,他睚眦必报。 “何堂,我冷,地板好冷好硬啊。”江意一向很识相,她嘟着嘴撒娇。 “你还知道地板硬?”他挑眉反问。 他的手在内裤外摩擦着她的阴部,时重时轻,另一只手压着她的下腹部,有意无意地挤压着。 他双手动作不停,边看着她,不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江意之前虽觉得自己快忙到性冷淡了,也许是今天她休息了一天,也许是饱餐一顿后要思淫欲,也许是太久没有过高潮,她完全禁不住他这样的勾引。 何堂感受到指尖的湿意,她气息有些急促,她没有穿内衣,乳头发硬了。 他在此时停了下来,在她感觉刚上来的结点,江意恼得睁眼瞪他。 “你知道吗?刚刚地上有几滴水,害我没站稳。”他慢条斯理地跟她算账。 这个男人,真小气,在这惩罚她呢。 “那又怎样?我又不是故意的。”江意破罐子破摔。 “我要让你在这流下一滩水。”他低沉着嗓音进行他的审判。 他的手拨开内裤,脱离了内裤的阻隔,他的手在湿润的阴部外滑动着,再缓缓滑入她的阴道。 此刻冬夜里,她躺在地板上,衣衫不整,他还衣冠楚楚,只不过一只手下流地亵玩她,不,是在讨好她。 江意如在云端,可又会被他时不时抛下地面,何堂不会一次性满足她,只会在她快到的边缘时抽离,等她冷静了那么一点时,手不失时机地按压她的腹部,让她有泄的冲动,这时手指再次进入她,让她在欲求不满的边缘挣扎。 这种未知的云端与大地间的掉落升起感,让她莫名兴奋,江意觉得,自己的性欲回来了。 前段时间,她一直对做爱提不起兴趣,每次与何堂都是敷衍了事,甚至在做爱时,都在想着工作和日程安排,整个人的心态非常焦躁。 原始的性爱欲望,会被钢铁丛林中的规则规训、会被求生的欲望压倒。 现代人讲究压抑欲望,但当野蛮的性欲都被其他世俗欲望压抑时,就不是件正常的事。性爱的乐趣,是天性,从性爱中寻找快乐,是人性。 江意够湿了,已经如何堂所愿,她屁股底下已经一滩水。 “何堂,给我。”她软绵着嗓音向他要着。 何堂感叹这就是江意,是撒着娇的嗓音,让他无法拒绝,可是娇蛮任性的语调,让他不敢拒绝。 她如公主一般,公主大多数时候都是端庄大方的,可私下里的小脾性,足够让他头疼了。 何堂边揉着她的阴蒂,边在她耳边细语,“你爽了没有?” 看着陷入情欲的江意,他想,以后他要更主动先让她爽。她之前几个月完全没有做爱的欲望,也许他也有错,他没有先照顾她的感受。 在一个瞬间,他指尖再次触碰到她敏感点的那一瞬,她头脑一片空白。 如此前一直被堵塞的闸口,反复被堵后,开闸后的倾泻而出让她丢掉了自我,灵魂如同出窍,极致的快感把自我冲刷掉,她只能臣服于身体的高潮,只忠于身体的感受。 在泄的时候,他还坏心眼地按着她的小腹,险些让她喷出来。 她很软,全身都很软。 身体热起来了,躺在冷冰的地板上都不觉得凉。 许久,她睁开眼,“你去给我拿纸巾。” 何堂听话地起身去床头柜上拿纸巾,他顺便打开柜子找避孕套,里面却只有她的卫生巾,“套子呢?” 江意躺在地上懒得动弹,“上次不用完了吗?” 何堂皱眉,“你怎么不买?” “那你现在出去买啊。” 何堂拿了纸巾回来帮她擦干净,又把她抱到床上。看她一脸的娇弱与无力,他低头亲了下微红的嘴唇,“你等我。” “嗯,我等你。”她平静地说。 何堂拿了手机就出了门。 他走后,江意起身走到大门口把门锁了,拿回在客厅的手机,改了门锁的密码。 他不会以为给她一场高潮,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了吧? chapter41 (woo16com) 江意晚上睡得很好,第二天醒来时照镜子发现连续补了两天眠,黑眼圈都消散了几分。 昨天把何堂赶出门后,她就洗了个澡关机睡觉了。 化妆时开机,看见何堂昨晚打的两个电话,还有他发来的信息:叁个问号。 江意换好衣服,走到客厅拿包,发现茶几上放了个盒子,她停住急匆匆离开的脚步,打开盒子,银色的表盘,闪闪的细钻盘旋在表盘周围,中间是一小轮蓝色月亮。 她嘴角微弯,随即就给自己戴上了,她很喜欢这一款。 不知何堂如何知道她喜欢这个牌子,挑的款式都正好和她的心意。 戴上才发现盒子旁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圣诞快乐,希望你喜欢。 是他的笔迹。 江意戴上手表,在客厅窗边照着初升的太阳欣赏了好一会,才出门去公司。 到了公司,脱下外套,冲了杯咖啡,从柜子里掏出一盒花生酱蛋卷,吃一根当早饭,她酷爱吃花生酱,当时买到这个牌子的花生蛋卷,她没忍住两天吃了一盒,之后就一直囤货了。 正打开邮箱查邮件,Daisy过来找她。 “你明后天有空吗?”Daisy站着,瞄到了她抓着蛋卷的手腕,“手表不错。” 江意笑了笑,心想是不是戴这个手表太招摇了?其实她第一天上班就低调拿了个coach,观察了Daisy背了什么包后,她就没背过比她贵的。 “谢谢,明后天应该有空的。”人家来找你,没空也要说有空。 “我明后天请假,你当我backup。” “好的。”江意点头。 Daisy说完就走了,周一谁都是兵荒马乱,她还得准备例会的汇报。 江意看了上周标注的邮件,今天十点半还有个线上会,现在已经十点一刻了,她抱着电脑端着茶杯去了一个小会议室,这个会议室外就有一台饮水机,她喝完咖啡倒了杯水,进入discord等着开会。 在无聊地等待对方再重申第n遍要求时,她手撑着下巴,这时眼神飘到了外面,就看到了玻璃窗外在接水的何堂。 他这时倒完水,也扫了里面一眼,结果是江意。 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他昨晚买了套子回来,没想到她就把他给锁在门外了,打电话也不接。 他心情略复杂,他还觉得江意只是发个小脾气,哄了她一会她已经气消了,还以为终于有场完美的性生活了。 结果,这才是开始。 她只要不爽,她就要让身边亲近的人都不爽。 他是该头疼如何解决她的不爽,还是该欣慰,她把他当成可以任性的人。 想到这,他就笑了,自己贱不贱啊? 江意莫名心虚地低头喝了口水,就没抬头,装作在认真看电脑。 毕竟昨晚把他关在外面,今早发现他送的礼物,送得深得她心,拿人总是手软的嘛。 何堂也没时间跟她现在来掰扯,他也得赶去开周一的例会。 他前两次创业时,有次去摆放某互联网小巨头公司,恰巧他们在开会,他看了眼,看到那么多桌牌,那么等级层次分明,他当时就对这家公司的前景,不持乐观态度。果然,一年后,在互联网的烧钱抢夺战中,输得很惨。 所以,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警惕公司的官僚化,毕竟太多当了老板的开始学习帝王御人之术时,结局总不会太好。 开会上体现为,一场会能解决的事,就不需要开两次;能两个小时说清楚,就不要再浪费一个小时。 做老板也好,做管理者也罢,除了专业以外,都想下属拥有责任心,但责任心就要赋予其责任,责任对等的是权利的赋予。 赋予了对方权力,意味着自己的权力被分掉了,意味着自己无法为所欲为。 人性在于,越有权力的人,内心越是膨胀,越难做到这一点。 何堂在抑制着人性中的灰暗,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他在不断放权,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开会时,Daisy刚好坐在何堂的对面,她看到她的boss手上戴的表,跟江意的是同一个系列,都是约会系列。 ps:首-发:haitangshuwu.info (woo16.) chapter42 江意忙到了七点下班,赶去酒店找吴梅,跟她吃饭。 江河也提前一天到香港了,江意在酒店大堂里才发现她爸跟她妈妈一起出来,她爸可真逗,穿着运动裤和运动鞋,上面配了夹克衫,手插在腰后,一副巡视的样子。 “爸。”江意拥抱了她爸,快小半年没见,纵然离开前有过矛盾,但心中还是想念的。 江河看着女儿,“瘦了。” 江意真有些累了,但她还没忘表妹的事,吃饭时顺嘴问了句,“吴宁怎么样了?怎么解决?” 吴梅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老公。 江意切了牛排送进嘴里,慢慢嚼着,看着她妈,她不说话,心里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和解了。”吴梅说。 江意喝了口红酒,轻笑了声,“给的价钱不低吧。” 看着女儿嘲讽的笑容,吴梅竟有些“害怕”,这样的女儿,她太陌生了,这种感觉从上次见到她就盘桓在心中。 这种害怕体现为,说话都要考虑下,不要让女儿听了不高兴。 这样的江意,跟以前的江意,太不同了。 如果以前女儿是被她宠得任性,不高兴时谁也不搭理,那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就是精明与冷漠,与她丈夫一样,效率至上,只要结果的漠然。 吴梅叹了口气,“你也要理解他们,这种官司太难打了,还不如干脆收了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我没有不理解他们,相反,我是太了解了。”江意耸耸肩。 吴梅皱眉,她不喜欢女儿这样评价她舅舅,在老公面前,这样让她难堪,“你别这样讲话。” “这个钱应该收,即使打官司,也是应该要求金钱赔偿的,要钱没什么羞耻的,是应得的。但我就觉得吧,他们的消化能力还挺好,就两天,就彻底接受并且认了。”江意叉着牛排蘸了酱汁说。 “哎,小宁遇到了这种事情也倒霉啊,你现在也应该去关心下她,毕竟你们是表姐妹。”今天她弟弟还在问,江意就在香港工作,她怎么没过来啊。 江河开口了,“她工作这么忙,你别让她再操心这件事了。” 江意看了眼她爸,他对她的态度,不同了。 吴梅不开心,“她有多忙啊,来看个人都功夫都没有?她在香港工作,她算是东道主,出了这样的事,她不应该来探望下、安慰下?人情是做出来的。” “饱了。”江河不悦地放下了叉子,“关于这件事呢,有些话,我也不想说。” 吴梅也在气头上,“说啊。” 江意不加入他们的争吵,拿着根薯条听江河讲话。 “在那个杂种是个畜生的前提下,来说一件事。你外甥女,在家是娇生惯养,油瓶倒了也不知道扶的人吧,更别说什么打扫卫生照顾家里人了。怎么一到外面,就成顶级富豪的孙子了?听到她说是参加志愿者活动我就来气,当志愿者是帮助真正困难的人吧,结果呢,她这样的志愿者,就是给那一群坐头等舱的人去拎包搬行李,陪吃陪喝当导游,怎么就这么贱呢?她爸妈供她上学读书,花销不低,她就是给这一群人当个白跑腿的?她在饭桌上,不是别人眼中的一盘菜,是什么?有酬劳也就算了,当勤工俭学,顺便多个与人接触的机会,但这种腆着脸上去,是贱!” 江河一口气说完,吴宁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但他实在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吴梅也被江河的怒气吓到了,“她也是年级小,不懂嘛。” “年纪小?她比意意小两岁,也二十六了吧,小吗?这个年纪还不懂,只能说父母没教好,没教好,再倒霉点,就会遇到这种事。”江河反驳。 “她或许也只是想认识下以后兴许对她职场有用的人脉。”吴梅其实知道丈夫说的对。 “江意小时候,我就跟她讲过,远离学生组织和活动,有几个好朋友一起玩就行,长大了跟她聊过两次,不要去混圈子,我也不觉得靠个酒局能混到什么人脉。遇上酒局,少喝酒,遇上领导老板劝喝酒,直接炒老板鱿鱼。也不是我是她爹有这个条件才这么有底气,而是人要有底线,反正有口饭吃就行,犯不着丢掉尊严,不必要做让人看不起的事情。”江河冷哼一声,“哪里来那么多身不由己,无非是选择和舍弃的问题。” 江意听了她爸的话,才想起,江河真的有在这些事情上很好地教过她。她的性格就挺“自我”,上学就对集体活动兴致缺缺,遇上组织活动拉票等事,都是能躲就躲,一向喜欢自己玩自己的。 工作后也没混过饭局,并非家里有钱撑着,只是不喜欢混圈。看身边发小,混圈混得好,自然是回报不菲,身价更厚,她自认没这个能力。 这个问题上,这从来都是个人选择,几千年来,人们的分歧从来就没变过。李莲英的选择大把人趋之若鹜,但也有大把人视之为猪狗不如,阳光底下从来无新事。 江意看出了吴梅的不高兴,“妈妈,马上吃完饭,我们去逛一逛吧,给你补个圣诞礼物。” 江河说完要说的,也知道老婆心中不舒服了,“我掏钱,给你妈妈多买两个礼物。” 出来玩是为了开心的,吴梅被他俩哄了下,也就没继续摆脸色,看着江河挑眉,“那我可要挑个贵的。” 吃完饭,吴梅挽着女儿的手走着,看到她手腕上的表,吴梅拿起她的手,“这个表好看,给我戴戴呗。” 母女俩的首饰、包包,经常是共享的,吴梅看到江意买了什么新鲜首饰,都会要过去,江意也会借背吴梅的Birkin。 江意缩回了手,“不行。” 拒绝得特别利落。 吴梅看女儿这副小气劲,不同寻常,“他送你的?” “嗯。”江意在看柜台上的指甲油,她想买最近很火的雾霾蓝。 “这么小气,都不借给妈妈戴。”吴梅试探着。 “你喜欢让你老公买去。” ps:是不是po站特别难上呀?看的人好少,当然也是我的问题,写的不行...... 以前还会撒娇卖萌,哭诉收藏少。现在觉得这样好羞耻,没有实力前,没什么好抱怨的。 chapter43 江意陪吴梅逛完街,人都快散架,吴梅喊她试衣服,她累得瘫在沙发上连忙摆手。 江河吃完饭就一个人回酒店了,江意还得将吴梅送回去。 “你们这几天什么安排呀?”酒店离商场不远,江意干脆和吴梅走回去。 “你爸明天要去见几个老朋友,我们后天准备走。”在路口等绿灯,吴梅抓着女儿的手。 江意皱眉,“你们去哪儿?不是说好了在这过元旦一起吃饭的吗?” 难怪她爸这么早来,她还想着等她放假,还能带他俩一起逛逛。 “我之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预约了西芳寺,结果还真约上了。机会太难得了,我和你爸当然要去了。去了又顺便在那定个体检,一年到头,是该检查下身体了。” 吴梅想起今天逛街时,江意体力很差,不免又要念叨她几句,“你也应该多锻炼身体,别仗着自己年轻就折腾。” 江意忙起来几乎没有时间运动,下了班就算能挤出半小时,她也没有心力再拿出瑜伽垫,宁可趴在沙发上。 才觉得之前在家,能换个衣服就跑去家附近的健身房,运动出一身汗再回家洗澡的生活是有多奢侈。 江意很乖地点头,内心一点惆怅,还以为能和家人过个节,想不到人夫妻俩有自己的安排,跑去日本玩也不提前跟她说一声,只剩她一个人不知如何跨年。 在快到酒店时,吴梅突然问江意,“他对你好吗?” 江意脚踩高跟鞋,走这么多路已经累到头脑反应迟钝,听到后第一秒在想:他是谁时,吴梅又抛下第二个问题,“你们俩什么时候定下来?” 江意哭笑不得,“妈,你也想太多了吧。” 吴梅听到这话不满意了,“你不就是为了他来香港的吗?为了他离家来这么远的地方,难道他不给你一个说法吗?” 江意头疼,她不想跟吴梅掰扯这个问题,其实吴梅每次这样的问法和做法,就让她很难和吴梅说谈感情方面的事。 包括其他事也这样,说不通,又很难解释,那就干脆不说了。 “我们俩工作都比较忙,等过两年闲一点,就能定下来了。”江意随口说了句哄她妈。 吴梅看着江意微皱着眉头的脸,想要说的话也憋在了肚里,面对现在的女儿,不是她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了。 吴梅手机震动了下,她低头看手机,江意也看着路边的车,准备打的回家。 “你准备走了吗?”吴梅看完信息,“你爸要跟你聊一聊。” 江意惊讶,这种聊一聊背后的意味,她不明白是什么,但不会轻。成年后与江河严肃的谈话,是只有极少几次的。 江河在酒店房间外的露台等她,给她倒了一杯茶。 “谈谈你这几个月的工作。”江河喝了一口茶,这乌龙茶不错。 江意沉吟半刻,组织了语言,讲了这小半年的进度,从头开始的大量学习,高负荷的工作,重压下的进步神速,很幸运地有了很好的机会接到了项目。 江意纵然心里觉得自己很棒了,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也有努力和幸运加持,这半年的工作密度很高,比她过去叁年都要充实。离家前,还在质疑问何堂给她的薪资是否有他们的私人情分在,但今天她能有底气说,她值得拿这么多钱。 但江意在父亲面前,还是不敢卖弄。 江河看着女儿,她还是没变,不动声色的外表下压抑着得意洋洋的心,这不是缺点,相反,他很欣赏江意这一点。 “你现在对自己很满意。”江河听完,说了这一句。 江意没有立刻回答,江河这句,到底是夸奖她,还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但江意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是的,至少比在家时,对自己的满意程度更高。” 没等江河回答,江意又自顾自地说,“但我还时常觉得自己起步太晚,惋惜如果早几年就走出来,现在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场面?” 精力、学习能力和事业心都处于人生巅峰的那几年,她却荒废了。 人的选择太重要,留在家,做个大学老师,工资撑死了上限就在那,几乎无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换个地方,转个赛道,来到了资本如血液般日夜流动、欲望如被火烧般热烈的香港,即使从头来过,无论是薪酬、还是人生的精彩程度,都是值得的。 江意喝了口茶,感叹人生选择之重要,如果留在家,会失去人生的很多种可能性。 她也觉得好侥幸,如果当时真结了婚,有了孩子,她几乎再无可能离开。如果要离开,彼时之伤筋动骨也许并非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人可选择的时间点,其实很短暂的。 不论她是否能与何堂走下去,是他带她走了出来,以强势的姿态逼得她认清事实。 自身条件优秀、学历高、能力强、工作努力的人有的是,但有机遇、赶上好时候、遇上人提携的运气好不是人人都有的。 他给她的这份情意,江意始终会心怀感激。 “把人生当成场马拉松,你就当做了足够的热身运动与心理建设。”江河放下茶杯,“我在你这个年纪,挣的可没你多。” 江意听了这话,有点受宠若惊,江河很少表扬她,这一句算是夸她了。 “你能进入个不错的行业,拿到了入场券,工作上有很好的机会,你要知道,抛开自身努力,你挣钱,就是会比其他人容易。”江河缓缓地说。 他见过太多年轻人,将行业的兴起、平台的依托和运气的垂怜全然当成了个人努力,这样很危险。 “比起你现在,我当年赚钱可太难了。开个叁五十人的小公司,除了本身拉工程,和方方面面都要打交道,工商税务环保银行消防街道办劳动仲裁监管部门,每一个打交道都烦,这几十个人的吃喝拉撒养家糊口都要靠我发工资,操心这么多事,一年营收规模才那么点。” 江意点头,“做企业太难了。” “我不是诉苦,是在跟你说,当你操持一摊子事给人发工资,你才会更能理解挣钱和真实收入水平这回事。你在做什么,你以后的发展方向是什么,爸爸老了,也给不了你建议了。在社会行走获取资源是件不容易的事,只希望你能抓住机会,拿更多的资源和话语权在手里,而不能等着别人给你。” 江河对这个女儿,有了更多的期待。 父母一定是会有偏心的,乖巧懂事、聪明伶俐、事业顺风顺水的那一个,当然会得到更多偏爱。 他此前对女儿没有更多事业上的期待,她有份稳定的工作,嫁个好老公,他给她坚实的后盾,也算是尽到了为人父母的责任。 他曾以为,是给了儿子更广阔的天空去飞,给女儿安稳的生活。但却相反,没被寄托希望的女儿,有了更自由和不可估量的未来。 江意眼微红,她这么大了,内心是仍渴望得到一向崇敬的父亲的肯定,而今天,他给了她肯定。 ps:首-发:[海棠搜书].xyz (ωoо1⒏ υip) chapter44 她又添了杯茶,暖暖的茶抑住了些许激动的情绪。 过了会,她问,“还想着和你们多呆两天,带你们逛逛。” 江河摇了摇头,“香港我最多呆个叁天就受不住了。” “为什么?” “给我的感觉太压抑了,物理空间太逼仄,觉得这里的人的状态有种普遍的压抑感。”江河啧了下嘴。 江意倒没这种感受,她还挺喜欢香港,逛街购物吃饭都挺好。 地产是香港经济的最大支柱,是香港富豪的最大产生源,江河这代人,对香港的印象是璀璨的东方之珠,繁华富足的,但他后来有条件去香港后,看到的街头普通生活远非如此,贫富差距太大了。 香港地产商成为巨富并左右着经济,其他行业被严重压抑,李嘉诚为代表的香港这一代富豪,以一己之体面,造成了数万人的不体面。 江河笑了笑,不说话。 “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江河受老婆之托,来关心下女儿的情感问题。 江意挑眉,这不是江河的风格,“妈让你问的?” “她也是关心你。”江河因为女儿的任性退婚而生气,让他丢了面子,但江意的这种倔强太像他了,哪有执拗得过子女的父母呢? 江意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说,想了很多,但她也无法描述两人现在的状态,就说了句,“就这样。” “江意,男人到了一定的社会地位,面对的诱惑会是几何级数般的上升。”江河还是提点了句。 江意抬头看着她爸,“所以呢?” “你喜欢的人,是个很优秀的男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累。” “那妈妈跟你在一起,累吗?”江意反问。 “这不一样。” 江意很想问他,他是经验之谈吗? 江河曾经没有能耐得住外面的诱惑,是在江意很小的时候,记忆还朦胧的时候,但不代表她不能从依稀的记忆和别人的是非评价中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江河年轻时就折腾各种生意,还没做到这么大之前,他也是同村人里的佼佼者,他还开过舞厅,在外面包养过小姐,事情在当地闹得不小。 吴梅哭过、闹过都没有用,后来她喝了药水,想要自杀,被救了回来。看着两个孩子和奄奄一息的老婆,江河才彻底改了性子,在外面的莺莺燕燕都断了个干净,再也没有过。 吴梅性格强势,一时受不住打击才自杀,被救回后大彻大悟:他的钱只能是我和我的两个孩子的,不然我先拿刀捅了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又是别人眼中的恩爱夫妻,这是个幸福的富贵家庭。 当然江意无资格去问他这样的问题,夫妻关系和亲密程度,要比子女更为深厚,子女也并无资格去管父母的感情之事。 “好了,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明天还得上班。”江意起身,她也不准备跟他们发生任何争执。 下电梯时,江意才拿了放在包里的手机,在电梯里信号不好,出了电梯,才看到何堂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你在哪?在不在家?” “还在生气吗?” 他个不要脸的,还配了个卖萌猫的表情。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快点回来,给你煮宵夜。” 江意大拇指迅速敲打着键盘:“你来接我。”接着给他发了个定位。 又引用了他发的表情包,“你从哪搞来的表情包?哪个女的给你发的?一会手机上交给我检查。” 还不满意,“你最好二十分钟之内给我到。” 江意站在路口等待,边等边查了邮箱,在手机备忘录上粗略记了下明日的todolist。 结果他才十五分钟就到了,他摇下车窗,一副轻挑的样子,“靓女,上车。”就差吹个口哨了。 江意上了车,不看他,何堂倒是自觉地将手机递到她手上,“喏,你要检查的。” 她接过手机,这是他的私人用途手机,“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删过手机?” 何堂看着这样“撒泼”的她,笑了,他从不怕她的胡搅蛮缠,只怕她对他冷战。 “天地良心,我从你家到这,你算算时间,我有删记录的时间吗?” 他手机在她手心里,但她也没解锁,“那你的表情包哪里来的?” 这么可爱的表情包,不是他的风格。 何堂转过头看着她,幽幽地问了句,“你真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吗?” “快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江意故意绷着脸。 何堂拿过她手中的手机,打开两人的聊天界面,不停地往上翻,翻了好久,翻到了两个月前的聊天记录,这个表情包,是她,发给他的。 何堂对表情包这类年轻人的东西,完全就是个老年人,几乎不使用,也就是江意发给了他,他才会顺手给保存了,想着以后能发给她。 江意一阵尴尬,眼神看向别处,“赶紧开车吧。” 她趁着他专心开车时,看了眼他,才发现方向盘上的手,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手表。 想起大学时,她拖着他买情侣装,他都嫌弃幼稚,时光真是匆匆。 何堂将她送到家,江意刚想说你回去吧,何堂就打开后备箱,后备箱中有两个包装完好的塑料泡沫盒,他将手机和车钥匙放到她手中,搬了两个箱子就走。 江意只能关了后备箱锁车,任由他登堂入室。 到了门口时,江意要输密码,她看了眼何堂,何堂看了眼她,这个女人,上次真能狠心将他锁在门外,现在还要防着他。 其实他上次试了两次就试出了她的新密码,她换密码也太懒了,将前两位和后四位对掉了下。但她当时明显不想让他进去,他也就走了。 何堂故作姿态地特地转过身,不去看她密码,这样到显得江意斤斤计较了,她恼地开了门,他放下箱子就让他滚! 何堂今天倒是转了性子,将纸箱拿到厨房,一箱是草莓,他先洗了一盆给在客厅的江意送去。 “你怎么还不走?”江意看了眼草莓,她冬天最爱的水果。 何堂撸了袖子,“给你蒸大闸蟹。” 江意心微动,不说话。蛇打七寸,他先抓住了她的胃口。 ps:追-更:haitangshuwu.cc(.) chapter45 她躺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吃草莓,等着大闸蟹。 江意酷爱大闸蟹,只是现在已十二月末尾,不知蟹膏是否依然饱满香糯。 在将螃蟹放入蒸架后,何堂又倒了醋,切了姜丝端放到茶几上,江意瞟了眼,啧,那是姜块吧,也难为这位几乎不下厨房的少爷了。 当他将螃蟹端上桌时,江意问了句,“你这是做什么?” 何堂坐下,边将蟹脚扯下,边说,“讨你欢心。” 蟹脚全部掰下后,他又将蟹壳打开,连同蟹身放在碟子里递给了江意。 江意看了眼何堂拿的碟子,是一个朋友送给她的一套骨瓷,用来喝下午茶的,花样她颇为喜欢,看到他用来装螃蟹,她差点气晕,算了,洗干净就好。 “有这个必要吗?”江意接过碟子,蟹膏依旧肥美,她取下蟹膏,蘸了醋,送入嘴中,黏稠的蟹膏在嘴中融化,鲜甜的滋味爆开,有了醋的调和,那点腥味彻底除去,太美味了。 何堂看她吃得开心,但语气却没什么松动,“有必要。” 江意咽下口,“我没看出来你觉得有必要。” 两人如同打哑谜,偏不肯说到重点。 今天周一,何堂穿的颇为正式,身上还是白天的衬衫,现在正撸起袖子给她拨蟹脚肉。 江意从未有资格能和他开过会,但看得出来,每次Daisy跟他开完会,都不轻松,会前高密度地准备报告内容,据说何堂看起来不严格,不care具体执行细节,但这只是表象,他记忆力极佳,你认为他不清楚,其实他都记得。在关键性问题上,他经常把没准备好的人问懵。会后,一层层任务都要接着推进,但他会给下属很大的自由度和执行权。 这样的何堂,是江意不熟悉的,毕竟他俩从未有过工作上的直接接触。 但这样的他,偶尔会让江意怀疑,她所见的他,是不是真实的他? 在重逢之后,她对他的了解,好像完全不够。 江意从不认为别人有必要对自己完全真实,正如自己对别人。 但太过聪明的人,太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也太会用技巧,只需付出一分真心,九分的伪装,就能营造爱你的氛围与情境。或许当事人都会被自己骗过。 她不确定,他对她的真心,有多少。 何堂将饱满的蟹腿肉挤出,拿着蟹壳蘸了醋,送到江意嘴边,她也没客气,张口咬下,味道十分清甜。 他看她没吃姜,有夹了一筷子姜丝递到她嘴边,江意却不张口。 “蟹太寒了,吃点姜。”他知江意是个贪吃鬼,今天一定要吃叁只蟹,他可拦不住。 江意皱眉,“太多了。” 他又放下,这次只夹了两根,也没问她意见,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姜味呛鼻,江意不喜欢吃姜,抱怨了句,“晚吃姜,赛砒霜,你安的什么心?” 何堂给她剥第二只螃蟹,头也没抬,“我至少有心,你可没良心。” 江意跳脚,刚想回击他的嘲讽,就被他剥好的蟹膏堵住了嘴。 “还生气吗?”何堂拿了纸巾帮她擦去嘴边的醋汁。 “如果你能天天这么对我,我也不至于生气。”江意自己拿过他手上的纸巾。 何堂站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一瓶红酒,他知江意爱喝酒,他来她这时,经常顺手拎两瓶带过来。 又拿了两个酒杯,不醒了,直接倒了小半杯给她。 江意接过酒杯,抿了口,“你想灌醉我?” “灌醉你就用白的了。”何堂坐到了她身旁。 他坐的离她极近,手臂贴着她,江意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温热气息。 江意最近是有意识在戒酒,但此时一口落肚,想戒什么戒,人难得有点嗜好。 她拿着酒杯碰了何堂的酒杯,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你是想用美男计诱惑我?” 何堂的声音如同红酒般醇厚,“那有用吗?” “没用。”江意再一口就喝完了这杯,他只给她倒了一点点。 她刚想去拿酒瓶再来一杯,她就被他捏住了下巴,他吻了上去,口中的红酒渡给了她,江意被迫张口,迎着他突如其来的热情,灌下了带着些许涩意的酒后,是他在缠着她舌吻。 许久,他放开了她,时间太长,他也微喘,“这有用吗?” 此时他已将江意抱在怀里,他坐在地上,她坐在他身上,红酒瓶放在地上,他又给她倒了杯。 “前段时间太忙,没能顾得上你,是我的错。”聪明的男人会先自己道歉。 江意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问了句,“还有呢?” “圣诞没跟你约会。”何堂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是,难道不是你要见朋友拒绝我了吗?但他现在明显不能指出这是她的问题吧。 他又补了句,“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暗示着他可确实没有忘。 “没了吗?”江意喝了口酒后,咬着唇问着他。 她脸已经微红,眼神微迷离,还坐在他身上,何堂合理怀疑她在勾引他。 “好吧,我错了,我不该干涉你的交友自由,是我小气了。”他很不情愿地承认,但他还是没忍住,“如果我和一个美女约会吃饭,还把她送回去了,语气还很温柔地和她说话,刚好被你看到了,你会怎样?” “我阉了你。”江意冷冷地说,“我哪里有语气温柔地跟人说话,我那是客气好吗?你别倒打一耙,得寸进尺。” 她想起他的类比用词是“美女”,又补了句,“陈湛是蛮帅的。” chapter46 何堂在某些方面是自恋的。 比如,相信他对江意的吸引力。 他冷笑了一声,“再帅也不是你的,只有眼前的帅哥是你的。” 江意气得捶了他的胸口,“你每次跟我吵架,是带了kpi,一定要吵赢我吗?” 何堂抓住了她的拳头,“君子动口不动手。” 江意迎面就咬了他的下巴,力道不小,他下巴短短的胡子挂的她不舒服。 何堂“嘶”地一声,也没推开她。 她觉得没意思了,放开了他,“我好讨厌你这样啊。” 被咬了一口的何堂被她这句嘟着嘴的抱怨软了心肠,也学着她撒娇的语气,“那我到底怎么了嘛?” 他也得承认刚刚自己是有坏心思,知道给江意灌了酒,她的攻击性会降低。 江意听到一向说话正正经经的何堂故意学着她撒娇,差点笑岔了气。看到何堂也随着她笑,她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他的酒窝,很小的酒窝。 她高中时,就是被他笑起来的小酒窝,吸引的呀。 那时上生物课,说到脱氧核糖,她就回头看向他,他就故意躲开她的视线,那时的他,还是和现在一样,某些地方让她极其讨厌,讨厌中带着不甘心。 江河在离开前,又拉住她,跟她说,如果这是个值得投资的男人,那就彻底拿下他,你的目的是结婚,捆绑成为利益共同体;如果拿不下,那就不要把重点放在谈恋爱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江意觉得可笑,感情状态如流水般波动,她怎么能看得到结局?爱情可以被如此粗暴地划分吗?恋爱被分类成高效与低效,婚姻划分成有用与无用, 她又不得不承认,虽然江河的说法显得没有人情味,但事实结局就是这样。 年少时意气之争就能分手,纵然内心带着爱恋与不舍,但总觉山长水阔,哪里不缺下一个?年轻人的伤心是真挚而短暂的。 离开他很久之后,有过其他拥抱,但从不敌他怀中的温度。 年纪渐长,“非你不可”这句话都觉羞耻而难以说出口时,心中却是有了丈量与珍惜,不再会轻易说分开。 但她无法接受现在两人的相处状态,她很不满意这样的模式。 “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江意知道何堂很吃她撒娇这一套。 “那是你觉得,不是我觉得。”何堂耸肩,当一个女人说我觉得你不喜欢我时,她不是要分手,而是要他割地赔款。 而他,此时,甘愿被坐在他腿上的她清算。 “圣诞节我就很想要你陪啊,虽然我说了晚上跟朋友吃饭,但你可以跟我约午夜场啊,你一个平时工作到凌晨一两点的人,难道都做不到安排个date吗?” 江意跟他算着帐,何堂在她的目光下,不敢发一言,“我知道你忙,但我俩的相处模式不应该这样。” 她看着何堂,“如果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我们也许真的没法走下去。” 年轻时候谈恋爱,是极其挑剔而高傲的。 不屑解释,你不应该让我解释,你应该明白我在想什么,你应该察觉后主动来安抚我的小情绪。对方要稍微接不住暗示,动辄便失望嚷着要分手。 可江意不是十九岁的她了,接近叁十的人再玩这样的游戏,是幼稚,而不是俏皮可爱。 但谈恋爱,又哪里是商场谈判,她哪里能冷静如斯?哪里能温和大方到让他觉得她真不需要他哄?她可不会惯着他。 何堂看着江意先是撒娇,让他飘飘然,而后却是一记闷棍,严肃地说,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好,两人就无法继续。这让他吓了一跳。 这个神情像极了他在谈判中的重申底线,如不能达成共识,那无法合作。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最后的通知。 何堂有些慌,他试探着问,“真的吗?” 多么白痴的问题,他懊恼。 他将她圈在怀里,“我道歉,我错了,我最近两个月,是没顾得上你。” 他不喜欢解释,但这也的确是他的错,他不想找理由说他太忙了,虽然事实就是他差点就忙得顾不上她了。 用一句诗描述他前两个月的工作心境就是: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他需要迅速组建一支有明确方向和战斗力的团队,他遭遇自我转型的阵痛,创业时他如孤狼,一个人强势带领队伍往前冲就好。但现在,他需要转变身份,他不能去当带兵之人,而需要做好一个甩手掌柜。 改变骨子里的强势与挣脱路径依赖,是艰难而迷茫的。 但这些不是借口,是他的潜意识中,认为江意总会爱他,会在原地等他,等他忙完他就会来陪她,他狂妄地认为两个人既然选择重新在一起,默认了在乎对方,便不会轻易分手。 他的致命缺点在于,他只注重自己的感受,会忽略别人的感受。 这有时是优点,能干扰绝大多数的噪音而只专注自己,然而在这里,是绝对的缺点。 他头埋在她脖颈中,带着恳求的意味,“能原谅我吗?” 他不想解释他最近的工作困境,他也许是大男子主义吧,不想让自己的女人看到自己的不行,不想向她展示脆弱。 “原谅你的忙吗?原谅你时不时太忙就完全忽视我吗?”江意任由他像哈巴狗一样趴在自己身上。 “原谅我的自私,我这个人,只注重自己的感受。” 这么多年,江意倒是第一次听到何堂跟她承认他的自私。 不,这也不算自私,只是太在乎自己的感受。 在高中时,他对任何班级、老师间八卦都无动于衷;对别人的分数、排名不感兴趣;就算是他被人造谣他利用物理课代表之便利偷看考卷时,他也表现得事不关己,他原话是,那人只要没胆子到他面前说,这件事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不需要浪费时间关心这件事。 他这人,甚少被别人的声音影响,只去做自己应该做和感兴趣的事。这样的性格放在工作事业上,是好事,决定好了做什么,基本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放在感情中,就很难搞。 这也是他们初恋时总是争吵不断的根本缘由,她认为他不在乎她,何堂觉得相比其他人,他已经足够对她好、在乎她的感受了,可她还觉得不够。 “我不觉得我能改变得了你。”江意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 ps:1.看到收藏数666,激动地接了个屏,太吉利啦! 2.最近po站好难上(是的,拖延的理由之一) 3.想着要不要换个墙内平台,因为不止一个给我私信说po站难上而不追了......哎,反正我也老了,搞不动黄了 4.你们有什么好建议吗? 5.周末快乐哦~ chapter47 “当然,我也不需要你给我承诺,也从来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江意推开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欺骗自己最后一杯能让睡眠质量更好。 “你什么意思?”何堂盯着她问,他何时受过她这样的冷言冷语? “我只是在安慰你,如果你想分手,你不必要有心理负担。”江意灌了一口,“我们复合时睡了就是睡了,是你情我愿,我毁掉婚约的后果也从来是我一个人承担,你不必要担责任。” 何堂将她手中的酒杯夺下,“你想多了,你为什么总是在想多?如果你有这种担忧,那我们结婚吧。” 江意听到何堂说结婚这个词,愣了神,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结婚。 她却是笑了笑,问他,“结婚前还要签婚前协议是吧。” 语气似是试探。 作为一个差点跟别人踏进婚姻大门的人,她虽没到领证办婚礼那一步,但也差不多体会了结过婚的人的心境。至今想起,是有后怕的。 何堂跟她说结婚,她没当真,现在她虽问出了这个问题,但她没有跟他谈判的资格,她太弱了,他的回答也不重要。 这种强弱与感情浓淡无关。 她坦然面对着自己的欲望,这个男人,她要,他的钱,她也要。 只不过现在问题是,在感情这件事上,她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她闹了这么一晚上,想要的很简单,就是让他做到她想要的。 结婚,她不敢。工作讲究风险规避,而在跟他结婚这件事上,她毫无风险抵抗能力。 她不是不信任他的忠诚,作为亲眼见证过父母婚姻的人,她不信任人性。 江河敢在刚结婚时那么在外面风流,后面那么收敛,纵然有他的良心发现、回头是岸,更是吴梅当时跟他一起创办了公司,她手里抓着财务。 他现在直接提结婚,倒是让她没想到。 何堂没有想到她的问题竟然是这个,气笑了,“你以为我是哪种人?” 她也后悔了她刚刚的脱口而出,她不应该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江意讨好着抱着何堂,软着声音抱怨着,“有你这样突然提结婚的吗?你说句结婚我就要嫁给你呀?” 何堂僵着脸不回她,江意故作委屈状,“我也很没有安全感好不好?你成天不理我,谁知道你在外面聚会多,见了多少美女,做点我不知道的事情。” “江意你别倒打一耙。”何堂看着真有点生气,直呼其名了。 他最近工作都快累死了,当一天工作量达到16个小时后,他工作完只想静静地躺着,哪里来的力气去搞点别的? 他很想跟她说,出轨也要计算个投入产出比吧,高风险,低收益,还要牵扯大量的时间精力,寻找刺激有很多种方式,他为什么非要去出个轨? 但他还是闭嘴吧。 “哪里倒打一耙,我男朋友这么帅,身材这么棒,这么聪明,还这么有钱,肯定大堆女人要扑你啊。”江意趴在他身上,手指戳着他的胸肌。 何堂嘴角微弯,似被她哄到了,可又收住,还是不说话。 “喂,你还生气啊。不是,这件事明明是你做错了,怎么最后还是要我哄着你啊。”江意说完就亲了他的下巴。 结果她才碰到他的下巴,就被他扯开,语气严肃,“我不喜欢你不信任我。” “信任不该有前提吗?”江意反问,“前提不应该是你给我安全感,你应该让我感受到你的爱吗?” “那我该怎么做?”何堂刚想说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吗?话到嘴边,变成了他该怎么办。 江意前段日子听了个podcast,主播说,对待男人,就要像对待黄金猎犬,怎么训练黄金猎犬的,就怎么训练男人。 她听时还不以为意,情侣间能好好沟通,为什么要去训练别人呢? 现在她才觉得是至理名言,跟一条黄金猎犬有什么好沟通的,直接下达指令就行了。 “我不管你有多忙,只要你在港,一周一次date,你安排,不要在家。你出差,跟我汇报行程,作为下属,我不该问,但我作为你女朋友,我想知道。这两点要求,你也可以这么要求我。” 何堂点了点头,“行。” 江意知道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情,他都能做到。 “还有吗?” “我希望你遇到难处能和我沟通,我虽然不一定能帮你解决,但我想做你的倾听者。” 江意能看出来他这段时间状态不好,也许他俩太像了,太要强了,遇到了难处,不喜欢向人诉说。即使是亲如伴侣,也不想说,只想报喜不报忧。 只会自己吞下烦恼,折腾自己,历经各种困难解决了事情后,淡淡地说一句,成了。 “这点我会很难做到,但我尽量。”何堂面对她,从来是实话实说。 忽然,何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不,不是抱,是禁锢,好紧好紧。 高中,他被人在背后造谣偷看考卷他自己都不在乎,那种废物他都懒得浪费自己时间搭理,她却跑去骂人家,还摆出大姐大的气势威胁人家说要找人揍他。 年少时,是她追的他。他一开始,的确对她没什么感觉,虽然她长得很漂亮。 他觉得他俩性格差太多了,他低调,她高调;他常常懒得说话,她废话太多。而他,不喜欢话多的人。 这么些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全是一个人面对。 她还是那么傻,他纵然已经这么强大,她方才亮闪闪的眼望着他,说希望他遇到难处跟她沟通,她竟然还想着保护他。 她傻不傻,还是那么爱“多管闲事”,她可以问他要更多东西,只要开口,他一定会给,她却是摆出了给予的姿态。 一开始,何堂觉得江意不会是他喜欢的类型。 可是,这样的江意,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只是再一次低估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何堂知道,江意一定是个聪明人,她没那么傻。 如果她这是做戏,那他也心甘情愿。 ps:首-发:gb84. (ωoо1⒏ υip) chapter48 晚上江意在加班的时候,收到了吴宁的讯息,说她很感激江意为她请了心理医生,她好了很多了,律师也将这件事解决地差不多了,她想请江意吃个饭。 信息发的很正式,看得出来是思前想后、组织了一番语言的。 江意原本想拒绝,她帮吴宁不是为了她的感谢。但小姑娘一个人在香港,又遇到了这种事,到底是她表妹,应该帮衬的。 但依她对吴宁的了解,估计还有求于她。 江意答应之后,吴宁就约了她第二天的晚饭,看来她很急,请人吃饭都不知道要让客人主动定时间。 第二天江意下班,将电脑塞在了包里,加班是日常,工作日没一天工作时长低于十小时。 说起包,前两天Daisy主动带她去见客户,客户几个富太太,这是Daisy主动带江意结识人脉,这让她受宠若惊,因为Daisy可以不必要这么做。 平日江意上班背的最多的是el的CF中号,黑色小羊皮,百搭。去见客户前,她想着背个el会不会显得太高调,虽然这个行业在外人看来纸醉金迷,但高薪永远是金字塔那类人的,普通人赚钱哪有不苦逼的。 于是她换了个Coach背,去了后发现,虽然也有个人背了KELLY,但最有钱的那一个李太太,背的是MK。 也是这个李太太,为人温和,却干练而目光锐利,不经意地聊着天,对江意的专业性提问却又是一个又一个,让江意紧张地出了身冷汗,这是对她的考验。 事后Daisy跟江意说,李太太很厉害,前年丈夫走了,她一手将集团支撑了起来。 这让江意大受触动,财富到达一定量级后,没人在乎你背什么包。再到oldmoney群体,包都不需要自己亲自拿。 想融入那个群体,绝不是全套Hermes就能进的。 江意来到香港后,在这个离热钱最近的地方,最深切的感受之一是,不同阶层的挣钱难度天差地别。 普通人,打一天工,挣一份钱,出卖的是体力和智力挣钱。 商人,占据物质生产资料,个人能力有,运势在,虽也辛苦,但回报完全值得。 再往上,挣钱速度可与印钞机比肩。这类人出入于各种高级人脉圈,甚至还是各类座谈会上的座上宾,贵不可言。 这个道理从前未必不懂,这是没这么深刻理解。 昨晚何堂又来找她,频率高的让江意有点吃惊,他之前还吐槽她家太小了,的确,他来了后,地方有点不够。但她姨妈来了,他们什么都做不成,大半夜的各自加完班后躺床上纯聊天。 她跟他说她的这个感悟,他脚翘在她腿上,跟个大爷似的,骂她傻子。 她手伸下去拧他的大腿,让他的脚离开,重死了。 他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跟她科普了历史,两千年出头的时候,香港地产商在大陆拿地,拿地分商业用地和住宅用地,商业用地快速开发,最早的高档CBD和五星级酒店,都是他们开发的。但是住宅用地他们囤着不动,就是不开发,谁开发谁傻逼。 江意听到何堂的粗口闷笑,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是温文尔雅的斯文人。 何堂没听到她的笑,接着说,那一辈的香港地产商太知道大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经济的飞速增长,他们有过香港经验,那时的房价只是地板,接下来,房价是会高到当时的大陆人都无法想象的。所以,只要刀不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都不会选择那时开发住宅用地。 江意皱着眉说,赚钱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降维出击,囤地十几年,一转手就是几十倍的收益,堪比印钞机。 何堂手搭在她胸上,说是啊,就像你现在穿越回九十年代,你就算是个蠢货,你也能发达。 江意转身压在他身上,你说谁蠢呢。 某只猪,他说。 她却没跟他计较,低下头亲他,手还往他的小腹下某部位伸去。 何堂抓住了她的手,闷哼着说你来月经就别招惹我成不?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胸上那点还在蹭着他,问他我用手帮你。 想不到他拒绝了,将她抱在怀里,给她揉肚子,说不用了。 江意这人逆反心重,他拒绝她,她就越想调戏他。 她的手深入他内裤内,边给他撸着,边作天真状问为什么会这么硬? 何堂呼吸变重,不回她的话,另一只手将她的胸抓在手中蹂躏,缓解着想射的冲动。 她叹息了一声,行吧,你没兴致就算了。作势手要拿出来。 何堂箍着她,威胁说,你敢。 江意头朝上亲了亲他的喉结,我有什么不敢的?那你求我。 他喘着气,难耐地说,求你。 明明上一秒还在凶狠地威胁她,下一秒就能软下姿态求她。只因为那只手,不停地玩弄着他的阴茎,让他搏动颤抖着,她还故意在他耳旁发出娇喘声,模仿着欢爱时的呻吟,还在低声说,快射时告诉我哦,让他只能滚烫硬挺着蹭着她的手,求她不要停下。 她太招人了,太不知分寸了,只能让他随着快感一跃而下。 江意还勾着他,提无理要求:你叫给我听。 何堂低喘着教训她:你适可而止。 江意非要这个时候跟他讲道理,诶,是我在帮你撸诶,我提点要求过分吗? 这时何堂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下震得快感袭来,低头寻住了她的唇,让她彻底闭嘴。 过了很久,他终于射了,餍足地瘫在床上,看着江意撅着屁股在床头柜上找纸巾擦手。 他还记着她方才对他的为难,伸手打了她的屁股泄愤,恶狠狠地说了句,等你结束了我弄死你。 江意想不到他这么记仇,喂,这样我也难受好吗? 作为个成年女性,忙到短暂失去性欲,性欲又回来时,想是跟他冷战吵架,和好完又遇上大姨妈,还得帮他撸。 何堂平时话少,严肃时候多,有次听到一个刚进公司的小朋友说boss穿西装时真像黑社会啊,可惜难得看到boss。 这样的对比,显得他刚刚在床上喘着求她可真他妈性感,平日帅气不动声色的一张脸,在最敏感的部位被人掌握后,他只能投降,露出无奈而渴望的欲求之色。同时,脆弱、茫然的无助样让人心生怜爱。 也许爱产生在心疼他的那一瞬。 爱是崇拜他,怜爱他,想上他。 何堂不知发呆的江意在想什么,只是冷笑一声,忍着。 ps:首-发:[海棠搜书].de (ωoо1⒏ υip) chapter49 当江意到达餐厅时,吴宁已在等待。 距离上一次见吴宁,她已经瘦了一圈,今晚她还化了妆,十分精致动人。 相比吴宁,江意一身疲惫,还很饿,妆早脱落了,出发前只补了个口红。 跟吴宁打完招呼,江意就问,“你点餐了吗?” “没有,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来等你点呢。”吴宁乖巧地说。 江意想跟她说,你请人吃饭,不应该提前了解人的喜好和雷点,提前点好餐吗?而不是让客人去做选择,是不是还要让客人考虑你的消费水准来点恰到好处的菜? 算了,她没必要多这个嘴。她一饿,脾气就很不耐烦。 江意喝了口水充饥,“我没什么忌口的,你点吧。” 吴宁点餐时,江意拿出手机回复信息,她也不知道跟这个表妹聊什么,她不擅长安慰人,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提那件事撕人伤口。 “表姐,这件事我很感谢你,为我操心这么多。”吴宁一脸真诚地看着江意。 江意将手机放到一旁,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 “你都没问我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你是已经知道了吗?” 吴宁却没有让江意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肯定觉得我很怂吧。可我爸妈也没办法,在这里我们势单力薄,要是打官司闹得满城风雨,他们觉得我这辈子都要毁了。” 餐前面包先上了,江意拿了一块,落肚时才觉得脑子开始重新旋转了。 “我不觉得你怂,别人怎么想也跟你无关。”江意心累,她几乎不考虑别人的想法,同时,她也几乎不关心跟自己无关的事,她更没心情现在去反复劝她不要在乎别人的意见,所以她说话很直白。 不过江意还是补了一句,“我们要往前看,而不是时不时将伤口撕扯了给自己和别人看,自怜没必要,给别人看,别人不笑你就不错了。” 她随即转移了话题,“最近学业还跟得上吗?” “还行,就是......” “什么?”江意正在吃蘸酱的薯条。 “错过了申请寒假实习。”吴宁嗫嚅着开口,“表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你是什么专业的?” “商科金融学方向的。” 江意吃完手中的那根薯条,“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能帮我内推份实习吗?”吴宁看着她表姐,她觉得江意可以帮她搞定份实习。 江意打太极,“你不都错过了申请期了吗?我们公司的人事招聘我也不太懂,但我可以帮你问问,如果还招intern,我可以帮你内推。但今年招满了,我也没办法。” 吴宁理所当然地问,“你没有权力帮我直接安排进去吗?” “咳咳咳.....”江意正在喝水,听到她这句话,意外呛到了。 “吴宁,你高看我了。”江意调整好呼吸,“我也只是个打工人,我哪里来的权力直接招你进去?” 吴宁看着一脸无辜的江意,她鼓起勇气,“你只是个打工人吗?你公司老板,跟你什么关系?” 江意没想到吴宁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彻底没了吃饭的欲望,放下叉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什么?”吴宁万万没想到江意是这个反应,无动于衷。 轻音乐流动在餐厅里,这桌,却是死一般的安静。 江意看着吴宁,也没说话,就这个动作,活生生就把一个未踏入社会的小姑娘给震住了。 最终,吴宁带着哭腔地说,“你是我表姐,这点忙你都不肯帮我吗?” 江意冷着脸说,“吴宁,别人对你的尊重,要靠自己去挣。” “你投了多少份简历了?真的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了吗?你不还是不满意,想要个闪亮名头的实习公司、让你以后简历更漂亮吗?我不反感你让我帮你,我甚至欣赏有野心欲望、能辨别并利用手头所有资源的女性,你但凡跟我讲点你做过的项目,说点专业沾边的东西,我都不会不给你机会。”江意最近正在招助理,她的附加要求是女性。 吴宁眼中燃起了希望,可江意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江意神情淡漠地说,“可你,万万不该来威胁我。如果想靠关系有份好工作,不如回家考个编制,靠你父母,还能罩你几年。在香港,就算给了你机会,也仅是个敲门砖,能不能抓住,都是凭个人本事。” “表姐,我没有威胁你,就下意识觉得既然你老板是你男朋友,那你肯定可以帮我的。”吴宁赶忙道歉,“我知道自己错了,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江意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帮,是我帮不了,我在公司的权限没那么大。” 她昨天扫了眼助理岗筛选过的简历,每一份都要比吴宁的简历优秀,首先江意没必要为了这丁点的亲戚关系而硬要招个专业能力可能不太行的吴宁,其次,就凭吴宁刚刚那句话,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出了这个餐厅,江意以后都不会多跟她说一句话。 吴宁褪去了刚刚的歉意,问了句,“你不关心我怎么认识何堂的吗?” “不关心,不过呢,既然你说你认识他,你大可直接找他求一个实习岗,这样不是效率更高吗?”江意毫不在意的样子。 “如果我说,那一晚的宴会上,他在呢?如果我说,那一夜他也美女在怀呢?”这次是吴宁笑着说。 江意叹了口气,“吴宁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能跟我吃这顿饭,我完全是看我妈的面子。你家能把你送到香港读书,过得是谁家的日子?你爸在公司收的那点贿赂,是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这个油水赚。人呢,要知道是谁在给他好处,知道了,就要学会好好说话。即使做不到你爸妈那样恭敬地跟我讲话,也要讲点礼貌。” 吴宁看着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无比傲慢刺耳的江意,也许这就是她内心嫉妒而讨厌这个表姐的原因。 “所以呢,不问我那一夜何堂是否喝多了,跟美女共度春宵了呢?我觉得你真可怜,跟着一个男人来了香港,却抓不住这个男人,你连问都不敢问。” 在跟客户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谈判会上,江意学会的是,不让人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情绪,如果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反对、愤怒、恐惧,那一定是表演,而非真实。 “你觉得你和他,我会信谁?就算要做多方信息交叉认证,我也犯不着用你的片面之词——高度失真的信息源作为参考。” 江意站起身撂下最后一句,“说话做事总要有利可图,跟个没头苍蝇一样损人不利己,不觉得自己蠢得像个笑话吗?” ps:不好意思地打个招呼,最近在尝试写一个新文,《快雪时晴》,放在了晋江,笔名还是码代码的gigi。请大家多多支持我这个菜鸟新人吧! 虽然写作上是个菜鸟,坑品还不好,我真的不喜欢说等完结了看的,收藏和评论的数量是能给我很大动力去坚持的,没有回馈的努力总不免让人失望。当然,这些数量的不够是我的问题。 就这样吧,能走到哪是哪。 chapter50 江意出了餐厅还很生气,虽然她刚刚未在吴宁面前表现出来,她是脑子进水,来吃这一顿饭,给自己找罪受是不?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吴宁这么跟她说话,都不会有一丝好处,更别说得到任何利益,她搞不懂吴宁的脑回路。 算了,毕竟这个世界傻子多。 她忍住想打电话给她妈的冲动,她没资格和能力让吴宁她爸直接从她家公司滚蛋,她江意算个屁。 走到门口,江意纠结打的还是让何堂来接她时,又遇到了陈湛。 “嘿!”他招呼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江意,除了第一次见面外,他还发信息约她吃过一次饭,被她用工作太忙的理由拒绝了。 她好像此时看上去情绪不太好的样子,但她还是微笑着跟他sayhi,“这么巧呀?” 陈湛惊喜,“你怎么也在这,吃过饭了吗?” 刚刚那一顿江意没吃几口就胃口全无,“吃过了,你呢?来吃饭啊?” 既然你去吃饭,那我们打完招呼就赶紧各走各的吧。 “要不要去喝一杯?”陈湛觉得自己疯了,好像遇上她,他就很想跟她说会话,她今天穿了黑白条纹毛衣,配着短裙和长靴,太可爱了吧! 江意看了眼表,“这么晚了......” 陈湛做出夸张的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这个拒绝的理由也太假了吧?” 江意被他逗笑,“我能说我戒酒了吗?” “来嘛,你要连着拒绝我两次吗?”陈湛俏皮地眨了眨眼。 江意想,何堂酒局那么多,他是否有必要时,也不拒绝美女在怀?怀疑的种子已种下,作过闹过、促膝长谈过、想要好好解决问题过,但今晚吴宁的一句话,只证明了一件事:江意不百分百信任何堂了,虽然江意知道她说的极大可能是假话。 也许她需要冷静下,“好啊。” 进入酒吧,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漫天的蝴蝶悬挂在屋顶,在闪烁灯光下如精灵一般灵动,蜡烛在悬挂于半空的烛台上缓慢燃烧着,成千上万件的铁制用具在暖黄的灯光下营造者一股中世纪的邪教色彩,耳边传来的却是散拍慢摇的爵士乐,坐下来桌上是一个个可爱的小铁精灵,一些在欢快地舞蹈,有些懒洋洋地躺着,还有展翅看向前方的,脸上形态做得逼真极了。 江意坐下时,就觉得来得值了,她在香港朋友不多,加上工作忙,她根本没有来过这样古灵精怪的酒吧,整个人在这个环境下,都放松了下来。 陆湛看她拿着手机认真地给小精灵拍照,他拿起了手机,拍了她正在拍照的样子,江意正在调整光线,并未发觉。 江意站在看那只站立在书上做思考状的小精灵,可爱极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它们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不知它在想什么呢? “很喜欢这只小精灵吗?”陆湛问。 江意点了点头,手上拍照的动作没停。 “我觉得它很像你诶。” 江意抬头,惊喜,“真的吗?哪里像?” “严肃。”陆湛吐出了这两个字,江意工作的时候就很严肃,无法轻松下来,一句玩笑都不会与人开。就算是私人时间,她上次和他吃饭,都带着防备,调侃与玩笑全在分寸之间。 江意难以置信,也许是空气中都带着酒精味道的环境让她精神没那么紧绷,“喂,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好吧。” “有吗?”他挑眉。 这时鸡尾酒上了,“试试看,这是他们家特色。” 江意举起杯喝了一小口,清凉的刺激感在舌尖绽放,带着一股独特的似烧焦的铁味,却是很好喝,她又喝了一口。 “怎么样?”陆湛看她满意的表情,果然带她来对地方了。 “很好喝,谢谢你带我来。”江意眯了眯眼,果然酒精是个好东西,让人快乐,但她今晚最多喝两杯。 “这么客气干嘛。”陆湛也喝了口酒,“你跨年什么安排?” “不知道诶。”还有两天就元旦了,“你呢。” “我估计去新加坡,我外婆今年在新加坡的小姨家,干脆我们就跑新加坡过年了。” 江意点了点头,“挺好的,跟一家人聚一聚。” “你要不要也去新加坡度个假?”陆湛说完觉得自己又疯了,明明恋爱经验丰富,但在她面前,她总是处变不惊,他却失去理智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 “这......不了吧,我去过新加坡,和闺蜜去逛街是挺舒服的。”出了酒店就是大商场,相互连通着,简直是消费的天堂。 陆湛自知失言,换了话题,“你喜欢爵士乐吗?” “还行吧,了解不多。不过印象中小时候看美国早期黑帮电影时,每次黑老大们聚会在酒吧,bgm都是爵士乐。”江意看着吧台驻唱边弹吉他边闭着眼唱歌,她虽然不懂音乐,是个门外汉,但音乐的力量也许就在于一瞬的共鸣吧,“有时候听着爵士,脑中浮现的是那一代黑人的变迁史。” 陆湛想不到她还挺懂,俩人从爵士又聊到了美国黑人的种族问题,再引申到了此时的那位黑人总统,这位绣花枕头拿着黑人的票仓,喊着反种族歧视,在承认犯种族歧视运动在政治上具有绝对的正义和非法的意义的条件下,这位绣花枕头是否有嫌疑为了政治选票,进一步将黑人“保护”起来,让他们再无。毕竟初到美国的每个族裔都受到过种族歧视,东方人遭受到的歧视是最严重的,但他们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在歧视中获得了非凡的成就。【1】 他俩的观点倒挺一致,此时又上了第二杯酒,“我只喝两杯。”江意强调。 “放心,我又不灌你酒。”陆湛看了她一眼,她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扫了一眼也没打开。 “今天遇见你时,你似乎不开心?”他试探着问。 一杯酒落肚,跟他聊得挺开心,江意也没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嗯,不过现在好多了,很感谢你。” 陆湛做出无奈的表情,“你能总别谢谢吗?搞得我很怕你,你有时太认真了,不苟言笑。” 江意不以为然,“没事要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江意都不知道,她跟何堂越来越像,不做没用的事,不说无意义的话,高强度的工作下,让她越来越严肃,甚至对人都显得冷血,没什么感情可言。解决问题时,将所有情绪放到一边,将内心的声音压下,一切都是目标导向。这样的确能让人头脑清晰,做事冷静而成功率高。 “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倾诉。”他真诚地说。 江意看着他,说了句,“我没有不开心,我的任何不开心都能在24小时内解决。” “你不喜欢跟人倾诉吗?” “不喜欢,那是软弱的表现。” “啧,可真无情。”他说,“有不开心应该说出来。” 江意反问,“那你呢,你不开心会怎样,我觉得你肯定不是跟人诉衷情的性格。” 他生硬地吐出“诉衷情”这叁个字,问是什么意思。 江意说就抱怨呗。 陆湛想了想,“不会抱怨吧,顶多一个人喝点闷酒。” 江意耸耸肩,“那不就行了,为什么女人就应该找人倾诉抱怨呢?自己解决情绪不是很好吗?” 哇,真cool,陆湛内心赞叹着,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又这么酷! 她的手机又响了,她瞧了眼,却是按掉了,她难道有男朋友吗?陆湛觉得她像个刺猬,内心柔软的可爱,可外表却表现得不易接近,也许他应该慢慢接近她。 江意拿起衣服,“时间不早了,走吧,明天还得上班。” 她刚想说感谢他今天这顿酒,但又显得她太客气,说了句,“下次我请你喝酒。” chapter51 “我送你回去?”陈湛走在江意后边。 “不用,我打的回家。”江意拒绝了。 “好吧,你路上小心。”陈湛纠结着没有说你到家告诉我一声。 江意上了的士,低头看手机,刚刚是何堂的电话,她拨回。 响了两声,他接了,“喂。” “是我,你刚刚打电话什么事?” “你不在家?”何堂听到了电话那头的鸣笛声,“你在哪?” “我在回家路上。”江意没有说她去哪。 “哦。”何堂正坐在书房里,他不喜欢灯火通明,只开了一盏台灯,面前是笔记本,美股已开盘一小时。 江意“哦”了一声。 两人俱是一阵沉默。 “没事我就挂了。” “我去找你?” 想不到两人又是同时说。 这次江意主动先说,“不用了,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何堂却没挂,“后天晚上呢?一起跨年吗?” 江意看向窗外,过了圣诞,又快圣诞,街上的节日气氛依旧浓重。 何堂等的不耐,“你应该没别的事吧?” “好啊,一起过啊。”她回。 酒店房间内,灯光全开,床上却不见人影,再往里走,女人被男人压在窗前,眼前就是维港夜景,深色的海夜被流光溢彩照亮,站在次落地窗前观景,实在是一大享受。但她却闭着眼,脸上表情似欢愉,又似痛苦,只有从呻吟的喘息中感知她的愉悦。 男人在她背后抽动着,手绕到她胸前拧着她的乳头,女人受不住,微抬臀迎着他,求着他别弄她胸。 男人在她的温言软语下终于放开,却下一个动作却是将她上半身挤压在窗上,胸密实地贴到冰凉的玻璃上,胸前的冷,身后的热,让女人冰火两重天,睁开眼,看着窗上的倒影,男人埋在她脖颈上,臀部快速耸动着进入她的身体,又离开。 在维港的绝美夜景中,两人沉沦的肉体融入夜色,身体交缠的快感是真,明明隔音很好,可看着窗外维港的海水波动,海浪拍打声似乎在她耳边环绕,当快感几乎将她溺毙时,她内心的空洞也是真。 当她猝不及防被他的一记深插而汹涌地高潮时,他睁眼看向窗镜中的她,两人眼神在倒影中交汇,俱是深不见底的混沌。 何堂兴致很好,他太久没碰江意,当她在窗前瘫软着支撑不住时,他将她抱到床上。 回到柔软的床上,床头灯刺眼,江意用胳膊挡住眼睛,她此时心跳很快。 何堂却没有放过她,看着正高潮完翕张着流着黏稠透明液体的穴,眼神中露出浓重的占有欲,他极为放肆地将她的双腿抬起折着,再次进入她。 床很软,他很硬,顶的她很深,他却要将她蒙住眼的手拿开,咬着她的脸颊,“为什么不看我?” 何堂安排的约会,一顿烛光晚餐,吃完逛了会就来了酒店,他有心,连房间好像都是当年他们第一次来香港的那间。 坐在窗前,两人喝着香槟,江意却不想和他聊天,她站起了身,看着他,问他,要不要就在这做? 他未回答,江意慢慢脱去了裙子,她今天难得穿条粉色连衣裙,落在脚边,他还是未动,虽然她这样很性感,但他还是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江意走到他面前,弯腰解他皮带,何堂抓住她的手,“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明明刚刚吃饭时她兴致不高,还以为她工作太累了胃口不好。 江意天真地向他眨眨眼,“你不喜欢吗?” 她绕开他的手,伸入握住了他的敏感处,她今天的内衣很性感,黑色镂空蕾丝内衣,白净的乳沟被挤压在中间,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她脸上是如此纯真的表情,手下动作如此淫靡,胸前微晃动的胸勾引着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的小兄弟就这么被她握着,他却这么看着她,说了这句话。 “你在做爱前都能这么冷静吗?”江意反问。 他反手就将她提到了窗前,撕开了她的内裤,进入了她。 太久没有感受他的灼热,男女之间,性不啻盐之于人体。合适的一对人,不论心理距离有多远,身体都是合拍的。 知道彼此的敏感点,知道对方的性爱习惯,只要有一丝爱,都愿意互相取悦,往共赴高潮的路上有着不言而美的默契。 从小看言情,江意看着作者们总是不厌其烦地说,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爱玲女士都要说一句,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 这是女人的天生弱点吗?想要爱、渴望被理解、想要被偏爱、更忍不住想自己在他心中的排位。 但此时身体被不断的快感冲击,江意揪着身下的被子,却没躲开,反而将腿勾在了他的腰上让他进入的更深,顶弄着她的敏感点,让她一阵颤栗。 极致的欢愉,当高潮再一次来临,她喷了出来,浑身颤抖着,他抱着她,安抚着边高潮,边微微哭泣的她。 江意头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从心头冒出:其实不爱也没关系,女人也可以将爱从性中割离。 叁轮做完,江意彻底没了力气,洗完澡他笨拙地帮她吹着头发,她躺在他腿上,闭了眼,仿佛睡了。 等他自己吹完头发上床时,她翻了个身,背朝向他。 “你还没睡?”何堂惊讶,还以为她早已睡了。 江意在黑暗中嗯了声。 何堂翻身在身后抱着她,主动问,“要不要聊天?” 江意一向很喜欢跟他睡前聊天,他也很喜欢这样。世间纷纷扰扰,太忙太燥,洗干净了身子,褪去一张面对俗世的皮,将自己放倒在床上,只剩下一颗真心。她总是有很多话跟他说,一向话少的他面对她,也很话痨。 何堂不喜欢在通讯工具上聊闲天,他觉得如果是一段关系要巩固,他更喜欢面对面聊天,或者干脆电话。所以只要他们睡在一起,睡前也许不做爱,但一定会聊天。 “我有点累了,睡吧。”江意闭着眼说。 何堂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了,工作有什么烦心的吗?要不要跟我说说?” 见她还不回答,他似诱哄地问,“我们不是和好了吗?还在生我气吗?”手摸着她的腰线揉捏着。 “没有,你别多想,我只是困了。” chapter52 元旦后至春节前那段时间,工作又陷入了异常繁忙,何堂也开始了出差,与往常不同,他每次出发前,都会告诉她他要去哪。 江意觉得无所谓了,虽然这是她之前对他提的要求。 一段关系中,妄想去做立规矩的人,注定是劳心者。 那天晚上她想通了,如果这段关系,她很想维系好,她很想跟他有更深层次的亲密关系,她要他变成她想要的样子,那一定会很累。 会怀疑、会猜测、会暗自比较、会患得患失,她觉得她要及时刹住车。 她不要成为这段关系的主导者,她不要想去主宰他。 她却也没放手,也没分手,就这么处着呗。她有性需求,他也能满足她,两人床上很合拍。聊天重点现在更多偏向工作,能在业内做到如此地位的人,自是不凡,他既然能给她提点,让她成长更快,她为什么要拒绝? 她没那么清高,她也没那么单纯到不考虑任何切身利益。 在这种性与爱分裂的复杂情绪中,她看到了两个自己在挣扎。一个占有欲极强、想要获得他所有的爱成为他心中第一,另一个清醒自知爱让人痴缠、让人失去理智,只有做付出更少的人,才能做到来去自如。 春节前江意在公司收到了一个快递,看盒子不像是文件,她打开来,那一瞬很惊喜,是那天在酒吧里她很喜欢的铁制小精灵。 她将小精灵摆在了办公桌上,打开p找陈湛,问他是你送的吗? 陈湛很快就回了,“是的,喜欢吗?” “我很喜欢,谢谢你。” 此时Daisy来找她,看到了江意脚边的包裹盒子,往她桌上瞥了眼,“哇,小精灵。” 看来都是那间酒吧常客,江意笑着回,“可爱吧?” “我也好想要,可是那家酒吧不卖诶,你这是怎么买的?”Daisy好奇。 “啊?”江意不知道是非卖品,不知道陈湛什么渠道买的,“朋友送的,我也不知道诶。” 江意看她这么想要的样子,说完又补了句,“我可以帮你问问。” “好呀,谢谢啦。对了,下周末有个行业分享会,晚上估计有party,我这还有个名额,你有空吗?要和我一起去吗?我们boss也去。”Daisy说。 “好呀。”江意觉得其实这个机会,按她的level来说,不应该给她。但Daisy最后又提了句何堂,都是人精,估计是在暗示江意知道了她和何堂的关系。这是在给她做人情,她当然笑着接纳。 是周日的会议,下午两点开始,主办方包了半岛酒店的一整层。 江意坐在中间的位置,带了笔记本,无聊地在翻演讲名单,当翻到倒数第二页时,她停住了。 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可这名字普通而常见,江意却生出了一种奇妙的预感,是她,杨媛。 江意拿起手机,去搜了杨媛简历,跟她同一所大学母校,硕士毕业于KCL,转了商科,毕业后在伦敦实习了半年,后在北京一家老牌金融机构工作,一年前跳到了上海的一家房地产公司,这家地产公司创始人宋永康业内很有名,出身五道口,国际金融专业,深谙资本运作,前几年在地产业务发展不顺时,宋永康退出并转战互联网金融。 杨媛在该集团旗下的金融服务公司任董事长助理,江意又去查了这家公司,年中更换了法定代表人,杨媛是现在的法定代表人。 这个经历,任是江意看了也赞叹不已,非常优秀,努力、运气和时机,近乎是全占了。 人陆陆续续来了,发言人们坐在前两排,也逐渐到场了,在前面见面寒暄着。 江意看到了一个背影,身形纤瘦,穿了一套宝蓝色西装,正在跟人打招呼,果然是她,杨媛。 “谈到互联网金融,互联网本身只是路径,要利用技术去提高平台的效率和服务质量,但技术不是最终目的,本质还是在金融,金融本质还是在控制风险最后我的看法是,第一,我们要有硬本领,要能赚到钱;第二,控制风险,保障投资人的合法利益;第叁,在行业协会的监测下,要配合监管。让互联网金融扎根支持实体经济的发展。” 杨媛坐在分享台前的沙发上,拿着话筒,慢条斯理、字字清晰地阐述着观点,下台时一阵掌声。 何堂迟到了,本是在前面演讲的他,飞机晚点,跟主办方联系了排在后面,他下了飞机就赶过来。 这个场合,一向着装以轻便为主的他也一身黑色西装,倒是刚巧,倒数第二个,毕竟最后一位压轴的,他不够资历。 何堂一向低调,若非必要,很少抛头露面,也难请得动他。 江意撑着头看他,啧,人模狗样的风度翩翩。 “当一个经济达到当下发达经济体的人均GDP水平后,经济模式就会转向服务业于高科技,并为主题。同时,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都会相对衰竭,香港也要面临这个趋势,甚至到了一个关口,面临着存量博弈。那么,资本面临着的一大问题是:流向何处?虽然资本流动是全球化的,资本的本性要逐利增值要发展,但我们实际的去处有限说来道去,其实也就只有两处,大陆和美国” 何堂的嗓音带着嘶哑,鼻音很重,估计是感冒了。 最后结束时,Daisy跟江意说别走,一会带她见几个人认识一下,江意兴致缺缺地在角落端着被香槟发呆。 如同政治协议的达成并非在会议厅里,而是在门廊外一样,生意也一样,大量事情的达成,需要在非工作时间建立一段关系,在此关系基础上搞定。 何堂会后被一堆人围着应酬,他刚刚灌了两杯咖啡,上呼吸道感染,吃了药后昏昏欲睡,但场合重要,只能硬提神。 待他终得空闲时,杨媛迎了上去,“老同学,好久不见呀。” 何堂惊讶,“好久不见。” “看着与会名单有你,我特地从上海飞来香港参加这个会,你刚刚那场分享非常棒!”杨媛看着何堂,她脑海里的他,青葱岁月里的少年彻底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原地站着的成熟男人的模样。 叁十未到,英俊帅气,极可观的财富量,曾经是创投圈的一个奇迹,但在最鼎盛之时急流勇退,想不到现在来了金融圈。 想来圈子里,他们读数学的这一批,也不少。毕竟这一条道只能容纳天才,能走上学术道路的太少,剩下的大多转型,理想也不是没有,但当然是哪里钱多就往哪里去。 “谢谢。”何堂嗓子很疼,今天说了太多话了,估计扁桃体还发炎了。 杨媛又跟他针对他的演讲内容,谈了些宏观问题后,问了他,“你最近怎么样?” 何堂想这是什么问题,这日子能怎么样,就一天天过呗,身体难受让他耐心极度缺乏,“还行,你呢?” “工作很忙,忙到毫无个人生活,有时想想这么拼是干什么,但看着一点成就,也觉得值得。”杨媛如实说着,何堂似乎总有种魅力,能让人跟他说点真话,也许这种生活状态他会理解她吧。 何堂也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人,明白杨媛的感受,他说了句,“Lifeistough,butweshouldtrytobehappy.” “那你呢?遇到让你happy的那个人了吗?”杨媛试探着问。 何堂想到江意,嘴角微弯,点了点头。 想不到他也是能说出lifeshouldbehappy的人。曾经的他,想要的太多,名利、事业、成功,哪一件都要比happy重要,无法慢下来,没有任何人与事可以阻挡他的野心,他都可以放弃。 开心、温暖、陪伴这些带着温度的词汇对他来说不重要,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女人如此真正长时间在一起过。 跟江意的复合,他只是听了自己的内心,他觉得他还喜欢她,那就在一起。她有未婚夫,sowhat? 道德?不好意思他没有。 杨媛掩住内心的失望,脸上表情微毫不乱,“她一定是个极为优秀的女人吧。”才能配得上他。 “你认识她。”何堂刚刚在台上时,还看到了江意,她低头在看手机,不知她现在在哪。 这么多年,杨媛认识的何堂的女朋友,就那一个,她无法置信,人事变了几轮都快沧海桑田后,他们为什么还能牵连在一起? ps:首-发:danmei.one (po1⒏ υip) chapter53 Daisy带江意见了很多人,她没想到还有杨媛。 “媛媛,好久不见。”Daisy跟杨媛打招呼。 “师姐!这么巧呀。”Daisy也是KCL毕业的,杨媛在伦敦找工作时,投简历找校友时认识的Daisy,那时Daisy还在英国工作。 Daisy介绍江意,“这是江意,我同事。” 江意微笑着,“hi,杨媛,好久不见。” 杨媛看着江意,手上拎的包还是MK,看着手里江意递上名片上的title,这么几年,看来她混的也不怎么样。 人就是这样,即使都在职场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仍不能忘年少时的那一抹阴影。 呵,那个时候的江意,多么倨傲啊。家里有钱,吃穿用度在同学中都属上乘,会打扮,读书也不费力,连男朋友,都是挑的最好的那一个。 现在呢?看着这菜鸟的职场经历,能看得出其空洞浅薄。 如果青春时代有过假想敌,有着想要赢过她的冲动,那十年后,当假想敌再次站在你面前,却发现,她早已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强大,你已她甩在了身后。 这样的江意,何堂怎么会看得上? Daisy惊讶,“你们认识呀?” 杨媛主动说,“我们是大学同学,都是东大的。” 江意手里抓着香槟,“杨总太厉害了,年轻有为,我都不好意思自称是你的老同学了。” 杨媛挑眉,她从没想到江意能这么低下身段奉承她,或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没有没有,你能在这么牛的公司,跟这么厉害的老板,才是厉害呢。” 杨媛一语双关。 江意似乎没听懂她的暗示,“咱加个联络方式,有空就聚一聚,杨总职场表现这么优秀,我得向你取取经。” Daisy内心诽谤,是大学同学了还没有联系方式?啧,boss也是东大的吧,这叁个人之前会不会有爱怨纠葛。 两人互加了wechat,杨媛似是哀怨地说,“知道这次分享会有你们老板在,我为了听他一场演讲,可是特地从上海飞过来,他面子可太大了。” Daisy没接话,这话她没法接,作为下属,不能在背后点评老板。不过,谁知道她这话说给谁听的? 江意也装作听不懂她的“特地”,“那得感谢他,今天我才能见到你这个老同学呀。” “Hi,Jack!”Daisy向远处的一个男人招手,她拍了拍江意,“我有个客户也在这,我过去打个招呼。” 留下江意和杨媛两人留在原地,一下子相对无言。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在香港遇到你。”半晌,杨媛感叹。 江意喝了口香槟,“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在前进路上,总是会遇到故人。” 遇到故人,丈量着自己距离出发,走了多远,有无被留在原地,或是走得太慢了些。 “何堂算是你的故人吗?” “算是吧。”江意不想跟她提到何堂。 “因为他,你才得到这份工作的吗?”这一个问题更加犀利,杨媛一针见血,她的天赋之一是迅速找到重点。 江意没有被这个问题刺痛到是假的,就算她工作努力、表现突出,但她的原罪似乎就是,是何堂给了她这个机会。 江意想说,难道你找工作不找校友套近乎吗?高考才仅靠分数说话,找工作时,除了专业能力,为什么不能力所能及地拥有身边所有的资源呢? 她就算一开始靠了何堂,那她的后期努力,要被抹杀吗?要被一句暧昧的“跟了这么厉害的老板”来暗示她在靠男人吃饭吗? 不过江意知道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需要杨媛了解,她也不在乎杨媛的误解。 江意只是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对啊,能靠男人为什么不靠男人呢?” 在杨媛面前,就别凹“独立女性”的架子了,指不定她在心里骂她bitch了。 面上友善得体的谈话已经是最大的尊重,大多数群体间都是内心真诚地互道傻逼。 杨媛被她的回答搞得哑然失笑,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靠男人也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那你可真是命好,我就没有这个命了,只能靠自己打拼到今天。”杨媛感叹了句。 她似乎陷入了感慨人生,“我原生家庭很穷,不能给我任何帮助,我考上东大时,才觉得,自己有了点希望去改变命运。” “那你的确做到了,你很厉害。”江意这句是真心的。 “说起来,何堂也是改变我命运的人之一吧,如果当初没有出国留学,本科毕业的我不会接到母司的offer,更不会有了现在做职业经理人的机会。” 江意皱眉,“如果你想说,是他资助你去留学,你们还有我不知的往事的话,那你就别说了,我不想听。”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 “你不知道吗?是他妈妈的基金会,资助家境贫困的大学生出国留学,他帮我争取了名额。”杨媛说的口干,喝了口苏打水。 “哦,他是挺善良的,大学同学,还是同班同学,关系这么好,帮个忙是应该的。”江意说完自己都想笑,从不知何堂如此热心肠、结善缘。 不过她也无权去问何堂这件事,这是他的过去,与她无关,她犯不着操心。 江意喝完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香槟,将酒杯放在旁边的桌台上,“对不起,我去个卫生间。” 每个人拿到的牌是不一样的,杨媛将自己的一手烂牌打好了。 上大学时,江意拉着何堂打德州扑克,她每次输了,就要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好,没抓到好牌,只是手气差脑子糊涂才打错了牌。 何堂当时就跟她说,你能不能承认就是自己输了。就算你拿了一手坏牌,你也能让对方觉得你有好牌,是高手就能打赢。就算是这一把输了,完全不影响你整场的最后结果,这个概率你不会算吗? 她当时不信,就觉得那一场自己实力够了,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不肯承认自己的不行。 这么几年过去了,当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太久,当看到了杨媛后,江意在想,自己似乎将一手好牌,打烂了。 人只要在江湖,表现的再如何云淡风轻,再如何靠命吃饭,这些外物都无法说服自己,都会在某个时刻有了比较之心。 不过她不是17岁的她,她现在能接受了现实,就是技不如人。 但她尚修炼不到家,心中还是有点沮丧。 在跟自己说接受现实、不要比较、走好自己的路之前,允许她先低落一会。 何堂在角落里“捡”到了江意,她撑着头喝酒发呆。 当一只手撑上自己的肩膀时,江意吓了一跳,一抬头,是何堂,“干嘛吓我?” 何堂捏了捏她的鼻子,“干嘛呢,一个人躲在角落。” 他一开口,嗓音更哑了,江意看着他一身黑色西装,暗红色的领带,难得见到这样的他。 她虽然知道他很厉害,但看着他在台上风度翩翩地发表一场演说,会后还有场与各方大佬的高质量对谈,这些都是平时极难请的人物,论资历都在何堂之上,但何堂却能跻身其中,甚至能谦和地反驳他们的观点。 在social时听着旁人对他的赞美,特地跑去找他打招呼,她才有切身感受,他在业内到底到达了何种高度。 似乎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似乎她好像跟不上他的步伐,似乎她不够厉害、配不上他。 “困了。”江意看了手表,才八点。 何堂“走,困了就带你回家。” “你这么早走可以吗?” “我头疼。” 下了车,回了家,何堂就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冲了热水澡,躺到了床上。 出差太多,每天住不同的酒店,睡眠稀缺,早晨醒来时都要在想个两秒,我现在在哪。 躺到了江意的床上,她的被窝里带着她的体香,床单被套颜色是她喜欢的小碎花,虽然他不喜欢,但此时在卧室里,显得足够温馨。 此刻,何堂有了冲动,想有一个家。 自成年后,他就一个人住,几乎未有过成家的想法,工作就是到处飞,忙起来把公司当家,安定对他来说是天方夜谭。 江意从医药箱里找了抗生素,倒了杯温水送到房间,“起来吃药。” 只开了盏暗暗的床头灯,让他酝酿睡眠,江意摸了下他的额头,不烫,没发烧。 何堂乖乖坐起来,将药一把吞下。 “你吃晚饭了吗?”江意顺嘴问了句。 “没有。”他躺了下去,背好痛,喉咙就更不必说了,呼吸时都感受到扁桃体的干带来的灼烧感,喝水也没法子缓解。 “喉咙痛,吃不下去。”他又解释了句。 第一次看到这么虚弱的何堂,刚刚在车上他就依赖着她躺在了她身上,说生病了要去她家,她哪里能忍心拒绝? “我去给你热个面包,很软的,你胃里得垫点东西。” 冰箱里有江意昨天买的软欧包,她放进烤箱加热,拿出来用刀切成小片,又倒了杯冰牛奶,也许能缓解喉咙痛。 她静悄悄走进卧室,要是他睡了就算了,结果她一来,他就睁开了眼,眼神跟着她走。 “吃点面包好不好?”看他这可怜样。 “你喂我。” 江意坐在床上,拿了片最小的塞进了他嘴里,看他嚼着咽下时都面露痛苦,“你喝点冰牛奶镇一镇?” 他“嗯”了声,却没动作。 “起来喝,我总不能嘴对嘴喂你。”杯子里的吸管不知道被她放哪去了。 何堂听着闷笑,“也不是不可以。” 好不容易喂完这个大爷,江意要起身离开时,何堂却拉住了她的手,“陪我。” 上一个小时还在与人谈笑风生,下一秒就在床上可怜兮兮地不让她走。 “我就在家里啊。”江意还想着开电脑做下周工作计划。 “我想你在床上陪我。”何堂是只病猫,连不容拒绝的发号施令都显得在撒娇。 他还不放开她的手,“你先让我去把客厅的灯关了行吗?” “你缺那点电费吗?” “我不缺,但为了环保,你先放手。” 江意关了灯,去冲了把澡,没洗头,进房间时何堂又在催了,“你怎么这么慢?” 这个大爷生了病还要求这么多, 江意掀开被子上了床,刚躺下,就被他揽到了怀里。他身上有点冷,特别是脚,他自觉地将冰冷的脚放在了她的小腿上取暖。 江意不忘落井下石,“平时你教训我不锻炼,怎么感冒的是你这个每天都锻炼的人?” 何堂头埋在她脖颈间,这周太累了,年前根本停不下来,失眠又严重了,但不敢放松,坚持完今天下午的会议,精神放松后,身体才后知后觉地坍塌。 抱着她,她的身体很软,床头的灯还没关,如同寻常夫妻睡前夜话。 他的手习惯地从她睡衣下摆处伸了进去,摸到了她的胸,还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胸尺寸刚好,在手心里软软的,手感很好。 “不会吧,你生病了还有这心思。” “放心,我翻个身都快没力气了。” 算了,病人最大,她也只能被他禁锢在怀里,任由他摸来摸去。 原本清醒的意识逐渐陷入混沌,很多个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不知是真实过往、还是虚幻,在彻底陷入昏睡前,何堂想的是,他想和江意结婚了。 ps:首-发:[海棠搜书]. (ωoо1⒏ υip) chapter54 早上闹钟响了,江意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掐了闹钟,极力让自己睁开眼,不然冬天里的眯一会醒来就该是中午了。 她呻吟了一声,这个冬天,她就没有赖床过几次。 何堂的手搭在她身上,也被闹钟吵醒,一夜醒来,喉咙很干,他起身喝了一杯水,又躺下,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别去上班了,陪我一天好不好。” 江意又闭上眼,“你今天不需要开会吗?” “推迟了,我还要命呢。”他自嘲一句,以前拼命时,呼吸道感染最严重时,边挂水边看方案,现在睡在她身旁似乎整个人都懒了,懒得动弹,干脆给自己放一天假。 江意好困,半夜被冻醒,是何堂将被子踢到了旁边,她摸了下他的额头,有些低烧。 她爬了起来找退烧药,将他推醒,何堂还不乐意,说我要睡觉。 江意直接将握着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把药片塞他嘴里。 好苦,何堂识相地睁开了眼要水咽下去,吃完药还不忘将她刚刚帮他盖上的被子踢开,“好热啊。” “你不盖被子我就要去客厅睡,我冷。”江意冷声道,大半夜的还折腾她。 “你好凶。”何堂说完,用腿将被子勾回,浅浅地搭在腰上,左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赶紧上床吧。” 江意关了灯,他又将她捞到怀中。 呵,怎么不嫌热了。 “我是个病人,你要对我好点。”何堂埋怨着她。 江意觉得委屈,大半夜地起来照顾他,“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你要对我耐心点,哄我吃药,主动抱着我。” 他似清醒,又似烧得神志不清,可惜江意大半夜没跟他花前月下的心思,只问了句,“我只要这样对你,你的钱就能全给我吗?” “我人都是你的,你说我钱是不是你的?”何堂笑着回。 “我不要你的人,只要你的钱。”江意信他个鬼。 “不行,你这是买椟还珠,你这是宰了那只会下金蛋的鸡。” 江意想起了半夜那段对话,支起身,手肘撑在枕头上,看着他,“你知道你半夜说了什么吗?” 何堂睁开眼,“我说了什么?” “你说我没有你外面的女人对你好、对你那么温柔,能主动亲你、抱你。”江意冷着脸。 何堂淡定地说了句哦,又问,“那我还说了什么?” “还说啊,说你昨天见了杨媛,你这么些年,可真想念她。” 何堂没忍住笑出声,“江意,我只是生病了,不是喝断片了。” 江意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被他一只手拉回,生病的他,力气怎么还这么大。 江意被他甩回到床上,这次换他撑在她上面,“我记得我还说了,要把我的钱全都给你。” 她眨了眨眼,“我可要不起,虽然这样挺好的。”伸手将他推到床上,“你好好歇着吧,我去上班了。” 何堂在她背后说,“如果我们结婚,你不就要得起了吗?” 她停顿了步子,又继续往前走,“我觉得你还需要吃一颗退烧药。” 江意给他热了面包和牛奶,刚想给他送床上去,何堂就从卧室走了出来,“过来吃早饭。” 何堂嘴里没味道,漫不经心地将面包撕成一片片的,“那你觉得,结婚需要什么。” 她正在给吐司涂上草莓酱,“冲动吧。” 他咳了一声,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江意喝完最后一口奶,嘱咐他,“今天你不能喝咖啡,吃完饭把药吃了,躺床上多休息。” “你是在关心我吗?那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 “你可以理解成我关心你,今晚你要半夜再敢闹醒我,我绝对把你赶出去。”江意拿纸巾擦了擦嘴巴。 “你不会真吃醋吧,你觉得我跟杨媛之间有什么?”虽然何堂有着男人的恶趣味,略微喜欢女人为自己吃醋,但这个醋,也太陈了吧。 “你跟她有什么也是你俩的旧账,跟我有什么关系?”江意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不是滋味。 有什么比你以前讨厌的小婊子,工作上混得比你好得多更糟心的事吗?! 今早虽然是她先提起杨媛的名字,但不代表她想从何堂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她抬头问他,“你是不是特别欣赏她?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还强,不是跟你挺配的吗?” 何堂总算知道她这一大早的阴阳怪气来源了,见招拆招,“她没有你漂亮,工作上我没有跟她合作过,能力怎么样我不知道。” 江意哼了一声,内心不爽,“不要逃避问题,你欣赏她。” 理智上这是她自己的小别扭,她需要自己处理这点小情绪,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跟他作,想跟他闹,在他面前,她就觉得自己特委屈。 她在其他人面前都能很好地扮演一个成年的角色,说正确的话,做合适的事,她不需要展现她的个性,她向外塑造的形象是:工作专业、做事负责、值得人信赖。 所以,是不是她身上没什么能让他欣赏的地方,只会刁蛮任性、小气、撒泼。 何堂扶额,“按你这个标准,我一天到晚不用干别的了,光顾着欣赏优秀异性去了。况且我跟她都几年没见了,你犯得着这样吗?” 江意猛得站起身,“你受不了我你就别呆在这,回你家去。” 说完这话,离开的却是她,气得她拿了电脑包立即就出了门。 留下何堂一脸懵的坐在椅子上,他今天也没心情工作。 得一天空闲,还是得做点事,他拿了电脑和平板到床上,打了电话给律师咨询买房事宜。 他没有想过在香港定居,这么些年,城市来回换。他没有过归属感,在哪呆都一样,家和酒店也没太大区别。 只有当货币拥有其本质功能——商品的自由交换,货币才能称得上是财富。 当手里的货币拥有量超过了满足基本生存和日常生活的需求后,需要将货币以非货币的资产形态保存,才能保值增值。 财产的拥有感与安全感促成了个人生活的满足感与安全感,个体才能进一步走向自由。 虽然他也之前也想着在香港买房,但一是太忙,二是暂无动力去做这件事。 但昨天晚上结婚的念头一闪而过后,今天他认真地琢磨起了这件事。 他是行动力强的那类人,有想做的事就立马去做,错了就从头再来,旁人在原地纠结、考虑后果的功夫他已经尝试了好几次。 江意说的对,结婚是种冲动。 老美电影里总爱说,followyourheart,近些年禅修流行起来,都在说,跟着你的心走。 何堂考虑的不是他们是否适合结婚、能否经营好一段婚姻,而是,他想跟她结婚了。 世人用无数种语言、文字、影像描绘我爱她,何堂问自己,我爱江意吗? 答案是爱的。 为什么? 因为我信任她,全然信任她。 相处时的愉悦、性爱时的契合、分别后的思念,这是爱的表相,他享受这些恋爱的细枝末节,但这些全都比不上,他对她的信任。 商场尔虞我诈,工作上防备心与警惕心极强,在生活中他亦如此,这么些年,看身边人,背后互捅刀子作手段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工作上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交朋友是为了做事的牵桥搭线,就算是酒肉朋友的必要应酬场合,他也秉持多付账单、少说话、更少说真话的原则。 何堂不觉得结婚要时机、要水到渠成,既然他爱她,她也爱他,那何时结婚不都是一样? 他冲动吗? 他不觉得,除了父母外,江意是他唯一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她不跟他结,那跟谁结? 江意生日在四月初,还有叁个月了。他得尽快,在她生日前,将房子定下来,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顺便,向她求婚。 首-发:[海棠搜书].in (woo16.) chapter55 江意气得要死,他总是这副不解释、不在意的样子,搞得是她在无理取闹。 那她是在无理取闹吗? 是啊。 她无法辩驳,她就是无理取闹。 她知道自己应该淡定、专注自己不要跟别人去比较。自己起步晚,现在比不上人家是正常,让人占个嘴上便宜又怎么了?让人看不起又怎么了? 杨媛通过何堂他妈的基金会去留学关她屁事!那是人家的钱,人家的情义,人家的过去,随便怎么造,跟她有关吗? 表妹那个小贱人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但她就是心里膈应。 带着愤怒的工作竟然效率十分高,大概是跟人打交道都摆出一副:有事说事,别浪费老娘时间的神情,工作交接往来特别快,她六点就已经完成了所有工作,连加班都不必了。 江意不爽,就不要让旁人好过。 找了个没有人的小会议室,打了电话给她妈吴梅。 吴梅接到女儿电话也惊讶,江意几乎都是跟她发信息交流为主。 “妈,最近在忙什么呢?” “这不快过年了吗?忙死了,在外面收账呢。”吴梅正吃完饭坐在沙发上,“你呢,吃晚饭了吗?” “没有,才下班呢。”孟晚盯着会议桌上的玻璃花瓶看,从前在家,她都从平台上每周订花送到家里,来了香港后,连买花的兴致都没了。也许是太忙,也许是租的公寓,她没有布置家里的欲望。 “说吧,什么事?”吴梅直接问了,依江意的性格,她没什么事都不会特地打电话。 “妈妈,我有男朋友你知道的吧?” “呦,终于舍得跟我将讲你男朋友了?”这可是稀罕事,吴梅之前一提,都直接被江意跳过话题。 “你侄女的事,我男朋友借了我律师,我也真金白银给她请了心理医生,你也知道香港这两个职业收费有多高,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吧。” 江意摆出了生气的姿态,连吴宁名字都没提,直接就一句:你侄女,分清了界限。 吴梅心一紧,“发生了什么?” “她呢,想让我给她在香港介绍份工作。妈,我在香港什么都没有,我哪里有能力给她介绍工作?我跟她说了,我帮她问问,有内推,我一定给她递简历,但我不能保证帮她找关系找到工作。” “然后呢?” “她说,我在的公司就是我男朋友开的,直接把她介绍进去不是一句话的事。” 吴梅直皱眉头,“当然不能了,你现在还没跟他结婚,做出这种事就是逾矩。” 江意冷笑,“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不懂。你侄女还来跟我说,我男朋友在外面私生活混乱,有别的女人了,说她亲眼所见。” 吴梅急了,“她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妈。”江意高了喉咙,“你为什么要相信她的话?她有什么资格认识我男朋友?” 吴梅早催着江河查了江意男朋友,那个让女儿舍弃婚约,跟他去香港的男人。看完他资料,她也只能说一句,她女儿眼光好。但,又有担心,这么强大的男人,她女儿,能驾驭吗? 所以刚刚听到那句话,她一急,就问出了那句话。女儿明显是生气了,气还不小。 江意又一副委屈的样子,“妈妈,我知道你一直关心我的婚姻大事。你特地来香港看我,自己不敢问我,还拖爸爸来问我的感情。我内心特别愧疚,想了很久,准备答应我男朋友的求婚,想和他明年结婚了,但发生了这件事。妈妈,这件事我过不去这个坎,我心里膈应。” 吴梅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侄女会是这种人,侄女在她面前嘴特别甜,说话做事都很得体,谁不喜欢这样嘴甜的晚辈呢?吴梅对吴宁很好,物质上也颇多照顾。 吴梅是偏袒弟弟,照顾弟弟一家。但她心中明白主次,女儿的婚姻比什么侄女重要一万倍。 “妈妈,说得难听点,你养了舅舅一家叁口。吴宁不感谢我家就算了,到底什么心思,要来破坏我的感情。不过我也理解,从小我有什么,吴宁她就想要。不然有点廉耻心的人,会想着要去表姐夫的公司工作吗?” 作为一个曾经婚姻短暂不幸福过的女人,在江河迷途知返后,吴梅仍严防死守,不介绍任何女性朋友给江河认识,他的秘书都是她一手安排,只能是男的。 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吴梅认识的一个朋友,蠢的可以,看离婚的闺蜜可怜,安排进了老公公司,结果呢?闺蜜立马就把她老公给撬了,最后,这个朋友退出跟老公合伙的公司,这家公司这几年发展的很不错,那位闺蜜成了公司老板娘,风光得很,还生了两个儿子。原配儿子现在问他老爸要钱都困难。 经营婚姻,可别信什么别管男人,双方平等相互尊重,若男人犯了错,女人要独立翩然离去,这都是放屁。男人就是要管的,握住了他的钱,让他的犯错成本急剧变大。稍微有点魅力、有点事业的男人,扑他的女人都不会少,难道是听之任之、任由他经受考验、自己旁观做忠诚度测试?这都是小姑娘的幼稚想法了,该管就要管,该敲打时就应雷霆手段,该让他产生危机意识时就应做足手段。 吴梅听着女儿的描述,都能闻到侄女的那股子狐臊味。 这种事情,她向来是宁错怪,不错过。而且女儿说的对,有点羞耻心的人,都不会主动提出要去表姐男朋友的公司工作。 吴梅生气得很,但她得先劝住女儿,“意意,你跟你男朋友的感情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既然你相信他,那就不要因为外人的一句话让自己纠结。你不能冲动,既然都打算结婚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你又干嘛要轻易放手呢?” 江意握着手中的一支笔在打转,“妈,在打算结婚前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我很不是滋味。”想到今早何堂那副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恼火,“我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男人。” “意意,但这一个足够好是吗?而且你还足够爱他,不然你怎么会为了他抛弃家里的一切呢?” 江意扯了扯嘴角,你家里给我什么了? 要有家业能继承,谁要出来当独立女性? 当她忍住了,“嗯,妈,我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江意又话锋一转,“妈,经过这件事,她吴宁就是我仇人了,她不配叫我表姐跟我攀亲戚。我就两个要求,第一,她明年就要毕业了是吧。关于她找工作,我不希望你帮她。你帮她,我心里就膈应。我不是逼你,但只要让我知道你帮了她,我们母女情分就没多少了。第二,以后只要我回家,逢年过节,在任何宴请场合,她家都不要出现让我看到,不然我怕我让她下不来台。” 江意还有句话没说:只会吸你血的穷亲戚有什么好走的?难道还指望这类人会是刘姥姥,在你落难时给予你巨大帮助吗? 吴梅满口答应,又劝了遍江意不要冲动,跟她男朋友好好谈谈。 江意挂了电话,又发了信息给她哥联络感情,她迟早让舅舅从家里公司滚蛋。这种事,不能让江河做,江河做了,吴梅心里会疙瘩,哥哥做了,吴梅只能听之任之。 何堂发来信息,“何时下班?晚饭我们出去吃?” 江意没想理他,“加班。” 她起身回了办公室,收拾了包,想着去商场吃个饭,再逛个街,看看春装。 出办公室时,竟然又遇到了陈湛,他估计是来找Daisy谈事的。 “你下班了啊?”他笑着跟她打招呼。 江意点头,“是啊。” “你吃晚饭了吗?有家特别好吃的意大利餐厅,要不要一起去尝尝?”陈湛今天来她公司,路上还想着能不能遇到她,就能顺便约她吃晚饭了,结果,想什么来什么。 他在书里看到过一句话:当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时,最终一定能够得到,因为这愿望来自宇宙的灵魂。 江意不想回去看到那张令她生气的脸,跟他吵架她也从来没吵得过,她就答应了一起去吃饭。 Daisy看到他俩一起离去的背影,心中复杂。 刚刚boss发信息给她,问江意怎么还不下班,坐视了她的猜测:他俩有一腿。 但她肯定不能说她看到江意和别的男人走了吧,此时,到了考验职场情商的时候,那就是,装傻喽。 回了boss,江意不在座位上,好像下班了。 其他的,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chapter56 陈湛仿如一个老饕,熟知本港最地道的各类菜系。 江意吃着蜜瓜火腿,配一杯散发着香草豆荚气息的轻微起泡的气泡酒,真是享受。 “你可真会吃。”江意夸赞他。 陈湛端起香槟杯,“敬美食。” 江意与他碰了杯,酒精度数并不高,口感清新,江意多喝了几口。 “还在戒酒吗?”陈湛问。 江意点头,“是啊,但我觉得这不算破戒,这起泡酒顶多算带着酒味的juice。” 陈湛笑了,主动为她倒了第二杯,“酒鬼永远能为自己找到理由。” 江意看着酒杯中的小气泡吸附在杯身上,无聊地在想,它们这是在做布朗运动吗? “好吧,第一次被人说是个酒鬼。” “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吧,我还等着你请我喝酒呢。”陈湛主动提了那次她说的下次请你喝酒。 “行啊,不过我对香港喝酒的地不太了解,可能查看推荐后带你去一家全是游客的地方。” “你在香港没有朋友吗?平时不出来玩吗?” “你不是我在香港的朋友吗?”江意反问。“其实我平时生活很无聊的,就工作、加班,有点空闲时间就宅家吧。” 虽然内容看起来枯燥无聊,但江意倒没觉得无聊。工作太忙时,私生活一定会难以兼顾。 工作量12个小时后,谁还提得起劲去找乐子过夜生活,只想回家瘫了。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才能这么折腾。 “那作为你朋友,我得平时多喊你出来玩。”陈湛帮她叉了份沙拉。 “好啊,不过我这个人很宅的。” “我就挺喜欢闲暇时间跟朋友们聚一聚,大家有个共同的爱好一起玩。”陈湛说,“我看出来你很宅了,每次约你你都说没空。” 江意解释,“你千万别介意,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懒得出门。而且工作太忙的时候,真没心情出来玩的。” “工作节奏这么快,会有厌倦的时候吗?私人时间太少。” 也许陈湛到底是oldmoney家庭出身的,爱好多,会享受生活,对事业虽用心,但犯不着到拼命的状态,生活得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种气质只能用实打实的金钱来养。 江意认真地想了想,“不会厌倦,特别是当你看到你的同龄人,走得远在你之前时,厌倦会被焦虑打败。” 陈湛皱眉,“为什么要跟别人去比呢?就算是同龄人,大家的出身、际遇都不一样,完全没有可比的价值。” “我明白你意思,但人生有时候就会进入一个状态:道理我都懂,但暂时做不到。这需要用时间去释然吧。” “那你最近是很不开心吗?” 江意吃了口沙拉,柠檬汁味道很爽口,她想说,难道人生就是用来追求开心的吗?不开心又不会怎样,她为什么一定要去追求开心呢?都快叁十岁的人了,还在追求happy会不会太幼稚了点? 当然,她今天心情糟糕,戾气很重,她不会与陈湛去说这样的真心话,陈湛显然不会讨论这个问题的对象。 “不啊,最近没什么不开心,工作忙,但想到等着年底拿奖金,就挺有盼头的。”江意又带上一副面具。 陈湛看江意不想跟他深入讨论,也就换了个话题,“那年底拿了奖金请我吃饭?” 江意一口答应,“可以啊,你挑地方。” “那春节,你是回家过年吗?” “应该吧。”江意也不确定。 前几年当大学老师,寒假时间长,她都是在家呆到大年初叁,就跑出去玩了,一般会出国玩,一年两次旅行,充分利用寒暑假。 但今年她不知道有什么打算,毕竟上了班春节假期就这么几天,干脆呆香港过年都挺好,得个清净。但也肯定要回去一趟,毕竟都半年没回家了。 还挺想念自己在家的小窝,那是她工作前,吴梅带着她看房,她自己选的一套,地段和整体户型她都很满意。那时她兴致满满搞装修,找了设计师,不满意,她自己干脆学了CAD画了图去跟设计师沟通。进入软装时,家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她挑的。吴梅发话了要给女儿一个满意的窝,装修没上限。江意也就放肆地选了,主要家具都是从欧洲运过来的,吴梅付钱时还是肉疼了一把,这个女儿太能造了,太会花钱了。 不过彻底软装结束时,吴梅来看了,夸了她一句,说这钱花得值。 香港地段寸土寸金,生活成本在世界都名列前茅,她算不上要蜗居,但也不宽敞,她一个人住,发不着租个很大的,毕竟她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晚餐结束时,陈湛问要不要续摊找地方继续喝酒,江意委婉拒绝,说明天一大早的会,她不敢喝得太晚。 想着她已经不止一次地拒绝过陈湛,她就添了句,“等你下周有空我请你吃饭。” 陈湛帮她拿过大衣,递了给她,“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说要请我吃饭。” 江意接过大衣,走出门外,今天夜里真冷,穿上大衣,“真的吗?你不会觉得我很抠门吧?” 陈湛哑然失笑,没想到她是这个问答,“那下次你请我吃云吞面吧。” “不行,太便宜了。”江意跟他道谢,“谢谢你,这家餐厅味道特别棒,我很喜欢。” 陈湛看着她围上围巾,站在路口招呼的士,他陪她站在这等,“你都说了我是你朋友,你又何必这么客气?” 很快就拦到了的士,江意上了车,坐在车里向他挥手,跟他说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湛看着远去的的士,也许下一次,跟她吃饭,他可以问她,有无男朋友,能否接受他的追求。 她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不聪明。 她说话礼貌得体,甚至有股冷幽默,让他会心一笑,跟她聊天很有乐趣,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但这似乎是她的表相,她乐于表现出的一种对外人设,这种可爱并不有降低她对外的警惕心。 可她有时对他一片真诚,让他几乎以为她把他当成一个特别的人时,转瞬她又戴上了那副面具。 她跟之前陈湛拍拖的女孩子们都不一样,让他不敢轻易问出口,他太怕被拒绝,他更怕被拒绝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江意回到家时,客厅的灯和电视都开着,何堂罕见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她将包放在沙发角落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喝完酒都会觉得很渴。 何堂关了电视,看向她,“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没接?” 江意拿了在包里的手机,弯身拿手机时竟然觉得头晕,她今天喝的明明不多啊,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手机放包里,没看。”她向他举了手中的手机。 “加班到现在吗?”他问。 江意觉得他这个问题好笑,她身上有酒味,怎么可能加班到现在。 首-发:danmei.info (po1⒏ υip) chapter57 江意答非所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他抿着唇,他的唇挺薄,是不是唇薄的男人薄情? “我吃过晚饭了,我给你叫外卖?”江意瘫在沙发上,客厅的灯光很亮,她胳膊放在眼上遮挡着光,“你感冒好点了吗?” 何堂拉过她,让她的头枕在他大腿上,用手帮她按摩太阳穴。 他一直在家呆着,手心很热,灵巧的手指在她的额头旁对着穴位轻柔地抚摸,力道刚刚好。 他见她一脸倦容,心中无限温柔,刚刚打她电话不接的不耐被她的一句吃过晚饭了吗抚平,“怎么喝酒了?” 江意闭着眼,枕在他身上时,倦意排山倒海而来,“累了,特别累。” 何堂心疼,他知道江意的工作量有多大,他也知道她有多努力,但他无法说,你要不要停一停。 他是从她的这个工作阶段走过来的人,他明白这个阶段,谈不上任何职业生涯规划,更别提工作理想和战略,如果需要战略的话,那只有保命。 保命需要什么? 需要勤奋、刻苦、专注,加熬下去。 只有熬过了这个阶段,才能转换到下一个角色。 他能帮她的只有给她更多机会,前提是她自己接得住。 “累就睡觉,不要瞎想,想太多都不如睡饱了第二天做决定。”他手上揉捏的动作不停,“压力大也别少喝酒,换个调节方式,多运动试试。” 江意躺在他腿上,觉得此时的何堂与平常的不一样,此时的他特别温柔,他的节奏慢了下来。 “如果很努力,都无法追赶上你怎么办?”江意开了口。 “干嘛要追我。”他一语双关,似乎他高中时也对她说过这句话,只不过他当时是拒绝了她,“那我就在前面等你。” “这不是怕配不上你吗?”江意笑着似开玩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她睁开眼看了他,手抚上他的下巴,他今天没刮胡子,微刺轧着她的手,她却迷恋这种又痒又怕又想触碰的感觉。 想起那个暑假夏日午后,他在午睡,她那时好喜欢他,光明正大地看了他好久,最后,悄悄地低头吻了他的唇。 迷恋他的天赋、迷恋他的帅气、甚至是迷恋他的冷漠。 可如果她一直是一段关系的主导者,她也会厌倦,仿佛一切都是她在逼着他,逼着他对她好、逼着他喜欢她,依照她对他强烈的占有欲,以后是不是还要她逼着他结婚。 她对于他而言,只是种习惯。习惯了她的纠缠、她的存在,他懒,懒得换人而已。反正也只是事业最重要,身边只求一个情感稳定、性和谐的女人。他这人戒心重,而单纯疯狂喜欢他的她,显得很蠢,能获取了他的信任罢了。 如果他心变了,他也不会介意外面美人在怀,家中红旗不倒的吧。哪个男人会嫌女人多?特别是他这么有钱的男人,选择太多了。 读书时,考前一位数学老师总说,手紧心松。可她的手太紧,心却无法放松了。 何堂笑了,江意清晰地看到了他浅浅的酒窝,也许当年就是这个酒窝吸引了他,很少在男生脸上看到酒窝,他笑起来可真是太帅了,高冷帅哥的笑容竟然有些腼腆。 “喜欢你的作?”她的作好像每次都恰到好处,挠到了他心窝的痒痒。 “是不是在你心中我就只会作?”江意又闭上了眼睛,灯光太刺眼。 何堂捏了她的脸蛋,“不是,你还会打我。” 他至今都不忘那一脚之痛。 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不想问了,睁开眼起身,“我去洗澡了。” “对了,你认识我表妹吗?”江意停住脚步。 “吴宁?” 江意转头看他,“你认识她吗?” “当时不是陪你在酒店,见过她吗?怎么了?” “她说她认识你,在别的场合见到过你。” 他微皱眉,“可我不认识她,怎么了?” 她缓慢开口,“她说,她在那晚的宴会上,看到了你。” “江意,你到底想问什么?”他有些生气的样子,“那一晚我是在,但我去了半个钟头就走了,你需要我向你证明吗?” “你不必这么激动,我只是问一下而已。”江意却无任何如释重负的心情,她始终相信他,她却不知自己为何问出来这个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所以你因为这件事今晚一个人出去喝酒吗?”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沙发上抱枕的眼神投向他,“那你为什么不能先问我呢?你是不相信我吗?” 他很生气,她竟然不信任他。 何堂的性子,某种意义上极为孤傲,一般人的意见从不放在眼里,别人对他的厌恶、不信任或喜欢,他都不在意。 而他极度信任的人,此时对他流露出一点的不信任,他却无法接受,觉得是自己遭到了侮辱,她怎么能不信任他。 江意几乎是第一次见何堂这么生气,她的下巴被他的一只手抬起,让她只能看着他,承受着他的怒火。 在他强大的气场下,她有些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何堂,她也许是忘了这个男人的危险性,任何在业界做到顶尖的人,又有哪几个会是脾性好的?又有哪几个是好说话的角色?在谈判桌上,光是这种气势就能先让对方心理上输了,他却把这一套用在了她身上。 他从未对她这样过,这么凶,这么逼她。 江意咬着唇,“你放开我。” 何堂放下了手,“你不信任我。” “所以,我是不能问了吗?”江意抬起头,瞪着他,“无论你在外面干什么,我都不能问?我问一句,就是我不信任你?” 何堂冷笑,极为不屑的样子,“你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意思。” 江意点头,“那我道歉行不行?我下次再也不问了,同样,你以后也不要问我出去干了什么。” “你在问之前,不就是对我一副不信任的神情吗?”他极力压抑着脾气,他学过心理学,在生意场上行走,他太会察言观色,只消瞧一眼,就知那人心中在想什么。更何况,对于江意的性格,他太懂了。如果她全然相信他,只会在第一时间就来质问他,光明正大地跟他发火,而不是这样隐忍平淡地问他。 “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又知道了。”江意苦笑,“你为什么总觉得你了解我的一切呢?我的所有情绪与心情,都在你掌控中呢?” 你对待我,是不是只要想对待宠物那样,时不时给个甜头,陪我玩一玩就好了? 何堂怒极反笑,“难道你不了解我吗?我们不应该彼此最了解对方的人吗?我有去掌控你的情绪吗?你觉得我掌控你了,那你可以来掌控我的情绪。” 江意头疼,“你不要跟我吵架,我吵不过你。” 她抄起旁边的水杯,一大杯灌了下去,虽然她更想把这杯水浇在他头上。 他何时向别人解释过自己,何堂从来不屑解释,大多数情况他都觉得,被误会又怎样,他不在乎,但此时,他冷静下来,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可以直接问我,而不是纠结对我抱以不信任之后再来问我,你这样让我很不爽,我们之间不应该相互信任吗?” 她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我今晚很累了,不要对我发火好吗?” 晚上躺到床上时,关了灯,他的手缓缓挪到她腰上,却僵硬地放着不敢乱动,“我没有对你发火。” 她太累了,昨晚没睡好,今天一天高强度工作,晚上喝了酒,刚刚又跟他说了很多话,情绪剧烈起伏波动。 她先服了软,应付了他,此时在床上,他虽然就在她身边,她想的是,她不想爱他了,这样的关系,太累了。 从读书时她就明白,有些事情并非努力就能金石为开,如果觉得太累,也许仅仅是不适合自己。 chapter58 第二天江意的闹钟没响,她是被何堂吻醒的,他堵着她的嘴,捏住了她的鼻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刚有醒来的意识,他的吻又游离到她的脖颈上,迷糊间,她又闭眼想着多睡两分钟。 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着,似乎脱掉了她的内裤,当他挺身而入时,她才彻底醒了,有了清晰的感知,他在她的身体内。 他有意照顾她的感受,先是慢条斯理地极尽温柔,让她有了感觉。 身体上的感觉是真实而强烈的,冬天两人窝在被子里,被子在床上不停地抖动,赤裸的身体隔着厚厚的一层被子也能听到下体拍打的隐约声音,包裹住了两人的喘息。 江意的腿被他盘绕在他腰间,他进入得很深,当不停地顶到她敏感点时,她只能咬着唇忍着发出声音,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很享受这场性爱,虽然这也是掩耳盗铃。 他在被子里闷着声音,“叫我老公。” 江意不开口,她一向在床笫之事大胆妄为,百无禁忌,可此时就是沉默是金,不给他任何回应。 何堂从她身上下来,将她侧了过来,从她背后进入了她,阴茎在身后顶弄着她,他的手伸到她的阴蒂上,在前面揉着她,让她快感更强烈。 很快,江意就颤抖着高潮了,她高潮时他还在揉她的阴蒂,延长着她的快感。 许久,江意才从剧烈的喘息中回过神,依旧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们很久没有过早上的性爱。 他有心服侍她,她只能成为性欲的奴仆。 她还是不说话,何堂知她心里不舒服,将她翻了身,他的手臂滑过她的乳头,又是让她一阵颤栗,吻上了她性爱后略带嫣红的唇,“意意,对不起,我昨天向你发脾气了。” 江意头埋在了枕头上,没有理他。 他跟着趴在她的耳朵旁,“我道歉,今晚能不能陪我约会,我补偿你好不好?” 江意睁开眼,伸手拿了床头柜上的纸巾,抽了两张,伸进被子里擦拭下体的粘液,有她的,也有他的。 她掀开了被子,找到了在被子角落里的内裤,当着他的面穿了上去,她没有故作矫情到让他回避她穿衣服,自顾自地拿了胸罩套了上去。 他躺床上欣赏着她的穿衣服,从赤身裸体到简单的牛仔裤配羊绒衫,她的腰很细,在贴身羊绒衫的衬托下,更显胸大。 何堂也不能犯懒了,起床换了正装,今天还要去上班。 江意洗漱完坐在餐桌上时,才有了对何堂的第一句话,“你没必要道歉。” 他将烤好的面包递给她,“我为我的情绪失控道歉,我应该有更好的沟通态度。” 江意笑了笑,笑意都不及眼底,低下头端牛奶,“没事,也许我们应该彻底改变我们的相处方式。” 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心,“我只是希望我们能相互信任,不想我们有隔阂与矛盾,有问题我们就24小时内解决好不好?” 江意看他一脸真挚地看着她,想着,他创业时拿投资人的钱时是不是就是表现得这么真诚?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时间想一想?” 何堂忍住了问她你要想什么的冲动,兴许是他昨天吓到她了,他应该给她时间。 “你要多久,两天够吗?” 江意耸肩,“maybe.” “对了,你在我这住太久了,我想要私人空间。” 何堂来了兴致,“你是觉得这个房子太小了是吗?的确很难有独立的私人空间,你喜欢怎样的房子?” “什么?”江意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昨天地产经纪已经发了一堆资料,何堂翻了翻,想着还是得看江意中意哪里,他其实无所谓。 “你喜欢浅水湾还是山顶?不过半山区更靠近商业区,交通更方便,铜锣湾我觉得太闹了,你觉得呢?” 江意的一口奶差点没咽下去,“我爸妈没有在香港置业的念头。” 何堂皱眉,“我没问他们啊,我问你啊。” “我无所谓,反正这些地段的,我也买不起。”除非她爸妈赞助她,“如果你要买,论投资性价值的话,你应该比我更懂吧。” 资本在香港是自由流动的,以美元流动,没那么大的限制性,更何况对有钱人来说,香港是个宜居的城市,买房是个不差的选择。 何堂喝了口咖啡,“你帮我参考一下呢?” “我不了解香港地产,你找个地产经纪都要比我靠谱,看你自住还是仅作投资。” 她想了想说,“如果是投资,我不觉得这会是个好选择,香港住宅持有成本太高了,而且现在价格也基本取决内地私人买家。” 香港不缺豪宅,大众只知富豪榜上的那些人坐拥了香港风景最好地段的房,但大众不知,又有多少人,是废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不出现在富豪榜上。 “自住呢?” “你喜静,那要么依山,要么傍水。可以找个风水师傅算一下,你更适合靠山还是靠水。” 何堂笑出声,“没想到你信这个。” “我不信,你信吗?” 对一些人来说,财富来得太快,知自身努力只占叁成,剩下七成都是命与运在承启转合,迷茫之余,一颗躁动的心不是没有恐惧,雷霆雨露,具是天恩。 可有一天,天恩收回了呢? 一部分人太想窥得天意与圣意,知名的风水大师,本身能不能窥得天意不得而知,但以这类人的交际圈,窥得圣意倒是可以的。是以,在迷信之余,富豪们更会去赶着结交这类大师。 何堂摇摇头,“我不信。” 江意他爸信,上次他来港,还跟她念叨了一句,说去烧香,似乎近来会有不顺,心中略忐忑。 江意不知如何安慰他,这个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她也不信,兴许是她没有遇到过大悲大喜,连想求助于宗教的机会都未曾有过。只说,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那你呢,你信什么?只信你自己吗?”江意问。 何堂看着她,一句话福至心灵,“还信你。” 江意半真半假,“那还是算了吧,还是信自己最可靠。” ps:对不起,我又改了回来,总觉得情绪该有个爆发点,前两天睡不好,反应也迟钝了,影响体验了,抱歉。 chapter59 江意与Daisy下午在外开完会,结束时已是七点,江意说Daisy姐,我请你吃晚饭吧。 Daisy没拒绝,两人去吃了找了一家主打日式烧鸡串烧的店,两人坐在弧形开放式吧台位上,观赏大厨在炭炉做烧串。 一口鸡肉咬下,鲜香多汁,加入了爽口的山芋粒中和了串烧的油腻感。蘸了柚子酱的鸡颈肉更是美味,滑嫩中带着嚼劲。江意最爱吃的是烤鸡皮,油脂褪去,只剩下香脆的可口。 Daisy也是吃得一脸满足,半饱后,在私人时间她也放松了很多,倒是主动问了江意,“你在跟老板恋爱吗?” 江意也没惊讶,点了头,“你怎么知道?” “你的第一个项目是他亲手为你安排的,你的项目进度我都有向他汇报。这些小事他平时完全不必要关心,他明显对你不一般。不过我之前曾怀疑过你只是他的熟人,毕竟你知道吗,到了boss这个财富级别的人,他们的太太是不需要工作的,谁会让自己的女朋友做这么累这么苦的工作。” 江意不知说什么,“大概我不是他太太?” Daisy笑了,“他对你很关心,你要体验过他工作时雷厉风行的手段,你就知道他对你的关心显得多么......” 她歪头想了想,冒出一个词,“温柔。” “他有这么可怕吗?”江意顶多觉得何堂这人有点臭脾气,但在工作上,她并没有机会与他直接接触。 “你可不许告诉他我在背后编排老板。”Daisy以这样熟稔的语气拉近了与江意的距离,“非常,在跟他汇报时,他挑出问题时,只是看了你一样,都压迫感十足。” Daisy觉得人与人之间相处时是有磁场的,跟何堂开会时,似乎周围所有能量与磁场都被他吸收了,他只须站在那,就能让对方心理产生压迫感。 看看周围,有小家子气放不开的,有落落大方表现得体的,有只看一眼就瞧得出身上贵气的。 Daisy不得不承认,气场是天生的,后天只能改变一二。 江意喝了口清酒,这些似乎与她没什么关系,但没有一丝感动是假,那个与你从不聊具体工作的人,原来背后一直在默默关心你、用行动支持你。在你伤心失望时,他不是温柔的人,不会哄她说我养你,不会说我会永远爱你支持你,只是冷静跟你说,这个阶段你必须熬过去。似是冷酷的言语,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让她知道,这条路就是如此布满荆棘,他曾走过,她也要跟他一样走过。这样的“惺惺相惜”,让暂时对工作沮丧与失望的她又有了力量。 他也许不是个好情人,但某种意义上,他是她的战友。一个远比她有经验有成就的战友,似乎却愿意在前面等着她。 当夜晚回到家,江意躺在床上时,看着旁边枕头的微微塌陷,床头柜上是他早上随手扔的避孕套盒子,都叁天过去了,她都懒得收拾,床尾是他的一件黑色衬衣,手机里躺着的是他的短信,她跟他说过只要你不在港,你就要跟我汇报你在哪,他今天又出差,昨天晚上就发了信息汇报,这些是他满满的存在痕迹。 江意失眠了,她是不是很作,有了这样的男人、在生活和工作上都给予她支持的男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原本准备跟他说的分手,却因为Daisy今晚这段话,她犹疑了。这就是他,对她好,他都不想说出口,不想让她知道。 她某种意义上跟何堂一样冷酷无情,林易她能说分手就分手,甚至当他纠缠时,她都能毫无愧疚而觉很烦躁,只想尽快摆脱这个人。 大概是因为太爱他,才难以决断,甚至是优柔寡断。但她又觉这种相处模式很心累,每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知道遇到事要解决情绪问题、要去沟通,但很多人往往做不到,是因为累了,内心小恶魔在说: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我去主动? 此时手机震动,吴梅发出视频邀请。 江意不想接,但她还是按了接通键。 吴梅看江意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不会打扰到女儿和男朋友吧,她试探着问,“就你一个人?” 江意嗯了声,“就我一个人。” “你男朋友呢?” “他在出差。” “还在跟男朋友闹别扭吗?”吴梅小心翼翼地问,她知女儿不喜欢被问男朋友,但上次一通电话后,她实在放心不下。 江意不知如何回答,回答没有,就能省了对方的口舌,回答是,又要被吴梅一通教育。 她有些生气,控制不住地将怒火转移到了吴梅身上,“妈妈你要跟我说什么呢?我要说我还在闹别扭,你是不是要劝我跟他和好,搞的是我错了一样。我还没结婚,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去和好?而不是他来哄着我。” 吴梅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女儿,在情感问题上,依旧是别扭而娇气。虽是女儿在迁怒于她,但她又有一丝庆幸,江意还愿意迁怒于她。 江意平日太独立了,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都能过的很好。相比从前与吴梅无话不谈,小心思脸上藏不住就罢了,还要来絮叨地与妈妈分享,现在江意大了,城府深了,已经很少与吴梅说心事了,更别提展现脆弱。 “乖女儿,我怎么会偏向一个外人,而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呢?”吴梅安抚着情绪有些暴躁的江意。 江意嘟着嘴,“你就会。” 吴梅笑了,这辈子起起伏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看着充满孩子气的女儿,倒是觉得可爱,这属于年轻人特有的恋爱中的可爱,“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定下来,有一个知心老公,但你可得讲道理,你跟他的这段,我从未逼迫过你。” 江意自知理亏,没有讲话。 “看样子还在吵架啊,其实妈妈特别好奇,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坚决地跟他在一起。” 江意冷笑,“活儿好呗。” 她在论坛里看到跟前男友反复和好分不了手的原因之一是活太好了,一时生气,她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不过那天早晨,要不是她故意冷着脸保持沉默,不然真得喊出来。 吴梅想端着装听不懂跳过她的回答,但都是过来人,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摇了摇头,“你可真是。” 她又嘱咐了一句,“虽然你们年轻,也要节制点。” 江意一脚将脚边的抱枕踢下床,“等他阳痿了,我立马重找一个。” chapter60 是不是只有那个男人才能让女儿如此暴躁与孩子气,吴梅说,“既然还喜欢他,为什么不好好在一起呢?” “我觉得他太有钱了,我怕配不上他。”江意半真半假,“那我要真跟他结婚了,妈妈你得多给我点陪嫁。” 如果他们真把她这个女儿当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她结婚时多要点也没什么不对,她知道他们爱她,但她觉得父母的表达爱意还是给钱比较实在,反正陪嫁这个东西,也是揣她兜里。 “那肯定的。”吴梅看着屏幕里的女儿,皮肤通透到发亮,外貌上继承了她和江河的优点,性格更是比她都要倔。“如果是小问题,那小吵怡情,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果你们这是大问题,你得去解决。” 江意拧眉,“为什么要我去解决?他为什么不能主动解决?” “那你有告诉他吗?” 江意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那他为什么不能主动发现?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我去说出口?他不想解决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根本没有重视这段关系,所以不能察觉问题啊。” 只有小孩子的恋爱才会去计较谁主动啊,吴梅想,江意有时候太幼稚了,“那你知道男女构造不同的吧,思维和解决方式本身就是有差异的,如果你真心打算跟他走下去,那这一次你主动又怎样呢?想让对方关心你,你得主动说出口,而不是憋在心里。你要真想解决问题就不要浪费时间去纠结谁主动。” 江意不耐烦,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很难听进去别人的意见,只有自己撞了墙才知道承认错,更何况,这个意见这么刺耳,“行了,你别教训我啦。” “怎么,嫌妈妈唠叨了?” “对啊,你这样都搞的我后悔告诉你了。”江意埋怨着。 “好好好,我不说了。”吴梅打住,依照江意的脾气,她要真惹女儿生气了,她过年都不一定回来,她离开家后,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刚挂了电话,刘筱亭就给她发了信息,说有空来电话吗? 她们俩工作日益忙碌,无法做到像以前那样每天聊天,毕竟事情多的时候,对方的一条信息忘了回,成堆的消息发来同步处理,对方的那条信息会被彻底顶下去。 但她俩约好了至少隔半个月就打一次电话,俩人习惯是边在外面散步边打电话,既运动了,也联络了友情。 江意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呦,你终于想起我了啊?” 电话那头有点嘈杂,还听到了老大爷们聊天的声音,“你那怎么这么吵?” “我正在走出小区。”天气很冷,刘筱亭在加快步行速度,让身体热起来。 江意瘫在床上,手机开了扩音模式,滑进被窝里,“你最近都在干嘛呢?那么忙,上次说要跟你视频你说有事。” 刘筱亭来了火气,“别提了,为什么有些人在职场上的存在就是为了甩锅呢?开会时到了划分权责的时候,该负责的那个人竟然哭了。她都快叁十了,就在梳理流程的会议上,竟然给哭了,说我欺负她,这不就是想甩锅了吗?妈的,就她会哭,欺负我不会哭是吧?” 有些生气的江意彻底被刘筱亭绘声绘色的吐槽逗笑,“你这个人还真不会哭,那你怎么骂回去的?” “我说姐姐,你比我资历老,您要在我面前哭,那我这个晚辈简直要向您跪下来道歉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她岂不是哭得更厉害了?”江意笑个不停。 “对啊,彻底哭了,妈的,一个会议室简直成了她的戏台了。然后我领导还批评我不尊重同事,原话是,你这个年轻人,太年轻气盛了。” “等等。”江意起了八卦心,“这个领导是不是当初追求过你?” 刘筱亭含糊着嗯了。 “啧,他明显是对你旧情未了,看这个说话语气,宠溺满满啊,这哪里是批评?”江意开着刘筱亭的玩笑,“你男朋友不得天天紧张死。” 江意记得刘筱亭男朋友比她小,听刘筱亭说姐弟恋太不容易了,他太容易吃醋了。刘筱亭身边还有这么个曾经表白过的多金成熟的男上司,估计她男朋友肯定有危机感。 刘筱亭出了小区,家附近有一条沿河跑道,灯光多,晚上人也多,去散步比较安全,“他最近忙的哪里有时间来吃醋。” “要忙着赚钱娶你是吧。” “反正我跟他说过,他没钱我是不会跟他结婚的。”刘筱亭犹豫着还是说了,“他最近在创业,忙着拉投资呢。” 她俩是太多年的朋友,江意听到她说的这一句,心中就明白了这通电话的目的,“他在做什么方面的创业?” “他在做一个小型社交平台。” 江意却问,“是他让你帮他拉投资?” “没有没有,他从来没让我帮过忙。”刘筱亭连忙否认,“纯粹是我自己想帮他。” 江意内心叹气,“你没跟他结婚,你这么帮他又何必?” 她想说,你又何必要在金钱和人脉上扶持一个男人?男人没主动开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主动。有几个在事业上帮男人的女人有好下场? 但江意忍住了,站在刘筱亭的角度,恋人会比好朋友重要。 果然,刘筱亭有些不开心,“我觉得他有潜力,我只是想帮他一把,所以来问问你。” 刘筱亭心想,谁像你有那么有钱的男朋友,不用愁生活呢? 她来问江意,是知道江意手上有投资权限,并且投资额度还不低,是好朋友,也许能帮她这一把吧。而且江意要和何堂结婚,都可以转型直接当投资人了。 “你不要急,可以的,我们叁个拉个群,让他把项目数据和产品demo发过来。” “但我得先说在前头,我没有做过这类天使投资,我们的投资都是面向发展中早期的公司,还有盈利规模要求。所以,我希望我们公是公、私是私,如果最后我们不认可这个项目,那就是真的不行,不会因为你的关系去做不符合流程和标准的事,我不希望影响到我们的友情。” 刘筱亭听到江意说可以的,高兴坏了,她纠结了好久才开的口,无论江意后面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 ps:首-发:rourouwu.de (ωoо1⒏ υip) chapter61 周五上午,江意刚抱着电脑从会议室出来时,就碰见了何堂走过,他脚步匆匆,眼角瞥到是她,他又退了回来。 江意这周都在跟他闹别扭,不回他信息,此时,在会议室门口,他特地停住,还拉住了她的手,低头贴到她耳边,“下午给你放半天假,跟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江意眼看着要有人走过来,何堂估计要开会,高管们都跟在他后面,她将她的手抽回,可他就拉着不放,细滑的小手,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她瞪着他,“你放手。” 何堂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乐了,“同不同意?” 她今天下午有事,但deadline不紧急,她实在是怕人发现,“好。” 他听到满意的回答,放开了手,跟个没事人一番,继续往前走去,只是嘴角的笑意仍未消失。 结果,他上午十一点开始的会,一直开到了一点半,他难得开会走了神,看似一副严肃的表情看手机,实则在发信息给江意,让她先吃点午饭垫肚子。 他变得唠叨了,还加了句,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发完信息,看着在汇报的下属,做得跟狗屎一样的PPT,数据都没配平,算了,今天不找他麻烦了,只是让他回去重做。 等到他彻底带她出来,已经叁点钟了。 到了车上,江意扔给了他一个叁明治。 他的确中午还没吃饭,接到她的叁明治,笑了,她跟他僵持了一周了,“这么关心我啊?” 冬日暖阳的光线打进车里,照在脸上,十分舒服。工作日的下午,他身为老板带着她早退,不知他想干什么。 他开着车将她往西半山区带去,进入此界后,绿化带骤然变多,两旁是低垂的树木与植物,空气清新些,但交通有点拥堵。不过沿着坡道往慢慢往上开,没了拥堵的车辆与行人,顿时豁然开朗。 越往里,看着车道两旁的好景色,江意猜到了他要带她干什么,她却止不住地开始焦虑。 纵然已经猜到,可下了车,早有中介在大楼下等他们,何堂牵着她的手带她进电梯,当她踏进房子的那一刻,她还是震惊了。 此时是最美的傍晚时分,站在阳台上,落日夕阳西下,细碎的落日洒在蔚蓝的大海里,仿佛是撒入了金子,是极目远眺,那一轮落日也不显得刺眼,在一朵朵飘散的浮云的背景下,反而是温柔地与海水融为一体。海的尽头,是远山淡影。再往旁看去,是一栋栋此起彼伏的摩天大厦,动辄就是上百层的高度。 如此震撼的美景,站在极高处,是智慧、金钱与门户的巅峰,饱览了维港的风云变幻。开车来时,明显感受到了一种物理空间上的压迫感,楼房太过密集,道路都显得无比狭小而拥挤。地表空间的拮据感无法改变,只有往上开发,十层不够,那就一百层,用这样的空中楼阁拓展面积,将地表的逼仄一扫而空,仿佛获得了无限空间。 本来只要是依山而建的住宅开窗便可观维港美景,但时代在疯狂往前进,西半山的景观已经被陆续新建的高楼阻挡,只有位于较高置位的物业才可不被遮挡景观。这一套,更是置于高层,坐拥着最好的风景。 有人喜欢极致繁华,有人喜欢站在高处,藏在繁华深处,望着一轮红尘与资本欲望的迭代与沉沦。 何堂,明显是后者。 江意此时想到了何堂与她重逢时,她问他,高处会不会不耐寒,他说,低处的寒更难耐。 的确,置于这样的高度,看过这样的风景的人,又怎么会担忧高处不胜寒呢? 房屋使用面积约两千多平方尺,何堂拉着她走进主卧,中介没有打扰他们的观赏,只是站在客厅等候。 叁间卧室都是全面海景,特别是主卧的这一间,极大的落地窗,整个海的景色都被吸收在窗中。 何堂用指节敲了敲玻璃,“估计都能防弹了。” 他从后抱住失语的江意,“喜不喜欢?”放低了声音,“我们在这做爱肯定很棒,晚上拉开窗帘,可以把你按在这扇窗上。清晨,太阳照进来,你跪在床上看日出,我从后面上你,阳光洒在你赤裸的身上,一定美极了。做完了,我做早餐送进来给你吃好不好?” 他兴许是兴奋到口不择言了,在这,一个不合时宜的场合,不适合开黄色玩笑的场合,他却对她说着他对她的性幻想。 也许,只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与人共建爱巢的期待。 他低头吻着她的脖颈,“送给你好不好?做我们的婚房好不好?” 江意回过神,“你这是在向我求婚?” “是。”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何堂面色不变,失望与不开心都没有,只是笑着望着她,“我们可以先同居。” 江意知道他有钱,但当此时,她才有了一丝具体感知。连她爸,都不会是这套房的潜在消费群体。 谈恋爱时,何堂从未跟她说过他的家庭。可这样雄厚的家底,她此时也能猜到,他家并非白丁。 此时,从理性上来说,江意的最优选择是,答应他。 不要标高自己有情饮水饱,只爱他的人,不爱他的钱。不敢谈钱、觉得谈钱伤感情的恋爱,都不长久。 如果答应他,就算有一天感情走到了尽头,她也能分走他一半财产,足够她衣食无忧。 可现在,她的嗓子仿佛被人捏住,她就是说不出那句,我愿意。 他实则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以退为进,要么现在结婚,要么同居。 她张了嘴,想说很多,可又停顿住,最后,她开了口,“何堂,我们等一等好吗?” 她看着他神情莫测的脸,她慌乱地解释着,“我觉得买房不能贸然,你才一周就定下来了吗?这个我觉得太贵了,而且从财产价值上讲,在香港买房不合适,持有成本太高了些。”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最后失了声。 何堂看着她一脸委屈的神情,该委屈的是他好吗?用上亿豪宅来求婚,被她拒绝了。他还是心软了,“如果不喜欢这套,我们换一套。如果不喜欢这个城市,我们就换个城市。” “不是。”她下意识地说。 何堂终于皱了眉头,“什么不是?” “这样太快了。” 她上周还在想着与他分手,他这周就来授她以豪宅,并态度放低到不结婚也ok,先同居。 若是他们当年没分手,他如果带她来看这套房,怕是她会幸福到眩晕,扑倒他怀里,说着我愿意,并笃信从此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可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人与事后才知,所有的礼物都标好了加码。她却觉得,她承受不起。 “很快吗?我们已经耽误很久了,我不觉得快。”何堂毫不犹豫地回答。 江意听了他的回答,觉得好笑而荒唐,他自以为深情的一句话,却让她给了自己最后一刀,“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轻易放开我呢?如果你当初能好好哄我,我一定跟你和好。我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你心里没有过我。而我,爱的从始至终都是你。如果你没有早点回来找我,我就会跟别人结婚了。你也不会在乎是吗?” “我们之间,只有我,会把你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人,藏在心底。说实话,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情,我也不想知道你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来跟我结婚。” “何堂,我只是不想要这样了,我不要爱你比你爱我多。分手这件事,我纠结挺久的了。虽然这套房子我很心动,你对我也很好,花你的钱我也挺开心。但是,我不觉得我能跟你走到结婚那一步。我不想耽误你的大好时光,你配得上更好的人,我们分手吧。” 中介在客厅等待着他们,Henry是他见过的最高效的客户,Henry拿了资料直接自己做了分析,指定了房子让他带他看房。这几天看了十来套,定了这套,目前正在与人match价格。中介看了他的购房的数据分析思路,Henry明明是个门外汉,但买房思路却异常敏捷与专业。连中介都不得不大赞其这个Henry要是来做中介,必定是手中囊括了众多大客户。 他正在等待时,突然Henry的女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眼眶泛红,却是一句话都不说,离开了屋子。 但许久,Henry还没从房间里走出来。 中介静悄悄走过去,站在房门前,看到他的寂寥的背影,此时天已黑,这么大的房子,刚才还是满心无限幸福的幻想,此时,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只剩下孤寂的他一人。 原来,高处真的会不胜寒。 ps:追-更:xiaоmage.in(woо18.) chapter62 周六一早,江意就被电话吵醒。 是Daisy的电话,Daisy从未在这么早给她打过电话,江意朦胧的睡意被驱散,按下了通话键。 “老板找你。”Daisy只扔下这么一句,“去公司见他。” Henry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昨晚问她拿了江意项目的所有资料,今天一早给她发了信息,才有了她的这一通紧急电话。 Daisy心生不好的预感,Henry在工作上,绝对不是个温和的人。下属犯错时,他不发脾气,都能让人感受他浑身散发的对蠢货无法容忍的气息。他能做到绝对放权,同时,对直系下属要求高到吹毛求疵。 不过,高管们也毫无怨言,钱到位了不提,能在这家私募身居高位的,哪一个不是在顶级投行经历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VP,熬不到MD,跳出来做买方了。 江意能进这家公司,靠的就是何堂。他们公司不招应届生。潜规则是只要那几家投行的人,如果是内推,也可以适当放开标准,但也不会差到哪去。毕竟这个圈子很小,大家成长路径都差不多,名校毕业,拿着几乎满分的GPA和实习经历,顶着一张要征服世界的狂妄面孔进投行做analyst,超长待机的工作时间只是付出的最小代价而已。 之前招intern只是因为跟港大有合作项目,才放出了名额。 外人乍一看,金融是不是太老了,太死板了,没有了新鲜血液,遵循老一套的论资排辈,被oldmoney把持。可不,现在流行干互联网了。那是个英雄不论出身的地方,昨天还是在大城市与人合租在老破小发工资前还得吃泡面的屌丝,今天app上线了用户量首日破新高了,明天就能上市摇身一变成CEO了。 发家背景与出身的不同,导致了行事作风的天壤之别。 互联网新贵们总是那么高调,移动互联网的兴起,动辄以数亿资金挑战并颠覆传统行业,新一代newmoney太有钱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让他们忘乎所以。 金融中人,却是越贵越隐秘,因为根子的不同,他们必须低调。金融业里,就算是自诩靠个人能力创业成功的从业者,都一定是含着金汤勺出身。 就算是何堂,亦然。他的身家在那,他却能让自己不上财富榜,这本身就不一般了。 当初Daisy看到江意的简历,简直要下巴掉在地上。如果江意要重返金融业,那她之前每一步的职业规划,都走错了。不是何堂,她绝无可能进这家公司。当时Daisy对江意是轻视的,职场上的尊重是要靠实力和价值挣来的。 当江意进入何堂办公室时,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进他办公室。 何堂这两年可谓是台印钞机,遇上了中国互联网行业的野蛮生长期,从互联网创业中急流勇退,转身做了私募。考察项目并进行投资,待公司上市后,过了锁定期迅速套现,遇上行情好,赚个十倍都不足为奇。 这样的行情,与其说是生意场,不如说是赌场。 赌博,是与人性做博弈,是逆人性的。 人类能从漫长的进化中成为最高等的动物,对安全的渴望是刻在基因中的。 但在博弈里,必须先将自己掷入危险中,何堂,无疑是赌徒中的塔尖人物。甚至在长期锤炼中,对风险产生嗜血的渴望。 她进办公室坐在他对面时,何堂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漠然到昨日浓情蜜意向她求婚的不是他。 “你确定你是东大毕业的?花钱进去的吗?”何堂翻阅着文件,倏然合起甩到她面前,“我从没见过这么烂的调研报告,这个估值模型,你以为把表配平了就够了吗?” 江意在来时路上那么点隐秘的绮思成了火辣辣的打脸,她打开面前的文件,一页页翻过去,是他圈出的红色笔迹。 她顶着被他盯着看的低压气场,细细看他写在一旁龙飞凤舞ments,能看出他很仔细地看了这份报告,几乎是以鸡蛋里挑骨头的完美主义风格来找问题,江意看完了心中一阵羞愧。 这份报告她前天晚上熬了夜刚交上去,自以为完成得很棒。结果,在他的高标准之下,是一份毫无价值的垃圾,看了他的修改意见,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跟他的差距,就在那。 何堂看着低头的江意,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这么凶。 他自认公私分明,站在老板的角度,他刚刚这句话,也并不是很重,看着她不说话,他想说句话缓和下,但不知为何,他开口就是,“你做事能长点心吗?你是不是总自我感觉良好?” 他太了解江意了,她从高中起就这样的不长心,学习时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考好了就洋洋得意,叁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处沾花惹草,虽然惹的是他,考砸了才知道收敛下玩心。 虽然他高中也不见得认真到哪里去,但他没像江意这么没拘束过,真不知是他该学习她的自我感觉良好,还是她对自己没要求。 她的上进心仿佛需要别人的敦促,或者说,是他的敦促。 当年她追他时问他想考什么学校,他随口说了个东大,当时以她的成绩,还是差一个档次的。高分段之间的追逐就是这样,你以为只是总分差了十来分,但那十几分能卡死一个档位,不是稍微努力些就能赶上,而是要极大的努力和稍微那么点运气。 结果,江意还真考上了。 然而,她毕业后的一系列人生抉择,又是糊涂到狗屎。 何堂这人一向很自我,与其说他对旁人没有judge之心,不如说他冷漠,与他无关的人与事,他都不care。 对江意,与她重逢那刻起,他却忍不住来干涉她的选择,干涉她的人生。 江意被他骂到头脑都微微眩晕发懵,她只见过他在家与人打工作电话时眉眼间压抑的不耐烦,却没有想过,当他在工作上对她这样不耐烦时,她会是什么感受。 “对不起,是我的工作失误,我立刻去改正。”江意抬头看他,对着他凌厉的眼,想闪躲,却逃不开。 chapter63 江意有些怕他,纵使知道这是上级对下级的教训,昨日偶尔温柔的他是幻象,今天是毫不留情面的、仿佛两人分手了一丝情分都无的批评。 是不是在他眼中,她就这么笨、这么没用,他对她,也从未有过欣赏。 是啊,她又有什么地方让这个男人欣赏呢? 她现在对自己都不满意,一份报告都不能在他这过关。 他曾是她的目标,她只要抓住他,就会一直往前跑。可她,丢了他,她再也追不上他,他也不想等她了。 江意又笑自己的玻璃心,当初是自己对他说公私分明,但怎么被老板骂一句都受不了了。 “给你半天,改了给我看。” 何堂头转向面前的屏幕,便不再理她。 江意拿着文件走出他的办公室,回到自己座位打开电脑,他只给了半天修改,她没时间悲春伤秋,迅速进入了状态开始工作。 她内心在与他较劲,按照他的意见修改了,再从头到尾抠字眼,捋逻辑,寻找改进点,将统计模型和输入数据再叁确认。 大约是进入了心流状态,她结束完扫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她一直坐着没起来过,午饭错过了也不觉得饿,根本没心情吃东西。 她可以发邮件给何堂,但这样肯定不行,做老板的都亲自帮她审阅文件了,她总不能连汇报都没有,问也不问就发了邮件过去。 他刚刚说的是改了给他看,那就要亲自去找他? 她自己角色切换倒是迅速,知道自己的位置,站在下属角度,去猜老板的心思。她从未在工作层面直接与他打过交道,他刚刚已经给了她下马威。 只要是做点生意且小有成就的老板,都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在家和工作上,就是两幅面孔,得看他愿意用哪一面对你。江意她爸在家对吴梅唯命是从,没什么脾气,穿着围裙拖地时,谁能想到他还是个生意人。她可见过江河怎么将下属训得狗血淋头,也见过他去向大人物拜年时的恭敬卑微。 江意打开内部通讯软件,找到Henry,组织措辞了半天。 何堂也正将一点工作收尾,想起江意,准备私窗敲她进度,结果就看见了正在typing。 与她的空白聊天界面打开着,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风景放空下刚刚注意力高度集中运作的大脑。 对于他想要的,他势必要得到。如果一条路径行不通,那就换一条。她不让他舒服,他也不让她舒服到哪去。 “Hi,Henry。请问能否将报告送给您,您帮忙过目下?” 江意终于将信息发出,删掉了多余的“如果您没空,是否能发你邮箱?” 一发过去,信息就显示了已读,但他却没有回复。 江意没坐着等他回复,先把报告给打印了,再去倒了杯水。当她回座位时,看到了他的回复:可以。 当她再次进入时,坐着看他在翻她的报告,看到他微微皱眉时,心都被微微吊起。当他手中的笔落在纸张上写写画画时,更是紧张到咬着下唇,哪里还有问题吗? 何堂知道她一直在看他,认真地花了五分钟翻完她的报告并做完批注才抬起头看她,素面朝天的姣好面容,对上他的眼,镇定地望着他。 他不说话,江意性子到底不够沉稳,还是下意识会将他当成何堂,而不是Henry,她主动问了句,“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何堂笑了,她这是在跟他较劲。刚刚骂了她,她记恨在心里呢。翻译一下就是,我觉得没问题了,要有问题就是你的问题。 江意哪里是什么娇弱性子,她这人是越挫越勇的。 他将钢笔收起,如果她仔细看,会发现他手上的那支钢笔,是她在大学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财大气粗的她当初一出手就是Montbnc。送给他时,却不见他的惊讶之色,只是如同寻常之物,江意当初还怕他因为那点狗屁男人的自尊心,嫌太贵不要呢。 他将文件递了过去,“你是不是对修改的版本很满意?” 其实江意完成得挺好,效率很高,若是下属交给他这样一份报告,他也能给通过了。但他不满意,她需要被锤炼,她对自己要求太低了。 江意看着他的批注,说话不过脑子地随口来了句,“也没有大问题了,就一点细节,我改一下就行了。” 等她看完,抬头看他时,才想起刚刚他一直没说话,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嗯,你以后见客户,错了个数据也能跟他解释,这是小问题,一会改一下就行。”他神色如常地嘲讽道,“如果客户跟你计较,你还要觉得他没有大局观。不就是个细节错误,又不影响最终结果,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江意,刚才我就跟你讲了,做事长点心。”他喊了她的名字,“这个行业容错率有多低你不知道吗?工作要求和标准在变,我不管你以前怎么干、干的怎么样,你都要跟着变化去改变,否则就只能被淘汰。如果你觉得这是小问题,总认为有机会弥补,出了事有人给你顶着。那我觉得,你的职位,会有更合适的人选。” 江意唰得脸红了,刚刚那句话,显得自己如同个笑话。打蛇要打七寸,此时何堂温温和和的一段话,却是让她彻底知耻,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 何堂将笔记本推到她面前,刚刚她给他发了个电子版,“你就在这改,在我下班前改完。” 江意拿过他的电脑打开文档就开始修改,何堂站起身出了办公室,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他走出去时,江意总算喘了口气,哎,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他骂她骂的对。如果是他,修改一次后,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细小错误了。 看着他的批注时,她才切身感受到了自己与他的差距。工作半年不到,正以为自己付出了足够的努力,并对取得的些许成绩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做得不错时,就被他猛地“扇”醒了。 此刻,她的好胜心与追赶欲,再一次被他激起。 要想成为他,那就要做事前想一想,如果是他,会如何思考问题,要怎么做,对自己会有哪样的标准。学习他的逻辑,模仿他的思维,会是自己成长最快的方式。 那么,不要跟他闹僵,是不是能离他更近些? 何堂再次进来时,手中端了杯咖啡,好香的咖啡,她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下班?” 他怡怡然坐下,“我什么时候下班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改完。” 想通了之后,江意倒是不怵他了,“那我是不是要故意慢点,就能拖着让老板陪我加班?” 何堂瞥了她一眼,倒是惊讶她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刚刚还是公事公办,一副彻底跟他了断、张口闭口就是您、被批评了也端着骂不还口的样子。他出了个办公室回来后,他们俩的距离又被她的一句话给拉近了,但她又没有任何跟他谈感情的意思。 他好像在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克制住质问她你到底什么意思的冲动,眼神看向窗外,淡淡地回了句,“今天周末,我需要休息,你快点。” chapter64 周一Daisy知道了这件事,老板从没这么好的耐心去指导一个junior,他无利不起早,schedule都是以小时来排工作的。 除非他自比李翁,要江意当他的周凯旋。 男人是太过精明的物种,这个世上哪还有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前段时间Daisy去参加了一场婚礼,大摩的MD娶了中金的VP,工作阅历旗鼓相当之余,女方家里还是某地军区的。 荷尔蒙太激烈,爱情如烟花般易逝。高处不胜寒,戒备心又极强,何堂那样的男人,他需要同类,势均力敌的同类。 江意只有变成另一个他,才能在他身边呆的长久。 Daisy听到何堂的指示,将江意的工作直接汇报人变成Daisy和他时,她也并没有惊讶。 只是,江意的苦日子到了。 与何堂的感情跌至冰点,他就要剥夺她所有的闲暇时间,几乎醒着的时间都给了工作。工作量是之前的两倍不说,压力也在骤增。是他在盯她进度,随时抽她一鞭子。在工作上,他从不照顾她的感受,不断给她施压。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能做到的,你为什么不能做到? 她不想让他瞧不起,她不想总被他批评,他越是骂她,她就越要证明给他看。 江意从没有这么累过,就算是高考,上完晚自习回家,她也能慢悠悠吃个夜宵,保证七个小时睡眠的。 她毕业后那几年,过得太清闲了,刚来香港工作时,她以为自己已经很辛苦了。但只有更辛苦。现在回家纯洗澡睡觉,将自己放平睡五个小时,再去工作。 不过江意的一个长处是几乎不失眠,躺下后五分钟,就能睡着。何堂的工作待机时间比她长,还得盯美股。也许成功人士天生精力旺盛?累到虚脱迷糊睡去的江意想了个问题,他之前怎么还有力气交公粮的? 刘筱亭的事她也没忘,她忙中偷闲做了初步评估,刘筱亭男朋友要做一个漫画app,兼具社交属性,集漫画创作连载、自媒体矩阵与IP授权于一身。 一日,在何堂办公室内,向他汇报完工作,看他似乎不是很忙的样子,江意也没立即走。 何堂又感冒了,这个冬天,他已经感冒了叁次了,见她不走,是想关心下他的感冒吗? “怎么,你还有事?”他不冷不热地问。 办公室很热,他还穿着高领毛衣,大衣挂在一旁,他的肩背很宽,一件贴身的高领毛衣更显其身型高大。看着精壮,可真是少爷命,动不动就感冒。他正斯文地用纸巾擦拭着鼻涕,还有轻微的咳嗽。 “你能给我十分钟吗?” 老板都很忙的,作为下属,姿态可以更flexible一些,主动去要他的时间。 “可以。” 江意拿着笔记本来的,她将文件发给了何堂,“你能帮我评估下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吗?” 他扫了眼,“你这是越级了,不符合工作流程。” 江意手中转着笔,跳过他的问题,“我觉得这个项目不可行,我想要听听你的想法。” 他边看屏幕上的文件边考她,“你为什么觉得不行?” “首先,我觉得站在你的角度,你从未投资过内容性互联网企业。漫画项目绝对以内容为主,你是不会投资的。” 何堂眼神从电脑转向她,饶有兴致地问,“这么笃定吗?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投资?” “纵然这两年是内容产业及衍生的创业项目是香饽饽,但你一个都没投资。这样看似放弃了很多赚钱、赚大钱的机会,肯定是不符合你的投资逻辑。你投过很多烧钱的项目,在跟对手打擂台战时,你作为投资人,都能做到从不干涉创业者的决策,只是在后面砸钱。你根本不惧风险,那完全不碰内容产业,只有可能,风险太大了。比起亏损,那会是血本无归、一锤被砸死的风险。只有政策性风险做得到,你在担心内容管制。” 她一口气说完,看着他,眼神中隐藏的得意被他一览无余,可真是个孩子,还要他的表扬吗? 她在模仿他,回答的很棒,他却没给她颗糖吃,“那说说你觉得哪里不行?” “我觉得创始人对他公司的核心优势都不清楚,定位不清晰,公司财务状况更是一团糟。从外部环境讲,同品类太多,不太有竞争力。当然,更详细的尽职调查我还没有做。” 何堂翻完了文件,“既想要专注内容做漫画,又想要做大社交属性。就跟出租车做顺风车业务一样,到底是想做出行软件,还是做社交软件,想把两个功能结合就要改名成陌陌出行。一个创始人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都能定位不清晰,我不觉得这个人值得我投资。说是投资项目,不如说是投资一个人。” “所以你才能做到对你投资项目决策层面的事情从来不管不问吗?” “我为什么要问?我不在前线带兵打仗,我不能给出任何建议。投资人只要做好自己的研究,觉得值得投,那就花钱投。公司创始人压下所有赌注,付出健康的代价不眠不休地干活,我只需要烧钱,和在未来成功后退出获取收益回报。” 何堂看着若有所思的江意,到了下午,妆容脱了一大半,皮肤依旧是白皙,但眼底的黑眼圈遮不住了,“要一起吃晚饭吗?” “啊?” “你晚上不出意外还要加班吧,我请你吃顿好的去。”何堂不自然地说,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对她提出共进晚餐的请求。 “已经加了半个月的班了,你说我可怜不?”江意耸了耸肩,却也没说去不去吃。 “不可怜。”他看着娇嗔着抱怨的她,忍不住添了句,“可爱。” 江意挑眉,“谢谢你的夸奖。” 何堂站起身,装作看着表赶时间,“所以,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晚上也要加班。” 江意将电脑合上,也站起身,“不要,你感冒了,我不想被你传染。” 此时恰好他走到她身边,他比她高一个头,靠近她时颇有压迫感,“你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陪我吃顿饭都不行吗?” 听着是威胁,但“不行吗”从他口中说出,就是撒娇的意味了。 chapter65 “那你得请我吃顿贵的。” “多贵?”何堂这人倒是会得寸进尺,她一同意,他便开始拿乔,“我帮了你这么多,我觉得应该是你按我时薪来请我吃顿饭。” 江意瞪了他一眼,“我没钱,不吃就不吃。” 她抱着电脑转身就走,他闷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腕,“你个小气鬼,我请还不行吗?” 她的手腕很热,他微凉的手指寻着热源想往袖口之上探去取一会暖,一时间暧昧顿生,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与她最近的距离。 江意将手从他掌中抽回,“别跟我动手动脚。” 看着空落的手掌,何堂神情一敛,幽深的眸中不知是轻微的失落,还是捕捉猎物的耐心十足,他向后退了一步,与她重归了正常的疏远距离,走到了门口,“走,我关灯。” 江意想不到何堂带她去的是Amber,他没有提前预约,怎么订得到的?吃这一顿饭,就得两个小时打底。 “我一身工作服,需要换衣服吗?” 何堂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挺好看的吗?” 直男眼中的好看就是全身是一个颜色,小碎花、薄纱、蕾丝、亮片、渔网和刺绣都觉得是乱七八糟。当然,薄纱这种,留在床上穿可观赏性更强。 “我还以为它家对着装有要求。” 何堂倒是从未注意过dresscode这回事,去餐厅吃饭,除了见客户或商务宴会他要穿正装,平日里他都一身休闲装,也没人把他拦下。从小吃惯了各种高级餐厅的人,就觉得dresscode特别荒唐,不就是吃顿饭,何必呢? 走到门口,侍者将他们引入时,他低头悄声对她说了句,“我下次穿着T恤和大裤衩带你来。” 江意被他逗笑,“我在英国留学时,放假了南下去伦敦,跟朋友预订了Ritz的午餐。朋友跟我说必须穿正装,不然不让进。我当时不信,但还是穿了套正装进去。进去后观察了下周围人的穿着打扮,就,都挺唐顿庄园风的。” “是去那玩cospy吗?”何堂一贯毒舌,他看着酒单,“喝酒吗?” “喝啊,给我开瓶贵的。” Amber藏酒丰富,许久没喝酒的江意有点馋了,不喝他瓶贵的,怎么能让今晚的加班回本? 何堂却只给她点了一杯香槟,“你还得回去工作,晚上少喝点,下次休息日带你出去喝酒。” 江意内心翻了个白眼,资本家果然会算计,还得让她充分出卖体力和脑力劳动,“微醺才是工作效率最高的时候好不好?更何况,你何时才能给我放个假?” 跟她“分手”后,何堂业余时间在干一件很无聊的事,他在学看星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先是无聊至极地搜索了天蝎和白羊合不合?否则怎么江意总要跟他吵架?是天生不对付吗? 他是无神论,更是唯物主义,但看着江意的星盘,他也不得不承认,还真有点准。 比如,江意此时虽在抱怨着工作辛苦,但却不是晒辛苦,而是她的表演欲。她喜欢让他看到她的光芒,在他面前展现魅力。甚至有种让世界看到的野心,她觉得理所当然地我这么棒,我就是要有存在感。 他的性格与她截然不同,但不妨碍他喜欢她身上的阳光四溢,甚至是一丝的drama。 “不是我不放你假,这不是你能者多劳吗?”他像是在做小白鼠测试,先是委婉地夸了下她。 江意喝了一口酒,好喝到飞起,这是第一次在工作上被他表扬,“嘿嘿,我真这么厉害了吗?虽然我也这么觉得。” 许久没有在餐厅里坐下好好吃顿饭,都是外卖草草打发了事,她又呷了一口,她这么聪明,还这么努力,能不厉害吗?做事效率越来越高,多线程并行时干活都堪称完美! 何堂憋着笑,他的小白鼠果然经不起夸,才一句能者多劳,都能让她尾巴翘上天了,“对啊,昨天连Daisy都特地向我夸你做事很棒,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那我得感谢你这个师傅。”江意端起酒杯敬他。 在何堂这样的人身边工作,被他提点着,一定是比其他人走得快的。江意知道自己是被优待的,否则她这样的junior,怎么可能有资格直接让boss手把手指点她工作呢? 工作上,他的时间就是金钱,管理这么大的一家私募,只要他在香港办公室,就有一队人等着向他汇报工作。他看似清闲地与人出去打高尔夫、去高级餐厅享受食物,也是他洽谈生意的时候。他不需要自律这种扯淡的良好品质,他的时间已经被工作行程填满。出差就更累了,特别是去美国,他在美国有公司,一个月去一次。他没时间倒时差,直接在飞机上全程工作,来回都是连续24个小时工作。不然去了和回来了都要倒时差,他没法这么奢侈地浪费时间。何堂刚刚开玩笑说让江意付他时薪,她是真付不起。 他与她碰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不吝赞美,“有你这样聪明能干的徒弟,是我的荣幸。” 江意放下酒杯,“你何时这么会夸人了?” “是我以前对你赞美太少了吗?” 她摇了摇头,“不用,太多了反而让我觉得你在哄我,而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在工作上,我没必要哄你。”何堂不以为然,“我只怕骂你时你会哭鼻子。” 餐厅的色调是温暖的,江意撑着头看他,他还是那么帅,帅的让她心动,她却不想跟他谈感情。 她在情感世界里,对他,一向是个莽撞的孩子。太强的占有欲,执着地想要得到,得不到就干脆放弃。宁可不要,也不要一半的他。 “好,那就不要哄我。”她说完便低头吃那份主题为酸甜苦辣的餐前小食,并不看他的反应。 何堂觉得她又在勾引他了,她是不是总喜欢在他面前端着,然后说点暧昧的话。却又止于此,并不想跟他和好,让他猜不透她的真心。 这太不江意了,从前她对他的喜欢,如锅中被煮熟的粥,沸腾到外溢。他知道,他笃定,她在爱着他,毫无保留地爱着他。 看着她拿着小木棍,红唇微张,将那颗红梅鸭肝球送入口中,轻轻一咬,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时,何堂内心有股燥热。 Amber置地于东方文华,他想起了他们上次在这做的事。 chapter66 前菜还没结束,江意就将一杯香槟喝完了,“就真只请我喝一杯吗?” 何堂看着这个贪杯的醉鬼,“不然呢?” 江意瞟了眼他的酒杯,他挺克制,才喝了一小口。 她不乐意他管她喝酒,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伸手将他面前的酒杯端了过来,像怕是他抢过去一般,拿到手就先喝了一口,“你不请,那我只能喝你的了。” 喝着他碰过的酒杯,随意将他的东西拿去用,哪里还有几分下属的样子,“你喝吧,我不喝了。” 她心中不爽,她喝过的,他就不要了吗? “怎么,嫌弃我啊?” 何堂看着是非黑白颠倒的她,是她说的分手,好像错的是他一样,冷笑了一声,“不是你嫌弃我吗?” 灯光落在摇曳的酒杯中,微黄的香槟泛出点点闪光,她手腕顶着下巴,手心摸着微微发烫的脸颊,兴许真是一杯上头了,“好啦,你别生气了。你一生气,就得让我连着加班到过年前不带停歇的了。” 看着打太极的她,他也没逼她太紧,星盘说了,白羊不喜欢穷追猛打的男人,太过主动只会让她心生厌烦。 如同NFT,某种意义上,稀有度决定了它的价值,推高了价格。 他也换了话题,“要回家过年吗?” 江意摇头,“不知道,不太想,你呢?” 她在想,她去年过年在干嘛。那时候跟林易已经初步定下来了,过年时他还到她家来拜年的。 他来的那天,恰好有亲戚在她家吃饭。亲戚们看见他俩,纷纷祝贺着,说今年就能吃到你们的喜糖了。 她的姨妈悄悄跟她说,你要学会做饭,抓住男人的心。将家打理好,一个幸福的家庭需要女人来构建。其他人更是明着在讨论,反正江意也是做老师的,老师产假长,还有寒暑假,孩子能交给她好好带了。 那时的她很不开心,却也在默默忍受,觉得只是傻逼亲戚太烦人了,过年不就是人情世故繁琐嘛。 江意现在想来仍觉得奇怪,如果是她今日的性子,她是绝不会委屈自己忍受的,那时怎么就能忍气吞声呢? 今年她退婚闹出了那么一出丑闻,过年她只要给父母拜个年就行。其他人,她连问好都懒得糊弄。 何堂叹了口气,“一提到过年回家我就觉得累。” 过年对他来说只是另一种工作。 当年本科没出国,是父亲想让他从政。填志愿时,他却没有填另一所在政界有更好的校友资源的院校,而是填了东大。 父亲这大半生,可谓波澜壮阔。父亲是一九八零年参加的高考,爷爷常年在外流动就任工作,而奶奶和父亲没有爷爷所在省会城市的户口,去了省会城市也是黑户,上不了学,从小就在乡下亲戚家借读。高中在最差的学校里读书,却考上了数一数二的大学。当然,过程中户口与报考问题又是一大难题。 父亲从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基层多年,再到步步高升,毫无背景,身上更不流淌着蓝血。到今日的地位,全靠个人本领与修为,亦是人精中的人精。 何堂自认没有父亲的本事与那颗玲珑心,读大学时互联网正是起步阶段。出国读书,一是他想出去看看,去了斯坦福,离硅谷很近。在那里,心中种下了创业的种子。二是彼时父亲工作上处于动荡期,如果站错队,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即使在斗争中赢不了,也倒不下,都不免有事后被清算的风险。父亲希望他出去,万一他在国内出事,那就不要回来了。 虽然他不从政,但父亲的资源,他得继承。关系网要搭建,人情利益要迎送往来,面对人要比做事累得多,他过年回家就是干这些无比费脑子的事。 富豪们总喜欢讲述自己白手起家、步步清白、全靠个人奋斗的故事,到底是虚伪,还是骗自己太久信以为真了。往上查叁代,总与权贵沾亲带故,干爹也是爹。 何堂从不否认,他今日的小有成就,是有父亲的影响力在的。但他却无意往父亲有意无意给他施加的规划上走,带他结识各类人脉,利用他在商界的地位穿针引线。在某些事情上,当官员不方便出面时,需要商界的人作为其代言人出面推动事情的进展。 这样的商人做到极致,便成了红顶商人。可,哪几个红顶商人,有过好下场?大多是狡兔死,走狗烹。 父亲总觉得他这样的懈怠是不求上进,无论他的生意做到何等体量,在父亲看来,都是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有更好、有无比广阔前景的赚钱途径不用,非要去搞投资、在市场上搞价值回归、利用波动赚钱那套,可不是没出息。 何堂觉得甚为讽刺,一个在任时拥抱市场化的大趋势搞经济、为履任城市作出卓越贡献的官员,本身可以是不相信市场化的。 江意稀奇了,这个工作上精力无穷到能去参加铁人叁项的人,竟然还会喊累,“不想回家过年就不要回去啊,没必要勉强自己。” 他轻笑,“你倒是说得轻巧。” “怎么轻巧了?我要是像你这么有钱,能随时出发去世界上任意一个角落,给自己一个假期。没人能逼我回家过年。” “财富不能带来绝对自由。”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认真地说,“大多数人的自由是被经济基础限制的,如果财富都不能给你带来自由,那是你给了自己不自由的权力。” 何堂一时顿住,她认真说完,又回到了没心没肺的样子,一脸单纯、十分陶醉地享受cheese。 她很少这么认真地跟他谈人生、聊自我,他也自认为对她了如指掌,而他内心的隐秘地带无人可踏足。可在这猝不及防的一瞬间,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她仿佛在偷窥他的内心。 他不喜欢被人看透,那样的感觉不啻于当街裸奔。太过危险,即使这人是江意。 江意发现这顿饭何堂忽然不讲话了,只是低头吃东西。好吧,估计他赶时间,她也加快了进食节奏。 江意晚上加班时,给刘筱亭发了信息,说她男朋友的项目,公司层面初审就过不了,无法进行投资。 她本可以更详细地说下项目在发展规划、财务管理和产品上的一些问题,但她没说。这些分析是有价值的,有价值的东西是不能平白无故免费得到的。如果是刘筱亭的项目,她必定毫无保留地帮朋友,她男朋友,就算了。 江意是晚上九点多发信息给刘筱亭的,她十一点多离开公司时,刘筱亭都没有回她信息。 虽加班辛苦,但蹭了顿美味的晚饭,也算值得,毕竟那家真挺难预约的。她不想跟他和好,但在非工作的私人场合,她就想撩一下他。算是繁忙工作中的一点调剂吗?被他在工作上榨干所有剩余价值后的回血吗? 就是何堂有点神经病,后半程突然对她冷淡了。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里,左手边是半杯红酒,听着她爱的勃拉姆斯,乐声立体式环绕在浴室内,闻着海盐的香气,欣赏着澄澈水中纤细修长的小腿,她可真美! 洗完澡,涂了身体乳,吹完头发,她才拿起手机,发现刘筱亭的男朋友给她发了信息,问她是否能告诉他,项目有哪些地方存在问题,他好改进,希望她再给他次机会。 江意直接没回复,这么晚了,她不会回复。她也从没跟他私聊过,有事只会在叁个人的群里说。用着女朋友的人情来深夜私聊提问,难道要夸他有上进心吗? chapter67 他们俩好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是猫,还是老鼠? 何堂下午在办公室开视频会议,在等待对方进入会议前,过着屏幕上的数据时,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昨晚那顿饭,让他并不是很高兴, 他不喜欢被任何人看穿,不喜欢有人在偷窥他内心。如若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他只觉得恐惧。 这是冒犯的僭越,即使是江意,他亦是拒绝。 他爱她,可以结婚,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前提是,他要百分百地了解她,掌控她,她永远是他的所有物。 但他不允许她这么做,他不希望任何人看穿他的情绪后掌控他。这一点,他无法妥协。 既然是她喊停,那他是否也该如她所愿,停下。 他不认为他的生活不会因为缺了谁而过不下去,谁的生活都是如此。 如果少了她,顶多就......少了很多快乐。 他曾对杨媛说过,Lifeistough,butweshouldtrytobehappy. 但是,是shouldbe,不是mustbe。 生活可以快乐,不快乐也没什么关系。 电脑屏幕那头的人出现,手头项目是在做人情,某大佬儿子创业,拉了他来当基石投资者。其子上一次创业挺成功,靠老子溢价收购了创业公司,能不成功? 这些人情往来与利益牵扯太深,有些交易背后水太深,万般小心也防不住对方是个白手套。 有些人情,他要做;有些人情,他却不能要人还;不可让人还的人情,是他日保命的最后防线。 如果他将后背露给了她,她就彻底干净不了。 开完冗长的会议,他在桌上和抽屉里找了半天u盘,想拷资料做备份。但没找到,他收拾东西很有条理,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昨天最后来他办公室的是江意,难道是被她顺手拿走了?幸亏那个u盘里没什么重要资料,要是真是她拿的,他非教训她一顿不可。 他站起身,懒得发消息问她,直接走去了她所在的办公室,正是晚饭时间,办公室里没几个人,她也不在座位上。 他一眼便瞧见了放在了鼠标旁的u盘,他拿了过来,手滑过裤缝,顺着滑进了口袋。 正要离开时,被她桌上唯一的装饰品吸引到,是一个小精灵,铁制品。他觉得很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可能上次经过她的座位时,看过一眼有了印象产生了错觉在别地见过?挺可爱的,不过上面已经沾染了些许灰尘,她也并未擦拭。他未当回事,转身就离开了她的座位。 他抬起手腕看了表,六点半了,他今天不加班。昨天合作伙伴兼朋友Harris约他今晚吃饭,不出意外又是日料。Harris挚爱海胆。顺便聊点正事,他俩最近正在筹备合伙投资国外一家社交平台。 上一次Harris喊他一起投资,被他拒绝了。互联网大并购下,百合网跟世纪佳缘都合并了,这哥们脑袋一拍,来跟他说,我们去投资婚恋平台吧。结婚是刚需啊! 何堂拒绝了,说我俩一起拉人凑钱把p站给买了,都要比投资婚恋平台靠谱。房市决定房事,现在谁还想结婚? 看到这块表,腕表众多的他,最近戴的还是与她的情侣款,习惯了而已。 习惯,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江意下午是跟Daisy外出开会,是去了陈湛的公司,律师在场,是最后协议的签订。终于告一段落,这也是江意第一个从始至终都在跟的一个项目。 结束后,陈湛说要一起吃饭,Daisy抱歉地说,今天孩子不舒服,她还得早点回去陪孩子。 陈湛作惋惜状,“职场妈妈不容易啊。Daisy,跟你合作,对你的专业能力,我始终是放心的。再次感谢你对整个项目的付出。” 工作上,最好的评价是一句,信任你的专业能力,把事交给你,我放心。 Daisy笑得很真实,“谢谢陈总,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跟你合作。” 陈湛送着她俩往外走去,菲佣下午打了两个电话给Daisy,都被她挂断了,工作时间她不会接任何私人电话。纵然走到电梯旁还要等着一起下去,她内心焦灼地不免加快了脚步,将两人落在了后面。 “今晚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啊?”江意在想什么理由拒绝。 “你上次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一顿饭,我可等了半个月了。”陈湛适时提醒了她。 江意觉得自己应当和他讲清楚,她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对他这个人,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好啊。” 陈湛没想到她就这么答应了,“那你想吃什么?” 江意想了想,提议“要不日料?” 最近她胖了,每晚下班后她都会去便利店买夜宵,吃完肚子饱饱的入睡。日料只要少吃点寿司,那就是顿高蛋白减脂餐。 Daisy低头看着菲佣给自己发的信息,听着背后两人的讲话,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只觉得,江意头脑拎不清。 陈湛跟她老板的财力,不是一个等级的,只是Henry藏的足够深。 人总不能既要,又要。一个男人事业成功,给你提供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那就不要指望他能将你时刻捧在手掌心,事事把你放在第一位。 江意这不是蠢是什么?Henry对她那么好,她还能玩火自焚,跟一个远不如老板的男人出去吃饭,不止一次。 Henry何时能容忍背叛? 跟异性朋友出去吃饭当然算不上背叛,但当Henry不知道这件事时,依他的脾性,这就是。 chapter68 餐厅设有bar台可供客人欣赏厨师的制作过程,但他俩选了一旁更为幽静的用镂花木质屏风隔开的小隔间。餐厅设计融合了日本的庭院风,十分雅致。 当鱼子酱混着海胆进入口中那刻,味蕾还没被激活,便察觉了食材的无比新鲜。 “你心理价位是多少?” 才让大脑放弃思考、全然集中专注于口中体验、为味蕾臣服于美味叁分钟,Harris就进入正题。 Harris正通往四十不惑的道路上,小肚腩微微突出,头发许久没理,如稻草般乱蓬着,兴许前一夜没睡好,眼皮还耷拉着。一身休闲服,刚走来时戴的鸭舌帽被他放在了一旁。看起来不修边幅的样子,但身上的气质无法掩藏。 有些气质是要打小浸淫于贵族生活中养成的,举手投足间都是风度,是贵气。 有些气质是在商场沉浮中,一次次的主动出击、长久的蛰伏、几近残酷的思维训练与大成大败的淬炼而成,是凶猛的动物本性。 何堂看了眼他,“这都到了出价的时候了?” 但他并未说话,只是拿起手机,打开计算器,按了个数字,将手机递给了Harris。 Harris接过手机,看到数字,眉头微皱,他这价位,除非他想搞事情,趁火打劫才能用这个价拿下。他将数字清除,按下了一个新的数字,将手机还给了何堂,“这是我的底价。” 何堂瞥了一眼,便将手机扔到了桌上,继续拿着木勺挖鱼子酱,可惜日料店没香槟,这两样是他最喜欢的晚餐搭配,“太贵了。” 这老狐狸,这么低的价位,除非他想搞点事情,趁火打劫一把,“你小子,会不会胆子太大了,你又想搞点什么动作?” 不过这就是他的风格,当年他倒腾杠杆,顶着压力不断往上加时,都让旁人为之心惊胆战。火中取栗于他来说,是常事。 Henry的投资风格也不总是这样激进,有时保守到刻板。有些风头正盛的产业,是该谋篇布局,拿资入场的,他却坚决不碰,没有任何理由。 “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的,能搞什么动作?现在价格虚高,不值得让我花那么多钱买,仅此而已。”何堂若无其事地抱怨着太贵,背后数亿资金运作的一场血雨腥风,到他这,就像在抱怨今天青菜太贵了,不降价就不吃了,“作为投资者,希望它回归正常价值,不是吗?” “你可真不要脸,你老老实实,那我们都是良民了。”Harris笑骂道,“说真的,投资一家美国社交平台,我觉得可行,但你怎么这么突然决定要投?” “没什么突然,就上网全程跟了下大选,就觉得可以买。”何堂放下了勺子,喝了口清酒,浓度不高,一个小杯子,他与Harris碰了杯,一口全干了,“这场大选,更确定了一件事,社交媒体时代必然消解作为第四权的传统媒体的存在意义,连客观与中立都不存在传统媒体,当成为真理报的那天,就是死亡之日。” “在充斥着偏见与一边倒的市场里,这些能够操纵是非人心的信息,是很值钱的。我不是山姆大叔,我更不在乎什么新闻自由独立。于我而言,只是个投资机会。” “的确,自由、民主、平等,不该是我们操心的事。”Harris耸肩,“不过这话直接说了,好像显得我们商人没良心只知道赚钱是的。” Harris爱出风头,经常上网在社交平台发言,前阵子他投资了个公司,然而公司董事长被曝性侵,害得他也在网上被人留言谩骂。 何堂笑了,“我们难道不是吗?钱都让你赚了,可不得受着点骂?嘴上这点便宜得让赚不到钱的人占,好处你可不能两头占。” “你倒是心态好。”Harris嘲讽道,“那些骂人的,我闲来无事,点进去一看。那些人关注了一堆自由派学者和政客,没选票还支持着满嘴自由民主市场经济的左翼政党,还真以为自己在宣扬正义了?说起赚钱,这些人可是满嘴理念一肚子私人生意的货色,你知道前段时间那个经济论坛,请了奥巴马来走穴,花了几位数吗?” Harris伸出手,比了个数字,何堂看到都觉得诧异,却又付之一笑,“这比请诺奖经济学家贵多了。忽悠一个人是骗子,忽悠一群人是传销,忽悠上亿人,就能将理念合法化,赚钱就能不被人骂。” Harris在美国出生,国籍都是美国,何堂又拿他开玩笑,“你大不了也回去花钱弄个市长当当呗。” Harris不斯文地吞下一大口海胆,“得了吧,我还想享受生活呢。” 他举起左手,给何堂看了他的无名指,“我上个月,结婚了。” 日料店竟也会有蓝龙虾,外面裹着一层南瓜泥与鹅肝酱,龙虾的厚实口感,配上风味浓郁的酱,层次丰富。挑剔如何堂,也不免被惊艳到,想着下次可以带江意来吃,她很好打发,一顿饭就能让她心情很好。 何堂点了点头,“哦,这是你第几任老婆了?” Harris记得很清楚,“第四任。” “是什么让你依然有结婚的念头?” “爱情。” 何堂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还差点被口中的食物呛到,忙喝了杯酒咽了下去。 作为Harris的多年老友,何堂见证了他的叁次失败婚姻。 当他前妻,应该比当他老婆幸福点。Harris花钱大方,每一任老婆座驾都路虎起步,离婚更爽快,给个几套房,反正他房子多。 “你笑什么?你斯坦福的是吧?我老婆跟你一个学校。” Harris择偶标准很稳定:漂亮、高学历、气质谈吐佳。 “我觉得在你择偶标准范围内的大部分女人,只要给你机会,你都能爱上。” “废话,难道你不是?”Harris觉得好笑,“别跟我说你还相信什么命中注定。” 何堂下意识否认,好像承认了显得自己很幼稚,“倒不是命中注定,爱很复杂。” 至少不像你这么随便。 他想了想,不知如何措辞,算了,跟对面这位是对牛弹琴。 Harris终于能找到一件事来跟他battle了,“爱情没什么复杂的,只有符合你择偶标准的女人,才能让你产生荷尔蒙冲动。生理性冲动很低级,不会智能到识别非她不可。面对一个女人,荷尔蒙持续冲动,那就结婚。当新鲜感过了,又没有耐心和精力维系婚姻,觉得索然无味并且不想解决不断产生的问题时,那就分开。” 面对他这套说辞,何堂坚定地摇头,“选择一个你爱的、信任的人。建立一套相处模式,当模式出了问题,那就去解决。解决问题的过程一样会产生新鲜感,这是可持续的产生,而不是否认问题去找下一个刺激源。” Harris夸张地惊呼,“天呐,你竟然信任女人?你完了。女人这个物种,当你给予她们全部信任的时候,她们只想要你的命,掐住你的喉咙,妄想把你当一条狗一样训练。” 何堂轻笑,怎么可能? 这时手机震动,何堂低头看消息,是工作的事,他边组织着措辞回复消息,边嘲笑Harris,“那是你,不是我。” 回完两封邮件,此时厨师端上一盒海鲜,跟他们介绍着这几种海鲜口味及来源,何堂扫了眼海鲜,顺便向bar台望了眼。 刚刚空着的位置已被填满,估计是一对情侣,正背对他们坐着,两个人的头还凑在一起说话。 他收回目光,看着对面Harris吃厨师的现场手捏寿司。这一顿日料,至少吃个两小时。 他心一动,握着手机的手滑到了与江意的聊天页面,发了句:“周末请你吃饭?” Harris看对面那位一脸发春的样子,这可稀罕,“你什么时候带我见你女朋友?” 他放下手机抬起头,调侃了句,“人可不能让你白见,你得给见面礼。” 他不觉得他跟江意的分手会是个长久的状态,这只是在解决问题、建立相处模式中的小挫折。即使分手,他也觉得,她就是他的。 忽然听到座椅在地上摩擦发出“滋”的噪音,让人听得发麻,何堂皱着眉头向声源看去,还是那对情侣。女方的筷子掉了,正在低头捡筷子。 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先看到了她手腕上的表。 chapter69 当江意与陈湛一同坐下,他将菜单递给她,她低头看时,他的头也凑了过来。 她身子不经意地微微往旁边倾斜,这时手机震动,她刚要去拿放在手边的手机时,筷子终于被她不断移动的手肘蹭到了地上。 当她弯腰捡筷子时,好像邻桌都在看她,她也没好意思看回去,刚刚那声音几乎小半个餐厅都听到了吧。 “没事吧?”陈湛看着她手中捡起的筷子,关切地问。 江意摇头,“没事,就筷子掉了。” 这时离她极近,陈湛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腕表,顺口便夸了句,“手表挺好看的。” 吧台上挂着一盏盏的小灯笼,环绕表盘四周密集的钻石在灯光下异常闪耀,宝蓝色的基调和真皮表带,在她纤细白净的手腕上,更显得高贵。 陈湛看出了这块表是特别定制版。 薪酬属于保密内容,但内行人一看对方title,便大致知道其薪酬区间。 不要以为男人不懂品牌,男人是无比现实精明的动物。每一次送礼,都是一次精准的价值衡量。当奢侈品牌是一个人的日常生活,比如,现在陈湛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块表会是江意的半年工资。 江意没觉得什么不对劲,笑着说,“谢谢,我也觉得很好看。” Harris觉得何堂不正常,眼神一直往旁边看,都没吃几口东西。 他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是一对情侣,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出行来堂食,没什么稀奇的,“怎么了?” 何堂在试图冷静,他在换位思考,如果他与异性单独吃饭被江意发现,他会介意江意走上前质问他为何这么做吗? 他不会介意。他与异性的约会,他能问心无愧地说这是工作。顶多会认为在大庭广众下质问让对方下不来台这件事不是很好。 “没什么。” Harris只见何堂说完一句没什么,便站起了身,往那对情侣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惊得口中的刺生都忘了咀嚼,直接咽了下去。难道是看到了熟人要打招呼?可他方才的神情,可并不是看到熟人的放松感。 还在看菜单的江意忽然感到肩膀一沉,脑袋还没反应过来,陌生感之下条件反射地推开回头看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背后那人的嘴唇便凑到了她的耳旁,“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有意压低的嗓音,缠绵的咬字不清晰,在耳朵内回旋的酥麻感,让她耳朵一阵发烫,仿佛他下一秒,就会做出他的惯常动作——咬她的耳垂。他喜欢咬她,咬她的耳垂、脸蛋和鼻尖,每次她都呼痛到求饶,他才放开。 他的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很沉,微弯的腰将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的背上。她在室内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轻薄的针织打底衫,压在她背上的手都能感受到她打底衫之下的内衣肩带。他的手指捏着她的肩膀,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那根极窄的肩带。 这幅熟稔到旁若无人的样子,分明是一对极为亲密的情侣。 并且他情绪十分稳定,半分不悦都未曾表露,只是在日料店遇到了女朋友,难道要装作不认识不打招呼吗? 他这哪里是兴师问罪,更为温柔地问,“要不要来跟我一起吃?” 陈湛瞬间站起身,他只见一个男人忽然从背后走出,就拥住了江意,以为是陌生人的袭击,他怒喝,“你放开她。” 何堂怡怡然直起身子,可手依旧搭在江意的肩膀上,保持着风度,微笑着打招呼,“陈总晚上好呀。” 陈湛怔住,他看向江意,她并无半分挣扎。 这不是何堂该有的正常的处事风格,原本想在旁边看戏的Harris赶忙走上前打哈哈,圈子很小,他也认识陈湛,“陈总,这么巧啊!您这个大忙人,平时想约您都约不上,今晚咱必须喝一杯。” 陈湛却没回应Harris,看着江意,“你们?” 江意还没有说话,何堂就帮她回答了,“是,她是我女朋友。” 说完这句,他看向陈湛的眼神,带着凌厉的挑衅。她是我的,你这是越矩了。 陈湛依旧看着江意,他是要江意的回答,他在怀疑她的boss在胁迫她。当上位者与下位者恋爱,不一定是灰姑娘与王子,也可能是利用职权的强迫。 Harris也不知如何将这个稳固的叁角形打破,干脆闭了嘴,可别说错了话,事后被何堂给他穿个小鞋。 沉默许久的江意,站起了身。他们都在等她的回答。 何堂是她的boss,作为下属,她不能让他在合作伙伴面前难堪。他已经开了这个头,她必须帮他圆上。 他们的感情里已经掺杂了工作,她不可能做到在旁人面前甩脸子给他看。拂袖离开,十几岁时是潇洒,二十多岁时就要考虑后果。 江意伸出手,牵住了何堂,对着陈湛说,“对,他是我男朋友,你不介意我们一起吃饭吧?” 陈湛无法置信,但他依旧保持着体面,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凡事都要留有余地,纵然何堂是那个不想留余地的,“好。” 她又转头看向何堂,“没有打扰你和你朋友吧?” 此情此景,她刚刚的没有反应都成了羞涩的理由。 “没有没有。”Harris自来熟地跟江意打了招呼,然后打了电话给餐厅老板,不管他今晚店里有什么预约,都给他腾出间包厢。 四个智商与情商在线的成年人,一顿开场尴尬的饭,倒也能吃的其乐融融。从资本市场谈到最新政策风向与内部消息;从美股的跌宕起伏到美联储即将到来的加息。 这顿饭也是自分手以来,他与她最近的距离。 江意坐在他的身边,他的右手,要么抓着她的手指在把玩,要么搭在她背后的椅背上,做出一副拥有的姿态。 当她快吃完时,他忽然靠近她,与她耳语了句,“还在生我气吗?” 这时陈湛看了过来,江意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放下了筷子,给自己倒了一小盅酒,端起了酒杯,向陈湛望去,“陈湛,我敬你。我刚来香港时一个朋友都没有,你是我在这儿的第一个朋友。很高兴你把我当朋友,带我融入这座城市。” 陈湛看着她,她刚来香港时,好天真,掩不住的无措感惹人怜惜,她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成熟而不世故,情绪再低落时,眼神中的光彩都从未熄灭 陈湛同样端起酒杯,“跟你做朋友,我”他停顿了下,“非常,非常开心。” Harris偷偷瞄了何堂一眼,他准备一会饭局结束完就跑,坚决不多逗留一秒钟。 chapter70 饭局结束,何堂买了单,牵着江意的手便再也没放过。 走出商场,拉着她走过人行天桥,一句话不发。牵着她的手力道逐渐加重,不给她任何摆脱的机会。 走了五分钟,便到了附近的酒店,何堂扔卡开房时,都不曾放开她。 进了房,落了锁,他丢开她,不耐烦地将领带扯开,解了衬衫扣子。柜子上有个minibar,他拿了瓶香槟。 撕开箔纸,拿开金属盖后,他耐心已全无,手抓着木塞直接拔了出来。手臂发力时,肌肉将衬衫的袖子撑满,显出肌肉的曲线。 “砰”的一声,软木塞被激烈地弹出,冒出的细密气泡撒了他一手。在这幽静的房间内,似一场小型爆炸。 他毫不在意,拿着一瓶香槟就往嘴里灌去。边喝边往坐在沙发上的江意走去,将手中的香槟递给她,“喝点?” 江意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香槟。 何堂突然笑了,他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他忽然弯下腰,用着沾满香槟的手摸着她的脸,微凉的酒精,温热的手掌,清新的果香,软嫩的手感。 如果用香槟洒满她的身体,会是什么味道? “忠诚,是我最看重的品格。”他停顿了下,“给我个解释。” 从小被在宦海沉浮的父亲教导,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更见过因为司机无意泄露了其行踪,司机及直属领导被下岗,牵扯其中的办公室主任受了迁怒,好几年官位都原地踏步。 何堂深受其雷厉手段影响。 枕畔之人,如果都做不到绝对忠诚,就是扇了他一巴掌。 “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吃过几顿饭。”她握着捧住她脸的手,“何堂,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跟我欲拒还迎的不是你?在恋爱关系续存期间,思想开小差的不是你?把我对你的喜欢当筹码在工作上寻求更多机会的不是你?”何堂嘲讽地看着她,“你当然可以选择这么做,分散风险嘛,独立女性要做事业嘛。我被你耍的团团转说明我技不如人,但江意,好处不能两头占的,不然你就成了最大的风险,这样做极度愚蠢。” 当初跟林易谈取消婚约,他骂她时,她觉得Ideserveit,做错了事就要承受别人的情绪发泄及可能的行为伤害,也并不放在心上。 但听到何堂这一句无比理性、不带一丝情感的分析时,她不想哭的,可鼻头一酸,瞬间泪水便盈满了眼眶。 “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糟糕的人吗?”她问完咬着唇,怕自己哭出来。 何堂很少这么气到丧失理智,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她显然不是,但他开口却是,“不问动机,只说结果。” 他离她离得更近了些,头只要再往前倾些,便能吻走她尚未挥洒的泪水。酒气弥漫在两人之间,馥郁到他都快醉了。 他愿意为她放弃次原则,他的唇擦过她的脸庞,落到她的耳边,呢喃着,“意意,给我个解释。” 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将他浑身的戾气掩盖。 好像回到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他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说她笨,数学没他考得好。那时她被他偶尔的温柔散发出的爱意而感到阵阵眩晕,她崇拜他,她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原来他也这样多的喜欢她。 她闭了闭眼,“你想听什么解释?” 何堂怔住,他想要什么解释?她说什么,他就会信什么,纵使他态度恶劣些。他无非想她给他个台阶下,他想要跟她复合。 今天看到她和那男的在一起的画面,f开头的单词忍不住从心底频频冒出。 “陈湛呢,家族中手握大权的是他堂叔,家世对他来说顶多是每个月领信托。事业上,他能给予你的帮助也极其有限。”何堂酸了两句,便迅速冷静下来。 愤怒会让人作出蠢事,虽然他现在依旧很生气,但他如果要得到江意,那就要将她稳住,将他过分的占有欲隐藏,“意意,我一直全力支持你的工作。我前段时间在频繁往返跑新加坡,以后一半的生意都会迁到新加坡。我知道太忙了忽视了你的感受,我希望你能帮我分担。这段时间我这么折磨你,是希望明年,新加坡办的总负责人,是你。” 他坐了下来,将她抱在了腿上,吻去她眼角的累,手划过她的唇,看着她红肿着眼的一副可怜样,他差点抑制不住起了反应,“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的一切都想跟你分享,更想你能帮我分担。我只是希望你对我毫无隐瞒,正如我对你一样。” 一个有点常识的谈判家会知道,谈判双方有各自的利益与需求。谈判是一个双方必须以各自利益的必要让渡与交换来获取长远良性关系的工作。 没有人能自我平衡,多半是被逼的。 此时此刻,他无比确信,他爱她,他无法跟她分手,他环着她的腰,“关于求婚那次你问我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我爱你,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们要往前看。过年去伦敦吧,跟我一起逃亡,不回家。” 当她说出“你给了自己不自由的权力”时,他已无处可逃。 非常诱人的筹码,江意看着这个从青春时期就爱着的男人,很想放纵自己去吻他。 她也这样做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激烈地接吻,何堂太久没有碰她,一个吻无法满足他。来不及去床上,便将她推倒在沙发上。 当进入她的那一刻,何堂知道自己再一次赢了,他向来吃定了她对他无底线的爱。 江意闭着眼,狭小的发挥空间,却有利于他更肆无忌惮地欺负她。她微抬起腿,配合着他的动作。当他进入时,当他的骨盆贴到她的阴蒂时,都让她一阵战栗。一阵阵高潮带来的可怕的快感让她放肆地呻吟,允许自己全然依赖他,双臂抱着他,寻求着他的安慰。 许久,一切都结束后,他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都喘息着,在贴合的身体中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这时他十分哀怨地来了句,“我何时敢跟异性出去单独吃饭?我问你一句,你还要跟我生气。” 见她不说话,他也知分寸,马上补了句,“我绝对没有干涉你的交友自由,我就是很烦他能和你一起吃饭,我想跟你约会都得找半天借口呢。” 江意没有回答,起了身,他以为她要去洗澡,“要不要一起?” 她却是起身拿了衣服穿上了,“不问动机,只说结果。若论动机,我的确把你的喜欢当作筹码,想获得更多工作机会。我觉得我只要接得住,能把事情办好,这样做没什么不对的。但我忘了,这样的前提是你也要得到回报,就像刚刚这样,是吗?” 他僵住,“你什么意思?” “我有两个选择,一是跟你保持这样的关系,工作,上床,结婚,不论在感情上,还是利益上,我们会更进一步结合,牢不可破。唯一的漏洞在于,短期内,你是绝对的主导者,风险极大。二是彻底切割,我离职,于公于私,我们都断的干干净净。缺点是,不论是物质生活,还是事业高度,我可能永远无法企及你给我的。” “你觉得我选哪个好?”她笑了,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每次我想选一的时候,你的自私、你理性到绝情的利弊分析、投入回报比都让我不得不重新评估风险。” 该死的,RV的鞋多年如一日的磨脚。她恼地将鞋子脱下,拎在手中,“爱错人就像穿上不合脚的鞋,可以将就着穿,但没必要。” “可以爱你,也可以不爱你,一念之差罢了。”她提着鞋的手向他摆了摆,“再见。” chapter71 江意双腿盘坐在沙发上,头发吹干了扎成个丸子,手中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勾画着,给自己做swot分析。 购物袋散落在地上,她从酒店出来,就杀到Hermes,买了双凉拖穿在了脚上。 头脑风暴后,纸张都被她写满了两页,她困倦地看向了窗外,这套公寓没什么好看的夜景。如果当初答应了何堂的求婚,此时她能否住在半山腰? 其实,她还挺喜欢那套房子,跟他在香港定居也不错。 她下巴撑在弯起的膝盖上,吸着鼻涕,紧紧地抱着自己,她搞砸了一切。在二十岁的尾巴上,没有事业,丢了爱人。 她不是独生女,在一个有钱的家庭里长大。她要读书好、要听话、要表现的聪明伶俐、要懂得讨父母欢心,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关注。后来,这样的顺从成了交换。 那个家,她不能回了。出来了,就回不去了。 要若无其事地在外打拼事业,要假装恋情顺利好事将近,要把糟心的日子装点成花束给人展示。不能抱怨,不能诉苦,指不定多少个bitch在那看你笑话。 摊着的笔记本上凌乱的自字迹,推导出的结论之一显而易见:如果她更聪明点,她应该跟他在一起。 如果结婚是买股票,纵然股价起起落落,也想要找一支长达几十年,总体趋势是上涨的股票。根据资本金的不同,有不同的选法。 资本金不够却目光锐利的,抄底了新兴科技股,只等着一跃而飞。 本金多的,挑一个好的时机,在FLAG这样高度成熟的巨头中挑一个大笔购入,切勿allin。反正钱多,多挑、分散风险。 江意呢,本金处于平均水准,当有内幕交易的机会买下何堂这只股票时,她应该做的是拿出全部身家去赌一场。 她忽然从沙发上跳起,去收拾行李。投资要有稳健的心态,现在她要清仓,割肉离场。 看了B1/B2签证上的日期,还没过期,她边拿出箱子摊在地上,从衣柜里将衣服一扫而空,扔进了行李箱里。这只RIMOWA还挺耐操,适合带着出远门,她已经在头脑里规划了旅游行程。 她穿着背心短裤,在房间里开始热火朝天地开始干活收拾,戴着降噪耳机,摇头晃脑地跟唱循环的音乐,, “Fuckyou” “Fuckyouveryverymuch” “BecauseIhatewhatyoudo” “Sopleasedon’tstayintouch.” 这首歌,她真诚地献给何堂。 当她收拾完一轮,才拿起落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她才发现她爸竟然打了电话给他,还打了两个。 江河没事基本不打电话给她,她连忙回拨了过去。 好几声之后,电话被接通,“喂,爸,什么事?” “等一下。”江河正将水果盘送到床上给吴梅,等出了房门,走到外边的阳台上,关上了玻璃门,才对女儿说话,“有点事。” 去年冬天,去庙里烧香,寺内老方丈在,他难得抽签,冥冥中有天意,那天他想顺道抽签让方丈解解签,就抽到了下签。 最近房地产的寒冬,银行信贷固然紧张,但国企这个影子银行,能够绕过政策的壁垒,向企业房贷的。资金链上,公司尚且没有问题,能撑过寒冬。 但他万万没想到,是吴梅的身体出了问题。 去年十二月去了日本体检,两个人年纪都大了,每年两次体检。等到体检报告出来,再由国际快递寄回来,已经是上周。 吴梅的结果不好,肺部有结节。儿子迅速将她送去当地医院,做了活检,确定了是肺癌。 “你妈妈,肺癌,预计下周动手术。”他言简意赅,在年前把手术做了,正月里不适合动刀。 江意屏住了气息,五秒钟消化了这个既定事实,“那我明天回来。” “嗯。”江河心有不悦,女儿半年都未曾回过家,“你是该回来看看她了。” 江意挂了电话,便定了明天的早班机。电脑她得随身带,她没写离职报告,工作交接要时间。 何堂早晨醒来时头很疼,宿醉。 他觉得他和江意之间,有一个人疯了,那个人应该不是他。 但从统计与概率上说,也有可能是他。 OK,fine,他承认他昨晚态度很恶劣,他知道错了,也跟她道歉了。他以为她原谅他了,如果不原谅,可以跟他说,不是吗? 睡完他,就说彻底分手,走了? 虽然过程棒极了,他们俩简直合到不行。她的腰很会扭,又很装,装得被他欺负的一副可怜样。高潮后像小动物一样软软地趴在他的怀里,依赖着他。 狗屁小动物,就是条蛇,养不熟。 她如此冷静的利弊分析,将她的感情全然排除在外,就好像她一点都不爱他,只是利用他、算计他而已。她不觉得过分吗? 她说辞职就辞职?有点责任心吗? 何堂醒来躺在酒店床上,想了十分钟,还是很生气。 面对难缠的合作方,他在办公室拍完桌子骂完人,情绪发泄了也就过了。 面对她,他这股气下不去。 郁气集于心,显于外。比如,刚刚只是回味了下昨晚,下面那根玩意就硬了。 他打开手机,直接打了电话给律师,那套房,他要了,过目下条款,就签合同吧。 谁说他非得买给她?非得要她满意?他自己不能买? 早上他火气大的很,还没出撒。 掀开了被子,去浴室冲澡。看着下面还杵着的东西,想起了大学时晚上,她找了没人的教师与他一起上自习,他在写作业,她拿着电脑开着外放看综艺。突然停下,神经兮兮地问他,和尚能手淫吗? 还没等他回答,她就笑地倒在他怀里,说可以的,因为那不是手淫,是挠痒痒。痒了就要去挠啊。 当时看来是很无聊的笑话,现在在莲蓬头下冲刷着身体,他却记了起来,默默地笑了。他记忆力很好,她的那些叽叽喳喳的废话,放在他脑子里存储着,真他妈浪费容量。 洗完澡拿手机开始看工作信息和邮件,Daisy发了信息,跟他说江意请假暂时离港了,线上办公,说有事随时找她。 何堂皱着眉直接打了电话给Daisy,“她有说请假理由吗?” Daisy这个人精,当然在江意请假的当即就追问了,“她说家里有点事,好像是她妈妈生病了。” chapter72 等落地时已经是下午,江意今早本就起晚了,着急出门,到了机场才发现放护照的包都被落在了家里。昨晚没睡好,做事都失魂落魄,她当即改签。 下了飞机,她被熟悉的湿冷冻得直哆嗦,幸亏她没告诉她爸她几点的飞机,没让人来接她,不然让他知道了她回家的飞机都能粗心赶不上,就要被骂了。 江意先打的回家放下了行李,回到她的家。 打开门,空气中都漂浮着灰尘的味道,她把窗户都打开透风,把被套去洗了烘干,趁着下午还有残存的日光,她把被子架到了阳台。 再从衣柜里找了件羽绒服,披在了外面,车虽然就在车库里放着,但江意也没敢开。半年没开,总要送去检修下。 昨天只问了她妈在哪个医院,还没问病房号。她上了出租车,才顾得上打电话给江河。 “爸,我妈在哪栋楼哪个病房啊?” “你不知道?”江河问。 江意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这是在怪她来得晚、连病房号都不知道,在讽刺她? 这个念头刚出,都被自己吓到,这个多疑的毛病,是跟那个人学的吗? 说不定只是江河年纪大记性差了,以为自己告诉过她了,“我不知道,我在来医院的路上了。妈吃过晚饭了吗?需要我买吃的过来吗?” “不用,你人来就行。”江河告诉了她病房号,就挂了电话。 这种级别的手术,断然不会选择私立医院。医生的经验来自大量病例的积累、数千台手术的锤炼,叁甲医院更有着完备的治疗设备、流程和应急措施。 一个城市的医疗资源,固然跟地方财政能力有关系,但更取决于地方行政权力。不一定是经济越发达,医疗资源越丰富。 本城医疗资源尚可,生病的人更需要陪伴与熟悉感,便在本城医院动手术。 但这种大型叁甲医院,床位非常之紧张,一天一个坑,若无必要无法多占一天。纵然江河有钱,但在这种地方,对于迫切救命的人说,谁都有钱,性命是争分夺秒的。 在资源缺乏的情况下实现了某种意义的平等,因为钱没用了。 能先有张床位动手术都已经很不错了,约上两人一间的病房都已经是找了关系的。 睡在过道里随时移动的病床还少吗?陪床的不舍得多花钱租陪床位,便躺到外边大厅的等候椅上,半夜时不时跑来看一眼的是常态。 今天江河没去公司,在家收拾了简单的衣物,上午和儿子一起送吴梅来住院。来了才做完几个基础性检查,吴梅刚躺在病床上休息时,主治医师陪同者副院长走了进来。 江河也不认识副院长,今天上午在等吴梅检查,在外边晃悠时,看到了医院的宣传册。这不,走进来的人,是副院长吗? 副院长问询了一番病情,再象征性寒暄了下,正当江河心里纳闷时,进入了正题,说令夫人下周就要动手术了,这里的病房太拥挤了,不利于静养恢复。恰好楼上有了空房,要不要考虑搬上去? 纵然不解这是谁的关系在其中起了作用,江河当时立即接受了提议并表达了感激。最后,他试探着说,这么巧啊,我爱人真是不胜荣幸,能让院长您这样照料着,我都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 副院长乐呵呵地笑了,说这么个大人物您竟然不知道? 也没说出是谁,江河也没追问,只是再叁道谢送了他离开。 好奇是好奇,但也没急于想知道是谁。天上何时掉过馅饼?该让你回报时总会让你知道。 但搬上去后,江河还是惊讶到了。刚刚那层人来人往,即使将房门关上,都能听到外边的熙攘声,叫唤护士声、探病的人来人往、推着病床在过道的疾驰声...... 这却如同另一个世界,这是慢速版。人少,安静,护士有条不紊地做事,朝一间开着房门的病房看去,医生在查房。询问时语速都放慢了,更细致地问病人感受。 进了吴梅的新病房,这一个人的病房,都要比方才两人一间的的要大。采光很好,窗边放了沙发和茶几,病床前的电视上方还挂了一幅画,电视旁是饮水机。外边是单独的卫生间。这哪像什么病房?倒像是个简约版的家了。 吴梅倒是忍不住了,“老江,你说这到底是谁啊?” 见过世面的她当然知道有这种病房的存在,但有钱也不一定能在这种医院,住上这样的病房。 这时女儿打了电话过来,江河说了两句便挂了,挂完电话,夫妇两人眼对眼。 江意在医院门前下了车,在门口的花店买了束花匆匆跑进了医院。跑过熙熙攘攘的大厅,再等了两轮电梯才挤了进去,等她到了那一层时从空荡的电梯里走出来时还觉得奇怪,这一层没人上来吗? 不过她都快累岔气了,一天都在奔波。来时的出租车里一股烟味,司机开车还横冲直撞,动不动一个急刹车,她本来就会晕车,要不是她胃里没东西,她估计都要吐在了车里。刚刚在花店里买了瓶矿泉水压下了那股难受劲。 妈的,她明天就把车送去保养下,再不想坐出租车了。 她进了病房,放下了花,脱下了羽绒服,就忍不住跑到床边抱住了吴梅,顿时涩意袭上心头,“妈妈。” 她又什么都说不下去,只是像幼时一样趴在妈妈温软的胸怀里,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生病的是妈妈,她却想要妈妈的安慰,给她保障,跟她说没事。 江河看了亦是动容,自从吴梅生病以来,他都在想怎么做,尽量不将自己的情绪传导给她,两人都故作轻松,现在科技发达,一个癌症算不了什么。 “好了,你要把她压的喘不过气了。” 江意起了身,边擦眼泪边笑,“我有这么重吗?” 她牵着吴梅的手,“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对你关心太不够了。现在我回来陪你,你天天见我,可不要嫌我烦。” 吴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就一个手术,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天天陪我干嘛?不需要工作吗?” 江意摇头,“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chapter73 从粗略的统计数据看并不乐观,恶性肿瘤发病第一位就是肺癌。从死亡率来说,肺癌也排在首位。 江意看到吴梅时,恐惧与焦虑,也达到了最高值。 晚饭是家中阿姨送来的,吴梅这人性格要强,还没到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拒绝了江意的喂饭,“你一会也去吃晚饭吧。” 阿姨只送了吴梅一个人的饭菜来,两个清淡的应季蔬菜,蒸了条鲈鱼,还有一盒子现切的水果。家里的海参也泡发上了,明早是海参粥。 看着吴梅吃完,江意拿了湿纸巾递给了她擦嘴,并随手将饭盒收拾了放在袋子里,递给了阿姨,“我不饿,我想再陪你一会。” 上一顿还是在机场里吃的面,肚子早已空了,但她没有任何胃口。这个病房还挺大,沙发就足够当床睡了。吴梅动完手术,江意要来陪床的。 吴梅一向有饭后散步的习惯,但此时她倦倦的,并不想动弹。 江意将床摇下去了点,让她躺着舒服点,“明天太阳很好,早上我来陪你出去散步。” “快年终了,现在回来对工作有影响吗?”吴梅是做生意的,知道年终有多忙。当年跟江河创业时,不管一年生意做的怎么样,工资奖金要发,欠的钱要还,应收帐款不知能收回来多少。毕竟过年就是有些生意人失踪的时候,还有大小阎王要孝敬。满脑子的官司,不论这么一进一出后,一年有多少盈余,都得开开心心过年,图个吉利。 过年对中国人来说太重要了。这么着急动刀,一是病情需要,二是她想“健康”地在家过年。正月里让家人在医院里奔波,太不吉利了。 江意在吃刚刚吴梅吃剩的水果,看了眼吴梅,她内凹的眼眶周围皱褶已无法掩盖,处于病中,目光依旧锐利,能轻易将她看穿。 这个季节的车厘子挺好吃,果肉紧实,牙齿轻轻一咬,汁水便四溢而出,一不留神,通红的汁液便流到了嘴角,江意匆匆拿了纸巾擦拭掉,“没有,我手头的项目都快收尾了,没什么大事了,后续工作都能远程完成。” 吴梅盯着她看,“你跟他怎么样了?” 江意吐出了果核,丢进了垃圾桶里,“分手了。” 她不想再撒谎了,她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撒谎时的闪躲和紧张?她妈更是个见过风风雨雨的人,不至于因为女儿分个手就着急到影响身体。 吴梅头疼,想骂她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为了那个男人几乎毁掉了在本城的名声。以后想给她介绍对象,人家一打听,都会知道她做出过悔婚的事。有几个好人家会看得上她? 结果,她人潇洒的走了。回来时,还弄的分手了。 被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爱女儿是一回事,但并不影响吴梅觉得这件事很丢脸。 人在病中,心情不可能愉悦到哪去,病痛的折磨更让吴梅觉得烦躁,“你怎么每次做事都这样?从来没有一次让我满意过。” 江意听了这话,看着吴梅皱着眉头,不知是身体疼痛,还是心中的不满意,她顾不上探究内心的感受,“妈妈,不要生气好不好?不要因为我不开心。”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跟林家的悔婚,林易舅舅在你爸的工程上,有过为难他?还是得你爸花钱倒贴脸面来摆平,你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吴梅一说就停不住,“你永远任性,永远在追求你的爱情,后果由我们来给你承担。” 江意哑口无言,站着承受着吴梅的责骂,她没有想过回来后,就是被妈妈一顿骂,她喃喃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吴梅刚想说什么,病房的门就被打开,刚刚出去吃晚饭的江河走了进来,还没意识到母女俩之间的不对劲,对江意说,“你去吃晚饭吧。” 他走进了,才发现女儿的眼眶红了,再看到老婆僵着脸,他对着女儿丢了句,“你跟我出来一趟。” 正是晚饭时间,零散的护工在走廊上走着,手中拿着饭盒去小隔间热饭。刚才江河就逛了圈,出于本能——对信息的获取,用眼观察,再跟这些个护工聊了几句,他都大致了解了这一层的病人,一小半是“植物人”状态,要么没了意识插管维持生命体征,要么偏瘫了有意识无法动弹,大小便都得靠护工处理,还得每天翻身防止产生褥疮,大概这是长期的体力活,护工中男性较多。 江河走到楼道尽头的窗边,才六点,天已经黑透了,“你妈妈生病了,心情不好,说话难听,你要体谅。” 生病的人情绪不稳定,这段日子,他也时不时被她的喜怒无常时不时被刺一下。往年的那点风流往事被她挂在嘴边嘲讽。 江意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刚刚怎么惹你妈妈生气了?”江河问。 “没什么。” 江河看女儿没有讲话的念头,也没有逼问,随口提了句,“原本的病房是在下面的,也不知是谁帮了忙,给弄到了这一层来。” 江意不以为意,“说不定是你生意场上的朋友。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还得回去收拾下东西。” “不住家里?” 江意笑了笑,“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她走回病房,拿了外套和包,再跟个没事人一样跟妈妈打了招呼,说明天来看她,就离开了医院。 出去时下了雨,出租车到小区门前,江意下了车,便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一路跑回了家。 在电梯里时,浑身的水都止不住地往下滴,她冷的直哆嗦。 站在莲蓬头下时,热水蒸腾的热气浇在身上时,她还在抖。 透过磨砂玻璃,浴室里的女人渐渐地低下身子,蹲了下来,手抱着腿,头埋在膝盖上。很久,都未曾站起身。 何堂跟美国团队打完视频电话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快过年了,未来一个多月他都不会亲自跑去出差,全靠线上解决。 但新加坡,也许过年前,他还得跑一趟。 刚才八点多时,他爸给他打了个电话,真稀罕,他主动打过来。 先是问了下他的工作,再问他何时回家过年,早点回来,他妈想他了。最后是说对他动用他的关系而感到惊讶。 彼时办公室里他关了灯,开了盏办公桌上的台灯,亮着的还有电脑显示屏上的屏幕挂灯。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外放。 何堂脚轻踢了下,办公椅灵巧地一百八十度旋转,看到了落地窗上自己的影子,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她说,“你给了自己不自由的权力” 他回了他爸,工作很好,日进斗金。回家日期待定。关于最后一点,要麻烦您再请某医学泰斗的得意门生来做个手术。 这回轮到他爹无言了,儿子已经多少年没开过口,让做老子的帮他忙了。比起同僚子女的处处给老子埋雷,他儿子做的非常不错了。便不再问,一口应下,等儿子回来给解释。 开完会,再发几封邮件便能完成一天的工作。正当何堂进邮箱时,收到了一封来自江意的邮件。 他没有期待地打开,内容亦不出他所料,辞职信。 他扫了眼,便叉掉了,继续去写邮件。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仿佛情绪毫不受刚才那封邮件的影响。 桌上便携打印机的一阵细响在静悄悄的办公室格外突兀,何堂将刚打印出还微微发烫的纸张拿过,在纸张的最下面签上了名。 签完了名,他将纸张丢在了一旁。 忽然,毫无征兆的,那只漆都快被磨掉一圈的Montbnc被猛然抛掷而下,以一条向下四十五度的轨迹直冲地面,墨水吐在了灰色的地毯上。 chapter74 接下来几日,江意的生活也算不上清闲。 工作交接完,后面就是走离职手续了。每日睡到中午,吃了饭去医院陪吴梅。 来医院探望吴梅的人很多,特别是上午。因为众所皆知的原因,江意也懒得跟人找招呼。江意干脆跟嫂子说好了,一人半天,她下午去。 下午吴梅午睡时,江意拉上窗帘,她也躺在了沙发上睡。 吴梅问她几点起的,她说十二点,吴梅来了句,你是猪吗? 不过晚上才是她一天的开启,她在准备面试。她一改往日谁都不爱搭理的性子,积极联系了朋友和一些大学同学。聊了各自的工作经历,聊得深了还能聊到具体项目,并获得一些内推机会。 在整理过往项目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短短半年多,她参与的项目,是旁人在大机构里,做了大量重复的junior工作后,才有机会接触的。而由她主导的项目,是别人工作两叁年后,才有可能被给予机会的。 而何堂,几乎是,放心到全权让她做了。现在看着电脑里的往来邮件,她才意识到,他给她收拾了多少潜在的麻烦。 看着他的批注和修改点,他提供了如此高水准的行业范本让她去模仿,将他的做事风格,变成她的。 当初被他逼到没日没夜的工作,她觉得委屈,现在可真觉得她不知好歹。老板手把手教你,还能有怨念。 他的脾气,她一向知道,没耐心到极点。大多数时候他的没脾气是懒得计较。 能让他这么好脾气耐心地教人,也只有她能这么差使他了。 而这些,被他锤炼的工作能力和拿得出手的项目经历,现在是她重找工作的资本。 见过他那样的工作状态后,江意很难再轻松的起来。 更可能是,那一天吴梅对她的态度。回家第一天,就让她有逃离的冲动。现在她宁可不要他们一分钱,她也不想在家蹲着受气。 今天上午线上面试了一场,昨夜通宵准备,面试完,她妆都没卸,累的直接爬床上去了。 她没设闹钟,手机扔在了卧室的地毯上。 她睡的昏天黑地,结果忘了开静音。手机铃声不停地响,她才睁了眼,不知今夕是何日。不想接,听着铃声,她等着对方挂。 江意翻了身,将被子夹在腿间侧卧着想继续睡时,本挂了的电话再次响起。她呻吟了声,懒懒地将自己滚到了手机在的那一侧,把手机捞了上来。 在黑暗的卧室里,眯着眼看亮着的屏幕,是江河,“喂,爸?” 她说完边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没到她该去医院的点啊。 莫非是妈妈出了什么状况,她吓得弹跳而起。 江河在病房门口,看着身形挺拔的男人背影,“你朋友来探望你妈了,你不过来吗?” “我哪个朋友啊?”江意头脑还没彻底清醒,回想着,因为刘筱亭男朋友那破烂事,搞的她和刘筱亭最近都没讲过话。她也没跟别的朋友说过她妈生病的事啊。如果是本城朋友,世交居多,她爸妈不都认识吗? 江河咳了一声,“你男朋友。” 刚刚第一面,他从未见过气场如此强的年轻人。 “谁?”她挠了挠头发,“他叫什么名字?” 江河要被女儿绕晕,难道这是问他,她的哪个男朋友的意思吗? 不过刚刚那个男人只介绍自己说是江意的朋友,而他自动理解成了男朋友。 “何堂。” 江意思考了半晌,“他探望完,让他走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我来?” 江河不悦,“这合礼数吗?你赶紧给我来,别磨磨唧唧。” 他挂了电话,走进病房,对着这个男人说,“江意睡过头了,她马上过来了。何先生先坐下喝杯茶。” 何堂笑了,“她这人一向就这样不靠谱。” 江河与吴梅对望了一眼,吴梅说了句,“是的,她可真不让人省心。” “倒也没有,只是小事含糊了点。您身体抱恙,她就打电话央我帮忙。”何堂放下了茶杯,“对了,我刚刚见了副院长,他有幸请到了一直工作在临床一线、进行肺癌疗治研究的王院士来帮忙会诊,届时由他和王院士一起帮伯母做手术。” 端着茶杯的手一僵,江河惊讶地看向了这个不显山露水的男人,刚刚孤身一人来到病房,说了句是江意的朋友,来探望伯母。 结果这一开口,便震惊了他和吴梅,院士? 他竟然请来了院士给老婆动手术? 第一次见面,便直接一份大礼,以江意的名义献上。 要知道,有钱如江河,平时自恃不差,开了公司,生意做的不小,人脉丰富。遇上老婆生病,原定下周操刀的医生,已是他托人脉花人情,辗转从协和请的医生来飞刀。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在医疗领域,他没有任何资源,有钱也不知如何将关系打通,更别说能请到这种顶尖专家来会诊。 一个领域,当金钱流动时效时,只有权力能打通。 夫妻俩看向何堂的眼神,多了份迷茫,和隐藏的兴奋。 这一对夫妻嗅觉太过灵敏,一如当年江河由包工头转型地产商,并顺利拿地时的隐隐兴奋,他们知道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是什么。 “何先生,这也太麻烦您了。”江河起身给何堂倒了茶,“我......我太激动了,一直为爱人的病情和手术而担忧,您能帮忙请到王院士,还帮我们换了病房,我真的不知如何感激您。能否给机会,让我们一家请您吃饭?” 何堂站起身,从江河手里接过茶杯,“谢谢。这没什么,江意是我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江意洗完澡出来穿衣服时打了个喷嚏,边抹精油边吹头发时,江河的信息发来,问她怎么还没到? 催什么催?都快午饭点了,他还不走?怎么这么不知趣? 江意头发吹个半干便停下,拿了手袋出门。等她赶到医院时,才发现何堂跟江河正在沙发上相谈甚欢。 妈的,看到他,她就胃疼了。他克她,是吧?也可能是今天还没吃早饭,为了面试,只喝了咖啡提神。 她走了进去,没好气地来了句,“你来干嘛?” chapter75 江河刚咽下的那口水呛到了鼻腔,他咳嗽到狼狈地拿着纸巾擦掉从鼻孔流出来的水。 躺在病床上的吴梅看着披着头发匆匆赶来就发脾气的江意,“你对待客人,就这么没礼貌吗?” 何堂看着被教训的江意,她还在瞪着他,他挑眉:对啊,你为什么这么没礼貌? “妈。”江意不悦地叫了声吴梅,她为什么帮个外人,不帮女儿呢? “我怎么没礼貌了?”看着吴梅和江河都在以警告的眼神盯着她,她不想在一个外人面前跟爸妈吵架,话音一转,“我就是问他,为什么不先打电话给我,让我陪他一起来。” “打你电话没打通。” 吴梅看着两个人之间的阵仗,他是她口中分了手的男朋友无疑了。 江意没有搭理他的回答,低头看了眼腕表,以老朋友般熟稔的语气对何堂说,“午饭点了,一起去吃饭?” 她不想让他再接触她爸妈。 江河拍了大腿,“哎呀,一聊都忘记时间了,都快十二点了,何先生,我带你去吃午饭吧?” 倒是吴梅先阻止了,“你一会还得陪我做个检查,就让江意带何先生去吃饭吧。” 她再叮嘱江意,“江意,你要好好谢谢何先生。” 江意看了沙发旁的人参、冬虫夏草这些滋补的东西,这都值得好好谢谢了?大不了她折现还了他。 江河反应过来,忙说,“对了,等你吃完饭我要陪你去做检查。江意,你赶紧带何先生去吃饭。” 何堂站起身,真诚地对江河说,“伯父,叫我何堂就好,别这么客气。” 呵,虚伪。 江意出了门,就疾步向前走着,何堂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气哄哄的样子,觉得莫名好笑。 忽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你来干嘛?” 何堂没有随着她停下,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丢下句,“就这么没礼貌吗?” 这下轮到江意在他后边跟着,他腿长,步距宽,有意走快时,她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她追着他走了十秒钟,看着他颀长的黑色背影,她忽然发应过来:我为什么要追他? 江意慢下步子,撩了撩头发,不慌不忙地走到电梯口。 “午饭请我吃什么?” 他瞧着装作无视他、专心看着电梯梯数提示的她,她刚洗完澡,头发散发出的隐隐香味,很好闻。 “面条,可以吗?” “当然。”他又不是挑剔的人,只要她好意思只请一碗面条。 走出医院,往外走了约莫一公里,医院位于老城区,面馆在一条巷子里。位置倒也不偏,拐进去走五十米就是,很容易找到。 正是午饭时间,店里坐满了人。估计一大半都是往来医院的人,面食是低廉快捷的碳水选择,在医院陪护的人若不舍得花钱,出来吃一碗十几块的面便能匆匆打发了午饭。堂食的多,吃完面再打包一份走的也多。但店内上餐速度很快,煮一锅面五分钟不到,浇头早已做好,再烫颗青菜捞上便成。 江意眼尖,看见角落里那桌人刚吃完,她赶紧跑了过去占下了位置,她饿到不行了。 她招呼着何堂坐下后,“你吃什么面?” 何堂愣了下,“跟你一样。” 江意要了两份雪菜肉丝面,还加了个煎蛋和素鸡。再跑到小菜区,拿了免费的姜丝和萝卜干。 她端回去时,看见何堂正拿着粗糙的餐巾纸在擦拭她那侧的桌面。刚刚店员拿着抹布擦了遍还带着残存的湿意,他顺手就给擦了。 江意坐下将小菜放到两人中间,拿着筷子就挑了姜丝吃,生姜的辛辣被腌制时放的糖掩盖了几分,并不难吃。 上面时,江意对他说了句,“这家面挺好吃的,我最近中午都来吃。” 他离她极近,才几天,她明显瘦了。没化妆,都能清晰地看到她眼眶下的黑眼圈,她用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挽起,用筷子挑起面条,吹了下便吸进嘴里,看起来吃得畅快极了,“你每天就吃这个?” 碗里跟她一样的面条,没几筷子肉丝,鸡蛋是放凉的,素鸡的边缘都煎糊掉了,她就回家过这种日子? 正在咀嚼的江意点了点头,家里厨房太干净了。她不想开火弄的都是油烟,离开前还得找保洁收拾,就买了水果酸奶和面包放冰箱里。下午去医院前,她就跑来吃碗面条,晚上回家吃点水果打发了。 “对啊,便宜又好吃。”江意看着这少爷不动筷子,“你现在不吃,我不会请你吃第二顿的。” 何堂半信半疑,慢条斯理挑了面送进嘴里,吃了第一口,他没吭声,默默开始吃第二口。的确好吃,面条有劲道,爽口的雪菜中加了糖提鲜,一口雪菜一口面条,还挺开胃。 面碗很大,江意吃了半碗就饱了,她停了筷子,看着对面的他,想起高中时的晚饭时间,足足有一个小时,要让寄宿生洗澡和吃饭。何堂是走读的,只要不刮风下雨,他都跑去踢足球。还时常能把一群老师喊去一起踢。他踢完球,最后十分钟跑到食堂,吃完一碗面条再去上自习。晚自习,他每次都要拖个十分钟才走进教室。高考前一个月,他才彻底收心,不去踢球。高中毕业后,他几乎不吃面了,说高中叁年都快吃吐了。 那时怎么没看出,他是如此自私的性格?怎么没想到,她也会无法容忍? 也许,是被爱蒙蔽吧。 她从包里拿了纸巾,下意识地再继续抽了一张递给了他。当她拿着纸巾的手送到他跟前时,才觉得不对劲。 她刚要把手抽回时,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习惯使然,从她掌心上拿过纸巾。 何堂见她吃完,他又吃了两口也撂了筷子,用她给的纸巾擦了嘴,“走?” 出了面馆,他问,“你开车了吧,载我一程。” 她的车就在附近,来时没有时间停到医院的停车场,那儿找位置都得要很久。 江意上了车,密闭的空间内,就他们俩,她没有发动车子,没有问他去哪。 他也没有催她,没有说目的地。 “谢谢你,过来看我妈妈。” “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来帮忙?” 江意透过车窗看着后视镜,想起那个伤心极了的夜晚。妈妈要动手术,边为她的身体担忧,又被她骂一事无成。快失业了,即将没有收入来源让她隐隐焦虑。 那时她好难过,她好想逃避,当“很想有他陪在她身边、很想买张机票回到他身边”的可耻念头闪现时,她觉得自己就跟她妈骂她的一样,一事无成,无人可依靠,跟个废物一样只想要他。 那天她在浴室哭了好久。她是挺幼稚的,想要父母无条件的爱,想要爱人毫无保留的真心。 想到这,她收回了神,笑了,这个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果有,只有自己对自己。 “何堂,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也就是顺便来看一下。但你不要再来了,我们到这,就彻底断了。”她转头看向他的眼,“我再无一丝一毫,想要与你在一起的念头了。” chapter76 何堂觉得心慌,这种慌乱来自强烈的不确定性,风险带来的是恐惧。 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并不常见。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是他做空了一家公司,那时他很年轻。他认为自己在做一个对的决策,赢者通吃输家全无。他当了次赌徒,当日让那家公司股价暴跌近12%,市值蒸发了十个亿。 但自此以后,他以那种感受为底线,设定了心理承受阀值。赌徒不能常做。 刚入行时,他相信数据、模型和技术面分析,金融和经济的发展,是由理性和逻辑构建的。A股是熊长牛短,做波段。美股相对成熟,可配置长期投资。 过了两年,摸爬滚打后,他倒是觉得,做金融最需精通心理学。这个行业,是人性之间的博弈。这个市场,是由人组成的,人的感性才是根基,并非理性。 人是最大的变量。 他现在,很恐惧。 对生活中最重要的人的判断失误,这种致命错误,他竟然会犯。 “你......”他难得无法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无法开口,“能跟我说为什么吗?” “上次我说过了。如果你还要理由,那就是不爱了。”江意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如此轻易地说出了不爱,“我愿意跟你走,喜欢依赖你,是因为我爱你。但不爱时,你就很难让我心甘情愿接受你的自私和留有余地。” 封闭的车厢里,淡淡的佛手柑的香味从车载香氛中飘出,他却觉得窒息,“那你能再给我次机会吗?” 江意摇头,“我不想了。” 何堂转身拉过坐在驾驶座上的江意,双手捧住了她的脸,离她极近,“再给我次机会。我答应你,任何问题,我都能解决。” 我不是有意对你防备,这就是我的生存习惯。我不是对你自私,我只是没有习惯向他人展现脆弱。 他没有解释,唇擦过她的脸颊,手抚过她的发丝,望着她的眼,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低声恳求她,“意意,求你,最后一次机会,可以吗?” 毫无疑问,他爱这个女人,她能包容所有的他,能给他爱的感觉。他爱被她拥抱时给予的安全感,他喜欢与她皮肤摩擦时副交感神经的弹跳。 “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我只爱过你一个。别这么轻易地说不爱我,意意,你对我不满意的地方,我不是故意的。不要这么绝情好吗?”他从未向她这样低过头,在她耳旁细细地求饶,手在她背后轻轻拍打着,安抚着她的情绪,“过年前我都不会回香港。我就在这陪着你,陪你妈妈一起动手术,好吗?” 当他的唇落到她的脖颈,轻轻吻下时,她身子一颤。 江河照顾吴梅吃完午饭,拉上窗帘午睡时,他躺在沙发上,听到了吴梅的翻身,知道她也睡不着,便开口聊了天,“你说那个何堂,为什么要帮我们?” 这不是废话,“为了你女儿。” “他俩之间这是闹别扭了?”江河没搞明白,这个男人对他女儿挺好的啊,女儿那样的臭脾气,他竟然也没说什么。 “你女儿跟我说,她跟他分手了。”吴梅现在心情很复杂,等江意回来,她要跟她好好聊聊。 江河啧了声,“什么叫我女儿?不是你女儿?” “那她怎么没继承到我的优点,身上净是你的缺点?” 江河吃了瘪,老婆在病中,他连拌嘴都要忍着她,转移了话题,“他的来头不小,病房说换就换,还能轻易联系到院士级别的人物,不简单啊。” 不显山露水,不卖弄。事情办成了才出现,沉稳的很。没有说要什么,那很明显,想要的不是物质和经济上的回报。 吴梅懂他心思,由她说出了口,“我觉得他俩在一起挺合适的,你觉得呢?” 江河翻了个身,“你女儿你最了解。” “她不像我,她很娇气,性子也很软。”她叹了声气,“也太幼稚了,都快叁十的人了,还在单纯地相信爱情。有时觉得是可爱,大多数时候是愚蠢。到底是我们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江意何时吃过苦?学业顺风顺水,出国念书都不用打工挣生活费,学习之余到处旅游,刷的信用卡都全是家里在还。毕业后当了大学老师,工作环境单纯,房子车子都给她买好了,她没有生存压力,对象家里都帮忙挑的。 江河是疼女儿的,要是儿子干出了悔婚这样的事,不回头的话,一条腿都能给他打断了。 “不过幸亏她没嫁到林家。”江河想起来都觉得触霉头,“我们对不起人家,道了歉,人情也做到位了,没想到他家气量那么小,在生意上倒打一耙。这样的人家,以后会吃大亏的。” “呵,林家也配?”吴梅心中不屑,跟那个男人比起来,林家,真算不上什么。 彻底睡不着,吴梅干脆加了个枕头,半躺了起来,“她不是个能做事业的人,从小就不积极,抽一鞭子才往前走一步。每次考试落后了才知道奋起直追。我觉得这个男人适合她,能把她保护好。” “那她为什么要分手?” “幼稚呗。”今天那个男人来了后,吴梅就在琢磨这件事,自然想到了跟江意之前的电话,“她觉得他不够关心她。可老江,你自己说,一个事业做到那么大的男人,每天能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她的感受吗?” 江河沉默,这个问题他该怎么说?还真可以。 当年他生意刚做起来,手里有点钱的时候,天天去舞厅应酬,遇上里面的小姐,相爱了,生意再忙,他都能分出精力,瞒着吴梅去找她。 他憋了半天,问了出来,“会不会是他外面有人了?” “他要真外面有人了,江意这个脾气,能忍他?”吴梅果然不出江河所料的噎了他一句,“你以为人家是你?” 江河讪讪地说,“我不是为咱女儿好吗?” “不过也确实,如果江意能跟他结婚,我们跟那样的人家结为亲家。”江河欲言又止,“我想都不敢想。” “她也应该为家里做点事了。”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外头的光瞬时泄了进来。两人只顾着聊天,都没听到门锁的声音,吓了一跳,“谁?” 站在门口的江意随手摁下了墙壁上的灯光按钮,“你们醒着呀?我以为你们睡了呢。” chapter77 江意走了进来把包随手扔在了沙发上,把刚刚在门口买的凤梨放到了茶几上,打开来拿了塑料叉,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刚入嘴时,一阵微麻。但随即被高浓度的香甜将刺痛感掩盖,十分清新可口。 她边嚼边用手指着凤梨,含糊地说,“爸,你要不要来一块,超级甜。” 刚刚吓了一跳的江河看女儿反应正常,应该是没听到他们刚刚的讲话,他也拿了一块,边吃边赞叹,“真甜啊。” 吃完就叉了一小块去送给老婆吃,边喂边问女儿,“你朋友走了吗?” “走了,我送他去了机场。” “你可得好好谢谢你朋友啊,刚送你妈妈来住院,他就帮忙给换到了这一层的病房,不用你妈妈住着两人间的病房受罪。”江河从柜子上拿了张纸巾给吴梅擦嘴,“他还请来了院士来亲自动刀,这个恩情太大了。” 江意正在叉第二块凤梨,听了这话愣住了,他从未主动跟她提起过。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将凤梨送入嘴中,“哦。” 江河看女儿这个反应——没反应,又接着问,“他家里什么背景啊?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个朋友?” “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讲过。”江意如实道,忽略了后一个问题。 “他是走了吗?从礼数上说,帮了咱家这么大的忙,要请他吃饭的,好好答谢的。”江河转身看向江意,“你能帮忙把他约出来吃个饭吗?” 江意咬着叉子,他俩正在看着她,等她的回答,病房内没有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吸顶灯在病床的正上方,白炽的灯光撒在他们面庞上,衬得一片惨白。 “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天大的恩情。可这对他来说,也许就是个举手之劳啊。”她说的理所当然,“你们不欠他什么,我还就行。” “你还什么?”一直沉默的吴梅开了口。 “他是我朋友。”江意将叉子扔进了水果盒里,“人情往来,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 她说完觉得语气太冲了些,“他很忙,如果要一起吃饭,我得约他时间。不过不急嘛,等妈妈动完手术、恢复后再说。” “我还能等到那天吗?” 江河喝住了吴梅,“你瞎说什么呢?” “好了,我说错了。”吴梅笑了笑,“你下午叁点不是有会吗?时间差不多了,你走吧,下午有意意陪我呢。” 江河出门前,走到茶几前再拿了块凤梨,跟江意低声说了句,“不要惹她生气。” “你还午睡吗?” “不了,也睡不着。” 江意便起了身,将窗帘拉开,她站在窗台边,眯着眼,晒太阳,很暖和,仿佛恋人温暖的拥抱。 当他的唇再次覆盖到她唇上时,她屏住了呼吸。他把她抱着怀里,用情人间最缠绵的口吻厮磨着让她原谅他,蜻蜓点水地碰了她的唇,刚离开,又不舍地再次回来吮吸着。却不敢造次,不敢去寻觅她的舌。 她听着他不再平稳的呼吸,情难自抑想更进一步时,她扭过了头,他猝不及防地埋到了她颈间,鼻子撞到了她的锁骨,两人皆一声呼痛,痛中带着某些喘息的意味。 他继续埋在她的脖颈间,闷着声说,“最后一次。” 这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高叁的那个暑假,在他家,他们用了太多时间乐此不疲地做这件事。她从不觉得女孩子不该主动,几乎每天都是她骑车去他家找他,两人一呆就是一天,半天在床上,年轻就是体力好的要命,对那件事有无限热情。两个稚嫩的人摸索着彼此的身体,她喜欢吻他,要求他事前吻她,做爱时亲亲她,事后把她抱在怀里摸摸她。 他这人大多数时候都没耐心,他都箭在弦上了,她还要求那么多前置步骤,她当做化学实验呢?一次事后他趴她身上,骂她事儿多。 可怜的江意当时正被他欺负到不行,一直说够了,他非要再来一次。结果事后还不亲亲她。她当即气得踹了他,起身穿衣服说我明天不来了,后天也不来了。 何堂半躺在床头看她穿衣服,说你不来就不来呗,吓唬谁呢?我是被吓大的吗? 她第二天真没去,去了她“儿子”的升学宴,就坐她后桌的男生,他俩高一就认识,两人玩的挺好,他非得叫她爹......她大手一挥,儿子,以后爹罩着你。聚会上没有她讨厌的人时,江意就是个人来疯,ktv里玩的特别high,喝了酒,她上了头,拉着儿子对唱情歌,唱完再吼两声“浪奔,浪流~” 她的一声吼差点让拉着她自拍发空间的儿子手抖到把手机摔了。她疯完就晕乎乎地躺沙发上抱着啤酒睡过去了,醒来时是被人拍了脸,可疼了,还在掐她的babyfat。她张开眼是那个讨厌鬼冷着脸看她,让她醒一醒。她失去意识地任由他把她手中的酒瓶拿走,再被他牵了出去。 一到外边,热浪滚滚,她顿时清醒,喊着这才六点钟,早着呢。我今晚要玩到十二点回家,我儿子还在里面等我呢。说着就要挣脱他的手,重新回ktv去。 何堂第一次服软,但他也做不出大庭广众吻她的事。被路人看着一个少女在喊着“我儿子在里面等我”,瞥向他的眼神都怀疑他是人贩子了。太丢脸了,他硬是把她拖回了家,在客厅的沙发上,吻了她好久,从黄昏到日落,唇齿相依,极尽温柔。 “你笑什么?”吴梅看到站在窗边的女儿在发呆,嘴角隐隐的笑意露出,这样的她,很美。没有一身锋芒。 “没什么,就觉得年轻真好,不想长大。”江意眯着眼,看向窗外楼下的草坪,阳光好,一些病人被家人推出去散步,“妈妈,想去外面散步吗?” “何堂,就是你男朋友,是你老板是吗?”吴梅早把这件事在脑子里推演了好几遍,“所以,你现在是分手了,工作也不打算做了吗?” “他刚刚来找我复合了。” “那你怎么想的?” 江意笑了,“他都对我、对我们家怎么好了,那我就再给他次机会呗。” 此时口袋中的手机震动,是HR发的信息。大概是年前,投行招人效率都格外高,顺利就可定下年后入职。HR恭喜她顺利通过初面,问能否将二面安排在明天上午? 江意顺手回了句:好的。 何堂被江意送去了机场,下车前,他还跟她报备了声,“我先回家一趟,我爸最近在江州任职。” 当时江意并无反应,只嗯了声,对他的父亲、家庭没有任何了解的兴趣。 登机后,在等待起飞时,他批了江意的离职申请。 他的手碰了唇,想起刚刚在她车上,克制地吻了她。 她还是心软了,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复合,但主动亲了他一口,说给我时间。 他当然能给。 chapter78 何正宁这些年从没在一个城市长久地呆过。 儿子高叁时他要调任某市,不想让儿子折腾,都没让他转学校。这样的家庭很难不聚少离多,早年他下乡,爱人家庭条件好,丈人不舍得让她吃苦,生了儿子留在了大城市,两地分居,相聚是难得。中年官运亨通,更是忙碌。 政府官员考核体系改革后,是要在经济上交作业的。曾有专家做过统计,拿了两百多个城市的市长、市委书记的升迁,如果这任领导的GDP比上一任高0.3%,那么升迁的概率就大于8%。如果GDP没有得到增长,升迁效率低不说,甚至可能在倒退。他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自然升迁快。 那时爱人重拾学业,攻读博士,研究英美文学。儿子初中时,她还正在国外大学交流,那时她在国外,在政治外交场合和各种海外交流活动中,都有参与做翻译。夫妻两人有各自的事业,都未曾为家庭牺牲过。 他这次调任后,会在这座城市呆很久,爱人也来本城高校任教,两人终于在知天命的年纪,将这个家暂时安定了下来,有了少年夫妻老来伴的意味。 他们这一辈人,分离多,看似家不成家,实则是为了家庭更好的安稳与团聚。 两人对儿子是放养式教育,给他自由,在他成长过程中,他们也的确无法像其他家庭那样,天天能相见,事无巨细地在生活上照顾他,在学习上督促他。 儿子小时候由岳父岳母带大,暑假时他们各自把他接到身边。初中就被送去寄宿学校,高中儿子主动提出不想住校。他们自是答应,没舍得让他住出租屋,直接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小户型。儿子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从小就没约束过他,到了这个年纪,边角被修剪的差不多,不会叛逆到哪去。 可放手太过的结果是,儿子未如他所愿从政,起争执时,儿子一句我打小你就没管过我,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来干涉我的决定?就让他哑口无言。 同僚们的子女哪个不需家里帮衬?入仕的,路早已铺好,能走多远看他爹的造化;从商的,家世足以让他去任何一个公司与机构;更别说下面人有意结交,对其子女帮扶甚多。 儿子本科和研究生的毕业典礼,他都没有去。儿子创业之初,正是他的政途动荡期,儿子没有让他帮任何忙,做事更是干干净净,不曾动用过他的关系,不给他留污点。 何正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玻璃柜后的一张全家福,这还是何堂去年回家过年,一家子都穿了热闹的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拍下的。 一年就这么快过去了,他们这一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何堂只带了个旅行包,下机后便被何正宁派来的司机接走,上一次见他爸,是夏天。 他极少来这,进出麻烦,他固然喜静,但这种庄严肃穆让他感到压抑。看着眼前这外边看起来挺朴素的独栋别墅,心想着,固然家里有阿姨,但夫妻两人住这么大一栋,是不是太寂寞了点。 他从没买过别墅,一个人来去自由,住酒店都要比在家多,买栋别墅干什么? 他买了个大平层,两个人住很舒服。已交完了印花税。他之前想的挺好,装修全交给江意,随她怎么折腾,她品味不差,他出钱别操心就行。 何堂心里叹息了声,下车。 “妈。”是程衫开的门,何堂将包扔在了地上,张手就抱住了他妈。 程衫一头乌发被挽在脑后,戴了副小镜框的眼镜,穿了条藏青色连衣裙,十分优雅,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赶紧进来吧,外边冷。” 何正宁在客厅等儿子,做父亲不要摆谱,脑子有病才刚见面就没好脸色呢,他主动站起身迎了儿子,看着儿子一袭黑色大衣,走进来时冷峻的神情如同当年的他,“我们何堂回来了啊。” 他亲自给儿子倒了茶,一家叁口坐在客厅喝茶。 “今年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何正宁笑着问儿子,他往年都恨不得拖到年叁十才落地。 何堂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手中捧着热茶,在父亲这,他总能讨到一杯好茶,核心产区顶级品质的茶叶,都是先特供。 性子一向风风火火的程衫,步入中老年,去学了茶艺静心,便有了个淘茶壶茶杯的爱好,刚刚一下午都在与何正宁喝茶看书。儿子到之前,她又重沏了一壶,就为让他回家喝口好茶。 何堂回家就向程衫卖了个乖,“这不是想我妈了吗?您一打电话,我就计划着回家了。” 程衫睨了儿子一眼,“稀奇了,你难得这么嘴甜。” 不过儿子的确做的挺到位的,人还没回家,在香港邦瀚斯私人收藏紫砂专场上淘的石壶就寄到了家,何正宁都拿着看了半天,欣赏上面的泥刻诗文,酸酸的来了句,他怎么就给你买啊?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说你两袖清风,不能收贿。 何堂低头品茶,“喝这么一杯好茶,就该说点好听的。” 茶几上都是他爱吃的糕点,喝着茶就着糕点,聊了家族里的人事,过年的人情往来,略带了几句何正宁的工作变动,他工作机密居多,并不会在家谈工作。 聊这些何堂并不觉得轻松,哪有围炉夜话的温馨?人情就要做情面和场面,还得做到位。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几乎不做无用之事。 他走了神,如果有一天,让江意来陪他应对这一切,他会不会轻松点? “我这个当爹的,可是对儿子有求必应。”何正宁对着夫人说,“他说让我帮忙找医生,我可立马就让人办了这件事。” 程衫给儿子添了杯茶,“是帮朋友忙吗?看看你爸酸溜溜的样子,还在嫉妒你送我的茶壶呢。” 何堂看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对,是我朋友的母亲。下周动手术,我还会过去一趟。” “哪个这么重要的朋友?”程衫又怕儿子不懂习俗,嘱咐了句,“那你年前探望,正月就不要去医院了,不吉利。” 何堂沉吟了半刻,“是一位女性朋友。” 他在计算,何正宁有没有查这件事的概率,他该如何回答,让他们更好地接纳江意。可是,如果把这当作场博弈,对方选手直接弃赛呢?一向脑子活络的他,此时也觉得挫败感十足。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等待儿子继续说下去,却是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儿子的玲珑心思与应付场面的能力并不比老公差,让他能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的,也是稀罕,程衫开口收了尾,“既然是重要的朋友,那就好好帮人家。” 今晚住家里,被子晒过,被套是全新的洗涤过,何堂洗了澡,头发擦了一半,就坐在了床上,毛巾挂在脖间。 他想找江意,打了facetime过去,没人接。 他放下手机,溜下楼去冰箱找喝的,看见了可乐。他爸妈从来不喝碳酸饮料,估计是他妈特地给他买的。 很小的时候,他妈还在家天天带他时,他天天吵着要喝可乐,甜甜的还冒泡的感觉很快乐,他妈管的严格,只允许一周一次。周日下午,她会带他去图书馆,开一瓶可乐,看一下午书。 后来,她走了。他有很多零花钱,可以每天都买可乐了,没人管他。但连续喝了几天,也就腻了,不想喝了。她却要在外地,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 高中时,江意很爱喝可乐,上完体育课,阔绰的她每次都要买两瓶,送他一瓶。他没拒绝过,她就当成了习惯一直买。还跟他说,喝可乐会变开心,考好了好喝,考砸了更要喝。 何堂突然想起来他当时让她气的跳脚的回答,对着上次考试落后到十五名开外的她,他轻飘飘地说了句,我什么时候考砸过? 大半夜的,在冰箱前,冰存的记忆让他笑的乐不可支,他当时就很恶趣味的最爱看她生气的样子。当时他再怎么气她、逗她,她都不会不理他的。 本想拿啤酒的,他还是拿过了冰镇的可乐。 悄悄地走到楼上,掩上了房门,他拿着可乐躺在了窗前的藤椅上,这次没打视频,打了电话给她。 边听电话铃声,他边扯开了易拉罐的拉环,气泡细密的滋滋滋声在静谧的房间弥漫。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chapter79 “刚刚打视频你怎么没接?” “我刚刚在洗澡,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打你电话?” 在温暖的房间里,冰镇可乐外壳上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的指腹触及了湿意,却没有了喝的兴致。 江意正洗完澡,穿着睡裙趴在床上弯着脚晃悠,周围是散落的文件被她随意丢在床上,手里抱着盒冰淇淋,边挖边看电脑。刚刚在他打电话来之前,她还在想,要不要去厨房烤片面包,涂抹一层冰淇淋来度过漫漫长夜。 “不是,这么晚了,我要睡觉了。”她应景地打了个哈欠,这都十一点了。今天挺累的,要应付他,又要面对父母,他们个个都比她聪明。 这头小猪,真能睡,真是羡慕她。何堂预感今晚照例会失眠,他失眠的毛病,时好时坏,睡眠也很浅。配了安眠药,也看过老中医,说他忧思重。 他有试过运动、规律作息来调节睡眠,没用。毫无睡意地干躺在床上等待天明的滋味并不好受,工作也不容许让他拥有多么规律的作息。 睡得晚,能对接国外工作,顺带着盯会盘。早上起晚了去办公室正好听工作会汇报,把任务布置下去。这样两边的工作都不耽误,如果第二天有重要的事晚上就会吃片安眠药。 “我睡不着。” 江意撑着头,她是想睡却坚持着不能睡,明天面试,她要临时抱下佛脚的,“睡不着多好,你起来继续工作,你可是为你自己打工。” 这个没心没肺的,他跟她诉个苦,她让他好好工作? “如果你留下帮我,我能轻松很多。” 江意沉默,她还有点自知之明。看着眼前的文件,她这么多的项目经历傍身,心中不是没有心虚。 “要不要留下来?”他引诱着她,“过了年,会有个非常有挑战性的投资项目,要不要跟我一起做?” “我没有干涉你决定的意思。是的,你离开这,你也能进入一家非常优秀的公司,大公司的弊病和作为毫无根基的新人即将面对的困境在那,你要权衡利弊。不要为了逃避我,做一个糟糕的决定。我也根本不在乎你利用我,一个男人,身上若无一处能被喜欢的女人利用,那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你说的很对,只要我给你的,你接得住,就是你的本事。” 口中的冰淇淋显得无比甜腻,她没了胃口,扔进了垃圾桶,翻了个身钻进了被窝。 她知道他所说的困境。 在这个旁人眼中光鲜亮丽的行业中,作为毫无根基和背景的新人,是超长工作时间强度和日复一日繁琐的工作内容。 前天跟她大学同学打电话,同学说了句,这些人(领导),没经历过新文化运动,到底是遗憾。读了那么多书,工作辛苦打拼后成了领导,转身就成了恶婆婆。工作上那么点的级别之差,都能让对方当成特权,进行工作和私人生活上的无限碾压。在组织管理制度中产生严重的错位感,认为是我给了你这份工作。 同学一路优秀过来的,读书刻苦,实习很拼,本科毕业就进了CICC,估计是情绪上头,跟她吐槽了一个多小时。同学上个月休了年假,领导能因为一点小时,打了越洋电话把她骂得狗血喷头,她当时在卢浮宫,当场就被骂哭了。 当牵扯到管理层的内斗时,能明哲保身都已经是人精,多得是派系斗争的牺牲品。不会辞退,只是边缘化,分一堆没肉吃的项目,谁还能继续呆? 虽然江意听到那段话,还挺感动,但她并不想搭理他的问题和步步逼近,她岔开话题,随口问了句,“为什么大公司就避免不了会有形式主义、互相扯皮、做很多无用功来彰显存在感、掩饰无能呢?” 何堂想了想,说了句废话,“你说的是一个现象与问题,普遍存在就说明很难解决。” “难在哪?” “要解决,就要对各级管理层开刀。在一个竞争激烈的行业,搞不好后果严重。企业管理者不一定能有解决问题的意愿。”何堂的吐槽一向很冷笑话,“为了麻痹自我和心理安慰,可以让员工多加班。” 江意翻了个身,把手机放在枕边,伸出胳膊提了提被子,将自己严实地捂在了暖和的被子里,听到他的毒舌也忍不住笑了,问了句,“那你让我多加班,算哪种?” 何堂听到了电话那头被子的窸窣声,都能想象到她洗完澡,穿着一条轻薄的丝质睡裙,钻进被窝时,裙角也跟着被卷起。她偏爱棉质的四件套,喜欢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他要睡她被窝时,她还觉得他占了她的地盘、抢她被子。 “我是钱给到位了的那种。” 被她影响,他也不由自主起身上了床,关了灯,躺在床上,与她电话,倒有种夫妻睡前夜话的感觉,“你明天干嘛?” “去医院陪妈妈。” 何堂倒是自觉的报备了行程,“我明天去看我奶奶,晚上跟朋友有饭局,后天就来找你,好吗?” 江意皱了眉头,开口却是困倦到软软的语气,“不要嘛。都快过年了,频繁跑医院不太好,你不要来。” 听着她的撒娇,他笑了,“我不迷信。” 忽而,他压低了声线,“我不想住酒店,可以睡在你客厅的沙发上吗?” “如果你实在要来,能不能在我妈妈动手术那天来陪我。”江意知道无法推脱他的到来,“你说过给我时间考虑的,你知道我放不下你。但你这么逼我的态度,我很不喜欢,你不要这么着急好吗?” 纵然她这个提议让他觉得不太开心,但那句“你知道我放不下你”让他很受用,“好吧,我没有逼你,我只是想见你。” 江意敷衍地嗯了声。 他倒是蹬鼻子上脸,不满了,“你不想我吗?” “Imissyousomuch.” 她倒是头一次用英文跟他说她想他,他再想说什么时,已听到了她平稳的呼吸声,轻轻叫她,也不回应,是睡着了。 他轻声回了句,“Iwillwaysloveyou.” chapter80 接下来几天,江意忙着准备面试,进行面试,跑医院陪妈妈。 吴梅午睡起来,喝了口水呛到了便开始咳嗽,咳的停不下来,江意连忙拿了纸巾跑去她面前,可就这几步路,还没等到她走上前,吴梅便一口血咳在了被子上,痰中带着血块,是暗红色的。 江意边按了铃喊护士,边用手指扣吴梅的侧背部,再用纸巾将吴梅嘴角旁的血迹轻轻擦去,“妈妈,跟着我一起呼吸,深吸一口气,再屏住......” 术前要进行肺功能训练,江意跟护士学了后,每日下午都会用肺功能扩充器带吴梅做,带着她一起深呼吸。 平日里霸道、强势、说一不二的吴梅,此时像只瘦弱的病猫。病痛的折磨让她变瘦、变暴躁、变虚弱,咳完后人都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头脑呆滞、无能为力地躺在病床上,任由女儿照顾自己。 看着帮着护士一起换被子的江意,吴梅扯了她的衣角,“一会带我去洗澡。” 明天要动手术,之后可能许久都洗不了澡,一向爱干净的吴梅想在手术前洗个澡。 江意摸了吴梅的脚,不凉,塞进了被子里,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我马上带你去。” 病房内有单独的卫生间,江意脱了身上的毛衣,将衬衫袖子撸起,去了卫生间将浴霸打开,再把淋浴头开了,调节了水温。热水洒下,洗澡的隔间内迅速升温,她顺手把她上次拿来的椅子冲了下,能让吴梅坐在这冲澡。 吴梅是能正常走路的,江意还是牵着她来到浴室,帮她脱去了身上的病服,怕她滑倒,全程扶着她坐到了内里的椅子上。 江意拿下了莲蓬头,打湿了吴梅的身子和头发后,再让吴梅自己提着冲身体,她挤了洗头膏抹在头发上,用指腹轻柔地挠头皮。 “会不会觉得妈妈很没用,都要让你帮忙洗澡了。” 此时江意正抓着吴梅的手臂帮忙涂抹沐浴露,涂完手臂,她将手心里剩余的沐浴露涂到了吴梅的胸前,“不会。” 江意有意逗她开心,“还记得你小时候帮我洗澡吗?我洗澡时你都要在一旁看着,我看电视时看到人洗花瓣澡,我就偷偷地出门采了好多野花,趁你不在家时,把一篮子的花瓣都倒进浴缸内,跳进去泡了澡。” 回忆起往事,吴梅果然笑了,“那次你还把自己弄的花粉过敏了,等我回来时,浴缸的下水口都被花瓣堵住了,当天晚上身上就起疹子了,我们大半夜带你去了医院。” 看着吴梅下垂干瘪的乳房,再到肚子,该死的癌症,就在这,占据了她的身体,与她搏斗,试图吞噬她。 肚子上有道疤痕,生江意时是剖腹产。生老病死,由病,就会想到了生,江意摸着那道疤痕,“生我时疼不疼?” “还好,就是你很难带,从小就会折腾人。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就开始闹,还非要把你抱在手里才不哭。”吴梅还记得那是夏天,让江河给她买了把竹编的躺椅,把小小的一团放在身上,她睡在躺椅上,抱着她睡才不哭。一夜又一夜熬过去。当时要照顾刚出生的女儿,无暇顾及儿子,一向独宠的儿子很不开心。 氤氲着热气的浴室里,江意的眼眶很热,这几天跑医院,大部分时间吴梅都跟个没事人一样,这种两点一线的规律生活似乎让她产生了“癌症不是个事”的错觉,只是个小手术而已,“癌症”这个词都很少在病房内提到。 刚刚吴梅的咳血,只不过是再一次提醒了她,这是癌症,明天也许会是场生死攸关的手术。 “这一定很煎熬。” 她保证,在妈妈手术痊愈前,她都不会气她,会让她事事顺意。 吴梅没有否认。是啊,不能睡整觉,太累了,心有怨念时觉得真是个讨债鬼,恨不得扔了她。可喂完奶,她打了饱嗝,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向她笑时,觉得自己很恶毒,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又在恨什么呢。 江意将吴梅身体冲刷干净,用一条毛毯包裹住她,擦干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连脚,江意都蹲下来帮她擦了再穿上棉拖鞋。给她穿好了衣服,浴室里的热气仍在,江意从洗脸台下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赶紧把头发给吹了不能着凉。 当江意扶着吴梅走出去时,才发现病房的沙发上坐了人。 “何先生来了?”吴梅打了招呼。 何堂站起身,帮着江意一同将吴梅扶到了床上,“伯母下午好。” “太麻烦你了,还特地跑过来看我。江意,你赶紧给人家倒杯茶。” “没有麻烦,应该的。” 何堂看了眼江意,她只穿了件衬衫,估计刚刚帮她妈洗了澡,身上全湿了,湿了的衬衫粘在了身上,内里淡蓝色内衣的纹理都被凸显出来。 “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吴梅顺着何堂的视线看过去,“你赶紧换了去,别着凉。” 正在倒茶的江意稳当地倒了杯温水,放到了茶几上,才低头看了身上,刚刚一直在浴室里忙着,哪顾得上先给自己换衣服。 她哦了声,拿着刚刚脱下的毛衣进了卫生间。 上半身全湿了,包括内衣,浅色牛仔裤被潮湿染深。 她脱了衬衫,再将内衣解下,被水汽蒙上一层雾的镜子里,只能依稀看到曼妙的轮廓,直接套上了毛衣,这件毛衣有点扎人,她还没穿内衣,与皮肤直接接触很不舒服。 她把换下的内衣折起,放在了衬衫里,再将衬衫卷成了团,开门出去了就将衣服放进了包里。屋子里很暖和,但她还是穿上了外套。 “你要走啊?”正在与何堂闲聊的吴梅看了眼时间,四点钟,女儿都是等到江河或者儿子来了后才走的。 “啊?”正在把打湿的裤脚往上提,江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吴梅以为她要走了,“没有。哥说他今天下班来,等他来了我再走。” 何堂下意识皱了眉头,她大腿上都湿了一片,“你要不要先回家换裤子?” 江意没搭理他,她眼尖地看到了茶几上有袋麻花,刚刚给吴梅洗了澡,体力消耗大,都饿了,“你买的?” 没等他回答,她就拿过来拆了封口,拿了一根放在嘴里。 太香了,咬在嘴里嘎嘣脆,酥脆的口感,内里带着略微的绵软,没有裹糖衣,甜度恰到好处。她一直就很喜欢吃麻花,但油炸的太长肉了,她很久没吃了。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麻花。 一连吃了叁根后,她才拿了个给吴梅,“这个很好吃,你试试看。” 江意低头看了包装,却没有任何产品信息,包装袋是他随手拿的纸袋,“你在哪买的?” 程衫平日里不做饭,不操心家务事,但过年会很有仪式感,买花换地毯布置家里不算,传统小吃食都会拉着阿姨一起做,小吃食放在客厅,家庭聚会聊天时当零嘴,配茶垫肚子。 他看到厨房在炸沙琪玛时,顺口说了句,给我炸点麻花。 带着围裙的程衫看了他一眼,说你什么时候喜欢吃麻花了? 但还是给他炸了两盘,还用油纸装了封起来。 “这么好吃吗?”他倒是一个都没吃,程衫在吃食上挑剔,做出来的肯定不会难吃,“那我下次给你带。” “你告诉我,我下次自己买不就行了。” 躺在床上嚼着麻花的吴梅看着他俩,笑了。 chapter81 江河是跟着儿子江洋一起来的,明天要动手术,江河今天上午已经来过一趟,跟主刀医生聊了聊,顺便送了点礼。 作为不懂癌症手术、没有专业背景的家属,他只能无条件相信医生,相信医生会给出最好的治疗方案。 进了病房发现何堂也在,江河忙向儿子介绍了他,“江洋,来,这是何先生,意意的朋友。” 江意正在照顾吴梅吃饭,术前12个小时禁食,今晚让阿姨做了点清淡的粥和小菜。 何堂跟江洋打了招呼,聊了两句。他和江意长得不像,江意像吴梅,江洋像江河,这两人在外貌上倒无相像之处,可能是江洋长得胖,挺出的啤酒肚,明显的中年发福。 吴梅吃完,江意拿了漱口水,再从床底下掏了痰盂让她漱完吐出来。 “让何先生又跑一趟为意意妈妈操心,真是过意不去啊。”江河跟何堂寒暄着,“之前高院士就已经跟李医生多次视频会诊了,明天的手术有高院士在,我们的心都踏实了一大半。” “高院士明天的早班机,我去接机。”江洋亦是对着何堂道谢,“感谢何先生的帮忙。” “这么小忙不足挂齿,我只希望伯母身体健康。”何堂做事礼数周全,态度更是谦逊。从小父亲便跟他说,要给别人帮忙不难,难的是要让对方舒适地接受。被帮一方本处下风,要照顾他们的心理感受,更是万不可作出颐指气使的模样让人生了怨恨之心。 叁个人又闲聊了会,说起了飞刀这事,各地医疗资源不均衡,飞刀这事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但无论从经济上,还是时间上,都给了患者更多的选择,有效提高了生存质量。竟然还有哪个孙子做出了医生飞刀完就顺手举报了的事,搞得当初江河在找医生时都不太顺利,人家宁可少挣点钱,也不愿意拿职业生涯来做赌注啊,成为医生的投入成本太高了。 江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得了,这叁个男人聊起来了,净站着不干正事。 她抽了纸巾给吴梅擦嘴时,吴梅轻声对她说,“跟他好好谈一谈,给他个机会。” 江意点头,“好。” “你一定要坚强。”她又忍不住伸手抱了妈妈,想再说些什么,却适时沉默了。 何堂看了过去,他是个共情能力不太强的人,人总有生老病死的一天,来探望吴梅,他却没什么感受,这是要做的事。 看到她伤心了,她的情绪会牵动着他,他需要做一些事来帮助她。可是,他给她请最好的医生,是他唯一能做的有用的事。 安慰没有用、陪伴也许显得多余,他一向实用主义至上,帮忙一定要花真金白银和人脉实力帮到实处。 但他还是要陪她,至少,不让她一个人度过这两天。 吴梅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好啦,你回去休息吧。” 今晚江河陪着她,明天动完手术,江意要陪床,今晚她就不留了。 “老江,人都在这一下午了,别耽误人跟江意出去吃饭。” 江意拎了包,“爸,哥,我走了。” 江河和儿子又将何堂送到了电梯口,看着他俩进了电梯才往回走。 之前傍晚时下了雨,此时天彻底黑了,雨停了,地面潮湿着,让这个天更阴冷了几分。 江意很累,下午湿了的裤子没换,活生生用体温给烘干了,她回去要冲杯姜枣茶,这个紧要关头,她不能感冒。 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递给了何堂,“你开车好吗?” 她现在没有心情和精力去掰扯跟他的事,他们俩现在是算不清的,她也没贞洁烈女到非要与他保持距离。 何堂接过车钥匙,“我还没来得及定酒店。” “我家有两个卧室,你不介意可以过去将就一晚。”江意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拿着手机看外卖,她晚饭是吃什么都可以,但开车这位就不一定了。 妈妈看病这事,她欠他的。一顿晚饭还用面条招呼,就太失礼数了。 何堂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你导航下,我不认识路。” 江意迟疑了下,还是拿过手机,他这部手机是指纹识别,曾录过她的指纹。食指轻轻往上一靠,便解了锁,原来他没删掉。 她没说什么,输入终点开启导航后便把手机还给了他。 江意继续看手机,联系了之前一直去熟悉到加了微信的店,让闪送新鲜生蚝和海胆过来。前天朋友送了几罐鱼子酱来她还没吃完,苏打饼干家里也有。 这是把他当客人招待了,完全按着他的胃口来,下午垫巴的麻花也消化掉了,她也饿了。 进家门时,江意猛然想起,她的面试资料都没收起来,不过幸好是在卧室内。 何堂出电梯时就接了个工作电话,一时半会也挂不掉,听着对方在说,进了门,他用唇形对江意说:换裤子去。 江意把门口的闪送食物搬进了门,看着他走去了阳台外打电话,便赶紧回了卧室,关门时上了锁。 以防万一,她将床上散落的纸质文件都收了起来塞进了化妆台的抽屉里,她的笔记本和平板他都知道密码,但她懒得改了,他不会变态到动她电脑的。 身上这件海马毛材质的毛衣版型好,设计看起来简单却很百搭,显得可爱而减龄,但是有点扎人。刺人的触感很痒,特别是乳房,乳房处的皮肤很娇嫩,很痒,她脱下时狠狠地挠了几下,刚刚在外面她都没好意思挠。 雪白的乳房上立刻多了几道撕扯的痕迹,不过她不在意,挠痛快了,她才找了身家居服给换上。 换好衣服,出了房门,她挽起头发,将闪送的生蚝和海胆拆开拿出,柠檬对半切了放一旁。拆了几片苏打饼干放盘里,从冰箱里拿了鱼子酱打开放到了饼干盘上。顺便洗了盘草莓端上了桌,最后江意从酒柜里拿了瓶最贵的香槟。 何堂打完电话走进来时,看到这一桌的食物,再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开了香槟,没让塞头蹦出来,对他说,“吃饭吧。” chapter82 拿着手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何堂觉得惊讶。 他们俩工作都忙,几乎不开火做饭。虽然这一桌不是她亲手做的,但这却是第一次,她弄出了一桌菜,招呼他吃。 何堂觉得,不对劲,不是她的风格,他不动声色地坐下了。 江意穿着灰色家居服,丸子头顶在脑袋上,倒了杯香槟递给他,再倒了杯给自己。她坐下后,举起酒杯跟他碰了杯,“年前这个时候让你跑医院,特别不好意思。” 清脆的响声,她酒量挺好,直接半杯落肚。 他倒是不慌不忙,浅酌了一口,目光敏锐地盯着她看,“我们之间,何必说这些客气的话?” 她笑了笑,“表达感谢是基本礼貌,你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如何还你。” “我没想过让你还,我也没无聊到用这种小忙来道德绑架你。”他捏着酒杯。 小型吊灯的灯光柔和地汇集于餐桌之上,显得桌上菜式色泽动人,半浅的淡橘色香槟在细长的郁金香酒杯中冒着小气泡,桌尾放着一盆兰花。 举目望去,房子设计不错,重装饰轻装修,视觉空间很大。每一件家具都看得无比顺心,现代化的设计感中透露出她的品味,呆着就很舒适。 他从前一向不觉得在家吃饭这件事很重要,两人要date,预定个米其林,或者出去住酒店,酒店内的餐厅和酒吧都很不错。 但此时,他觉得与她一起在家吃饭,这样的感觉不错。虽是同一个人,但在家吃饭,感受竟然与在外吃饭,不一样。 挖了鱼子酱盖在了苏打饼干上,送入口前,他说,“如果你想还,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江意看着他,咬了一半,鱼子酱粘到了唇上,他伸了舌头舔掉,边舔还边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在舔她。 他一向很会引诱她,当初旁人都以为她在单恋他、家里有钱能任性到虚度时光上学还要倒追男生。可他们不知道,当事者若无一丝回应,毫无正反馈的游戏谁要玩? 这厮坏的很,不答应她的求偶,在她被后桌男生的冷笑话逗得笑出鹅叫时,路过她身边的他会阴阳怪气地说一声,笑得挺开心的啊;当她数学考砸了被老师骂,她起了逆反心理,就不订正,不会的就不做时,他会拿过她的卷子,在她不会的题上,帮她圈出题设的信息点,再将思路和推导写给她;在早操完,全校的人都各自往教室走时,在拥挤的人流中,他会从后面突然牵住她的手,校服很长,她的手缩在袖子里,他会伸进去抓住她的手,大胆到走到教室门口才放开她。 她垂下了目光,避开了他的眼神,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出于职业病,他又加了补充条款,“可以不还,但我不接受任何代替品,和你自以为是的还法。” “想要生活过得快乐,就得学会找代替品。” 他冷笑了声,“如果在择偶上都要学会找代替品,是不是活得太失败了点?况且,快乐本身毫无意义。” 江意被他噎住,要是不熟的人,还以为对方在骂自己活得太失败,然而这是何堂。他一向是这样,几乎任何事上,得不到就认输,从不找代替品为自己的实力不够找理由,他说过,那是懦夫式的麻痹自我。她也得承认,慕强如她,会爱他。 她挤了柠檬,汁洒在海胆上,送到了他手上,“这家海胆很新鲜,你试试。” 何堂见她有意转移了话题,也没跟她纠缠,也换了话题,“你别太担心你妈妈,有高院士在,手术顺利一周就能出院,能在过年前回家的。” “哎,今早我妈妈吐血时,我真的很害怕。”谈到这件事,她心中就多了层阴霾,刚刚与他说话转移注意力被抑制的焦虑再次回来,“会诊时,我在一旁听着,我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但我看出来了,明天那场手术,谁也没有底。” “医生当然不能给家属肯定性保证。”何堂懊恼自己哪开不互提那壶,还不如跟她拌拌嘴让她恼了自己。 江意一焦虑,就没了吃饭的胃口,只能不停地喝酒,“如果明天手术不成功,病灶无法完全切除,就相当于宣布了肺癌晚期,只能靠化疗了。” 她都不敢想象,那该怎么办?说的好听点化疗是种治疗方式,但生存期是多长?生存率是多少?而且化疗有多痛苦?当生存期用“月”来计算时,跟等死无差别。 在他面前,江意没了伪装与忍耐,鼻头一阵酸涩,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在医院,他们一家人闭口不谈失败的可能,在吴梅面前表现的如同寻常。对朋友,如此私密的痛苦,她无法诉诸于口。 她竭力控制着倾诉的欲望,除了亲人,又有谁想理解你的痛苦呢? 她拿过纸巾擦去了眼泪,深呼吸了下,控制住了险些失控的情绪,“不过我相信,明天手术会成功的。” 关于肺癌,何堂有过一位旧友,是肺癌。发现得很早,当即便去美国动了手术切除了病灶,养了许久才回国。回国后,他飞速扩张,时不我待的拼命感在领导着公司的发展,前几年公司上市了,成为行业标杆。在他难得的采访上,说了句,我以为我能有二十年来干成这件事,可惜,老天不会给我这么久。 去年冬天,何堂去叁亚参加一个论坛时,见了这位朋友。每年冬天,他就去叁亚养身体。还记得在他家客厅,他的两个女儿在搭乐高,朋友看着他的两个孩子,轻声对他说了句,我等不到他们长大了。那时,他已瘦的很厉害了。 何堂拿过她的酒杯,“别喝了,你明天要保持清醒。” “你不要管我。”江意直接拿过了香槟,对着口喝,这几天她每晚都喝,不喝睡不着,怎么他来了就要作出一副虚伪的关心模样,“这点酒不足以让我不清醒。” “你现在需要解决你的情绪问题,可以跟我倾诉来缓解压力,也可以在我面前哭,而不是伪装你很好。情绪发泄完就去睡觉,好好睡一觉,明天陪着你妈妈去战斗。这是你现在能做且应该的事。”何堂站起身,直接夺过了她的酒瓶,“我没有不让你喝酒,你喝的这么急,香槟很容易醉。” “你先吃点东西,我来给你倒酒,行吗?” chapter83 第二天,江家一家人都到齐了。 虽然手术只需要医生做,家人帮不上任何忙,只留一个在外面看着就行。手术室门口,但凡是动刀的大手术,一家人都会出动,还有亲戚帮着过来一起守候,好像某种神秘的仪式。不会嫌人多,患病者心理上需要家人的支持。 在来时的路上,江意再次对何堂抱歉,要让他跟着她奔波跑医院、浪费他一天时间了。当时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出门前从她家冰箱里拿了罐咖啡和吐司。他听了这话,直接把吐司塞了她嘴里,不想听她客套的废话。 病房虽大,但一家人都在时,自然显得拥挤。江意打了声招呼,便被江洋和他老婆刘丹被挤到了后面,她干脆坐在了沙发上不碍事。在车上被他干塞了一口吐司,差点把她噎住,她开了瓶茶几上的矿泉水灌下去。 小姑子和嫂子的关系能融洽到哪去,江意一向看不上她嫂子。她哥刚结婚时,那时她还住在家里,就被刘丹私下里阴阳怪气,这么大的姑娘,哥哥都结婚了,还住在家里。江意这个一点就燃的炮仗,当即就摔了东西跟刘丹吵了,说你为什么不滚出去,这是我家。你舔着脸住在这,真以为能讨好公婆要钱啊? 当时公司还是江河跟吴梅的夫妻店,两人尚未放权给儿子。江意满心以为妈妈会帮自己,她可是亲女儿,一个外来的媳妇能比得上女儿? 她到底是年轻,一向家境好,没被人坑过,还有点缺心眼。当时吵得很大,事情演变成了,刘丹在哭,江意越看她哭,越在那里骂得起劲,说你装什么装,我打你了? 她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吵架骂赢了,她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之前刘丹的好几次小动作她都忍了,她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结果,是江意被吴梅骂了,他们都以为她在闹情绪欺负人,刘丹收拾包袱要回娘家时,谁都以为是江意在挑拨他们离婚。刘丹这才刚入门,吴梅怎么可能让媳妇受委屈,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副泼妇骂街样,把媳妇骂哭了,当然是要求江意道歉。 当刘丹还在假意要走时,江意就收拾了行李,去住酒店了。过了叁天,吴梅在学校里拦到了她,对着女儿温言软语,说媳妇是个外人,对待外人就要客气点,当然是自己的女儿最亲了,要给女儿买套房。问她今天你没课了吧,带你去看房。 当时江意冷着脸跟她跑了两天看房,直接挑了套最贵的,就是她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装修时,她在学校外面租了房,也没回家。后期装修全是吴梅出的钱,用钱补偿女儿。 前几天俩人轮流陪护,刘丹就上午来个两小时。上午探望者多,她扮个好儿媳的角色,给婆婆端茶倒水,陪着与客人闲聊,尽显其孝心。 下午江意来了就是干活,睡个午觉起,要么拉着吴梅做呼吸训练,要么陪她散步给她洗澡,没一刻停歇。江意很能理解刘丹,毕竟是婆婆,又不是自己妈。换做江意自己,当然不会对婆婆这么尽心周到。 但刘丹那副表现欲,在公公面前表现的孝顺样,她就挺不爽的。特别是看着他们在吴梅床前围着,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能把这个做女儿的排除在外一样。 现在想来,那次还真伤心,一个人在酒店哭,哭着睡去,醒来一想到吴梅帮那个贱人不帮亲生女儿的样子,便又是一场嚎哭。 那次是想通了,亲情是真,母女相爱也是真。但还是从家里多要点钱最实在,反正那点财产,大头也没她的份。 不过这次回来,她还是变了,问心无愧地对父母尽到孝心就好。 父母在能力范围内,为子女提供物质保障很正常的,如果他们要给,她不会拒绝。江洋觉得父母的公司就该是他的,她为什么要证明自己独立好强?但不会主动要了,看着病床前的刘丹,姿态就太难看了,是吗? 世界很公平,想要姿态好看,就得吃亏少赚钱。演戏做场面费尽心机哄好了二老,就应该在经济上获得更多报酬。 何堂跟高院士打了招呼,回病房时便看到了江意坐在沙发上发呆,她脸上明摆着有情绪呢。他再看了眼旁边,她爸、她哥和她嫂子都围坐在病床旁,跟吴梅说着话。而他的意意,一个人坐在一旁,真是个可怜鬼。 何堂这个人精,怎么能看不出她无法融入他们。刚刚她和哥哥嫂子打招呼时,冷漠的神情毫不掩饰。从前他觉得她有时候挺幼稚,情绪溢于言表,不擅长隐藏心思,讨厌一个人就放在脸上。他与她截然相反,早已习惯了将喜怒哀乐内藏于心,袒露与真实是危险,情绪都是种借机表达。现在觉得,无趣的是他。 他走了过去,像摸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顺她的毛。手感倒是挺好,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站在她身边。 江意的神游被他的手打断,想起早饭那袋面包里就两代吐司,一人一片,“你早饭吃饱了吗?” 何堂点头,“去陪你妈妈,她一会就要进手术室了。” 江意看着病床那他们在讲着笑话逗吴梅开心,再抬头看他,仿佛一个被排挤受了委屈的小孩,“不要。” 看着她不开心下意识嘟着的唇,他忍不住恶作剧地捏了她的唇,嘟起的可爱样子,要是他说句像梁朝伟的香肠嘴,会不会被她揍一顿。 他微弯腰拉过她的手,“就要,跟我走。” 大概是看到何堂走过来,江洋起身,“何先生。” 何堂点头示意,应了他的招呼,拉着江意,把她按坐在了江洋刚刚让开的座位上。她坐下时,他的手仍放在她的双肩上,并未离开,“伯母,意意说她想陪会你。” 江意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没想到他低情商到直接说了实话,搞得她跟个孩子一样,还需要他的陪同才敢上来。 吴梅拉过江意的手,女儿心眼实,素净小脸上的黑眼圈格外明显,昨晚肯定担心了半宿没睡好,“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不要怕。” 刮了她的鼻子,亲昵地说,“胆小鬼,要人家何先生陪你,才敢来呀。” chapter84 吴梅被推进手术室后,众人在外面待了会后,江洋和老婆去吃饭,江河接了个工作电话,估计难缠,跑到了楼梯口打去,就江意与何堂坐在外面等着。 江意突然问他,“你是独生子女吗?” “是。”何堂不知她为何问,“所以你为什么不是?” “我妈怀上了,就生了呗。不过可能因为我是女孩,没人去举报,我家也没被罚款。”她若有所思地来了句,“所以,绝育环也可能没用是吧?” “你不是女孩,你是女人。” 江意瞪了他一眼,这两人都思维脱线到天边了,“其实蛮羡慕你们独生子女的,享受独宠。” 可能她跟江洋年龄不相近,从小就没能玩到一起,后来各自读书,感情并不深厚。 “也没有。”他跟父母相处时间特别少,父亲对他严格,表达爱意方式可能就是教他谋生的本领,这是书本上、学校里学不到的。母亲是个慈母,但常年在外,兴许是留过学,与他相处是相互尊重,让他独立。 江意口中的独宠他从未体验过,但他也没有解释,拿她打了趣,“你都快叁十的人了,还要爸妈的独宠吗?” “是独宠的话,财产就会全是我的啊。”她转过头看他,“你知道吗?之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用你来拿乔,说你很有钱,给我的嫁妆肯定要加码。” 还没等何堂说话,她就笑了,调皮地向他吐舌头,“开玩笑啦,谁都希望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个啊。” 以前,江意一直觉得妈妈是更爱自己的,她小时候话就很多,跟妈妈叽叽喳喳说一切心事,在爸爸出轨妈妈暗自流泪时,她会抱着妈妈说我最爱你了。哥哥言辞木讷,跟妈妈很少有她这么紧密的情感互动。她长得漂亮,比哥哥聪明,读书比哥哥好,爱表现自己,还懂得哄他们开心。 心里不是没有过怨恨,为什么明明吴梅更爱她,却把所有都给哥哥。 也许家里做主的是父亲。 不过她不想知道答案。 也只是在手术室外,太过无聊,憋不住了跟他聊了这么几句。 她在某些方面,太单纯了,何堂心中想,说起偏爱,在他的小半生中,只有她,给过他热烈的偏爱,持久而高浓度的爱意。 这个世道,人善被人欺,单纯不是可爱,成了世间游走的天然弱点。他希望她不要这么善良,又自私地想占有她的善良,把她藏起来。 何堂没有安慰她,“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拿呢?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去拿你想要的。如果你觉得对我愧疚,我们可以二八分。” 正伤心的江意,听到他的后半句忍不住笑了,“你想得美,还二八分呢,我一分都不给。” “笑什么?”江河打了电话过来,便看到女儿对着何堂笑,他看着她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在女儿身边的时候,才显得没那么有距离感。 何堂刚刚那句话“利用我”还在耳边环绕,江意就看到爸爸走了过来,她指着他说,“他在逗我笑呢。” 江洋回来时,给他们带了叁明治和咖啡,午饭就简单解决了。 纵然喝了咖啡,医院暖气也太足了些,昨晚没睡好的江意昏昏欲睡,一个哈欠,刚睡过去时头便后仰砸到了墙上,疼痛后又是一个哈欠。 朦胧的眼勉强睁着,看着旁边的何堂,估计累了,弯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抱着手机,两个拇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回复工作消息。 “要不要我给你再买杯咖啡?” “不用。”何堂回完了手头的信息才回头看了她,发现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坐直了靠在椅背上,“你可以靠我肩上睡。” 此时手术室外层的门被打开,江意眯着眼看了下,是高院士和李医生,她一个激灵,立马清醒,站起身迎了上去。 一家人都上来围住了这两人,高院士摘了口罩,神情镇定,说话简洁明了,“手术难度太大,需要将左全肺切除。再往下做可能有生命风险,你们决定要不要继续做?” 两句话,给出了所有信息点。 “什么意思?什么叫有生命风险?你开刀前并没有跟我们讲啊,现在来通知我们?”江洋一听了医生的话就冲动地质问。 高院士皱了眉头,看向江河,“请你们尽快拿主意。” 在手术室门口大声嚷嚷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刘丹拦住了老公,扯着把他拉到了没人的一旁,轻声跟他说,“这事你不能拿主意。坚持做手术,出了问题,你爸恨死你。你说不做,事后你妈吃痛苦,两人都对你有怨言。无论你做哪个决定,都免不了会被责怪。有你爸在,这件事让你爸决定,你不要插嘴。出钱出力都行,就别拿主意承担责任,懂吗?” 刘丹见老公还不开窍,闷着声不说话,又提点了句,“你妹妹在这,她男朋友背景很深。万一你让你爸怨恨了,公司还有你的份吗?我们俩都关心妈,但有些事情,就得顺其自然。爸是一家之主,让他拿主意吧。” 江河手中拿着佛珠在数,刚刚在等候时,一直在念地藏经。他今早天没亮就跑去附近寺庙烧了大香,昨晚还请了师傅来家中做了点法事保佑今天手术顺利。 听完了医生的话,他霎时就腿软了,如果做,肺部血管多,左肺全部切除,万一大出血了,人可能在手术台上当场就没了;不做,也许靠后期化疗,他再求神拜佛,也许找师傅还能弄个添寿的仪式,能让她多活几年;但如果做了,病灶全部切干净了,皆大欢喜。但这个概率太小了,小到他无法下这个决心。 何堂站在江意身后,陪着她,怕她倒下。 此时,在这个沉默到令人尴尬的时刻,站在他身前的女人发了话,“做,继续往下做,我们赌一把。” 江河看向女儿,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内心的怯懦被这种坚定灼烧,他却没有回应她。 刘丹听了江意的话,她却担心,真被江意赌赢了呢? “你哥可没说赌一把,这事听爸的。”在这种紧要关头,刘丹急切地发了话。 江意看了她一眼,“躺在里面的是我和江洋的妈,我爸的老婆,这里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说话。” “你......”刘丹这次是被老公拉住了,她抑制住情绪,刚刚她的话的确不合时宜。 江洋说,“爸,这事太大了,要您拿主意。” 江意没有任何退让,“爸,如果今天手术不做了,就相当于直接宣布了晚期,要靠化疗维持了。化疗的生命质量和生存期,你应该知道的吧?” 她的态度异常强势,“我们必须赌一把,出了问题,我担全责。” “什么叫你担全责?”江洋嗤笑,质问她,“出了事,你能负什么责任?” 江意抬头看向她哥,“那作为儿子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答案?” “这事我听爸的。” 江意依依不饶,“我没让你拿主意。你对我提出质疑,所以你就是觉得不要继续做了?” 她只想让他闭嘴,她冷笑着恐吓他,“如果不做了,妈妈化疗情况不如预期,你能负责吗?” “我没有。”江洋下意识否认。 “ok,爸,这事咱俩拿主意。”她语速极快,把江洋踢了出去,“我坚持要做,做了,才会有痊愈的希望。不做,只能等死。” 当她说出“等死”两字时,江河念佛住的拇指停住,抬头看了女儿,和她身后的男人。 一个恐惧达到峰值,穷途末路到无法做决定地发问,“何先生,你觉得呢?” 作为一个外人,这事何堂是不应当发表意见的,特别是人命关天,拿主意的时候。 他还没说话,江意就帮他回了,不愿意让他搅和进来惹一身骚。这事江河就不应该开口问一个外人,让人家为难。 “爸,这事跟他没关系。”江意在逼她爸,纵使他事后怨恨她,她也要逼他,“躺在里面的是你老婆,你觉得她想要选什么?” 何堂的手搭在了江意的肩上,揽住了她,“伯父,我支持意意的决定。” chapter85 江河看了他们俩,再看了一旁连个选择都不愿意做的儿子,什么都听他老婆的,心中叹了口气。 他沉默了半分钟,做下了决定,“我们做,谢谢医生。” 江意松了口气的同时,焦躁的情绪再次被挑起。江洋说的对,如果失败,她又能负什么责任呢? 何堂见她不对劲,拉了她去窗边。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了个小缝,凉意便透过细缝袭来,江意吹着冷风,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前带着吴梅练习深呼吸,她也养成了习惯,压力大时深呼吸几下。 “我是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吗?” “我刚刚说了,我支持你。如果我是你,我会做同样的决定。” 江意看向他,“为什么?” “说个与这件事无关的。”何堂想与她闲聊转移她的注意力,稀释她过分紧张的情绪,便扯开了讲,“我是在我姥爷家长大的,住在院子里,隔壁奶奶与我们靠的很近。她人很好,一个人住,便把我当晚辈宠,我想看电视时就跑去她家,她会给我准备好零食。我上小学时去她家做功课,发现她还会英语,她那时还特地托人给我买了外国童话书给我看。有一天。” 他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她中风了,右半身偏瘫,讲话口齿不清,但还能大致听清在讲什么。她被家人带去了医院住了很久,我跟着姥爷去探望时,她流着泪看着我,再看向姥爷,摇着头。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当时哭着不停地跟她说你会好的。” “她一直在医院里住着,没有回来。我每周都去探望她,却发现情况越加糟糕,在她最后能说出话的时候,她跟我说,让我死。我很害怕,回家问姥爷,她为什么想死,活着不好吗?活着就有一线希望,兴许能人定胜天、奇迹发生?姥爷没有回答我。” “后来,听说她拒绝护工的喂饭了,她孝顺的儿女给她选择了插鼻胃管喂食。就这样,她又在床上躺了叁年,近乎植物人。最后,她走的那天,我去了。长期卧床骨骼已经变形,入殓时都要打断了骨头。我摸了她的手,你知道她的皮肤......” 何堂再也说不出口,看向了窗外,避开了江意的眼神。 “为什么要让她那么痛苦?”江意听了心酸不已,原来老人在住院之初,就预见了即将失去生命基本意义,她想有另一种选择。然而,子女没有给她这个选择。 何堂收敛了情绪,冷笑了声,“因为她住院不要花钱,因为她退休金很高。放弃治疗显得子女不孝顺。” 生老病死,没钱的直接放弃治疗听天由命,最后杜冷丁都没了用;有钱有条件的,也怕子女太过孝顺,你要个孝顺的牌坊,在床上躺着吃痛苦的就是我。 江意轻声说,“我老了以后就一个要求,如果我不能最基本地健康生活了,把我带到一个法律能让我自了的地方。清醒、自愿、无痛苦、不连累他人。” 成年后,当他回想起隔壁奶奶时,他也有过跟她一样的想法。 “不要后悔、担忧你的抉择,你认为自己在做对的事就行。别人的理解不重要,误解也没关系。”何堂不想她沉浸在哀伤中太久,这类情绪是极有传染力且不易消散的,“楼下一层有饮料机,你陪我去买杯咖啡好不好?” 手术又做了五个小时,焦灼的等待。江意紧张到幻想灾难性后果时,又在安慰自己,是何堂帮忙请的业内顶尖医生,不会有问题的。 刘丹一直在手术室外呆着,下午点心和晚饭都一手包办了,陪伴焦躁的老公。 江河坐在椅子上,闭着眼,默念佛经,手中的串珠就没停过。只要老婆手术顺利,康复了带她全世界旅行,他们忙碌操劳了大半辈子,都未好好停下歇过。 手术结束,非常顺利,护士将吴梅推出时,一家人都跟着推车小跑进了病房,跟在后面,不敢打扰了护士的一系列后续操作。 待护士给她套上氧气罐后,江河和江洋都拥了上去,刚刚护士说了句马上麻醉醒了不要让她睡过去,他们便盯好了吴梅看,当她睁开眼又想闭上时,江河便马上轻推了下她,“不要睡。” 在一旁的江意被高院士喊去了谈话室,何堂自然跟着一起过去。 高院士关上门,给他们展示了切下的左全肺,“左肺整个切除,病灶切干净了没了生命危险。之后要好好休养,养得好基本不会太影响日常生活。” 刚刚切下的血淋淋的肺,红色的一团被放在托盘里,被从人体中剥离时,她看不见也看不懂所谓的病灶,就为了摆脱它,不惜切掉了整个左肺。 当它在吴梅身体内时,江意诅咒它,恨它让吴梅吃尽了苦头,让一家人都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是她见的不真切吗?此时神经竟然还在跳动!仿佛回应着她的恨意。 江意吓了一跳,但强装镇定,实现从那团物体上移开,看向医生,礼貌地道谢,“谢谢医生,没有你,就没有我妈妈的健康身体。” 江意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了红包,里面是张卡,递给了医生,“一丁点心意,请您一定收下。” 江河在手术前向他送礼,人家根本没接受。江河便把卡给了江意,让江意给他,实在不要也要给何堂。这是人情,必须要还的。能不能还的清是一码事。 何堂添了句,“您收下吧,这么大的忙,您不收,她都要过意不去了。” 高院士拿了红包,随手放在了桌上,十分有风度地说了句谢谢。 出了谈话室,江意浑身都瘫软,她无法置信,她赌赢了。狂喜之余,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让她眩晕。 她担心受怕了这么多天,就这么结束了? 一个走了霉运很久的人,此时突然有了点好运,反而十分不适应了。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抱住了他,紧紧地把他攥在了怀里,“何堂,谢谢你。” chapter86 吴梅手术做完,江河一直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陪护着,人越老,觉越少。晚上睡的迟,早上醒得早。 加上这么大的事担在心里,他哪里睡得着? 江河让儿子回去睡觉,公司江河现在没彻底放权,重大决定都要他把关,但大多数日常性事物都交给了江洋。 一儿一女,性格截然不同。儿子性格木讷,做事一板一眼,一些时候缺乏了变通性。江意做事灵活,出去历练了一番后,到底是不一样了,敢担当有魄力了,但她身上的服从性很低。 江河也在反思,为什么儿子就变得如此畏畏缩缩?可能是小时候对他太严格了,做的不称心意就动辄打骂,逼着他学习。江河心中是有后悔和愧疚的,他谁都没说过。 不过对开公司来说,江洋不能开疆辟土,至少也能守成了。什么都不干,总比不懂还自视甚高乱折腾一番好吧? 江河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再带他个五年,都是绰绰有余的。 江洋说今晚不回去要陪着吴梅,让他回去,去护士站要了陪床后,又跟他媳妇出去给他们买夜宵了。 江河向沙发看去,说要今天陪护的女儿,刚才还在沙发上坐着,此时都已倒下睡了。 那个男人轻轻地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拿过旁边的羽绒服盖在她的身上,看着手机,表情颇为严肃,刚刚有人给他打电话,都让他挂了。 如果江意能嫁给这个男人,他得准备多少嫁妆才合适?这位何堂深不可测的背景,以后这个家,可能就要靠女儿来照拂了。 女儿是被他惯出来的,从没受过生活的苦。他们这代人,吃过什么苦? 他年轻时候,是去大队里干活记工分,他娘的,他干得都是脏活累活,队长的儿子就有个清闲的差事,吃的跟猪一样胖。后来大环境稍微放松了些,看着人家手里有个技术活能赚钱他也羡慕,可他没这本事,又不想辛苦当工人。他脑子活络,跑去当小贩了,中间差价多好赚,干一天顶人一周了。结果,被人举报了,差点搞了个投机倒把罪安上,舔着脸找了他哥借了钱,还被骂你能不能安分点找个班上? 他不会读书,人又不安分,就想做点生意,可家里叁代都贫民,连个有钱亲戚都不认识,更别说资源人脉了。 捣腾了好几年,一穷二白起家,对小人物的生存规则烂熟于心。不管什么科、什么局,想办成事,就得用钱开门。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红包都得准备双份的。过年就算帐收不到几个钱,都得请那些个人吃饭洗脚按摩一条龙服务。 后来生意上轨道了,银行账户多了几个零了,他更觉得自己屁都不是,有几个臭钱就妄想摆脱贫农的身份了? 无法找到大树依附的财富,都是暂时拥有,不知何日是偿还之期。 江河看着妻子,脑袋里一门子官司,要是她醒着,还能跟自己商量筹谋下。 江意不知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兴许神经长时间紧绷着,吴梅身体无虞后她只想着在沙发上坐着歇会,结果就倒下去了。 被人拍着叫醒她时,她只觉得脑袋下的枕头很柔软,蜷缩在温暖的衣物里,不想醒来,转了身向沙发内里侧去,却听到了一身闷哼。 想到还在医院,她挣扎着醒了过来起了身,头脑还没清醒,看着旁边的他,“怎么了?” 他拍拍她的脸,“醒醒,我们先回去。” “你干嘛打我?”江意摸着发烫的脸,都能摸得出睡痕,“我不回去,我要陪我妈。” “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你哥呢。”江河走了过来,见江意还要说什么,“你明天白天过来,有事我们随时打你电话。” 江意也没了意见,站起身时人都踉跄了下,被他扶住了说回家。 他开车,她一路上都在睡,到了家,何堂刚把放在门口的快递拿进门,去洗了手后就发现她趴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的手机抓在手里,睡过去后手放了松,丢到了地上。 何堂脱了外套,想把她抱去卧室,弯下腰时发现她的手机在地上,想给她拿起放桌上,误点亮了屏幕后发现了消息栏里的邮件信息。 一个小时前未读的一封邮件来自陈湛。 他没有迟疑,点了进去,她的手机也有他的指纹。 这一封是回信,他把邮件往来一并都看了。 他不知自己心情如何,只是读完后,放下手机,依旧十分冷静,做了刚刚没做完的事,把她抱起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他的手锢的她太紧,很不舒服,当江意被扔到床上时,她的那点睡意,都快被他搅没了。他已经吵醒她两次了,“你干嘛呀?不能轻点吗?” 嗓音带着醒后的沙哑,连抱怨都显得是嗔怪。 房间只开了壁灯,江意睁开眼看了他,他没回她,甚至转身就要离开。 “喂,你怎么了?”江意觉得奇怪,不会是他发生什么事了吧? “我怎么了?”何堂停下脚步,“你不是要睡了吗?我给你关灯。” 睡醒的江意看着他的一脸冷漠与疏离,觉得好陌生,甚至是有些害怕。刚刚在医院,她抱他时,他拍着她安慰她一切都会没事的。 难道是江河跟他提了什么无理要求了吗?她就睡了一觉,怎么他就变了。她真的很怕江河不知分寸,认为自己是他女朋友,就能向他提要求了。 “那你去哪?” “我去哪?”何堂也在想这个问题,他转过身走到了她的床边,低头靠近了她,“你是想让我陪你睡吗?” “不。”他摇了摇头,“还是你要陪我睡?” chapter87 “什么?”江意一头雾水,但知道他不高兴了。 以前她迁就他多,他不高兴了,她还得学周幽王,哄他开心。当然,她爱他时乐在其中。“那帮我关灯吧,你也早点睡,晚安。” 何堂看着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竟真要作势睡去,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常,她真能无视与她这么近的他? 他觉得很不习惯,看着她这样摆出冷淡疏离的姿态、都不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凭什么姓陈的给她发邮件,她会回,他给她发个信息,她都爱回不回? 如果她问他,他就能狮子张口提需求讨价还价了,可她竟然问都不问。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就跟向父母求着买玩具的孩子一样,先摆出不高兴的姿态,让父母发现,再让他们追着问自己哪里不开心,便可提出要求买玩具。一旦父母发现不了,那就是洪水泛滥,开始撒泼打滚,痛斥你们怎么能不关心我。只有父母爱孩子,才会陪着孩子演一出闹剧。不爱的,你看哪个孩子敢如此有恃无恐? 何堂此时没把握了,给自己找补着,“没什么,就是今天太累了。头很疼,都快胡言乱语了。” 他看到江意睁眼看了他,脑子一转,似乎发现了她的软肋,他叹了口气,“你客房的被子是不是没有晒过,还有股潮味,太难受了。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后来躺沙发上趴了会,今天下午喝咖啡时,我的手都在抖了,意意,我真的很累。” 何堂是个考究的人,平日里老牌星级酒店住惯了的,但他也没挑剔的少爷病,早年在南美做过生意,他工棚都睡过;就算是现在,出差到了小城市,旅馆他也照住。他习惯了在能力范围内给自己最好的,没这个客观条件时,他也能接受。当然,能当天来回尽量当天。 江意看着一脸倦容的何堂,心中有点愧疚,她根本就忘了客房的被子没晒过这回事。这个少爷平时就很事逼,平日吃穿用度极度讲究,一点不满意都要扔了重买,物质生活上不肯让自己受一点委屈。她有时也想,我没他这么有钱,是不是没他这么龟毛? 他给她妈妈请了动刀医生,还跑来陪她,他一向失眠严重,“我这里没有安眠药,你带了吗?我现在给你买?” 何堂摇头,“我困了,只想躺床上睡觉。” 江意看着脑袋就快掉她胸上的他,“你觉得,两个分了手的人,睡在一起,合适吗?” “你觉得我俩都这么困了,能干得成什么?”何堂没忍住刻薄,又回了句,“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在分手时,你还主动地上我一次,那你觉得合适吗?” 他这人一向霸道,脾气还不好,连做爱都要占有主动权,当听到他说“上我”时,取悦到了她,她轻笑了声,那次是挺棒,“没想过合不合适,也许是雌性激素分泌太高了,想做就做了。” 孤男寡女的夜晚,白天身体累到极致,夜晚睡意渐渐褪去时,紧绷的神经压力释放后,大脑被抑制的欲望逐渐回升,他半撑在她身上,“那一次,我们都太久没做了是吗?” 那一次,愤怒后高涨的性欲、空旷许久的身体、长久无回应的感情,让他们的性爱无比粗暴,在发泄着对彼此的恨意。爱到深处,连埋怨而生的恨都如此浓烈。 爱,从不怕恨,怕的是看淡。无法勉强、无法说得不到也没关系、无法将恨意稀释而减缓痛苦、不愿意心平气和地对抗虚无。 “这一次,也很久了,我很想跟你做了。”他的嗓子很痒,“我不是询问意见,不是问你能不能跟我做。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这是我的言论自由。” 江意闷笑,言论自由都跟她扯上了。 他索性趴下,倒在了她的身上,下巴搁在她的锁骨上,在她耳边,用只能她听到的音量轻声说,“只想让你舒服,想埋在你的胸里,用手揉着你的阴蒂,揉到你的核发硬,再用我那根玩意磨着你的穴,你不让我进我就不进。就算在考虑要不要复合,也总要先试试吧。不然复合了,万一我不中用,你不是亏了吗?” 何堂平日里一张扑克脸,公私分明,工作时冷静残酷到几近冷漠。可私下里,跟她在一起,倒没那么凶,会温和些。到床上时,更放得开了。比如此时的dirtytalk,让她想起了上次在沙发上,她的双腿盘在他腰上,高潮时紧抱着他失神。他却还用手揉着她,她无意识到张着口也叫不出来,唇早已被他封住,他报复式地让她毫无尊严地喷了出来,那一阵,可真是魂飞魄散。 她说身体没感觉,是假的。他沉重的身躯趴在她身上,说话时的震动传导到她的身体里,小腹酸软不已。她是个有正常性欲需求的女人,跟前男友打一炮丢人吗? 听到他的后半句,又很想笑。这个商人本性,一场求欢,他也能美名其曰成帮她降低风险,她还得感谢他是不是? 江意推了推他的肩膀,他不满地抬头看她,看了她的手指了指旁边。 “你没发现,我床上有两条被子吗?你可以抱一条到客房里去睡。你不去,我可以把主卧让你给。刚刚是你说困了想睡觉的,我也累了,各自休息吧。” 他呻吟了一声,人倒了在床上,他刚刚扯了个什么鬼话。 何堂哪这么善良,踢了她的屁股,“你自己去客房睡,我就睡这了。” 主卧的床上,都是她的味道,失眠的他,无比怀念。 chapter88 江意被他赶到了客房后,关了灯便睡觉。 才睡了估摸着一小时,才闭了眼眯了会,她就被蚊子咬醒了,咬的还是她的脸!她不耐烦地睁眼,抓了半天,竟然打不死,在严酷寒冷环境生存下来的蚊子,本身就已经是优胜劣汰、自然选择的强者了,身体灵活度和飞行能力可比她的手强。 估计客房放的杂物多,柜子里全是被子和换季的衣物,能养的住蚊子。今天想睡个觉怎么这么难,明天还得去医院,事情一大堆,睡不着就有点焦虑。 江意越想越生气,怎么她的房间,她就不能睡了?要来喂蚊子失眠?她“啪”地打开了灯,掀了被子,一只手扛起被子走了出去。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开了手电筒,食指压住了一半的灯光,轻轻地开了房门,身子一挪进来后便迅速关门,就怕蚊子也跟着自己来了。再掂着脚尖,用微弱的灯光扫了眼床上。 可真稀奇,睡觉一向躺中间,能占据大半张床的他,这次竟然睡在一侧,旁边空余了一半的床位,要不然她真得打地铺了。 江意把被子放到床上,再把手电筒关掉,小心翼翼地将屁股压到床上,脚钻进了被子里,头轻躺在枕头上,再把被角捏在了肩下,她喜欢把自己卷起来。 想起刚刚看到他的被子都被他踢了,肩膀都露了出来,虽然她的鹅绒被很贵很温暖,但保暖能力也遭不住他这么踢啊,感冒了会传染给她的。 她又折腾着把刚刚塞在肩膀下的被子提起,分了一半给他,盖在了他身上。动作如同电影镜头般被无限放缓,他睡觉很浅,就怕吵醒了他。 她又拿过手机,现在都叁点了,她把明天八点的闹钟关了。把手机放在了地毯上,将自己放平在床上,这一连串的慢动作,让她头刚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听到她的气息逐渐平稳后,何堂把她捞进了怀里,心无杂念地跟着她的呼吸频率一起呼吸,渐渐有了睡意。 她总能让他感到安心。 何家的早餐是中西结合的。 程杉胃口西化,早上一杯黑咖啡,一个贝果,一半涂奶油,另一半涂坚果酱,还有一个鸡蛋和若干时令水果。 何正宁从小早饭就稀饭配咸菜,遇上收成不好的年头,那碗粥里都舀不出几粒米。还记得有次把粮票搞丢了,他爹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后来条件好了,有窝窝头吃了,他每天早上不吃两个心里都不踏实,被他妈骂都要把家里吃穷了。那时家里没钱,看着小吃摊上的饼子、包子、油条都快馋死了。去高考那天,他也没吃上油条鸡蛋,他妈给他整了一袋子的馒头当伙食,已经很幸福了。考试那天中午他就着辣椒啃馒头看政治,这门他心里没底,结果,下午就有道15分的题中午看过!不然很可能没了今天。 贫穷的记忆留在了饮食习惯里,何正宁早上都高碳水,一大碗面、一碗浓稠的粥或是一杯豆浆配包子油条生煎包,把胃里填满了才踏实。出国交流时,他调笑过程杉的小资做派,但年纪大了,还是被老婆提醒着早饭少吃碳水添点蛋白质,他也学了程杉,早上来一杯咖啡提神。 何正宁把油条撕了泡在了豆浆里,对着正在涂抹贝果的老婆说,“儿子这都去了两天了,还没回来。” “那你打个电话问问他呗。”程杉放下了抹刀,她前阵子接了个翻译稿,是她很喜欢的一个作家,她建议了从前合作过的出版商买下了版权,交由她翻译。年底杂事多,只能挤出个上午时间,翻译个五百来字。脑子里正在想翻译呢,听到何正宁这句话,就知道他又要瞎操心了。 “他这次是去陪女朋友,之前让我帮忙请了老高给人家妈动手术呢。忙我给他忙了,他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他想告诉你时,自然会告诉你。” ,“他女朋友是他高中同学,之前跟人订婚过,好像是让儿子给搅黄了。”他说到这都不好意思地停了下,“后来她去了儿子公司工作。她家里条件一般,但也不差。” 程杉笑了声,“咱儿子还挺有出息啊,能把人婚礼都给搅黄了。” 何正宁听不出老婆是褒还是贬,“什么意思?我觉得吧,他快叁十了,是该结婚了。但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下?” 有些话难听,但就是现况,门当户对的观念根深蒂固,如果江意家仅是小康,父亲不是个看起来还踏实把生意做的不错的商人,何正宁是断然不会考虑让江意进门的。江意可以勉强达到基准线,但显然有更好的选择。 程杉看着是个不管事的,但家里这点事,她都藏在肚子里。她显然早看了江意的资料,家里不穷,学历好,已经能过了她这一关,至于订过婚,她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若论男女作风,他们老一辈人比现在年轻人更开放,当年那帮人,娶二婚老婆的都多了去了。 “老何,知道儿子为什么送我礼物,不送你礼物吗?虽然你给他操心忙活了很多事,但他反而感情跟我更好吗?” “为什么?” “你儿子脾气在那,他决定的事,何时让别人干涉过?他真要结婚,你是先送上祝福,还是跟他吵一架再闹个别扭最终还得同意,哪一种更讨巧?”程杉看着丈夫,工作上雷厉风行,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如鱼得水,到了儿子这,脑袋就不清爽了。不过这也正常,人英国首相都不能处理好母子关系,还得给到处惹祸的儿子擦屁股呢。 “我们做父母的,要知道自己管不了孩子了。你对他不要再那么严厉了,你看他一年回家几天?那个女孩子我能接受,儿子从商,让他远离大是大非,挺好的。你要克制自己的掌控欲,我们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何正宁听进去了,半晌不说话,他并非思想顽固的人,她说的道理他都懂,但就难做到,“好,让我想想。” 程杉常被人说命好,老公仕途顺到不可思议,家里都用不着她操心,儿子也能这么优秀,自己还能有一番事业,做什么事都很轻松。 只是选择而已。 老公是她自己挑的,有上进心,事业至上,自律到刻苦,断不会为了女人让自己陷入困境,她娘家亦是她的支柱。所以常年跟老公分居,老公没拈花惹草过。 养儿子上,她是内心疼过的。抛下儿子去国外时,学业压力大不说,内心更在谴责自己,她不是个好妈妈,离家前儿子故意冷漠着不跟她讲话时,她的心都揪着疼。儿子叛逆时,她只能学会放手,去学习如何与他平等相处,这很难。 在处理家事上,她拿出了做研究的精神,脑子清爽。能够看到一件事的发展脉络时,便不会逆势而为。大多数时间不管,小部分时间提点下,比如现在。 程杉端起了咖啡,“我去书房赶稿了。” 江河昨夜睡得晚,昨晚吴梅说渴,但是不能给她喝水,他就拿了个棉签沾了水,涂抹在她唇上。他早上还是到点就醒了,泡了杯浓茶。出去散了圈步,在外面吃了碗小馄饨才回医院。 早上就给吴梅挂了蛋白质,恢复快点,手术后第一天只能吃半流质食物,有让家里阿姨准备,一会回去喂她吃点,她要没胃口也不逼她吃。 江河回了病房,儿子上班去了。他看了会报亭买的报纸,又眯了会,醒来都十点多了,女儿还没来。 他刚想打电话问她怎么还没来,虽然请了护工,肯定也要有家人在陪着。 一想到了那个男人还在女儿那,他还是不要打扰他俩了,昨天陪护了一天,肯定累着了。他打了电话让儿媳妇来,反正她也不上班。 chapter89 江意清晨醒过一次,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很温暖,她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睡去。婴幼儿喜欢撅着屁股睡觉,她侧睡时也喜欢撅着屁股,有个温暖的身躯在旁边时,她下意识屁股贴他的腰更近些,再次睡去。 何堂许久没有睡的这么沉过,一夜无梦,醒来时,看着怀里的江意。她皮肤很好,素净白皙,兴许是她这些年没有受过生活的奔波之苦,整个人的生理和精神状态跟她大学时相去不远,也是她一向无法无天的傻乐。他跟她同龄,虽然这几年一直保持着运动,但站在她旁边,他明显在变老,美名其曰成熟。 年少恋爱时,她刁蛮任性,目光笃定地跟他说,我就喜欢你呀,就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他当时轻笑,并没有回应,一辈子这么长,谁能说得准。 后来,他又重归独来独往。出国留学,第一个暑假就去了管理学校基金会的专业机构实习。杰出校友太多,捐款还能抵充税收,每年是几百亿美元的捐赠规模。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基金投资管理以私募和股票投资等风险投资为主,他接触了大量的投资项目并且深度参与其中,这些奠定了他对行业的理解基础。他从不是夜店咖,对party也兴致缺缺,虽然没想过按步就按在美国找工作留下,但在国外找工作w很重要,他有目的性地大量social,寻找实习机会时也会套瓷,每个机会都是他用力争取来的。 毕业后,何堂顺利拿到了投资,开始创业。那几年,他几乎没有过私人生活,生活中只有工作,家里没有给帮助,最值钱的就是他的头脑和体力。有亏到身上不剩一分钱迷茫到不知前途在哪,有在很重要的事上做错过决定成夜的懊悔,也有跟合伙人在办公室大吵到要散伙,失败总比成功多。他无人可倾诉,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这样神思无比清明的清晨,何堂也在想,是不是该放手,尊重她的意愿,不干涉她的选择。 只是,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底的脆弱无法藏匿,很难受。 他从小就学会且习惯了离别,从哭喊着抗拒;到冷漠的摆脸色无言抗拒,等他们走后一个人躲进房间抹眼泪;再到装作若无其事地送父母离开,约好了假期再见。他们有不错的事业要发展,他不能妨碍他们,即使是亲生儿子。 他是多么厌恶离别的人,好像是种诅咒,说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却总是在离别。他被不断地离别,他也成为了先走的那个人。 她安静地在他怀中躺着,这个女人,多么可怕,让他变得脆弱而患得患失。他不懂,他都快叁十的人了,为什么会如此软弱地抗拒离别? 陈湛问她,离职后有何打算,还会回香港工作吗?如果需要他的帮忙,一定要说。 她回了他的邮件,说正在找工作,估计不会回香港,感谢你的好意。 陈湛回她的最新邮件是,OK,letuskeepintouch. 呵,保持联系?那你怎么不用通讯app联系,还要用邮件呢? 江意再一次醒来,转过身,卧室里一片幽黑,他没有动,她鬼使神差地用手抚摸上他的眉头。 他忧思重,她曾多想抚平他的眉头,梦中都一番皱眉,她轻声说,“你能不能开心点呀?” 她睁着眼躺了会,脑子里过了下今天的行程,起床后跑医院看妈妈,下午点还有场面试,这是叁面了,晚上估计要去医院她陪夜,她可以面试完洗了澡再去。这段时间真挺累的,精神压力大,既要担心妈妈,又要忙着找工作。 她想把搭在她腰上的手拿开起身时,却被他紧紧锢住,“不要开灯。” “你醒了啊?”她才意识到他已把他的被子蹬开,两人睡在了一条被子里,她就穿了一条睡裙,身体严密地贴合着他,“那我不开灯,你继续睡。” 他没放开,下巴搁在她光裸的肩膀上,“在找工作吗?要我帮忙吗?” 找工作让人帮忙不丢人,这个行业,带资进组的都多得是,工作能力并不是唯一的用人标准。 江意的身子僵住,没否认,他知道不奇怪,用人机构会做背景调查,“嗯,在找。找的不顺利,肯定找你帮忙。” 黑暗中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他的手放在她温软的腰腹间,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还回香港吗?” 他是她老板时,她在工作上就有些怕他,此时亲密无间地躺在床上,她怵他,不会对他撒谎,“看具体工作机会。” “那肯定香港工作机会多,薪酬高,税率低。虽然生活成本高,但薪酬足够cover掉高出的那部分了。”他低头亲了她光裸细滑的肩头,“与我们俩的关系无关。本城工作机会少,你既然要到外工作,总要挑个发展空间大、钱多的吧。” 带着湿意的唇落在肩头,她心中一颤,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咬她。 “何堂,我没有用考虑复合的托词吊着你,分手后主动要跟你上床的是我,说不爱你但放不下的是我。” “有时我觉得你很糟糕,更多时候觉得糟糕的是我,没自信的是我。上一秒觉得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下一秒觉得你这么成功而我是nobody。”江意吸了吸鼻子,“爸妈都觉得我很作,你是不是也这样想。是不是我掌控欲太强,想让你用我想要的方式爱我,但我想改变你这件事就很荒谬是吗?” “我知道你爱我,你对我很好。但我真的很怕,我们在一起后,相同的问题再次出现,我已经不够勇敢了。”说出最后一句话,江意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十几岁的她,能够勇敢地追他,一句喜欢他能够脱口而出;快叁十岁的她,却没了跟他复合的勇气。 最近她的负能量多到爆炸,一直在咬牙一件又一件事地做着对抗焦虑,但此刻还是被他的一句关心弄到落泪,“我不想让任何人失望,但我又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chapter90 何堂被她的哭弄的毫无办法,这时她要提任何要求,他都答应了她,可她偏偏哭着就是不说话,他喝住了她,“不许哭。” 江意被他吓得停住了眼里,鼻涕都被吸了回去,下一秒,她哭的更大声了,“你为什么要凶我?” 看着她哭,何堂竟然想的是,如果以后跟她生的是女儿,会不会被他惯坏?他只会有求必应、一哭就缴械。 何堂只得由着她哭,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让所有人失望都没关系,只要不让自己失望就行。” 江意抽噎着停顿,“可我对自己失望了呢?” 何堂起身开了灯,拿了纸巾,糊到了她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她擦去,不知自己力气稍大了些,把她鼻子都捏疼了。 他将纸巾扔到地上,再抽了一张给她擦,“这不是很正常吗?一边失望,一边做你该做的事。事情做的有成果了,不就不失望了吗?” “你真变态。”江意从他手上拿过纸巾,眼睛要再被他粗暴地擦就要红肿了,“那你会对自己失望吗?” “你要听真话?”何堂用指腹抹去她眼角残存的落泪。 江意点头,“我又不要你说假话安慰我。” “情绪谁都会有,但我大多数时候,都无法感受到。”他也是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在别人感到且我理应感到挫败感、失望、难受的事情上,我没有感觉。” “那是不是常人能感到快乐的事,你也没有感觉。” “是的,大多数,我都不感兴趣,也无法体会到。”他看着她一股母爱泛滥的眼神看着他,“喂,你这什么眼神?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啊。” 江意这场及时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半躺着看着他,想起昨晚他踢了她屁股,她放在被子中的腿踢了他一脚,“你都不安慰下我吗?” “我看你都有力气踢人了,还要我安慰你?”他呲牙,她刚刚那脚真够结实的,“好吧,安慰你一下。说的转文些,出问题时谁都会有负面情绪,情绪带来压力,当你无法承受压力时,人就会奔溃。我觉得解决情绪问题没有用,事情本身不解决,情绪根源就一直在。这个时候也许该thinkbig,提高认知,把大问题当成小问题,就行了。” “说得简单点,就是我刚刚说的,一边失望,一边做事,做多了,情绪就稳定了。”他又跟她算起了帐,“刚刚安慰你,结果被你骂了句变态,我哪变态了?” “我夸你呢,内心强大到变态。”江意听着他的声音,慢慢平静了下来。道理她懂,可由他说出口,就莫名地抚平了她的焦躁。 “也没有,被你再叁拒绝,还有你刚刚说的话,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行了。”他叹了声气,移了身子头枕在了她的小腹上。 江意敷衍,“你很行啊,一向都很行。” 何堂真被打击到了,他有那么差劲吗?一直觉得她会同意复合,可她越这样放得开,不拒绝两人躺一张床上,就算做一场她也只是让自己爽一下,也没说两人到底要不要复合,让他心里彻底没底了。 他颓唐地埋在她的肚子上,“你不觉得你很渣吗?” 她的睡意很薄,他粗硬的头发扎着她的肚子,上一秒还正襟危坐跟她讲理性对话,下一秒就趴在她肚子上撒泼打滚,一向高高在上的何总何时吃过这种瘪,立马跳了脚指责她是渣女。 江意何时被人这么形容过?她抓着他的头发问,“什么叫渣?” 何堂一一列举她的罪状,“不拒绝、不承认、不负责。你不拒绝跟我有一切情侣间的举动,你不承认我们俩之间的情侣关系,睡了我,你也不负责。你不渣,谁渣?难道是我吗?” 江意细细听完了叁不原则,想了想,“那当个渣女还挺好啊。” 何堂瞪了她一眼,可躺在她身上,随之就瞄到了她的胸。她的睡意很薄,还是吊带,里面自然没穿胸衣,她的胸挺立着,乳头凸起。细细的吊带一扯就会断,布料就会从雪白滑嫩的肌肤上慢慢滑落,直至所有风光一览无余。 他到底是男人,头脑被她搞得心烦意乱,但看到这种美景,还是早上,他很生理反应地硬了。 但他肯定没心情再被她不负责一次。再睡一次,肯定让她瞧不起,觉得他被她睡一次,就能再拖延他一阵了? 他还找了个例证,“为什么我给你发信息你爱回不回?那个姓陈的给你发,你就回?” “他给我发的是邮件。” “那给你发邮件,你一定回吗?” “会的吧。”邮件可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可以拖延着想好了措辞再回,没了私人简讯的私密感。 “呵呵,letuskeepintouch,他保持个屁联系啊。”他还不满意,继续追问,“那你准备回他什么?” “不回啊。”江意无语了,他为什么要抓着陈湛一直不放?搞得她对不起他似的,“你不要把我们的矛盾推到别人身上。” 他停顿了下,问她,“我真这么差劲吗?让你害怕跟我复合。” 江意想了好一会,“人性像月亮,有晴也有阴。你不想让我看见你阴暗的那面,你自以为在将你最好的一面——事业有成、情绪稳定、内心强大展现给我。当我想看你的另一面,何堂,你也有脆弱、胆小和不稳定的时刻,在你的至暗时刻,我多么想跟你一起承担。你却露出防备的姿态,不愿意让我触碰。如果只能享受你光鲜的一面,遵守着你给我画着界限,不被你允许触碰你阴暗的一面。你不信任我,不相信我永远爱你,不会伤害你,我只希望你跟我在一起开心。你光给我看你好的那一面,有什么意思?你这样反复的不坦诚和防备,让我非常难过。是你不够爱我,才会这样吗?” 江意说完后,许久无言,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回忆往事,会再一次被他曾经的防备刺伤。一直拖着没有挥下最后一刀,反复无常地与他纠缠,是知道他爱她。十几岁分手的根因,在二十多岁复合后问题再次复现,她怎么有勇气再来一次? 床头开着小灯,半昏半暗的色调,看不真切彼此的表情,他亦是没有讲话。 许久,她感受腰腹间一阵温热的潮意。 chapter91 之后的日子,没了吴梅悬而不决手术的担心受怕,有了保底offer后不再那么焦虑,但江意还在保持着适度紧张接着面试。 何堂走之前,她问他,你觉得我值多少钱。 他说了个区间,那时她手里一个offer都没有,还被拒绝了两次,上岸遥遥无期。她觉得自己连下限都不值,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说我没必要骗你、安慰你。你在我这的项目经历,足够拿到这个价了。你现在问题是工作经验年限不够,导致你不够有自信,觉得要求着公司要你。不是,你要自己拿到主动权,再跟人去谈价格。不要急,工作也看timing。 果然被他说了,她拿了两个offer后立马信心大涨。后来一次面试中,遇到了非常糟糕的面试官,不停地打断她,不断否认她的答案,拒绝任何讨论,面试完recruiter她通过了,还要加一场面试,她直接拒绝了,她不接受这种极为不专业的所谓压力面试。 现代医学科技发达,吴梅术后第二天就拔了引流管,她到底身体底子好,从不抽烟喝酒,平日饮食讲究,恢复地很快,又观察了两天后便回家了。 回家那天,江洋还特地找了另一条通道下楼回家,说这是不走回头路。 回家时还特地放了鞭炮,赶走病痛的不顺。当晚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江河开酒大家碰了杯,贺词祝吴梅身体健康。 还没到除夕的辞旧迎新,江河内心便感慨万分,今年不容易啊。年中女儿折腾着悔了婚,离家工作;年末老婆生病;又都往着好的一面发展,女儿事业顺利,还觅得金龟婿,老婆手术顺利。前两天,儿媳妇告诉了他们怀孕的喜讯,已经叁个月了,小夫妻俩都瞒着,等叁个月了才说出口。 江河之前虽屡不满儿子在医院的表现,但儿媳妇也做得到位了,怀孕了还天天跑医院陪婆婆。明年就能抱孙子了,他喝多了一高兴,饭桌上便说奖励他们一套房,得为以后孩子教育考虑了。 江意听着刘丹说“谢谢爸”,心中到底不是滋味。当初她的第一套房子,是为了把她送出去,而现在仅仅是个未出生的孙辈,就立即应下了一套房。 “意意,过两天就除夕了,就呆在家里陪陪我吧。” “啊?”正嚼着花生的江意看向吴梅,“我明天白天约了保洁上门打扫卫生,晚上要去做头发和指甲,估计回家很晚,我后天来吧。” “好吧,可以做个红色的指甲,喜庆点。”吴梅又问,“过年小何会来吗?” 之前让吴梅省的操心,她说了他们复合在一起了,吴梅这话一问,大家都看了过来,刚刚一直闷着声不说话的江意成了饭桌上的焦点, 按照习俗,若过年男方上门拜年,这件事就算定下了。 “他过年没空过来。”江意看到刘丹听了这话,似是轻松了一口气,“哦,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爸爸是从政的,过年要忙团拜会。家里人情往来特别多,他也得帮着应酬,他过年前陪了我好几天,我就没让他过年后赶过来看我。” 桌上的这两位老人,一听到从政、团拜会,便目光闪烁,对视了一眼。之前只觉得他背景深厚,但未想到,是如此深不可测。 “好吧,他家里忙要紧,过了年有空了,让他来家里喝茶。”江河嘱咐道,如果这一桩亲事能成,江意就是家里的大功臣了。自己的女儿到底是眼光好,命也好。 “哎。”江意叹了口气,“他走之前,我还跟他吵了一架。” “怎么了?”吴梅想女儿这个急躁脾气,还得劝着点她,吵架不要争长短,伤感情的。 “之前他来这,不是住我那吗?他这人非常大男子主义,非说我那房子是婚房,他很嫌弃。一下子说卧室太小,一下子又说客厅采光不行,他去个书房都能闻到霉味。”江意气得放下了筷子,“我就跟他吵了,说如果你嫌弃我是订过婚的,那我们就不要结婚啊。” 江河说了句江意,“你这个说话太冲了,他怎么说?” “他说不是这个意思,就拌了两句嘴,但他确实就挺嫌弃我那房子的。” 吴梅看着女儿这半真半假的表演,她做妈的还不懂女儿?可能确实有这么个事,出身矜贵的孩子,本来就傲气点的。 但女儿从不与她说他俩之间的事情,这一次却在饭桌上提地这么细节。 女儿与儿媳本身就不对盘,刚刚听了江河随口说的一套房,心里能不别扭吗? 楼盘日新月异更新地很快,那套房也的确是好几年前的了。户型设计陈旧,会显得房间空间感小,采光相应地没那么好。这次生病,也多亏了女儿男朋友帮的忙,女儿的孝顺和照顾,她都看在眼里。 “这样吧,老江,再给女儿买一套房。以后你跟他逢年过节回家也住的舒服。” 江意喜笑颜开,“谢谢老爸老妈。” 刘丹刚刚的好脸色消失,用眼神跟老公嘟嚷着,八字还没一撇呢,都开始要房子了。 儿子亲自接了姥姥姥爷来家里一起过年,吃完午饭人就消失了。程衫看他的车还在家,一个人呆楼上干嘛呢? 程衫刚刚翻译文稿时,电脑突然黑屏了。她擅长学习新东西,科技产品使用上,兴许比年轻人都强。做文字工作的,她学会了如何使用云端。她保险起见,每天的翻译都会上传云端后,再存硬盘一份。电脑黑了屏她也没太着急,今天还没翻译多少,想着儿子在家,能让他帮忙看下电脑。 她在书房找到了儿子,书房里的显示屏是32寸的,儿子正在大屏幕后面,戴着耳机,敲击着键盘,打了几个字,似乎又在不耐烦地不停按着退格键。 她走近时,何堂才发现他妈走到了他身边,眼睛扫着电脑屏幕。他吓得连忙切掉页面。偏偏隐藏按钮又太小,按到了关闭页面的按钮上,还跳出提示信息问他是否保存更改。他直接粗暴地关了显示屏。 心跳都要上150了,他深吸了口气,看向他妈,“您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啊?” “我敲了,你没听见。”程衫何时见过儿子这么慌乱?小时候被她捉到了他在打游戏都没这么紧张过,刚刚扫了一眼,就开着word在打字呗,她也懒得细看,“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何堂半信半疑。 程衫觉得好笑,儿子难得露出这么呆傻的一面,“你这么问,我倒好奇了,你在写什么呢?我都不能看?” “工作机密。”何堂摘下了耳机,“找我什么事?” “我电脑黑屏了,找你帮我看一下。”自从儿子回来后,程衫还没问过他那个女孩子的事,“你朋友的母亲,手术挺成功的,现在恢复的还好吧?” 何堂含糊地点了头,说恢复的挺好。 “那什么时候把她带回来,让妈妈看一看?” 何堂站起身,双手推着程衫的肩膀往外走去,“我先帮你去看电脑。” chapter92 除夕,江意回家吃了团圆饭,她还没结婚,还能拿压岁钱。 吃完饭,他们跑去院子里放烟花,江意觉得好困,趴在沙发上躺着,无聊地刷着手机。她正在看包。 她好久没买包了,还记得上次离家前她决心存钱,要少买点包了。她昨天在家收拾衣帽间,把包都翻出来,找几个做过年的穿搭。 当看到那些包时,她还是很开心。江意想,自己就是个虚荣的人啊,她就喜欢物质给她带来的精神愉悦感,买包很开心啊。干嘛要克制自己的购物冲动? 最近这不是手头丰裕了,工作半年存了一笔,刚刚吴梅又给了她一个颇大的红包。她便开始心痒痒看包了。 工作也定下了,最后两个offer让她纠结了一天。一个Office香港,另一个在新加坡。 虽然在坡县可能工作压力小些,住房等幸福感更高。但她还是选了钱多的那个,税低就相当于涨薪。她不认为这跟何堂有关,纯属她爱钱。 吴梅坐在沙发上,摸着女儿的头发,江意爱臭美的,昨天去烫了个大波浪,染了色,还跟她说这叫茶色。她听不懂什么叫茶色,但看起来显得皮肤还挺白。 江意把手机举给了吴梅看,“这个款式好看吗?我想买个粉色。” 吴梅看了半天,“我觉得黑色好,粉色不耐脏。” “不,我就要粉色,很春天的颜色。”江意想着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都喜欢粉色了。 此时抓在吴梅手里的手机震动,电话打进来了,她看了眼屏幕,便把手机递给了女儿,“接电话。” 江意拿过手机,发现是何堂,她从沙发上爬起,穿上毛绒拖鞋,走到了窗边,才接了电话,“喂,除夕快乐啊。” “除夕快乐。”何堂没想到她抢了先,停顿了下,“你在哪?” “在我爸妈家。”江意的头靠着窗户,看向外面,他们搬了半天,终于把烟花全部搬出,一个个间距合理地放在了空地上,“你呢?” 两个人都不知说什么,问些你在哪的废话。 “我也在我爸妈家。”何堂此刻躺在床上,犹豫了半天,给她打了这通电话,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手指在触摸屏上围绕着发送键反复滑动着。 两人又是沉默,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江意哈了口气在玻璃窗上,用手指画出了个爱心,又擦掉。如此反复了几次,她心底倒不耐烦了,要不这次,就她主动提下复合吧。两次分手都是她提的,也要给他点面子。 可是他主动打电话过来的,他自己不敢说话,算怎么回事。 还是江意结束了电话,“没事我就先挂了,我要出去放烟花。” “好,注意安全。”他挂了电话,食指终于按下了犹豫了一下午的发送键,合上电脑,拿起了旁边的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挂断了电话,心中的低沉尚未弥漫时,眼前一片昼亮,江意抬头望去,绚烂的烟花兜头而下,照亮了窗子。那一瞬,她看到了镜子里的倒影。眼睛从不会说话,带着闪亮的期待。 要不,她再主动打过去一次? 此时手机再次震动,是一封邮件。消息提示栏便能看到主题和发件人,她拿着手机,笑了。 “你慢点。”吴梅看着女儿拖沓着拖鞋就往楼上跑,跑的那么快,可别摔着了。 江意跑回了房间,灯都没开,跳到了床上,点开了邮件。 复合、求婚信 DearYi 第一次向你求婚,我承认,只是冲动。到今天,这股冲动仍然在。 只是现在,我内心多了分怀疑,复合、结婚,对你而言,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你原本可以有很轻松的生活,甚至跟我在一起,是让你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吗? 我见过你年少时的梦,我从不后悔带你出去,所谓出路,走出去才有路。当然,有我的私心在,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非常勇敢聪明且坚韧,被骂了擦干眼泪继续工作,一个个通宵搞方案、跟同事据理力争把握主动权、被我训了跟我摆了臭脸较着劲做出更好的成果让我哑口无言 我一直看着你,有为你感到惋惜过,你是遇强则强,甚至需要一个强有力的push才能推着你往前走,如果你的前几年没有被“荒废”掉,今天会走得更远。 身份的错乱感让我纠结,作为男朋友,我不想你那么辛苦,我希望我们有更多时间在一起。 如果你的新工作不在香港,在内地、新加坡或其他亚洲国家,我每周飞去找你,保证我们俩一个月至少有十天的相处时间。 关于你上次跟我说的,我不知如何解释,那就先谈我这个人,只说问题。 我最大的问题是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常常会忽略你的感受。而一直以来,都是你迁就我更多。也许这一点是我们之间爆发的根因,在这段关系里,我缺乏了纠错的能力。 我一直觉得我比你成熟,无论是内心还是面对感情,实则我是更幼稚的那一个。在这段感情里,我是如此的胆小,不擅长表达,索取着你对我的爱而虚张声势地狐假虎威。你让我变得脆弱而患得患失,让我失去对自我的掌控感,我试图夺回控制欲,却无功而返。 解释显得是托词,我也不想解释我为什么会这样,不想以此获得你对我的任何“怜悯”或原谅,给自己找理由。 我耐心与脾气都不够好,很难做到温柔地对待你,对你细微的情绪我很可能无法察觉到,你在我身上很可能找不到所谓浪漫的东西。这不是我不爱你,不是关心不够。你跟我在一起,也许需要忍受我对于情绪的不敏锐,甚至需要你的包容。 这些,我都会改。这不是一句承诺,毕竟性格很难改。当然,这也不是托词。 我只是在客观陈述我的缺点,和你跟我长久在一起会面临的问题。 关于婚姻,我们明年就叁十了。 这是个特别好的年纪。我们有充沛的体力、精力和财力去享受生活。选择组建一个家庭,会带来无数非常幸福的事情。在此不赘述,这都是我想与你一一体验的美好事物。 同样,我们要一同面对许多糟糕的东西,比如衰老、压力、情感的低潮与恐惧。也许阅历能让人增长智慧,但生理机能的衰退会带来心理层面的巨变,往往很糟糕,比如,人会更迟疑、胆小和固执。 第一次跟你提结婚时,我从未想过这些问题,我也没有经历过变老这个过程。现在,我一遍遍问自己,我真的有能力为我们的家庭解决这些未来可能的问题、保护好你吗? 我很怯懦是不是?你还没有答应跟我结婚,我一个对生命本身无所畏惧的人,开始担忧能不能照顾好你、至少让你不后悔跟我结婚。 写到这,我心想,都像封劝退书了。 但写了这么多,只想说一件事,我准备好了。你考虑下,要不要跟我结婚。 求婚仪式会后补,我会尽量浪漫些。 爱你的 Tang 何堂早扔了书,在床上翻来覆去。 当年创业失败钱全赔光了也没有这种焦灼感,将命运交与人手是多么恐惧。去他妈的放手,如果她不同意,那他明天就去找她。 如果她同意,他也明天去找她。 他等了十分钟,还没回复他。她是在组织措辞如何拒绝吗?很有可能她出去看烟花了没有看到邮件,但他还是不耐烦地迁怒了枕头,一脚将枕头从床上踢了下去。 他决定起身,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下楼打麻将。刚刚姥姥想拉他打麻将,他提要打麻将,他妈肯定不会拒绝,被他拒绝了说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陪你玩。 程衫和姥姥姥爷正坐在客厅看春晚,他招呼了他们来打麻将。都快睡着了的姥姥听见“麻将”立马就醒了,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麻将桌前,先挑了个风水好的位置,还让阿姨泡杯咖啡,她今晚要把给孙子的压岁钱全都赢回来。 程衫看她妈难得这么高兴,也没扫兴让老年人早睡,嘱咐了阿姨煮低因咖啡。 何堂打麻将挺厉害,脑子会算牌,还爱钱,跟家人玩从来不手软。 他今天手机放在了桌上,等人出牌时都要去看下手机,一连给他们放了好几个炮。 “终于知道让姥姥了。”姥姥喜笑颜开,这孙子平时能赢走她半年生活费呢。 程衫看他玩的心不在焉,也懒得问他怎么了,趁着他注意力不集中,多赢他几把。 就当何堂手头的筹码快没了时,手机屏幕一亮,他拿过手机,突然就站起了身,“我去个厕所。” “你回来我们换位置。”姥姥在后面叫唤着。 何堂到了卫生间,关上了门,点开了邮件。 她的回复很简短:我愿意。 他打了电话过去,她刚接通,他就问了她,“你真愿意?” 江意卷在被窝里,“有你这么求婚的吗?尽写自己缺点。” 何堂听到了她带着鼻音的回复,“哭了?” 江意躺在漆黑的房间里,透过窗户看着外边一场又一场的烟花,绚烂不过一瞬,零星散场时能否不那么寂寥,“我过年还想去伦敦,来得及吗?” “来得及。” 正文完结 尒説+影視:ρ○⑧.αrt「Рo1⒏а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