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囚禁》 _分节阅读_1 《终身囚禁》作者:曹阿馒 文案 风华谷,江湖中最神秘美丽的地方之一,却也有着它最阴暗可怖的一面地底石牢 石牢中囚禁了各色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甚至还囚禁了一个令江湖闻之丧胆的大魔头。 不见天日的囚禁,是冷酷残忍的惩罚还是疯狂深沉的纠缠? 看似无情的风华谷主又到底是如何隐忍内心百转千回的爱? ★★ 关于本文一些基本信息: 主CP美强,副CP兄弟年下典型渣攻,囚禁惩戒系。含有隐形生子情节OTZ 前期大虐后期互相宠溺。 相当慢热的文,总长度大概也很长,会有不少虐身和虐心的情节,但是结局一定是HE的! 内容标签:生子 虐恋情深 强取豪夺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逸云,越星河 ┃ 配角:霍青,霍朗,余九信,许十三,ETC…┃ 其它:虐身,虐心,生子,HE 第 1 章 在许十三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门口的小径两侧长满了各种奇珍异草,淡淡的花香味亦是撩人心扉,和煦的阳光洒在人身上,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许十三抬头看了眼那轮不算刺目的太阳,轻轻地叹了口气,难得这么舒服的日子,他却被分到了石牢最深处做守牢人。 有时候,一个人老实本分或许也不尽然是好事。 因为之前的守牢人中有一人生病退职,所以他就在大家的推荐下,被总管大人挑中了。 当他面前的大铁门缓缓开启之时,一阵阴风嗖嗖地吹了过来,许十三浑身一颤,然后被负责带他进入的总管大人推了一把。 “走吧。”总管大人的声音总是冰冰冷冷的,听上去丝毫不近人情。 许十三向来很怕这位神情冷漠的总管大人,立即壮起胆子走了进去。 两人一进山洞,身后一尺厚的铁门又慢慢关闭了起来,许十三知道这守卫森严的石牢之中关押着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但是像他这种身份低微的守卫是没有资格知道对方身份的。 许十三偷偷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稳步向前的总管大人,心想,对方必定是知道那个囚犯身份的吧。 山洞之内的环境和山洞之外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里面潮湿而阴冷,要不是两侧是石壁上每隔十步就嵌了一颗夜明珠,想必一定伸手不见五指。 还没等许十三对那些拳头大的夜明珠多感叹了几分,前方已出现了一个石室。 石室里面坐着几名穿着紫衣的侍卫,他们正在喝酒吃肉,看见总管带着许十三进来之后,立即肃然起身。 “见过李总管。” 总管微微点了下头,对他们说道,“打开暗门,我要带这新人去下面。” 许十三趁这档口匆匆打量了一下这间还算宽大的石室,屋子布置得很干净,有床,还有桌子凳子,甚至还有放满了书的架子。 为了让住在这里的人不受寒气侵扰,还燃了火炉取暖。 看样子地底石牢的待遇似乎并没外面传说那种差嘛,还以为来这里当差就是死路一条了。 许十三松了口气,一抬头便看到之前全无痕迹的石墙竟转开了一道活动的石门,而总管大人已是进了门中。 “还不快跟过来。” 在几名紫衣侍卫的笑声中,许十三急急忙忙地跟了进去,一进门他便发现原来此处是个向下的梯道,看来石牢还在地底深处。 _分节阅读_2 梯道陡峭而狭窄,两侧的石壁上除了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外,还有不少龙头装饰,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许十三扶着墙小心地走着,心里一阵发慌,直到另一扇门出现之前,他暗自数了数,自己一共踩下了九百九十九梯。 隔着一道石门,许十三听到了不小的水声。 待石门打开,在他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被火簇照得发亮的硕大水府洞天。 波涛汹涌的水帘从上到下飞落在墨色的深潭之中,溅起珠玉点点,两尊巨型石龙蹲在深潭之前,守卫着一座延伸至水帘深处的雕栏石桥。 四名金衣人看见总管到来之后,纷纷从两侧的石室里走了出来,许十三看见他们每人身上都挂着一柄金色长刀,腰间还挂着金色的龙状令牌,顿时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他们必定是身份极高的金龙九卫之中的四人。 总管看见他们,也掏出了令牌与他们勘验。 “请开启水门,我带他进去接班。” 为首的金衣人冷冷地看了许十三一眼,嘶哑地笑道,“辛苦你了,兄弟。” 许十三讷讷点陪着笑,却见有两名金衣人走到了石龙面前,两人同时使力竟将那两人高的巨型石龙推动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那奔泻而下的水帘也奇迹般地停止了流动,哗啦啦的水声轰然而止,石桥尽头也出现了一龛闪着幽暗的石窟。 随着总管大人步上了湿润的石桥,一直走入到了石窟之中,许十三这才发现原来这石窟四壁都毫无缝隙,正在他疑惑不解之时,水声再次大动,他看到水帘又猛地垂落了下来,遮挡住了他眼前的一切,想必是石龙被再次推动的结果。 如此近距离地站在奔腾的水帘之后,许十三的心头也不禁生出了一丝恐惧,突然他的肩被轻轻的一拍,转身却见光滑的石窟壁上不知何时已开启了一道弧形的石门。 “还愣着干嘛,里面就是你以后干活的地方了。” 李总管冰冷的声音再次传入了许十三的耳朵里,他好奇地往门内看了一眼,原来又是别有洞天。 这一处地方宽敞而明亮,石壁上到处都燃着火把,两边的洞窟左一侧都修成了封闭的牢房模样,门上分别用朱漆写着丙字监一等字样。而右一侧则是修作了居住或是办事的地方,不少穿着不同服色的人都忙着进进出出。 李总管带着许十三径直到了右侧正中间显得尤其宽大的石室中,里面坐着一个叼着烟斗的老头,正在仔细地查阅一本账簿,他身后还有些别的人也在忙碌地查阅着什么。 “老胡,这是新人,交给你了。” 李总管拍了拍许十三的背,自己也坐了下来。 被叫做老胡的男人抬眼瞥了瞥许十三,又继续翻看起了账簿。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小的知道。”许十三来了风华谷十六年,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进地底石牢,可早就听说过这个人间炼狱了。 老胡咂巴着吸了一口烟,一下关上了面前的账簿,他翘着烟斗,有些浑浊的眼里渗出了一丝寒冷的笑意。 “能来这里做事不容易,不过谷里也亏待不了你。月俸十两黄金,一个月有三次旬休,一次两日。除了旬休或因病因事告假之外,其余时候都得待在这地底。规矩还有很多,最重要的是,出去之后,不管你看到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能向其他人透露,后果你是知道的。” 许十三使劲点起了头。 突然,老胡的嗓音大了起来,他对门外喊道,“阿蒙,阿蒙,这有个新人,分给你了。” 很快,一个穿着褐色粗衣的男人就擦着汗进来了,他进来的时候,许十三很明显地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粪溺的味道。 “妈的,丙监四那家伙不知怎么发起疯来,把马桶里的东西弄得到处都是,老胡,你得叫刑房的人收拾下他才行!” 阿蒙骂骂咧咧地说完话,这才看到了许十三这张新面孔。 “这家伙就是来接班的吗?” “是,你那里不是缺人吗,快带他去做事吧。丙监四的人一会儿我让余正去处理。对了,这里的规矩你回头好好教给他。” 听见老胡这么说,气冲冲的阿蒙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他瞥了眼许十三这个老实的小子一眼,喝道,“先来帮手吧!” 许十三和老胡与李总管行了礼之后这才跟着阿蒙退了出去,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李总管在说,“甲监一那边怎么样了?下个月可得又送出去一回了。” “放心,每天都叫人仔细看着呢,保准他寻不了死,也做不了怪,嘿嘿。” 第 2 章 那个叫阿蒙的汉子带了许十三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一眼唯唯诺诺跟在自己身后的许十三。 “我叫奎蒙,大家都叫我阿蒙。你以后也这么叫我就成。” “阿蒙哥。”许十三赶紧叫了一声试试。 阿蒙嘿嘿一笑,白了眼许十三,又说道,“你以前都在上头干活吧?” “是,小的在谷中以前是负责朱雀殿洒扫的。” “噢。正好,我这里就是需要会打扫的人。”阿蒙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你可曾见过咱们谷主?” 许十三仔细想了想,自己平日夙兴夜寐,干完了活儿便乖乖回到自己所住的役房去休息,他虽然在风华谷内干了十六年的活儿,却还真不曾见过谷主的尊容,唯有每年谷中除夕之时,谷主方现身摘星台与众同乐,可那时身份卑微的自己坐得老远,谷主又戴了副银色的面具,亦是全然看不清模样。 想到这些,许十三便只能懊悔地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常在上面干活儿的人能一睹谷主真容呢!看样子,咱们上下待遇都一样啊!” 阿蒙嘿嘿一笑,把许十三带进了右侧门上刻了个洁字的石室内。 一进去,许十三便吃了一惊,他原先以为老胡那间屋子许是此处最大的房间,却不料这洁字屋进来之后,竟又是一个小洞天,环形的石壁上足足开凿出了六七间扇门,而屋内空地处则堆满了正在被人清洗的马桶与衣物,一条暗渠也正在屋子里哗啦啦的流动。 “大家听着,新伙计来了。”阿蒙朗声一喝,正或蹲或坐在地上清洗马桶和衣物的男男女女都抬起了头来,目光投向了许十三。 “咱们洁房的事就是专门替那些该死的囚犯涮马桶洗衣物,偶尔还得替一些病得很重或是被锁匣床的家伙擦洗照顾一下。” 阿蒙一边解释着,一边走上前去看了看那些被洗干净后放在一旁的马桶和衣物。 每个洗好的马桶和衣物上都放好了监室的木牌,以免混淆在一起。 许十三倒是没想到地底石牢中的犯人居然有这等待遇。 _分节阅读_3 “我今天忙得很,回头再给你本规矩册子慢慢看,不过咱们洁房也没啥大不了的规矩,无非就是做好本分的事。” 阿蒙似乎真的很忙,他把许十三推到了一个正在仔细涮着马桶的大汉面前,对他说道,“大牛,这人就交给你看着了,以前老灰的事以后都由他顶。” 那被叫做大牛的汉子懒懒地看了许十三一眼,点了点头。 就这样,许十三被安顿在了洁房。 他的活儿很简单,就是每天去监室里收马桶,然后负责涮洗。 “进去的时候,别和里面的人说话,你呢,也别怕,到时会有卫房的高手陪你一起的。有什么事只管大声嚷嚷,那些王八羔子平时都是给用过药的,没什么大的力气,伤不了你。” 大牛一边抠着脚一边把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交待给了已经躺在自己铺上的许十三。 许十三总觉得那些监室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也不知里面都关着些怎样可怕的人物。 他在外面的时候,只听说这地底石牢里关了不少厉害的人物,都是他们谷主亲自擒来的。 大牛看许十三一脸谨小慎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抠完脚也不洗手就这么又挖起了鼻子。 “瞧你吓的,有什么好吓的!关在这里的人不管以前多么了不起,现在都只是一条可怜的臭虫。睡吧,睡吧,明早听到铃响就该起来干活儿啦。” 说完话,大牛一口气吹熄了油灯,整间石室一下也变得阴暗了下来。 许十三攥着被角,脑海里不时浮现出一些鬼怪的模样,折腾了半宿才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许十三就被铃声吵醒了,大牛已经揉了眼坐了起来,他也赶紧穿了衣服起身。 两人一同起了床,去了洁房的大堂里用活水洗漱了一番,这才出了洁房的大门。 外面已经热闹了起来,其他房的人也都起了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要是在上面的话,估摸着天已经亮了吧,许十三抬头看了眼黝黑高远的壁顶,还不太习惯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 大牛丢给他一块木牌,让他拴在腰间,然后带着他来到了卫字房门口。 “今天是哪两位爷当值啊?嘿嘿,咱带新人干活来了。” 卫房里的装潢和简陋的洁房显然不同,许十三瞥到卫房的大堂里有一群紫衣人正在围着桌子吃饭。 听见大牛这么问,两个坐在门口的紫衣人一齐站了起来,他们抓起桌上的佩刀,拎了一大串钥匙,冷冷淡淡地看了大牛和许十三一眼,率先便走了出去。 他们最先来到的是丙字监房,许十三数了数,丙字监房一共有五间。 每一间监房的门上都挂着一把大锁,门上部开了一扇小窗,还可以透透气。 紫衣人先是从小窗里窥看了一下里面,然后就麻利的打开了监房的大门。 许十三在大牛的催促下,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监房的墙壁上嵌着一枚幽暗的夜明珠,但是也足以照明。 许十三仔细一打量,这才发现这监室竟是比自己住的地方要舒适多了,不仅有成套的桌椅,还有一看就很松软舒服的木榻床,甚至还有不少笔墨桌上。 一个脸色苍白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神情麻木的坐在床头,似乎根本没留意有人进来。 许十三小心地拎起了放在角落处的便桶,立即退了出来,而监室的门也随即被关上。 大牛看见许十三这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被吓坏了吗?这人是五毒教的掌门,在这儿关了七八年了,人都关傻了,现在只知道吃饭睡觉,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 许十三一听,心里不知怎地生出了一丝同情来,他想了下要是换自己被关在这种地方,只怕七八天都会疯掉吧。 丙字监房并没有关满人,许十三只收了两个桶出来,而接下来的乙字间关的人倒多了两个,不过也只收了四个桶出来。 但是不管是丙字间还是乙字间,里面关的犯人多是一副苍白麻木的样子,而且根本没人在意自己的进出。 收完丙字和乙字监房的马桶,许十三自然盘算着还有甲字的,不过他想既然分了甲乙丙丁,莫非甲字间的犯人便是那最为穷凶极恶的? 可是收完那些丙字和乙字监房的桶之后,紫衣人们便带着他往回走了。 许十三总想着自己既然来了地底石牢一趟,就算见不着谷主,也总能见见这里最为可怕的囚犯吧。 “呃,那个……甲字监房的桶还没收呢?” “嗯?!多嘴!大牛,你们洁房的人没教好规矩啊!” 走在前面的紫衣人猛地回过头,怒瞪了许十三与大牛一眼。 大牛赶紧踢了许十三一脚,自个儿上前赔起不是来。 “抱歉,老哥,这小子新来的,有点傻!”他这边道完歉,那边便顺手给了许十三一记爆栗。 “蠢蛋!甲字房的人轮得到你我这种杂碎来伺候吗?少丢人现眼了!” 许十三双手都提着马桶,连摸一下痛处的机会也没有,他满腹委屈地跟在后面,心想甲字房又怎么了?不也是囚犯吗? 自己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却也是自由的,这不比关在那里的人要更为了不起吗? 第 3 章 不知不觉,许十三已经在地底石牢这下面干了大半个月收马桶洗马桶的差事了,只不过甲字监的一切,他依旧是无从得知。 他每天干完了自己分内的事也不到处晃悠,最多就去休息室里看看各房的人赌牌,听大家聊一些闲话,而大牛总是撺掇着他赌上两把,可许十三怎么也舍不得把自己辛苦攒的月俸都投入到赌博这个无底洞去,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风华谷了,就用这钱在外面买个房子,娶个媳妇儿呢。 这一天,许十三照旧早早的在紫衣卫的监视或是看护下把丙字监房和乙字监房的马桶收洗了个干净。 另一趟收洗要等到下午去了,所以他的时间顿时空了出来。 虽然许十三发现洁房的其他人似乎没自己这么轻松,因为他们总有一堆各房堆积的衣服要洗,出于好心也是为了更融入大家,他向阿蒙提出过利用自己空闲的时间帮大家一起洗衣服,可是阿蒙却叫他不必多管闲事,风华谷向来是个分工明确处事公道的地方,既然没有分给他做别的事情,就不会让他多做一分。 如此一来,许十三也只好真的闲着了。 _分节阅读_4 他先去炊房讨了两个大肉包和一碗黑米粥做早饭,然后这才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许十三一边啃着大肉包子,一边琢磨着下一次旬休的打算,拿到月俸后是去谷里的勾栏院见见小红呢,还是去醉仙楼和以前一起做杂役的兄弟们好好吃喝一场?虽然这下面的月俸可是比上面高得多了,不过自己却委实羡慕他们可以看见星星月亮,自由自在。 就在许十三闷闷吃着包子时,冷不防阿蒙突然冲了进来。 阿蒙是洁房的管事,平日一般不住在这里,只是每天会过来看看大家把活儿干得怎么样了。 只不过今天阿蒙过来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他一脸是汗,面色也有些紧张,真不知怎么了。 “阿蒙哥,您早。”许十三赶紧从自己的铺上起来给阿蒙行了个礼。 “你现在没事了?”阿蒙抽出汗巾擦了把汗,问道。 许十三叼着包子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的活儿不就是阿蒙派的吗,每天早上下午收洗两次监房的马桶,每三日收洗一次监房的衣服,每月收洗一次监房的被褥,其余时间他还真没事做了。 “好,好,你跟我来。”阿蒙连连点头,招呼着许十三出了洁房。 大牛蹲在外面的暗渠旁不知在帮哪房的男人洗着亵裤,他一脸别扭的样子,看见许十三被阿蒙叫了出去,忍不住瘪了瘪嘴。 旁边的一个大妈样子的人看见大牛这副样子,讥笑他道,“哟,瞧你那样,要是觉得干这个委屈了你,你去让阿蒙把你和许十三换换啊?” “呸,老子才不要伺候那帮王八羔子,看他们一个二个疯疯傻傻的样子,也不知有啥怪病,要是传染到我可麻烦了。” “呵,什么怪病啊?我看你是怕招惹到里面的人,日后万一他们寻个机会出去岂不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那女人尖声一笑,把大牛说得满面通红。 “你不怕你去啊!” 大牛狠狠地啐了一声,别看他平日在许十三面前装出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可他知道那些家伙是会杀人的,在他刚来这地底的第一年就有兄弟进去收马桶时被一个武功高强的犯人杀掉,虽然那犯人后来被刑房的人整治了一顿,可死去的人却不会因此再活过来。 尔发生那件事之后,犯人们每日的饮食里也开始加入了让他们武功受制的药,但那些犯人也非泛泛之辈,谁也不知道那些药对他们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所以谁也不愿意再近距离接触那些狠角色。 不过许十三这种不知好歹的小子显然是不知道凶险的,大牛看见他每天若无其事地进出监房就忍不住替他捏一把汗。 一直被阿蒙带到了老胡的办事房,许十三这才忍不住发问,“阿蒙哥,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吗?” 阿蒙顺手关上了门,拍了拍许十三的肩,示意他不要紧张。 “没,你干得很好。现下有个顶重要的差事需要你办一下。老胡,你说吧。” 老胡干咳了一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低声说道,“十三,你老实又肯干,从小在咱们风华谷长大,又在上面干了十六年,就连李总管也觉得你是个踏实可靠的娃子。你现在的头头阿蒙很欣赏你,所以向我推荐你去甲字监照顾一个重伤的犯人。” “啊……我?”许十三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和神秘的甲字监打交道,可是没想到这么机会就来了,虽然他已经在大牛的恐吓下不期待这样的机会。因为大牛说甲字监里关着的都是——会吃人的怪物。 “你别怕,那犯人是新来的,有些闹别扭不肯吃饭服药,你照顾到他一段时日,等他自己想通了身体也好一些之后就没事了。” 阿蒙安慰着许十三,说实话,就是因为这个犯人是新来的,他们摸不清对方的底,所以谁都不愿进去。 既然自己已经被派在这下面干活,自然也只有服从的份。 许十三向来不会拒绝别人,更别提拒绝自己的顶头上司,他讷讷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有什么您尽管吩咐吧。” 听见许十三这句话,阿蒙和老胡这才相视而笑。 第二天,阿蒙就把许十三的差事暂时派给了另外一个人,然后让他收拾起包袱跟自己走。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在地底石牢干活的人都知道这个分寸,所以大家的眼里虽然写满了疑惑,可是却没一人发出疑问。 左侧丙乙监房的尽头是一道紧闭的铁门,这里面想必才是甲字监房。 许十三忐忑不安的跟着阿蒙以及几名紫衣卫进入了铁门之后,又开始往下进入了一个盘旋的梯道。 整个梯道宽敞而空寂,只有顶头滴水的声音嗒嗒作响。 梯道的尽头是一道铁栅门,阿蒙在外面唤了一声,过了会儿才有人慢吞吞地走过来打开了铁栅门。 进入栅门又走过一段幽暗的甬道之后,一间非常宽敞的六角形石室出现在了许十三的面前。 许十三观察了一下,发现左右两侧的石窟上分别有两道厚实的铁门,门上用朱砂写上了甲监二和甲监三的字样。 而其他的石窟则是普通的住房模样,想来是给在这里的看守们居住的房间。 带阿蒙进来的老人指了指甲监三,嘶哑地说道,“那个人关在甲监三。” 说完话,他转身步入了甲监三旁边的石窟,从中拿出一串钥匙以及几个黑色的布袋。 阿蒙接过布袋递了一个给许十三,让他学着自己戴到头上。 “在这边干活儿可不比外面,随时都得套着头,不能让里面的犯人看到你,还有就是,绝不能和他们说外面的事情。除了一些必要的回答,最好什么都不说!”阿蒙调整着头套,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许十三听见阿蒙这说,也赶紧把头罩了起来。 “嘘,别吵了。先进去看看吧。” 看着老人费力地把天地锁一把把打开之后,许十三这才发现这道铁门居然有足足两尺厚!想必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吧! 比起外面丙乙两个监房,甲监房要大得多,内部的石壁也都打磨得光滑鉴人,丈多的屋顶上挂着一口大锅形式的长明灯,把极度潮湿的屋子照得微微发亮。 一张在最深处的铁床上,许十三看到了一个手足都被镣铐锁住的男人。 对方的身上只横着盖了一床薄被,修长的手脚却因为床头床尾的束缚而不得不露在外面。 那个人一头乱发遮住了脸,阿蒙比出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亲自上前掀开了对方遮面的长发。 第 4 章 这犯人长得真好看。 _分节阅读_5 许十三在看到那个人的脸之后,不由悄悄地赞叹了一声。 阿蒙却没有许十三那样的心情去管犯人长得如何,他只是担心这个犯人再不好好吃饭和服药就得死了。 “怎么,是吃的不合胃口吗?您想吃些什么,我们可以叫人专门做。” 阿蒙客气地询问着犯人。 犯人缓缓地睁了眼,轻轻仰了仰被铁圈锁住的脖子,沙哑的嗓音又低又沉。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 虽然看不到阿蒙的具体表情,可许十三觉得对方大概整张脸都红了,说不定还流了几滴汗。 阿蒙尴尬地笑了一声,拉着身后的紫衣卫在旁边嘀咕了起来。 而许十三则愣愣地站在铁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被束缚在上面的犯人,对方目光清澈,五官俊朗,看上去一点也不凶恶。 突然,犯人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连身体也开始微微的颤抖。 阿蒙急忙走了回来,清了清嗓子,无不遗憾地对犯人说道,“来了风华谷的石牢您就别多想了。既然您不肯配合,那我们也只好得罪了。十三!” 许十三听见阿蒙叫自己,立即站直了身体。 “十三在!” “以后这位爷交给你伺候了,不肯吃饭不肯喝药就用灌!灌得他老实了肯自己吃喝了,你就告诉咱们。” 阿蒙努力的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威严,可是到底是底气不足,说到最后就显得有些心虚了。 被束缚着的犯人听见阿蒙这番赤裸裸的恐吓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虚弱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吓唬谁,小子?” “可恶,上口枷!”阿蒙本来也不想过多的折腾这监房里的“贵客”,奈何对方实在不知好歹。 给这个竟敢嘲讽他的犯人上了口枷,回头就说是怕对方自尽所采取的权益之策,想必上头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总之在这里一切以留住监房犯人的性命为优先,一些小的惩戒手段也是被默许的。 随同进来的紫衣卫早就备好了刑具,当即便上前托起犯人的头将一根木制的口枷横绑在对方嘴里。 那犯人也是极为硬气,不仅一声不吭,反倒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不屑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要不是许十三把自己的头蒙了起来,还真是怕被那样一双眼看穿自己的怯懦与渺小。 阿蒙见他这副模样,一时也用强不得,只好叫着众人又离开了监房。 关上沉重的铁门之后,众人纷纷取了窒闷的头套,摇头叹气。 阿蒙想起方才被那犯人讥嘲的一幕,便心有不甘,他咬咬牙说道,“该死的,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 负责甲监房看守的老人从一旁负手走了过来,慢慢地说道,“这人不是谷主让关在这里的。或许迟早有一天他会被送走,操不了你阿蒙多少心。” “哪里的话,都是吴老您操心得多呢。”阿蒙嘿嘿一笑,又把许十三拽了过来。 他亲昵地拍了拍许十三的手,将他推到了老人的面前,“这是十三,特地来给您老帮手的。尽管使唤,他踏实得很。” 被称作吴老的老头儿眨巴着一双干瘪的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十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 “那我就不打搅了,外面还有很多事等我去办呢。” 阿蒙拱了拱手,这就要离开。 临出去之前,阿蒙把许十三又唤了过来,交待道,“那犯人才进来,还有些不老实。口枷替他戴上七日,除了吃饭外不要卸下,算是给他点惩戒吧!” 虽然对监房的犯人以及石牢内各房人员的刑罚惩戒一般由刑房的人来执行。 不过阿蒙身为一房之长,还是有那么一点小权力稍微整治下不听话的犯人的,既然对方得罪了他,那他也乐得动用手里那点微小的权力出口气,除了不受这些规矩制约的甲监一。 许十三傻傻地点着头,目送着阿蒙和其他几名紫衣卫一起出去。 “小子,你跟我进来。” 看见许十三呆呆的站在原地就不动,吴老轻咳了一声,唤住他一同进入到了甲监三旁边的石窟洞室之中。 他指了指一张铺好了被褥的木床,对许十三说道,“你就住这里吧。” 许十三忙不迭地将自己带的包袱放了下来,然后坐了上去。 两人面对面地坐了也不知多久,许十三自觉这里面可真是憋闷死了,情不自禁地便挪起了屁股。 吴老双目微闭,好一会儿才缓缓睁了眼,他起身进入了一侧的暗门之中,然后从里面端出了一壶东西。 “一会儿把这壶东西喂给甲监三的人,别漏了。可珍贵的药材呢。” “噢,好的。”许十三接过小小的药壶,发现这把药壶的壶嘴处特别修长,而且形状有些奇怪,顶端是一个向下的弯曲。 看见许十三好奇地盯着药壶,吴老冷笑道,“如果他不肯自己喝,就把壶嘴插到他嗓子里灌进去。” 吴老这么一说,许十三立即明白了,原来这壶嘴的形状是专门设计用来强灌的!看样子……这甲监房的犯人们或许都没那么老实。 等着壶里的药水变温了之后,吴老果然带着许十三又来到了甲监三,两人照旧用头套罩住了脑袋,然后这才进去。 犯人依旧是安静地被束缚在床上,只是嘴里那根口枷却让他的嘴角沾满了晶莹的唾液,看上去难免有几分狼狈。 看见有人进来,犯人的眼轻轻眨了眨,随即便闭了起来。 吴老将手伸到犯人脑后,替他解开了口枷,对身旁站着的许十三低声吩咐道,“喂他喝药。” 许十三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甲字监房的犯人,他难免有些紧张与不安,拎着药壶的手也不免有些发抖。 “请,请喝药。” 犯人松动了一下麻木的双颊,斜眼瞥了瞥许十三,冷笑着把头扭了过去。 _分节阅读_6 许十三想起吴老和阿蒙都吩咐过自己如果对方不配合就用灌,可是面对这么一个好看的男人,他怎么也不好意思下手。 倒是吴老在旁等得不耐烦了,低斥了许十三一声,“还愣着干嘛,不喝就灌吧。” 许十三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颤巍巍地伸过手掐住了对方的双颊。 “对,对不起,请您配合我一下。” 犯人看了许十三一眼,突然闭上了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目,似乎决意抵抗到底。 “笨手笨脚的!阿蒙那家伙怎么挑的人,学着点!” 吴老等不耐烦了,当即便夺了许十三手里的药壶,猛地掐了犯人的牙关,将壶嘴一伸到底。 “呃……” 犯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手脚也情不自禁地挣扎了起来。 许十三看见对方面容痛苦不堪,却不能出手阻止,只好愣愣看着。 那特制的壶嘴的确有用,轻而易举地便插入了对方的喉道之中,吴老在灌药的过程中硬是没让对方吐出丝毫。 直到一壶药水都进了对方的肚子,吴老这才拿开了药壶。 药壶拿来的一刹那,犯人顿时猛烈地呛咳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下来。 吴老看了看被犯人咳出的一些药汁,将一块干净的毛巾丢给了许十三。 “去弄点水给他擦洗一下。” 就在许十三转身出去提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的犯人大骂了起来。 “霍朗,你诬我谋反,将我囚禁于此,既然这么怕我,何不给我痛快,你这……唔……” 对方大骂的声音突然停滞了,许十三猜想对方或许是被吴老用口枷塞住了嘴,也是,这里一切都这么神秘,吴老也必然不想自己这样一个低微小卒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吧。 只是霍朗这个名字,许十三总觉得十分耳熟。 等他提了水回来,他才惊觉,霍朗岂非是当朝天子的名讳。 第 5 章 甲监三的犯人是个硬骨头,许十三在风华谷上面干活的时候也听伙计们聊过一些江湖人了不得的人物,可是他觉得那些大人物或许到了地底石牢这种地方,也很少会有人像甲监三这个犯人这样硬气。 连续灌了几天的药水和稀粥,甲监三的犯人已经变得更加虚弱。许十三也不想用灌的,可是对方就是不肯自己吃喝。 吴老每天都会进来察看一次,其余时候他都把活儿交给了许十三去干。 平时没事的时候,许十三也不能出去,而吴老也总是闭目打坐,很少理会他,没办法,一个人实在太过无聊,他就自己找些事来做,例如向每日进来送吃的兄弟讨块伙房烧的木头边角料,用来雕个小牌子玩玩。 让许十三觉得有些奇怪的是,甲监二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他探头探脑的去偷看了好多次,后来才从吴老口中知晓原来里面关着的犯人去年病死了,那之后就暂时没再关人进去了。 也是,这下面的环境这么恶劣,那些犯人整天被关在阴冷潮湿不透气的石牢里,不被闷死,也得病死。要是换了自己,肯定是寂寞死的。 至于神秘的甲监一,后来许十三才知晓原来在这六角形石窟中间两面就是一道合拢的石门,通关特殊的机关让石门开启之后则是一扇和甲监三一样的大铁门,只不过铁门的中间和下部还开了两道小窗方便从外面观看和传递东西。 每天吴老会送门洞送一次吃的,然后顺便带出几张抄写好的佛经。 许十三看过那些抄写在白鹿纸上的佛经,字迹如游龙惊鸿,相当潇洒,霸气外露。 想必这就是甲监一犯人的手迹。 人都说可以从字迹上面看出一个人的性子,许十三懂的不多,可他也明白关在甲监一的人恐怕是绝不甘心被囚禁于此的。 又翻了一次计时用的沙漏,许十三估摸着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放下了手中用小刀雕刻的平安无事牌,起身去了偏门里的小灶房,把给甲监三犯人准备的吃食放到小炉子上加热。 吴老打坐完毕,这也下了床,他看了看外面,拿起一个小册子查阅了一下黄历,浑浊的老眼里顿时谨慎了起来。 “十三,今天晚点给甲监三的犯人喂饭,等外面的人把那一位接走了再说。” 许十三正呼哧呼哧地给炉子催着火,想也不想地就问道,“哪一位啊?” “敢情你小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吴老冷冷地哼了一声,捻了捻颌下修长的胡须。 许十三刚到这里一个多月,虽然知晓了不少规矩,可也有不少东西尚未明白。 “甲监一的犯人每年都有几日要被送到上面去,他被押出来的时候,周遭是不许有别的动静的。也算你小子好运,能亲眼看看那人是怎么被押出去的,这种机会可相当难得。我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提他了。” 吴老的话音刚落,外面的铁栅门已经有了响动。 许十三虽然没觉得看押送一个犯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出于好奇,他还是悄悄跟着窜了出去。 和最开始自己来到这里面一样,吴老亲自去开了大门,然后四名金衣人鱼贯而入。 许十三还记得他们,他们便是在大水门那处看守的金龙九卫之四,而这些金衣人的身份在风华谷据说乃是仅次于左护法余九信的存在。 “吴老,辛苦您了。” 为首的金衣人对吴老抱拳一笑,随即便转入了正对着许十三所在的石室里,没一会儿,许十三就看到他们拿出一大串的镣铐和别的一些他都说不出到底是啥的东西。 吴老看他们拿好了戒具,这就启动机关打开了厚重的石门。 许十三越看越好奇,忍不住也从屋子里站了出来,而他的出现,让那些金衣人顿生警惕。 “你是何人?”一名金衣人厉声喝问道。 “我……我是……” 对方的话一出口,许十三便觉得自己胸口猛然一震,气血顿时不济。 _分节阅读_7 吴老眯了眯眼,上前用手轻轻抵住了许十三的背,这才让他稍微缓过一口气来。 “老弟莫惊,这孩子是阿蒙选来给我帮手的,我老吴头年纪一把,做些杂事也是觉得累了。” “呵,原来如此,吴老您可真谦逊了。话不多说,上头还等着我们复命,这便做事了。” 金衣人点点头,又看了眼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许十三,笑道,“小兄弟,有些东西你看是看了,嘴可要闭好。” 许十三使劲地点起了头,一滴冷汗也不自觉地从额上渗出。 那些金衣人随后就迈入了还算宽敞的甬道之中,他们打开了甲监一上下的小铁窗,对着里面喊道,“谷主有请,请出来吧。” 许十三赶紧凑了头去看,他纳闷的是对方只开个两个小窗,要里面那人怎么出来?莫非对方是条蛇精,可以伸缩自如地从小窗中爬出来? 金衣人喊完话后,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站在门口守着。 许十三正满脑子糊涂,却看到金衣人忽然拿着镣铐往小窗里铐了去。 借着石壁上夜明珠的微光,许十三这才发现,原来铁门内那人竟是将手伸出了小窗,方便外面的人将他锁上,而下面的那道小窗则用来锁住对方站拢的双脚。 上好镣铐之后,吴老这才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的天地锁。 许十三想起阿蒙,大牛乃至吴老以前叮嘱过自己的话,赶紧闪身藏到了一边,生怕被铁门里头那位看见。 可他毕竟对甲监一的犯人太过好奇,当即就忍不住又探了头去偷看。 甬道之内,一个明显高于金衣人的魁梧男子昂然地站着,对方的双手被镣铐紧锁在身后,脚腕上也缠上了沉重的铁链。 似乎这样的拘束金衣人都还嫌不够,他们还用一指粗的麻绳又将对方上身仔细地捆绑了一遍。 那男人始终沉默着站着,轮廓异常硬朗深刻的侧面看上去极为英挺威武。 虽然对方站得那么远,又被层层紧缚,可是许十三依旧能感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十足霸气。 突然,许十三听到那男子开口了! 对方似乎是厌烦了这种没完没了的束缚,双眉一挑,低沉浑厚的嗓音随即从那两片原是紧抿的唇间泄出。 “快些。”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平和,但是却充满了慑人的魄力。 为首的金衣人似乎被他说得有些尴尬,当即叫兄弟们停下了对那男人身上各处捆绑的仔细检查。 “得罪了。”他拿出一张白布,将其揉作一团,然后送到了甲监一犯人的嘴边。 许十三看见对方还要受塞堵嘴塞口这般的羞辱,心头不由感叹对方这样一条汉子如今可真算是虎落平原。 许十三不感叹还好,他这一感叹,顿时一声叹息传出,待他想捂住嘴时,甬道里站的金衣人,吴爷以及那个最令许十三恐惧的男人都转过了头来。 那男人果然生得虎目鹰眉,极为英俊帅气,只是看他面容略带沧桑,年纪恐怕也不小了。 而更让许十三惊奇的时候,对方居然有着一双碧色的眼珠。 突然,那男人嘴唇微微一弯,碧色的眼珠里也融出了一抹和蔼的目光,他竟是对许十三笑了一下。 “还请快些。”金衣人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催促道。 那男人不屑地看了眼催促自己的金衣人,这才慢慢张了嘴由着对方把布团重重塞了进去。 不得不说那些人对甲监一这位看管得真严实。 许十三看到又有人拿了一根麻绳紧紧地勒住了那男人的两腮,想来是怕对方吐出塞堵物发出一些不该有的声音。 接着一名金衣人取来了一根黑色的布条径直蒙住了那双碧色的双眼,尔后又往对方双耳中塞了两个小塞子。 “好,戴上这个就完事了。”为首进来的金衣人拿起一个银色的狮面铁头,打开两半,然后从上往下套到甲监一犯人的头上。 那铁头合拢之后,足足将那男人的脖子一并套了进去,金衣人这才将几把小锁分别锁在了铁头脖颈处的扣环上。 完事了。 许十三看见那些金衣人松手的时候,自己心里也略略松了口气。 他不难想到眼前这个甲字监一的犯人究竟有多么难缠才会受到这样的关押囚禁。 “好,走吧。” 金衣人们一左一右的挟住了甲监一的犯人,然后搀住无法视物乃至无法说话无法听话的对方慢慢往外移动。 许十三看到对方双脚之间的铁链很短,只有半条手臂那么长,每一步也自然被限制得很小。 就这样,许十三看着那犯人被金衣人们前后左右裹挟着,一步一步缓慢而有力的走出了那道通往外面的铁栅门。 第 6 章 “小子,你同情方才那囚犯吗?”吴老看见许十三一直紧盯着被甲监一犯人被押送出去的背影,笑着走了过来。 许十三愣了一下,赶紧摇了摇头,然后又缓缓地点了下头。 不知道那人到底犯了什么错竟会被关在这地底石牢的最深处,不见天日的折磨,彻底的孤独与隔绝,显然比死还残忍。 许十三从来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呵,你小子还真是个老实人,不过啊,这下面牢里的人都是不值当同情的。尤其是刚才被押出去的那个。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束缚得那么牢靠吗?”吴老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慢慢在回忆起了什么。 许十三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老实的摇了摇头,迫切地想知道关于刚才那个碧眼男人的事情。 吴老笑着看了许十三一眼,用一种近乎警告的嗓音告诉他道,“他刚被关进来的那年,负责看守和押送他的人前后足足死了八个,后来谷主才特地下令建造了甲监一,又专门派了金龙九卫来押人。你同情他,不如同情那些无辜枉死的兄弟们。” _分节阅读_8 “啊!他,他到底是谁?”许十三一个紧张就问出了自己不该问的话。 吴老白了他一眼,又恢复了往日严肃的神情。 “知道得太多不算是好事。你还是快去给甲监三的犯人喂食吧。对了,他也给绑了几天没下过床了,你再热点热水,一会儿帮他好好擦洗一下,阿蒙之前惩戒他弄的口枷也去了吧,我看他也是被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了。” 许十三虽然满肚子的疑惑和不解,可是也不敢再多问。 甲监三的大门打开之后,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便溺的臭味。 按理说那犯人这几日大多是被灌入些药水和稀薄非常的粥水,应该不会排便才对。 而且吴老还亲自用肠管替对方通了尿囊引尿液流到床下的马桶里,也不当弄得这么恶臭才是。 许十三皱了皱眉,赶紧上前查看,原来是犯人闹肚子拉在了床上,不过对方到底连续几日都没进食过什么固体的东西,拉出来也只是些暗色的脏水。 “唔……” 平素硬气非常的犯人看见许十三来了,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尴尬与无助,被勒住的嘴里含糊地发出了一声呻吟。 突然,这具被固定在床上的身体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许十三看到对方痛苦地摇着头,一头长发随之颤抖不已,而那具赤裸修长的苍白身体亦奋力地扭动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许十三竟觉得这个样子的甲监三犯人看上去更加好看。 吴老随后就走了进来,他捂了捂鼻,丝毫不理会妄图挣扎的犯人,对呆在一旁的许十三催促道,“愣着干嘛呢?还不给他喂食。” 许十三噢了一声,急忙解开了对方的口枷,而此时他看见这副木头口枷上已是满布齿痕。 大概是被口枷折磨了太多时日,甲监三的犯人根本闭不上嘴,只是不断地发出喘息呻吟声,他扭动着自己修长的脖子,那样子就像一只绝望的天鹅。 许十三像往日一样,轻轻托住了对方的头,然后把折磨了对方数日的药壶嘴子塞了进去,这一次他并没有塞得很深。 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你快自己喝吧,自己喝,我就不用再逼你灌你了……求你自己喝吧…… 不知那犯人是不是察觉了许十三眼里流露出的一丝不忍,又或是他感到今天的壶嘴并没有如往日那般残酷地直接塞进他的咽喉深处。 他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看着那个连日来不断灌喂自己的看守。 “你慢慢喝好不好?”许十三被对方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得心头愈发不忍,他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吴老站在一旁,满脸的不屑与冷哂,他当年刚来这下面做看守的时候,也未尝不对这些犯人抱有过同情,可是等他了解了这里关押的犯人到底如何险恶之后,他便收起了自己那廉价的同情,一丝不苟地按规矩办事。 不肯服从的犯人那就一直折磨到他肯服从为止!没人能熬过这下面收拾犯人的手段,就连甲监一那位也只能乖乖地遵从规矩。 可是让吴老吃惊的是,甲监三的犯人在听到许十三略带哀恳的声音后,居然自觉地含住了壶嘴,费力地吮吸起了里面的药水。 许十三见状也急忙微微倾斜了药壶,方便对方能饮入更多的药水。 “吴老,吴老,他肯自己喝了!”许十三惊喜交加地冲吴老嚷嚷了起来。 “哼,他还不是怕受更多的罪。你喂完药水替他换掉床单褥子,再好好把他解下来洗洗。”吴爷说着话,摸了一串打开镣铐的钥匙丢在一旁。 “我?我解下来?” 想到甲监一那位竟杀死过八个看守,许十三自然也害怕甲监三这位是不是得了自由也能轻轻捏死自己。 他虽然同情对方,但是却也恐惧着对方。 吴爷一下就听出了许十三到底在怕什么,他笑了一声,又抬起甲监三犯人的一只手腕看了看,说道,“他进来的时候四肢筋脉已废,就算是个半大的娃娃都可以轻而易举杀死他,你难道还怕这么个废人吗?” 突然,正在喝着药水的犯人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许十三赶紧撤开了药壶,好心地替他顺起了胸口。 似乎吴爷的话令他相当不快,他微微抬起头,一双眼里黑亮得渗人。 终于,许十三又听到了这人嘶哑的笑声。 “哈哈哈……可就是我这么个废人还是有人深深地怕着我……怕得将我特地送到传说中的风华谷石牢关押,哈哈哈……你们说,那个人究竟有多怕我?!” 吴爷皱了皱眉,他伸手就掐住了男人的下颌,低声说道,“少说这些废话,来了这地方就要认命,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反出天去吗?” 许十三心痛得看着那男人秀气的下巴竟被吴爷硬生生掐住两道红印,赶紧端了碗稀粥过来圆场。 “吴爷,我来喂他喝粥吧。” 吴爷冷哼了一声,这才松了手,他又交待了许十三两句,也懒得在这散发着恶臭的监房里多呆。 待吴爷走后,甲监三的犯人却是摇起了头,表示他不想喝粥。 许十三为难地皱起了眉,说道,“你好歹吃点,要是让吴爷知道了,你又得遭罪了。” “那你就灌吧。”犯人淡淡看了眼许十三,吴爷方才那番话让他心如死灰,虽然落到这人间地狱也是受折磨的份,可他又如何肯甘心。 “我……” 这犯人的脾性还真是倔强,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本来看他肯自己喝药了,许十三正打算回头就告诉阿蒙,到时想必对方也会被善待许多。 可现在对方这样子,若是阿蒙亲自来查看,岂不又是白白遭罪。 “你是个好人。”看见许十三竟为了自己一脸为难,甲监三的犯人轻轻地叹了一声,“好吧,把粥拿过来,我喝。我还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我还有话没问霍朗……” 听见对方又提到了当朝天子的名讳,许十三也不敢多问,光是对方肯自己主动吃药喝粥已是让他今日欢欣不少了。 喂完他一碗粥,许十三这就拿了钥匙准备解开对方手足上的镣铐。 在刚要把钥匙伸进镣铐锁眼之候,许十三忽然听到犯人低声说道,“尿道那东西帮我取了。” 许十三顺势看了眼对方胯间耷拉着的肠管,脸色一下就变红了。他也是个男人,却没想过男人那地方居然还能塞管子进去。 这可真是一种耻辱至极的折磨。 “这是吴爷弄的,我不敢……” _分节阅读_9 “只取这一会儿,回头我自己再弄进去,绝不会给你找麻烦。” 发现许十三闷着不说话,犯人只好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现在躺着还好,一会儿下来下面带着那东西实在痛得很,而且……难看得很。” 看见那犯人高傲而漂亮的眉眼里竟多了一丝恳求之意,许十三也不再坚持,他挠了挠头,说道,“只这一次啊。” 说完话,他便小心地捏住那根肠管,看了眼神色从容的犯人之后,他咬咬牙便抽着那肠管慢慢地拔了出来。 整个过程中,甲监三的犯人都没有哼一声,但是许十三知道对方很难受,因为他可以清楚看到对方的双股因为自己的抽动而微微战栗。 “小心点。” 解开了镣铐,许十三搀扶着手足近乎麻木的犯人下了床,然后将他扶到了一旁的木椅上,舀了早就备好的热水轻轻冲刷到了对方身上。 “唔……” 大概是许久都没沾过热水了,甲监三的犯人还有些不太适应,他闷闷地哼了一声。 “烫着了吗?”许十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不烫,有劳你了。”犯人回了话,随即就咳嗽得躬起了瘦削的身形。 许十三从木桶里拧了毛巾正要替对方擦拭后背,却赫然看到对方右肩处竟是刻了一大大的个泛着血红的朗字。 刻字的伤口看上去还很新,而且更像是拿刀随意刻上去的,手法粗暴而残忍。 对方当时一定很痛。许十三同情地看了眼犯人孤寂的背影,一只手忍不住伸了过去轻轻抚摸起了那个可怕的伤口。 第 7 章 替甲监三的犯人擦洗完身子之后,许十三赶紧又将对方那床弄脏的被褥抱了下来,换上了新的干净的被褥。 他仔细地将被褥铺平,心里总想着能让对方躺得舒服点。 甲监三的犯人静静坐在一旁,不时低咳两声,看着许十三忙碌的背影,他的嘴角多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做好一切,许十三这才转身搀扶起对方,“床铺好了……你过来吧。” 就如吴爷所说的那样,甲监三犯人的四肢筋脉已被废去,对方虽然能够走路,但是在伤病以及多日的折磨之下,身体委实虚乏得厉害,每走一步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好不容易躺回了床上,甲监三的犯人冲许十三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然后看了眼被放在一旁的肠管,说道,“把那管子给我吧,我说过不会让你为难的。” 许十三虽不想看到对方受如此的侮辱折磨,可他也不敢违背这里的规矩,只得将肠管又递了过去。 接过那肠管,甲监三的犯人一手套了自己的阳具,一手便将管子对准顶端的小孔慢慢插了进去,可他的双手毕竟筋脉已断,又加上身体虚弱至极,哪还有力气捏紧那根小小的管子,一阵咳嗽之后,竟是痛苦地松开了手。 “你没事吧?”许十三担心地问道。 甲监三的犯人咳嗽了片刻,这才慢慢缓过气来,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他的眼中又一次出现了痛苦而屈辱的神色。 “你来帮我。”说完话,他把肠管塞到了许十三手中,自己则闭目躺了下去。 虽然知道是把管子弄进对方尿道里就成,可许十三想想就觉得恐怖,怎么也不敢轻易下手。 “我,我怕弄痛你,我还是去叫吴爷来吧。” “不,就你来。我不想受那个老家伙羞辱,我不怕痛,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甲监三的犯人叫住了想逃开的许十三,他睁开了眼,虽然眼里满是悲哀,他的嘴角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许十三用手搓揉了下手中那根绵软的东西,也不再多话,只是小心而谨慎将肠管往里面慢慢插去。 和之前取出的过程一样,甲监三的犯人果然一声不吭的忍耐着,许十三到底是第一次做这事,当那肠管插进一部分之后却忽然遇到了阻力无法前进,他又不敢用力,着实憋出了一头大汗。 “别怕!往下面点用力,能进去的!”脸色渐变惨白的甲监三犯人发现许十三不得其法,颤抖着嗓音教起了他。 许十三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心下一狠,稍微调整了插入的方向,然后用力一插,果然进去了。 “唔!”而甲监三的犯人也终于吐出了一声虚弱的呻吟。 许十三擦了擦汗,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站直了身子。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面对这个倔强得让人心痛的犯人,许十三又一次多话了。 “呵,你倒真是好心。我没什么需要你帮的了,请你把我锁上吧。” 甲监三的犯人对许十三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然后自觉地举了双手在头顶,恢复了之前被束缚的模样。 看着对方手腕脚腕上可怕的血痕,许十三眉头一皱,忽然冲出了监房之外。 而躺在床上的甲监三犯人见了这一幕,只是黯然地摇了摇头。 吴爷正在外面抽着大烟,看见许十三出来,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事儿都办完了?” 许十三使劲摇了摇头,鼓起勇气走到了吴爷跟前,突然对他说道,“吴爷,甲监三的犯人既然四肢已经残废了,那么镣铐是不是可以不用再上了?” 吴爷叩了叩烟锅,脸上夸张地出现了一个狠戾的笑容。 他转过身,冷冷地盯着许十三,一边花白的眉毛也高高挑了起来。 “甲字监的规矩就是进来锁床三十天,他这才锁够二十天,还有十天要熬。你心眼这么好,那么剩下的十天,你来帮你受罪好不好?” 许十三被吴爷阴冷的目光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听见对方说的话之后,他更是双唇颤抖不知再说什么。 “还是说,你瞧上了甲监三那位,所以才这么想讨好他?” 吴爷阴阳怪气地又讽刺了许十三一句,这个小子表现出来的善良在他眼里不过是不醒世事的可笑之举。 “我没有!我只是瞧他伤病在身,四肢也废,不忍虐待他……” _分节阅读_10 许十三大声地辩解了起来,虽然他的确觉得甲监三的犯人长得很好看,好看得让他的双目竟不好意思直视。 吴爷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他看见许十三涨红的脸,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咬住烟嘴狠狠地吸了一口。 “好了,你小子老实,我也不为难你。快去把铐子给他上了,然后锁门出来吧。不过你可真是别想太多了,这地底石牢里的哪一位都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锁好甲监三的犯人,许十三灰溜溜地锁了铁门,又回到了自己和吴爷起居的石室。 他们的饭菜是外面的人专门送进来的,每一餐都十分丰盛,平日里许十三总是吃得非常欢快,可今天他显然是心里难受。 吴爷看着许十三愣愣地夹了菜半天不放到嘴里,一筷子就敲在了对方头上,“你小子又想什么呢?还不快吃饭。” 许十三摸了摸脑袋,又闷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问道,“吴爷,咱们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什么地方?不就是牢房吗。不过修得有点隐蔽罢了。”吴爷白了许十三一眼,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 今天甲监一的犯人被押走了,他也终于找到了喝酒的机会,要知道,这样的机会一年也没几次。 “不,不,我的意思咱们甲字监的犯人到底都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啊?我看……甲监三那位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大概是料想许十三和自己一样,一辈子或许也没机会把秘密外泄,吴爷酒意上头,也少了前些时日那般谨慎与严肃。 他哈哈一笑拍了拍许十三的肩膀,摇头说道,“大奸大恶之辈可不是光看外表就能看出来的。不过甲监三这位还真不好说。上面押他下来的时候,只是说他性子太倔,所以特地关这里一段时间磨一下他的性子,想必不久就会被接走吧。” 只是为了磨一下那人的性子便将对方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许十三的眼一下瞪大了,他紧紧捏住了拳,心里满是不平与同情。 能够将甲监三的人送到这下面来磨性子的罪魁祸首该是有多么狠的心肠! 废了人家的四肢不说,居然只因为对方性子倔强特意送来地底石牢折磨! “别想太多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在这儿好好伺候甲监一那个怪物吧。比起甲监三的犯人来,那家伙才真是个让人头大的怪物。不过话说回来,老夫也真是佩服那个怪物,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直忍气吞声地熬着,换了我,宁可自尽也不愿在这种鬼地方被关到死。哼,不过他还不是看准了谷主不舍得杀他……”吴爷大概是真有些醉了,他也没管许十三,只是那么喃喃地念叨了起来。 许十三正还想问些什么,却见吴爷已经慢慢地躺在了床上。一时间,满屋死寂,唯有火盆里木炭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甲监一的犯人还没被押送了回来。 许十三去甲监三喂完水食,又好心地替被绑着的犯人做了镣托减轻镣铐对他手足的摩擦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出来。 吴爷此时也是懒得管许十三的好心,对这小子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甲监三那人也是待不长的,到时候人一被送走,只怕许十三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对方了。 还没等许十三歇口气,吴爷已经拿着钥匙叫住了他。 “跟我去甲监一收拾下,下午那一位就要回来了。” “喔。”许十三放下了正在清洗的药壶,擦了擦手,这就跟吴爷朝甲监一走了去。 说实话,他是不大愿意接触甲监一的。 一来;吴爷说过那犯人冷酷无情,杀死过八个看守管事,二来;对方那双碧幽幽的眼不知为何总让许十三联想起山野里的猛兽,实在令他不安。 暗门开启之后,吴爷率先走进了甬道,用钥匙打开了甲监一那扇尤其沉重的铁门。 许十三站在外面,往里头好奇地看去,这时他才发现,原来甲监一的牢房和其他的牢房竟是全然不同。 第 8 章 甲监一的囚室在这地底石牢称得上是唯一一处像人住的地方,石牢除了墙壁同其他监房一般打磨得光滑鉴人之外,屋里更是摆放了一套金丝楠木家具,也只有这种千年不腐的帝王之木才能在潮湿的地底石牢里屹立不朽。 “喵……”突然许十三听到了一声猫叫,他微微一惊,却见一只黄毛的猫儿瑟缩在凳脚望着自己。 “吴爷,有只猫!”许十三怎么也没想到这森严如地狱一般的石牢里还会有别的活物。 吴爷瞥了那猫儿一眼,慢慢回忆道,“那是甲监一的犯人喂的。没想到还没给他养死。说起来为了养这个小东西,他当年可是绝食了大半月,也没少给刑房的人折腾,后来还是余护法见实在压不住才上报的,谁知道谷主居然立马就同意了。早知道谷主这么顺着他,我们又何必做一场恶人,那大半个月真是把我们兄弟也整治得够惨,整天盯着这家伙,又要按石牢的规矩教训他,还得小心别把他弄死了,更得小心他别把我们弄死。现在想想,真是挺可笑的。” 没想到眼前这只小小的猫儿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历,许十三沉默了片刻,又抬头观察起了甲监一的囚室。 这间囚室墙上镶嵌的夜明珠可谓硕大无比,一颗便是价值连城,而这囚室里竟镶嵌了足足十颗,驱散了一室阴暗。 而那些夜明珠之间,还多了几个自己最初进入梯道时看到的龙头,那些龙头皆雕刻的栩栩如生,只不过在这种地方看去平添了几分阴森。 “吴爷,这里干嘛弄这么多龙头啊?” 许十三说着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面前这颗龙头。 吴爷看了这好奇的小子一眼,指了指囚室右边的一个放了些盆桶角落,对他说道,“你瞧见没,那边有一个茅坑,上面那个龙头专门用来放水让他平日洗漱饮用的。龙头左转可以导出冷水,右转则是热水,咱们可不算亏待他。” 怪不得自己从不用每日进甲监一收便桶什么的,原来甲监一居然有自己的茅房。 “放水弄一个龙头不就好了,干嘛凿这么多个?是为了好看吗?”许十三出于好奇,又问了一句。 而这时,吴爷的脸算是阴沉下来了。他冷笑了一声,用一种有些残忍的嗓音解释道,“为了好看?不如说是为了要命。甲监一的凶险非你这小子可以想象,这些龙头是用来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一齐灌水溺死犯人用的。谷主亲自交待过,如果甲监一的犯人确实想逃,或是有外人进入想救走他,而我们也又无法阻止之时,那么就只能将人尽快处死了。这些龙头要是一齐开启,一盏茶时间就会灌满整间屋子。” 吴爷这番话把个天性纯良的许十三又吓了好大一跳,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梯道处也尽是这种龙头了。 许十三讷讷地转开头,目光移到了面前的书桌上。 飘着淡淡木香的书桌上还摆着厚厚一叠白鹿纸,有几张散落在桌面上的已然是写满了佛经,许十三拿起一页纸看了看,越看越是喜欢这纸上遒劲有力的笔法。。 “好了,别愣着了。过来帮我把他的被褥这些换了。” 吴爷站在一张精雕的罗汉床边,将上面凌乱的被子和褥子一并抱了下来丢到地上。 许十三把被褥抱了出去,然后又换了床新的进来仔细铺好。 想起自己之前在洁房的时候还要替犯人换洗衣服,许十三又问道,“吴爷,他的脏衣服那些要我洗吗?” 吴爷摇了摇头,弯腰捡起了一块刚才换被褥时带下来的木头,他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个雕刻得半成型的小木人。 _分节阅读_11 许十三也瞅见那东西了,当即也好奇地凑上了头来看。 “咿,这东西雕得不错,挺好玩的。”虽然只看得出个大概,但是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小玩意儿罢了。”吴老左右翻看了一下,也没看出这小木人到底像谁,又顺手丢回了已经铺好的床上。 “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吴老?” 只收拾了被褥,许十三总还觉得有什么事欠缺着。 吴老四顾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囚室,悠悠地说道,“这家伙也不知多久没打扫过了,你取抹布进来好好替他擦一下这些家具吧,然后再摆放整齐,万一那天谷主心血来潮要下来看看呢,总不能让他老人家不高兴。” “什么?!谷主居然会下来?” 想起阿蒙之前问自己见过谷主没有,自己说没见过,他也表示没见过,那时,许十三想的是谷主肯定不会屈尊来这种地方,所以阿蒙没机会见到谷主也是常事,可谁想到,谷主竟然也会亲自下来。 “这里可是风华谷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谷主怎么可能会一点不过问。他很少下来,一般下来的时候都是甲监一的犯人生病受伤的时候。” “怎么甲监一的犯人还会生病?!” 想起那个魁梧挺拔,目光凌厉,精神熠熠的碧眼男人,许十三总觉得生病这种娇弱的事儿不可能发生在对方身上。 这话一出,吴爷就哈哈的笑了起来。 “傻小子,这里可是地底石牢!就算吃喝上不亏待,关在这么个不见天日阴暗潮湿的地方,人怎么会不病?他可不像我们这样每月都能服食驱寒祛湿的药汤调理,而且他这家伙性子古怪,刚进来的几年没事就闹绝食,结果自己生生饿出病来不说,还给刑房的人收拾出一身伤。不过这两年倒好了,他性子平和了许多,没怎么再闹过事,上头也关照了每日的餐点替他专门做些养胃的,就连每月祛湿驱寒药汤也给他一份。所以谷主也几乎不下来了,都是让金龙九卫直接把人提出去。可谁知道以后的事儿又会如何呢……我看这家伙始终是不死心的。” “喵……喵……” 囚室里的大黄猫又喵喵的叫了起来,它跃到了凳子上,甩动着尾巴盯着这两个陌生人,似乎在疑惑自己的主人为什么还没回来。 许十三听见那猫儿叫得凄凉,又想起甲监一的犯人关在此处委实可怜,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犯了多大的过错要被一直关在这里,但是他却是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折磨或许比直接杀了对方要残忍多了。 擦好了家具,又把囚室里的东西摆放了一新,吴爷这才招呼上许十三出去了。 许十三到了门口,叫吴爷等等,然后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屋里端了些剩饭进来。 “你干嘛呢?” “那猫儿的食盘里好像没吃的了,我给它添一点。” 许十三将剩饭倒进了罗汉床脚的一个果然所剩无几的食盘中,看见那猫儿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嘴角一咧就笑了。 “走吧。那犯人快回来了。”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个过于好心的小子,吴爷无奈地摇了下头,对方是必然不知晓甲监一那犯人的脾性的。 要是那个家伙真的知恩图报,也不至于会闹到今天这个结局吧。 刚出甲监一没一会儿,铁栅门外就响起了铁链拖拉的声音。 吴爷知道人来了,急忙出去打开了门。 看见金龙卫们一脸疲惫地搀着依旧被牢牢束缚的犯人进来,吴爷不禁问道,“哥儿几个,一切还顺利吧?” 仗着犯人双耳被堵,无法听东西,为首的金龙卫,一个瘦高的汉子当即叹了口气。 “你说烦不烦,这家伙安分了一年,这次上去似乎又和谷主闹起来了。余护法发了火,私下吩咐叫押回来后先关十日匣床,上点小刑教训。” 吴爷一听,只觉得脑袋都大了。 这甲监一的犯人武功未废,而且谷主明言任何人不许动手废去对方的武功和手脚,所以每次要把对方押去哪里或是上刑之时,大家都提心吊胆,毕竟,此人的武功仅次于谷主之下,委实难对付得很。 “唉,还不是老规矩,只能先用药了。谁还敢先开他的锁?这不找死吗。”吴爷皱了皱眉,狠狠抽了口烟。 瘦高的金龙卫也随声附和道,“是呀,当年咱们的老大就是死在把他绑上匣床的间隙上,谁也没想到一屋子人守着他都敢出手,而且一击致命,可怜我们老大当年在江湖上排名也是前十之内的高手啊。” “好,好,先押进去吧,我马上去配药。” “量你可得调好了,要是一不小心弄死弄残了,谷主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理会得。” 吴爷烦闷地喷出一阵烟,抬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全身都被铁链和麻绳紧缚着的甲监一犯人,那双素来冷静的老眼里满是不安与担忧。 而许十三此时正在屋里使劲地拆洗着刚从甲监一抱出来的被褥床单,他看见吴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然后从很少开启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大段瓶瓶罐罐。 “吴爷,您这是干嘛呢?” “少废话,别烦我,配错了药你担待不起!” 吴爷少有这么暴躁过,许十三当时就吓蒙了,他知道甲监一的人犯已经押回来了,而且也隐约感到必定有什么不好事发生了。 第 9 章 好一会儿吴爷才配好药,看着吴爷神情凝重的将药水拿了出去,许十三后脚暂时放了手头在洗的东西,悄悄地便跟了上去。 对面那间平时都关着的石室已被打开,许十三站在门外看到几名金龙卫小心翼翼地挟着依旧锁着狮面铁头的甲监一人犯,大家的脸色都显得很谨慎,发现那些金龙卫似乎并没有介意自己的偷看,许十三也大着胆子靠得更拢了一些。 原来那间石室竟是一间刑房,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和戒具,屋里内室还放着大型的刑架和刑床。 瘦高个子的金龙卫见吴爷进来了,随即打开了犯人头上那个沉闷的铁头。 取下铁头之后,许十三看到甲监一的犯人依旧被严密地蒙着眼塞着口,只不过在铁头取下的那一刻,他看到对方禁不住微微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挟住甲监一犯人的金龙卫也随后同时伸手取出了他耳朵里的小塞子。 吴爷冲站在犯人身后的金龙卫点了点头,对方立即会意地解开了犯人嘴上的勒腮绳,然后拽出了紧紧堵在对方口里的布团,只不过蒙在犯人眼上的黑布却再没人解了。 发现押住自己的人久久不动,甲监一的犯人顿时不满地哼了一声。 _分节阅读_12 “愣着干嘛?还不把我送回监房去?” “监房暂时不进去了,还请您先喝点东西。”吴爷举起了手中的配制好的药水,想要送进犯人的嘴中。、 岂料甲监一的犯人听见这句话顿时狠狠地又哼了一声,闭紧双唇不肯合作。 吴爷本想用强,可他的身高远远低于这个许十三目测足有八尺的男人,一时竟显得有些局促,不得已之下,他只得目示金龙卫帮把手。 为首的瘦高个子的金龙卫站了过来,挡开了之前押住对方的弟兄,自己一把挟住了他的手臂,冷冷说道,“别白费劲了。谷主待你仁至义尽,你却不识好歹,顶撞谷主,今日这刑是一定得用的。你配合一些,一会儿我们兄弟下手也轻慢一些。” “呸!你们这些杂碎有什么资格对本座如此讲话!” 虽然那犯人双目被蒙在黑布之下,可许十三却已感到了对方那双碧眼里该有如何的愤怒与狠戾。 突然,他见那犯人怒喝一声,浑身肌肉一绷,竟是将束缚在他身上足有一指粗的麻绳尽数挣断,便连挟住他的金龙卫也被震到了一边,只不过可惜的是对方身上的镣铐却没有因此断开。 许十三也不知自己为何脑子里会闪出可惜的念头,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害怕和恐惧,毕竟对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可是他的心里却总是忍不住佩服和同情这条汉子。 “越星河!你别枉费心机了,锁你的乃是九天玄铁所制的链子,就算谷主都不能损伤分毫,你若识相就乖乖跪下来服了我手中的迷药,不然,受罪的终归是你!” 这是吴爷第一次叫出那甲监一犯人的名字,许十三想了想,自己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看样子必是自己过于孤陋寡闻了。 而此时站在旁边的四名金龙卫已各自取了墙上靠着的铁棍在手,将傲然站立着的越星河团团围住。 “跪下!” 目不能视,手足被缚,但是这个叫越星河的男人却并不惧怕,他哈哈大笑了一声,坚毅的下巴微微一扬,满脸的轻蔑。 “你们若真有本事,便打开我的脚镣,只要你们能胜过我这双脚,我便跪得心服口服,可是,你们敢吗?!” 越星河一声冷笑,右脚因为铁链的牵绊只能微微抬起,但便是他这微微的起落之间,许十三赫然看到对方右脚之下竟足足多了一个半尺深的足印。 那名瘦高的金龙卫见越星河如此挑衅,只得咬牙切齿地骂道,“今日之事不同于比武较量,你只是我风华谷永久的囚犯,你有什么资格提条件?!对你这种恶徒,根本不用讲什么公平道义,好,你若不肯自己跪低,那么便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话,他手中的铁棍已是当先抽打到了越星河的膝间。 看见屋里竟动起手来了,许十三吓得倒退了两步,生怕被误伤。 那甲监一的犯人越星河毕竟是手足受缚,目不能视,在那四名金龙卫的围攻下竟是丝毫无法闪躲,只是运功抵抗。 听见那些铁棍啪啪打落在对方的双腿上的声音,许十三只觉得自己的腿骨都要碎裂了一般,可是越星河却依旧是傲然站着,嘴里犹自怒骂不止,“陆逸云!你的这些好手下真是与你一般卑鄙无耻!呸,你关了我十三年,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永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许十三虽然不知道谷主的大名,但是却知道对方姓陆,而这越星河既是谷主亲点的要犯,嘴里骂的这个陆逸云也必然是谷主的名字了。 金龙卫们听见越星河居然骂起了谷主,手中的铁棍一转,都齐齐打向了越星河更为脆弱的左腿,手下的劲道也渐渐不受控制。 突然,在棍击声中只听得一声脆响,越星河魁梧的身躯微微一倾,左腿已率先跪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一刻,他原本不屑孤傲的神情变得狰狞而可怖,许十三光是在门外偷偷看了,也被吓得喘不过气来。 “好,好,你们打断我一条腿,来日,本座必要你们狗命!” 吴爷向来知道越星河武功卓绝非凡,也知道对方不吃些苦是不会低头的,所以也就没有劝阻金龙卫动手教训人,可他却没想到金龙卫居然会失手打断越星河的左腿。 能入选金龙卫之人武功在江湖上必然都有资格排入前十之列,此间有四名金龙卫,四人同时动手竟也只是打断了毫无反抗能力的越星河一条左腿,吴爷不由愈发感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 事已至此,金龙卫也傻了眼,他们早就被陆逸云耳提面命过除了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不得不做出反击,否则绝不能将越星河重创。 不过这下面乃是地底石牢,陆逸云长年都不会下来一次,想必越星河断腿之事也不会那么容易为他知晓,如今只能先将越星河制服,待他乖乖躺上了匣床之后再慢慢地来治他这条腿了。 看见越星河跪了,瘦高个子的金龙卫急忙上前,趁机压住了对方的左肩。 伤腿再一次受创,越星河痛得汗水直滴,可他却咬紧了牙关,怎么也不肯将右腿弯下,甚至还想借力再次站起。 可若是再打断对方右腿也是不妥,金龙卫们只能摁住越星河,好歹不让他站起来。 这时,一声猫叫让众人的注意力都微微一转。 许十三回头便看到了之前那只在甲监一里的大黄猫,不知它是不是听到了主人的声音,所以才从还没关闭的监房里跑了出来。 而越星河听到那声猫叫之后,整个人都是一愣,而金龙卫们也趁机把他的右腿也压倒在了地上。 吴爷这时灵机一动,故作凶狠地说道,“这猫怎么出来了?十三,给我掐死了,省得碍事!” “不要!”越星河大喝一声,胸口使劲地起伏了起来。 许十三是没有武功的人,越星河这一声大喝让他胸口一闷,竟跌坐在了地上。 那黄猫喵喵叫着,几下就窜进了刑房,径自来到了越星河的身边,依依不舍地用脑袋蹭着对方的膝盖。 越星河感到了爱猫就在身边,狰狞的神色也渐渐隐去,他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慢慢说道,“把药给我喝吧,你们有什么气就往我身上撒,莫要动这猫儿。” “您可多心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对您可一点气也不敢有,那么便请您服药吧。” 吴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赶紧将手中的药瓶送到了越星河嘴边,对方也是说话算话,当即便仰头一饮而尽。 看见越星河喝了药,金龙卫们也随即松开了手,还顺势一把拉掉了他的蒙眼布。 不得不说,吴爷的药还真管用。 越星河先还能跪着,可没一会儿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只不过他那双碧眼依旧微微的睁着,神识尚未完全消失。 大黄猫看见主人倒了下来,也或是心有灵犀,径自走到了越星河的头边伸出舌头使劲舔起了对方的脸鼻。 吴爷跪下来把了把越星河的脉,确信对方已经无力动弹之后,这才叫金龙卫可以打开镣铐了。 只是那猫儿极为依恋与它相依为命的越星河,一直绕在越星河身边喵喵直叫,那哀怨的声音听上去可真是有些凄惨。 越星河似乎是没法再发出声音,许十三只看到对方的唇微微动了动,然后那双碧眼突然转动着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吴爷顺着越星河的目光望去,见是一直躲在门外的许十三,对他说道,“十三,把这猫儿拧开,好好养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吴爷似乎也是不想那猫儿看到主人遭罪,这才这么吩咐。 _分节阅读_13 许十三的心里早就是同情心泛滥,听见吴爷这样说,他立即进去将大黄猫抱进了怀里,抚摸安慰着这个通人性的小生命。 一直到刑房的门关闭起来,越星河那双碧色的眼都盯着许十三,盯着许十三怀里那只猫,似乎此时此刻加诸于他身上的刑罚已经变得丝毫不重要,更与他无关。 第章 被许十三抱在怀里的大黄猫一直挣扎着想窜回刑房去瞅瞅自己的主人,可是许十三知道若这小家伙真的再跑进去,说不定就被那些金龙卫随便踩死了。 “大黄猫你别叫,哥哥给你好吃的。” 许十三一手抱着小猫,一手把桌上吴爷下酒时没吃完的一盘炸小鱼拿了过来,慢慢喂到了对方嘴里。 那猫儿或许也是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当即就捧着爪子吧嗒吧嗒吃起了东西,也没再吵闹着想跑开了。 也不知那个叫越星河的人怎么样了,许十三抚摸着大黄猫绒绒的毛发,想到对方之前的惨状,心中也不由叹息了一声。 原来那人已经在这里被关了十三年了吗,几乎和自己在风华谷的时间差不多长了。许十三暗自想到。 只不过许十三乃是孤儿,自幼便被收留进谷,虽然平日多是做些洒扫的小事,可总算也是自由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爷才从刑房里出来,而那几名金龙卫在告辞之后,也暂时离开了这里。 “妈的,累死老子了。”吴爷一屁股坐了下来,看见那只大黄猫在吃自己的下酒菜,眉间一皱便挥手把对方赶下了桌子。 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一口干掉。 许十三看那猫儿蹲在冰冷的地上仰望着那盘小鱼儿委实可怜,又将对方抱了起来,轻轻抚摸安慰。 看见吴爷总算是歇了一口气,许十三这才问道,“吴爷,没事吧?” 吴爷冷冷淡淡地看了许十三一眼,似乎方才拿下越星河那一番事儿还没让他完全放松下来。 “没事了,人终于给绑匣床上了,十天后再解开。明儿起,你除了要给甲监三的喂饭之外,或许还得给甲监一这位喂饭。” 许十三微微一愣,心里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说害怕吧,他心里还真有点,说同情吧,他也知道自己不该。 吴爷不是说了吗,甲监一这位可算是罪有应得的,虽然自己也不知对方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被一关十三年。 “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歇息吧。”吴爷打了个哈欠,开始慢慢脱起了自己的外衣。 许十三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这只大黄猫,不由问道,“那这猫儿怎么办呢?” “怎么办?先养着呗!”吴爷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即又叹息了起来,“不过说起来,今天还好有这猫儿,不然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真没想到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会这么怜惜一只猫……” 你的主人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许十三揉了揉猫儿的脑袋,满肚子的疑惑。 第二天一大早,许十三刚一起床就发现吴爷已经不在了,按理说,对方平时都会叫醒自己一起的。 他起身洗漱了一下,回头看见昨天那只大黄猫正蹲在桌上偷吃着吴爷那盘小鱼儿。 “喂,我的小祖宗可别都吃光了,小心吴爷回来打你!”许十三哎哟了一声,急忙抱开了大黄猫,把那盘小鱼儿放到了抽屉里。 他回头找来一些米饭和了没吃完的卤肉倒进一个小碗里然后这才放手让大黄猫去吃。 便在他忙着喂猫的档口,吴爷已经回来了。 “十三,你起来的正好,赶紧把柜子中间那格的老山参拿出来熬上,一会儿中午的时候好给甲监一的喝。” 说完话,吴爷又转身出去了,而这时许十三听到邢房那边传来了越星河几声愤怒的叫骂,但很快这叫骂声就消失了,只剩下间或的几声呻吟。 熬上了药,许十三没忘了自己另一个任务——照顾甲监三的饮食。 他将甲监三的犯人要喝的药和稀粥在另一个个炉子上温了,这才分别装进药壶和饭碗里用食盒盛了过去。 反正对方现在终于肯自己吃喝了,许十三只觉得肩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 打开了甲监三的囚室,犯人也早就醒了过来。 许十三瞅着吴爷没跟过来,想必是在刑房那边忙甲监一的事情。 “手脚还磨得厉害吗?” 许十三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给甲监三犯人做的镣托,很是满意。 甲监三的犯人笑着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也些微有了些红润之色。 “来,还是先吃药喝粥吧。” 许十三怕对方饿了又或是渴了,急忙把食盒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甲监三的犯人顺从的张开了嘴,许十三也乐得一勺一勺地将自己悄悄加了些肉末精盐的稀粥喂给对方吃。 吃了几天没滋没味的白粥,今天吃到这有滋有味的肉粥,甲监三的犯人也少了几分矜持,大口大口地吃得很痛快。 许十三看对方这副贪婪的样子,嘴边也不由多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好吃吗?” “嗯。”甲监三的犯人向来言简意赅,他看了眼许十三,再又吞下一大勺肉粥后点了点头。 突然许十三发现对方浑身似乎微微一僵,口中溢出了一声呻吟,双眼也闭了起来,只有那副柔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扑扇着。 这是怎么了?难道犯病了?!许十三吓了一跳,一下就站了起来。 等他站起身之后,这才听到了一阵淅沥沥的放水声,再看对方脸上那渐渐变得有些难堪的表情,随即知晓了一切。 “要不要我把你解下来方便?” 甲监三的犯人放完了体内水分之后,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感激许十三的好心,可是却也不想过多拖累对方。 _分节阅读_14 “不必了,这么多天我也习惯了。” “噢……”许十三这又挠着头坐了回去,他喂完了肉粥,又将药壶拿了过来。 接连被灌了这么多天的药水,甲监三的犯人似乎是厌倦了那个令人作呕的苦味,当即便有些抗拒地想要扭开头。 许十三看见对方这副样子,可不干了,要是没灌完药吴爷肯定会骂得他狗血淋头的,而且他昨天才看到越星河那样的人物都被狠狠上刑了,要是眼前这个虚弱憔悴的男子才做反抗,说不定还会讨来更为厉害的折磨呢。 “这可不行啊,你必须得喝药。吴爷说了,你身子骨弱,不用药你会在这里病死的。” 可许十三到底是许十三,他是不愿意对人动粗的,不然他和吴爷就没分别了。 “病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甲监三的犯人凄然一笑,干脆闭起了眼。 “呃,你年纪轻轻的,人又这么好看,干嘛总想着死呢!” 许十三找不出什么安慰对方的话,搜肠刮肚的就只把自己觉得对方好看这一点吐了出来。 “我活着实在是太累了。”甲监三的犯人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许十三急忙扶起了对方的身子,替他使劲顺气。 “谁不累啊,我天天一早就起来,给你们倒屎倒尿洗东西,伺候吴爷,现在还要养只小猫儿,我也累啊。你虽然不自由好歹也只是躺着,吴爷都说啦,你在这里关不久的,上面的人只是送你来磨磨性子而已……” 大嘴巴许十三意识到自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他看见甲监三的犯人猛地睁开了双眼,然后那双如潭水一般幽深清澈的眼里竟燃起了滔天的愤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磨我的性子?!磨我的性子!霍朗,你还有丝毫把我当兄弟看吗?!你这是把我当个畜生那么收拾啊!” 大概是甲监三的犯人太激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咳嗽不止,到最后更是一口乌血喷在了不知所措的许十三脸上,吓得许十三大喊大叫。 “吴爷,不好啦!死人啦!死人啦!” 第章 吴爷这头还在小心地候着金龙卫给已经绑上匣床的越星河用刑,那头便听到了许十三的大喊大叫。 他辨出声音是从甲监三传出来的,立即便飞身奔了过去。 “怎么了?!”吴爷厉声喝问道,他看到甲监三的犯人身子微微地抽搐着,嘴里不断溢出乌黑的血水。 许十三此时已是吓得丢了半条命,他急忙说道,“吴爷,他突然就吐起血来了,我也不知为什么!您快救救他吧!” 说这话绝不是许十三怕人死了自己无法交代,而是他真心同情对方,不希望这个可怜的犯人再受更多的罪。 可这种话还用他交待吗?能被关到甲监的人谁不是上面千叮万嘱要好好看顾的,虽然囚禁是囚禁,惩罚是惩罚,可绝不能让犯人出事才是真。 吴爷赶紧叫许十三解开了甲监三犯人手足上的镣铐,然后将他扶起来,一手抵在了他的背心处,将内力缓缓送入对方体内。 “唔……”甲监三的犯人轻轻呻吟了一声,又是一口血吐出,不过人倒是慢慢清醒了过来。 “十三,好好照顾他,我马上去叫阿蒙他们下来。” 吴爷松了手,顺势将人交给了许十三,虽然犯人醒了,可对方这吐血的阵势已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他随即快步走出了监房,径自去了与许十三住的石室内,拉动了隐蔽在暗格中传递循序的响铃。 甲监三的犯人软软地倒在许十三的怀里,嘴角绽开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许十三看他胸口都沾上了不少鲜血,急忙拿了帕子替对方擦掉,一边擦,他一边急得快掉出泪来。 “你可别吓我啊!瞧你这病的,有什么事总归先养好身体再说啊!” “咳……咳……”甲监三的犯人咳嗽了几声,缓缓伸手抓住了许十三的手,“放心,我不会死。我不会死的……” 说完话,他的手猛然一垂,双眼也是渐渐闭了起来。 许十三心里咯噔一下,嘴角一瘪就开始嚎啕大哭,他攥着甲监三犯人冰冷的手,就好像攥着这世上对自己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很快,阿蒙就带人从上面下来了,与他同来的,除了老胡外,大多都是许十三不认识的人,想必也是上层几房的管事之类的人物吧。 “哎哟喂,这可怎么交代啊!”老胡一踏进甲监三看见一屋子血腥就立即哀声连天。 一个和老胡年纪差不多的白髯老头也走了上来,他一身素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神色也较老胡淡然许多。 他径自走了过来,也不去管由嚎哭转为抽泣的许十三,只是伸手把了甲监三犯人的手腕,仔细听脉。 “放心,还有气。不过他的身子真是不能再受更多的折腾了,还是早些提请上面派人将他接出去好好调养吧,不然迟早是会死在此处的。” “张老,您说真的?”阿蒙站在老胡身后,惊喜地问道。 “那是自然。我还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不成?”白髯老张微微颔首,一脸严肃。 老胡这也稍微松了口气,要知道他可是这地底石牢的大总管,出了什么事谷主第一个追究的还不是他! “这就好,我马上就派人出去向余护法报信,让上面亲自派人来弄出去。” 阿蒙见状,也急忙颔首,“要不干脆我留两个兄弟在这边先好好伺候伺候他。” 其实他也挺心虚的,因为之前对方出言得罪了他之后,他便私自撤换了平日甲监三本应享受的饭食,而只派给对方清水一般的稀粥,甚至还恶意让对方戴了几日口枷,以此惩戒。 这甲字监平时的看守一般只有两个,一个是吴老,总管全局;一个则是洁房派下来做杂事的人,平日则一般不轻易让其他人接触到这里,以免有泄露出秘密。 老胡叼着烟杆想了想,摆手拒绝了阿蒙的提议。 “算了,这里不是有一个了吗,再说应该就这两天上面就会派人下来了,耽误不了啥。甲监一那位平日基本不用咱们照看,他一个人忙得过来。” 既然老胡都这么说了,阿蒙也不好再坚持,他把许十三叫到一旁先是骂了他几句,说他替为个犯人就嚎啕大哭实在是没出息,其次却又叮嘱对方这两天好好照顾这个犯人,就像伺候亲爹那般照料。 许十三自然是一边抹泪,一变忙不迭地点头。 交待完这些,白髯的张老又将一瓶随身带下来的药丸交给了许十三,叫他每日饭后再给甲监三的犯人服用。 _分节阅读_15 许十三一一听了各人的吩咐,这才目送他们沉默离去。 吴老见阿蒙他们下来之后,就又去了刑房候着金龙卫们用刑,这甲监一可是谷主亲自交托给他看管的,要真是让那些脾气暴躁的金龙卫一不小心虐死了,他也是担待不起的。 好在金龙卫们打断了对方一条腿之后,也是有了忌惮,不敢再轻易上肉刑,但是上头左护法余九信的吩咐也是不能不听,既然如此,他们也只好选了不留一点外伤,亦不留一点内伤的加官之刑收拾越星河。 加官之刑说来简单至极,只需几张擦屁股用的黄草纸,然后放盆里吸满水再往受刑人脸上一盖便成了,待憋得受刑人熬受不住时再轻轻一揭,既让对方受够了折磨,却又不会伤到对方丝毫,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只不过越星河武功高强,内息深厚,一口气也是憋得极长,几张黄纸些许时间根本不能让他感到痛苦,所以吴老这才得候在一旁,盯着时辰揭纸,要不然憋得早了,丝毫没惩罚到对方,憋得久了,又怕真给憋出个三长两短。 几名金龙卫伺立在旁,吴老也站在一旁拿着烟枪吞云吐雾,他们一边盯着被锁在匣床上,口鼻上盖了厚厚一层湿草纸胸口双目紧闭的越星河,一边聊起了甲监三的事儿来,他们早就堵了越星河的双耳,也不怕对方听到什么。 “那甲监三关着的也是个厉害角色吧?”一名金龙卫问道。 另一名金龙卫当即嗤笑道,“你傻啊,能到这下边儿来的,谁不是厉害角色?” 吴老冷笑了一声,接腔道,“那甲监三关的角色武功不算厉害,不过身份倒是相当厉害的。” “噢?”这句话可算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淮南王霍青,当今天子的兄长,昔日收复河朔三郡被大家叫做贤王的便是这位。” 吴老慢慢解释道。 “霍青!外头不是说他大逆谋反已被赐死了吗?敢情赐死到咱们这儿来了啊!”金龙卫里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以为皇帝那色鬼舍得把这么个美人赐死?”吴老睨了那小子一眼。 “不过还真看不出来,淮南王这般人物居然也会有谋反之心,枉自百姓叫他一声贤王了。” 瘦高个子的金龙卫之首可惜地摇了摇头。 吴老兀自低头摆弄了下自己手里的楠木烟枪,笑道,“皇家的事儿,咱们怎么说得清呢。还是好好做好份内的事,报答谷主知遇之恩便好了。” “话是这么说的。” 瘦高个子的金龙卫点了点头,看见越星河口鼻上的草纸渐渐有些发干,这便又拿了一叠草纸浸湿后再小心地重新覆了上去,一点点拍实,不留出一丝缝隙让对方呼吸。 感到口鼻上的压力骤然变大,越星河这才微微睁了睁眼,他冷冷地看着站在一旁折磨自己的金龙卫,喉头猛烈地混动了一下,硬生生忍下了一声呻吟。 “是条汉子。”吴爷在一旁轻轻赞了声。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头发被紧紧揪在铁环上,脖子丝毫无法动弹的越星河终于发出了一声所有人都期待着的痛苦呻吟。 吴爷看着对方原本平静的眉宇拧得越来越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红,厚厚的湿草纸下也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呼气声。 他向来是敬佩越星河的,虽然对方杀过他不少兄弟,可这么多年的看守下来,吴爷还真觉得除了自家谷主,这世上或许真的再无一个能与越星河相提并论之人,就算是刚才提及的淮南王和皇帝,也远不及眼前这个碧眼男人。 “差不多就行了,这种人得罪狠了以后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虽然他一直和谷主作对,这么多年了,谷主可一点也没放下他,要不然也不用每年都得劳动你们兄弟几次了。”吴爷掸了掸烟灰,觉得这一轮的刑责差不多了。 瘦高个子的金龙卫笑了一声,接过了话,“谷主倒是一心想感化他,可偏偏事与愿违。每次闹到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要是我是谷主啊,这种人得不到就杀了算了,留着也不省心,而且谷主为了这家伙背了天下多少骂名,到现在每年都有江湖中人跑来向谷主要求处死越星河,以平民愤。谷主也是左右为难,我看啊,什么时候谷主想通了,我们兄弟几个,也不必劳心费神地陪这怪物折腾了。” 他说着话,上前一下揭了那叠早就湿凝成形的草纸。 久违的空气猛然窜入,越星河立即重重地抽动起了鼻翼,塞了布团的嘴里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呻吟,只有那双碧眼痛苦地闭了起来,对他来说,在别人的手心里挣扎求生,委实是一种可恨的耻辱。 第章 时候也差不多中午了,许十三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甲监三关着的淮南王霍青刚躺了下去,这才想起自己还替越星河炖了老参汤。 “糟糕!”他暗骂了一声,替霍青盖好了自己那床厚实的被子之后,赶紧钻了出去。 此时霍青早是病得不省人事,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痛苦。 一进屋,那只大黄猫就喵喵着凑了过来,经过一夜的相处,它已是全然不怕许十三了。 许十三从炉子上拿了药壶,猛的嗅到一股子糊味,他尝了尝,还真是涩得要死。 可现在再炖也来不及了,没办法,他只得赶紧将药壶坐到了一旁放满了冷水的盆里,等参汤稍冷之后便去喂越星河喝了。 不等许十三自己提了药壶出去,吴爷已经走回来了。 他也嗅到了那股子难闻的汤水煮糊的味道,皱了皱眉之后便对许十三吩咐道,“甲监一的汤熬好了就赶紧送过去吧。” 许十三规矩地点了下头,一把拎出了装满了老参汤的小药壶大步朝门口走去,那只大黄猫看到许十三要走,也急忙跟了上去。 吴爷看了眼那只粘在许十三脚边喵喵叫个不停的小东西,本想是一脚将其踹回去的,可想想这小东西毕竟是越星河的爱宠,又加之越星河今天第一天上匣床还受了些零碎折腾,性子必定是不肯服气的,若这猫儿能给他带去一些安慰也好。 匣床的东西自古就有,以往都是用在牢狱里给死囚躺的。 这玩意儿是一块大板子,按制式略有不同,人躺上去之后,头发被揪在顶头的铁环上,脖子上给卡上枷板,双手则放到两侧用铁环锁定,胸口腹部大腿膝盖也用铁链紧紧绑住,除此之外,肚子上还得盖上一块压腹板,脚腕上也得再上一块枷板,和脖子上那块前后形成一个匣似的空间,末了再用一块布满长铁钉的号天板从上往下扣着前后的枷板盖住人犯的整个身体,犯人稍微一动号天板上的铁钉就会扎进肉里,让人痛不欲生。 许十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玩意儿,号天板上的铁钉看得他一阵肉痛。 而这时看见主人的大黄猫已是忍不住喵喵叫了起来。 在匣床之上,纵是越星河这般的人物也丝毫动弹不得,他听见自己猫儿的声音,神色稍稍一松,转着眼珠看了眼一脸木讷胆怯的许十三,碧色的眼里倒收敛起了先前对着金龙卫时的狠戾之色。 吴爷也跟了过来,他指了指越星河,对许十三说道,“去了他嘴里的布,灌。” 一个灌字已经说明了越星河此时的态度,看来对方也是个不肯屈从的主了。 许十三吞了吞口水,提着药壶的手忍不住微微颤了起来。 他腾出一只手小心地将越星河嘴里牢牢塞住的布团拽了出来,可是下一步怎么也不敢把药壶塞入对方嘴里。 越星河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忽然嘶哑地问道,“我的猫儿现在是你在照顾吗?” “是小的照顾着。” _分节阅读_16 许十三下意识就回答了这个大魔头的话,吴爷白了许十三一眼,伸手掐了越星河的两颊,强逼对方张大了嘴。 “别耽误了,快灌吧,想必越爷也该渴了。”吴爷冷笑了一声,目光与越星河愤恨的眼神对视在了一起。 越星河此时只恨身体各处都被紧紧束着,丝毫无法动弹,不然他可真是想一巴掌拍碎眼前这老头的脑袋。 许十三深吸了一口气,想想自己既然来到这处了,也无从选择。 就像之前灌霍青那般,他熟练地将药壶略略弯曲的壶嘴插入到了越星河的嗓子眼里,待感到壶嘴无法再推进之后,这才倾斜了壶身,开始往越星河嘴里灌喂。 “呜呜……” 越星河非常反感这样被人当做畜生一样喂食,可要他自己配合却也是不可能的,准确的说,自他十三年前被关入此处之后,在他被用刑受辱之时,他便没有一次配合过风华谷的人。 而此时,他也只能瞪大了那双碧眼,拧紧了英挺飞扬的双眉,以示内心的愤怒。 也不知是不是许十三过于紧张,他今天灌喂的可算是有失水准,无法及时吞咽的参汤从越星河的双颊汩汩流了出来,惹得吴爷一通大骂。 “臭小子,手稳点,这样他也少受点罪。” 吴爷骂完还扭头又向被灌得一肚子火起的越星河抱歉地说道,“这小子新来了,手艺还不熟练,您多担待了。” 待灌完药壶里的汤水之后,许十三赶紧撤开了药壶,越星河一嗓子的糊苦味道,着实够呛。 等越星河咳嗽了好一会儿,稍稍顺过了气,吴爷这才攥起布团又要堵回他嘴里。 越星河的头丝毫不能转动,可是目光却没闲着,他冷冷地看着一脸老实的许十三,嘴角又似之前那番多了一丝平和笑容。 “小兄弟,我和你没仇吧?下次灌药的时候手稳点,我那猫儿也拜托你好好看顾了。” 被越星河不轻不重地数落了一句,更被对方交待了个任务,许十三心里百感交集,他突然有种自己这么个小角色一下变得了不起的错觉。 这个让吴爷都忌惮不已,更让风华谷中众人称之为传奇的大魔头,居然和自己说话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上匣床可不是让您舒服的,话也得少说,说多了不是好事。” 吴爷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布团塞回了越星河的嘴里,越星河白了吴爷一眼,又死气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那大黄猫蹲在下面叫得可怜,却又不敢擅自跳上匣床,许十三看吴爷前脚先出去了,悄悄地抱起了大黄猫放到了越星河的脑袋边。 大黄猫看到了主人,又习惯性地伸出了舌头去舔越星河的脸,甚至还用爪子拍了拍越星河紧闭的双眼。 越星河感到猫儿上来了,这才睁了眼,只可惜他的头发被拴紧在了铁环上,脖子上也卡了重枷,让他整颗头都丝毫动弹不了。 不过此时他的眼里已是多了一丝笑意,他瞥了瞥那只缠在自己身边的猫儿,忽而眼神又变得有些担忧。 许十三看出了越星河眼里对猫儿的担忧,立即上前俯身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您放心,我会弄好吃的给它的,绝不亏待。” 这话让越星河很满意,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缓缓地眨了眨,算是代表自己点了点头。 而这时吴爷的声音也从门口传过来了,他敲了敲刑房的大铁门,对许十三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出来,也想锁上匣床玩玩吗?!” 许十三被吴爷说得脸上一青,一手搂了还在舔着越星河的大黄猫,急忙窜了出去。 下午许十三又去了甲监三里照顾霍青,不过霍青大概真是病得厉害,只在昏昏沉沉中咽了些粥水,许十三不得已只得把白髯张老留下的药丸碎成粉末,然后和水喂了对方吞下。 忙完这些,今天的事儿也差不多了,许十三和吴爷在屋里吃了饭菜之后,又喂了猫儿,两人也就早早躺下就寝了。 越星河因为此时正在躺匣床,吴爷吩咐了一日就正午时喂一次参汤给他吊命即可,也省得对方拉撒。 睡到半夜之时,许十三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猫叫声,他揉了揉眼,想起越星河给自己的嘱托,干脆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这石室里闷得厉害,许十三和吴老住的这一间一般是不关门的,他在屋里没寻着猫儿,这就蹑足出去。 外间的灯火是从不熄灭的,照得整间六角石室亮堂堂,空寂寂,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刑房的大门前。 可怜那猫儿想念主人,刚在许十三的屋里落地之后,又猛地溜了出去,不过此时刑房的大门已经被关了起来,大黄猫也只有守在门口冲里面喵喵的叫个不停。 许十三站得远远的,看着小东西孤孤单单的背影,听着对方凄凄惨惨的叫声,心想被关在刑房里的越星河想必也是极为难过的。 他缓步走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抱起了大黄猫,对个这小家伙连哄带劝,“好了,莫要闹了,你主人大概也休息了,你把他吵醒可不好。再过几日他就放出来了,到时你俩又可以在一起的。” 说着话,他还低头亲了亲大黄猫毛茸茸的脑袋,心想自己这好人可做得真好,以后越星河看在这猫儿的面上想必也不会要杀掉自己了吧。 可大黄猫却是不吃这套,它在许十三怀里不断挣扎,还用自己的小尖牙去咬对方的手,面对着不管他如何闹腾都不肯放手的许十三,最后这小家干脆一爪就挠了过去。 许十三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顿时脑袋都气得快发热了。 正当他要好好教训一下大黄猫之时,刑房大门之内断断续续传出了越星河的呻吟,那是一种很沉闷的呻吟,夹杂着烦躁与难受。 第章 越星河痛苦的呻吟声让许十三那颗善良的心轻轻颤抖了,可他只是一个小角色,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最后许十三只得抱紧了大黄猫,皱着眉头转身往回走。 回到了屋里,吴爷正睡得鼾声大响,看样子对方也是被这两天接连不断的麻烦事折腾累了。 许十三躺进了被窝里,可是半晌都无法安然入睡,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被关在刑房中的越星河,对方被绑得那么紧,也没啥吃喝,且受了那么多的侮辱,必定是十分难过的。 怀里的大黄猫轻轻地挠着许十三的胸膛,他能够感到怀中这个小东西是有多么挂念它的主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连一只畜生都有情,难道他许十三却是畜生都不如吗? 他不知道越星河到底有多么可怕,多么邪恶,他只知道对方也是一个十分可怜的人,长年被关押在此,一举一动皆受人束缚,不得自由。 心念烦杂,许十三愈发不能入睡,终于他悄悄地爬了起来,轻轻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刑房钥匙,蹑足走了出去。 匣床这个东西委实是折磨人十分厉害的刑具,人一旦被绑上去后,全身上下除了手指脚趾便没一个地方可以动,久而久之浑身所产生的僵硬酸痛感足以让人感到生不如死的痛楚。 _分节阅读_17 饶是越星河这样的人也难以全然忍受,他的左腿前日被金龙卫生生打断,如今整只腿都肿了起来,可铁链和枷板却依旧紧紧束缚着他的伤痛,这更是加深了他的痛苦程度,而他虽然没吃什么东西,可中午那一碗参汤却早就让他尿意难忍,只是要他就这么如畜生般随意小便却是让他自己都不可忍受的侮辱,也只好等着白天刑房打开后再向那帮混蛋提出方便的要求了。 “唔……唔……”越星河痛苦得根本难以入睡,只能浑身僵硬酸痛地躺在匣床之上,用呻吟缓解自己肉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 眼前忽然一亮的时候,越星河疲惫地睁了眼,他以为已经又到了白天受刑的时候了,当即从鼻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 然而来人却是之前自己所看到过的那个生面孔,一个老实得有些笨拙的年轻人。 许十三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吴爷没有跟来,这就小心地关了刑房的门,然后取出了越星河口中的布团。 “你是怎么了?我听见你呻吟得凄惨,特意……奉吴爷之令开门来看看。” 这家伙真是蠢得说谎都不会,越星河心里暗自冷笑了一声。 他在这地底被关了十三年,上这匣床受刑的机会不少,还从没有人会在半夜的时候来关心他的死活,毕竟,那帮看守要的就是自己痛苦难受,怎么可能会这般关心?! 但是越星河表面上却装作不知,他眨了眨眼,轻轻喘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更为亲和。 “小兄弟,我,我想方便一下,不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许十三脸上一红,没想到这个大魔头居然是为了方便的这种事在向自己求助,他想了下甲监三那个犯人被关押看守的时候,吴爷是用肠管疏通了对方的尿囊,故而对方也不必下床就可以随意解手。 “难道吴爷没帮你通……通哪里吗?” “哼,他敢!”越星河怒骂了一声,他想起了十三年前自己刚被关入此地之后所受的种种侮辱,那个死老头居然敢用东西来插弄自己的男阳,尔后他趁上去会见陆逸云的机会和陆逸云大吵了一顿,对方这才不敢用那种东西羞辱自己,只是在自己若受刑之时换作了用尿壶帮忙。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要方便的次数也多受了限制,通常是大半天没个人理会,直到自己忍不住出声要求时,他们才会懒洋洋地过来帮忙。 这间刑房是除了越星河自己住的那间囚室外,他最熟悉的地方,他看见许十三一脸尴尬与无知,只好说道,“你看见右边角落的那个夜壶没有,你拿过来。” 许十三依言过去查看,果然在一堆刑具之下有一个铁制的夜壶。 可是他拿了夜壶也没用啊,越星河被牢牢绑在匣床上,上面还压了块满是铁钉的号天板,自己一看那东西就浑身发憷,哪敢去移动丝毫,被吴爷知道了的话,恐怕下一次躺在这上面的就真是自己了。 许十三摇着头,抱歉地说道,“对不住,这东西暂时没法给你用。” 越星河也不急躁,他强忍着腹内的不适,嘴角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消失。 “很简单,你搬开这块板子,再脱下我的裤子不就成了吗?你看我浑身都被铁链,铐子和枷板锁着,取了号天板,我也是丝毫不能动的。我知道小兄弟你是个好人,求你好人做到底让我方便方便吧……” 越星河的一席话并没有轻易打消许十三的顾虑,许十三为难地看了看浑身被绑得像粽子似的越星河,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那些绷得死紧的铁链和足足有手臂粗的铁铐,渐渐确信了越星河无法动弹丝毫的事实。 可是……这东西非同小可,自己若动了,会不会被人误会什么?到时候自己可就惨了。 眼看许十三仍在犹疑,越星河也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温和之色,他板起一张脸,英挺的眉目更显坚毅。 “既然不愿帮忙我也不会为难你,你把一切恢复原状之后就出去好好休息吧,明日还要劳你照顾我这罪人。” 随许十三一同进来的大黄猫此时又已蹲在了越星河的脑袋边,它似乎只有在主人身边才睡得安心,此时正缩作一团靠在旁边,不时用头蹭着对方的脸。 “吴爷说你杀死过八个看守。” 许十三终于把自己内心中最大的顾虑说了出来,他既怕自己妄自行事被吴爷惩罚,更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越星河杀死。 越星河神色一变,满脸无奈,他叹了一声,用那双碧色的眼温和地盯住了许十三,对他缓缓说道,“小兄弟,你觉得我像坏人吗?” 许十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对他而言,这个风华谷里里外外传说得极为可怕的大魔头大人物,其实很可怜,至少他所看到的一切是这么告诉他的。 越星河看见许十三摇头之后,这才微微笑了。 “人言可畏。小兄弟,想必你也是懂这个道理的。别人要杀我辱我,我岂能束手就擒呢?对,我是杀过人,可他们却是不把我当人看才落得那样的下场。你也瞧见了,那些金龙卫为了迫使我屈服使出下三滥的手段生生打断我的腿,而我现在连方便这样的小事都只能靠你们施舍,你倒说说,他们这样对我,还指望我对他们好吗?”说到这里,越星河话锋一转,声音里也多了些感激之情。 “不过小兄弟,我知道你是真对我好的,所以我也如此坦然地和你说上这些。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你这样善良的人下来过了,就算你今日不能帮我,但你帮我好好照顾了这只与我相依为命的猫儿,我对你也是极为感激的。若有一日,我能从此脱困,必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几乎就是那一瞬间,许十三觉得自己就要溺进越星河那双温柔的碧眼里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这么伟大,这么善良的好人。 “好,我就帮你,可你千万不要告诉吴爷。”许十三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费力地抬起了那块木制的号天板。 抬开号天板之后,许十三这才发现原来越星河的结实的胸膛上衣衫早就被尽数刺破,点点血迹,可谓凄惨森然。 “你……你受伤了?” 越星河怎么会是被锁住后就乖乖不动之人,况且那些金龙卫给他用加官之刑时,他必须费力吸气,胸膛自然也必须用力收缩,难免被号天板上密集的铁钉刺到。不过这些伤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皮毛之损,不足挂齿。 “没事,没事,你帮我脱下裤子吧。” 越星河笑了笑,只可惜他此时不能摇头示意。 许十三紧接着又取下了越星河肚子上那块沉重的压腹板,他有些紧张地拽下了越星河的裤子,然后正要伸手掏出对方的男根放入夜壶中时,他听到越星河忽然说道,“小兄弟……” 看见越星河欲言又止的样子,许十三也没再动手,只是和气地问道,“怎么了?” 越星河拧了拧眉,咬了咬牙,似乎是觉得非常屈辱。 “可不可以解开我的左手,让我自己来。我真的很不喜欢被人碰那里。” “那怎么行!我这样私自取下号天板已经是违禁了,还要我解了你的左手!你,你不会是想趁机作乱吧?!” 许十三被越星河咄咄逼人的要求吓了一跳,这一次他怎么都不干了,只是使劲摇头。 越星河苦笑了一声,目光转动着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几重束缚。 “一只左手而已,我还有那么多地方都被绑着呢,你难道以为我是神仙,当真可以靠一只手救命?!你也是男人,你应该知道我的感受的,连撒个尿都要别人操纵,这种感受实在太过难堪!唉!怪只怪我当年受你们谷主所骗,才落得今日这下场……生不如死,真是生不如死啊!” 许十三看越星河叹息得悲苦至极,心里又动了恻隐之心,他愣着打量了下越星河如今这副被紧缚的模样,默不作声地越星河身上的铁链暂且从挂钩上取了下来,然后又打开了对方左手腕处的铁铐,低声说道,“那你得快些。” 越星河欣喜若狂,碧眼里也充满了感激之色,他捏了捏酸痛麻木的左臂,赶紧一把掏出了自己的男根,然后对准了许十三手里端的夜壶,舒舒服服地泄了一场。 待越星河方便完之后,许十三这就立即放下夜壶抓住了越星河的左臂。 越星河似乎还没享受够这片刻的轻松,但他目中犹疑片刻之后,很快就顺从地放好了左手。 “多谢你了,小兄弟。” _分节阅读_18 看着许十三将层层束缚又加回了自己的身上,越星河也没有太多的异色,他冷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之后,在许十三要用布团塞回自己口中之际,忽然又说道,“小兄弟,此事你切不可让那姓吴的老头知晓,否则我怕他会对你不利。还有……明晚此时,你是否还能进来让我方便一下,我若是求吴老头的话,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明晚再说吧。” 许十三也不敢完全答应越星河,他掐了掐对方双颊,将布团慢慢塞了回去,他把布团稍微塞得松了些,也让越星河会舒服一点。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第章 第二天一早,吴爷就起来了,而负责给越星河的金龙卫们也再次进入了甲监的地牢。 嘱咐许十三别忘记一会儿去伺候下甲监三吃喝,以及给越星河熬老参汤吊命之后,吴爷也跟去了刑房里。 许十三在门口偷偷看着他们走了进去,似乎昨晚的事没被发现。 甲监三的霍青今天的精神要好一些了,只不过他长时间都闭着眼,不说话也不动弹,连东西也吃得很少。 许十三这下学乖了,再也不敢多话,喂霍青服了白髯张老给的药之后,他就躬身退了出去,锁上了甲监三沉重的铁门。 等到了中午,他才又被吴爷叫进了刑房。 他提着温好的参汤进入刑房的时候,金龙卫们还在给越星河用刑。 许十三看着越星河闷闷的在一叠湿黄纸的捂闷下痛苦呻吟着,眉间皱得越来越紧,锁在身侧的双手也都攥得流出了血来。 瘦高的金龙卫过来看了眼越星河,对吴爷说道,“再一会儿吧,咱们难得下来一次,来了还是玩个痛快的好。” 吴爷抽着烟杆摇了下头,他把头扭到了一边,也不去看正在受刑的越星河了,只是叫许十三先等一会儿。 也不知越星河到底被折磨了多久,许十三看到对方的神情十分痛苦,那双碧眼随后就缓缓睁开了,流露出满满的恨意和不甘。 直到听到越星河的呻吟声都开始变调之后,站在一旁笑着闲聊的金龙卫这才上前揭走了那层黄纸,然后再也不看越星河一眼鱼贯而出。 “好了,做事吧,先给他擦把脸,然后喂些汤水。” 吴爷抖了抖烟灰,招呼上了站在一旁看得脸色发青的许十三。 他知道这小子心里或许又有些不好受了,不过没关系,有些东西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甚至他有意让许十三多瞧瞧这地底石牢阴暗的一面,让对方早点摒弃心里那些幼稚而愚蠢的所谓善良心思。 对恶人,根本不需要留情。 许十三沉默地点了下头,接过了吴爷丢过来的一张帕子,这帕子脏兮兮的,估计是以前放这里擦刑具用的。 许十三拿着帕子在刚才用来浸黄纸的水盆里稍微清洗了一下,这才拧干了替越星河擦起了脸。 “你小子啊,真是找不到事儿来,就帮他擦个脸还特意洗下帕子,瞎白忙活。” 说着话,吴爷冷笑着瞥了眼还没完全缓过气的越星河,心里一阵得意,江湖中一提到越星河的名字就像见鬼似的,可谁知道就是这么个恶鬼在他们风华谷的地底石牢也被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许十三没去理吴爷的讥讽,他只是面带怜悯的替越星河仔细擦拭着沾满了黄纸屑的脸。 越星河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红涨的脸色也终于渐渐变得有些正常,他眨了眨眼,在看见许十三后,眼中又流露出了一抹温和的感激之色。 取出越星河嘴里的布团,许十三随即便提起了药壶,他不想越星河多吃苦,当即便用眼神暗示对方配合自己。 越星河自然不是傻子,他看出了许十三眼里对自己的怜悯和同情,可他却笑了一下就闭起了眼,依旧是一副不肯配合的模样。 吴爷在这里多年,很清楚越星河的脾气,对方就是一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你对他好?没用! “别费心了,撬开嘴灌就是,呛不死就成。反正越爷就不喜欢别人对他太好,我说的对吧,越爷?” “吴老头,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要掐断你的脖子。” 越星河猛地睁开了眼,碧眸顿时狠狠瞪住了吴爷,就连许十三这么迟钝的人也感到了对方眼里那股铺天盖地的杀气,相当煞人。 吴爷被越星河瞪得心头一怔,不知为何生出一些不安和恐惧来,他勉强笑了笑,装出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啊,我就等你杀我,不过我看是不可能了。武林大会上你被判终身囚禁,这一辈子都离不开咱们这儿,你怎么杀我?” 越星河一直冷冷地瞪着吴爷,对于对方的挑衅他也不多话,只是嘴角那抹残忍的笑容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十三年过去了,对方骨子里的戾气从未消减,反倒变得越来越旺盛,对于越星河,吴爷的心中不能说是一点儿也无恐惧的。 最后,他厌了这样与越星河无谓的对峙,挥了挥手,对许十三再次吩咐道,“还愣着干嘛,撬开他的嘴,灌!” 许十三无奈,只好掐开了越星河的嘴,好在越星河并没有太过难为他,不然许十三笃信自己肯定不能这么顺利地迫使对方张嘴。 特殊构造的壶嘴又深入了越星河的喉咙里,许十三的手微微一提,温热的参汤立即汩汩地灌了进去。 或许是经过了昨夜那一次,许十三的手不像昨日那么抖了,只不过依然有些汤水被呛了出来。 灌完参汤,许十三照旧又把越星河的嘴塞了起来,在他就要离开之前,他看到越星河对自己使劲的眨了眨眼,那双眼里充满了某种期待。 站在一旁的吴爷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也没急着出去,他一下掀开了匣床上的号天板,看了看越星河被束缚得紧紧的身体,兀自说道,“咿,不对啊,昨儿一整天到现在,您怎么没尿啊?” 越星河目光冷厉地看着嘲弄自己的吴爷,锁在身侧的手又攥得紧了些。 吴爷昨天是故意没让越星河方便的,他倒是想看看这个躺了匣床都这么嚣张的男人不能脱裤子拉屎撒尿到底会有怎样的丑态。 不过看来对方似乎挺要面子的在一直忍着。 “怎么,要尿不?我来帮您啊。”说着话,吴爷就直接伸手去拽越星河的裤头了。 “呜!”越星河急促地呻吟了一声,目光也变得更为灼人,很显然,他不想吴爷碰自己。 吴爷也当然知道对方这点习惯,要不是陆逸云严令他们不得侮辱越星河的身体,他还真想扒光了越星河,让大家看看这大魔头一鸟两蛋和常人无异的羞涩模样。 “既然您不想那我也不强求了,还是那句话,我们可没什么功夫老是进来伺候您拉撒,要是越爷不想回头把自己的裤子尿得湿嗒嗒的到处都是的话,您就开个腔让我帮你插根管子,到时你轻松,我们也轻松。” _分节阅读_19 “哼!”越星河死死地盯着吴老那张充满了对自己嘲弄戏谑的脸,干脆就把双眼闭了起来,不再理会对方这副小人嘴脸。 吴老讨了个没趣,心里更是憎恶越星河,本来该替越星河方便的他也找到了不用动手的借口,当即便叫上许十三一起离开了刑房,将铁门再次锁了起来。 “等着看吧,明天准叫他尿一裤子。” 吴老冷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 许十三呆在一旁半晌没敢出声,只是循规蹈矩地回房收拾了药壶,又把自己中午和吴爷要吃的东西热好了,这才躺下午休了片刻。 那只大黄猫似乎是习惯了许十三的怀抱,今天竟只是乖乖地窝在对方怀里,一点也不闹腾。 倒是许十三心里忐忑不安,辗转反侧,他虽然没有确切答应过越星河的请求,可是看今天吴爷的样子真是要把对方逼到绝路才肯罢休。 只是去帮越星河方便一下,也不算什么事儿吧……许十三悄声嘀咕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大约傍晚的时候,阿蒙带人下来了一下,他们去甲监三探视了霍青之后,对吴爷说道,“大约明日余护法会亲自把甲监三这位接出去。” “好,我叫十三好好照顾着呢,应该没什么大事。”吴爷点了点头,眉间微微一展,似乎对甲监又少了个麻烦而感到舒心。 许十三此时正窝在屋里琢磨着晚上怎么悄悄去刑房让越星河方便,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钥匙,又看了看已经摆好的饭菜,突然灵机一动就放下了怀里的大黄猫。 晚上,阿蒙他们干脆就留在这下面吃饭了,吴爷自然乐得热闹。 许十三跑前跑后的给众人添着菜,不失时机地问了句,“阿蒙哥,吴爷,你们喝点不?” 阿蒙看了看吴爷,显然是酒瘾被勾起来了,他舔了舔舌头,笑着说道,“老爷子,要不喝点?” 吴爷沉吟了片刻,他琢磨着越星如今不在甲监一里面的话,自己是不好喝酒的,因为看管这么个重要的犯人,要求自己随时都得保持警惕。 阿蒙也看出了吴爷的心思,当即劝道,“咱们难得这么吃上一回,没点酒可真不像话。吴爷你是担心甲监一哪位吗?嘿,这甲监的匣床可是那么轻易就让人能跑脱的?别担心了,喝一点,也不多喝,我也不敢真耽误您老啊。” “好吧,十三去拿壶酒出来。”吴爷似乎是被阿蒙说动了,终于点了点头。 许十三正等着这句话呢,听对方一说,赶紧着便把早就准备好的酒拿了出来,他知道吴爷酒量不好,那么今晚对方睡踏实点,自己也好悄悄做事。 第章 果然不出许十三所料,吴爷今晚喝了酒之后,很快就开始有点醉了,送走了阿蒙,他这才脚步踉跄地走回来。 看见许十三正在满怀爱心地喂越星河那只猫,吴爷打了个酒嗝,坐到了床边。 “十三啊,你小子还真是个烂好人,什么都愿揽。嘿嘿,我可真不知怎么说你了。” 许十三回头看了眼醉醺醺的吴爷,禁不住为自己的计划所高兴,看来今晚又能顺顺当当地去让越星河稍微舒服下了。 “吴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想能多做点事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好,好,你是个好小子,这风华谷地底石牢也的确很多年没你这样的傻小子了。” 吴爷边说边笑,醉了酒的他也显得和蔼了许多,再不像最初许十三看见那样严肃冷漠。 他摸出了自己的烟枪,用火折子点了,深深吸了一口,悠悠吐出一圈烟丝,神色渐渐变得有些落寞了起来。 许十三喂完大黄猫,这就将对方搂在了怀里,免得它又到处乱跑。 “十三,我们平日里对越星河那么狠,你是不是在心里有些怪我们啊?” 不知道为什么,吴爷突然这样发问。 许十三一愣,心里顿时有些犯急,他没想到自己心里想得一切竟都被吴爷看在了眼里,要是对方看穿了自己今晚想帮越星河方便一下,那可怎么办啊! 他支支吾吾了一阵,到底是没学会说假话,只好说道,“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哼,可怜?这地底石牢谁不可怜?我们俩就不可怜了吗?整天在这地下,真是难熬啊。要是谷主能杀了越星河就好了,咱们也能解脱了。” 吴爷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许十三没想到吴爷心里想的居然也是离开这鬼地方,他看对方平时轻车熟路地照管着两个甲监的犯人,颇是威风,还以为对方很享受这种狱卒的生活呢。 接着,他又听到吴爷唠叨了起来,“要不是顾忌着谷主,我真想把越星河立马弄死。” 这句话可是吓坏了许十三,他忽然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劝吴爷喝酒了,对方现在醉了,要是一个冲动真把越星河给弄死在匣床上,自己岂不是反倒害了他吗! “可别啊,吴爷,您不是说这甲监一是谷主亲自下令严管的吗……要是弄死了人,可怎么交差呢。”许十三惴惴不安地小声劝了劝吴爷,抚摸着大黄猫的手也忍不住有了些许颤抖。 “哈哈哈哈!放心,老夫也就说说。哼,其实现在看越星河这畜生生不如死地活着,我心里也挺痛快的!” 虽然知道吴爷是受命看管越星河的,可许十三总觉得看守和犯人之间不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才是,例如他自己就和越星河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他也觉得对方并没有吴爷说得那么坏。 趁着吴爷喝醉酒打开了话匣子,许十三也的好奇心也催使他忍不住提出了一个看上去很愚蠢可笑的问题。 “吴爷,看样子您和金龙卫那些都挺恨越星河的,这,这是为什么啊?” 吴爷斜睨了许十三一眼,冷冷说道,“越星河当年杀过金龙卫的老大,他们恨他这是自然。而我恨他的缘故……是因为这个畜生杀了我的好兄弟!” “您的好兄弟?” “当年被越星河杀死的八个看守之一。我会来这里,也不过是想替了我那好兄弟的位置。” 想起当年,吴爷浑浊的目光变得更加黯淡了,他重重地抽着烟,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许十三从未见过的悲凉。 “我那兄弟可是个老实人,这一点,倒有些像你。”吴老幽幽地看了眼许十三,接着说道,“当年他一时心软进了甲监一给有伤在身的越星河送药,结果被那畜生活活掐死,那之后,谷主才下令完全封闭甲监一的铁门,不再让外人进去。” 许十三被吴爷的话吓到了,他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所见到的越星河,对方温和有礼,丝毫没有任何暴力倾向,口中控诉的也是这地底石牢中人对他的羞辱和折磨。 到底谁的话才是真的? 许十三一时想不清,也不敢多想,他只是使劲地抚摸着大黄猫的背,他甚至想,越星河会不会也经常像自己这样爱抚怀里这个小东西。 _分节阅读_20 这样一个喜欢小动物的人真的那么残忍可怕吗? 最后吴爷的唠叨声渐渐变低了,他叼着烟杆居然坐着就睡了过去。 许十三无奈,只得扶了对方躺下来,然后替他脱了外衣,盖上被子。 看了眼挂在墙上的一串钥匙,许十三犹疑了半晌,终于还是悄悄地取了下来,带着大黄猫走出了石室。 刑房之中,越星河的呻吟依旧充满了烦躁与难受。 当他看到许十三进来时,碧眼里这才闪出了一丝喜悦的光亮。 嘴里的布团被取出后,越星河立即笑着说道: “小兄弟,你还是如约来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守信之人。” 越星河的嘴角微微弯了弯,因为忍受着种种来自身体内外的痛苦,他的额上业已满是汗丝。 许十三站在匣床前,并没有急着去给越星河开锁,他只是纠结地看着眼前这个已被酷刑折磨得有些虚弱的中年汉子,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骗我?然后杀了我。” 越星河被许十三问得猛然一愣,他眨了眨眼,英挺的眉也随之一轩。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我骗你什么了?” “昨晚我其实有注意到你很不愿意把左手再锁回去,可你后来还是忍了。或许你是觉得机会不到吧。所以你看准今晚骗我过来,然后……” 不等许十三的话说完,越星河当即嘶哑地笑了起来,他的眼里也失却了最初的温和,取而代之满是不屑与冷哂之色。 “够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听了吴老头的话,认定我便是个恶人,认定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害你们!对,我是杀过这里的看守,还杀过别的一些人,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也看到了!我越星河的确不算个好人,可我也绝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畜生!”话说到这里,越星河的语气也渐渐放软了一些,他轻叹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来这里其实已经很为难了,我昨晚就说了,你不愿做的事,我也不会难为你。你既然已认定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也不再多说。你快快走吧,带着我的猫儿离开,莫让我拖累了你。” 说完话,越星河就失落地闭了双眼,他的神色也随之变得沉凝。 或许是越星河这番话又一次触动了许十三,他站在匣床边,看着那只不停在和越星河亲热的大黄猫,终于动手抬去了匣床上的号天板。 在刺入胸膛的铁钉离开的一刹那,越星河轻轻地呻吟了一声,惊奇地睁开了眼,他看着正在替自己解开铁链的许十三,语气微微一沉。 “小兄弟,你这是何苦呢?你难道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许十三没有回答越星河的问话,他只是沉默地解开了越星河身上的铁链,又打开了锁住对方左手的铁铐。 “你快些,我可不能出来太久的。”说完话,许十三立即转身去取来墙角的夜壶。 越星河盯着许十三挂回腰间那串钥匙,碧眼里更多了几分诡秘之色,他微微转动着眼珠,一抹笑意又渐渐从嘴角浮现。 他伸了伸被拘束得僵硬酸痛的左臂,指间捏得一阵作响。 许十三见越星河还不配合自己赶紧方便,也忍不住催促了起来,“你倒是快些啊,要不然我可把你锁回去了。” 越星河笑了一声,手也伸向了自己的胯间,突然他看了眼许十三,对他问道,“对了,小兄弟,你真的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许十三本来正盯着夜壶,听见越星河这么问,一下也产生了好奇心,可他的确在来此之前从未听说过越星河的名字,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嘛?” 越星河嘿嘿一笑,本该掏出自己阳具的手猛然抓住了许十三拿着夜壶的手。 许十三大吃一惊,还来不及质问对方,只敢自己的手腕一阵剧痛,接着他自己更是被越星河径自抓住手腕直直提起来摔在了地上! “啊……”摔在地上的许十三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当,头脑也一阵发晕,不仅无法起身就连喊叫都觉得自己毫无力气。 而躺在地上的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越星河居然仅靠着一只左手在使劲地拽动卡住他脖子的枷板。 只听得一声脆响,木制的枷板最后竟被越星河单手碎掉。 随后对方的手往后一拉,竟生生将他被束在头顶铁环上的头发拽断不少。 头部和脖子的拘束一解,越星河立即坐了起来,他那双在许十三眼里还算温和亲切的碧眼此时显得狰狞异常,宛如一只危险的野兽。 第章 “不……”许十三惊恐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一个字,可是背部和胸口的剧痛却让他始终无法起身。 而越星河此时已经开始使劲地掰着那只锁住他右手的铁环,没了道道九天玄铁链的束缚,越星河的左右手也更能使上力了。 他的右臂努力的往上使劲,而左手则帮忙拉扯起了被固定在匣床石板上的铐子。 发现许十三在挣扎着想要动弹之后,越星河轻轻笑了起来,“小兄弟,不好意思,方才一时情急手劲大了些,你的骨头大概断了几根,此时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不然可会害死你自己的。” “你,你果然是个骗子!”越星河这么一说,许十三顿时更加明白了自己被对方欺骗的事实!原来对方一早就设计好一切,故意引自己上钩! 他恐惧而愤怒地看到越星河终于掰开了锁住了右手的铁环,双手和上身终于都从匣床上解放了出来。 接下来,越星河很轻易地就弄开了固定住他双脚的枷板,接着从哪些绑住他下身的铁链下抽出了双腿,然后一个翻身便从那张他已躺足两日的匣床上跳了下来。 大概是越星河的左腿尚未痊愈,许十三看到对方在左脚落地后,神色明显疼痛难忍。 拖着肿痛不堪的左腿,越星河一步步靠近了被自己摔在地上的许十三,这时那只大黄猫也快步跳了过来,围在越星河脚边欢快的叫着。 “多谢你帮我。”越星河一边说话,一边缓缓抬起手,他嘴上虽在表达谢意,脸上却是许十三熟悉的杀意。 许十三此时真是后悔无比,他恨自己没有相信吴爷的话,而是相信了越星河的话,居然会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心生同情怜悯之心,以至于不惜违背规矩来刑房帮他。 “你这魔头,就算杀了我,你,你也是逃不出的!”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许十三终于忍不住硬气了一回。 越星河微微一笑,却只是抬手将许十三从地上拎了起来,他不屑地挑了挑眉,对许十三说道,“我又没想要逃出去。” “那,那你想干什么?” _分节阅读_21 “杀人。”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伴随着越星河那副愈发接近野兽的目光从他的唇中吐出。 “我知道,我不可能从这里逃得了,可我只是不喜欢让你们谷主高兴。他不喜欢我杀他的手下,我就偏要找机会杀个够。他以为关我十三年,能够让我屈服悔过,那完全是妄想。不过呢……小兄弟,你和风华谷的其他人不同,我暂时还不想杀你。” 说完话,越星河一下松了手,又让许十三摔回了地上。 越星河拖着有些不便的左腿慢慢转了个身,高傲地背起了双手,然后径直朝刑房门口走去。 许十三在地上跌坐不起,看见越星河要出去,他立即想到了对方必然会冲吴爷而去,当即便大喊大叫了起来。 “你这个大魔头,你要做什么?!” 越星河这次连头都没回了,他只是伸手拉开了刑房的大门,大笑着走了出去。 而此时大醉的吴爷终于被吵醒了,他听见那让他熟悉而心悸的大笑声之后,立即坐了起来。 还没等他来得及喝问是谁在这么大笑,却已看到了石室门口越星河魁梧而恐怖的身影。 许十三躺在刑房里,很快就看到越星河把吴爷推了进来。 吴爷大概是被越星河打伤了,一张老脸苍白铁青。 越星河把吴爷推到了墙边的刑架上,然后将对方捆了上去。 “姓越的,哈哈哈,你以为抓了我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吗?呸,告诉你,别枉费心机了!” 被绑上刑架的吴爷对越星河怒吼了一声。 越星河却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抓起墙上挂的钢结鞭就朝吴爷打了下去,听到对方惨叫之后,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是出不去啊,不过没关系,能杀你们几个也早就回本了。反正,你们谷主不敢杀我。至于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杂鱼,我杀一个,少一个碍眼的不是很好吗?” 吴爷咬牙切齿地瞪着越星河,似乎在他心里他也知道越星河说的事实。 谷主陆逸云是不舍得杀越星河的,不管对方怎么挑衅怎么胡来,到最后也不过是对越星河刑罚加身一段时间,然后就不了了之。 “没关系,你要杀就杀,明天余护法就要带人下来了,哼,你的好日子也就这么一会儿了。” 越星河倒是没想到余九信居然明日会下到地底石牢来,依他的经验,对方来这里肯定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而自己在这里已被囚禁十三年,每年上去的日子都是固定的几日,根本不会劳烦到余九信这样的人物亲自下来押送自己。 越星河眼珠一转,也没去管吴爷,只是转头对许十三问道,“小兄弟,你知道你们余护法下来干嘛吗?” 吴爷已经听出了越星河的打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为自己刚才一时愤怒的口不择言而感到深深后悔,自己死就死罢,只为口头出一句气竟是被这个狡诈的魔头听出了端倪,若让对方知道这甲监三里关押着当今天子的兄长淮南王霍青,那么可就不得了了…… 风华谷就算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和不与一国之君作对! “十三,什么都不许说!”吴爷忍着痛,对许十三大叫了起来。 “没叫你说话,你吵个什么!给我闭嘴吧,死老头!” 越星河见吴爷紧张成这个模样,愈发断定自己的推测,突然他扬手一挥,钢结鞭顿时化作一道坚硬无比的铁剑直直插入了吴爷的咽喉之中。 “啊!吴爷,吴爷!” 许十三看着吴爷的脖子上喷出一道血雾,对方瞪大了眼,满脸都是痛苦与不甘,而钢结鞭穿过他的咽喉后径直钉入了刑架之中竟是让吴爷到死也只能昂着头。 越星河抬袖随便擦了把被染上鲜血的脸,饶有兴趣地走向了许十三。 他费力地蹲了下来,收敛起了自己方才狰狞的神色,温和地对许十三继续问道,“小兄弟,你别怕,乖乖回答我一些问题,我保证不伤害你。” 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竟导致越星河脱困,吴爷身亡,许十三的心中早就是充满了无限悔恨。 他听见越星河还想欺骗自己,当即便硬气地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说。你还是乖乖地等着余护法来捉拿你吧!” “是啊,你们余护法自然是要捉我的,可是你以为就凭他能轻易捉到我吗?小兄弟,其实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并不是一个冷血之人,我也不想多造杀孽,可是他么非要把我囚禁在此,我不反抗又岂不是傻子?你乖乖告诉我刚才那吴老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然,我就只好难为你了。” 越星河尽量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暴戾,他笑眯眯地看着许十三,伸手轻轻托起了对方的背。 许十三其实并不知道余九信下来做什么,但是联系这几日甲监三的异动,他已经猜到劳动余护法下来的必定是被关在甲监三的犯人。 既然越星河这种重要的人物都被关在这里,那么关在甲监三的犯人也肯定是个不输越星河身份的大人物。 而这个大人物很可能与当朝天子有所关联。 一旦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想了一遍,许十三愈发感到不安,他要是死了还好了,若是让越星河害了甲监三那位与皇帝有关的大人物,那么皇帝会不会一怒之下灭了他们风华谷,到时他可真成了将自己从小收养长大的风华谷的罪人了! “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许十三忍着内心对死亡的恐惧,毅然地扭开了头。 越星河微微皱了皱眉,一手摸了摸来到自己身边的大黄猫,然后将它抱了起来。 “阿傻,爹爹现在该怎么办呢?这个人毕竟照顾过你我,就这么杀了他,爹爹于心不忍啊。” “喵……” 大黄猫在主人的怀里十分温顺,可它毕竟是畜生全然听不懂越星河的话,只会一个劲的在对方怀中撒娇。 许十三没想到这只大黄猫居然有个名字叫阿傻,更没想到越星河这个大魔头会是这只大黄猫的爹爹。 不过他想了想,越星河那双碧色的眼还真和猫眼有几分相似,莫不是这个缘故?还是说对方已经被关得寂寞得发了疯。 听见越星河居然对大黄猫说起话来,许十三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少在那里假惺惺了,要杀就杀,反正吴爷早就说你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越星河不置可否地轻轻点了下头,嘴角的笑意却是丝毫没少。 他一手抓住许十三的肩窝,一边问一边在指间微微使力。 “忘恩负义这个称呼,我还真挺喜欢的。” “啊!!!”剧烈的酸痛从许十三的肩窝里猛然传来,他痛苦地大喊大叫,却丝毫挣脱不了对方那只如铁爪般的右手。 “说,余九信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许十三发疯一般的大叫着,眼泪早就滚落了出来。 _分节阅读_22 越星河一手抱着大黄猫,一手加力,他知道眼前这小子没什么武功,要是自己真把对方肩骨捏碎估计真要活活痛死对方了。 待到许十三痛得昏厥过去之后,越星河这才松了手。 看见摔在一边的夜壶,越星河冷冷一笑,提了起来便朝许十三的脸上泼去。 许十三缓缓醒转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噩梦还未结束。 越星河依旧一脸微笑的蹲在自己面前,像一只随手都会咬断自己脖子的凶兽。 “我还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舒服舒服,要不要我们慢慢的来试?” 许十三虚弱地看了眼越星河,固执地摇了摇头。 “你折磨死我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好。那我就成全你。” 越星河脸色一沉,这就又抬起了掌,可就在他要下手杀死许十三之前,一阵非常微弱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许十三闭目待死,却久久没等到对方下手,不由睁开了眼,他看到越星河不知何时已走到门口,目光正望向了甲监三的方向。 “哈哈哈哈……看样子,这地方不止关了我一个啊。” 说着话,越星河的头转了过来,碧色的目光带着一丝兴奋望向了许十三。 而在许十三的脸色顿时大变的瞬间,越星河也知晓了对方和吴爷想对自己隐藏的秘密。 第章 甲监三的铁门打开之时,越星河看到比自己住的那间要简陋许多的监房地上倒着一个赤裸苍白的男人。 他拖着受伤的左腿慢慢走了上去,然后伸手搀起了那个男人。 一张隐忍而俊美的面容出现在了越星河的面前,他微微一笑。 “你是谁?”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霍青看着眼前这个英俊而沧桑的中年男人,一时不记得自己有在这地底石牢见过这样一名守卫,而对方胸口的衣衫沾满了点点血迹,甚至可以看到被不知什么锐器刺得血肉模糊的胸膛。 很快,霍青就感到了,这个人必定不是此处的看守。 “先回答我。”越星河瞥了眼霍青手脚上的痕迹,知晓这个人的四肢已被尽废,想必是个相当棘手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受到这般对待才是。 霍青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有着一双碧眼的男人,不动声色的问道,“看你这样子,你并非此地看守。你又是何人?” “哈哈哈!我看你年纪尚轻,大概是没听过本座的大名的。我说与你听,也是白说。” 越星河高傲地笑了几声,歪着头打量起了赤裸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霍青,他也在想,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到底会是怎样的身份,竟需要余九信亲自下来提人。 “你是……越星河?!” 终于,一个遥远的记忆在霍青的脑海里逐渐浮现,他想起了当年江湖之中那场惨烈的血战以及之后声势浩大的武林公审。 十余年前,墨衣邪教教主越星河杀戮无数,妄图一统江湖为所欲为,风华谷谷主陆逸云临危受命率七派十二帮携手共抗墨衣教所勾连的一帮魔教中人,终于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包括陆逸云的结拜兄弟,当时的天下第一刀的严盛也牺牲之后,方才生擒了越星河。 只不过当年因为墨衣教杀伐过盛,江湖中人对越星河无不痛恨至极,纷纷要求以酷刑将对方处死,可当时身为武林盟主的陆逸云也不知为何在公审之上公然包庇越星河,不仅不肯废去对方武功,更以卸任武林盟主之位为代价而硬将越星河押回了风华谷。 虽然陆逸云向天下保证,只要他一日不死,越星河便一日不得自由,永受囚禁之苦,但是那些受过墨衣教残害的众人却仍是不肯甘休,最后更是迫使陆逸云承诺以后每年清明公祭之时,由他代越星河长跪死难者灵前赎罪,这才让众人压下心中怒气,无法再继续追究。 只是霍青没想到,自己会在此时此地见到昔日那个令天下都为之战栗的大魔头。 而他当年与自己的弟弟永安王霍朗之间也是相处得极好,然而物是人非,多年过后,他那个平素寡言淡漠,深受他爱护的弟弟竟一跃成为了天子,而他也由昔日的贤王变为了任人羞辱的阶下囚。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不错,本座便是越星河。你既然都知道我是谁了,那么是否也该告诉我,你是谁了?” 想起昔日辉煌,越星河心中油然生出一腔高傲,他微微仰了仰头,肃重的面容更显坚毅果决之色。 就在此时,许十三终于挣扎着爬到了甲监三的门口。 他看见越星河已经在霍青屋中了,急忙大喊道,“他是坏人,不要相信他!” 越星河回头看了眼一路爬过来的许十三,碧眼里微微一沉,起身便要走过去干掉这个多嘴的小子。 霍青看见许十三身受重伤,而且越星河居然出现在自己房中,当即也知晓这地底石牢必然出了变故。 虽然他痛恨将自己关在此处蹂躏的风华谷众人,可他也知晓越星河这个大魔头若真的逃出了这里,必将带来无穷的灾难。 “越教主,请你住手。”霍青叫住了越星河,他也不想看到许十三这个待自己还有几分善意的人惨遭毒手。 大抵是忌惮着霍青的身份对自己脱困的重要性,越星河笑了一下,这便负手站住。 “莫怕,我只是看看这小兄弟到底怎么了,怎么有脚不用,要用爬的?” “还不是你……咳咳……” 许十三听见越星河这般讥讽自己,不禁恼火万分,只不过他现在的伤势不轻,刚说了几个字便闷咳起来,脸色也是一阵发白。 “你伤得不轻,还是好好休息会儿吧。” 越星河又走了几步,抬起右脚在许十三的睡穴上轻轻一踢,对方当即便昏睡了过去。 待处理好许十三之后,越星河才又走回了霍青身边。 霍青看了眼越星河那只姿势不太对劲的左腿,既而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现似的抬起了头。 “越教主,莫非你已从看守手中脱困了?” “也不尽然,这地底石牢我从未见过全貌,要脱困的话,或许还得靠你帮忙了。” _分节阅读_23 越星河所言非虚,他从第一次被押入地底石牢就被陆逸云令人严加戒备,必会被蒙眼堵嘴塞耳由人搀入,而每次被押出去也是受了这种种禁锢,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能够看到这甲字监外的情形到底如何。 霍青是丝毫不愿和越星河这个大魔头合作的,但是现在这个境况,对他来说却是相当不利。 若他武功在身还好,至少还能寻得机会与越星河纠缠一番,可他现在只是个四肢尽废的废人,便连小孩子都可以杀他,又叫他在这个名动天下的大恶人面前该如何是好。 看见霍青陷入了沉思之中,越星河也自然知道对方心中顾虑。 他转了转碧眸,轻轻托起了霍青的手臂,一手缓缓抚摸起了对方腕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低声问道,“这道伤疤当初一定很痛吧?” 痛,当然被痛,然而对霍青来说被自己所爱之人背叛的痛比这肉体的伤更痛! 他冷冷看了眼越星河,沉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劳越教主担心,伤口愈合已久,已是不痛了。” “呵呵呵……”越星河点了点头,终于对他说道,“若你能助我脱困,那么你的仇,我帮你报。伤害你的人,我帮你杀。” “我不需要!” 不知为何霍青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霍朗染血的场景,他心口顿时闷闷一痛,狠狠攥了攥自己早就无力的手指。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你。老实说,我现在左腿受了伤,行动有些不便,不能万无一失的凭我一己之力脱离此处,我需要你帮我。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吗?”越星河一脸坦诚,他相信,对方不管是什么人,必定和自己一样都不想被囚禁在此处才是。 “我不会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的。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 霍青苦笑了一下,他从不知道霍朗会这么恨自己,恨得非要折断自己的羽翼,再将自己踩入泥中践踏。 “明天会有人下这里来,我想他们是想把你带走。可我也想出去。你好好考虑下吧,如果我走不了,那么你……也别想离开。” 越星河似是厌烦了与霍青之间的互相绕弯子,他的目光微微一沉,随即便甩手站起身。 出门之前他踢开了许十三的穴道,自己则去了许十三和吴爷曾住的屋里去翻找一些吃的和用的。 第章 许十三从昏厥中醒来,身体又是一阵剧痛,看见霍青坐在床头担忧地看着自己,他不由咧嘴一笑,这就慢慢地爬了起来。 “没事,被那混蛋摔了一下,大概骨头断了。” “那你很幸运了。” 霍青也不知自己为何此时还有心情与许十三说笑,他只知道当年凡是遇到越星河的人,几乎就没有活口留下过,以至于越星河一度被传得极为夸张,甚至有人说他是一只虎精,碧眼金毛,血盆大口。不过今日自己见了,对方倒的确长得威风凛凛,但是只有那双碧眼与传闻相似。 许十三咧了咧嘴,挣扎着也坐到了霍青的身边,他看了眼对方赤裸瘦削的身体,脸上忍不住微微一红,继而低声说道,“我们或许要死在这里了。吴爷已经被他杀死了。他想逃,可他逃不掉,到时候一定会气急败坏拿我们开刀。” 霍青点了点头,说实话,他非常佩服越星河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如此敏锐的察觉到利用自己逃脱是个好办法。 不管怎样,他的身份就是让风华谷众人束手缚脚的一个麻烦,虽然霍朗屡屡伤害自己,可霍青也知道对方那疯狂的占有欲到底有多强,他可以亲手杀了自己,可绝不会允许自己死在别人手上。 如果越星河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到时候拿这个做要挟,只怕陆逸云也会相当为难。 若不答应,越星河必然玉石俱焚杀掉自己,那么霍朗也必定会迁怒风华谷甚至派军镇剿;而若对方答应,那么越星河这个大魔头一旦逃离,死而不僵的墨衣教卷土重来,更是一场不可预知的灾难,天下苍生何辜! “不要急,到时候再看。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霍青边说话,边握了握许十三的手,让对方安下心来。 听见霍青这么说,许十三心头也是一阵温暖,终于他鼓起勇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你一点也不坏,真的,你比越星河那个坏蛋好太多了。” 霍青轻轻一笑,脸上一阵惨然。 无罪获囚,此时叫他如何能解释得清呢?自从两年前霍朗篡改父皇遗诏登基之后,对方便视自己作眼中钉肉中刺,虽然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作出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背地里却是处心积虑的想将自己除去。 可对方也知道自己声名在外,素有贤王之名,只恐随便找一个罪名无法服众,为此对方竟不惜派人勾结外邦诬陷自己谋反,连夜在皇宫设宴诱捕自己,更将谋逆的的大罪坐实在了自己头上。而随后霍朗便将自己软禁冷宫之中,用上各种法子折辱,最后更派人把自己押送到这传说中的风华谷地底石牢。 只可惜那人却不知,自己手握兵权,征战南北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守护对方这脚下江山! 霍青不愿与许十三说这些,他轻笑了一声,反问许十三道,“那你又是何人,又为何会在这里做看守?” “我从小就被风华谷中人收养,以前都是在上面做一些洒扫之事,前些日子上面管杂务的李总管挑了我下来补作石牢杂役,后来……又被派到这里面来了。” 许十三是个老实人,霍青问什么他就说什么,此时已无丝毫芥蒂,现在两人面对着越星河这个大魔头,更让许十三觉得自己和霍青方才是一路人。 “呵,你倒真是个老实人,怪不得和这里的看守都多有不同。”霍青自不会忘记许十三对自己的善待,他看见许十三脸色惨然,身子挪了挪,扶了许十三轻声叮嘱道,“你现在有伤在身,还是先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许十三对霍青自是感激非常,但是他心中仍挂记着霍青那神秘的身份,不由又出声问道,“对了,您到底是谁啊?” 霍青想了想,既然已到如今地步,自己也不需对许十三隐瞒更多,他当即便微微俯下了身,在许十三耳边悄声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啊……您,您居然是……”果然如许十三之前所想,霍青的确与皇帝有关,可他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声名煊赫的淮南王。 霍青摇了摇头,一脸怅然与苦涩,他眨了眨那双清澈温柔的眼,默然道,“无需多说,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是风华谷的阶下囚而已。” 越星河拖着伤腿在吴爷所住的石室里翻找出了不少药品,还找到了一些吃的。 他已经被灌了两天的参汤,此刻也难免是饥渴交加,当即便坐下来大快朵颐。 对他而言,一个傻小子被自己摔断了骨头,一个身份神秘的囚徒四肢尽废,就算不去看着,他们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来,阿傻,你也吃些。”越星河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也自然没忘了他那只爱猫,又从碗里抓出不少饭食放在桌上。 待吃饱喝足之后,越星河又从自己找出的那堆药物里挑出一些可以治疗自己伤势的药材。 除了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武功外,越星河对配制各种药也颇有心得。 他用手将挑选出的药材纷纷碾成粉末之后,这就坐下来卷起了裤腿,用水兑了粉末敷到了自己左腿的断骨伤处,尔后又口服了一些活血化瘀之药。 料理完自己身上的伤,越星河自然没忘了正事,他拿了些药,径直回到了甲监三监房中,却见许十三已经躺在了床上正哀声呻吟不止。 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好人”,不如“好人”做到底,越星河冷冷一笑,上前便将自己方才配好的药物丢到了许十三的身边,对他吩咐道,“粉末和水之后外敷在伤处,药丸内服。” 霍青一直坐在床头闭目凝神,他听见越星河的声音,随即也睁开了眼。 _分节阅读_24 见到这大魔头这么好心拿药进来,他心下也愈发的谨慎小心,因为他知晓对方肯定有什么企图。 果然,很快越星河就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对他笑道,“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份。但我也猜到了,你肯定不是个普通的人。” 霍青淡然一笑,对越星河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比起越教主来,我的身份委实不算什么。” “哈哈哈哈,无妨,明日余九信来了,想必我就能知道一二了。” 越星河大笑一声,似是颇为欣赏霍青的淡定,他一手抱着大黄猫,一手挠着大黄猫的肚子,碧色的眼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沉淀了下来。 许十三勉强坐了起来,他拿着越星河给的药,心里也不知到底是何滋味。 他从小老实善良,这一次却被越星河骗得如此惨烈,自然是十分不甘与愤懑的。 “噢,对了,你们两人饿了没有,我刚才找到些吃的,还剩了一些,要是饿了,我去给你们拿来。” 越星河全然不理会许十三对自己仇视的目光,他想了想似乎这两人还没吃东西呢,自己也不妨借花献佛缓和一下他们之间敌对的气氛。 “我不饿。”霍青率先回答了他,可很快他就听到身边的许十三的肚子里传出了一阵咕噜声,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越星河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不饿,可这小兄弟饿了,他现在有伤在身,不吃东西可不好啊。” 许十三只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可是却不愿向越星河做出任何乞求,当即只是尴尬地坐在霍青身边,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霍青叹了口气,他看了眼面色沉稳冷静异常的越星河,说道,“那便有劳越教主了。” 第章 趁着越星河出去拿吃的了,许十三赶紧对霍青说道,“他可是个大坏蛋,只怕给我们吃的东西里会下毒也说不定。” “傻瓜,他对付你我两人还需要下毒吗?不管怎样,你还是先吃饱再说,明日看我眼色见机行事。” 霍青轻笑了一声。 “噢……”许十三郁闷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当初吴爷吩咐自己照顾霍青的交待,又对霍青说道,“对了,你今日的药还没服呢!你也得先吃点东西。” 便在两人说话间,越星河已经拿了剩余不多的食物进来了,他把东西放到了床上,然后又坐回了椅子上。 虽然他素性刚毅,但是左腿毕竟才受伤不久,此时多做走动对他来说也的确不是件轻松的事。 看见有吃的了,许十三立即抓了起来塞了些在霍青手中,催促道,“你也吃些,别饿着了。” 霍青无奈,不愿拂了许十三的好意,也只好跟着吃了起来。 越星河就坐在一旁盯着两人吃东西,许十三吃东西自然是狼吞虎咽没半点章法,而霍青吃东西却是文质彬彬颇有礼数的模样。 看样子,对方应该是个极有教养,出身高贵之人。 越星河暗自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吃吧,能吃多少尽量多吃点。也不知道明天到底会如何,若我真的离不开这里,那我也只好拉你们垫背了。呵呵……不过即便如此,你们在黄泉路上也是先走一遭,风华谷主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杀我的。” 许十三吃得正香,却被越星河这番话噎了个够呛,他知道对方不断威胁他们,还是希望他们能与他合作,可这奸险小人却是错估了自己! “死就死!我许十三从小深受风华谷大恩,如能死在此处也算是了我一桩心愿!不像你,回头还是会被关回甲监一,永远做个孤家寡人,与只猫儿为伴!”许十三愤然说道。 越星河缓缓地抚摸着怀里的大黄猫,神色微微一变,霍青本以为这个大魔头会恼羞成怒,却见对方的面容上似乎满是悲哀。 “你说的对。若我不能出逃,他们必会对我更加严厉的看管,说不定我真要被关死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了。陆逸云这厮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 越星河抬起头,脸上的悲哀稍纵即逝,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狰狞之色。 “不过不管怎样也好,即便我逃不出这里,你们也休想活命!特别是你!” 越星河伸手直直指向了霍青,剑眉猛然一轩,嘿嘿地笑了起来,声音犹如夜枭般恐怖。 “杀了你,我倒要看看陆逸云拿什么与人交待,余九信会亲自来押你出去,就是你身份的最好证明!让我猜猜,你莫非是什么犯了事的达官贵人?!” 在越星河如此狡诈犀利的猜测之下,霍青面色如常,依旧是副一切与他无关的淡定模样,可是许十三却有些稳不住了。 他低着头使劲地往嘴里塞着吃的,只想堵住自己这张紧张得想胡说八道的嘴巴,千万别惹出更大的祸端来。 “越教主,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可惜你猜错了,我只不过是一个犯了事的罪人罢了。或许你所说的什么余九信并非针对我来的也说不定。”霍青察觉出许十三的不安与紧张,急忙伸手在对方背上轻轻拍了拍。 越星河却依旧是一脸质疑的模样,他冷哼了一声,眼珠一转,脑海里又已闪过无数片段。 三人这般僵持之下,不知不觉已是天明。 门口石门开启的声音让越星河很快警惕起来,他缓缓起身,听着外面呼唤着吴老打开栅门的声音,嘴角掠过一抹冷笑。 “随我来。”他看了眼昏昏欲睡的许十三依旧神色憔悴的霍青,一把拉起了霍青,给他套了件自己监房中取出的外衫,然后拽着对方一同跨出了甲监三的铁门。 甲字监的铁栅门之外已经站满了人。 既有今日进来给越星河用刑的金龙卫,亦有奉命下来押解霍青的紫衣卫。 而在这两群人之中站着一名身着锦衣的男人,对方仪表堂堂,神情冷峻,一只眼上戴了一个绣了龙纹的黑色眼罩。 此人便是风华谷仅次于陆逸云之下的左护法余九信。 “奇怪了,吴老怎么还不出来?”为首的瘦高个子金龙卫不解地说道。 余九信冷冷地看着铁栅门通道之后的甲字监,突然出声道,“都退开!” “哈哈哈哈!余九信,你还真是有个好鼻子啊,这么快就嗅到本座的气味了?!” 越星河带着霍青大笑着出现在了甲字监厅房之中,他对余九信等人憎恨至极,自然杀气难掩。 而对方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便感到自己的杀气,也确实厉害。 _分节阅读_25 看见霍青被越星河挟持在手中,余九信顿时眼中寒光一闪,他没想到看守了越星河十年的吴老居然会犯下这种弥天大错! “我知道,你是下来接他的。嘿嘿,如果我不交人给你,你是不是很难向陆逸云交待呢?” 余九信听见越星河这么说,顿时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他肯定是想以霍青为要挟,逼他们放他离开。 可是对于余九信而言,他宁可独自承担霍青被杀的罪过,也绝不会把越星河放离此处。 “越星河,你少自作聪明了。谁告诉你我是来接他的。哼,我今日是特地押你出去的!” “哈,你才是少诳我!我前两日才被送下来,断没有到再被送上去的时日,而且你不是叫你那般鹰犬要在匣床上锁我十日吗?这么一算,你的话怎么都说不通!” 余九信也自知自己的话不能轻易说服越星河,可是他很快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看了眼神色淡漠的霍青,径自说道,“少爷忽染急病,谷主这才特地让我下来把你接上去……” “胡说!那傻小子整天被你们伺候得好好的,可能得什么急病?!” 虽然越星河依旧神色跋扈嚣张,可被他紧紧抓住的霍青却感到了对方心中的紧张。 他并不知道余九信口中的少爷到底是谁,但他看得出这个人对越星河来说一定很重要。 “你不信就算了。呵,不过你就算从匣床上下来了就以为自己能出去了吗?我劝你知趣的话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要不然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越星河眼见余九信一副淡定模样,心中自是恼火非常。 他冷笑数声,干脆说道,“好!既然你非要诈我,那么我也懒得与你多说,看样子我旁边这人对你们风华谷来说是一点不重要了咯?” 越星河碧眼一沉,立即伸手一把掐住了霍青的脖子,却只是一点点地慢慢加力。 被铁栅门隔开的金龙卫众人顿时急了起来,可他们也不敢破坏余九信的计划,只好纷纷转头望着对方。 看见霍青被越星河掐得挣扎不已,余九信却仍是丝毫不为多动,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人和事比谷主的吩咐更重要。我今日下来只是奉谷主之命将你接上去看重病的少爷最后一眼的,可你竟敢做出这种大逆之事。你要杀他便尽管动手好了,虽然这犯人也有些身份,不过倒也无甚妨碍。倒是你一而再再二三地破坏谷中规矩,胡作非为,到时就不是把你锁上匣床这么简单了。少爷那边,谷主也定不会再让你去了。” 虽然明知余九信在威胁自己,可越星河的手还是忍不住缓缓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就算武功盖世,可是面对机关重重的地底石牢,他若想逃出去,还真是登天那么难。而且,余九信竟真是丝毫不在乎自己手中的人质,莫非对方真的是奉陆逸云之命下来接自己的吗? 而对方口中方才还说什么接自己上去看重病的少爷最后一眼…… “你说什么最后一眼?!”越星河抛下被自己掐得几乎背过气去的霍青,大步跨入甬道走向了铁栅门,金龙卫和紫衣卫们顿时纷纷戒备。 看见越星河居然朝铁栅门这边走了过来,余九信当即便笑了,他悄悄往后比了一个手势,然后站在栅门旁的金龙卫立即拉到了外墙的一个机关,另一道铁栅门顿时落下,将越星河与霍青分隔开来。 向来都是受尽禁锢之后才会被押走的越星河从不知晓这甲字监中的机关,他一愣之下,这才明了自己必是上了余九信的当。 “余九信,你胆敢骗我!”越星河大吼一声,猛地扑了过来,可是用九天玄铁制成的栅门却是令他无法扭开。 余九信退后一步,唤来一名紫衣卫,对他吩咐道,“去告诉谷主,就说越星河妄图逃狱,还伤了淮南王霍青。” “淮南王?!” 越星河双眼一瞪,吃惊地回头看了眼那个躺在地上无力动弹的男人,此刻他的心中满是后悔,有这样一个人质,对自己而言实在是太好的机会,可他却…… 余九信看到越星河脸上露出的不甘之色,当即笑道,“你也别太气恼了,就算你真要杀了淮南王,我也不可能放你出来。” “你这只陆逸云的狗!”越星河冲着余九信便大骂了起来,可他很快便露出一抹冷厉的笑容,对守在栅门外的众人说道,“哈,我现在堵在这里,你们也不敢进来,你们只能等我饥渴虚脱之时才敢开这栅门,不过那时候想必这位伤病交加的淮南王早就死了。哈哈哈哈!” 第章 昨晚越星河在扶起霍青之时早就趁机把了他的脉象,对方不仅四肢被废,而且内伤不轻,更带着一身疾病,在这阴暗湿冷的地底石牢是很难活得长久的,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余九信今日会来接走对方的缘故。 方才他又重创了霍青,若再让对方跟自己一样熬上数日,只怕不死也去了大半条命,就算救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眼看越星河阴毒至此,余九信亦是忍不住内心的痛恨,他冷冷一笑,唤来金龙卫道,“你们去准备一些涂抹了麻药的毒箭来。我可没空陪他熬时间!” “余九信,你要有种就进来与我一决高下,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越星河听到对方居然要用毒箭对付自己,冷冷一笑,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愤怒,风轻云淡地站直了身子。 很快,金龙卫就准备了一把箭头涂满烈性麻药的毒箭,余九信抽过一支,亲自张弓对准了越星河。 越星河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猛然腾起一抹碧焰,同时催动了体内真气。 余九信的箭又快又狠,发出了一声破空厉响之后,直取越星河的右臂。 然而让余九信有些吃惊的是,自己来势汹汹的一箭居然在离越星河一尺处便突然坠落,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阻碍而无法继续向前。 “好厉害的气障,墨衣魔教的教主的确厉害。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护体神功能维持多久!” 余九信独眼中渗出一股恨意,又随手接过了几支箭。 越星河亦是冷冷一笑,此时他正聚精会神地催动着一身功力以形成气障护体,容不得他多做分心。 这边许十三已经从甲监三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他一出来就看到了躺在地上费力喘息的霍青,急忙扶起了对方。 看见霍青脸色苍白,脖子上一道紫红的血痕,许十三可是吓坏了。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霍青猛咳了几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这才缓回了一口气,他微微摇了摇头,嘶哑的说道,“我没事。还好……你们那个什么余护法足智多谋,不然越星河就真得逞了。” 许十三顺着霍青的目光看了眼被关在与甲字监相连的通道中的越星河,这才稍微放了下心。 想到越星河不仅欺骗伤害自己,还害死了吴爷,如今又伤了霍青,他也是气得牙根痒痒。 “都怪我!要不是我一时心软,这魔头此刻还在匣床上躺着不能动弹丝毫呢!唉……” “呵,你这样的好心人,不被越星河骗,迟早也会被我骗的。” 霍青笑了一声,脸色却又变得惨然,他被越星河折腾了半晌,难免加重了原有的伤势。 _分节阅读_26 虽然射出去的箭在撞上越星河身体周围环绕的真气屏障之后屡屡落下,可余九信却不知疲惫似的继续抽箭射出。 他知道能够靠内力凝聚出气障的确了不起,就连自己也不能做到,可是他也知道这种方式十分消耗一个人的体力,即便是越星河也是坚持不久的。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越星河的脸色开始明显的发白,而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丝。 余九信独眼微微一眯,放下了手中的弓,对身旁跟随的金龙卫们说道,“他快顶不住了,你们赶紧去拿弓来,一起对付他。” 闻言的金龙卫刚要转身去准备,却见梯道上头有一个身影慢慢逼近。 “参见谷主!”那金龙卫很快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当即便跪了下去。 余九信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陆逸云会亲自下来,他微微皱了下眉,这也转身跪了下去。 而被困在铁栏之中的越星河则是面露不甘,他知道,若陆逸云没有下来,自己即便被困在这铁栏中余九信等人也很难制服自己,可若是陆逸云亲自来了,那么自己便没这么轻松了。不过,发生这样的大事,自己迟早是要被抓回去的,只是在这之前,他可不愿轻易屈服。 “谷,谷主来了!我们有救了。” 许十三听到铁栅门外的声音,神色一下变得雀跃而兴奋,不仅对他而言,对整个江湖中的许多人而言,风华谷的谷主陆逸云就如神祇一般,无所不能,披靡天下。 每一年春节的时候,陆逸云都会出现在风华谷最高的露台上与众同乐,许十三每次都要踮着脚才能看到见对方的模糊而挺拔的身形 到了这时候,许十三也顾不得危险了,干脆就悄悄移到了通道口,远远地开始观望着他尊敬的谷主。 戴着青铜面具的陆逸云身着一件红底墨纹的宽大华服慢慢走下了梯道,他的步子走得很慢,看上去竟有几分悠闲与懒散。 那副面具的背后藏着一双华光内敛的眸子,淡墨的颜色,透着一股让人说不出的倦怠之意。 看了看跪着迎接自己的手下,陆逸云轻轻地笑了下,带着几分慵懒的嗓音听上去温厚而迷人。 “都起来吧。” “谷主,您何必亲自下来,我能够处理。”余九信上前躬了躬身。 陆逸云并没有理会余九信太多,他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了关着越星河的铁栅门之前。 越星河看见陆逸云走向了自己,眉间一拧,却没有退后,他知道凭陆逸云的性子,对方绝不会突然偷袭自己。 “十三年了,这是你第几次想逃狱?”陆逸云面具之下的笑声有一丝无奈的意味在里面。 越星河碧眼一瞪,嘴角紧紧一抿,继而才冷冷说道,“才第三次而已。” “才第三次?那你的意思是,以后你还会继续找机会逃狱,对吧?” 温和而慵懒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平静,可许十三听见了,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他似乎能感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着怎样的怒火。 “够了!陆逸云,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我关到死的那一日才肯放我自由?!” 越星河自然是很了解陆逸云的脾性的,他猛地抓住了隔开自己与陆逸云的铁栏,宛如一只困兽那般疯狂地咆哮了起来。 他已经忍得太久太久了,他知道墨衣教的教众一定在等待自己,所以他绝不能死在此处,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一生或许真的会终老在此。 这一切都是自诩爱着自己的陆逸云犯下的罪孽! “你错了,我只把你关到我死的那一日,待我死后,你自会自由。” “哈哈哈哈!你死的哪一日?那我还要等多久!你可是连紫渊蛇藤都不怕的怪物!” 越星河神色愤然,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碧眼里也充满了自嘲。 当初在他得知陆逸云便是新任的风华谷之后,便给对方下了墨衣教的至毒紫渊蛇藤,可谁知道这唯有自己才掌握解药配方的至毒对陆逸云竟是毫无效用!而对方更将计就计进而导致他最后功亏一篑,被对方亲自擒下。 陆逸云低头又笑了一声,抬眼与越星河对视之时,目中已没了先前的慵懒之色,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坚决。 “我一直希望你能改悔,可你始终不肯。这叫我怎么办呢?星河,我希望你不要再逼我了。” “逼你的人是我吗?我一个阶下囚能逼你什么?!” 越星河冷冷地看着陆逸云,拳头早已捏得格格作响。 陆逸云沉默了片刻,突然对身后的余九信说道,“去把开这道门的钥匙拿来。” “谷主您这是要……” 虽然对陆逸云的武功并不担心,可是余九信却觉得没有必要和越星河这个疯子动手,他们有的是武器和法子,对方迟早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去拿。”陆逸云挥了挥手,似乎有些不太耐烦,而越星河则颇为自得的笑道,“怎么,你要放我出来?不怕我杀了你风华谷中的人吗?” “有我在,你动不了其他人。” 越星河一声怪笑,目光里充满了怨毒,他很明白自己与陆逸云之间始终有那么些许差距,而在高手之间便是些许差距也足以论成败胜负。 “是,你在的时候我动不了别人,好在你不在的时候,我把吴老头这个看守给杀了,也算赚了,你说对吧,谷主大人?” 戴着面具的陆逸云让别人看不出的脸色,可是越星河却知道对方一定很生气。 因为那双淡墨色的眸子开始渐变冷锐,就如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越星河看见陆逸云这双生气的眼,却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几分兴奋与几分恐惧。 第章 这时候负责去拿钥匙的余九信已经回来了,陆逸云摊手接过了钥匙,然后亲自打开了隔开他和越星河的铁栅门。 将钥匙往后一丢,陆逸云比出一个请的姿势,对越星河说道,“出来吧。” 看着围在周围的众人,越星河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周遭的地势,拖着伤腿慢慢地走到了陆逸云的面前。 “我的腿被你的手下打断了一条,若你不介意,要不我们就面对面的站着比划比划。” _分节阅读_27 “好。依你。”陆逸云爽快的答应了越星河的要求,可他的眼里也闪过一丝不忍,他能够想象越星河被打断腿时该有多么的无助与气愤,或许也正是这一点刺激了对方杀人逃狱。不过虽然陆逸云心中对属下竟如此伤害越星河颇文不满,可现在首要之事还是将越星河擒回地牢,不然他又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越星河既得了陆逸云应允,嘴角倏然多出一抹冷笑,随后便一拳挥向了对方。 他的速度又快又狠,几乎让周围众人都没看清楚便已出手。 陆逸云也是想不到越星河会突然出手,不过他怎么也是绝世高手,当即便侧身避开了越星河的一拳,反手一掌便向对方拍去。 越星河急忙收拳,双腕一交,硬挡住了陆逸云的掌势。 “陆逸云,使出你的全力吧!这十三年我可没停下过修炼武功,哼,我不信我一辈子都不如你!” 越星河厉声一喝,碧眼猛然一瞪,干脆双拳捣出直取陆逸云的面门。 许十三见谷主居然会屈尊与越星河动手,早就是好奇不已,他看着二人武功相当,你拆我挡,你进我退,虽然两人下盘不动,手上功夫却是极为精彩。 突然一声脆响,只见陆逸云脸上的面具竟被越星河打落了下来,许十三也禁不住暗自为陆逸云担心。 “可恶,这越星河好生厉害!” 不过他离二人距离毕竟颇远,一时也看不清陆逸云面具下那张脸到底长得如何,不过此时他更为关心的却是陆逸云的胜败,倒也忘了去探究。 霍青被许十三抱在怀中,挣扎着也坐了起来,他咳出一口血,冷冷地抬了眼看着外面交手的两人,对许十三说道,“你们谷主在让越星河。这样下去可不是好兆头。” “我不想伤你,在风华谷中你也是逃不了的,何不束手就擒呢,星河?” “哼,这么多年和你交手,你哪次见我肯束手就擒的!你陆大谷主不是厉害吗?有本事便亲自擒我!” 越星河怒气勃然地斥了一声,碧眼里杀意翻腾,瞬间又是一波猛攻。 陆逸云上身往后一仰避过了越星河招招致命的手刀,下盘却是稳如磐石。 越星河也看准了陆逸云在招式上让了自己,心中暗自冷笑不已,这正是他一早便向陆逸云托出自己腿被打断的真正目的,他并非只为寻求一个公平的比武环境,更是为了攻陆逸云的心。 在武学一道上,越星河承认陆逸云的确有胜过自己之处,可他也很清楚对方的弱点,那就是这个男人有时候实在太过忍让。 若非当年他恼羞成怒而残杀了陆逸云的结拜兄弟严盛,以至于竟激出对方嗜血冷酷的一面,想必就凭那人的不忍之心,墨衣教也不会那么快败在风华谷一众的手下。 对于此事,越星河多年来一直很是后悔,后悔自己没能好好利用陆逸云的弱点将大局反败为胜。 而这一次,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站在一旁的余九信亦是脸色愈发青惨,他也看出了陆逸云对越星河的容让。 眼看越星河的攻势愈发凌厉凶悍,而陆逸云却仍只是以守代攻,渐渐失了先机,余九信不得不招来了金龙卫,叫他们准备好弓箭,若谷主一旦有危险,便立即放箭射倒越星河再说。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他是不是很喜欢那只大黄猫?”霍青突然对许十三问道。 许十三起初没明白霍青的意思,但很快他就清楚了对方的意图。 “对了!他那只大黄猫!他可喜欢那只叫阿傻的猫了,之前他被吴爷他们逼迫服药时,便是因为有这只猫他才肯屈膝的。” 许十三想起之前的情景,心情一下又有些变得复杂,不得不说,当初越星河被金龙卫打断腿骨之时,他真的觉得对方便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可现在……转头看了眼依旧出手紧逼陆逸云的越星河,许十三不得不告诉自己,这个人终究是风华谷的敌人。 “你把那只猫放出去,搅乱越星河的心神,哪怕只有一瞬也好。”霍青轻轻一笑,捂住嘴又咳嗽了两声。 虽然他知道这个法子似乎有些卑鄙,可是对付越星河这样的大魔头,任何手段都是可取的。 许十三听了霍青的吩咐,脸色略有些不安,但他也明白对方这样做不过是想帮自己的谷主而已。 很快,许十三就挣扎着站了起来,放出了那只被越星河关在石室里的大黄猫。 他摸了摸对方的头,低声对它说道,“阿傻,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家主人太过狠毒,你有主人,我也有主人,我可不想看着我的主人受伤,所以只好委屈你的主人了。” 说完话,许十三把大黄猫冲着铁栅门的方向一扔,对方瞧到越星河的身影,立即欢快地奔了上去。 “喵……喵……” 突然的猫叫声让杀气腾腾的越星河浑身一震,毕竟是与他在甲监一相依为命了两年的猫儿,即便是越星河这样素性冷酷之人也难免会有意思分心。便在他为自己的爱猫跑到这危险的地方分心之时,陆逸云也察觉到了越星河的异样。 看见一只大黄猫竟朝越星河直奔而来,陆逸云很快想起了这是之前越星河以绝食十五日为代价也要养在监房里的宠物。 没想到,竟长了这么大了。 两年的孤独囚禁,因为有了这只大黄猫,才让越星河的内心稍微得到了一丝宁静,他抱着对方就像抱着那个自己不能拥抱的孩子一般,将满腔隐忍压抑的父爱全都灌注在了对方身上,最后竟与这小家伙建立起了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感情。 可是越星河很快想到,这是自己报复陆逸云的最好机会,岂能因为一只猫儿坏事? 一旦恨下心来必要报复眼前这人,越星河也不再受那猫儿的干扰,只是他明显变得急躁了起来,恨不得能立刻将陆逸云毙于掌下。 “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然而越星河一旦急躁起来,本是气势汹汹天衣无缝的攻势也渐渐有了漏洞,陆逸云毕竟也是绝顶高手,而且他明白自己若再不将越星河制住,那么后果便不堪设想,自己受伤还是小事,暴怒之下的越星河必定会趁机大开杀戒。 顺着越星河的掌势,陆逸云猛然拿住对方的的右臂,一掌斜切而出,肘弯挡了对方左手出的拳,手掌正好拍在越星河的胸膛,随即变掌为指顺势制住了对方几处要穴。 要穴受制的越星河当即便跌坐了下去,他捂着胸口,嘴角缓缓溢出一行鲜血,又环视了一眼周围原来早就备好弓箭对付自己的金龙卫,这才冷笑道,“陆大谷主,真是好手段!今天便算我栽了!你想怎样处置我,便尽管动手吧!” 陆逸云慢慢走近越星河,强自压抑了内心对这人死不悔改的怒意,说道,“越星河,你欠下的人命足够你死上千次万次。我一次次容忍你,却害得我忠心的手下伤的伤,死的死。看在孩子份上,我不愿也不忍杀你,可不代表我能一直这般容忍你。我知道你心里还惦念着能卷土重来,但我还是得劝你死了这条心!再有下一次,我一定废了你的武功,到时候就算我放你出去,你也不敢踏出风华谷半步!来人,先将他押回甲监一,上重镣,断他水粮七日之后,鞭责一百以示惩戒!” 余九信听见陆逸云这样处置,委实觉得太轻,不过他虽然心中颇有微词,可也不便当面驳了陆逸云身为谷主的面子,只好叫金龙卫上前押住了已无力反抗的越星河。 越星河此刻早被陆逸云这番话气得脸色发青,对方居然威胁要废了自己的武功!灭了他唯一坚持活下去的信念! 被金龙卫粗暴地拽了起来,越星河连连冷笑,他高傲地抬头瞪住陆逸云,傲然说道,“你若真要废我武功,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你少拿儿子说事,反正他也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不过是你陆逸云沽名钓誉的道具而已,没有我这样的大恶人,怎么彰显你陆大谷主的仁慈大爱!哈哈哈哈!你一日不杀我,我便一日不会罢休。只要有机会,我还会继续逃狱,纵然我逃不出这里,我也不会让你这么舒坦!” “押他进去!” 似乎被越星河说的话刺中了什么,陆逸云的脸色顿时大变,他深吸了一口气,厌烦地挥了挥手,干脆转了身过去不再看对方。 越星河脚步踉跄的被人拽着往前走,那只大黄猫也喵呜着跟了上来,它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此时更是想贴近自己的主人,可是那些凶神恶煞的金龙卫却让它不敢靠近。 倒是越星河听到猫儿惨然的叫声,当即便硬撑了一口气不肯再继续往前,他扭过头对那猫儿轻轻唤道,“阿傻,快来爹爹这边。” _分节阅读_28 听见主人呼唤自己,大黄猫也是顾不得畏忌,当即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跳上了越星河的怀中。 越星河抱了猫儿方才还一脸不忿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他温柔地抚摸着大黄猫背上的皮毛,连看都没看许十三与霍青一眼,便径直随着金龙卫踏入了甲监一的监房之中,很快便有人去刑房取出了一副黝黑的玄铁手镣和脚镣一脸得意地送入了甲监一。 第章 在陆逸云听到越星河叫出阿傻二字之时已是呆了,他忽然有些后悔方才自己所下的命令,他何尝想这样折磨自己的爱人,只是对方不知悔改的伤人害命之为又叫他如何能尽数庇护? 余九信看出陆逸云心绪烦乱,当即便上前轻声说道,“谷主,老吴在我风华谷多年,如今被越星河这厮害了性命,只是这点惩罚只怕不够吧,弟兄们听了想必也多有不甘啊。” “厚恤老吴的家人,至于越星河……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若再有下次,我便亲自废了他!” 陆逸云拧起眉,把手负在了身后,双拳紧紧攥住。 余九信知道陆逸云的心意已定,这才没再多说,他指了指被许十三搀扶着躺在地上的霍青,又说道,“那位便是淮南王霍青了。他是上个月霍朗令人秘送到我风华谷中来的,要我们对他严加看管下到石牢磨磨性子。当时您去了五湖帮的总舵会旧友,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将他关入这甲监三来了。后来谷主您又忙着照顾少爷,属下心想这些事既已安排妥当,所以才未叨扰谷主。只是前些日子他似乎伤病复发,老胡说已不宜关押在石牢,所以我才想今日亲自把他带上来。” “淮南王当年为国为民,立下赫赫战功,亦是英雄,咱们不该如此辱没对方。” 陆逸云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声。还好这次他回来的及时,不然这风华谷恐怕还真要出些大事。 余九信被陆逸云这样一番责备,脸色不由一青,当即便犟嘴道,“属下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风华谷,毕竟,得罪了霍朗对我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好,我知晓了。且让我来处理吧。” 说着话,陆逸云这便迈向了许十三与霍青。 看见谷主朝自己走过来,许十三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似的,砰砰乱撞,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捏紧了霍青的手腕。 随着陆逸云越走越近,许十三这才看清了他心中无比伟大的谷主的长相。 那是一张异常俊美的面容,甚至还隐隐透露着几分妖冶之色,修眉之下一双桃花眼轻挑,而眼角眉梢之间略带矜持孤傲之色,目中更有满满的温柔与魅惑,挺直的鼻梁之下,仿若涂脂的唇角微微上翘,一抹淡笑却是看得人安心无比,此时对方穿着一身极为华丽的血色墨纹长袍,更显出平素的潇洒与不羁,倘说这人真可谓风华绝代,又如何不可? 只是许十三也不明白为何自家谷主这张俊脸之上竟是有几道淡淡的抓痕。莫非是方才与越星河缠斗间不小心弄伤的? 不过即便如此,对方依旧是太过耀眼…… 许十三的目光一下就陷在陆逸云身上移不开了。 “陆逸云在这里向淮南王赔不是了。” 陆逸云拱手一揖,然后俯身将霍青搀了起来。 许十三只见对方的手白皙而修长,好似一段段白玉。 这也是霍青第一次见到风华谷的主人。 他站定身形,不卑不亢,冲陆逸云微微点了点头,淡然笑道,“一介罪囚,岂敢受谷主如此大礼。” 话虽如此,但霍青却并没还礼作揖,只是昂然不动。 陆逸云知他内心对囚禁他的风华谷中人必是愤懑,当即也只轻笑了一下,回头便对紫衣卫们吩咐道,“还不快去准备软轿,将王爷抬上去。” 说完话,他又看了眼站在霍青身边的许十三,对他说道,“你也是这甲监守卫吗?” 许十三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与谷主说上话,当时已是傻了,只知点头。 “嗯。这一次辛苦你了。”陆逸云上下打量了十三一番,伸手在对方肩上轻轻一拍。 这一拍不要紧,许十三之前被越星河摔断的骨头顿时痛了起来。 “哎哟!”许十三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却又急忙跪了下去,“这一次都是因为我被越星河欺骗才让他有机可趁,害了吴爷……请谷主责罚!” 余九信早就知道吴老不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他听见这小子径直承认了错误,脸色一沉便喝令道,“臭小子!你的错可大了!” 陆逸云抬起手止住了余九信的喝骂,眼里掠过一丝无奈。 “越星河生性狠毒狡诈,善惑人心,此事也不尽然怪你。看样子你也伤得不轻,要不就先上去好好治疗一下伤势再说吧。” 许十三万没想到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竟被陆逸云如此宽恕,心下更是感动。 他看了眼默然望着自己,眼中却满是欣慰的霍青,不由朗声说道,“谷主,小的愿在此继续看守越星河,以赎前罪,还望谷主成全!” 陆逸云见他态度坚持,也不多逼迫,只是吩咐了人去叫来谷中医师替许十三好好治一下伤,然后又叫余九信马上着手安排立即调入新的看守甲监的人手。 没一会儿,吴爷死不瞑目的尸体便被人从刑房里抬了出来。 陆逸云摇了摇头,亲自伸手合上了对方的双眼,他的眉眼一沉,神情严肃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有怨恨,便请恨我吧。” 待甲监的各项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陆逸云这才戴上了手下送来的新的青铜面具,与霍青一起坐上了软轿。 离开通往甲字监的梯道之后,陆逸云仍是不放心越星河,又叫来石牢总管老胡吩咐道,“越星河的伤腿给他一些最好的药,莫要让他留下残疾了。还有就是……他现在身受了内伤,要穴亦被制住,想必要十天半月才能自行解除,虽然他犯下大错是要惩罚,不过水食全禁也未免过于苛刻。那么就这样吧,这七日里,每日给他送清水一碗,七日之后先送粥食,尔后再慢慢恢复以往的膳食便可。” 听见谷主这般安排,老胡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意见,他点头哈腰地目送着谷主坐在轿上被人抬了出去,狠狠地抽了口手里的烟枪。 阿蒙终于也是见了次谷主,甚至还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了,此时亦是一脸茫然,似乎还未缓过神来。 “谷主的声音真好听……” “傻瓜,你就只听着谷主的声音好听吗。哼,甲监一那位才是重头,谷主为他想的周到,连人绝食之后不能马上大量进食都一并考虑了进去。不过那厮也太过顽劣了,可怜吴老被他所害啊……” 阿蒙全似没听到老胡的话,依旧喃喃地念道,“不知面具下谷主到底长什么样呢……” 陆逸云一行离开,地底石牢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各房都继续了平日的工作,而派下去打扫甲字监的人手亦很快便收拾妥当上来了。 为了顶吴老的缺,余九信特地将自己的心腹,隶属风华谷刑堂的张铁调了下去。 “下去之后,一切皆需照章而行,绝不可有丝毫徇私,以免再出现老吴那般的惨事。” 身量高大,神情暴戾的张铁冷冷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属下理会得。” _分节阅读_29 余九信独眼里也渐渐渗出一抹狠毒的笑意,这才挥手道,“那好,你收拾下便去接管那个烂摊子吧。” 大家都走了,就留下自己一个人在甲字监之时,许十三这才感到有一些害怕。 毕竟,之前和他同屋而住的吴爷死的是那样凄惨。 不过好在经过医师的诊治,许十三身上的骨折伤并不算十分严重,而且在谷主的允许下,他还用上了谷中居然说最好的雪莲续骨膏,身体的疼痛也在瞬间减轻,现在除了些微的恐惧之外,许十三心里便满是被越星河欺骗的愤怒了。 与此同时,甲监一中,越星河一脸漠然的坐在床上,他的双手和双脚都已被锁上了重达数十斤的玄铁镣铐,随便一动便是哗啦啦的铁链拉动声,而他现在要穴为陆逸云所制,又兼身受内伤,已是难如昔日那般潇洒自在。 阿傻静静地趴在越星河的腿上,它早已习惯了主人这般的沉默,只是不时会翻动身子换个舒服的姿势。 左腿的伤势依旧不轻,虽然上了药可仍是痛得厉害,毕竟在匣床上他这条腿就已经遭够活罪了。 有时候越星河也会想,自己这般坚持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如今风华谷势力日益庞大,便连当今天子也与之有所勾连,墨衣教当年一役已是元气大伤,就算自己能逃出生天,只怕有生之年也难以再率墨衣教众人卷土重来了。 但是一想到陆逸云时刻都想逼自己服软,越星河却是怎么也不愿遂了对方心愿。 一死于他而言何其容易?可他的骄傲却让他无法轻易放弃,绝望就死。 抱过身边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大黄猫,越星河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慈爱之色,他揉这对方可爱的小脑袋干脆将这小家伙抱到嘴边亲了亲。 “阿傻,若爹爹死了,你会难过吗?” “喵呜……”阿傻轻轻地叫了一声,毛绒绒的小爪子紧紧攥住了越星河的手腕。 越星河也是一笑,但很快他的眼里又多出一抹倦色,径自呢喃道,“爹爹累了,真想躺下去便一睡不醒。可是爹爹还不能……陆逸云还活得好好的,要我死在他之前真是不甘啊……爹爹答应你,若有朝一日,我能离开此处,必定带你一起走,永不回来。” 说着话,越星河用手指挠了挠大黄猫的下巴,逗弄得对方十分惬意,不断发出惬意的咕噜声,而这时,寂静阴森的甲监一监房中这才多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第章 新来的甲监一看守是一个身量不输越星河的壮汉,许十三见对方缓步进来,立即起身行礼。 张铁挥了挥手,对许十三道,“我姓张名铁,以往在刑堂做主事,今日便左护法派来此处,特地看守越星河这厮,你既已在此地,想必也是知晓甲监规矩的。” “张爷,小的许十三,乃是甲监的杂役,有什么尽可吩咐小的。” 许十三见张贴额面貌凶恶,竟有些怀念起吴老来,说话上也客气小心了许多。 张铁看十三老实乖巧,当即点了点头,他径自搬动机关打开了甲监一铁门外的石门之后,然后便步入了甲监一通往外室的狭窄甬道之中。 许十三看他进去后便打开了甲监一铁门上面的那扇小窗,随即对里面喊道,“越星河,你听好了,日后此处便由我张铁看守,你休想再耍什么花样!否则,我必叫你悔不当初!” 铁门之内除了几声轻微的猫叫外,越星河一字不发,许十三站在石门外,心中也略约描摹出了越星河此时的神情,对方必是极为傲然不屑,那双碧眼也定然连这边看都不会看一眼吧。 果然,看见越星河竟丝毫不搭理自己,张铁随即便冷笑了起来。 “哼,等着瞧吧。谷主已下令先将你饿足七日反省,那么这七日你可要好好撑过去了!莫半途便饿死了辜负谷主一片心意!” 说完话,张铁猛地关上了铁门上部的小窗。 他转身走出了甬道,又将石门关上之后,这才对十三说道,“我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许十三哪敢表示半分异议,自是忙不迭点头。 张铁冷冷一笑,又道,“这厮自诩硬气,怙恶不悛,不过到底也是血肉之躯。他这次杀死吴老,伤及淮南王犯下大错。不过谷主仁慈,念及他有伤在身,收回之前断他水食七日的惩罚,只断粮七日,每日还是给他清水一碗吊命。谷主的命令,我等必须严格遵守,除了清水之外,别的东西一律不许予他,还有就是,更不能再让甲监一里面飞只苍蝇出来!” 饥饿的滋味对于越星河来说已是很久没有尝试过了,除了前两年他为了获得养阿傻的资格而绝食十五日。 不过对于越星河而言,饥饿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惩罚,他素有耐性和忍性,可是他忘了,阿傻只是一只猫,一只弱小的动物。 他自己倒是可以不吃不喝,可是长在地底石牢之中,终年难见阳光,更要忍受此处阴寒而身体孱弱的阿傻却不能。 只两天时间,阿傻就饿得嗷嗷直叫,它可怜兮兮地望着往日总会把碗里的肉和鱼饭食分给自己的主人,小小的爪子不断拍打着越星河的靴子,希望能像以前那样得到可口的食物。 越星河心痛地搓揉着阿傻的脑袋,看了看剩下不多的清水,只好将碗拿了过来。 “阿傻,过几日便有东西吃了。都是爹爹没用,害你受累。” 越星河叹了一声,看着阿傻舔了舔碗里的水,随后又可怜兮兮地望向了自己,眼里满满都是渴望。 虽然越星河自己能忍受饥渴之苦,不屑祈饶,可是眼见阿傻日益衰弱,他这才有些慌了。 这一日,约莫午时,张铁打开了甲监一外的石门,吩咐许十三打开甲监一铁门下面的小窗,将今日的清水送进去之后便出来。 许十三身上的伤势还未完全复原,身体的疼痛也提醒着他越星河究竟是如何欺骗伤害过自己。 冷着脸将一碗清水拿了进去,许十三打开了小窗,对里面唤道,“过来拿水喝。” 很快,他就听到一串铁链声响了起来,许十三蹲在一旁,也不去理会,只是看到一只被锁着黝黑镣铐的手慢慢伸了过来。 看见越星河就要拿走水碗,许十三想也没想就要把小窗关上,可沉寂了数日的越星河却忽然说起话来。 “小兄弟……可不可以给我拿些吃的进来,一点就好。阿傻它快不行了……我只想让它能吃上点东西。” 越星河的嗓音此时听起来已少了原有的那分浑厚,他饿了几日,也一身伤病,身体自然也是虚弱了许多。 许十三是全然没料到越星河会这般低声下气向他们讨吃的,他想起这人先前也是副诚恳坦然的模样把自己骗得好苦,甚至还害吴老枉送了性命!如今,要他再相信越星河实在是难上加难! “少说废话!能给你每天一碗水吊命已是谷主大德,你怎么还敢诸多要求!” 说完话,许十三再不理会越星河更多,当即便把小窗拉了下来关上。 _分节阅读_30 隔着小窗,许十三隐约还听到越星河在说什么,可等他离开甬道,石门自动关闭之后,却是什么也不能听到了。 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小猫儿,越星河只能紧紧搂住对方,他不停地低头亲吻着阿傻毛茸茸的脑袋,一双碧眼竟也是渐渐红了。 阿傻虽然已是虚弱异常,可是发现主人难过,它仍是挣扎着冲越星河喵喵叫了几声,小爪子也轻轻搭住对方的手,似乎是在安慰这个本是人见人怕的大魔头。 这监房之中一点可以吃的东西也没有,越星河也只好将水碗送到了阿傻的嘴边,哀声哄道,“乖孩子,你喝点水吧,再过两日他们一定会送吃的进来,届时爹爹让你吃个够好吗?” 不知是不是真能听懂越星河的话,阿傻喵喵叫了两声,勉强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水,但很快就不再喝了,只是憔悴地窝在越星河的怀中,大大的猫眼轻轻地眨动着。 越星河眼见阿傻难以坚持,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正受责罚,他放下阿傻在床上,拖着手脚上的铁链便踉跄着奔去了门口。 他抬起双手使出全力砸着那扇厚重阴沉的大铁门,干涩嘶哑的嗓音怒吼道,“来人,来人啊!” 张铁此时正在屋里检视这十多年来,历任看守主事所记录的日志,而许十三一人闷着也是闷着,虽然身上还有伤,可他也是闲不下来。 拿了扫帚和抹布便准备去甲监三收拾一下,自上次霍青被送走之后,之前他住过的甲监三就一直空着,还没来得及打扫。 一边清扫着甲监三,许十三也是一边怀念起了那个待人温和而不失一身傲骨的淮南王,他听陆逸云都夸对方是一条英雄好汉,心中也不知为何有些高兴,也有些难过。 或许对方是不会再回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吧?许十三默默地想,他笑了笑,看见床上霍青盖过的被子,干脆放开了手里的扫帚轻轻抱了起来。 想起那人赤裸而修长的身躯苍白而矫健,就如一块雕琢好的美玉一般横成在这小小的床上,那景色虽然残忍,却又莫名让人心动。 许十三轻轻嗅了嗅霍青被子上的气息,脸上不知不觉已是一片绯红。 待他收拾好甲监三的监房之后,他这才提了打扫的工作出来。 刚走在厅室之中,许十三便听到甲监一那道石门后竟似隐约有声音传出,按理说,被层层隔断的甲监一里面是不可能传出声音到外面来的。 看见张铁正全神贯注地查看着手中的册子,许十三也不知是不是该把自己听到异响的事情报告,不过很快,张铁便合上了手里的册子,斜睨了一眼有些坐卧不安的许十三,问道,“怎么,你有事吗?” 既然张铁主动问了,许十三也不再隐瞒,他起身回答道,“张爷,我方才似乎听到甲监一里面有什么声音传出来?不知是不是那大魔头有什么事?” 张铁冷冷一笑,似乎觉得颇有意思,他之前在地上的刑堂做事,日子哪有这么枯燥无聊,如今有点事做了,他心头倒是高兴。 而如果能借机找到越星河的茬子,那就更是有意思了。 “走,去看看。哼,若他敢胡来,那正好给我机会收拾他!” 果然,石门打开之后,许十三很明显地听到了猛烈的击门声,以及越星河那被铁门隔断得微乎其微的怒吼。 张铁上前便打开了上面用来观察监房情形的小窗,厉声问道,“你吵什么吵!你难道不知道你还在受罚期吗?!” 为了引起外面的人注意,越星河被镣铐锁住的双手已是在铁门上捶打得鲜血淋淋,他看见小窗被打开了,立即扑了过来。 “我的猫儿要不行了!你们得救救它!” “哈哈哈,越星河,你真是被关傻了吗?你这糟践人命之辈何时连只猫儿的生死也放在心上了?!” 张铁狂笑了一声,得意地盯着失魂落魄的越星河,在他眼中,对方那双碧眼简直就像恶魔一般。 “它不是我,它从没害过谁,不该陪我吃苦受罚。我犯下大错那是我的事,可他是无辜的!我求求你们,给它点吃的吧……如果你们怕我偷吃,我可以把它送出来给你们照顾。”越星河说着话,又回身去床边把阿傻抱了过来。 许十三在旁瞥到了越星河满是鲜血的手里捧了那只已然瘦骨嶙峋的黄猫,心头也是微微一怔,是啊,他们只记得不许越星河吃东西,却是同时也将这猫儿的口粮断了。 越星河也看到了站在张铁身旁的许十三,在他心里,这小子确是是个善良老实之人,虽然自己欺骗过对方,可此时此刻,越星河也只有对方可以依靠了。 他望向许十三,对他哀恳道,“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上次都能帮我照顾这猫儿,这一次也求你帮帮我吧。” 似乎是因为从未见过越星河有过这样无力软弱的一面,张铁竟颇觉得有趣,他转头看了眼一脸呆愣的许十三,忍不住笑着问道,“怎么,还想被这人骗一次吗?” 许十三被张铁一言点醒,顿时浑身一震,被越星河欺骗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而对方残忍杀害吴爷的手段,他也绝不会忘。 “我再不会帮你。”许十三深吸了一口气,断然拒绝了越星河的请求。 “我知道你恨我骗你,可它,它是无辜的啊……” “吴爷也是无辜的!”许十三被越星河酸涩的双眼逼视得有些心慌,急忙扭过了头。 这时候,张铁已经准备关上小窗了。 他对越星河说道,“自己造的孽总得自己尝啊,越教主,你好好熬着吧,再过两日你又要受鞭刑了,届时可得撑着点啊。” “如果我自求两倍鞭责,你们可不可以救救这猫儿?!”越星河嘶声狂喊,嗓子几乎要喊出血来一般。 张铁无不遗憾地对越星河笑了笑,淡淡说道,“这可不行,你是谷主亲自严令看管的要犯,我们可不敢随意伤你,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绝不能乱来。呵,至于猫儿嘛,你若真希望,待这只死了,你再绝食向谷主讨一只不就得了。” 说完话,小窗被张铁猛然关上。 许十三有些心悸地听着铁门后传来的疯狂捶打声以及越星河凄厉的咒骂声,神情恍惚地跟随着张铁离开了甬道。 石门关上之后,一切的声音又都变得微弱难闻,如果不仔细去听,其实也听不到什么了。 第章 “阿傻,都是爹爹连累了你。” 越星河瘫坐在铁门的旁边,鲜血淋淋的双手几乎因为过度捶打而伤得可见肉中白骨,他面色木然地抚摸着愈发衰弱的阿傻,在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时,碧眼忽然微微一亮。 其实这个监房里也并非全无东西可吃呢。 _分节阅读_31 “哈哈哈哈!”越星河声音干涩地大笑了一声,言语里也带了几分兴奋与喜悦,他搂着不时眨眨眼望着自己的阿傻,高兴地说道,“有了,好孩子,有了,爹爹有东西给你吃了!” 说完话,越星河随即将阿傻放到了一边,然后径自拿起那个还盛有半碗水的瓷碗,他将碗里的水一口饮尽之后,随即便把瓷碗摔碎在了地上。 挑选出一块尖锐的碎瓷,越星河一把撩开了自己的下裳,褪下裤子,露出肌肉紧实的大腿。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阿傻的脑袋,随即又笑道,“阿傻,你等一下下,爹马上就给你好吃的。” 阿傻却是不知越星河到底要做什么,它喵呜了两声,小小的身体软绵绵地躺在地上,眼里的光彩也是黯淡了许多。 越星河随后便咬紧了牙关,抬手将那块尖锐的碎瓷刺入了自己的大腿上,尖锐的痛让他浑身猛然一震,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上。 但这还并非结束,越星河瞪着眼,咬着牙,开始很快地转动起了那块刺入自己肉中的碎瓷,硬是将一小块肉猛地剜了出来。 一时间,他的腿上已是血流如注。 越星河闷哼了一声,这才深深喘了口气,他无力地用自己脱下的衣衫将伤口处紧紧扎住,然后用那块碎瓷在止血的穴位上狠狠戳了下去。 他此时仍未能冲开陆逸云所制的要穴,也只好用这等方法帮自己点穴止血了。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急忙拿起了那块从自己身上剜下来,还热乎着的肉团,一手又将阿傻抱了起来。 将肉团送到阿傻嘴边时,越星河的脸上终于绽露出了这几日难得一见的欣慰之色。 “乖孩子,快把这吃了,吃了就不会再难受了。” “喵呜……”阿傻微弱地叫了一声,挣扎着抬头凝视住了有着一双碧眼的越星河,忽然它的眼中竟是有泪水溢出。 舔了舔越星河手中拿着的肉团,阿傻却已是什么都吃不进去了,它瘦骨嶙峋的腹部艰难地起伏着,眼中的泪水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显得那么晶莹透亮。 越星河见阿傻吃不下东西,心中又变得急躁非常,他只是想大概这块肉对奄奄一息的阿傻来说有些过大难以吞食,干脆就将那团属于自己的血肉嚼到了口中,待他将肉嚼碎成肉沫之后,这才吐在了掌心中,小心地捏起一点朝阿傻嘴里塞去。 “阿傻,吃点,吃点吧。爹爹都帮你嚼碎了,想必你也吃得下了。” 越星河心疼地看着阿傻吃进了自己的血肉,却又无力地吐了出来,突然阿傻挣扎地抬起了头,它看着越星河鲜血淋淋满是伤口的手,径自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起来,它一边舔,一边依依不舍地望着越星河。 知道阿傻是在心疼自己,越星河欣慰之余却仍是高兴不起来,他摸了摸阿傻的头,依旧劝慰道,“爹爹不痛,阿傻莫要舔了,先吃点东西才是真的。咱们做个交易,你快吃了这些东西,以后你要怎么舔,爹爹都依你,好不好?” 可越星河的话刚一说完,阿傻的头已经落了下去,他的舌头还沾着越星河身上的血吐露在嘴巴外面,而那双大大的猫眼却已是安然闭上了,眼角处犹自可见点点泪痕。 “阿傻……”越星河一下就愣住了,碧眼中也不知为何猛然涌出了泪水。 其实于他而言,生死之事他见得太多太多,不少人也都是在他手下丧命的,所以对于死亡这个词,他并不陌生。 可是,此时的他却怎么都不愿相信那只在这阴森寂寞的地底陪伴了自己两年,不过还只是个小猫儿的阿傻就这么离开了自己。 他愿以为有朝一日,自己总能带着阿傻重见天日的。 许十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一会儿翻一个身,一会儿又翻一个身。 白天越星河对他哀求的话语总是不自觉地会重现在他的耳边,这是他就算捂住自己的耳朵也不得不听见的内容。 ——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上次都能帮我照顾这猫儿,这一次也求你帮帮我吧。 ——我知道你恨我骗你,可它,它是无辜的啊…… ——如果我自求两倍鞭责,你们可不可以救救这猫儿?! 越星河凄然的恳求声让许十三终于猛地坐了起来,他想起了那只大黄猫,他从没见过那样一只对主人如此忠诚的猫儿,而它的主人居然是越星河这种大魔头。 可是就像越星河所说的,猫儿毕竟是无辜的,越星河为了他不惜绝食,不惜被打断腿,想必也是极为疼爱对方了。 那么一个冷酷冷血的魔头会对一只猫儿这般怜爱,或许他的内心之中也有些未被泯灭的人性呢。 许十三闷坐在床上,使劲地拔起了自己的头发,他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又对越星河和那只猫儿产生了不必要的怜悯心,明明知道那人是杀人不眨眼冷酷狡诈的恶棍,可是……可是还是不忍看到对方这副可怜凄惨的模样啊! 第二天午时,张铁依旧打开了石门,然后懒洋洋地指使许十三把水给越星河送进去。 许十三满脸诚恳的点点头,随即便走到了铁门前,当他打开小窗时,已看到了越星河抱着那猫儿躺在了门前。 从这个角度望去,他只能看到越星河抱着猫儿的双手,那双手满是干涸的鲜血和伤口,有的地方甚至连白骨都能看见,看来对方昨天为了惊动他们真是吃了不少苦。 “喂,水在这里,拿去喝吧。”许十三换了蹲下的姿势,刚好让自己的背全然隐住自己的双手。 他边说话边从怀中偷偷摸出两个肉馍,放在碗底一起送了进去。 他想自己这可算仁至义尽了。 越星河看了眼碗底那两个被藏着送进来的馍馍,一手机械地抚摸着怀里已经僵硬的阿傻,一手费力地抽出那两个馍馍,往窗外扔了出去。 还好许十三恰好蹲在小窗口,挡住了被扔出来的馍馍,要不然被张铁看到了,自己可是罪上加罪,死定了。 他赶紧拾起两个馍馍藏在了怀里,低声暗骂道,“你做什么?!狗咬吕洞宾吗?!” 一声嘶哑而冷漠的笑容从铁门后传了过来,越星河一言不发,接着又拿起那一碗清水朝窗外泼了出去。 这时候,张铁终于发现了异象了,他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的一滩水,当即打开了铁门上部的小窗。 从上部的小窗望进去,他正好可以看到越星河抱着猫儿瘫坐在地上的样子,对方憔悴而虚弱,右腿处不知为何一大片血迹,忽然,越星河也抬起了头,一双碧眼冷冷地瞪视住了他。 “越星河,你搞什么鬼?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是想通了准备自绝吗?” 张铁冷嘲热讽地讥诮了对方一声,眼里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越星河眼波微微一转,随即便懒洋洋地望向了怀中的阿傻,他兀自呢喃道,“不要吵,不要吵醒我的阿傻。” 说着话,他举起阿傻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亲了亲对方的脑袋,又笑道,“阿傻,我的乖孩子,爹爹最爱你了。” 张铁发现越星河手中抱的那只猫儿身体僵硬,想必已然死了。 _分节阅读_32 只是他绝不会信越星河会因为一个畜牲的死而发疯,对方必然是装的! 许十三也没想到阿傻会死,想起那只被自己抱过搂过的猫儿,他的心中也是一阵酸痛。 “他这个样子,要不要报告上面的人?” 许十三看到越星河一身是伤,而且对方又开始不吃不喝,只怕是耽误不得了。 岂料张铁摆了摆手,径自把上下的铁窗都关了起来。 “谷主有令七日内不许给他吃的,喝的我们给了,他喝不喝是自己的事。不管发生什么,等明日过了,再将他提出来,届时是需要治疗还是按原计划用刑也好,都无需你我操心。” 好不容易七天熬过去了,掌管着刑堂的余九信亲自率了几名金龙卫下来,不过这次许十三发现,这些金龙卫面生得很,看样子和之前那批已经换了人。 “开门,把越星河带出来。” 余九信站在甲监大厅之中,独目之中满是阴鸷之色。 他冷冷地盯着甲监一的铁门被打开,然后满意地看到越星河被拖了出来。 连日的饥渴,以及身上的各种伤痛已经让越星河无法再站立,他死死地抱着怀里的阿傻,被金龙卫挟住双臂押到了余九信的面前。 余九信打量了一下满身是伤的越星河,走到对方面前,问道,“越星河,我看你伤得不轻啊,对你用刑一事,谷主交待过,如果你不宜立即接受用刑,可以先予以治疗,待你休养好了再补上前刑。不过我向来知道你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觉得你是先要治疗呢,还是先要用刑?” 第章 越星河抬头看了看余九信,慢吞吞地说道,“你既早有打算,何必问我。” 连日的缺水已经让越星河的声音异常干哑,他的唇上也布满了皲裂的痕迹,甚至连那双往日总是精神奕奕的碧眼也显得黯淡了许多。 余九信冷笑一声,目示了左右的金龙卫一眼,对他们吩咐道,“既然他还有力气回话,说明他还抗得住。将他脱光衣物,绑上刑架准备用刑吧!” 金龙卫得了命令,立即取来几根一指长的铁针,他们将越星河按在地上,然后将铁针扎入了对方的穴位之中。 虽然之前陆逸云有制住了越星河的穴位,可他们毕竟还是怕这个武功非凡的大魔头冲开禁制,所以这才特意又补上了一层禁制。 越星河平静地躺在地上,双手仍是抱住阿傻不放,许十三看到那么长又那么粗的铁针最后都推入了越星河的体内,不由为对方捏了一把冷汗,可是越星河却似什么都没感到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确定将越星河的要穴再次制住之后,金龙卫这才拿钥匙打开了越星河手足的镣铐。 镣铐卸下之后,对方的手腕和脚腕早已磨得鲜血淋漓,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白骨了。 待到越星河身上的衣服被用刀割开撕下之后,围在周围的众人这才看到了越星河的大腿上紧紧绑着一圈布条,不过那布条早就被鲜血浸得没了当初的颜色。 “这是怎么了,张铁?” 余九信记得越星河的大腿并没流血受伤,对方只是左腿小腿骨折而已。 张铁上前看了看也不由有些疑惑,他干脆蹲了下来,解开了越星河给自己简单包扎的伤口,这才发现对方的腿上居然出现了一个约莫汤圆大小的血坑,看那伤口血肉模糊,就好像是被利器生生剜走了一坨肉似的。 许十三吃惊地看着越星河腿上的伤口,他忽然想到了对方之前哀求他们救救阿傻的举动,胸口顿时一阵发闷。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在得不到帮助的情况下,最后居然选择了用自己的血肉来喂养那只小猫吗?! “呵,这可是越教主你在自残?”余九信冷笑一声,眼中却依旧充满了厌恶。 越星河看都懒得多看余九信一眼,他的碧眼依旧直愣愣地望着头上半弧形的石壁,沙哑的声音很轻,但是也足以所有人听到。 “怎么,余护法,你是嫌你丢了颗眼珠子还不够,还想我帮你再挖一只吗?” 余九信听见越星河这番话之后,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他独目大睁,一只手缓缓捂住了伤眼的眼罩。 他的眼睛乃是十多年前随陆逸云围剿越星河的战役中而失去的,不得不承认,当时他年轻气盛太过轻敌,全然不理会陆逸云的告诫率众与越星河狭路相逢。若非当时他手下的侍卫们拼死帮他杀出一条血路,或许他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一只眼睛了。 直到今日,他都依旧时常发噩梦,梦到越星河是如何笑着逼近自己,再怎样神色狰狞地伸出手指活活剜走了自己一只眼睛。 夺眼之痛,他永不能忘! 看见余九信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张铁立即上前踹了越星河一脚,斥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越星河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后便被金龙卫们又拉扯了起来拖入了刑房之中。 因为要把越星河固定到刑架上,金龙卫不得不强行把对方紧抱的死猫取出。 许十三在一旁看见他们为了逼越星河放手竟用力掰断了对方的手指,顿时急了。 “诸位大爷,要不让我来劝劝他吧。” 张铁瞪了许十三一眼,余九信却是点了点头,毕竟,如果有些事一旦过度,那么陆逸云必定不会罢休。 就像上次打断越星河左腿的金龙卫一样,上去之后陆逸云便开始严厉追责,不仅让这几位在风华谷中素来身份优越的金龙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还把他们全部罚去了思过崖面壁半年。 越星河紧紧抱着阿傻的尸体,死活就是不肯松手,他看见许十三靠过来,依旧是充满了警惕。 “滚开!” “把阿傻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它的。真的,我不骗你。” 越星河冷冷一笑,抬头斜睨了许十三一眼,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给,谁也不给!阿傻是我的,是我的!” 余九信看越星河这般痴狂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些高兴,当初得知越星河被关押在地底石牢最深处之后,他便一直期待着对方有朝一日能不堪忍受囚禁而自尽或是疯癫,而现在,那个害自己失去一只眼睛的大仇人似乎真的开始疯癫了。 “哼,罢了,他既然要抱住那只死猫就让他抱住吧,反正也不是不能用刑。把鞭子给我。” _分节阅读_33 一根长鞭很快被递了过来,余九信亲自接过之后,在早就备好的水桶里沾了沾水,这才对准紧抱着阿傻瘫坐在地上的越星河猛然一挥,站在一旁的张铁也开始了冰冷的报数。 一道红色的血痕很快在越星河的后背上绽开,他闷哼了一声,碧眼死死地盯着怀中的阿傻,双臂也将对方抱得更紧了一些。 没有听到越星河的惨叫声,余九信也不着急,他又猛然挥出去了几遍,直把越星河打得趴倒在地。 许十三何曾见过如此残酷血腥的刑罚,他颤抖着站在一旁,看着越星河将阿傻紧紧地护在怀里,满身都是伤口和血迹,形容甚为凄惨。 突然,一声惨叫终于从越星河嘶哑的嗓子中被逼了出来。 余九信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鞭子抽到了对方腿上的伤口上。 “哈哈,这声音还不错。越教主,再叫大声些!” 他狂笑一声,又是几鞭落在越星河的伤口上,这下越星河也无法隐忍更多,当即便痛得哀嚎不断,身子也在地上痛苦翻滚了起来。 可他虽然哀嚎惨叫,可是口中却不曾有半句恳求之言。 到最后越星河已被余九信抽打得连贴地翻滚都不再能做到,只如一具尸体般躺在地上,麻木地接受着余九信的酷刑折磨,间或几声低低的呻吟显示他还活着。 一百鞭在张铁冰冷的嗓音中终于结束了。 许十三此时已满头是汗,不经意间,他的双眼已是酸涩非常,只怕再看下去就要掉出泪水来了。 余九信丢了鞭子,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笑着对跟随自己而来的金龙卫和张铁说道,“这趟可真是痛快了。” 说完话,他轻轻踢了踢躺在地上已不怎么动弹的越星河,又对张铁吩咐道,“谷主说了,罚归罚,可是不能把人弄死了。你赶紧去弄点盐水来,给越教主好好洗洗伤口。省得谷主以为我们故意苛待他。” 许十三看着张铁很快弄来了一大桶盐水,那水里甚至还可以看到盐粉溶解的痕迹。 余九信亲自拎起捅,猛地朝趴在地上的越星河身上倒去,一桶盐水暂时冲洗掉了对方身上的血迹,却又将越星河活活痛醒。 “啊!”越星河无力地惨叫一声,身子开始慢慢地蜷缩了起来,而他身上的伤口很快又开始溢出新的血液。 “好了。把他的手脚锁上押回去吧。” 余九信丢开了桶,独眼里渗透着恶毒而凶狠的目光。 金龙卫受命上前将越星河拽了起来,这时许十三才看到对方双唇微张,双目紧闭,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而之前被越星河紧抱着的阿傻也已经从对方无力的手中滑落了下来,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沉重的铁镣再次锁住了越星河早就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腕和脚腕,金龙卫们拉着那些铁链,直接将越星河提了起来,像抬个畜牲似的将对方扔回了甲监一的监房床上。 随后余九信便带着金龙卫离开了监房,张铁送走他们之后,回身去石室里拿了一堆药膏出来,然后又走进了甲监一。 他看见越星河躺在床上,也不多话,当即便挖出了两团药膏狠狠地涂抹到了对方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大概是药性过于刺激,越星河即便在昏迷中也痛得浑身痉挛了起来,张铁却只是冷笑着继续着手上大力的动作,直到将越星河身上的伤口全部用药膏抹了一遍。 最后,他掐开越星河的嘴,硬塞入一枚碧色的药丸用水灌下之后,这才对许十三吩咐道,“把这间屋子好好收拾下。一会儿晚上给他熬点药粥送进来,当然,到时用灌的就行,不必管他舒不舒服。” 许十三木然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靠近了越星河的身边。 他看着对方仍在无意识抽搐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拿过了一旁的被子替越星河盖上。 “对不起。”许十三在昏迷的越星河耳边这般低声说道,他看着对方那张饱含痛苦的英俊面容,心中已是无比悔恨。 即便是恶人,也不该,不该被践踏到这个地步啊…… 第章 风华谷修建于群山之中,谷中四季如春,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堪比人间仙境。 这里不仅是当今最美的世外仙境,亦是江湖之中历来的所尊崇的正道核心。 往届的风华谷主一般身兼着武林盟主之职,唯有到了这一届,因为竭力维护越星河之事,陆逸云不得不辞去武林盟主之务。 不过尽管如此,风华谷却依旧向武林正道提供着自己的力量,所以平日陆逸云的公务亦是十分繁忙。 风华谷光明宫中,陆逸云正端坐在上方,与席下的诸位正道掌门共商要事。 或是性情所致,陆逸云长年都戴着一副青铜面具示人,除了几位江湖元老以及谷中近身之人外,其他人并不能看到他那风华绝世的样貌。 他与前来寻求各种帮助的诸位掌门谈好之后,这才挥了挥手,唤来协助自己处理外务的右护法谈天朗去做仔细安排。 不一会儿,一名青衣小厮匆匆地出现在了光明宫门口,负责守卫的紫衣卫见了他却是没有阻拦。 陆逸云正和谈天朗交待着诸项事宜,见了那青衣小厮之后,却是立即转过身来,挥手把那小厮唤到了身边。 那青衣小厮长得眉清目秀,敷面红唇,此时却是一副着急的模样,看上去竟又更添了几分俊俏。 他向诸位座下的掌门施礼之后,随即便上前在陆逸云身旁贴耳说了什么。 陆逸云微微一愕,立即起身对诸位掌门告辞。 “剩下的事便由谈护法来处理吧。我尚有些别的要事亟待处理,便不多作陪了。回头处理完公事,还请诸位赏脸在谷中吃顿便饭。” 说完话,陆逸云果然立即随那青衣小厮走了出去。 谈天朗在旁见了,眉间微微一皱,却很快又换出副笑脸,招呼起了面露不解的几位掌门人。 “十八,少爷为什么又开始哭闹了?” _分节阅读_34 陆逸云一边快步疾行,一边对身旁紧跟着的青衣小厮问道。 被叫做十八的青衣小厮在陆逸云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他擦了擦汗这才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起初少爷还好好的,我喂饭他也吃,可吃着吃着他就忽然大哭了起来,打翻了饭碗不说,又开始乱扔东西不说,还要打我!” 正前方的花海之前一群紫衣卫伺立,花海之后隐隐出现了一座修得极为富丽堂皇的宫殿,而那里便是陆逸云平日起居休息的逍遥宫。 陆逸云带着青衣小厮跨入了五颜六色的花海之中,在鲜花铺就的道路上踏入了清幽的逍遥宫。 守卫的人只守在逍遥宫外,而这宫内却是没一个人看守了,只有几名同样身着青衣的小厮在仔细做一些洒扫。 刚踏入逍遥宫,陆逸云就听到了儿子嚎啕大哭的声音,他飞身一跃,也不等身后的人,便径直来到了儿子所在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一个木偶立即飞了出来,陆逸云抬手一挡,这才接住。 摘下面具之后,陆逸云立即快步走了进去,一个十来岁年纪的大小子此时正在床上哭闹不止,他虽然穿着华丽整齐,可是衣服上却满是各种脏兮兮的颜色,而那张本是生得颇为俊俏的脸上此时却因为哭泣而皱成了一团,看上去竟有几分不合年龄的可笑感。 “乖儿子,爹爹来了,莫哭莫哭。” 陆逸云那双飞扬之中略带傲然的眉眼在看到这个哭哭啼啼的孩子时,顿时流泻出一腔怜爱。 他也不顾那孩子把床上弄得到处都是饭菜,穿着一袭奢华的红底墨纹款式的宽袍这就直接上了床。 面对哭闹的儿子,陆逸云伸手就把那孩子抱在了怀中,可冷不防,他的脸上很快便挨了重重一巴掌。 原来是那小子没地方撒气,此时正好陆逸云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开始撕打起了对方,冲对方撒气。 “阿傻吾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十八哥哥不是待你好好的吗?” 陆逸云也不躲闪,只是硬生生地抗着儿子疯狂的撕打,很快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便出现了几道淡淡的抓痕。 “呀!!!啊!!!”阿傻只是尖叫哭泣着,他光用手打陆逸云似乎还不解气,干脆抓起陆逸云抱自己腰间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陆逸云皱了皱眉,看到自己的虎口处竟已被咬出了血来,不由苦笑了一声。 要知道他身为风华谷主,不仅继承了上一代谷主百年功力,更修习了江湖中与墨衣教的问天决并称为第一奇功的潇湘谱,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便说是已臻化境亦不为过。可此时,他却被一个傻儿子弄得一身是伤。 陆逸云知道,这是他自己造下的孽,躲也躲不掉。 十六年前,一次关外出行让他巧遇了刚练成问天决出关的越星河。 那时两人都年轻气盛,言语之间互不相让,尔后更是动起手来,可谁知道最后一番交手下来竟让二人生出相逢恨晚之感。 之后,越星河便亲自带着陆逸云游历天山等关外胜景,两人携手同游的时日之中陆逸云与越星河又互相生出超越兄弟之情的好感。 虽然知晓男子之恋颇有悖常伦,但是两人毕竟是两相爱慕,感情甚笃,陆逸云也抛却了以往对男子相恋的成见与越星河共赴云雨,更互相约誓约——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只是当时两人皆可有重任在身,陆逸云乃是新任武林盟主,亲到关外查探死灰复燃的墨衣教的行踪。 而越星河也才从师傅手中继任教主,野心勃勃,试图杀回中原,报当年被赶到关外之仇。 两人虽彼此深恋,可也都知晓肩上责任重大,故而竟是互相欺骗,隐瞒身份。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墨衣教势力在关外,很快便有人查出了陆逸云这位新任盟主的身份。 而得知陆逸云身份后的越星河却是惊骇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与本该是宿敌之人恋上。 想起墨衣教历代教主的宏愿,越星河已不能再顾忌情情爱爱之事,他深知陆逸云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乃是墨衣教最大的敌人。 为了除去陆逸云,他不惜动用了墨衣教的镇教奇毒紫渊蛇藤。 趁着与陆逸云假意欢好之际,越星河亲自将紫渊蛇藤所炼制的毒药放入了为陆逸云准备的酒中。 这紫渊蛇藤毒性奇特,初时中毒者毫无反应也无从察觉自己已中剧毒,但三十日之后毒性便开始慢慢发作,先是让中毒者五感渐失,接着使中毒者肌肉溃烂,最后中毒者会在忍受着身体活活溃烂腐败的剧痛之中化作一具白骨。 这种毒委实霸道恐怖,但是越星河也知晓,如果自己不对陆逸云用这种奇毒,只怕是杀不了对方的。 虽然他也迷恋眼前这风华绝代之人,可是为了霸业宏图,越星河也能狠下心除掉对方。 越星河原以为陆逸云事后必会中毒而亡,正准备届时待对方身亡的消息传出之时便率墨衣教众突袭中原各派。 而陆逸云返回中原后毒发的第一日,药王便诊断出这是墨衣教独有的紫渊蛇藤之毒,他倾尽毕生功力替陆逸云压制了毒势之后便溘然而逝,更告诫陆逸云定要小心这下毒之人。 陆逸云自然不是傻子,很快他便派人查探到了墨衣教的消息,令他吃惊的是,墨衣教的新任教主竟有着一双碧眼。 而那个同样拥有着一双碧眼,总是笑得潇洒快意的男人便是墨衣教的现任教主。 陆逸云怎么也没想到越星河会这么狠心给自己下这样的剧毒,可他身为武林盟主,却也是不能再只考虑两人之间的儿女情长。 很快在风华谷长老的帮助下,陆逸云便制定出了一个让越星河上当的圈套。 想来当时对方给自己下毒后却让自己离开,必定是在等待自己毒发之时有所行动,而药王牺牲性命之举,却足以让对方的阴谋满盘皆输。 接下来,便是墨衣教中计大败,越星河亦正式露面与陆逸云刀剑相向,尔后更是长达两年的正邪血战。 两人抛却前情,各自为了自己的阵营针锋相对,一时间,血流成河。 最后,当正道众人攻入墨衣教总坛之后,陆逸云却看到了消失好一阵的越星河怀抱着一个小孩想要逃走。 只可惜越星河到底是寡不敌众,最后力竭被擒。 陆逸云看见昔日爱人落魄狼狈,一时竟也无法恨对方给自己下毒之事,而越星河随后却又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他怀中的小孩乃是两人的儿子。越星河身上流有西域绮罗族之血,所以才会出现双眼碧色的特征,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的是绮罗族之人除了双眼碧色之外,男子亦可在情投意合的情况下为男性爱人暗结珠胎。 昔日,越星河与陆逸云真情以对,几番云雨之后,竟令他不知不觉种下二人婴胎却不自知。 待到身体异象一日多过一日,越星河才惨然无措,想起往昔与陆逸云也算相爱一番,又考虑或许这个孩子以后可以做来威胁陆逸云的筹码,越星河到底是没舍得打掉这个孩子,只是暂时退居幕后生下了这个冤孽之种。 可谁料,墨衣教没了他这个主心骨的支撑竟是兵败如山倒,很快便连关外的优势也尽数失去,最后更是被人攻入了总坛。 _分节阅读_35 随后,陆逸云收养了这个因为当初越星河难产而出生后就变得痴傻的孩子,更因为百般袒护越星河一条命辞去了武林盟主之职,以将越星河终身囚禁为代价,赎下对方一条残命。 只可惜……十三年过去,他们两人纠缠于爱恨之间依旧不得解脱。 陆逸云知道越星河的骄傲令他对囚禁他的自己深恨不已,可是面对那些被越星河以及墨衣教屠戮的兄弟属下,陆逸云又如何能全然放过对方。 或许,这一生,他们都会在彼此折磨中挣扎到死。 念及过往种种,陆逸云长叹了一声,他所处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表现出越星河的怜悯与情意,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将满腔的爱都给予两人的儿子。 大概是在陆逸云怀中打闹得累了,阿傻这才稍微安静了下来,他嘴角吧嗒吧嗒地流着口水,就这么扑在了陆逸云的怀里睡去。 看着儿子傻乎乎的睡颜,陆逸云倒是欣慰地笑了起来,他将对方抱在了怀中,叫十八赶紧让人把床单重新换了,这才将人轻轻地放回了床上。 刚要给阿傻脱下裤子,陆逸云的脸上又挨了对方无意识的一脚,他轻轻揉了揉自己被踢得酸痛的鼻梁,不由摇了摇头。 或许这个儿子真是代替越星河来收拾自己的冤家吧?也是……谁叫自己没办法放过越星河呢。 第章 “你稍稍张张嘴吧,不然用灌的也只是你自己难受而已。” 许十三拿着装满了药粥的特制小壶坐在越星河的身边,对方依旧双目紧紧地闭着,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痛苦抑或是内心的愤怒,他紧咬着牙关,重重地喘着气。 突然,那双碧眼缓缓地睁开了。越星河冷冷地看了许十三一眼,声音嘶哑地问道,“阿傻呢?” 许十三微微一愣,赶紧回答道,“这里没办法埋葬它,我只得将它尸首烧了,遗骨我都留了下来,放在一个木盒子里。若你要的话,我回头便给你。” 听见那只陪伴了自己两年的猫儿已化作了一堆白骨,越星河茫然地眨了眨眼,接着闷闷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满面厌倦的又把那双眼闭上了。 “喂,既然你醒着就好好张嘴让我把药粥喂你喝了吧。”许十三好言相劝道。 越星河哼了一声,倔强地把头转了过去,依旧是副不予理会的样子。 还好张铁没有跟进来,不然许十三料想,以对方对越星河的厌恶必定是会不择手段也要把药灌进去的。 无可奈何,越星河现在伤得这么重,要是不吃不喝只怕会死得更快,虽然强行用灌的手段并不仁慈,可是他们却不能坐视越星河再继续这样虚弱下去了。而且许十三也看得出来,谷主为了这个人颇费心思,若是知道对方现在这般,只怕也是心痛不已的吧。 既然好言相劝不起作用,许十三也只得用强。 好在越星河体内制住他要穴的铁针仍未取走,而且他的手足亦被牢牢锁住,许十三一时倒也不怕会像杀害吴老那样再伤害自己了。 他鼓起勇气掐开了越星河的嘴,将壶嘴的弯曲处小心翼翼地抵到了越星河的咽喉,然后将药壶微微一倾,这才迫使越星河开始吞咽起了被熬得很稀的药粥。 毕竟是用灌的,越星河也不轻松,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些,很快却又被刺激得咳嗽连连。 不过越星河向来好强,此时既然无法反抗,他却也不使劲挣扎躲避,只是攥住了伤痕累累的双手,默然地忍下了灌食带给自己的痛苦。 而许十三正托着他的下巴,丝毫不敢放开,直到把所有的药粥都灌入对方口中后,这才拿开了药壶。 看见越星河咳得厉害,许十三赶紧拿了湿帕子替对方擦了擦嘴。 “真是的,叫你稍微配合一下,你又不肯……你看,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越星河稍稍平复了咳嗽,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他瞪了眼许十三,顿时吓得对方连退了三步。 没一会儿张铁就拿着替越星河涂抹的伤药进来了,他看到被吓得站在一旁的许十三,颇为不屑地推了对方一把,然后上前对越星河质问道,“阶下之囚,你还耍什么威风。哼,你别仗着谷主一心保你,你就真以为自己是这地底石牢的大爷了!我可和老吴不同,不会拿什么好脸色对你!” 说完话,张铁上前便掀开了越星河身上的被子,将对方径直翻了身。 因为之前的伤口粘连着床单,越星河如此被人猛然翻身自然又将背后尚未愈合的鞭伤撕裂得厉害,他浑身一颤,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张铁冷冷一笑 ,挖出药膏便用力地涂抹到了越星河的伤口上。 许十三在旁看到越星河先是痛得浑身发颤,继而却大声地狂笑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疯狂的男人到底在笑什么。 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封闭的甲监一监房中带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压抑感,张铁快速地给越星河擦完药,又将对方翻了过来,这才冷然问道,“越星河,你笑什么?” 越星河只是大笑,那双碧眼里充满了讥讽之色,半晌,他才斜睨着张铁,轻声说道,“我笑你们个个其实都恨不得杀了我,可还得违心的照顾我,生怕我死了。你说我怎能不笑?” 这一句话激起了张铁极大的愤怒,他猛然一丢手中本来准备好给越星河服用的药丸,一把上前就紧紧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你这魔头,当年我妻儿何其无辜,却死在你墨衣教的烧杀之下,你们这帮魔教中人,人人得以诛之!谷主仁慈,留你一条贱命,你竟还敢挑衅,今日我便杀了你,日后就算要偿命给你也值当!” “唔!” 越星河碧眼怒睁,却被张铁的双手掐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他抬起被锁住的双手一把拉住了那双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不甘心地挣扎了起来。 许十三此时已是呆了,他没想到原来张铁与越星河之间还有这般旧怨,也难怪对方一直对越星河都是副憎恨的模样。 只是谷主明令他们要照顾好越星河,如果张铁真杀死了对方,那么难以交待一事倒罢了,只不知谷主会多么伤心难过。 “张爷,你冷静下啊!你也知道谷主护他,你若杀了他,谷主又怎么办呢?” “你给我滚开!今日我便为天下除害!就算谷主要拿我千刀万剐,我也要杀了越星河这混账!” 许十三急忙上前就想去拉住冲动的张铁,可对方身高体壮,手肘一回便把他撞倒在了地上。 毕竟越星河重伤在身,而且手足穴位都受制,此时的他竟毫无办法从张铁的手下逃脱出来。 _分节阅读_36 没一会儿,越星河已是被掐得脸色通红,嘴里也发出了嘶哑的喘息声,忽然他猛地抬手将腕间的铁镣砸在了张铁的额头上,砸得张铁大叫了一声。 捂着受伤流血的额头,张铁已是气得双目发红,他拽住越星河双腕的铁链将对方拖下了床,然后直接一脚踏在了对方的胸膛上。 张铁乃是习武之人,这一脚下让越星河已是一口淤血喷出。 看见张铁真的要取越星河的性命,许十三慌乱之下,这才想起了吴爷当初教自己的向外发出讯号的暗门。 他趁着张铁正在狂躁之际,立即飞身回到他与张铁同住的石室之中,在暗门处摸到那根铁链后,他使劲地拉动了三下,向在上一层的老胡等人传递出了求救讯息。 做完这一切之后许十三立即又回到了甲监一中,他看见张铁泄愤般地踩踏着蜷缩起身体正试图减轻伤害的越星河,急忙上前抱住了对方的腿。 “张爷,求求你不要杀他,他是罪人,可是他已经有了应得的惩罚。被关了这么多年,岂不比死更难受,你现在杀他,也只是帮他解脱而已啊!”许十三绞尽脑汁才找出这句话来劝解张铁,他紧张地瞥了眼因为剧痛而忍不住低低呻吟的越星河,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那双望向自己的碧眼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滚啊,别以为你也是风华谷的人我就不敢杀你!谁要阻我报仇,我就杀谁!” 张铁回头怒视了拽住自己踢打着越星河右脚,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许十三的头脑顿时一晕,鼻血也随之汩汩流了出来,可他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仍是死死地拉住对方不肯放手。 很快,上面的人得到讯息后,几名金龙卫一并都冲了下来。 他们还以为是越星河又故态复萌想要逃狱杀人,可当他们冲进打开着的甲监一时,却只看到了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的越星河,以及被十三苦苦拉住的张铁。 金龙卫看到这情景,立即上前制住了张铁。 张铁犹自不服,只是发了疯一样的大喊大叫。 “为什么不杀了这畜牲!为什么还让他活着?!” “你冷静下!”押住他的金龙卫怒斥了一声,立即随手点中了张铁的睡穴。 尔后,很快便有人将越星河搀了起来扶回了床上。 越星河被张铁伤得厉害,口鼻之中都开始流起了鲜血,他缓慢而痛苦地喘着气,双眼之中也开始渐渐失神。 “不好,这个样子只怕不能瞒下去了。” 随行而来的白髯张老探查着越星河的伤势,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老胡吓得胡须都快翘了起来,他上前看了看越星河那张惨然的面色,急得狠狠跺了跺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铁为什么忽然会要杀他?!” 话音一落,大家都把目光纷纷投向了许十三,许十三也只好将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听见竟是越星河故意激怒了张铁,老胡无奈地叹了一声,“这厮真是阴险狡诈,就算是自己想死,也非要拖人下水才高兴。要是谷主知道了,我们这一摊子人都得有麻烦!” “可他伤得这么重,若不让谷主知道,麻烦或许会更多。继续把他留在这下面,老夫可没有把握留住他的性命。” 白髯老张拧起了花白的眉,亦是一声长叹。 “那……那只有把人交给谷主处置了?”老胡咬着烟杆,有些茫然地向金龙卫们询问道。 “这件事都是他惹出来的。他必须去给谷主交待。”金龙卫中一名首领似的疤面男人慢慢走了过来,他指了指已昏睡过去的张铁,又顺手指向了傻愣愣站在一旁的许十三。“还有你,整件事你最清楚前因后果,你也去给谷主交待。” 最后,他看了眼不断在呛咳吐血的越星河,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体内的几枚制穴铁钉都拔了出来,然后起身对其他几名金龙卫吩咐道:“去把押越星河上去的东西准备好,我们马上带他上去交给谷主亲自处置。” 第章 看见儿子好不容易睡了过去,陆逸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脱了儿子的衣服和裤子,然后将绑在对方身上的尿布一并解了下来。 别看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可是因为脑子的缘故依旧是连拉屎撒尿也不会说,高兴了就直接拉在裤子里。 十八看着陆逸云耐心地替阿傻换着新的尿布,不由说道,“谷主……您这样照顾少爷一辈子也不是个办法啊。” “他是我的孩子,若我都不照顾他,谁还来照顾他呢?”陆逸云轻笑了一声,替阿傻换好尿布之后,又替对方穿回了中裤,盖上了被子。 看见阿傻熟睡的模样,陆逸云一时也有些发愣,前几日越星河试图逃狱甚至杀死了看守他多年的老吴,自己也不得不下令对他施予惩戒,这一次的惩戒并不轻,也不知对方伤得重不重? 说起来,阿傻这孩子虽然见了自己都不太听话,可每次越星河上来之时,他却是极为欢喜的。 只可惜这么多年,怕越星河会狠毒到利用孩子威胁自己,自己也是连一次拥抱的机会也没给他们父子俩。 要是越星河不是墨衣教的教主,而自己也不是风华谷谷主,那么他们是不是能像平凡人家一样,享受着天伦之乐呢? 心中的臆想到底是臆想,陆逸云见孩子睡了,也不想吵到对方,这就起身准备出去继续处理谷中未尽的事宜。 “好好看着少爷,若他哭闹你便来光明宫寻我便是。今晚的晚饭,等我回来喂吧。” 陆逸云边说话,边拿起放在一旁的青铜面具又戴了回去,遮盖住了脸上被儿子踢打出的一些浅淡伤痕。 每次十八看到陆逸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总在照顾了少爷之后会留下伤痕,他便暗自心痛,这小少爷也实在太糟蹋这位风华绝代的谷主了。 “替他穿上衣服,快。” 总不能把个赤身裸体满身是伤的越星河就这么押上去,金龙卫从甲监一的衣柜里找出了一套墨色的长衫,让许十三帮越星河穿上。 越星河此时被张铁伤得够呛,只不过一口硬气仍是让他勉强坐了起来,看见十三拿着衣服朝自己走来,他只是捂嘴咳了几声,这便由对方伺候着把衣服穿上了身,许十三跪下替越星河穿上靴子的时候,这才惊见对方足腕也已被重镣磨得几可见骨,其实虽然犯人需要戴上镣铐,但他们也没阻止越星河自己缠裹腕部防止磨伤,对方这么放任不管,竟是有些自残的意味了。 “得罪了,有些事还请多担待。” 疤面金龙卫上前搀起了越星河,看了看对方手腕上的磨伤,皱了皱眉,叫人撕了一些布条亲自替对方缠到了腕上之后,这才拉住对方的双腕在身后锁住,然后又依法将越星河的双脚也这般处理了一番再锁住。 越星河闷闷地咳着,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身体光是站着已是难以支撑。 _分节阅读_37 他冷淡地看眼扶住自己的金龙卫,嘴角噙起一抹桀骜的笑意,随即便又将双眼闭了起来。 紧接着疤面金龙卫便如之前越星河被带上去那般取了布团将对方的嘴堵了,用绳子勒住双腮,又以黑布蒙了双眼,再以木塞堵耳,最后替他戴上了那个厚重沉闷的狮面铁头紧紧锁住。 今时今日一身伤痛的越星河比不得以前的他,他在铁头下不断闷声咳嗽,魁梧的身躯也是一阵不由自主的发软,而他受伤的腿亦是几乎寸步难行。 看着越星河艰难的迈步,金龙卫们心想这么慢吞吞地走上去,只怕越星河不被痛死也被闷死在那铁头之中。 虽然坏了规矩,但是他们也不想真弄死对方,不然陆逸云那边是无法交待的。 最后还是老胡出了个主意,叫人临时坐了一张担架,然后将越星河抬了上去,用黑布盖住全身后再以绳子捆绑固定了几圈。 绳子绑到越星河断腿时,铁头中又是一阵闷哼传出。 两名金龙卫一前一后抬了越星河,又有两名则挟住了昏迷的张铁。 “我们这就马上离开了。这里好好收拾下,说不定很快又回押他回来住呢。” 疤面的金龙卫首领神情严肃地吩咐了一通之后,这才挥手带着手下们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甲字监。 陆逸云回到光明宫之时,之前的几位掌门已去别处用膳了。 想起之前自己心中惦念着越星河受刑之事,陆逸云随即便遣人将左护法余九信召了过来。 “余护法,对越星河用刑处罚之事可已办妥?” 按理说这种事交待下去之后是不需要陆逸云这个谷主亲自过问的。 余九信自然知道那张冰冷的青铜面具之后有着怎样一张关切的面容,他淡淡笑了笑,对陆逸云回复道,“回禀谷主,一切都已妥当。照您的吩咐,已让越星河禁食七日,期间每日都有送去清水一碗,之后那一百鞭刑……属下怕下人办事不利,便亲自下去替谷主办了。” 面具掩盖了一个人真实的表情,陆逸云坐在黄花梨木所雕的太师椅上,白玉般的指节已是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扶手。 他看着余九信那只闪烁着恶毒光芒的独眼,很明白对方有多么痛恨亲自夺走他一只眼睛的越星河,而要不是自己当年势要保全越星河,只怕余九信便是那第一个要杀越星河之人。 “我……知道,越星河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 陆逸云缓缓站了起来,他目光纠结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好兄弟,痛苦地低下了头。 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余九信或许会利用手中掌管刑堂之机收拾越星河,可他竟默许了这一切。 于情,他对不起越星河。于理,他却对不起余九信。 越星河欠下整个中原武林的血债的确太多太多,然而众人杀他报仇的机会却被自己在一己私欲之下强行阻止,可当年那些受害者们若想从他身上讨还一些血债,他又能再说什么。 虽然他每年都会代越星河去公祭大会上长跪受辱,但陆逸云的内心之中依旧对那些死难者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好在这些年来余九信一直很克制,并没有过多找借口折磨越星河,只不过对方这一次居然亲自下去给越星河用刑,陆逸云不得不怀疑,对方的耐性是不是在岁月中渐渐耗尽了。 “可我还是要求看在阿傻的份上,不要杀掉越星河。” 陆逸云伸出手在余九信的肩上轻轻的一拍,他看到对方脸色微微一沉。 余九信侧目看了眼陆逸云,独目之中冷光一转,继而冷笑道,“谷主,您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不会杀他,就绝不会违背这个誓言。不过,说实话,我真是一点也不想他好过。还有一句话,谷主,我也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便是。” “你自以为为越星河付出颇多,可他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感恩之意的。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狠心给你下那天下至毒了。这种蛇蝎心肠不思悔改之人,是不可能会如你所愿的。现在不管是谷外,还是谷内,要求将他处死的人是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谷主,你只怕很难交待了。届时若四位长老出关,你又该如何应对他们?四位长老嫉恶如仇,想必是绝不会允许越星河活在世上的。” 面对余九信的诘责,陆逸云只得苦笑,他负手在身后,昂首缓步往门外走了去,一边走,一边淡然回应道,“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一日,越星河就会留在风华谷一日。我绝不会让他比我先死。” “谷主!” 余九信看着陆逸云潇洒而出的背影,忍不住怒吼了一声,可很快他的独眼里便流露出了深深的悲伤与……嫉妒。 第章 越星河的伤势不轻,始终经不起耽搁,金龙卫们也为此加快了步伐。 许十三抱着装着阿傻骸骨的盒子跟在后面,一路上除了大家急切的脚步声之外,便是越星河从黑布下传出的微弱呻吟。 他一定很痛很痛,不然绝不会在风华谷的人面前示弱。 到现在,许十三依旧没有明白为什么之前越星河会在望向自己的时候露出一丝笑意,那一丝笑意并非意味着截图,反倒像一只野兽眼中闪烁的狡黠光彩。 有着金龙卫在前面开路,许十三这次离开地底石牢比上次下来要快了许多。 一路上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目送着他们快步离开,没有一个人多问一句,也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久违的阳光出现在许十三面前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便抬手遮了遮眼。 突然,前面担架上越星河发出了一声悠长的痛哼,让大家都为之捏了一把汗。 疤面的金龙卫首领大声对正守卫着通往石牢山洞的一名紫衣卫喊道,“动作快些,赶紧差人去通知谷主和长生堂的人!甲监一的人重伤了!” 对外的时候,他们一般都是不会叫越星河的名字的,只以甲监一的称呼来代表对方。 甚至谷中还有许许多多人连甲监一这个称呼都不知道。 几个月前,许十三想,自己也是那样一个蒙昧无知者。 _分节阅读_38 石牢就修筑在陆逸云所居住的逍遥宫后山,所以越星河很快便被金龙卫们从后门抬入了安详宁静的逍遥宫之中。 许十三还是第一次踏足谷主所居住的宫殿,他紧紧抱着阿傻的骸骨,张望着这座修缮别致的宫殿,心里也忍不住多出了一分羡慕。 几名面容清秀的青衣小厮此时在大殿之中你说我笑,丝毫没有注意到金龙卫们何时进来的。 待他们看到来势汹汹的金龙卫之后,立即跪了下来。 疤面男人也没空搭理他们,只是一边抬着担架快步向前,一边命令道,“去把十八叫来,让他安排下甲监一。” 十八?这个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好类似。不过许十三也知道,风华谷中人经常收养外出所遇到的无家可归父母双亡的孩子抑或是昔日为武林献身的遗孤,之前有名字的则按以前的名字叫,若是名字遗失了,便按收养他的人加上数字取名。 而许十三则是被风华谷一位姓许的管事所收养,而又因为他是谷中许姓人所收养的第十三个孩子,所以他才被取名叫许十三。 不过他们这样的孩子在偌大的风华谷中终归是少数,相互之间也难免因为同病相怜而生出一丝互相怜惜之意。 出现在许十三面前的男子,约莫十七八岁,正值青春年少,俊俏而活泼。 看见对方笑吟吟走过来之时,许十三的脸已经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后了,虽然他所见过的霍青亦是俊美之人,而谷主更是风华绝代,不过两人毕竟年龄教他更长,身份亦是煊赫至极,许十三的心中也是不敢多有他想,而如今见了这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十八,又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多,一时间,许十三的心里也多了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感受。 “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甲监一上来的时候啊,我这里也没接到谷主的命令要他上来呢。” 十八方才才带人收拾好了被他家那阿傻少爷弄得一塌糊涂的卧房,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听手下人说金龙卫带着甲监一那位上来了。 这不才下去大半月吗?怎么又送上来了? 十八面上带笑,心中却暗自沉吟思虑。 他左右看了下,没看到往日那个总是站得笔挺头戴铁头的甲监一要犯,却看到一张盖上了黑布又在外面横七竖八捆了绳子的担架。 疤面金龙卫看了看担架人被严严实实遮盖住的越星河,皱眉说道,“他在下面熬刑不住,伤得厉害,恐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们才自作主张将他弄了上来。” “那,那先把他带去谷主的房间吧!” 十八知晓这人的生死乃是谷主心中一等一的大事,随即也撤下了笑脸,面露凝重,然后挥手让金龙卫跟随自己赶紧转入了一道回廊之中。 许十三也懵懵懂懂跟了上去,这回廊两侧都是满天神佛的画像,极为精致细腻,而回廊的尽头则是一扇足足有两人高的雕花大门。 大门之后,便是风华谷谷主陆逸云的居所了。 一张圆形的雕花大床被半透明的纱绸帷幕遮挡着放在屋子的正中间,除了这张形状怪异的大床,屋里其他的普通家具也是应有尽有。 只不过许十三很快就发现了,这间屋里,最奇特的不是那张床,而是一张宽大的铁椅子,那张铁椅子上挂满了各种皮带和扣子,也不知到底拿来做什么。 而那些金龙卫将越星河从担架上解下来后,便直接将他扶到了那张在许十三眼里非常古怪的铁椅子上。 果然,越星河一坐上去,他们立即卸了他的手铐和脚镣,而是将他的身体用铁椅子上垂落的皮带和扣子紧紧固定住了。 越星河大概是十分难受,他闷声咳嗽着摇了摇沉重的铁头,撞在铁椅子的靠背上发出一声铁器触碰的厉响。 十八也是少有看见越星河这般不安分,在他印象中,对方每次没带上来时都很安静,虽然浑身受缚,却仍有一股让人不敢冒犯的孤傲之气。 而如今的对方,看上去却那么软弱无助。 “他不是伤得厉害吗?这个东西也替他取了吧。”十八指了指那个让越星河觉得难受的铁头。 疤面的金龙卫首领摇了下头,无奈地说道,“这个东西只在地牢和谷主手中有钥匙,我们也打不开,得等谷主来了。” 说完话,他看了眼仍在昏睡中的张铁,叫人将他也扶到了一把木椅上,又叫许十三自己找张椅子先坐下,等陆逸云过来再说。 没多久,陆逸云便脚步匆忙地赶了过来,他此时仍戴着那副狰狞的青铜面具,未有那双淡墨色的眼里已是失了平素的镇静。 其实方才和余九信谈过一番之后,他已知晓这次余九信亲自出手,只恐越星河不会像以往那般好过,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伤得这么重,竟连地牢中首屈一指的老张也无法替他疗伤。 看见已经被锁上铁椅,不断因为痛苦抑或是愤怒而用铁头撞击靠背越星河,陆逸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对方穿着一身干净的墨衣,但是那双露在外面的手却告诉了自己他伤得有多么厉害。 那双粗大有力的手此时已是一片血污,骨节处更是血肉模糊,乃至白骨森森。 “这是怎么回事,林震?”陆逸云好不容易压抑下内心的急躁与担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 林震便是金龙卫中的疤面首领人物,要不是之前的几个兄弟对越星河滥用私刑而被罚去了思过崖,这半年的当值本来是轮不到他的。 他也才率人下来几日,之前的事情并不算太清楚,可谁叫他倒霉,一下来便遇到了这种事。 “启禀谷主,据说是越星河挑衅张铁,所以张铁忍不住出手要置他于死地,好在……这位小兄弟及时上报,我才带人阻止了越星河。” 林震一边拱手向陆逸云回禀当时的情况,一边看了眼已经战战兢兢跪在一旁的许十三。 “张铁?是谁让他下去看管的?他与墨衣教有杀妻灭子大仇,怎能让他去看管墨衣教的教主?!” 陆逸云勃然一怒,仍不住厉声质问了起来。 满屋子都默然无声,而陆逸云也知道这件事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因为安排看守地牢的人向来由余九信亲自督派,不过以往对方从不会挑选与越星河有血海深仇的人下去,老吴亦是因为在风华谷效力多年,且言明不会另外苛待越星河之后才被允许在甲监看守的。 看来,余九信果然是开始动杀机了。 真难为对方忍了这么多年。 陆逸云无奈地长叹了一声,缓缓挥了挥手,“先将张铁暂时押在刑堂大牢之中,待我处理完越星河的伤势后才来问他。” 许十三抬了抬头,正撞见陆逸云那双美眸望向了自己。 “至于这位小兄弟,你就暂时住在逍遥宫中吧,回头我也有事要问你。” 说完话,陆逸云走到了越星河身边,他替对方解开了那些束缚住身体的带扣,然后将人搀扶到了床上让他更舒服一点。 _分节阅读_39 “好了,你们都先出去,长生堂的人来了,立即通知我!” 将所有人的赶出去了之后,陆逸云随即才从屋中书柜的暗格里取出了打开越星河铁头的钥匙。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钥匙,看到了脸色蜡黄的越星河,以及口中那团已染上血渍的塞口布,本想拉掉对方唇间麻绳的手竟吓得微微一颤。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吩咐下人任何时候只要戴越星河上来必须这样牢牢的禁锢对方,越星河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痛苦。 看见越星河又闷闷地咳了一声,陆逸云立即飞快地去掉了越星河口眼耳的束缚,他颤抖着抚摸着对方那张轮廓硬朗分明却充满了痛苦的面容,将自己脸上的青铜面具也摘了下来,轻轻呼起了对方的名字。 “星河,星河……你醒醒,你醒醒……” 第章 好一会儿,越星河才缓缓睁开了眼,等他的眼中恢复了些许光彩,看清眼前之人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阵闷咳。 “是我御下无方,害你受苦了。”陆逸云轻轻托起了越星河的背,将自己的真气慢慢输入了对方体内。 越星河冷冷看了眼陆逸云,干裂的唇微微颤了颤,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反抗陆逸云的力量,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而已。 看见越星河的嘴角溢出乌血,陆逸云这才惊觉对方的内伤竟已如此严重,想必自己之前在地牢中与他交手时便已伤得不轻。 很快,十八便在外面禀告长生堂的人已经到了。 陆逸云正在专心替越星河输入真气治疗内伤,听到十八通传之后,他立即戴回了那副青铜面具,然后起身开了门。 长生堂乃是风华谷掌管医疗之处,专为风华谷中自谷主到囚徒上下一干人等以及从外面特地前来风华谷求医的人诊治。 介于此次事态危急,加之陆逸云的亲自命令,前来逍遥宫为越星河诊疗的乃是长生堂的堂主,被称为回春圣手的狄兰生。 一袭白衣的狄兰生带着两名随行药童站在门口,这位回春圣手的神情看上去十分淡漠平静,与陆逸云的急躁焦虑恰成对比。 “属下见过谷主。” “不必拘礼,快快进来!” 陆逸云将狄兰生迎了进来,将对方带到了躺在床上的越星河身旁。 狄兰生一见越星河如今这副凄惨模样,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不过他毕竟是受命而来,当即便坐了下来,拆开了对方右腕上裹缠着的布条。 布条之下,越星河那只血肉模糊得与手指伤处差不多的手腕赫然露了出来,陆逸云双目一瞪,目光立即匆匆掠过了对方同样缠裹着布条的脚腕和另一只手腕。 狄兰生替越星河把了把脉,转头问陆逸云道,“谷主,这厮伤势危重,三日内必死。不过,如今谷外要杀的声音一年高过一年,待他死了,我们便可向外宣告这贼人已瘐毙地牢,岂不两全其美?何必浪费珍贵药材在这种人身上。” 陆逸云知道狄兰生向来憎恶越星河,可如今他实在也是找不出谷中还有谁能救越星河一命了。 虽然身为谷主,可他也不能单纯以权逼人,当即只好说道,“此次是有看守有违规矩,将他故意伤成这般的,况且,狄堂主你也是身为医者之人,医者仁心,济世救人,虽然越星河是我们风华谷的囚犯,你我又岂能任他受人凌虐至死?” 陆逸云的话音一落,躺在床上的越星河却径自发出了一阵冷笑,他费力地张了张唇,低哑地说道,“陆逸云……收起你的假仁假义!你关我十三年,不就是为了折磨我,逼我屈服吗?!” 陆逸云知晓越星河在气头上,必然会出言不逊,此时不是他们吵架的时候,所以他干脆抬手点住了越星河的哑穴,又看向了面色冷漠的狄兰生。 “狄堂主,请你放下成见,救他一命吧,算我陆逸云求你了。” “哼,谷主,这人真值得你百般维护吗?我还是那句老话,此人贼心不死,如果你实在不想杀他,还是废了对方的武功最为省事。虽然我心里一万个不想救他,可这若是谷主你的命令,我也只好遵命。” 狄兰生松开了越星河的手,然后对身边的两名药童吩咐道,“将这人的衣服先脱光了,让我好好检查检查下他的伤势。” 听见狄兰生肯出手救越星河之后,陆逸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他轻轻抬手挡住了两名就要上前替越星河脱衣的药童,有些羞涩地说道,“这事让我来吧。他……他向来不喜欢被别人碰。” “随便谷主。”狄兰生冷哼了一声,干脆起身站到了旁边。 看见越星河的碧眼里满是隐忍的愤怒,陆逸云只好一边脱他的衣服,一边温言劝慰道,“你莫生气,狄堂主也不过是为了帮你而已。” 越星河眨了眨眼,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被动无奈,只好愤然地闭上了双眼。 单薄的衣衫之下,越星河赤裸而矫健的身体很快就被剥露了出来。 让陆逸云大感心痛的是,对方的前胸上有着几块淤紫的大片伤痕,而右腿大腿上竟是皮肉翻绽,在那片模糊的血肉之间,还隐藏着一个几乎深可见骨已然开始化脓的坑状伤口,至于对方的后背一片则是交错着肿胀溃烂的鞭痕。 怪不得越星河会一反常态的表现得那么痛苦那么难受,其实自己早该知道像越星河这般骄傲倔强的人,若非受到了极致的折磨,他又怎能有丝毫的示弱。 若不是狄兰生就在身边,陆逸云真想一下把越星河抱在怀中,好好向对方道声抱歉。 身体被狄兰生并不算温柔地翻动着,越星河自然难受,他不时地皱紧眉,更随着对方触碰到自己的伤口而浑身颤抖。 突然,腿上那处剜肉后受到鞭打的伤口被狠狠戳弄,越星河顿时痛得浑身紧绷,被制止哑穴的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额头突然涌上的冷汗告知了陆逸云他有多么痛苦。 “狄堂主,你轻一些,他痛得厉害。” 陆逸云坐在床边轻轻抱住了越星河的上半身,这也是为了防止对方剧痛过甚而忍不住挣扎。 狄兰生却不理会,只是继续用手指戳弄着越星河那处伤口,突然越星河浑身又是猛地一抽,紧绷的身体终于虚脱得瘫了下来。 “把这个先弄出来就好多了。”狄兰生的指尖拈着一小块沾满脓血的碎瓷,笑着对陆逸云说道。 越星河无力地斜睨了这位回春圣手一眼,再次虚弱得垂下了眼帘。 “他的伤口处理得不好,好多地方都化脓溃烂了,得先把脓血腐肉都刮掉之后才能上药。” 狄兰生扔了瓷片,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把银色的小刀,陆逸云看到那把小刀之后,自己的额上亦是起了一层冷汗。 _分节阅读_40 “狄堂主,要不要先给他上一些麻药?不然这么痛,他怎么受得住啊?” “谷主,真不巧,长生堂的麻药之前用完了还未炼制完毕。暂时没有能给越教主用的。”狄兰生挑了下眉,颇为无奈地答道。 陆逸云看了眼怀里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越星河,只好点开了对方的哑穴。 “星河,此时没有麻药,可你的伤势却不能耽搁。我只好点你的睡穴尽可能减轻你的痛苦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不!”越星河面色狰狞地笑了笑,那双碧眼充满憎恨地瞪向了一脸风轻云淡的狄兰生,接着又望向了陆逸云。 “摘下你的面具!给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陆逸云也不知越星河为何执着在此,虽然他从未在狄兰生面前露出过真面具,可此时他也不愿拂了越星河的心愿,当即便缓缓摘下了那张掩盖住他绝世容颜的青铜面具。 面具之下,那张俊美的面容显得十分忧伤,想到自己与越星河之间竟是走到这般不堪的地步,陆逸云也不由轻叹了一声。 越星河凝视着那张曾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容,神色这才慢慢缓和了下来,他费力地抬起手,沾满鲜血的手指轻轻掐住了陆逸云的下颌,嘴角一咧,便对他笑道,“我可没你怕痛。我要你好好看着,看着我身上的血肉是怎么一点点被你的手下刮下来的。” 说完话,越星河当即傲然仰起了头,对正在仔细打量着陆逸云容颜的狄兰生斥道,“你尽管动手,放心,痛不死我!” 狄兰生似乎也被越星河的气势一震,不由也对这魔头有了几分敬重,他看了眼陆逸云,对方的眼角眉梢已是流露出了一片愁绪。 知晓越星河脾性倔强,陆逸云也知道这时候更不能迫对方过多,大不了中途越星河实在太痛时,自己再出手点昏他。 “狄堂主,就按他说的去办吧。” “好吧,那么我便动手了。越教主要是痛得受不了,大可叫出声来,只是小心咬了舌头。” 狄兰生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银刀在药童奉上的烈酒中浸了浸,这又吩咐药童按住了越星河的大腿,然后将锋利的银刀刺了下去。 几乎就在银刀刺中越星河伤口的一瞬间,陆逸云感到怀中的人前所未有的猛烈挣扎了一下,越星河蜡黄的脸色也在瞬间转作惨白。 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呜咽,那双碧眼随即便带着一抹倔强的笑意瞪向了脸色比自己还要惨白的陆逸云。 陆逸云被越星河瞪得浑身不自在,逃避般的转开了眼。 第章 剜掉越星河伤口的腐肉脓血之后,狄兰生立即含了一口药酒在嘴里,他冲已经痛得面色惨白,额上汗液滚滚落下的越星河眨眼笑了笑,突然将嘴里的酒一口喷在了越星河的伤口上。 “去你娘的!”越星河终于忍无可忍地痛吼了一声,一脚踢开了一个按住他双腿的药童,只可惜上半身仍被陆逸云禁锢在怀中。 不过骂完这一声后,越星河也算是真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他无可奈何地依在了陆逸云的身上,沉重地喘起了气。 陆逸云一边抱着越星河,一边趁对方剧痛得神智恍惚之机轻轻吻着对方的耳廓。 “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生气,这也是为你好。” 狄兰生挑了下眉,擦了擦嘴,看了眼被越星河踢得揉着身子叫痛的两名药童,对越星河骂道,“越教主,我只是替你做善后消毒,你用得着这么欺负我的手下吗?” 陆逸云此时倒显得颇为尴尬,好在越星河也是没力气再和狄兰生吵嘴,也省了他从中调停。 狄兰生满腹怨气地替越星河包扎好伤口之后,这才让陆逸云将越星河翻了个身,背朝上躺了下来。 越星河背后的大一片鞭痕相当的可怕,虽然余九信控制了力道,并未伤及对方的内腑,但是这样的外伤也几乎足以致常人于死地了。 狄兰生想了想,随后从药箱里摸出了一支绿色的小瓶。 看见狄兰生拿出那支绿色的小瓶,陆逸云当即一笑,这东西乃是风华谷中治疗外伤的至上圣品——碧玉生肌露。 不过既然狄兰生已拿出了碧玉生肌露,这也说明越星河伤得的确非常厉害了。 “谷主,说实话,我可真舍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用在越星河身上,可他的外伤若再不治疗,只恐会引发败血等症,到时可就难以挽回了。碧玉生肌露一次在伤口滴上一滴便可,然后得由人亲自替将这几滴药露通过揉抚按抹之法将药性渗透至整个伤口。身为长生堂堂主,属下亦是杂事众多,又怕越教主受不了伤口疼痛会再次踢伤我的手下,还请谷主自己去找能为越教主上药之人吧!” 说完话,狄兰生便将碧玉生肌露抛给了陆逸云。 陆逸云一把接住,眼里对狄兰生也生出一丝感激。 “无妨,这事让我自己来做便是。” 知晓陆逸云对那大魔头一往情深,就算自己不说那句话,陆逸云也必定会亲自揽下这上药之活儿,狄兰生也只得摇头叹了口气,他又从药箱里拿出其他几个装满了药丸的小瓶,向陆逸云一一叮嘱该如何取食服用之后,这又对他说道,“对了,在越教主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之前,最好不要给他穿衣服,免得伤口感染。” 看着赤身裸体趴在床上满身伤痕的越星河,陆逸云缓缓点了点头,而越星河则眨了眨那双野兽般的碧瞳,鼻腔里愤怒地哼了一声。 替越星河又将四肢腕部的磨伤处理包裹之后狄兰生方才告退。 待对方走了,陆逸云立即抬手解开了前一阵越星河被自己制住尚未冲开的穴位,因为这样也可方便对方自行运动疗治内伤。 但是恢复了武功的越星河虽然重伤在身,却仍是一只充满了危险的猛兽,而陆逸云也知晓自己不可能随时都看守着他。 不得已,为防万一,陆逸云只好将隐藏在床板上的几根由罕有的天山雪狼皮所制作的,柔韧极强的皮带暗格里拉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越星河手足和身上的伤处,将他的四肢以及腰身牢牢固定住。 感到体内的属于自己的真气恢复了流转,趴在床上的越星河也不由长长出了口气,只不过手足和腰上的束缚却让他深深厌恶。 他挣扎着抬头瞪了陆逸云一眼,不屑的目光已是让陆逸云知晓了他此时的强烈不满。 不过陆逸云也习惯了越星河这般的不满,反正每次对方来到这间屋子后也总是对什么都不满的。 “星河,我要给你上药了,忍着点。” 越星河傲慢地扭开了头,强健有力的身躯此时已被束缚着他的皮带拉伸开了四肢,呈现出一个毫无遮掩的大字。 看着越星河缓慢而沉重的喘息着,陆逸云也知道对方必是十分难受的。 他不忍再让对方清醒着承受痛苦,干脆便出指点中了越星河的睡穴。 _分节阅读_41 待对方的碧眼缓缓闭上之后,陆逸云这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眼前这满是伤痕的身体。 将碧玉生肌露的珍贵液体小心地滴到了越星河的背上的一道伤口上,陆逸云坐到了床边,挽起袖子,开始用手掌揉按起了那道伤口。 正如狄兰生所说,一道伤口一滴碧玉生肌露已然足够。 随着陆逸云不懈的揉按抚弄,越星河背上那道伤口很快都沾上了清凉的碧玉生肌露,伤口处渗出的鲜血也慢慢止住。 只不过越星河整个后背上都是伤口,陆逸云要一道一道伤口的处理,委实花了不少时间。 而当他将手掌移到对方臀部上正要处理那些伤口时,越星河臀部那饱满而富有弹性的手感竟是让他脸上猛然一红。 陆逸云还依稀记得十多年前第一次与越星河有床笫之欢的情形。 那时候他们两人因为意气相投,渐渐生出不同于朋友的感情来,不知不觉便从桌上移到了床上。 而自古以来皇朝男风盛行,所以不管是陆逸云也好,越星河也罢,也都对男男之事略有耳闻。 两人对视片刻,四目相对之时,已是赤裸裸地泄露了两人内心的感情,随即便自然的拥吻在了一起。 然而亲吻拥抱已是不足以发泄两人心中欲望,可两人身体纠缠之下却很快因为谁上谁下而起了争执。 最后,还是越星河妥协了。 因为陆逸云虽然武功高绝,可天生体质有异,不仅五感,便连痛感也异于常人,他想起在下那人必然承受肉体疼痛颇多,一时忍不住在越星河面前示弱讨饶。 看似霸道的越星河自是不舍弄痛陆逸云的,当即便脱了衣服豪爽地躺了下去,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而那也是陆逸云的第一次,他当时便如现在这般,轻轻地捏了越星河的双丘,默默地感受着即将占有身下这人的幸福。 只可惜,物是人非。 听见昏睡中的越星河闷闷地呻吟了一声,陆逸云这才惊觉自己的手下力道不由大了,赶紧撤了力。 一点点地揉搓着越星河臀上的伤口,一股热气也自陆逸云的小腹中开始升腾不已,他轻轻咬了咬唇,干脆也闭上了双眼。 许十三被十八带出去之后,很快被安置在了逍遥宫右偏殿的一处客房中。 十八瞥见许十三一直抱着个木盒,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怀里这是什么东西?” “是……阿傻。”想起那只大黄猫,许十三的眼里不由多了丝黯然,他抚摸着木盒,就好像抚摸着那只粘人的猫儿。 “阿傻?你在胡说什么?!” 十八自然不知道那只猫的事情,他只知道在这逍遥宫中有一位名叫阿傻的少爷,而这位少爷乃是谷主的亲生儿子。 这位呆呆傻傻的少爷简直被谷主疼爱得无法无天。 “唔,这是那……大魔头养的猫儿,之前死了,我看他伤心得很,便替他收敛了猫儿的骸骨,本说要还给他做个念想的。” 许十三打开盒子,果然露出了一堆森森兽骨。 “那魔头叫这猫儿阿傻?”十八似乎有些不相信越星河也会有如此多情的一面。 许十三点了点头,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若不是我,那猫儿或许也不会死了。” “你也别想太多了,既然谷主叫你暂时在这里休息,你便好好休息吧。待会谷主忙完说不定便会给叫你去问话呢。” 十八见许十三一脸老实,心道怎么地底石牢会派这么个小子去帮忙看守越星河,看样子风华谷真是找不出人了。 看见十八那唇红齿白的可人模样,许十三偷偷又多看了他两眼,这才低下了头。 “你可吃了东西?” 许十三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那你等着,我去厨下给你弄些吃的过来。”十八负责打理照看着逍遥宫上下,自然不能亏待了谷主交待下来的人。 说完话,他便走了出去,很快又端了一碗菜粥进来和一盘馒头进来。 “吃吧。”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十八也觉无事,干脆抽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双手支颐,看着许十三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就像一头小猪似的,这么没章法的吃东西可是他第一次见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十八微微一笑,眼眯得像一弯新月。 许十三一边咕噜咕噜地灌着吃食,一边含含混混地答道,“我叫许十三,隶属役房许管事名下。” “你也是捡来的孩子呢,和我一样。我叫陆十八,直接隶属谷主名下。我的前面十七个现在都在风华谷外面的分坛办事,只有我留在谷主身边伺候。我也是谷主名下的最后一个。” 十八骄傲地翘了翘嘴角,脸上都是小孩子般的神采。 许十三吃惊地瞪着十八,他还从不知道谷主原来也会亲自收养他们这种孤儿。 “那,那你不是很了不起?” 十八看到许十三吃得满嘴都是粥水的傻愣模样,忽而大笑了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和你一眼,两个眼睛,一张嘴。” 还以为这风华谷上层的人物都是如余九信金龙卫那般严肃阴沉的,此时见了笑颜如花的十八,许十三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两人正自聊着各自的旧事,门外忽然传来一名小厮的声音。 “王爷,您的身体还没好,还请不要随意走动。” “你们谷主不是说了要厚待我吗?怎么,让我走动走动活动下筋骨也不行?还是说,你们怕我趁机逃出这天罗地网的风华谷。” 温和之中带着一丝冷感的声音让许十三禁不住有一些惊喜,因为这正是那位他曾照顾过的甲监三的要犯的嗓音,听上去,对方的中气已是足了很多,看样子,离开地牢之后,这位王爷殿下果然过得不错。 _分节阅读_42 第章 还没等许十三起身出门去看个究竟,负责照看整个逍遥宫的十八已是立即蹙眉走了出去。 霍青穿着一袭淡墨色的长衫笔挺地站在回廊上,可谓气度卓然,丰神俊朗,而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则是一脸无奈与焦急。 “王爷,没谷主的吩咐您不能到处乱走的。还是随我们回去吧。” 说着话两名小厮都伸手去拉霍青。 霍青的武功早已被废,便连四肢也一并伤残,现在的他的确连眼前这两个小童也无法应付。 十八快步了上前,挥手斥退了两名小厮,笑盈盈地对霍青深揖了一回,笑着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霍青在这上面颇受优待,自然也不像在地牢中那般冷漠厌烦,他微微一笑,淡然答道,“托你们照顾,我身子现下好了些,想出去走走。” 说着话,他却又是捂住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虽然经由长生堂堂主狄兰生亲自诊疗,但是霍青的伤病依旧恢复得很缓慢,好在对方还算配合,这小半月以来竟也能慢慢脱离床榻了。 十八没有忘记霍青被送上来的第一日看上去有多么虚弱憔悴,这男人苍白的脸色还让自己以为他已经气绝身亡。 逍遥宫的后山对整个风华谷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因为地底石牢的入口便在那处,一般情况下,逍遥宫之外的人是不许随意去那里的。 只不过十八也想霍青到底不同于一身魔功的越星河,而且石牢的入口不仅隐蔽还有诸多紫衣卫看守,即便放他到处走,也应惹不出什么麻烦来的。 “既然殿下坚持,那我也不多阻拦了。”十八唤住跟随俯视霍青的两名小厮吩咐道,“你们好好陪王爷在花园里散散心便是。” 得到了十八的应允,霍青的心情豁然开朗,他笑着冲十八点了点头,“多谢。” 许十三这时也终于忍不住从门后探了个脑袋出来,霍青在两名小厮的搀扶下缓缓朝这边走来,忽然看见了那个在地牢服侍过自己的年轻人。 “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霍青以为就算自己上来了,可越星河那魔头却在下面,必然是需要人看管照料的才是。 许十三嘿嘿地挠了挠头,此时他已知晓了霍青的身份,对对方更是尊敬万分。 淮南王的大名在前几年他便听说过了,只是他没想到那个被吹嘘得如同战神一般的男人竟是这般温润,这般……凄惨。 “见过王爷。” 许十三并没有直接回答霍青的问话,对他来说,霍青不管身份如何,到底是风华谷之外的人,有些事自己终究是不能轻易吐露的。 “在下面的时候,有劳你照顾了。当初多有得罪,还望原宥。” 霍青想起自己初时对许十三的恶劣态度,情不自禁地向这个在地牢中唯一对自己有一丝怜悯与同情的年轻人道了个歉。 听霍青这么一说,许十三连连摆手,他脸上一红,想到当初自己看见对方赤身裸体时竟别有他想,而且在照料霍青时也颇不手软,实在是有愧。“王爷怎么这样说,小的不过是照例行事,该说得罪的是我才是!” “哈哈哈,好人好报。” 霍青看见许十三这诚惶诚恐的模样顿时忍不住笑了几声,他拍了拍对方的肩,看了眼不远处透进几缕阳光的大门,在小厮的搀扶下慢慢远去。 许十三的目光一直追随者霍青挺拔消瘦的背影,他想起对方身上那些残忍的旧伤,以及对方如今的遭遇,不由皱了皱眉。 十八也走了过来,只不过他的眼里依旧是笑意融融,并无一丝许十三眼中的哀怜之色。 “他是个好人,可是却没有好报。真是讽刺。”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许十三似乎是不愿相信霍青这一生都会受尽苦难,当即便执着的摇起了头。 十八斜睨了许十三一眼,嘴角微扬,一抹笑里便是一丝艳色。 “但愿如此吧。” 替越星河上好了药,陆逸云亦是累得额上浸出了丝丝汗液。 虽然越星河已然昏睡了过去,可是在上药过程中,对方还是眉头紧皱着无意识地呻吟了几声。 也是,这样的惨重的外伤换了谁都会痛得受不了,即便是越星河这样的人物也不例外。 陆逸云洗了洗手,这才起身将一床薄被轻轻搭到了越星河的背上,看着对方仍旧昏睡不醒,陆逸云这才悄悄地俯身下去吻了吻越星河紧蹙的眉峰。他轻轻地抚摸着越星河的眉心,真想替对方抚平一身的伤痛。 在床边坐着守候了片刻,发现越星河似乎有微微动作之后,陆逸云赶紧站了起来。 他理了理自己那身沾染到越星河身上的鲜血的赤墨二色的衣衫,干脆换了下来,从柜子里拿出了一身金边黑底银绣的袍子穿上。 看见重伤的越星河,陆逸云亦没有忘记替对方追问一个公道。 他换好衣服之后,这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自己的卧房,然后将厚重的房门牢牢锁上这才离开。 许十三吃饱喝足之后,十八便让他在屋里好好呆着,不要乱跑。 抱着装有阿傻骸骨的木盒子,许十三自然是不敢到处乱跑的,只不过在屋里枯坐着也颇为无趣,他干脆就脱了鞋到床上躺了起来。 这逍遥宫的床铺睡起来就是要比地底石牢的床铺要柔软舒服许多。 许十三大大咧咧地伸着脚,心想这里不愧是谷主住的地方,便连客房都是这么了不得。 这一趟他被选去石牢做杂役可真是收获颇丰,不仅遇见了淮南王这般的人物,竟还遇到了这谷中传说已久的大恶人越星河,更甚至自己现在还能在谷主才能入住的逍遥宫里休息,若以后再有谁说自己见识短,那么这些也可以充作谈资了! 便在许十三臆想之时,有人匆匆打开了他的房门,许十三抬头一看,乃是一名穿着青衫的小厮。 “谷主召见,快随我来。” 照顾了越星河半晌,又连着审问了张铁事情的来龙去脉,陆逸云也不免有些疲惫了。 而他的心更是憔悴,张铁被带下去的时候,曾大声质问他——谷主,你一生磊落光明,如今全被越星河这厮毁了!你如何对得起我们这般兄弟,对得起那些死在墨衣教手中的无辜性命?! _分节阅读_43 陆逸云无言以对,只是叫人准备了数斗黄金,作为张铁离谷外调安置之用。 此刻,陆逸云懒懒地半躺在逍遥宫正殿的白玉罗汉床上,宽袍的下摆也尽数拖曳到了大理石铺就的光亮地板上,三色并艳,一地华霓。 大概是已被许十三见过的缘故,陆逸云这一次也没有再戴上那个森严的青铜面具了。 他半阖着眼,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叩在床上,神色难免有几分疲倦与慵懒。他想起了张铁方才的质问,嘴角多出了一丝无奈笑意。 终有一日,他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 “我有些累了,你长话短说,把越星河在地牢到底发生了何事,都一一道来吧。”陆逸云淡淡地瞥了眼许十三。 许十三跪在地上,抬头偷偷看了眼陆逸云,这才将自己被派往地牢后所见的关于越星河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呈禀了对方。 不仅包括越星河是如何被打断一只腿,又如何在匣床上欺骗自己,以及随后他被禁食受刑等等诸事。 当陆逸云听到许十三说越星河因为那只名为阿傻的小猫之死是如何的伤心悲愤,他顿时抬起了那双华光内敛的双目。 “那只猫儿死了吗?” “回禀谷主,因为越星河当时在受禁食之刑,所以张爷吩咐只能给他一碗清水度日其余食物一律不许送入。那猫儿体弱,不比那魔头体健,自是饿死了……”谈及阿傻,许十三心中有愧,把头低得更下去了一些,而他也没有看见陆逸云的眼里又多出了怎样的悔恨。 “也难怪他这般伤心了。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你也别跪了,起来吧。”陆逸云轻叹了一声,干脆坐了起来。 许十三早就在坚硬的大理石地上跪得双膝肿痛,听闻陆逸云这么一吩咐,他自是乐得站起。 尔后,许十三又陆续向陆逸云讲述了越星河因为阿傻之死是如何消沉,乃至神智都有些不轻,死死抱住阿傻不肯松手,结果被前来押他受刑之人生生掰断了指骨。 “那猫儿的尸体呢?”陆逸云越听越觉心中惨然,他没想到越星河竟被逼到了这般不堪的境地,而那猫儿也真是无辜受难。 “我看他心心念念那猫儿,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收捡了它的尸身烧作了骨头,装在了盒子里。” “就是你之前手中抱的那个盒子吗?” 陆逸云记忆惊人,他很快便想起了许十三之前抱着一个木盒随金龙卫等人一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景。 “是的,我想下面不便安葬它,既然有机会上来,或可寻个机会把那小家伙好好安葬了,也好让它早些轮回转世。” 许十三使劲地点了一下头,不管不顾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回头把那盒子给我吧,由我来处理吧。” 陆逸云此时已是一片烦乱,越星河杀人逃狱,罪责不轻,自己不得不重罚他,可这重罚之后,两人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只怕更难弥合。 到底都是自己一念之差,才使两人都陷入了两难之境啊。 尔后许十三又把越星河激怒张铁求死一事说了出来,陆逸云听得浑浑噩噩,好半天不出一声,待许十三说完所有之后,他才极其疲惫地挥了下手,淡淡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十八,把那猫儿的骸骨取来给我。” 第章 浑身上下都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脑子也十分迷糊,越星河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他趴在床上,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子,无法移动的四肢提醒了他之前发生的事情。 碧眼警惕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似乎屋中已经没有人了,便连陆逸云也离开了。 抬头又看了眼自己手腕上柔软的皮带,越星河的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冷笑。 即便自己已经伤到现在这个地步了,陆逸云那家伙却仍是不敢放自己有丝毫自由,对方还真是小心得紧呢! 闷闷咳嗽了两声,越星河缓缓喘起了气,碧眼里也渐渐流露出了一丝厌倦之色。 十三年啦,他已经被关在风华谷整整十三年了。 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便是找到机会逃离此处,重振墨衣教,报仇雪恨。 每一年,每逢他的生日,儿子的生日以及一些节庆日的时候,陆逸云都会把他接上来共聚天伦,也算是稍微缓解一下他被长期禁闭的痛楚。 最开始的那一年,越星河每次上来都还算自由,手足上甚至连镣铐也没锁。 可他毕竟心有不甘,心中不时不刻都在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趁机逃离,就算自己不能逃离,也好歹杀了陆逸云泄恨。 一旦心有所想,越星河也随之付诸行动。 可是每一次从明到暗的谋划,他都错失机会,败在一直警惕小心着自己的陆逸云的手下,随之而来的也是对他越来越严苛的看押禁锢。 坐着的时候,他必被绑在那张铁椅上,就连吃饭喝水也得由陆逸云亲自喂食;睡觉的时候,他亦不得丝毫自由,只能四肢受缚被绑在床上,被迫接受陆逸云所谓的悉心照料。 即便在与儿子相见之时,陆逸云也必紧紧缚住他的双手在后,让他竟是不能拥抱一下自己怀胎十月的骨肉。 而自从谋害陆逸云逃脱无望之后,越星河便开始转向对付那些负责看押他的看守泄愤,他虽然知道杀了那些人他也未必能逃脱,但是他就是要杀给陆逸云看,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永远不会屈从于对方的假仁假义之下。 既然陆逸云不让自己好过,那么他也绝不会让陆逸云好过! 硬撑了十三年,越星河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始终是无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老死地牢的,如果实在逃不了,那他便是一死又如何? 而如果自己这一死若能让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陆逸云痛苦,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报复了! 只可惜,对方究竟是不敢放手自己去死的。 想起狄兰生之前劝诫陆逸云的种种,越星河就禁不住想笑。 为了护住自己,陆逸云想必已承受了风华谷中种种压力,或许……有朝一日对方终会因为自己身败名裂也说不定呢? 自己大概这一生是得死在这个地方了,可若是在死前能让陆逸云陪自己上路,就算不能拉上对方,却让对方留下终身痛憾,也是件大好事。 这一次,委实是个好机会,也不枉费自己故意激怒那个叫张铁的家伙。 _分节阅读_44 越星河眼眸中的碧色愈发深沉,他的眉峰高高地扬着,唇边不由自主浮现出的笑容竟显得阴狠非常。 十八把一篮子的小猫交给陆逸云的时候,脸色极其不自然。 印象中他们的陆大谷主并不是一个喜欢宠物的之人,也是,任谁像陆逸云那样有一个傻儿子,又哪还有心情养什么宠物。 光是照料那个傻儿子已经把陆逸云累得够呛了。 陆逸云接过篮子,伸手摸了摸那些喵喵直叫的小家伙,眉间这才稍微一舒。 “十八,好好准备些吃的,待会儿给我送到房中来。今天少爷那边你要多照顾下,我大概暂时没时间过去。” 说完话,他便径自提着一篮子的小猫朝自己紧锁的卧房走去了。 看着陆逸云离去的背影,十八的脸上多了几分怅然,他叹了口气,眼珠却微微一转,似乎有什么心事压在了他的心头。 狄兰生在药房里仔细地研磨配制着新的药丸,身为长生堂之人,实际上他还很少亲自动手为人配药,一般只是写下药方让手下去办。 “堂主,怎么忽然忙起来了?莫非是谷主那一位伤得不轻?” 长生堂的副堂主耿怀苍得知今天狄兰生被突然召去了逍遥宫,还带去了不少伤药,忍不住便想过来问问。 狄兰生慢条斯理地研磨着药粉,抬头看了耿怀苍一眼,笑道,“你说越星河那厮吗?呵,谁会管他那混账,我巴不得他早点死呢。” “噢,那堂主你是在为谁配药?” 这风华谷中大凡参与过当年与墨衣教血战之人,几乎无人不与越星河以及墨衣教有着血海深仇,耿怀苍就知道狄兰生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弟弟被墨衣教中先奸后杀的惨事,自是不会特别优待越星河的。 狄兰生沉默了片刻,见耿怀苍守在身旁不走,这才沉吟着说道,“淮南王病得不轻,且心中郁结难解,我看他这样下去,早晚逃不了一个死字。我也只能尽量救治对方了。” 当日霍青被送上来之时,他与狄兰生奉命一同前去为对方诊治。 诚如狄兰生所说,这位因为谋逆大罪被关押在风华谷的王爷殿下伤势极为严重,必须得静养调理一年才能恢复些许,只是对方似乎胸中几乎郁结颇深,竟导致长生堂送去的灵药的药效大打折扣,可此人又是皇帝亲自下令送来监管的要犯,风华谷上下谁又敢坐视对方毙命。 “心结还需心药解,堂主你我行医数十载,这一点你我都是知晓的。” 狄兰生点了点头,手中研磨药物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他忽然抬头对耿怀苍味道,“怀苍兄,你可认为淮南王真的是谋反之辈吗?” 耿怀苍摇摇头,面露难色。 “这可不好说。毕竟朝廷已然下了定论,当今天子向来圣明,想来若淮南王真是清白的,又岂会被冤枉?淮南王重兵在手,也难保不觊觎帝位。虽然他也是位贤王,可是谋反一事,是他错了,便是他错了。” “也是。便连谷主那样的人……也是会忍不住庇护越星河这般的魔头呢。” 想起陆逸云不惜受人诟病也要保全下越星河的狗命,狄兰生就难免郁郁不解,那个碧眼魔头分明就是修罗之相,也不知陆逸云如何就没看清对方的本质。只是那淮南王霍青,不管自己怎么看,都没察觉对方身上有丝毫戾气,反倒是让人不免生出几分同情怜悯。 许十三被陆逸云屏退之后,又被十八带回了之前的客房。 交出阿傻骸骨的一刹那,许十三竟是忍不住有一些心酸,那小小的一只猫儿到底是无辜的。 想到之前霍青去花园里散步了,趁着逍遥宫中不似风华谷他处那般看守严密,他也偷偷地顺着走廊溜去了花园里。 一走进花园,便是一片芬芳袭来,许十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四望那些五颜六色,随风起伏的花海,不由看得眼睛都痴了。 这地方何止是一处花园,简直就是一片花海。 虽然这样的花田在风华谷中还有多处,许十三从小到大也进去玩过多次,只不过此次他在地牢呆了良久再出来见到这般仙境般的景色,自是感动异常。 忽然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唤回了许十三正沉浸在欣赏花色中的神识。 迎面被两个青衣小厮搀扶着走过来的正是他想偷偷一晤的霍青。 自从被定上谋逆之罪后,霍青便一直过着被四处关押囚禁的生活。 起初,霍青先是被关在天牢整日受酷刑审讯,待他熬刑不过,只求一死,俯首认罪之后却又被霍朗令人悄悄转移至了冷宫关押。 在冷宫之中,霍青受尽宫内太监的各种调教,更受尽了霍朗的种种侮辱折磨。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冷宫被折磨至死,谁料昔日追随自己的影卫们探得自己的处境,竟夜闯皇宫试图救出自己。 而正是影卫们这一大胆的举动让霍朗不得不放弃将自己继续关押在冷宫。 这世间,唯有风华谷才是一切有罪之人噩梦般的归宿,一个永远无法逃离的牢笼。 随后,霍青便被严密押送至了风华谷,接下来便是暗无天日的囚禁与折磨。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或许都没有机会再见到阳光了,可谁想到自己这一身的伤病竟给自己带来了些许珍贵的自由。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是霍青依旧忍不住想出来见见久违的阳光,享受一下难得的新鲜空气。 看见那个在地牢里也算善待过自己的傻小子站在面前,霍青知晓对方必定是记挂自己。 “小兄弟,又见面了。” “王爷,您,您还好吗?”许十三看霍青面色苍白,身形憔悴,心头微微一痛。 霍青展眉一笑,对许十三说道,“自是比在地牢要好许多的。你们谷主可比他的手下好心多了。” 扶着霍青的两名青衣小厮见二人聊了起来,急忙拉了拉霍青的衣袖,劝道,“王爷,请您别让小的为难。您现在依旧是囚禁之身,是不许与他人多做交谈的。要是余护法知晓了,小人们也是要跟着受罪的。” “知道了,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霍青看着这两个每日伺候自己穿衣吃饭乃至擦身洗澡的小厮,也不愿过多让他们难为,当即便对许十三微微一笑,轻声咳嗽着又走回了逍遥宫悠长的走廊之中。 第章 熟悉的猫叫声让四肢被缚趴在床上的越星河双目猛然一瞪,他有些困难地转过了头,看见陆逸云正提着一个篮子开门进来。 而那猫叫声正是从篮子里传出来的。 看见那些毛绒绒耸动的小脑袋,越星河随即便想起了那只伴随自己两年的呆猫。 _分节阅读_45 他愣了一愣,手足上的束缚也已被陆逸云随手解去。 “先披件外衣吧。”看见越星河这副满是伤痕的模样,陆逸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拿了件宽大的袍子出来轻手轻脚地替越星河披在了身上,然后蹲下来温柔地替对方系好了腰带。 越星河身体虚弱而且疼痛,他没有反抗陆逸云对自己做的一切,那双碧眼仍是直直地盯着桌上一篮子的小猫。 “这是怎么回事?”嘶哑干涩的声音里少了往日的几分冷硬,多了一丝越星河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陆逸云起身将一篮子小猫都提了过来,然后从中抱起一只放到了越星河的腿上。 “我知道你的猫儿……死了。这事是我风华谷的错,我也不知怎么赔你。若你喜欢的话,便选一只代替吧。” 越星河伸出包扎着厚厚纱布的手缓缓地摸了摸那只在自己腿上显得十分胆小的小花猫,扭头对陆逸云冷笑道,“陆逸云,你难道以为这世间任何东西是能找到替代的吗?” 陆逸云此时无话可说,他垂下柔长的睫毛,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一手伸在篮子里轻轻揉弄着那些小猫儿,一手则紧紧攥了起来。 越星河在陆逸云身上碰了个软钉子,一时不愿与对方多做争吵,他伸手轻轻搂住了腿上那只小花猫,继而问道,“把我那只猫儿的骸骨还我。” “这事恐怕有些为难。”陆逸云蹙了蹙眉,唇角却是微微有了丝笑意。 听见陆逸云这般回答自己,越星河当即横眉怒目,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胸肺一阵剧痛。 本只是为了逗逗对方,陆逸云没想到越星河会如此激动,急忙又说道,“我已经将他葬在了后院的花田里了,也算是个好的归宿,你何必动怒?你若不满,回头我挖出来再交给你便是了。” 大概真是刚才动气有些伤身,他的内伤并不比外伤轻,越星河捂了捂嘴,竟是忍不住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陆逸云见状赶紧将手搭到了对方的背心,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了过去。 岂料越星河此时却是不想接受对方好意,当即便振臂推开了陆逸云。 “我还死不了!用不着你样假惺惺!”越星河深吸了一口气,暗自调整了自己的气息,这才慢慢平复下了胸口的闷痛。 没一会儿十八就带人送吃的进来了。 待满桌菜肴摆上之后,陆逸云看见越星河一直在轻轻抚摸那只自己最先抱出来的小花猫,叫对方将剩下的小猫都一齐抱了出去。 “你也饿了那么多天,之后只是每日被灌药水,肯定饿坏了。快过来吃点东西吧。” 从许十三口中知道了越星河这些时日的遭遇,陆逸云也显得颇为无奈,对方那倔强乃至顽固的性子,总是令人不逼他都不行。 越星河径自抚摸着怀中的猫儿,并没有理会陆逸云的招呼,看见这可怜的猫儿他便有些忍不住想念那个痴痴傻傻的儿子。 “让我见见儿子。”越星河突然低声说。 正在替越星河夹菜的陆逸云微微一愣,他看了眼对方有些憔悴的神色,面容微微一沉,说道,“见儿子可以。不过规矩还是得照旧。” 越星河低着头兀自冷笑,他的碧眼与那猫儿好奇的双瞳对视在一起,全然没有陆逸云的影子。 “随你。呵,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我在你心里连畜生也不如。” 陆逸云被越星河说得脸色一阵发青,他双唇微微一动,只有一声轻叹泻出。 他放下筷子,起身从柜子拿出了几副同样由天山雪狼皮所制的束具。 陆逸云先拉过越星河的双手用一副皮制的手铐小心地缚在了身后,然后又拿起一根皮带将越星河的双肩牢牢绑住,最后才半蹲下来将对方的双脚一并捆上。 面对一个转眼就能向自己下毒手的男人,他不敢让儿子冒任何险,即便对方表现得那么疼爱儿子,可谁又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只是当初那般的假象? 陆逸云出去吩咐十八把阿傻带过来,自己又走回了房间,他看着就要冷去的饭菜,端起碗坐到了床头,对越星河说道,“儿子一会儿就过来,你先吃点东西吧。” 大概真的是饿了,又或是因为就要见到儿子而喜悦,越星河配合地张开了嘴,吃下了一大口可口的饭菜。 陆逸云颇有耐心的喂着越星河,一会儿替他擦嘴,一会儿又盛汤给他喝,生怕他噎着。 听见外面传来儿子嘟嘟囔囔的声音,陆逸云这才收了碗,他拿起一根柔软而窄细的皮绳,犹豫着走到了越星河的面前。 “张嘴吧,你答应了要守规矩的。” 这根皮带是用来勒住越星河的双腮的,这样一来既可以阻止他会因怒发狂而咬伤咬死阿傻,更可以用来阻止他乱说话教坏阿傻。 阿傻那小子虽然傻傻笨笨,对别人十分抗拒抵触,可是却尤其粘越星河,曾经越星河悄悄让阿傻解开他的束缚,还好被陆逸云及时发现,从此之后,陆逸云便不敢再让越星河在面对儿子时嘴上也自由了。 陆逸云相信,能在地底石牢坚持十三年不忘反抗逃跑的越星河是必定会抓住任何机会做他想做的事情的。 “陆逸云,你要不要这么狠心?!这孩子到底是我生下来的,你不仅不许我抱他也就算了,连与他说几句话也不许!” “没这个必要。你好好看看他便是。” 陆逸云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他不管越星河愿不愿意,强行掐了对方的嘴然后麻利地将皮绳绑在了越星河的齿间,在脑后紧紧勒住。 越星河挣扎不过,只得认命,只不过他嘴里依旧呜呜咽咽地发出了一通含糊的斥骂声,眼里也尽是愤怒与委屈。 阿傻手里攥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小木偶依依呀呀的在十八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越星河看见孩子手中拿的那个木偶,心中顿时一颤,也不再似方才那般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走近。 “少爷,要听话,可别总惹谷主不高兴。”十八笑着对阿傻说着话,可对方却似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只是一味的玩着手里的木偶。 待他抬起头瞥到陆逸云时,嘴巴一嘟,眼里满是不悦。 “孩子,快看看,谁来啦?你的碧眼叔叔来看你了。”陆逸云上前想要牵住阿傻的手,对方却嫌恶地瞪了他一眼,随后那双有些呆愣的目光则死死地落到了坐在床边,手足受缚的越星河身上。 “碧眼蜀……黍!” 阿傻一笑,嘴边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一行唾液,他已有十来岁年纪,这些年一直被陆逸云好生养着,又少有运动,自然长得胖胖高高。 越星河死死咬着口中的皮绳,双眼猛地眨了眨,他挣扎着挪动了一下被绑在一起的双脚,冲笑着扑过来的孩子使劲点了点头。 阿傻一下就冲过去紧紧抱住了越星河的脖子,他嘿嘿地笑着,却很快发现了对方身上的各处束缚,看见一条皮绳勒在越星河的唇间,阿傻想也不想地就要伸手去解。 陆逸云看这个傻儿子果然要做傻事,当即叹着气,拉住了对方的手。 _分节阅读_46 “乖儿子,你碧眼叔叔犯了错,还在受罚,你若解了,那他就会受更重的惩罚。” “是……是要打蜀黍屁屁吗?”阿傻想起自己不听话的时候,偶尔也会被打屁股,不由为越星河担心起来。 第章 风华谷中事务繁忙,陆逸云不仅要处理各项大小事务,更要面对谷内外对于越星河一事的处置施加给自己的压力,而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却又无时不刻挂念着那个誓死不肯屈服半点的男人。 每每当陆逸云回到逍遥宫想好好休息一下,却又被天生厌恶自己的阿傻屡屡激怒,便是陆逸云这般的好脾气的人也难免会忍不住打打对方的屁股,教训上两句的,展示下作父亲的威风 虽然每次打了儿子的屁股之后,陆大谷主又得绞尽脑汁想办法哄对方开心。 不过,不管如何阿傻这孩子的脑子并不太对劲,自己又岂能和这样一个可怜的傻儿子多做计较。 陆逸云苦笑了一下,心道自己终究是对这个傻儿子太过严厉了。 他看了眼面容有些凄怆的越星河,自己的心头也有些难过,坐到床上一把抱住越星河,陆逸云摸了摸阿傻的脑瓜子,对他说道,“不打,不打,爹以后谁的屁股也不打了。” 越星河扭头瞪住了陆逸云,碧色的眼里生出一丝不屑之意。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却又将头靠近了阿傻,眼里带着浓浓的慈爱,将自己笔挺的鼻梁轻轻触了触儿子胖乎乎的脸。 而阿傻也感受到了越星河的爱意,他当即便捧住越星河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 从没有有过这样待遇的陆逸云在一旁看了,不知心里有多么羡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按照越星河所说将阿傻从墨衣教总部抱养回来之后,明明是视如掌上明珠那般疼着爱着这个傻儿子,可对方从小便不喜欢自己。阿傻小时候一见到自己便要大哭大闹,大了些更是会没规没距的撕打自己,似乎定要看到自己难受那小子才觉得高兴。 陆逸云虽然对自己的相貌并不算太过看重,可他也觉得自己这般长相怎么都要比五官过于深刻冷硬的越星河要使人亲近得多才对,为什么这傻小子不喜欢乃至厌恶自己,反倒又是如此亲近越星河。 莫非,真的是因为阿傻乃是越星河怀胎十月所生,所以能与对方心灵相通。 越星河被捕之后便对自己憎恨万分,所以这小子也对自己憎恨万分? 因为越星河手足被缚,身体不便行动,阿傻便一直紧紧地搂着对方抱着对方,缠在对方身边。 “碧眼蜀黍,阿傻坠喜欢你了!嘻嘻嘻!” 看见越星河那双深沉的碧眸,阿傻的眼里也生出一丝向往之色,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越星河的眼皮,转眼又是笑得一口白牙。 越星河含糊地叫了叫阿傻的名字,可是因为嘴上的束缚到底是没能叫个明白。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顶在阿傻的脑门上,就这么温柔地与这傻儿子对视在一起。 阿傻嘻嘻的笑着,一双有些脏的手不停地抚摸着越星河的面颊,嘴巴也不时撅起来亲一亲对方。 而之前那只被陆逸云抱出来的小猫则在床上冲着这父子喵喵直叫,似乎也是在羡慕他们之间的父子情深。 突然,阿傻想了想,回身便笨拙地跑到了桌子边,他拿起一个木头小人,又匆匆跑了回来。 “碧眼蜀黍,你看!这是……是你给我的礼物!我都有好好收着!” 阿傻高兴地冲越星河嚷嚷着,他不停地举起手中的小木头人给对方看,眼里充满了幸福。 越星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随手雕的小木人竟能让这孩子如此珍惜。 长年被关在地牢之中,越星河除了抄写佛经看书解闷外,唯一能做的就是雕雕东西。 心里念着在外面的儿子,每年对方生日之时,越星河都会精心雕刻一个小木人给阿傻,权当做自己这些年来不能陪在对方身边的一点小小补偿。 风华谷财大势大,想必陆逸云每年都会给阿傻买许多昂贵精巧的玩具,没想到对方却是这么珍惜这个简陋的小木偶。 越星河的碧眼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他转过了头,耳边依旧是阿傻喃喃不断的兴奋笑声,“我都有好多个这个木头人了!爹爹说了,等我收集到十五个,碧眼蜀黍以后你就会一直陪在阿傻的身边了!碧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嘛?!” 不等越星河回应,陆逸云径直接口说道,“是真的。所以阿傻要乖,要耐心等待,爹爹知道你喜欢碧眼叔叔,等你集到十五个小木偶,碧眼叔叔自然会永远陪在阿傻身边,再不会随时不见了。” 说完话,陆逸云温和的目光已经与越星河激愤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越星河很清楚,当年陆逸云斩钉截铁地在天下英雄前发誓,只要他一日不死,那么便会将自己永远囚禁在风华谷内。 而谁都知道,一个被残酷囚禁在地底石牢受尽折磨的囚犯怎么活得过尽享荣华富贵名利双收的风华谷谷主? 自己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抱一抱眼前这个傻儿子了,又怎能与对方长相守? 向来坚强的越星河似乎是被这个悲观的事实所刺痛,他听着儿子兴奋的追问声,碧眼之中竟是有两滴泪水潸然落下。 他当年生下这个孩子,本是说服自己和手下这孩子或可在万一紫渊蛇藤未起实效前,作威胁陆逸云之用,可只有越星河自己才知晓,那不过是个骗别人骗自己的谎言。 既然这是深爱过人的骨肉,他又有何道理不好好珍惜,即便要他堂堂八尺男儿承受女子般的痛楚,他也愿意将这孩子诞下。 虽然两人立场不同,导致越星河不得不动手除去对方,可他却仍想着在这世间与自己,与陆逸云之间有过的感情留一个念想。 可谁却料到,峰回路转,到头来,落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居然是越星河自己!这对越星河来说,委实可笑可恨可怜! “咿,碧眼蜀黍怎么哭了?” 阿傻很快就察觉到了越星河眼中滚落下来的泪珠,他急忙伸出手接住了对方晶莹的泪水,却在看到越星河强忍悲痛的表情之后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哭了起来。 陆逸云没想到越星河会在儿子面前表现出这般脆弱的一面,想来十三年的关押,也并非毫无改变对方。 “别哭了,瞧你们一大一小,这……”陆逸云也难免被这一幕触动,毕竟眼前的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昔日的爱人。 他赶紧掏出手帕想要替越星河擦拭眼泪,对方却很红着眼眶扭开头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听见阿傻哭得呜呜做声,陆逸云万般无奈,他刚要伸手替这孩子擦一下哭的四溢的眼泪和口水,却冷不防被阿傻一口狠狠咬住。 阿傻一边狠狠地咬着陆逸云的手背,一边含含糊糊地骂道,“阿傻最讨厌爹爹了!爹爹欺负碧眼蜀黍!爹爹坏死了!” _分节阅读_47 虽然只是个傻子,但是阿傻咬人的力度却大得惊人,陆逸云知晓对方心里难过,也没有抽出手,只是任由这孩子死死咬住,直到鲜血都流了出来。 “乖孩子,爹爹答应你,待你集齐那十五个小木偶之后,以后再不欺负你碧眼叔叔了。可好?” 陆逸云柔声安慰着伤心悲愤的阿傻,目光却缓缓落到了越星河的身上。 越星河倒是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的目光少了些许对陆逸云的憎恨,却多了几分难以言诉的情愫。 如果早知道两人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他真是宁愿这一生都不曾遇到这个令他神魂都为之一动的绝代风华之人。 第章 最后还是十八进来把阿傻哄走了,陆逸云看了看自己虎口被阿傻咬出的伤,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越星河依旧神情纠结地坐在床上,他看着陆逸云自己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那张俊美的脸因为那轻微的疼痛竟是有点扭曲。 谁都不知道武功可堪天下第一的风华谷主竟比常人要怕痛得多。 越星河冷哼了一声,不由又想起若非自己当初体谅对方怕痛,又岂会甘心雌伏陆逸云的身下! 上好药之后,陆逸云这才过来解开了越星河身上的束缚。 桌上的饭菜已然有些冷了,陆逸云又唤进下人把饭菜重新换了一桌。 越星河虽然恢复了行动自由,可现在的他身受重伤,在陆逸云面前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愣愣地望着这间卧房外悠长的走廊,不知那哭哭闹闹的孩子最后会被带去何处。 “过来吃点东西吧。”陆逸云看见下人这次送了酒进来,想起越星河向来喜欢喝酒,这便抬手替对方倒了一杯。 大概是嗅着酒香,越星河这才起身缓缓走了过来,坐到铺就了皮毛的软椅上时仍是不免因为臀上的鞭伤而面色微微一变。 他坐下来之后,沉默地看了眼满桌的饭菜,径自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仰首一干而尽。 “陆逸云,你方才几次三番提到那十五个木偶是什么意思?” 身为一教之主,越星河自然也非泛泛之辈,他已然听出了陆逸云方才劝慰儿子那一番似乎是话中有话。 陆逸云微微一笑,也浅抿了一口酒,这才舒眉说道,“骗骗儿子的。你这么大人了,何必当真?” 越星河剑眉一轩,面色一沉,顿时将酒杯重重砸在了桌上。 “你骗我可以,怎能骗阿傻那孩子?!” “那你要我如何?这些年来,他时常哭闹着要见你,难不成我还真的带他去地牢中见你吗?” 陆逸云神色冷静,他丝毫不惧越星河的怒意,依旧是淡然地抿酒夹菜,全当对方不存在一般。 越星河内伤沉郁,此时心绪一旦激动又已是胸肺疼痛不已,他捂住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碧眼一抬,死死地盯住了陆逸云那张风轻云淡的俊美面容,“你终是要杀我了对不对?” 陆逸云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越星河会这般对自己发问,他微微抬起头,眼里似乎有什么沉痛的色彩倏然而逝。 “哈哈哈哈!你又何必救我?让我瘐死地牢里不正合你意吗?!”越星河大笑了起来,魁梧的身形也随之微微颤抖。 “别人不配取你性命。”陆逸云淡淡说道,仰头一口喝尽了杯中的残酒。 越星河有些惘然地点了下头,悠然答道,“也是……我岂能死在不知名的鼠辈手上。就像我当日总想着要亲手杀了你一样,我若死,也只能死在你的手里。这么多年了,我终究是没让你如愿,这场纠缠,莫说是你,便是我也倦了。” 说着话,越星河自顾自地抓过了酒壶往嘴里狠狠地灌了一通。 他伤势沉重,本不宜喝酒,如此一来又是连番咳血。 陆逸云见状,急忙抢了越星河手中的酒壶,他起身走到越星河身后,轻轻搭掌在对方的后背,以自己的真气缓解着对方身体的痛苦。 好一会儿越星河才平复了下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昂然对陆逸云说道,“说吧,你什么时候要我的命?!” 面对意态慨然,视死如归的越星河,陆逸云眉间反倒辗转出几丝愁绪来。 带着几分醉意,陆逸云轻轻地抚摸着越星河轮廓冷硬刚毅的面容,一声叹息。 “星河,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般。不过也不紧要了。我们之间的纠缠本就应该有个了结了。” 眼底一片柔光尽泄,陆逸云满怀柔情地望着越星河,情不自禁地将对方搂在了怀中。 越星河尚有几分疑惑,但很快他便发觉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十三年了,这还是陆逸云第一次这么无所顾忌的抱着未受拘束的自己。 碧眼猛睁,越星河暗自提气在掌,然后猛然击向了陆逸云的腹部。 “是啊,该是时候了结了!那你何不先我去死,陆逸云?!” 越星河大喝一声,这才发现自己那一掌竟果真击中了陆逸云,只是他此时已是重伤,妄动真气的结果却是自己被反噬。 陆逸云面露痛苦地站在一旁,他方才酒意上头竟忘了自己所面对的不仅仅是昔日的爱人,更是一个狡诈凶残的大魔头。 然而当陆逸云看到越星河因为内力反噬而滑落跌倒时,他当即便冲上去抱住了对方。 忍住痛,陆逸云将越星河抱回了床上,将对方翻了个身之后,他随即便用藏在床底暗格里的雪狼皮带绑住了越星河挣扎的手足。 坐在床侧喘息调定了片刻,陆逸云这才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越星河伤痕累累的臀上。 “你的心还是那么狠!当年便下剧毒要置我于死地,今日依旧抓住机会便要杀我!” 越星河因为伤势之故也在床上喘息不已,他嘿嘿冷笑了一声,不甘地顶嘴道,“若非我今日功力大损,你且看你今日死还是不死!” 虽然越星河功力大损,可这一掌也真让陆逸云够呛,他抬袖擦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看着自己面前这具虽然伤痕累累,却依旧强悍健硕的身躯,脑海中顿时思绪纷飞。 发现陆逸云猛地站起了身,越星河只以为对方必定是去拿刑具教训自己,当即依旧冷笑不已。 可很快,越星河便感到一双手缓缓按揉到了自己的臀上,紧接着,这双手缓缓上移,掠过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背部,最后轻轻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唔!陆逸云,你要耍什么花样?!” _分节阅读_48 身上的伤口被摸得火辣辣的痛,越星河心中泛起一阵不安,等他的双眼被蒙住之后,更是激起了他的焦躁。 陆逸云看见越星河竭力挣扎,嘴角微微一笑,身子干脆顺势就贴到了越星河的身上。 “你连我都敢杀,你还怕什么?” 越星河感到自己火辣辣灼痛的臀间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隔着衣料顶了上来。 他想到了自己和陆逸云的第一次,那也是他自己的第一次,他永远不会忘记陆逸云那根东西带给自己的痛苦……以及快乐。 可是现在两人之间的处境已经不同了。 越星河确信自己不会再感到任何快乐,相反他感到的只是屈辱。 “陆逸云,你滚开!”越星河低哑的声音里难免有一分令他自己都看不起的虚弱,他挣扎着被皮带牢牢绑住的手脚,脑袋不停地摇晃,试图甩开那双蒙住自己双眼的手。 陆逸云用自己粗重的喘息回答了越星河,他腾出一只手,将越星河所躺的正前方暗格里的一根皮带抽了出来,然后熟练地绑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紧紧锁住,这样一来,越星河便无法转动头颅,用那双令他心悸的碧眼看着自己了。 一个灼热的吻随即落在了越星河的后颈上,对方伸出舌尖轻轻舔到越星河颈上肌肤的那一刻,越星河的身体猛然一震。 “不……”他放弃了疯狂的挣扎,嘴里却酸楚地泄出了一声欲拒还迎的恳求声。 “星河,我们多久没亲热过了?”陆逸云在越星河的耳边轻轻问道,他舔了舔对方的耳廓,果不其然地发现对方的脸上开始发烫。 十多年过去,他依旧没能忘记越星河身体每一处的敏感点,甚至在梦里也时常爱抚不已。 虽然脸上发烫,下腹也因为臀上那若即若离的摩擦而略约有了几分感觉,可是越星河却拼命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再爱陆逸云,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再去爱一个狠心囚禁自己十多年的男人。 “陆逸云,你可以杀我,却不可再辱我。” 越星河的眼中有一丝迷离生起,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十多年前与陆逸云初见的景象,嘴角不由自主地竟是多了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容。 突然身上的压力陡然一轻,越星河感到那个紧贴着自己的男人终于站起来了。 “抱歉,我今晚大概是有些喝醉了。你好好休息吧……” 陆逸云的嗓音有些喑哑与失落,他俯身解开了越星河脖子上的拘束,然后又抖开了一床蚕丝被轻轻盖住了对方伤痕遍布的身体,自己则坐到了书桌边,拿起笔架上的墨迹未干的狼毫,恍然片刻后,便开始工工整整地抄写起了佛经。 第章 屋里一时安静得可怕,除了陆逸云抄写佛经时偶尔发出的细碎声音外,只剩下了越星河有些凝重的呼吸声。 越星河躺了好一会儿都无法入睡,他的伤口还很痛,内腑的伤也不轻,而最让他感到难受的还是下面那根死死抵在床单上的东西。 方才经过陆逸云的那番挑逗,越星河的身体并非是没有半点反应的。 虽然被关了十多年,可越星河男儿的血性却丝毫并未减少,十多年来,他也屡屡与陆逸云同床共枕,可是自两人身份地位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之后,他便没有再和陆逸云有过丝毫亲密接触,更勿论今日这般状况。 “可恶!” 越星河咬了咬牙,低低地骂了一声,他的四肢和腰部都被固定得几乎不能动弹,身体也自然不能移动丝毫,想要通过扭动身体获取快感也是难上加难。 没一会儿,陆逸云抄完了一篇佛经就站了起来,他捂了捂下腹被越星河击伤之处,取了一粒药丸服下,这才取下发冠,脱了外衣上了床。 他径自钻进宽大的蚕丝被里,看见越星河早把脸转向了另一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也跟着转过了背去闭上双目准备休息。 陆逸云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水香,虽然不愿意,可越星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对方身上这淡雅的味道。 熟悉的香味就萦绕在身旁,想起刚才那只抚摸着自己身体的手,还有那副亲吻着自己肌肤的薄唇,越星河的眉间又是紧紧一皱,一股热流从他下腹升起,使得他压在被单上那根东西也变得愈发灼热坚硬。 然而无法发泄的滋味却让他更为痛苦。 轻轻地咬着唇,越星河竭力想控制住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反应,可是悲哀的是,他的身体却不肯听话。 陆逸云也感到了身边人的不对劲,对方似乎一直在费力挣扎,难道对方还在想逃跑吗? 不过这张床这几根皮带已经锁了越星河十多年,他本该知道想逃脱束缚是绝无可能的啊。 陆逸云转了个身,依旧只看到平趴在床上,后脑勺对着自己的越星河。 对方露在被子外的矫健手臂绷得紧紧的,双拳不时张开又握上,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唔!”突然一声压抑的呻吟从越星河嘴里传了出来,陆逸云微微一惊,他还道对方的伤势加重了。 “你怎么了?”陆逸云坐起身子,关切地问道。 越星河喘息了几声,嗓子突然变得比之前还更为嘶哑。 “解开我一只手,片刻就好!” 听见越星河这么说,陆逸云当即便明白了对方为何有这样的表现了,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却又忍不住问道,“要我帮你吗?” 越星河扭过头,碧眼里早就有什么别的情绪燃了起来,他看着披散着一头乌墨长发更显出几分妖冶美艳之色的陆逸云,双唇颤了颤,随即紧紧地闭起了眼,倔强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可实际上越星河的双掌因为之前为了阿傻砸门呼救早已伤得血肉模糊,而之后又被金龙卫掰开手中的阿傻尸体时不小心给折断了两只,虽然狄兰生已给他用了最好的药,能勉强拿一下杯盏,可若真要用这么一双手抚慰自己只怕是没什么效果。 陆逸云抓住越星河的包扎得厚厚的手掌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 “你的手还伤着,此时最好别再乱动。你我早有夫妻之实,有些事情我帮你和你自己做又有何分别?” 说完话,陆逸云便不管不顾地将手伸到了越星河的腹下,他小心地握住了对方那根火热的物什,胸口猛然一紧。 多少年没再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对方的身体了?陆逸云有时候做梦都会想起与越星河共赴云雨的场景。 “不,不……”越星河骨子里的傲气又陡然生起,他不愿受陆逸云的怜悯,即便是在云雨之事上也不愿。 可是对方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温柔地开始替他抚慰之后,越星河嗓子里的那个不字也是渐渐变得喑哑了。 _分节阅读_49 “呜……陆逸云,你,你好卑鄙!”一句轻斥,实际上已是默许了对方的“亵弄”。 越星河浑身一软,只觉得下身的难受似乎缓解了许多,竟是迫不及待地随着陆逸云的动作配合着扭动起了腰。 看见越星河想要扭动被皮带牢牢固定住的腰肢,陆逸云赶紧解开了对方腰上的皮带,好让对方能更为轻松一些。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副样子。真是让我不禁想起了你我初见的时日。我从没想过像你这般的汉子也会在床上有那么风骚淫靡的一面。” 似乎是因为被越星河默许了可以这样触碰对方的身体,陆逸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忍着自己裤头里那根小东西热切的叫嚣,柔柔地追溯着往昔,眼里也多了一分怀念的神采。 越星河一边舒服地享受着陆逸云的爱抚,一边断断续续地从鼻腔里轻轻地发出几声暧昧的呻吟,脸色也变得越来越滚烫红润。 看着越星河的身心都逐渐放松了下来,陆逸云这才小心翼翼地俯身过去,吻住了对方半张着的唇。 “唔……” 本是闭着双眼的越星河猛然一惊。 他睁开了眼,却看到陆逸云那双淡墨色的眼正深邃地凝注着自己,而自己的唇齿更是被对方柔软的舌头撬开,一点点的攻城略地。 若是换了平日,越星河必定会想也不想的咬断陆逸云的舌头,可此时他自己的命根子还在对方手中,更有依靠对方的手带给自己不绝的快感,如此一来,便连这个吻也变得有些古怪,越星河很清楚,自己并不讨厌陆逸云这般亲吻自己,甚至他的心里还怀念着当初与这人缠绵的拥吻。 感到越星河浑身一震之后,陆逸云这才不舍地放开了手。 他看了看自己指间的白色液体,会心一笑,只在被子上擦了擦,这才又将皮带拴住了越星河的腰。 “好了,现下你总该睡得踏实了。”看见额头起了一层细汗的越星河,陆逸云替对方抚了抚垂下的发丝,把被子替对方盖到了颈下。 越星河正在回味着方才的快感,嘴里也还留着陆逸云的味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眨了眨眼,一缕哀愁不经意地沉入了那一抹碧色之中。 看着安静睡去的越星河,陆逸云也躺回了被子里,他看了眼自己被高高顶起的裤头,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攥住根部轻轻一掐,硬是迫退了自己心中所欲。 只有在越星河的身边,陆逸云才会感到自己的身体原来并非全然冷淡的。 只可惜那个人不会也必定不愿让自己再尝到当初的快感,那么他不尝也罢。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越星河发现身边的陆逸云已是不知去了何处,而他背后的伤口似乎也减轻了许多疼痛,看样子这风华谷的灵药的确名不虚传。 一直被锁在床上,越星河难免觉得身子有些麻木僵硬,他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只得认命地趴回去继续休息。 浑浑噩噩地趴了片刻,突然有门开的声音传了过来。 越星河扭头一看,居然是那个平时跟在陆逸云身边的青衣小童以及几名金龙卫。 金龙卫上前便一人按手一人按脚的把越星河从床上解了下来,此时仗着对方重伤在身,他们也少了许多顾忌。 替越星河简单地披上了一件衣服,又将他强行绑上铁椅之后,十八才对几名金龙卫笑道,“那么就请几位也先去用早膳吧,越教主脾气不好,只怕得喂好一会儿的饭呢,耽误了你们可是不好了。” 越星河面色冷漠地坐在铁椅上,听见十八这么说自己当即便不屑地哼了一声。 忽然,他看到那小子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使劲眨了眨,似乎在暗示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第章 虽然平素这些金龙卫都极为忌惮越星河,可对方现在重伤在身,又已被绑在了椅子上,他们自然也放松了许多。 想来看着越星河吃饭实在是件没意思的事情,几名金龙卫面面相视之后,这便点头说道,“好的,那么有什么事你便叫人,我们去外间吃个饭就马上过来。” 十八笑着将人送了出去,然后随手推上了门。 越星河漠然地坐在椅子上,碧眼里一丝沉凝之色让人看不出他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属下见过教主。” 十八走到了越星河的面前,突然跪了下去。他的声音尚有一些青涩,但是言语却是异常坚定。 越星河的碧眼一下就睁大了。 虽然他知晓这些年来墨衣教的人必定在想法设法要救自己出去,可是风华谷那近乎天罗地网一般的地底石牢却让自己插翅难飞,自己那班属下也是难以营救自己。 “你……你是?”越星河吃惊地看着这个比阿傻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能顺利混入风华谷,甚至在陆逸云身边。 十八比出一个嘘的动作,拿起桌上备好的药粥,舀起一勺送到了越星河嘴边。 他压低声音对越星河说道,“教主,属下乃是藏影堂的死士,八岁那年便被堂主选中,特安排我与其他几名教众扮作家人在陆逸云回风华谷的路上受人追杀,牺牲了几名教众的性命作出假象之后,陆逸云信以为真,将我收留回了风华谷。这十年来,我一直伺机寻找机会营救教主。可惜他们对您看管颇严,我根本无法接触到丝毫关于您囚禁之处的秘密。好在我也算聪明伶俐,又与阿傻少爷颇为合缘,陆逸云见我办事周到,更能替他照顾阿傻少爷,去年这才让我调入逍遥宫接替了因病过世的老管事的位置。要不然,我还很真不知原来您就被关在逍遥宫的后山之中。” “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看着眼前这个青涩的小人儿,越星河不由轻叹了一声,对方这十年来提心吊胆地处在敌对势力之中,更要尽心竭力探寻自己的消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委实不是一件易事。 十八微微一笑,替越星河擦了擦嘴,又沉声说道,“教主,有件事我还得请您恕罪。” “什么事?” “之前您因为与谷主争吵一事而被余九信得知,进而受他刑诫欺辱。您与谷主起争执一事乃是我故意告知他的。” 十八的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的光。 越星河沉吟了片刻,突然大笑道,“好小子,你这主意和本教主这次的想法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越星河能够离开地牢的日子除了固定的几个节日与儿子和自己的生日之外,只有身负重伤性命危急之时才能被送上来。 十八自知余九信与越星河之间已成仇雠,必定借机狠狠折磨对方,而自己到时再有意无意地向陆逸云透露些许消息,对方必定放心不下,若看到伤势不轻的越星河想必也会因为心中不忍而将对方接到上面来,到时自己总能找到时机与之勾连,进而帮助对方逃离此地。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一波三折,越星河竟会把握时机试图逃狱,不过事情的结果依旧是殊途同归。 而让十八更为不曾料到的是:原来越星河也并非真想寻死,而是与自己抱着同一个打算。 “区区皮肉之苦比起这么多年的囚禁来不算什么!”越星河傲然说道,他盯着十八,眉峰一挑,又问道,“只不过我现在伤势沉重,即便得了自由也难以对付陆逸云以及他手下诸人。你在此潜伏多年,可有什么法子助我脱身?” _分节阅读_50 “诚如教主所言,若想从风华谷逃走并不是易事。即便教主养好了伤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勿论脱险了。但是也并非全无法子。” 看见十八笑得诡秘,越星河咳嗽了一声,微微眯了眯眼,冷冷说道,“有什么法子,需要我怎么做,你尽管说。即便事不成功,本教主就算死也不怪你。” “既然教主您都豁出生死了,那么属下也不再隐瞒。此事还须得……” 十八走过去,在越星河的耳边如此这般嘀咕了一番,越星河的碧瞳先是微微一缩,随后又猛然圆睁,最后更是颔首冷笑了起来。 “好。无毒不丈夫,我越星河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又何惧再为小人!” 风华谷秋水宫议事大厅之中,陆逸云面戴青铜面具,头顶盘龙冠,身披紫金袍,腰系碧玉带,正襟危坐。 厅中的十八把椅子上分别落座了风华谷中最有势力的十八位人物,自左右护法一直到分堂堂主。 听完手下禀报的各出近期事宜之后,陆逸云轻轻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慵懒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和疲惫。 他昨晚几乎整夜未眠,躺在越星河身边,看得见却吃不着,实在把他折磨得够呛。 “诸位辛苦了。若无他事便各自退下吧。” 陆逸云想到越星河伤势颇重,自己还要回去好好督促他服药才行,只怕十八那小子是对付不了对方的。 他刚站起来,余九信独目一沉,随即便站起身来,走到大厅中央。 “谷主,越星河既然已接受了长生堂治疗,是否也该将他继续押回石牢了?放任这个大魔头住在您的逍遥宫中,若此事传出去了,只恐对您不利。” 余九信的话音一落,四下立即响起了附和的声音。 陆逸云轻轻攥了攥垂落在宽袖中的拳头,背过身去,淡然说道,“他伤势还很重,暂时不宜回到石牢。越星河乃是风华谷中的要犯,关他在逍遥宫中,我也好亲自看守,以免出什么纰漏。余护法你的担心之情,我自然理解。不过此事,你倒不必如此操心。” “谷主……你为何一定要这般庇护越星河,难道你忘了严大哥是怎么死的吗?!” 余九信自然不会相信陆逸云表面的这番言语,情急之下,他不顾礼数,竟冲着陆逸云大喊了起来。 严盛当年与陆逸云义结金兰,对方豪气干云,与墨衣教血战时亦是身先士卒,然而正是因为他的勇猛引起了墨衣教众人的注意,最后更是因为中计而死在越星河的率众围攻之下,不过对方的奋力反抗也给墨衣教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这才让陆逸云等人有了攻破对方总坛的机会。 想起严盛的惨死,陆逸云不禁心有愧疚。 于情于理,他都该杀了越星河,可最后,他却出于私心牺牲了身为风华谷谷主的名声前途保住了越星河的性命。 心绪一乱,陆逸云昨夜被越星河击伤的腹部又猛然痛了起来,他的身形微微一晃,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才慢慢稳住。 余九信看出陆逸云有所不对劲,急忙关切地问道,“谷主,你怎么了?” 陆逸云自然不会告诉对方是越星河趁机偷袭伤了自己,他知道依余九信的脾气,若得知越星河竟然敢伤害自己,必定又会将对方酷刑折磨一番,越星河此时已是重伤未愈,若再受酷刑,岂有命在? “说起严大哥……你可有墨儿的消息?当初他恨我留下越星河一条命,愤然离开了风华谷,至今未留下任何音讯。我真是担心那孩子啊……九信,你再多派些人去找找他,若能找到,务必将他带回来见见我。我总不能亏欠他们严家一辈子的。” 说完话,两名紫衣卫随即推开了陆逸云坐榻之后的暗门,陆逸云径自便走了进去,再不理会其他更多。 看见陆逸云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一副要庇护越星河到底的模样,余九信的独眼之中已是射出了一抹极为怨毒的光芒。 他死死捏着自己的拳,牙关紧咬,本就冷峻的面容变得更为阴沉恐怖。 回到逍遥宫之后,陆逸云摘下面具之后还是习惯性地先去了阿傻所住的房间。 经过昨天那一番哭闹之后,阿傻还躺在被窝里睡懒觉,而他的枕边则摆满了十三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木人。 陆逸云屏退了守候在旁的小厮,安静地坐到了床边,悄悄拿起了一个小木人在手中。 雕刻得颇现功力的小木人委实精巧可爱,四肢身形都与真人无异,唯有面部都是一片空白,也不知越星河雕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看见儿子这么喜欢越星河雕刻的木人,陆逸云也曾悄悄试着雕过,只可惜他虽然武功卓绝,可是雕刻这手艺却是远远不及越星河,练了这么多年,依旧是没法做到越星河这般精巧。 怪不得儿子不喜欢自己……比起越星河,自己这个父亲真是笨死了。 陆逸云自嘲地笑了笑,刚要起身离开去看看越星河如何了,却听见身后儿子翻身的声音。 阿傻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看到自己摆好的木人们似乎被人动过了,立即紧张地坐了起来,将那些木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陆逸云,眉眼顿时皱了皱,随即便冲着陆逸云大声嚷嚷起来。 “爹爹坏死了!我不要看到你!出去,出去!” 陆逸云无奈地退到了门口,看着眼眶有些发红的儿子,心头一阵难过。 “阿傻乖,快起床了,爹爹一会儿带你去见你的碧眼叔叔,可好?” 听见陆逸云要带自己去看越星河,阿傻的脸上一下又堆满了笑,他手脚并用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连那些珍视的小木人也不再管了。 “现在就要去看碧眼蜀黍,现在就要去!” “要看碧眼叔叔可以,可阿傻你得好好的把衣服穿上啊。” 哄着这个傻儿子,陆逸云慢慢走了过来,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笑着给阿傻穿了上去,而这一次因为有了越星河做筹码,向来不喜欢听陆逸云的话的阿傻竟是乖乖地让对方给自己穿了一回衣服。 第章 金龙卫们吃完早饭之后,随即便又回到了陆逸云的卧房。 他们毕竟还是有些担心越星河会不会又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把十八也骗了。 所幸越星河依旧被锁在铁椅上,而且似乎很顺从地在接受十八的伺候。 “呵,你厉害啊,怎么说通这个大魔头乖乖听话的。” 看见十八竟能不费力气就把一大碗特意为越星河熬的药粥喂完,而且还喂对方服下了疗伤之药,金龙卫们纷纷佩服这个小家伙。 十八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道,“我只是说如果他不肯乖乖合作的话,谷主就会把他送回地牢去,他便吃了。” _分节阅读_51 听见十八这般诓骗越星河,金龙卫们顿时哈哈大笑。 越星河吃饱喝足,此时正闭了双眼暗自调息,金龙卫的笑声对他来说丝毫没任何影响。 没一会儿,陆逸云就牵着阿傻过来了,他看见桌上已经空了的碗,满意地对十八点了点头。 “辛苦你们了。先出去吧。” 他屏退了众人,看着甩脱了自己的阿傻飞快地扑向了被绑在铁椅上的越星河。 昨日对方与阿傻相对落泪那一幕已是让陆逸云的心中深深怜悯,所以今日他便决定不再绑住越星河的嘴,让他与儿子也好好说说好吧。 越星河还没来得及睁眼,胸口便被阿傻狠狠一撞,他伤得不轻,此时被这么一撞,也自然难受得厉害。 “唔!”越星河痛哼了一声,这才看到了眼前的儿子。 “碧眼蜀黍!”阿傻对越星河露出了一抹极为快乐的笑容,随即便极为依赖地抱住了对方。 越星河碧眼一亮,想到自己今日嘴上竟是自由的,一下便有些高兴得过了头。 “阿傻,这么早就来看我吗?真是乖得很呢!哈哈哈哈!” 陆逸云也慢慢走了过来,他看到越星河的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心里也不由欣慰了不少。 “你的气色好多了。看来,狄堂主给的药还真有效。” 越星河白了陆逸云一眼,冷冷说道,“哼,你是不是还要我感谢你叫人救我?” 陆逸云摇头一笑,看见那只缩在床脚毛毯上睡着的小猫儿,俯身将对方抱了起来。 他抱着那猫儿,自言自语说道,“竟把你这小家伙忘了。” 小猫儿喵喵地冲陆逸云叫了两声,显得极为惊恐与不安,身体都渐渐发起抖来。 陆逸云爱抚这毛发耸立的小猫,抱它到越星河身边,问道,“这猫儿你是要了吧?” 越星河抬头看了眼那只在陆逸云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猫,想到阿傻那只猫儿小时候的模样,冷硬的心头也软了一分。 他点了点头,眼里那一丝温柔已是掩盖不住。 阿傻毕竟是个傻小子,在屋里也没做个什么,就一直缠在越星河身边朝他唠叨自己与他送的那些小木人是如何一起玩的。 而陆逸云看越星河与儿子这般其乐融融,似乎没自己什么事,则去了一边继续抄写经文。 越星河看着陆逸云认真抄写经文的背影,不禁暗自冷笑,对方莫非真以为抄写经文便可求得心里安宁了吗? “要是碧眼蜀黍可以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阿傻摆弄着随身带来的一个小木人,放到嘴里咬了咬,嘿嘿地笑了起来。 越星河低头看了眼明明已长得颇有些身量,脑子却像个稚儿般的儿子,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他越星河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孩子呢?! 自己若要真要逃离风华谷,决计是不能带着对方一起的,因为,这样一个傻子只可能成为自己的累赘。 “阿傻,你真的喜欢碧眼叔叔吗?” “嗯,喜欢的。”阿傻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越星河也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他很想伸手摸一摸这个孩子,可是无奈双手却被绑得紧紧的。 “那碧眼叔叔做你的爹爹可好?你若愿意,便叫我一声爹爹吧。” “爹……” 阿傻爹爹两个字还没讲完,陆逸云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他想也不想便出手点中了阿傻的睡穴,转而对越星河怒斥道,“你怎能让他叫你爹爹!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可知道会有何等严重的后果?!” “什么后果?!不会你的手下人都不知你陆大谷主和我之间还有个儿子吧?!”越星河怒而反问道。 与越星河之间有着暧昧之情已是陆逸云让众人私下诟病之处,若被人知道阿傻是自己与越星河的儿子,陆逸云相信不仅整个风华谷,以及整个江湖或许都会为之震惊。 且不说众人必定会对越星河如何会生子一事颇感好奇,而且也必定有人会想对阿傻不利。 “这种事怎么能让旁人知晓!哼,早知你会乱教儿子,我就不该给你说话的机会!” 越星河一听,自然勃然大怒,他当即便怒斥陆逸云道,“好啊,你割掉我的舌头不是更方便?!” 这些年来,陆逸云一直对外声言阿傻是自己在当年两派混战中收养的弃婴,更因为怜惜对方天生痴愚而将他当做亲生孩子一般特殊对待。 而只有墨衣教的人才知道,当年那一战之后,不仅教主越星河战败被俘,便连教主生的那个孩子也不知所踪,但是因为也是到顾虑越星河特殊的体质会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墨衣教中知晓此事之人也都是缄默不语,唯有潜伏入风华谷的十八被告知过此事。 陆逸云觉得越星河不可理喻,忍不住说道,“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要是可以让阿傻认你,我早让他认了!可是不行!至少现在绝对不行!” “你怕个屁啊?!谁又会相信你陆大谷主与我这个大魔头之间竟是感情深笃得连孩子都有了呢?!” 越星河怒极反笑,却又牵起内腑伤痛,重重地咳嗽喘息了起来。 陆逸云开门叫人将阿傻抱了回去,自己则解开了越星河身上的束缚,将他扶到了床上,抵掌在对方背后替他治疗起了内伤。 “陆逸云!你果真狠心!”越星河一边喘着气,一边低声骂道。 陆逸云抬手点住了越星河的几处穴位,沉声叮嘱道,“不要说话,专心一些!我知道你不想死!” 一抹冷笑自越星河的嘴角慢慢浮起,他当然不想死了,身负如此大仇未报,他又怎么忍心去死? 许十三在客房里住了两日,已是有些不习惯。 想他当初未下地牢做杂役之前,也是每天都要负责分内洒扫之事,哪会这么悠闲轻松的吃了睡,睡了吃。 正当他满腹愁绪,很想找点事做之时,十八已笑吟吟地推门进来了。 “十三,来陪我吃东西聊天。” _分节阅读_52 十八的手上端了一盘各色的点心,许十三远远看了,也只有轻轻的一叹。 “你喜欢这里吗?”许十三看着笑容格外灿烂的十八,也不知对方为何会这么高兴。 十八喝了口茶,咽下一块糯米糕,红唇白齿笑得分外动人。 “喜欢,当然喜欢!我从小到大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来到风华谷之后大家都待我极好,我简直喜欢死这里了!” 想起自己被收留进风华谷之前,也只是个在街头饥寒交加的小乞丐,许十三也笑了起来。 “是啊,谷中的人对咱们真好。我第一次吃饱饭就是在进谷之后。” 但是随后许十三的脸就皱成了一根苦瓜。 “我受了伤,谷主还特意令人医治我,可谷主对我这么好,大家对我这么好,我却因为做出蠢事惹出不少麻烦,甚至还害了一位地牢看守的性命。唉……” 许十三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本想自己受了风华谷如此大恩,所以不管谷中安排自己做什么,自己都要竭力做好以报答风华谷,谁想到自己笨手笨脚,终是惹出了大麻烦。 十八看他颇为沮丧,当即便起身拍了拍许十三的肩,柔声安慰道,“不要紧的,人这一生谁不做错点事呢。就连谷主也会做错事呢。” “谷主也会做错事?”许十三似乎是没想到十八会胆敢非议陆逸云,当即便吃定地瞪住了对方。 十八自信地点了点头,继而负手说道,“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深受谷主大恩,岂能看着谷主继续错下去。” “什么继续错下去,十八,你在说什么啊?” 听十八这么一说,许十三不由更为好奇了。 十八冲他眨了眨眼,嘴角的笑容俏皮而纯真,他摇头晃脑地对许十三说道,“听不懂最好了,人家都说傻瓜才快乐嘛!哈哈哈!” “我才不是傻瓜!”许十三感觉自己似是被十八这小子作弄了,当即脸色就涨得绯红。 十八兀自哈哈大笑个不停,直到许十三忍无可忍地抓起一块糕点塞到了他的嘴里。 替越星河治疗过内伤之后,陆逸云又将对方脱去衣衫,面朝下的绑到了床上。 越星河微微闭了眼,一动不动,任由陆逸云的双手开始替自己揉搓起滴上碧玉生肌露的伤口。 伤口被揉搓得很痛,身体被陆逸云那双手不停揉搓的感觉也很奇怪,越星河压抑着满腹的不快与郁愤,脑子里却在暗自想着十八之前告知自己安全逃离风华谷的法子。 过两日,十八会想办法给自己一颗服下后会内伤加重的毒药,到时自己一旦病势加重,陆逸云必定全力救治自己。 而等陆逸云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以后,他再配合十八一举将对方擒下,届时不管是以陆逸云作人质要挟风华谷放自己离开也好,还是逼问陆逸云离开的密道,乃至是直接利用儿子阿傻威胁陆逸云放了自己,总能找到一个适合的法子。 退一万步说,如果风华谷或是陆逸云不肯妥协,那么自己便与他玉石俱焚也不算吃亏。 陆逸云若死,以前任谷主亲选传人延续神话的风华谷历代相传的武学也将中断,这样一来,也算是为墨衣教除去了一大敌人。 只是不得不说,对方提供的法子的确极为凶险。 如果一旦事败,那么自己很可能连命都会丢掉,即便不死,以后自己的处境也必定更为艰难。 但是一旦成功的话,自己便能从此逃离这个将自己关押了十三年的鬼地方。 无毒不丈夫,既然自己已被逼到这个份上,试试又何妨?! 越星河冷冷地哼了一声,心里的不甘终究是化作了滔天的怨恨,可在这怨恨的背后却潜藏着一分连越星河也未察觉到的伤悲。 第章 在床上趴了几日,越星河自感背后的伤痛在灵药的作用下减轻了许多,也是开始有些不耐烦这个姿势了。 “喂,让我翻个身,这么趴着太难受。” 让越星河的难受的原因除了趴着的姿势会让他感到胸口发闷之外,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他那根宝贝东西时常被压着压着便压出了反应。 陆逸云想了想,眉间微微一蹙,虽然心里仍有些不快对方之前乱教儿子之事,但还是上前解开了越星河的四肢捆绑。 越星河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在陆逸云就要用皮带将自己继续固定在床上之后,他忍不住说道,“陆逸云,你胆子这么小吗?我现在重伤在身,一时半会也没法杀你,你就不能解开我让我舒服点吗?” 陆逸云没忘记越星河前日偷袭自己的事,虽然诚如越星河所说,对方现在重伤在身,可是即便如此,那偷袭的一掌也是让陆逸云尝够了苦头。 他一身武艺非凡,何曾被人这么近距离的伤过!便是当年与墨衣教血战之时,也是无人可以近身伤他。 “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我睡熟了半夜掐死我。” 越星河面色微微一变,因为这样的念头他在脑子里还真的想过不少次,只不过都没有机会付诸实施而已。 “你这鼠辈!”越星河低低骂了一句,难免感到有一丝泄气。 看见越星河这副苦恼的样子,陆逸云修眉一轩,脸上反倒露出几分戏谑的笑容来。 他轻轻推倒了越星河,然后温柔地将皮带拉出来绑住了对方的手腕。 若不是他在捆绑越星河,此时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远远看去更像是一对有情人在床笫之间调笑。 “我也是为你好。省得你落下个谋杀亲夫的罪名。”陆逸云将最后一根皮带小心地绑到了越星河的脚腕上,然后随手轻轻挠了挠对方的脚心。 越星河浑身一颤,当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忍耐不住痒痒,嘴上却是极为不服气。 “哈哈哈……少和我说这些……哈哈哈哈……我才没你这样的……哈哈哈……亲夫!” 似乎是因为很久没看到越星河这么快活过了,就算现在自己眼前只是一个假象,陆逸云依旧感到内心一阵暖意。 他放开了越星河的脚,看着对方赤裸精壮的身体,蜜色的肌肤,以及那根匍匐在胯间的巨物,心头不禁又多了一阵悸动。 越星河大笑方歇,不由狠狠地喘起了气。 当他发现陆逸云那双眼竟是盯住了自己私处之后,他当即便斥道,“我说你会这么好心让我换个姿势,原来是……” _分节阅读_53 “你别胡说。我从未做过强迫你的事情,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要是你背后的伤口压痛了要翻身再叫我。” 说着话,陆逸云扯起薄薄的蚕丝被便盖住了越星河的下半身。 既然陆逸云已然一口否认,越星河也没有再过于咄咄逼人,他只是颇为悠闲地盯着陆逸云,看看对方又要干些什么。 陆逸云也不理会越星河那不怀好意的碧色目光,径直走到了书桌边,拿起纸笔又开始抄写起了佛经。 看见陆逸云端坐着抄东西的样子,越星河不由想到了自己在地牢里抄佛经的情形。 说起来越星河是不相信那些满天神佛的,他只信一袭墨衣,染血开路,用别人的尸骨堆就自己一生功绩。 可是自从被关入地牢之后,陆逸云便开始逼他抄佛经,似乎是妄图用佛经的内容感化自己。 最开始越星河是死活不肯抄的,可是后来陆逸云竟规定如若他每天交不出十页抄写的佛经,便不予他食物。 这样坚持了十天之后,越星河深感因为这等小事把自己活活饿死实在太不划算,这才开始勉强拿笔抄写起了佛经。 这一抄就是十三年,有些经书,越星河自己都能背诵了,而他也练就了一手劲若游龙的好字。 若说他抄佛经不过是为了换口饭吃,却不知陆逸云抄那东西又是做什么? 在床上闷躺了片刻,越星河终于有些受不了两人之间过于安静的气氛,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抄那东西做什么?莫非你陆大谷主不抄佛经,你的手下人也不给你吃的吗?” 陆逸云专注地继续抄写着佛经,头也不回地说道,“赎罪。” 听见赎罪两个字,越星河的眉顿时紧紧一拧,他不喜欢这两个字,因为陆逸云经常试图用这两个字来说服心怀不平的自己。 不等越星河继续发话,陆逸云已经喃喃自语了起来。 “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你对不起的人也太多。有些罪,或许是一生也赎不完了。” 越星河怎会不懂陆逸云话里的意思,虽然他也曾庆幸陆逸云当年居然为力排众议留自己一条命,可他的骄傲却不允许他表现出任何感激之色。 “哼,你若觉得你为了我对不起别人的话,那么现在杀了我告慰他们也还来得及。” 陆逸云搁下笔,回头淡淡地看了眼越星河,他那双本是风情百转的桃花眼里黯然而疲倦。 “我做不到你那么狠心。你是知道的。” 这话让越星河的脸上难免一红,当年他与陆逸云欢好过后,第二日便在对方的水食中下了紫渊蛇藤的剧毒,这件事上,他的确是太过狠心了,把事情做得几乎不留一点余地,要不是药王肯出手相救,陆逸云只怕早已成了白骨一具。 “我只是没有你那么妇人之仁而已。”越星河固执地哼了一声,心尖却微微有些发痛。 他在想,要是当年陆逸云真被毒死了,自己定会怀念他一辈子,而不是如今日这般与对方势为仇雠般对峙。 “随你怎么说吧。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墨衣教逐渐销声匿迹,你也……难再翻波起浪了。” 陆逸云走到床边,看着比之当年已变得沧桑了许多的越星河,一声叹息。 越星河的碧眼里却升腾起了誓死不屈的火焰,他冷冷一笑,目光如毒蛇一般死死攥住了陆逸云。 “别高兴得太早。你说过,你活着一日,我便要被关在风华谷一日。我也说过,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会竭尽全力让你风华谷不得安宁!” 深知不能在这人面前过度退让,陆逸云当即神情严肃地板起了脸。 “越星河!你别太放肆!若你再是这般胡作非为,执意不改前恶,我一定会亲自动手杀了你!” 这还是陆逸云第一次当着越星河的面说要杀他。 越星河显然没料到陆逸云会这样威胁自己,他微微一愣,也不知为何胸口闷痛得厉害。 他原以为……陆逸云是绝不会舍得杀掉自己的。 “好啊……我就等着那一天。到时你可得让我死个明白,看个清楚。” 陆逸云也注意到了越星河那双碧眼里流露出的悲伤大于愤怒的光华,他吃了一惊,也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越星河突然这样难过。 他正想好好劝慰一下对方,可想想若自己又露出软弱之态,只怕会助长越星河的戾气,当即也只好噤声不语。 “其实你当年就该杀我的。那样我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奢望,你留我一条命,却掐掉了我一切的期望,这样的惩罚,比死还残忍。” 越星河转过头,抵不住心头一阵难过,干脆闭上了眼。 陆逸云双唇轻颤,真想说点什么好好安慰安慰对方,可是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些话,注定只能藏在自己心底,无法诉说。 躺在床上的陆逸云几乎是一夜无眠,他听着身边越星河传来的微微鼾声以及咳嗽声,不时转头偷偷看一眼对方的睡颜。 昔日药王曾为了陆逸云所中的紫渊蛇藤而不惜牺牲性命为其压制毒性,可是那毕竟是关外奇毒,即便是药王这样的杏林圣手也不能完全解除紫渊蛇藤的毒性。 而药王临终前曾告知陆逸云,他的功力最多只能替陆逸云压制十五年的毒性,而若这十五年里能若有人能配出解药,陆逸云便能有一线生机,如若不能那么陆逸云终将死于紫渊蛇藤之毒。 为了稳定军心,更不让自己毒素未解之事成为墨衣教可做要挟的把柄,除了当时在旁的药王的传人外,陆逸云并没有让其余任何人知道自己毒素未解之事,虽然这些年来药王传人每年都在努力配制紫渊蛇藤的解药,可是收效甚微。 据说紫渊蛇藤之毒的解药只有墨衣教教主一人知晓,药王传人曾劝陆逸云对越星河进行逼供,迫使对方交出解药。 可是面对那个又爱又恨之人,陆逸云实在不愿再因为自己之事伤害对方。 事到如今,陆逸云已不指望自己身上的剧毒能被解去,他只希望能在自己死之前能感化越星河,届时他也可寻机会留对方一命。 只是照现在这样子下去,自己只怕真的得在死前杀掉越星河了,不然自己一死之后,等待越星河的必定是残忍的报复与折磨,与其留下昔日爱人受他人凌虐至死,倒不如让他与自己一同共赴黄泉。 到时候有什么恩怨纠缠,就让对方在地府找自己算账吧。 第章 没过几日,陆逸云就接到了当今天子霍朗将微服前来风华谷的消息。 _分节阅读_54 陆逸云自然知晓霍朗此来必定不是为了欣赏风华谷的美景,而是为了那个他委托风华谷看守的淮南王。 “谷主,陛下即将驾临,越星河还留在这上面只怕是不妥当的。”右护法谈天音面露忧虑之色,之前越星河在地牢里几乎伤了霍青之事他也是知晓的,若在这档口让越星河再惹出什么麻烦,风华谷只怕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余九信看了眼端坐上方的陆逸云,那张青铜面具完全遮盖住了对方的表情,可是就算不用看到,余九信也多半能猜到对方会如何处置此事。 陆逸云微微颔首,悠悠回复谈天音道,“陛下的行宫远离我所居住的逍遥宫,且不说现在越星河伤势沉重连自保都难,就算对方侥幸得脱,又怎会知晓陛下在此呢?再说了,你莫非以为越星河真能从我眼皮子低下逃脱吗?这样的话,我这个风华谷谷主也未免太没用了。” “谷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谈天音听出了陆逸云的嗓音里有不满之意,急忙笨拙地想要解释。 余九信在一旁冷哼了一声,突然也站出列来。 他照规矩向陆逸云拱手行礼之后,朗声说道,“启禀谷主,之前您吩咐我去探寻严公子的下落一事已有了进展。” “噢?你可是查探到了墨儿所在?” 本是不悦的陆逸云在听到余九信的话之后,声音里立即多了一丝快慰,甚至他的身子还因为急切的心情而忍不住微微往前一倾。 “严公子昔日离开风华谷之后,转投入白云山庄云隐真人门下,他在白云山庄苦练武艺,近日才终于出师。” 云隐真人乃道门高人,数十年来清心寡欲,谁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已到了何种境地。 对方居然能收严墨为徒,实在是严墨的福气。 “好,好……你可有派人告诉他我请他回来一事?” 想到自己体内的紫渊蛇藤之毒不久就会毒发,陆逸云却还没选好能继承风华谷绝学的传人,心里便也有些着急。 越星河一事上,他自知愧欠严家父子颇多,所以才会想趁此机会将严墨培养成风华谷的传人,也算是自己的一点补偿。 届时自己只要将一身内力全部赠给严墨,已然在云隐真人门下修习多年,又得了严盛刀法真传的严墨武功必定会立即跃入当世一流的境界,即便对方晚一些领悟潇湘谱上的神功也无甚大碍了。 “属下已派人与严公子去接触了,只不过他肯不肯回来便不一定了。”余九信淡淡答道。 “嗯……”陆逸云沉吟了片刻,随即对谈天音吩咐道,“右护法,陛下驾临一事便由全权你安排了,风华谷内外都要加强戒备。” 说完话,陆逸云又转头看向余九信,对他说道,“若是墨儿不肯回来,届时我便亲自去白云山庄会会他。” 当天晚上,住在霍青不远处的许十三便发现这平素人迹稀少的逍遥宫中也陆续有紫衣卫进驻了。 他拉着前后奔忙安排事宜的十八,问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越星河那厮又逃狱了?” 十八摇摇头,现下整个风华谷都在为霍朗驾临而忙碌,虽然逍遥宫是陆逸云的居所,也因为住着越星河的缘故而变得比往日更为严戒。 “你好好吃你的喝你的,这段时间都别到处溜达。” “噢……”许十三想自己再这么整天吃睡下去就要成猪了,也不知谷主什么时候会把越星河押回地牢里,让自己好歹也有点事做。 十八交待完这头,唤上身后跟的几名小厮,径直就向霍青的房间去了。 陆逸云敬重霍青乃是昔日贤王,对他也颇为礼遇。 霍青住的地方应有尽有,而且知晓淮南王喜欢弹古琴之后,陆逸云还特意令人将风华谷宝库中的焦尾琴送到了对方房中,任他作乐自娱。 十八带人进去的时候,一袭白衣,头发随意束起的的霍青正轻抚着焦尾,奏出一曲并不算太婉转的乐章,也是对方双手筋脉已断,琴技也自然大打折扣。 “殿下,谷主有令,要请您挪挪地方了。” 既然是陆逸云的贵客,十八也不敢不带敬意,他客气地打断了霍青的弹奏。 霍青小指在琴弦上轻轻划过,一串绕梁余音悠然不绝。 他淡然地抬头看了眼几名已在屋中的小厮,嘴角的笑容浅浅地浮现了出来。 “是要将我再关回地牢吗?” “非也。”十八摆了摆手,他身后的小厮也上前搀扶起了霍青,生怕对方反抗似的。 霍青没有推开那些扶着他的小厮,他想了想,又问道,“莫非是有什么人要见我吗?” 看到霍青已经猜出了大概,可有些话十八仍是不能直接说出,他有些为难地笑了笑,低声说道,“就请殿下不要多问了,到时自会明白。” “看来身为阶下囚的我是没有拒绝的权力了。” “殿下上轿吧。”十八随即比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霍青眼中一黯,笑容也渐变苦涩。 而那些扶住他的小厮也不再客气,推拉着将他扶到了门外的一张遮盖了黑纱的软轿上。 伴随着霍青低沉的咳嗽声,软轿在紫衣卫的护送下被小厮们晃晃悠悠地抬离了逍遥宫。 送走了霍青,十八立即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陆逸云的卧房。 按理说,没有陆逸云的吩咐,其他人是不能随意进出他的卧房的,可是现在越星河在里面,总得有人照看,这事陆逸云不放心交给别人,自然让聪慧懂事的十八来办,甚至为了十八的安全,他还特意给了十八调动金龙卫的权力。 不过十八并不担心越星河对自己出手,毕竟他也是墨衣教的一员。 用陆逸云交给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十八看到了脸色铁青使劲咳嗽的越星河。 他关上门之后,立即快步走到了被绑在铁椅上的越星河身边。 “教主,您受苦了。” 前两日他已经让越星河服下了一颗能加重内伤的毒药,现在要做的便是等陆逸云发现越星河伤势沉重之后,亲自耗费真气救对方。 越星河知道这事不能做得太明显,所以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忍着逐渐加重的伤势,并没有主动出声去恳求陆逸云什么。 “呵,区区皮肉之苦算得什么?” 越星河满不在意地看了十八一眼,他倒是没想到藏影堂竟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小小年纪就颇有手段的暗卫死士。 趁着陆逸云不在,一直不曾与墨衣教联系过的越星河也生出了几分思念之情。 _分节阅读_55 “对了,你和教中人可有联系,现在教中是谁主持大局呢?” “回禀教主,我一直都与圣教保持着联系,这风华谷里为营救您而来的教众也不止我一人。教中现在是韩长老主持着大局,他时刻都盼着能将您救出去呢。”十八低眉顺眼,毕恭毕敬地站在越星河的面前,不时偷偷打量对方一眼。 听见教众们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放弃营救自己,越星河的心中也自然颇为感动。 突然他使劲地喘息了两声,胸口的闷痛让越星河竟是皱紧了眉。 自从服了十八给的那颗药后,越星河就感到身体衰败得厉害,不由也有些佩服对方的手段。 “好,待你我配合引陆逸云入套之后,想要从这里离开便容易多了。咳……” “放心吧教主,陆谷主如此看重您,必定不会让您出事的。他虽然武功卓绝,但是一旦为救您大耗真气的话,那么情势就不一定如他所愿了。所以教主您只需要慢慢等待,等他察觉您不对劲然后出手救您,届时我必定会在旁助您一臂之力的。” 十八温言附和,那双漂亮的眼里狡黠的光彩依旧动人。 陆逸云亲自去霍朗将要下榻的万寿宫查看了一番,看到已经被送进去的霍青时,他不由轻轻叹了一声。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霍青会勾结外邦谋逆,但是他总觉得这位贤王似乎有苦难言。 “殿下,换了地方您还住得惯吗?” 陆逸云上前对扶着栏杆眺望远处的霍青问道。 霍青转头看见是陆逸云来了,随即淡淡答道,“惯与不惯也无甚所谓,反正,一切都由不得我。” 霍青的话里多有哀伤之感,陆逸云听了也不免有了一丝感慨。 便如他自己,身为风华谷主,却依旧是身不由己,难以随心所欲。 “若无他事,陆某就先告退了。” 陆逸云也不知该如何劝慰霍青,他知道霍朗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胆敢谋反的兄长,而他虽然身为一谷之主却也是没有能力与天子作对。 看见霍青形影孤单,身边只有两名小厮作伴,陆逸云走了两步,又回转头问道,“对了,殿下,逍遥宫那边伺候过你的下人,你可有看得上的?我叫他们过来好好服侍你。” 身边都是些集监视与看守自己于一身的家伙,霍青向来与他们没什么多话,换了这个还有那个,对他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然而那日在逍遥宫花园里偶然遇到的地牢看守却让霍青的眉头微微一舒,毕竟那小子算是自己来到风华谷之后,第一个对自己心存善念的人呢。 “陆谷主,我知道我乃阶下囚本不该提太多要求,只是……” 霍青坦然想陆逸云说出了想要许十三过来。 陆逸云没忘记那个被自己安置在逍遥宫中,因为及时报信而救了越星河的年轻人,他正准备忙完这段时间就给对方安排个好些的差事,以表自己的感谢之情。 “好,既然殿下有这想法,我马上令人送他过来。” 陆逸云很爽快地点头应允了霍青的要求,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作为天子行宫的万寿宫。 他刚一回到逍遥宫,远远的就听到了阿傻的哭闹声,循着声音,陆逸云发现孩子在自己卧房的方向。 紧闭的门前,阿傻在十八的哄劝下依旧使劲着哭闹拍打着锁上的大门,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的碧眼叔叔就在门后。 作者有话要说:再强调一下主角CP肯定是HE,请诸位安心啊~ 我绝不会因为某些自以为是的读者指手画脚便改变我的初衷的。 坚决一定要HE╭(╯3╰)╮ 第章 “阿傻乖,碧眼叔叔在休息,你莫去吵他。” 陆逸云上前一把搂住了使劲拍打着门的儿子,想让对方安分下来。 阿傻哭皱着脸,转头看见是陆逸云来了,反倒哭闹得更为厉害。 “不嘛,不嘛,我要和碧眼蜀黍一起玩!”阿傻在陆逸云怀里一阵乱撞,捏着小木人的手也肆意在陆逸云身上一通乱打。 虽然阿傻不过是个痴痴呆呆的孩子,可是手上的力气还真是不小,又加之陆逸云本就对疼痛极为敏感,儿子这番毫无章法的捶打让他多少也有些不适。心中本就因为越星河之事烦乱不已,又加上儿子总是这么不懂事的吵闹,陆逸云再好的脾气也是按捺不住了。 “阿傻你又不听话了。再胡闹的话,爹爹可要打你屁股了!” 一把抓住阿傻乱打的手,陆逸云脸色一沉,露出副恐吓对方的模样。 他本是个极为俊美之人,往日虽然因为愁绪百转而少露笑容,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雍容高贵气度却也并不显得凶恶,而他现在修眉倒竖,淡墨色的瞳仁里竟隐隐有了一丝杀意,把在旁的十八都吓了一跳。 阿傻也是极少见到陆逸云这副凶戾之相,嘴巴一瘪,竟是连哭声都顿时吓没了。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眼泪依旧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越星河雕给自己的木人,满脸都是委屈与无助。 突然,伴随着几声滴答声,阿傻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陆逸云微微一愣,看见地上那滩从阿傻裤子里滴落的黄色液体之后,自知是吓坏这孩子了,急忙放开了他。 “乖儿子别怕别怕,爹爹唬你的,不打你屁股,不打啊。十八,去拿尿布来。” 他对十八匆匆吩咐了一声,就这么蹲下来脱了阿傻的裤子,说起来阿傻虽然这么大了,可是时不时都会因为情绪原因而管不住大小便,为此事陆逸云也是伤透了脑筋,请狄兰生不知来看过多少次,可是对方说阿傻天生痴愚,性情不定,有些病症光是药物也是无效的,若要真说个什么能治疗阿傻这般病症的东西——莫过于给他更多的亲情友爱。 在亲情这一方面,陆逸云自问自己对孩子已是极好。 阿傻来到风华谷之后的几年里,对方的三餐洗浴都是由陆逸云纡尊降贵亲自照顾的,直到最近两年阿傻大了一些,稍微懂事了一点之后,他才安排了一群与阿傻年纪相仿的小厮照顾他,陪他玩,让他能尝到更多的友爱之情。 可即便如此,一旦儿子哭闹不安之时,陆逸云仍是会立即前去安抚。 不过即便陆逸云对阿傻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似乎是为了报复他将阿傻的生父越星河关押在石牢之中不见天日,阿傻天生就十分排斥陆逸云,不管对方怎么对他好,他都不喜欢对方。 _分节阅读_56 替阿傻换好尿布之后,陆逸云这才拍了拍孩子的背,柔声劝道,“乖乖地回去休息,等晚上吃饭的时候爹爹就让你和碧眼叔叔见面好不好?” 阿傻擦了擦未干的眼泪,却是不相信陆逸云所说。 他抱着那个小木人,伤伤心心的在两名青衣小厮的搀扶下往自己的住所慢慢走了去,哽咽的哭泣声简直听得让人心碎。 一身疲惫的陆逸云回到了房中,随手解开了厚重的外袍扔到了一旁。 越星河不出一声的看着陆逸云,方才阿傻在外面的哭闹他都听到了,儿子的哭声让他委实心痛的很。 低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腿上睡觉的小花猫,越星河低声说道,“你别总是对孩子这么凶。他不过是想见见我而已。” 说完话,越星河使劲地咳嗽了两声。 十八给他服的那粒药的确有效,这两日间越星河已感到自己的内伤陡然沉重了数倍,整个人也变得虚弱无力。 听见越星河又在使劲咳嗽,陆逸云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又倒了一杯茶端过来。 看到越星河那张脸色明显不对的面容,陆逸云吃了一惊,这两天他忙着处理谷内外的事务,倒没发现越星河的伤势怎么反倒变厉害了。 “先不说儿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莫非哪里不舒服?” 越星河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碧眼里的一抹孤傲却未曾抹去。 “在你这鬼地方,我什么时候舒服过?” 突然,越星河长长地抽了口气,浑身也颤抖了起来,他痛苦地仰起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肺腑之间好痛好难受,就好像千万根扎猛然扎进去似的,越星河一时竟无法言语,只能瞪视着陆逸云,不停地流汗。 而这时,负责照顾陆逸云饮食起居的十八已经带了几名小厮将午饭端进来了。 依旧是满满一盘精致的饭菜,几名小厮光是看着,都馋得流口水。 敲了两声没有人应,十八想了想,还是拿出钥匙亲自开门带人进去。 一进门,他便看到了越星河已经被陆逸云抱到了床上,对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而越星河那双碧眼在发现十八的身影之后,立即便盯住了对方。 陆逸云焦急地替越星河擦着汗,翻找出了狄兰生之前为越星河配的伤药往对方嘴里塞。 看到十八进来了,陆逸云立即唤道,“十八,快去倒水来,还有叫人去请长生堂的狄堂主前来!” 十八倒了水端到了陆逸云的身旁,陆逸云接过之后,立即扶起越星河,将水送入了对方唇间,助他咽下伤药。 “唔……呃……”越星河颤抖着双唇,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而那些喂到嘴边的水也大多都洒落在了床上。 看见越星河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让陆逸云大为吃惊,更为恐惧。 越星河也觉得很奇怪,按照十八所说的,对方给自己的药应该不至于会有这么严重的效果,毕竟,他们只是想设个局引陆逸云入套而已。 而且就算是内伤加重,他也断不至于出现四肢颤抖无力,连话都无法说出的现象。 小子,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 他死死地盯着十八,可惜麻木的舌头却无法问出自己内心的疑惑。 十八的脸上也是副焦急万分的样子,他掏出帕子替越星河擦拭着嘴边的水渍。 陆逸云看见越星河咽不下水,情急之下,自己拿起水壶灌了一大口之后,立即俯身口对口的哺到了越星河嘴里。 看着陆逸云那张平素冷静的面容在刹那间变得那么焦急无助,越星河的心中也随之一颤。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趴在自己身上,不断往自己口中度入茶水的陆逸云,一股酸痛从左胸涩涩的蔓延。 知道是越星河出事了,狄兰生过来的并不算快。 他收拾好了东西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和前来请他的小厮一同步入了逍遥宫。 在陆逸云的帮助下服了伤药的越星河依旧没有任何好转,他躺在床上,身子依旧颤抖个不停,时不时还会因为体内的剧痛而猛然抽搐。 “啊……呜……”越星河难受得呻吟个不停,额上的汗水也滚落下了更多。 陆逸云看着越星河这般痛苦自己也急得惨白了脸色。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一把推起了越星河,猛然提气凝神,单手搭到了对方背心,源源不断将自己浑厚的内力送了过去。 十八看见陆逸云想也不想就要要越星河消耗内力,急忙出声阻止道,“谷主,现在越教主到底是为什么而这样还不清楚,你何必浪费自己的真气呢?!” 这话一出,越星河立即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地转动着眼珠,憎恨地盯着那个在自己面前曾表现得极为恭敬的墨衣教藏影堂死士,无法握紧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陆逸云眉间紧蹙,一丝细汗也随着他梳得极为整齐的鬓发间缓缓落下。 一手仍紧紧抵在越星河身后,陆逸云的焦急之色丝毫未减。 “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他出事!十八,你快去催催,狄兰生怎么还没来?!” 话音一落,狄兰生已带着药童踏入了房中。 “谷主,你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 “狄堂主,你来了就好,快快帮我看看,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陆逸云看见狄兰生过来这才收了掌,他顺势将越星河抱在了自己怀里,一只手也赶紧伸过去与越星河颤抖的右手紧紧扣住,似乎是为了让对方安心。 狄兰生还是第一次见到陆逸云这副焦急惊慌的样子,更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与那大魔头之间濡沫情深的样子。 看来外面风传陆逸云与越星河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并非只是传闻而已。 “谷主,请您自重!您知不知道你抱着的人是谁?!” _分节阅读_57 狄兰生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朝陆逸云猛地跪了下去。 陆逸云缓缓回过神,看了眼怀中痛苦不堪的越星河,抱着对方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狄堂主,救人要紧,有些事,我回头再向你解释。陆逸云在此谢过了。” 面对陆逸云的低声下气,狄兰生也不得不卖对方一个面子,他上前从陆逸云手里夺过了越星河的右腕,仔细搭脉切察。 片刻之后,陆逸云就看到狄兰生的脸色变得比越星河还难看。 “谷主,恕属下无能!”狄兰生起身又跪了下去,这一次却不是为了刁难陆逸云。 第章 便在此时,一直被陆逸云紧抱在怀中的越星河突然一阵抽搐,猛然呛咳了起来,随后便喷出了一口黝黑的鲜血,碧眼里的光彩也渐渐黯淡。 陆逸云大惊失色,虽然他并不甚通岐黄之术,但是看到越星河这个样子,他已经知道对方已到了危急之时。 “星河,星河?!”陆逸云大叫了两声,再次凝神聚气,按住对方的背心使劲输入真气。 十八在旁见了,却是微微地皱了皱眉。 “谷主,你先放开他!”狄兰生见陆逸云真的急了,也不好袖手旁观,虽然他还不知晓越星河到底中了什么剧毒,更没有把握能够救治对方,但是稍微缓解一下对方的病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陆逸云此时却像疯了一般,恍若未闻狄兰生所言,依旧死死地抵住越星河的背努力将自己浑厚的真气绵绵不绝地输入对方体内。 “谷主,他是中毒了!并非你输入真气便可救他,还是让我来看看吧!” 狄兰生没有办法,只好向陆逸云这般解释道,好在陆逸云到底武功卓绝定力过人,他听见狄兰生说出越星河的病因,立即停下了手,只不过仍是依依不舍地抱着对方不放。 “中毒?”陆逸云看了看昏厥过去的越星河,对方的身体即便在昏迷中依旧抽搐不已,而脸色也果真泛着淡淡的暗青。 “嗯!毒性很厉害,而且属下暂时还未能得知到底是什么毒。”狄兰生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霸道的毒素,虽然他身为长生堂堂主,医术在当世也算一流,可是他竟是对越星河身上的剧毒毫无所知。 “怎么会?!我每日与他吃喝在一起,他若会中毒,那我岂不也应该跟着中毒?!” 陆逸云知道这风华谷里许多人对越星河恨之入骨,此次他将对方带上来,只怕又是引起了手下们的不满。 为了以防有人心怀不满给越星河投毒,这几日的饭菜他都是与越星河一同吃喝,更调换了银筷银碗,以作提防。 “谷主,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我得尽快查处他中的是什么毒,才好对症下药。不过……属下看这毒委实霸道,或许……您得有心理准备。”狄兰生叹了口气,并非他不想救越星河,可当他探察了对方凌乱的脉象之后,他便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是很难救治这个男人的。 陆逸云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狄兰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低头看着越星河痛苦的面容,伸向对方的手竟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缓缓抚摸着越星河轮廓刚毅的面容,连声音也跟着有些发颤,“谷中灵药甚多……你们也是一等一的神医,怎会没有办法呢?” 说到灵药,陆逸云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了风华谷长生堂中那瓶只有历任谷主才能享用的解毒疗伤圣药——北冥丹。 昔日他中了紫渊蛇藤之后便曾服食过北冥丹,而正是这粒丹药让他能在这世所罕见的奇毒之下坚持到了药王前来相救。 只不过这北冥丹极难炼制,所需珍贵药材无数,往往一粒的炼成便要耗去二十多年的时间,而此物除了有着解毒奇效之外,能够提升练武之人的功力,乃是世所难得的珍奇之物。 既然此物如此珍奇难得,风华谷中也立下了使用的规矩,只有谷主在中毒重伤之时方有资格服用,或是谷中要员在为了风华谷身受重伤即将毙命之机,由谷主亲赐方准予服用,其余人等一概不得染指此圣药。 “有了!狄堂主,我令你取北冥丹来一用!” 陆逸云转头看向狄兰生,几乎是以命令的口气吩咐起了对方。 狄兰生自然是很清楚北冥丹的取用规矩的,越星河并非风华谷内要员,更甚至是风华谷的仇人,那经由风华谷众人苦心炼制的北冥丹怎么可能用在这大魔头的身上。 他摇了摇头,眼里却是对陆逸云深深的失望。 这些年来,坊间关于陆逸云与越星河之间的传闻甚多,有的甚至到了不堪的地步,但他始终相信陆逸云只是心怀仁慈,试图感化这个大魔头所以才没有杀对方,而现在,他愈发明白陆逸云为何不肯杀掉越星河的原因了。 因为风华谷的谷主竟是爱着这个与风华谷为敌的大魔头的! “谷主,属下不能给您北冥丹。”狄兰生坚决的态度让陆逸云顿显失落。 “狄兰生!我乃是堂堂风华谷谷主,你敢不听我吩咐?!我叫你去拿,你就去拿,出了什么事,我来负责!” 心里挂念着怀中的人,陆逸云早没了往日的稳重温和,他急切得如一头狂狼,淡墨色的眼里竟变得愈发深邃。 “谷主,请您冷静啊!狄堂主也是为您好,您这样做是违反了谷中规矩的啊!” 十八也是第一次见到陆逸云这副不讲道理的模样,他看了眼昏睡中的越星河,只恨对方为什么没有立即断气,要不然他们也不用为了这样一个大魔头而起争执了。 “我不知道什么规矩,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死!” 陆逸云紧紧抱着越星河,目眦欲裂,他怒吼了一声,忽然出手一把抓住了狄兰生的衣襟,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 “给我北冥丹!” 狄兰生沉默地看了眼神色疯狂的陆逸云,决然说道,“属下宁死,也不能看着谷主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北冥丹,我是绝不会给您的!越星河若死了,我替他赔命便是!” “你!”陆逸云被狄兰生的一席话堵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的手指猛然一松,随后便放开了狄兰生。 狄兰生看见陆逸云瞬间变得颓丧消沉,自知对方的确十分看重越星河,也只好放软了口气劝说他道,“谷主,北冥丹虽是圣物,但是也未必能治得了越星河的病症,若是无效,您身为谷主擅自妄为破坏谷中规矩,也是难逃责罚的。” 陆逸云用手擦拭着越星河嘴角的鲜血,嘴角浮出了一抹苦笑。 “我每年为了他都要去公祭大会上受人唾骂,我还怕什么呢?我知道,我妄自动用北冥丹救一个风华谷的仇人乃是犯下大错,我愿意受罚,也愿意交出风华谷谷主之位。唉,有些事是我瞒了诸位,是我的错。我对越星河的确并非身为对手的惺惺相惜之情,而是如你所见的……爱慕之情。我关了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说服自己有朝一日终能放下他,可事实上,我放不下啊……” 反正紫渊蛇藤的毒就要发作了,自己终究是不能再在这个位置上占太久。 “谷主!你……你何苦如此!” 狄兰生长叹一声。虽然他和其他不少人一样都对陆逸云无端庇护越星河这一点颇为不满,但是平心而论,陆逸云这些年来为风华谷殚精竭虑,可谓劳苦功高,而对方待属下亲和体恤,更是为人称道不已。 而如今得知了陆逸云心中所想,狄兰生只是觉得同情对方,喜欢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自己的死对头。 _分节阅读_58 北冥丹最后还是被狄兰生悄然取来了。 陆逸云感激地接过装着北冥丹的小瓶,从中倒出了仅剩的两粒,然后又放回了一粒。 圣药只剩下两粒,他毕竟不能为了自己一人私欲而将风华谷的圣物耗尽。 “多谢狄堂主成全。”陆逸云用手将北冥丹捏作粉末后再放入水杯中,和水一并送入了越星河的嘴里。 看着越星河服下药,陆逸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狄兰生这时接过了装着北冥丹的药瓶,想了想还是对陆逸云说道,“谷主,擅自取药一事我已然告知了余护法……” 余九信不仅掌管刑堂,更掌管着风华谷内一切刑责惩罚,不管是谁犯了风华谷里的规矩,他都权将其拿问,即便是谷主也不例外。 陆逸云似乎并不吃惊狄兰生会这么做,他点了点头,神色却是十分淡然。 “没事。我也本打算待越星河病势稍微缓一些之后,便亲自告知他此事的。狄堂主,此事是我难为你了。” 狄兰生叹了口气,他看了眼依旧昏睡不醒的越星河,忍不住说道,“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值得谷主你牺牲至此吗?!” 陆逸云没有直接回答狄兰生,他只是轻轻替越星河拨弄了一下垂落到额前的散乱发丝,目光也极尽温柔地盯住了那人。 余九信来的很快,可是当他赶到逍遥宫,闯入陆逸云的卧房时,已经阻止不了对方擅自用北冥丹救治越星河了。 “谷主!”风华谷内仅此于谷主的左右护法同时到齐,一齐前来的还有各堂的堂主,来这么多人为的就是劝阻陆逸云。 陆逸云转身面向余九信等人,缓缓上前,淡然的神色波澜不惊。 “余护法,有事我们出去谈。” 余九信恼恨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越星河,咬了咬牙,也只好随陆逸云离开了房间。 离开逍遥宫,陆逸云唤来了十八,对他仔细吩咐道,“好好照看越星河,有什么事立即告知我。” 十八无奈地点了点头,等陆逸云带着余九信等人离开之后,他这才神色冷漠地走回了越星河身边。 看着面容痛楚仍昏睡不醒的越星河,十八为防万一,还是将床上暗格里的天山雪狼皮带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捆住了越星河的手足。 第章 走近了越星河的身边,十八将自己随身带的一张锦缎丝帕摸了出来,他嗅了嗅上面的香味,缓缓俯身贴近了越星河,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教主,你活得这么痛苦,何必再逞强继续呢?让属下来送您一程吧。” 说完话,他将手中的丝帕对折着叠了一下,然后轻轻按到了越星河的口鼻上,而另一只手也同时卡在了越星河的喉结之下。 未免被人看出越星河是被自己外力致死的,十八很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他知道在对方如此虚弱的情况下,实际上也不需要他使多大的劲就能将对方捂闷致死。 不知道是不是北冥丹起了效果,本是一直昏迷不醒的越星河在窒闷中忽然睁开了眼,十八被那双碧眼一瞧,竟情不自禁地吓得双手一颤。 他本想趁越星河昏睡之时将对方送入地府的,可谁会料到对方竟会醒来? “唔……”越星河难受地发出了一声呻吟,他使劲摇摆着头部,下意识地想逃脱十八的谋害。 可是此时手足俱被缚的越星河无论怎么挣扎也没法从十八那双柔软的手下脱离半分,他费力地喘着气,碧眼只能狠狠地盯向了十八。 说实话,越星河真是没想明白,这个来自墨衣教藏影堂的孩子怎么会想杀自己?他明明应该是来救自己的才对啊! 看着越星河充满了愤怒与质疑的目光,十八的心头似乎也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他慢慢松开了自己的双手,悠悠地对越星河说道,“教主,我知道你不甘心死在这里,那么我就告诉你一切,也好让你死的明白。 毕竟余九信那边已是显示了不会轻易放过追责的态度,十八料定陆逸云此去必定不会那么快回来,而杀死一个重伤中毒在身的越星河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越星河口鼻和脖颈间一松,立即深深地喘了口气。 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唯有那双碧眼气势灼人。 “你……你难道不是来救我的吗?” “呵,救你?几年前若遇到这个机会,我是定会救你的。可现在,我只希望你痛痛快快地死去,让我也能早日解脱。” 十八青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合年龄的冷漠,他坐到床边,将手帕叠做一团塞进了越星河的嘴里,然后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脸。 “教主,你就好好听着罢,免得死不瞑目。” 看着不能做声的越星河,十八的目光一抬,望向了趴在陆逸云书桌上的那只小花猫,眼神也渐渐变得恍然。 十八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少岁的时候被墨衣教的人收留的了。 他只知道自己一醒来便已经在了一间黝黑的暗室里,和他待在一起的是其他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 随后,他很快便知晓了自己的所在——墨衣教藏影堂。 从第一个黑色的馍馍分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便被教导这都是墨衣教教主越星河的大恩大德,而藏影堂的今后都将成为守护教主的一流暗卫甚至是能为了这个伟大的教主而舍身忘死的死士。 被训练成死士的日子是艰辛的,十八小小年纪就尝够了人间地狱的各种痛苦,一颗幼小的心灵也早就在黑暗之中变得扭曲而冰冷。 他甚至想如果能让他早日为那位伟大的墨衣教教主死去,或许才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毕竟,这样活下去实在太痛苦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 墨衣教教众口中那个无往不胜的教主大人居然被中原正道所捕获,一时间,藏影堂的暗卫死士们都前赴后继地以各种办法前去拯救教主大人。 可是没有一个人回来。 十八已经不再记得在藏影堂里和自己有过唯一一段友情的朋友,对方年长自己几岁,但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似乎是因为年纪比自己更长,所以对方脑子里想的东西也比自己更为复杂。 在看见又一批藏影堂派出去救越星河不成而不得不自尽的弟子尸体之后,那人对十八说道:“待在这里终究是条死路,有机会一定要逃。” 这句话让十八的心里动摇了,他们身为藏影堂的暗卫死士天生就是为了墨衣教为了教主而存在的。 _分节阅读_59 逃……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为了不让自己受连累,十八举报了那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朋友”。 后来,他被奖赏了一块冰冷的金子,而他的朋友则被当众凌迟至死,死前那个对十八来说就像大哥哥存在一样的人,对前来观刑的他喊道,“我先走一步了,死了也比呆在这里好!” 这就是想从藏影堂逃离的下场,十八不知道那块冰冷的金子能带给自己什么,但是他知道他做错了一件事。 尔后,越星河出乎意料地被风华谷谷主保全了性命,但是却被关押到了风华谷之中。 这让墨衣教的众人也异常诧异,在几次派人试图从风华谷里强行救出越星河而失败之后,深知风华谷神秘而强大的墨衣教众人开始筹划一个 暗地里的行动。 而那时候还想着救出教主就可以获得无上荣耀功勋的十八毅然决然地参与了这个计划。 “不得不说,风华谷真不愧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地方,我来到这里的前几年,连陆逸云住在逍遥宫都无法探知,又哪能知晓教主你身在那黝黑深邃的石牢之中呢?” 十八又把手轻轻抚到了越星河的脖子上,他微微用力,又开始了之前他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杀掉越星河,可同时他依旧在越星河的耳边喃喃细语,“起初,不管风华谷的人对我怎么好,又怎么照顾我,我还是觉得我属于藏影堂那个阴沉的地方。我的任务就是打探出教主您被关押的所在,并尽力救出您来。就算我不想做也不行,因为藏影堂用毒物控制着我,每一年我必须找机会出谷获得一次解药,不然就会死。可你也知道,教主你乃是这里一等一的要犯,我就算能混进风华谷也是绝难接触到你的。所以藏影堂从前两年起开始减少了我解药的分量,使我不至于死,却痛苦万分。为了不受毒发的折磨,我不得不费尽心思接近谷主,好在当年因为藏影堂设计让谷主捡到我,我接近他要比其他人接近他方便得多。说起来,谷主真是个好人,虽然我只是他捡到的弃儿之一,可他一有空便会过来探望我们,更是手把手地教写字,正当我对下一步的行动焦头烂额之际,藏影堂施在我身上的毒素发作了。”说到这里,十八的手顿了顿,他让越星河缓了一口气,以一种嘲弄的目光盯着对方,然后说道,“教主,你或许永远都不会相信,他身为堂堂的风华谷谷主,有着如此崇高的地位和身份,却会对一个余毒未清来历不明的小子亲自相救。事后我不愿让他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便随便编了个借口搪塞他,他竟也是信了。自此之后,墨衣教已经没有可以威胁我的东西,我也觉得既然风华谷对我这么好,谷主对我这么好,我也应该好好报答他们。” 看见越星河似乎情绪激动,不断发出呜咽声,十八好心地取出了塞在对方嘴里的手帕,柔声说道,“我给你吃的是紫渊蛇藤之毒,这是上个月藏影堂的人送来的。他们似乎也知道救出你不易,所以让我用这毒加害谷主,干脆让教主你和谷主之间来个玉石俱焚。想必他们是觉得谷主虽然以前能解去这毒一次,可是第二次或许就没这么幸运了。不过他们真是算错了,当我被调入逍遥宫得知教主你在此地之后,我的目标便是尽快杀了你,替谷主铲除去你这个祸害。呵呵呵,之前你被余九信用刑责罚,也是我通风报信告诉了他你顶撞谷主之事,只不过我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没胆子把你刑求至死。不过没关系,你不自量力妄图逃狱被送了上来,刚好我手边又有了这么一颗好药,这样的好机会我怎能不好好把握?虽然紫渊蛇藤毒发的速度很慢,但是我为了让你能死得快些,在里面掺了一点点催效的药引,帮你早日解脱,这些年我抽空就在风华谷研习医书,本是为了给自己解毒,没想到自己的毒没解,却还是派上了用场。教主,我说了这么多,你也该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杀你了,你活着,大家都没好日子过,而且墨衣教那边很显然也是放弃救你了,所以,你只有一死,也只能一死。有什么遗言就尽快留下吧!” 越星河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中的奇特是如此熟悉又陌生了。 按理说,紫渊蛇藤之毒会在中毒者身体里潜伏月余才会渐渐发作,而不至于像如今这么迅速。 而十八口中那句墨衣教已放弃他的话,更是让越星河心神俱伤。 想来与陆逸云爱恨纠缠这么多年,忍受那么多的痛苦与折磨,到最后竟是自己的教众要杀自己。 越星河万念俱灰,嘴角一抹鲜血溢出,顿时喘息不已,他看着十八,苦笑道:“也罢,待我死后,你替我转告陆逸云……孩子就辛苦他照顾了。叫他好好再寻一个对他好的人吧,这一世,我与他之间各有亏欠,便算扯平了!若有来世……若我们都只是普通人……” 压抑在心中多年一直不愿再面对的情感在越星河将死之时突然变得无比强烈。 他的碧眼里渐渐氤氲,泪水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在十八的心中,越星河一直都是那个传说中冷酷残忍的墨衣教教主,他并不明白为何陆逸云会喜欢对方,他甚至不相信这两人之间会有真的感情。 看见十八突然呆愣住,越星河反倒是有些情急了。 他又吐出一口血,颤抖着双唇催促起了十八,“快,快动手啊……不然陆逸云一定会不惜一切救我的,我不想再连累他,不想再让他为难。” 第章 一时间,十八竟失却了最初之时的坚定。 他只想暗中杀了越星河,也算是为风华谷除去一大害,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越星河对陆逸云来说究竟是如何重要的存在。 诚然,越星河一死,风华谷乃至整个江湖之人必会为之雀跃,只是温柔而深情的谷主又会如何呢? 陆逸云既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利地位也要救越星河,已是足见越星河在他心中的地位。 十八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了。 但是事已至此,就算自己不杀越星河,对方也会被紫渊蛇藤之毒活活折磨至死。 素闻紫渊蛇藤之毒极为霸道强悍,唯有墨衣教才藏有其解药,而这解药所在之处也由历任教主把持。 若自己当真不杀越星河,尔后陆逸云得知对方乃是中的紫渊蛇藤之毒,说不定果真会如越星河所说的那般不惜一切救他,届时,陆逸云此举岂不是与天下为敌? “教主,既然你已有此觉悟,那么死在我这个墨衣教之人的手上想必也比死在别人手上要好。属下恭送教主!” 十八皱了皱眉,不再犹疑,他在藏影堂受过诸多训练,内心早就成熟乃至比常人更多了几分冷酷无情。 他只想报答陆逸云对自己好,报答整个风华谷对自己的好,所以即便他同情越星河与陆逸云之间的一场无果爱恨,但是为了大局,他也顾忌不了其他许多了。 越星河此时已经释然,他对十八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闭起了那双还含着泪光的碧眼。 想起与陆逸云那般刻骨铭心的爱过也恨过,越星河的嘴角也不由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浮生不过大梦一场,如今想来,一切竟都恍如隔世。 秋水宫之中,余九信与诸位堂主将陆逸云围在了中间。 陆逸云负手在后,俊美的面容上沉稳而冷静,他缓缓扫视着神色各异的属下,微微仰起的头颅带着一丝傲然。 “北冥丹是我妄自动用的。与狄堂主无关。左护法,按照谷中规矩,我身为谷主却擅自动用谷中宝器,初犯当受百棍之刑,再犯便被褫夺谷主之位,迫令自断一臂逐出谷,可是如此?” 身为谷主,陆逸云自然不会不知道谷中的诸多规矩,风华谷向来是个规矩森严的地方,为了避免谷主权力过大利用风华谷胡作非为,先辈的谷中长老们更是为了限制谷主的权力制定出了多条严苛的规矩。 不过历任风华谷主皆洁身自好,几乎不会故意犯下那些过错。 余九信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到陆逸云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更觉愤怒。 “谷主,当年您死活要保下越星河那厮,如今对方身中奇毒,本是上天的惩罚,您又怎能不惜违反老祖宗的规矩去救他呢?!他在我风华谷中这么多年,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更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今日他有此报乃是自作自受而已!” 余九信话音一落,周围的诸位谷中要员也都点头附和了起来,只有狄兰生因为对出卖陆逸云有所亏欠,在一旁默然无语。 “是啊,谷主,那北冥丹乃是专备给谷主您的疗伤圣物,将这东西给了越星河,实在是暴殄天物,而且兄弟们知晓了,也必然会对你心生不满。这样一来……”谈天音眉宇微蹙,他看上去也对陆逸云这样的做法极为失望。 “抱歉,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越星河死在我面前。这一次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也愿受惩罚。” 陆逸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道,“只不过越星河现在情势尚不明朗,我想能在他伤势有所好转之后才领刑,不知余护法能否成全?” “谷主!你可知道向刑堂讨价还价乃是罪加一等吗?!” 余九信终于忍耐不了内心那强烈的嫉恨与憎恶,他猛一挥手,径直指着陆逸云大声喝道。 陆逸云微微一愣,他见余九信那独眼里竟是可怖的冷光,内心之中也不由轻轻一颤。 _分节阅读_60 片刻之后,陆逸云才又低声说道,“余护法,请你宽宥我几日,届时我自会到刑堂领刑。” “谷主,请您三思,您不能一错再错啊!” 谈天音看此时余九信与陆逸云之间竟成锋芒之势,当即便跪了下去,于他而言,这两人都是自己多年的同伴兄弟,大家一起为风华谷,为维护武林正道都付出过许多辛劳,彼此更是合作得亲密无间,而如今为了越星河那厮昔日手足之情竟成今日水火不容之势,委实可叹可憾。 陆逸云岂不知晓谈天音的心思,他缓步上前扶起了对方,又转过去看向了余九信。 余九信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过于失态,他的眉峰拧得更紧了,但是满腔的愤懑愁绪却依旧锁不住。 “好,谷主你既然要坚持,我也不能强迫你。不过你应该知道刑堂向来公正无私,就算你是谷主,届时也不会轻饶你的!” 看见余九信终于松了口,陆逸云这才笑了起来。 他的修眉一舒,脸上的温和微笑恰似春风如沐。 “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等越星河的病势稍有起色,我便会主动去刑堂受罚。” “越星河,你若有下一世,且莫再做个坏人。” 十八一边用手帕捂住越星河的口鼻,一边恰到好处地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他到底还是不想给自己带来太多麻烦,让越星河毫无痕迹的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越星河睁开眼冲十八眨了眨,他轻轻握了握自己被锁在身边的双手,不知为何有些想念陆逸云那双手的温度。 虽然是心甘情愿就死,可是死亡的痛楚却是无法减轻的。 越星河竭力忍耐着不愿挣扎,可是下意识却仍想逃脱那双让自己窒闷的手。 “唔……”他轻轻呻吟了一声,眉间也渐渐拧得更紧了,他真想让十八能够痛快地拧断他的脖子,也好让他少受一些苦。 这边与余九信等人交涉清楚之后,陆逸云立即加快脚步朝逍遥宫走去。 虽然越星河已经服下了北冥丹情况缓解了许多,可对方到底是重伤中毒在身,自己不亲自照顾的话实在难以安心。 陆逸云武功高绝,轻功也算当世一流,情急之下他干脆运气凌霄步奔了回去,毫无声息之间便掠出丈外。 待他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进入房间之后,眼前的一幕实在让他大吃一惊。 躺在床上的越星河口鼻被十八一手捂住,脖子却被十八的另一只手掐住,被绑起来的双腿已经开始无力的抽搐挣扎,整个房间里只有他发出的微弱呻吟以及挣扎的声响。 十八也是没有料想陆逸云回来得这么快,他也是熟知谷中规矩的,自知陆逸云这一去多半会领了刑再回来。 待他听到身后有所异动时,面带愠色的陆逸云已经掠到了他的面前。 “十八,你在做什么?!” 陆逸云怒喝一声,随即出手将十八迫开了越星河的身侧。 越星河此时双目微睁,脸色与唇色都是一片青紫,眼看着就要落气。 情势危急,陆逸云也顾不得追责十八,只是抬手重重地按压起了越星河的胸口。 十八见到事情败露,心中恼恨至极,他见陆逸云不死心地要救越星河,忍不住冲对方喊道,“谷主,请您住手吧!是他……是他自己要死的!您就成全他吧!” “不准!我不准,越星河,我不准你死!” 陆逸云温和的面色竟在听到十八的话之后变得如修罗一般狰狞,他高高挑着眉,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猛然瞪着,那淡墨色的瞳仁深处竟似乎有什么东西燃了起来。 看见越星河依旧无甚反应,陆逸云只好捏了对方的鼻子俯身口对口的度气给了对方。 十八见陆逸云根本不听自己的话,心中一片黯然,他没能杀死越星河,看样子是会给对方带来很多麻烦了。 好在十八为了不让越星河的身上留下被害的痕迹,捂掐的动作都不算很重,越星河虽然被窒闷得昏厥失神,但是在陆逸云竭力的救治之下还是渐渐缓过了一口气。 越星河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正要看看地狱是何等景色,却不料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记巴掌。 “越星河,你休想死在我前面!”陆逸云的双目已是有些泛红了,他打完越星河这一巴掌,向来坚定有力的手掌竟开始微微颤抖了。 看见是陆逸云救回了自己,越星河微微一愣,他费力地喘息了两声,冷不防衣襟又被陆逸云拎了起来。 “你听着,你若再敢求死,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陆逸云很少会用这种凶恶的口气威胁别人,越星河刚刚醒转,脑子还有些不太灵光,他听见陆逸云说出这番话之后,碧眼轻轻眨了眨,并没有回应对方什么。 看见越星河这副样子,陆逸云突然便一把将对方抱进了怀里。 他使劲地抱着越星河的后背,将头埋在对方肩侧,声音逐渐哽咽。 “星河,你不要死好不好……我知道,我把你一直关在那种地方让你很痛苦,可是我答应你,你再忍忍……我会给你自由的,或者,你等我……我们一起走。” “好……”越星河被陆逸云搂抱得发出了一声闷闷的痛哼,他背上的伤口还未康复,哪里经得起陆逸云这般大力的搂抱。 陆逸云以为他答应了自己,悲怆的神色正要收霁,却又听越星河喃喃说道,“好……好痛……” 第章 安置好了越星河之后,陆逸云这才将跪在一旁待罪的十八叫出了房间。 两人一同来到逍遥宫中的偏厅,陆逸云屏退了在偏厅中伺候服侍想左右下人,这才沉声问道,“十八,我对你信任有加,让你替我好好照看越星河,可你竟要害他性命?!” 十八抬头看了眼满面怒容未消的陆逸云,低声答道,“谷主,十八只是不愿再见你因越星河一事执迷不悟。你乃是堂堂风华谷谷主,怎能为了那样一个罪人受尽委屈,乃至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不觉委屈!何须你来操心!”陆逸云断然否认了十八口中所言,他看见面前这伶俐的小人儿,想起这十年来眼睁睁看着对方从一个懵懂小童长成今日这般,心中也不由多了丝感慨。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了十八的面前,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你且起来说话吧。” 十八却似没听到陆逸云所说那般,径直站着不起,他神情渐渐变得了严肃了起来,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_分节阅读_61 陆逸云眉峰微皱,俊美的面容上也渐渐多了一丝不耐,他刚要出口呵斥几句这个被自己视作亲生儿子一般的孩子,却听十八语气沉重地说道,“谷主,越星河已中了紫渊蛇藤之毒,断不能救,此时让他死,也是让他解脱。” 紫渊蛇藤四个字犹如一尾毒蛇一般猛然间绞紧了陆逸云的心,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也没想到越星河身上的奇毒竟是那正潜伏在自己体内让自己十多年来一直心神不宁的噩梦。 “你怎么知道?!”但陆逸云很快还是镇静了下来,他微微眯了眯眼,缓缓地质问十八道。 十八抬起头看着十余年过去,依旧俊美倜傥,风度不减当年的陆逸云,坦然对他说道,“因为这毒本是墨衣教的人要给您用的。” 听见十八这席话,陆逸云的眼猛然睁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手也慢慢地攥紧了起来。 虽然他知道风华谷中必然混入了墨衣教的奸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是十八。 “碧眼蜀黍,你病了吗?” 阿傻在陆逸云的陪伴下一起来到了床前,越星河躺在床上,看见儿子过来了,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虚弱的微笑,冲阿傻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要吃药咯。”阿傻捏着一个小木人,伸出手摸了摸越星河满是冷汗的额头。 十八已经将一切都坦然告知了陆逸云,出于私心,他却是隐去了越星河濒死时对陆逸云一腔感情流露,只说自己不愿再为虎作伥,故而才将那该本该给陆逸云服食的紫渊蛇藤之毒给了越星河,更言明对方知晓此事之后,亦是厌倦了终身囚禁不得自由难见天日之苦,情愿一死。 这些话,已足以让陆逸云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知道给越星河最好的结局,乃是痛快了结对方的性命,而不是这样让他忍受十余年来的痛苦囚禁。 只是陆逸云也知道,自己的心中又何曾没半点私心?况且越星河本也是不想死的,自己留他一条命,也算是留给他一丝希望,只不过现在,那也是一丝绝望。 “你知道你中的什么毒了?”陆逸云看着越星河强忍着难受的面容,无力地问了一声。 越星河此时正慈爱地凝视着守在自己身边的阿傻,听见陆逸云这般问话,碧眼中蓦然一阵黯淡之色。 “知道了。哼,真没想到,到头来竟是我自己的人要杀我。” 虽然越星河身为墨衣教教主,掌握着紫渊蛇藤的配制与化解之法,只不过解药的配制过程中有一味引子乃是墨衣教所在伽罗山中独特的植物千桦草,而风华谷离伽罗山何止千里,要取来生长在悬崖峭壁的千桦草又岂是容易之事?况且这紫渊蛇藤一直都是墨衣教圣物,越星河怎么也不能为了自己一条性命而将相传百年的教中圣物的解药传给外人,更何况是与墨衣教为敌的中原武林正道人士。 越星河看着陆逸云为难的脸色知晓对方在为自己担心,不过想来十多年前,陆逸云也曾中过此毒,尔后竟奇迹般的康复,若对方真想救自己,或许也是有法子的。 “方才狄堂主又替你把了把脉。虽然北冥丹可以暂时抑制你体内的毒性,延缓紫渊蛇藤的毒素发作。只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当年救我的药王早已过世,如今风华谷已是没人能再对付这奇毒,所以……你若真想活命的话,只怕需得交出解药的方子。” 陆逸云的言语稍稍一沉,眼角眉梢都满是焦虑。有些话于他而言很难出口,他也知道依着越星河那固执的性子,是必定不会配合自己的。 “笑话!陆逸云你当我是越星河是何种人?!紫渊蛇藤之毒的解药,我是决计不会告诉给你们听的。” 越星河脸色也跟着一沉,他冷冷看了眼满面愁容的陆逸云,心头虽然有一丝触动,但是却坚定而执着不肯改变初衷。 他与陆逸云本就是爱恨纠缠,当年他若能为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做出妥协,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可悲的下场了。 “我只是想救你。” 陆逸云的声音几乎都要颤抖起来了,这些年他一直活在紫渊蛇藤的阴影之中,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越星河或许会比自己更早死在这剧毒之下。 他最初本想待自己死之前,若越星河能够悔悟,自己则安心放他与儿子一并离开,若对方不能,那么自己或许便要废了他的武功后,再替他与阿傻安排好日后的生活,再不济,他们一家三口便死在一起,埋在一起,也算地下团圆。 可现在越星河身中剧毒竟是这般慨然等死,怎叫陆逸云不心痛难过,这样一来,他关对方十多年又有什么意义?! “呵……陆逸云你莫非要我感谢你这番好意吗?别作这春秋大梦了,当你决定囚禁我一生之时,就该知道你我之间……便已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虽然在十八面前,越星河可以流露出自己对陆逸云的一番情意,可是面对陆逸云本人之时,越星河却难免言不由衷。 他终究是无法全然释怀这长达十多年的囚禁的,即便他知道对方是想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可是他还是恨,还是不甘。 说完话,越星河随即猛烈地咳嗽了起来,阿傻见状立即使劲抚摸起了越星河的胸口,他记得,以往自己咳嗽的时候,爹爹抑或是十八哥哥便会这样给他抚胸。 “碧眼蜀黍,你好些了吗?” 越星河看了眼关心自己的阿傻,依旧咳嗽不已。 阿傻看见越星河这般难受,眼圈忍不住慢慢地红了,他回头看了眼已有些茫然的陆逸云,随即便狠狠地捶打起了对方。 “都是爹爹坏,爹爹欺负碧眼蜀黍……最坏了!” 陆逸云轻轻抱住了捶打着自己不停的阿傻,连哄带劝也是没用,最后只好将对方交给了手下们带出去。 屋外阿傻哭闹的声音听得陆逸云一阵心烦,他亲自替越星河系上了固定手足的皮带之后,这才俯身在对方的额上轻轻吻了吻,出手点中了对方的睡穴。 “你好好休息会儿,我去去就来。” 既然越星河的病势已暂且稳定,陆逸云也不得不去践诺自己与余九信的约定了。 他擅自动用北冥丹一事,整个风华谷的人都已经知晓了,许多人也都吃惊于谷主对越星河的态度,而更多人则是不忍看到陆逸云为此而受罚。 但是风华谷的规矩向来极为严苛,对谷主亦无例外。 陆逸云处理完手中的一些事物之后,便亲自去了刑堂,肃穆威严的刑堂大厅之中,余九信早就等候在了那里。 看见陆逸云一进来,他先是率一众手下上前向对方跪拜行礼,随即便起身严厉地质问道,“谷主,你擅自动用谷中宝器,徇私枉法,按照谷中律例当受百杖之刑!你可知罪?” 陆逸云面戴着青铜面具,此时没一个人看得见他的神情。 他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眼同时守候在一旁的谈天音等人,低声说道,“陆逸云知罪,特来领刑。” “既然如此,那么属下便得罪了。来人啊,替谷主褫去上衣!” 余九信听见陆逸云这般淡然的口气,心中自然憋了一腔邪火,他挥了挥手,几名隶属刑堂的黑衣卫便快步上前解去了陆逸云腰间的玉带,脱下了他的外衣,随后又将他的中衣里衣统统解下,露出了线条优美,肌肉匀称的身躯。 “将谷主绑上刑架。”余九信转动着独目,看了看陆逸云赤裸的上身,眼神也变得有几分怪异。 陆逸云此时却只是微微地低着头,不愿去看任何人,对他来说这样受刑乃是他人生一大耻辱,可是为了能救越星河,他别无选择。 待陆逸云被绑上刑架之后,余九信便亲自执起通体黝黑的木棍呼啸着打向了对方紧实的背部。 第章 _分节阅读_62 除了越星河之外,陆逸云怕痛这件事,其他人并不知道。 第一棍打落下来的时候,陆逸云几乎是眼前一黑,他自小体质特异,目聪耳敏,就连痛感也超出常人许多。 在刑堂受罚之时是不能用任何内力抵挡的,陆逸云身为谷主,也自然不会妄用内力抵抗,他只能死死地攥住绑缚住自己双腕的铁链,紧紧咬住牙关,强忍着棍击的痛苦。 好在他的脸上戴了面具,倒没人能看到他此时面色惨然的模样。 然而随着余九信手中的木棍一次次落下,陆逸云终于忍不住那剧烈的痛楚,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呻吟。 虽然下手很重,但是余九信也是有分寸的,他毕竟不可能将陆逸云活活打死或是打残,毕竟对方还是风华谷的谷主,风华谷的轴心。 听见一直隐忍不发的陆逸云竟低低呻吟了一声,不仅是余九信吃惊,谈天音亦是颇为不安。 余九信略略缓下了手,他擦了擦汗,对陆逸云问道,“谷主,你可是支撑不住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风华谷的刑堂也并非是一个定要致人于死地的地方,只要对方犯的不是死罪,若在受刑中因为身体有所不适委实而不能继续的话,是可以暂缓惩戒,将剩余的刑罚选择另日执行的。 陆逸云此时已痛得有些神智恍惚,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痛得呜咽出声,面具下的脸色已是有些滚烫。 “不必……你继续吧。” 低沉而缓慢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余九信看了看陆逸云背上那片血色,眉峰微微一挑,随即又拿起了木棍。 他只以为陆逸云是在拒绝自己的好意,心里自然是又生出了许多憎恨,下手的力度也陡然增大了不少。 到了最后十余棍之时,陆逸云终于是再也压抑不住了,他的身体软绵绵地被挂在刑架上,嘴里却毫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痛楚呻吟。 谈天音看到陆逸云背后狰狞的伤痕以及鲜血,急忙上前拉住了余九信的手。 “余护法,谷主伤得太重,今日不如到此为止吧。” 余九信冷冷瞪了眼谈天音,目光随即一沉。 “放心,我有分寸,若谷主有个三长两短,我愿拿命来赔!还请右护法不要碍我行刑。早点打完,也好早让谷主解脱。” 说完话,余九信手中的木棍又重重落在了陆逸云早就是伤痕斑斑的背上。 结实的木棍打落在陆逸云已是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时,对方突然猛然一阵挣扎,锁住陆逸云手腕和脚腕的铁链竟在他无意识的反抗中而绷断了。 众人顿时大吃一惊,因为谁都没想到亲自过来领刑甘愿受罚的陆逸云居然会做出这种违反刑堂规矩的事来。 在受刑时故意反抗的话,按规矩是可以被刑堂中人直接当场格杀的重罪! 直到双膝跪到地上之后,陆逸云这才察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有气无力地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青铜面具,双手撑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转身对惊怒交加的余九信说道,“抱歉……我只是太痛了,一时没能控制住内劲。你继续行刑吧。” 余九信看着脸色惨白的陆逸云早已是满面冷汗,对方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刑架边,伸出双手攥住了已被自己绷断的铁铐,再度站直了身体。 “谷主……” 看见陆逸云已痛苦到如此地步,谈天音自然知晓余九信手下的棍子该有多狠,更知晓了掌管刑罚的左护法的余九信心到底有多狠。 余九信在众人的目光下,将手中早已沾满血迹的木棍又提了起来。 他真是恨啊!恨陆逸云竟能为了越星河那厮付出这么多,却无视自己待他的一腔真情! 呼啸着风声的木棍猛然打落到了陆逸云的背部,已卸去内力的陆逸云挨了这一棍,本是攥紧铁链的手竟痛得松了开来,整个身子也摔倒在了地上。 “谷主!” 这一次周围负责监刑的众人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诚然,百杖之刑乃是风华谷中相当重的一项惩罚,只是在风华谷中领受过此刑的人却不曾出现过陆逸云这样的情形——竟会熬刑不住。 陆逸云身为谷主,也曾在一位谷中犯错的要员受刑时亲自监刑过,依旧是不能动用内力抵抗,对方却不曾似自己这般狼狈。 苦笑了一声,陆逸云又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背后那超出他忍受程度的剧痛却让他浑身软弱无力。 余九信在一旁早已是看得面目惨然,他紧紧握着木棍,心中却想只要陆逸云出声求饶,那么自己也自当会卖对方这个面子,停止今日的责罚。 可是陆逸云挣扎着站起来之后,又伸手攥住了刑架上垂下来的铁镣,大声喘息着站定了颤抖的身躯。 “请继续。” 又是重重的一棍下去,陆逸云的身体猛然一颤,紧接着余九信快速地挥出了两棍,似乎是想早些结束这场残忍的刑罚。 让人不曾料到的是,陆逸云在受了那接连的两下棍击之后又摔在了地上,只是这一次他再无力气站起来了。 真是狼狈……若被越星河知晓了自己这么不耐打,对方必定会嘲笑自己吧? 陆逸云躺在地上,惨白的脸上却多了一丝自嘲的笑容,他试图撑起自己的身子,可最后还是摔了回去。 已经没有多少棍了,身为谷主,自己切不可再坏了谷中规矩,虽然他已经为越星河坏了风华谷不少规矩了。 “谷主,你的身体已不宜再受刑了。若你提出暂停行刑,那么今日便算了。” 余九信走上前,蹲下来对陆逸云说道,他还是没有办法狠心到底。 陆逸云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虽然很痛,但是这伤还不至于会要了他的命,他做错事就该受罚,就如当初他为了留下越星河一命而甘愿辞去武林盟主之职更能抛却尊严每年去公祭大会上代对方赎罪。 “九哥,这次是我错了,我认罚。你不要担心,尽管打吧,我不会死的。” 抬头看了眼比自己年长几岁,行事能力远强过自己,却因为天赋逊于自己而未能修习潇湘谱成为风华谷谷主传人的余九信,陆逸云的心中也是有一丝愧疚的,若当初余九信能被师傅选为传人,那么风华谷百年的名声或许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自私之举而败。 一声九哥让余九信恍如隔世。 他愣了愣,心中一阵愧疚涌起。对方将自己当做兄长一般看待,可自己却又做了什么? 若说陆逸云为了越星河而做出自私的错事,那么自己又何尝不是。 出手突然点了陆逸云的睡穴,余九信随即起身对众人说道,“谷主身体已到极限,我不能再继续对他用刑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_分节阅读_63 此话一出,自然无人反对,谈天音赶紧叫了人上前扶起了陆逸云,然后又叫来早已守候在一旁的狄兰生给对方上药。 越星河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狄兰生那张冷冰冰的脸,对方正摸着自己的脉仔细查探。 没有哪一个犯人会喜欢看守,况且正邪本就不两立。 越星河轻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狄兰生替越星河把完脉,感到对方的脉象已稳定了不少,或许那一颗被陆逸云用鲜血换来的北冥丹起了不错的效果,只不过对方体内的奇毒却依旧没有消解。 他真替陆逸云感到不值,对方竟会花那么大的代价舍身去救这个残忍冷酷的大魔头。 “药温了吗?” 因为十八尚在软禁之中,许十三之前又在地牢照顾过越星河,所以便从霍青那边叫了过来,让他先接手对越星河的看顾。 拿起与地牢中制式一样的药壶,十三摸了摸壶壁,唯唯诺诺地答道,“回堂主大人,药已经温了。” “那就好。”狄兰生起身看了眼满面不屑的越星河,冷笑着说道,“听闻越教主向来是不会配合用药的,那么你还是照下面的规矩给他用灌的吧。反正……有的人是人,有的人不过是畜生。” 此时越星河的四肢依旧被床上的雪狼皮带牢牢束缚住,让他丝毫动弹不得,他听见狄兰生这句讥讽,当即便转过头来,怒喝道,“你说谁是畜生。” “你觉得我说谁,便是谁。”狄兰生不想与越星河多做纠缠,他此时得去替在隔壁房间养伤的陆逸云看看了。 许十三走到了越星河的身旁,一手熟练地提起了药壶,一手轻轻托住了越星河的下巴。 “别乱动,还是先好好喝药吧。”许十三向来不是个冷心冷面之人,虽然越星河之前想杀他,可此时他已是不太记恨此人了。 他知道越星河虽然可恨,却也可怜,对方虽然对风华谷中的众人冷酷无情,可是却对那只叫做阿傻的猫儿有情有义,也算是良心并未完全泯灭了。 可越星河此时正在火头上,他才不管许十三的劝说,只是冲了狄兰生大骂。 “你们这些以陆逸云为首的虚伪小人,少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老子不吃这套!” 听见越星河竟敢骂陆逸云,狄兰生不由拍案而起,他上前夺过了许十三手中的药壶,掐开越星河的下颌就将壶嘴狠狠插入了对方的咽喉之中,猛地将药水灌了下去。 “呜呜……”越星河被灌得难受,身体却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对狄兰生怒目以视。 “你这没半点良心的混蛋!要不是谷主护你,你早被人千刀万刮了!谷主现在为你受了重伤,你竟还骂他?!你究竟知不知耻,越星河!” 一个不小心,狄兰生已是在情急之下泄露出了陆逸云之前禁止自己告诉越星河的事情——陆逸云为取北冥丹救人而受风华谷刑堂责罚之事。 听见狄兰生这般说,一直挣扎的越星河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仰着头汩汩地吞咽着接连而下的药水,碧眼里却多了一丝急切之情。 陆逸云为自己受了重伤?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章 被强行灌完了药水,越星河心中记挂着狄兰生方才所说关于陆逸云为了自己身受重伤之事,忍不住追问道,“你方才说什么陆逸云为救我而受重伤,到底是什么意思?” 狄兰生气呼呼地看了越星河一眼,却不理他,只是叫上了许十三一同离开了房间。 外面站着两名奉陆逸云之名特来此处守护越星河的紫衣卫,狄兰生出了门对他们交待道,“不管那家伙在里面嚷嚷什么,你们只当做没听到便是!” 他的话音刚落,果然屋内就传来了越星河喊叫追问的声音。 “告诉我,陆逸云他怎么了?!” 狄兰生摇下了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紧锁上的房门,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十三抱怨道,“真不知谷主怎么看上这厮的!” 许十三自然不好说什么,不过想到谷主这次受了重伤,他也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跟随着狄兰生的脚步一同步往了另一边陆逸云养伤所在的卧房。 虽然用了谷中最好的伤药,但是对于身体极为敏感的陆逸云来说,伤口依旧十分疼痛。 他赤裸着上身趴在床上也不能起身动弹,只好闭目养神。 推门声让陆逸云猛然惊醒,他抬头看了眼带着许十三一同进来的狄兰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随即便想要撑起身子。 看见陆逸云又在逞强,狄兰生急忙上前按住对方的肩,柔声劝道,“谷主,您现在得好好静养休息才成。” 陆逸云苦笑了一下,目光微微一垂,继而追问道,“他那边可好?” 想到陆逸云就是因为越星河才伤得这么惨,可对方却依旧是对那厮满心关怀,狄兰生叹了口气,只得说道,“亏了有北冥丹,他的毒素暂时被抑制住了,但是……我看北冥丹的效用亦不会很长久。谷主,你还是要早做心理打算才行啊。” 既然已经知道了越星河所中的乃是与自己相同的紫渊蛇藤,陆逸云自然不会不明白这奇毒的霸道。 当年若非药王舍身相救,他只怕早就化作了一具枯骨。 虽然药王谷弟子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研究紫渊蛇藤的解药,只不过却苦于无甚进展,陆逸云也是渐渐放弃了生念。 莫非,自己与越星河一世纠缠,到最后两人都注定死在同一种毒下吗? 这到底该说是宿命,还是冤孽…… 陆逸云无奈地点了点头,百般无奈地说道,“他中的是紫渊蛇藤之毒。” “什么,紫渊蛇藤之毒?!”狄兰生大惊失色,他近几年才掌管风华谷长生堂,岐黄之术亦在当世颇富盛名,他听说过当年陆逸云便是中了此毒,而长生堂之人莫不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由药王谷的药王亲自出面为陆逸云疗伤,这才救了对方一命。自那时起,他便很想见识见识这号称天下第一奇毒的紫渊蛇藤,不过此毒乃墨衣教特有之物,竟是未能让他亲眼所见。 “我曾劝他说出解药配方,也好自救。”陆逸云没理吃惊的狄兰生,只是继续喃喃自语。 狄兰生渐渐回过神来,这紫渊蛇藤虽然霸道可怕,但是据说墨衣教的历代教主都掌握这奇毒的解药配方,想必身为墨衣教第五任教主的越星河也自不例外。 只是越星河那顽固不化的脾性,只怕是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说出解药配方的。 “谷主,你劝他交出配方,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是宁死也不肯的吧。唉……” 陆逸云微微颔首,背后的疼痛让他的脸色一直惨白不堪,此时听见狄兰生说出事实之后,脸色便更是难看了。 “莫非这一次,我真的救不了他了吗……” _分节阅读_64 看见陆逸云如此伤感,一直在旁的许十三也忍不住插嘴了。 “谷主,您已经仁至义尽,越星河心中也必然知晓。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中必……必也是感激谷主的。只不过他身为魔教之主,立场与我等不同,所以才不得不做出副冷漠的样子……” 大抵是没想到这风华谷中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能找到为越星河说话之人,陆逸云有些诧异地看着许十三笨拙木讷地把这一席话说完,当家便露出了一个暖暖的微笑。 “小兄弟,多谢你说这些。人生在世,羁绊众多,岂是一个爱字可以解开?我明白越星河恨我的心情,我也知道对于他来说,或许一死更易解脱,但是……我始终是舍不得,舍不得看见他冰冷地躺在那里,不会再生气,不会再笑。这世间,没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一年之后,自己体内的紫渊蛇藤之毒必定是难以再压制,到时等待自己必是惨烈的死亡,只望那时候,越星河心性能有所收敛,自己也好给他自有。 想到不可预知的未来,陆逸云心中又是一片怅然。 狄兰生见陆逸云疲惫不堪,不由探下身去想要安慰对方几句,却听到对方正低低地呢喃道,“我得救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三日之后,越星河才看到了陆逸云。 陆逸云的步伐显得有些虚浮,虽然厚重的衣服掩盖着一切,但是对方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 看见那只小花猫此时正在越星河的腹上安然入睡,陆逸云随即便笑了。 他上前抱起了小花猫,对越星河说道,“你总是逗小孩和小动物喜欢,他们都喜欢亲近你呢。” 陆逸云的嗓音听起来也十分虚弱,越星河终于确信狄兰生所言非虚。 他的碧眼里随即就充满了纠结的色彩。 “你怎么了?我听说你受了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逸云在听到越星河的质问时眉峰微微一挑,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抚摸着猫儿坐到了床边,然后动手解开了越星河双手的绑缚。 “你别听人瞎说,我只是不小心着了凉有些不适。对了,你好些了吗?” 越星河双手一旦得了自由,他立即坐起了身,捂着胸口闷闷地咳嗽了一声,越星河不由冷笑道,“中了紫渊蛇藤,你觉得我能好到哪里去?” “听说紫渊蛇藤毒发之后,中毒之人会先丧失四肢的控制力,然后慢慢丧失听觉视觉说话的能力,成为一具不折不扣的活死人,可这样还不算完,最后中毒者的身躯会开始腐烂从外面的皮肉一直烂到骨头里,直到化作一具白骨。整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星河,你真的不怕死吗?” 陆逸云叹了一声,放开了手中醒来之后对自己显得疏远的花猫,让对方跳入了越星河的怀中。 越星河一把接住花猫,脸上的冷笑却未曾褪去半分,“若陆谷主你肯施恩,在我毒发之初将我一掌打死,那么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了。若你不想我死的那么痛快,我又何妨化作一具白骨供你消遣。” 这话语之中满满是对生死的无畏。 陆逸云也是知晓越星河这刚毅果决的性子的,他苦笑了一声,一把抓住了越星河的双肩,哀恳般地说道,“可是星河,你一死倒是容易。咱们的孩子阿傻怎么办呢?他那么喜欢你,你舍得就那样丢下他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真不舍得让你先我一步离开…… 陆逸云淡墨色的眼里渐渐有些发红了。 越星河盯着陆逸云,碧眼里那飞扬的笑意终于逐渐淡去。 他扭了开头,似乎是难以面对对方,声音却变得低沉了起来。 “你待他很好,他有你这个这么爱他的爹爹也足够了。我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往后,他终究会忘了我的。” “可我呢?!我忘不了你!” 越星河嘴角一勾,看了少有情绪这般激动的陆逸云一眼哈哈笑道,“那好啊,忘不了我那你就痛苦一辈子吧!” “你的心终究是比我狠太多了,星河。” 自己的一辈子还有多久呢?最多不过一年半载而已了。 陆逸云苦笑了一声,随即便站了起来,他的心口痛得厉害,本就虚浮的脚步也显得更加凌乱了。 “我会尽力救你。” 君子一诺,九死不悔。陆逸云强自站直了身体,俊美的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 越星河低头兀自抚弄着怀中亲昵自己的花猫,半晌不语,待陆逸云离开了房间之后,他才黯然地抬起了头,轻声说道:“陆逸云,你这个傻子,我根本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当朝天子霍朗的銮驾很快就到了风华谷门口。 伤势还未痊愈的陆逸云此时正忧心越星河身上的紫渊蛇藤之毒,陪坐在霍朗身边时也是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俊朗而挺拔的霍朗眉宇之间和霍青有略约几分相似,只不过对方斜飞的眉下那双眼却无比阴沉。 “陆谷主,朕的兄长在你这里还好吧?”霍朗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转头对陆逸云问道。 陆逸云微微一愣,不觉有些恍然,霍青乃是余九信下令处置的,虽然其后他怜取对方,替霍青换了个舒适的关押的场所,可对方到底如何,他却已是忙得无暇顾问了。 余九信看到陆逸云面色茫然,只道对方是因为伤势所致,赶紧接口道,“回禀陛下,淮南王一切都好,在地底石牢关押了一段时间后,他的性子已是好了许多。” “喔?真的吗?呵……朕的兄长大逆不道,但真要杀他,朕却是不舍得了,只好将他藏在风华谷中。日后诸位还要替朕好好看管才行。” 霍朗斜睨了余九信一眼,轻轻转了转酒杯,阴沉的目光里也似有什么亮了起来。 万寿宫中,霍青很快感到了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看守自己的人明显加多了不少。 突然,空旷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霍青还未起身,房门已被人推开。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几个白面无须面容阴冷的中年男人,为首的那人见到坐在气色尚好的霍青之后,随即露出了一抹淫笑。 “王爷,好久不见。咱家奉陛下之命来伺候您了。” 这中年男人乃是宫中太监之首钟阿奴,他当初奉霍朗之命把被软禁在冷宫中的霍青折磨得够呛。 霍青看见这心狠手辣的太监,不由脸色一白,他没想到霍朗将对方又带了来,果然,他的好弟弟是不逼死自己不肯罢休啊。 第章 _分节阅读_65 与风华谷中众人共享宴席之后,霍朗这才带了几分醉意地起了身。 他环顾了眼坐在自己身旁这些江湖人士,转头对陆逸云说道,“朕有些醉了,这就先去休息了。” 陆逸云立即站了起来,向霍朗淡淡揖了揖手,不卑不亢地说道,“恭送陛下。” 其他风华谷的众人也跟随着陆逸云站了起来,目送霍朗在几名贴身内臣的搀扶下离开了灯火辉煌的秋水宫。 看着霍朗的身影消失之后,陆逸云也对座下的余九信等人说道,“今夜便到此为止,诸位都散了吧。” 说完话,陆逸云便转身往后走去,看到陆逸云之前受伤之后更显瘦削的身形,余九信心中痛悔不已,急忙快步走了上去。 “谷主。”他轻轻唤住了陆逸云,独眼里闪烁着一丝尴尬之色。 陆逸云因为背上的伤势还很痛,走路的步伐也较往日迟缓了许多,他听到余九信的声音后,这才回头一看。 “余护法,何事?” “您的伤……好些了吗?” 看见余九信满面的愧色,陆逸云当即便微笑了起来,他点点头,带着一丝笑意对余九信说道,“多亏了长生堂上好的伤药,已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余九信面色稍微一舒,又将头低了下去。 陆逸云看他这样子,忽然想起了之前托付对方寻找严墨之事,不由问道,“对了,墨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说起正事,余九信很快便回过了神,他抬头对陆逸云禀告道,“近日谷主在养伤,这事儿我竟一时忘记回报了。” 余九信严肃冷酷的面容难得露出了一个笑脸。 “严墨已在白云山庄尽得真传,不日便会回到风华谷来探望您了。” “噢,竟是如此吗,我还以为他心中还恼恨着我,不肯回来呢。回来就好……届时,我定要好好看看这孩子到底长成如何了!” 谈到严墨的回归,陆逸云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不过等他回到逍遥宫,想起那扇门之后所禁锢的越星河之时,神情却难免有些黯淡。 毕竟严墨当初愤而离开风华谷正是因为自己袒护包庇越星河,而如今若让那孩子知晓越星河仍在谷中,甚至在自己房中安然静养,只怕情绪上还是会有所起伏波动吧。 推开门,陆逸云便看到坐在椅子上抱了花猫逗玩的越星河,对方抱着猫儿的样子委实慈爱非常,想来那些年给关在牢底,那只叫做阿傻的猫儿也必然给对方带去了不少快慰,只可惜…… “我回来了。”陆逸云进了屋,这便脱下了外袍,继而又俯身解开了拴在越星河脚腕上的一道玄铁链。 毕竟越星河也是个大活人,将他天天都绑在床上也并非长久之计,陆逸云干脆叫工坊的人打造了这么一条玄铁链用来锁住越星河的脚腕,只要让他无法离开这间房间便好了,而且对方现在身中奇毒,想必也是难起什么波澜了。 越星河抬头看了眼陆逸云,嗅到了对方身上的酒味,在他的印象里,陆逸云是个很少喝酒的人,对方今日不惜沾染一身酒气,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宴席。 不过如今又非什么节庆之日,陆逸云又是风华谷的一谷之主,按理说,他没有理会莫名举办宴席款待谁。 莫非……是那淮南王的什么人来了? 但这些猜想越星河亦是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的,虽然心中也曾感激陆逸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他的心底到底还是想逃离此处的,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就这样窝囊地死在敌人的势力范围内,就算死,他也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关外。 很快就有小厮送来了热水,陆逸云亲自端了进来,然后拧了帕子自己擦了擦脸。 越星河自知现在的自己没有丝毫胜算,倒也不像以往那般找到机会便要与陆逸云动手,只是摸了猫儿静静地坐在一旁。 他看着陆逸云那张微红的脸在湿润的帕子擦拭过后竟显得更加的光彩熠熠,不由也看得有些痴了。 这么多年过去,对方依旧能保持这般俊美的外表,如何叫自己不想起往昔与这人在一起的那些温柔缱绻时光。 洗完脸,陆逸云拧了拧了帕子,然后走到越星河身边,递向了他。 被对方那双碧眼看得心魂一动,陆逸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问道,“你看什么?” 越星河眉上轻轻一挑,神色也微微一变,辗转出一副颇为戏谑的风流模样来,他虽然因为在地牢中被关押多年,面容较之当初更显沧桑风霜,不过那如刀刻斧凿的英挺五官却仍是那么帅气飞扬。 “看你咯,莫非还看不得吗?” 说着话,越星河松手放了那猫儿,顺势站了起来,他站得离陆逸云极近,手一探便揽住了对方的腰。 越星河这一举动让陆逸云难免一惊,毕竟他可是吃过越星河不少苦头的,虽然对方现在身体虚弱,但若真要出手的话也未必不能伤到自己。 看出了陆逸云神色间纠结的紧张之色,越星河嘴角一抹不屑的笑容勾起,随即便道,“别担心,我不会乱来的。” 说着话,越星河的手竟是变得更不规矩,开始慢慢地沿着对方的腰身慢慢往上抚摸起了对方紧实的背部。 “唔……” 背上的伤口被越星河触摸到,陆逸云顿时按捺不住地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呻吟,他急忙推开了察觉出自己异样的越星河。 “该休息了,我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越星河却兀自站着不动,他冷冷地盯着陆逸云,出声问道,“你的背受伤了。” “没有!”断然的否决却掩盖不了陆逸云脸上焦躁的神色。 他不愿让越星河知道自己为了救他而受那百棍重刑,他既然下令关押了越星河,就不会使出怀柔之策来打动对方,那并非君子所为。 “给我看看!” 陆逸云越是这样,越星河越是着急,他顾不得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居然伸手便向陆逸云抓去。 看见越星河竟然使出功夫向自己袭来,陆逸云下意识地便出手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论体力和原本的武功,现在的陆逸云无论如何都比越星河要更厉害一层,可越星河却是丝毫不顾自己的劣势,执意想要撕开陆逸云的衣服看看对方背上的伤。 狄兰生之前那番话早已是让他心中负上了重压。 他怎能坐视陆逸云为自己受伤,虽然他也想过要杀掉陆逸云报仇,可他绝不愿意旁人伤害对方! 越星河到底是重伤奇毒都在一身,在陆逸云逐渐犀利的招式一下,他终于无法抵挡,被对方轻轻一掌迫倒在了床上,还不待他起身再战,陆逸云已是飞身扑了过来,双手按住了越星河的双腕,提臀坐到了对方的腹上,将他死死压在了身下。 _分节阅读_66 “上次挨的打还没让你清醒吗?你是风华谷的囚犯,你若对我出手是会受到刑堂责罚的!” 陆逸云生气地看着不知好歹的越星河,对方被关押在风华谷的十多年里,时常因为暴力反抗而被余九信找到机会惩治,可即便如此,越星河依旧是屡教不改,直到这一次被伤得这么厉害送上来。 越星河亦是满腹怒气,他拼命想要挣扎,可是陆逸云却把他按得死紧,有时候他也真不明白,看似瘦削的陆逸云哪来儿那么大的力气制服自己,“你放开老子!” “想我放开你?哼,我偏要绑住你!” 陆逸云冷哼了一声,随即出手点住了越星河的穴位,然后抽出床底暗格所藏在雪狼皮带将对方的四肢再次绑了起来。 越星河在床上破口大骂不已,陆逸云听得烦躁,又将以前用来防止越星河说话用的皮绳来了出来,他摸出还带着自己体温的丝帕揉作一团塞入了越星河的嘴里之后,这才将皮绳勒到他的双腮在脑后紧紧绑住。 “呜呜呜呜!” 越星河气恼不已,虽然已不能说话,却仍挣扎着冲陆逸云一阵呻吟呜咽。 陆逸云坐在床边,看着四肢大开被捆绑在床上满脸怒气的越星河,情绪这才稍微平复了下来。 他今夜喝了酒,脾性也比平常要急躁许多。 “你总要和我作对才开心。”陆逸云摸着越星河的脸笑了笑,淡墨色的眼里流转出了一抹温和的目光。 “呜呜!”越星河使劲摇了摇头想甩开对方的手,舌头也拼命地想抵出口里的帕子,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罚你今晚做我枕头。” 陆逸云毫不介怀越星河的反抗,他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乏了,说完话,便径自搂住了越星河,将头枕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安然闭目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陆逸云就传出了香浓的鼾声,越星河无奈地看着胸膛上趴着的人,满腔的愤怒也尽数化作了无奈。 万寿宫的布局乃是宫中的人亲自来风华谷指导建筑的,一切都是按照皇帝行宫的标准而建。 霍朗进去之后,钟阿奴便已来到门口邀功。 “启禀陛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霍朗冷冷地点了点头,转了转眼珠,对钟阿奴问道,“他可挣扎得厉害?” 钟阿奴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回禀道,“陛下天威之下,这逆王如何敢有丝毫妄动?今日他倒是配合得紧,即便是往他后穴里塞入抹了万骨噬魂膏的小玉棒,他也是乖乖地受着了,不似当初那般乱叫乱动,委实听话得紧呢。” 听见钟阿奴这般回禀,霍朗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看样子,他终究是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呵……想与朕作对,受苦的到底是他自己!好了,朕先去沐浴,随后便过去享用那贱人。” 万寿宫的一间极为宽大的卧房之中,雕龙大床上一个被裹在大红丝绸中的人形不断扭动挣扎且发出了一阵阵闷闷的呻吟,伺立在床侧的两名小太监不时回头看一眼被丝缎紧紧裹缚住人形,眼里充满了同情。 第章 万寿宫和陆逸云所居的逍遥宫一样备有天然的温泉浴池,霍朗在里面舒服地洗了澡之后,酒意也淡了许多。 他从水池中站起身来,在一旁伺候的婢女立即上前将宽大的睡袍拥了上去。 推开碍手碍脚的婢女,霍朗赤足踏出了还冒着热气的浴池,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面带微笑地朝门外走去。 钟阿奴此时正伺候在门口,他见霍朗出来了,立即躬身上前将对方引到了一扇奢华大气的房门之前。 “陛下,愿您今夜好眠。”钟阿奴谄媚地笑着,推开门,指了指屋中大床上那个犹自不停翻滚的身影。 霍朗冷笑一声,唤出了守在床边的小太监,自己一个人迈进了屋子。 床上的红色绸缎包裹着的人在听到霍朗的笑声后突然挣扎得更加厉害。 “皇兄,别来无恙啊?” 霍朗坐到了床边,他看了眼那个被紧紧束缚在红色绸缎里的人形,并没有急着解开对方,只是伸出手去隔着丝滑的绸缎抚摸起了对方轮廓分明的五官。 “唔……”绸缎下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霍青此时已被媚药搅扰得神智恍然。 对他而说,现在的遭遇的确是耻辱而痛苦的,可悲的却是他早已无法反抗。 看见霍朗竭力蜷缩起身体的可怜模样,霍朗这才慢慢解开了绸缎上捆绑着对方的丝布,然后一把拉开了那片如血红绸。 果不其然,红绸下的霍青浑身赤裸,双手被也给一根红色的丝缎绑在了身后,对方微张着唇,不断发出沉重的喘息呻吟声,那双平素矜持自傲的双目却紧紧地闭着,柔长的睫毛下垂下一片诱人的阴影。 霍朗欺身过去,一把搂住了霍青的身子,他抚摸着对方泛着酡红的肌肤,手一点点下移,直到摸到了对方那根早就发硬的玩意儿。 那玩意儿的顶端插着一根碧玉的小棒,而正是这东西给了霍青无限的折磨。 轻轻转动着小棒,霍朗自然观察着霍青的表情,对方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紧绷,尔后又开始变得极力隐忍,双唇也渐渐咬了起来。 “唔!”就连霍青的呻吟里也带了一丝痛楚。 “皇兄,好久没被我这么碰过了吧?你可是想念我得紧呢?”霍朗微微一笑,猛然掐住了霍青的下巴,强迫对方转头面向自己,他用手抚弄了一下霍青凌乱的刘海,这才颇为温柔地埋下了头在对方的唇间轻轻吻了吻。 霍青对于这样的吻显然是抗拒的。 可他的头被霍朗死死地钳制住,无法转动,而对方那根霸道的舌头也随之撬开了他那双无力闭上的双唇。 待到霍朗的舌头心满意足退出了霍青的口腔之后,霍青立即忍不住张大嘴喘起了气,霍朗随即也脱了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睡袍,将对方按平在了床上。 双手抬起了霍青的小腿,霍朗一副即将攻城略地的模样,倒是霍青侧着头继续喘息,丝毫不理会对方。 “哼,你这么一语不发是在冲我示威吗?别忘了你的母妃还在我手上!霍青,朕令你张嘴叫朕的名字!” 心头猛然一痛,霍青这才缓缓睁了眼,他转头看了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的霍朗,对方依旧英俊硬朗。 苦苦一笑,霍青轻叹了一声。 “陛下,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玩偶一般的存在。我说话与否根本不重要,再说了,我本也不会说什么讨你喜欢的话。” _分节阅读_67 “呵,霍青,如果你真觉得你说话与否也不重要,那么朕令人割去你的舌头好不好?” 霍朗眼中一沉,随手却放开了霍青被抬高的双腿,他俯下身来,冷冷地逼视着面色酡红神情隐忍的霍青,无不残忍地笑了。 霍青看着眼前这残忍的男人,心中一阵剧痛,他当初费心费力为霍朗开疆拓土,镇守一方,甚至在对方争夺太子之位时暗中予以帮助,可换来的却是今日无情的摧残。 而对方更是连个痛快的死也不肯给自己。 “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何至于这般逼我?!你还有丝毫当我做兄弟看吗?!” 终于,内心的悲愤化作了泣血的质问,霍青说完话便猛然地咳嗽了起来,那本是如古井深潭一般的双目也变得尽数黯淡。 看见霍青痛苦不堪,霍朗的神色也略微一变,他记忆中那个坚强隐忍的皇兄似乎果真在自己的折磨下改变了许多,至少以前对方是不可能说出这些示弱的话来的。 “你意图谋反,这便是你的罪。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亲自审定,莫非你还想狡辩?” 霍朗慢条斯理地陈述着在他的授意下三堂对霍青严刑逼供所得出的证据,嘴角竟有一丝戏谑之色。 他实在太了解霍青了,所以他才让主审诱导霍青令他在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上签字画押,并假意许诺只要他肯招供便赐他一死,且不再追究家人部下的罪过。可这份证供只是他要用来堵天下悠悠之口的工具,令霍青这个贤王亲自承认罪行,那么自己怎么收拾他都是师出有名了。 只不过霍青没有想到,霍朗要了他的证供之后,竟是将他用瞒天过海之计关入了秘牢之中,日夜蹂躏折磨,将他当做性奴一般看待。 “你好卑鄙啊!霍朗!” 想到自己一步步被对方逼入陷阱之中,霍青亦是怒从中来,他奋力挺起上身对霍朗大骂了一声,可却在对方狠狠揉弄自己那根被玉棒顶起来的物器时而瘫软着倒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皇兄?”霍朗看着痛楚不堪的霍青,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颤抖的肩头。 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向霍青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的原因,虽然他也是隐约感到了那个冷漠骄傲的皇兄心中对自己总是留有一丝柔软之处的。可是……杀母之痛,他又怎能忘怀? 当年霍朗的母妃暴毙而亡,皇宫内外一直没个定论。直到他成年之后,才有人冒死向他坦白了真相,原来害死自己母亲的人,竟是霍青的母妃。自此之后,他看着霍青的眼里,便开始渐渐多了一丝仇恨。直到……他决心彻底毁掉对方,以报母仇。 “霍朗……你……你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吧……” 玉棒上的媚药此时早就随着自己的挣扎翻滚发挥到了最大的效用,霍青知道自己就要渐渐变得更不像自己了。 他艰难地喘着气,被缚在身后的双手无力地想要攥紧,可是被挑断的手筋却是让他连这样的事情也已做不到。 霍朗翻过了霍青的身子,又抬高了对方的双腿,他看眼对方腿间那根一直被迫竖立着的东西,冷冷笑道,“很难受对吧?很难受就对了。” 说完话,他深吸了一口气,腰略略往前一挺,早就勃发的龙根也随之抵入了一口滚烫湿润的小洞之中。 “啊!” 身体被活活刺穿,霍青痛叫了一声,目眦欲裂。 霍朗狠狠地一挺身体,双手紧紧压制住了想挣扎的霍青,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对方越痛苦越难受,他心里扭曲的快感也愈发满足。 在冰冷森严的皇宫之中,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若他不能为那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报仇,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绞尽脑汁披荆斩棘登上了帝位。 最初,霍朗本是想直接将霍青的母妃赐死替自己的母亲报仇,可他到底是忌讳霍青手中的兵权,所以才特意设下陷阱让对方钻了进去。 虽然,他到现在都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霍青对自己的话总是那么相信,当年自己一道圣旨召他深夜进宫,他竟也是毫不忌讳地独自赴宴而来,要知道他当时为了抓捕霍青已做好与对方玉石俱焚的准备,可最后只是一杯自己亲自递过去的毒酒便让霍青自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次次掠夺着霍青的身体,一次次侵占着霍青的灵魂,霍朗什么都没有回答对方,直到他将霍青折腾得昏死了过去。 看着对方腿间那根已然涨得青紫的东西,霍朗终于大发慈悲地抽出了堵在其中的玉棒。 一股白色的液体随之缓缓淌了出来,霍朗冷笑了一声,刚要嘲讽昏死的霍青几句,却又看到那白色的液体之后有什么鲜红的东西也流了出来。 霍朗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解开了霍青依旧被缚在身后的双手,他一把将对方搂在了怀里,这才看清霍青的脸色已是多么苍白可怖,而对方的嘴角亦俨然蜿蜒下了一道血迹。 重重拍了拍霍青的脸,霍朗显得极为烦躁。 “喂,你醒醒!” 霍青浑浑噩噩地睁了眼,看见眼前那让自己陷入地狱一般的男人,苦涩地笑了笑,随即肺腑抽动着发出一声虚弱的呛咳。 浓郁的血腥味在霍青的嘴里蔓延开,一股腥甜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霍朗,我真是……看错了你。你若还念及一点兄弟之情,念及当年我也算帮你立下不少功劳的份上,你便赐我一死,饶过我母妃吧。” 这是霍青除了在受审时不堪屈辱与酷刑之外,第一次向霍朗请求一死。 霍朗愣了愣,一巴掌就打了下去,看着突然咳嗽得更加厉害的霍青,他满面阴沉地说道,“住嘴!我说过,你敢死的话,我便将你老娘和部下统统凌迟!” 霍青悲苦万分地看着面色决然的霍朗,目光变得更为恍然。 他真是一点也不认识这个弟弟了,为什么对方可以变得这么陌生,变得这么残忍? 莫非皇族兄弟之间,真是一点情谊也无法留下的吗? 第章 天还没亮,陆逸云便被越星河微弱的呻吟声吵醒了,看见越星河脸色不佳,陆逸云赶紧抬起头来。 他取出了塞在越星河口中的手帕,替对方轻轻揉起了酸痛的双颊,抱歉地说道,“星河,你还好吧?” 越星河费力地张了张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服食了北冥丹暂时压制了紫渊蛇藤的毒性,可他的身体却早就被接踵而来的折磨与惩罚透支,即便是陆逸云趴在他胸膛上这样的小小动作也足以让他难受不已。 越星河没有说话,他只是面露痛楚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虚弱地闭上了双眼。 陆逸云看对方脸色愈发不对,这才赶紧解开了越星河身上的束缚,然后起身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水过来。 他单手扶起越星河的背部,让对方能稍微坐起身来。 “来,喝点水。” _分节阅读_68 陆逸云将水杯送到了越星河的唇边。 越星河的唇角却随即浮现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中了紫渊蛇藤之毒,我已是无救。趁我尚未毒发之前,你杀了我吧,也让我可以少受些折磨。” 听见越星河说出这番话来,陆逸云面色微微一沉,连拿着水杯的手都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想尽办法保全越星河一条性命,而如今却未曾想到竟会突然有此变故。 “你不要瞎想,我已令手下人尽力去研制解药了。当下你需得好好将息才是。” “哼,陆逸云你别把我墨衣教的圣毒想得太简单了,紫渊蛇藤之毒岂是你们这帮人能够轻易解除的?” 说起墨衣教的圣物,越星河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清楚它的毒性到底有多么强烈,也清楚解药有多么难以炼制,即便是在墨衣教的总坛,此时应该也只剩下不到三粒的解药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陆逸云淡然说道,眼里也充满了坚定。 倒是越星河仍是不以为意,他嘿嘿笑了一声,一抹戏谑的目光从碧眼里缓缓浮现了出来。 他盯着陆逸云,突然说道,“若你真想让我留得一命,不妨放我回墨衣教去。” 听到越星河这个要求,陆逸云又是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越星河会向自己提出这样近乎求饶一般的恳求。 可是……这样的要求却叫他如何答应?就这么放越星河走,与放虎归山又有何异?至少他活着的时候,这样的事情还办不到。 “我不可能这样做!” 陆逸云拂袖站了起来,心口却是一阵闷痛。 “你要真这么做了,我才觉得奇怪呢!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越星河声音嘶哑地笑了起来,可这笑却如一柄钝刀一般慢慢地刺入了陆逸云的胸口,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陆逸云已经是无法在屋中继续呆下去,他反锁了房门之后,留下越星河一人在屋里,自己则心神恍惚地去了阿傻所住的地方。 此时阿傻正在酣眠之中,陆逸云进屋之中,屏退了在旁守候着小少爷的小厮,自己坐到了床边。 他看着抱了几个小木人,小嘴嘟嘟的儿子,心中的慈爱又缓缓生出几分,只是陆逸云随后又想到如今越星河与自己都中了紫渊蛇藤之毒,莫非二人真要死在这剧毒之下,留下这可怜的孩子孤苦一人吗? 十八虽然曾是墨衣教的暗桩,但陆逸云念在他本是被迫而为,且早已改过,又对风华谷忠心有加,即便要毒害越星河却也是为了护全自己。 况且自己将他从小看大,深知这孩子本性乃善,若将他就这么交给风华谷刑堂处置,只怕反会害了对方,而且此时此刻,越星河中毒之事也是越少知道越好,诸多考虑之下,陆逸云终于还是决定将对方留在逍遥宫中。 十八跪在地上,面色坦然而无畏,他深感陆逸云对自己的大恩,也深知对方对越星河的一腔痴情,如今将有什么下场他都不会怨恨对方,他只恨自己没能心再狠一点,早一些除去越星河这个害人不浅的魔头。 陆逸云喝了口茶,淡淡地看了十八一眼,继而轻叹了一声。 “你起来吧。” 十八抬头看了眼面色疲惫的陆逸云,心中难免有一丝愧疚之情,当即便摇头说道,“谷主,十八犯下大错,请您责罚!” 陆逸云没有答他,只是径直起了身,走到十八面前一把将他搀了起来。 “这些年来,你一直替我照看着阿傻这小子,真是辛苦你了。” 阿傻天生脾气古怪,除了越星河之外,最亲近的便是十八了,陆逸云看着十八那张俊秀的面容,突然想,若自己与越星河当真不治,或可将孩子交托给对方照顾也说不定。 “谷主收养十八多年,照顾少爷这等举手之劳委实难报您的大恩。” 十八听见陆逸云这么说,神情更为羞惭。 “十八,我想问你,如果阿傻不是我的儿子你还会对他好吗?”陆逸云背转了身,微微仰起头。 “谷主,您……您到底什么意思?” 现在轮到十八不明白了,陆逸云竟会做出这样的假设,要知道这些年来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清楚陆逸云到底为那位傻少爷付出了多少,如果对方不是阿傻少爷的父亲,又怎会做出那么多的牺牲?! 然而……一件事也让十八顿时警醒,这么多年来,陆逸云从未提过自己的妻子,阿傻少爷的娘又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风华谷谷主的女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但是……陆逸云既有了阿傻少爷这个儿子,为何却又会如此痴恋越星河那个大魔头呢? 一切的疑问虽然早已存在十八的心中,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视。 陆逸云转过了身,眼里尽是无奈之色,十八很少会看到陆逸云如此颓然,他正要再发问,却听到对方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嗓音说道,“阿傻是我与越星河的儿子。” 紫渊蛇藤的毒终究不是北冥丹可以完全压制住的,虽然狄兰生也在长生堂绞尽脑汁地想要配制出解药,可终究一筹莫展。 越星河觉得痛是从自己骨节里传来的,就如一柄长满倒刺的利刃在自己的骨头里恣意地来回抽插,把自己的血肉也一并割裂。 那只被陆逸云挑出来的花猫此时正安静地蹲在越星河的身边,静静地守着对方,越星河已经痛得话都无法多说,可是即便他骨血里骄傲的倔强也没法抵抗这非人的折磨,他在陆逸云的卧房里已是痛叫了几乎一天一夜。 而最让越星河感到痛苦的是,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这种痛还会持续至少半个月,甚至更久。 守在外面的金龙卫听了,只是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这大魔头到底怎么了,竟会变得如此脆弱? 因为当今天子霍朗还在风华谷中,陆逸云不得不每日都去谒见对方。 “草民见过陛下。”陆逸云步入万寿宫之后便向坐在桌边正用膳的霍朗深深作了一揖。 霍朗放下筷子,淡漠地瞥了眼这个有着风华绝代这般雅号之称的男人,内心里却多是不屑。 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风华绝对,举世无双又如何?这天下,终归只有皇帝才是真正的主宰,这帮附庸风雅,老成守旧的武林正道人士也不过是自己手下除开文臣武将外的另外一种道具罢了。 只不过霍朗心里虽然这么想,可他知道表面文章还是得做够的。 他笑了笑,随意说道,“陆谷主,请坐。” 陆逸云心中正自焦虑着毒性开始发作的越星河,如今就算坐在貂皮所铺就的椅子上也只是如坐针毡一般难受,只恨不得能立刻离开回到越星河的身边去。 “陛下在风华谷可住得舒服?”陆逸云勉强跟着笑了一下,客气地问道。 霍朗左右张望了一下,身边站着伺候的都是风华谷数一数二的美人,桌上摆的也是堪比宫中御膳的美食。 “不错,不错,和在宫里几乎无二。啊,对了,陆谷主既然过来小坐一会儿,那么也别闷着。来啊,去把皇兄请出来,让他为我们奏一曲助兴。”霍朗斜睨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钟阿奴一眼,想起了此时应该还在内室里接受调教的霍青。 _分节阅读_69 霍青这几日又变得有些不太听话,这让霍朗很不高兴,他一心把霍青当做一个罪无可赦之人对待,哪能容忍对方有半点反抗抑或是不敬之举。 钟阿奴心领神会,立即退入了万寿宫的内殿。 陆逸云丝毫没半点要欣赏音律的心思,听见霍青这么说,已是忙不迭地摆手。 “陛下……我还有要事要办,只恐无暇……” 这武林中人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蹬鼻子上脸,自己略敬他几分,他还真当自己是个货色了? 霍朗看见陆逸云胆敢直接拒绝自己的邀请,当即沉下了脸色,冷哼道,“陆谷主莫非真是不赏朕这点面子吗?” “草民不敢!望陛下息怒。” 陆逸云看见霍朗面露阴鸷,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的言行举止在这皇帝面前有多么不恰当。 他赶紧下座,向霍朗长揖谢罪。 “哈,瞧陆谷主说得,朕并无它意,只是真心想邀请陆谷主与我一起欣赏下淮南王的演奏罢了。陆谷主你也是风雅之人,想必对音律也颇有见解。淮南王昔日不仅善战而且擅奏,今日能为谷主演奏一曲,若能留下一段伯牙子期的佳话亦是美事啊。哈哈哈……” 霍朗正说笑间,钟阿奴已捧了一张古琴出来,他的身后乃是穿着一袭单薄白袍的霍青,对方被两名侍卫紧紧地挽住了双臂,步子走得异常艰难缓慢,整个人看上去更是憔悴不堪。 第章 钟阿奴亲自摆放好了古琴,然后上前搀过霍青让他坐了下来。 陆逸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见霍青落座的一刹那面上随即露出了一丝痛楚之色,但是这痛楚之色在他脸上却是转瞬即逝。 霍青轻轻地喘息了两声,转头看向了高坐在一旁的霍朗,他没有说话,但是淡漠的眼神里却有着一抹不肯屈从的傲然。 霍朗微微一笑,旋即起身走到了霍青面前,他俯下身子,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奏出一串凌乱的音符,这才对霍青吩咐道,“皇兄,你在风华谷寄住良久,今日便为陆谷主弹奏一首曲子以作报答吧!” 岂料霍青突然抬起自己的双手,露出消瘦的手腕,自嘲地说道,“陛下莫非忘了我这双手筋脉已断,如今还能奏出什么雅律呢?” 霍朗面色又是一变,他冷冷地逼视着霍青,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朕叫你弹,你就弹!少说废话!” 看到霍朗这般逼迫霍青,陆逸云的心中也是一紧,他看得出来,霍朗与霍青之间并非皇室里兄弟手足相残那么简单,两人看似互为仇雠,但实际上,两人之间却又各有隐秘不为人知的心思,这一点,真是好似他与越星河之间的种种的纠缠。 在霍朗的强硬逼迫之下,霍青的嗓子里泄出了一声叹息般的笑声。 他双手抚到了琴面上,淡然说道,“既然陛下执意要我弹奏,那么我便献丑了。” 修长的苍白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一串的妙音似泉水流泻。 伤感的琴声让陆逸云心神一凛,更让他伤怀自己与越星河之间那段难以圆满的感情。 霍青指下这曲调愈发伤怀乃至悲怆,陆逸云的心境亦愈发沉重苍凉,而就连一旁的霍朗也渐渐变得神色恍然,似乎是被这哀凉之乐感染了。 突然,古琴传来的音调一阵扭曲,霍朗急忙回头去看,原来是霍青的左手因为无力拨弦而滑出了一串怪异的音调。 钟阿奴见状,当即便上前对霍青斥责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叨扰陛下的雅兴!淮南王你真是不知好歹!” “陛下,我看淮南王也非故意的,还请陛下宽恕。” 虽然陆逸云无法得知霍青的背叛是真是假,可是对方身上的种种伤痕却是让他也心生不忍,即便对越星河,他也不曾废去对方的四肢,更勿论在对方身上留下那么多不堪的痕迹。 霍朗不动声色地看着双手因为过于用力弹奏而显得有些微微发颤的霍青,对方那张沉默而俊朗的面容上有的只是惯有的漠然。 “陆谷主,不好意思,今日令你扫兴了。” “那草民告退了,还请陛下与淮南王好生歇息。” 陆逸云听出霍朗口中的逐客令,这就顺势站了起来,他心中挂念越星河非常,此时早就想离开此处回到自己的逍遥宫去了。 而这对皇室兄弟之间的恩怨,以他身为武人的身份却实在没有任何立场插足进去,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徒增霍青的难堪。 送走陆逸云之后,霍朗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令人心寒的冷笑。 他上前掐住霍青的下巴,强逼对方抬起头来,随即压低了嗓音说道,“霍青,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对吧?恨我竟毁去了你这一双足可舞动八十斤长枪的手。” 霍青无畏亦无惧,只是淡然答道,“若我真有罪,一双手做代价岂不太轻?” 看着霍青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明显比自己更内敛温柔的面容,霍朗微微点了点头,他的拇指往上一蹭,随即便摸到了霍青的唇瓣。 在对方唇上轻轻地揉搓了几下,霍朗俯下身去便将自己的双唇堵在了霍青的嘴上。 霍青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抬手便去推开对方,霍朗也未全然强迫他,只是顺势闪了身。 擦了擦唇上残留着的霍朗的味道,霍青随即正色道,“请陛下自重!” 霍朗懒懒地斜睨着霍青,眼底有什么东西悄然隐去,只是喃喃说道,“是啊,朕当自重,岂能因为你这个罪无可恕的贱人就失了分寸?” 说完话,他拍了拍手,钟阿奴立即心领神会地带着侍从将霍青牢牢压住。 “陛下,您要如何处置这逆王?” 听见逆王二字,霍青旋即怒道,“你们辱我囚我杀我皆可!岂能以莫须有的罪名使天下人误解我?!” 钟阿奴看霍青情绪激动,立即将随身带的手帕揉作一团堵入了对方口中。 霍青做声不得,四肢却仍然挣扎不已,一双深邃的眼里在望向霍朗时早已满是悲愤。 “阿奴,给我取条鞭子来,我倒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不服气的叛逆反贼。” 钟阿奴这几日都在着手对霍青的调教,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体其实已羸弱至极,他听到霍朗要动用鞭子,也是怕对方打死了霍青反倒迁怒自己,当即劝道,“陛下,您乃九五之尊,何须对这逆王亲自动用肉刑,嘿嘿,这厮自恃清高,若只是鞭打只恐难让他屈服。这两日属下受命替陛下调教此逆贼,已颇有所成,陛下何妨一试?” 霍朗双目微微一眯,一道冷光顿时掠过瞳仁。 他之前看见霍青落座时那浑身的一颤便知道对方体内必然放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浪费这大好时机。 _分节阅读_70 单薄的白袍被人强行剥去,浑身赤裸的霍青被按在了地上,他羞愤地扭着头,身体依旧挣扎不已。 霍朗慢慢走到了霍青的面前,他低眸瞥了眼霍青的股间,果然可以看到一小截黑色的物体正堵在那里。 钟阿奴令人在霍青的脚腕处绑了两条绸缎,然后让侍从自两旁高高拉起,令霍青的隐秘之处丝毫得不到遮掩。 环顾了眼周围诸多的侍从婢女,又看了看羞愤得满面通红的霍青,霍朗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残忍的想法。 他与霍青之间已到了这个地步,他便没想过两人再有回头之日。 既然他选择了报仇,就必须彻底抛弃掉内心中霍青那一丝隐隐约约的感情。 只要将对方当做仇人的儿子好好泄恨就好,只要能让他痛苦,让他那残忍的母妃痛苦,那么自己便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娘亲了。 “今日难得朕有雅兴,来啊,去叫画师来,好好将这一幕画下,日后也好让朕没事能欣赏一番。” 说完话,霍朗随手扯去了自己的外袍,然后就这样直接跪坐了下去。 霍青挣扎着抬起头,眼中的悲愤之外竟是多了一抹恐惧之色,虽然他自被霍朗关押囚禁以来饱受折磨与侮辱,但是这还是第一次霍朗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 “呜呜!” 不要两个字化作了含混不清的呜咽,霍青痛苦地摇起了头,向霍朗做出最后的哀求。 钟阿奴见状也跟着跪坐了下来,他一把捧住霍青的头,将一张浸满了媚药的布帕猛然捂到了霍青的口鼻上,因为他知道身受重创的霍青若非在用药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再有任何快感,亦不可能乖乖地配合霍朗的侵占。 “唔……” 强烈的药味让霍青的神智开始渐渐丧失,他不再挣扎,而身体也因为药性的缘故而开始了邀约似的扭动。 霍朗冷眼看着被药物摧残至此的霍青,心头也不知为何猛然刺痛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收敛起了自己那不必要的同情心,只是猛地拔出了那根挡住自己去路的黑色玉棒,换上自己那根狠狠地闯入了霍青滚烫的体内。 四名侍从两人按住霍青的双手,两人拉开了霍青的双腿以便于霍朗更方便地进入,而钟阿奴则一脸扭曲地看着在媚药作用下神情恍惚淫靡的霍青,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画手一边流汗,一边颤巍巍地描绘下了霍朗临幸霍青的场面,对他来说这场面并不够香艳,却充满了一种压抑的气氛。 因为他很清楚地看到那位冷酷的陛下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真正的快乐,而本该神智昏沉的淮南王脸上为何却是那般的绝望与无助。 大概毕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行如此放浪之事,霍朗一时也不甚习惯,不过他本意也只是为了好生折磨报复霍青而已。 匆匆泄出之后,霍朗这就起身穿衣,他瞥了眼霍青,这才发现对方那根东西从头到尾一直都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 “阿奴,霍青那根东西怎么了?” 钟阿奴听见霍朗询问,立即也跟着爬了起来,他本是阉人入宫,对男人的那东西便是极为憎恶,自他接手调教霍青之后,便时常凌虐对方那根形状漂亮的东西,因为这样不仅能达到对霍青的惩罚,也可以使对方露出更多的媚态来取悦霍朗,最重要还可以满足他身为阉人的隐秘缺憾。 只不过长此以往,霍青那根东西似乎已是渐渐不行了。 “陛下,上次您临幸完淮南王之后,他便一直这样,任凭属下使出什么手段也难以让他那根东西有所作为。咳……不过他本是一介罪人,如今能承欢陛下身下赎罪已是他的幸运,那东西有或没有想必也无甚关系吧。” 霍朗冷冷地瞪了钟阿奴一眼,转念一想这番话似乎也无可辩驳,本来调教霍青一事就是他交待下去的,他也知晓钟阿奴那帮人为了让霍青屈服必定会采取不少极端的手段,对对方身体造成伤害也是难免的。 突然一阵呻吟声打断了霍朗的臆想,他看着已经被人松开了四肢却在地上扭动翻滚不已的霍青,不由又问道,“他这又是怎么了?” 钟阿奴蹲下去扶起了霍青,将对方饥渴难耐的神情展示给了霍朗。 “淮南王只是药性未解罢了。只要将那根玉棒送回他体内,他便会舒服多了。” “不必给他,绑回屋里去,让他自行清醒吧!” 霍朗重重拂了拂袖,冷眼之中多了一丝自己都无法掌握的情愫。 第章 还没踏进房门,陆逸云已然听到了越星河微弱的痛叫声,门口守卫着的两名金龙卫看见陆逸云过来之后,立即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陆逸云因为擅自动用风华谷中圣物北冥丹为越星河疗伤一事,他们都已经知晓,可他们也难以理解陆逸云为什么会对那个大魔头那么好,即便如传闻般所说两人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至于此才是。 陆逸云无暇理会他们,飞快地掠步到了门前,然后亲自打开了紧锁的大门。 “辛苦二位了,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只要有自己在,陆逸云便不想假他人之手再看管照顾越星河。 进了屋子,看见躺在床上低声呻吟的越星河,陆逸云立即上前扶起了对方。 越星河睁眼看了看一脸焦虑的陆逸云,凄然笑道,“你不肯放了我……也没法救我,不如杀了我,也让我少受些折磨。” 一句话说完,越星河的体内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他在陆逸云的怀中猛然一颤,瞬间已是汗流满面。 陆逸云紧抱着越星河,看他委实痛得厉害,只得起身将桌上放的一瓶由狄兰生所配的止痛药丸拿了过来。 狄兰生向他交待过,如果越星河真的痛得受不了,便给他一粒暂且压制痛楚,不过这药副作用也极大,只恐会坏人的心智,所以不宜多用。 但是此时已是顾虑不了那么多,远水救不了近火,陆逸云只好打开瓶盖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入了越星河的口中。 “快吞下去,吃了这个你或许会好受些。” 果然,服下那粒黑色的药丸后,越星河身上的痛楚果然减轻了许多,不过他并不感谢陆逸云,反倒是厌倦地闭上了眼。 陆逸云此时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轻轻地松开了越星河,让他平躺回了床上,然后替对方盖好了被子。 “今天还没吃东西吧,你想吃点什么,我叫下人去准备。” 越星河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面容却因为体内无法彻底压抑的剧痛而不时露出痛楚之色。 陆逸云看他不回答自己,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将越星河的手握在了掌心。 好一会儿,越星河才逐渐缓过气来,他睁开了那双已失却了几分坚定之色的碧眼,对陆逸云说道,“趁我现在还能看见,还能说话,让我见见儿子吧。过不了多久,我就没这机会了。” _分节阅读_71 陆逸云身中紫渊蛇藤之毒多年,早就对这奇毒的毒性了如指掌。 中毒者会在毒发后承受剧烈的痛楚,身体的筋脉会首先被剧毒吞噬,继而四肢俱断,接着毒性开始蔓延至脑部,使中毒者逐渐丧失五感,只能如活死尸那般躺在床上,一点点的因为毒性的腐蚀溃烂成一堆白骨。 不过因为每人体质不同,这毒发作起来的厉害程度以及快速程度也多有不同,不过大抵都逃不过这几个惨烈而痛楚的阶段,最后都只能落得活活痛死腐烂的下场。 越星河现在虽然身体还未出现四肢瘫痪以及五感丧失的症状,但是具体什么时候会出现,陆逸云也无法断言。 他听到越星河的请求之后,胸中闷闷一痛,当即便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好,我立刻去把阿傻带过来。不过……” 虽然越星河此时已然重病缠身,但是这么多年来与越星河打交道,陆逸云的心中还是难免生出几分提防越星河之心。 但是没等陆逸云说出话,越星河却已抢着说道,“不要再绑我,你难道真的要让我到死都不能和孩子相认吗,都不能亲手好好抱抱我们的孩子吗?” 陆逸云此时自然没有之前那么多心思,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仍是有些不放心将阿傻就这样交到越星河手中。 面色微微一红,陆逸云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要绑你,只是希望你可以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别吓到他了。” “自然不会。”越星河反手撑了床,借力坐了起来,稍微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那你稍等。” 少有见到越星河面对自己时情绪能如此安宁,陆逸云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也随之打消,对方现在已伤至如此地步,又有什么理由再顽抗下去呢? 看见陆逸云这就匆匆走了出去,越星河嘴角的微笑却慢慢收敛了起来,他斜飞入鬓的眉宇紧紧一蹙,碧眼之中也有什么东西变得黯淡异常。 十八正在照顾阿傻吃饭,可阿傻只顾埋头去玩越星河刻给他的那些小木人,丝毫不肯乖乖合作。 “少爷,来再多吃一点。”十八无可奈何地拿着勺子送到了阿傻的嘴边,不时还得哄上对方一句。 阿傻一个人玩着木人都能笑得起劲,直到木勺送到嘴边之后,这才无意识地张嘴吃了一口,可随后又是一笑,嘴角的饭粒也跟着洒落了下来。 突然,感到有一个黑影慢慢接近,阿傻立即抬起了头,当他看到陆逸云那张在常人眼里本该是俊美无俦的面容时,竟吓得猛然大哭了起来。 而这时,十八也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陆逸云竟是悄然进来了。 他自感有愧陆逸云,当即便跪了下去。 “恭迎谷主。” 陆逸云点点头,却径直走到了阿傻的身边,将他一把抱在了怀中。 阿傻抽噎哭泣着,使劲想挣脱陆逸云的怀抱。 “孩子,别哭,爹带你去见碧眼叔叔好吗?”陆逸云温和地笑着,用自己的袖口擦去了阿傻脸上沾着的饭粒和口水。 阿傻紧紧攥着手中看不清面容的小木人,这才渐渐地平复下了情绪,小嘴一咧就笑了。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陆逸云牵着阿傻刚走到门口,十八却是忍不住问道,“谷主,越……教主是不是要不行了?” 想起陆逸云之前告诉自己阿傻是他与越星河的儿子,如今陆逸云忽然要带阿傻去见越星河,恐怕另有隐情。 陆逸云停住脚步,身形微微一僵,淡墨色的眸子里也难免有了一丝痛楚,但他并未转头去看十八,只是一边任由阿傻拉扯踢打,一边冷冷地回答道,“我不会让他死。如果我不能,那我会陪他一起死。” 陆逸云到底是不能轻易原谅十八要害死越星河之举,他刻意说出这些话也是在变相警告十八不要再打越星河的主意。 “谷主!”十八情知陆逸云这番话绝非危言耸听,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想杀了越星河替陆逸云解开心结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无力地看着陆逸云牵着一路不停吵闹的阿傻渐渐走远,十八已是一脸怆然,他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为陆逸云的一场算计,到最后却是害了对方。 许十三还没照顾霍青几天对方就被送去了什么万寿宫,而那地方居然连风华谷中人都不许进去,本来想趁机偷偷混进去探望一下霍青的主意也只好就此打消了。 而此时越星河仍被囚在陆逸云的卧房之中,地底石牢那处许十三也是暂时不必回去,只好就这么死皮赖脸地在逍遥宫属于自己那间小客房里暂且住下来,混个日子。 从小到大就少有这么安逸闲适的日子,许十三一时还觉得很不习惯,他把自己房间里的东西都摆放了一遍之后,实在找不到事情做,只好溜达到了宽广的走廊上,欣赏起了两侧墙上精美绝伦的壁画。 这逍遥宫乃是陆逸云所居住之处,里面平时倒是很少有什么看守,只不过有十余名负责打扫饮食伺候的小厮,没事之时陆逸云也是由他们自己在居所休息玩乐,并没有过多管制。如此一来,白日无事的逍遥宫中就更显冷清了。 许十三在逍遥宫里走了一会儿,看见前方就要到陆逸云的卧房了,这才转过了身,虽然他在逍遥宫中颇为自由,可他也知道陆逸云所住的房间却不是他可以轻易接近的,再说了,那房间里面还关着越星河这个大魔头,他想到那魔头曾经忘恩负义地伤害自己,心中难免有几分余悸,当即便转过了身,快步想离开此处。 走入了另一条走廊之中,许十三这才想起干脆趁机去看看十八,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年了,也不知对方最近在忙什么? 待许十三七转八拐地来到了十八所住的房间面前,他却见对方的房门竟是大开着的,一股酒气熏天。 捂着鼻子狠狠挥了挥,许十三便探了头进去,他刚左右张望了一下,冷不防一张脸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十八一改往日的亲切模样,脸竟是绷得紧紧的,眼里也有了一些血丝,而身上更是一股难闻的酒味。 “你干嘛?” 许十三吓了一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才有些尴尬地说道,“没什么,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十八看见许十三那一脸傻像,本是极为烦闷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苦笑了一声,慢慢又坐回了桌边,拿起酒壶便猛灌进了嘴中。 “十八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一个人喝闷酒。”许十三看出十八心情不佳,却不知怎么回事,只是关心地问道。 十八丢开酒壶,随手拢了拢垂落下来的发丝,本是清俊秀气面容竟多了几分少年特有的妩媚之色。 “多管闲事干嘛呢?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 十八嘲弄地冲许十三说了这句话,眼里却是深深的悲哀,他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害陆逸云如此痛苦纠结,心中就深感懊恨,他本想报答陆逸云的大恩,可最后他究竟都做了什么? 不过他也真是没想到,陆逸云竟真是与越星河情深意笃,而那个傻子少爷居然是越星河所生! 这些如此隐秘的事情,陆逸云居然选择了告诉自己,除了想让自己知晓原委而放弃为了他害死越星河之外,这又是在展示他有多么信任自己,可自己却背叛了这样一份信任! “唉!”十八长叹了一声,心中的百转纠结却是终究不能告诉面前这个男人的。 许十三也明白了十八心事重重,他本不太善言辞,此时更是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上前将对方轻轻地搂在了怀中。 _分节阅读_72 第章 在阿傻的眼里面容本有几分冷酷的越星河给他的却是一股前所未有的亲切感,而面容俊美温和的陆逸云却让他的内心感到恐惧与厌恶。 在他小小的脑子里,他是永远不能分清为什么的。 或许这真就是一种天性,他乃是越星河血肉之躯所生的孩子,自然与对方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越星河斜坐在床上,看见阿傻进来的一刹,他那碧色的瞳仁里有一朵名为喜悦的烟火悄然升起。 “阿傻。”他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傻的名字,陆逸云也顺势放开了手。 阿傻咧开了嘴,笑得有几分痴愚之态,可看在越星河眼里却是无比可爱纯真。 他张开双臂一下就将扑过来的阿傻搂在了怀里,然后低头不断去亲吻对方。 陆逸云站在一旁,此时的他心中早已没了当初对越星河的诸多顾忌,因为他相信那么喜欢阿傻的越星河在这个时候必定是不会伤害他们共同的孩子的。 “碧眼蜀黍!”阿傻紧紧抱着越星河,开开心心地赖在对方的怀里,他还是第一次享受越星河给他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乖,乖孩子。”越星河欣慰地点着头,一手缓缓地抚摸着阿傻的背,一手将对方圈得更紧了一些。 陆逸云缓步上前,心中也生出了几多唏嘘。 他没想到自己愿意让越星河与阿傻共享天伦之时,竟是在对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前提下,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等到越星河洗心革面愿意放弃心中仇恨与杀欲那一日的。那时他必定会不惜代价带走越星河与儿子,然后一家三口隐居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度尽余生。 虽然,他的余生可能也不会很长。 “星河……” 看见越星河这般宠溺阿傻,陆逸云颇觉感慨,他刚一出声,还不知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却见越星河一手搂着阿傻,猛然抬头望向了自己,对方的碧眼在此时看来竟透露出一股野兽的狡黠与凶悍来。 “陆逸云,放我走。” 说着话,越星河已然将阿傻紧紧箍在了怀里,他缓缓起身从床上站了下来,嘴角也多了一抹冷傲的笑意。 看着越星河那笃定的神色,陆逸云不会不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是什么,他只是没想到,到这时候了,越星河居然还会打着逃离此处的主意,不惜用他们的儿子来做赌注! “如果我不放你走,你要如何?!” 陆逸云愤然万分,他默默地捏紧了拳,冷冷地问道。 阿傻还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个劲地抱着越星河撒娇,嘴里甜甜地叫着对方碧眼叔叔。 越星河一手搂着阿傻,一手已是伸到了对方雪白的脖颈边似有若无地轻轻掐住。 他斜睨了陆逸云一眼,声音沙哑地笑道,“反正孩子是我生的,那么我死的话,也可以带他一起走吧?” 陆逸云原以为越星河只是以阿傻做人质逼迫自己放他离开,可他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丧心病狂到要连孩子也一并伤害! 枉自这一阵自己还念及他重病在身,特意将孩子带来见他,以聚天伦! “越星河,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如此小人!你当初阴谋害我便罢了,到今日你连自己儿子也不肯放过吗?!” 陆逸云厉声斥责起了越星河,他看着阿傻那副天真模样,心头猛然一阵酸楚,这孩子从小便这般不懂世事,而自己也不得不狠心让他与越星河时常分离,可到了现在他一直视若珍宝的孩子终是沦为了越星河手中的工具,上天为何要对这可怜的孩子如此残忍?! 当年越星河率先知晓陆逸云的真实身份,为了巩固自己弑父而得来不易的教主地位,也为了消灭墨衣教未来的大敌,他在深思熟虑分析好利害之后便下了要将陆逸云灭掉的决心,可他也知道风华谷谷主历来武功卓绝不凡,自己与他硬拼委实不必要,所以这才定下毒计趁陆逸云未知晓自己身份前用紫渊蛇藤之毒将对方害死。 做下这件事后,越星河虽然并未表现出过多异样,但是心中却委实也经历了颇多痛苦纠结。 他当初的的确确是与陆逸云真心相爱的,奈何两人的立场鸿沟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个让自己感到痛苦的决定。 以至于最后越星河不得不告诉自己,他连自己的父亲都能逼死,又何况区区一个爱人。 而正是因为他心中对陆逸云有愧有疚,这才找了借口说服了教中亲信诞下了阿傻这个孩子。 后来越星河虽然被陆逸云所擒,乃至被对方囚禁于风华谷中,但是陆逸云却绝少在他面前提起当年被他下毒陷害一事,现在他这般声色俱厉地说出当年越星河最为忌讳的不堪之事,实在是让越星河难免有几分恼羞成怒。 “住嘴!你我……本不两立!我就算杀了你又如何!” 越星河怒吼了起来,尽管此时的他碧眼圆睁,剑眉倒竖,却仍是不能完全掩饰住他内心的慌乱与愧疚。 倒是阿傻从未见过越星河这般凶恶的模样,饶是他平日再亲近这个碧眼叔叔,此时也吓得忍不住哇哇哭闹了起来,挣扎着想从越星河怀中躲开,以往总是令阿傻感到厌恶与排斥的陆逸云也不知为何变得亲切了许多。 “呜呜呜……碧眼蜀黍好凶……” 阿傻害怕地哭泣着,小小的身子在越星河的臂膀间使劲挣扎。 越星河自然不会放阿傻离开自己的身边,当即便用力抱住了对方,也不去管孩子哭闹,只是定下神来继续与陆逸云谈判。 现在他中了紫渊蛇藤之毒尚不长久,若能及时回到墨衣教取出解药一服还是能够得救的,而更重要的是,他倒要回去看看现在的墨衣教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又是什么人居然会下令让十八做出若救不出自己便要杀了自己这样的大逆之举!他为墨衣教付出了那么多,难道换来的便是被自己的教众抛弃这个结局吗?若真是这样,他还不如死在陆逸云或者风华谷任何人的手上! “陆逸云,你到底放不放我走?!若你不放我,我便杀了这小子!” 越星河怒极,他狠狠瞪了眼不停吵闹的阿傻,干脆伸手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陆逸云见状,顿时急切万分,虽然他知道现在的越星河武功早就因为受伤与中毒武功大打折扣,可对方若真要在自己面前杀掉阿傻,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就算我放了你,你又真能走得了吗?” 风华谷离关外的墨衣教总坛相隔千里,谁敢保证在半路上没有人会追捕乃至截杀从风华谷出逃的越星河。 一旦越星河逃跑的消息传出去,陆逸云相信不仅仅是风华谷,整个江湖都不会放过对方。 “我要你亲自护送我回去。”越星河冷然说道,“有你陆大谷主在,谁又能伤我丝毫?” 阿傻兀自在越星河的钳制下哭闹不已,看得陆逸云好不心痛。 他狠狠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越星河,你若真那么狠心,便动手吧。反正你我死后,这孩子也势必可怜,今日让他先走一步,也未尝不是种解脱。” _分节阅读_73 你我死后?越星河一时不甚明了陆逸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出陆逸云不为自己胁迫,心头也微微一震,平日看起来陆逸云是那么疼爱儿子,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居然会不顾这傻小子的生死了呢?莫非自己这个大魔头对陆逸云而言,真是丝毫不可放过的罪人吗? “你……” 虽然嘴上说得凶狠,可越星河实际上也是不忍对阿傻下手的,他面色纠结地看着陆逸云,体内的疼痛一阵阵地提醒着他时间已是不多。 便在此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陆逸云猛然回头,看的竟是余九信与一干金龙卫。 原来方才陆逸云与越星河争执之时,恰巧有一名小厮准备前来送入膳食,他在门外听到屋内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在听得一二之后,吓得赶紧退步离开,将越星河挟持阿傻少爷意欲逼迫陆逸云放他离开之事告知了余九信。 余九信得知了此事,情知事态危急重大,立即召集了金龙卫们匆匆赶了过来。 对他而言,这委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一来,越星河怙恶不悛之举终于能让陆逸云看清对方本性;二来,他也终于找到了光明正大将那魔头挫骨扬灰的机会。 “魔头,放开少爷!” 余九信一声怒喝,也不管越星河还挟持住了阿傻,甩开手中长鞭便向越星河抽去。 越星河亦是没想到对方一进来便会向自己出手,他只得挟住阿傻奋力闪身,阿傻那曾见过这般阵仗,顿时哭得更加厉害。 虽然愤恨越星河竟挟持儿子威胁自己,可陆逸云却是不愿看到他就这么伤在余九信手下,更不愿余九信逼越星河做出绝情之事,他当即便出手要去拦下对越星河穷追不舍的余九信。 “住手,都别动!”陆逸云轻喝一声,伸手便要拦住余九信,而此时站在他身旁的金龙卫们却齐齐出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谷主,到都这份上了,左护法也是为了帮您啊!” “让开!” 陆逸云瞥见余九信对越星河步步紧逼,又听到阿傻那凄然的哭声,生怕对方会误伤到自己的孩子,情急之下便挥掌迫开了金龙卫们。 突然,越星河只觉体内一阵剧痛又开始翻腾,抬头却又看见余九信的长鞭劈头便朝自己落下,他到底是怕伤了阿傻,只得松手将对方推到了一边,而便在阿傻被他推开的一瞬,那长鞭已是狠狠抽落在了越星河的脸上,一抹鲜血伴随着越星河的一声怒吼同时溅起。 第章 越星河吃痛不已,加之他此时本就重伤未愈还兼身中紫渊蛇藤之毒,功力已是不及当初十分之一,在受了余九信这一鞭之后便颓然跌倒在地。 阿傻被推开之后,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虽然方才他还十分害怕突然面露凶相的越星河,可此时看到越星河满面是血地跌坐在地上,他却是不由自主地便想要上前抱住对方。 “碧眼蜀黍!” “少爷,请您小心,不要靠近这个想伤害你的坏人。” 余九信瞥了眼坐在地上捂着脸重重喘息的越星河,料想对方应该已无什么反抗之力,一边呵斥住想要跑过来碍事的阿傻,一边上前用带来的绳索亲自将越星河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越星河满脸都是鲜血,被余九信抽开的伤痕从他的额头处直接拉到了下巴,鲜红的血肉外翻,更为他那张本就冷酷的面容添加了几分狰狞。 “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星河垂着头大声发笑,任由余九信将自己捆绑着拽了起来。 陆逸云自知此事上自己无法偏袒对方,也只好看着余九信将越星河交到了金龙卫们的手中。 他一把拉过了哭闹着想靠近越星河的阿傻,把对方护在自己怀中。 余九信处理好一切,这才走近了陆逸云的身旁,他冲陆逸云拱手行了礼,转身指了身形已有些不稳的越星河说道,“谷主,越星河大逆不道,不识好歹,这一次竟敢威胁小少爷性命,我身为风华谷左护法,执掌刑责,期望谷主能将对方交给我秉公处置。” 不等陆逸云开口,越星河低哑的声音已然响了起来。 “余九信,你总算是找到能杀掉我的机会了,恭喜你。” 他说着话,满是鲜血的脸也抬了起来,一双碧幽幽的眼却慢慢投向了陆逸云。 不得不说,越星河这次竟试图拿阿傻做人质这件事实在令陆逸云伤心愤怒。 往昔余九信等人都对他进言越星河乃是怙恶不悛,死不悔改之人,不足取信,更不应同情;可陆逸云却只是不予理会,他以为总有一天越星河是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更有一天,他与对方之间终能相归于好。 陆逸云皱了皱眉,唤来下人将哭闹不休的阿傻暂且带离了房间,自己则走到了越星河的面前。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对阿傻出手。枉自我那么信任你!” 越星河难受地喘着气,头脑一阵阵地发晕,体内紫渊蛇藤的毒素又开始肆虐。 “你本就该知道,我一直不服气被你关在那不见天日之地,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会逃。是你自己太蠢!”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随即落在了越星河的脸上,陆逸云涨红了脸,猛然转过了身。 对,是他太蠢!他才会每年都去公祭大会上为了这个杀孽深重的魔头受人唾骂乃至责打! 对,是他太蠢!他才会忘却越星河本有的凶性竟心生怜悯将天真无辜的儿子交到对方手中! 对,是他太蠢!他才会在自己都被越星河害得已没多少时日的情况下还处心积虑地为他思索着后路! 对,是他太蠢!他才会不惜身受肉刑也要为了延对方一口气而违反谷中规矩! 陆逸云只觉得胸中一股郁气纠结,连心口也跟着痛了起来。他定了定神,内心中只剩下一阵凄凉与悲哀,可惜他竟还想与这人同生共死! “左护法,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置了!我上次就说过,若越星河再起逃狱之心就废掉他的武功,这事你去办吧!” 陆逸云嗓音一改往日的平和温柔,充满了说不出的失落。 原以为陆逸云上次说的话不过是一通惯有的威胁,越星河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真要兑现,虽然他现在已身中剧毒,朝不保夕,可是一想到自己苦练多年的武功竟要被废去,彻底变成一个废人,越星河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 他挣扎着身子,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愤怒。 _分节阅读_74 “陆逸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被你关了十多年,还不够吗?你还要废我武功,让我彻底成为一个废人?!你,你怎么忍心?!” 最后一句凄厉的反问,已是越星河在赌陆逸云对自己的最后一丝情意。 余九信听到陆逸云的吩咐,内心一阵狂喜,心道对方终于明了做什么事才是正道所为了,可当他听到越星河这般以退为进的质问之后,又生怕陆逸云会心软改变了主意。 “越星河,你是条汉子,就要敢作敢当!谷主已经给了你够多的机会了,可你回报他的是什么?!” 余九信怒喝了一声,独目中冷光乍现,他冲押住越星河的金龙卫微微点了点头,对方立即会意地拉紧了越星河后背连住脖颈的绳索,紧紧勒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再无法挣扎出声,只能张着嘴费力地喘气。 陆逸云似乎也是怕自己心软,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多看越星河一眼,只不过语气却变得略微柔和了一些。 “星河,人生在世,善恶有报,因果有偿,自作孽,不可活。你伤害我可以,可我绝不允许你伤害阿傻,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余护法,带他下去吧,不要虐待他,废了他的武功便罢了。反正他已经……” 陆逸云顿了顿,没有说完后面的话,越星河中了紫渊蛇藤之毒的事除了他知晓之外,现在便只有狄兰生知晓,而狄兰生也答应过他不会将这事到处去说,以便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越星河听见陆逸云这样说,终于是认命了。 他从嗓子眼里艰难而嘶哑地抽着气,碧眼里那飞扬跋扈的神色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奈,他看着陆逸云冷漠的背影,仔细想了想,这么多年来,与其说陆逸云一直在折磨着自己,倒不如说是自己一直折磨着对方才对。 反正越星河也想过自己既然中了紫渊蛇藤之毒,大不了便是一个死字,若在死前能赢得一丝转机便算自己好运,若不能赢得,那么就这样死去也是宿命,只不过他倒没想死前还要被遭废去武功的活罪。 罢了,罢了,一切在最初自己决心以敌对的面貌出现在陆逸云面前时已是注定。 越星河死死地盯着陆逸云挺拔而瘦削的背影,被金龙卫们倒拖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看看陆逸云那张脸,看看对方温柔微笑的模样。 十八原本在许十三温暖的怀抱里窝着,等有人急匆匆地来告诉他出了大事之后,他这才急忙站起了身。 “怎么了?” 前来传话的小厮看了眼有些陌生的许十三,终于还是告诉十八道,“越星河那厮方才竟抓了少爷做人质,想要逃跑,还好余护法及时赶到,救下了少爷。少爷被送回来了,现在哭个不停,你快去哄哄他吧。” 看着十八焦急冲出去的背影,许十三这才愣愣地看了眼自己的怀抱,心头不禁一阵空虚。 十八赶到的时候,阿傻正趴在床上呜呜大哭,他还未从刚才突发的事件中回过神来。 十八轻轻地走过去,温柔地拍了拍阿傻的肩,唤道,“少爷。” 他刚说完这两个字,阿傻已经猛然起身一下扑在了十八的怀里,他使劲地在十八身上擦着眼泪和鼻涕,抽抽噎噎地说道,“碧眼……蜀黍……不喜欢阿傻了……呜呜呜呜……” 阿傻只以为是自己不乖所以才会让越星河变得那么凶恶那么陌生,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件足够悲伤之事。 想到越星河的真实身份,十八的心中亦是颇多不解,对方虽然是阿傻的亲生父亲,可居然能狠心挟持阿傻作为人质,这样一来最伤心难过的人其实应该是他们的谷主才是。 “少爷,谷主不是很疼你吗?那碧眼魔头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喜欢他?”十八轻轻叹了一声,想起之前自己想趁机杀死越星河之时,对方所吐露的那番看似真心的言语,如今再想来竟只像是一场演戏。这个魔头说什么不愿再拖累谷主,其实心中却从未真正悔过,更甚至一直都在伤害谷主。 可阿傻是完全听不进去十八所言的,他只是固执地哭着,不停地念叨着越星河,然后在极度的恐惧和疲惫之下慢慢昏睡了过去。 疼痛是越星河能够感受到的全部。 他叫不出声,因为他的嘴里被塞入了一块布团,他看不见物,因为他的眼上被绑了一条黑布。 越星河的整个身体被高高吊起,支撑他身体的却是那两根穿过了他双肩锁骨的大铁钩,而铁钩往上的一面则被打磨成了刀刃一般的锋利。 随着脚腕上又挂上了一坨铁块,越星河体内的刃面铁钩更深地割入了他的锁骨之中,一点点地将他的骨肉分离。 这样的痛让越星河生不如死。 余九信站在一旁,突然伸手轻轻地推了推越星河被吊在半空的身体,对方不出意料地发出了一声凄惨的闷哼,身体越是挣扎,越是痛苦。 “刑堂对于罪大恶极之人都是采用挂钩的方式毁去一身武功,越教主,这个刑罚已有二十年未曾启用,今日有幸在你身上一试,真是非同凡响。” “呜!” 越星河的身体无法自然静止,每一下摆动都让他双肩内刺入的铁钩将他的骨肉割裂得更深,他坠了好几坨铁块的双脚无力地紧绷着,足腕上的鲜血顺着脚尖一点点地滴在地上,形成一片小小的血洼。 越星河觉得自己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高估了陆逸云对自己的感情,而低估了自己对他和对阿傻的感情。 现在的他再也不去想什么报仇逃跑,他只想,要是一开始自己在被陆逸云抓到之时便爽快自尽,而不是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幻想而苟延残喘活到今日,该有多好? 第章 陆逸云失魂落魄地走进了阿傻的房间,十八看到他进来,急忙起身。 “谷主……” 陆逸云神色疲惫地点了点头,随即一下坐到了床边,他看着昏睡中依旧泪痕满面的儿子,忍不住伸过手去替对方擦拭了眼角的泪痕。 “我已让余护法废去越星河的武功了,他以后再也不能作恶了吧。” 缓缓抚摸着阿傻稚嫩的脸蛋,陆逸云喃喃自语了起来。 十八一听,猛然一惊,以他所知的越星河,对方向来骄矜自傲,岂能忍受武功被废,彻底沦落为废人的下场?! 陆逸云这么做,显然是在逼绝越星河的生路,更似是在逼绝他自己的生路。 “谷主,他,他都是中了剧毒之人,您又何必那样对他。” 想起自己下在越星河身上的剧毒,十八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愧疚之色,若非是他一步走错,又怎会引出这后来许多麻烦。 说到底,都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丝毫没体谅陆逸云的心境,才做出这种错事来。 陆逸云摇了摇头,满眼的无奈。 “他伤害我可以,但他竟对阿傻出手,这叫我又如何原谅他?” 十八看了眼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的阿傻,赫然一愣,忽然又想到若越星河真要对阿傻出手的话,对方又如何能安然无恙的回到这里来? 刑堂之中,越星河的惨哼声变得愈发凄厉,余九信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到越星河的身体自挣扎恢复为平静之后,这才说道,“先放他下来,让他缓口气,别一下弄死了。” _分节阅读_75 挂钩断锁骨之刑残酷至极,为了避免受刑人在受刑途中难忍疼痛而亡,在行刑过程中往往都会视情况将受刑人放下来休息两三次,然后再吊起来,直到刺穿对方血肉的铁钩慢慢割断锁骨为止。 铁链下降,越星河的双脚终于沾到了地面,让他肩上的负担也顿时松懈了下来。 余九信亲自取下了越星河的蒙眼布,又取出了那团早就沾染了对方鲜血的塞口布,接过手下递来的一勺冷水,朝越星河低垂的头颅泼了过去。 被冷水一泼,本已痛得昏死的越星河也缓缓睁开了眼,他抬眼瞥了瞥冷笑着站在一旁的余九信,唇边扬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就像陆逸云之前说的那般,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与陆逸云之间种下这段冤孽,终究是没有结果的。 如今自己身中剧毒,而陆逸云想必也不会再接纳想利用儿子逃跑,死不悔改的自己了,不然的话,对方何以会下令要废去自己这个将死之人的一身武功,给自己最后一次沉重的伤害。 “余护法……和你们斗了这么多年,我认输了。” 越星河嘶哑的嗓音十分虚弱,他说一句话便要重重地喘息几口,失血和剧痛都让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 余九信的面色一变,多了几分吃惊,他倒是没想到生性那么倔强顽固的越星河此时会说出认输的话来,莫非对方是恐惧武功被废,所以才故意示弱? 他刚要讥嘲越星河几句,却听对方挣扎着继续说道,“我很累了……你行行好,给我个痛快吧。” 越星河的碧眼里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疲倦与悲哀,虽然此时此刻在此地没有他的爱人,也没有他的孩子,有的只是一群对他充满仇视的敌人,但是若能在这片刻死去,或许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他不必面对自己成为废人的事实,也不必在紫渊蛇藤的剧毒折磨下缓慢而痛苦死去。 “你这是在求我吗?”余九信压抑着内心的异样的喜悦,伸手拽起了越星河的发髻,让对方不至于垂下头去。 这么多年了,他恨不得能将越星河千刀万剐,可这贼人在陆逸云的庇护下却嚣张跋扈,得寸进尺,而自己忌于陆逸云的身份也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处死对方。现在,越星河竟在出声求自己杀了他,这岂不是一桩令人快慰之事! 越星河的发髻被余九信拽着,他连点头的动作也做不到,只是轻轻地眨了眨那双趋于死寂的碧眼。 “是啊,我在求你。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也会痛,会难过,虽然这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天好过,可我也没有寻死……因为我想活下去,赌一赌你们谷主对我的感情,但是现在,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赌输了。”越星河的嘴角又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肩膀那两侧血淋淋的伤口让他痛得一阵眩晕。 “不过这些都算我咎由自取吧。我不怪你们谷主,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求求你,看在我并没有真的伤害你们少爷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的死,别再折磨我。我已受了十多年的活罪,难道还不够吗?” 那双碧眼随后紧紧地盯住了余九信。 余九信最是清楚越星河到底是不是真地想伤害阿傻。 他的鞭子抽出去的时候,其实内心里已经没有考虑那位痴呆的少爷了,对他而言,杀掉越星河或是重创越星河都比保全那个傻子要更重要。 越星河当时若不是被这个傻子缠住手脚的话,以至于不得不推开对方避开自己鞭势的话,他应该是不会受伤的,至少没那么快受伤。 沉默地盯着越星河脸上那道被自己的鞭子抽得皮开肉绽的伤口,余九信的独眼里悄然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越星河的哀求,只是转身对属下问道,“叫你们熬的参汤拿来了吗?没听到越教主已经撑不下去了,一会儿要是还没挂断他的锁骨就把他活活折腾死了这怎么行?!” 说完话余九信又转身面向了面露诧异的越星河,他一把掐住了越星河的下颌,似是为了防止对方会做出咬舌自尽一类的蠢事。 “越教主,依我看,你犯下的罪行就是再受几十年,几百年的活罪都是应该的。想死?在我手里可没那么容易。” 越星河眨了眨被鲜血糊上的眼帘,嗓子里不断发出急促的喘息声,舌头拼命地蠕动着但是却因为下颌被制而难以形成一句完整的话。 很快就有人把参汤端了过来,余九信看了眼还散发着热气的参汤,又看了眼满面抗拒的越星河,将对方的头往后一推,然后将整碗滚烫的参汤都强行灌入了越星河的嘴里。 “呜呜!”越星河难以反抗地想要挣扎,可是却让锁在他双肩里的铁钩刺得更深,剧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灌完参汤,余九信随即麻利地将塞口布又堵回了越星河的嘴里,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没再蒙上对方那双碧眼,只是令人又拉起了铁钩上的绳索,将越星河的身体慢慢吊了起来。 越星河凄然地闷哼了一声,被灼伤的咽喉不停地蠕动着,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不已。 “继续给他脚上加铁块,我要看着铁钩割断他的双肩,让他彻底成一个废人!哈哈哈哈!” 余九信冷厉的嗓音充斥这整间血腥气息浓重的刑堂,他用独目打量着被灌了参汤吊命后连昏过去都做不到,只能苦苦忍受煎熬的越星河,疯狂地笑了起来。 阿傻一醒来便看见了守候在自己身边的陆逸云,他下意识地一惊,便想要躲开这个让他总是感到厌恶与恐惧的爹爹。 “少爷,您醒了。”十八看到阿傻露出副怔忡的模样,赶紧上前给对方披了一件外衫。 阿傻低头看了下自己空空的双手,突然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声。 十八看阿傻这样子知道对方必定是因为没见到那些越星河雕给他的小木人而感到难过,这就急忙地要去把木人们翻找出来。 还没等十八找到,陆逸云手中已经拿起了一个越星河不知哪一年雕的小木人,朝阿傻递了过去。 可谁知道,阿傻只是恨恨地望着陆逸云,伸出小手一把打掉了对方手中握的小木人。 他天生智力有残缺,无法完善地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陆逸云知道这孩子恨自己,恨自己伤害了他的碧眼叔叔。 捡起被打落在地上的小木人,陆逸云忍不住多看了这小东西一眼,每一年阿傻生日之时,他都会叫人将越星河带出来,而随着越星河被带出来的必然还有这样一个只有大概的人形,并无面貌的小木人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儿子。 往日这东西一拿上来便会被阿傻抢了去,陆逸云连个摸的机会都少有。 而现在他仔细看了看这小木人,虽然看不出面貌,但是这木人的外表却隐约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心中微微一颤,陆逸云已是难免有了几分触动,正当他要放下那木人之时,却在不经意间瞥到那木人的脚下竟刻着两个蝇头小字——逸云。 十八正哄着又开始哭闹的阿傻,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陆逸云面色大变,当他看到对方猛然起身时,这才忍不住问道,“谷主,您怎么了?” 陆逸云面色有些僵硬地站着,他被十八一问,半晌才讷讷地说道,“我去看看越星河怎么样了。” 看着陆逸云匆匆离去的背影,十八不禁叹了一声,既然已决定废了越星河的武功,现在再去看那人,只会让对方更觉愤恨和痛苦罢了。 只是……越星河已然身中紫渊蛇藤之毒,即便犯下大错,或许也不必用这种方式给他最后一击了吧。 十八想起本是自己心中至高无上存在的墨衣教教主竟落得今日这般惨状,苦笑着摇起了头。 他这一生原以为是为墨衣教而生,却到底是走了另一条路。 陆逸云记得自己叮嘱过余九信不要虐待越星河,想来对方应该是以散功药废去越星河的武功才是,不过服用散功药也必会承受诸多痛苦,这倒是难以避免的。 刑堂的守卫看到陆逸云看来,本要去通知余九信,可陆逸云却制止了他们,问得越星河所在的监房刑室之后,只身便快步往刑堂深处走去。 还没走进那间关押着越星河的房间,在走廊上,陆逸云已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_分节阅读_76 强烈的不安猛然从脑海中升起,陆逸云突然不敢再往前继续走,他静静地站在刑堂阴暗的走廊一侧,敏锐的听力却没有放过不远处那微乎其微的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惨然呻吟。 第章 越星河的双眼已经被鲜血糊得模糊不清了,他死死咬着嘴里的布团尽量让自己的惨哼声能更小一些,到最后,他还是不愿丧失身为墨衣教教主的尊严像一个懦夫那样悲哀地死去。 脚上又被加了两坨铁块,越星河只感到双肩猛然下沉,锋锐的铁钩也随之深深嵌入了他已然损伤得厉害的肩胛骨之中。 超乎想象的痛苦让越星河仰起了头,紧塞的嘴里也爆发出了一声悠长凄厉的呜咽。 而陆逸云也是在越星河惨叫的这一时刻,倏然出现在了刑室之中。 余九信看着戴着青铜面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陆逸云,独目顿时猛然一瞪。 “见过谷主!” 刑堂中不少身份低微的人不曾如此接近过陆逸云,当他们看到余九信的行为之后,赶紧下跪叩拜在了这位风华谷至高无上的主人面前。 陆逸云一改往日的随和,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抬起头看向了越星河。 越星河微微垂下头,被鲜血模糊的碧眼疲惫不堪地与 陆逸云淡墨色的目光接触在了一起。 他翕动着双唇,但是被塞堵的口以及被滚烫的参汤灼伤的嗓子都让他说不出任何言语。 那双淡墨色的眼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悲伤与愧疚,越星河从未见过陆逸云这样的目光。 他眨了眨自己的碧眼,与陆逸云对视的目光里渐渐多出了几分嘲弄的意味。 自己这个大恶人被绳之以法,又有什么值得悲伤和愧疚的呢? 想到这里,越星河甚至用自己最后的力气从鼻腔中发出了一串讥讽的笑声。 但是他的身体此刻也几乎到了极限,残忍的刑罚以及体内本就没有解去的剧毒让他已无法再支撑下去,碧眼的光华也愈发黯淡。 到最后,越星河干脆闭起了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不过与越星河而言,此时陆逸云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这是不是意味着至少他可以死得不那么寂寞,毕竟他这一生最爱也是最恨的人会送他这最后一程。 没有说一句话,在陆逸云察觉到越星河已无求生欲时,立即飞身跃起,用劲气劈断了挂住越星河的铁链,双手抱住对方稳稳落在了地上。 余九信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拦阻。 “谷主,他的锁骨尚未斩断,武功尚未完全废去,你还不能带他走!” 陆逸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狠狠瞪住了余九信,冰冷的嗓音严厉而痛愤。 “我叫你不要虐待他,可你做了什么?!” 余九信镇静地看着陆逸云,他看了眼在陆逸云怀里几乎浑身鲜血的越星河,淡淡说道,“比起越星河残杀武林正道人士,屠戮我风华谷众人来,如今我们这样对他,又算得了什么?谷主,挂钩之刑本就是专门给这种大奸大恶之徒准备的,我除了照刑堂规矩对他用刑外,请问我还虐待了他什么?倒是谷主您……一而再再而三包庇此人,就不怕谷中死去的兄弟心寒吗?!” 面对余九信的反问,陆逸云一时哑然,他低头凝视着怀中已然痛苦得面容扭曲的越星河,抱住对方转身就走。 “我会给兄弟们一个交待,不过越星河,我一定要带走。” 陆逸云以谷主的身份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在场的人虽然都不甘不愿,可是却不知该做什么,况且余九信亦是站着不动,不做任何阻止。 待陆逸云已经抱了越星河离开之后,这才有人上前轻轻碰了碰一直站着不动的余九信。 “左护法,这下该怎么办……” 余九信的独眼里似要喷出火来,竟变得赤红,与此同时他的拳头也紧紧攥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暴出,他看了眼上前询问自己的属下,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也走出了血腥而压抑的刑室。 将越星河抱出刑堂后,陆逸云便一路急奔,直接来到了长生堂所在的百草宫。 狄兰生此时正在药房继续研制紫渊蛇藤的解药,听见有人通传谷主驾到,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 “谷主!” 看见陆逸云怀中那个满是鲜血,肩上还穿透着两柄铁钩的人,狄兰生不由吓得倒退了一步。 饶是他在风华谷执掌长生堂多年,也少有见到如此惨烈的一面。 “救他!”陆逸云自面具后发出了一声斩钉截铁的声音,目光里也带了一丝恳求。 狄兰生看清那浑身浴血的人乃是越星河之后,心中不免一叹,陆逸云这样庇护越星河,想必也会得罪不少风华谷的元老宿臣。 他虽然也憎恨越星河,不过怎么说都是陆逸云一手提拔之人,一时也不愿违背了陆逸云,而且他深知越星河此时已身中剧毒,即便不受这酷刑,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请随我来。”狄兰生匆匆比出一个请的手势,将陆逸云带到了百草宫中自己的居所之中。 让越星河躺上床之后,狄兰生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尽快取出越星河体内的铁钩。 陆逸云摘了面具站在床侧,他看着因为剧痛而不停呻吟的越星河,自己的心也早就痛得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我来帮他取吧。” 虽然知道取出铁钩必然还要给越星河带来惨烈的折磨,可此时不取出来亦是不行了。 陆逸云挽起袖口,一手扶起了越星河,一手把出了铁钩的手柄,对重重喘息着的越星河说道,“你忍一下,我帮你先取出来。” 岂料越星河的碧眼猛然一亮,竟对陆逸云微微摇了摇头,他被灼伤的嗓子只能发出极其微弱嘶哑的声音。 “不必了……反正你也不会放过我的……何不让我早些死呢?还是说,你还要留我一口气,继续折磨我?” 听见越星河这番话,陆逸云只觉得浑身血脉上涌,身体都要跟着发起颤来,眼眶一下就热了。 毕竟是他亲自下令废去越星河武功的,虽然他并没想到余九信会违背自己的命令选择挂钩断骨这样的酷刑来折磨对方,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多做解释呢? _分节阅读_77 “我对不起你,有什么,等你好起来再说好吗?” 陆逸云面露愧疚无奈之色,在对越星河说完这句话后立即抬手点住了对方肩胛处的几处要穴,然后迅速地拔出了越星河一侧的铁钩。 “啊!!!” 嘶哑的惨叫声撕人心肺,越星河的身子猛地一颤,几乎要从床上翻滚下去。 陆逸云抛开一处铁钩,赶紧探手抱住了对方,“没事了,没事了,你看,不是取出来一根了吗?” 越星河此时痛得连脑子都开始糊涂了,他满心的委屈,满心的愤怒,满心的痛苦。 “陆逸云!我好痛!我恨你啊!!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还念一丝旧情的话,你就杀了我啊!杀了我……” 从来不曾如此失态的越星河让陆逸云亦是脑袋一懵,在他心中,越星河坚强果决,冷酷硬气,不管怎样折磨逼迫他,都很难让他屈从。陆逸云甚至不敢相信越星河会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疯狂的一面。 他终于知道自己将对方伤得有多深了。 狄兰生发现陆逸云心神恍惚,急忙对他说道,“谷主,快点动手啊,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取了一边了,就得快取下另一边,这样我才好给他治疗。” 陆逸云努力地睁了睁眼,慢慢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随即对在自己怀里依旧痛叫不已的越星河劝说道,“星河,你忍耐一下,马上就好。” 说着话,他抓住越星河另一侧的铁钩使劲一拔,铁钩随着一股血泉从越星河的伤口喷出而猛然落地。 越星河的惨叫几乎让自己的嗓子都整个哑了,在两侧的铁钩去处之后,他那双碧眼里已再无半点光华,只是失神地望向了陆逸云,但是瞳仁里却又没有对方半点影子。 狄兰生看见铁钩被拔了出来,立即拿着准备好了的止血药抢了上去。 刺激的药粉洒落在越星河双肩狰狞的伤口时,陆逸云看到对方的身体在床上犹自抽搐挣扎,只不过对方微张的唇间却只剩下了微弱的呻吟,仿佛方才那番大喊大叫已经耗尽了越星河所有的力气。 “血暂时止住了,后续还得慢慢的来,他伤得太重,也太惨。” 连狄兰生都忍不住为越星河的惨状叹息了一声。 陆逸云站在一旁,依旧默然无语,他静静地凝视着越星河渐渐昏睡过去的面容,片刻后才哑声对狄兰生吩咐道,“有劳你了,好好照顾他。” “谷主,您……”看着陆逸云竟一反常态地走了出去,狄兰生还以为对方会一直守护在越星河身边。 陆逸云离开了狄兰生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又将那象征风华谷谷主神秘与威严的青铜面具工工整整地戴回了脸上。 他挺直了背,步履缓慢地踏出了百草宫,木然地往自己的住所逍遥宫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向他行礼的属下也是一个没理。 十八在逍遥宫里一边照顾着阿傻,一边等着消息,还没等到确切的关于越星河的消息传回来,他已看到陆逸云那挺拔瘦削的身影了。 “谷主,一切还好吧?” 十八赶紧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了陆逸云手中。 沉默得可怕的陆逸云让他感到十分不习惯。 陆逸云接过茶,取下面具,神色木然地啜饮了一口,十八吃惊地看到对方的面色竟有些发青。 “他说,他恨我。” 陆逸云淡墨的瞳仁里掠过一丝至极的痛,他望了眼十八,又看了眼在床上睡着的阿傻,刚刚起身,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闷痛。 “唔……”这股剧痛让陆逸云猝不及防,他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刚要深呼吸一口,却禁不止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黝黑的血。 第章 “谷主!”看见陆逸云突然口喷黑血,十八大骇,他当年为了解除自己身体内受藏影堂所制的毒素自学医书,也算颇通医理,陆逸云这番脸色发青,又口吐黑血,必是中毒症状无疑,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风华谷内有谁敢向这位堂堂谷主下毒。 陆逸云胸口闷痛不已,他摆了摆手,脚步蹒跚地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然后急忙闭目调息。 这些日子他为了越星河之事焦心灼肺,牵动内腑,经脉难调,竟让潜伏着的紫渊蛇藤之毒提起发作了。 好一会儿,陆逸云才睁开眼,他擦干了嘴角的血迹,眉间却紧拧了起来。 他本意在自己毒发前做好对越星河的一切安排,可现在越星河犯事受刑重伤在身,自己再三庇护又令余九信风华谷内实权人士颇多不满,如今紫渊蛇藤之毒偏偏在这当突发,叫他如何还有精力和事件再作安排? 看着十八骇然的面色,陆逸云勉力站了起来,好在他并非初中此毒,体内又有深厚的内力压制了十多年,就算此时毒性再发,也不会如越星河那般凶险,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所受的活罪只恐更多。 “无事。我只是有些累了。”陆逸云想遮掩自己中毒之症状,以免引起众人恐慌,更不愿让余九信等人趁虚而入。 十八又不是阿傻那样的傻子,他看见陆逸云那憔悴不堪的神色,想到对方方才那口吐黑血的情景,心里早已是担忧不已。 “谷主,您别骗我。十八在风华谷私下研究了十余年的药理,您这症状……乃是中毒。谷主,您到底怎么了,可以告诉十八吗?或许十八能够帮您也说不定!” 说话间,十八的双眼已是红了,晶莹的泪水蓄在他的眼眶里,似乎轻轻一碰便要决堤。 陆逸云有些吃惊于十八这番表现,但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毕竟,这风华谷里,即便儿子不喜欢自己,越星河不喜欢自己,余九信等一干属下也不理解自己,但还有个十八是这么关心着自己。这十多年来,自己对他的养育之恩,总算没有白费。 缓步走到这个比自己还矮了一头的孩子面前,陆逸云伸出手,慈爱地拍了拍对方的肩,低声说道,“没事的。我是不小心中了毒,一会儿我就去长生堂让狄兰生给我解药。” 十八泪眼闪烁,一把抓住了陆逸云那双温暖修长的手,急切地追问道,“谷主,到底是谁在害您?!谁给您下毒的?!” “没有,这是往年的旧伤了,不算什么,只不过大概最近真的太累,才有所发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逸云平静和温和的面容掩饰了一切,他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忽然正色问十八道,“十八,现在谷中不少人都想置越星河于死地,如有必要,届时你能听从我的吩咐救救他,以及……我和他的孩子。” 目光越过十八,落到了熟睡的阿傻身上,陆逸云的眼中生出一丝愧疚与不忍,他到底没有保护好对方的“碧眼叔叔”,想必那孩子若有神识必会对自己失望至极了。 十八此时已知晓了陆逸云对越星河的一腔深情,更深信若越星河死,陆逸云必然痛不欲生,虽然他认为陆逸云完全不应该为了那个冷酷的男人如此付出,但为了不让陆逸云失望乃至伤心,他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谷主,十多年养育之恩,十八未曾报答。倘若您真有用得着十八的地方,十八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这个时候,十八还不知道陆逸云已是在向自己托孤了,他只道对方身为谷主,有许多事情不便自己亲自出手,而身边愿意在这事上帮他又有能力帮他的属下也是寥寥无几,要不然怎么会托付到自己身上来? “如此,我便放心了。” _分节阅读_78 说完话,陆逸云笑着点了点头,他又对十八交待了一番之后,这就借口身体不适又回长生堂去了。 然而陆逸云出门之后,并未去长生堂,他知道越星河的身体状况已给了狄兰生许多难题,若自己再去找到他,让他诊出自己中的也是紫渊蛇藤之毒,这还得了?说不定,余九信等人为了自己会不惜再度抗命,将唯一知晓紫渊蛇藤解毒之法的越星河抓去刑堂拷掠逼供,依越星河那刚硬的性子,只怕他是宁死也不会吐露墨衣教的秘密的。再说……要是他知道自己将死,只怕心底不知会有多么高兴呢? 步到花园之中,陆逸云找了一张石凳坐下,他背靠在石凳后一棵树上,茫然地望着远处的一片花海,日光从大树枝与叶交错的缝隙间静默地投射了下来,照在陆逸云身上,斑驳成影,一片宁静。 万寿宫中,有了霍青这个玩物在,霍朗几乎不愿出门,世上皆知风华谷景色绝佳,乃人间仙境一般,可对他而言,这绝佳的景色再怎样也比不上霍青带给他的“乐趣”。 霍朗坐在大殿之上,身边环伺着他从皇宫带来的宫女与男宠,对方正替他揉肩捏腿,百般讨好。 而大殿正中,霍青被几股绳索绑作四马攒蹄的姿势挂在半空,他的发髻上也往上拉束了一根绳子,这样一来,便可迫使他昂起头。 因为霍朗向来喜欢看对方屈辱的表情。 钟阿奴站在霍青身后,正用玉壶将温热的酒水缓缓倒入霍青的体内,被捆绑多时,霍青只觉自己的四肢都要撕裂一般,而那渐渐进入自己肠道的温热酒水更是令他倍感屈辱。 “唔……”霍青咬着口枷,紧闭着双眼,修眉微皱,不时因为腹内有东西灌入而难受得轻轻一哼。 将满满一壶的温酒灌完,钟阿奴即令人调整了一下捆绑霍青的绳子,让他的臀往上头往下身子略微倾斜,以使对方体内才灌入的温酒不至于泄露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从旁端了一盘鸽蛋大小的各色珍珠,恭敬地呈递到了霍朗的面前。 “陛下,您要不要亲自塞住淮南王的贱穴?” 霍朗冷漠地仰头喝完一杯酒,也不答话,只是随手抓了一把珍珠便朝低低呻吟着的霍青走去。 霍青现在这个姿势,头被紧紧地拉扯着,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唾液却止不住地从口枷两侧滴落而下。 霍朗一手掐住霍青的下巴,看着对方面色涨红神情痛楚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皇兄,若让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知晓昔日远震边境的战神是这副模样,只怕他们宁可让你受千刀万剐凌迟之罪,也好过这样丢我霍家颜面吧?” 霍青费力地吞咽着嘴里的唾液,试图让自己不要狼狈,可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显得那样微乎其微,根本无法阻止更多的唾液从口枷上滴滴答答垂落而下。 对于自己这个皇弟,霍青以前不了解,可现在他却十分清楚对方的脾性。 他知道对方想要看到什么,可他拼得被折磨至死,也不愿那么轻易地让对方如愿。 倏然间,霍青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因为被绑吊多时,他的眼中已是布满了血丝,唯有那如深渊一般的瞳仁无波无澜。 霍青平静地看着满面冷笑的霍朗,他自知自己从来不曾背叛对方,从来不曾伤害对方,故而心中亦能如此坦坦荡荡。 做错事的人是霍朗,不是自己!他永不会承认自己罪人的身份,更不会让自己的灵魂堕落沉沦。 被霍青平静的目光看得心头微微一震,霍朗收敛起嘴角的笑容,眉眼之间呈现出一股戾气。 他冷哼了一声,将另一只手上的各色的珍珠摊到了霍青面前,问道,“皇兄,你想要几个?” 霍青看了眼那些鸽蛋大小的珍珠,眉间拧得更紧,可脸上却没有任何惧怕之色,他咬住口枷,喉头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霍朗斜睨了眼钟阿奴,对他吩咐道,“看来皇兄有话要说,取下他的口枷,让朕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口枷被取了下来,霍青立即深吸了几口气,等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后,他这才用那把温厚的嗓音说道,“霍朗,你身为皇帝,不好好勤政天下,却来到这种地方,用这种手段折磨自己的兄弟?你怎配坐在皇帝的位置,受万人敬仰?父皇当初没有让你做太子是对的,呵……只可惜我却不明父皇苦心,竟违背了他老人家的旨意,助你坐上太子之位!” 旧事被重提,这让霍朗的面色顿变尴尬,钟阿奴也知晓这样的事情是不该让其他人听见的,立即上前驱散了侍候在周围的宫女侍卫一干人等,自己也退了出去。 偌大的万寿宫正殿一下变得十分空寂,只剩下霍青有些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霍朗愤怒的呼吸声回荡在大殿之中。 突然,霍朗抓住珍珠的手猛然一松,那些五颜六色的珍珠立即滴滴答答地滚落了一地。 “霍青!我用这种手段折磨你又如何?!谁叫你傻,看不出我对你的一腔恨意,反倒助我登上帝位!哈哈哈!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又岂能放过你?!”霍朗双臂一振,情绪激动地一通大叫,他目眦欲裂地看着霍青,取下挂在一旁的短鞭,上前便对准对方的身体一通抽打。 身体的重量全靠手足以及头部的束缚吊在半空,如今被霍朗狠狠抽打,霍青的身体也难免被带动,如此一来却是带给了他更大的痛苦。 手足和头颅就像要从自己身上被活生生拽下来一般,霍青颤抖着双唇,忍住了身体剧痛,却忍不住追问道,“你总说恨我!可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值得你这般仇恨?霍朗,你我虽然同父异母,可我从小便将你看作亲弟弟一般对待!我哪有半点对不起你?!” 似乎是霍青的话让霍朗想起了自己身为皇子时的点点滴滴,不得不说,自己虽然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可任谁也没有霍青那般待自己好。 可这又算什么呢?他最亲爱的母妃便是死在这人的母亲手上,而可怜她临死前还叮嘱自己,千万不要露出对霍青及他母妃的仇恨,对方手握兵权,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不管如何,在这皇宫之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血海深仇,若不能报便不报也无妨,宫中争斗本就如此…… 但霍朗怎能忍气吞声,弃杀母之仇于脑后!虽然他后来查知霍青应该不知他母妃所为的卑劣行径,但是为了让那老妖婆痛苦,也为了对得起自己惨死的母妃,他铁下心来,抛弃一切兄友弟恭的念头,将对方一点点逼入罗网,不得翻身。 早在他决心报仇雪恨之时,他的霍青哥哥也早就在他心中死去了! “哈哈哈哈!”霍朗笑得凄厉,他一把攥住霍青的发髻,紧紧扯起,狰狞的面色上却流露出了无限的悲哀。 或许是时候,告知对方真相了,看着霍青一直以来都只以为自己是狼子野心恩将仇报才对付他,或许也颇为不公。 他俯下身,在霍青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那可怜的娘亲并不是风寒而死的,她是被你那蛇蝎心肠的母妃叫人毒死的。你说,你要我怎么对仇人的儿子好?而且这个仇人的儿子手握兵权,终有一日会成为我的障碍。你说,我怎能不除掉他?” 一切原来是如此……霍青愣愣地看着满面悲怆的霍朗,心头的疑惑终于一点点释然。 他就说他那善良木讷的弟弟怎会变成今日这疯狂残忍的模样,原来……原来对方一直深恨着自己,而且对方也有十足的理由深恨自己。 霍青闭上了眼,此时他心绪起伏激动,内心酸楚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小小年纪便经历了失去母妃痛苦,而让自己立誓要好好保护他一生的弟弟的所有痛苦竟是自己的母亲所为。不过自己的母亲所为便与自己所为又有何两样?也难怪他这么恨自己,处心积虑要扳倒自己。也是……若有一日自己真地察觉了霍朗要伤害自己与母亲,或许自己真地会利用手中的兵权揭竿而反也说不定呢。就像对方一心要为母妃报仇一般,自己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妃被霍朗所害? 突然,感到后穴内有东西强行挤入了进来,霍青的身体禁不住微微一颤。 原来是霍朗拾起了地上的珍珠开始一粒粒的塞入霍青的体内,他一边塞,一边低声呢喃道,“所以,你别怪我这样折磨你,既然你要我留你母妃一条命,那么你就得承担起所有的罪责,替她还债。” “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我和母妃带给了你那么多痛苦。对不起……阿朗。” 霍青苦涩地一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出声向霍朗道起了歉,他的喉头滑动了好几下,可到底没有说出另外一番想对霍朗说的话——我的好兄弟,不管是不是我的母妃害死你的母妃,可我从来没有要想过害你,我只想保护你爱护你,让你成为一代明君!霍青一世不曾负你! 可说出来又如何呢?两人之间的血仇已定,他不可能劝对方放弃仇恨,更不可能让对方伤害自己的母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代替母亲去承受霍朗的报复,直到对方愿意原谅一切。如果到那时,自己还有命在,再让他把心中对霍朗的情意告诉对方,也算是了却自己一桩心事吧。 听见霍青用小时候时的称呼叫自己,霍朗心头一阵怪异,他开始后悔自己竟会告诉霍青真相了,要是让霍青一无所知地恨着自己,或许自己更能下手折磨对方才是,而如今霍青做出这副示弱的样子来,反倒让他有些心有不安。 “哼,给我闭嘴!你这贱人也配叫我?!” 霍朗调整了一下霍青的吊绳,让对方的身体放得更为低矮了一些,只到自己的胯间。 他抬了抬霍青的下巴,看见对方此时竟是一脸愧疚之色,冷冷一笑之后便褪去了胯下的衣袍,掏出龙根然后对霍青命令道,“含住!” 若换了以往,不用强迫的法子,霍青是决计不会张嘴伺候霍朗的,可现在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愧,霍青闭目轻叹了一声之后,这便张开了双唇。 _分节阅读_79 霍朗趁机将自己那物猛然抵入霍青口中,然后一边粗声斥骂,一边狠狠挺起了腰身。 “看朕操烂你这贱人的嘴!叫你还敢乱叫朕!呜……” 霍青无力地随着霍朗的动作努力地吮吸着对方的龙根,他睁开了眼看了看正舒服享受的霍朗,心头一阵悲从中来。 即便霍朗是为了报仇,可对方这么对自己终究是太过残忍无情了,莫非自己当年的情意,他真是一点也感受不到吗? 第章 不知不觉,霍朗已在风华谷呆了小半月,虽然他很享受在这里的生活,但是身为帝王,他却不得不正视自己肩上真正的责任。 在风华谷举行了一场践行晚宴之后,霍朗第二日便决定先行回宫去了。 陆逸云此时正在照顾重伤的越星河,本不想出去送行,可是身为风华谷主他亦有太多自己要背负的责任,只好率了谷中众人送行到了谷外。 霍朗坐在马车上,看了眼头戴青铜面具的陆逸云,招手将这位号称风华绝代的天下第一叫到了身边。 “陆谷主。那人我不便将他带回宫中,还希望你能替我好生看管。切记要小心此人耍手段逃跑,若有必要,废去他一双腿骨亦可。” 霍朗不动声色地下达着身为天子的命令,陆逸云听在耳朵里却极不是滋味。 从霍青的遭遇上,他不禁想到了在此处被囚禁了长达十三年的越星河,自己也曾下令若对方有意逃跑可处于重刑,但是……当他真地亲眼看到越星河被酷刑折磨之时,他才知道人心的残忍有多么的可怕。 “陛下放心,风华谷一定会好好款待淮南王,不会让他有机会逃跑的。”陆逸云欠身答道。 说实话,此时的他已不愿再对任何人施加酷刑,毕竟有的东西伤害了,就再也无法弥补。 霍朗冷冷一笑,不再说话,只是径自放下了马车的窗帘,命令下人启程。 就这样,天子浩浩荡荡的一行离开了风华谷,而风华谷也再次恢复了安静。 之前顾忌皇帝住在谷中,余九信自知不便与陆逸云多做争执,如今霍朗已走,他也不怕会被皇室察觉风华谷的异动,当即便上前对陆逸云说道,“谷主!你强行带走越星河委实令众兄弟不服,还请您将他交出来,不然的话,至少您也应该将他关回地底石牢,而不是擅自藏匿在逍遥宫中!” 陆逸云停下脚步,冷冷地看了眼余九信,他对余九信私下对越星河之事依旧耿耿于怀,如今听到对方这样咄咄逼人的言语,更是积了一肚子的怒火。 “我风华谷何时成了一个满手血腥之地?!越星河不仁,难道我们就要比他更为不仁吗?!如此行事,实在有违风华谷仁慈包容的气度,余左护法,还望你三思!越星河一事,待他伤势有所起色之后,我自会处理,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陆逸云还是第一次对余九信发这么大的火,便连余九信自己也不信那个性子温润的人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看着陆逸云离去的背影,余九信紧紧地皱起了眉。对他来说,越星河也是前所未有地成为了他的眼中钉,再这样下去,那个碧眼魔鬼迟早会毁了陆逸云的。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陆逸云要恨他一辈子,他也要替对方拔除掉那个祸害! “唔……” 一进屋,陆逸云就听到了越星河惨痛的呻吟声,对方双肩的伤口血肉尽糜,惨不忍睹,每一次上药都会令他痛不欲生。 狄兰生沉默地替越星河包扎好了伤口,听到开门声之后,这才转过了身来。 “谷主。” “狄堂主,他怎么样了?”陆逸云快步迎上,十八则上前替对方脱去了那身厚重的袍服。 狄兰生看了眼面露痛苦眉间紧蹙的越星河,轻轻摇了摇头,言语之中无不感慨非常。 “伤势不轻啊。最主要的还是他身罹紫渊蛇藤之毒,恕属下无能,暂时还未能配制出解药,甚至连压制其的药也未曾配出。” 便连药王也对紫渊蛇藤束手无策,更何况狄兰生呢?陆逸云也知晓对方已是尽了全力,也不作责怪,只是安慰道,“不管如何,多谢狄堂主你尽心照顾。若不是你,只怕他的命也留不到现在。” 狄兰生受陆逸云这样感谢,自觉心中有愧,赶紧揖手。 陆逸云上前坐到了床边,轻轻拿起越星河的手掌攥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低声对对方说道,“星河,我回来了。” 越星河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陆逸云,身体所要承受的剧痛已经超过他的忍耐限度,此时他就连说一句话也觉得困难。 看见把自己害这么惨的始作俑者就坐在床边,越星河说什么也难以接受,当即便微微转开了头,重重喘息。 “谷主请您出来一下。” 狄兰生看见这二人仍是如此纠结,心头一叹,眉间的皱纹也不禁拧得更深。 他救不了越星河的命,乃是他医术不精,倒不是他真地不愿救,不过……若他真地能研制出化解紫渊蛇藤之毒的解药,或许他也不一定会坦然地就这么交给陆逸云。但是现在看来,越星河似乎已到死路尽头,或许自己与他之间的恩怨,也可借此时机烟消云散了。 陆逸云听见狄兰生唤他,微微一愣,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越星河的手,这就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十八站在屋里面色凝重地看着叫陆逸云出去说话的狄兰生,又回头看了眼急促喘息强忍痛楚的越星河,忽然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出现在了脑海里。 “狄堂主,你叫我出来可是有什么秘事?” 陆逸云知道狄兰生向来不是一个婆婆妈妈之人,当即问道。 狄兰生仔细看了看陆逸云那张憔悴不堪,竟隐隐呈现青灰色的面容,这才突然一惊。 “谷主,您,您的脸色好难看?您最近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身为医者,狄兰生不会看不出陆逸云的身体必然出了严重的问题,只是对方的症结在那里也得他诊断之后方能知晓。 陆逸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便微微笑了起来,他早就打定决心在未安置好越星河之前,他绝不能让谷中人知晓自己已身中剧毒。 “没什么,最近操心越星河的事情,休息得不太好。狄堂主不必大惊小怪。我好歹也是风华谷谷主,一身武艺足以驱风御寒,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有些怀疑陆逸云的解释,不过狄兰生想了一下也的确如此,在风华谷中陆逸云不可能受到任何伤害,而对方那一身惊世绝艳的武功也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害到他,即便是上一次的仗伤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并不会伤及内腑才是。看样子,对方或许真的是思虑过度,导致气血虚乏,所以才会显露出一副病容来。 “谷主,您可要好好休息才是啊。我叫你出来,便是想郑重给您谈谈越星河之事。” “噢?可是他的伤势有何异样,你说吧。”陆逸云此时哪还管得自己,当即便追问起了狄兰生。 狄兰生眉目微微一敛,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半晌才缓缓说道,“或许有些话谷主您不愿听。可我必须告诉您,长生堂众人已是尽了全力了。 越星河受此酷刑,血气皆损,且更因为身中紫渊蛇藤之毒而导致身体江河日下。似乎……他的性命也就在这月余了。” 说完话,狄兰生抬头看了眼陆逸云,对方面色沉重,淡墨色的眼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似是愣住了。 _分节阅读_80 “谷主!你也看到了,他伤得不轻,我们即便能疗他内伤,可他终究会因为紫渊蛇藤的侵蚀而丧命于此!紫渊蛇藤毒素发作起来的痛苦您是知道的,与其看他这么痛苦地受尽煎熬而死,还不如早些给他一个痛快,也算是种仁慈啊。再者……余护法现在以越星河之事处处钳逼您,您若能杀了他,既是令他解脱,也可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岂料,听了狄兰生这番话后,陆逸云竟是微微一笑。 他抬眼望回了屋中,负手说道,“狄堂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还不能杀掉越星河。他这一生的确做错过许多事,而我又何尝不是?我想救他,我还是想救他。” 陆逸云望着越星河的眼里深情尽显,狄兰生在一旁也看出了陆逸云对此事的决心绝不可动。 说实话,他很佩服陆逸云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对越星河有如此深情。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听到越星河隐约呼痛的声音,陆逸云随即振了振精神,这便立即走了回去。 狄兰生沉默地向陆逸云施礼之后,怅然若失地离开了。 十八正坐在床头,想要喂越星河喝一点他精心熬制的鱼汤,他也不知越星河到底会不会喜欢这鱼汤,反正陆逸云肯定是喜欢的。 可是越星河才上完药,身体实在太痛,虽然他也是饥肠辘辘,可根本什么都喝不下。 陆逸云听见越星河痛苦的呻吟只觉得一声声都是在撕裂自己的心,他一手接过了十八手中的鱼汤,一手稳稳地扶住了越星河。 越星河喘着粗气,眉目忧愁地看着他,忽然轻轻地张了张嘴。 “别让阿傻知道我死了。告诉他,要是乖的话,总有一日我会来看他的。” 陆逸云被越星河的言语所震,但他很快就强自忍住了内心的伤痛,勉强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你会好好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越星河却已是不信陆逸云所言,他满面无奈地一笑,阖上了那双黯淡的碧眼。 “难道你不觉得死对我来说才是解脱吗?” 第章 看着越星河喝了药睡下去之后,心神恍然的陆逸云叮嘱十八好好照顾对方之后,这才去看了看阿傻。 阿傻依旧在自己的屋子里与那些木头人玩着,他抬头看见陆逸云进来,大大的眼睛里顿时又闪现出了警惕的目光。 “儿子,吃饭了吗?”陆逸云柔声问道。 伺候阿傻的小厮立即回答道,“回禀谷主,少爷已经用过膳了。” 不知为何坐在床上的阿傻忽然有些不快起来,他撅起嘴,看着陆逸云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与憎恶。 “碧眼叔叔,我要见碧眼叔叔啦!” 说着话,他使劲地拍起了床。 陆逸云无奈地叹了一声,坐到了床边,对这傻孩子轻轻说道,“好啦,过些时日便让你见碧眼叔叔,好不好?” 陆逸云伸手抱住了阿傻,满是宠溺地低头亲了亲对方的头顶。 大概是陆逸云答应了自己可以见越星河,阿傻也难得的没有在陆逸云怀里过于挣扎,他摆弄着手里的小木人,对它笑道,“嘻嘻,我们又可以去见碧眼叔叔了!” “我的宝贝阿傻你日后一定要乖,听碧眼叔叔的话,别再调皮了。” 陆逸云摸了摸阿傻的头,语气里已是生出了一丝哀愁与不舍,他看着阿傻天真无邪的笑容,委实有些羡慕儿子这样无忧无虑,若自己也是个傻子的话,或许这一生也不会有这么多苦楚与无奈。 霍朗离开之后,许十三才获准回到霍青的身边,继续伺候对方。 霍青已从万寿宫里搬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再住回陆逸云的居所逍遥宫,而是搬到了另一处名为华颜的别殿。 这所别殿修在风华谷的最深处,附近花草茂盛,泉水潺潺,乃是风华谷最美的地方之一。 许十三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处这么漂亮的别殿,华颜殿门口已经站了几名黑衣侍卫,他们受命在此看守霍青,虽然不像地底石牢那般看守严格,但是也不会让对方能离开此处。 查验了许十三的腰牌以及大总管特许他前来照顾霍青的信笺之后,黑衣侍卫们这才放了许十三进去。 许十三好奇地看着与其他几处宫室布置得全然不同的华颜殿,忽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霍青正在华颜殿的琴室之中轻轻拨弄着琴弦,身后站着两名白衣的侍从伺候左右。 “十三见过淮南王。” 许十三进了屋子,按规矩向霍青行了一个礼,现在对方已不在地底石牢之中,已不再是自己看管的犯人,他此次前来乃是伺候对方的,自然也把对方看作了主子一般。 再次看到那个曾在地底石牢里给过自己一丝温暖的人,霍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不必拘礼,若不嫌弃叫我一声霍大哥便可。淮南王早已因谋反罪处死,世上也是再无淮南王了。” 许十三不明皇室的争斗,也不便表露出太多不必要的感情,他尴尬地笑了笑,慢慢走近了霍青的身边。 那两名站在霍青身后的白衣侍从入谷的年限尚短,又瞥见许十三腰间那块银制的腰牌,立即讨好地说道,“十三哥哥,您就是上面差来总领此处的管事吗?” 看管照顾霍青是件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涉及到了风华谷的安危,既要看好霍青,又要让对方安心被软禁在此,所以管事的人选尤其重要。 风华谷地面事务的大总管得知许十三曾在地底石牢与霍青有恩,而且霍青以及谷主都对这小子颇为青目,又考虑到许十三本就是个老实忠厚善良之人,干脆就将他越级提拔为了华颜殿的管事,全权负责照顾霍青一事。 许十三还是第一次做到管事这级别的职务,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着脸说道,“承蒙大总管看得起,让我来照顾王爷……呃,霍大哥的起居,还望诸位兄弟以后多多配合。” 谁知道霍青听许十三这么一说,不由哈哈笑道,“那你可要小心伺候了,若那一日我心头不快自寻短见,那你们可难以交差啊。” 那两名白衣侍从听见霍青这么说,脸一下就吓黑了,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都听说了这个霍青名为废王,实际上却是当今天子的禁脔,在霍青驾临风华谷之后更是在万寿宫里颇为不堪地受了好一痛虐辱,虽然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倒没有觉得这个淡定冷清之人有什么异样,和那种他们想象中的禁脔大有不同。 许十三听了霍青这话,却是面色一沉,正色说道,“霍大哥,我知道您过得苦,但是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坚强一些,不要轻言寻死。因为活着才是一切,才有希望。” 霍青的手轻轻一抚琴弦,又是一声轻笑。 _分节阅读_81 “傻十三,我骗你的。寻死这样的谁,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也是奢望。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除非那个人愿意让我死去。” 自己一死倒是容易,不过到时候霍朗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母妃,往后的日子还是得慢慢熬啊…… 夜色降临后不久,许十三正服侍着霍青用膳,霍青胃口不好,许十三便熬了一些菜粥,再配上几碟清新可口的咸菜。 霍青自从被霍朗在万寿宫凌虐了一番之后,身体已是变得更加虚弱了,许十三怕他走着走着便摔倒了,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了他。 “尝尝吧,我自己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许十三替霍青舀了一碗清香的菜粥盛放到了他的面前。 霍青神色漠然地拿起了粥碗,筋脉已断的手不仅微微抖了抖,他低头浅浅地啜了一口,眉间也随之微微一舒。 “口味不错,你小子厨艺见长嘛。” 想起在地底石牢每日都被灌喂难以下咽的药粥,这菜粥比起来的确要好吃得多了。 许十三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对他来说,能被霍青这样的人夸奖也是一种幸事。 “你吃了饭了吗?”霍青忽然问道。 许十三微微一愣,解释道,“我一会儿回后厨去吃。” “呵,还回什么后厨去吃,你熬了这么多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们都拿碗来一起吃吧。热闹点,我也吃得也开心点。” 霍青这话一出,他身后的白衣侍从们立即吞了吞唾沫,许十三看那两小子的馋相,也犹豫了一番,不过他心想也是,霍青并非那种颐指气使之人,自己待他也不当过于拘谨。 “那么便多谢霍大哥了。”许十三说完话,招呼着那两名同是伺候霍青的白衣侍从坐了下来,四人这样便围坐在一起吃起了饭。 许十三忙了一天,也是饿坏了,他给自己舀完了一碗菜粥之后立即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待他擦着嘴满意地拍了拍肚子之后,这才猛然惊觉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来得无声无息,竟让他们全无察觉。 “啊,谷主!见过谷主!” 门口戴着青铜面具,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赫然是风华谷谷主陆逸云,正在喝粥的两名白衣侍从听见谷主二字,竟是吓得把粥水都喷了出来,连头也不敢抬,就随着许十三一并跪了下去。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想对淮南王说。” 霍青冷静地放下了筷子,依旧稳稳地坐着,并没有因为陆逸云的到来而感到丝毫惊慌。 许十三不敢耽误,立即带着两名白衣侍从离开了房间,悄悄掩上了房门。 “陆谷主,怎么有空过来这边?”霍青对陆逸云的印象并不坏,他也明白对方身为江湖人的无奈。 陆逸云摘下青铜面具,径自坐在了霍青的面前,看见对方脸色苍白,不由出声问道,“淮南王贵体欠安吗?” 霍青的嘴角扯出一抹淡然的笑容,答道,“一介废人,竟牢谷主如此关心,实在惶恐。倒是我看谷主面色不佳,似乎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呢。” 陆逸云在霍青面前也不忌讳,只是沉默地笑了笑,便避开了这个话题。 身为风华谷谷主,陆逸云的心中有许多痛楚与无奈,但是却不能道与他人,因为他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让风华谷中之人因为自己而人心涣散。 陆逸云在谷中溜达了半天,不知自己到底能去何处,不知不觉就转到了这里。 在陆逸云心中霍青乃是客囚于此之人,遭遇与越星河也有一二相似,或许自己内心的一些疑惑可以和对方聊聊。 “陛下令我等将王爷囚于此处,实非我所愿,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呵,陆谷主,你来这里恐怕并非是要向我道歉的吧。我看你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霍青都如此干脆,陆逸云也不再遮掩,他神色沉凝,目光微敛,直视着霍青,终于缓缓开口问道,“陛下囚王爷于此,王爷心中作何感想?” “还能怎样?生不得,死不得,一言难尽。” 生不得,死不得…… 陆逸云的心被这六字刺痛,他想到了越星河,对方也必然是这样想的吧。 第章 看见陆逸云这难看的面色,霍青很自然的也想起了那个之间与自己同囚于地底石牢的越星河。 他倒真没想到当初名震江湖的大魔头居然和代表武林正义的风华谷的谷主之间有着这样一场的孽缘,细细想来,这二人之间的相处虽与自己和霍朗有所不同,却又有所相同。 说实话,看到陆逸云这副忧郁的面容,霍青的心底倒有几丝羡慕越星河,不管如何,至少陆逸云心中还是挂记着对方的,而霍朗对自己,则只剩下了残忍的报复与无情的蹂躏。 “陆谷主,据闻十多年前他就被关在此处了。” 此时霍青口中的他不言自喻,陆逸云也知晓对方顾及自己颜面,而没有明白说出那个让自己心痛的名字。 他讷讷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只觉得这十多年的光阴竟似是如此短暂,短得竟未能让自己挽回越星河些许,便或要与对方永诀了。 但陆逸云随后又转念一想,对自己而言,这十多年的光阴固然短暂,然而对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石牢中的越星河而言却不啻是一场漫长的折磨,也难怪那么顽强倔强的对方也会生出重重疲惫,渐渐丧失求生的意志。 霍青在地底石牢待的日子并不长,也不过月余,可便是这短短的月余时间已经让他近乎崩溃疯狂,恨不得能速速死去,也好过在那黑暗寂寞中徒受折磨。而越星河却是在那地方被关了十多年,虽然对方的日子似乎比自己舒坦那么一点点,至少能养只猫儿什么的,可是这样的囚禁对于那个高傲霸道的男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也难怪对方会那么在乎那只与他相依为命的小猫儿了。 想到这些,霍青轻叹了一声,他自知自己也是身陷囹圄不得自由之身,可正是因为他在这局中,或许比外人更清楚这中的苦痛与不堪。 “我既都觉得生不如死了,又何况那位呢?”霍青拿起粥碗,轻轻地啜饮了一口,故意避开了陆逸云微微吃惊的目光。 “他现在伤得很重,快要死了。我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逸云痛楚的眼神里透露着万般无奈,连他的嗓音也都跟着变得软弱了起来,似乎对面坐的人也不再是他风华谷的客囚。 “是我害了他……要是当初我一早杀了他或许他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陆逸云的情绪由低落变得激动,又由激动变回了怅然。 他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无力地垂着,昔日挺拔的身躯也显得那么无力,霍青放下粥碗,目光依旧只是看向了别处,他很清楚,陆逸云若不是到了已无可诉说无处求助的地步,是绝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些的。看样子,这个风华谷的谷主也不似坊间传闻那般如天神一般无所不能,对方依旧只是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痛的普通人而已。 _分节阅读_82 “别说什么舍不得,陆谷主,你都关了他十多年了,已经够舍得了。一切都是因为谷主你太自私了,所以才会给大家,包括你自己都带来痛苦。既然如今他已伤势沉重,你何不趁早给他个痛快,让他早日解脱?还是说,你仍想自私地挽留他一条性命,让他继续受折磨吗?” 虽说心中对陆逸云有一丝同情,可霍青也依旧毫不客气地说出了陆逸云心中的真正症结,说这番话时,他也想到了自己。 对他而言,如今既然自己为何被霍朗忽然陷害之事一切都清楚了,那么让他一死替母赎罪够不够?可惜霍朗很明显是觉得这样都是不够的,所以自己还得被迫活下去,直到被他折磨至死。可这样被自己曾疼爱非常的弟弟伤害,又何尝不是一种比奸淫折磨更为痛苦的感受?对于和陆逸云相爱过一场的越星河而言,对方也必然是这样想的吧。 陆逸云听见霍青这样说自己,面色猛然一变,那双温和的眼里也忍不住溢出了一丝愤怒。 但他好歹还是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才缓缓说道,“身在此位,我也是没有办法。将他长久的关着已是我能替他争取的最轻的处罚了。” 不等陆逸云说完,霍青抬起了头来,冷冷看向了对方,“你怎知道他稀罕你为他付出的这一切?你怎知道你这所谓的付出对他而言不是一种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可……可他若真不想活了,在地牢里早就自尽了,又何必拖到现在……”陆逸云口气一软,慢慢低下了头。 “你以为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感激你替他争取的这所谓的最轻惩罚吗?陆谷主,我没有越星河那么坚强,若我是他,我早便自尽以求解脱了。可既然他不肯自尽,仍是找尽一切机会与你为敌,那只能说越星河他深深低恨着你,当然,也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未泯的感情。我猜他当初与谷主之间一定感情深厚,所以他才这样一直挣扎求生,想赌一赌你对他的感情。可谁知道……谷主你当真心硬如铁啊……” 想起越星河意图伤害阿傻之后向自己恳求不要废去他武功的凄凉模样,以及这十多年来,对方时常隐忍着在心中却依旧难免流露出的片刻脆弱与无助,以及对方那些确确实实地自己耳边曾吐露过的言语,陆逸云的脑海里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是我错了。我既爱他,便不该……不该……如此心硬如铁。这么多年了,我总该让他赢一次的。这样才不枉我与他着实爱过一场。” 陆逸云看着用怜悯目光望着自己的霍青,嘴角牵出了一丝苦笑,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面具,又戴回了脸上。 “多谢王爷提点,陆逸云知晓该如何做了,告辞。” 说完话,他向霍青恭敬地施了一个礼,这才如初始来带此处那般慢慢地踱了出去。 霍青看着陆逸云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对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或许,这是自己在风华谷最后一次看见这位绝代风华的谷主也说不定。 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逍遥宫中,越星河依旧昏迷不醒,陆逸云进屋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后,将小心伺候在一旁的十八唤到了自己书房之中。 “十八,你乃是墨衣教中的人,你对墨衣教总坛所在也必是极为熟悉了?” 听见陆逸云这么问自己,十八急忙涨红了脸,虽然他是受墨衣教指示而埋伏在风华谷中,以作内应,可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是被风华谷中众人感化,不愿再为那邪教卖命。 “谷主,我……我已决心成为风华谷的一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见十八那张小脸上满是紧张,陆逸云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别怕,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孩子,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 “如师如父,谷主大德,十八永世不忘!” 几乎是不假所思,十八立即答了出来,虽说当初他入谷乃是墨衣教看准陆逸云的善心而设的局,可入谷之后,这位风华谷最为尊贵的人却果真是将自己当做亲生儿子那般看待爱护,不时还百忙之中抽空教自己读书写字,更对自己嘘寒问暖,甚至还替自己解去了体内藏影堂所下的余毒。这等事情,让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墨衣教长大的十八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他被教导得只会想,墨衣教的教主便是至高无上的人物,自己看他一眼,都只怕会脏了教主的圣躯,而这风华谷谷主论身份地位比之他们的教主只高不低,却是如此亲和近人,如何让十八不感到内心震撼,进而发自真心地喜欢敬仰上这位谷主大人。 陆逸云听见十八这般夸赞自己,倒也没有不好意思,他只是亲昵地拖起了十八的手,柔声说道,“十八,谷主有要事想求你。你若不愿,我也绝不勉强。” 前前后后听见陆逸云问了自己这些话,十八本就心思机敏,陆逸云不用说,他也知道自己想求的是什么事了。 但是这一件事对十八而言却果真是天下间最难的事情。 “谷主,您……您不能这样做!”不等陆逸云说出请求,十八已经猛地摇起了头。 陆逸云好笑地看着他,问道,“你这傻孩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我知道!你想让我帮你把越星河送回墨衣教,这样趁他在毒发之前,墨衣教必会取出解药救他一命,可这样做,你就等于背叛了整个中原武林,届时这天下哪还有谷主您的容身之处啊!左护法对您多番庇护越星河一事已是恼羞成怒,如此一来,他定会想办法对付您的!” “你这小毛孩也真是长大了。把我的心思都猜得透透的。不过你还说漏一点,阿傻你也得一并送走,届时越星河肯定会照顾好他的,这一点你倒不必担心。” “谷主你难道疯了吗?!越星河要是真回了墨衣教,以后指不定会对风华谷会对中原武林展开怎样的报复?你乃是风华谷的谷主,怎能做出这种事来?!”十八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逸云,对方虽然在笑,但是淡墨色的目光却显得异常执着。 陆逸云漠然地听着十八这番话,半晌他才缓缓起身,负了双手在后。 “风华谷数百年基业,岂是墨衣教能一夕毁去的。这我倒并不担心。再说,他伤得那么重,就算救回一条命,只怕也得将息很久。” “那你呢?!你怎么办!你会被他们当做叛徒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十八终于喊出了自己心中最为担心的事情,他并不在乎越星河的死活,他在乎的是陆逸云的下场。对方既然决定这么做,肯定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呵,放心,风华谷的人不是墨衣教的人,他们没有那么狠。我做了这么多年谷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不会杀我的。再说,就算他们想杀我,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陆逸云那张温和俊美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傲慢,的确,虽然他在担任谷主期间处理越星河的事宜上并不算称职,可谁也不会否认他的武功已臻化境,天下第一,非他莫属。 可是即便如此,十八也不相信陆逸云这个善良的人会全力对付那些想要伤害他的旧日兄弟,他倒不是不相信陆逸云的武功,只是……毕竟寡不敌众啊,与整个中原武林的陆逸云到时候只怕难得一日安宁。 “谷主……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我实在不忍心看您到时受尽唾骂折磨啊!” 说不动陆逸云,十八干脆跪了下来。 陆逸云叹了一声,伸手便将十八强行又扶了起来,他仔细地看着这个在自己一手调教下渐渐长大成人的孩子,叹道,“十八,若我不这样做,那越星河死后,只怕我也是不能活了。莫非你真要我与他死既同穴?我和他都死了,阿傻又怎么办?” 一直以来十八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陆逸云对阿傻那个傻小子情有独钟,就连越星河也似乎对那本只是谷主捡来的弃婴有着深厚的感情。 他满面纠结地望着陆逸云,无论如何,都无法应承对方这个请求。 “十八啊,十八,我实话告诉你吧,阿傻是越星河替我生的孩子,是我们俩共同的骨肉!就冲这个份上,我也……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星河死啊。十八,谷主,求求你,救救越星河,也救救我的阿傻,我关了他那么多年,他也受够惩罚了,我不想再让他受苦了,也不想我的孩子再受苦了!” 说着话,陆逸云的双膝一曲,作势就要跪下去。 十八哪里敢受陆逸云如此大礼,急忙搀住对方,连连点头,“谷主,您别这样啊!有话咱们好好说!” “那你是答应我了?”陆逸云听出十八口气里有松动,急忙追问。 十八无奈地看了陆逸云一眼,眉间微微一拧,干脆说道,“谷主,我可以帮您,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和我们一起走。” “我怎么可能去墨衣教呢?”陆逸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怕他们比越星河还想要我的命才是。” “我不是说您去墨衣教,而是让你随我一起远离此处,免得风华谷找你麻烦。” 陆逸云也不是没想过带着越星河一起逃离,可是他身为风华谷谷主,尚未将潇湘谱上的神功传给下一代风华谷谷主,岂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再说他也身中紫渊蛇藤之毒,只恐时日无多,更要找好风华谷的接班人才是,这样一来,他也总算不至于让风华谷的神功失传。 看见十八目光坚决,陆逸云只想先骗得他一时算一时,当即便沉吟着点了点头。 “也好。只不过……我怕我与你们一起离开反倒引起他们怀疑,届时你若将越星河送了回去,我再从这边出来也不迟。而且中途若有什么变故,我在这边也好替你遮掩一番,免得为人看出端倪。” 想到陆逸云竟为濒死的越星河考虑良多,十八亦不得不感叹对方看似冷漠的外表之下用情之深。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拱手说道,“既然谷主执意如此,为报谷主大恩,十八也只有尽力而为了。” 还好陆逸云去的还不算晚,越星河的锁骨算是保住了,只不过外伤却依旧不轻。 _分节阅读_83 狄兰生为他上好药之后就退到了一边,看见陆逸云怔怔地站在一旁,不由又劝说道,“谷主,他体内到底有那无解之毒,我们这样拖延他的性命,届时毒发了他只会死得更惨啊。” 陆逸云淡淡看了狄兰生一眼,说道,“此事我自有计量。辛苦你了,狄堂主。” 送走狄兰生之后,陆逸云过去往越星河体内输了一通真气,替他缓解了些许身体的不适。 越星河有气无力地看了陆逸云一眼,方才狄兰生那番话,他已是听到了,此时看见陆逸云这副仍是竭力想留住自己一命的样子,忍不住便讥笑道,“怎么,还舍不得我死?呵……也无所谓了,你愿意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吧,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只有一副骨头给你看了。若你不嫌弃,届时把我这副骨头架子拿去熬汤补补身体,也算我越星河把什么都还清了!哈哈哈哈哈……” 陆逸云也不气恼,他只是依旧目光温和地凝视着越星河,径自对他说道,“越星河,你还是会对阿傻好的,是吧?” 想起自己之前竟想利用阿傻逃走,越星河的脸上不由微微一红,那毕竟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啊,看他那么伤心哭闹,当时只怕是吓坏了他把。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生的,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心狠!” 越星河皱起了眉,想到自己并未真地伤害孩子却被陆逸云下令废去武功,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难受的。 “那就好,这样我才能将他放心地交给你。” 不等越星河发出疑问,陆逸云已是不管对方反对地俯下身亲吻住了那副饱满的唇瓣,看着那双充满了疑惑的碧眼,陆逸云心道要是自己能溺死在里面该有多好。 第章 陆逸云的话让越星河感到十分疑惑,可是他现在的伤势和病情都太过沉重,这使他不禁自咐自己乃是将死之人,与陆逸云再计较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随你要做什么好了,陆逸云。我已倦了。” 说完话,越星河微微地闭起了眼,不再理会更多。 陆逸云沉默地看着对方,半晌之后,面上才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当越星河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陆逸云的卧房之中了,而是在一辆装饰奢华的宽大马车之内。 趴在他旁边的竟是阿傻,对方已经睡着了,可在睡梦之中仍旧一边吮着手指,一边捏着自己雕刻的小木人。 也不知为什么陆逸云会让自己和阿傻在一起,越星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干涩的笑容,下意识地便想要伸手去摸摸这个孩子。 虽然肩上的伤还没好,举手投足之间都痛得厉害,可是当越星河粗糙的手指摸到儿子那胖乎乎的脸颊时,他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欣慰。 想到之前他曾有心利用过这个孩子,身为父亲的越星河也难免有一丝愧疚。 突然,马车的车门被猛然推开,越星河仰了仰头,看见了神色匆忙的陆逸云。 陆逸云躬身钻进了马车,从怀里摸出了一颗幽香的药丸,不等越星河询问,便轻轻扶起他,把这东西往他的嘴里塞了进去。 “吞下去,这药能助你暂时止住紫渊蛇藤的毒性。” 想来到这时候,陆逸云不管是给自己毒药也要,解药也罢,就算吃了也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越星河也懒得反抗,使劲咽了咽便将那颗幽香浓郁的药丸吞进了肚子里。 接着,陆逸云又递过来一只水囊,越星河喝了一口,顺了顺气,这才看着仍在熟睡的儿子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逸云见越星河追问自己意欲何为,当即便是微微一笑。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风华谷吗?我成全你。” 陆逸云这么一说,越星河更为不解了,他原以为之前陆逸云与自己说的不过是惺惺作态的套话,谁知道这个男人当真有胆子将自己弄出去! 不过对方不仅这么做,还把阿傻一起带上,莫非他想的是一家人就此隐遁,好与自己之间冰释前嫌? 若对方真这么想,那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他残忍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十多年,又屡次让人对自己痛施刑求,甚至连儿子也不肯让自己多看几眼,此间种种宿怨积累至今,他们之间的仇恨岂是如此容易消弭? “陆逸云……你太看低我了。你以为这样做,便可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若是以前,你肯放我,我说不定还会不念旧仇,对你感激不尽,可现在……太晚了。” 越星河嘴角弯出一道冷酷的笑容,虽然他面色憔悴惨淡,已是非常虚弱,可配上那双炯然有神的碧眼,却仍是气势非常。 “我没这么想过。” 陆逸云沉默了片刻,抬手轻轻抚了抚越星河有些凌乱的鬓发,这些时日对方真是受苦太多了,鬓间竟已多了一簇银丝。 “好好待阿傻,你答应过我的。还有,你最后还得受一次苦,抱歉。”陆逸云眼中一沉,忽然点中了越星河的黑甜穴。 对方微微一愣,那双碧眼里的神色也由惊怒变为恍然,最后身子一歪,便昏睡了过去。 扶着越星河躺了下来,陆逸云抽开铺在中间的地毯,又顺势推开了马车底部的一块木板,木板下竟是一个一人宽高的夹层,夹层里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布条和绳索。 陆逸云取出绳索小心翼翼地将越星河的脚腕,膝盖以及双臂紧紧绑在一起,再用布条蒙住了他的眼,最后掏出自己随身带的丝帕揉作一团塞住了他的嘴,再用一截短麻绳勒在唇间,防他吐出。 此去路途遥远,为了不让越星河在半路上给十八惹出什么麻烦,陆逸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做好这一切后,陆逸云将越星河抱进了夹层之中,那夹层的四壁上皆有不少透气的小洞,断不至于会闷死越星河。 在合上木板前,陆逸云看了眼无声无息的越星河,心中微微一动,想到这一次恐是真的要与对方诀别了,禁不住俯身下去吻了吻对方的鼻梁,这才决然地合上了木板,将地毯铺回原位。 此时十八也忙得差不多了,他这一次是奉命“带阿傻出去散散心”,交接好出谷的十八道关卡手续之后,他急忙赶了回来。 这辆马车本是陆逸云平日出谷所乘之物,不过下面的夹层却是近日改制的,十八心灵手巧,他琢磨出这么个夹层,至少可以先从表面上骗过众人。 “谷主,我这边一切就绪了。” 十八扬了扬手中的数道勘合铁牌,风华谷禁卫森严,若要出谷必须通过层层手续,要不然就必须请谷主钦赐金牌,可是若只是为了带阿傻出去玩便让陆逸云动用金牌,那么反倒过于惹人注目,所以十八不惜忙累,也是自己按程序跑了几处取得了离谷的手续。 陆逸云冲他点点头,看了眼身下的地毯,轻轻说道,“我也弄好了。” 说完话,他又摸出一绿一白的两只瓷瓶递给十八,叮嘱道,“白瓶子里是供越星河这几日不吃不喝用以维生的药丸,每日让他服食一粒便可;绿瓶子里是一些失魂水,每次倒两滴在手帕上让越星河吸入药气,便可使他十二个时辰昏睡不醒,断不会给你惹出任何麻烦。至于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十八见陆逸云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不禁感叹对方用心良苦,他接过药瓶,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谷主,我一定会把他和阿傻少爷都安全送回墨衣教的。” _分节阅读_84 “那就多谢你了。”陆逸云笑了笑,拱手向十八行了一礼。“我也得走了,这边我总不能让人太早发现破绽。” 说完话,陆逸云便要躬身钻出马车,但当他看到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的阿傻时,却忍不住停了下来,将对方轻轻抱进了怀里。 “儿子,以后爹爹就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听你碧眼叔叔的话,愿你以后每一日都快乐无忧。” 陆逸云轻叹了一声,淡墨色的眼中竟有了一丝氤氲,他一把紧抱住阿傻,双目死死地盯着马车中间那块地毯,然后将阿傻放了上去,自己则扭头出去了。 十八看到这一幕,心中自是深感怆痛,他很清楚陆逸云有多么爱阿傻,又有多么爱越星河,可风华谷却像一把巨大的枷锁,禁锢了他的爱。 马车要离开风华谷的时候,陆逸云并没有再亲自去送,因为他担心有人会趁自己不在闯入逍遥宫,发现越星河已经不在此处的事实。 十八正在和守卫勘合令牌之时,身后几骑紫衣卫劲装而来。 “等等。” 为首的紫衣卫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马车旁,掏出风华谷侍卫堂的牙牌在十八面前一晃,问道,“你带阿傻少爷此去游玩可是谷主授意?” 十八瞧这些人来者不善,当即便沉下脸来,懒懒说道,“没有谷主授意。我怎敢带他的宝贝儿子随意出门?” 紫衣卫首领听见十八这么说,眉间微微一皱,言语之间也有了几分为难。 “话虽如此,不过最近风华谷不太安宁,余护法恐有人会对少爷不利,特令我们前来查验一下。” “呵!笑话,我十八伺候谷主这么多年,一直做到逍遥宫总管,少爷这些年也都是我照顾的,难道我还会对谷主不利不成?!” 十八猛然扬袖,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怒容。 “职责所在,还请十八总管见谅。” 紫衣卫首领听见十八拿出逍遥宫总管的头衔压自己,一时也不好发作,可余九信交待的事情他更是不敢不做。 说话间,他身后的几名紫衣卫已经推开马夫,打开车门。 “哼,要查验,你们便查验吧!好他个余九信,竟查到谷主身上来了,莫非这风华谷真要换人做主了不成!” 十八声色俱厉,紧跟着那几人的步伐钻入了宽大的车厢内,看见有人竟想挪开躺在中间地毯上睡着的阿傻,十八立即喝道,“大胆!你们查验便是,怎敢搅了小少爷休息!这小小的车厢到底有多大,你们几个人还看不明白吗?!” 毕竟这些紫衣卫也不想得罪十八太甚,若真惹怒谷主那便不好交差了。 他们看了下这车厢虽然宽大,但是除了一些旅途要用的金银细软以及孩子的玩具之外,倒还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当即便匆匆下了马车。 “打搅了,还请十八总管见谅,祝您一路顺风。” 没检查出个什么,紫衣卫的首领自然变了态度,他恭敬地带着手下向十八施礼送行,一直目送着马车出了离开风华谷的最后一道关卡。 自从十八带着阿傻离开后,陆逸云看上去就变得沉默了许多。他往日话就很少,如今更是不怎么说话了。 例行的会议上,风华谷诸位堂主皆先后向陆逸云禀报了近日谷内外的一些情况,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平静。 余九信始终无法忘记对方自刑堂救走越星河的一事,他站在下面兀自沉吟之时,忽然听闻上首的陆逸云问道,“余护法,上次你说已有严墨消息,何时能让他回来呢?毕竟他的父亲也是出自我风华谷中,他自然也算是风华谷的一员。我现在这把年纪,也该好好选定继承人了。” 因为之前忙着收拾越星河,余九信还真把这事暂且搁置下了,不过说来也是,陆逸云虽然容颜依旧俊美如俦,可是对方实际上也是快步入不惑之年的人了,也是时候早日选定继承人了,要知道当年前一任风华谷谷主可是二十多岁时就收了他与陆逸云以及严墨父亲这几名出色的弟子,只不过最终风华谷继承人的重担落在了天赋异禀的陆逸云身上。 陆逸云与严墨之父严盛昔日不仅是师兄弟,更有结义之情,况且又因为严盛被越星河害死,于情于理,他都想将风华谷谷主之位交给严墨,好让自己对严盛有些许交待。 只不过严墨到底适不适合做风华谷谷主,还得等他亲自见到人之后才能知晓。 “回禀谷主,墨儿此时应在谷外了,不过尚未取得入谷勘合,这一点是手下疏忽了。” “那好,拿我的金牌去,将他速速接进来。”陆逸云随身取下了腰间的金色令牌,交给站在身边伺候的小厮再送到余九信手中。 余九信抬起独眼,冷冷地看向了陆逸云,对方一而再再二三地庇护越星河那个大魔头,莫非他真是想替那魔头承担下一切恶果吗?! “唔……” 越星河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正在往自己的嘴里塞着什么东西。他使劲地想睁开眼,奈何那根紧紧绑在他眼上的黑色布条却夺去了他所有的光明。 十八看到越星河已经醒来,将维生的药丸塞入他口中之后,又提他拍了拍脖子,让药丸可以顺利滑落入腹。 “你要做什么……陆逸云?” 越星河只道是陆逸云在给自己喂药,忍不住沙哑地追问了起来。 十八冷冷看着他,再次掐开了他的嘴将之前塞口的布团又堵了回去,冷冷说道,“教主,你好好躺着吧,回头一睁眼你就可以回到墨衣教了。” 听见这个带着几丝青嫩的声音,越星河已经察觉出了对方的身份,那个本是墨衣教藏影堂手下最终却投入风华谷怀抱的叛徒——十八! “继续睡吧。” 忽然,越星河只感到口鼻上被紧紧压上了一块柔软的毛巾,而毛巾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诱人入睡。 最后,越星河无奈地轻微挣扎了片刻后,再度安静了下来,坠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十八处理好越星河,立即合上了木板,再将地毯铺回原位,他看了眼在马车外和车夫一起追着玩的阿傻,心中真是羡慕对方的无忧无虑。 算日子,十八已经离开了六七日了,陆逸云估摸对方已经远离了风华谷,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锁好逍遥宫的卧房之后,径自去了风华谷中只有历代谷主以及谷主传人可以进入的浩然楼。 浩然楼与其他的木制建筑不同,乃是由砖石砌制,外层更有坚硬的大理石防护。整栋小楼共分三层,第一层挂着历代谷主的画像,供人祭奠瞻仰,也供现任谷主来此静思乃至悔过,而第二层乃是历代谷主练功完毕后起居休息的住所,第三层则是存放着风华谷绝世神功潇湘谱以及谷主修炼的密室。 浩然楼修在风华谷中寂静的一角,离谷主所居住的逍遥宫并不远,而通往浩然楼的锁匙也只有谷主一人掌握。 进入浩然楼之后,陆逸云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历代风华谷谷主的画像,在中间的蒲团上屈膝缓缓跪了下去。 “列位师祖,师傅,不肖弟子陆逸云因一己私欲,违背正道常伦,愧对风华谷历代先师,特此前来请罪!” 陆逸云恭敬地对画像叩拜再三,这才直起了身子,他轻叹了一声,又对画像说道,“如今弟子已罹重疾,恐将不久于人世,虽然弟子一生犯下无数过错,实无颜面见诸位先师于地下,但是却不能让风华谷自此断了传人。弟子已觅得一传人严墨,愿将潇湘谱上神功及弟子一身内里尽相授予,以期弥补弟子的罪过。” 说完话,陆逸云只感到胸口一阵闷痛,他忍不住掩袖咳嗽了几声,却禁不住这股闷痛愈发剧烈,在不可抑制地吐出一缕乌血后,陆逸云竟是双目一黑便栽倒了下来。 “没想到风华谷还是原来这个样子,这么漂亮。” _分节阅读_85 一个面色淡漠,五官俊朗的年轻人在余九信的陪同下,走在风华谷的亭台楼阁之间,不时轻声一叹。 “墨儿,你这些年在外面可曾想过这里,这里毕竟是你出生的地方啊。” 余九信摸了摸自己的眼罩,昔日冷峻的面容上也多了一丝温情。 他这边这个年轻人,便是严盛的儿子严墨了,对方当年因为陆逸云不肯处死越星河一事而愤然离开风华谷,自此便失了行踪,直到年前严墨在白云山庄云隐真人门下出师之后,这才主动联系上了风华谷的人,告知自己的近况。 想来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孩子对陆逸云,对风华谷的恨终于是淡了。 严墨听见余九信这么说,沉默地低下了头,半晌后却轻声问道,“对了,怎么没见到义父?” 陆逸云与严墨之父严盛乃是结义兄弟,他自小便拜了陆逸云为义子,虽然心中对对方庇护越星河一事耿耿于怀,可嘴上却仍是忍不住叫对方一声义父。 想到陆逸云近日都在亲自照顾越星河,余九信的心中又是一阵不快,他看了眼身旁的严墨,不轻不重地说道,“你义父忙着呢,忙得连风华谷都不想管了。还有,墨儿,你也知道你义父对越星河那魔头……所以这回你可别又气跑了。” “怎么,那越星河还活着吗?”严墨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越星河那大魔头早就不堪囚禁而自尽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在人世。 余九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是带着严墨继续往前走,“祸害千年在嘛。走吧,你义父可能在逍遥宫里,他还不知你回来了,我们去见见他吧。” 第章 余九信到这严墨一行来到了逍遥宫,守门的侍卫见是余九信自然也不会多做阻拦的。 穿过空荡荡的回廊,站在陆逸云卧房那扇气派的大门之前,余九信想到越星河必是在里面,神色就难免有些不快。 他轻轻叩了叩门,朗声说道,“谷主,属下带墨儿前来看您了。” 严墨负手站在一旁,他微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门内仍是毫无回应,余九信不由有些奇怪,这些日子以来,陆逸云基本都在逍遥宫中与那魔头形影不离,已是极少再出现在风华谷众人的面前,而谷中的要事也一应交给了谈天音与余九信二人处置。 “嗯?奇怪了,谷主莫非不在?”余九信皱了皱眉,又抬手使劲敲了敲门。 见此情况,严墨不由冷冷一笑,他抬头说道,“呵,要见义父一面还真是难啊。” “也非如此,谷主必是有什么事外出了,且让我去问问。” 说完话,余九信立即转身出去寻了两名在逍遥宫内伺候的小厮询问。 那两名小厮本是负责逍遥宫别殿打扫之人,平日少有出入陆逸云所住的这片,如今被问到自然也是摇头不知。 余九信沉吟片刻,细细思索,只觉得不太对劲。 他忽然想到越星河那大魔头应在陆逸云的卧房之内,想起那魔头平日狡诈残忍,多有不轨之举,莫非趁陆逸云松懈做出些…… “此处可有谷主卧房的备用钥匙?”余九信念头一动,立即追问起来。 那两名小厮面面相觑,无奈身份卑微自然是不知道陆逸云卧房的备用钥匙在何处,只得再度摇头。 严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陆逸云卧房门上那精美的浮雕,眼神中却渐渐多了一丝愤恨。 这十多年来,陆逸云仍是享受着身为风华谷谷主锦衣玉食般的生活,可怜自己的父亲与他结拜一场,惨死之后,只能深埋黄土之下,一身血仇犹未能报! 听到身后传来余九信匆忙的脚步声,严墨的眼中这才收敛起了那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愤恨,转过脸笑着问道,“九叔,你可问道义父现在何处了?” 余九信面色凝重,并不多话,他走到了陆逸云的卧房门前,忽然猛地用力踹向了这扇紧锁的大门。 这全力的一脚委实可怕,只见本是紧锁的大门猛然一震,门闩顿时飞裂四散。 严墨吃了一惊,却见余九信已是快步走了进去。 “谷主?谷主?” 余九信环顾了一眼未曾收拾过而有些凌乱的屋子,大声呼喊。 严墨随后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四周,轻轻从书桌上拈起一张还未抄完佛经的白鹿纸,说道,“看来义父真是不在啊。九叔你就这么踹坏了义父的大门,也未免太过冒昧。” “墨儿!不是这么一回事!越星河那厮此时应该在这屋中的!” 余九信快步走到陆逸云那张特制的大床边,掀开一半的被子上还隐隐有几块血污,想来是越星河伤口处的鲜血,而地上也扔了不少满是鲜血的纱布和绷带。 听见大仇人的名字,严墨不由轻轻眯了眯眼,他好奇地问道,“越星河不是该被关在地底石牢的吗?他怎么会出现在义父的卧房中?” “唉,此事一言难尽。” 想到陆逸云不顾众人反对而对越星河一意庇护,余九信便觉心中闷闷不快,而此时陆逸云与越星河同时消失不见 ,更是让他担心非常。 莫非陆逸云真的是背叛了风华谷与那大魔头远走高飞了?!这样一来,风华谷如何还能再以正道魁首的身份立于世间! 昏厥在浩气楼的陆逸云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变黑了,他捂了捂自己的闷痛胸口,缓缓坐起身来,费力地喘了一口气。 果然,紫渊蛇藤的毒终于开始慢慢发作了吗?也不知,这毒何时会要了自己的命。 步出浩气楼外,陆逸云仰首望天,看见满天星汉灿烂,银河横越,不由在心中又挂念起了那个让自己爱恨两难之人。 宁静的风华谷一下变得气氛紧张起来,余九信下令风华谷出谷的关卡全部关闭,不许任何人离开,更派了一队紫衣卫连夜出去奔寻之前带着阿傻出游的十八一行。 他连夜召集了各处的堂主管事来到光明宫中,将陆逸云与越星河失踪之事告知了众人。 “怎么可能!谷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谷主虽然仁善有余,但应该还不至于做出这种傻事来才是。” 不少在风华谷效力多年的老人都不肯相信这种荒谬之事,纷纷摇头。 余九信铁青着脸,对他而言,整件事情里受到打击最大的人乃是他,陆逸云带着越星河逃跑一事,足以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并非关乎正道的声誉,而是他心中无可救赎的隐恨。 “事到如今,或许有些事情也该告诉大家了,陆逸云与越星河那厮……在十多年前便已相识,乃至相爱!” _分节阅读_86 这话一出,不知此由的众人皆是一脸惊愕,不敢相信平日那个虽然严肃沉默却不乏仁慈友爱的谷主竟会爱上一个正道唾弃的大魔头! “所以,他会带越星河逃离是完全有可能的事!他背叛了风华谷,背叛了正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正道败类!” 余九信的内心充满了扭曲的憎恨,他在心里诅咒着陆逸云,也诅咒着越星河,诅咒两人不得好死! 谈天音站在一旁,看着满面狠毒的余九信,轻轻摇了摇头,他与余九信共事多年,却很少见到对方会有如此疯狂的神色。 而已知晓了内情的狄兰生却是神色黯然,他早就劝过陆逸云,可是情之一字于陆逸云而言,竟似是魔障一般,终究勘不破。 就在光明宫中众人沉默一片之时,一名紫衣卫忽然匆匆求见。 余九信看出那人乃是自己的心腹手下,当即便唤了他进来。 “启禀,左护法,刚才……刚才有兄弟说见到谷主了!” 一时之间,殿内众人又是一片嘈杂之声,余九信听见陆逸云仍在风华谷内也说不上是喜是忧,只是继续追问道,“越星河那厮呢?” “不曾有人看到。” “那谷主现在何处?!” “谷主此时应回了逍遥宫了。” 余九信眉峰一扬,随即转头对一直沉默不言的严墨以及谈天音说道,“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谈天音点了点头,面上略有一点迟疑,但很快他便说道,“也好,有些事或许真得找谷主问个明白才是。” 嘱咐了诸位堂主先不要将越星河失踪一事传出去以免影响风华谷声誉,余九信和谈天音,这两位在风华谷中实权仅次于陆逸云的护法便带了几名金龙卫与紫衣卫一同赶往了逍遥宫。 当陆逸云看到自己的住处大门被毁坏如斯之后,他先是一惊,接着却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他早就知道越星河逃跑之事始终是纸包不住火的,可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败露得这么快,或许,这也是天意吧。 陆逸云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很快便会有人寻来,干脆淡定了坐到了书桌边,继续若无其事地继续抄起了佛经。 果然,没多久,往日宁静的逍遥宫便被不速之客的到来所打破了。 余九信看着背对着众人的陆逸云,紧紧捏了捏拳,上前便直接质问道,“敢问谷主,越星河在何处?!” 陆逸云听出了余九信言语中的愤怒,他放下笔,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温和地打量着众人。 这些人都是他亲密的兄弟属下乃至朋友,可自己却背叛了他们的信任。 “对不起,我放他走了。若无意外,他此时应该已快回墨衣教了。” “陆逸云,你疯了!” 余九信暴吼一声,猛然扑上去一拳打向了坐着的陆逸云,陆逸云抬手一挡,运动内力,硬是将余九信逼开了丈外。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无奈地笑道,“我本想再瞒你们一段时日的。不过看样子是瞒不下去了。这是浩然楼的钥匙,潇湘谱便在其中,你们选好下一任谷主后,便让他进去修习吧。” 说完话,他又看向了满面怒容的余九信,冲他拱手道,“九哥,我知道你必是极为恨我这个损害风华谷名誉之人。我也自知罪孽深重,不容饶恕。所以,我便不牢你们动手了。” 看到余九信这般愤怒,他可以想象对方有多么恨自己,也可以想象若让天下人知晓了墨衣教教主被自己徇私放离之后会有多么恨不得将自己食肉寝皮,可是陆逸云却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如越星河那般一走了之的,所以也只好一死来偿还他欠下的所有了。 眼看陆逸云忽然拔出佩剑,众人却知道凭他们的武功是拦不住陆逸云自尽的,而此时,严墨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双目通红地看着陆逸云,大声喊道,“义父!” 陆逸云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年轻人,从对方的眉眼之间终于渐渐找到了一丝记忆中的影子。 “墨……墨儿?” 这一生,陆逸云最为愧疚的便是这个孩子,他没能杀了越星河替对方的父亲自己的结拜大哥报仇,也没能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如今,两人见面却又是他私下放了对方的杀父仇人越星河之时,这叫他实在无颜面对严墨。 心中百般愧疚,万般痛苦,陆逸云长叹了一声,满面的苦涩。 严墨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抱住陆逸云,痛哭道,“义父,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陆逸云听见严墨还肯叫自己一声义父,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他单手持剑,另一只手却轻轻环抱住了严墨。 “墨儿,义父已做错太多,是时候偿还一切了。” “不……义父……”严墨喃喃地念着,嗓音里却已没了哭腔,他抱住陆逸云的手悄悄摸到对方的腰眼,突然右手一收,狠狠一指便撞了上去。 腰眼一处乃是练武之人极为脆弱的穴位,饶是陆逸云也受不了这么近身的一撞,他猛然吃痛,忍不住便要抬掌将严墨推开,可念及对方乃是严盛之子,他的力道却又是硬生生地收回了八成,但仅是如此严墨亦是感到一阵血脉翻涌,连步后退。 要穴被制,陆逸云的手一松,佩剑也落到了地上,他扶着自己的腰,神色痛苦地看着这个突然向自己出手的孩子,悲哀的神色不言而喻。 而余九信见状,立即招呼上金龙卫上前用武器逼紧了陆逸云。 严墨擦了擦自己眼中还未干的泪水,上前对渐渐力不能支的陆逸云说道,“义父,死是逃避不了一切的。有些罪,你注定要生受。” 余九信亦深恨只对越星河一腔深情的陆逸云,他迅速在陆逸云的几处大穴上补拍了几掌,一把揪住陆逸云的衣襟,狠狠说道,“谷主,你倒是想一死了之,可你的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既然敢放走越星河,那么你就得知道后果!” 陆逸云看着神色疯狂的余九信,嘴轻轻张了张,却因为哑穴被制而说不出什么,只是懒懒地垂下了眼帘。 第章 快到墨衣教势力范围之时,十八寻了个借口遣了马夫,亲自驾车带着阿傻一路疾驰,他只希望可以尽快交了差事,速速回到风华谷中,以免有些局面陆逸云难以应付。倒不是说他看低这个执掌风华谷十多年的谷主,只是他清楚风华谷看似宁静的外表下,早已暗流涌动,而陆逸云虽身负绝世武功却是仁爱之人,倘若余九信他们当真发现越星河不在,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十八驻马看了看周遭熟悉的景致,这才勒住马缰,停下了马车。 他回身钻入了马车之中,将被他用迷药药昏的阿傻抱到了一旁,继而才掀开了中间铺的地毯,拉开了夹层的木板。 越星河此时已然醒了过来,被捆住的双脚正在轻轻地踢着将他禁锢甚严密的夹层,嘴里也不时发出一声闷痛的呻吟。 十八探手将人从夹层拉了出来,然后麻利地解开了越星河脸上身上的束缚,扶着他靠在了马车的一角。 越星河被禁锢多日,虽然每日也曾服食药丸维系生命,但是人又非他物,岂能长久不吃不喝,他手足无力地瘫软在一角,翕动着干裂的唇,碧眼轻轻眨动着,也不知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_分节阅读_87 十八看他气息奄奄,又摸出一颗维生的药塞入了越星河口中,顺势灌了一大口水给他。 越星河喝下水,缓过一口气来,这才扭头看了看正在昏睡的阿傻,无力地抬手指了指对方。 十八见状,立即将阿傻抱了过来,让他靠在越星河的怀边,越星河抬手摸了摸阿傻,这才声音干涩地问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此处已是铁鹰岭,想必教主也是非常怀念这个地方了。”十八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听见铁鹰岭三字,越星河的碧眼顿时一睁,墨衣教的总坛就在铁鹰岭三十里远处,莫非陆逸云这真的是要送自己回墨衣教呢? “我这就出去燃起墨衣教的讯号烟,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过来将你接走。到时候,你做回你的教主,与陆谷主之间便当真再无瓜葛了!” 十八想到陆逸云为此人牺牲了多少,却无法获得此人谅解,心中自是替陆逸云觉得不甘不愿,可既然他已经答应了陆逸云要将越星河安全送回墨衣教,他也绝不能食言,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到那人眉间紧锁,满面愁绪。 “呵……再无瓜葛?!说得倒是容易……” 越星河的双肩因为之前的伤,尚不能完全用力,因此也无法如当初那般抱起阿傻,只是将对方搂得靠紧了自己。 这孩子便是陆逸云与自己之间永不可断的瓜葛,两人之间的关系岂如十八口中说得那么脆薄! 再说了,陆逸云与自己之间爱恨纠缠,仇怨交叠,即便陆逸云想忘记自己,自己也绝不可能忘记那人!他还想着,若有朝一日,自己能卷土重来,必定要让陆逸云也尝尝饱受黑狱囚禁之苦,否则他心中的怨愤终究难消! “呵,真没想到……他居然敢放了我。那他陆大谷主又有何打算呢?” 越星河倒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重获自由这一日,虽然他屡次利用陆逸云对自己的感情不声不响地游说对方,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真能……放过自己。只是,不知道陆逸云在放走自己之后会如何面对余九信那帮子早就因为自己从中作梗而对陆逸云怨恨非常的得力属下呢? 十八看到越星河脸上那冷蔑的神色,心中更为沉重,他以为越星河至少会对陆逸云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却没料到对方……竟是如此冷漠。 谷主,这就是你不惜身败名裂也要救的人,这样的人,真的是你的爱人吗? 十八默然无语,他冷笑了一声,决然地对越星河说道,“谷主有什么打算,用不着你来操心!记住,好好对待阿傻少爷,不要再伤害他,至于墨衣教与风华谷之间的恩怨,到时就随教主你高兴了。” 说着话,十八便要跳下马车,去燃放墨衣教的讯号烟,令他们来接人。 越星河冷冷地看着十八离去的背影,碧眼里也说不出是憎恨还是痛苦,他紧紧地搂着阿傻,咬牙切齿地说道,“放心,阿傻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照顾好他。至于风华谷……呵,这十三年来我受了他们不少‘恩惠’,自然也不会忘记!待我伤势好转之后,风华谷与你们谷主欠我的,我定会一并讨回!” 十八在马车外听到了越星河狰狞的言语,他哈哈一笑,眼中却已满是悲愤。 这个大魔头实在太过薄情,他委实替陆逸云不值! “随你吧!到时你若还能见到谷主,你就去找他讨债吧!” 一声厉响陡然生起,一缕暗色的烟尘直冲云霄,十八默默地看着在天空中绽出一朵墨色的蔷薇,随后便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陆逸云的四肢乃至脖子都被拴上了九天玄铁所制的镣铐,他被紧缚在刑堂密室之中的刑架之上,丝毫不能动弹。 刑堂的人并没有对他施加任何刑罚,只是这样锁住他,无人前来探问。 胸腹之间又开始慢慢涌起了锥心的痛,陆逸云费力地喘了口气,双目微微地闭了起来。 他这一生……几乎从未自由地为自己活过,他身为风华谷谷主,要背负的实在太多太多,而这一次,他终于是不顾一切地挣脱了那个束缚在他心头的枷锁,给了自己一丝自由,虽然这自由换来的很可能会是他被处死的结果。 但是,这也够了。 他给所爱的人一直想要的自由,也给了痴傻的儿子一个或许温暖的怀抱,也给了自己一个了无牵挂离开人世的借口。 想到这一点,陆逸云的嘴角渐渐噙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第章 越星河轻轻抱着阿傻,脑海里仍旧未能平静,他想起了那个关押了自己十多年的阴暗地牢,他想起了那些死在手中的看守们,他想起了那只陪过自己两年的大黄猫,也想起了陆逸云那张总是凝聚着淡淡愁绪的面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两人交锋十余年,到最后竟是陆逸云最先妥协,越星河一时感慨万千,忍不住仰头大笑。 可这笑声渐渐地就变得有些苦涩了…… 他低头看着昏睡着嘟着小嘴的傻儿子,看见对方这白白胖胖的模样,自是知道陆逸云为养大这小子费了多少心思。 以前陆逸云连说话都让自己与这傻小子多说几句,可现在却把他完全推入了自己的怀里,他还真是……信得过自己。 不过他若是真肯信自己,又何至于要废去自己一身武功呢? 越星河摸了摸双肩的伤处,面容微微一沉,方才碧眼中有的丝丝缱绻却已变作了怨恨。 忽然,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越星河抬起头,听着远处那帮人马的呼喊声,冷硬的嘴角慢慢噙起了一抹冷笑。 到底该如何处置陆逸云对于风华谷来说是一个大难题。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风华谷至高无上的谷主居然会背弃正义,私放魔教囚徒。 谈天音面色沉重,他看着神情冷酷的余九信,迟疑了半晌,这才慢慢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谷主此举想来是一时糊涂所致,他素性善良,看见越星河这般受苦,自是不忍,所以……” “谈护法!谷主多年来对越星河那厮的包庇,你我都看在眼里,此时又何必再为他多找托辞!” 余九信不悦地拂了拂袖,独眼中尽是狠毒的光芒。谈天音被他这么一呵斥,倒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皱了眉静默。 他环顾了座下连夜被传来的风华谷的众位核心要员一眼,继而说道,“风华谷出了这样的事,实在非我等所能预料。十多年前,正因为陆逸云庇护越星河,我风华谷已然在江湖中受人指指点点,如今他又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举,一旦传出去,只恐我风华谷数百年基业将要毁于一旦!” 众人听见余九信将事态说得严重,也都是默然不语,若是出了别的事还好,可如今越星河已逃离出谷,这事恐怕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与其被人察觉此事攻讦风华谷,不如……以退为进,显出风华谷大义,早日宣布义父背叛正道之事,将他依律处刑,以平众怒。” 这时,一直静坐在旁的严墨忽然站了起来,他把玩着大殿内的半人高的昂首铜鹤灯,年轻俊朗的面容上显得异常沉静。 _分节阅读_88 “这,这怎么行!好歹谷主也为我风华谷效力十多年,这十多年来江湖之中诸多事端也是他亲自出手解决的,莫非我们便只因此事就要置他于死地吗?!”谈天音听到严墨这番话,当即也激动地站了起来,他身为风华谷右护法,向来老沉持重,性格中虽有些许软弱,但是在大是大非之前,却也并非只会诺诺随人。 严墨见谈天音神色激动,又见座下的众人也似谈天音那般面色犹疑不安,当即又说道,“谈叔叔,您不必紧张,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义父好。若你们一意隐瞒,待越星河那厮重出江湖,那必然激起更大的众怒,而现在我们早一步坦诚,或许还可为义父换回一丝生机。你也说了,他这十多年来为武林正道出力不少,更为风华谷竭心尽力,虽然他此次铸下大错,但是却也并非死罪。只不过众怒难平,若只是轻易处置恐难孚众望,那么,这便要看余叔叔铁面执法了。” 说着话,严墨转头望向了余九信,对方的独眼与严墨的目光一相触碰,却显得更为阴沉。 余九信叹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眼罩,这才说道,“我与谷主本是同门师兄,相识已有二十余年,如今他犯下这样的错,我的心中又何尝不痛?小墨说得对,风华谷乃是武林正道所望,我们岂能自己做出有失众望之举?相信只要我们能大公无私地对谷主处以应得的刑罚,想必江湖人心仍可挽回。诸位对此可有别的意见?” 下座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在乎的更多乃是风华谷百年正道魁首的声誉,虽然对陆逸云多有同情,可众人也知道此事乃陆逸云犯错在先,若一意庇护想来更容易激起民愤。 看见众人都静默无语,余九信双手撑在长桌上,独目再次环视了众人一眼,出声问道,“倘若无人有别的意见,那么此事便这样定了,明日便将陆逸云私放越星河之事传檄各处,通告武林,然后邀请武林七大派以及盟主前来风华谷与我等一同决议处置陆逸云一事。” “哼,我风华谷的事何时轮到旁人指指点点?!” 说话的人是狄兰生,他一改往日不惹是非的性子,猛然起身。 他冷冷看了眼严墨,又抬头盯住了余九信,朗声说道,“余护法,你与谷主相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此时唯有一死方能成全谷主吗?” 第章 “狄堂主,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若真让谷主一死了之,外界给我们的压力只会更大,而且他既然敢于铸下大错,想必也有一力承担的勇气。此事之上,当以大局为重。”余九信独目一斜,看了眼站在身边的严墨,抬手指了他对众人说道,“对了,这位乃是严盛大哥的遗孤严墨,他当年离开风华谷后,便去了白云山庄修习,如今已是无心真人的高徒。” 座下有的人并不知道严墨身份,但是听余九信这般介绍,当即都瞪大了眼,即便不知严墨,他们又岂能不知道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刀,迎战墨衣教舍身忘死的严盛! “原来竟是严大哥的后人,果真是一表人才,少年英杰!” “风华谷正值人才凋零之际,严大哥的后人能回来助我等一臂之力真是太好了。” 众人打量着俊朗出众的严墨,无不交口称赞。 严墨淡淡看了眼面有不忿的狄兰生,恭敬地拱手行了个礼,这才说道,“小侄回来得仓促,本欲是探望义父,可谁料他竟一时糊涂铸下大错……先考曾在幼时便叮嘱我,生为风华谷之人,死亦风华谷之鬼,如今小侄学成回来,只愿能为风华谷出一己之力,告慰吾父在天之灵。” 严墨此言一出,便连谈天音也颇感欣慰,他上前拍了拍严墨的双肩,说道,“如此甚好,之前……你义父一直便有意择你作我风华谷后任,可谁知,他反倒先一步背离正道。唉,世事无常,真可谓一言难尽。不过既然你义父真心待你,你也好好劝劝他吧。” “那是自然,墨儿也不愿看到义父日渐堕落。” 严墨略略皱了皱眉,故作做出一副愁容来,众人见他虽然年少,却颇识大体,心中都不禁感慨,若当年严盛未死,或许陆逸云在他的劝导之下,也不至于行差踏错种下今日恶果。 十五日之后。 墨衣教的总坛之内似乎又渐渐恢复了最初的生气,因为他们那个被风华谷囚禁十多年的教主已被迎了回来。 紫渊蛇藤之毒虽然霸道凶悍,但是遇着解药却是无法逞强。 越星河回到自己的老巢后,立即令人取出了藏在教主密室的解药服用,而他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肉伤也受到了最好的治疗和照顾。 不过即便如此,越星河到底在风华谷受伤过甚,虽然奇毒已解,伤势也得到了最好的照料,他仍只是一天的大半日都卧在床,静心休养。 阿傻整日都乐呵呵地赖在越星河的身边,听他给自己讲故事,累了便依在对方身上舒舒服服地睡去。 哄睡了儿子,越星河也略感有些疲惫,他挥了挥手,身边伺候的侍从立即轻轻放下了厚重的垂帘,然后蹑足退了出去。 便在此时,一袭绯色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 还未入睡的越星河听到了那细微的脚步声,生性警惕的他碧眼微微一睁,随即问道,“是谁擅自进来?无视本座的命令吗?!” “属下邵庭芝有要事奏禀,还望教主赎罪。” 绯色的身影笔挺地站在垂帷之外,丝毫不敢再有半点逾越之举。 听闻是自己的副教主前来,越星河只是冷冷一笑,他坐起身,亲自掀开了垂帷,对那面容阴柔的男子问道,“庭芝你有何事?” 邵庭芝抬起头来,一双凤眸狭长而阴鸷,而他眼角刻意涂上去的两抹金色更为他增添了几丝说不出的森冷。 “庭芝死罪。” 说完话,他轻轻撩开了自己绯色的下摆,缓缓跪了下来。 越星河微微挑了挑眉,俯身抬起了邵庭芝精致的下巴,低声问道,“副教主,你何罪之有?” 邵庭芝直视着越星河那双深藏不露的碧眼,面容冷漠地答道,“属下率众营救教主多年不利,进而令人毒害陆逸云,此举不顾教主生死安危,所以,属下当有死罪。” 墨衣教令十八毒害陆逸云,造成自己与他玉石俱焚之举,此事越星河早就从十八嘴里得知了,不过他方才回来,还不知教中如今到底如何,而现在听到邵庭芝请罪之言,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罢了,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圣教。起来吧。” 越星河淡淡一笑,随即也松开了掐住邵庭芝下巴的手,他转头看了眼睡着睡着便蹭到了自己身边的阿傻,抚摸起了对方柔软的发丝,头也不回地又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邵庭芝凤眸中有一丝亮光闪过,他张了张唇,却只是轻轻说道,“教主,您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终于回来了。”越星河的碧眼刹那间变得深沉而冷酷,他缓缓转过身,冷厉的目光投向了邵庭芝,对他说道,“对了,我之前叫你做的事,可有结果了?” 听见越星河这么问,邵庭芝的面容却是有一丝不悦生出,但他很快便藏起了这一丝些微的不悦,平静地告之越星河。 “风华谷那帮假仁假义的败类果真没有放过陆逸云,听说七大派的掌门以及武林盟主张先都前往了风华谷,即将对他展开公审,然后再定案决其生死去留。” “呵,公审?狗屁!”越星河提到这两字,自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遭那帮家伙公审的情景,那是一场赤裸裸的羞辱! 七大派掌门,武林盟主业已入席就坐,前来观审的武林人士也几乎挤满了风华谷的中央广场。 余九信站在刑堂之中,看着陆逸云被金龙卫们用牛筋所制的绳索一点点地捆紧。 为防陆逸云反抗,他的双手和双脚都已经用九天玄铁的铁铐紧锁在了一起,但是为了体现风华谷的大公无私,余九信仍令人将陆逸云以刑缚的手段捆了起来。 唯有大奸大恶之徒在受审时才会被如此严密而痛苦地捆绑,陆逸云未曾尝过这样的痛苦,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臂被抽紧时,骨头几乎要断裂了。 敏感的痛觉让陆逸云的脸上难免露出了隐忍的痛楚之色,余九信冷眼看着这个昔日压在自己头顶上,不断包庇越星河的男人,内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严墨站在刑堂门外,他偷偷往里瞥了眼浑身受缚的陆逸云,令侍卫进去将余九信唤了出来。 _分节阅读_89 “怎么了?马上就可以押他上去了。” 余九信转头看了眼正在为陆逸云锁上铁项圈的金龙卫,嘴角噙起了一抹冷笑。 严墨看他一眼,轻轻说道,“义父向来是个孤矜自傲之人,余叔叔难道不怕他会受不了今日这般身败名裂的下场中途自尽吗?而且若是审问过程中,他若口不择言说出一些不利风华谷的话,那便更不好了。” 余九信听了严墨的话略微沉吟了一下,也是,陆逸云之前在被捕之前便曾打算自尽,而昔日他为风华谷谷主也是对风华谷对待罪囚的手段颇多不满,总说他们太过残忍,若他说出是因为不忍见越星河受酷刑逼虐才干脆放走对方的,虽然并不完全在理,但是也难免会让有心人攻讦他们平日对付那恶人的手段。 “也是,我这就进去令人封了他的口,到时便说他有自尽之心不得不如此防范,想必张先等人也不好说什么。” 说完话,余九信随即便走回了刑堂,严墨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看着陆逸云被强行掐开了下颌,然后被勒入口枷,不得做声,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屈辱与痛苦。 第章 风华谷的中央广场上方左首端坐着代表武林七大派的掌门,右首则端坐着风华谷的护法堂主等核心人物,而中间那个面容威严的汉子便是现任武林盟主张先。 随着余九信从阶梯上慢慢出现,他身后的四名金龙卫扶着陆逸云也跟了过来。 看到那个头戴黑色头罩,手足皆被紧缚着的身影一步步艰难地被金龙卫押到广场正中的刑台之上时,周遭的众人都变得异常安静,毕竟,对他们其中很多人来说,陆逸云都是他们心中如天神一般存在的人物,亦是他们心中的信仰,可如今,他们却要看着自己心中的信仰就这样破灭。 陆逸云的膝弯被轻轻一踢,随即便跪了下来,而他脖子上之前便被锁上的铁项圈也被人忽然猛地拉起,站在他身后的金龙卫疤面首领林震一手拽住项圈上的铁链,挂在了陆逸云身后的一根立柱之上,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余九信走到了席上,压低声音与在座的诸位江湖元宿以及风华谷内要员交待了一番之后,便挥手示意林震脱下陆逸云的头罩。 当陆逸云头上的黑色头罩被扯去之时,他那张本是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写满了凄惶,他转头看了看身边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身影,最终在一片嘈杂的叫骂声中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怎么能够做出背叛我们风华谷,背叛正道的事来,这十多年来,我们真是瞎了眼,竟奉这样的人为主!” “是啊!风华谷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他?我们这些手下哪一个不是把他当做皇帝那般至高无上地供着,可他却……唉!真是人面兽心!” 群情激愤的声音让公审一时无法进行,余九信不得不站起身,凝集内力,大声喝道,“众人都安静,公审即将开始!” 听见余九信的命令,那些愤怒的声音才略略平息了下来。 张先咳嗽了一声,威严的脸上不带一丝笑容,他看了眼静默跪着的陆逸云,朗声说道,“陆谷主,你我相识多年,如今你做出私放越星河此等事来,实在是令我等不敢置信!但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也为了不冤枉你,我还是要问你一句,越星河可是你放走的?” 陆逸云此时方缓缓睁了眼,他目色坦然地看着张先,却只是默默地咬紧了口中苦涩的口枷。 张先看他神色异样,又说道,“你若承认做了此事,便点点头,若不是,你便摇头。” 陆逸云点了点头,台下一片嘘声顿起,甚至还有人发出了不知为恨还是为叹的哭泣声。 看见陆逸云承认的如此爽快,张先转头与身旁坐的几位掌门以及风华谷的要员低声商议了一番,又对陆逸云说道,“好,既然陆谷主承认得如此爽快,那么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可知此为是背叛正道之举?!” 陆逸云再次点了点头,那双淡墨色的眼中却不见一丝犹疑。 “你可知即便你是风华谷谷主,犯下如此大错,我等也绝不会姑息?!” 陆逸云勉强想笑,可是那根横在他口中的木枷却让他难以露出那一抹惯有的微笑,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帘也微微垂了下去。 余九信默然地看着陆逸云安然认罪的态度,心中一股怒火再度跃起,他不等张先发问,自己却已快步掠到了陆逸云的面前,一把攥住了对方的发髻,厉声问道,“陆逸云,你之所以会救越星河,是否因为你爱着那个大魔头?!” 台下众人包括在座的张先等人,实际上并不十分清楚陆逸云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放走越星河的举动,他们只道这位风华谷谷主是与墨衣教之间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哪曾想过这两人之间会有更深的关系如斯。 陆逸云吃惊地看着余九信,他原以为对方不会将此事流传出来的,毕竟,这样的原因对于风华谷来说,实在是莫大的丑闻,更是让自己连最后一点尊严也被剥尽。代表正义的风华谷领袖竟爱上了魔教的恶徒,这是在是天下第一大笑话,而更为可笑的是,这个笑话居然是真的。 陆逸云紧咬着口枷,淡墨色的眼中终于涌出了一阵阵的悲哀,他所敬重的师兄,他所信任的属下,居然会在此时把他逼上绝路。 余九信死死地逼视着陆逸云,他倒要看看对方有没有胆子亲自承认,他相信陆逸云敢承认是他放了越星河,却绝不敢在众人面前承认他爱越星河,因为陆逸云总是隐忍压抑着对越星河的爱意,生怕这个除了自己清楚的秘密为人所知。 忽然,陆逸云含糊地发出了一阵轻笑,他那双淡墨的眼里也似有什么东西变得异常明亮,他就那样平静地与余九信对视着,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点自己的头。 不出所料,台下又爆出了一阵愤怒的叫骂声,不堪入耳的言语此起彼伏,连维持秩序的紫衣卫也一时难以阻止。 严墨站在台下一侧,他冷眼看了看跪在台上的陆逸云,渐渐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同时轻声地说道,“爹,您的在天之灵看看吧,这就是您的好兄弟,一个不仅不为您报仇,还放走您的仇人的正道魁首。哼,爹,您的仇,孩儿一定会替您报的。您所一心维护的正道,也让儿子来替您守护吧!” “真是岂有此理,怎么会这样!” 张先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陆逸云风轻云淡的神色以及对方颔首时投射出的坚定目光,身为武林盟主的他,曾受了陆逸云诸多照拂,若非陆逸云当年为保越星河自动退让,也轮不到他坐这个位置,而如今,他只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刻满了屈辱。 “陆逸云真是让我们太失望了。”坐在张先身旁的华山派掌门也长叹了一声。 而风华谷右护法谈天音看见这难以挽回的一切之后,亦只能羞愧地低下了头,风华谷的声誉……已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先押他下去!让我等商议一下如何给他定刑。” 余九信的脸色已经变成铁青一片,他麻木地松开了手,冷冷地对林震吩咐道,随后便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头罩再次戴了回来,陆逸云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样一来,他就不必再面对那么多双仇恨自己的眼睛,也不用再面对那些被自己伤害过的人。 陆逸云受到公审一事乃是江湖中最大的新闻,越星河虽然仍在病中,却依旧差人将当时的情形打探了个一清二楚。 当他听到陆逸云竟终于承认爱着自己之时,他的心中也不知是痛还是恨,只是站在他身旁的邵庭芝很明显地看出,这个英伟冷酷的男人在那一刹那竟变得有些软弱了,那双碧眼中居然流露出了一丝痛惜。 阿傻正在越星河的怀中把玩着那些从风华谷带出的小木人,他本是个极爱哭闹的孩子,可是在越星河身边却是异常地乖巧。 “碧眼蜀黍,你也玩,陪人家玩。” 阿傻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小木人硬塞了一个在越星河的大手中。 越星河转过头,温和地看了孩子一眼,顺势接了过来。 面容不甚清晰,身形却无比熟悉的木人在越星河的眼中似乎成了一个遥远的寄托,他愣愣地看着这个亲手由自己雕刻的木人,忽然想,自己当时到底是恨更多一些,还是爱更多一些呢?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之间,刻刀下的木头渐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当他有所察觉时,他已是不敢再雕出这木人的面容。 看见越星河竟面露恍然,邵庭芝眉梢微轩,当即轻咳了一声,语调柔软地问道,“教主,听闻正道同盟已判下陆逸云的刑责了。” “噢?是什么?”越星河一手抱住阿傻任他在怀中玩耍,压制住自己内心的不安问道。 _分节阅读_90 邵庭芝微微一笑,眉眼之间极为得意,“呵……算他好运,竟没有被判立死。不过……也算是让他生不如死了。那些假仁假义之辈言道陆逸云既然与教主有私情,又放走了您,那么当年您所欠下的血债,便由他偿还。以后每旬的最后一月初一到初十,整整十日,都让他出面接受当初与我圣教结下血仇的苦主责罚,只要不害他性命,任何刑罚俱可挑选,呵呵……这帮蠢人却是不知,教主您与那厮又怎会有半分私情?他们这般折磨陆逸云,不过正好称了教主心意罢了。呵呵呵呵……” 第章 许十三在公审的那一日也去了广场围观,他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谷主被押上来的一刻时,只觉心头一阵难过。 虽然大家现在都口口声声说陆逸云是背叛正道,背叛风华谷的罪人,可是对他而言,对方却是一个温柔善良亲和的好人。 他永不会忘记陆逸云对自己照顾越星河露出的感激微笑,那是他一生也不曾奢求过的东西。 这个消息,霍青尚不知道,他依旧安静地过着被软禁的日子,偶尔也会望一望窗外那狭小的天空。 “王爷,请用膳吧。” 许十三端着满满一盘精致的饭菜来到霍青的住所,他小心翼翼把每碟菜都摆了上桌,然后为霍青放好了碗筷。 长期的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让霍青的身子日益虚弱,他轻轻咳了一声,坐到了桌边。 这几日陆逸云就要由余九信亲自押送出了风华谷,将其带到了受苦主责罚的指定之所去接受武林公审所判下的刑罚了。 许十三不敢去想在外面会有多少险恶的人用何等残忍地方法折磨蹂躏陆逸云,他只想,陆逸云这般的人物竟也会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霍青抬头淡淡看了眼许十三,对方一改往日的亲和,眉心竟是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神色中更有些忿忿不平。 “十三,你这几日是怎么了?” 霍青颤抖着手夹了一块白油笋片放进嘴里,言语之中透出了一丝关怀。 许十三对霍青向来是极为尊敬的,听见对方这样问,他轻叹了一声,终于还是没忍住。 “王爷,您可知道……谷主出事了。” 谷主?是指陆逸云吗?那个宽厚温润,心怀仁慈却与自己一样深深纠缠于爱恨难解之中的男子。 上一次见到他,他问了自己一些话,自己也回答了他,想必他终于找到了内心的答案。 霍青目光一凝,轻轻搁下了筷子,拿起桌边的餐巾擦了擦嘴。 “我想我知道了。他应当是为了越星河那大魔头吧。” “啊,你,你怎么知道?!”许十三没料到霍青会如此机敏,一下便道出个中玄机。 “我早看出来,他对越星河还有着深厚的感情,想必到最后,始终是无法看着对方守此囚禁之苦的。所以他宁可牺牲自己,牺牲大义,也要做这样一回傻事。” “唉……”许十三越是听见霍青这么说,自己心中越是难过。 霍青看他悲伤难忍,不由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劝道,“人生在世,诸多束缚,你们谷主只是挣脱了对他的束缚而已,想必他的内心亦是无悔无憾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难道你想见他一生一世都永远活在困顿之中吗,那样的话,与死比起来,还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霍青如古井深潭一般幽深的目光微微一转,涌出的却是一股难以自禁的伤感。 对他而言,他又何尝不期望能挣脱霍朗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可这束缚实在太紧了,紧得让他已是难以挣扎。 虽然在被关押期间,陆逸云感到了紫渊蛇藤的毒性在一点点发作,可是令他感到万分痛苦的是,这毒性在预定的一月之期到了之后竟未能取他性命,或许这与当初药王全力相救有关,所以即便到了今日,这毒依旧是难以完全发挥将自己拉入死亡的深渊。 可这样一来,陆逸云却更感痛苦,他原想不管江湖中人多么仇恨自己,自己身中剧毒已是无解,届时双腿一蹬便算是做了了结。 而现在毒性只是在体内不断反复,折磨得他死去活来,却不曾有丝毫爆发的迹象,如此一来,他便是连死也求不到了。 因为怕陆逸云自尽,他的内力早就被体内的七根银针死死封住,而为了防止他在监牢中自尽抑或是自残,余九信更亲自令人改进了昔日越星河每次出去都要戴上的狮子铁头,开了眼孔,又在其内加装了塞口木柱,令他不仅无法撞墙,便连咬舌也休想做到,整日只能无力地躺在已被收拾出来的甲监一中,受自己昔日的属下照顾。 听见,大铁门突然被慢慢开启,陆逸云知道必是吃饭的时间到了。 每天甲监一的大门只会打开两次,一次是给他送早饭以及替他洗漱擦身,而另一次则是另一餐饭的时辰。 两名金龙卫和一名提着食盒的小厮慢慢走了进来,他们看了眼躺在床上不知想些什么的陆逸云,立即上前拿钥匙打开了对方头上那个沉重的铁头。 取下铁头放到一边,陆逸云深深地喘了几口气,随即便被金龙卫一左一右搀扶着坐了起来。 一切都进行得很安静,小厮取出地牢里用来灌喂的药壶,把细长弯曲的壶嘴小心翼翼地插入了被金龙卫强行掐开下颌的陆逸云口中,然后缓慢地将熬得稀薄的粥食灌入了对方的胃里。 这都是余九信的吩咐,他声言陆逸云既以沦为风华谷的头等罪人,那么对他的一切便要严格按照对待其他罪囚那般执行。 不让他自己进食,更是为了避免他借机咬舌自尽,或做出别的什么忤逆之举。 “呜……呜!” 陆逸云到底还是无法习惯这种强迫性的灌喂的,他的双臂和双手都被金龙卫紧紧地压住,被锁在一起的脚只能使劲地在地上摩擦,那双淡墨色的眼中强忍着痛苦。 小心地喂完药粥后,小厮取来布巾替陆逸云擦了擦嘴,这才垂首站到了一旁。 陆逸云呛咳了片刻才慢慢平静下来,金龙卫见状,也不多话,只是拿起铁头又给陆逸云戴了回去,粗长的木柱深深地插入了陆逸云的口中时,他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屈辱,因为制作的工匠已经不怀好意地告诉了他,这根木柱并非只是用来防他咬舌那么简单的,这根木柱乃是仿着男人胯下那根东西的粗长雕制,虽然外形上并不敢做得太像,但是顶头那圆润凸起的部分却实在令人太过遐想。 陆逸云连一句追问对方为何如此侮辱自己的机会也没有,只能强迫接受。 接着,陆逸云被金龙卫们按在了床上,双手被拉到床顶,一根铁链随即钩连在了他双腕间的铁铐上,将他的双臂紧紧固定住,而与此同时,他脚腕上的镣铐也被床尾的铁链紧锁了起来,把他修长的身体拉得笔直,然后轻轻的一声响,他所戴的狮头内部的遮眼罩也旋即落了下来,挡住了一切光线。 他每天要被这样锁十二个时辰,而余九信等人则美其名曰这是为了不让他胡思乱想,故而强制让他休息之举。 每日被这样锁十二个时辰,陆逸云之觉浑身酸痛异常,根本难以入睡,久而久之,连手足也是渐渐无力了。 大铁门又关了起来,陆逸云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躺在这张越星河睡过十三年的床上,住在这间越星河住过十三年的房里,陆逸云渐渐明白了越星河为何一直想逃离。 是啊,被关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过痛苦了,即便当时自己给他的自由和待遇比自己现在好了许多,可是……那也太过痛苦了。 就这样被关下去,或许真的不如死来得痛快。 不过,要是越星河知晓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 _分节阅读_91 陆逸云无奈地闭上了眼,他忽然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寞,这世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那些他爱过,和爱他的人,都已远离。 最后,虽然身体被拉伸得酸痛难当,但是因为太过疲乏陆逸云还是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陆逸云睡了多久,当他醒来之后,他很敏锐地感到了有人坐在自己的身边。 “唔……”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呻吟,陆逸云痛苦地摇了摇铁头,被紧绷的身体却不能有一丝动弹。 一双手隔着衣料缓缓地抚摸起了他的胸膛,然后一路往下,停在了那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呜呜!” 陆逸云心中一惊,更觉气闷,当即便使劲地摇起了铁头,甚至抬起脖子将铁头重重地撞在身下的铁床之上,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声响。 突然……他感到一只手已是缓缓侵入了自己的亵裤之内,然后轻轻揉住了自己那根柔软的东西。 是谁?!是谁要这样侮辱自己?他已被判了不死不休的酷刑,莫非这还不够赎罪吗?! 陆逸云无法喊叫,只能一声声地闷哼,而那根堵在他口中的木柱更是令他倍感屈辱,令他几欲作呕,他狠狠地咬在了木柱之上,却只徒留牙印。 看见陆逸云竭力挣扎,那只手的主人终于冷笑了起来。 “谷主,越星河那厮难道没有和你做过这种事吗?怎么……你果真是换了个人便不乐意了?” 冷酷的声音正是属于风华谷左护法余九信的。 虽然现在陆逸云已完全落入他的摆布之中,可是他仍是不想用强来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他比任何人都想看到陆逸云心甘情愿臣服在自己脚下的样子,那才是他心中完美的一切。 而陆逸云也自然听出了余九信的声音,他浑身一颤,便连挣扎也忘记了,只是竭力睁大了自己的双目,想透过那厚重的铁头好好看清楚这男人的嘴脸。 第章 忽然,陆逸云只觉那颗铁头被人固定着,紧接着随着一声轻微的锁响,铁头已是被人打开。 随着口中那根该死的木柱被拔出,陆逸云不及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怒吼道,“无耻之徒,放开我!” 余九信阴鸷的脸上微微一沉,搁在陆逸云胯间的手果真慢慢松开了,他伸出方才亵玩过陆逸云男物的手,淡淡看了一眼,却对陆逸云笑道,“谷主,到底是我无耻,还是你无耻呢?” 说完话,他随即用那只已沾染上薄液的手抚摸到了陆逸云的脸上,一把掐住了对方的下巴。 “余九信,枉自我对你信任敬重有加,你却这般待我?!” 不用说,铁钉封穴,铁铐加身,铁头禁声,乃至每日被灌喂的辱弄,哪一项不是出自余九信的授意? 虽然自己背叛正道背叛风华谷,理应受到惩罚,可这样的惩罚却是比越星河所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逸云痛苦难当,最终他维护了半生的地方却将他伤得最深。 面对陆逸云的质问,余九信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冷冷一笑,独目中射出了一道森冷的光。 “你勾结越星河,便应得这些惩罚,哼,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看见余九信一副誓死不肯放过自己的态度,陆逸云不禁心生一阵绝望,他凝视着余九信,冷声质问道,“是,我勾结越星河,在你们眼中,即便将我凌迟处死也不够,只是……方才你那般手段,未免太过低劣,余九信,你身为风华谷左护法,难道便不敢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教训我这个罪人吗?!” “哈哈哈哈!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陆逸云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我要怎么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哪里轮到你讨价还价!” 余九信毕竟是有几分心虚的,他以陆逸云情绪不稳为由,拒绝了风华谷那些惦记着陆逸云的人所提出的探视要求,即便是上次迫不得已让谈天音与狄兰生下来看看陆逸云,他也是让人在陆逸云前一日的饭食中加足了迷药,待对方到时,看到只是衣鬓整齐,安详熟睡的陆逸云而已。 这地底石牢,自从陆逸云被押入的一日起,他早已将看守陆逸云的人全部安排作了自己的心腹属下,所以这才敢放手折磨对方,反正,他也没想过给陆逸云机会道出这一切。 “余九信,你为什么这么恨我?!难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陆逸云依旧不甘心,他死死地盯着余九信,厉声追问。 余九信的独眼微微一眯,脸色却慢慢变得有些奇怪,他带着几分哀怜地看着陆逸云,手指轻轻摩擦起了对方的面颊。 “我恨你?是啊……我恨你,我恨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爱上越星河,我恨你看他时柔情款款的目光,我恨你听到他受伤时焦虑担忧的神色,我恨你为了他不惜身败名裂!!这些理由,够还是不够?!” “你……”陆逸云听到余九信这逐渐激动的回答,一时竟是愣住了。 余九信突然一下俯下身来,双手环抱住陆逸云的背,就这样紧紧搂住了因为铁链固定而不得不平躺在床上的陆逸云。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逸云,我喜欢你,喜欢得就要发狂,可是我一想到你爱的是越星河,就忍不住恨你!你可不可以让我不要恨你?” “九哥,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请你……自重!这世间,必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陆逸云深吸了一口气,修眉也蹙在了一起。 余九信抬起头,独眼之中已多了几丝着陆逸云,低沉的嗓音听上去宛如野兽的咆哮。 “我可以救你!我可以让你过回以前自由的生活!甚至我可以抛弃一切,带着你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只要……只要你肯从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陆逸云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他缓缓说道,“我犯下大错,本也没想过逃避,既然武林已判了我身受苦主刑责赎罪,直到我死,我也会遵循判决。我不需要你救我,若你真地恨我,你可以挖我双目,断我舌头,乃至废我四肢,我都欣然承受,但是只求你不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侮辱我,这也是在侮辱你自己,你乃是风华谷的左护法,岂能做出如此不堪之举?!” 余九信猛然抬头,他瞪大了那只仅剩的独眼,看着面容平静的陆逸云,终于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陆逸云,既然你自己非要选一条死路,那便怪不得我了!” 说完话,他将铁头又强行替陆逸云戴了回去,当封口的木柱被他猛地推入陆逸云口中时,他又说道,“想必已有人告诉过你这根木柱的把戏了,不妨告诉你!这根东西乃是我令人仿制我那根而做的,哈哈哈,你可喜欢?” 陆逸云被堵得难以呼吸,只是挣扎着想要逃避。 余九信缓缓站起了身,他看着只能轻微挣扎的陆逸云,又俯身下去替对方整理好了衣物。 “你说得对,我乃是堂堂风华谷左护法,岂能做出和你与越星河之间那些恶心的事情来。既然你已对你的罪责了然在心,那么便等着几日后我带你去千机门受苦主责罚吧。你到时可要挺住了,可别像上次刑堂那样,没挨几下就倒了!” 听出余九信不会再出手像之前那般侮辱自己,陆逸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挣扎的身体也平静了下来,似乎已是坦然接受了一切。 千机门是上次公审之后,由张先以及七大门派的掌门们一起选定的让陆逸云受刑的地方,此处离风华谷约有三日左右的路程,亦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研究机关巧具的组织,既适合关押亦适合拷问犯人。 因为涉及到要将陆逸云带出风华谷,余九信自然是此事包揽了下来,毕竟这位前任谷主的安危逃纵与否涉及着风华谷对武林的态度,所有人都不敢怠慢。 _分节阅读_92 陆逸云是昏迷着被抬出来的,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由九天玄铁的镣铐以及浸过油之后的牛筋双重束缚着,双腕和膝盖亦被如此处理。 谈天音与几位堂主亲自出来,看见昏睡不醒的陆逸云,不由问道,“谷主这是怎么了?” 因为已叫了十多年这人谷主,谈天音一时还改不了口,只是面露怜悯地看着被紧紧束缚的对方。 余九信正忙着招呼人将这几日要出谷需准备的吃穿用度都搬上马车,他听到谈天音询问,这才转过身冷静地说道,“这几日马车颠簸,为了不出意外,我叫人喂谷主吃了点迷药,到时,待他一醒便可到千机门了。” “唉……虽然谷主这次乃是受命前去,不过,他毕竟是我们风华谷中人,若那些人做得过分了,余护法你可千万要维护维护谷主啊!” 余九信地点了点头,脸上也是一副凝重之色。 “放心吧。我不会让人伤及谷主性命的,也不会让人任意侮虐谷主。” “那我便放心了。祝你们一路顺风,早日带着谷主回来。” 想到陆逸云此去必然要受许多皮肉之苦,谈天音的心中犹自伤感,他不忍再看陆逸云一眼,只是带了几位前来送行的堂主缓步退了回去。 亲自将陆逸云抬上马车放入一口大箱子锁住之后,余九信这才招呼着手下,带着一众护卫的马车队驶离了风华谷。 一路上,陆逸云果真没有醒来,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口为他量身打造的大木箱中。 余九信独坐一辆马车,他看着那个紧锁的箱子,想起陆逸云之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犹疑再三之后还是打开了箱子。 陆逸云的眉心始终微微地拧着,半张的唇已是因为饥渴有些干裂。 余九信让对方躺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取了水囊轻轻放入了陆逸云的口中,即便在昏迷中,陆逸云仍是下意识地吞咽了不少清水,余九信却不敢给他多喝,在喂了陆逸云几口水之后,便拿开了水囊。 看着陆逸云被水滋润后变得略微有些水色的双唇,余九信的心中又是砰然一动,他情不自禁地轻轻抚摸起了陆逸云虽然憔悴却不失俊美的面容,终于在想要吻一吻对方双唇之时狠狠地忍住了。 “有朝一日,我总会让你屈从的,逸云。” 说着话,余九信的唇边已是多了一抹冷笑,而他的独眼之中却满是温柔。 越星河向来鸷悍,为了让自己的身体迅速恢复,他不惜忍受了痛苦非常的剜肉接筋疗法,受损的双肩终于渐渐完好如初。 而在邵庭芝等人精心地伺候下,越星河的内伤也得到了极大的好转,只不过那道余九信留在他脸上的伤痕却是一时难以复原。 “教主,我看不如让邪医替您配药将这伤痕消去吧。” 邵庭芝口中的邪医乃是墨衣教中御用的医师,对方医术高明却性子古怪,当年因为他借治病之机毒死了啸北剑神吴举一家人,之后便为正道所追杀,这才不得以才逃出关外,开始为墨衣教效力。 对方的医术据说有当年的药王谷的药王那般高超,能活死人肉白骨,这些年为墨衣教治好了不少本已是重伤不治的要员,更为墨衣教配出了许多控制手下心神的毒药。 越星河正在和阿傻吃饭,他在藏影堂中接受剜肉接筋疗法之时因为需要安静养伤有好几日没见这孩子,心里倒是也挂念得紧。 “别玩了,自己好好吃饭!” 越星河拿起酒壶仰头干了一口,看着拿着筷子乱刨的儿子皱了皱眉,他真是没想到阿傻真的蠢到连自己吃饭都吃不好的地步,可他却是没有陆逸云那种耐心慢慢伺候对方。 他转头看了眼邵庭芝,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道伤疤就让它这样吧,反正……外界也都说我是个怪物。哈哈哈!” 邵庭芝听见越星河这么说,凤眸之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丝痛惜。 突然,他听到越星河问道,“对了,估摸着日子,陆逸云似乎也该按照武林公审的要求去受刑了吧?” “教主,我们可是要趁乱杀了他。呵,这可是个好机会,到时你我易容成那些苦主之一,借对他用刑之机将他杀掉,神不知鬼不觉,干净利落。”听到陆逸云这三个字,邵庭芝的眼中就忍不住有一丝愤恨,正是那个男人将他亲爱的教主关押了长达十余年的时间,以至于他最后都绝望地做出了要让越星河死在风华谷的糊涂决定。 越星河面色沉稳,波澜不起。 他夹了一筷子的菜塞进阿傻的嘴里,这才慢慢说道,“没必要杀他。我只是想去看看热闹而已。昔日号令天下,受万众敬仰的风华谷谷主为了我这个墨衣教的大魔头而受尽酷刑,岂不很有意思?” “教主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 邵庭芝略一颔首,随即快步退了出去。 待邵庭芝离开后,越星河的脸上才猛然浮现出一丝纠结的痛楚,他看着什么都不懂的阿傻,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脸颊上那道深刻的伤疤。 “陆逸云,你真是个傻子,可我不是你,我不可能会做出你那样的傻事。这一世,或许我真的要负你到最后了。” 千机门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等余九信的马车到了之后,他们立即迎了对方与已然醒来的陆逸云进入了机关重重的密室。 让陆逸云补充了些许水食,又准他洗浴了一番之后,便有人送来一碗黝黑的汤汁。 “请陆谷主服用。” 陆逸云费力地用捆在一起的双手接过了那碗药水,什么也没问便喝了下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即便要他喝的是穿肠毒药,他也无所谓了。 喝下药水之后,陆逸云只觉浑身一股奇异的感觉,身体的不适也在瞬间被放大到了极点。 站在余九信身旁的千机门门主对他解释道,“这是让人身体敏感十倍的药物,回头待陆逸云接受刑责时就有苦头吃了。” 因为之前已定下了规矩,苦主们可以对陆逸云用任何刑罚,但是有一条,这些刑罚都不能直接伤害陆逸云的性命,而且有些过于血腥残忍的刑罚例如烙刑等亦被禁止,可为了让陆逸云更觉痛楚,所以才让他服了这么一碗药水,到时即便是最轻的鞭刑也足可让对方生不如死。 然而……余九信却是不知道陆逸云那特殊的体质的,听到千机门门主这么说了,他也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准备一会儿看看这药的效果到底如何。待陆逸云受了这般的折磨之后,说不定自己再去劝他,也会更有把握一些呢。 越星河与邵庭芝从关外出发,一路快马加鞭未下鞍,待到了千机门所在地之后,恰恰赶上了陆逸云受刑的前一日。 两人本是易容而来,到了地方后,先寻了一间客栈住下,随后邵庭芝便发现了此处还住了两名代表家族前来对陆逸云用刑的苦主,当即与越星河动手杀了他们,尸身用化尸粉化去,再照着对方的样子重新做了人皮面具戴上,然后将最为重要受邀金函揣在了身上。 “有了这个,到时就能顺理成章地去看看热闹了,或许还能亲自动手呢。” 邵庭芝摆弄着精致的金函对越星河笑道。 越星河此时易容成了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便连眼中的那一抹碧色也被邵庭芝精心用药掩盖住了。 他接过金函仔细地看了看,上面除了写清楚受邀人的名字之外,背面还写上了其与墨衣教的血海深仇如何如何。 越星河冷哼一声,丢了金函在桌上,说道,“这些人只记我墨衣教杀了他们多少人,却不曾说他们也杀了我墨衣教多少人,哼,何其虚伪!” “教主,您别生气,明日见了陆逸云那厮,想必您就可以消消气了。” _分节阅读_93 邵庭芝说着话,手却是轻轻地盖到了越星河因为恼怒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越星河被那只细腻柔滑的手摸得微微一愣,当即便缩了手回去,借口休息便径自上床了。 看着越星河背对自己的身影,邵庭芝也不气恼,他想到明日便可见陆逸云的惨状,反倒是心情愉悦,这才蹑步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第二日,拿到受邀金函的苦主们纷纷赶往了千机门。 不过虽然按照当年的名单金函散出去不少,但是余九信他们统计了一下,还是有三分之一的苦主未曾赶来。 想必他们也是厌倦了多年的仇恨,面对犯下大错的陆逸云,却是愿意放下一切,不再追究。 但是即便如此,按照所来的人数,估计陆逸云也有至少六七日的苦头要吃。 今早将陆逸云押出来的时候,看到对方的面容苍白胜过往常,余九信不免有些心疑,他问陆逸云可是有哪里不适,对方却只是摇头不语,更求他们不要堵住他的嘴,让他可以在受刑时替那些受过墨衣教残害的苦主们致歉,想来陆逸云虽然曾想自尽,不过到了这时候,对方也不是一个一味逃避之人,余九信也就顺了他的意,没再让他无法做声。 陆逸云身着罪衣,被固定在了千机门广场上的圆形刑架上,他的四肢被大大的拉伸着,手足以及头部都被锁在了刑架之上,他的身边放了不少刑责中要使用到的鞭子木棍水缸乃至几副拶子夹棍等等一系列常见的刑具。 余九信因为是风华谷的人,不便直接参与此事,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七大门派分别派了人前来监督,一是提防陆逸云逃跑或是为人所救,二是防止有的苦主一时不能自控害了陆逸云的性命。 苦主们站在并不算大的广场外围,有的人咬牙切齿,有的人却只是面露悲伤,而有的人则是神色木然,不知脑海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让众人确认了刑架上的正是风华谷谷主陆逸云之后,负责协助的行刑人手下则取出了一个厚重的布头套套在了陆逸云的头上,头套紧绷而富有弹性,陆逸云戴上之后挺拔俊美的五官随即呈现在了黑布之上,而给他戴上头套的原因却是为了不让他看到对他具体用刑的人到底是谁,以及在有人选择水刑时可以增加他的痛苦,甚至还可以让众人不会注意到他痛苦的表情而无法继续刑责。 既然一切都准备就绪,监督的七位武林名宿便开始宣布规则,以及根据今日到场的苦主们开始一个个地点名上前。 获得用刑资格的第一个乃是一个壮实的汉子,他向诸位名宿拱手作礼之后,在协助的行刑人引领下来到刑具面前,指了指一根木棍。 “我选这个。” “最多打他十棍,脆弱敏感或可致死之处皆不能打,一旦违反,你将被永远剥夺资格。”行刑人解释道。 那汉子狠狠咬了咬牙,看了眼被绑得丝毫无法动弹的陆逸云,上前去便将木棍猛然打在对方伸展的手臂之上。 剧痛在黑暗之中来临,陆逸云浑身一绷,随即便紧紧咬住了双唇,他已经知道那个药的药效为何了,而他本就是敏感之躯,吃了此药之后,所受的疼痛何止十倍增长,这样的痛简直痛得他宁可立即死去。 接下来的棍击又猛然落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以及双腿之上,当他的背心被重重击上一棍之时,他又是一声惨叫溢出。 而他耳边传来的却是台下众人一片叫好的声音。 越星河站在人群中沉默地看着陆逸云受刑,他知道对方若非痛得不可忍受是不会叫得这么凄然的。 看见陆逸云颤抖挣扎的模样,邵庭芝的嘴角又已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转头看了眼越星河,对方的双眼只是冷冷地盯着陆逸云,却不见一丝爱恨。 第章 待到那第一个用刑的汉子十棍打完之后,陆逸云已是痛得人事不清,可他依旧强撑着一口气,隔着那窒闷的头套哑声说道,“抱歉……是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那汉子本已要走下刑台,忽然听见陆逸云这样一喊,却是猛地转过身,狠狠啐了一口。 第二个被叫到名字的乃是一名二八女子,她身着素衣,双目微红,纤纤身形缓缓上到前来,左右顾盼,面前森冷的刑具让她不由一惊。 负责协助的行刑人上前问她要选哪一样刑具,女子摇了摇头,柔荑一指,便指了放置在地上的水缸说道,“便用此物吧。” 行刑人点点头,对她说道,“也好,这刑罚倒不算伤身,不过倒很能解恨。” 他拿起一把木勺与一块有些污脏的厚实麻布递到那女子手中之后,摇动机关将圆形的刑架平放了下来,让陆逸云的身体呈头部向下的平躺状。 “将这麻布搭到他面上,然后再用木勺舀水淋湿便可。待他呼吸不能之时再取下麻布即可,切记不可将他弄死了。” 或是那女子也没想过那水缸的用处原来如此,她接过东西,缓步走到了陆逸云的身边,轻咬朱唇,将麻布盖到了对方本已戴了头套的面上。 陆逸云知道已又换了一名苦主,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酷刑。 女子舀了一勺水之后,随即在行刑人的教导下,倾斜木勺将水淋到了陆逸云的脸上。 忽然之间,所有空气都被隔绝,冰冷的水也倒灌入了陆逸云的口鼻之中。 他痛苦地呛咳着,狠狠地抽动着鼻翼却无法吸到任何空气。 但是这样的痛苦对他来说却是比刚才的痛殴要好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没多久陆逸云的手足便开始了明显的挣扎,他无助地攥紧着自己的双拳,双脚也绷得紧紧,脚尖亦在不断颤抖。 台下的人看见陆逸云这般痛楚,纷纷交头议论。 “哼,陆逸云这伪君子!活该受这罪孽!” “这小妹子就是心软,对这等与越星河勾结的家伙还有什么客气要讲!” 这时,正目不转睛看着陆逸云受刑的越星河忽然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那人似乎颇为激动,一把拉住越星河,指了陆逸云便冷笑道,“老丈!素闻这风华谷谷主有风华绝代之姿,这时候果真占些便利呢!不过那妹子莫非不知陆逸云这贱人乃是兔儿爷,喜欢的是那恶鬼般的越星河,嘿嘿……你说,要是能这台上能让我们狠狠这帮汉子狠狠操一操这陆谷主的屁股,岂不更为过瘾!那越星河也指不定会多心疼呢!” 越星河的目中顿时一冷,他压低了声音作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淡淡附和道,“越星河心疼不心疼他,老朽并不知晓。不过,这里毕竟是个正式的场所,若真做出那种事来,丢脸的也不过是我们自己而已。” “管他什么丢脸呢!墨衣教害死我父母,要我说这样的大仇怎么报都不为过!该死的陆逸云,竟然放走了那个魔头,我此刻恨不得吞了他!” 邵庭芝看到越星河的目光愈发冷鸷,随即便轻轻地推了推他,示意他权且冷静,切莫激动。 待到陆逸云感到痛苦难支之时,他面上的麻布这才被人拿下,只不过紧扣在脸上的头套仍是残忍地限制着他的呼吸。 “对不起……放走越星河是我的错。对不起……”陆逸云此时已头脑昏沉不已,可他仍挣扎着对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子道了一声歉意。 站在女子身边的行刑人看陆逸云已缓了两口气,急忙催促她道,“把麻布搭上去继续吧,按规定你还可以溺他九次。” 岂料那女子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虚弱不堪的罪人,通红的双目再也忍不住,泪水旋即滚落。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放那魔头走?你是风华谷谷主,你不该做出那种事的啊!我恨你,我恨你!” 忽然,那女子甩手一记耳光打在了陆逸云的脸上,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大哭着奔下了刑台。 “真傻。” _分节阅读_94 一直静默的越星河忽然出声说道,邵庭芝顿时瞪大了双眼,他不解地看着越星河,却不敢出声问这句真傻到底说的是谁。 酷刑还在继续着,那些对墨衣教以及越星河怀有深仇大恨的苦主们既然来了此地便也早就有了泄愤的打算。 刑台上的刑罚几乎已经在陆逸云身上用遍了,当人们发现用皮鞭狠抽他能听到这位风华谷谷主惨烈非常的叫声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选用这个看似普通的肉刑。 陆逸云上身穿着的罪衣在密集的抽打下早已破碎,筋肉矫健的身躯布满了鲜血淋淋的伤痕,而他本人更是痛昏过去了数次,以至于不得不用盐水泼醒后才能继续。 即便如此,台下的人仍是不解气地咒骂不已。 “真没想到这陆逸云这么不经打,哼,也不知他凭什么本事坐到风华谷谷主的位置的。” “不会是他借了自己的几分姿色勾引了前任谷主吧……这烂货既然会对越星河那厮死心塌地,想必什么龌龊的事也都做过了!” “定是如此的,定是如此的。” 虽然周遭的人骂骂咧咧,越星河却依旧毫无反应,他只是一直盯着陆逸云,盯着对方的每一分动静。 台上又有人施完刑走了下来,陆逸云的头因为被禁锢在刑架之上,也不能低垂,只能歪歪地倒向一边,他的胸口缓慢地起伏着,被用过几次拶刑的双手已是连手指都不会再颤抖了。 本是负责协助的行刑人看陆逸云这个样子似乎已有些支撑不住,不由走到七位负责监督的名宿面前询问了一番,而此时余九信亦是铁青着脸色站在一旁,他恨陆逸云的固执,对方若肯求求自己,又何至于落入今日这地步。 片刻之后,行刑人走回了陆逸云的身边,低声问道,“陆谷主,还撑得住吗?若是不行,今日便暂时停止了,明日再继续。” 身上所遭受的痛楚被放大了数十倍,陆逸云的嗓音已是变得极为微弱低沉,所幸他头上戴了黑色的布套,他所呕出的鲜血也无人看见。 “继……续,我还能撑。” 其实此时的陆逸云心中想的却是何不就这么干脆地死在刑架上?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要受这样的折磨,乃至数日,乃至数月,乃至数年……还不如让他快些死掉的好。反正阿傻那孩子业已交付了越星河照顾,这世间已没什么让他可牵挂的了。 虽是心中挂记着那狠心的人,可陆逸云也知晓,对方想必是不会再愿与自己相见了。 他既然如此逞强,负责协助之人也只好照办,对方拿出一张名册仔细翻了几下,对台下喊道,“苦主李云真请上前。” 邵庭芝轻轻撞了撞越星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叫您呢。” 越星河想起那受邀金函上所写的名字,似乎确是李云真无疑,不过他还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叫到他。 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之后,越星河伛偻着背,缓缓走了上去。 到了台上之后,他这才更看清了陆逸云的惨状,对方往昔那光滑白皙的肌肤上几乎已没有一处完好,那副修长的双手更是被拶子这可怕的刑具毁得不成样子。 “你要选什么刑具?” 耳边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越星河微微一怔,侧头看了过去。 那些刑具上大多都沾满了陆逸云的鲜血,显得十分可怕。 他扭头又看了一眼胸腹微微起伏的陆逸云,上前轻轻抓起了一把长针。 “老夫用这便行。” 越星河自然是知道这长针是做什么的,当日他被正道所获之后也少不了受对方酷刑逼供,自然也尝过这长针的滋味。 虽然长针入体若避开重要的脏器穴位并不会致命,但是带来的疼痛却或许不比那些直接施加在肉体上的刑罚要少,而它最大的优点则是不会留下多余的伤痕在受刑人身上。 “噢,选这个啊,你可清楚人体构造?若是不太清楚,那么我劝你不要轻易动用此物,省得扎坏了陆谷主。” 越星河仔细地选了十三根长针,冷冷说道,“放心,老夫知道那些地方可以扎,那些地方不可以。绝不会弄死他的。” “唔,那好……你便试试吧。” 想来有这么多名宿在旁监督,这老儿也不敢乱来,协助之人随即便站到了一旁。 越星河拿着铁针走近了被紧缚在圆形刑架上的陆逸云,仔细地找到对方胸腹间避开脏器之处,小心翼翼地将第一根银针慢慢地扎了进去。 便在那一刻,陆逸云全身上下都禁不住轻轻一颤,头套之后也传来了对方微弱而隐忍的声音。 “对……不起……是我让你们无法报仇……对不起……” 他对每一个对他施刑的人都要道一声歉,既是为了表示他心甘情愿受此责罚,更为了让那些对他下手的人不会过于愧疚。 越星河扎完第一根针后,抬头看了眼看不见自己的陆逸云,双唇轻轻一动,使出了传音入密之法。 “陆逸云,你没必要对我说对不起。” 熟悉的嗓音让剧痛中几近昏厥的陆逸云一下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扭了扭头,几乎不敢置信面前的人竟会是越星河,对方能够来到自己面前,想来是用了不少手段才是。对方来这里的目的却是…… 紧接着,剧痛从陆逸云的胸腹间再次传来,他瞪大了眼,本已是极度疲惫的身体仍对痛敏感得不行,然而让陆逸云感到更痛的感觉却来自他的心。 “你……你来这里是为了……为了报复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微,除了站得离他很近的越星河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 越星河捏着长针的手十分稳,他慢条斯理地长针推进了陆逸云的体内,转手又是一根从对方的肚脐上方扎入。 “十三年的囚禁之恨,我从未忘记。我说过,有朝一日,我定要找你报仇。” 再多的爱也无法消弭对方对自己的恨,陆逸云的心越来越痛,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不管怎样,若非为了越星河,他今日本不必承受这一切的。可对方来到这里,却只告诉自己,他恨着自己,他要报复。 “我是为了你……才沦落到这地步的。我不奢望你救我,可你……可否不要再这般伤我!我用我的命来救你,可你……哈哈哈……倘若我没那么爱你,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受这么多的罪?” 越星河的手微微一颤,他低着头,手中的长针在片刻的犹疑之后仍是猛然推入了陆逸云的体内,也逼出了对方一声惨叫。 陆逸云已是止不住口中溢出的乌血,他死死咬着牙关,在感觉对方已停下了动作之后,惨然笑道,“纠缠这么多年,我还是输了。谁叫我曾那么爱你……好好待阿傻……你既想找我报仇便继续动手吧……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哈……没想到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会是如此……也好!也好……哈哈哈!” 勉力说完这话,陆逸云的心已如死灰,他大笑一通,声音却是越来越微弱,方才勉强抬起的头又无力地靠在了刑架上。 越星河站在刑台之上一时也似麻木了一般,陆逸云虚弱的话语在他耳边环绕不休,而他却只是机械地将手中那把长针都刺入了对方的体内。 陆逸云每被刺入一根长针,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可他却再没发出过丝毫声音,就连头套后那双眼中也不知是如何神色。 _分节阅读_95 第章 看见越星河手中的长针已尽数扎入陆逸云体内之后,协助的行刑人这才高喊道,“刑毕!请苦主下去。” 越星河随即便转过了身,可突然,他身后的陆逸云又出声了。那声音很是微弱,好像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对方最后的一丝力气。 “我欠你的……还清了。” 越星河脚步一顿,被隐藏在人皮面具后的神色却是微微一变,他蹙了蹙眉,随即拂袖大步走开。 邵庭芝看着越星河镇静地走了回来,他原以为越星河会不忍对已经伤痕累累的陆逸云动手,不过现在看来是他自己多心了。 “您干得漂亮。”邵庭芝讨好地在越星河耳边低声说道。 越星河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对他说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他的话音刚落,台上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原来是协助的行刑人看到陆逸云的头软软地偏倒在一旁,忍不住上前又询问他一句是否还要继续下去,可陆逸云却是没有做出回答,不得已,行刑人只好拉开了头套,查看陆逸云到底如何了,然而在头套之下,他只看到一张已变成青灰色的脸,以及对方唇边还在不断溢出的乌血,那双淡墨色的眼虽然还微微地睁着,可是里面却已没有一丝光。 “啊?这样……这样就死了吗?!” “不会吧,他可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风华谷谷主,就算受了这些刑罚,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的啊!” 台下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看着陆逸云被绑在刑架上一动不动的身躯,纷纷愕然。 站在一旁的余九信独眼猛然一睁,随即便提聚真气猛然掠了过去,他一把推开了惊骇不已的行刑人,亲自上去扶住了陆逸云歪倒的头。 “谷主!” 余九信亲自在旁边看着陆逸云接受了一轮轮的酷刑,却不曾做过丝毫阻止,虽说今日之事情出有因,但是他作为风华谷的左护法若念及旧情,也不该任陆逸云数次被折磨得昏死过去。 而余九信的私心却硬是磨灭了他心中对陆逸云的丝毫怜悯。 余九信使劲拍了拍陆逸云的脸,对方仍是毫无反应,只不过唯一让他稍微安心的是,他摸到对方脖颈的还有缓慢的脉搏。 陆逸云到底是因为太痛苦而昏过去了?还是因为心如死灰而陷入绝望?余九信一时也无从得知,但是他知道今日这刑罚,乃至明日后日的刑罚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令人打开了千机门灵巧的圆形刑架,余九信这才将浑身都血肉模糊的陆逸云抱了下来,匆匆奔入了广场之后的殿阁之中。 台下众人都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尚未轮到给陆逸云用刑的人竟也是心硬如铁,居然涌上前讨要说法,定要他们交出陆逸云继续受刑。 越星河看着那些群情激动的人们,不由冷冷说道,“这些人就是陆逸云曾无限维护的正道人士,可他们此时此刻却比你我都要更为残忍。” 邵庭芝轻轻一笑,心情显然是愉悦极了。 “这也好,让他自己尝尝苦果也不错。看样子……他大概是活不久了。呵,真没想到这位堂堂的风华谷谷主身体居然这么差,就这些刑罚便熬不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星河只觉此刻的自己心乱如麻,他已然亲手报复了陆逸云,可是却没有感到一丝快乐。 他在地底石牢的时候,曾臆想过许多次自己一旦得了自由,要如何报复狠心将自己囚禁十多年之久的陆逸云,甚至,他还想过许多比刚才还更为残忍无情的手段,但是……当他看到陆逸云的惨状时,内心之中隐隐竟有几分难受与恐惧,而这样的感受,他却不能告知邵庭芝。 若说欠字……其实,他和陆逸云之间,或许还是他欠对方多一些吧。 越星河重重地攥了攥自己的拳头,再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呆,只是催促邵庭芝道,“我们快走吧。” 回了客栈,邵庭芝问越星河是否这就要返回墨衣教,越星河并未作答,他支走了对方,独自坐到了一处靠窗的桌边,静静地喝起了酒。 没一会儿,一些武林人士装扮的客人也来到客栈之中,他们一坐下来就说起了今日陆逸云受刑的事。 “真是太惨了!你们没看到,昔日被称为风华绝代的陆逸云简直就像个畜牲似的,任人宰割!也亏得他能忍,要是我有他那么强的武功,肯定不会乖乖就范,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被蹂躏到这个地步啊!” 一个前去围观了陆逸云受刑的男子狠狠拍了拍桌子,表示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满。 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子则笑了起来,对他说道,“都说自作孽不可活,陆逸云这不是找死吗,谁叫他放着好好的风华谷谷主不做,非要放走越星河那个大魔头呢,唉,现在还不知道越星河那家伙是否会卷土重来,若那魔头当然杀回中原,咱们还能找出陆逸云这样率领正道抗衡的高手吗?” “听说前度公审陆逸云之时,他便承认了自己爱着那个魔头……真是令人吃惊啊。他爱谁不好,怎么会爱上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魔头,据说当年这魔头就给陆逸云下过天下至奇的紫渊蛇藤之毒,而现在你看这陆逸云受了这番蹂躏,却也不见他出来救人。陆逸云心里肯定也悔死所爱非人了吧。不过一切都晚了……我看他只怕是连这第一轮的刑罚都熬不过去。” 周遭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了越星河的心里,他飞快地倒酒喝酒,到最后竟在极度的愤怒之下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他到底在为什么而愤怒呢? 越星河自己一点也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丢下一锭银子,转身便走上了楼。 邵庭芝此时正在楼道拐角处静静地看着一切,当他发现越星河明显情绪不对之时,他那张常带笑容的脸上也没那么轻松。 他就知道陆逸云终究是个祸害,对方死也好,不死也罢,总会扰乱他亲爱的教主的心。 陆逸云被带下刑台之后,随行而来的药王谷传人胡英立即上前替他诊治。 “他怎么样了?”余九信看到胡英的面色由惊诧变得沉重,急忙追问。 胡英看了眼余九信,又看了眼双目已慢慢阖上的陆逸云,沉声说道,“他都这个样子了,你们又何必再让他受如此酷刑。” “他,他什么样子了?” 虽然余九信察觉到了陆逸云被抓之后便一直有些不太对劲,只不过他却没有多想,毕竟多年以来,陆逸云一直以武功高强的这一面出现在众人面前,并未听说过他有什么隐疾。 胡英当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傅药王为了保住陆逸云的性命而耗尽功力而死的,他也听说了陆逸云体内的奇毒并未被完全解去,只是被压制而已。而他万没想到,陆逸云体内的毒原来已经发作了。 “他体内的奇毒发作,若无意外,想必时日已不多了。” 胡英虽然痛心陆逸云放走越星河做出背叛正道之事,可他也同情这个身不由己甘愿担下一身罪孽的男人。 第章 “唉,陆谷主现在既然已经离死不远,我还是建议诸位放过他吧,虽然他放跑了越星河铸下大错,可这十多年来,他为维护正道也算是劳心劳力,诸位又有谁能代表自己的门派说一句完全不曾受过风华谷恩惠?” _分节阅读_96 胡英此次本不愿离开药王谷来此是非之地,可是念及陆逸云毕竟也是药王谷的故人,这才过来。 谁知道事情比他想象得要糟糕得多,这些正道之人被仇恨蒙了双眼,手段狠辣残忍竟是一点不输魔教那帮恶徒,更将陆逸云活活逼入绝境。 余九信此时也再不能淡定,虽然他嫉恨着陆逸云对越星河的爱意,但是当对方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更被药王传人指出时日无多之时,余九信方感痛心难当。 他当即不管其他人反对,站出来说道,“无论如何,陆逸云也是我风华谷正选出来的谷主,我可以看着他为自己的罪责受尽刑罚,可我却不能看着他这样毫无尊严的悲惨死去!我要带他回风华谷,就算他真地活不久了,要死也该死在风华谷中!” 前来督刑的七大门派名宿见状,大多沉默了下来,今日的惨烈历历在目,他们也并非没有看到陆逸云赎罪的决心与勇气,而和余九信一样,他们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早就身负奇毒。 “余护法,你莫要着急,这件事演变成这样,是大家都不想的。吾等正道人士又岂是魔教那帮心狠手辣之人,若陆谷主当真是不行了,你自然应该带他回风华谷叶落归根。” 为首的武当派名宿率先如此说道,其他门派的人也纷纷附和。 余九信看了眼昏睡不醒,气息微弱的陆逸云,眉峰紧紧一蹙,随即俯身又将对方抱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么余某便先带谷主告辞了!” 余九信将陆逸云带回了自己住的屋子,然后令人取出从谷中带来的伤药仔细地给陆逸云上了一遍。 “痛……痛啊……” 碧玉生肌露不愧是风华谷治疗外伤的至宝,陆逸云本在不停流血的伤口很快便止住了,不过此药的刺激性亦是非常强,即便在昏睡中,陆逸云也忍不住一声声地哀声呼唤。 余九信不得不放慢了手上替陆逸云涂抹伤药的动作,他看着面色发青的陆逸云,心痛地劝慰他道,“谷主,你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痛了。” 也不知是不是陆逸云听到了余九信的话,他果真不再叫痛了,只不过身子却颤得更加厉害,那张平素本是极为温和淡定的面容也变得愈发扭曲痛楚。 “呜!”陆逸云紧咬着牙关,浑身颤抖不已,他似乎很想睁开双眼,可又却像没那气力。 好一会儿,余九信才把碧玉生肌露都涂抹到了陆逸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他抬袖擦了擦汗,紧绷的面容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他坐到了床边,轻轻替陆逸云拭去了额头满布的冷汗,无不痛悔地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中无解之毒,所以才想趁着自己死前,放走越星河?你真是……太傻了。你以为只要自己死了,一切都会结束,可你想过没有,你就算死了,又有什么意义?越星河那厮到现在都不曾出现,连属下也不曾派出一个,他又有把你的生死放在眼里吗?你为他受辱负重了那么多年,可换来的却是什么?早知如此,你又何不……何不……” 后面的话,余九信说不出口,他长叹了一声,却见陆逸云的身体颤抖得更为厉害,对方紧咬的嘴角也又开始溢出了一缕乌黑的血迹。 知晓对方中的乃是紫渊蛇藤的旧毒,余九信如今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他不相信其他人,只想将陆逸云速速带回风华谷,或许长生堂的狄兰生和耿怀苍能想出什么法子也说不定。 但是要他眼睁睁看着陆逸云这么痛苦,余九信却是再也走不到了。 他扶起陆逸云的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推掌缓缓抵住了对方的背心,将自己的真气慢慢输了进去,想替对方暂时压制毒性。 陆逸云低垂着头,痛楚的神色终于慢慢缓解了些许。 就在余九信专心致志地运功替陆逸云压制毒素之时,他没有注意到对方已经微微抬起了头。 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因为遭受了过多的折磨和打击而显得憔悴而麻木,就连那双本是温和的淡墨色眸子也变得空洞枯槁。 陆逸云半张着唇,缓缓吐出一口气,与此同时,他鲜血未干的赤裸的上身的要穴之处,竟开始慢慢“长”出了几根本是深陷在他体内的银针。 银针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余九信回过神来,只觉得陆逸云似乎有些奇怪的变化。 不等他收功,他只感到对方空乏的体内突然翻涌出一股无与伦比的真气,这股真气与他的真气相撞在一起,顿时逼得他不得不收了手。 “陆逸云,你要做什么?!” 余九信气息不稳,嘴角也多了一丝血迹,他捂着自己闷痛的胸口,怎么都没想通本已是奄奄一息的陆逸云哪来力气动用内力,而且……陆逸云的体内不是早就被他亲自钉入了七根制穴银针吗? 陆逸云痛苦地摇了一下头,被拶子夹得血肉模糊的双手轻轻地捧住了脸,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双目中透露着一抹充满了憎恨的目光。 余九信从未见过陆逸云露出这样危险可怖的眼神,即便对方在要被自己奸淫之时亦不曾这般愤怒过,可为什么现在……自己要救他,他反倒变了个人似的? 看见余九信目露惊疑,陆逸云却是丝毫不理,他突然大吼一声,抬掌就冲余九信打了过来。 余九信见状,急忙抬手去挡,可他那是陆逸云这天下第一人的对手,即便对方已然身受重伤奇毒,这一掌仍是震得他肺腑内气血翻涌不止。 好在风华谷此次随行的紫衣卫就在外面,他们听见屋里的打斗声,赶紧一窝蜂地钻了进来。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快抓住谷主!他好像……好像疯了!” 余九信痛心地看着状如疯魔的陆逸云,而对方却似是不想多与他们纠缠,当即一笑,便跃出窗户,飞快地掠入了沉沉夜色之中。 这些紫衣卫的武功虽然也算上乘,可他们比起陆逸云来差得委实太远,等他们追出去,那个影子已是消失在了眼前,再无可寻。 邵庭芝在自己的房里浅眠,他想着半天所见的一切,忍不住又要去想越星河到底是否真心放弃了陆逸云。 心中越想,越是难免,邵庭芝干脆披衣起床,步到了门外透气。 越星河的客房的就在他的旁边,他转头一看,便见对方的门内依旧燃着烛灯,似乎仍未休息。 也是,毕竟教主也是与陆逸云相爱过一场,更为对方生下过一个孩子的,如今眼见陆逸云就要丧命,即便两人前有深仇,凭着教主的性子想必也不能完全放下。这时候……最适合有个自己这样的人去安慰安慰他了。 邵庭芝暗自想着,走到了越星河的客房门前,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却久久不见回答。 莫非人已睡着了? 邵庭芝皱眉,但是他转念却想到越星河那般的身手,即便是睡着了,自己方才的敲门声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听到? 心中疑惑不解,邵庭芝也壮起了胆子,他使劲推了推越星河的门,一个不防竟是把那扇薄薄的木门直接推开了。 令邵庭芝惊奇的是,门开之后,空无一人。 第章 就如邵庭芝预料那般,知道陆逸云命不久矣,越星河的心中的确难以放下。 他在房中思虑了半天,终于还是趁夜潜行,来到了千机门中,他本只是想找到陆逸云的所在,然后给他一个痛快的结束,也免得让他日后继续受这帮正道人士的蹂躏与折磨。因为两人身份对立,越星河始终是不能彻底救下陆逸云的,所以他也只能选择这种决绝的办法来让陆逸云和自己解脱。 _分节阅读_97 哪知他还未探得陆逸云被关押在何处,突然便听到千机门中鼓噪声大作,尔后一个速度极快的影子便从一间房中飞掠了出来。 即便在夜色中,越星河依然看出来了那个影子乃是陆逸云。 那些追出来的人很快就被陆逸云甩在了身后,越星河一时来不及他想,只是奋力追了上去。 好在陆逸云本已是重伤在身,即便使出轻功也较往日弱了好几分,越星河很快便赶上了对方。 看着陆逸云这般逃窜,越星河自然想对方是因为受刑不住而心生逃意,而这一点倒是很让他意外,因为他记忆中的陆逸云向来死板顽固,既然对方已在公审大会上认下大罪,理应不会抗拒刑责才是,不然,真以他的武功,风华谷那帮人还能困住他吗?而且他要逃的话,为什么不早逃,非要受众蹂躏,满身伤痕之后才起逃意? 随着越星河的身形渐渐逼近,一直奔逃在前面的陆逸云突然停下了步子,他缓缓转过身,血肉模糊的手捂住胸口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越星河看出陆逸云的神色不太对劲,他也随即停下了脚步,慢慢走了走了过去。 “哈,陆逸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逃。” 陆逸云却似根本没有听见越星河的话一般,他痛苦地皱了皱眉,甚至闭上了双眼,似乎面前这个走近的碧眼男人,以及对方那熟悉的张狂问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记忆。 “怎么了,你莫非不认得我了?陆大谷主!” 越星河看见陆逸云这个样子,心中愈发疑惑,他往前一步,碧眼圆睁,死死地瞪住了陆逸云。 对方的身上全是各种伤痕,显然已是被折磨到极限的模样,可为什么他还有能力从千机门逃出,甚至一口气抛开追兵逃至此处。 突然,陆逸云猛地睁开了眼,伴着淡淡的月光,越星河看到对方那双淡墨色的眼竟是黑得发亮,而对方的俊美憔悴的面容也在瞬间变得恐怖狰狞。 “啊!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陆逸云声音嘶哑地吼叫着,也不管自己的双手早就骨断肉糜,双掌并推,赫然一副要与越星河拼命的样子。 越星河不敢怠慢,他急忙双足一点,凌空跃起,这才躲过了陆逸云来势汹汹的一掌,待他回头看去,自己身后的一片乱石竟是被陆逸云的劲气撞得粉碎。 看见越星河躲开了,陆逸云更生狂躁,他接连对越星河出手,喘息也变得沉重异常。 越星河在风华谷多年以来积累的伤势以及之前所中的紫渊蛇藤之毒虽然在墨衣教中已调养了好一阵,但是依旧尚未痊愈。 他往日就本非陆逸云的对手,尽管今日对方有伤在身,但是出手是前所未有的狠辣,这让越星河渐渐难以招架。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陆逸云虽然出手狠辣,可对方的身体状况却极为糟糕,渐渐就缺乏了后力。 越星河瞧中对方一个破绽,斜劈一掌,想要暂时逼开状如疯虎的陆逸云,可谁知道陆逸云根本不闪不躲,任由他这一掌劈在自己腰侧,对方的脸上虽然露出痛楚之色,可是嘴角却多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陆逸云突然吐出一口乌血,一手攥住了越星河的手腕,一手却向越星河的要害打去。 越星河被陆逸云死死抓住,一时挣脱不得,虽然他仍可勉力挣扎,但是如若真地中了这一掌,对他而言必定是不死则重伤的惨痛后果。 生死关头,越星河也顾不得之前对陆逸云的那一丝怜惜,他运足真气护体,同时自由的那只手也看准陆逸云的要害送了出去。 剧痛侵蚀着陆逸云的头脑,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那样无情地折磨他?为什么他们不给自己一个痛快?他们知不知道他真地好痛好难受? 眼前不知为什么一下就变成了恶魔一般的世界,痛到极限之后被封死的内力居然冲破了残忍的禁锢。 那些恶鬼还想抓住自己,所以他得飞快地跑,但是浑身都好痛,脚也好痛,胸口更是痛得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即便如此那些恶鬼还是不肯放过他,所以干脆就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就不可能再伤害自己了。 只是为什么眼前这只恶鬼的碧眼让人觉得这么熟悉? 心再次撕裂般地痛了起来,黑色的头套遮挡住了自己全部的视线,只有那个人无情的声音刺入自己的心端。 陆逸云猛然一震,拍向越星河的手竟是慢慢停滞在了半空,然而越星河却没有察觉对方的变化,依旧一掌拍了出去。 越星河吃惊地发现自己毫发未损,而陆逸云却是仰面倒了下去。 “……我很痛……很痛……” 陆逸云躺在地上虚弱地呻吟着,他愣愣地看着墨色的苍穹之上星河璀璨,眼中竟渗出了一丝泪水。 这么漂亮的星河……为什么只是看见都会让人觉得痛呢? 越星河这下才有些慌了,他一把抱起了陆逸云,赶紧抬袖替对方拭去了唇边的血丝。 “你,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陆逸云扭头看了眼越星河,对方那双碧眼让他无由觉得一阵痛苦。 “走开,走开!不要,不要再来害我!” 陆逸云费力地推着越星河,他忽然好怕那双碧眼,好怕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心口几乎像被人用手紧紧地捏住似的,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陆逸云使劲地想蜷缩起身子,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越星河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听到身后渐渐传来一阵密集的追赶脚步声,越星河料想必定是前来追捕陆逸云的人,他咬咬牙,暂时顾不得查出陆逸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抬手点了对方的睡穴,抱住他飞快地往下山的路掠去。 邵庭芝刚到千机门山下,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去看看,虽然他心中一万个不乐意承认越星河为了陆逸云上去了。 正在他踌躇不定之时,山上忽然掠下一个魁梧的人影,对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远远就能嗅到一身血腥味的人。 “庭芝,快帮我接住他,咱们今晚连夜就回总坛去!” 越星河已认出了邵庭芝,他抱着陆逸云全力奔逃了大半山路已是有些气息难继,如今看到帮手自然高兴。 邵庭芝勉为其难地从越星河手中接过了昏迷的陆逸云,恨得狠狠咬了咬牙,果然,他亲爱的教主口是心非,居然会不顾自身安危把陆逸云救出来! “教主,你,你到底是做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有人追下来了!” 越星河推了把邵庭芝,刚毅的神色不容对方一丝回绝。 两人一路直奔回居住的客栈,收拾了行李,牵了一辆也不知是谁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急速奔离。 _分节阅读_98 邵庭芝在墨衣教中也算是精通医术和毒道的好手,他很快就察觉了陆逸云体内的紫渊蛇藤遗毒,以及对方体内不受控制的内力以及混乱不堪的脉象。 此时越星河正在外面亲自架着马车,邵庭芝偷偷瞥了眼对方稳重的背影,眉梢微微一扬,手便掐到了陆逸云的脖子上。 陆逸云是个祸害,要不是他,教主当年也不会为了生下那个呆傻的儿子而大伤元气,更不会一时不察被陆逸云率众擒拿。 自己身为墨衣教的副教主,自然有责任替教主除掉任何祸害,哪怕此举会惹教主生气。 看着陆逸云在昏迷中依旧痛楚的面容,邵庭芝的心中没有丝毫同情,他噙起一抹冷笑,手开始渐渐用力。 因为痛苦,陆逸云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方才在千机门上与越星河的一战已把他最后的力气都耗尽了,此时尽管要害被制,他也只能竭力地张大嘴喘息,以及茫然地睁着那副已经恢复成淡墨色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得近乎妖魅的男人对自己露出恶毒的微笑。 “啊……呼……” 陆逸云痛苦的样子让邵庭芝的内心充满了快乐,便连对方费力的喘息在他耳中也变得如同天籁一般动人。 慢慢折磨死陆逸云显然比一下就掐断对方的脖子要让邵庭芝愉悦得多。 突然,车外奔马一声嘶鸣,马车顿时停了下来,邵庭芝眼珠一转,赶紧就要用力扭动陆逸云的脖子,可就在此时,他的背心被人重重一点,身子不由自主地就瘫软了下去。 “教,教主……”邵庭芝无力地靠在车窗边,眼睁睁看着越星河进来后一把抱起了陆逸云,替对方抚胸换气。 越星河那双碧眼狠狠地瞪了过来,他伸过手一巴掌拍在了邵庭芝那张精致的脸上。 “听着,他是我的人,能杀他的只有我!” 邵庭芝看着声色俱厉的越星河,半晌才恢复力气,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委屈地咬了咬薄薄的朱唇。 “你现在就马上出去驾车,以后不许碰他!”越星河怒气未消,他对邵庭芝呵斥了一声,顺势搂紧了怀中因为痛楚不断呻吟的陆逸云。 “属下遵命!” 邵庭芝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却不敢违背越星河的意思,只好躬身钻了出去,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再次扬鞭催马。 好一会儿,陆逸云才慢慢缓过了气来。 他微微睁开眼,渐渐看清了越星河,看清了对方那双如野兽一般的碧眼。 “啊!不……不……不要碰我!”陆逸云的神色突然变得比刚才还痛苦,他使劲地挣扎着身体,想要离开越星河的怀抱。 那双碧眼让他觉得心里无由的难受与恐惧。 “陆逸云,在我面前装疯是没用的!”越星河恼恨陆逸云对自己的态度,他死死地捏住了对方的手腕,怎么也不让这人从自己怀中逃离。 陆逸云只是不断地尖叫和哭喊,到最后喉中竟已吐出了乌血。 越星河看他这样子,又是气恼,又是心痛,只得暂时松开了他。 陆逸云一旦得了自由,立即挪动身体靠在了马车的一角,身体紧紧地蜷缩了起来,头朝着里面,身体不断发抖。 似乎在他身后的不是那个他曾爱过的男人,而是一只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野兽。 第章 虽然陆逸云现在神智恍惚,伤势也不轻,但是对方毕竟还有能力从千机门独自逃下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会危及到越星河和邵庭芝的安全抑或是性命。 邵庭芝坐在马车里,看着蜷在墙角的陆逸云,小心翼翼地越星河建议道,“教主,这样放任他始终不安全,我看……咱们还是得谨慎些的好。” 越星河之前在千机门的半山与陆逸云交了一趟手,尚未痊愈的身体又有些不适,他闭着眼吐纳调息着体内有些凌乱的真气,冷冰冰地说道,“你什么意思。” 他一早就知道邵庭芝对陆逸云或许就像余九信对自己一样,充满了敌意,不过他却不是陆逸云那种婆婆妈妈只知忍让的人,任何人,即便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属下也绝对不可以违逆他的意思,不然他可会像杀死自己生父那般杀掉任何挡在自己道路上的人。 邵庭芝听到越星河的嗓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酷自然也明白了对方那隐约的暗示。 他轻轻蹙了下眉,眼角那抹金色微微一挑,竟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教主,属下也是为了咱们好。虽然他现在好像没什么危害,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又发起疯来,我看还是有必要在他身上加些禁制,万无一失总是最好的。” 听见邵庭芝只是想在陆逸云身上加一些禁制,越星河这才微微睁开了眼,他看了眼不知醒着还是已经昏睡过去的陆逸云,点了点头。 “也好。哼,反正我也不想让人以为我是把陆逸云当做客人那般请回去的,他既然落在我手里,自然便是我墨衣教的俘虏。就交给你处理吧,只要别让他跑了,怎样都好。” 说完话,越星河忽然站起了身子,马车的内部并不算高,魁梧高大如越星河这样的人更只能弯着腰。 “我出去走走,顺便去弄点吃的。” 他淡淡地说了句,随即便跳下了马车,邵庭芝看着越星河满不在乎地离开的背影,若非他早已熟识对方的脾气,恐怕还真会以为陆逸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累赘呢。 既然越星河都说了“只要不让他跑了,怎样都好”这句话,邵庭芝自然不会浪费这个绝佳的机会。 只要一切按照越星河的要求办,对方一般还是不会生气的。这一点,邵庭芝很清楚。 他戒备地翻过了陆逸云的身子,当看到对方仍在昏睡时,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要知道若陆逸云真地动起手来,他可是完全招架不住的。 趁着陆逸云睡得正死,邵庭芝掏出随手携带的一套暗器,从中取了几把带倒钩的利锥然后对准陆逸云之前便已伤过的几处要穴狠狠扎了进去。 这样一来,对方即便武功盖世,想要逼出深嵌在血肉里的利刺也是不可能的。 “啊……” 剧痛让陆逸云醒了过来,他的身体实际比邵庭芝所想的要虚弱得多。 看见眼前这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用东西狠狠地扎自己的身体,陆逸云觉得既委屈又无助,他平躺在车板上,终于忍不住沙哑地嘶喊了起来。 “啊!痛啊……好痛啊……呜呜……” 邵庭芝自然不会蠢到让陆逸云的叫声传出马车,他赶紧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恶狠狠地说道,“别吵,再吵就割掉你的舌头!” 话虽如此,可邵庭芝到底还是没胆量割掉陆逸云的舌头,他随即撞了下对方的哑穴,这才算止住了令人烦心的吵嚷声, _分节阅读_99 陆逸云浑身颤抖着又蜷缩了起来,赤裸的身体上满是因为剧痛的挣扎与车板摩擦而裂开的血淋淋伤痕,哑穴被制,陆逸云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一阵气声,就好像一头快要断气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没一会儿越星河就带着酒食回来了,他钻进车厢,向邵庭芝丢了一捆绳子,示意对方用此物将陆逸云绑住。 “拿这个去捆住他,省得他乱动。” 说完这话,越星河这才低头看了眼蜷着身体躺在车板上发出嗬嗬气声的陆逸云。 那双敏锐的碧就看到了对方身体要穴上那几枚非常显眼的铁制锥尾。 邵庭芝见状,赶紧抢先一步解释道,“属下怕自己内力不济,不能彻底制住他的穴位,所以只好用随手的铁锥刺入他穴位中了。” 这样的手法就类似于风华谷中银针封穴那一招,越星河自然是明白的,当年他也时常被风华谷的人施以此酷刑,只因他们没有自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就在不久之前,他因杀了老吴受鞭刑之时,余九信也叫人这般整治了自己一番。 只不过陆逸云大概因为特别怕痛,所以才这副不能忍耐的样子吧。 越星河冷冷笑了一下,心道自己当年屡次受这种酷刑也不曾像陆逸云这般示弱过,对方还真是一点也忍不得。 “也好,这些都是风华谷对本座用过的酷刑,今日就当还给陆谷主吧。好啦,还是先把他绑起来再说,我可不想把路上的时间都花在看着这个疯子上!” 大概是想起了在风华谷的往事,越星河的心里又被那十多年来一直压抑的怒火所点燃,他收敛起了自己对陆逸云的一丝一毫的怜悯,碧眼里闪烁着残忍的目光。 抬头望着越星河那双冰冷的碧眼,本是痛得发狂的陆逸云忽然微微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就那么流出了眼泪来。 邵庭芝怕越星河会心生不忍,赶紧上前一把拽起了陆逸云,把他推到了马车的一角,让他面向角落,然后用绳子重重地将他的双手缚在了身后。 陆逸云的手臂上也是挨过棍刑的,有些地方已有些骨裂乃至折断,邵庭芝粗暴的捆绑让他又是一阵剧痛,只可惜被封住哑穴的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气声。 越星河坐下来,自顾自地把自己买来的酒食摊在了车板上,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等邵庭芝将陆逸云的双膝和双脚也都捆在一起之后,他又用绳子在陆逸云的脖子上绑了一圈拴在了车窗的边缘,让陆逸云只能姿势别扭地靠着车厢而坐。 被强迫坐着,陆逸云连转身也做不到,他只是紧紧地闭起了眼,不再去看越星河。 吃饱喝足之后,越星河这才看了眼陆逸云,他撕下一块葱油饼,上前塞到了陆逸云的唇边。 “张嘴,吃掉。” 陆逸云被越星河洪亮有力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睁开了眼,目光中顿时闪过一丝恐惧,看见对方塞在自己嘴边的东西也赶紧摇起了头。 越星河可没什么好耐心,他一把掐住了陆逸云的下巴,怒斥道,“快吃点这块饼!” 陆逸云眼中的泪痕尚未完全干涸,此时他那双淡墨色的眼看起来反倒是比平日更有几分韵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怕极了越星河,陆逸云在对方的威吓下终于慢慢张开了嘴,他此时身体疼痛难当,哪还有一点食欲,可现在的他是真心恐惧着这个有着一双野兽般碧眼的男人。 看着陆逸云乖乖把饼吃了,越星河这才稍微收敛起了怒容,甚至他还好心地抬袖给陆逸云擦了擦嘴,然后又将水囊送了上去。 喂陆逸云喝完水之后,越星河看见对方一脸紧张的样子,心中颇觉烦恼,干脆背转身坐了过去。 邵庭芝见状,急忙上前轻轻地替越星河揉捏起了肩窝,可他忘记越星河的双肩之前受过吊断之刑,竟是痛得越星河怒瞪了他一眼。 “啊,教主对不起,属下忘记您的伤了……” 越星河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随即却摆了摆手。 “没事儿,邪医的药很管用,这伤很快就能完全康复。” 说到伤,越星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面容痛苦的陆逸云,他瞥了眼对方身上狰狞的伤口,又说道,“回去了把他的伤也治一下吧。” “治伤那倒是无妨,不过真的有必要吗?他毕竟是咱们墨衣教的大仇人,更是教主您的大仇人啊。” 邵庭芝厌恶地瞪了眼要死不死的陆逸云,想到他们还要替对方疗伤,他就感到火大,对方关了越星河十多年,难道不应该是被酷刑折磨至死更适合吗?然而他看着越星河那张故作冷酷的脸更觉无奈,对方就是这种口是心非的性子,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章 陆逸云发疯乃至逃跑之事让七大门派以及风华谷都大丧颜面,首先,本是受邀来此对陆逸云用刑报复的苦主们大为不满,指责他们玩忽职守竟连一个重伤在身的要犯也看不住;其次,也有不少对陆逸云心怀同情者声言正道此举太过无情,完全忘却了陆逸云这十多年来对江湖做出的贡献,竟将对方酷刑逼疯。 一时间,就连向来老成笃定的余九信亦是感到骑虎难下,百口难辨。 风华谷那边很快也收到了陆逸云忽然发狂逃跑的消息,谈天音等留守风华谷的要员无不感到震惊与不可置信。 而此时因为谷主之位悬缺一事,之前便已临近出关的几位长老终于在谈天音的恳求下从密室中提前走了出来,他们闻知陆逸云为了越星河竟不惜背叛风华谷背叛正道,皆是满面怆然,深感痛心。 谈天音虽然恳求几位长老出面主持大局,然而几位长老却早已对俗世无心,他们只是叮嘱谈天音待余九信回来后,联合诸位堂主以及各处的总管从风华谷的后辈中选出练功根骨资质绝佳却心存正道的年轻人继承谷主之位便可。尔后,几位元老竟又携手回了密室开始新一轮的闭关修行。 陆逸云当日受刑的景象在风华谷的一干下人之中被描绘得令人触目惊心,不少人念及陆逸云往日的好,无不伤感落泪,但也有少数人依旧怨恨陆逸云背叛风华谷之举而仍不肯原谅他。 当许十三从小厮口中听到了这消息之后,他更是难抑激动的情绪,泪水如流。 “十三哥哥,你也别太难过了,谷主……他也是自作自受,谁叫他非要不顾大家,放了那魔头呢,唉……” 那小厮只道许十三天性善良,见对方如此伤心,急忙出声安慰。 岂料他这番话更是触动了许十三心中的伤口。 “你怎生说出这种话来?!不管怎样,谷主从不曾亏待过我们,难道我们也非要学外人那样伤害他吗?!他为风华谷也曾付出了那么多,可……可到最后真正为他说句话的人又有几个?!这天地间,没良心的人太多了!” 许十三擦了擦眼泪,恨恨地咬了咬牙,那小厮被他驳得哑口无言,自感羞愧,当即便低头告退了。 随后,许十三便回到了霍青所住的卧房之中,这一阵子,霍青又开始了之前吐血的毛病,而对方的身体在上一次霍朗的来到之后也变得差了许多,随着天气渐渐转冷,四肢都受过重创的他已是不怎么能起身走动了。 霍青此时正靠在床上翻阅着一卷书册,这还是许十三特意给他要来的,因为看他整日都被限制在这地方,面色郁郁,许十三也是怕他憋出更多毛病来。 “王爷,要喝茶吗?” 许十三进屋之后,泪痕未干羞于见人,他干脆转过了身站在桌边拿起了茶壶。 霍青苍白的脸上随即多了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对许十三说道,“那就有劳你了。” _分节阅读_100 可许十三毕竟怀有心事,往日斟茶倒水这种做得极为熟练的事今日也变得有些不对劲了,他的手一抖,精致的紫砂茶壶竟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许十三赶紧就要蹲下身去收拾碎片,却听身后的霍青忽然淡淡问道,“十三,你可是还在为你家谷主难过?” 许十三微微一愣,眼眶忍不住又有些发红,他转身走到了霍青身边,忍了片刻才哽咽地说道,“大家都说谷主此去被施尽酷刑,以至于被折磨至疯了……而他也不知怎地从看守的人中逃了出来,已是生死不明。” 霍青听得此话,也不由一愣,他虽然和陆逸云没见过几面,但是对方的气度胸襟却着实令他佩服,说实话,他怎么都不信陆逸云会脆弱到被人折磨至疯的地步。 “王爷,那些人真是没良心啊!谷主虽然做错了事,可是他也做了那么多好事啊!为什么这些人抓住他的一个错处就往死里折磨他,丝毫不念他的一点好?!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天理……天理是什么呢?善恶有报就是天理吗? 霍青黯然地想到:昔日征战关外的被人誉为贤王的自己如今只能忍受着四肢被废的痛楚被软禁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对他来说,这又算是天理吗?如果老天真的有些取走他这条残命吧。 “十三,这世间有些事或许并无天理,但是你却得记住我们有着人情。只要你记得你们谷主的好,那么他这一生也并非毫无意义。” 霍青笑着安慰了许十三一句,自己的心中却是愈发难受了,他轻叹了一声,缓缓地躺了下去,平静的容颜之间却隐藏不住一丝哀愁。 因为越星河此行出来得隐秘,所有众人都未曾怀疑是他劫走陆逸云的,这样一来他与邵庭芝一行也算顺利地离开了正道的势力范围之内。 陆逸云气息奄奄地被拴在车窗边,他的脸颊高高地肿着,嘴角还挂着一丝乌血,因为伤势以及毒性所引起的剧痛让他昨晚折腾了一宿,不停地用被捆住的双脚踢着睡在他旁边的邵庭芝,结果自然被对方好好教训了一顿。 说实话,邵庭芝在打陆逸云巴掌的时候还是心有顾忌的,但他看到越星河被吵醒之后亦是副面露不快的样子,心中的底气也多了几分,下手也狠了更多,直把陆逸云抽打得两颊高肿才罢休。 他素来知晓陆逸云姿容绝世,虽然如今对方憔悴狼狈,但是他仍是看不惯对方那张将他教主的心神三魂勾去气魄的脸,自然要借机泄恨了。 最后还是越星河看他的确痛得厉害,这才出手将他点晕了过去。 前方不远就进入了墨衣教的领地,邵庭芝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陆逸云,对越星河问道,“教主,我们此次回来,可要让教众知晓我们抓到了陆逸云?” 越星河沉吟了片刻,忽然摆了摆手。 “还不到时机。现在陆逸云刚刚失踪,还没人知道是咱们出手把他劫走的,且静观其变,或许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也说不定。” “教主英明。那到时怎么说呢?” 邵庭芝不敢妄自揣测越星河的意思,但他总觉得对方不想让教众知晓陆逸云已被截获的消息,是怕教众们对陆逸云群起而攻之。 越星河想了下,随口便说道,“就说他是本座抢回来的男宠好了。” 说着话,越星河掐住陆逸云的下巴看了看,对方的脸肿得惨不忍睹,若说这副尊荣也想做他墨衣教教主的男宠还不如说自己瞎了眼,不过到了这时候,他一时还真找不出什么借口向教众解释自己掳一个大男人回来干嘛。 听见男宠二字,邵庭芝那金色的眼角顿时高高地吊了起来,他紧紧蹙起了眉,半晌才讷讷地应了一声,显然是心中极为不甘与愤恨的。 越星河看见邵庭芝这夸张的反应,也只好装作不知,他伸手解开了陆逸云脖子上的绳圈,然后又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对方赤裸的上身裹住一把抱起,率先钻出了马车外,“好了,反正路也不远了,我们走回去吧。” 墨衣教并不像风华谷那般热闹,平日里整个总坛显得威严而肃穆,所有人都在自己分属之处或是练武或是休息。 路上的看守设置得也并不算多,而他们看见越星河和邵庭芝回来,除了恭敬地行礼之外,就像是没看见对方怀中抱得那个男人似的。 这倒给越星河省了不少事。 “把他送去邪医那里,然后再令人从死牢中取出两副最牢固的铁铐把他手脚锁住,除了吃饭喝药的时候别让他的嘴有张开的机会,我不想让人听到他胡说,还有,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一旦他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报我。” 越星河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立即唤来了藏影堂的堂主敖鹰,对方沉默得只知服从的男人,越星河对他办事向来放心。 果然,敖鹰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陆逸云,立即俯身将对方抱了起来,然后快步掠了出去。 看见敖鹰走后,越星河松了口气,他转身走进内室里面,正坐在床上和小厮们嬉闹的阿傻一看见越星河回来了,立即飞奔着朝他跑了过来。 面对自己的孩子,越星河脸上的冷酷这才彻底地收敛了起来,他温柔地对阿傻笑着,抱起对方在怀中使劲地亲了亲,然后从怀里摸出此次出行随手买的一个竹编蚱蜢。 “喜欢吗?” 阿傻不曾见过这新鲜玩意儿,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的,赶紧伸手就要去抢。 可越星河却偏不给他,只是逗他。 “给人家,给人家嘛,碧眼蜀黍!” “呵,叫碧眼蜀黍可不会给,叫声爹爹来听听!” 阿傻随自己被带到风华谷的那一年不过一岁,又因为乃越星河难产所生而有些痴傻,自是不会叫对方一句爹爹的。 可越星河作为阿傻实打实的“生父”,他又怎么能忍受不被儿子相认的痛苦。 “爹爹……”阿傻有些疑惑地望着越星河,不知为什么越星河也会像那个他讨厌的男人那样让自己叫他爹爹,因为不喜欢陆逸云,阿傻每一次叫爹爹的时候总是带着几丝不痛快的。 “怎么,不喜欢叫爹爹吗?”越星河见他听话,随手便把蚱蜢给了阿傻,顺势揉起了对方的头。 大概是很久不曾见过陆逸云,也不曾叫过爹爹了,阿傻虽然痴傻,可这么多年与陆逸云一起的生活毕竟还是影响了他不少。 “爹爹……不喜欢……”阿傻嘟起嘴摇了下头,很快却又高兴地笑了起来,他挥舞着手里编织得活灵活现的蚱蜢冲着越星河咯咯笑道,“人家只喜欢碧眼蜀黍!” 看见儿子这么粘自己,越星河自然是高兴的,可他随即却想到了照顾阿傻那么多年,却始终得不到孩子亲近的陆逸云,心里也难免有些可怜对方,毕竟,孩子是自己与那个男人一起生的。 第章 墨衣教的人几乎都没有见过陆逸云的真容,所以也暂时未有人察觉那个被越星河带回来的伤痕累累的男人和风华谷谷主陆逸云有何关系。 敖鹰严格地执行着越星河的命令,虽然他认为对这样一个气息奄奄,看上去很虚弱的男人没有必要动用死牢里最牢固的械具,但是既然越星河吩咐了,那么他便照办。 将镣铐的铆钉嵌在一起的锤打声音尖锐而刺耳,敖鹰亲自看着陆逸云的手脚都被上了不可取下的死镣之后,又想起越星河交待的那句除了吃饭喝药不许对方有开口机会的吩咐,立即走到挂满了刑具的墙边挑选了一副封口的工具。 掐开陆逸云的嘴,敖鹰将一个铁圈撑在了对方的双齿之间,然后再将垂挂在铁圈边的一块嵌制了木棍的皮料牵起来,将木根从撑开陆逸云嘴部的铁圈里塞了进去,然后再将皮料捂在他唇上,最后把固定的皮带紧紧地锁在了陆逸云的脑后。 做好这一切之后,敖鹰才满意地拍了拍手,亲自将陆逸云带去了邪医的药庐之中。 邪医此时正在药庐中炼制藏影堂所需的毒药,他看了眼那个被锁着镣铐带过来的人,想也不想地便说道,“正好,我这里少一个药人,你就送来了。” _分节阅读_101 敖鹰摇了摇头,把陆逸云放到了药庐中间的石床上,然后径自将石床两边的皮带拉上紧紧捆住了对方。 “他不是药人,他乃是教主带回来的男宠,特意让你替他疗伤的。” “男宠?” 邪医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事,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脸颊肿胀,面色青灰的陆逸云,摸了摸对方的脉,然后又让敖鹰先打开对方嘴上的禁锢。 敖鹰知道邪医要查看陆逸云的舌苔,依言解开了陆逸云唇上那层皮料,却没有拿下铁圈。 “教主说了,除了吃饭喝药不许此人有张嘴的机会,你就这样看吧。” 邪医白了敖鹰一眼,拿起一双银制的筷子从铁圈内伸入,然后夹起了陆逸云的舌头往外一拽,对方的舌苔颜色居然是暗紫色,显得十分骇人。 “如果只是区区一个男宠,我觉得还是没有必要救他了。还不如直接关在我的地下室里面做一名药人,回头还能勉强成为一具让我的药童练练手的的道具呢。” “这是教主的命令。” 敖鹰也看出来了陆逸云身上的伤很重,但是他没想到邪医会说出这种话来,看来这个男人的伤或许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得多。 “呵……教主从风华谷回来莫非是把脑子关坏了?为了这么个人有必要浪费我的无数灵药吗?” “总之,你照教主的吩咐办就是。” 敖鹰替陆逸云把皮料又捂回了唇上,他看着对方的眼努力地睁了睁,似乎是要醒过来了。 面对敖鹰一早拿出越星河的话来压自己,邪医也只好妥协。 “反正只要吊住他一条命就是了吧?”邪医冷眼看着陆逸云,取来一把小刀竟将对方所穿的罪裤全然划破,然后几下便拉扯了下来。 相较上半身狰狞伤口而言,陆逸云的双腿上的伤口也不少。 邪医想了想,或许应该先将对方的外伤治疗一下才是。 他叫来两名药童,让他们准备一大缸的水,然后从中倒入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搅匀在其中。 敖鹰不知就里,只是在一旁看着。 “喂,你也别傻站着,过来帮忙把他弄进去。”邪医对敖鹰招了招手,示意他把陆逸云抱进水缸中。 敖鹰解开了捆绑陆逸云的皮带,立即将对方抱了过来。 看着一缸变得有些浑浊的手,敖鹰也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当然是给他疗伤用的东西了,放他进去吧。”邪医诡秘地一笑,此时他才注意到那个之前还昏迷着的男人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眼,对方的瞳仁是淡墨的颜色,目光凌乱而惘然。 陆逸云被敖鹰猛地扔进了水缸里,一股剧烈的刺痛顿时遍布全身。 “呜!”陆逸云浑身猛地一震,当即便想挣扎着爬出来。 邪医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只是让敖鹰帮忙把对方按在水中。 “呵,痛是痛了点,不过回头他的外伤应该很快就会好的。”邪医看着在水缸里不停扑腾着想爬出来却无能为力的陆逸云,伸手过去按住对方的头顶,将对方整个人都浸入了水中。 敖鹰死死地压制住陆逸云的双肩,看见水缸里渐渐飘满了血丝,他也忍不住问道,“他不会给你弄死吧?” “放心不会。这只是盐水而已,消毒的好东西呢。” 邪医畅快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却拽起陆逸云凌乱的发丝,拉出他的头让他换了口气,然后将他的头再度按入水中。 敖鹰亦是不为所动地看着这一切,对他而言,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个男宠而已,如果教主真的疼惜他也不会让自己把他绑成这样,更不会不管不问了。 休息了两日,缓解了此行的车马劳顿之后,越星河这才想起了被安置在邪医处的陆逸云,他叫来了敖鹰,询问对方道,“那人可是在邪医处了?” “是的,邪医已开始着手医治他的伤势,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在办。”敖鹰不卑不亢地站在越星河面前。 越星河点了下头,对此似乎颇为满意。 可没一会儿,便有下人传报邪医求见。 越星河召入了邪医,对方一身青衫,面容傲慢地站在越星河面前,淡淡地行了个礼,随即说道,“教主,敢问您交给我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不过是我一时心血来潮弄回来的男宠罢了,有什么问题吗?邪医。”越星河端坐上位,他不慌不忙地回答了邪医的问题,心里却不由疑惑万分,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的邪医为什么会特地过来问自己关于陆逸云身份的事情。 邪医听出越星河在敷衍自己,他冷冷一笑,又说道,“呵,果真如此吗,教主?倘若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男宠,那么我就斗胆请教主干脆将他赐予我做药人好了。” 越星河双眉一拧,面露威肃。 “你需要药人又何必和本座抢?” “哈,一个身中紫渊蛇藤之毒的药人可是十分难得的,再说了,您就算真的需要男宠,也不必找一个将死之人吧?” 药庐的石床上,陆逸云被皮带紧紧地固定着,他被邵庭芝埋入的铁钩仍深嵌在体内,阻止了他动用任何一丝能力的可能,嘴上严密的封口工具亦阻止了他发出任何喊叫的机会,越星河看到他在皮带的紧缚下使劲地扭动挣扎着惨青赤裸的身体,淡墨色的眼中似乎早已痛得失神。 “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一直挣扎是因为外伤痛,可后来我才察觉他似乎中了一种极为霸道厉害的毒,而这种毒的主要成分正是我教中的紫渊蛇藤,不过……我很感兴趣为什么他现在还能动。按照正常情况,他早就该化作一堆枯骨了。” 邪医迷恋地抚摸起了陆逸云的身体,对他来说,这样一个身中奇毒的人是给他做研究的最好道具。 “这毒他中了多久了?” 想起陆逸云身上的紫渊蛇藤之毒,越星河自然只能想到自己在十多年前在对方茶水中放入的哪一剂,风华谷中十八既然将此毒喂给了自己,那么陆逸云应该不会再有中毒的机会才是。 邪医仔细地想了下,喃喃说道,“就是这点才奇怪呢,这毒在他体内分明已有十多年的时间了,可直到现在也未曾完全腐蚀掉他的身体。按理说在他中毒后一个月到三个月内便应该会从里到外浑身溃烂而亡的。” “那现在……他大概什么时候会死?”越星河完全没料到陆逸云体内的紫渊蛇藤之毒居然还存在,他现在总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在风华谷的时候对方会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一些大概不久于人世的话语了,看样子,陆逸云的心里倒是明白的很。也难怪对方最后关头会放自己离开,或许也是以为此事会随着他自己的毒发身亡而一死了之吧。只是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全然按照陆逸云所想的那般发展下去。 “这可不好说,这毒在他体内这么多年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了,所以我才想将他用作药人好好研究一番。不过话说来,现在教中倒还有几枚紫渊蛇藤的解药,但是教主应该是不会舍得用在这么一个区区男宠身上的吧?或许,届时我能凭自己之力替他解了这毒也说不定呢。” “自然不会。” 越星河立即接口道,他似乎很不愿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他对陆逸云还有丝毫情意,对他而说,对方是无情关押了自己十多年,剥夺了自己与儿子的亲情,更几乎要废去自己武功的仇人,他绝不能自我作践再次爱上这个人,而他带陆逸云回来,更多的也只是为了墨衣教的利益。 他没有任何理由浪费自己教中珍贵的圣物去救这个与墨衣教本是死仇的男人。 _分节阅读_102 “你拿他去做药人吧,我不管了。不过,这个男人有一些你们不该知道的秘密,如果你真要拿他做药人的话,就毒哑他的嗓子!” “那还不容易,根本用不着施毒,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手术。” 邪医冷冷一笑,顺手拿起桌边的一把小刀往陆逸云的的脖子上轻轻一割,然后刀刃往皮肤内侧一伸,接着便是狠狠地往上一挑。 随着血光溅起,被紧紧绑在石床上的陆逸云顿时双目圆睁,口中发出一阵呜呜的痛哼。 邪医撒了把止血的药粉在陆逸云的脖子伤处上,得意地说道,“割断他的声带不就一了百了。我怕再给他吃别的毒药会引起一些意想不到的反应。” 既然已经毁了陆逸云的嗓子,他嘴上绑的封口工具也用不上了,邪医扯下了那套封口道具丢在了地上。 陆逸云张大了嘴使劲地抽着气,却不再有一点声音发出,那双淡墨色的眼忽然慢慢地看向了越星河,目光之中闪烁出了一丝恐惧与哀伤。 越星河也没想到邪医会用这么惨烈的手段毁掉陆逸云的声带,他慢慢地攥紧了自己的拳,与陆逸云对视了片刻之后才猛然拂袖离去。 邪医满意地看着陆逸云,用手抚了抚对方凌乱的发丝,说道,“你乖乖听话,就能少吃一些苦头,若你非要和我作对的话,我可是有许多你想不到的方法收拾你的。哈哈哈哈……” 陆逸云畏惧地看着眼前这个疯子一般的男人,只是感到了脑子里一阵阵地剧痛,紧跟着他的心脏也抽筋般地疼痛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挖走了一样,让他的心中莫名地充满了失落与悲怆…… 第章 邵庭芝得知越星河居然将陆逸云交给邪医做药人之后高兴不已,可他依旧不敢相信越星河竟真地能那么狠心做出那种事来。 趁着夜色,他悄悄地潜到了药庐之中,偷偷窥看起了里面的情况。 可是药庐中却空无一人,邵庭芝好不纳闷,他刚要转身离去,正好撞见了走进来的邪医。 邪医看见这位不告自来的副教主顿时沉下了脸。 “敢问副教主来此作何?我这里可没什么好东西。” 邵庭芝被他说得有一丝尴尬,当即笑道,“呵,瞧邪医您说的,我只是听说教主把上次带回来的那个人赐给你做药人了,所以想过来瞧瞧。” “噢,这样啊,可真是不巧,我刚带人把他关入了地牢里。你也知道的,这种药人最是会想逃跑,不看紧点怎么行。” 邪医看出邵庭芝似乎对这个药人很是关心,看样子今日不让对方见到他说不定以后这位副教主还会总是偷偷过来。 “如果副教主真地想看一下的话,那我便叫人带你去瞅瞅吧,省得你总是惦记的。” 被邪医道出心思,邵庭芝也不否认,只是他那双漂亮的眼里却流露出了一丝阴毒。 药庐不远处便是一处地窖,以前这里本来是墨衣教存放杂物之处,邪医来到之后便将此处改作了关押药人的地牢。 一名药童奉邪医的命令拿着火把带着邵庭芝进入了地牢之中。 满室的腐臭气味让邵庭芝禁不住紧紧掩住了口鼻,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只见宽阔的地牢之中大概有十多张特制的石床,床上零零散散地捆绑着五六个赤裸的药人,所有的药人双眼都被蒙着,嘴里被绑入了一根手指粗的软管用以灌食,便连下身的尿道中也被插入了一根垂落在尿桶里的细管。这样的话,他们只需要静静地被绑在石床上便行了,没有任何动弹的机会,连吃东西和排泄也都由人控制,若说他们是人,倒不如说他们只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替换和丢弃的道具。 “他就是今天被送来的那个。” 药童带着邵庭芝来到了一张石床边。 邵庭芝几乎没有认出这个被绑在床上的人是陆逸云,对方和其他药人一样,都被石床上的皮带紧紧地捆着,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脚上多了一副钉死的镣铐,以及身体上还多了几根由自己刺入的利锥。 邵庭芝有些好奇地拉开了陆逸云的蒙眼布,看到对方的双目居然微微地睁着。 药童看了眼双目微睁显然还有意识的陆逸云,忍不住嘟囔道,“奇怪了,他怎么还醒着,每个药人都给用了迷药的才对啊。副教主,小人上去取一下药,您自己转悠下吧。” 邵庭芝点了点头,他微微俯下身,用手捏住陆逸云那根通入尿囊的细管转动了一下,对方果然开始皱紧了眉。 “活该。”邵庭芝在陆逸云耳边轻声笑道。“当年你把教主关了那么多年,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呵呵呵……你这个样子,也难怪教主会不要你。你真是一个又脏又恶心的废物,什么风华绝代的陆谷主,我呸!” 陆逸云呼呼地从口中的管子里喘着粗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邵庭芝所说的一切他都听不懂,他只是觉得身体好痛好难受。 没一会儿药童就拿了药下来了,他把药水倒在了一块脏污的毛巾上,用夹子夹住了陆逸云口中的软管之后,再将毛巾紧紧掩住了陆逸云的鼻孔。 陆逸云没有做任何挣扎,他也根本动弹不了,随着呼入的药气越来越多,邵庭芝看到那双迷惘的眼终于安稳地闭了起来。 “你们给他们用药是做什么?”邵庭芝好奇地问道。 药童取开毛巾后,替陆逸云重新戴上了蒙眼布,又取下了夹在软管上的夹子,解释道,“这些药人经常都会被邪医大人的各种实验搞得痛不欲生,如果不给他们用药弄晕他们,恐怕他们早就痛死了。这也是为他们好,他们昏睡的时候也不会感到那么多痛苦了。” 听见这句话,邵庭芝顿时眼中一亮,对他而言,只要陆逸云不死,那么便总有可能会成为妨碍越星河妨碍墨衣教的祸害。 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塞到了药童手中,微笑着说道,“听我说,这个人……实际上本不是应该用来做药人的。教主把他交给邪医的意思,其实就是希望能让他多吃些苦头。这样吧,以后你就不要给他用迷药了,反正邪医也不会来查看的。” 虽然邪医在墨衣教内有着很大的自由,但是和自己说话的人毕竟是堂堂副教主,药童讷讷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收下了邵庭芝给他的黄金,反正他来到这里以后已经处理过几十个死去的药人尸体了,这里的药人死亡的频率是很高的,即便多死一个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才是。 没多久,一直隐忍不发的墨衣教终于在迎回了自家教主之后,开始了对正道的报复。 敖鹰亲自率领藏影堂的精英们分几路出关,对当年围剿他们的七大门派以及风华谷展开了血腥的杀戮。 以往陆逸云坐镇风华谷的时候,众人都觉得无比安心,可现在陆逸云已然背叛正道,更甚至不知疯逃去了何处,风华谷中一时群龙无首,即便连谈天音这样身为右护法的人也开始感到强烈的不安。 狄兰生早就说过他们不该这样完全否定陆逸云的功绩而轻易将他作为罪人交给正道同盟处置,如今一切看来,皆是覆水难收。 陆逸云当日受刑的惨状传回风华谷后让许多人感到震惊和心痛,特别是那些曾身受陆逸云大恩的人更是抱头痛哭,纷纷悔恨不曾为那个待人温和仁善的谷主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以至于对方要承受那样残忍的折磨。 灰溜溜回到风华谷中的余九信更是成为了众矢之的,虽然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可是不少人都在心里深深地怨恨着余九信,若不是对方当日做出副大公无私的样子,非要将陆逸云交到外人手中,陆逸云又怎么会被折磨至疯,如今更是不知所踪。 而严墨身为严盛之子以及陆逸云的义子,在回到风华谷之后便成为了下任谷主的热门人选。 “真是没想到义父会被……” 严墨叹息了一声,面露愧疚之色。虽然他并未直接参与对陆逸云的处置,但是毕竟是他利用陆逸云对自己的信任而偷袭擒下了对方。 谈天音拍了拍严墨的肩,说道,“这样的事,谁也不曾想过。早知道那帮人是如此心狠手辣……我怎么也不会答应将谷主交出去的!可谁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呢!” “谈叔叔,我觉得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得立即找到义父才是,若是让义父再落入武林同盟那帮人手中,只恐义父仍会被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_分节阅读_103 “你说的是,我已经秘密吩咐风华谷旗下的四大分坛全力以赴地寻找谷主的下落,一定要抢走别的势力前面找到他,到时候即便是风华谷要与整个武林为敌,我们也绝不会把谷主交出去了!”谈天音紧紧地皱了皱眉,言语中一派坚定。 严墨看着谈天音这副样子,微微笑了笑,那双深沉的眼里却不知在闪烁着什么样的念头。 第章 邪医坚持要把陆逸云作为药人,最主要的还是被对方身中紫渊蛇藤之毒而不死所惊奇。 他每过一日都要把陆逸云带上药庐来,然后给他服用各种自己配制的解药,乃至是一些以毒攻毒的烈药。 因为声带已断,陆逸云从不会叫痛,而邪医则是根据他的表情和低哑的呻吟来判断对方的情况。 看着陆逸云那双淡墨色的眼中因为剧痛而透露出了一抹让人不忍多看的痛楚目光,邪医微微眯了眯眼,笑着说道,“痛就对了。我就是要替你以毒攻毒。” 说着话,邪医随手拿起了几根一指长的铁针,陆逸云看到他手中那些可怕的铁针不由重重地喘起了气。 他说不出话,身体也无法动弹,他只能用急促的呼吸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恐惧与紧张。 随着铁针被慢慢地刺入头顶的穴位,陆逸云已是痛得目眦欲裂,他张大了嘴,暗紫色的舌头不断地蠕动着,被皮带绑紧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扭动。紧接着,邪医手中的铁针又纷纷刺向了陆逸云的后脑,脖颈乃至是心口。 每一次邪医都会用铁针刺激陆逸云的几处要穴,以图将对方脑中的毒素渐渐逼出。 他知道对方现在会显得疯癫乃是因为脑子受了毒素侵扰,而一个意识清醒的药人显然能更好地配合他的诸多试验。 但是或许是紫渊蛇藤的毒性太强,虽然他已经用铁针替陆逸云针灸了多次,可仍是不见对方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阿喜,阿福,进来一下。” 邪医用帕子擦了擦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陆逸云的反应,他皱眉想了片刻,忽然出声将在外面做事的两名药童叫了进来。 两名药童都是约莫十七八年纪的人,长相也都清秀俊美,只不过他们一早便跟在邪医身边学艺,早就是练就了一身心狠手辣的本领。 “邪医大人,唤我们什么事?” 邪医指了指陆逸云,对他们说道,“去给我熬一锅食腐浆。” 这食腐浆乃是食腐土所熬制,这种东西最喜毒腐之类的东西,只要将其涂抹在中毒的地方,不一会儿便会从乳白色变作黑色,这都是因为食腐浆将毒素尽数吸食之故。 只不过这食腐浆本身极具刺激性,涂抹在人的肌肤上会产生火烧一般的剧烈灼痛感,所以邪医用的时候也少,毕竟不少毒素他轻易便可配出解药,根本不需要用到这让人痛得嗷嗷直叫的玩意儿。 没一会儿药童阿喜便端了一锅还在冒着泡的食腐浆进来了,邪医让他放在一旁,然后走到陆逸云面前替他取掉了头上插的铁针。 随着铁针带来的疼痛渐渐消失,陆逸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刚刚喘息了片刻,却见邪医用勺子舀起一勺翻腾着泡沫的白色浓浆倒向了自己的胸膛。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痛感,就好像一块流动的烙铁在自己的身体上来回滚动一般。 陆逸云当即就绷紧了脚趾,再次陷入了剧痛的折磨之中。 邪医丝毫不理会陆逸云急促得可怕的呼吸声,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乳白色的食腐浆慢慢地溢满了陆逸云伤痕累累的胸膛,然后看着那片白色的浆液奇迹般地变作了深紫色。 “果然可以!” 邪医惊喜地大叫着跳了起来,他原以为食腐浆只对一般的毒素有用,没想到天下至毒紫渊蛇藤也可以被他吸出!或许这也正是食腐土为什么会长在紫渊蛇藤脚下的缘故了,能生长出如此剧毒植物的土壤,果然也有着它特殊的地方! 更多的食腐土被送到了邪医的药庐,他令阿喜和阿福加快熬制的速度,而自己则让墨衣教掌管机关器具的百巧堂依照陆逸云的人形制作出了一个人形的木盆,他准备用食腐浆替陆逸云全身吸毒。 躺在地窖中的陆逸云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相比其他不断挣扎呻吟想摆脱困境的药人而言,他只是安静地被束缚在石床上,乖乖地咬着嘴里直入胃囊的软管,身体不时因为饥饿和疼痛而轻轻扭动一下。 他的头脑依旧十分混乱,可是当他闭上眼时却总会浮现出一双如野兽般的碧眼,那样的一双眼既让他感到恐惧,又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没一会儿,拿着迷药和食物的药童下来了,他先是给每个药人的嘴里灌入了一些香浓的粥水,然后再用迷药将药人们迷晕了过去,走到陆逸云面前时,他拿起陆逸云口中的软管接在了食囊上将剩余不多的些许粥水挤压了进去。 尝不到任何滋味,粥水直接就流入了陆逸云的胃里,他感到胃中忽然一沉,之前折磨他的饥饿感也减轻了许多。 陆逸云抬起眼,感激地看了眼这个给自己喂食的人,即便已经失去了清醒的神智,可是他依旧是那个对人的滴水之恩亦要有所表示的风华谷谷主。 然而陆逸云眼中的感激却并未让药童有丝毫感动,他知道这家伙是个疯子,自然也不会把对方那哀恳感激的眼神放在心上。 因为邵庭芝说过,这个人是教主特意扔到邪医这里来受罪的,所以一切仁慈都不需要施舍给他。 没有迷药帮助陆逸云进入没有痛苦的昏睡,一根黑布无情地蒙住了陆逸云的就走了出去,锁上了地窖的洞门。 之前挣扎不断的药人们都变得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陆逸云不时发出几声忍耐着痛楚的呼气声。 越星河从来不知道带孩子是件这么麻烦的事,尤其是阿傻这样天生痴傻的孩子。 当年阿傻尚在襁褓中,他忙于教务便将孩子交予了墨衣教中的女性属下喂养,可现在十多年过去,阿傻也不再是当年襁褓中那个只会哇哇啼哭的孩子,对方已经长到了越星河腰这么高,可是却连吃饭也不会自己吃,有时候更是连屎尿撒在裤子里了也不吭不响。 看着自己衣服上那一滩骚臭的尿渍,本没有去管阿傻到底在干嘛的越星河顿时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阿傻依旧是副天真活泼的样子,他正在摆弄着当初越星河雕给他的小木人,玩得不亦乐乎。 “混账!这么大了,你连要撒尿也不会说一声吗!” 越星河一把拍掉了阿傻手中的木人,碧眼圆睁,高声怒吼了起来。 这些时日因为陆逸云之事,他心情本就极为不好,如今因为这么点小事也变得暴怒无常了。 手中的小木人被拍掉,阿傻先是一愣,紧接着转头便看到了凶恶非常的越星河,当即就吓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张大嘴声嘶力竭地哭号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次越星河可没像以前那样哄住阿傻,他伸手将阿傻一把抓到了自己面前,狠狠威胁道,“你这蠢小子!下次再敢撒尿在你老子我衣服上,小心我打烂你的屁股!” 被越星河这般凶狠地呵斥威胁,阿傻再怎么傻也不禁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只是更为大声地哭个不停。 越星河被这哭声吵得心烦意乱,当即便一巴掌甩在了阿傻脸上,又将他直接推得摔在了地上。 “给我住嘴!不许哭!不许哭!” _分节阅读_104 可阿傻毕竟是傻的,他从未被陆逸云这般对待过,此时惊恐交加之下仍只能哭泣不止。 越星河碧眼一瞪,脚下猛一用力,坚硬的地面竟被他踩出一个深坑,若非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恐怕这一脚已是踢在了阿傻的身上。 邵庭芝有事前来告知越星河,刚进门便听到了阿傻那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他赶紧进来,看见脸色铁青怒瞪着阿傻的越星河,立即好言劝慰道,“教主,何必如此气恼?呵……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嘛。” 越星河冷冷看了邵庭芝一眼,忽然压低嗓子骂道,“这家伙简直就和陆逸云一样,十足令人厌烦!” 说完话,越星河也不管坐在地上嚎哭不住的阿傻,只是拂袖出去。 听见越星河忽然提到陆逸云,邵庭芝的面容也是不由一沉,他很清楚,越星河并没有忘掉了那个被他亲自下令交给邪医充作药人的男人。 越星河一腔郁闷,走着走着便已来到了药庐所在。 当他看到自己竟走到了药庐之时,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就想要转身离开。 可便在他转身之时,他瞥见了两名药童从药庐附近的地窖里走了出来,身为教主的越星河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地窖是做什么的。 他很快便想到了,若陆逸云在此处做药人,想必也应该会被关在地窖里吧。 要不要去看一看对方呢?不过那家伙疯疯癫癫的又有什么好看的…… 越星河暗自沉吟了片刻,也不知为何脑中有个思绪总是挥之不去,他左右张望了一年,确信无人看见之后这才掠到了地窖的洞口。 洞口上的木门只是很简单地勾在一旁的铁钩上,越星河取开钩锁,拉开门板,随即便潜了下去。 扑鼻的恶臭让越星河忍不住紧紧皱了皱眉头,他跳下石梯,看到了几个被锁在石床上丝毫没有动静的药人,仔细辨认了一番并非陆逸云之后这才往里走去。 没走两步,一声低哑虚弱的呜咽引起了越星河的注意。 他看向了自己右侧的一张石床,那声呜咽正是石床上的药人所发出的。 慢慢走了过去,越星河抚开了药人脸上散乱枯槁的发丝,这才看清了对方已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的面容。 “呼……呼……” 陆逸云嗓子里那根软管使劲地呼着气,他轻轻地扭了扭身子,却只是让绑住他的皮带勒得更紧。 越星河看到陆逸云身上那几枚利锥已渐渐和他的肉长在了一起,看样子邪医根本不曾想过替他取下这禁制。 慢慢地拉开了陆逸云眼上的黑布,那双带着恍然的淡墨色眼珠猛地扎进了越星河的眼底,对方的目光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可怜,然而在看见自己的一刹那却又变得那么的恐惧。 越星河上下打量了一眼陆逸云,这时他才注意到对方阳物中那根垂落在石床下尿桶中的软管。 看见这东西,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曾在风华谷地底石牢中的遭遇。他曾因为触犯石牢中的条例而被绑上匣床受刑,当时看管他的人便也将此物插入了他的尿囊之中,美其名曰让他就地方便。 这对越星河来说却是奇耻大辱,尔后他借着上去与阿傻团聚的机会向陆逸云提出日后不受此辱人之刑,陆逸云当即便应允了。 可谁曾想到,这辱人至极的惩罚有朝一日竟用在了陆逸云的身上呢? 越星河看着陆逸云赤裸的下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早已萎缩成一团的阳物,带着几分讥诮地笑着问道,“逸云啊,你是否会后悔当初放了我?” 他知道陆逸云现在已不能回答自己,可他仍是忍不住一泄心头郁愤。他早就对陆逸云说过,有朝一日若有机会他定会报复那十三年的囚禁之恨,莫非对方真以为自己恨不下这个心吗? 并不清楚越星河到底在说什么的陆逸云只是惊恐地看着对方,他的身体竭力扭动挣扎,可怎么也躲不开对方捏住自己阳物的粗糙大手。 突然,陆逸云发出了几声急促的呜咽,身子也猛地一颤。 一股淅淅沥沥的滴水声在死寂的地窖里响了起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越星河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的一摸,随意的一问竟把陆逸云吓得尿了出来。 他愕然地松开了手,看着双目中已饱含委屈与泪光的陆逸云,这才惊觉自己或许已将这人逼到了绝境。 “你真地那么怕我吗?”越星河放柔了自己的声音,他轻轻地抚摸着陆逸云的面颊,碧眼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 陆逸云听他这么问,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仍是那般满怀恐惧地望着对方。 第章 忽然,地窖门口响起了一串脚步声,越星河料想必是有人要进来了,他赶紧一跃贴上的窖顶,虽然进来的必然也是他墨衣教的手下,可他却不想被手下看到自己竟会在陆逸云的身边。 果然,进来的乃是邪医手上的几个药童,他们手中拿了一堆东西朝陆逸云走过来。 药童们走近陆逸云身边后,随即便粗鲁地抽出了对方嘴里和阳物中插的软管,然后开始将带来的东西朝陆逸云身上用去。 越星河屏住呼吸在上面小心地观察着那些药童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狠狠地拽住了陆逸云的头发,迫他仰起头,然后掐开他的嘴往里面再次塞入了一根底部乃是葫芦状的长长的管子,那东西一下就填满了陆逸云的嘴,把他本就微弱的呻吟压抑得更难听闻,但即便这样似乎也还不够,一名药童小心地用破碎的棉絮把陆逸云口中的空隙部分一并堵了起来。 陆逸云显得十分惊恐,他无力地扭动着被紧紧缚住的身子,双眼瞪得大大的。 他往上看见了贴在窖顶的越星河,目光之中不知不觉地向这个他本是畏惧着的碧眼男人露出了几分哀求。 越星河也自然看出了陆逸云求救的眼神,只不过他依旧只是稳稳地抠住了窖顶坚硬的岩石,沉默地盯着陆逸云,丝毫不为所动。 那些药童是全然不会理会陆逸云的痛苦的,他们又开始往陆逸云的耳孔乃至鼻腔里塞入棉絮,最后竟用一层油蜡彻底封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陆逸云已是再也传不出丝毫声音,他只能连通在嘴中的长管费力地呼着气,鼻翼虽然仍在使劲翕张,可因为严密的封堵已是让他连一丝气息都无法吸入。 紧接着,有药童又在陆逸云的眼上放了两团棉絮,随后替他在双眼上紧紧绑了一根宽阔的皮带。 越星河也不知他们这么对陆逸云到底是要做什么,不过他心中却隐约明白了把陆逸云交在邪医的手中到底会让对方吃多少苦,在自己没看到的时候,陆逸云是否还会承受更为残酷的折磨? 而这一切,真的是自己所希望的吗? 让越星河没有想到的是,那些药童开始捏起了陆逸云的阳物,他们年纪还小身体尚未长成,对男人这东西也自是有些兴趣的。 “嘻嘻,这药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这根东西却不怎么的。” _分节阅读_105 一名药童随意地揉抓着陆逸云的阳物,把那可怜的小东西掐在手心中恣意蹂躏。 听见那药童说出如此鄙夷的话,越星河却是想到了当年陆逸云与自己在床上共赴高潮的那一刻,其实这位风华谷谷主那根东西若是全然挺立之后并不算小,至少当年可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如此粗暴的对待让已是无法出声视物的陆逸云也忍不住竭力挣扎了起来,他使劲地仰着脖子,可到底是一声呻吟也发不出,只有随着药童抓捏而使劲扭动的胯部可以让人看出他此刻要承受的痛楚。 这时,旁边一名药童看了眼痛不欲生的陆逸云,随即阻止了同伴的所为。 “别弄了,邪医大人等我们把他弄上去呢,快些给他堵了下面这两个孔。” 拿捏着陆逸云阳物的药童点点头,立刻取出一点点棉絮对准陆逸云的尿孔塞了进去,然后又用一根小棒将那难以深入的棉絮一点点推了下去,最后干脆把那根小棒也留在了陆逸云的阳物之中。 塞好陆逸云的尿孔,有药童解开了他腿上的束缚,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地拉开了陆逸云修长的双腿。 一名药童捏起一推棉絮,嘴里嘟嘟囔囔道,“这么脏的事就让我做,真是恶心死了!” 他说完话,手中那团棉絮已是猛地塞入了陆逸云后穴之中,随后又用一根木棒一并捅了进去。 陆逸云被捅得一阵难受,身子自然是挣扎不已的。 越星河眯了眯眼,心头也不知是何滋味,要知道他一直都舍不得弄痛陆逸云的后面,因为他知道对方越是脆弱的地方越是怕痛得厉害,可谁曾想到陆逸云后面的第一次居然被自己手下那班不知所谓的药童用木棍夺了去。 这一切都处理好只好,药童们这才解开陆逸云把他从石床上押了下来用绳子将双手绑在了身侧,又在他脖子上捆了个绳结,逼他弯下腰来任他们牵住。 陆逸云后穴被木棍紧紧地塞着,每走一步都磨痛得要命,可那些药童却是不管,只顾一个劲地推着他,拽着他脖子上的绳结,就好像是在牵一只不会说话的畜生似的,硬将他连推带拉拖出了地窖。 待人都走了之后,越星河这才从窖顶飘然落下,他皱了皱眉,似乎还不太能接受方才看的那一幕。 刚才那个男人还真的是自己记忆中气度昂然,风华绝代的风华谷谷主吗? 也不知是不是上次阿傻被越星河呵斥了一番被惊吓到的缘故,他竟慢慢得起了病,不仅吃的东西变少了,失禁的次数也变得更多了,整个人更是显得无精打采的,不再像之前那般活泼。 越星河知道自己不该对这么一个傻孩子太凶,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阿傻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端起一碗下人熬制的肉粥喂到了阿傻的唇边。 “乖孩子,好歹吃点东西吧,以后我再也不凶你了。” 越星河哄着阿傻,看见对方虚弱的面容竟有几分酷似地窖中的陆逸云,心头又是一震。 也不知陆逸云如今怎么了,邪医那般狠虐地折腾他,对他来说或许真的是生不如死吧。 阿傻怯懦地看了越星河一眼,这才微微张嘴喝了一口肉粥,但他很快就不喝了,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 看着儿子病成这样,越星河的心里自然是心痛非常的,然而那个萦绕在他脑海中的另一个影像,同样让他心乱如麻。 邪医有些吃惊地看着越星河抱着阿傻走进了药庐,自从上次越星河交待过将那个药人给自己处置之后,对方便一直没来过了,也不知现在过来为何。 “教主,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邪医放下了手中正在磨制的药粉,笑着站了起来。 越星河打量了一眼药庐,石床上并没有绑着药人,看样子陆逸云大概又已被带回了地窖看押。 言归正传,越星河可不想让邪医猜度出自己的心思,他轻轻推了推神色恹恹的阿傻,说道,“犬子有些不适,所以特请邪医替他把把脉,开些药。” “这等小事,何必亲劳谷主大驾,叫个下人传我过去便是了!” 邪医一听原来只是这么点小事,顿感越星河太过大题小做,不过他也发现了对方进来药庐之后,目光一直在四处逡巡,想来重点也并非仅仅是希望自己替他儿子治疗这一件事。 越星河淡淡一笑,牵着阿傻朝邪医走了过去,突然一个巨大的木盆引起了越星河的注意,木盆里装满了不断冒泡的暗紫色泥浆,而一根脏兮兮的管子从木盆里伸了出来,也不知做什么用的,但是越星河到底对邪医药庐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他很快就转开了头,只是向邪医解释着近日阿傻身上的诸多不良反应。 倒是阿傻似乎是有些好奇那个冒着气泡的大木盆,他紧紧地拉着越星河的手,小心地从木盆旁边绕了过去的时候,突然便躬身用小手摸了摸那些暗紫色的泥浆。 “啊啊!” 剧烈的灼痛感让阿傻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越星河听见儿子大哭,急忙抓住了对方那只沾上了紫色泥浆的手,便在触碰到那神秘的泥浆那一刹,越星河的手心也难免感到了一阵灼痛。 邪医见状赶紧拿了茶水过来亲自替阿傻擦去了手指上的泥浆。 “啊,少爷没事了没事了,那东西不要随便去摸,会痛的啊。” 越星河在自己衣衫上随意擦了擦手上沾染到了点点泥浆,忍不住问道,“邪医,这是什么玩意儿,这般灼人?” 邪医轻轻一笑,也并不当回事儿,只是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没什么,这是紫渊蛇藤根下的食腐土所熬制的泥浆,是有那么些灼人,不过用水洗掉便没事了。” “噢……”越星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哭闹的儿子身上。 而邪医已然大概知晓了阿傻的毛病,他提起笔刷刷地写了一些药方,又唤了一名药童进来。 “去抓些药来,回头替教主熬好了送过去。” 交待完这些,邪医又客气地问道,“教主,那您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越星河想了想,自己总不好出尔反尔地去询问陆逸云到底如何了,只是一把抱起了因为被食腐浆灼痛手指仍在哭泣的阿傻。 “没事了,多谢邪医帮忙。我就先带孩子回去了。” 说完话,越星河果然头也不回地抱着阿傻就走了。 待越星河走后,邪医这才收敛起了之前的笑容,他蹲下身,拾起了从木盆中垂落出来的软管,然后将其放入了茶盏之中,忽然一连串的气泡从茶水中涌起,这让邪医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章 十八并不想回到墨衣教这个带给了他无数痛苦回忆的地方,但是一想到陆逸云已然落入了越星河的手中,他也不得不鼓起勇气回来。 自从将越星河送回墨衣教完成陆逸云的嘱托之后,心思缜密的十八便没有再回去风华谷,他小心翼翼地探听着关于陆逸云的一切,知晓了对方被公审的消息,也看到了对方在千机门饱受酷刑的惨烈的场面。 其间,十八也并非没想过求走对他恩重如山的陆逸云,只可惜千机门严密的看管以及不熟悉的地形让他一时难以下手。 他本想趁余九信等人将陆逸云押回风华谷的半途设法救人,可谁知道陆逸云竟自己疯逃了出来。 幸运的是,他在暗处看见了越星河和邵庭芝是如何将陆逸云劫走的,无奈之下,只好一路尾随着他们再次回到了墨衣教。 _分节阅读_106 能够入选藏影堂的死士都无比精明能干,在奉命潜伏入风华谷之后,十八更深受陆逸云的亲自教养,不管是武艺心性方面都比当年更为精进,他甚至还利用闲暇时间自学成才掌握了颇多药理,而乔装易容之必修之课对如今对他而言,亦是更为纯熟。 不过自从陆逸云被带回之后,乔装作墨衣教一名普通侍卫的十八虽然多方打听但是却未曾听人谈到过这位风华谷的谷主,他想过越星河必定会把陆逸云关押在很秘密的地方,可墨衣教中秘密的地方他也暗自去探查过几处,丝毫不见陆逸云的影子。 若不是那个叫阿福的药童说漏了嘴,十八是勿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陆逸云竟会被越星河交给邪医处置。 他知道越星河被关了那么多年,心中必定深恨着陆逸云,可对方也曾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过对陆逸云的无奈感情,莫非当初,这些都是骗自己的? 小心翼翼地对镜子贴好了属于阿福那张脸,十八这才甩手朝药庐走去。 邪医这地方十八并不是第一次来,以前他在藏影堂受伤之后经常会自己过这边来拿药,他也知道这药庐中的男人天性阴冷恶毒,与医者仁心毫不沾边,看样子谷主落在这邪医手上,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刚踏进药庐,一名药童便不耐烦地对十八叫道,“阿福,你怎么才回来,快来帮我把那疯子弄出来洗干净!” 十八之前观察过这些药童,知晓这个牙尖嘴利的名叫阿喜,相较而言还是沉默寡言的阿福更适合伪装。他此时正戴着阿福的人皮面具,听见阿喜叫他名字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赶紧走了过去,但是他很快地瞥了瞥整间屋子,并没有看到阿喜口中所指的“那个疯子”在哪里? 突然,十八被面前那个一人大的木盆吓了一跳,里面装满了散发着恶臭的暗紫色污泥,却似有生命时仍在缓缓涌动,不时冒出几个气泡。 阿喜丢过一副皮手套给十八,然后蹲了下来,“干吧。” 十八学着他也把皮手套戴了起来,他毕竟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干脆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看着阿喜。 只见阿喜把木盆侧部的一块门板猛然抽开,暗紫色的泥浆随即顺着药庐里凿开的渠道流了出去,而泥浆之下一个平躺着的人形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虽然暗紫色的泥浆几乎将木盆里的人包了个遍,但是十八已从阿喜之前所说的“那个疯子”四字中知晓了这个人会是谁。 陆逸云被紧紧地锁在了木盆的底部,双手,腰腹,双膝,双脚,脖子乃至额头都被皮带捆了起来,让他一点挣扎也做不到,而之前的紧密塞堵更是让他连一丝呻吟也发不出。 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十八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具被泥浆残忍闷死的尸体。 阿喜看到泥浆差不多都流出去之后,这才把木板重新合上。 “阿福你今天怎么了?傻站着干嘛,快来帮忙倒水啊!” 阿喜奇怪地看了眼阿福,冲他招了招手,然后将药庐角落的一缸清水推了过来,十八压抑着内心的悲伤与愤怒,这也上前帮阿喜扶住了水缸,两人一起将一大缸水倒进了木盆里。 一大缸清水一旦冲刷下来,陆逸云身上的食腐浆顿时溶开了不少,这时阿喜递了一把硬毛刷子给阿福,自己则蹲下来用手中那把狠狠地刷起来了陆逸云的身体。 看着陆逸云痛得只有手指能微微地动弹,十八简直不敢相信对方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虽然他没有触碰到食腐浆,但是凭他多年对医理的了解,也知晓了这种浆液必定是带有极强的毒性的,而且也必定会给人带来强烈的痛楚。要不然的话,阿喜也不必给他一副皮手套了。 “邪医大人真是的,每天都要我们帮这家伙清理,实在太麻烦了。” 阿喜皱了皱眉,似乎很是厌倦这份辛苦的活计,他用刷子狠狠地刷了刷陆逸云的胸膛,带着恶意地看到对方的阳物因为疼痛而肿起来之后,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看见浑身上下都有残留泥浆的陆逸云,十八的心中已是无由愤怒,可他也知晓现在不是最适合的救人时候,只好违心地也用坚硬的毛刷刷上了陆逸云的身体。 虽然自己的动作已经尽可能的轻了,可十八还是看到了陆逸云的脚趾伴随着他们的每一次擦刷而难受地绷紧。 不希望阿喜再这么粗暴地对待陆逸云,十八想了想,忽然说道,“阿喜,你若觉得累就休息会儿吧,我来替他刷干净就行了。” 阿喜一听十八竟傻乎乎地愿意承担下两个人的活儿,自然大喜过望,他把刷子和手套一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哈哈笑道,“那好,我先回去休息下!一会儿就过来帮你!” 待骗走了阿喜,十八这也丢开了刷子,只用戴了手套的手轻轻地一点点搓下陆逸云身上粘附的泥浆。 当他搓洗到了陆逸云的大腿时,他这才发现陆逸云的股间和阳物之中竟都被塞了东西。 一时间,巨大的屈辱与愤怒感充斥了十八的脑海,虽然并非他自己受辱,可是看到那个曾是如斯风华绝代的男人被辱弄到这般地步,他又如何能忍。 他现在真是恨极自己当初一时心软没能当机立断地弄死越星河,要不然他家谷主又何必为了那个畜生落得身败名裂,更甚至落到如今这个令人惨不忍睹的下场。 慢慢替陆逸云将全身都擦洗干净之后,十八这才学着阿喜那般抽开了木板,放走了木盆中的所有水。 好在捆绑陆逸云的带子并没有别的机关,十八轻而易举地就解了下来,而当陆逸云被擦洗干净之后,十八也看到了对方上身几处大穴中的铁锥,这些人为了防止陆逸云逃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手足一得自由,陆逸云便忍不住挣扎着想要拔去那根插在自己喉中一直折磨他的管子,可他的双手仍被死镣束缚着,此时已软弱得无法抬起。 十八紧紧抱着陆逸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谷主,你忍忍,我一定会救你的!” 可耳朵亦被堵上的陆逸云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他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口中发出了一阵极为低哑的呜咽呻吟,虚弱的手几次想抬起,却最终落下。十八赶紧动手将陆逸云身上那些令他痛苦的封堵物都慢慢取了下来,只是陆逸云仰头时露出的脖子上的一道深深伤痕却是让他震惊了。 越星河那个畜生居然这么残忍!竟将陆逸云割喉禁声! 阿喜算着十八应该把陆逸云洗干净了,这才慢悠悠地过来。 他看见被十八擦洗得干干净净的陆逸云,上前掐住对方的下巴打量了几眼,说道,“还真看不出,这男人长得倒不错。” 平日阿喜他们何曾会这么精心地把陆逸云干净,多半都是用毛刷子随意刷洗几下便将人又锁回地窖,反正第二天仍是要把这人泡进食腐浆的,至于那些残留的食腐浆会带给陆逸云的痛楚又如何能让他们在意丝毫? 十八克制着自己那可以杀死人的目光,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别想太多了,还是做好我们分内的事就好。” “也是,一会儿邪医大人就要回来了,我们还是先将他带回地窖吧。”阿喜点了下头,大抵觉得十八说的是对的,也是,这男人再怎么样都轮不到他们染指,因为对方可是邪医大人很重视的药人呢。 强自压抑着内心的不忍将陆逸云锁在了地窖的石床上之后,十八这才看到陆逸云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他惊喜地低下头去,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片茫然,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温和睿智的风采。 果然,谷主真的是疯了。 被自己维护了半生的正道人士视作武林败类,被自己奉献了半生的风华谷出卖,更被自己深爱了半生的爱人所折磨,叫他如何还能清醒地面对这个世界? 谷主,不管你是疯是傻,我都绝不会再让你受人糟蹋。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救你出去! 十八默默地抚摸着陆逸云修长却布满了伤痕的手指,在心中暗自发誓。 第章 但是要将已然痴傻的陆逸云从守卫森严的墨衣教救走,谈何容易。 _分节阅读_107 一连数日,十八都只能万般无奈地看着陆逸云每日被泡进那散发着恶臭,充满腐蚀性的泥浆。 虽然陆逸云已然痴傻,可是每当他被放进木盆的时候,他总会死死地抠住木盆的边缘,用这毫不管用的反抗来表示他到底有多么抗拒这样的酷刑。 而与此同时,十八也发现了每日浸泡陆逸云的泥浆的颜色开始逐渐变淡,从最初的暗紫色已是渐渐变作了浅紫色。 从阿喜口中,十八知晓了这泥浆的真正效用,也知晓了陆逸云此时竟是身中紫渊蛇藤之毒。 想起当初陆逸云为了救越星河不惜冒着违背风华谷规矩的后果而动用谷中圣药北冥丹,可如今他落在越星河手中,对方非但不尽心救治,却将他交给那个冷酷无情视病患为玩物的邪医处置,更惨被割断声带,日日受这食腐浆的折磨! 好几日过去了,十八更是从未见过越星河的出现,似乎对方早已忘记了在药庐之中这个与他爱恨纠缠过一场的男人。 眼看着木盆里的食腐浆的颜色差不多不再改变之后,十八和阿喜这才忙着将泥浆放了出来,然后照旧将陆逸云擦洗干净。 阿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福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这个不会说话的药人这么好,不过对方喜欢抢着做事,他自然也乐得清闲,由得十八忙去了。 洗净陆逸云之后,十八正要将他抱回地窖,却见邪医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邪医瞥了一眼正顺着地沟缓缓流出的食腐浆,又看了眼十八怀中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陆逸云,忽然说道,“把他放到这床上去,我看看他的毒是否解了。” 十八此时尚不敢暴露身份,只得遵从邪医所说,将陆逸云抱到了药庐中间的石床上。 虽然心中对这恶毒折磨陆逸云的男人满怀憎恨,可是想到对方似乎是能够救陆逸云的唯一希望,十八心中的一切愤怒都被暗暗压制了下来。 邪医仔细地替陆逸云把了把脉,又掀开他的眼皮掐开他的嘴仔细查看了一番,那双冷漠的眼忍不住微微眯了眯。 “呵呵……看来我预料得没错。”邪医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很快写下一个方子,然后丢给了阿喜。 “去,照这上面写的抓一副药,好好熬了,回头给这药人灌下去。” 阿喜拿了药单,很快就退了出门,只留下十八和邪医在药庐之内。 十八方才看到邪医面色有异,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想法,可他未曾确定,只是讨好地笑着问道,“邪医大人,这药人日日被泡在食腐浆里到底是有用没用啊?” 邪医斜睨了十八一眼,冷笑道,“有用没用,你泡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小的不敢。”十八赶紧低头,生怕因为自己太过性急露出了马脚。 这时,石床上的陆逸云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疲惫地垂下了眼帘。 邪医看着陆逸云这副样子,不由俯身问道,“食腐浆的颜色已接近本色,你体内的紫渊蛇藤之毒也被解去一半。我想你的脑子也该有些清醒了吧?” 然而陆逸云却并未应答,他面色惨淡地闭着眼,形销骨立的胸膛及腹部都缓缓地起伏着,对他来说,紫渊蛇藤之毒或许因此解去,可是他本身受的折磨却是不下于紫渊蛇藤之毒发作之时的惨烈。 邪医见他不理会自己,倒也不生气,他伸出两指极为轻蔑地抬起陆逸云的下巴,看了看他脖子上那道可怕的伤疤,冷然说道,“其实也无妨,你只是我用作试验的药人罢了。能不能说话,脑子清醒不清醒,本无很大影响。你只要知道痛就行了!” 说完话,邪医一把将陆逸云的头推到了一边,对十八吩咐道,“把他带回地窖去吧,记得要锁好了。他现在很可能已恢复了神智,若是跑了的话,我就把你切成几块喂鳄鱼!” 十八惊奇地看了看紧闭着双眼的陆逸云,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身中紫渊蛇藤之毒居然能用这种惨烈的法子解除,而刚才邪医说陆逸云很可能已经恢复神智之事更是让他惊喜万分。只要陆逸云能恢复神智,自己再想办法解除他身上的禁锢,那么逃出墨衣教也不再是个梦想! 将陆逸云抱回了地窖的石床上,十八一边用皮带绑好陆逸云的四肢,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 对方的眉微微地皱着,似乎之前的痛苦感受还残留在他脑海中的缘故,十八想起邪医的话,忍不住便轻轻拍了拍陆逸云的脸。 “谷主……谷主……” 听见这个称呼,躺在石床上的陆逸云眉宇之间皱得更紧了,他微微地挣扎了下被捆绑住的四肢,胸腹之间的呼吸也变得更为急促。 似乎自己的呼唤让陆逸云真地想起了什么,或者对方什么都想起了! 十八双目圆睁,扶住陆逸云的双肩,急切地说道,“谷主,你睁眼看看我啊,我是十八!我是十八啊!我来救你了……” 突然,陆逸云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艰难地喘息声,随后,他果然睁开了眼。 无声的双唇轻轻地动了动,十八却不能辨识出对方到底想说什么,他失望地看着陆逸云的眼里充满了茫然,就和最初自己看到的一样。 是啊!陆逸云变成这样,又岂是只因为紫渊蛇藤之毒! 风华谷武林正道的伪君子,以及越星河那只忘恩负义的恶狼难道不都是将陆逸云逼上绝路的元凶吗?! 可惜邪医那厮并不知道这一切前因后果,对方以为只要毒解了一切便能化解,然而陆逸云心中的苦与痛,又要如何化解! 十八哑然一笑,他看着面露茫然与烦躁的陆逸云,眼中已是蓄满了泪水。 “没关系,没关系……谷主就算你不能好也不要紧,总还有十八心里念着您,挂着您,等时机一到,我就把您救出去,到时,就让我好好照顾你吧。” 陆逸云似是极为厌恶被捆在这石床上,他开始不停地在床上挣扎了起来,那双茫然眼里也充满了不得自由的苦闷与痛楚。 考虑到陆逸云身上毕竟中有剧毒,自己若就这么把他带走,说不定还会害了他。 虽然心中不忍陆逸云日日受那食腐浆的折磨,可是一想到这个法子或许真能彻底清除掉陆逸云身上的奇毒,十八也只有忍耐与等待。 又是数日过去,十八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越星河。 和之前刚从风华谷中送出来时的虚弱憔悴相比,如今的越星河赫然又是那个威震武林,翻云覆雨的墨衣教教主了。 对方穿着一身金边滚绣的墨袍,头顶银冠,昂首阔步,意态威仪潇洒,与躺在石床上奄奄一息的陆逸云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不久之前,这一切本刚好相反。 虽说越星河放手将陆逸云交给了邪医处置,但是他后来却又令敖鹰派了影卫盯着邪医的一举一动,将陆逸云的近况及时回报。 当他得知陆逸云身上的紫渊蛇藤之中竟有望解除之时,一直压抑在他心中的想要将陆逸云弄回身边的念头蠢蠢欲动。 邪医刚刚替陆逸云查验完了体内的毒素残留,看见越星河不打一声招呼便过来,他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银针,迎了上去。 “教主,你怎么大驾光临了?” 越星河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神却直直地投向了陆逸云,他径自走到了石床边,看了眼目光茫然的陆逸云,说道,“听说他身上的毒似是被你解了?” 邪医听见越星河这话,顿时把对方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 他也走了过来,一把掐开陆逸云的双颊,用一双银筷夹出了对方仍有些淡紫的舌头,笑着说道,“教主,紫渊蛇藤之毒乃是我教圣物,虽然我偶然发现其耐以生存的食腐泥可吸收其毒性,但是要彻底解去又谈何容易?只能说……这毒,现在大概解了六七分,但是接下来还要如何治疗,却并非之前那么简单了。况且……” _分节阅读_108 “且不说其他。我倒是问你,这毒既然解了六七分,那他还会不会毒发身亡呢?” 越星河随即打断了邪医的话。陆逸云到底会不会死,这才是越星河最关心的事,他乃是身担复仇重任的墨衣教教主,不可能把一腔心思花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但是若此次,陆逸云尚能苟延残喘,又加上自己毕竟受过陆逸云救命之恩,那么念在以往二人的情分上和儿子阿傻的面上……自己或许还是能将他留在身边照顾照顾的。 虽然对越星河而言,他身处的地位要什么美人没有,但是能配得上他的人,却是除开这位前任风华谷的谷主莫属。 “死应该没那么容易。不过也不会那么好过就是了。不过按理说,随着毒素一点点消除,他的疯病应该有所好转才是。只不过……” 邪医纳闷地摇了一下头,他对陆逸云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深感不解。 “就这么傻着也好。省得他和我闹别扭。这样乖乖的听话,也挺好的。” 越星河眼中的碧色一沉,双眉一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陆逸云的额头,对方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已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而一旁的十八冷冷地看着越星河面对陆逸云时露出的倨傲之色,心中恨得牙痒痒。 他没忘记当初越星河在自己面前是如何惺惺作态欺骗自己,只恨他当初没看清这个善于伪装的恶狼,竟害陆逸云吃了这么大亏。 “教主,您的意思是?” 邪医其实已把越星河话里的意思听得很明白了,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将自己一手治好的药人送还回去。 实际上,邪医已开始怀疑越星河最初的动机。 对方将这药人送给自己,到底是真的因为对其毫不在乎,还是想死马当作活马医,利用自己的医术替他治好这疯子之后再收回去当做玩物。 越星河也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欲望,他大大方方地说道,“邪医,你又何必在乎这样一个区区药人?既然他已让你研究出一条新的治疗紫渊蛇藤毒素的手段,已是物尽其用,考虑到此人与本座之间有些渊源,不如还是将他交还给我吧!至于新的药人,我已派了敖鹰去替你寻觅,保证不会让你吃亏。或者寻来新的药人,你可喂他们服食紫渊蛇藤之毒,又再研究也无妨啊!” 果然,永远不要相信墨衣教教主的话才是对的。 邪医看了眼越星河,自是因为对方轻易便要夺去自己好不容易救回的药人而感到一丝不快,同样,也未自己尚未彻底解去紫渊蛇藤的毒素而闷闷不乐。 “教主,虽说我已利用食腐浆解去了他六七分的毒素,但是毕竟他体内还是有三四分的毒素未解。如今我正在研制一种药物,或可将他的残毒一并解去,你难道不能等等吗?再说了,你可是以为一个人体内有三四分紫渊蛇藤之毒是件小事?我看出来了,这药人体质有异,特别怕痛,若那三四分毒素不解,他总有一天会被反复发作的余毒活活痛死的,到时只怕你可是得不偿失了。” 想到对方居然连陆逸云怕痛这特点都知道了,越星河也不得不相信了邪医的话,他本想就算陆逸云傻着也不妨他和对方之间重温旧情,但是一听到陆逸云体内的余毒如此凶猛,越星河也只好退让了。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逸云痛死的。 “这样啊……唔,那他体内的毒素都解除之后,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了吧?到时,再将他给我如何?” 越星河依依不舍地抚摸着陆逸云的身体,他捏了捏对方淡褐色的乳头,碧眼里已是赤裸裸地透露出了一丝淫欲。 他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未曾与人共赴云雨过了,他当年之所以会喜欢上陆逸云,除了两人意气相投之外,更多又何尝不是被对方的相貌身段所吸引。虽然他被关了那么多年,嘴上也总说着恨陆逸云,但是夜梦之中,欲海之内,浮浮沉沉的总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即便是被那人按在身下热烈地爱着,也不乏是一段难以忘却的销魂回忆。 邪医毕竟知晓自己的身份,他当初逃出关外,全仗墨衣教收留才能苟全一命,既然人在屋檐下,那就不得不低头。 “既然教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届时,我一定将这药人亲自送到教主跟前。也算一件两全其美之事了。” 越星河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着陆逸云在自己的亵玩下竟是面色羞赧,一副扭捏模样,再对比前些时日对方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自是大为愉悦的。当即也不愿多耽误邪医替陆逸云治疗,简短的告辞之后便甩手离去。 待到越星河离去之后,邪医这才面露不满地收敛起了之前的微笑。 “哼,这厮倒真是不挑嘴,这么个半死不活的药人都看得上!” 十八皱了皱眉,他看了眼陆逸云,对方的头侧向一边,之前在越星河亵玩之下的挣扎总算是停止了。 邪医攥住陆逸云的发丝,将他的头扯向自己,一手将银针慢慢扎上了陆逸云的头皮,一边喃喃自语道,“越星河那家伙不想你清醒,或许你自己也不想清醒。只可惜,你们遇到了我。哼,既然他那么怕你清醒,我倒还真想看看你清醒的样子,你与那越星河之间又到底是如何的关系呢?哈哈哈……” “呃……” 一根根的银针扎上头皮与头上的穴位,陆逸云已痛得双目圆睁,他无力地张着嘴,发出了声带破裂的呻吟声,双手双脚也在石床上使劲地乱摆乱蹬着,可是结实的捆缚却让他始终无法脱离这个困境。 十八冷眼看着邪医所为,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而他心中更恨的却是那个一袭墨袍子傲然离去的背影! 江湖中从来就不缺腥风血雨,原本沉匿多年的墨衣教再度对关内的武林正道展开了攻势。 藏影堂的精英,乃至是墨衣教副教主邵庭芝都亲自奔赴入关,将一个个小门派通过各种手段纳入麾下。 和当年越星河豪气干云地与七大门派硬斗最终搞得两败俱伤不同,这一次墨衣教并未将重心放在那些大门派上。 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号称武林正道魁首的风华谷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尚且自顾不暇,而七大门派之间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也不似当年团结,多有坐山观虎,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谁也不会愿意率先出手以折损自身实力的代价去支援营救那些小门小派。 毕竟,像陆逸云那样不仅仅是在口头上愿以天下为先的人实在太少了。 而如今的发展,或许也是陆逸云未曾料到的,他以为自己放走的只是越星河一人,却不知潜伏在关外的墨衣教会利用自己这一错误带来滔天大祸。 虽然武林同盟催促了几次风华谷尽快派人前去对付墨衣教,但是因为之前他们对陆逸云的无情与残忍的惩罚却是让风华谷中人寒了心。 即便余九信与其他两位堂主仍认为风华谷不可失了正道魁首的风范,可面对谈天音等为首的另一派同情陆逸云的元老们,他们也是自认理亏。 “这时候他们就想得起我们了?这些年来,谷主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一年里面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奔忙,可谁记得他一点?当年虽然生擒越星河,逼退墨衣教,可谷主以及整个风华谷为此付出了多少,他们又何曾记起过?!哼,谷主现在都还没找到,我们风华谷现在可没空管他们!” 狄兰生冷笑着将由现任武林盟主张先写的亲笔信丢到了一旁,信里面,张先先是大力褒扬风华谷历来对武林的贡献,然后笔锋一转随即谈到了此次墨衣教的疯狂反扑,希望由他们出面如当年那般将那魔教再次赶出关外。 余九信瞥到了狄兰生眼中的不屑冲自己扫来,立即将头转向了一边,他一手紧紧地攥在一起,面色沉重。 对,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私心与贪欲让陆逸云饱受痛苦,落得不知所踪,想到陆逸云在地牢里对自己那番话,余九信真是又悔恨又惭愧。 他怎么就被自己内心的贪欲蒙蔽了双眼,忍心那样侮辱折磨那个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呢? 自己百年之后又如何有脸去见早已长眠的严盛大哥! 想到与自己和陆逸云关系都颇为密切的严盛,余九信的独目缓缓转到了严墨的身上,他知道这孩子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如今对方也是表现出无限的悔恨,都怪自己这个做长辈的未能好好开解引导他之故。 虽未正式受封谷主,可严墨已然在风华谷有了一席之地。 仅凭乃是当今三大世外高人之一白云山庄云隐真人的传人,严墨的身份便已是足够煊赫,更何况,这三大高人之中的另一人乃是他的义父,而他已故的生父严盛亦是当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 谈天音已然试过严墨的武功,就对方这年龄来说,这般的武功已是出类拔萃,毫不逊色年轻时的自己,若对方入继谷主之位,修习了潇湘谱上的绝世武功,恐怕又是第二个陆逸云也说不定。 “义父之事,我有着不可推卸的干系,若非当时我偷袭义父,或许他也不会被擒……只不过当时他情急要自尽,我也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惨剧,但现在想来,若是那时便能解脱,对义父来说也不可不谓一件好事,总好过他受千般酷刑落得下落不明要好。” 严墨面色沉重地看了眼长桌边的诸位风华谷元老以及管事,愧疚地低下了头。 _分节阅读_109 谈天音听他如此自责,急忙出声安慰道,“此事也不尽怪你,谷主放走越星河是真,他愿一力承担责任亦是他身为谷主的担当。只是我们谁会想到江湖中人会因此罔顾谷主所作的贡献,竟待他如此无情残忍呢?” “谈叔叔,你说,若是义父还主持风华谷,遇到墨衣教反攻之事当会做出何种决断呢?” 严墨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沉寂了下来。 狄兰生皱了下眉,嘟嘟囔囔说道,“要是谷主的话,他肯定义无反顾地带着兄弟们去做那群懦夫的先锋挡箭牌了。” “是啊!说到就火大!这帮王八蛋,当初要不是谷主屡次挺身而出,有他们那么悠闲的日子吗?!是,谷主是因为越星河那大魔头欠了不少人,可从未欠过那帮子混蛋!” 说话的乃是风华谷训练卫士的勇武堂堂主萧海天,他说话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余九信,满脸的络腮胡都似要竖起来一般。 余九信现在在风华谷的处境很是艰难,虽然他还是名义上谷主之下,万人之上的左护法,可因为他对陆逸云采取的强硬处置作风已是让谷中众人议论纷纷,当初听从他调遣的诸堂也渐渐转向了谈天音那边,而他也因为自身犯下的不可饶恕的大错,难以再像当初那般对风华谷众人强硬调派。 萧海天的话音一落,其余几位堂主与谷内各处的总管也都纷纷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来。 余九信被那些刺耳的话语折磨得如坐针毡,当即便起身要出去。 “左护法,事情尚未有个定论,你……”谈天音看见余九信起身要走,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内伤有些反复,且容我回去休息一会儿。一切事务,我相信谈兄和诸位兄弟能很好地决断。” 余九信苦涩地看了他一眼,捂了捂胸口,之前被疯狂中的陆逸云打伤之后他的伤势尚未复原倒成了一个他提前离席的好借口了。 直到此时,大厅中才安静了一些,大家目送着余九信离去之后,严墨这才又冷静地说道,“不管是我爹还是义父,他们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舍身忘己的大英雄,如今江湖既然再陷危难,如若义父此时还能坐在这里,想必也定会不计前嫌地与魔教为敌。虽然他的确放走了越星河……可我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要不然他何必等到现在才做。诸位叔伯长辈,张盟主毕竟是风华谷参与公选出的盟主,只要我们风华谷一日在江湖之中,便是这武林的一份子,岂能坐视魔教屠戮无辜?!如此一来,风华谷数百年基业声誉岂不尽毁在了我们手上?!我们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曾为维护正道死去的兄弟们呢?!我爹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力抗墨衣教又还有什么意义?!” 严墨此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目光中竟还闪烁着点点泪光,一时间震慑了所有人。 “说得好,墨儿,你不愧是严盛大哥的儿子,更不愧是谷主的义子!有你这样胸怀正义的后辈在,又岂惧我正道无人?!你说得很对,不管是谷主,还是严大哥,若他们在这里,必定会不计前嫌,毫不犹豫地为维护正道保护弱小挺身而出!来啊,勇武堂,扬武堂,振武堂,耀武堂四堂堂主听令,立即安排你等属下精英奔赴张盟主处,听从他调遣!” 谈天音话音一落,萧海天在内的四名高壮的汉子立即起身,抱拳听令。 狄兰生坐在一旁看着四位武字堂的堂主都做出了表示,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他依旧为陆逸云太过不值。 第82章 眼看着每日浸泡陆逸云的食腐浆一点点地恢复成纯净的白色,十八的心中亦是难以抑制激动之情。 从邪医平日的表情和自言自语中,他已经看出了陆逸云体内的紫渊蛇藤之毒正在逐渐消失,乃至是就要完全消失了。 可是令十八感到忧郁的是,陆逸云的疯病却似乎没有随着他体内毒素的消失而有所好转,对方依旧整日茫然地睁着眼,对外界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当然,痛得厉害的时候,他还是会紧紧地皱起眉。 但是即便如此,也总比让陆逸云身怀剧毒忍受生不如死的折磨要好得多。 所以当邪医下令以后不用再将陆逸云浸泡入食腐浆的时候,十八忍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将一碗邪医所开出的用来治疗陆逸云疯病的药水一勺一勺地喂入陆逸云的口中,十八在他耳边柔声说道,“谷主,近日你的身体是不是要好一些了?嗯……虽然那邪医手段狠辣,不过还真挺有办法的。我看你体内的毒素也差不多都要解去了,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地救你出去了。只不过,现在时机尚未到,所以还请你权且忍耐一下。” 陆逸云茫然地张着嘴,一口口地吞下了十八喂进来的药水,目光却一直盯着角落,看都没看他一眼。 喂完药水,十八替陆逸云擦了擦嘴,扶着他躺了下去,然后小心地用石床上的皮带绑住他的四肢。 整个过程中,陆逸云都表现得安静异常,仿佛对方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十八无奈地叹了一声,他想陆逸云这疯病大概这辈子都很难好了。 这世上最不想陆逸云疯病好起来的人非越星河莫属。 想到自己是如何忘恩负义地将陆逸云逼到这个地步的,越星河那硬如铁石的心里也难免有一丝愧疚。 但是他转念一想到陆逸云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了,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自可暂放一边,心头又忍不住多出了一分期冀。 如果陆逸云真地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两人未来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越星河看了眼在自己身边熟睡过去的阿傻,轻轻拍着儿子的背,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从邪医那里得知陆逸云的毒素几乎已解去之后,越星河再不愿多做等待,他又一次亲临药庐。 “他身上的毒都解得差不多了吗?” 越星河指着头上插满了银针的陆逸云问道,他见对方的气色明显好于之前,脸上也禁不住多了一丝喜悦之情。 邪医很不愿意将陆逸云交还回去,当即眼珠一转,便敷衍道,“好是好多了,不过他的疯病却没什么效果。恳请教主让我再着手为他医治一段时间,到时候必定还你一个清清醒醒的人。” 谁知道越星河大手一摆,连连摇头。 “不必!这个样子就很好。” 他走到了石床面前,一边解开陆逸云手足上的束缚,一边就要将陆逸云抱入怀中。 十八见状,顿时一惊,若陆逸云就这么被越星河带走了,那他想要再救走陆逸云可谓难于登天了! 可不等他出声,邪医却已再次说道,“教主,虽然他身上的紫渊蛇藤之毒侥幸被我用食腐浆所解,只是……这人身体羸弱不堪,内腑也有颇重的伤病,若你就这么强行带他走,只恐不久之后也只是一具尸体啊。还不如将他再留一段时间,一来,我可以替他完全解去毒素;二来,我也能为他调养一番,日后教主玩起来也能随意尽兴一些。” 越星河眉目一轩,手却搭到了陆逸云的腕上,他虽然比不上邪医那出神入化的医术,但是也颇通医理。 察觉到陆逸云的脉象果然微弱非常之后,越星河那英俊的眉目也慢慢皱了起来。 邪医说得没错,陆逸云现在的身体即便毒解了,却仍是太过虚弱,若不好好调理一番的话,只恐要不了多久便会死在自己面前。 不甘愿地放开了陆逸云,越星河站到了一边,碧眼中也透露出了几丝对陆逸云的关心与担忧。 “真是没想到他虚成这样,想必是我当日与他交手时伤了他的缘故……” 听到这个药人居然有本事与越星河交手,本来对陆逸云的身份毫不关心的邪医也忍不住有了一丝好奇。 “噢?这人竟和教主你交过手吗?” 越星河瞥到邪医那充满探问的目光,自知有些失言,因为,他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陆逸云的真实身份。 _分节阅读_110 “嗯,当日要擒住他,难免要出手。不过这都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言下之意便是陆逸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能劳动他出手委实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听见越星河这么说,十八满是不屑与厌恶,他心道陆逸云武功何等高强,若非当时他神志不清,且已受尽酷刑,否则岂会让越星河捡那么大个便宜!也亏得这家伙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眼陆逸云,越星河对邪医交待了几句要他好好照看对方之后这才离开。 邪医掐住陆逸云的脸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一时仍是不记得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越星河这般挂念。 忽然,他想起一个人,但很快便又自顾地摇了摇头。 若真是那人的话,越星河这虎狼之辈又怎么会还让自己好好照料他,毕竟谁都知道那人囚禁了越星河十多年,这一世只恐都是越星河难以原谅的宿敌。 随着越星河想要占有陆逸云的举动越来越明显,十八深知自己要救出对方之事再不容拖延了。 当夜他便潜入了地窖之中,悄悄解开了陆逸云身上束缚的皮带。 就在他要将陆逸云背出地窖之时,邪医的身影出现在了地窖的门口。 “小子,你不是阿福,你到底是谁?还有,你为什么想救走这个药人?” 邪医冷笑着发问,虽然十八的易容术十分高超,但是对方鬓角的一丝破绽却早已被邪医看在了眼底。 他渐渐看出了十八是为了陆逸云而来的,一时倒想看看对方为什么会甘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救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甚至疯癫痴傻的药人。 与此同时,越星河愈发暧昧的态度也让邪医深深感到了这个药人不同寻常的身份。 十八倒没想出竟能被邪医识破假扮阿福一事,事已至此,他眼中一沉,顿时显出腾腾杀气。 即便他不能活着离开,他也不会让这个百般折磨陆逸云的人占到什么便宜,反正他也打算好了,若真不能救出陆逸云的话,那么他便将命赔在这里,带着陆逸云一同脱离苦海!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是这个人我必须救他。” 十八一边冷笑,一边取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俊漂亮的年轻面容。 邪医双目微微一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因为他已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眼里的执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 “放心,我不是越星河,我只对医术感兴趣而已。看样子,这个人对你很重要。”邪医打了个哈哈,压低嗓音又说道,“这个人对越星河来说,似乎也很重要。” 听见邪医提到越星河这个混蛋,十八面容一凛,扶住陆逸云,恨恨说道,“对!他对越星河是很重要!因为那畜生一直视他作最大的仇人,恨不得将他残忍地折磨死,只是……我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十八说出的这番话让邪医猛然一愣,他快步下到了地窖中,顺手关上了石门。 “这个人是越星河的大仇人?那么他难道是……” “呵……不错,他就是风华谷的谷主陆逸云!哈哈哈,好一个绝代风华之人,竟能被你们折磨成这个样子,你们这些魔教中人果真是猪狗不如!”十八怒喝一声,情绪已有些难以控制。 “陆逸云……”邪医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虽然之前已猜想过这个药人的身份,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就是那名震天下的风华谷谷主。 他只知道即便是越星河在武道之上亦非陆逸云的对手,所以他几乎不敢相信对方能将陆逸云生擒回来。 看着被十八搀扶着面露木然的男人,邪医的神色一变,急切地问道,“你想救他走?” 十八看到邪医赫然变色,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看对方下来之后竟顺手关上了石门,显然也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试图救走陆逸云之事。 “怎么,难道你要帮我吗?”十八冷冷地看着这个本是邪戾张狂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护了陆逸云在身后。 邪医似是被十八问到了点子上,他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看地窖中另外几张石床上躺的药人,对十八点了点头。 “若此人当真是陆谷主,我愿助你救他出去。” 这次换到十八猛然一愣了,他回头看了眼依旧面露茫然的陆逸云,显然是完全不敢相信邪医所说,可对方那双本是冷厉戏谑的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急切。 “阿傻,你喜欢你爹爹吗?” 越星河想到陆逸云身上的紫渊蛇藤之毒竟能在不动用解药的情况下被邪医所解,换回一条命来,心头自然是乐滋滋的。 他回到住处之后,也不去管手下送入的关于邵庭芝与敖鹰的消息,只是抱了阿傻亲昵地逗弄着他。 阿傻抬头看了看越星河,仔细地想了想,嘴里只是重复了两个字。 “爹爹……” “是啊,你爹爹,他不是很疼你吗?回头碧眼蜀黍便把他接过来,到时你可要好好待他。” 越星河宠溺地在阿傻的脸蛋上捏了一下,沧桑的笑容满满。 阿傻似乎对陆逸云没多大兴趣,他撅了嘴伸出双手环抱住越星河,嘟嘟囔囔说道,“人家要碧眼蜀黍。” “可是碧眼叔叔却想要你爹爹啊,孩子。”越星河也顺势抱紧了阿傻,他抚摸着对方的头,碧眼之中满是带着几分怀恋的柔情。 其实很多年之前,越星河便曾臆想过,若自己与陆逸云并非对立的立场,那么他们一定能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就算儿子是傻的又有何妨? 而现在陆逸云也傻了,虽然这让人有些沮丧,但是只要对方不再与自己对立,那么自己照顾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傻子一辈子也是认了。 可惜,越星河所想的一切在第二天便被邪医带来的噩耗所打破。 “启禀教主,那个您亲自送过来的药人昨夜不知为何突发急症,早上阿福打开地窖之后才发现他已是死了。虽然您说过这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毕竟是您亲自送过来的,所以我还是特意过来向您知会一声。” 邪医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就好像死去的只是一只猫猫狗狗。 正在查阅邵庭芝传回的密信的越星河当即便愣住了,他的手一松,密信随即也落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越星河半眯起碧眼,头往前探了探,一脸的疑惑,似乎刚才对方说的一切,他一句也没听见。 邪医偷偷地看了越星河一眼,提高了声音再次说道,“我说,您之前送来的那个药人突发急病,死了。” 越星河的脸色几乎是在瞬间变得铁青,他的拳头也慢慢地攥了起来,指甲掐入了肉里也浑然不觉。 “他的尸体还放在地窖里,若您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 要骗过越星河必须有万全的准备,邪医先是弄死了一名与陆逸云体型相当的药人,然后连夜让十八将这死去的药人化妆成陆逸云,就连身体上各处的特征也不放过丝毫,誓要越星河看不出些许破绽。 _分节阅读_111 阴冷的地窖里,越星河一步步走近了“陆逸云”所躺的那张石床。 对方到死都被绑在上面,面容显得很痛苦,看样子是挣扎了好一阵才断气的。 只不过在这冰冷阴沉的地窖之中,又有谁会在乎一个药人的痛苦呢? 越星河走了过去,第一件事便是解开了仍束缚在尸体上的皮带,接着便用内力震断了对方手足上那两副死镣。 “你终于从我手心里溜走了……这下你大概满意了吧?” 越星河似笑非笑地看着“陆逸云”,他伸手替尸体抚弄开了散乱的刘海,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吻一吻对方的情绪。 邪医怕越星河盯得久了始终会看出破绽,当即便上前说道,“教主,抱歉,他的身体太虚弱,我早该把他移出地窖的,或许他便不会死了。” 邪医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越星河的神色。 对方的表情很难形容到底是悲伤抑或是高兴,邪医发现越星河几乎是在瞬间丧失了身为一教之主的凛然气概,显得如此的沧桑而颓废。 越星河直直地盯着“陆逸云”的尸体,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转头看了眼邪医,低哑地说道,“没事。他若清醒的话,必然是不肯屈身于我的。这么死了也好,或许,他早就想死了。替我好好安葬了他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话,越星河果然转过了身,慢慢地往回走了去。 邪医目送着越星河离开之后,这才转头看了眼贴身跟着的“阿福”。 “奇怪了,我还以为他的反应会很激烈。” 十八冷冷地盯着越星河渐渐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怎会真地对谷主动情?!他若真念及丝毫旧情,又怎会把谷主伤到这个地步?!谷主活着的时候,对他来说尚可作为玩物亵弄,呵,可他一见谷主死了,便连尸体也不愿多管,这种冷血无情之人,又岂是重情之人!” 邪医看着怒气满满的十八,轻笑了一声,他走到了另一张石床边,揭开了躺在上面的药人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陆逸云的本来面目。 “当年我被正道所追杀,最担心的就是我无辜的稚儿。我听说所幸有这位陆谷主替我稚儿开脱,言其无罪,更令人将他收留入谷,这才使我儿免受连累。陆谷主的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只望有朝一日能当面报答。只是我身在墨衣教,本以为此生难以报恩,却没想到竟能遇到这样的机会。呵……这样一来,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邪医松开了陆逸云身上的束缚,取出一粒药丸喂入了对方的口中,陆逸云尚在昏迷之中,仍是不知不觉地吞咽了下去。 只不过,十八看着陆逸云一身的伤痕,却是愁眉不展。 邪医也颇为后悔之前对陆逸云太过狠毒,将对方残害太甚,他见十八面色凝重,旋即又说道,“你放心,在送你和陆谷主离开之前,他的嗓子,以及其他的伤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替他治好。只不过……我已尽力医治他的疯病,却难见什么效果,只恐心病还需心药才能医啊。” “邪医,把谷主害得这么惨的人乃是越星河,若你真想报恩的话,何不想办法除去越星河这个大祸害?” “不行。陆谷主诚然对我有大恩,可墨衣教却收留了我……” “他们收留你,也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想想这些年来,你替他们配制多少害人的毒药吧!” 十八曾身为藏影堂中的一员,对邪医的手段深为了解,藏影堂中死士们服用的控制药物皆是出自邪医之手。 邪医面色微微一变,低头笑道,“小兄弟,我知道我死后必下阿鼻地狱,呵,但这又何妨?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我便已没有退路。你别再多说了,我可以帮你救陆谷主离开,可是却不能帮你对付越星河。倘若真有老天爷做主,相信越星河这样的人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你又何必思虑太多?” “哼!”见说不动邪医,十八也不再废话,他俯身抱起了昏睡中的陆逸云,将对方带出了地窖。 阿傻总是那么无忧无虑,越星河愣愣地看着对方,竟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他拿起笔想在回复邵庭芝的信上写些什么,可最终却又搁了下来。 “阿傻……”他有些无力地唤了一声,碧色的眼眸中好像铺满了愁绪。 正在玩着小木人的阿傻听到越星河叫他,立即转身爬了过来,他手里抓了一把小木人,都是当初越星河雕给他。 越星河顺手拿起一个木人,仔细看了看,虽然这些木人他都没有雕出具体的面貌模样,可他却再清楚不过自己雕的究竟是谁。 不知不觉,越星河的泪就滚落了下来。 他原以为自己已足够铁石心肠,可谁又知道伤到深处,情难自禁。 “碧眼叔叔,你哭了。”阿傻不明就里,只是好奇地看着大滴的泪水从越星河的眼眶中滑落。 越星河苦涩地咬着唇,强自吞下了所有痛与悲,他一把搂过了阿傻,在对方耳边带着哭腔说道,“阿傻,你爹爹不会再来了。他不会再来了。” 爹爹……阿傻想了想,脑海里终于闪现出了往日陆逸云的亲切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阿傻总是不那么喜欢陆逸云,甚至是有几分厌恶对方,不过距他被陆逸云送出风华谷,如今已有一段时间再未曾见过那个会每日哄他吃饭睡觉,甚至亲自替他换尿布的爹爹了。 “爹爹……”阿傻跟着越星河念叨了起来,大大的眼里充满了迷惘。 “他的毒明明已经解了,可为什么还是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是……可是我并不想他死啊!” 越星河悲愤异常,可他满腔的痛恨却是无人可诉,只能冲着这个傻儿子发泄一通。 “呜呜……碧眼叔叔,你抱得我好痛啊……” 没一会儿就轮到阿傻哭了起来,他并不懂越星河嘴里说的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抱得好痛。 越星河随后就松开了阿傻,他看着对方,面容也渐变憔悴疲惫。 是陆逸云把这个孩子养了这么大,可是到最后这个他最疼爱的孩子却仍是不肯记得他。 “陆逸云,你难道真地甘心就这么死去吗?!你不是说过,若我再作恶你会亲手杀了我吗?!可你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你以为你放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一辈子吗?!休想!我告诉你,休想!我恨你,恨你这个傻子,所以我要狠狠地践踏你的尊严,让你知道你自以为的仁慈有多么愚蠢!哈哈哈,陆逸云,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你若真有本事,就从坟墓里爬出来杀了我这个扰乱江湖的大魔头啊!” 追忆起陆逸云与自己之间那充满纠结的半生,越星河惨然一笑,他猛然起身,朗声怒吼,可是回荡在屋里的只有他一句句嚣狂的质问,能回答他的人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支杨柳枝斜斜飞过,直接钉在了五湖帮的牌匾上,一声脆响之后,实木所制的牌匾竟是哗啦一声裂成了两半。 看似柔弱的杨柳枝此时已成为了极具杀伤力的武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邵庭芝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抱起手臂说道,“今日之后,此处便是我墨衣教江南的分舵了。” 身为墨衣教的副教主,邵庭芝亦不免与教中人一般穿着一袭墨色的长袍,不过他的袍边绣着深红的花纹,倒也替他本人添了几分绮丽。 五湖帮的人已见识过这位墨衣教副教主的凶悍,对方下了拜帖之后便连杀五湖帮两位不肯屈服的长老,更派人抓了帮主一家子以作威胁,从而迫使江南第一大水帮五湖帮不得不向墨衣教投诚。 正在邵庭芝得意之际,一名墨衣教的心腹快步闯入了大堂之中,邵庭芝见是自己安插在总坛的属下,当下便唤了他到一边。 “怎么了?莫非教主那边有什么异动?” _分节阅读_112 黑衣探子拱手说道,“回禀副教主,教主近日心情大坏,似是之前那名您与教主共同带回的药人突发急病死了之故。” “什么!死了?!”听到陆逸云已死的消息,邵庭芝那张精致得近乎无情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他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这样一来教主就能安心去闭关修炼问天决第十式了吧。” 原来这一次越星河未自己出关的缘故倒并非他身为教主不愿轻易出手,而是他想要在墨衣教中安心修炼问天决第十式,当年他神功尚未大成便结识了陆逸云,更因为之后暗结珠胎之故屡屡耽误,若他能练成问天决第十式,或许当年与陆逸云一战也未必会落下风。 而邵庭芝等率众出关扰乱武林更重要的目的则在于转移众人的视线,使武林正道之人不会察觉到越星河的真正动向,待他们有所察觉时,或许越星河早已神功大成,届时横扫武林,又岂在话下? 第章 夜幕沉沉,墨衣教的后山一片冷寂。 入夜之后,这里便更显得阴森可怖,因为此处乃是墨衣教历来埋葬尸体之处。 陆逸云的尸体也被埋在这里。 正因对方生前乃是与墨衣教相敌对的风华谷谷主,越星河也不敢让他的真实身份曝光,只是令邪医在他的坟前插了一块无字的木牌示意。 周遭都是夜枭凄厉的鸣叫声,便连天上那轮朗月也被阴霾的云翳遮掩着。 越星河一个人行走在乱葬岗中,散发曳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看到了那处新立的木牌,越星河当即快步掠了过去,他蹲下来,摸了摸那块还散发着新鲜木香味的木牌,碧眼在黑暗中竟如野兽那般闪闪发亮。 “呵……陆逸云,你以为死便能解决一切吗?告诉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越星河抚摸着那块木牌,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极为怪异的笑容,突然之间,他已拔掉了木牌,双手运劲猛地插入了面前的土堆之中。 随着越星河有力而快速的扒拉,他面前的坟堆很快就被挖开了,一具沾满泥土的肮脏尸体也随即出现在了越星河的眼前。 “这么脏,都叫我快要认不出来了。” 越星河温柔地眨了眨眼,探手就将那具尸体捞了出来,他将尸体抱在怀里,也不嫌臭,就这么又用手替对方擦起了满是泥污的脸。 “当年你那张脸可把我骗惨了,我还以为你是哪家不知好歹的贵公子呢。本只想与你逢场作戏,可谁知道我竟会爱上你?” 越星河兀自喃喃自语,说着说着话,他更是将怀中的尸体贴着脸紧紧抱了抱。 黯淡的月光之下,那双极具气势的碧眼竟已是盈然有泪。 一声长叹之后,越星河这才慢慢放开了怀里的尸体,他仔细地挽起袖子替对方擦拭起了脸颊,想要抚平对方脸上显露出的痛楚神色。 然而一张薄薄的面皮竟在越星河仔细地擦拭下从尸体的脸上落了下来。 越星河先是大骇,接着他就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已变得丝毫不熟悉的面容,齿间开始咬得格格作响,而他那本是英武俊朗的面容也在逐渐扭曲。 “好……你没死最好,这样我才能好好报答你十三年来的地主之谊。” 越星河要邪医的消息和动向都很容易,可是邪医想要探听越星河的消息却并非那么容易。 他所能得到的消息不过是越星河近日已开始闭关练功,每日只有傍晚时分出来一次,为的也是看一看那位傻公子。 “看样子教主似乎对陆谷主的死并不十分介怀,一切都很正常。这样也好,方便你们逃出去。” 邪医亲自熬好一壶药端了过来,十八顺手接在了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喂进了陆逸云的口中。 他仔细地观察着陆逸云的神色,对方的神智依旧不太清醒,还是认不出人来,只会每日呆坐着,任人摆弄。 此时陆逸云体内的几枚制穴铁锥已被邪医取了出来,不过他伤得太重,内力只恢复了三成不到,要想恢复到以前,还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行。但是即便如此对十八来说也算是天大的好事了,他潜入墨衣教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说不定自己和陆逸云都会死在这里,而如今陆逸云的伤势不但得到治疗,而且自己和他还有可能逃离此处,实在是令人格外惊喜。 “他的声带……很抱歉,当时我不知道他是陆谷主。不过也并非无可挽回,我还是能帮他接回去的,只不过从此之后他的声音或许会受一些影响。”邪医尴尬地挠了下头,走到了陆逸云的身边。 十八瞥了邪医一眼,淡淡说道,“我来了之后便没见到谷主张嘴说过话,他或是已无话可说了。” 看着陆逸云木然的神情,十八心里也是一阵酸痛,他想了很多办法诱陆逸云张嘴,可对方除了吃东西时会张嘴外,其余时候竟是死死地闭着双唇,无论怎样也不愿表露出丝毫想说话的意愿。 他哑掉的岂只是那根声带,更是他的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我先将他带离这个危险地方,其余事情以后再说吧。” 喂完了药,十八替陆逸云擦了擦嘴,然后扶着他躺了下去。 陆逸云保持着半睁着双眼,乖乖地躺了下来,手脚也乖乖地并拢,一动不动,就好像他当初被关在地窖里那般,只不过此时不用什么束具他也不会挣扎丝毫了。 看见陆逸云变成这样,十八的心里委实不好受,他替陆逸云盖上了被子之后,匆匆地便转过身,面向邪医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邪医正要答话,却听屋外传来一阵冷厉嚣张的笑声。 “哈哈哈,你们什么时候也不能走!” 话音刚落,越星河的身影便已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他知晓被埋葬的那具尸体并非陆逸云之后,立即便怀疑上了邪医,果不其然,对方果然勾结了外人想要救走陆逸云。 而那个胆敢闯入他墨衣教的人赫然便是一度想害死自己的叛徒十八! 十八看到披头散发的越星河先是一惊,随即便注意到了对方双手的泥泞,突然一个恶心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深深感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 “越星河,你居然去挖坟!” 越星河碧眼一转,笑得极为畅快,他随手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擦,径自就要朝陆逸云的身边走去。 “陆逸云与我之间有着夫妻之实,他的坟,我又有什么挖不得?” 看见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之后,越星河的心中这才算真地松了一口气,他虽然知晓陆逸云的尸体不在此处,可难保还有什么节外生枝之事,自是巴不得立即将墨衣教翻个底朝天找出人来,但是另一方面,陆逸云的身份也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若是让太多人都知晓了陆逸云已在自己手中,只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毕竟,陆逸云对于墨衣教,就如同自己对于风华谷一样,都是身为双方仇敌的存在。 “逸云,你稍等片刻,我就带你回去,儿子也很想你呢。” _分节阅读_113 越星河满面微笑地对床上的陆逸云这般说道,但是他转过脸却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没想到,你居然是风华谷的人?” 越星河冷冷地盯着不知所措的邪医,他知道这人来了墨衣教已有近十多年的时间,可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在关键时刻竟妄图帮助陆逸云逃跑。 邪医苦笑了一声,对越星河拱手说道,“教主,我并非风华谷的人,只是当年受过陆谷主大恩,既然我已得知他的身份又岂能再恩将仇报?” “好一个恩将仇报!那你对我墨衣教岂不是恩将仇报?莫非你忘了当年你被武林正道追杀,是谁收留了你吗?!” 越星河也是一笑,他斜睨了脸色紧张的十八一眼,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只是追问着邪医。 “属下不敢忘!所以……所以他要我暗害教主一事,已被我断然拒绝。” 虽然想着报恩,可是现在面对越星河这个大魔头,谁敢不说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邪医生平最大的愿望尚未实现,又怎肯为了救人轻易死去? “哈,暗害我?!” 越星河不屑地冷笑了出声,扭头瞪住十八,一手已是捏得格格作响。 “你这小子除了下毒害人这点本事还有什么?呵,之前你没在风华谷毒死我,便已是天意,这一次你自然也别想有机会!” “我只恨当时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没把你这畜生杀了!要不然,谷主怎会因为你受如此磨难?!” 十八对越星河也是恨得牙痒,虽然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这大魔头的对手,但是他也不会在这人面前卑躬屈膝,就算死,他也要堂堂正正地死,绝不丢风华谷的脸,绝不丢陆逸云的脸。 说着话,十八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陆逸云,对方双目已阖,竟似是睡了过去。 看见陆逸云平静的睡颜,十八心头又是一叹,他只怪自己还不够小心谨慎,竟让越星河看出了破绽,如今既然救不走陆逸云,也绝不能再让他落在这大魔头手中受辱。好在,自己早已打算将这条命赔给对方,想来在黄泉路上,谷主也当不会怪自己才是。 “谁叫你和你们谷主一样蠢,竟傻到留我一条命呢?哈哈哈哈!你在风华谷这么多年,什么好的没学到,只学到了你们谷主的傻!” 越星河一边笑,一边走近了十八,他已经想好这次前仇旧恨一次算清,决计不能让这个小子再活下去了,至于邪医,对方医术高明还算有用,那么便先寄他一颗人头也无妨。 十八看出了越星河眼中跳跃着的嗜血疯狂,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提起了掌,只是他的手并非对向越星河,却是悄然靠近了陆逸云。 越星河看到十八竟要抢在自己前面杀了陆逸云,顿时火冒三丈,只是他的面容上克制着急躁,惟剩冷峻。 “越星河,我绝不让你奸计得逞!”十八大喝一声,一掌便拍向了昏睡中的陆逸云,而正在此时,越星河也出手了,他扬起宽大的袍袖,一股劲风立即撞到了十八的胸口,竟震得他血脉倒转。 “唔……”十八被越星河雄浑的内力狠狠一撞,自己的劲道已是被全然划去,本是该致死的一掌最后也变得虚软无力。 越星河也不多话,只是眼角微微一弯,投射出两道带着几分嗤笑的冷光,单掌一推,又是一股雄浑的内劲带着杀意气势汹汹的奔向了十八。 十八此时已受了重伤,他自咐若再中了一掌必死无疑,可是面对强大如越星河这样的敌人,却叫他如何逃避? 内心中最大的悔恨乃是没能让陆逸云脱离苦海,十八长声一叹,绝望地闭上了眼。 只是……臆想中的剧痛并没有感到。 十八诧异地睁开了眼,竟看到本在床上躺着的陆逸云已是站了起来,对方满面苍白地挡在自己面前,嘴角已多了一丝血痕。 “你!” 越星河亦是吃惊地看着忽然起身替十八挡住自己这一掌的陆逸云,对方那双淡墨色的眼里出现了这些日子来前所未有的清澄颜色,再不似之前那般麻木恍然。 陆逸云身上的禁锢虽已去除,可是连日来的酷刑折磨已让他的身体极度虚弱,此时的他连平日三成的功力都发挥不出来,自然在勉强替十八挡下越星河的一掌后会受伤。 轻轻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道狰狞伤口,陆逸云面露苦笑。 他本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任人摆弄到死,也好过清醒地面对这个世界。 其实,在邪医将他泡进食腐浆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慢慢清醒过来了,只不过对他来说,这种清醒却是比肉体折磨更为残忍的一种惩罚。 他根本无力抗拒自己被当做没有生命的道具的一般的生活,而即便他已成了这般模样,越星河却仍是不肯放过他,不仅将自己丢给属下折磨,更不断用言语刺激自己,似乎真要将自己逼死才肯罢休。 可是自己毕竟是一个这么出色的玩物,他又怎么真心舍得自己死呢? 所以那人到底还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虽然知晓若被人知道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之后会遭受更多不堪的遭遇,但是陆逸云无论如何也无法坐视那个还未真正开始人生的十八死在自己面前,既然越星河口口声声说这些都是自己欠下的孽债,那么便由他一人偿还吧。 说不出话来,陆逸云指了指十八,又对越星河摆了摆手,神色黯然地看着对方。 “你在求我放过他吗?” 越星河不愧是一方霸主,他很快就从陆逸云出手挡住自己的惊诧中镇静了下来。 看着陆逸云一脸的无奈,越星河的心里生起了无端的快感,他似乎已看到了这个男人完全臣服在自己脚下的那一日。 那个高高在上,总是在监牢外看着自己的风华谷谷主,终于也尝到了作茧自缚的滋味吗? “如果我说不呢?” 越星河慢慢走上前,一把拧住了陆逸云的手腕。 他要让对方知道,现在没有谁能和与他抗衡,也没有谁有资格与他谈条件。 越星河的力道很大,陆逸云只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拧断一般。 他轻轻地皱了皱眉,无奈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一些不明含义的气声,而那双淡墨色的眼却是变得坚决了起来。 他忍着痛,毫不畏惧地盯着越星河,目光之中渐渐多了几分怜悯。 许多年前的越星河爽朗而豪放,让自己倾心仰慕,而如今的他却是这般冷酷傲慢,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已无法重叠在一起了。 陆逸云眨了眨眼,嘴角多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他对越星河摇了摇头,却并非只是在恳求而已。 他也让对方看见了自己眼中的不屑与厌倦。 陆逸云这样的眼神,还是越星河第一次看见,他眉梢猛地一扬,顿感受了轻蔑,却又不愿表现出来,只是将陆逸云猛地拉进了自己怀中死死抱住。 “放过这个臭小子就像放过一条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得知道,这都是我的恩惠,如果你再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那我可不保证这个小子还能活着。” _分节阅读_114 越星河在陆逸云耳边如斯冷冷地说道,突然他提高嗓音唤来了不远处的墨衣教守卫,让他们将十八关入地牢,而邪医则被送回药庐,令派了一队人看守,美其名曰保护。 看着十八被带走之后,陆逸云这才费力地想要从越星河的怀中挣扎了出来。 越星河抬手给了陆逸云一巴掌,继而对他冷冷说道,“你竟敢装疯骗我?!别指望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说完话,越星河已点了陆逸云几处穴位,用床上的被子将他一裹便抗回了自己的住处。 越星河给陆逸云的惩罚并不算残忍。 一根长达一米的乌藤鞭握在越星河手里,而另一边则是被锁住手足绑在墙上的陆逸云。 他已累得气喘如牛,白皙的肌肤上更是画满了鲜红的鞭痕,只不过每道鞭痕都恰到好处,连一滴血都没有流。 比起那些在千机门给陆逸云用刑的人来说,越星河委实算温柔多了。 但是即便如此,乌藤鞭抽落在身上的一刹那,还是足够痛得陆逸云浑身颤抖不已。 又是一鞭甩出,越星河看着陆逸云仰着头无声惨叫的模样只是冷笑了一声。 “有这么痛吗?有我挨的那些鞭子那么痛吗?又有我锁骨被活生生割断那么痛吗?” 说着话,越星河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眼上的那道鞭痕,记得当时他被余九信偷袭打伤之后,陆逸云怎么都不肯信他,硬是害他生受了吊断之刑,而这一件事,乃是他心中耿耿于怀的大恨。 陆逸云艰难地抽着气,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越星河,他的体质本就不同,旁人认为微不足道的疼痛对他而言已是足够难受,更何况这对常人来说亦是十分痛楚的抽打。他知道上次的事是自己有些冲动了,可越星河这般三番四次地想要逃跑,换了谁也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看见陆逸云的眼中竟是一片淡然,越星河就更觉火大。 他快步走到了陆逸云的身边,干脆一把将陆逸云身上已破碎的外衣全部撕了,然后直接用手指竟刺向了对方的肩窝。 灌注了内力的手指也可变的如利刃一般可怕。 越星河圆睁着一双已近似疯狂的碧眼,竟将自己的手指刺入了陆逸云的血肉之中。 只可怜陆逸云连叫也叫不出,他只能强撑着一口气,硬生生地忍下血肉被手指残忍刺穿的剧痛。 “呃……” 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呻吟让越星河猛然一惊,当他看到自己的手指竟已刺入陆逸云肩窝半寸时,赶紧抽了出来。 陆逸云的四肢被墙上的铁铐牢牢固定着,让他丝毫不能动弹,到最后他竟是痛得满头大汗地昏死了过去。 发现陆逸云被自己折磨得昏厥了过去,越星河赶紧用力地拍了拍陆逸云的脸,又将旁边放的冷水舀了一瓢淋在对方身上。 陆逸云缓缓醒了过来,他无力地抬眼看了看面露慌乱的越星河,目光中却只有悲哀之色。 这就是他不惜身败名裂也要相救的男人吗?对方既然这么恨自己,又何必再让他活在这世间?即便是一刀刀凌迟了他也比现在这境况好太多。 邪医被从药庐叫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满身伤痕的陆逸云,对方的身体还很虚,能坚持到现在也都是因为他之前有给对方服食一些补气提神的药物,但是这些药只是让越星河更肆无忌惮地下手折磨他罢了。 “替他治一下肩上的伤。” 越星河坐在桌边,冷静地吩咐道,他当然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毕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向来才是他们魔教中人的作风,他在风华谷受罪那么多年,陆逸云虽然救过他性命,但对他而言始终无法抵偿那十多年的折磨。 他一方面恨着这人,却又难忘旧爱,渐渐地便循环入了一个死圈。 陆逸云闭着眼躺在床上,不仅手脚被绑在了床的两头,就连嘴里也被越星河蛮横地塞入了一块毛巾,说是怕他咬舌自尽,可更怕的却似乎是惨能听到他然的呻吟。 邪医检查了一下陆逸云的伤口,从随身携带的药物中挑出几样,拿出其中一样药粉洒在了陆逸云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另外几样便各自倒了一些出来喂入了陆逸云口中。 陆逸云情知十八尚在越星河手中,就算想死也不得不考虑到那孩子,他勉为其难地吞下了那把颜色各异的药丸,却因为药粉在伤口的刺激而急促地喘息了几声。 越星河转头瞪了眼陆逸云,碧眼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沉淀了下来,他挥手斥退了邪医,只令对方好好配制一些日后或许还会用到的伤药,然后冷笑着走近了陆逸云身边。 “真亏得你整日装疯,竟连我都骗过了!” 说着话,越星河笑着俯下身,双手慢慢地解开了陆逸云身上那条单薄的中裤。 陆逸云察觉到他要做什么,赶紧挣扎了起来,可是四肢被缚,要穴被制,身体孱弱的他又怎么会是越星河的对手,只眨眼功夫便被对方脱了个精光。 “以往我怜惜你,舍不得让你在身下,可你却怎么对我的?你好狠心,将我一关就是十三年,而这十三年来……你可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让我来告诉你……” 越星河一边暧昧地抚摸着陆逸云赤裸的身体,一边凑上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以为我能活下来都是你的恩赐,所以我该对你感恩戴德吗?可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活着叫做生不如死。逸云,我不得不说,我还是有那么几分念着咱们的旧情的,可这并不妨碍我恨你,我也想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是什么。” 陆逸云的身体在慢慢绷紧,而他的心也在慢慢破碎。 是啊,这十多年来,他一厢情愿地将越星河囚禁在风华谷地牢之中,甚至为了他不惜得罪众人,这些他自以为是的付出带给对方的却是没有尽头的凌辱与折磨。他不是没想过越星河在地牢中可能受到的种种欺侮,可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做到那一步了,毕竟,越星河身上欠下的血债太多,他总不能让对方一点苦头也不吃的。 越星河饶有兴趣地看着陆逸云那双充满了悲悯的眼,他想自己此时已不需要这些,如此的悲悯目光还是留给陆逸云自己吧。 忽然,陆逸云干裂的唇微微地张了张。 越星河轻声一笑,一只大手已将陆逸云胯间之物全然覆住了,他不用刑罚照样可以让陆逸云痛不欲生。 就在他紧紧攥住陆逸云的男物之时,他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竟硬撑着抬起了头,干裂的唇颤抖得比刚才更加厉害,可这一次,他却清晰地看懂了陆逸云想说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越星河忽然想到了那一日陆逸云在千机门受刑之时,自己冒充苦主上前所听到的那句道歉。 这样的话,他到底对多少人说过? 为什么他总是说对不起,可那些台下曾被他相救过的人又有几个对得起他?而自己…… 一股恼羞成怒的感觉陡然而生,越星河深吸了一口气,攥住陆逸云男物的手仍在用力,这一次终于痛得对方再也没力气说话,只是满面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看来割掉你的声带是对的,不然你还不知会说出些什么话来扰乱我呢。呵呵呵,逸云啊,落到我手上,你就只管享受吧,没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我只告诉你,你的生死由我决定,我没有要你死之前,你就得活着,就算再痛苦再难受,你也得给我好好活着。” 第章 虽然体内的紫渊蛇藤之毒大部分都被解去,但是陆逸云破败的身体状况显然已是积重难返。 _分节阅读_115 越星河没能痛痛快快把这个他视作死仇的爱人折腾多久,便丧气地发现陆逸云居然昏死了过去。 察觉到对方衰弱的心脉,越星河倒不愿真地弄死他,当即也只好松开了手,甚至还解开了对方手脚的束缚,让他能稍微舒服些躺着。 看着陆逸云昏死过去的面上仍纠结着痛楚与悲伤,越星河的碧眼里此时才略多了几分不忍。 两人之间对立的身份,累累加重的仇怨都让他难消旧恨。 “若你不是你,若我不是我,或许我们之间便不会如此。” 越星河在床边坐了半晌,这才面容冷峻的轻轻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看着陆逸云赤裸消瘦,充满了可怖伤痕的身体,越星河又转头叹了口气,将丢在一边的被褥抱了过来替对方盖上。 “阿傻,慢慢吃,别着急。” 越星河坐在桌边,看着玩了一天饿得狼吞虎咽的儿子,那张素来冷酷的脸上也忍不住多了一丝慈爱的微笑。 想到能将活生生的陆逸云控制在手心里,他的心情自然是大好的。 阿傻抬头对越星河咯咯一笑,仍是大口大口地从他送过来的勺子里吃去饭食。 想到往日在风华谷,每次都是陆逸云在自己面前这般亲力亲为地照顾儿子,而如今他也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不让他感慨颇多。 轻轻舀起一勺鲜美的肉羹和饭,越星河抬手摸了摸阿傻的天顶,柔声问道,“儿子,你也很久不曾见过你爹爹了,一会儿便随我去看看他吧。他一定也很想你。” 想到陆逸云脸上所露出的绝望之色,越星河倒也有些担心对方是否已到了极限,会不会便连十八那小子的性命不顾亦要寻死,若是让他见见阿傻,也算是给他点甜头,就如当年他给自己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头同样一个道理。 比起陆逸云,阿傻显然是更为畏惧越星河的,他在陆逸云面前可以胡搅蛮缠,可是在这位不时便会变得凶巴巴的碧眼叔叔面前却老实多了。 虽然对他来说,那个什么爹爹并不让他思念。 阿傻瞪着大眼,看着越星河那温柔中却不乏有一丝阴鸷的笑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陆逸云没能在令他可以暂时忘记痛苦与哀愁的迷梦中躲藏多久,因为紫渊蛇藤之毒长久以来的侵蚀,虽然毒性初解,可仍留给了他不少可怕的后遗症,而且他之前的疯魔之症更是让他不时头痛难忍,似乎随时都会再次陷入之前的疯魔之中。 本以为越星河还会继续折磨自己,可陆逸云却惊奇地发现房间里已是空无一人,就连他之前手足上的束缚也被尽数解开,甚至……对方还赏赐了一条被褥让他可以暂时遮蔽赤裸的身体。也是,自己这副邋遢颓丧的样子让越星河也是看不下去了吧? 陆逸云勉强坐了起来,他想到先前越星河对自己百般逼迫与折磨便觉心痛得无以复加,他为这个人所付出的一切都似乎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他或许也早就是越星河眼中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想到这些,陆逸云的心情仍是免不了有一丝激动,只可惜他现在声带已损,便连一声痛诉的话语也难以表达,只能紧紧地蜷起身子,不让内心的冰冷蔓延得更加迅速。 一阵沉重的密门开启声让躺在床上的陆逸云心中猛然一沉,他知道必是越星河回来了,而他也知道这一次说不定对方又带来了什么折磨自己的新方法。 越星河站在门口看了眼蜷在被子下的陆逸云,轻轻拍了拍阿傻的背,笑着说道,“阿傻,你爹爹还在睡觉,我们去叫醒他。” 听见儿子的名字,陆逸云顿时又是一惊,他自从决意为了放走越星河一事承担起全部责任之后,便没有想过还有能见这孩子的机会。 想起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虽然对方是个从不领情的小傻子,可陆逸云的心中怎能不对他思念万分,然而现今这个境况下,陆逸云却是不想让阿傻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听着越星河的脚步声和阿傻平素的嘟囔声越来越近,陆逸云心急如焚,他紧紧地攥着身上那床薄被,明白自己已是无处可逃。 “我带儿子来看你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越星河看了眼不停颤抖的陆逸云,眼里掠过一丝轻蔑,以前他在风华谷地牢之中一年也见不上几次儿子,而现在他主动带儿子来看陆逸云,对方似乎还是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真是不知好歹。 然而越星河很快就看出了陆逸云并非是不高兴,而更似是在惧怕着什么。 想到之前陆逸云疯魔时对自己露出的抗拒和惧怕,越星河的肚子里便是满满的不快。 他就没搞懂这个曾把自己关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至于那么害怕自己吗? 不愿看到陆逸云那脆弱的样子,越星河的语气也变得稍微温柔了一些,他松开牵着阿傻的手,俯身下去,轻轻扶住了陆逸云的双肩,想要用力将对方掰转过身。 “你不看看儿子吗?他在这里很乖很听话,而且我们一家人能团聚又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越星河的话越是温柔越是动人,就越是让陆逸云心痛。 他实在不愿让阿傻看到如今落魄至极的自己,更不愿让越星河看到自己到底会因此而多么痛苦难过。 陆逸云拼命地裹紧被子,不肯翻身,可越星河却是不肯放松逼迫,他狠狠掰住陆逸云的肩,终于凭借着蛮力将对方的身子硬转了过来。 阿傻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的碧眼叔叔和一床破被子说话,也不知道这床破被子和他记忆中那个爹爹有什么关系。 直到他看见了那张被越星河猛然掰转过来的脸,依旧是熟悉的眉目,但是此时却显得那么憔悴颓然,原本眉宇之间的孤矜与自傲早就散尽,只剩下了无尽的悲苦。那是一张让阿傻看了就会觉得胸口猛然变闷的脸。 “碧眼蜀黍,出去……我们出去……我不想要见他……” 阿傻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心头一阵发慌,他看到陆逸云那双淡墨色的要流出泪来了,而他自己的眼眶也在渐渐发红。 陆逸云急促地喘着气,他听到了阿傻的话,也自然明白对方对自己的厌恶与抗拒,而现在一身落魄的自己更是讨不到那孩子丝毫的喜爱了。 但他不怪对方,毕竟那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儿子,这个世间已给了他足够的不幸,若自己能替他承担一些又有何妨? 陆逸云挣扎着抓住了越星河强有力压制住自己的手腕,他说不出话,只能强忍着痛苦对越星河不断的摇头,嘴里一阵阵的气声已是他此刻焦急心态的最大示意。 这边阿傻见越星河不理会自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声。 这时候越星河才意识到事情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低头与陆逸云对视了一眼,眉峰微微皱起,只好松开了对方,快步走到了阿傻的身边,先将他连哄带劝地送出了密室。 躺在床上的陆逸云看见阿傻被越星河牵走之后,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身为一个父亲,他并不指望自己的这个傻儿子能有朝一日如同寻常人家儿子那般孝顺自己,他只求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尽可能地照顾对方,看着对方快乐成长就够了。如今的他,已是没有了资格与能力继续照顾这个孩子,而越星河可以。只是……看见那孩子果真对现在的自己更为厌弃,陆逸云的心头还是感到了一阵刀割般的疼痛。如果这是越星河想想看到的,那么对方这一招可谓成功。 没一会儿,越星河就又走了回来,不过这一次对方身边总算没有带着阿傻了。 越星河将阿傻安置给小人照顾之后,这才想起陆逸云被他抓住之后,已是将近一天不曾有过吃喝了,而对方现在的身体又这么虚弱,若再不好好照顾,就算剧毒解了,只怕也是难以长命的。 叫下人将厨房里剩饭剩菜取了一些来,越星河亲自端进了密室之中。 他看了眼神色已恢复了平静的陆逸云,将饭菜放在了桌上,然后坐下来对陆逸云说道,“你应该还能走吧,自己过来吃饭。” 闻到饭菜的香味,饥渴交加的陆逸云难免有些动心,可越星河只知他已解去了剧毒,却不是不知像他这样长时间被捆绑着不许动弹的犯人手足都变得异常虚弱,之前他为救十八不惜自损心脉强行起身,而之后却又被越星河制住要穴,如今要让他再站起来走上几步倒真是异常艰难了。 看着越星河那冷厉的目光,陆逸云也知晓自己若躺着不动,只会更加惹怒对方,无奈之下,他只得勉力用双臂撑起瘦骨嶙峋的身体,然后一点点地将脚挪到地上。 _分节阅读_116 可陆逸云此时依旧赤身裸体,他不愿就这样不知羞耻的起身,只得双手裹住薄被,竭力稳住重心,慢慢地移向桌子。 越星河自然也看出了陆逸云举动的艰难,正在他犹豫不定是否要去搀一把对方之时,陆逸云已是身体不支地跌跪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越星河那双碧眼才猛然一瞪,他赶紧起身,快步走到了陆逸云的身边,一把将人抱了起来,然后坐到了桌边。 陆逸云似乎是没想到越星河还会这样帮自己,他默然地看了眼越星河,却不知这到底是对方的另一个陷阱还是另一个诡计。 第章 一连几日,越星河都将陆逸云关在密室之中,他每日早晚都会亲自给陆逸云送去饭食乃至伤药,只是再没带儿子进去看过。 看着陆逸云慢吞吞地一点点吃完自己带来的精致可口的菜肴,坐在桌边的越星河那双碧眼里也渐渐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 陆逸云身上现在已多了一身厚重的墨色长袍,越星河也不愿整日看到他赤身裸体瘦骨嶙峋的模样,便从自己的衣服里挑了件厚实的给他穿上,也省得对方难堪。 吃完东西,陆逸云依旧沉默地坐在桌边,若在平时,越星河会收走空盘子,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在密室里。 然而今天,越星河却似乎没打算这么快离开。 一只有力的手轻轻地捏住了陆逸云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 “昨日,风华谷振武堂的人在洛州与我教副教主所率的墨衣教精锐遭遇,伤亡殆尽。果然,硕大一个风华谷,没了你坐镇便是不行了吗?” 越星河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陆逸云的神色。 他注意到对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那张漠然的面容微微一变,眉宇间显然是有几分心痛的,然而很快那一抹心痛就被彻底地收敛了起来,抹平在了眉间。 越星河半眯起眼,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 “逸云,那帮子人将你弃若敝屣,你又何必再为他们担心?难道你忘了是谁将你交出去任人折磨凌辱的吗?” 陆逸云知道越星河这么说不过是想挑起自己的仇恨,让自己的心背离风华谷背离正道。 越星河见陆逸云没什么表示,也不着急,只是伸手揽起他一缕发丝绞弄在指尖,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你既是为了我才落得如今这副模样的,我也自不会一点恩情也不念。至少,我不会将你交给墨衣教的人去处置。之前,之所以扔你在邪医那里,也是因为我以为你当真伤重不治之故。呵呵,邪医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居然真地治好了你。我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让你常伴我左右,但是将你庇护在这密室之中尚能办到。你也别总是这么一副冷漠的样子了,呵,我知道你对我有情,可无奈这世事让你我之间的情意难以表达,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日后我们还能像当初相遇那般过上恩爱的好日子。” 说着话,越星河顺势搂过陆逸云,在他那双微张的唇上轻轻吻了吻。 陆逸云没有抗拒越星河的亲吻,但是那双淡墨色的闪过了一丝痛楚的目光。 “你都这样了,我想想也没必要再折腾报复你了。你也听话些,好好和我过日子,等有朝一日我卸下教主大位便带你隐居山林,逍遥自在。” 今天的越星河一反常态的显得异常温柔,他看见陆逸云依旧面色漠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恨我无情,怪我无义,可我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你想让我学你那样,为了一个身份对立的爱人而进退失据,到最后被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逸云,你这个人就是心太软,有时候,一味的心软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作为墨衣教教主而言,没一件事做错,只是作为你的爱人,我的确对不起你。看在儿子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我吗?现在除了我,这世间还有谁可让你依靠呢?” 突然,一阵嘶哑的笑声让越星河猛地一惊。 他怀中的陆逸云不知为何就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声带已断,这笑声自然也显得异常的扭曲可怖。 “你笑什么?!” 越星河的神色也是一变,方才他脸上的温柔立即遁去无影。 陆逸云冷淡地瞥了越星河一眼,伸出手在水杯中蘸了蘸,然后在桌上写到——与你一起,不如一死。 “你!”越星河看见那八个字后顿时变得横眉倒立,满面煞气。 他已是低声下气在讨好这人,却不料对方竟如此不识好歹。 但是越星河很快就压抑下了自己的愤怒,他起身站到了陆逸云的身后,对他冷冷说道,“你若死了,会有无辜的人受你连累。若你不在乎的话,那就请便吧。” 陆逸云自然知道越星河这是在用十八威胁自己。 他那疏朗的眉宇微微一扬,慢慢攥紧了拳,忽然竟出手打向了身后的越星河。 几日来的休养让陆逸云又恢复了些许元气,只是他的穴位仍被越星河制住,内息自然派不上用场,而这一拳也仅仅是他泄恨之举。 不曾提防的越星河挨了陆逸云这不轻不重的一拳,这才赶紧退步闪开。 一时间,他都几乎忘记了自己眼前这个憔悴苍白的男人曾是威震江湖,武功绝世的风华谷谷主。 好在他并没有解去陆逸云几处大穴上的禁制,要不然当胸受了对方这么一拳,不死也要赔去半条命。 越星河揉着胸口疼痛的部位,碧眼里燃起了腾腾的怒火,而陆逸云却是毫无惧怕地盯着他,身形站得笔挺。 两人这样对峙了片刻,越星河眼中的神色一变,竟转出几分戏谑的笑意来。 他反手摸出自己腰间随身藏的短刀丢到了陆逸云面前,说道,“你现在内力全无,自然不易杀我。要不用这个好了!” 陆逸云有些不解越星河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双淡墨色的眼里也流露出了几分疑惑与犹疑。 他实在看不清这个狡诈阴狠的男人,要不然也不至屡次受对方欺弄了。 看见陆逸云不动,越星河亲自上前捡起了装在宝石刀鞘里的短刀,一把拔出来,走到了陆逸云的身边。 他用刀刃轻轻地贴着陆逸云的脸,面露痴狂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在风华谷的地牢十三年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陆逸云自然不能回答他,只是冷静地看着越星河那张越发疯狂的面容渐渐扭曲。 “你肯定以为我最想做的就是能逃出去,然后狠狠报复你。呵呵……其实我最想做的也是你现在最想做的一样,那就是——死。可我死了又怎样?你就算会难过又能为我难过多久?而且我的尸体恐怕都要烂了才会有人发现。你看,现在我每天都来陪你,可是在那地牢下面,从没人理会我,噢,也不是……每次他们找到借口要对我用刑折磨我时就会理会我了。那种长时间的孤独与寂寞的折磨是你不曾体会过的,就算是我也会被逼疯的。所以我只有恨你恨风华谷才能坚持着清醒地活下去,我无数次想过,要是你能亲手杀了我那该多好?死在你手上或许还算有点意义。可你一点都舍不得我死呢,既然你都舍不得我死,我也只好不死了。逸云,你当初为什么不杀我?要是早点杀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可以少受许多折磨,你也可以继续做你的风华谷谷主,那么……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得厉害?没关系,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话,越星河握着短刀的手微微一转,将短刀已塞到了陆逸云的手心。 他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宽阔厚实的胸膛,指了指心窝处。 “被关了整整十三年的我,其实已经没什么心思继续再做墨衣教的教主了,该报复的我也报复了,继续活在这世上也不过是沉溺在仇恨与疯狂之中,我虽然折磨你,可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我不想伤害你,只是我实在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仇恨。我何尝不想像普通人那样过上平静的日子,和自己喜欢的人和孩子一起生活?可你知道,对于我来说,一切都只是痴人说梦。或许只有死,才能让我从对你爱恨两难的境地里解脱吧。所以,你就成全我,让我在还没有做出后悔到无法弥补的事情之前,让我先走一步吧。” 越星河勾起唇角冲陆逸云苦涩地一笑,碧眼中竟满含期待。 _分节阅读_117 陆逸云看了看手中的短刀,又看了看越星河释然的笑容,举棋不定。 的确,他应该趁这个机会杀了越星河,若他一死,那么正在对江湖侵蚀的墨衣教也必然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自己也算对放这魔头出来做了一些弥补。可是…… 越星河此刻也在观察着陆逸云的神色,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担心陆逸云会真地下手杀了自己,相反,他可以感到陆逸云变得更加的纠结与痛苦了,而这正是他所要的。 一点点地卸下对方的防备,一点点地占据对方的心房,与其让陆逸云与自己为敌,不如想办法让他成为自己这边的助力。 到时候,风华谷谷主陆逸云将是自己称霸武林的最好棋子。 果然,陆逸云并没有动手,到最后他手中的短刀也猛然落地。 越星河看着陆逸云倒退了两步,然后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的落寞,一脸的无奈。 知道对方不忍杀自己到底还是让越星河心中颇为喜悦和感动,他快步走了上去,低头捧住了陆逸云的脸,然后狠狠地吻住了对方的嘴。 “逸云,我就知道这世间唯有你才是对我真的好。你我之间的爱恨终究是爱大于恨的,我们彼此都别再纠结一些过往的恩怨了,咱们像当初那般再一起好好生活,好吗?” 说完话,越星河又一把拽起了陆逸云,将对方推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下去与陆逸云再度拥吻在一起。 整个过程中陆逸云都显得有些被动,但是当他的衣服被越星河的手扯开之后,他那双淡墨色的眼里却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 忽然,他狠狠地咬了咬越星河的嘴唇,然后一个翻身将越星河压在了身下,双手按住对方受过伤的肩头,紧紧地压制住了身下人妄图的反抗。 第章 虽然越星河真要挣扎的话,现在内力尽失的陆逸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是难得对方会表现得这么主动,越星河一时倒也不再反抗了。 他的碧眼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和笑意,就那么含情脉脉地盯着陆逸云。 “逸云,这十多年来,你我都没有好好亲热过了。当初你想和我亲热,我也不愿应允。今日,难得你我都有这兴致,我从了你便是。” 说着话,越星河费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陆逸云按在自己肩头的双手,然后慢慢坐起身来,开始轻轻脱去对方身上的衣物。 陆逸云的情绪尚未完全平复,当他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快被脱光之时,那双淡墨色的眼里才匆匆掠过一抹慌张。 “嗬嗬……” 他张大嘴,无奈口中只能发出一阵嘶哑的气声,越星河也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仍是按部就班地将他的下裳也一并除去。 待到陆逸云被脱得露出了胯间那根东西,越星河这才低头小心将之含入了嘴中。 此处他并没有准备上好的润滑剂,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不曾再受那后门撕裂之苦,自然免不得要做好前戏。 陆逸云的脸色起初还有一些绯红,在习惯了越星河的舔吮后倒慢慢变得平静了。 他看着越星河认真仔细地用用嘴爱抚着自己那根东西,淡墨的眼中也渐渐多了一些隐忍的情欲。 他甚至忍不住轻轻地抚起了越星河散开的发丝,逐渐将自己全身心都交给了面前的男人。 “嗬……” 陆逸云虽然这段时间受尽折磨,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敏感之处受了这样的刺激让他也禁不住变得兴奋。 越星河只恐自己将陆逸云先一步含射了,在估摸着对方已到快感迸发边缘时赶紧吐了出来,然后取下自己捆绑发髻的细绳小心地绑在了陆逸云的根部,以助对方延时。 陆逸云低头看了眼自己那根坚硬如铁灼灼发红的肉器,又抬头看了眼神色从容的越星河,缓缓伸手扶了那物在手心。 越星河用沾满唾液的唇亲了亲陆逸云的面颊,一手绞起对方一丝墨色的长发,一边在陆逸云耳边轻笑着说道,“逸云,这么多年,你我互相折磨,今日便让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吧?我放不下你,你也放不下我,那么就让你我一起快乐快乐。” 说完话,越星河已躺了下去,他曲起双膝,伸了双手抱住小腿,努力往外分开,将自己的菊门大现。 占有这个男人的身体,与他一同春宵共度,这样的想法,陆逸云曾经想过很多很多次。 在风华谷的时候,每一次越星河被带到地面上来,他总是想方设法想与对方能有所肌肤之亲,奈何不管他如何劝诱暗示,乃至他自己都觉得的行径过于卑劣了,越星河都不为所动,只要自己一碰他,他就会以死相逼,那态度足足就像阿傻嫌弃自己那般。 而现在,面对一个愿意将身体全然交托给自己的越星河,陆逸云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对他来说,一切都变得太过陌生,他当年所爱的男人,也早在岁月的磨砺中变得让他再也看不清。 但是身体的本能却引导着陆逸云将手中的东西慢慢地送入了那个温热的地方,因为前戏的润滑做得不错,陆逸云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就顺利地深入到了越星河的体内。 久违的刺激让陆逸云和越星河都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呻吟,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猛然交接,紧接着,便是狂风骤雨一般的烈爱燃烧。 “啊,呜呜……逸云,再快一些,快一些!啊……” 越星河抱着自己的双腿,身体随着陆逸云的抽插撞击而晃动不停,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刺激。 身体在受刑过后并未得到很好休养的陆逸云如此做,实际上已是十分勉强了。 他听到越星河那沙哑的呻吟声之后,疏淡的眉峰略略一皱,当即便加快了速度与力道。 一下下地被刺激到兴奋点,越星河也再无墨衣教教主的矜持与冷酷,他仰头急促地呜咽了几声,分身已是不可控制地激喷出了一道白影。 而气力耗尽的陆逸云也终于找到了放松的借口,他重重地喘了一声,双目微微一阖,下腹也是一阵抽搐,在颤抖着解开了绑在自己根部的细绳后,这才将属于自己的精元也留在了越星河的体内。 比起躺在下面的越星河,陆逸云感到疲乏多了。 他连下身那根东西都来不及拔出,就那么躺倒在了越星河的身上,虚弱而疲惫地喘起了气,只不过声带被割断的他只能发出阵阵喑哑的呻吟。 越星河微微睁眼看了看躺在自己身上的陆逸云,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他探了手过去抚摸起了陆逸云的发丝,然后又顺势将对方搂紧在了怀里。 “瞧,我们之间这样多好。以前争来斗去都是为了什么呢……” 陆逸云犹自趴在越星河身上喘息休息,他对越星河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他垂落在一旁的手忍不住慢慢攥紧了床单。 在床上抱着陆逸云躺了一会儿,越星河想起自己还有教务要处理,这才不太情愿地坐了起来。 陆逸云显然是累坏了,他闭着双眼,看样子已经睡了过去。 _分节阅读_118 越星河小心地替陆逸云擦拭了身体上留下的污秽,又替他小心盖好了被子之后,这才下了床。 刚一站稳,越星河便感到了后穴内传来的火辣辣痛感,原来方才那番太过兴奋,竟是让他连痛楚的滋味都忘却了。 好强地咬了咬牙,越星河用手指裹了一块布巾探入后穴中擦弄了起来,他将体内陆逸云射入的精液都沾染出来之后,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的身体特异,若是因此不小心又怀上孩子倒是麻烦,也不是说他不想有个比之阿傻更为健康可爱的孩子,只是现在他与陆逸云之间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存在,他绝不能再让自己陷入当年的困境之中。 穿回合身的墨袍,越星河回头又看了眼睡得正安稳的陆逸云,忍不住微微一笑,然后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密室的出口。 邵庭芝听闻陆逸云已死的消息后,心中始终有些放心不下越星河,将刚建立起来的几处分舵托付给敖鹰之后,他借着要将刚抓到的风华谷勇武堂堂主押回总坛的借口又匆匆赶回了墨衣教,想亲自试探下越星河。 越星河正在翻阅查看着邵庭芝令人飞传回来的信息,当他看到手下们竟已将风华谷勇武堂的堂主萧海天抓捕之后,那双碧眼就像被点着一般,一下就亮了。 “好,哈哈哈……我正愁没适合的人选呢。这家伙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搁下笔,拿着手中的信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与此同时睡在越星河床上的阿傻被他的笑声所吵醒,一下就翻身坐了起来。 透过纱帐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碧眼叔叔,在墨衣教里过得委实寂寞的阿傻急忙连滚带爬地朝越星河这边扑了过来。 “碧眼蜀黍哦……”阿傻小声地唤着越星河,可怜兮兮地望着对方。 越星河见是儿子过了,也不吝啬,当即便俯身亲了这小子一口,然后单手将他抱上了大腿。 “怎么不睡啦?我吵着你了吗?” 阿傻摇了摇头,被越星河抱着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温馨与安宁,倦意再次袭来的他干脆就这么赖在了对方怀中。 “安心地睡吧,孩子。不久之后,我们一家就能过上团聚的日子了,到时候你爹爹也只有答应与你我一起生活吧。” 想着心中的谋划,越星河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正当他准备起身去洗浴一下,然后再陪阿傻一起休息时,守候在外的影卫向他启禀道,“教主,副教主方才已押了萧海天回来,他有要事要禀告您。” 越星河哄了阿傻一个人先睡,思虑了须臾便点头道,“好吧。让他去偏厅等着,我马上就来。” 等在越星河居所偏厅里的除了邵庭芝之外,还有一个被押着跪在地上,浑身捆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因为塞了布团而不断呜咽的高大男子。 对方横眉怒目,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浑身上下也血迹斑斑,他正是风华谷勇武堂的堂主萧海天。 邵庭芝悠然自在地品着茶,偶尔会斜睨一眼身边妄图挣扎的男人,对他笑着说道,“怎么,萧堂主是不是也渴了?你们还不去倒杯茶给萧堂主解解渴?” 押着萧海天的手下听令,立即倒了一杯茶水,顺手拔出对方口中的布团。 萧海天得了机会,哪里还忍得下丝毫,当即就不知好歹地破口大骂起来,“你这妖人,要杀要刮随便你,休想从老子这里得到一丝风华谷的秘密!” 他刚一口气骂完,发髻已被人狠狠拽起,接着一杯茶水便不管不顾地直接倒入了他的嘴里,呛得他一阵剧烈地咳嗽。 邵庭芝轻蔑地瞥了面红筋涨的萧海天一眼,说道,“萧堂主若是觉得不够解渴,这一壶茶我都可以赐给你。哼,来人啊,给我好好伺候下萧堂主喝茶!” 看着萧海天使劲挣扎的样子,邵庭芝也生出了几分兴趣,他眉梢微扬,看上去既有几分艳色,又有几分阴狠。 这时候,一个黯淡的剪影一下投入了偏厅之中,邵庭芝顿时一惊,赶紧抬头去看。 越星河穿着一袭衮金边的墨袍,背负着双手,缓步走了过来,让邵庭芝最为吃惊的是,他发现对方的步履竟是前所未有的虚浮,甚至还有一些踉跄。 第章 “属下见过教主!”邵庭芝见越星河进来了,急忙跪下行礼。 越星河慢慢稳住了自己有些踉跄的脚步,走到一张椅子旁缓缓坐了下去,邵庭芝偷偷抬头瞥了眼越星河,只见对方在坐下的那一刻脸色明显有所改变,似乎他很痛苦。 “起来吧。”后面刚受过狠狠蹂躏的越星河深吸了一口气,他环顾了一眼屋里的众人,轻轻抬了下手。 邵庭芝立即站起,他走到越星河身边,压低声音小心地问道,“教主,您可是有哪里不适?” 越星河心道此人倒是观察入微,只不过他决计不可能向邵庭芝道出真相,当下只是咳嗽了一声敷衍道,“没事。才睡醒有点乏。对了,他可是风华谷勇武堂的堂主?” 碧眼微微圆睁,越星河的目光已冷静地落在了被压住灌水的萧海天身上。 萧海天被人牢牢压住,丝毫动弹不得,而此时他正被人攥住发髻使劲地灌入茶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瞥见那个长着一双碧眼,威仪肃重的男人,萧海天顿时目眦欲裂,他使劲地扭动着被紧捆住的身体,嗓子里也发出了闷闷的怒吼声。 邵庭芝笑着看了眼死到临头还妄图反抗的萧海天,对越星河解释道,“是的,他就是属下这次抓住的风华谷勇武堂堂主。呵,我还道风华谷武字堂的人有多么厉害,不过如此而已。” “放开他。” 越星河冷冷一笑,挥了挥手。他当年被抓进风华谷时便是由武字堂的诸人押送的,只不过年岁久远,他已是不太记得那些人的面目了。 萧海天刚一被放开,咳嗽了几声后,立即冲着越星河大骂,“越星河!你这狗杂种,别人怕你,我萧海天却不怕你!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我风华谷只出英雄,不出懦夫!” “呵呵,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越星河听他这般叫骂自己也并不气恼,甚至还拦住了要上前狠狠抽萧海天几下的邵庭芝。 他站起身,负了双手缓步走到萧海天面前。 萧海天被押着跪在地上,他仰头看着身形魁伟,面色冷凝的越星河,一时竟有些慑于对方这强大的压迫感,本想再次骂出的污言秽语只好吞回了肚子里。 眉峰微微一挑,越星河那张沧桑而英俊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副戏谑的神色,他嘴角微弯,碧瞳之中目光却锐利得吓人。 “陆逸云为风华谷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你们这帮‘英雄’是怎么对他的?践踏他的尊严,把他交给外人恣意凌虐,直到将他折磨得神智不清,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英雄’所为?” 萧海天被越星河这番话正伤在心头,他面带羞惭地低下了头,虽然他与自己直属的手下并没有直接伤害过陆逸云,但是身为风华谷的一员,他却不能否认风华谷中的其他人是多么的无情残忍,丝毫不念及谷主往日的好,只是为了保证风华谷的名声而不惜对他百般迫害。而让他更为羞愤的是这样一番为陆逸云鸣不平的话居然会由风华谷的宿敌越星河说出,真是可恨又可笑! 但是很快萧海天就抬起了头,不管如何,他总是要维护风华谷的。 “这话轮不到你说!你对谷主又如何?他要不是为了你会受那么多罪吗?可他直到被人凌辱至疯魔,你又何曾现身救过他。” 邵庭芝一听萧海天这么问就想大笑,看来这傻子是一点也不清楚自家教主和陆逸云那个傻瓜之间的真正关系,他邪邪地一笑,美目之中充满了嘲讽。 _分节阅读_119 “哈哈哈……你的话还真是好笑,是你家谷主自己要倒贴我家教主的,他的死活与我家教主何关?再说了,我家教主恨他都来不及,怎么回去救他!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家谷主……” “住口!” 邵庭芝的话让越星河的心中一阵不快,虽然对方说的也是实话。只是自己对陆逸云是何种感情,只有自己才清楚。 所谓爱恨,又岂是一夕一念。 “我家谷主怎样了?!莫非他落在你们手中了!” 萧海天虽然知道千机门大会之后陆逸云便因为疯病发作而不知去向,但是却也没想过是墨衣教的人弄走了他,毕竟如果越星河当真不舍陆逸云的话,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尽酷刑的,若对方要救人,中途就会出手才对。只是现在看那邵庭芝的说法,似乎有些事情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萧海天猛地瞪住越星河,希望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证实。 越星河冷冷瞥了眼以为陆逸云已死的邵庭芝,眼珠微微一转,一手轻捋自己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淡然说道,“我越星河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既然风华谷已容不下他,那么,墨衣教里我就给他留一个地方。” “什么!” 一句惊呼,几乎是同时从邵庭芝和萧海天两人口中同时发出。 邵庭芝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越星河,讷讷问道,“教主,陆逸云不是已经重伤而死了吗?” “我怎么会舍得他死。副教主,有一招叫欲擒故纵,你莫非不知。这次利用这个机会,我甚至还抓住了一个潜伏在墨衣教里的叛徒。” “谷主怎么可能会待在这种地方!绝不可能!一定是你趁谷主不清醒之际将他掳来的!” 萧海天虽然痛惜陆逸云放走越星河一事,但是同时他也十分清楚依陆逸云的性子,对方必定不会委身魔教之中,要不然当初他早就可以脱身,何必等到风华谷将他擒拿问罪。 “他清不清醒,无需你质疑。我只想让你知道,是你们亲手逼你们的谷主的走上了绝路。要不是你们对他那么狠,我恐怕真地很难让他留在我墨衣教中。” 越星河话里的意思显然是陆逸云不仅仅是简单地留在墨衣教里,而且还已经投靠了墨衣教! 这个消息委实太过可怖,萧海天怎么也不愿相信。 “我不信!谷主绝不可能背叛正道的!你胡说!一定是你逼谷主的!” “有什么不可信的!他既然敢放走我这个所谓的大魔头,那他投靠到我这边又有什么不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那样对他,还指望他帮你们吗?哈哈哈哈,别说笑了!” “我要见谷主!我要见他!我不信你这魔头胡说八道!”萧海天犹自怒吼不止。 越星河也不理他,只是扭头看了眼神色惨然的邵庭芝,对他轻轻说道,“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切记不要弄死了。他还有用。” 知道陆逸云没死,而且很可能还与自家教主之间又有了别样的纠缠,邵庭芝的心中早已被深深的嫉恨充满,听到越星河吩咐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回到了密室之中,陆逸云也已经醒了过来,越星河看见他只披了间薄衫坐在床头,一脸落魄的样子。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越星河柔声问道,一边说话,一边取下了自己身上的厚袍替陆逸云披上。 陆逸云目光纠结地看了眼越星河,又泄气地低下了头。 越星河坐下来,一手揽住了陆逸云的腰,对他说道,“只要你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我保证不会伤害那个叫十八的孩子。对了,风华谷近日屡屡不自量力地挑战墨衣教,只可惜没有了你的风华谷群龙无首,便连勇武堂的堂主萧海天也落到我们手中了。” 听见越星河在自己耳边说出这番话来,陆逸云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继而便抬起了头,目光里流落出一抹苦涩。 “嗬……” 声带已断,陆逸云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呜咽。 越星河低头盯着陆逸云脖子上那处可怕的伤疤看了片刻,不免有一些自责,若非他当日默许,对方又怎么会受这许多痛苦。 伸手缓缓抚摸起了陆逸云脖子上的伤疤,越星河说道,“等你再休养些时日,我便叫邪医尽快替你治好嗓子。” 陆逸云斜睨了越星河一眼,似乎并不感恩。 “你且放心,我知道你心软,放不下你那些旧属下,萧海天那边我不会为难他的。只不过在圣教一统江湖之前,我还不便放他离开。也望你可以理解,我总不能把敌人抓一个放一个,这样一来,只会让江湖平添更多的麻烦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越星河所说让陆逸云稍微安下了心,他忽然起身走到桌边,蘸了茶杯里的水在桌上写道——一统江湖到底有何好处?你非要执着于此吗? “江湖若能一统在我墨衣教手中,以后便不会有人敢称我们为魔教,我的教众们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中原来去自如,不必再躲在关外这荒蛮之地受人冷眼奚落。你们中原人总说非我族内,其心必异。但是你们又知不知道,我们也和你们一样,有血有肉有泪,都是人。中原这肥沃的土地,并非只有你们才配拥有的。” 越星河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宏图大志,他想起了自己被囚的十三年里所忍受的种种侮辱与折磨,那时候他已发誓,若有一日他能脱身,他定要向整个中原武林复仇,定要向陆逸云复仇。 虽然现在他已渐渐放下了对陆逸云复仇的念头,可是他心中对整个中原武林对所谓正道的恨又岂能淡去。 陆逸云此时不能说话,但他却绝不认可越星河所说,固然中原之人对关外之人多有偏见,但他们针对墨衣教却并非仅仅因为他们身处关外又由异族之人领导,而是因为墨衣教待人向来手段残忍,且屡屡收留中原的武林败类,甚至助他们对正道人士展开报复,如此诸多原因之下墨衣教方被中原正道认定为魔教,且这几十年来,墨衣教一直在积蓄实力对中原武林多方挑衅侵略,他们岂能坐看自己的家园落入这帮子异族之手! “嗬!”陆逸云怒哼一声,蘸了茶水又在桌上写道——中原武林人才济济,你们必不可得逞。若趁早住手,或可留得基业。即便你们这次侥幸能压制中原,日后也必会被我正道之人联手消灭,到时候你们想退回关外已是晚了! 越星河神色淡然地看陆逸云写下了这些的字,一声冷笑后,随即便抬袖将桌上的水字尽数拭去。 “你若肯帮我,何事不成?”越星河眨了眨那双碧眼,笑着看向了陆逸云。 听见这句话后,陆逸云猛然一惊,他死死瞪住了越星河,这才察觉对方先前对自己的好,或许都是为了一个更大的阴谋。 第章 萧海天一直对越星河所说的话耿耿于怀,他无论如何是不肯相信陆逸云真会忍心背弃他所一直坚持的道义而转投墨衣教这边。 越星河本已是极难对付的大魔头,若陆逸云也帮他的话,那么这个武林,这个天下,或许会变得一团糟。 牢房的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萧海天眉间一蹙,干脆闭目假寐。 “把那人带出来。”清冷而带有一丝魅惑的声音,萧海天就算闭上眼也知道这人是谁——墨衣教的副教主邵庭芝。 说实话,他真地很难相信一个看上去那样漂亮的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残忍冷酷的手段。 邵庭芝坐在地牢的外间,他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带萧海天去看一出好戏。 被铁链牢牢捆绑,满身血污,胡须凌乱的萧海天闭着眼被人强行押了出来,他一股硬气地站着,死也不肯跪下。 _分节阅读_120 “这么脏像什么话,来人啊,给我好好洗洗他,顺便把那脏兮兮的胡子全部给他刮了!” 听见这话,萧海天立即睁开眼,两只虎目之中一时射出精光。 “妖孽,你要干嘛!要杀就杀,老子都不嫌脏,你还嫌什么?!” “谁要杀你了,我是带你出去喝点好酒,吃点好菜,也省得外人说我墨衣教亏待了你们这些风华谷的正道人士。呵……你啊,若是像你们谷主那样识时务的话,还怕享不了荣华富贵吗?”邵庭芝艳色的眼角微微挑起,极具魅惑的双目淡淡扫过萧海天的身上。 听到邵庭芝口中提到了陆逸云,萧海天顿时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胡言乱语!谷主绝不可能降服你们的!他虽然救了越星河那狗贼,可他却绝不会自甘堕落至此!” “大胆!竟敢侮辱我堂堂墨衣教的教主,我看你真是找死了!” 邵庭芝双眉一轩,瞬间便抽出一个巴掌打在萧海天的脸上,顿时让他鼻血长流。 “还不把他给我洗洗干净!” 不等萧海天反抗,几名墨衣教的教众便七手八脚地解开了他的镣铐,用地牢屋顶上下垂落的铁铐将他的手足在空中捆绑拉紧。 做完这些,几根水管也被拿了过来,对准萧海天的身体就是一阵乱冲,冰凉的水冲刷在萧海天满是伤口的身上直痛得他浑身一阵发颤。 “放开我!你们……这些妖人!咳,咳……” 不少水甚至冲进了萧海天的嘴里,呛得他一阵猛咳。 好不容易把萧海天的冲刷了个干净,又有人拿着剃须刀走了过来,这一次萧海天双臂上的铁铐往下一放,让他不得不跪了下去。 头被人死死地抓住,萧海天只能看着别人把自己引以为傲的胡须一点点剃去,他死死地瞪着站在一旁的邵庭芝,心里却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没一会儿,萧海天那一脸络腮胡就被刮了个干净,露出了一张眉目刚毅的英俊面容。 邵庭芝颇有兴致地走过来想看看这个大胡子会不会因为胡子被刮掉而哭丧个脸,结果对方脸上却只是一副不屈不挠的神色。 “想不到你长得也还不错。”邵庭芝伸手掐住了萧海天的下巴,颇为暧昧地对他笑了一下。 “呸!”被邵庭芝这个魔头调戏对于萧海天来说乃是奇耻大辱,他动弹不得,干脆一口唾沫就吐了过去。 邵庭芝微微一闪,躲了过去,不过这次他却没像之前那么生气,随手放开了萧海天,他又转身冷眼看了看对方,吩咐道,“给他换身宽大点的衣服,捆好手脚,蒙上面罩,封住哑穴,别让人看出来了。” “你们要干什么?!”听见这样的命令,萧海天自然不难想到是否有何针对自己的阴谋要进行,忍不住便厉声质问了起来。 “呵呵……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可惜邵庭芝并没有多搭理他,只是双手一背,便悠然地走了出去。 对于现在的陆逸云来说,在自己身受重伤,且在墨衣教总坛,以及还有人质被越星河捏在手中的情况下,任何反抗都是自找麻烦。 他每日都乖乖地服药吃饭,对于越星河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更不会因此而轻易动怒。 密室的石门轻轻开启,越星河亲自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他看见正坐在床上调息的陆逸云,碧眼中微微一沉,但脸上还是很快换上了微笑。 “逸云,来,这是我亲自为你熬的伤药,快趁热喝了吧。我看你这些日子似乎好多了。” 陆逸云听见越星河进来了,这才睁眼淡淡地看了看他,虽然越星河之前一直对自己声带被割这件事表示后悔与歉疚,还提出要邪医帮自己接驳回去,但是早在越星河出现在刑场上残忍折磨自己之时,陆逸云的心已是如死灰一般,难以复燃,而之后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他注定的报应。 从床上下来,缓步走到桌边拿起温热的药一口喝光,药水的苦涩让陆逸云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 观察到陆逸云表情变化的越星河赶紧从衣兜里摸出几粒用牛皮纸包好的糖球递了上去,“来,吃点糖嘛,吃了便不苦了。” 知道陆逸云怕痛,也知道陆逸云喜爱吃糖,越星河有时候会想,陆逸云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其实自从开始服药调理以来,越星河每天都会拿出一把糖给陆逸云,只不过平日里陆逸云都是默然拒绝。 因为他并不认为这一点甜就可以抚平他内心的苦。 但是即便如此,越星河仍是每日都会抄一包五颜六色香气四溢的糖球进来,不管陆逸云拒绝多少次,他依旧每日不懈地拿来一包糖球。 那双碧眼里一洗对方身为魔教之主的鸷毒与霸道,而是透露着一种近乎宠溺般的关爱,若是旁人看了,只恐断不忍心拒绝。 两人的目光无可避免地对视在了一起,陆逸云无奈地看着越星河,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已经哑了,因为他真地补知道该对这个男人说些什么。 越星河单手拿着糖球,满怀期待地看着陆逸云,“这次的糖球是前两日是从西域人手中买到的,味道比普通的大不相同,绝对好吃,就连咱们的儿子也喜欢的。你若不信,我吃一粒给你看看。” 说着话,他自己伸手摸了一粒放进嘴里,慢慢地品尝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越星河说得心动,还是那句咱们的孩子触动了陆逸云心中某个地方,他张了张嘴,修长的手指终于从越星河的手心里拈起了一粒,慢慢放到了嘴里。 比之以前自己尝到过的甜味糖球有所不同,这个糖球一入口便是一股水果的香味,果然更添滋味。 而越星河看到陆逸云吃下糖球之后,那双碧眼里也露出了惊喜与欣慰的目光,他双目微微一转,从自己手中那些糖球里挑选了一颗红色的,亲自送到了陆逸云的唇边。 陆逸云见越星河主动把吃的送了过来,一时竟有些尴尬,他开始后悔自己嘴馋了,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越星河这厮有可趁之机。 只是他不知道,这颗糖,不管他肯不肯吃,越星河也定会要他吃的。 萧海天很快就被反绑起了双手,双脚也在脚腕和大腿处捆了好几圈,一袭宽大的袍子盖住了他的全身,隐去了他被捆绑束缚着的事实,尔后,一张用于遮掩半脸的音色面具被强行带到了他的脸上,哑穴也被人以诡谲的手法封住了。 这是要做什么?巨大的疑问与不安充斥着萧海天的脑海。 随后他就被人架了出去,带进了似乎要举行宴席的大厅之中,他被人带到一张酒桌前跪坐下,暗藏的机关随即被打开,他的大腿和脚腕被两根黑色的铁条紧紧固定住,让他完全无法起身,而他手腕上的绑索也被一个铁钩自衣袍下固定在了脚腕的铁条上,阻止了他上半身的任何一丝晃动。 邵庭芝微笑着抬起了萧海天那张愤怒的脸,说道,“好戏就要开场了。萧堂主,你可要好好欣赏哦,这是我墨衣教送给你的礼物,请笑纳。” 没一会儿,陆续便有墨衣教的人进来,坐满了每张单独的酒桌,待所有人都坐满之后,空荡荡的主席才被摆了出来,萧海天看到,那张长桌之后摆上了一张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宽榻。 紧接着,热闹的乐声齐奏,萧海天抬头看去,却只见越星河一脸微笑地搀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而走在他们后面的则是陆逸云以前收养的阿傻少爷! 第章 越星河揽着陆逸云一同坐在了榻上之后,顺势又将阿傻抱了过来。 _分节阅读_121 他替陆逸云斟好酒,然后亲自送到了对方唇边,无法动弹和做声的萧海天在席下瞪得目眦欲裂,他断不可忍受陆逸云喝下那魔头亲自送过来的酒水。 只可惜陆逸云却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看到越星河斟酒送上,当即也就乖乖地张了唇喝下,虽然坐在远处的萧海天无法看清陆逸云面上的神色,但是从对方的动作上他却看出陆逸云必定不是被强迫的。 邵庭芝就坐在萧海天的旁边,他见萧海天瞪得目中血丝尽现,微微一笑之后也从桌上拿起一杯酒送到了对方唇边。 “来,我也敬你一杯。” 说完话,邵庭芝便不管不顾地将酒强行灌入了萧海天口中,萧海天做声不得,更勿论动弹丝毫,他只能用目光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美艳却狠毒的男人,恨不得一口咬碎对方的喉咙。 尔后的宴席中坐在上席的越星河与陆逸云之间亲密无间,萧海天亲见越星河屡次给陆逸云喂食喂酒,心中更感悲愤。 他甚至开始怨怪起了风华谷和正道同盟,要不是他们将陆逸云逼迫太甚,对方怎么会逃到越星河的老窝,抛却昔日主持正道的身份甘心堕落! 宴席的最后,萧海天已是对上席亲昵有加的二人视而不见,他低下头,满心愤懑地跪坐在地上,耳边的丝竹欢笑声都成了一把把刺伤他心口的利刃尖刀。 等他再抬起头时,不知何时越星河和陆逸云已然离去,而身边参与酒宴的众人也在慢慢散去。 邵庭芝今日似乎心情大好,已是酒酣面红,他有些踉跄地走到了萧海天的身边,唤来属下将他解开禁锢搀扶起来。 望着萧海天那张不屈不挠的英挺面容,邵庭芝眼睛一花,几乎将他看作另一个人。 “你真是的……何必固执呢?”他喃喃地念叨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萧海天棱角分明的面容,最后手指轻轻停在对方飞扬的眉上缓缓抚过。 萧海天只认为邵庭芝是在羞辱自己,他此时被陆逸云甘心为越星河所利用一事已是心灰意冷,干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反抗,只是冷眼看这妖人还有什么法子要使,他已抱定必死的信念,绝不肯轻易求饶示弱。 邵庭芝被萧海天的怒目看得心头一阵不安,他挥了挥手令人将萧海天先押回地牢好好看管,自己却转身望向了之前越星河与陆逸云同坐过的地方,如丝媚眼中亦是多了些许失落与怅然。 陆逸云的双目中渐渐出现了些许难受,越星河知道必是邪医放在糖球里的“迷心”药效将过,所以这才将人带出了宴席。 不过今日这般也已足够,那萧海天必是已看到了陆逸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举动,只待日后对方将此消息传遍江湖,让陆逸云在正道再无半点立足之地,那么到时也由不得陆逸云不从了,即便他不从自己,却也必不会为此时已有所悔悟的正道所接纳,自然也难以成为自己的敌手。 搀扶着神色茫然的陆逸云坐到床上之后,越星河这便动手替他脱掉了外袍,准备让他好好休息一下,邪医道少量迷心足可让人变得神智恍惚只能为他人摆布,若是一旦过量却会令人丧失神智前尘往事尽相忘却,宛如痴儿一般,再难回转。 越星河虽然此次利用迷心让陆逸云受自己摆布,却又极怕已受过一次刺激的陆逸云是否会难耐药性以至于神智再度癫狂。 他小心地守在陆逸云身边,定要看着对方醒来才肯放心。 期间阿傻不肯乖乖睡觉,硬是闯进了越星河的卧房,看到他的碧眼叔叔之后,一头便扎进了对方怀里。 “碧眼蜀黍……和阿傻一起觉觉……”阿傻在越星河的怀中撒着娇,不时偷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陆逸云。 对他而言照顾他许久的陆逸云总让他有几分排斥与厌恶,这种与生俱来的情绪即便是在今日也无法从阿傻心中完全消除。 而事实上,这个讨厌的男人来后,之前还会陪自己一起睡的碧眼叔叔已是许久没有陪自己觉觉了。 越星河温柔地安慰着儿子,一手将这孩子抱到了自己膝上,柔声说道,“阿傻乖,碧眼叔叔要照顾爹爹,待爹爹醒了,我们三个一起睡。” 眼前这张大床莫说睡三个人,就是要睡五个人也足够,阿傻看了眼大床,却仍是不满,干脆就在越星河怀里撒娇踢起了脚。 正在越星河哄弄孩子之时,门外属下却报邵庭芝求见。 越星河点点头,转头对阿傻轻斥了一声,“再吵碧眼叔叔便不要你了!” 虽然阿傻总爱撒娇,也总靠这一招博取陆逸云的同情与纵容,但自从跟着越星河来到墨衣教的总坛之后,他经历过了几次越星河勃然大怒的场面,也晓得怕了。 见对方横眉怒目的模样,阿傻顿时止住了哭闹,怯怯地抽泣了起来,可怜兮兮地望着这个并不总是那么温柔的越星河。 越星河见已威慑到这孩子,当即便将他牵了出去交予手下照顾,顺势让邵庭芝跟了进屋。 两人坐定桌边,越星河自顾倒了两杯茶水,冷眼看着邵庭芝,说道,“今晚之事想必已然妥当。” 邵庭芝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陆逸云,压低声音道,“教主,要不换个地方再谈,万一他醒了……” 越星河抬头淡淡一瞥,心中始终对陆逸云使用迷心后的反应有所不安,总想自己亲眼看着对方醒来,当即说道,“无妨,他没那么快醒。迷心的药力很强,虽然我只让邪医用了一点,但是他现在身子这么弱,自是不易醒转。” 看出越星河那双碧眼里沉淀着关切之色,邵庭芝冷然一笑,只是举杯饮尽。 “待过上几月,我圣教在中原声势更大之时,你便找机会放走萧海天,让他将陆逸云已投靠圣教之事传遍武林,届时待他们人心慌张散乱之时,我等率众大举进攻,再加上……”越星河似是心有忌讳,自然而然便压低了嗓音。 邵庭芝连连点头,面上的笑容势在必得。 “教主,您放心便是。庭芝为此事已谋筹数年,本欲将此作为交换您的筹码,没想到您竟能先一步回来亲自领导大局,真是天助我墨衣圣教,一雪前耻便在此时!教主……您能知道庭芝的真心便好。” 越星河微微一笑,说实话,他委实有些没想到那个精明狡猾不输自己的邵庭芝会真的这么忠心耿耿,自己被关了这么多年,仍是不懈地想要营救自己,凭对方的手段和势力,其实根本不需要自己亦足以成就大业。只是……对方真正想要的,自己却始终是给不了他。 身后的床上传来了轻微的翻动声,本想再说些什么的越星河赫然抿紧了双唇,对邵庭芝作出一个出去的手势,自己则径自走到了床边。 “逸云,你醒了?适才你喝了药便这么睡了过去,真是吓我一跳呢。” 邵庭芝在门外听到越星河那只属于陆逸云的温柔与亲昵,俊美的面色忍不住微微一变,双手也暗自紧攥了起来,他瞥到越星河为陆逸云生的那个傻小子竟在偷看自己,更觉隐愤,当即便甩袖走了出去。 群龙总不能无首,余九信因为对陆逸云处理不当一事在风华谷已是威望大失,而严墨作为陆逸云的义子终于当仁不让地坐上了风华谷谷主的位置。至于风华谷只传谷主的绝世武功潇湘谱也定在四大长老出关后亲自交予他修习。 霍青仍被软禁在风华谷内,自从从许十三哪里得知陆逸云私放越星河已被罢黜谷主之位交由正道处置之后,他更感这时间世事无常,情缘难诉,心境却是变得愈发平静。 因为他是被皇帝亲自下令监管在此之人,风华谷中除了特别派来照顾他的人外,其余人等乃是概不可与他会面相见的。 所以当许十三告知他明日将有一位大人物要来见他时,令他颇觉意外。 想来想去,大概是霍朗不愿让自己在风华谷安心度日,所以特地差遣了人来寻自己麻烦吧。 霍青无奈地一笑,也不再多问,只是在许十三的照顾下喝了几口浓香的菜粥。 “我吃饱了,撤下去吧。” “王爷,只吃这么点怎么行?你看你都多瘦了,是不是东西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尽管说便是。虽然换了谷主……不过这位新谷主并未另外交待咱们如何伺候你,自然一切照旧。这里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必会以您为主,尽心伺候。” 看着霍青日益减少的食量,日益消瘦的身体,许十三十分担心,他可是亲眼看着霍青从地牢被带上来的,两人之间或多或少也算有些缘分,况且他天性纯善,自是不忍看霍青这般消沉下去。 从最初的敌视与疏远到现在的了解与亲热,霍青早就知晓了许十三那耿直善良的性子。 只是他的身体他自己也知道,被霍朗下令废去武功弄残四肢,乃至关押在皇宫中日夜凌辱折磨过那么长一段时间之后,自己的身体已是江河日下,宛若风中之烛,只能拖一日算一日了。 _分节阅读_122 “东西很可口,不是我不吃,是我真的吃不下。十三,你也莫要难为大家了。” 霍青说完话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色这才有一丝红晕。 许十三本就因为陆逸云之事心情沮丧,大受打击,见霍青也是这样一副样子,更觉难过,他真不明白,当今圣上与对方乃是亲兄弟,至于这样将这么一个本性孤傲的男人折磨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虽然你在这里并非太自由,不过你要是觉得闷的话,有什么都可以给我说!我会陪你解闷的!其实……你想想,我们从小就生在风华谷,长在风华谷,几乎没有出去过,比起你来,却是更像囚犯呢?” “噢,你竟没出过谷吗?” 霍青似乎有些不信,人身就一双足,一双眼,怎么会甘心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呢? 许十三憨厚地一笑,挠了下头,“早年出去过,现在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谷外和谷内似乎也没多大区别,外面有的,谷里都有。而且谷里的都是一直生活的兄弟姐妹,虽然也有严格的上下级之分,不过好在陆逸云谷主宽厚仁慈,大家也都活得自在喜乐……” 念及陆逸云的好,许十三那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过说着说着他就又感到了一丝悲凉,那个宽厚仁慈的谷主或许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看着许十三渐渐垂下的双眼,霍青也叹了声,若非陆逸云出手相救,自己或许已成了越星河那魔头的刀下鬼,又或是仍在那阴森的地牢之中继续饱受屈辱的折磨吧。 只是对方也当真太傻,为了心中对那人的爱意,竟会不惜抛却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一点点将自己逼入绝境。 第90章 亲眼看到陆逸云是如何对越星河的殷勤投怀送抱之后,萧海天只觉心灰意冷,但是就此事而言,他却也觉得自己无甚资格指摘陆逸云,毕竟是风华谷无情再先,才会将陆逸云逼得无路可退。 不过自那日被迫参加了酒宴之后,这墨衣教对他的看管似乎也放宽了不少,以往他每日都被紧锁在牢里,饱受狱卒折磨戏弄,不过近日这帮杂种却是不再对他施以酷刑,甚至将锁住他手足的铁链也稍微放开了一些,让他好歹可以松动一下手脚。 但是即便如此,萧海天却仍是不改执拗,他每日依旧对墨衣教众人破口大骂,绝不肯让对方看到自己一丝软弱。 负责看管萧海天的手下因为得了邵庭芝之令,一时也不好对他多做处置,只是将萧海天在牢中种种表现报了上去,希望上面能着令他们采取一些必要手段。 虽然知道越星河自己说他与陆逸云之间只剩利用关系,但是邵庭芝却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之中看出了端倪,只不过他如今的身份又如何点破?还不是只有吞了一腔怨气,自相烦恼。听闻萧海天那糙汉子在牢中不守规矩,邵庭芝冷笑一声,对负责的属下道,“那厮看样子真是肉皮子痒痒了,这风华谷里的人都是这么个下贱模样,既然如此,那就传我命令下去,将牢中大刑都赏给他尝尝,只要留他一条狗命即可。” 下面的人等的就是邵庭芝这句话,当他们笑着打开了牢门,对萧海天宣告邵副教主亲自下令要请他尝遍酷刑时,萧海天仍是不为所动,他甚至希望干脆就被这帮子杂碎折磨死算了,也好过令他继续承受屈辱。 那帮平日便深恨正道的墨衣教狱卒自然不会手软,既然邵庭芝说了只要留萧海天一命即可,他们自是有什么酷刑便用什么酷刑,直把萧海天折磨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啊啊!唔……” 为了防止萧海天忍痛不住咬舌自尽,狱卒们特意给他戴上了铁制的口枷,之前也曾用过的木头的不过却被萧海天硬生生咬断,倒是让他们颇为惊诧了一阵,这番换了根生铁所铸的口枷便令他们安心多了,只管放开手去折磨这条硬汉,也不怕对方寻死。 双肩锁骨被生生洞穿,萧海天剧痛之余更感愤怒,他半生苦练,在风华谷中亦是一等高手,且经过陆逸云亲自试炼方能就任四武堂中为首的勇武堂堂主之职,如今却在这帮宵小手中被废去武功,如何叫他不恨? 紧接着而来的烙刑,鞭刑,水刑更是肆无忌惮,直将萧海天折腾得体无完肤,屡次昏厥方才停手。 “呜!”萧海天在刑架上努力地昂着头,额上的鲜血早已缓缓流入了双目之中,染得他眼前一片血色。 即便死,他也绝不可失却身为风华谷中人的骄傲,他要让这帮人知道,风华谷中人绝不会屈服于任何邪魔外道。 “还敢瞪!再瞪挖了你这双狗眼!”负责拷打萧海天的一名狱卒被他那双血染的双眸盯得一阵心惊,只好大声叱骂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萧海天瞧他那仗势欺人的模样,口中发出一阵含混的笑声,圆睁的双目微微一觑,随即便作出副不以为意的神态。 身为武人,他的武功已被废去大半,一手一足也被那帮畜生生生割断经脉,本是再无可能逃出这魔窟,更何况他曾无比尊敬的前任谷主也已投靠了这魔窟的主人,实是令他悲愤之余更添难过伤心,活下去对他而言,不过只是比现在更为残酷的折磨罢了。 看见那被自己瞪视的狱卒拿起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萧海天轻蔑地一声冷笑,干脆闭上了眼,他自咐受了这连日的拷打已令他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若是再受此烙刑只怕很快便要送命,但是这样也好……也好…… “不是叫你们留他一条狗命吗!为何有人敢忤逆本座的意思?!” 邵庭芝的出现让浑浑噩噩的萧海天为之一震,听到那妖人的声音,他急忙睁开了眼,却仍是怒目以视。 那妖人生得委实俏丽多姿,虽比陆逸云少了几分端庄气概,却又多了几分媚色,光论皮相,也算是惊为天人了。 只可惜这副皮相之下却是颗狠毒辛辣的虎狼之心! 萧海天目不转睛地盯着邵庭芝,内心里却忍不住为对方表里不一的狠辣感叹。 牢狱中的狱卒们见邵庭芝大驾而至,赶紧纷纷丢了手中的刑具,跪下迎接。 邵庭芝淡淡瞥了眼被绑在刑架上宛如血人的萧海天,见到对方的锁骨竟被洞穿后,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萧海天观察到他这一动作,不由觉得好笑,莫非这妖人在心痛自己不成? “来啊,将他解下来。” 邵庭芝一边发话,一边仔细打量着萧海天的伤势,看上去对方的伤势颇重,倘若自己来晚一步还不真给这帮不开窍的手下搞死了?这可不成,误了大事,自己也不好给越星河交待。 “此人乃是风华谷重要人物,不可轻易弄死了。我看这里也不适合继续关押他,嗯……这样吧,为防你们看管不利,将此人速速带去我的听竹轩,顺便去把邪医传召来,务必要他保住此人姓名。” 相较越星河所居住的墨衣教问天宫的豪华宽敞,邵庭芝的听竹轩则要优雅小巧了不少,不过多住一两个人还是无妨的。 不知是真地怕萧海天就此重伤而死,还是心中到底有些敬佩这汉子的血性,一向不喜外人打扰的邵庭芝竟破例让人将一个囚犯抬去了自己的居所,下跪的手下们不敢妄自揣测这位副教主的心思,只得面面相觑,默然领命。 邪医虽然之前试图串通十八救走陆逸云,但是他毕竟为墨衣教效力多年,而且医术委实了得,竟连紫渊蛇藤之毒也能想到解救之法,这等人才不管是越星河也好,邵庭芝也罢,都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不过为防万一,越星河还是令敖鹰选调了一批隶属于藏影堂的精英去“守卫”药庐,以免邪医再生事端。 而之前他应允陆逸云放过的十八,尔后更被对方逼着定要从牢房中释放出来,不得苛待,越星河心中虽对十八那小子恨入骨髓,但是这边为了讨好陆逸云,稳住对方,他也只好点头答应,将那小子从牢中提出直接送到了药庐,与邪医一起放在藏影堂的精英监视看管之下,也算是对陆逸云有个交待。而且此处到底是墨衣教的大本营,越星河料想十八也翻不出天去。 十八跟在邪医身边,一时也确是无计可施,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安下心来跟随邪医研学医术毒术。 当他看到有人来此将邪医带走,告知让他医治一人时,十八生怕是陆逸云有错差池,急忙追问,“出什么事了?莫非是陆谷主他……” “小子,你别多事,教主留你一命已是天大的开恩,怎么,你还想随意探查我墨衣教的事情吗?” 负责接人的墨衣教教众冷起一张脸,对十八的惊慌很是不屑。 _分节阅读_123 邪医回头看了眼十八,只冷冷说了两个字“放心”,这便随人离开了在藏影堂严密监视下的药庐。 起初邪医也是以为此行乃是陆逸云出了什么岔子,结果到了地方却是邵庭芝居住的听竹轩,见过一袭粉色衣衫面目从容的邵庭芝之后,他便被引入了小院的一间偏房之中,床上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锁骨之中更是被铁链穿过,足可见所受刑罚之酷厉。 “此人乃是风华谷要人,务必保住他性命。武人以武为傲,还是将他锁骨处的伤口治好吧,免得他想不过寻死,给我添些麻烦。” 在邪医来之前,本就颇通医术和毒术的邵庭芝已简单给萧海天治疗了一下,不过他身为副教主哪可能一心都放在救人事,自是术业有专攻,所以才特地唤了邪医过来。 邪医因为之前背叛之事,已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跋扈飞扬,听见邵庭芝这趾高气扬的命令口气,他也只得默然点头,然后携了随身药具上前查看萧海天的伤势。 萧海天硬撑着一口气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他艰难地喘着气,一双虎目却仍只是盯住了邵庭芝不肯放松。 他知晓这妖人诡计多端,如今对方作出这样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只不知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咧。 也不知是不是陆逸云已然认命,越星河明显发现对方对自己的抵触情绪似乎又少了不少,甚至……还变得主动亲密了起来。 为了日后能一举侵袭中原,越星河这些日子将教务交给了邵庭芝,而自己则开始继续闭关修炼问天诀第十式。 不过因为怕自己全心闭关会导致陆逸云无人照应,他只是每天白天闭关苦练,到了晚上便出关,一来可以随时了解教中动向,二来也能照顾到陆逸云与阿傻,不怕他们会寂寞。 只是修习绝世武功对越星河来说消耗颇大,何况他之前在风华谷既中毒且又受酷刑折磨,身子一时尚未完全复原,这般下来,向来自诩体健如牛的他也难免多了几分憔悴与虚弱,好在他现在处于半闭关状态,平素能见到他的人也少,倒也不怕有人将他现状传言出去,以免对墨衣教的不利。 平日越星河便在之前关过陆逸云的密室里闭关,住在外室的陆逸云自然知晓对方所为,只不过他仍不被允许单独离开屋子,每天能做的事除了吃睡,也只有看看越星河替他准备的一些话本经典。 相较陆逸云而言,越星河也可谓当世的习武奇才。 求胜心切,期望能一统江湖的他满足自己为所欲为愿望的越星河在掌控了陆逸云之后,更是专心习武,势要大成。 陆逸云把这一切都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自感今日又突破了不少,神功大成旨在眼前,越星河今晚从密室出来的时候自是欣喜非常,喜悦之情跃然面上。 他推开石门,只见桌上已摆好酒水饭菜,而陆逸云也静静坐在桌边,似是等着自己,更让他的心中一阵温暖。 “逸云,你饿了先吃便是,不必等我。”越星河笑着走了过来,在陆逸云身边坐下。 陆逸云转头看了眼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亲自为越星河斟上了酒水,若有所思地望住了对方。 越星河见陆逸云如此体贴,当即便一口满饮,他擦了擦嘴,似是觉得陆逸云今日有所反常,忍不住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 陆逸云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他从自己杯中蘸了些酒水写在桌上——不知十八可好?那孩子终究无辜,望你能放了他。 见陆逸云念念不忘那几乎三番两次害死自己的小混蛋,越星河的面色这才有些不悦显露。 他闭关整日,此时已是颇觉疲惫,自感不愿再去为一些烦心事劳心,当即便答道,“放心,那小子在邪医哪里,我没叫人动他。不过你我之间何必谈他?倒是我说……你这嗓子得让邪医好好治治,这样总是写写画画,始终不是个法子。这事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能让我不做出一点弥补啊,逸云……” 想到自己这被生生割断的声带,陆逸云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他低估了越星河对自己的恨,也低估了对方的心狠手辣,所以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心中对此耿耿于怀,陆逸云虽然平素温和豁达,但经逢了这么多大变,却让他的心境在不知不觉间已起了变化,若在以往,说不定他早就慨然应允越星河所说的一切了,只是现在……陆逸云轻笑了一声,淡墨色的眼珠微微一转,却又用手蘸了酒写道——不必了,即便恢复了嗓子,也没个可说话的人,还不如说不出话来。 这话看得越星河很是尴尬,他也算是知道了陆逸云心中对自己的芥蒂仍未消除,不过这也是,换了他只怕也是难以轻易消弭这段爱恨的。 他歉疚地抓住了陆逸云的手,想到之后还要利用对方震动整个白道就感到有些不安,不知到时对方若知晓了自己使他再也无法回归正道的诡计,是否会更加痛恨自己,乃至……不惜一死? 想到不可知的未来,越星河亦是诸多无奈,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段时间,是我少陪你了。要不……我让十八那小子来照顾你吧。反正以前在风华谷也是他伺候你的。不过这样的话,你要答应我让邪医治好你的嗓子,莫再让我不能心安。” 似是被越星河所允诺的条件说中,陆逸云的便绽出一片惊喜,犹豫片刻后,他对越星河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哈哈,这就好。我明日便安排一切。来,今晚难得这么高兴,我们好久都没痛快共饮过了,来,今夜不醉不罢休!” 说着话,越星河已是又举起了酒杯,招呼起陆逸云一同畅饮。 陆逸云看着满面喜悦的越星河,自己的神色也渐渐变回了冷静,他点点头,顺从地与越星河一同饮酒,但是那双淡墨色的眸子里显然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 第91章 或许是因为越星河答应放过十八,更让他照顾自己的缘故,陆逸云今晚显得格外殷勤,他不断地替越星河斟酒夹菜,哄得对方愈发开心。 酒过三巡,越星河也难免有了些许醉意,他醉眼朦胧地看着陆逸云,笑着说道,“逸云,呵……你可是想把我灌醉了好为所欲为?” 陆逸云虽然也喝了些酒,不过远远比不了越星河那么多,他淡淡一笑,似乎只是把对方的醉话当作调笑,可是突然……陆逸云脑中却灵光一闪,自那次与越星河在床上一番云雨之后,自己与他也在半推半就间有过两三次肌肤之亲。 只不过陆逸云每次都发现越星河似是极为重视事后清洁,即便对方已被自己带着丝恨意在床上折腾得鬼哭狼嚎,可事后他也必然会挣扎着起床清洗身体,其中缘由陆逸云之前倒未曾细想,如今仔细一思虑,却觉得这必与越星河那异于常人的体质有关。 当年与墨衣教交锋之后,生擒越星河之时,对方便是满满的不服气,对自己直言若非他才为自己生了阿傻断不会元气大伤无法继续修习问天诀至高一式。而现在越星河毫无避讳地每日进入密室修习武功,想来也是在练那问天诀了。 陆逸云与越星河交过手,也知晓对方的厉害,倘若真让他练成问天诀第十式,那么在当今正道后继无人各门派互相猜疑牵制的情况下,或许真要由他墨衣教中人为所欲为了。 想到那日自己在昏睡中隐隐听到的越星河与邵庭芝的对话,陆逸云的心更是冷若死灰。 只不过苦于十八还在对方手中,他怕自己一死,只会招来越星河迁怒他人,更甚至对中原武林展开更为血腥地报复。 而若他活着待在越星河身边,好歹或许也能让对方有所顾忌,而至于他自己日后的处境以及所要背负的骂名,却是他无力计较之事了。 陆逸云闭上双眼冥想了片刻,这才睁眼看了看仍在高兴地饮酒作乐的越星河,对方那双总有几分戒备的碧眼里渐渐变得有些混沌了。或许对方不仅高兴于自己的屈从,而高兴于问天诀第十式将要大成。 越星河仰头尽饮,忽而也转了头来望住陆逸云,他见对方如此消瘦憔悴,便连那副如玉的指头上也留下了累累伤痕,一切的一切,皆是自己的过错。若非他只记旧恨不念新恩,不仅冷眼旁观陆逸云为了自己出逃一事受尽正道伪君子的折磨,更将他带回来之后丢于邪医凌虐,对方又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逸云……是我负了你。我对不起你。以后你我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再不要互相敌对了,可好?” 越星河喃喃地说着话,手一伸便抚到了陆逸云的鬓间,他满目痴迷地看着这个与自己爱恨纠缠多年的男人,眼底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涌出一阵情动。 陆逸云愣了愣,他似是没想到越星河会在酒醉时说出这番话来。 酒醉之后最是容易吐露出一个人的心声,而陆逸云也不否认这些话都是越星河的心里话,可是他也不能否认自己对这样的一番话,或多或少有所抵触,他太了解越星河了,对方或许真地爱过自己,爱着自己,可是对方的勃勃野心终究是会摧毁这一切的。 他沉默了下来,只是自顾地替越星河又倒了一杯酒,然后亲自送到对方唇边。 _分节阅读_124 越星河没有得到陆逸云的回应,竟露出副小孩子般委屈和失落的表情,他轻轻地皱了皱眉,碧眼里也泛起了点点泪光,最后更是不理会陆逸云送过来的酒,就那么一把紧抱住了对方。 “逸云,你不要恨我,好不好?我好想我们能和当年一样,称兄道弟,纵马关外,对酒高歌……” 往昔的美好情景也浮现在了陆逸云的脑海中,他轻轻拍着越星河的背,目光中也涌出了些许怀念,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因为他知道,那些美好的日子,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越星河没多久就喝得大醉酩酊,陆逸云扶了满口醉话的越星河上床,然后慢慢地伺候着他脱掉了衣裤。 看着四仰八叉喃喃自语个不停的越星河,陆逸云并不认为对方真地已经全然卸下了防备,如果自己想要趁机动手杀他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不过他也没打算动手取越星河性命,毕竟现在风华谷俘虏以及十八的性命都还攥在越星河手中。 虽然越星河已解了自己身上的禁锢,可陆逸云受过屡次重创的身体仍是难以恢复当初的功力,如今他休养了这么久,又服用了不少越星河奉上的灵丹妙药,但是仍只恢复了五成不到的功力,这等武功只恐是连墨衣教的副教主都难以对付的,更何况即将练成问天诀第十式的越星河? 只是不一定要杀死越星河才有阻止对方的方法。 陆逸云无比执着地望着躺在床上的越星河,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也一并脱了下来,直到寸缕不挂。 越星河眨了眨朦胧的碧眼,赫然看到赤条条的陆逸云,脑海之中竟生出了些许惊喜与情欲。 “逸云……”他极为暧昧地唤了陆逸云一声,向对方伸过了手。 陆逸云走到床边,一把攥住越星河的手,俯身在他满是酒气的唇上吻了吻,这便单手褪去了对方最后的蔽体之物,翻身便贴紧了越星河健硕依旧的身体。 他温柔地按着越星河胡乱扒拉的双手,在对方脖颈处亲了亲,在听到越星河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后,这才缓慢地与这具火热的身体结合在了一起。红色的纱帐之后,两个人影紧密地纠缠在一起,摇曳的烛光似乎也受了那纱帐之中激荡的感染,跳动闪烁不停。 “啊……” 感到了身后火热的滚烫进进出出,越星河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呻吟。 只不过他现在醉得厉害,实在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唯一能够确认的是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乃是自己的爱人陆逸云,这便够了。 今夜的陆逸云似乎比往日都来得更为激情,越星河渐渐觉得有些受不了这般激烈的律动,忍不住求起饶来。 “逸云,够,够了……” 陆逸云却似没有听到越星河的哀求,他方才已泄了一次,可是很快却又继续起了与越星河的火热纠缠。 他不会让越星河有机会清洗掉自己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因为那是他唯一可以阻止越星河的机会。 但是一味的用强很可能只会引来越星河的反抗,陆逸云不失时机地又开始亲吻起越星河的脸颊,抚摸他的身体,用肢体的语言“告诉”对方自己对他的“爱”意,进而安抚这个强大的男人,让他不得不乖乖地承受自己所给的一切。 这一招对热切期望陆逸云可以彻底抛却前嫌与自己在一起的越星河的确是十分有效的。 越星河根本就不忍心打断陆逸云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有些后悔今晚太过开心,以至于喝得太醉,失了分寸,让对方逮到机会这般“疼爱”自己。 正沉浸在喜悦中的越星河也没有想太多,只是他屡次想摆脱陆逸云起身清洗一下的时候,却总被对方拖回床上继续缠绵。 越星河也琢磨,像这样缠绵下次,自己总要去洗好几次,还不如等陆逸云一次亲热个够,再慢慢洗涤身子,或许也不会晚吧。 但是他这么想之后,就几乎失去了下床的机会,因为陆逸云一次也不曾放开他,直到他在醉酒和疲惫的双重效力下昏睡了过去。 看着越星河终于不支地坠入了昏睡之中,早已累得气喘不定的陆逸云这才停了下来。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液,默默地盯着越星河的背部及双丘看了片刻,亲自用手掌拂去了对方背上晶莹的汗渍。 身为风华谷的谷主将近二十年,陆逸云从未如此疯狂地发泄过一己之欲,更未想过为了达成目的而使出一些卑劣的手段,尤其是在他自己清楚那些手段会带来的可怕后果。 他曾为了越星河,不惜受天下人唾骂,只期望对方能明白他一片苦心,及时收手,然而一切却是事与愿违。 那么这一次,他只希望自己的选择没错。 第92章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越星河这才惊觉自己浑身酸痛不已,他使劲拍了拍脑袋,感到腰上搂住自己那只手轻轻动了动,这才扭了扭头。 陆逸云仍在睡觉,对方神色平和安稳,一点也看不出正是这人昨夜与自己之间激荡万分。 越星河仔细地凝视着陆逸云已染上了些许憔悴的俊美容颜,不由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想到两人之间仍存的芥蒂,却又让他忍不住一声轻叹。 与陆逸云纠缠了一晚上,身上都是汗液,便连身后也感到一股令人羞涩的粘稠。 越星河不愿吵醒陆逸云,只是悄然起身,他穿好裤子,赤着布满吻痕的上身扶墙走到了一侧的屋内,这才从另一道门唤来伺候的奴仆送入热水洗浴身体。 因为担心昨夜那番激荡之后自己会不小心再次怀上陆逸云的孩子,越星河浸入木桶后迫不及待地便用布沾了水,裹成一小条之后再往自己身后那紧密的小孔塞去,将滞留在体内的白色浊液一点点地沾出来。 再次被异物侵入的滋味并不好受,越星河也轻轻蹙紧了眉宇。 其实,他并非是不愿再和陆逸云要一个孩子的,只不过现在正是墨衣教一血前耻的绝好机会,若他再次有孕在身,那么问天诀的修炼必然耽搁,进而或许更会耽搁墨衣教的称霸大业,若是让那些中原武林人士有了喘息之机,那么下一次,他们或许便不一定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再说……此事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自己被囚于风华谷之时,邵庭芝为了救自己也为了复兴墨衣教已是私下勾连上了野心勃勃的北地王霍风,墨衣教入侵中原只是第一步,协助霍风谋反作乱进而称霸武林建立新的秩序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而这样的时候,又怎容他们有半点差池? 自从霍朗离开后,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看望过霍青了。 许十三站在一旁恭候着现任谷主以及几名陌生的外人一同走了过来。 他微微抬头,随即便看到了神色冷漠的严墨,这位新任谷主当真是年轻有为气概逼人,只不过对方却总让许十三觉得有一丝畏惧,因为对方的眼里全然没有陆逸云那双美目之中的柔和之色,更多的是冷漠与冷厉。 严墨淡淡扫视了一眼恭迎在侧的风华谷侍从们,转头对走在自己身边的一位华服中年说道,“殿下,淮南王便在此处了。” 那中年人亦是生得龙眉凤目,一看便知是哪家贵人,只不过许十三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是位王爷。 来者乃是北地王霍风,他一早就探知那个被借以谋逆之罪的借口处死的霍青被关在了风华谷,而如今,昔日隶属他门下的严墨既已入主此地,那么霍青也自然成为了自己的有用道具。 霍青的骁勇善战素来被人称道,早就有了谋逆之心的霍风也一度想拉拢这位侄儿,不过却被对方屡屡拒绝。 如今,虽然霍青已成废人,但是霍风却知道当初驻守过要塞护卫过国都的霍青可以给自己提供多少有用消息,而对方即便不上战场,又如何不能帮自己训练统帅一支威武善战的军队? _分节阅读_125 既然霍朗不知道珍惜这个人,那么便让他这个叔叔好好地疼爱一下他这可怜的侄儿吧。 霍风看了眼眼前这恬静淡雅的楼阁,笑道,“看样子我这侄儿过得还不错,总归是比他在天牢和冷宫里好多了。严谷主,多谢你亲自带本王来这里。有些事本王想单独与我那侄儿交谈。” 严墨似是对霍风极为尊敬,他低头揖手,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草民便退下了。殿下若有事,可随时唤草民过来。” “好,谷主你方今接任风华谷不久,想必还有许多要事处理,耽搁不得。你自去便是。” 霍风理所当然地挥了下手,似乎也没把严墨当做多大回事。这一举动,却是让许十三颇为不解与气闷,当初皇帝霍朗来的时候,也不曾看见陆谷主如此低声下气,而现在不过区区一个什么王爷过来,这严谷主却是这般一副奴颜卑膝的模样,实在有失风华谷谷主威严。 不过这话说起来,也不能尽数怪严墨毫无骨气,只是他的身世来历与这北地王霍风本是有着渊源的。而他能当上风华谷谷主,也得说多半是靠了这位野心勃勃的王爷的助力。 严墨当初出走风华谷之后,一时流落江湖无处可去,恰逢当时北地王霍风正在暗自积蓄江湖势力,他所幸便投靠了对方。 而对方知晓他的身世与风华谷的纠结,尤其与风华谷谷主陆逸云之间的恩怨之后,霍风便开始打算将他好好培养成人,日后再由他躲去风华谷谷主之位,让这个正道第一大势力纳入自己的掌握。 凭借着北地王财大气粗手握重兵的威势,霍风令云隐真人将严墨收作关门弟子,尔后再派人在风华谷中监视动向,更派出心腹渐渐说动了余九信,令他相信深爱着越星河的陆逸云已失去了担任正道魁首的资格,更使他答应看准机会便联合谷中众人褫夺去陆逸云的谷主之位,让风华谷走回“正道”,与此同时,他又吩咐在云隐真人门下已有小成的严墨开始出现在风华谷众人面前,找准机会趁余九信与陆逸云起冲突之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事到如今,严墨已不负众望地夺取了风华谷谷主之位,那么接下来,待墨衣教那边进展顺利之后,便是他挟江湖黑白两道之力,号令天下,起兵诛杀霍朗谋夺大位的日子了。 但是在那之前,霍风想到了被霍朗弃置一旁的霍青,对方或许会像严墨或是邵庭芝那般是颗不错的棋子也说不定。 当霍青抬头看到这位久违的叔叔时,眼中忍不住掠过了一丝疑惑,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他素知霍风并非一个安分的人,也曾向霍朗暗示过要提防这位雄才大略野心伯伯的的叔叔,只是那时候他已逐渐感到霍朗对自己的敌视与忌讳,只怕越说越错,只好请命远去边关镇守,哪想到,到头来对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青儿,你受苦了。”霍风故作关切地拉住了霍青的手,他看了眼对方手腕间的伤痕,心中倒也有些感慨霍朗的心狠手辣。 霍青淡然一笑,将手腕从霍风手中抽了回来,平静地问道,“真没想到叔叔您会找到这地方来。看来,这世上许多事情都瞒不过您啊。” “呵,青儿你说笑了。既然叔父我已寻来此处,你这么聪明,也应该知道缘故。叔父实在不愿看你在霍朗手中再受他折磨欺侮,你还年轻,又是那么惊才绝艳,实在不该这样委屈度日。孩子……霍朗不仁不义,不仅夺了本属于你的皇位,更将你逼迫至此境地,叔叔早已看他不惯。如今……” 霍风欣赏地打量了一眼霍青的镇静,开门见山地便托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想霍青既已受了霍朗那么大的苦楚,没有理由不帮助自己才是。 “不必多说了。小侄知道叔叔您的来意。只可惜我如今只是废人一个,自保尚且无能为力,如何能助叔叔成就大业?况且,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这霍家天下,只要是我霍家子孙在坐便是了。小侄劝叔叔一句,且不可逆天而行,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否则,事与愿违,只恐悔之不及。” 霍青的回答让霍风那张儒雅温俊的面容亦是忍不住微微一变,他没想到霍青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难道霍青真地不明白他现下的处境吗?他能够来到风华谷见到霍青,这就说明当初受制于霍朗的风华谷已然转向了他霍风,他霍青的命也不再仅仅受制于霍朗,而是自己。 “青儿,你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我认为有些事情你还是谨慎考虑一下为好。难道你一点也不恨霍朗?即便他废了你的四肢,更让你……” 说到这里,早已得知霍青所遭遇一切的霍风忍不住傲慢地勾起了嘴角,对方已经是个被人玩虐过的婊子了,难道还真以为有资格和自己谈什么条件不成? “我就是个蠢人。所以当初即便知道霍朗要杀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进宫。我只知道,他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虽然他的确辱我欺我,可是……我再恨他,也不会拿天下百姓的姓名当做报复的筹码。我有我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不需要叔叔你操心。”霍青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抚了下自己开始闷痛的胸口。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报复那个伤害自己至深的兄弟,但是他确实不想再和对方彼此伤害,或许自己死后,霍朗对自己的恨意会渐渐消除吧,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真不肯帮我?” 霍风此来风华谷,一是想确认一下这正道魁首是否真地已在自己人的掌握下,其次才是想拉拢霍青,当然如果实在不能拉拢对方,他也不可能让知道自己野心的霍青再有机会说出什么。 霍青咳嗽了两声,他已经看到霍风的眼里多了抹鸷的杀意,看样子对方是不会留下自己了。 然而,霍风此人向来谨慎狡诈,他会来这里找自己,说明对方或许已将谋反一事准备得差不多了,年轻的霍朗能够对付这个老狐狸吗? “如果要我帮你,我的母妃……一定要从霍朗那边救出来。” “这又何难,如今风华谷也好,墨衣教也罢都在本王手下听令,随便一边的高手都可以潜入天牢救人。青儿,叔叔没看错你,大丈夫就该有所为!”霍风专门派人调查过霍朗对待霍青的手段,以至于他并不怀疑霍青所说的一切。或许有的人总要说点冠冕堂皇的东西,才能卸下面子做一些并不那么冠冕堂皇的大事。 第93章 被关在墨衣教的萧海天依旧十分难受,虽然没有人再对他用刑,但是任何一个大老爷们儿被这么成天绑在床上,拉屎拉尿吃饭喝水都得靠别人的滋味实在令他无法忍耐。 “妖孽!放开我!老子宁可回地牢去,也不要住在你这鬼地方!” 他看着正背对着自己代替越星河批阅墨衣教密报的邵庭芝,不满地啐了口唾沫。 自从将萧海天擒到墨衣教之后,对方总是这么副誓死不服的模样,虽然也想过用刑逼迫对方屈服,但是一切看来都是徒劳。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就连邵庭芝也懒得理会这个子固执的汉子了。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优雅地起身走了过来,抱了双臂对绑在自己床上的男人笑道,“让你住我的床还这么多话,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岂料这句话只是引得萧海天一阵大笑,大笑之后,他怒视着邵庭芝,狠狠说道,“有种割了我的头!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啧啧,瞧你说的。莫非你今晚不想撒尿了?” 说着话,邵庭芝一把掀开萧海天身上的被子,探手捏了捏插在对方尿道中的软管,为了方便对方排泄,他可管不了这人舒服不舒服,直接叫人通了萧海天的尿泡,将软管垂落在床底的夜壶里,让对方能随时方便。 不过为了折腾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他也可以随时用夹子夹住软管,让对方被尿憋得死去活来。 “无耻之徒!你们这帮杂种除了这些下流手段,敢来点光明正大的吗?” 萧海天赤身裸体受刑本是常事,只不过他现在并非受刑,而是躺在那个红衣魔头的床上,更甚至连最为羞涩的分身也被对方掌控了起来,这叫他如何不羞不恼? 邵庭芝微微一笑,随手放了那根软管,目光轻轻落到了萧海天因为软管插入在其中而微微发硬的物件,手指一转便轻轻抚到了那颗小蘑菇上。 萧海天被他这么一摸,身子不由自主地就颤了一下,鼻腔里更是无可抑制地溢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 “呜……”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你还不是很享受?” 邵庭芝饶有兴趣地看着萧海天那张刚毅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红霞,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也有点意思。 “无耻!”萧海天急促地吐出这两个字,又赶紧咬紧了双唇,邵庭芝那只该死的手还在摸他那里,被抓来后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不曾泄过一次,不知不觉已是憋出了一身邪火,稍微一被刺激,这把火恐怕便要熊熊燃烧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萧海天强自压抑的神色让邵庭芝体会出了什么。 他情不自禁地就伸手摸了摸的对方的棱角分明的脸颊,眼角轻轻一扬,这便多了一丝暧昧的目光。 “我似乎不小心让萧堂主有些不舒服了呢。要不,今晚,我就让萧堂主舒服舒服吧。” _分节阅读_126 既然陆逸云已经答应了越星河愿意恢复声带,那么越星河也立即迫不及待地唤来了邪医叫对方替陆逸云接驳好之前被割断的声带。 整个过程并不太长,用了麻药的陆逸云也显得并不痛苦,只是站在一旁的越星河看到对方脖子上那道明显的疤痕时,还是会忍不住一阵心痛和内疚。 不管如何,在风华谷那么多年,陆逸云从来没用过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 看着陆逸云缓缓睁开了眼,越星河立刻上前扶起了对方,柔声问道,“邪医已替你接驳好声带,说是过几日才能说话,你先不要着急。” 能不能说话对现在的陆逸云来说本是无甚意义,若非为了救十八,他也不会答应越星河这些。 陆逸云轻轻点了头,目光中忍不住泛起一阵厌倦,他推了推越星河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这一阵陆逸云情绪古怪,越星河也看了出来,他拍了拍手,立即有人从旁将吃着糖葫芦的阿傻带了进来。 阿傻一看到越星河立即笑呵呵地扑了上去。 “乖孩子,去陪陪你爹爹。”越星河搂过阿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牵着他走向了陆逸云。 对这个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陆逸云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他疲惫而厌倦的目光里顿时多了丝鲜活的颜色,张了张唇也朝阿傻这边走了过来。 阿傻虽然一直不喜欢陆逸云,但是在越星河苦口婆心乃至威逼利诱的教训下,他也知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这人又踢又打了,他警惕地看着陆逸云,不时转头看一眼越星河,小脸上渐渐有些委屈。 陆逸云拍了拍阿傻的肩膀,温和的目光里充满了对这孩子的思念与疼爱。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待你身体好些了,我便带你们去桂林,听说那里景色极好,想必你也会喜欢的。” 越星河趁机坐了下来,轻轻地搂住了陆逸云瘦削的腰身,他可以明显地感到对方自从被带到墨衣教后身体就在迅速地衰弱,即便自己决意好好待他之后,对方的身体仍是羸弱不堪,较之当初那个体格强健的风华谷谷主实在差了太远。 光是看着儿子能开心地吃糖葫芦,陆逸云已觉得自己的内心一片平静了,越星河在他耳边说的一切反倒变得有些恍惚,就像一场梦。 十八被人带往越星河所居住的问天宫的时候还以为陆逸云出了什么事,只是当他看到安然无恙坐在一旁的陆逸云时,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便跪了下来。 “谷主,都是十八无能,害您受苦了!” “起来吧,这不怪你。”陆逸云的声带虽然被接驳了回去,可是以往那温厚悦耳的声音却已变得嘶哑。 十八震惊地听着他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心中更是疼痛不已。 越星河也不愿听到陆逸云这副嘶哑干涩的嗓音,他曾问过邪医有何方法补救,可对方却说能让陆逸云恢复言语已是极限,要恢复到以前的嗓音却是万万不可能了,毕竟那可是把被强行割断的声带再接驳回去,那是怎么都不可能和原先一模一样的。 听到邪医这番话的时候,越星河心中一片怅然,他忽然想到自己与陆逸云之间恩怨爱恨纠缠了这么多年,两人彼此的伤害与留下的伤痕莫非也如那伤口一般,无论如何是回不到从前了。但是他仍是不愿放弃,陆逸云在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依靠呢?也只有自己能伴他走到最后了。 十八瞥到身后那个魁梧的影子,顿时愤然起身。 他冷冷看向越星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魔头,还想怎么害我家谷主,他都被你折磨成这样了,难道还不够呢?你当初口口声声说你深爱着他,几乎骗了我相信!我当初就该直接掐死你,不给你一点机会的!” 陆逸云没想到十八会为了自己这么愤怒,他赶紧起身拉住了对方,生怕他激怒越星河招来杀身之祸,这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好在越星河知道十八对陆逸云的重要,他也没把对方的话当回事,反正,这一生,他早已说过不少谎言,骗过不少人,害过不少人,又怎么会在乎当时的一句话。 “我放你出来,是让你好好陪伴照顾你家谷主的。你若不领这个情,大可自己滚回药庐去。” 十八被越星河这句话震慑到,一时也不好多说,只是那双眼里仍是充满了愤恨。 倒是越星河微笑着走近了陆逸云,问道,“逸云,我已将这小子放了出来,以后我白天若是不在,便让他好好陪你吧。不过……这里毕竟是墨衣教,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们安分一些,别让我太过为难。待日后我一统武林,到时候我定会让你重回风华谷,与我并肩称雄。” “那就不必了。我这个背叛了正道之人,又有何颜面再回去。我只希望星河你能少造些杀孽,不要让我再后悔放你出来。” 陆逸云苦涩地一笑,眼底倏忽间飘过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懊恨。他长叹了一声,嘶哑的嗓音让这叹息听上去显得更为沉重更为无奈。 越星河自知此事上对不起陆逸云,他也没再多话,只是借口天色已晚,唤来属下将十八带去别处休息,留下自己和陆逸云独处一室。 “逸云,我始终对你还是有情的,所以,你要我少造杀孽,我一定听。你身子不好,咱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越星河牵好被子铺好床,上前扶住陆逸云替他脱了外衣,然后才开始解去自己身上的墨袍。 陆逸云望着越星河魁梧的身躯,目光微微一沉,随即上前主动从后抱住了对方,就这么默默靠在那副宽厚的背上。 越星河为陆逸云突如其来的温柔而惊喜,他轻轻握住陆逸云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说道,“逸云,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星河,我想要你,你可愿意?” 说着话,陆逸云轻轻地吻了吻越星河的耳廓,而随后他便感到了怀中人轻轻的颤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清楚地记得这个男人身体的一丝一毫敏感处。 第94章 越星河因为陆逸云这般温柔爱抚而心生喜悦,他刚一转头,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陆逸云柔软的双唇已然轻轻压了上来。 “唔……” 不仅仅是这一个吻,越星河感到自己的衣服被撩开,对方的手也伸入了自己的怀中,揉搓起了自己脆弱的乳粒。 兴奋之中或多或少夹杂了些许羞耻,越星河的面色也忍不住微微一红,他刚想伸手阻止陆逸云的“得寸进尺”,却在撞见对方那温柔含笑的目光之后似连反抗也忘记了一般,被陆逸云直直推倒在了床上。 “星河,星河……”陆逸云轻声唤着越星河的名字,一边压住了对方的身体,一边伸手开始脱去越星河蔽体的衣物。 虽然心中对情事多有顾忌,可奈何此刻两人情谊正浓,越星河也不忍退却,只是探手抱紧了陆逸云,安然接受了对方的爱抚拥吻。 柔情似水的肌肤相亲,火热滚烫的耳鬓厮磨,烛光摇曳在纱帐之外,满室都是浓浓的暖意。 越星河一手攥紧了床头的被单,将那光滑的丝缎抓得皱作一团,他微微抬起头,英俊硬朗的面上并没有掩饰此刻的痛楚与喜悦,饱满的双唇间也未曾压抑那发泄着内心快感的呻吟。 看着身下男人为了自己这般隐忍动情,陆逸云那双望着越星河的淡墨色眼里似聚起了一泓水光,他听着对方那带着一丝舒爽的呻吟,腰下重重一挺,又喃喃唤了声“星河”便闭起了双眼,专注今夜之销魂缠绵。 “见过副教主。”问天宫内的侍从见到邵庭芝前来,都连连向他行礼。 因为越星河要专心修炼问天诀之故,墨衣教中的事务被全部交予了已掌握实权十多年的邵庭芝,唯有重大事情才会通报给教主本人。 现在邵庭芝夤夜前来,想必是教中有什么重大之事。 _分节阅读_127 邵庭芝微微点了下头,他看了眼面前这扇紧闭的雕花房门,吩咐道,“告诉教主,我有要事禀报。” 守在门旁的暗卫立即转身面向房门,提高了些许嗓音,恭敬地对屋内的人说道,“禀告教主,副教主有要事求见。” 越星河此时正在陆逸云身下享受着极致的快感,他听到属下的声音,刚一抬头,却又被陆逸云笑着堵了双唇牢牢压住。 “星河,专心点,难得你我今夜都有兴致。” 此时,陆逸云与越星河已换了体位,两人呈面对面的姿态紧紧结合在一起,更为亲昵。 陆逸云稍一用力,便让越星河微皱双眉,发出一声略带痛楚的呻吟,想说出什么的双唇很快又被对方再次用嘴堵住,一吻缠绵。 在门外久等不到越星河的答复,邵庭芝也少了些许耐心,况且他耳明目聪,即便隔了道门与外间的屋子,也不难捕捉到从内间传来的阵阵情潮欲浪。 “教主与何人在内?”邵庭芝深吸了一口气,冷艳的面上隐隐浮现出了一丝怒容。 暗卫们面面相觑,他们早就被越星河警告不得将他屋中那人泄露出去,如今面对邵庭芝的逼问,委实叫他们为难。 “呃……这……” 其实不用暗卫们说出来,邵庭芝也知道那个能把越星河缠在屋里的人是谁,他重重地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除了陆逸云之外,越星河绝不会为任何人耽误教中大事,对方此来墨衣教受尽折磨与伤害,更是让越星河心痛后悔不已,也难怪他会这么宠溺对方了。 可是越星河又想过自己吗? 这十多年来,是谁在苦苦支撑墨衣教,甚至不惜出卖尊严与北地王霍风,将本是无拘无束为所欲为的墨衣教变作对方手中夺取天下的工具。 邵庭芝自问自己为了墨衣教已付出太多,若不是因为越星河,他又怎会让自己半生不得自由…… 只是如今看来,自己做得再多,仍是不敌那冷酷囚禁越星河多年的陆逸云在对方心中的位置。 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听竹轩,面如冰霜的邵庭芝一进门便让属下将教中最烈的赤月酒拿来。 在床上睡得浑浑噩噩的萧海天听到那人隐含着怒气的声音,也从熟睡中惊醒了过来。 这些日子,虽然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便连起居饮食也有人细心照顾,但是对萧海天来说,他仍是满含耻辱的活着。 因为那个看上去十分漂亮,性子却十分狠辣的男人不知为何竟有龙阳之好,居然对无法动弹的他屡次上下其手,甚至侮辱倍至! 手脚被绑在床上,但这并不妨碍萧海天好奇地抬起了头,他远远地看着一袭粉色长衫的邵庭芝坐了下来,那修长的背影看上去显得十分寂寞。 不知那妖人从哪里受了气,不过对于萧海天来说,只要邵庭芝不痛快,他就痛快。 想到这里,萧海天只觉心里出了一口恶气,忍不住便冷笑了一声。 本是坐在桌边痛饮的邵庭芝捕捉到床上传出的一声冷笑,他猛然想起自己这屋里还关了个风华谷的要员,当即拿了酒杯,朝这边走了过来。 掀开帘子后,邵庭芝满面酒意地看着目露不屑的萧海天,冷冷问道,“你刚才在笑?你笑什么!” 萧海天嘴巴一撇,作出副无赖模样,慢悠悠地说道,“老子笑什么关你屁事?” 看着邵庭芝的脸色越来越冷,萧海天丝毫不惧,他在此地受辱已久,原以为只是皮肉之苦,人头落地,却没想到被这妖孽搞到屁股开花的惨状,如何叫他心中不怨恨非常!他宁可死,也不愿再受这些魔教中人的侮辱! 为了故意惹怒邵庭芝让对方最好杀了自己,萧海天双眉一挑,干脆大声骂了起来。 “你这妖孽,你问老子笑什么?老子告诉你,老子就笑你不男不女,不人不妖!我看见你就恶心,就想笑,不可以啊?!你这个可笑的怪物!” 岂料,邵庭芝瞪视了萧海天片刻之后,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说得好啊……哈哈哈,说得好啊!我这个可笑的怪物!”邵庭芝似乎是真地喝醉了,脚步也变得一阵踉跄。 他摇头晃脑地重复着萧海天的话,想到自己对越星河的一片真心却总被对方视而不见,自是心酸难当。 今夜,对方肯定是和陆逸云在一起吧,他们两皆是当世英杰,虽然身份对立,若论武功外貌却也颇为匹配。更何况……人家连孩子都有了,夫妻之实又岂在话下?自己到了现在仍在痴人说梦般地臆想着越星河能多看自己一眼,难道不可笑吗? 只是邵庭芝越笑越伤心,本是狂肆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哀戚。 一心想激怒邵庭芝求死的萧海天诧异地看着对方忽然像个小孩子那样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浑身上下都觉得一阵发麻。 虽然他恨是恨对方,可他这种性子耿直的汉子却最是怕见人难过得肝胆欲裂的模样,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敌人,是自己的仇人。 “喂,你,你哭什么?!” 他不安地叱问了邵庭芝一句,被绑住的手脚忍不住狠狠挣扎了一下。 这十多年来,邵庭芝从未流过泪水,即便他得知越星河被判终身囚禁的消息后亦是无比坚强。 因为他相信,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终有一日,自己必能救出对方,必能让对方正视自己的一片忠诚与真心。 然而现在,越星河带给他的只剩下了绝望。 邵庭芝不顾失态地掩面痛哭,到后来更是不支地跪在了地上,上身则直接趴到了萧海天的身上。 “你别哭了啊!你要不要脸?!老子被你这么虐待都还没掉过一滴眼泪,就骂你几下,你就哭成这样?!你……你他妈真不是男人!” 嘶哑的哭腔忽然扭曲为了几声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邵庭芝慢慢抬起头,那张本是酡红几点醉的面上带了些许泪痕,竟显得十分惹人怜爱,便连一直对他恼恨非常的萧海天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姿容的确过人,甚至都快要骗去他的同情心了。 “我等了十多年,他也不愿爱我。我是不是很可悲?” 萧海天听出邵庭芝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越星河,又想到那人与自家谷主之间的爱恨纠缠,心中不由一阵恼恨,没想到越星河这厮居然到处散桃花,还散到自己属下脑袋上,只可怜陆逸云却为旧情不惜舍身救那家伙!真是不值啊! “呸!那魔头有什么好的?!不就有双绿眼睛吗,晚上不小心瞅见跟见了鬼火似的,吓死个人!” 不满越星河,萧海天嘴里的话自然也不客气,他骂骂咧咧地数落着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大魔头,把对邵庭芝的怨恨又转到了对方身上。 “不许你说我家教主坏话!” 谁知道邵庭芝听到萧海天数落越星河立即就换了副神色,刚才还哀戚的面容隐隐有了怒意,甚至将手伸手到了萧海天的脖子上,似乎对方再说一句就要掐死他。 “啧,你还真喜欢那个怪物啊?他被关了那么多年,早就又老又残,况且越星河这厮秉性冷酷无情,他当初连为他付出一切的陆谷主都可以弃之不顾,难道还会在乎区区一个你?你就别那么没眼光了没头脑了对他痴心妄想了!” 萧海天不知悔改地又顶了邵庭芝一句,他看着对方逐渐发红的眼睛,心里竟期待对方能一下掐断自己的脖子最好! _分节阅读_128 谁知道邵庭芝瞳仁微微一缩,冷酷的嘴角略略一勾,顿时刻画出一道轻蔑的笑痕。 “你们那风华绝代的陆谷主都对我家教主倾心有加,不惜背叛正道,我又有什么不能爱慕我家教主的?” “少拿我家谷主说事!我家谷主是瞎了眼,看错了人!要是你家教主真心待他,又怎会让他受尽折磨,只顾自己逃跑,不敢像个爷们儿那样站出来护他周全,连为他说句公道话也不敢?!”萧海天最是痛恨谁把陆逸云对越星河的爱当做笑柄,他狠狠咬了咬牙,忽然觉得自己的确不该在对方面前说这些。 看到萧海天这副怒气勃然的样子,邵庭芝的眼睛似乎有些花了。 对方的面部轮廓极为冷硬坚毅,倒几分年轻时的越星河的影子,而对方眼中的执着与坚决更是与那人颇为相似。 曾几何时,自己所爱的也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豪气万丈的男子汉。 邵庭芝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抬袖擦去了自己未干的泪痕,待神色恢复了镇定之后,这又盯住了萧海天。 萧海天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你看什么看?!” “看你。你说的对,倘若爱一个人,便应付出一片真心,更要尽力护他周全。如今天下将乱,风华谷也早不是你等的乐园。萧堂主,我若放了你,只恐你也自身难保。呵……要不就让我来护你周全吧。或许,我真地不该再对一个不会爱我的人痴心妄想。”邵庭芝嘴边的微笑多了分释然。 “等等!难道你以为我会爱你?!开什么玩笑!” 萧海天瞪着不似说着玩的邵庭芝,心里一阵发毛,这妖孽不会说真的吧……虽然对方长得是不赖,就连在床上也挺有一手的。可是……自己毕竟不能接受对方魔教副教主的身份,更不能接受对方之前对自己的凌辱与折磨。 邵庭芝不理会萧海天,只是动手解开了对方手足上的束缚。 萧海天身上的束缚一解,立即警惕地坐了起来,拉过被子挡住了自己赤裸的身体。 之前邵庭芝侮辱了他之后,便下令不许让自己穿衣,好方便他随时发泄凌辱,如今虽然事态有变,可是骨子里的骄傲却仍不允许萧海天在邵庭芝面前有些许示弱。 他冲邵庭芝扬了扬下巴,傲慢一笑,“杀了我吧,副教主。你们教主不爱你,你也不必拿我做替身。我和魔教之间,势不两立,除了敌视之外,你没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是吗?我不在乎。” 邵庭芝丢开了手里的绳子,淡笑了一声就朝萧海天走了过来,他对越星河十多年的爱意已被燃尽,这世间又还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 他现在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你会习惯的。”邵庭芝在反手扭住萧海天的双手将他强行压在床上时,轻轻说道。 萧海天使劲挣扎了下被锁死的双臂,倔强地扭头啐了一口,怒道,“墨衣教的副教主竟是这么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吗?呵!你尽管动手,老子一定活着看你们魔教的覆灭!” 但是很快,萧海天就说不出话了,因为邵庭芝那根火热的东西已经占据了他的身体,撕裂了他的灵魂。 第95章 就在墨衣教与以风华谷为首的武林正道势成水火,争斗激烈之际,一位神秘的贵客出现在了越星河的面前。 “教主,这位便是这些年来暗中支持我教的北地王霍风殿下了。” 邵庭芝站在一旁,向越星河亲自介绍着面前这个品貌儒雅庄重的中年男子。 越星河回到墨衣教后,邵庭芝已将这十数年来墨衣教的变化告知了他,当年越星河被擒之后,墨衣教受中原武林逼迫,一度几乎彻底溃灭,而正当此时北地王霍风却联系上了忧心忡忡的邵庭芝,提供了大量的真金白银让他能继续将墨衣教支撑下去。 只不过,霍风唯一的要求就是:有朝一日,当他需要墨衣教出力之时,墨衣教必须全力以赴,助他登上大位。 这样的交易对邵庭芝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他当即就应允了下来。 眼看这些年北地王愈发低调,邵庭芝也知晓或许对方蓄势待发之机就要到了。 果然,这一次霍风亲自前来,谈的便是要墨衣教协助他夺取天下之事。 “越某与墨衣教受殿下大恩,无以为报,既然此事副教主早就与殿下谈妥,如今越某也必当遵守前誓,助殿下一臂之力。” 越星河说完话,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霍风微微一笑,看了邵庭芝一眼,赞赏道,“越教主受困多年,如今一朝得脱,风采依旧,真不愧是圣教教主啊。” 邵庭芝也笑了下,随口答道,“在下多年苦心经营,为的便是迎回教主主持大局,如今教主回归圣教坐镇,我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呵,庭芝,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来,这一杯,我敬你。” 借着这个机会,越星河自不会忘记邵庭芝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辅助之情,他自知今生注定要亏欠这个男人的爱,心中也只好一声叹息。 题外话说完,酒也喝了,霍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越星河知道邵庭芝提过这位北地王,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还真敢谋反。 他本意只是带领墨衣教对付中原武林人士,一血当年仇辱,若能趁机称霸中原便更好了,只不过现在涉及到谋反之事,倒是让越星河头都大了一圈。 霍风看越星河神色沉吟,不由笑道,“越教主放心,事成之后,我可将中原武林一分南北交给你与风华谷谷主并尊。” “风华谷谷主?”这个称号越星河最是熟悉不过,而在他心里,风华谷谷主依旧是陆逸云。 “呵呵呵,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本王为了让中原的江湖势力能为本王所用,已安排自己的人趁机入主了风华谷,说来,此事还阴差阳错多亏了越教主帮忙,若不是因为你,风华谷前任谷主陆逸云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推下来。他这人武功甚高,对霍朗也颇为愚忠,本王迟早都要除掉他的。” 也难怪陆逸云一朝失势就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背后看来这位北地王的势力也插手了不少。 越星河想起陆逸云最初因为放走自己而受尽正道人士的折磨与凌辱,心中生起了一些不安与愧疚,他敷衍地对霍风笑了几声,神情已是有些心不在焉。 送别了霍风,越星河仍显得有些怔忡,与霍风谈话时,他一直没什么精神,对方嘴里那些什么争夺天下,一统江湖的霸业一下变得那么遥远。 邵庭芝也看出了越星河的不对劲,他想上前问些什么,可对方只是微微地转过身来,对他轻轻地挥了挥手,然后又慢慢地走进了走廊的深处。 看着越星河缓慢步远的背影,邵庭芝这才惊觉他记忆里那个霸气潇洒的教主已经老了。 十多年暗无天日的囚禁到底还是磨损了对方的韶华光阴,然而他又想,这一切又会不会是因为陆逸云呢? 虽然越星河嘴上不说,可是邵庭芝怎么会看不出对方待那男人的一片真心。 果然,这世间还是情字难渡啊。邵庭芝轻轻拂了拂袖,决然地转过了身去。 _分节阅读_129 直到快走回自己的寝殿之时,越星河这才振作起精神,他整了整衣襟,推开了门。 陆逸云有了十八的陪伴,精神也显得比以前好多了,而阿傻见到以前一直照顾他的十八哥哥,自然也是情不自禁与对方亲近了起来。 不过当阿傻见到越星河的身影时,还是欢快地嘟囔着不清不楚的碧眼蜀黍四个字跑了上来。 越星河微笑着弯下腰,一把将阿傻抱住,他揉了揉孩子的脑袋,这才对坐在桌边的陆逸云说道,“逸云,我回来了。” 陆逸云对越星河轻轻点了下头,现在的他虽然比之前自由了不少,可仍是被禁足在这小小一方殿室之中,他知道越星河心里的顾虑,即便对方与自己相处时装作亲昵无间,可是他们之间毕竟还是敌对的身份。 也是,就像当初在风华谷一样,自己也是无法放心地让越星河得到真正自由的。 倒是十八极为厌恶越星河,若非顾忌这里乃是对方一手遮天的地盘,他真不想给这男人好脸色看。 他看了陆逸云一眼,然后端了茶水上来,替对方倒了一杯。 “谷主,请喝茶。” “别叫我谷主了,我早已不是。”陆逸云接过茶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越星河正搂着阿傻逗玩,听到陆逸云叹息般的这句话,心头也随之一沉。他又想起了方才与北地王霍风的一番交谈,若非对方当初为了救自己,或许也不会被人趁机整得那么惨了,只可恨自己当时居然迷了心窍,竟能狠心落井下石,将堂堂一个风华绝代孤高自矜的风华谷主逼得一度疯狂。 “逸云,身子可是好些了?邪医送来的药都还有用吧?” 生怕陆逸云想起之前的不快,越星河笑着岔开了话题,他摸了摸阿傻,将孩子哄到了一边,然后伸手轻轻攥住了陆逸云的手掌。 陆逸云虽然被食腐浆救了一命,但是就如邪医所说,他体内的紫渊蛇藤之毒并未完全肃清,时常还会给他带来难忍的头痛。 不过在越星河的授意下,药庐那边一直源源不断地送来解药以及各种补身子的药,倒是让他恢复了不少。 “好多了。有劳你关心。” 陆逸云言语中的客气显得有些疏离,毕竟,和越星河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更知晓对方野心不死,还妄图利用自己,陆逸云的心也难免如死灰一般,虽有些许余温,却只会越来越冷。 “瞧你这话见外的。”越星河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想起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干脆起身去吩咐守在门口的下人去准备饭菜。 “这茶真不错,星河,你也喝口吧。” 等越星河走回来,陆逸云已经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桌上,越星河碧瞳轻轻一缩,似是下意识地在警醒什么,但他随后就想到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是由自己手下人送来的,陆逸云断不可能有下毒的机会,他点头一笑,上前拿了茶杯,像饮酒一般,一口喝尽。 十八站在一旁拉着阿傻,目光偷偷地瞥了眼越星河,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冷笑。 吃过晚饭,越星河照旧让十八在外室照顾阿傻,自己则拥了陆逸云进入了内室之中。 不知是不是今日应付了霍风之故,晚饭后,很快越星河就感到自己骨子里生出一股股的倦意,他在床边坐了片刻,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眼皮直上下打架。 每晚陆逸云都会习惯性地在油灯下看会儿书,这时候插不上话的越星河总喜欢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直到对方也困了,两人这才相拥而眠。 只不过今晚,越星河真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困,他连澡也未洗,就斜倚在床柱上睡了过去。 听到身后传来越星河的鼾声之后,陆逸云这才赶紧起身替他脱了靴子和外衫,他扶到了床上躺下。 睡梦中的越星河很快就变得有些不安分,他使劲地蠕动着喉头,似乎很口干,连舌头也忍不住伸出来舔了舔嘴唇。 这时候,内室的石门被轻轻地敲响了,正凝望着越星河的陆逸云微微一愣,随即转动机关打开了石门。 十八站在门外,他探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越星河,将一颗用绢纸包着的药丸交给了陆逸云。 他被越星河下令禁足在药庐之时,便趁机偷拿了药庐中不少药材以及成品缝在衣服的夹层里乃至藏在鞋底发髻间,等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谷主,这就是我在药庐里偷拿的化功散,您请收好。今夜便要用吗?” 陆逸云伸手接过了药丸,却面色沉重地摇了下头。 “还没到时候,若是现在化去他的武功,你我一定也逃不出此地。再说了……墨衣教当年没有越星河也能在这么多年间发展壮大如斯,就算你我杀了他,只恐也难阻魔教侵犯中原之心。还不如让我尽量试试劝劝他,如若他执迷不悟,倒是再……” “谷主您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我想那魔头是不会听的吧。” 十八冷笑着摇了摇头,他见识过越星河满口的谎言与无情,自是不会相信那人也会有悔悟之时。 突然,十八想到什么似的,抬起了头,他看着陆逸云犹豫的面容,问道,“其实,谷主可是担心阿傻少爷,若越星河一死,你我也被魔教中人杀害,那么他……多半……” “唉。”陆逸云没有回答,一声叹息却似回答。 他仰了仰头,幽幽地说道,“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他这一生已足够艰辛,如今好不容易更过上天伦之乐的日子……” 知道陆逸云平日对阿傻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十八也不再多言,他轻轻咬了咬牙,随即便露出一副笑脸。 “罢了,到时咱们见机行事吧。对了,谷主,我给越星河下的药里配了些媚药,今夜,您可尽管好好享用这魔头的身子。也是,若能早日让他再怀上您的孩子,或许到时他的心性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呢。” 听到十八这小孩居然这样调笑自己与越星河,陆逸云面上微微一红,他收好了药丸,随手关上了石门。 “呜……” 大概是十八说的媚药起了作用,躺在床上的越星河显得愈发焦躁起来,只不过他现在被药性所制尚无法彻底醒来,只是难受地在床上扭来蹭去。 陆逸云脱了衣服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床,他一边替越星河脱去中衣中裤,一边呢喃般地说道,“星河,你乖乖地别乱动,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越星河紧皱着眉,饱满的唇瓣微微地张着,像个小孩似的无意识发出了一连串焦躁的呻吟。 等他的亵裤也被脱下后,陆逸云随即将他翻了个身,然后拿出备在屋里的冰凉润滑膏液小心地涂抹进了对方身后那张销魂的小嘴里。 光是手指就让此刻神智不清的越星河极为兴奋了,他“啊啊”的叫了两声,屁股轻轻一抬,臀瓣一夹便咬紧了陆逸云的手指。 陆逸云见对方果真饥渴得厉害,也不再矜持,当即便抽出了手指,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送了进去,与之紧密结合在一起。 他压在越星河的背后,一边亲吻对方散开的发丝,一边细数着那些黑发中花白的痕迹,不知不觉,他曾爱过的,那个无比骄傲无比英俊的男人,和自己一样,都在慢慢老去了。 虽然无法释怀越星河对自己的残忍与利用,可是陆逸云的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尖锐的疼痛生出,他捂了捂胸口,痛苦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下浑浑噩噩扭动身体的男人,只希望对方对自己的好若都是真的,都该多好。 因为北地王霍风的突然造访,并告知了如今风华谷已落入他手的真相,之前越星河和邵庭芝所设计的陆逸云已投靠墨衣教的陷阱则显得毫无用处了。原本打算放出去坐稳陆逸云背叛口实的萧海天,也从一枚重要的棋子,变成了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废物。 邵庭芝密令属下处死了风华中已经彻底用不上的其他俘虏,却独独留下了萧海天。 _分节阅读_130 萧海天的武功被废了大半,一手一脚也已残疾,不过他心性坚强,总还想着有朝一日能逃出此地,每日都在邵庭芝的听竹轩中努力锻炼身体,期望能多恢复几分。 看守们得了邵庭芝的命令,也懒得理会这个废人,只是看住了不许他乱跑,其余也都由他去了。 萧海天拄着一节木杖正在院子里艰难地练习走路,重伤未愈的身体没走多久便已累得不行,他眼前一花,手中木杖一落,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突然,一只手忽然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阻止了他倒地的“英姿”。 看到自己腰间所停留的那只漂亮的手,萧海天猛然一惊,顿时回过了头。 邵庭芝望着满眼吃惊的萧海天,对他微微一笑。 “放开我!”萧海天虽然被邵庭芝那极美的笑容所吸引,但很快便恢复了镇静,他推了推对方,自己努力用木杖站稳了身体。 邵庭芝也不去计较萧海天的无礼,他抱手站在一边,有些好笑地问道,“你整日练习走路,莫非还想从这里逃走?” 萧海天听出邵庭芝口中的讥讽,他猛一轩眉,顿时咬牙切齿地怒道,“我就是想逃怎么了?!你不杀我,终会后悔!” “你都差不多是个废人了,我还杀你干嘛?你啊……现在最大的用处莫过于……呵呵呵呵……” 邵庭芝话未说完,人却已掠到了萧海天的身边,他一把抢了对方手中的木杖,然后又出手点了对方的穴位,将人直接拖进了屋里。 “你又要干什么?!”屋里很快传出了萧海天的怒吼声。 “你家谷主对我家教主干什么,我就对你干什么咯。” “死不要脸的!你们这些魔教中人,没一个好人!哎!你住手,别摸……” 邵庭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点戏谑,而萧海天的声音则显得愤怒异常,不过很快,一切声音都没有了,除了几声隐隐约约的呻吟。 就算有人想到了实力雄厚的北地王霍风一定会趁着霍朗剿灭他之前起兵谋反,却很少有人会想到当年被处死的淮南王霍青还活着,而对方在北地王的谋反中更成了一个重要的棋子。 其实在霍朗登基之前,就有人不少猜测下一任皇帝该由文武双全,宅心仁厚的霍青来担当,而非霍朗。 如今霍风便打着诛除纂逆,恢复正统的名号,和霍青一起率领着二十五万北地军浩浩荡荡地奔赴京城。 霍朗在得知霍青竟出现在叛军之中,而且很可能还担任着叛军统帅一职时,顿时气得怒不可遏。 “他怎敢!怎敢如此?!钟阿奴,你速去将霍青的母妃投入天牢,严加看管!到时候朕要在那叛贼面前活剐了那老妖婆!” 钟阿奴惶恐地领命而去,可他很快就更为惶恐地跑了回来,一见到满面震怒的霍朗,他立即跪下哭诉道,“回禀陛下,那女人已是不在冷宫,看守她的侍女也……也已毙命,想来是被人一早劫走了。” “什么?!”霍朗双目一瞪,赫然是大为吃惊,但很快,他就浮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在那张俊朗的脸上。 “哈哈哈哈!霍青!你果然是处心积虑地要背叛我啊……我只恨当初怎么没杀了你!”说完话,霍朗眉头一拧,整个人顿时坐倒在了龙椅上。 钟阿奴战战兢兢地看着霍朗嘴角竟溢出了一抹血丝,忙差人去唤太医。 “陛下息怒……霍青能从风华谷逃走,说明风华谷的人脱不了干系,要不立即派兵将他们……” “说什么蠢话!现在正值纷乱之际,哪有时间对付那些江湖草莽!”霍朗重重地喘着气,好不容易才坐直了身子,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目光变得阴鸷而深沉,“速去将内阁学士,五军都督,六部尚书统统传召进宫,商议平乱大事。” 第96章 朝廷的大事对江湖来说亦是头等的大事。 霍风的谋反让风华谷众人以及武林正道皆是一惊,谁也不曾料想看似太平的盛世居然会翻起巨浪,把每个人都卷入其中。 余九信得知霍青居然出现作为重要的棋子被霍风摆出后,立即差人去查看了幽禁霍青之处,对方果真是不见了,再一细问,居然是严墨之前亲自将他带走的。 此事一出,余九信深感不妙,他急忙追问严墨道,“墨儿,霍青难道是你放走的?!” 严墨正在抽看风华谷当季的账目,他听余九信这么急切地追问自己,眉眼一扬,淡淡说道,“是啊,他是我放走的。” “他可是朝廷钦犯啊,现在霍风与霍青联手谋反,陛下震怒,你放走了他,朝廷必定会怪罪我们的啊!” 余九信身为风华谷左护法,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自从陆逸云被逼退位,乃至消失之后,这风华谷中要他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原以为严墨做了谷主,一切会慢慢恢复正常,可谁知道对方居然独断专行至此!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余叔叔,你不必惊慌。识时务者为俊杰,霍朗当年谋夺帝位,陷害霍青,罪行昭彰,如今北地王霍风殿下起义兵为天下恢复正统,正是众望所归,我们风华谷既然是正道魁首,自然也当有所舍弃。” 严墨冷冷淡淡地答着余九信的话,一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浅啜了一口。 “不行!不管如何,现在霍朗是皇帝,那霍风纵然巧舌如簧,也难改事实!我们风华谷私放朝廷钦犯,总要落人口实的!日后朝廷若追究起来,谁能承担这责任?!”虽然严墨已是谷主,可余九信仍将对方视作晚辈,急怒之下,言语之间也少了许多规矩。 “呵呵。这就不必余叔叔担心了。再说了,我也没想过要效力霍朗的朝廷,良禽择木而栖,我们风华谷也是该趁这时间重振雄风了。因为义父一事,天下人对我们已是诸多质疑,此时,正是我们重新确立正道魁首位置的最佳时机。霍朗小儿,怎能与深谋远虑的北地王以及雄才大略的淮南王相比,我们若是还傻傻地帮他,这才是自寻死路呢。” 严墨冷眼一转,重重地搁下了酒杯。 余九信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严墨在进谷之后表现出的乖巧隐忍莫不是都是装的! 对方这样子应该是与那谋反的北地王早有勾连,不然怎会突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 而在陆逸云执掌风华谷之时,他们一直都忠君奉公,即便明知皇帝或是官府的所作所为有所偏颇,仍是不折不扣地执行朝廷的命令,就像之前关押霍青一般。 因为江湖再大,也大不过天下,大不过朝廷。 他们绝不能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将风华谷百年基业尽毁。 即便是陆逸云也不能! “严墨,我看你这谷主之位是不想坐了!这等大事,你竟敢私下决定,而不与我等商量!你以为你是谁?!” 余九信勃然大怒,冲着严墨便是一通大吼。 “呵呵,这谷主之位乃是你们这帮自诩风华谷元老的人亲自选定的。莫不成还是我偷来的?余九信,我也告诉你,往昔陆逸云让着你,我可不会让着你。”严墨缓缓起身,手一抬便是一掌拍出,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苦练陆逸云交出来的谷主方能修炼的潇湘谱,已是略有小成。 余九信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胸口猝不及防地便中了一掌。 _分节阅读_131 “你……你这小子!你回风华谷来到底想要干嘛?!”余九信喷出一口血,跌倒在地,一时挣扎难起。 严墨听他这么问,突然仰头一声狂笑,声音一沉,面色也变得极为阴郁。 他转头盯着余九信,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啊,我回到这个我最讨厌的地方来干嘛呢?当然是……毁了它。你也真有脸自诩正道,你背地里折磨陆逸云的手段,以为我都不知道吗?呵呵,不过也好,我毕竟名义上是他义子,直接对他出手还真是不方便呢,真是得亏有了你这个蠢货帮我出气。当年我父亲为了风华谷为了所谓的正道战死,可他这个结拜兄弟居然堂而皇之的包庇凶手,坐享风华谷谷主赫赫名声。我这次回来,一是要毁了陆逸云,二则要毁了他心中那个虚伪的风华谷。真是多谢你帮忙,要不然单凭我的力量想要整垮陆逸云或许还得花上不少时间。接下来,搞垮风华谷就交给我一人吧。我要让这里洗尽虚伪,回归最本真的模样,那时候,你会看到的,什么才叫正道!哈哈哈哈!” 霍风的叛军与霍朗的正统军很快就在正面战场兵戎相见,双方为了自己的利益,都是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一时间,倒也难分胜负。 月上中天,身披厚裘的霍青仍坐在中军大帐之中。 他的周围皆是霍风属下干将,众人都知晓这位淮南王昔日威震关外的赫赫声名,所以在此征战之际纷纷前来向他讨教一二。 “此次霍朗属下领兵的乃是老将常思天,他擅长奇袭,诸位将军可要严守各寨,做好提防。” 霍青轻轻咳嗽了几声,随身伺候他的小童立即端上了一杯茶水,众将也察觉天色已晚,自知不便再继续叨扰耽误对方休息,这才纷纷告退。 众将刚刚退出没一会儿,刚巡视了一圈军营的霍风又翩然进了大帐。 他看见正在低头闷咳的霍青,轻轻皱了下眉,随即换上副温和的笑容坐了过去。 “早点休息吧。我手下强将众多,还用不着你淮南王亲自出马。” 霍青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对霍风说道,“多谢皇叔关心,只是霍朗并非你想的那么好对付的。要不然当年我也不会在如日中天之时被他害得这么惨了。” “哈哈,你无需过于担心,为了今日皇叔早就筹谋布画好了一切,不久之后,霍朗就会真地焦头烂额了。” 看着霍风爽朗的笑容,霍青的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忧虑之色,他能从风华谷顺利地出来,其实也知晓了对方所要动用的另一股势力,那样的话,对霍朗来说,可谓腹背受敌,实在是极为不利。 越星河因为忙于修炼问天决,又觉如今情势复杂,已非隔绝人世十三年的自己可以轻易掌握,干脆将手中大权继续交托给了邵庭芝,由他全权负责墨衣教为北地军助力之事。 不过面对陆逸云,他仍是只字未提,只将对方软禁在自己的住所,每日悉心照顾,将外面世界的风暴彻底隔绝。 白天的时候,越星河一般会在密室闭关修炼问天决,偌大的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陆逸云和阿傻,以及特地被越星河派来照顾他们的十八。 阿傻对十八倒是不错,总愿意和他一起玩,可是面对陆逸云,对方仍是如在风华谷中那般对陆逸云充满了排斥。 经过这么多年,陆逸云也早不再强求,他看着阿傻在十八的逗弄下乐呵呵地咧嘴大笑,心里也满是安慰。 不管如何,这世上总还有能让这孩子快乐的人,即使不是自己,也无甚所谓。 十八逗弄了一会儿阿傻,便拿了越星河雕的木人支开对方一边儿自己玩去。 他看了眼坐在桌边的陆逸云,快步走了过来,俯身问道,“谷主,越星河日日练功,对我们的防备也愈发松懈,正是我们想办法化去这魔头一身武功,重创墨衣教的好机会。我给您的那颗化功散,您可一定要放好了。” 陆逸云听到十八这番话,神色不由微微一变,眉眼之间渐渐多了些许犹疑,他又远远地看了眼阿傻,对方玩得那么无忧无虑,脸上不时洋溢幸福,这正是他这十多年来一直所希望之事。当初阿傻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因为缺少越星河的关爱,而不时哭闹,现在这可怜的孩子终于能过上些许幸福的日子,叫他如何忍心破坏。 陆逸云目光中的不舍与愧疚点点滴滴都映在了十八的眼里。 他本是极为聪敏之人,也知道此刻不宜再对陆逸云多劝什么,他轻叹了一声,眼神里也生出了一丝倦怠与无奈。 十八这才发现,原来陆逸云对越星河的爱,或许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 越星河知道,自己想要自由地与陆逸云在一起,那他就必须成为这天下最强的人。 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与武功,他才能号令天下,让所有攻击他与陆逸云的人闭嘴,维护他这个得之不易的小小家庭。 抱着这样的想法,越星河在修炼问天决之时更为卖力,虽然他因为被囚多年,中过毒,受过重伤而体质耗损甚巨,早被邪医告诫不宜过于耗费心力,但是事到如今,已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完成自己的梦想。 此时,端坐在练功密室白玉平台上的越星河浑身发出一阵红光,头顶也冒出缕缕青烟,他双掌一沉,缓缓吐纳,双目赫然张开,碧眼的深处竟隐约有了一丝玫红色彩。 “哈哈哈!我成功了,哈哈哈哈!” 越星河大笑着站了起来,此时的他看上去神色疯狂狰狞,十分骇人。 听到练功密室内一阵异常的响动,屋外的陆逸云和十八皆对望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 密室沉重的石门慢慢打开,只见越星河随后迈了出来,他的脸上仍布满了张狂的笑容,只是他的目光和神色明显不太对劲。 “哈哈哈哈……逸云,如今我已大功告成,日后这江湖便唯我独尊!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对你我之事说三道四!” 越星河快步朝陆逸云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陆逸云搂入了怀中,狠狠亲吻了起来。 陆逸云被他钳制得无法动弹,只能任他狂吻,十八在一旁看着行为异样的越星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忽然快步奔到了阿傻身边,将他抱住。 正亲吻着陆逸云的越星河碧眼瞥到十八的诡异动向,随即放开了陆逸云,对十八大声喝问道,“小子作甚?!” 陆逸云也回过了神来,他急急忙忙转身去看,却只见到十八的手竟扼在了阿傻的颈项间,而阿傻则哇哇地大哭着,鼻涕眼泪流了满面。 十八目光坚定地看了一眼陆逸云,不急不慢地说道,“谷主,我知道你并非真心想留在这个魔头身边,都是阿傻少爷拖累了您。要不是他的话,您也不必自苦如此。十八实在不愿见您继续痛苦下去,所以只好带阿傻少爷一起离开,谷主……十八不求您原谅,只求您为天下苍生着想。” “十八!” 陆逸云已知道十八想要做什么,他大喊一声,急忙要上前阻止。 而越星河听了这番话后,只觉脑子和胸口皆是一阵剧痛,神色也变得怒不可遏,一声怒吼后,拔出立柱上挂的佩剑便飞身扑了上去,誓要将十八刺死剑下。 十八冷冷一笑,并不闪躲,也不急着对阿傻下手,他只是瞅准来势汹汹的越星河,将阿傻往前一送。 情势急迫,越星河没想到十八这时候还要用阿傻做挡箭牌,他硬生生地止住剑势,把剑锋往旁边一转,左手顺势抬掌拍向了十八。 十八中了越星河这一掌,抓住阿傻的手顿时一松,他跌在地上对陆逸云露出一抹惨笑,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背上又已中了一剑,被越星河生生钉死在了地上。 “我早就不该留这小子的命。” 越星河被溅了一脸鲜血,他看了眼死在地上的十八,冷冷地说了一句。 说完话,他又转头冷眼瞪了陆逸云一眼,似乎仍对十八所说之话耿耿于怀,莫非没了阿傻,这个男人就当真不会再留在自己身边了吗?和自己在一起,他就那么痛苦吗? 陆逸云半跪在地上,他失落地看着十八的尸体,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孩子会以这样的结局告终。 他知道十八比谁都信任自己,比谁都希望自己过得真正地愉快,可是,这世间许多事,本是身不由己,谁也无法逃避。 被惊吓甚剧的阿傻这时候才止住了哭,他瑟瑟地抱住了越星河,口中喃喃地念着碧眼蜀黍四个字。 _分节阅读_132 越星河被儿子一叫,冷酷的神色这才略约松缓,他坐到一旁,将阿傻搂紧在了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坏人已被我杀了,以后任谁也伤害不了你。” 阿傻点点头,听到越星河的话后,他的心中极是安宁,双目也轻轻闭了起来。 陆逸云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了起来,他满面怆然地站在越星河面前,眼神渐变。 “阿傻……儿子……”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被越星河抱在怀里的阿傻,神色变得极为怪异。 越星河看到陆逸云奇怪的面色,以及靠在自己怀里便似睡了过去的儿子,这才察觉到什么不对,急忙扶了阿傻起来,却只见那孩子面色已黑,嘴角蜿蜒下一道黑色的血迹,天真的脸上却仍带着一丝幸福的微笑。 “儿子!!”越星河狂吼一声,抬手便将真气朝阿傻体内输去,只不过一切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陆逸云眼神痛苦地看了眼十八的尸体,这才明白了对方的狠决,只是这样一来,难道自己就真地能毫无牵挂地与越星河对立到底了吗? “是你串通他害死阿傻的!是不是?!” 越星河这边放下了阿傻的尸体,立即起身攥住了陆逸云的衣襟,他的碧眼里已蓄满泪水,似要决堤。 他被囚风华谷十三年,支持他活下去的动力不过是对陆逸云的报复,以及对儿子发自天性的爱,可如今他放下了对陆逸云的报复,但是儿子确因此而亡,这叫他如何不恨! 想到十八乃是陆逸云求自己留下的,会导致今天的结果也全是由十八而起,他自然不能装作一切都与陆逸云无关。 陆逸云看着神色悲怆得令人不敢直视的越星河,绝望地仰起了头,避开了对方责问的目光。 他早就应该察觉出十八的意图,可是他却为贪图一时的安宁,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蒙住了自己的双耳,藏起了自己的一颗心! “我没有。我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陆逸云面色惨白,眼角的泪水倏然滑落。 看见陆逸云亦是如斯痛苦,越星河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他抛开了陆逸云,转身又将阿傻抱在了怀中,顿时埋首痛哭。 “是你,是你害死了阿傻!为什么要夺走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为什么?!我知道你不爱我,你留在我身边,也不过是逼于无奈,或许有朝一日你还是会背叛我伤害我,可我还是希望能把你留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可怜的孩子,爹爹对不起你啊!” 陆逸云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越星河的话,十八临死前的那一番话看样子的确说动了越星河的心,那个孩子用自己的死和阿傻的死将自己和越星河再次逼入了对立的绝境。 阿傻的死让越星河的身心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同样受到重创的还有亲手将阿傻一手带大的陆逸云。 虽然越星河并没有直接追究陆逸云的过错,但是他却仍是将陆逸云关回了密室之中,不许他再接触到任何除自己之外的人。 邵庭芝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也是感到一阵愤然,他也认定此事必是陆逸云从中作梗,以牺牲亲生儿子来打击伤害越星河。 “教主,陆逸云这种人,对您不过是虚情假意,狼子野心,留在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他连少爷都能狠心害死,您又何必再念旧情?!” 邵庭芝来到越星河的面前试图劝说越星河除去陆逸云。 越星河神功初成,已是耗去不少心力,而阿傻的死更是让他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以至他这些日子都呕血连连。 听见邵庭芝的好言相劝,越星河满面厌倦地摇了摇头。 “杀了他正合他意,我怎能让他如此轻易得逞。咳……” 言语虽然冷硬,可是邵庭芝却知道越星河心中真正所想是什么,十多年不见,当初那个可以为了魔教大业二话不说便设局除去陆逸云的越星河早就变得心软。 不等邵庭芝再说什么,越星河已出声问道,“霍风那边怎么样了?” 听到越星河难得询问起此事,邵庭芝这才正色答道,“北地军与天子军仍在鏖战,战局比想象得要困难一些。我们已派出藏影堂精英前去支援,虽然也刺杀了对方一些大将,不过朝廷那帮鹰犬也将我藏影堂精英杀伤不少。” “对了,风华谷为首的正道有何动静呢?” “风华谷因为严墨支持北地王之举,已与其他门派产生了嫌隙,不过风华谷势力雄厚,不管是朝廷的人也好,其他武林门派也罢,在这关头,谁都不敢轻易动他们。” “我们一开始就不该搅这浑局。传令敖鹰将藏影堂的精英撤回来,我们要对付的敌人是风华谷。趁这机会,我要吞并了风华谷。” 邵庭芝面色稍稍一变,沉凝着低下了头,他原本也不认为他们与霍风之间的关系可以维持长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变故。 而严墨与墨衣教有杀父之仇,想来,他也必定是不肯轻易放弃报仇雪恨机会的,与其让那小子利用风华谷的势力向墨衣教展开报复,不如让他们先发制人。 墨衣教的背叛让霍风大为光火,他本意让风华谷牵制支持霍朗的武林势力,让墨衣教作为另一支暗藏的势力从背后暗杀偷袭各地勤王军的首领,造成霍朗援军阵脚自乱,更甚至通过这个法子,他还可以有效地削弱墨衣教的势力,日后平定了天下之后才将元气大伤的墨衣教一举歼灭。 然而不知是不是对方看出了日后的打算,还是说墨教中人本是背信弃义之辈,墨衣教的势力居然在没打一声招呼的情况下悄然退出,转而攻向了在后方替自己稳住大局的风华谷。 “早知如此就该把越星河那厮弄死在风华谷,他比邵庭芝难控制多了!” 霍风听到斥候密报的消息,恨恨地拍了拍案几。 霍青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因为知晓霍青的本事,霍风也一度很想让他上阵领兵,可他自己却似乎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 “如今战势相持,霍朗这小子竟也有些本事,皇叔真是小看他了,青儿,依你看,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 霍风斜睨了眼披着厚厚的裘衣蜷坐在一边的霍青,出声问道。 “霍朗这么耗下去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如今墨衣教背信弃义,那么各地的援军无论如何也会慢慢赶来。到时候待他们援军一到,且不论兵力增强,那陡增的士气或许会更成威胁。皇叔,我们也不能再等了,只要抓住机会一举击溃霍朗主力,打散他们的士气,乘胜而进,方为上策。” “这法子我何尝没有想过,不过霍朗下令五军严阵以待,始终不肯与我们展开正面决战,这又当如何?!” 霍风叹了口气,他还以为霍朗年轻气盛,必然会按捺不住与北地军正面对抗,期间他还特意令人伪造了密信假意挑拨离间天子军中主战和主守的将领,却听闻最后仍是由霍朗一人拍板,坚守待援。 霍青轻轻一笑,起身坐到了霍风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 “这样一来,青儿你岂不是很危险?!”霍风面露惊奇,他没想到霍青会定下这样一条计策。 “他囚我辱我,已毁了我一生,我现在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若能亲手报复那人,也不枉我苦苦支撑这么多年。更何况,我淮南王平生出入战阵几十次,哪一次不曾全身而退,只要皇叔能配合,此次必令他元气大伤。” 霍青平静地说道,那张俊朗的面上无波无澜,甚至无爱无恨。 霍风有些狐疑地打量着霍青,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些年霍青所受的屈辱与折磨,可是他倒是没想到对方看似隐忍的背后,居然有着那么深切的恨意,甚至恨不得与霍朗同归于尽。 在霍朗的眼前,对面黑沉沉的大营里,有着自己最恨的人,也有着自己永远也不会说出爱的人。 一名劲装的汉子匆匆登上哨楼,跪地说道,“启禀陛下,北地军中的斥候探得重要军情要回报!” 寒冷的夜风吹得霍朗的发鬓也有了一丝凌乱,他缓缓转过身,冷锐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_分节阅读_133 是夜,一支骁骑从北地军大营中悄然潜出,为首那人银铠黑甲,面容清俊坚毅,便连目光中也写满了无畏无惧。 “陛下,霍青所率的骑兵已潜入龙鸣谷了,照这个速度很快便会接近我军南营。” 霍朗坐在大帐之中,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他夤夜不眠,等的就是外面这句话。 他放下酒杯,抬头看了眼帐外,沉声说道,“常将军,照原计划行事。” 站在帐中的天子军副帅常思天点了点头,随即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帐外就传来整队集合的声音,接着一切又归于了沉寂。 霍朗阴测测地勾起嘴角一笑,既而挥翻了面前案几上的酒水,随后也跟了出去。 墨衣教问天宫的密室之中,陆逸云神色憔悴地坐在桌边,他抚摸着阿傻生前最喜欢的小木人,眼里早已是湿润一片。 虽然他从未得到过阿傻真正的回应,更未品尝过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但是他依旧毫无悔恨地照顾着那个孩子,希望他可以幸福。 只是,自己的一念之差,终究还是害了自己最想保护的人。 就像十八说的那样,是不是没了阿傻自己与越星河之间也少了层羁绊,今后是生或是死,也少了分顾忌? 听到密室石门打开的声音,陆逸云放下了手中的木偶,双目低低地垂了下去。 面对陆逸云,越星河如今已说不出爱恨,他缓步走到对方身边,低声说道,“我累了,替我更衣。” 陆逸云微微一愣,有些麻木地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替越星河脱去了外衣。 岂料他的手刚一摸到越星河,对方却突然反手将他双手抓住按倒在桌上。 越星河平静的情绪似乎是在瞬间变得激动的,他狠狠地拽去了陆逸云的裤子,又脱掉了自己的亵裤,将对方的上身死死按在了桌上。 “你为什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这个冷血的男人!” 随身身后那人狠狠地顶了进来,陆逸云微微抬了下头,苦涩地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你可以伤害我,可是你却不能伤害我的儿子!我恨你,陆逸云!” “啊……” 越星河的碧眼一燃,身子重重往前一挺,逼出了陆逸云一声压抑的痛吟。 “你痛?可阿傻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痛?!” 越星河想起惨死的阿傻,愈是生气,虽然在这场交合之中,他也没尝到什么快感,可是他现在只想伤害陆逸云。 陆逸云慢慢地咬住了双唇,他回头看了眼显然有些癫狂的越星河,眼帘随即又低低地垂了下去。 虽然他真地从未想过要害阿傻,可是阿傻也的确间接因为他而遇害,这一点,他难以辩驳。 不过,越星河似乎忘记了,阿傻也是自己的儿子,做父亲的,谁不是宁可自己受伤害,也不愿孩子受伤害呢? 第97章 情爱之间的事本应与情爱相关,即便越星河最恨陆逸云的时候也没想过用这样的手段去折辱对方。 可是这一次,阿傻的死让他彻底疯狂。 直到自己也累得不行之后,越星河这才放开了陆逸云。 他垂目看了眼陆逸云股间的惨状,本想拿布替对方擦拭一下的手最终还是在狠狠地攥起后垂了下去。 越星河冷眼看着陆逸云自己在昏厥了片刻之后,挣扎着爬起来,自己舀了水清洗干净身子,忽然说道,“如今儿子已死,你我之间也再无羁绊。我越星河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你既然救过我一命,今日我也放你活着离开。不过……” 说着话,越星河起身朝陆逸云走了过来,他抬起掌,满面阴沉地看着陆逸云,忽然一掌拍在了对方的胸口。 陆逸云本就是沉疴缠身,内力未复,受了这一掌他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若非他反手撑住身后的墙,只怕已是倒在了地上。 “这一掌是我替阿傻给你的!我要让你记住,是你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你!” 越星河疯狂地笑着,碧眼里已看不出丝毫理智。 陆逸云擦了擦嘴角的血,强撑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他捂着疼痛难当的胸口,望向越星河的眼里充满了绝望。 他自认阿傻一死有他的疏漏之处,可是越星河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自己拼得性命地位不要,也想感化他不要为恶,可是他却反倒变本加厉,对自己亦是无情报复。 若非他一心执念为恶,自己又何尝想与他再次对立,以至于十八看出自己心软难以决断而做出这样激烈的傻事来? “我可以走了吗?” 陆逸云一边将自己单薄的衣衫穿上,一边平静地问道。 越星河伸手指了他,趾高气扬地呵斥道,“滚,立即滚!下次再见,便是你我一决生死之时!你想要守护什么,我便要毁了什么,我要你活在这世上,生不如死!” “哈哈哈……越星河,你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你早就毁了我的一切。我也早已活得生不如死。” 陆逸云倔强地笑了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呕出,他擦拭着嘴角,瘦削的身形缓缓地转了过去,看上去是那么寂寞,那么孤独。 邵庭芝得知陆逸云被越星河放走之后,倒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因为他早就明白了越星河与陆逸云之间的感情,就算他们不在一起,越星河的心中也不会再容下自己。 萧海天正在床上呜呜咽咽地怒骂着,他被邵庭芝喂了媚药,此时药性一起,心有不甘的他自然愤恨不已。 “副教主,要派人去狙杀陆逸云吗?对方似乎已受了重伤,应该很好解决。”敖鹰压低了嗓音问道。 只穿了一袭月白中衣的邵庭芝轻轻捋了下自己披散的长发,淡漠地说道,“不必了。现在风华谷早已换了主人,武林正道也仍将陆逸云视作叛徒。即便我们不杀他,他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好过。还是别忤逆了教主的意思好。不过……你倒是可以派人将陆逸云的下落传遍天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寻他麻烦。呵呵呵……” _分节阅读_134 “副教主真是高明。那么属下这就去办了。” 敖鹰阴狠地点了下头,嘴角噙笑,随即便隐没于了黑暗之中。 目送着敖鹰的影子消失后,邵庭芝这才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又走回了温暖的罗帐之内。 萧海天赤体地趴在床上,嘴里犹自骂骂咧咧个不停。 “你这淫贼……除了会下药还有别的本事吗?” 邵庭芝嘻嘻地笑着坐了下来,他轻轻揉了揉萧海天的屁股,一根手指随即探入了对方的股间。 “我用药也是为了让你舒服嘛,你敢说你现在不舒服?” “唔!” 他的手指摸到火热甬道中的某处之后,重重一摁,床上的男人立即迸出了一声极为暧昧舒畅的呻吟。 萧海天被自己这声销魂的呻吟声羞得牙痒痒,可是邵庭芝的身体已很快地压了上来。 对方的动作极为温柔,又极富技巧,竟是让他流连忘返,早难多骂一句。 邵庭芝缓缓地起伏着身子,他亲吻着萧海天的鬓角,在对方耳边暖暖地说道,“你莫恨我,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萧海天在邵庭芝身下被压得气息难继,他听到邵庭芝这般说之后,脑袋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下。 莫非这魔头还真喜欢上了自己不成?可自己长得远不如那魔头漂亮不说,如今连身体也残破不堪,对方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自己吧! 他嘿嘿一笑,咬牙切齿地怒道,“休要花言巧语骗我,你辱我还不够吗?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且看爷爷会不会叫一声饶!” 邵庭芝无奈地摇了下头,又狠狠动了两下腰,他知道萧海天是个榆木脑袋一时难以说通,也不再和对方废话,只是不断地亲吻着萧海天的面颊和肩胛,直到对方在他的爱抚下昏昏沉沉地由被动变得主动。 北地军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国,勤王党们自然欢呼雀跃。 原本趁夜偷袭天子军的北地军主力被对方反将一军,损失大半,而亲自上阵负责诱敌的淮南王霍青更为天子军射落马下,生死不明。 老百姓图的只是一个安稳,对于他们来说,霍朗也好,霍风也罢,不管谁更具有帝王之材,只有更让他们过上平稳日子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只要战火可以平息,任何人做皇帝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是他们至少也希望即便苦日子也过得稳定一些,莫要因为战火而颠沛流离。 “霍青,陛下仁慈饶你一死,你却串通霍风叛逆谋反,实在辜负陛下情谊啊。” 钟阿奴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霍青,冷冷淡淡地啜饮了一杯茶水,挥手又让狱卒继续抽打了上去。 “呃!” 霍青呻吟了一声,缓缓抬起了被乱发和血污遮住的眼,他好笑地看着坐在一旁的钟阿奴,干裂的唇微微一勾,依旧是个极为温润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么还请陛下赐我一死。” 钟阿奴冷冷地瞪视了霍青一眼,重重搁下杯子,上前抢了狱卒手里的皮鞭便狠狠抽落在了霍青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你以为陛下还会饶过你吗?不可能了!待陛下处理好前线事务之后,到时便是你的死期!” “呵,那我还真是期待啊……” 霍青虚弱地抬起了头,纯净得不染纤尘的目光中浮现了一丝解脱的快意,他翕动着干裂的唇,一抹微笑绽放得淡然从容。 霍朗不会忘记那个夜晚一袭铠甲威武昂扬的霍青,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么漂亮那么威武的霍青了,那名震天下的淮南王。 不过他也从未有那么恨过那人,恨得他几乎忍不住要自己亲自上前与之拼杀在一起。 其实从开战之初,北地军帐下就有密探不断传回一些极为珍贵的消息。 而这一次霍青率兵突袭南营也不过是北地军特地用来迷惑他们的障眼法,对方真正的主力正在逼近看似空虚的北营。 霍朗令常思天留守北营,而自己则带领精锐堵在了龙鸣谷,利用地形之势将霍青所率的铁骑一步步逼入早就为之设好的火圈箭阵。 看着白马上奋力挥动长矛试图突围的霍青,霍朗咬着牙亲自拉开了黄金弓,将对方无情地射落了马下。 抓到霍青之后,霍朗差点都忘记了今夜真正的行动,他把霍青交给了钟阿奴令对方将这个叛徒先严刑拷略一番,回头再作处置。 然而,作战讲究的是趁热打铁,在霍风被杀了个猝不及防之时,霍朗只想一鼓作气消灭了这个心头大患,故而率兵一路追击对方缩回封地之内,这才留了常思天镇守,而自己则回到了皇都之中。 “霍青呢,他说了什么没有?” 霍朗刚一回到皇宫,迫不及待地便召来了钟阿奴。 钟阿奴观察了一下霍朗铁青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厮嘴硬的话,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哼!贱人!”霍朗银牙一咬,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丢在地上,他眉头紧拧,怒容满面地对钟阿奴说道,“他现在关在哪里?立即给朕带过来,朕要亲自处置这个叛徒!” 因为知道霍朗就要回来,这几日钟阿奴暂停了对霍青对拷打,还让御医替对方治疗了一下外伤。 没一会儿,一身是伤的霍青就被人拖进了偏殿。 偏殿之中,两侧都是阴森可怖的刑具,比之刑部大牢有过之而无不及。 霍青双手被锁在身前,脚上也已被铁镣磨得鲜血淋漓,只不过他的神色却淡定非常。 “霍青,没想到你还会回到这里吧?” 看见霍青这般惨状,霍朗的神色却不见喜悦,他怒容犹存地走了上前,一脚踢在对方被箭所伤的肩头,将人踹倒在地。 霍朗从旁抽了根铁鞭握在手心里,冷冷地说道,“我不会再放过你这个贱人。” 躺在地上的霍青像听到了笑话一般,他挣扎着抬起了头,好笑地反问道,“你有放过我丝毫吗?” 霍青的反问对霍朗的愤怒无疑是火上浇油,面色通红的霍朗一时语促,对准霍青的左腿扬起铁鞭便狠狠地抽打了下去。 _分节阅读_135 铁鞭的威力足可断骨,几鞭下来,霍青的左腿已是血肉翻卷,白骨森森。 剧痛让霍青忍不住爆发出了一串惨叫,他翻滚着身体想要闪躲,可是霍朗却令人摁住了他,直到将他的左腿生生打断。 “还敢嘴硬吗?!”霍朗气喘吁吁地挥舞着沾满了鲜血的铁鞭,狰狞地指向了痛得几乎昏死过去的霍青。 极度的痛楚之下,不知道是不是霍青的精神也变得脆弱,他那双本是极为从容淡定的眼中隐隐约约多了点点泪光。 而那张温润的面容也变得扭曲而悲怆。 他直直地看着满目狰狞,凶狠毕现的霍朗,虚弱地说道,“弟弟,既然这么恨我……就杀了我吧。就算你可怜可怜我,不要再折磨为兄了……” 看着霍青示弱,霍朗的胸口却忍不住有一丝闷痛,但是同时一股扭曲的快意也在升起。 “你背叛了我?!想这么容易就死?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就是要慢慢折磨死你,折磨死你这个贱人!我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背叛我的下场!” 霍青面对疯狂的霍朗,似乎也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苦涩地笑了笑,微张的唇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呵,不再说话了?没关系,你只要惨叫就行。钟阿奴,这里备了这么多刑具,可每样都要让淮南王尝个够才行。” 霍朗丢了铁鞭,径自坐到了龙椅之上,他高高地仰起了头,愤怒的目光里竟似有几分委屈似的,好像他才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 北地军的溃败让风华谷也陷入了不利,因为严墨当初主张的是支持霍风。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也不想在还未彻底剿灭霍风之时又要专门花力气去对付势力雄厚的风华谷,所以扶持一个站在天子霍朗这一边的风华谷谷主显然是更好的打算。 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风华谷的陆逸云则成为了最好的人选。 没有人想过陆逸云还会活着回来,可那风帽下面色枯槁,发色花白的男人之后,许多人都震惊了。 虽然武林同盟曾在风华谷公审过陆逸云,而风华谷也声明将其褫夺去谷主之位,可在经历了诸多变故之后,风华谷中的众人依旧对他喊出了“谷主”二字。 狄兰生率先一步抢了上去,他热泪盈眶地抓了陆逸云那双早已变得伤痕累累,骨节破损的手,千言万语一时都哽咽在了喉咙里。 若非药王谷的故人半路相救,陆逸云也不确信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回到这个生养他的地方。 他被越星河那愤怒下的一掌几乎震断了心脉,刚一离开墨衣教没两日便咳血昏迷在了路边。 在昏死之前,陆逸云其实也明白,越星河那句让自己活着离开,只不过是不想自己死在他面前碍了他的双眼而已,所以当他力气耗尽,胸痛难当而倒地不起时,他早已是满心悲凉。 待得药王谷的故人将他救转了过来,又让他调理了一阵之后,他这才收拾起已如死灰的心,更坚定了与墨衣教,与越星河抗争到底的决心。 他决定先回风华谷,告知众人关于墨衣教的动向和阴谋,如果风华谷愿意接纳他的话,他会用自己的残生继续守护他所背叛过的地方。 当然他也想过若是风华谷仍是容不下自己,那么自己也无话可说,毕竟,他曾放走越星河是不争的事实。 “谷主,你,你去哪里了?我们,我们好想你!我们实在对不起你……”狄兰生哽咽了半天,激动地说道。 “义父,你突然这么回来是什么意思?”不等陆逸云回答,正被谈天音等人逼着解释诸多疑点的严墨也走了过来。 陆逸云看了严墨一眼,他这段日子已或多或少知道了风华谷在自己离开后的堕落。 只是他没想到严墨居然会做出那么大逆不道之事来,换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风华谷卷入谋反这个风暴眼。 “风华谷有难,我陆逸云岂能独生?待风波平息,风华谷的危难解除之后,我愿一死以作交待。不过现在……还请大家相信我。” 陆逸云的慷慨呈词让风华谷群情为之激动,严墨的仓促上位并未能让众人彻底信服,而对方之后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大家大失所望。 人们渐渐开始怀念起了稳重宽厚的陆逸云,怀念起了在他统治下安详宁静且受人尊重的风华谷。 得知陆逸云回归,霍朗很快就派了特使前来将向来忠君的陆逸云御封为国师,并令他继续执掌风华谷,更由皇帝金口玉言下令洗清了陆逸云的冤屈,只说他当时是为大局着想云云。 一时间,曾将陆逸云视作仇人,更对他侮辱逼迫乃至拷打过他的诸多武林人士都纷纷后悔不已,更有甚者因为愧疚难当而自尽谢罪。 陆逸云本不想因为自己的回归又搅得江湖纷乱,可他也明白皇帝需要一个身世清白的人做国师,做棋子,而自己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没有底线的宽容与忍让只会适得其反,陆逸云收拾起了丧子的悲痛之情,冷静地重回了谷主之位,而对于严墨,他却仍是保留了一份私情。 原本霍朗密令陆逸云杀了对方,可他却只是将严墨暂时收押到了地底石牢,待以后寻得机会后再将其放走。 第98章 霍风的退败,让支持过他的风华谷换了主人,而同样支持过霍风,甚至还为之谋害过不少天子军将领的墨衣教则成了必须被剿灭的对象。 事态的变化,比越星河想象得要快了许多。 原本想趁机击破风华谷,可想在反倒让自己落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越星河唯有苦笑。 “如今不管是朝廷也好,江湖中人也罢,都想消灭咱们。呵,敖鹰,藏影堂还剩下多少死士了?” 面色沉重的敖鹰看了眼神色焦灼的越星河,半晌才说道,“回禀教主,藏影堂一等死士还余六个,二等死士还余二十个,而三等死士已是死亡殆尽。” “这可比风华谷当初武字堂的损失大多了……” 墨衣教没有风华谷那么大的规模,藏影堂已是他们的精锐所在,如此损失对越星河来说亦是难以承受。 他摇了摇头,内心里难免有些悔恨自己竟会在关键时刻下错一步棋,把墨衣教卷入了如此不堪的境地。虽说若他本人执掌墨衣教的话,必定不会与霍风合作,但是这一切也是邵庭芝为了救自己保全实力的权宜之策,又叫他如何再去责怪对方? 沉默了片刻,越星河慢慢起身说道,“墨衣教自我父一代起,也算威慑天下,俗话说盛极必衰,我自问不是做教主的料,唯凭一腔热血终是难成大业,反倒害了自己,亦害了大家。事到如今,只恐是回天乏术,我这个做教主的有负大家!在朝廷和风华谷联手进攻之前,你们走吧。” “属下绝不会抛下教主不管!属下生是墨衣教之人,死是墨衣教之鬼!” 敖鹰闻言大惊,立即跪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邵庭芝一直静静地听着越星河的安排,直到此时,他也才起了身,低缓说道,“教主,此事乃庭芝考虑不周所致……若非属下当初勾连霍风,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越星河淡淡看了眼这位极为貌美的副教主,笑着摆了摆手,他被囚风华谷十多年,心性已是变了许多,也看穿了许多。 _分节阅读_136 “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救我,为了保全墨衣教,或许这只是劫数难逃罢了。” 越星河轻叹了一声,碧眼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甘与愤懑。 他原以为自己从风华谷脱身之后,便可一洗当年之辱,重振墨衣教,可谁会想到他与陆逸云之间那难以理清的爱恨纠缠最后仍是成了祸患。 早知如此,他或许一开始就该毫不留情地让陆逸云死在刑台之上,只是…… 心中微微一沉,越星河眉间也微微皱了起来,他摸了摸这些日子来微微隆起的腹部,神色渐变凄迷。 酷刑的折磨最终让霍青昏死了过去。 当他醒来之时,身下柔软的感触,以及周围精致的布置让他惊诧无比,按理说受完刑后,他便该被送回阴沉的天牢大狱,哪可能受到如此厚待? “唔……” 不仅左腿被霍朗打断,之后的酷刑更是让霍青的身上再次留下了可怕的伤痕。 他轻轻挣扎了一下,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站在床边伺候着的小太监见霍青醒了,立即快步出去通知了守卫,没一会儿霍朗这才款款进来。 “你醒了?” 霍朗面色如常地打量着躺在床上的霍青,那天他亲眼见着霍青被酷刑折磨得昏死了过去,对方大口吐着鲜血的模样倒让他一时受惊不小。 霍青不知霍朗为何此刻会如此厚待自己,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这残破的身体已是时日无多,即便对方回心转意,自己也是无福消受了。 霍青点了点头,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身子也被人好好清洗了一遍。 “拿过来。”霍朗看到霍青双唇干裂,转头叫侍从把之前御医吩咐下去熬的药汤端了上来。 霍朗亲自拿着汤盅坐到了床边,然后舀起一勺送到了霍青嘴边。 霍青愣了愣,似是不敢相信突然对自己如此温柔的霍朗,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面色严肃的霍朗,一时不知所措。 “来,喝点汤吧。”霍朗轻轻地催促了一声,然后把勺子送入了霍青口中。 霍青就这么茫然地咽下了汤汁,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霍朗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啊,皇兄。” 霍朗抬起头,眉眼之间紧接着浮现出了一抹戏谑之色,他看到霍青那受宠若惊的模样,既觉得好笑,却又隐隐觉得心底有一丝难受。 如今霍风虽然兵败,但是仍盘踞在北地关内,而被擒住的霍青作为谋反的罪魁祸首之一乃是霍风造反的幌子。 不少大臣都进言应该对霍青明正典刑,如此一来也算是让那些支持霍风之人再也借口,更让天下百姓明白当今天子到底该是谁。 替霍青诊治过的御医已向霍朗说了,霍青内外伤病交加,又屡受酷刑,早已是油尽灯枯。 虽然一早就知道霍青迟早会死在自己手上,可当御医面色严肃地告知这个消息时,霍朗还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他看着昏迷的霍青,想到对方的背叛,想到母亲的死,最后还是做出了一个残忍的决定。 霍朗眼里的戾气是怎么都藏不住的,霍青也太了解这个心狠手辣的弟弟。 “你还要怎么对付我?”霍青苦笑了一声,却又顺从地咽下了霍朗送来的第二勺汤水。 霍朗收回了逼视着霍青的目光,慢慢说道,“三日之后,你将被处死。” 听到这句话,霍青却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刚才还有些不安的神色一下变得舒缓了下来。 他怎么会那么天真呢?他这次可是真地“背叛”了霍朗啊,这个残忍的弟弟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 “也是,这时候处死我,既可挫败霍风叛党消除隐患,又可巩固你的统治收揽民心,真是一举两得。我可以知道,我这个叛贼会被处以什么刑罚吗?” “凌迟。”霍朗突然说道。 听到这两个代表着极度血腥的字,霍青猛地一愣,面色也变得有些僵硬。 待发现霍青神色不对劲之后,霍朗这才笑道,“哈哈哈,别紧张,我逗你玩的。你好歹也是我皇兄,当初我能登上帝位,你也的确出了不少力。就冲这一点,我也不忍心见你死无全身。刑部有几个老头儿上书要判你腰斩,车裂,这些我都统统驳回了。不过,你毕竟是反贼,就算杀鸡儆猴也好,威慑百姓也罢,我不能让你死得太轻松。刑罚我已定好了——鞭刑,到时候我会亲自给你第一鞭,接下来百官会陆续上前鞭打你,围观的百姓亦可排队上前鞭打你,即便你气绝了也无妨,因为像你这般的首逆巨叛的尸体得足足暴尸三天,以儆效尤。” 残忍得近乎无情的言语一字一句就那么从霍朗的嘴里吐了出来,霍青面色渐变惨白。 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胸膛,只因那颗心此时已是痛得无以复加。 “既然你已决定将我处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死后你可否将我的尸体烧掉,把我的骨灰撒去我曾驻守过的苍阳关,让我能在死后继续守卫我想保护的人。” “不行。你以为你死了就算了?你可是十恶不赦的叛贼啊,我已决定把你的尸体封入泥塑中,让你死后替我永镇皇陵,让你生生世世都别想再逃开我。” 霍朗恶毒地说道,他冷冷地看着霍青惨白的脸色,心中生出了一股扭曲的快感。 看着连自己尸体也不肯放过的霍朗,霍青实在是欲哭无泪,他真是后悔当初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狠毒的人,更会为了对方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霍朗,如果我说……” 我没有背叛你,我投靠霍风不过是想借机消耗叛军势力,你所接到的斥候密信都是我故意泄露出来的,龙鸣谷一战不过是我求死之举…… 但是这些话霍青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已是倦了与霍朗的纠缠,更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这是在示弱乞怜。 “如果你说什么?”霍朗听出霍青话中有话,他神色微微一变,追问道。 霍青仰头一声轻叹,淡然地笑了起来。 “我只想说你对我还真是考虑周到啊,连我的尸体也不放过。不过,人死如灯灭,你岂能永远困住我?下一世,我一定记得躲你远远的,永远不要和你这个狠心的弟弟再相见相识。我更不敢再……爱上你。” 一直压抑在心中未曾倾诉过的言语终于借了这个机会说出来,霍青平静地说出了那三个字,就如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今生凄凉的命运。 _分节阅读_137 “是你对不起我。我要你明白,背叛我,只有死路一条!我早就该杀了你!” 霍朗面上肌肉一阵抽搐,他似乎情绪激动,就像是心底有什么东西被人当面说破了一般。 旁边伺候的侍从太监们都惊惧地低下了头,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惹得霍朗大怒的逆王,居然爱着对方,或是,爱过对方。 霍青一边笑,一边看着霍朗拂袖而去,面色惨白的他最后笑容渐渐消弭,却只剩一脸的怆然。 霍青要被鞭刑处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风华谷,代替了十八随侍在陆逸云身边的许十三惊得竟将手里擦拭的杯盏摔到了地上。 他来不及收拾碎片,急急忙忙地便闯入书房,打断了陆逸云与谈天音商定联合朝廷军队剿灭墨衣教残余势力的讨论。 “十三,你怎么了?” 虽然遭逢了越星河的恩将仇报,以及风华谷的背叛,陆逸云对手下人那温厚宽容的性子仍是没有太大改变。 他转过身,看了眼不知为何满眼是泪的许十三,柔声问道。 许十三一边流泪,一边抽噎着恳求道,“谷主……淮南王殿下要被处死了,小的想出谷去送他最后一程……他,他是个好人,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忙于对付墨衣教的陆逸云并没有去关心外面的事情,当他听到霍青就要被处死的消息时,眼前随即浮现了那个宠辱不惊,神色从容,有着一双幽深美目的男人。 不管如何,对方从风华谷随霍风叛逃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虽然事情或许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皇家的事,何时又曾简单过呢? 陆逸云叹了口气,他心中感念霍青曾对他的开解劝导,心中对这位被软禁在风华谷的王爷也是尊敬非常。 他探手扶起了许十三,道,“你去吧。就当是替风华谷送他一程,这世间许多事都不由人,或许对霍青殿下而言,死亡是更好的解脱也说不定。我看得出来,他早已是生无可恋,如今,一死也算遂了他的愿。” 许十三使劲地擦着滚滚落下的泪滴,呜呜咽咽得已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还是在陆逸云的搀扶下这才走出了房门。 谈天音听到陆逸云那番话心中也不免多了丝不安,他看着对方那张自回归后便显得极为惆怅的面容,以及神色恍然的双眼,轻轻咬了咬唇。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大早,钟阿奴就带了人过来准备将霍青带去刑场。 霍青还在懒洋洋地睡觉,这最后的三天霍朗终于给了他一丝清净和安宁。 “起来吧,淮南王,该上路了。”钟阿奴那尖细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刺耳,睡眠其实很浅的霍青皱了下眉,这才慢慢坐了起来。 他慵懒地抚弄了一下自己散开的长发,俊美的面上从容而淡定。 “这么早就过来了?等我一下,至少让我仪容整洁地见人。” 霍朗之前就吩咐了,最后这两天别再为难霍青,钟阿奴听他这么说了,也只是一笑,示意旁边的侍从去帮忙霍青梳洗。 很快霍青就梳理好了鬓发,穿戴整齐地站起了身。 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钟阿奴心里还是有些敬佩的,他奉命折磨了霍青那么久,从未见对方屈服过,即便到死,也是如此潇洒。 “王爷可还有什么遗言要留?” 钟阿奴问道。 霍青轻轻眨了眨眼,他要说的早对霍朗说尽了,而这世上除了他那早已被他安排藏身他处的母妃外,已是了无牵挂。 更何况他已是将死之人,又哪能再去牵挂他人? 霍青轻轻一笑,目光温和地望向了朝日初升的门外,坚定地说道,“送我上路吧。” 许十三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城之后,一大早就来到了刑场附近。 一阵喧哗过后,两旁的百姓被军士所分开,一袭素洁白衣的霍青被人押着走了过来。 刑架已然立起,霍青在百姓的怒斥声讥笑声中被带到了刑台,狱卒将他的双手左右分开拉高绑起,紧紧扯住他修长的身躯,又将他的双脚锁在了地面的铁环上,这样一来,不管霍青遭受如何残忍的鞭打,他的身体也不可能做出丝毫扭动挣扎。 许十三眼中早已盈满了泪水,他挤进人群,靠近了刑台,死死地望着霍青从容带笑的侧颜,哽咽着嗓音大声呼唤了起来。 “殿下,十三来送您了!殿下……” 嘈杂的人声之中,许十三的哭腔显得十分特殊,霍青心头微微一震,随即扭过了头。 “殿下,一路好走!十三永不会忘了您!” 人群里一个憨厚的男人泪流满面,正对着自己这边大喊大叫。 十三……霍青想起了那个风华谷中照顾自己的老实孩子,他没想到那个一年也没机会出来一次的许十三居然会为了自己跑到这里来。 这个世间,也并非那么寒冷。 “多谢。” 霍青对许十三微笑着点了点头,感激之情也尽写在了他的目光里,只不过他的声音实在太轻,没法传到对方耳朵里。 正在此时,一阵威严密集的鼓声响起,然后有太监高喊着——陛下驾到! 周围的百姓和军士纷纷跪了下去,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 霍朗从八抬大轿里走了出来,他看了眼已被绑在刑架上的霍青,俊朗的眉宇轻轻一皱,很快却又恢复了常态。 刑部的大员率先站出来宣告了霍青的罪行,周围的老百姓也义愤填膺地指着霍青一阵叫骂。 对于他们来说,皇帝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么会有人敢于叛君,而造反给他们带来的只可能是战火与伤害。 一根厚实的皮鞭被奉到了霍朗的面前,霍朗拿起鞭子,在士兵的护卫下走上了刑台。 处死罪人的第一鞭,由皇帝来执行,不仅说明了此人罪责之重,也说明了此人身份显要。 _分节阅读_138 霍朗站在霍青的背后,突然意识到,今日之后,对方与自己便算是天人永诀。 虽然他折磨过霍青多年,可是当初他仍是不想要了霍青的命,不仅仅是因为他嘴上所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更是因为他心里仍存有那么一丝不舍。只是霍青的背叛以及时态的需要,都让他不得不再次正视自己的内心,明白自己身为皇帝的职责。 既然已打算除掉霍青,那么就应该干净彻底地消除对方这样一个隐患才是。 “别怪我,是你背叛我在先。你必须死。” 霍朗低低地呢喃了一句,猛然抽出了手中的鞭子。 霍青背上随即出现了一道血痕,他听着霍朗匆忙离开的脚步声,这才仰头轻轻说道,“霍青……无罪。” 霍朗抽完第一鞭之后,便端坐到了一旁的龙椅上观刑。 早就安排好的百官陆续开始上台抽打霍青,其中不乏有人曾与霍青旧时,在抽打对方之时亦是流露出了深深的不忍,当然,也有人为了讨好霍朗而竭尽全力抽打霍青,边打还边骂。 本就身受重伤,一直不曾痊愈过的霍青并没能支撑太久。 几十名官员下场之后,他已是昏迷了两次,中途皆被御医用药灌醒。 站在一片血泊之中,再次被强行灌醒的霍青虚弱地睁开了眼,周围残忍的欢呼声叫好声刺得他的心真是好痛好痛。 而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的明黄色身影更是令他心如刀割。 但是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他这一世再不会受苦,再不会为了那个不值得的人心痛。 发现霍青醒后,背后的鞭打很快又继续了起来。 现在上台的已是围观的百姓。 对于那些无知的百姓来说,能够亲手断绝一位罪人王爷的性命乃是莫大的骄傲。 粗暴的鞭打愈发凶狠,台下的众人似是陷入了一场狂欢。 霍青再次开始了呕血,而他开始变得混沌的眼里最后终于忍不住滑落下了悲怆的泪水。 到底还是不甘与委屈啊…… 霍朗神色冷峻而麻木地看着低垂着头的霍青,他紧紧地捏着龙椅的扶手,胸口愈发闷痛不已。 他已经没法叫停,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霍青一步步走向死亡。 忽然,那人微微抬起了头,溢满了鲜血的嘴冲自己轻轻张了张。 霍朗紧张地站了起来,可他还没走近,便见霍青的头再次沉沉地垂了下去。 一旁伺候的御医赶紧叫鞭打的人暂停,他上前替霍青把了把脉,急忙催促着医官把吊命汤给霍青灌下,可是一切只是徒劳。 钟阿奴见状,快步上前看了看。 霍青此时面色铁青,口鼻汩汩也地溢出了鲜血,而他脸上两道未干的泪痕更是令人不忍逼视。 探了探霍青的鼻血,钟阿奴茫然地松开了抬起霍青下颌的手,匆匆下台回报了霍朗。 “陛下,淮南王……已死。” 霍朗愣了愣,半晌才挥了挥手,示意他已知晓。 是啊,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地上去鞭打霍青,而对方的身体早已被毁得油尽灯枯,他又怎么会不死呢? 要不是那些吊命汤,或许他还会死得更早吧。 “陛下,还要继续令人鞭打,还是……”钟阿奴揣测不出霍朗到底是什么心境,只好小心翼翼地发问。 “罢了,别让人再打他了。照原计划将他暴尸三日,之后便送去皇陵处置吧。” 霍朗转过了身,一眼也不再去看霍青的尸体,他脑子里浮现了很多霍青活着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都还年少,兄友弟恭,时光美好。 既然不能再上台鞭打逆王,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军士们把守在刑架边,将霍青的尸体解开后,又重新捆了他的双手把他的尸体吊了起来。 尸体鲜血淋漓的后背还在滴滴答答地滴落血水,实在令人惨不忍睹。 恢复了平静的街边,只剩下许十三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跪在地上使劲地给霍青磕头。 “殿下,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他哽咽痛号,只恨自己不是陆逸云那样的非凡之人,不然他便可救下霍青,又或是直接给对方一个痛快,总也好过让他受尽侮辱与酷刑而死。 第99章 霍青的死除了让京城的老百姓多了一场好戏看之外,很快就如他死后的那场大雪一样,悄无声息。 许十三本想替霍青收尸,然而守卫却告诉他这个叛贼的尸体在暴尸三日之后将被送去皇陵由泥塑师傅加工成守卫皇陵的镇墓陶俑,永生永世向当朝天子赎罪。 听闻此言,许十三顿时气极,奈何他武功平平,亦不敢轻易以风华谷中人身份对抗皇权,只得在对霍青的遗体再三拜祭之后,哭泣着离去。 回到风华谷里,他这个原本寂寂无名如今却有幸代替十八掌管陆逸云居所逍遥宫的男人难免受人侧目。 大家或多或少知道许十三这难得的出谷之行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由都为他感慨抱憾。 正忙于对付墨衣教的陆逸云知晓了霍青的惨死之后,心中也甚是感慨,他隐约可以看出霍朗对霍青其实有着一种畸形的感情,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对方坐处的位置更是比自己高处不胜寒,有些事情即便做错,也绝难说出一句后悔。 _分节阅读_139 “十三,你才奔波回来,这两日就不必理事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逸云一边处理着手里的事,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刚回来便赶来见自己的许十三说道。 许十三的双眼早已哭得像两个桃子,他揉了揉眼,忽然鼓起勇气说道,“谷主,殿下他死得好惨……十三想替他收尸也是不成。如今天下之大,唯有咱们风华谷不受世俗制约,十三恳请谷主允许我为殿下立一块神位,也好让他死后能享供奉,至少比活着时过得好一些……” 陆逸云听十三说得悲切,心中不由也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儿子阿傻,以及那个为了让自己能下定决心断绝与越星河恩义而不惜做出傻事的十八。 自他回来之后,他便对阿傻与十八绝口不提,更不说自己在墨衣教到底遭遇了什么。 因为他早已是不敢面对。 手中的笔微微一滞,陆逸云这才沙哑地说道,“难得你如此有心。去吧,霍青殿下对我也有指点之恩,未能救他,陆逸云亦是心中有愧。还有,你再替我做两块神位。” 十三不解地看着陆逸云,全然不明白为何对方会要求自己多做两块牌位,毕竟,这可是只给死人用的东西啊,莫非…… 陆逸云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低下头,避开了许十三疑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儿阿傻以及十八都死在了墨衣教。” “啊,十八也!” 说实话,许十三对阿傻这位少爷委实没什么感情,可是那个漂亮机灵的十八却是让他印象深刻,甚至一度让他心生温暖。 前是霍青惨死,如今十八亦死于墨衣教中,这叫对二人皆动过情的许十三如何承受。 他往后退了一步,本已是十分肿胀的双眼又开始汩汩流出了泪水,他带着哭腔对陆逸云大声问道:“谷主,十八那么聪明!他,他怎么会死?!是不是越星河那魔头害死他的?!” 听到越星河这三字,陆逸云心中更显茫然,有时候他也想不清自己与越星河之间到底是怎样的。 曾经他深爱那个一心想害自己,更为自己诞下一子的男人,可对立的身份却让他们不得不彼此伤害。 如今他已是看清了越星河的心狠手辣以及冷酷薄情,自己也该收敛起那分早已寂灭的感情才是。 轻轻摇了下头,陆逸云淡淡说道,“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替十八报的。” 霍风的败退,以及风华谷为首武林正道与军队的围剿让墨衣教的近况日益艰难。 虽然越星河与邵庭芝仍是努力率众抵抗,坚持了半年之久,但是溃败之日却仍是不可逆转地逐渐逼近。 初夏过后,越星河的肚子已是掩盖不住,他不愿在此时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弄得人心惶惶,只好再次隐入暗室之内,只由最亲近的旧部服侍,教中大事也一应交给了邵庭芝处理。 得知一个月后风华谷便要率众强攻墨衣教总坛,想到十多年前那场几乎与现在一模一样的屈辱情景,邵庭芝匆匆地来到了越星河的屋中。 “教主,您快走吧。这里有我便是。” 越星河撑着酸痛的腰站起了身,他现在这副畸形的模样委实难以见人,而他也因为忧心忡忡反倒消瘦了些许。 “怎么,他们打算一举歼灭我们了?” 平素也算风趣的邵庭芝一反常态的神情凝重。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越星河的肚子,咬牙说道,“是,陆逸云已下了令,要我们限期内出降,否则下月他将率天下英雄强攻入圣教总坛。届时……” “出降?看样子他似乎还是没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啊,竟还愿意给我们这样的机会。”越星河冷笑了一声,碧眼里也多了丝沉凝。 “教众们怎么看?”越星河又问道。 其实陆逸云发出的招降令中明确说出了除了首恶之外,只要肯投降之人可免一死。 墨衣教教众不少是因受制而留下效力,如今面对风华谷的招揽已是不少不忠之人密谋逃窜。 邵庭芝想了想,又看了眼越星河镇静如常的目光,还是据实以答。 “少数叛逆受了蛊惑,有的出逃,有的则被敖鹰抓回处死。但是不得不说,这些日子的确人心惶惶。”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也不能尽怪他们。传我命令下去,愿意出降者,我越星河就不拦他了!” 越星河眉心微皱,一手抚着臃肿的肚子,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他以前或许永远不会做出的决定。 “可是这样一来,只怕……”邵庭芝忧心会出现大规模的出逃,到时候岂不正中了陆逸云之计! “庭芝,你以为咱们还逃得过这一劫吗?且不说我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法帮上大家什么忙,而且……咱们这一生手上沾染的鲜血也够多了。既然已无可挽回,还不如放那些人一条生路。这些年来,他们效忠圣教已是足够。” “既然教主这么说了,那么属下照办便是。” 邵庭芝看到面容沧桑的越星河,亦知晓岁月改变了对方太多。 他忽然想到了至今还被自己关在屋里的萧海天,那家伙……大概也是不愿意看到过多杀孽的吧。 看见邵庭芝面无表情的回来,习惯了对方戏谑神色的萧海天也意识到了必是事态严重。 按理说,他作为风华谷的一员自当开心,因为这说明魔教即将溃灭。 可是与邵庭芝一起住了大半年,这魔教副教主对他倒是温柔了不少,甚至一度让他差点沉溺。 人的心中最容易被趁人之危的便是感情,萧海天大大咧咧地活了三十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个美艳不可方物的人主动对自己示好。 即便他受了那么多折磨与屈辱,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半年来,邵庭芝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待自己真地极好。 不过即便心绪已有了变化,但是对立的身份以及心中所坚持的道义却容不得萧海天有一丝动摇。 他斜睨了邵庭芝一眼,随即便将神色纠结的面庞转向了别处。 邵庭芝看到背对自己而坐的萧海天,这才微微一笑。 不得不说,他原只把这个男人当做越星河的替身,如今大半年过去,他竟是不知不觉地有些喜欢上这个正直固执的汉子,更喜欢对方身体的销魂。 “瞧你整天这副被人欠钱的样子,何必如此!” 说着话,邵庭芝抬脚便走到了萧海天的身边,双手一搭便替对方轻轻地捏起了肩膀。 萧海天因为身体残疾之故每日都会刻苦练习,希望能让四肢恢复得如普通人一般,这样的练习对常人来说倒也无妨,不过对于浑身是伤的萧海天来说却更像是一种折磨。 邵庭芝怕把他逼得太紧反倒会害了对方,也只好由着他每日练得腰酸背痛浑身大汗。 _分节阅读_140 “少和我说这些,被关在这鬼地方,任谁也不会高兴!哈哈哈哈,不过我知道,墨衣教大难就要临头了,你这魔头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冷硬的话语乃是萧海天故意想让邵庭芝厌恶自己,他宁可被对方厌恶,也不愿再日夜接受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 因为再这样下去,他真地会怕自己有一天竟会舍不得看这个漂亮的魔头去死。 不过或许他也没有那样的机会,谁知道邵庭芝会不会在墨衣教覆灭之前先杀了自己这个废物呢? 但是不管怎样也好,也好过让萧海天背弃自己内心的坚持。 邵庭芝听到萧海天这番话并不生气,他微微一笑,随手却拈起了对方几缕发丝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 “到这时候你还是在激怒我,想让我杀你。海天,你真傻,我邵庭芝不爱则已,若是爱上便不会在乎你的身份。我也希望你可以正视你我之间的感情。” “哈,好一个傲慢的家伙!你我之间怎可能有感情存在?!一切都是你强逼于我而已!” 萧海天心中虽对邵庭芝有些许情谊,可是他毕竟也是被对方重伤至此,他最是听不管邵庭芝用这样谆谆善诱的语调逼戏于自己,当即便勃然大怒。 邵庭芝俯身在萧海天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亲,一只手更是肆无忌惮地摸到了对方的腿间。 “你!”萧海天手足不便,刚一抬手却又被邵庭芝握住手腕,难以动弹。 “你的身体从不曾抗拒我。” 说完话,邵庭芝干脆将坐在轮椅上的萧海天横抱了起来,径直往床上走去。 萧海天惊惶地怒吼挣扎着,面色也不知是气是怒,竟是涨得通红。 邵庭芝将他温柔地放到了床上,还未脱衣,脸上便挨了对方一巴掌。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 其实,邵庭芝已是有不少日子未曾逼迫过萧海天,一般情况下,他会连哄带劝让被自己用各种手段撩拨得欲、、望难耐的萧海天不得不配合自己的侵占。 可是不知是不是已知晓末日将尽,邵庭芝一时也失去了耐性。 等他挨了这一巴掌之后,这才摸着脸站直了身子。 “你实在不想便算了。我只是有些……寂寞了。” 萧海天怔怔地看着说完话就转身离去的邵庭芝,他大概可以明白对方现在的心情,一手支撑的地方将要毁于一旦,或许自己连性命也难保,又怎能不想着及时行乐来排解一些内心的忧愁与恐惧。 但是萧海天实在没有勇气说出你留下来这几个字,他只能沉默地看着邵庭芝走出了房门,站在一棵挺拔的柳树下,垂首叹气。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陆逸云也践行承诺,亲自率领风华谷以及武林正道的力量准备从正面攻入墨衣教总坛。 在最后的号令发出之前,有人特地进帐当着诸位掌门的面问道,“敢问陆谷主,若是遇到越星河那厮我等该如何?是活捉,还是……” 戴着青铜面具的陆逸云显得异常冷酷,他微微抬起头,面具后面的双眼里寒如冰霜。 “若遇到他,那么只需告诉他六个字:要嘛降,要嘛死。若他一旦反抗,任何人都可将其格杀爀论。” 一旁的谈天音从陆逸云冷峻的言语里已听出了对方的决心。 越星河可是那么骄傲跋扈的人,既然之前没有降,那么最后也不会降才是。 这句话,实际上已经决定了越星河的生死。 陆逸云的招降令让墨衣教残存的教众十去其七,越星河感慨之余,却仍感叹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留下来为了墨衣教抵抗到最后。 敖鹰守卫在越星河身边,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不愿意离开此地,虽然对方身怀六甲,但是要独身逃走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教主,你完全可以打掉这个孩子的。可是……为什么……” 越星河平静地坐在一旁,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就像是在感受里面小生命的孕育。 当年他怀着阿傻的时候,也是这般充满了欣慰与安宁。 那时候,他还以为这个孩子是被自己毒死的陆逸云留给自己唯一的纪念。 “这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伤害他?”越星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硕大的肚子,笑着摇了摇头。 “您既然舍不得就更应该离开啊!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敖鹰焦急地说道。 越星河摇了摇头,坦然说道,“逃不了的。陆逸云不会让我逃掉的。” “那教主您的打算是?” “敖鹰,我这些日子想通很多事情,我本想是带着这孩子殉教的。可是……我总想起阿傻,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子。我越星河一生冷酷,却惟独……无法对自己的骨肉残忍。无论如何,我想生下这个孩子。你们也为墨衣教做得够多了,放下武器,向陆逸云投降吧。” “教主,就算我们投降,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您难道忘了陆逸云在咱们墨衣教中所受的一切吗?他一定会全部报复在您身上的!” “不,他不会。”越星河的碧眼里闪烁着一丝自信,阴鸷的笑容也随即浮现在了他的嘴角“他虽然恨我,可是我打赌……他不会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若是这么轻易地死了,不正好替他了结了一桩心事?!” 越星河的决定让邵庭芝也感到吃惊,他原以为坚持不走的越星河已抱定了殉教的打算。 “教主,你难道忘记你在风华谷过的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吗?”邵庭芝无奈地问道。 “我没忘。可是现在的我,不能死。”越星河摸了摸自己日渐鼓胀的肚子,他似乎能感到肚子里小生命的胎动。 越星河说完话,反倒是深深地看了眼邵庭芝,“庭芝,这些年你也辛苦了。你不应该再给墨衣教束缚,也不该再被我束缚。能够逃,你就逃,不能逃,你不妨投降陆逸云,至少不用赔上一条性命。” 听到越星河居然劝他们投降陆逸云,生性高傲的邵庭芝自然是不肯听从。 他不会投降,但是他也不会轻易寻死,因为有个人已让他的心生出了牵挂。 “教主,我不会投降的。”邵庭芝坚定地说道。 越星河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随即便是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了对方身旁。 _分节阅读_141 即便有孕在身,越星河依旧保有一教之主的气势,他突然伸手亲昵地抚了抚邵庭芝因为打斗而有些散乱的鬓发,柔声说道,“不肯投降,那你就走,带着他一起走。从今以后,不要再寂寞。” 邵庭芝从未被越星河如此温柔对待过,他微微一愣,面色也瞬间变得通红。 看着神色有几分哀戚的越星河,邵庭芝亦是心绪难静,他张了张嘴,双手也忍不住抓住了越星河的手臂,眼里充满了渴望与期冀。 他不想越星河再落入风华谷的人手里,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而陆逸云……只恐也早是变了。 越星河俯身吻住邵庭芝的唇,极尽温柔。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带着那个人一起走。” “教主,跟我一起走吧!”邵庭芝不可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双唇,有些东西他期待了多少年,可偏偏在他已然绝望后才出现。 “我和陆逸云之间还有一场爱恨要清算,我不会跟你走的。这一生,我只爱过他一人。” 越星河平静的言语却在无形中似一把利刃,邵庭芝方才被温暖的心很快又被这把利刃所刺穿。 他看出了那双碧眼里的决心,只好苦笑着边走边退。 “教主,庭芝走了。你放心,庭芝再不会爱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海天茫然地听着外面的吵闹声,猛然看到邵庭芝闯了进来,尽管对方穿着一袭黑衣,可是走近了看却仍是能看到上面洇着的血迹。 “跟我走。” 邵庭芝脱了衣服,将自己随手带进来的风华谷服饰换上,上前一把拉起了行动并不算便捷的萧海天。 萧海天一惊之下竟没有挣扎,他被邵庭芝拉到了椅子上,然后看着对方匆忙找出了一堆东西开始往自己脸上涂抹。 “以后我不再是墨衣教的副教主,你也不再是风华谷的堂主,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我发誓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 邵庭芝一边飞快地替萧海天易容,一边匆忙地说出了自己对对方的承诺。 他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萧海天心中到底纠结着什么。 如今,终于有个机会让他名正言顺地放下两人对立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再犹豫。 在离开越星河的住所前,对方便告诉他好好珍惜眼前人,而邵庭芝也笑着做出了允诺。 给萧海天易容好之后,邵庭芝又匆匆给自己易容成了风华谷弟子的模样,他方才在外面杀了两名风华谷弟子,仗着惊人的记忆力以及高超的易容技巧,他很快便想好了该如何趁乱逃跑。 萧海天坐在椅子上语塞不已,等邵庭芝将他扶起来之后,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干涩地说道,“不……我不能跟你走。” “你还恨我?没关系,等回头安全了,我让你废了我的武功。我们做一对普通人就好,再不要卷入江湖的是是非非。” 邵庭芝轻轻一笑,骄傲如他,决然如他,既然他注定不可能得到越星河的心,那么他只能学着放下。 既然他注定负了眼前人,那么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去挽回。 不等萧海天再说什么,邵庭芝替他也换好衣服之后,抱了对方便跃了出去。 风华谷势如破竹,很快便到处涌满了风华谷的弟子,邵庭芝见状只得将萧海天放下来,他紧紧拉住对方的手,手心里也不由渗出了一丝汗。 因为之前已做过易容,以及换过衣服,正忙于捉拿墨衣教余孽,以及想要在此役中立下大功的众人也无暇顾及看似受伤的同伴。 他们给邵庭芝指了条去寻百草堂临时药庐的路之后,便急着要冲入面前的建筑物里寻找余孽元凶。 一切进行得比邵庭芝想象得要更加顺利,可是萧海天却是显得极为不安。 眼看着那些熟悉的兄弟们就要离开,萧海天总也忍不住回头去看,邵庭芝怕他误事,只得拉紧了他的手,想要将他带离。 突然,邵庭芝看到萧海天极为悲哀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对方竟冲自己轻轻摇了下头。 虽然只是片刻功夫,但是邵庭芝也有足够的时间出手点中萧海天的哑穴,甚至是将对方击毙掌下。 可他竟也是鬼使神差地愣在了原地。 “墨衣教的副教主邵庭芝就在这里……” 萧海天的声音不大,甚至有几分颤抖,他的一只手仍被邵庭芝紧握着,而另一只手则颤抖着指向了对方。 这句话音一落,风华谷的弟子们立即纷纷地转过了身,然后围了上来。 邵庭芝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正邪之间的对立本也没有为什么。 他看了眼那些虎视眈眈逼近的敌人,轻轻一笑,抬手便拂去了人皮面具,一张堪比陆逸云般俊美的面容也随之呈现了出来。 早已看过通缉像的众人也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呼,谁也没想到,墨衣教的副教主居然会在最后关头试图易容逃跑。 “我不跑了,你们来抓我吧。”邵庭芝仍眼望着萧海天,他背负起双手,果真做出了副不抵抗的模样。 周围的众人显然是被墨衣教副教主的身份所慑,犹豫不敢向前,最后还是几个胆子大的用套索远远地绑住了邵庭芝,将他拖翻在地。 萧海天目光涩然地看着那么漂亮的大魔头狼狈不堪地被人拖翻在地,又被人用刀抵住脖子,最后更是被人紧紧捆缚起来,毫无反抗地被带出了人群。 第100章 直到风华谷与朝廷军队一同攻入墨衣教的核心问天宫之后,熟知地形的陆逸云这才站了出来。 他原本是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的,这里让他受尽折磨与侮辱,甚至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儿子。 “谷主,越星河那厮一直不曾出面,或许正准备做最后的反抗呢。您还是小心些好。” 随行而来的狄兰生仔细地检查了附近,倒没有发现什么用毒的痕迹,但是越星河武功高深莫测,据说其已练成了问天诀最后的招式,虽说如今对方只是一匹困兽,可是困兽的反戈一击也是不容人小觑的。 戴着青铜面具的陆逸云轻轻地摆了摆手,他似乎是认可了狄兰生的话。 “大家止步。”陆逸云平静地说道。 _分节阅读_142 周遭已满是墨衣教门徒的尸体,就连墨衣教最重要的杀手头目敖鹰亦战死门口,想必腾龙堂中已是再无后援。 而在邵庭芝被擒之后,墨衣教唯一值得忌惮的人物也只剩越星河一人了。 “国师大人,我已令属下准备好柴火,如果越星河不肯出来,那么便把他烧死在里面!” 负责统领朝廷兵马的李参将冷眼看了看空荡荡的问天宫大门口,忌惮着越星河厉害的他并不想让属下人送命,而对他们这些当兵的而言,胜利便是一切,何况对付越星河这种江湖败类更是无需讲究任何道义。 岂料陆逸云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说道,“不必。他就交给我吧。” 狄兰生等人都深知陆逸云与越星河之间有着一段难解爱恨,众人面面相觑,继而轻叹了一声,却无人敢出面阻止。 慑于陆逸云身上所散发出的魄力,李参将心中虽有不满,但是也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呃,这……那么国师大人您可小心了。” 跟随在陆逸云身边的四武堂精锐在看到他果真大步要迈进问天宫之时,仍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谷主,让我们随您进去吧?” “这是我和越星河私人之间的恩怨。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如果……我没能活着出来,那么要怎么对付他都由你们。” 陆逸云一边说话,一边将脸上阴沉的青铜面具取了下来。 面具之下,那张绝代风华的容颜已是明显地沧桑了不少,而那张总是神色温柔亲和的面容也显得郁郁寡欢,阴霾孤寂。 外面的厮杀声一早就静了下来,当越星河看到浑身是血敖鹰义无反顾地提着刀走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时,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既然敖鹰已经不可能再回来,那么如此平静走来的人,只可能有是那个人了。 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越星河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笑容。 这个时候他应该笑吗? 他的肚子里终于还是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虽然之前他已隐隐察觉对方索求无度地缠着自己必有阴谋,可是……那时候他是多么贪恋这种久违的温情与激情,居然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愿多做追究。 甚至他还幻想这不过是对方单纯地想再要属于他们血脉的健康孩儿,而不是令自己身怀有孕,在关键时候反倒成为的累赘。 “越星河,你还坐着干嘛?我既然来了,你就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拔你的武器吧。” 陆逸云缓步上前,慢慢抬起了拎着宝剑的手,静默地指向了背对自己而坐的越星河,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就放在越星河的手边。 听到陆逸云冷漠得骇人的嘶哑嗓音,越星河又是一阵大笑,只不过他的嗓音早已是变得更为沙哑。 “陆逸云,你孤身前来,是想与我一决死战吗?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哈哈哈……只可惜,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和你动手。” 说完话,端坐着的越星河终于站了起来,他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撑在桌沿边,缓缓地转身面向了陆逸云。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对方淡墨色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震惊的色彩。 “呵,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如你所愿,我这个自甘下贱雌伏你身下的男人,到底还是又怀上了你的孽种啊……” 越星河用自己的碧眼冷冷地鄙视着逐渐露出惊愕神色的陆逸云,嘴角已满是讥讽。 陆逸云手中的剑仍是没有放下,他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我以为你会打掉它。” “打掉它?!我才死了一个孩子,你叫我怎么忍心再害死另一个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呢?你劝我放出十八那个小贱人,却由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陆逸云,你如何对得起可怜的阿傻?!” 越星河咬牙切齿地冷笑了一声,碧眼中的目光扭曲得近乎怨毒。 他恨啊,他恨陆逸云到了那种地步仍是一心要和自己作对,甚至不惜毁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更是毁了他十多年来坚持的信念。 若非想着那个与自己灵犀相通,一脉同源的孩子,他或许在地底石牢早已是弃世自尽了。 陆逸云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目光却变得更为黯淡悲切,他转开了眼,似乎不敢再与越星河的对视,而他手中的剑也终于放了下来。 “霍风大势已去,甚至连霍青殿下亦被霍朗处死,而他肯定也不会饶过你的。你死在我手上,也总比死在酷刑之下要好。” 越星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傲慢地看了陆逸云一眼,嘴角这又慢慢浮现出了一抹苦笑,冷硬沙哑的嗓音却渐变软弱,“陆逸云,我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可你口口声声却是要我死!哈哈,老实告诉你,墨衣教已灭,我也没打算继续苟活人世!不过……我不愿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无辜受难。我只希望能留下一丝血脉在这世上,不至让我越家绝后,那样我即使死也瞑目了。陆逸云,就算我求你,让我能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只要能让我生下这孩子,之后就算要活剐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一语说罢,越星河见陆逸云神色纠结,干脆撩了长袍扶着肚子跪了下去。 “算我替咱们的孩子求你了,你如今身为国师,向霍朗进言延我数月死期想必也不成问题,你难道真要我肚里这无辜的孩子与我一起共赴黄泉?!它是无辜的啊!” 其实,陆逸云一直对阿傻的死深感亏欠,他没法忘记那个短暂的一生却总是过得那么伤心的孩子。 这十多年来,自己自诩秉持公正,将越星河囚禁地下,可代价却是伤害他们一家人,尤其是那需要亲情关爱的无辜孩儿。 “越星河,你不肯听我劝说,一意孤行,方会落到如今这地步,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有意设计的!它也的确是最为无辜的……” 陆逸云俯下身使劲扶起了越星河,突然惨然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执意想生下这个孩子,你不就是想让我后半生陷入悔恨与痛苦之中吗!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弃公理天道不顾,你怎样对我恩将仇报,我可以不计较,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协谋叛乱,祸国殃民!越星河,我会上书请陛下宽限你数月死期,你也放心,孩子我一定会好生安排照顾,决不让他以后走上你这般的邪路!” 越星河吃惊地看着陆逸云,他没想到对方倒也是把自己看了个通透,竟将自己内心最深的想法尽数说了出来。 不过,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也没有什么可再说的,只是嘴角隐现了一抹桀骜不驯的冷笑,他知道,自己死后,陆逸云必定无法获得安宁,就算对方知道自己是在报复他,也只能顺水推舟成全自己。 “来人啊!将这魔头拿下!” 陆逸云提气一喝,早在外面待命的风华谷紫衣卫和四武堂的属下们立即冲了进来。 众人看到跪在地上的越星河先是一惊,但随后便意识到这魔头已然束手就擒,当即便上前用玄铁镣铐将其手足锁住。 狄兰生瞥到越星河腹部隆起,亦是一惊,他刚要发问,却见陆逸云神色颓丧地说道,“将他好生看押,莫要伤了他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周遭诧异的声音顿时响起。 越星河有些难堪地低着头,轻轻地咬住了唇,他没想到陆逸云居然不为自己做丝毫掩饰,看样子,对方或许也是心灰意冷了。 陆逸云点了下头,转眼看了狄兰生,说道,“狄堂主,我把他交给你看管。这一路奔波,我怕他肚子里的孩子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妙手回春,也好便宜行事。” _分节阅读_143 狄兰生扭头瞪了瞪越星河,他不用问也知晓对方肚子里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陆逸云之前说过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乃是被越星河掳走,而越星河身为绮罗族人本是有着男子亦可怀孕产子的特殊体质,那么这个孩子自然是…… “放心吧,谷主,我会看好他,和他肚子里的孩子的。” 狄兰生拱了拱手,上前摸了摸越星河的脉搏,叫过自己直属的百草堂侍卫低声在他耳边仔细吩咐了一番。 而与此同时,面色冷峻的谈天音也走了上来,他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护法,自然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上下打量了眼傲气不改的越星河,深知此人狡猾阴狠的谈天音是吃够了越星河的苦头,也亲眼看着陆逸云为了这人陷入了如何不堪的境地。 对于一匹恶狼,最开始就该拔了他的爪子和獠牙。 “谷主,我建议废了此人的武功,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101章 邵庭芝被俘之后,狄兰生已嘱人灌对方喝下了散功药,而其他墨衣教凡被生擒的要员也一律都被一剂散功药废了武功。 只不过现在他们面前这人虽是墨衣教首恶,可腹中却孕有一子,如若用散功药的话,只怕那霸道的药性必会伤及他肚中的孩子。 想到这一点,又想到陆逸云方才对自己的叮嘱,狄兰生也不能不谨慎。 “右护法,您所言甚是,只不过他此时已有孕在身,若是用散功药的话,只怕孩子会……” 谈天音皱了下眉,又转身面向了陆逸云,他恭敬对陆逸云揖了一礼,这才说道,“谷主,此时非比寻常,越星河是怎么样的人您想必最是清楚,若这次再放过他的话,谁也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 越星河一语不发地看着那些当着面讨论自己的人们,他缓缓将碧眼投向了陆逸云,却看对方的面色一直都保持着寒冰一般的状态。 陆逸云沉默了片刻,冷冷地看了眼神色逐渐有些急促的越星河。 越星河之前一直在密室修炼问天诀,而且似乎已颇有所成,若非他此次因为有孕在身不敢轻易动武,再加上风华谷与朝廷军联手的压倒式势力,或许自己也没那么容易逼进墨衣教。 但是一旦不小心提放,那么自己也说不准越星河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哈哈哈哈!陆逸云,不用你纠结!既然你们这么怕我,那么我便主动提个建议吧!” 越星河见陆逸云似乎在废掉自己武功一事上并无意反对,一时也是心如死灰,不过他到底还是怕一碗散功水毁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建议?你说。”陆逸云目光微微一沉,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越星河这么狡诈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被废去武功呢?他倒要看看对方有什么好“建议”。 碧眼死死地逼视着陆逸云,越星河抬起被锁在一起的双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锁骨处,突然讥诮地笑道,“陆大谷主,你完全可以让你的属下如当初那般用吊断之刑弄断我的锁骨,让我彻底成为一个废人,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有没有武功也没差。当初余左护法没把这事做完,现在你们可以继续了。” “哼,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是怕你到时会反悔啊!” 谈天音恨极了对陆逸云忘恩负义的越星河,他一改往日的宽厚,当即便冷笑着点了点头。 说完话,谈天音转眼看向了狄兰生,似乎是想获得他对越星河建议的认可。 看见谈天音,乃至陆逸云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狄兰生顿感压力巨大。 要废掉越星河的武功,又不伤及对方肚里的孩子似乎只有此法了,不过此法对越星河本身伤害巨大,伤筋断骨之后若还要他继续产子,只怕性命难保。 “狄堂主,你看呢?”陆逸云轻轻地问了声。 “还问什么!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来吧,就在这儿,废了我的武功,也了结你们一桩心事!” 见陆逸云那架势当真是要废了自己,越星河气极亦是恨极,脸上那道曾被余九信鞭伤的伤痕也显得狰狞了许多。 “回谷主,如果不想直接伤害到他肚里的孩子,又要废了他的武功,恐怕只有此法了。不过此法亦非完全安全,若期间他忍痛不住挣扎过甚,孩子亦是有危险的。而且,他受此重创,身体必然极度虚弱,待到产期只恐有性命之忧。”狄兰生实话实说,他无奈地看了眼陆逸云,一时也拿不准对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毕竟当初在风华谷的时候,他亲见陆逸云是那么深爱着越星河,宁可自己受尽委屈,也要保他不死。 “不必犹豫了。我死不要紧,只要孩子能生下来就好。” 激动过后,越星河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脑海里渐渐有些麻木,他总想自己既然和陆逸云已走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那么……他总还是要留点什么下来的,也不枉他也爱过那人一场。思来想去,自己的确亏欠陆逸云不少,最初要害对方的是自己,忘恩负义的也是自己,这十多年来,他虽然被囚禁于风华谷,饱尝痛苦,可他也知道在地面上的陆逸云也从未比自己好过。 陆逸云双目微微一睁,他好像是在看陌生人似的对越星河打量了好一会儿。 “成全他。动作爽利些,别让他受太多苦。”匆匆留下这句话,陆逸云转身便走出了人群之中。 没有人在此刻欢呼雀跃,就连谈天音也觉得这气氛有些太过压抑,他扭头看了眼陆逸云孤绝的背影,也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陆逸云在经历了再一次的背叛与伤害之后,是否还会对越星河有情。 越星河被人扶着躺到了一张长桌上,手足也分别被绑紧在了桌脚上。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忍不住轻轻念叨道,“宝宝别怕,爹爹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时狄兰生也走了过来,他拿了一块毛巾在手中,示意越星河张开嘴,然后塞进了对方口中。 “你可好好忍住了,如果叫喊和挣扎得太厉害,你肚子里的孩子会有危险的。” 越星河微微颔首,这才仰了头,平静地闭上了眼。 拿着短刀走过来的谈天音此时也不由有些佩服越星河的胆气,他原也以为这魔头会想尽办法逃脱制裁,可没想到对方却会如此坦然面对一切。 “放心,我不会让你很痛苦的。” 谈天音出手替越星河点了几处大穴,既是替他止血,亦是替他减轻一些伤害。 越星河连眼都没睁,只是喉头轻轻滑动了一下,轻轻地溢出了一声哼笑。 极为锋利的剔骨刀很快就准确地扎进了越星河的肩胛,比起当初的吊断之刑,谈天音的刀法要更为利落痛快得多,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挑断了越星河的肩胛骨,并直接截断了一节取出,以免对方日后伤口长合恢复功力,他的手法极为犀利,整个过程中一片多余的血肉也没有带出来。 被生生剜去骨肉的剧痛,以及武功就要失去的悲凉让被绑在长桌上的越星河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但他很快想到狄兰生的叮嘱,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心里和肉体的双重创痛,只是沉默地咬紧了口中的毛巾。 站在一旁围观的风华谷众人,不少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个曾在谷底被囚禁了十余年的大魔头。 关于越星河的传说他们听过太多太多,也深信此人是个无情无义残忍冷酷的恶魔,可此时此刻,更多人的却是忍不住对他心生了一丝敬佩。 _分节阅读_144 两边的锁骨都被割断之后,越星河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他吐出了口中的毛巾,英挺的面容逐渐充满了凄楚之色。 狄兰生正忙着用药替对方止血和包扎,忙乱之中,他不经意间瞥了眼因为剧痛而显得神色怔忡的越星河,对方的碧眼之中不知为何蒙上一层水汽。 被废去武功之后,越星河手上的镣铐也终于卸了下来,可在谈天音的坚持下仍是给他脚上拴了条脚镣,以防他逃跑。 因为越星河有孕在身,狄兰生有许多药也不敢给他喝,只能让他自行慢慢地恢复伤口。 在狄兰生的马车里躺了三天之后,忽然有人前来传话,说是要把越星河带去陆逸云那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逸云会有此要求,可狄兰生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更何况他也希望陆逸云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对越星河好一些。 倒是越星河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冷冷一笑,全不在意。 陆逸云所乘的马车宽大而奢华,乃是风华谷谷主专用之物,里面甚至能摆放下桌椅,床榻,不亚于上房。 赤裸着上身的越星河被抬进来之后,陆逸云指了指铺了毛毯的矮榻,让人将他直接放了上去。 自从十八死后,陆逸云再未贴身用过小厮,待属下离开之后,硕大的马车箱里便只剩了他与越星河两人。 越星河重伤未愈,精神极差,他被抬进来之后甚至连眼睛都没睁一下,只是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他感到陆逸云在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加盖了一床被子,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涩。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了让我痛苦,你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 陆逸云坐在矮榻边,轻轻地抓住越星河的手,嘶哑的嗓音里多了丝无奈。 第102章 被传死于墨衣教的萧海天被救出之后受到了风华谷中人的精心照顾,看到他身上的种种伤痕,众人都不禁痛骂起了作恶多端的墨衣教教主以及他的追随者。 好在,此一役之后,墨衣教教主与副教主尽皆落网,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最可悲的下场。 “萧兄弟,你活着就好。呵呵,今晚有出好戏,要不要随我们去看看?” 振武堂堂主李飞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神色诡秘地说道。 因为出卖邵庭芝之后,内心一直有所不安的萧海天显得有些神色恍然,他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漂亮男人的身影。 对方待自己初时的确是狠毒非常,可之后却一改之前的态度,如同对待恋人般厚待自己,这让他的心中难免有一丝波动。 “……也好。” 萧海天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此番回归风华谷之后与兄弟们相聚比以前少了许多,也想借机再过回以前那种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随性日子,当即就点了点头。 傍晚一到,已用过晚饭的萧海天便被李飞等人搀到了此次与风华谷共同剿灭墨衣教的天子军营地。 风华谷的人与天子军皆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这样一来,也可慰劳一下众人疲惫的身心。 到了晚上,规矩繁多的风华谷众人自然是安静休息,连陆逸云也只是留在马车里不再露面。 而天子军营地里众将士则会喝酒吃肉,做一些消遣之事,以作放松。 振武堂堂主李飞乃是此次奉命带军的李参将远房堂侄,知悉今晚会有调弄墨衣教俘虏的好戏上演之后,深以为萧海天与墨衣教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仇恨的他热情邀上了对方前来出气。 在陆逸云的管辖下,他们不能虐待风华谷手中所掌握的部分墨衣教教众,可是天子军的人可没那么多顾忌。 而且陆逸云强行要去了越星河,风华谷为了避人口实,则不得不将本是由他们抓住的邵庭芝等诸位墨衣教要员交给了李参将,由他们献俘邀功。 李参将站在大帐门口看着那些正在起哄大笑的军士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叔父,我带了位朋友过来。”李飞扶了萧海天上前。 “噢,是吗,呵呵,好戏就要开演了,你们若有兴趣也不妨来玩玩。来人啊,把那厮带过来。” 李参将挥了挥手,朗声喝断了那些正围在一起的属下。 萧海天来到这里以后,已是觉得自己与此处浮躁的气氛格格不入,心里开始后悔答应了李飞。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萧海天问道。 李飞转了转眼珠,凑到萧海天耳边,低声说道,“这事可别让谷主知道。他们这是准备拿几个墨衣教的俘虏泄火呢。大家都是男人,你也该懂的。这荒山野岭的哪里去找女人,所以……” 联想到自己在墨衣教时所遭受的屈辱,萧海天咬了咬牙,虽然墨衣教众多是匪类,可他也不愿见到这种低劣下流的辱人手段。 “我要回去了!”萧海天不等李飞说完,拄了手杖就要离开。 “唉,来都来了,看看热闹嘛。”李飞犹自劝慰道。 突然一阵欢呼响起,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已赤裸着身体被人抬了过来。 “这骚蹄子看样子还没过瘾啊,现在多少个兄弟爽过啦?” 李参将阴冷地一笑,看了眼瘫软在地上扭动身体的男子,不怀好意地问道。 一名副将随即上前,大声地说道,“回禀将军,咱们给邵庭芝这厮用了寻常数倍的春药,只怕他今晚都不会消停了。从您第一个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三十九个兄弟操了他那骚穴了!” “哈哈,好,谁来凑齐第四十个?!”李参将摸着胡须哈哈大笑,他是第一个强暴邵庭芝之人,竟是有些怀念这男人身体的滋味。 邵庭芝三个字让本想趁乱离开的萧海天顿时白了脸。 他缓缓转过头,只见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冷傲模样的男人早已没了半点矜持,散乱的黑发遮挡了对方的面容,苍白赤裸的身体上满是各种污秽。 大概那些军士也是嫌他脏了,没一会儿便有人提了一大桶冷水过来,哗啦一声全部浇在了邵庭芝的身上。 狄兰生的一碗散功药让邵庭芝失去了任何反抗的机会。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把自己压在身上,又有多少人对自己极尽侮辱与折磨。 _分节阅读_145 就在几双手胡乱摸到自己身上之时,邵庭芝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那个出卖他的男人就在面前。 “住手!”萧海天怒吼道,他拖着伤残的腿挣扎着走到了邵庭芝跟前。 也就在此时,瘫软在地上的邵庭芝忽然大笑了起来,他对萧海天并不好,他曾令属下对对方施加了诸多酷刑,导致对方四肢残疾,他自己更是不顾萧海天意愿将他强暴多次。然而在他最后放弃了对越星河的残念,更被萧海天这个坚毅倔强的汉子触动之后,准备好好对待对方,补过以往之时,他却被那人无情出卖。 凭他的身手,要一个人逃走不是不可以,可是墨衣教已毁,他又有何处再去呢? 看着神色纠结的萧海天,当时邵庭芝的心中竟多了丝安慰,或许对方并非对自己全然无情吧,那也就够了。 落到风华谷手中之后,邵庭芝不是没想过自己会遭遇什么,可他只是没想到原来报应比自己想得还要残忍。 “是你啊……”邵庭芝挣扎着看了眼焦急朝自己走来的萧海天,轻轻一笑。 对方痛恨自己侮辱他,伤害他,那么现在让他看到自己这么凄惨的一幕,想必也是上天安排吧。 “欠你的,我还了。以后别再恨我,好不好?” 不仅是身上的伤口,就连心脏也跟着痛了起来,邵庭芝平静地看着神色愈发难看的萧海天,总还是觉得对方狂傲不屑的模样更为帅气。 萧海天重重地喘着气,他已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突然他拿起自己的手杖疯狂地扑打向了那些脏手仍停留在邵庭芝身上的军士。 “滚开!滚开!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帮畜牲!” “岂有此理,你们风华谷谷主已强行要去了越星河,现在你又在我这里撒野,还真是不把我天子军放在眼里啊!来人,给我拿下这个疯子!”李参将因为越星河被陆逸云抢走一事已是深为不满,眼见这个风华谷的男人又想干预自己怎么对付邵庭芝,当即大怒起来。 李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至此地步,他赶紧上前叫随从拖住了手脚不便的萧海天,自己则在李参将面前诺诺道歉。 “叔父,还请息怒!他之前受墨衣教奸人所掳,受了颇多辱虐,所以见到这场景难免激动,我马上就带他走!” “啊!!啊!!!” 被从人抱住的萧海天依旧怒吼个不停,他的目光却一直死死地落在邵庭芝身上,似乎想要将对方看个明白,更想将自己的心从此看个明白。 为什么他听到邵庭芝的道歉之后会痛苦万分,把自己害到这个地步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冷静一下,萧兄弟!” 李飞无法,只好出手点了萧海天的睡穴。他懊恼地瞪了眼瘫软在地上的邵庭芝,对方已经又被野兽般的士兵压在了身下,鬓发散开之后,那张俊美精致的容颜果真是慑人心魄一般美艳动人。也难怪,连男人都会为他如此疯狂了。 风华谷中的其他人大多会专门扎起营帐过夜,而陆逸云却拒绝离开他的马车。 虽然他并未说为什么,可谈天音却知道,越星河的伤让他实在不宜再多做搬动。 “谷主,晚饭。” 一名紫衣卫亲自将两份饭菜送到了马车里,坐在马车地毯上闭目养神的陆逸云微微睁了睁眼,这就看到了两份天差地别的饭菜。 “怎么回事?” 食盘上摆着两只大碗,一只碗里只放了一个馒头,几块风萝卜,而另一只碗里则是精致的白米饭,以及香气四溢的荤素食材。 “噢,是这样的,咱们带的食物差不多快吃完了,右护法吩咐厨下节约一些。还望谷主担待。” 的确,就算是那碗添了肉菜的白米饭比起风华谷里的日常饮食来说还是差太远了,紫衣卫以为陆逸云介意的是这个,只好作出解释。 岂料陆逸云皱了皱眉,指了那个只放着馒头的碗说道,“我是说这个碗怎么回事。” “回禀谷主,那是给越星河吃的。所有墨衣教的俘虏都是一样的饭菜,这是右护法交待下去的。他并没说越星河要特殊一些……” 沉默了片刻,陆逸云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屏退了紫衣卫。 他明白谈天音的用意,也知道对方此刻替自己承担着的压力。 拿起碗里的馒头,陆逸云就着萝卜干很快便咽下了肚腹,随后他便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那碗喷香的饭菜躬身来到了昏睡的越星河身边。 “起来了,该吃晚饭了。”陆逸云低声在越星河的耳边唤道。 越星河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睁开了眼,他无力地看了眼陆逸云,双肩受了重创还完全无法抬起双臂的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陆逸云自然知晓这一点,他小心地把人扶起来,这就拿了口饭菜送到了越星河的嘴边。 似乎是心中对自己被挑断锁骨彻底废去武功一事耿耿于怀,越星河面色凝重而悲苦,双唇紧抿,并不接受陆逸云的好意。 “你不吃,孩子总要吃吧。”陆逸云等了片刻,无奈地劝道。 侧过头淡漠地看了眼陆逸云,越星河这才张了嘴,陆逸云赶紧趁机送了一勺饭菜过去。 好不容易喂越星河吃完了饭,陆逸云怕他坐着累了,又扶了他躺了回去。 即使已经是最温柔地搀扶,仍令越星河感到一阵剧痛。 他重重地咬了咬牙,吞下了冲口便出的呻。。吟。 取了湿巾替越星河好好擦了擦脸,陆逸云又掀开被子替他擦拭起了双脚。 越星河戴着脚镣的双脚被磨得很厉害,陆逸云见状随即便撕了几条毛巾小心地对方包裹住了铁环。 “回了风华谷,我就解开你。” “陆逸云……回去了,别再把我关回地牢,我讨厌那个阴冷黑暗的地方。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一直不曾出声的越星河突然沙哑地说道。 天知道他有多么憎恨那个阴冷沉闷的地牢,要是他再被关回去,他一定会疯。 他不希望自己最后的日子还要活在黑暗里。 第103章 _分节阅读_146 萧海天在看到邵庭芝所处的惨状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那个孤高漂亮的男人沦落到如此地步。 虽然对方是墨衣教罪魁祸首,但是自有严刑峻法等待他,这些天子军动用私刑不说,乃至做出畜牲不如之事,实在妄自为人! 自知靠他自己的力量无法救邵庭芝于刀山火海,萧海天思虑再三之后,终于还是不顾颜面地找上了陆逸云。 陆逸云此时正在马车中照料越星河,他听到属下回报萧海天求见,想到那个为了风华谷受了不少苦楚的勇武堂堂主,陆逸云眉间微微一皱,嘱人停了马车,亲自下去相见。 萧海天肢体已残,风华谷天工堂的人特地为他设计了一套拐杖,好让他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行走自如。 不过即便如此,萧海天早已被伤得遍体鳞伤的心还是忍不住生出了深深的自卑。 他看见陆逸云端然步下,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半跪下来行礼。 “见过谷主。” 陆逸云不忍他狼狈如此,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温言说道,“萧兄弟,你受伤之后,我因公务繁忙尚未能前来探望,反倒要你亲自过来,真是有劳了。 “属下不敢当!” 萧海天深知陆逸云受了多大的冤屈,可对方依旧能不计前嫌重新领导风华谷,这份胸襟气度,他早已是佩服不已。 事不宜迟,萧海天也不再多做寒暄,当即便当着陆逸云的面道出了自己与邵庭芝之间的前因后果。 “谷主,我风华谷向来以仁义闻名于世,如今他们将这墨衣教的副教主这般摧残委实太过……还望谷主能劝说天子军那帮人好生收敛,莫要再做如此恶事。那邵庭芝虽然罪恶满身,但是终究有国法家规可以处置他,在朝廷没有下旨之间,不当对其施加私刑才是!” 墨衣教勾结霍风,意图谋反,自己此番率众协助天子军剿灭魔教,也并非只是为了武林争端。 原来抓到所有的罪魁祸首之后,他便应该将人犯交予朝廷的人,押他们回大理寺三堂会审,以震慑天下营营不法之徒。 可因为越星河的突生异变,他不得不强行掳走对方,此举已是犯了大忌,还不知被当今天子霍朗知晓后会如何处置。 但是不管如何,他也不能坐视身怀有孕的越星河落在他人手上,如邵庭芝那般受尽侮辱。 “萧兄弟,我知你善良,也知你无奈。邵庭芝会有此日,不过是他咎由自取。你也无须太过内疚。” 之前陆逸云便听属下回报了邵庭芝被抓到的前因后果,他对这个恶毒的男人无甚好感,但是在听到对方是因为萧海天才被抓到之后,心中亦是有了一丝震撼。 看样子,这个一直深爱着越星河的男人,似乎也发生了不少改变。 萧海天听见陆逸云这般劝自己,反倒更是愧疚难过,他长叹了一声,说道,“谷主,既然你已知晓了我与邵庭芝之间那段说不清楚的事情。还望你成全我的良心,再这样下去,我只怕……” “放心吧,既然我知晓而来此事,便不能坐视不理。” 拼着再次得罪朝廷的人,陆逸云也不愿让这个本就受伤深重的属下再受心伤。 他在救下越星河之时已然把自己所要面临的下场置之度外,如今为了萧海天再次犯禁又当如何? “看好他。我随萧兄弟去李参将那边看看。” 陆逸云看了眼车厢,对随侍自己的几名属下吩咐之后,这就扶了萧海天带着几名紫衣卫一同朝天子军的车马那边走去。 天子军的人看到风华谷谷主前来,无不震惊,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陆逸云带着萧海天东张西望,然后看到了一排被黑布蒙起的囚车,如若没错的话,邵庭芝必定在其中一辆。 “墨衣教副教主邵庭芝在哪里?”陆逸云对一名看守的士兵问道。 那士兵不知他问话之意,但是又不敢不说,只好指了指中间那辆囚车。 陆逸云大步上前,一把扯开了蒙在上面的黑布。 “呃……” 几名紫衣卫在看到囚车里的景象之后,都不由发出了惊愕的感叹。 囚车之中,赤身裸体的邵庭芝背对着他们跪在囚车底部,他的后穴插着一根粗大至极的男形,周遭已满是鲜血,而他的背上更是鞭痕烙痕交错。 萧海天心头一紧,急急忙忙地转到了马车前面,轻轻唤道,“邵庭芝,邵庭芝!” 低垂着的头的邵庭芝听到有人唤他,这才缓缓抬起了头,他的嘴里被塞了一颗几乎将他下颌撑得脱臼的口球,以防他承受不住如此折辱而自尽。 “呜呜……” 邵庭芝含混地呜咽了一声,混沌的目光也在看到萧海天之后逐渐变得清澈。 “我来救你了。你别怕。”萧海天颤抖着声音安慰对方,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背叛这个男人的是自己,如今来救他的也是自己,一切看来,还真是可笑啊。 很快,闻讯赶来的李参将就怒气冲冲带人围了上来。 他怒瞪着囚笼里的邵庭芝,转头盯住面色淡然的陆逸云,怒道,“国师大人,你已带走了越星河,莫非还要带走邵庭芝?到时候你让我拿什么给陛下交差!” “将军息怒,我并非要带走邵庭芝。只不过你这样放纵手下折磨他,只怕他还没到国都便得一命归西,到时候,我才是看你拿什么给陛下交待。我今日来此,只是想替你暂时看押这个重要的犯人,待日后到了国都,自然会将人犯一并转交给你,不令你为难。” 陆逸云平淡地解释道,那双淡墨色的眼里有着一种不容人反驳的威慑力。 李参将捏着自己腰间的剑柄,气得牙龈紧咬,他又看了眼陆逸云身后那几名太阳穴高高突起的紫衣高手,深知自己手下虽众,但是要对付风华谷的高手恐怕是没有胜算。而且自从陆逸云回归风华谷之后,外界都传说中他功力大有长进,也不知这个当年便惊艳天下的绝世高手如今到底又变得多么厉害。 况且名义上来说,陆逸云如今乃是天子御封国师,身份地位都远非自己可比,若对方以此事上告自己,只怕会惹来大大麻烦。 “好吧,既然国师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么卑职便将此人暂时交托给你吧。不过待日后返程国都,还请国师务必将墨衣教那两个首恶元凶一并交出才好!”李参将狠狠地说道。 “自然。” 虽然心里并没有想好是否真要将越星河交出去,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陆逸云点了点头,随即便让紫衣卫打开囚车的牢门,将邵庭芝拖了出来。 萧海天亲自替邵庭芝取掉了口中那个巨大的口球,然后脱了外袍给对方披上。 _分节阅读_147 邵庭芝虚弱地看了萧海天一又把目光投向了面无表情的陆逸云。 不管他还爱不爱越星河,他都恨着这个男人,要不是这个男人,越星河不会受那十多年的囚禁之苦,墨衣教更不会招来覆灭之货! “呵……陆谷主,真是风水轮流转,咱们又见面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邵庭芝你也该晓得这个道理。”陆逸云无意与他耍嘴皮子,可也不能任由对方如此嚣张。 邵庭芝仰头一笑,本是站也站不稳的他一下显得来了精神。 那双漂亮的眼在扫向陆逸云的同时染上了几分恶毒之色。 “哈哈哈!陆逸云,我邵庭芝不亏!当初你在墨衣教里被我们耍得像个畜牲似的,比我现在要惨上十倍!真亏了你还能这么趾高气扬地站在这里,要是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陆逸云到底在墨衣教遭遇了什么,风华谷中除了替他检查过身体外的狄兰生外,还无人知晓。 就连关在墨衣教之中的萧海天也不曾知道,但是他明白,身为谷主的陆逸云所遭遇的酷刑与折磨肯定要比自己厉害得多,而他自认为自己已算是受尽了世间所有的痛苦折磨,四肢被废,便连身为男子的尊严也被另一个男人夺去……他简直不敢去想墨衣教中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会怎么折磨陆逸云,而那么恨陆逸云的邵庭芝又怎么会放过对方。 一想到自己居然还求陆逸云救邵庭芝,萧海天的心里此时才忍不住涌起一阵愧恨。 “谷主,你……” 陆逸云面色未变,早在刑台上,他那颗心已是被越星河伤得破碎不堪,如今邵庭芝再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更感痛苦。 而他活着,也不仅仅是为了要报复谁,仅仅是他身上的责任尚未完结。 “你留口气吧,路程还远。”陆逸云对邵庭芝轻轻一笑,随即便率先转身离去。 陆逸云回到马车之时,例行的午饭已经送了过来,依旧是一碗装着馒头萝卜干,一碗装着丰盛的饭菜。 陆逸云躬身进了车厢,对还留在车厢里看守越星河的侍从说道,“辛苦你了,出去吧。” 那侍从赶紧向陆逸云行了个礼,随即说道,“回禀谷主,方才他说有些不舒服。” 陆逸云皱了皱眉,还是屏退了侍从。 他跪坐到软榻旁边,对眉头紧锁的越星河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越星河听到陆逸云的声音,这才睁开眼说道,“我……我想撒尿。” 自从怀孕之后,越星河就自感自己出恭的频率变得高了起来,他之前在墨衣教中,邪医曾告诉他这是因为肚子里的宝宝压迫到了尿囊之故。 而现在他作为囚犯,一举一动皆受人桎梏,陆逸云封了他的穴位,脚上也有镣铐锁住,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不小心摔了,那可就不妙了。 但是每日的尿意频发也实在让他难以忍受,其实他上午就已有了尿意,不过陆逸云公务繁忙无暇理会,他也顾及面子不愿说出,只是苦苦忍耐。 本来他已忍无可忍准备让陆逸云让他泄尿,可惜那时候萧海天又找了过来,将陆逸云叫走。 面对风华谷的侍从,越星河又想到自己在地低石牢中待的十多年光阴,想起了无辜惨死的大黄猫,他恨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更是不愿轻易开口祈求。 直到现在陆逸云回来了。 “这样啊,你等下,我去叫人拿个夜壶进来。” 陆逸云起身便要离去,可越星河已是忍耐到了极限,这一开口说话更是把他最后的耐力也消耗殆尽。 “啊……我受不了了……快……” 可陆逸云还没跨出马车,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他脸色一变,转头去看越星河,只见对方之间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开,同时脸上也泛起了一阵红晕。 越星河居然失禁了。 “你干嘛不实话告诉刚才的侍从呢?” 陆逸云掀开了被子,赶紧脱掉了越星河的中裤,白色的中裤上已然染上了一大片黄色的水渍,而紧绷在对方胯间的亵裤则已完全湿透了。 不仅如此,便连同越星河下身铺的毛毯也都一同被浸湿了。 “我知道我没用,就烦劳你操心了。” 越星河羞愤地转开了脸,他不想正面回答陆逸云的问题,因为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 陆逸云叹了口气,他也算知道越星河那死倔的性子。 “你等一下,我去叫人拿换洗的东西。” 越星河漠然地躺在床上,他的裤子都被陆逸云脱掉了,下半身难免凉凉的。 臃肿的肚子沉沉地压着他的身体,只有此时他才能感到自己体内还有一个生命的存在。 越星河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说道,“孩子,希望你不要恨我。但是我不能带你走,有阿傻一个在下面陪爹爹就够了。” 第104章 过了一会儿,陆逸云才拿了些换洗的衣服进来。 他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越星河,本想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又咽回了肚子。 “来,换上吧。” 陆逸云替越星河脱掉了弄脏的衣裤,却看到对方的身体已然有些污脏,想来也是,这些日子越星河一直躺在床上,关在马车之中不曾出去,又哪有什么机会洗一下身体呢。 本欲替越星河穿上衣裤的陆逸云略一迟疑,这又唤来属下提了一桶水进来。 三下五除二将越星河的脏衣服全部脱了下来,陆逸云看到对方锁骨处可怕的伤口,不忍地转开了眼。 “我先替你擦洗一下身子。” 越星河轻轻笑了一声,“多谢。” _分节阅读_148 陆逸云拿着湿毛巾温柔地擦拭起了越星河污脏的身体,他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生怕弄痛了对方的伤口。 当他擦拭到对方肚子上时,手上的动作不由变得更为温柔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的肚子里乃是自己的骨肉。 想到越星河肚中这孩子乃是自己设计所得,陆逸云心中自是愧疚非常,他自诩一身也算光明磊落,却不料会对所爱之人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不过当时情势急迫,他也委实是没有别的办法能一举两得,只好出此下策。 而让陆逸云更感愧疚的是,越星河明知这是自己的阴谋,却不曾打掉这个孩子,而是宁可受累怀孕,更甚是为了这孩子不惜生受断锁骨之酷刑。 感到陆逸云在抚摸自己的肚子,越星河忍不住喃喃说道,“陆逸云,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不再多提了。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够保全我们的孩子,越星河再无他求。” “放心。我一定会保全他的。” 陆逸云眉间稍皱,沉凝的面色之间浮现出一抹坚毅之色。 明知未来的事情定数难测,但是身为孩子的父亲,也容不得他犹豫拒绝。 车队人马一路前行,不日便要到达国都。 谈天音等人也请陆逸云一同商议了献俘之事,众人为越星河的去留作了几番争执。 “谷主,你一路把他好吃好喝的养着已是仁至义尽,何必再为这个魔头连累自己,连累风华谷呢……” 谈天音知晓陆逸云那仁厚的秉性,可他仍是忍不住劝起了对方。 陆逸云端坐桌边,双目低垂,他抬起手,轻轻一摆,口中低声说道,“右护法,此事与风华谷无关。全是我陆某人私心。到时候我会亲自向陛下求情,不管他允与不允,我总要给越星河一个交待。” 狄兰生在一旁听了陆逸云的话,也不免为他感到担心。 之前霍朗将霍青残忍处死的事情举国皆知,也让大家知道了这位陛下到底有多么狠毒。 对方对违逆他的兄弟都能冷酷无情至此,何况对待他们这些本就与朝廷有隙的武林中人呢? “谷主,我之前有替越星河把过脉,他的脉象虚浮凌乱,加之武功又被废去,只恐产子之时会有极大的危险,一尸两命也说不定啊……” “他现在武功已废,墨衣教也毁,再不可能构成任何危险。那么,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保全他一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陆逸云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狄兰生的话,他站起身,环顾了周围所坐的众位风华谷元老亲信一眼,“待处理好这一切,我自会辞去风华谷谷主之位,绝不连累大家。” “谷主,瞧您说得……” “是啊,谷主您才是风华谷的支柱,怎能说出这样话来呢……” 众人听到陆逸云的话,纷纷三言两语地劝起了他,不过谈天音却在一旁蹙眉不语。 他默然地看着陆逸云比以前阴冷了许多的面容,想到对方所受过的伤害和背叛,就无法理直气壮地再多说什么。 终究是风华谷负了陆逸云,而不是陆逸云连累了他们。 邵庭芝虽然被陆逸云从天子军营帐中带了出来,但是作为墨衣教首恶元凶之一的他仍是受到了极为严密的看管。 萧海天每天都会去看望了一下被关在囚车里的邵庭芝,他并不想求得对方原谅,因为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而他对不起的,或许只是邵庭芝后来对自己产生的那份真挚感情而已。 “再过两日就要到国都了。” 萧海天看着斜靠在囚车里的邵庭芝,双手抓住了粗糙的围栏。 到了国都之后,按理说这些涉及霍风谋反的叛逆都要交给朝廷的官差,按朝廷的律法处置。 当今圣上以严刑峻法出名,也不知会怎样判罚墨衣教这一干人等。 邵庭芝懒懒地看了眼萧海天,不屑地轻笑道,“那不是很好。等我一死,你我之间也算两清了。” “你……你难道没别的要和我说吗?”萧海天叹了口气。 邵庭芝这些日子总算没再受到天子军畜牲一般的对待,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他抬手拢了拢自己凌乱的长发,俊美的脸上浮出了一丝伤感。 “你既然选择了不和我一起走,那么我也没什么可以对你说的了。或许你说得对,正邪本不两立,我一早就不该强迫你。” 萧海天一时无语,他很清楚自己当时的那一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让邵庭芝身陷万劫不复之地。 有时候,他也会反问自己,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是摸摸良心,他总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大魔头带着自己潇洒逃走。 “都别说了。若有来世,希望你好好做人。” 萧海天那张粗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忧伤的神色,邵庭芝坐在囚车里瞥到对方这副憋屈至极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 “好啊,若有来世,我一定做个好人。你也别为我内疚难过什么的,反正我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呵……”萧海天勉强笑了一声,在从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囚车。 待萧海天走了之后,邵庭芝沉默了片刻,忽然叫住了看守自己的守卫。 “我要见你们谷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听说,你要见我?” 面对昔日残忍迫害的自己的仇人,陆逸云的脸上没有一丝平静,他看着满身伤痕,唇瓣干裂的邵庭芝,轻轻地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推了过去。 邵庭芝饥渴难当,当即就用绑在一起的双手拿起了茶杯一口喝光。 他丢掉杯子,冷冷地看着陆逸云,高傲地说道,“我家教主呢?我想见见他。” “不行。你不能见他。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叫人把你押回去了。” _分节阅读_149 陆逸云一口回绝了邵庭芝的要求,这时候越星河的情绪本就低落,再让对方见了这故人,只怕心境更能振作。 旁边的侍卫听到陆逸云的话,不等他吩咐便站了过来,准备架走邵庭芝。 邵庭芝挣扎了一下,大笑道,“让我见教主。我有办法救他。” 躺在床上的越星河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多想,除了陆逸云外,这个时候他见不到第二个人。 但是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却让他睁开了眼。 “庭芝?” 越星河侧过头,猛然看到了满身伤痕跪行过来的邵庭芝。 对方的脸虽然还是那么漂亮,但是身上却布满了各种可怕的伤痕,一看就是受了酷刑之故。 “教主,庭芝在这里。皆因庭芝误信霍风,才会导致我教覆灭,使教主落入敌人之手,庭芝实在愧对教主。” 邵庭芝边说边对越星河俯身叩首。 越星河摇了摇头,出声劝道,“别这样,他们迟早也是要对付我们的。你在我被囚风华谷之时,独挑大梁这么多年,实在是辛苦你了。” 说着话,越星河忍痛伸出手在邵庭芝的身上肩上拍了拍。 然后他便抬头瞪向了陆逸云,斥道,“庭芝已是你们阶下之囚,你何必这样折磨他?!有什么冲我来就是,当初下令折磨你将你丢给邪医试药的人是我,不是他!” 陆逸云面上虽然微微笑着,可却被越星河的话伤得心口一痛。 他当初为了救越星河,不惜背叛风华谷,之后已是受尽酷刑几欲濒死,可对方劫走自己之后仍是被自己酷刑折磨,乃至将自己当作牲畜一般交予他人随意践踏虐待。这叫他如何肯相信这个碧眼男人心中当真有爱过自己…… “不关他的事,不是他伤的我。教主,你不要误会陆谷主。” 邵庭芝怕越星河情绪激动,急忙出声劝慰,而与此同时,他也不禁有些同情陆逸云,对方到底是没有教主那么狠心啊,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落到他们手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越星河没想自己居然误会了陆逸云,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只好扯开了话题。 “庭芝,你来此做什么呢?” “庭芝别无他想,不过是想看看教主而已,教主您如今身怀六甲,还要受这押送之苦,实在是委屈您了。” “也没什么。他……待我很好。” 大概是为了挽回方才误会陆逸云带给对方的伤害,这一次越星河竟是破天荒地称赞起了陆逸云。 “呵,那就好,这样庭芝也就放心了。”邵庭芝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了眼陆逸云。 陆逸云神色淡然从容,眼里却掩盖不住一丝失落。 “希望教主好好保重身体,不管怎样,活着才是一切。庭芝还想抱一抱您的宝宝呢。” 离开之前,邵庭芝对越星河这番说道。 越星河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有些事却不愿说明,照他的一身罪孽,此去国都岂有不死之理? 只不过陆逸云既然说了会尽力保住他怀中的孩子,那么至少能让自己生了孩子再死也不错。 带走邵庭芝之后,陆逸云站在囚车前问道,“你之前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越星河?” 邵庭芝傲慢地一笑,反手指了指自己。 “很简单,勾结霍风乃是我亲自所为。那时候教主还被关在你们风华谷地牢,无法脱身。只要我到时把一切罪过承揽在自己身上,再加上陆谷主你从旁解释,想必霍朗那厮也会听得进去一两句才是。但是这法子也并非完全可靠……霍朗为人心机深重,手段狠辣,连当年帮过他的霍青都能冷酷处死以震慑天下,何况杀我们这帮本就与朝廷中原作对的魔教之辈?所以……对付这种人,也必须用非常法。只是不知陆逸云你有没有那个胆识!” “什么非常法,愿闻其详。” 邵庭芝所说的那些,陆逸云岂不明白。 但是怕就怕心狠手辣的霍朗定要逼自己斩草除根,不留越星河丝毫生路。 邵庭芝从囚车中爬了过来,他看了眼左右,然后冲陆逸云招了招手。 国都,皇城东门。 霍朗与一干重臣站在城楼上看着一辆辆的囚车被推了进来,除去墨衣教之后,不安分的因素又被消灭了一分,这让他非常满意。 接下来,只要将这帮叛逆贼虏全部处死,那么便无后顾之忧了。 一名黑色劲装的男子匆匆地上了城楼,在得到允许后靠近了霍朗的身边。 他压低了嗓子说道,“陛下,越星河不在俘虏行列之内。他是被陆逸云私下扣押了。据密探回报,那魔头竟怀了陆逸云的孩子,所以对方不舍将他交出来……” “嗯?哼,身为堂堂风华谷谷主,他居然又与那魔头纠缠在一起,难道上次的苦还没吃够吗?真是个蠢货!他以为朕看在他立了些许功的份上会放那魔头一条生路吗?”霍朗冷笑道,他挥了挥手,屏退了黑衣男子,然后率众下了城楼。 晚宴之上,霍朗并没有提到这次的俘虏少了越星河一事,晚宴过后,陆逸云却是主动请求面圣。 第105章 长生殿中,霍朗端坐榻上,榻边竟立了一个似是烧制的修罗跪像,只是那修罗一改平素可怖形象,反倒显得有几分哀戚。 陆逸云虽然是第一次进入皇帝的寝宫,但是却也觉得那面容森然的修罗跪像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在太过突兀。 不过他此来另有目的,当即也就收回了落在那跪像上的目光,转而拱手向霍朗说道,“陛下,陆逸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 “国师不必多礼,有话但说无妨。”霍朗颔首一笑,他随手摸了摸触手可及的修罗像,似是极为喜爱此物。 陆逸云沉吟片刻,并不说话,他回头看了眼站在屋中的侍从,又看向了霍朗。 霍朗随即会意地屏退了属下,他倒不担心陆逸云一个人在此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举,若对方真是那种胆大妄为之人,当初便不会被那帮武林正道人士折腾得不人不鬼了。就算对方真有那么大胆子,他也自有脱身之法。 “说吧,现在这里除了你我之外……没有其他人。”霍朗一边说话,一边却把目光暧昧地投向了面容悲哀的修罗跪像。 _分节阅读_150 “陛下,越星河在我手中。不过,他此时武功尽废,又怀了我的孩子,所以草民想斗胆请您饶他一命。” 陆逸云掀开了下袍缓缓跪了下去,历代风华谷谷主皆是世间最为惊才绝艳之人,不仅武功天下称雄,手中所掌握的巨大武林势力也足以媲美任何一方诸侯王,而身后武林中人本身固有的骄傲与洒脱,他们见了皇帝,本也是不会下跪,而皇帝也不会强求他们下跪。 但是这一次,又是为了越星河,陆逸云在皇权面前屈下了自己的双膝。 霍朗似乎早就猜到了陆逸云此来的目的,他轻轻一笑,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浅啜了一口热茶,缓步走到了对方面前。 “你有什么资格与朕讨价还价?你以为你替朕办了点小事就能擅自扣下朕要杀的匪首了不成?!” 伴随着霍朗一句冷哂的质问,半杯热茶也随即泼到了陆逸云低垂的面上。 他微微一惊,拳头轻轻一捏,仍是从容不迫地说道,“草民不敢。只是当初霍风勾结墨衣教时,越星河被囚风华谷中,而他重新执掌墨衣教后很快也断绝了与霍风的来往,不再为其效力。再者,他身为武人,如今武功尽废,已是生不如死。望陛下怜他怀中无辜幼子,饶他一命。” “陆逸云,朕听闻你当初被越星河掳走之后,在墨衣教中受尽酷刑,难道你还没看清他是个怎样的人?你这么不顾一切地去救他,值得吗?”霍朗走到陆逸云身后,冷冷地看了对方微微躬下的背,半年不见,这个风华绝代气质卓然的男人竟已是被不堪回首的人生际遇折磨得颓丧如此了。 “值得。陆逸云半生不曾为自己而活,这一次,陆逸云再不想让自己追悔莫及。我不能……看着他死。” “哈哈哈哈!好一句,我不能看着他死!” 霍朗仰头大笑,突然他的笑声猛然停滞。 转头狠狠地盯着那尊修罗跪像,霍朗的神色变得极为狰狞。 “这世间,没有谁朕不能看着他死!只要妨碍了朕,不管那个人是谁,都必须死!众人皆知越星河乃是墨衣教魁首,又是你风华谷出逃的逃犯,朕不杀他,如何孚望天下!陆逸云,此事你再怎么求情都没用!马上给我滚出去,交出越星河,不然……朕治你欺君之罪!” 霍朗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一直默跪着的陆逸云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他想到了邵庭芝告诉自己的非常之法。 而这样的法子,他本从未想过。 “陛下……”陆逸云轻声叫住了霍朗。 霍朗坐回榻上,嘴角的笑容仍是那么残忍,他微微转了转眼珠,悄悄地琢磨着藏在暗处的影卫。 这些影卫都是霍青一手训练出来的绝世高手,虽然在单打独斗上比不过陆逸云,可是若多几个人,只怕陆逸云也难于对付吧。 便在陆逸云转头看向霍朗的一瞬间,他的身形猛然一动,而躲藏在房梁等处的影卫也立即飞身扑了下来。 四名影卫很快就与陆逸云纠缠在了一起,赤手空拳的陆逸云不敢接触他们锋利的武器,看上去似乎落了下风。 霍朗坐在榻上,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对陷入苦斗中的陆逸云说道,“陆逸云,你胆子不小,居然敢谋害朕。呵呵,这样一来,那么朕就更有理由对付你们风华谷了!” 陆逸云目光一凛,双手突然划出两道气墙,将围攻自己的四名影卫同时震得往后一退。 而就是趁着这一瞬间,他已然飞身掠到了霍朗身边,手一伸便掐住了对方的咽喉。 “陛下,得罪了。” “陆逸云,你疯了吗?挟持朕可是死罪!”霍朗没想到对方的武功厉害到了这个地步,他惊怒交加,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陆逸云一手掐着霍朗,一手防卫着围住自己的影卫们。 他转头对霍朗说道,“草民请陛下下旨赦免越星河一死,将其永禁风华谷中。” “朕不答应呢?” 霍朗最是痛恨受人威胁,他冷冷地盯着陆逸云,嘴上却不肯服输。 陆逸云眉间微微一皱,对他说道,“你这是在逼草民犯下弥天大罪吗?” “你!” 看见陆逸云面色沉凝严肃,霍朗也知道对方必定是铁了心要救那魔头。 他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厉声说道,“好,我答应你,我饶了那魔头性命。不过,你这般忤逆作乱,又该如何给朕一个交待?!” “霍风尚盘踞北地,草民愿率风华谷势力为您剿除此獠。消灭了陛下北方之患后,草民自当另行谢罪。” 风华谷谷主的话向来一诺千金,霍朗其实早就为彻底剿灭霍风而头痛,如今武林势力甚为雄厚,尤其是风华谷实在令他忌惮。 这一次因为本就牵涉到武林纷争,霍朗才能命令风华谷率众与军队一同征伐墨衣教,可若是要对付霍风,自己却找不出太多的借口,也恐怕风华谷会推却此事。毕竟征战一事劳民伤财,自己想趁机削弱风华谷势力,他们又怎会看不出呢? 虽然他之前为了威胁陆逸云,口口声声说对方所为不过是给了自己对付风华谷的借口,可霍朗自己才明白,在北地边患未清之时,他是不会轻易去动风华谷的。除非……对方的一举一动已然危及自己的统治。 如今陆逸云既然愿意自己提出解决自己困扰之事,霍朗倒也觉得这个交易划算。 “好,你都这么说了,朕也不能太过无情。朕答应你免去越星河一死便是,但是墨衣教中其他人的生死,你不可再置喙!另外,待越星河押回风华谷之后,朕希望陆谷主你会马上带领人马前去剿灭霍风那祸害,当然,朕也会派一些精锐部队协助你。呵呵,风华谷乃是正道魁首,为朕扫平贼寇也是应当之事,天下百姓也会记得你们的好的。” 陆逸云慢慢松开了霍朗,四名影卫见事态平息,也随即飞身跃起,继续藏匿于了黑暗之中。 “谢陛下开恩。” 想到自己竟为了越星河做到这一步,陆逸云自己也是有些茫然,在他得知对方已怀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自责与愧疚彻底动摇了他与那人断绝前尘的念头。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身怀六甲的越星河去死,更不愿让对方再与孩子分离。毕竟,那是自己……带给他的陷阱。 对于墨衣教众多罪囚的处罚很快就下来了。 皇榜贴出之日,众人不由愕然,因为元凶魁首越星河竟被赦免了死罪,而是交由风华谷终身囚禁,而越星河之下的邵庭芝等人重要贼寇则是被分别判了酷刑处死,刑期便在明日。 似乎当今圣上只想尽快了结墨衣教叛逆一事。 得到霍朗的承诺之后,陆逸云立即便起身护送着越星河一同返回风华谷,而谈天音等人因为还要处理一些善后事宜,暂时留在了国都之中。 身负重伤的萧海天本应和陆逸云一同返回风华谷早日休养,可他却坚持留了下来,他对陆逸云说,他想送一个故人最后一程。 既然越星河逃脱了死罪,那么身为墨衣教二号人物的邵庭芝自然要替他承担起一切罪孽。 霍朗到底是不满陆逸云对自己的胁迫,虽然对方事后给出的价码很优厚,可这并不会影响他将一腔恨意宣泄在墨衣教的其他人身上。 拥有着绝色美艳的邵庭芝竟被他判了凌迟之刑。 行刑那日,观刑人无数,或许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对凌虐美人有一丝阴暗的欲望,所以才会如此疯狂扭曲。 _分节阅读_151 被绑上了刑架之后,邵庭芝的心里反倒没有什么恐惧。 他知道自家教主已然得救,而被所爱之人出卖的自己也自然不该再活在这世上。 对他来说,连爱你的人都要背叛你了,那么这世间也没了你活着的意义。 刽子手和上次执行霍青死刑的是同一批,都是皇朝技术最好的行刑人。 “请你最后再割花我的脸。”邵庭芝看着朝自己走近的刽子手,轻轻说道。 刽子手嘿嘿一笑,粗糙的大手摸到了邵庭芝曝露的胯间,轻轻掂了掂。 “放心。陛下说了,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就不割你的脸了,不过其他地方,可是逃不了我手里的刀子啊。得罪了。” 邵庭芝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轻轻闭上了眼,在他闭眼之时,眼角的余光却像是看到了萧海天的身影。 在刽子手就要落刀之前,一个雄浑的男声突然响了起来。 “邵庭芝!” 说话人正是萧海天。 他单手拄杖奋力挤入了人群,一手拖曳着一柄长刀。 在经过狄兰生的接脉之后,他的手足已不似当初那般完全无用,渐渐恢复了些力道。 看见萧海天手里拿着刀,周围的守卫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这人是来劫刑场的。 邵庭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远远地对他说道,“你来做什么?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萧海天大笑一声,虎目圆睁,气势迫人,周围的看守们一时也不敢上前,只是将他围住。 萧海天却不看那些看守们,他望向邵庭芝,复又朗声说道,“萧某一生光明磊落,所作所为不负正道公义,自感无愧于天地!只是……今日之事,萧某终究是负了你,也罢,这条命就算赔给你吧!” 邵庭芝猛地一惊,被绑住的身体忍不住一阵挣扎,但见萧海天扬起手中长刀对着脖子一抹,在喷出血泉之后,立即反手拄地稳住魁梧的身形。 他微微抬头看了看邵庭芝,坚毅的目光中流露出了难以掩盖的悲伤,嘴角却凝出了一抹苦笑,竟是就此长逝。 邵庭芝全然没想到萧海天会为了自己殉死,他双唇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个到死也屹立不倒的男人,对方的头已然垂了下去,鲜血喷了满地。 而此时,众人也算是明白了这个持刀闯入的男人究竟为何突然自尽,纷纷为他感到惋惜与敬佩。 邵庭芝止住了惊愕,他闭上双眼,微笑着喃喃自语道,“教主,庭芝就要去了。您别担心,会有人在下面照顾好我的,希望您也好好地与您所爱之人白首到老。” 说完这番话,他又看了眼萧海天无人敢动的尸体,“你先走一步,不过别走太快,我怕一会儿我追不上你。人世间的账,你我两清了,到了下面,我可不会放过你。” 一声轻笑之后,邵庭芝抬起了头,今日暖阳正艳,委实是个大好天气。 第106章 得到霍朗的赦免之后,陆逸云几乎是带着越星河全速赶回了风华谷。 许十三得知谷主要回来,已晋升为逍遥宫总管的他少不了一番安排,但是当他高高兴兴地迎接出去时,却看见陆逸云带着躺在担架上的越星河一同回来了。 他垂首而立,纹丝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粗犷冷酷的碧眼男人再次回到了风华谷。 “十三,我不日便要去北地对抗霍风的叛军,他已怀了我的孩子,风华谷中,你为人算得上善良宽厚,所以我就将他托付给你了。” 陆逸云看了眼经过长途奔波之后昏睡过去的越星河,语重心长地对许十三交待道。 许十三看了眼极为虚弱的越星河,虽然明白对方已是一只被拔了牙的恶狼,可是一想到十八便是为这人所害,那张憨厚的面容也显得沉凝起来。 “谷主……请恕十三不能接受这个嘱托。他害死了我们风华谷那么多人,恩将仇报把您害得那么惨,最后更是连十八也死在了他手上,你叫我如何以平常心对他?不行,十三做不到您的叮嘱,还请您将此重任交给其他人吧。” 许十三倔强地咬了咬唇,向来温顺的他终于也做了一次反逆之举。 陆逸云叹了口气,抬手搭上这孩子的肩膀,柔声劝道,“十三,你有这样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十八之死……却也并非都是越星河的过错,其中故事纠结复杂,一言难尽。说起来,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至于越星河当初如何待我,这些我已看淡了,他就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呵,我一早就知道的。这十多年来,他一直对我囚禁他之事耿耿于怀,我所受的就当我还他旧恨吧!” “谷主,我知道您心好,但是,但是您这么对他真是不值得啊!”许十三被陆逸云的话感动颇深,他以往只是在下面仰望着这个对于风华谷来说如同传奇一般的男人,而现在近距离接触到对方之后,他方才觉得这位风华谷主,又何止人们口中说得那么好。 而这世间,往往受尽磨难的,反倒是这种善良仁慈的人。 “我现下也没什么人可以信任了,不过你若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再逼你。” 陆逸云一边说话,一边又转头望了眼越星河高高隆起的肚子。 “只是他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那也是我的血肉啊。” “好吧,既然话您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十三便接下这个任务。十三一定会替您好好照顾他。” “那就多谢你了。放心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许十三也听出了陆逸云话里的为难,他虽然恼恨越星河,可却又不忍再令陆逸云如此为难。那么,也只有他自己为难了。 没来得及和越星河多说什么,陆逸云趁夜便又带着风华谷四武堂的精英奔赴了北地大营。 霍朗已经安排好将陆逸云亲自率领的风华谷势力作为北地天子军中最重要的秘密武器,更嘱咐了北营大将龙跃要好好利用风华谷作为彻底剿灭霍风残部的突破口。 “起来吃饭了。” 一大早,许十三便亲自率人送来了营养丰富的可口饭菜,在得知越星河怀孕之后,他便安排了厨下替对方专门做一些孕夫需要的饮食。 越星河昏睡了一天,听到耳边有声音,缓缓睁开了眼。 那张有些陌生的面容忽然映入了他的眼帘,然后慢慢变得熟悉起来。 “你……是你……” 许十三面无表情地看着有些慌乱的越星河,转头吩咐两名小厮上前扶起了越星河。 _分节阅读_152 “谷主出门去了,这段日子,他令我照顾你。”许十三说着话,端起了托盘上香浓的什锦鸡肉煲。 越星河武功已废,锁骨也受伤未愈,此时被人强行扶起之后难免疼痛。 许十三见他神色痛楚,这才注意到对方双臂垂落的姿势颇不正常。 “你怎么了?” 越星河苦笑了一声,往昔他在许十三面前,即便是身为阶下囚之时也不曾落魄至此,而如今他在这个蠢小子面前竟成了一个连吃饭坐起也要人帮忙才行的废物了。 “你们谷主没告诉你,我的锁骨已断,武功已废吗?” 听到越星河那惯有的冷傲嗓音,许十三心头不由怒火丛生,对方身负累累血债,坏事做尽,若非仗着谷主爱怜只怕早被人碎尸万段,没想到到了此时此地仍是如此嚣张! 不过许十三没忘记自己答应了陆逸云什么,虽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对付越星河很容易。 “你能留一条命已是老天不开眼,受这点苦又算得什么。你是要喂你吃呢,还是自己吃?我还有很多事要办,可没多少功夫专门伺候你这个囚徒。” 因为陆逸云走得太过匆忙之故,一时竟忘了将越星河脚上的脚镣取下,而这东西也向其他人说明了越星河如今依旧是风华谷囚犯的身份。 越星河没心思没力气和许十三怄气,他冷笑了一声,也不急吃东西。 他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过自己的身体,比起果腹之欲,他还是想保持一丝最后的墨衣教教主尊严。 “先别说吃的,我很久没洗过澡了,麻烦给我点水。” 抬头看到许十三阴沉的脸色,越星河自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冷水也好。我会很快洗好的。” 许十三上下打量了一眼浑身脏污发鬓凌乱的越星河,说道,“先把东西吃了。我去叫人热水,一会儿给你端进来。” 说完话,许十三立即吩咐了一名下人出去通知烧水房的人,而他自己则是直接夹起了一块鸡肉塞到了越星河嘴里。 虽然越星河不想被人喂食,可奈何他的双臂稍微一动就十分疼痛,这让他不得不被迫接受了许十三的喂食。 吃完东西之后,越星河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许十三放下碗筷,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魔头笑什么?” 越星河抬起那双摄人心魂的碧眼,悠悠地盯住许十三,沧桑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傲然的微笑。 “我笑你这小子还是和当初一样傻,明知道我是个大恶人,还是会不自觉地关照我。呵呵,你们风华谷像你这样的傻子还真不少。” “住口!” 许十三自然听出越星河的言外之意是在讽刺陆逸云,他少有地大吼了一声,紧攥的拳头还是没能落在那张令他憎恶的脸上。 “听着,虽然谷主叫我好好照顾你,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肆意妄为!如果你再这样不知好歹地胡说八道,我立即将你送回甲监一去!哪里正缺一个像你这样的大恶人呢!” “哼。” 越星河微微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想到离开甲字监后十三似乎已在风华谷爬到了很高的位置,就像他对陆逸云说过的那般,他不愿再被关回那个阴暗的地牢,所以面对愤怒的十三他只是隐忍地冷哼了一声。 没一会儿,热水就被人送了上来,许十三留下两名小厮伺候越星河洗浴之后,自己则满腔愤怒地离开了屋子。 他怕自己再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想要把越星河掐死。 在许十三的隐忍之下,越星河在风华谷的日子并不算难过,除了他被禁足于陆逸云的逍遥宫不能四处走动之外,平日的饮食起居皆有专人照顾,他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 而北地与霍风顽抗的部下陷入血战的陆逸云却是不太顺利,因为霍朗之故,风华谷此去的精英几乎被当做了炮灰一般使用,一切最危险的进攻皆由他们完成。 深感对属下有愧的陆逸云不愿让他们多受伤害,自己总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数场战役下来便是他这般武功高强之人也已是伤痕累累。 不过也正因为风华谷勇猛无畏,让北地胶着的战局有了很大的转变,天子军步步进逼,霍风也逐渐被逼到了绝路。 “谷主,您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就要攻下敌军最后一个防卫点了。” 此次跟随陆逸云而来的振武堂堂主覃超看到陆逸云的营帐里还亮着油灯,不油顺路过来探访对方。 虽然他们也认为剿灭叛军也算是风华谷对天下百姓的一点贡献,可是朝廷对他们的刻意压榨仍是让他们心生诸多不满。 尤其是看到陆逸云为了救被困的兄弟们不顾重伤,孤身五进五出霍风的铁骑阵之后,覃超更开始怀疑他们选择帮助朝廷军或许本就是个错。 陆逸云仍在查看探子绘制的地图,了解地形对于两军作战有着很大的好处,他多了解一点对方可能的布防,那么也意味着他们自己人的损失会减小一些。 “没事儿,我再看一会儿地图。” 陆逸云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前些日子受的伤一直没好,这几日却又被龙跃以霍朗的命令为由,让他帮助朝廷操练军马,简直不让他休息。 覃超明白自家谷主的倔强性子,他看着陆逸云操劳的面容,轻叹了一声,只好告退。 而另一方面,霍风因为陆逸云率风华谷扭转战局而对他恨之入骨。 如今他已经守无可守,眼看着就等朝廷军马踏破他的最后一道防线取他人头了。 不过霍风向来是个狠辣之人,他就算要死,也定要做最后的挣扎。 就像当初他在察觉霍青意图暗中帮助霍朗击溃自己之后,他趁机制造出不少霍青甘心投靠自己的证据和流言,终于帮助霍朗下了处死对方的决心。而这个秘密,他本想找到一个适当的机会再披露出来,这样一来可以让天下人知道昔日淮南王的冤屈,承托出霍朗的残暴,二来则可以扰乱霍朗的心绪,让自己抓住他的破绽反戈一击。 只不过,这个机会一直没有来到,而现在他若再不把握住,只怕也没有机会让霍朗后悔当初所为了! “好……好!既然你们一个二个都想要本王的命,那么本王岂能不回赠你们一点什么!” 霍风一边安排人将霍青含恨之事写清楚,准备即日散布出去,其次,为了对付逼得自己步步败退的陆逸云,他更是令人搬出了本拟用于射杀霍朗的天狼箭,只等对方再一次身先士卒出现时,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杀掉对方,再不济也要令对方重伤! 第107章 越星河的产期很快就近了。 但是陆逸云那边却没有回来的消息,这让许十三颇为不安,他知道自家谷主奉命出征北地霍风余孽,可如今越星河都要生了,对方不可能连一句话都不捎回来。 _分节阅读_153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被处死,甚至也没有朝廷的人来审讯自己,越星河也不打算多说废话。 他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呆在他所熟悉的逍遥宫里,许十三不许他乱走,他也不乱走,只是偶尔会在花园里散散步。 “你最近还是不要乱走的好,万一影响到孩子怎么办?” 许十三在花园门口看着正在小厮搀扶下散步的越星河,眉间轻轻一皱,既然陆逸云把这个男人交给了他照顾,他就不能不保证对方父子平安。 越星河的肩伤在狄兰生的调理下已康复了不少,不过一身武功却算是就此烟消云散。 他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许十三,轻笑了一声,“放心,我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做出什么威胁你们的事情。我还等着生了他就和你们家谷主彻底做个了断呢。” “这句话恐怕该我家谷主说才对,你害他还少吗?!” 许十三恼恨地反驳了一句,想到久不传消息回来的陆逸云,心怀不安地离开了花园。 晚上亲自检查了越星河的饭菜和药物之后,许十三刚准备回自己的住所休息片刻,却冷不防看到一名青衣小厮朝自己这边跑来。 那小厮他认得,乃是百草堂的属下,也不知对方有何急事。 “十三哥,十三哥!”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小气,面色慌乱非常。 许十三见状,上前一步搀住了对方,问道,“怎么了?可是狄堂主有事?还是说越星河的药出了什么问题?” 小厮使劲地摇了一下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带着几丝哭腔在许十三耳边说道,“谷主回来了,你快过来一下。” “谷主回来了?!” 许十三大吃一惊,按理说,若是陆逸云回来了肯定不会连自己都没事先得到消息。 而对方回来了应该会先一步回逍遥宫探视越星河才是,可现在…… 许十三点点头,随那小厮快步朝百草堂走去。 他的心里逐渐开始不安,因为陆逸云一回来便出现在百草堂只可能说明一个情况——对方可能受了伤,而且很可能是重伤。 百草堂中,戒备森严,风华谷各处的负责人似乎都聚集在了这里。 几名风尘仆仆紫衣卫坐在屋里,看上去满身憔悴与疲惫。 有人看到许十三来了,立即小声交头接耳。 谈天音也在屋里,他听到许十三到了,急忙冲他招了招手,“十三,快过来。” “右护法?这,这是怎么了?” 许十三挤进人群,来到了谈天音的面前,谈天音挥手屏退了守在里屋门口的人,然后将他一把拉了进来。 进入到百草堂里屋的病室之后,许十三这才看到狄兰生正满头是汗,满手是血地站在床前,而一根满是倒刺的断裂箭头也丢在了地上。 “谷主,十三来了。”谈天音低声说道。 床上躺着的正是陆逸云,他一路被紫衣卫紧急护送回来,深埋体内的天狼箭箭头刚被狄兰生取出。 最后的围城一战,陆逸云依旧是身先士卒,不过这次敌人似乎都对准了他,不停地有暗箭向他飞来。 本来区区飞矢倒也不算什么,只是陆逸云不忍风华谷自己带出去的属下会有更大伤亡,一边御敌,一边救人,结果却中了一枚早就瞄准他的天狼箭。 那天狼箭厉害非常,箭头又有剧毒,陆逸云当即虽然闭住了自己伤处穴道,却不敢轻举妄动拔出箭头,只好退了回去。 好在朝廷军与风华谷武士已是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即便他负伤退出战局也不会再改。 最后霍风被迫自焚城中,其余叛军则尽皆投降。 而这一战,换来的却是风华谷损失了千名精锐谷众,乃至陆逸云亦身受重创。 本拟想趁机下令将风华谷精锐一齐剿灭,进而再彻底剿灭风华谷盘踞势力的霍朗也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据说霍风这边散布出了一封关于霍青背叛的信,龙跃不敢随便处置,只是叫人快马加鞭送给了霍朗。 而收到信之后的霍朗居然迟迟没有下令让龙跃趁势剿灭损失惨重的风华谷众人,龙跃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也只好任由风华谷众护送着重伤在身的陆逸云先一步撤离。 在狄兰生手中,天狼箭的箭头这才被取了出来,不过陆逸云此时已是中毒颇深,神智也开始越来越恍惚。 但是即便如此,他回到风华谷后,第一件事还是叫人找来了替他看管越星河的许十三,他的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碧眼的恶魔。 “十三……” 伤口剧烈的疼痛对身体敏感的陆逸云来说不啻为另一种折磨,他强撑着一口气,目光缓缓转向了面色惊愕的许十三。 “谷主,十三在这里,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他呢?” “他好得很,能吃能睡,狄堂主已算得他产期将近,就在这几日了。我已让他好好休息。” 许十三看到重伤憔悴的陆逸云一阵心痛,可他也知道对方此时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只好忍着难过向对方报告越星河这些日子以来的情况。 陆逸云听到许十三这么说,惨白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双目轻轻闭了闭。 “多谢你,多谢你们。别告诉他……我的事。右护法……” 谈天音闻言,随即上前了一步,半跪在床边低声问道,“谷主,有何事吩咐?” 陆逸云勉力睁眼看了看他,有些愧疚地说道,“以后就要麻烦你了。给他留条生路吧,孩子……总需要父爱的。风华谷也交给你了,拜托。” 谈天音微微一愣,他看着陆逸云那双充满了期待的眼,实在不忍心拂逆对方,只好点了点头。 “谷主,你放心。我会照你说的做,只是……风华谷我不能接受,风华谷的主人只能有你一个!” “呵……” 陆逸云笑了笑,双眼再度合了起来,他从北地受伤一直强撑着回到风华谷已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和精力,而肩上于公于私的重担也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_分节阅读_154 “谷主?”狄兰生看到陆逸云似乎失去了神智,急忙出声呼唤。 在他看到陆逸云的伤势之后,他便大惊失色,这么重的伤即便是陆逸云又如何能撑得住?可对方居然还一口气撑回了风华谷。 虽然自己替他拔去了深陷体内的箭头,但是箭头上的剧毒早已走遍了对方的四肢百骸,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早难救。 许十三满面怆然地站在一旁,他看着狄兰生想尽办法唤醒陆逸云,可对方却只是双目紧闭,再不会回应任何人的呼唤。 直到越星河开始阵痛的时候,他也没有看到陆逸云。 虽然心里恼恨着对方,但是越星河却也开始有些着急,莫非自己和孩子在对方心里真的是一文不值了吗?既然如此,那么他为什么又要保全自己? “小兄弟,你家谷主呢?我,我想见见他。” 越星河躺在床上,稳婆已然就绪,正在替他不断擦拭汗水,并用布带固定住双腿。 许十三也守候在一旁,他听到了越星河的问话,平素温厚的眼里忍不住闪过了一丝恨意。 他转头对身边负责照顾的小厮说道,“去取东西来替他塞口,免得一会儿太过吵闹。” 越星河听到许十三不管不顾自己的问话却叫人塞住自己的嘴,不禁变得暴躁起来。 他怒睁了那双碧眼,锁骨已断的手轻轻捶了下床板,“我问你话呢?陆逸云那厮呢?!他为什么不敢来见我?!让他给我滚过来!” 许十三冷笑了一声,亲自接过小厮送来的口枷塞入了越星河口中绑好。 “放心,等孩子出生了,自然会让你见谷主!现在,你就给我安分一些,好好产子吧!” “唔!”越星河抗议地呜咽了一声,双手也被稳婆小心地用布带固定在了床沿。 此时他下身已开始汩汩流出羊水,一阵强过一阵的阵痛也让他渐渐没了追问的心思,只能在稳婆的引导下开始吸气和使劲。 没一会儿狄兰生过来,他是特地过来照看越星河生孩子的,许十三引他进了内室,然后自己则躲了出去。 他推开了隔壁一间屋子的房门,然后走到床边,对躺在床上昏睡着的陆逸云低声说道,“谷主,越星河就要生了。您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您难道不想看一看,抱一抱吗?” 陆逸云之所以还能活着,完全是靠了邪医以前用过在他身上的歹毒法子。 当狄兰生束手无策,风华谷向天下广招良医之时,听闻陆逸云重伤的邪医念及对方乃是自己的恩人,再次现身献计。 既然紫渊蛇藤之毒都可被食腐浆吸收解除,那么天狼箭上的毒素也应该可以用这个法子解除才是。 果然,待他们派人专门去墨衣教的遗迹处取来大量食腐浆之后,陆逸云经过数次药浴,体内的致命毒素减轻了不少。 只不过对方中毒时间太过长久,又加之他此去北地受了不少重创,心力交瘁之下,即便毒素已减轻不少,仍是未能从昏迷中醒来,也只是勉强保住了性命。 昏睡不醒的陆逸云后来被送回了逍遥宫,他就住在越星河的隔壁,只可惜那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许十三见陆逸云还是不曾醒来,只好轻叹了一声,他站在床边,轻轻地陆逸云按摩起了四肢。 隔壁很快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嘶嚎声,然后又传来了几声清脆的婴孩啼哭。 许十三默默地替陆逸云按摩着瘦削的双脚,却不曾留意对方的眉间微微一蹙。 第108章 孩子虽然安然出生,但是身体早已不适合产子的越星河却出现了大出血的情况。 狄兰生早就预料到对方不会这么一帆风顺地生出孩子,自然也做了相应准备。 越星河那双碧眼一直依依不舍地追索着稳婆怀里的孩子,他看到正忙着替自己止血的狄兰生之时,忽然心生厌倦。 陆逸云至今也未曾出现过,或许对方所不想面对的正是自己。 自己想要报复对方的心思,到底还是没有达成啊…… 越星河自嘲地笑了一声,挣扎着摇了摇头,旁边伺候的小厮见状,立即上前解开了他嘴里咬的口枷。 既然已经生完孩子,自己也算使命达成,没有必要再苟延残喘。 “不用管我,我和你们谷主说好了的……我生下这孩子之时,便是我的死期。” 越星河似笑非笑地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狄兰生,碧眼里的嘲弄既是为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 是啊,他曾经那样伤害过陆逸云,为何却还想着对方还是会如当初那般无条件地包容自己,原谅自己呢? 这一生,他们彼此亏欠不少,这个孩子就算是他留给陆逸云最后的礼物吧。 狄兰生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盯住了越星河。 这个碧眼魔头并不知道陆逸云为了保他一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在对方心里,仿佛陆逸云竟会和他一样残忍! “你想死?” 狄兰生压抑着满心地愤怒,问道。 越星河虚弱地瞪着他,勉强笑了起来,“我不想死也不行啊……你们谷主会放过我吗?” “这句话,该我们问你才对,你又真会放过我们谷主吗?!” 狄兰生被越星河气得浑身颤抖,要知道陆逸云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而在对方昏厥之前依旧恳求他们放越星河一条生路。 可在越星河看来,陆逸云竟是一心想逼死他的人! “你这混蛋十多年前就该死了!”狄兰生怒吼一声,终于忍无可忍地冲出了房间。 越星河茫然地躺在床上,他也不知为何对方会生这么大的气,而自己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他又何必救自己? 抬头看了眼稳婆怀里的孩子,越星河不愿连这孩子一面也没见过就下了地狱,当即便挣扎着想看看还在啼哭的婴孩。 _分节阅读_155 稳婆在狄兰生离去之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抱了孩子不肯接近床边。 “让我看孩子一眼。一眼就好。”越星河眼巴巴地望着。 或许想到这孩子毕竟是面前这人生下来的,稳婆考虑再三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过去。 在接触到孩子的一瞬间,越星河的神色也变得更为温柔,他用手指碰了碰孩子柔嫩的脸蛋,喃喃说道,“乖孩子,以后要好好听话,爹爹不能陪你长大了。对不起……” 因为狄兰生的突然离去,越星河下身的失血仍未得到有效缓解,大量失血的他终于目光混沌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狄兰生并没有走远,他只是气不过越星河此时对陆逸云的态度,转而来到了隔壁陆逸云的房间。 许十三见他过来,急忙问道,“怎么,孩子生了?是男是女?他呢?” 狄兰生疲惫地点了头,木讷地回答道,“生了,是位少爷。至于越星河那厮,我们一定要救他吗?谷主都这样了,救他还有意义吗?” “狄堂主,这是什么话!当日咱们在谷主面前既然答应了他要保全越星河,和越星河肚子里的孩子,咱们就不能让他失望!再说了,谷主也并非永远都不会醒来的,要是他醒了,得知我们对越星河见死不救,他该有多么伤心难过?!” 十三看到狄兰生满手鲜血,自然料到越星河那边必然遇到险况。 “越星河活着只会伤害谷主而已!”狄兰生看着昏睡不醒的陆逸云,实在替对方感到哀苦。 “他死了,难道谷主就不会痛苦了吗?” 许十三虽然也恨害死了十八的越星河,可是他总不能以一己私欲,或是自己对越星河的感情,决定对方的生死。 陆逸云已为越星河付出了那么多,想要得到的绝不是一具尸体。 狄兰生默默地凝视了陆逸云片刻,突然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是啊,十三说得对,谷主总有一天会醒来的,他不能让对方一醒来便陷入无可挽回的痛苦之中。那个男人不管他们再怎么恨,始终都是陆逸云的心头刺,而自己可以替他拔出天狼箭,却永远无法拔出越星河这根心头刺。 既然身为阶下囚,越星河也没有想过再会有任何自由。 他只是不太明白生下陆逸云的骨肉之后,自己已是毫无用处,为何风华谷的人还要留自己一命? 好在,这一次,风华谷中的人并没有再为难自己,他还是被准许居住在陆逸云的逍遥宫内,不过依旧是不能随便走动,要去哪里都会有人跟着。 而他每天要做的则是吃饭睡觉,以及逗弄逗弄孩子。 这样的生活,宁静得让他几乎都不敢相信。 直到孩子满月后的一天,许十三一脸严肃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此时越星河正在小心地给孩子换尿布,虽然许十三专门派了两名奶娘轮流照顾孩子,可越星河毕竟是孩子的生父,自然想要亲力亲为。 虽然因为锁骨断裂的原因,他的双手还不稳,但是现在他至少还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而在被救回来之后,越星河也不再追问陆逸云的下落,如果对方真地要见他们父子,自然会出现。 “你不是想见谷主吗?”许十三看着正在笨拙地给孩子换上尿布的越星河,目光里也有一些复杂。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当初脾性古怪暴戾的魔头似乎真地变了太多。 越星河头也没回地说道,“怎么,他愿意见我了?” “不,是我觉得应该让你见见他。” 许十三摇了下头,尽管陆逸云不希望越星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可是许十三却不愿让他继续承受越星河的误会。 如今,越星河看上去已经变了很多,或许,他对谷主的感情也会有所变化。 辜负了谷主那么多,伤害了谷主那么深,就算越星河的心似硬铁,他也应该好好忏悔一下了。 不知是不是从许十三的神色上察觉出了什么,越星河的表情一下就变了,而他拿着孩子刚换下的尿布的手抖动得也更加厉害。 “我可不可以不见他?” 越星河低下头,碧色的眼里压抑着一股悲痛之色。 这些日子,他已经渐渐想明白了,陆逸云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孩子出世后一眼都不过来看看自己的,除非对方…… “怎么,你不敢见谷主?”许十三气极反笑,他真没想到越星河居然会这么怂,连见一见陆逸云的胆量也没有。 “小兄弟,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地底石牢一身硬气的越星河了,我现在的确没胆量去见你家谷主。” 越星河一边颤抖着双手替孩子换上尿布,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我知道我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他这些年来对我的庇护。” “你知道就好!” 许十三多希望听到这句话的是陆逸云啊,他眼睁睁看着陆逸云为了越星河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受了那么多的伤害,到头来,却只换得对方的忘恩负义! “我没脸见他。” 越星河苦笑了一声,将孩子交给守候在一旁的奶妈之后,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台边,目光恍然地望了出去。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会这么说。当初你一心为了重回墨衣教的时候,可曾有想过一点谷主为你的付出?!” 许十三怒道。 岂料,越星河竟是笑了起来。 “哈哈哈……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才会想到他的好。你骂我自私也好,无耻也罢,我都认了。只是我觉得到了这个地步,若我还要争一口气和你家谷主作对到底,那我越星河也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 “你这王八蛋!” 许十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他攥住越星河的衣襟,将对方推到了墙上。 “我告诉你!为了从那狗皇帝手上保住你的命,谷主不惜身犯险境,征伐叛贼。” 越星河已想过陆逸云会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命做出牺牲,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做到那一步。 依照陆逸云的聪明,想必不会想不出这只是霍朗那厮铲除异己的一个手段而已吧。 _分节阅读_156 “他……他是不是……”后面的事情越星河不敢多想,他怕一想,就会噩梦成真。 许十三看着越星河终于开始慌张的神色,悲恸地苦笑了起来,“谷主命大,总算活着回了风华谷!你知道吗,他回来的时候,一根布满倒刺的长箭就那么穿过了他的胸口,他的衣服上全都是血!在他陷入昏迷之前,他仍是千叮万嘱我们留一条生路给你,更令我们不要叫他受重伤之事告诉你?他总是想着你,顾着你,可你呢?!除了恨他,误会他,伤害他,你还会做些什么?!到了现在,你竟是连见都不敢见他,只怕你根本就是不想见他吧!” “不是……不是!我……我害怕……” 越星河颤抖着双唇推开了十三,他抱着自己的双肩,身子靠着墙慢慢滑落了下去。 就在许十三还想好好怒斥对方一通之时,他竟看到那双冷鸷过人的碧眼中竟有泪水流出。 “我不去见他,就可以假装是他不肯来见我。我只怕看到的是他的灵位,到时候叫我如何还能继续苟活于世……我们的孩子才出世啊,我……我总不能让那孩子从小就无父无母,孤苦一人啊。” “谷主没死,他只是暂时昏睡不醒,你别咒他。” 许十三愕然了片刻,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他打从心底里鄙夷越星河此时露出的胆怯与懦弱,却又忍不住有些同情对方的无助与无望。 越星河闷咳着又站了起来,他双手抚面狠狠地擦去了少有流出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才恢复了平静。 “他没死就好。带我和孩子都去看看他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第109章 许十三抱着孩子和越星河一同来到了陆逸云现在暂居在霍青曾住过的华颜殿。 这里乃是风华谷最为幽静别致的一处宫殿,最适合让病人休养。 躺在床上的陆逸云比之以前更显清瘦,对方紧闭着双眼,眉梢微拧,即便在昏睡之中,神色却也不见得十分轻松。 而他昔日黑亮的发丝也已掺杂了丝丝白发,更添岁月沧桑。 越星河蹑足上前,双唇颤抖着翕动,轻轻对床上那人唤了一声:“逸云……” 许十三面色忧郁地看着昏睡的陆逸云,将怀中熟睡的婴孩抱了过去。 “谷主,越星河带您的孩子来看您了。” 越星河扭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孩子,忽然轻轻抓起了陆逸云的手,看到对方手上昔日在刑台上为放走自己所受的累累伤痕,越星河心中亦是一紧。 也正是在那刑台上,他毫不留情地将十三根铁针刺入了对方的身体,也刺入了对方的心。 他咬住牙关,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与愧疚,只是把陆逸云的手放到了孩子柔嫩的小脸边。 “逸云,你摸摸咱们的孩子,他多可爱。我还没给孩子起名字呢,就等你亲自替他取了。” 等了半晌,陆逸云仍只是安静地躺着,越星河的神色也越见凄惶。 是不是这个人这一生再不想见自己,所以才……宁可长睡不醒。 没多久便有下人送来饭食,许十三坐到床头,一手扶起陆逸云的头,一手端起了稀薄的粥碗。 现在陆逸云只能靠每日数次的粥水维持生命,而每一次的喂食也要颇为麻烦,需得极小口小口地灌喂,以免呛到他。 越星河抱住孩子,眼睁睁地看着陆逸云下意识地一点点地咽下十三喂的粥水,对方不时会因为吞咽不及而有些轻微的呛喘。 “他会醒过来的是吗?” 能够自己有意识地吃东西,说明陆逸云还未陷入活死人的状态,越星河的碧眼里有了一丝期待。 许十三没有搭理他,只是将粥水仔细地灌喂完毕之后,这才将粥碗放到一旁,抬头看了那个满怀期待的男人一眼。 “狄堂主和邪医说了,谷主什么时候会醒来,他们也不知道。我,自然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还是不醒来的好,他实在背负了太多,也太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也无妨。” 十三的话中有话,越星河并非听不出,他沉默地低下了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他吧。” “呵……你觉得你有资格吗?”许十三反问道。 越星河脸色一变,显得极为尴尬,他把孩子放到了床上,自己则缓缓屈膝跪了下来。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所以,我想赎罪。” “赎罪?你赎罪的地方应该是去甲字监,享受无穷无尽的囚禁之苦。” 许十三轻笑了一声,他如今也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只有这一腔血性热切,傻得纯真的年轻人了。 这世间,总有人为恶不止,那么对他们的惩罚再怎么严厉也不为过。 想到那个记忆中让自己无比痛恨而恐惧的地方,越星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他曾对陆逸云说过,他宁可死也不要再回到那个人间地狱。 可现在,另一种煎熬竟是胜过了在那地牢之中活受罪。 “让我照顾他一年……一年之后,若他还是不醒,我愿终身在甲字监中为他诵经祈福,永不与他相见,死后亦埋骨牢中永世受囚!至于孩子……” 越星海有些不舍地看了眼还对这个世界蒙昧无知的婴孩。 “我相信他也不会希望有我这个出身魔教恣意妄为的爹,他有陆逸云这样堪为正道魁首的父亲便够了。你们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吧。” 去过甲字监的人才会知道越星河这番话是一个怎样残酷绝望的承诺。 许十三看着这个昔日宁可被人打断腿骨也不肯跪下的男人,沉默了下来。 “好。我就代谷主答应你,一年之后若谷主毫无起色,说明你对他来说实在不值得挂念,那么将你关入甲字监受终身囚禁之苦想必他也不会介意。 “多谢小兄弟。” 越星河惨然一笑,有些无力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但是当他完全站直身子,碧眼温和的目光落到沉睡的陆逸云身上时,他脸上的神采也终于渐变得宁静。 _分节阅读_157 因为越星河要着手照顾陆逸云,许十三则干脆将孩子安置了在了隔壁的房间,令两名奶妈精心照料。 大多数时候,越星河总是坐在床头,抓住陆逸云的手,喃喃自语,不时还笑出声来。 这让许十三不禁觉得那魔头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被你的笑容所吸引。你笑起来可真温柔,看得我心里暖洋洋的。” 越星河这些日子都在把十多年前与陆逸云初见相识的故事讲给昏睡中的他听,每每回忆起那些自己生命中短暂的温馨时光,越星河的脸上也是洋溢着幸福的神采。 “其实我可是老大不愿意在你下面的,我也是男人啊。可是看到你居然会露出那种胆怯的神色,我的心就软了。谁叫那时候我爱你爱得紧呢。” 越星河嘿嘿一笑,目光有些恍然。 当年,两人酒后起性,武功相当,互不相让,只差没把那间客房给拆了。 最后还是陆逸云不愿事情闹大,只好服软对自己坦白他身体对疼痛敏感得很,他怕第一次会很痛,而且他看自己体格魁梧只怕那物更巨,由是扭捏恐惧不肯乖乖躺平。 想到陆逸云平素那张一本正经的面容上竟出现了如此害羞的神色,越星河也是觉得妙不可言,更感两人之间爱意澎湃。 他已经忘记自己当时怎么走了过去,又怎么轻轻捏住陆逸云的下颌,努力作出一副霸道逼人的模样。 ——叫我一声夫君,我便在下面让你上。 而那样一句充满了戏谑的调戏话语,也只有不羁张狂的自己才能说出了。 越星河笑意更浓,他抚摸着陆逸云那张不再年轻的面容,手指轻轻停在了对方更为冷硬的下巴上。 看着对方抿紧的薄唇,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出了这副唇当年是怎样羞怯地对自己叫出了一句夫君。 之后的这十多年,自己再也没听过那样一句暖人心脾的话语。 那时候的他们皆是年少轻狂,义无反顾只为所爱,任这世间白云苍老,沧海桑田,皆与那一夜的他们无关。 “逸云,那个晚上我们彼此把身体给了对方,只可惜……”越星河抚额一笑,声音自然是充满了苦涩的。 他弑父夺位,好不容易成为墨衣教之中,又叫他如何甘心为了陆逸云放弃一切。 他到底是没能放弃,所以才会让自己和陆逸云陷入十余年来的痛苦折磨之中。 但是若有朝一日他能预料到今日自己和陆逸云之间那始终割不断的纠缠,或许当年他的选择便会不同。 只可惜,人不言当年,只缘当年不可追。 手缓缓地钻进被子抚摸着陆逸云瘦削的胸膛,一路往下来到对方平坦的小腹上,最后停留了在了那个敏感的地方。 说起来,他们已是很久没有像样地做过一次爱了。 带着几分激动揉弄着陆逸云被褥下面,亵裤之下那团软绵绵的东西也跟着硬了起来,越星河自己也已是兴奋不已,另一只手不自觉地便握住了自己那根。 “逸云……” 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热切的呼唤,越星河眨动着自己睫毛漂亮的碧眼,那碧玉一样的色彩竟像是被火焰点燃。 或许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躺在床上的陆逸云眉头竟是微微紧皱,抿紧的唇也轻轻张开。 许十三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越星河坐在床头一手抚弄着他自己衣袍下面那处,而另一只手竟是伸到了陆逸云的被褥里。 这还是半年来,许十三第一次撞到这样的景象,而之前在他没来的时候,只不知这魔头已对谷主做过多少次如此不堪的龌龊行为。 “越星河,你住手!” 许十三想也没想地上前便拽出了越星河的手,看到对方一脸的意犹未尽,许十三无名火起,竟是拽住越星河将他摔在了地上。 “你这畜牲!谷主都这样了,你还对他!我要宰了你的手!” 功力早已全失,且旧疾缠身的越星河身体一直不比躺在床上的陆逸云好多少,他被许十三这么狠狠一摔,竟是半晌也爬不起来。 没一会儿便有紫衣卫们冲了进来。 “将他即刻押往甲字监!” 越星河勉强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碧眼里却是无畏。 “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没到,还有半年。” “呵,还有半年?!好……你不去甲字监也行,你对谷主犯下如此大不敬之事,怎能不受一点惩戒?!来啊,挑断他的手筋!” 越星河双目一瞪,虽然此时的他已再无当初那令众人心生敬畏的绝世武功,可墨衣教教主那悍然孤傲的气度却不曾削减。 “我是陆逸云的爱人,我对他做的不过是爱人之间做的事情,你没有理由这样对我。” “你也配自称谷主的爱人?!谷主现在落到这地步,哪一点不是被你逼害的!”许十三怒吼了一声,起脚就踢向了越星河。 越星河也不躲开,硬接下了对方这一脚,他知道这孩子对自己其实一直是心里有恨的,只不过对方一直压抑着,忍耐着,虽然越星河不明白许十三为何不像风华谷中其他人那样直接对付自己,可他也知道必定是陆逸云的叮嘱让他们有所忌惮。 “若是因为你我之间的旧恨,你要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我越星河认账,也甘愿受你惩处。但是你不能以我对你们谷主做的事情为由处罚我,我再说一遍,你们也都听清楚了,陆逸云是我的爱人,不管我曾经怎样背叛他,伤害他,可我越星河这一生除了他之外,却不会有第二个所爱之人。”越星河捂着被踢得骨头开裂的胸口,嘴角缓缓溢出了一道血迹,但是那双望着许十三的碧眼却仍是那么坚定,不容一丝动摇。 华颜殿的吵闹,让守卫的侍从感到不安而偷偷去通知了代替陆逸云掌管风华谷的谈天音。 本来每个月都要来探望陆逸云一次的谈天音听到越星河与十三起了冲突,想到陆逸云昏睡前对自己的交待,赶紧赶了过来。 他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几名紫衣卫紧紧地压着跪在地上的越星河,一人用手捂紧了对方想要说什么的嘴,而另有一人则用刀子在对方被牢牢钳制住左手腕里仔细地挑起筋脉准备慢慢割断。 越星河的脸色涨得通红,碧眼里也充满了痛楚与愤怒,而许十三则面色发白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越星河的筋脉被一根根挑断。 而这一切竟是在陆逸云的面前发生,这叫他如何对得起对陆逸云的承诺! “都给我住手!”谈天音大喝了一声,吓得压住越星河的紫衣卫也放开了他。 “见过右护法。”而许十三则快步上前半跪了下来向他行礼。 谈天音不理会他,只是俯身扶起了脸色惨痛的越星河,出手替他点穴止血,然后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贴身侍卫吩咐道,“去请狄堂主过来,让他拿好药和工具,就说越星河筋脉断了,要劳烦他治疗一下。” _分节阅读_158 “许十三,你在做什么?!”处理完越星河,谈天音随即起身严厉地看了许十三一眼。 许十三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愿地回答道,“右护法,越星河他侮辱谷主,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才……” “侮辱谷主?”谈天音看了看床上平静躺着的陆逸云,又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越星河。 “他……” 许十三正要说话,越星河却笑着说道,“右护法,他是说我刚才替你家谷主自渎。” “越星河,这里不是你的墨衣教,你那些龌龊心思还是给我收一收得好!” 原来竟是为了这样的事,谈天音不由面上微微一红,身为男子,且一直未曾婚娶的他倒也时常在房中自渎,以泄去积累的欲火。 “为这事你就要非要当着谷主的面将他手筋弄断吗?”转过身,谈天音无可奈何地责备起了许十三。 “右护法,越星河这厮双手沾满血腥,我们怎可看他用如此一双手玷污谷主的身体!” 许十三恨恨地皱着眉,他没忘记当初在甲监带自己的吴老是死在谁的手上,他也没忘记十八最后为什么没有和谷主一起回来…… 这个满手血腥的恶魔,怎能……如此不知好歹地用那样一双手侮辱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谷主! “你们谷主也是男人,就算在昏睡中,他也会有那方面的需要。不管你们承认与否,我和他之间的关系都无法改变。我越星河是他的爱人,自然有责任,有义务各个方面对他照顾俱到!呵,难不成,这样的事情,你们还想越俎代庖?!” 越星河握着自己被割开了肌肉的左腕,固执地说道。 “你!”许十三被越星河这番大言不惭气到一时无话可说。 谈天音叹了口气,陆逸云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可以说都是为了这个男人,如果这个男人在对方心里不重要,他又怎会甘愿受此等无间地狱之苦。就像越星河说的那样,不管他们承认与否,或是他们愿意承认与否,陆逸云与他之间,的确是爱人关系。 “十三,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谷主的面这么折磨越星河。”谈天音伸手扶起了许十三,他知道对方心里有委屈有怨恨,但是…… “谷主会伤心的。”谈天音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许十三的肩膀。 “十三知错。” 许十三长叹了一声,慢慢地开始恼恨自己的冲动,是啊,他在越星河和陆逸云身边都待过一阵时日,陆逸云对越星河是什么感情,他岂会不明白。这一次,他真的只是被自己内心压抑的憎恨迷了双眼。 这时候狄兰生也赶了过来,他看到手腕被割开的越星河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你先好好替越星河疗伤。” 谈天音斥退了贸然闯入的紫衣卫,更下令今后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再动越星河一根汗毛。 “多谢右护法。” 越星河低低地道了一声谢,被扶着坐到了椅子上,他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仍是毫无动静的陆逸云,有些抱歉地冲对方笑了一下。 “一年之约只剩下一半了,你好好珍惜与谷主相处的时日吧。” 谈天音离开之间,冷冷地提醒了越星河一句。 毕竟,这里是风华谷,没有人愿意看到越星河这个满身是罪的人活得这么舒服,既然对方自愿提出去甲字监受囚禁之刑,那么就算自己为了那些死难的兄弟和长睡不醒的陆逸云,也该成全他。 越星河闻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他的那双碧眼里戾气已尽褪,如今只剩暖暖爱意与沉沉悔恨。 第110章 陆逸云其实什么都知道,虽然他没有法子睁开双眼,也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但是他什么都知道。 他听到了越星河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地怀念着过往情事,也听到了对方无意间透露出的自己以前从未知道的想法。 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却似是不属于他自己,就连一抹微笑也难以给予。 “陆逸云,你或许也曾怪我不识好歹,为什么你都尽力保我一命了,我还是那么恨你。呵,你看看啊,你的手下都是怎么对我的……” 越星河有些失落地坐在床边,他看着自己包扎好的左手腕,无不沮丧地轻叹了一声。 陆逸云默默地听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全部听在了耳里,他也想出声阻止十三伤害越星河,可惜他却只听到了越星河压抑的声音,以及紫衣卫们强行压制对方的叱骂声。 还好谈天音在关键时刻赶了进来,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越星河还会被伤害到什么地步。 “不过,也没什么了。我本是你们风华谷的仇敌,他们的亲朋好友不知多少直接或是间接死在我手上。他们这样对我,我也理解。” 越星河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陆逸云的脸,俯身在对方微张的双唇上亲了一口。 “我现在也没什么资格说什么恨你。我只是不希望再欠你更多,你好歹给我个回报你的机会吧。” 越星河碧眼直直地凝视着陆逸云平静的睡颜,言语之中已是愈发哀伤。 经历了这么多,他才发现,其实自己是这么怕失去对方,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在陆逸云假死想逃离墨衣教时竟癫狂地去扒坟了。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越星河与陆逸云的孩子也已快满周岁。 看着健康活泼尚在牙牙学语的儿子,越星河心中既是爱怜又是不舍,自己与风华谷中人的一年约定已经到了,可陆逸云却不见醒过来的迹象。 那么这也意味着自己将要再次回到那个阴沉黝黑的地牢,抛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儿子,原谅爹爹没给你取名字,爹爹实在没资格。以后总有人会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的。” 越星河逗弄着儿子,他爱怜地抚摸着孩子圆圆的脑袋,捏了捏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沧桑的面容上沉淀着浓浓的父爱。 “以后……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还记得我。不记得我了倒是最好。想必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完美的身世,你有陆逸云这个父亲就够了。” 说完话,他把孩子放到了陆逸云的身边,然后抓起陆逸云的手让对方轻轻抚了抚孩子水嫩的脸蛋。 “喂,你快点醒过来,孩子总需要亲人的。我走了……再见。” 越星河俯身在陆逸云的耳边轻轻说道,再一次露出了有些无奈的微笑。 _分节阅读_159 准备带他下地牢的紫衣卫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许十三则站在门口默看着越星河和陆逸云道别。 毕竟,这个男人好歹是谷主的所爱之人,这最后的一点自由他们还不能剥夺。 正当许十三神色复杂地盯着越星河的背影之时,对方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走,下去吧。”越星河决然地转过了身,大步朝门口走了过来。甚至,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就像第一次见到越星河那般,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挺拔魁梧,气势逼人。 许十三的心里不知为何轻轻一颤。 虽然越星河武功已废,但是风华谷地底石牢森严的制度却不曾废。 紫衣卫们仔细地用绳子将越星河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替他的双脚挂上了脚镣。 正当他们准备彻底剥夺越星河说话的能力,以及听力和视力之时,许十三抬手叫住了他们。 “算了,他都是废人一个了,就不要再做其他了,这就带他下去吧。” “多谢。” 越星河并不喜欢被人当做畜牲那般禁声封耳蒙眼,他看向了或许狠狠恨过自己的许十三,不失骄傲地冲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许十三却转开了脸,只是挥手让人将他押走。 越星河深吸了一口气,肩头被人轻轻一推,双臂立即被紧紧地挟住。 他缓步拖着脚镣走了出去,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从此之后,他或许是要死在那令他痛苦非常,亦恐惧非常的黑暗里了,再没机会看一眼这明亮的天空,呼吸一口这沁人心脾的芳草清香。 所有人都以为他越星河胆识过人,硬气十足,甚至是冥顽不灵。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地牢那些日子里,他有多么无助,多么痛苦,多么脆弱,仅仅一只大猫都能安慰他内心的孤独。 可是阿傻早已死了,陆逸云也不会醒来了,他自己所选择的余生终于只剩下寂寞。 一路走过逍遥宫的花园,地底石牢的入口暗门也早就打开,负责接应的金衣卫站在门口,冷酷地打量着这个久违的故人。 “呵,诸位可好?”越星河笑着对这两个面熟的金衣卫问候道。 “托越教主的福,我们好得很。只是怕你要不好了。地牢里新定了规矩,凡是新下去的囚徒都要先躺十日匣床才入监室。不知越教主可怀念匣床滋味?” 一名金衣卫上前便狠狠扣住了越星河的肩膀,看到这个碧眼魔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斜且面露痛苦之色之后,他才确定对方的锁骨是真的再也不能恢复了。 “怀念,怀念得很。只不过可否轻点押着我,我的武功已废,双肩委实难以受力。” 片刻越星河便已是痛得满头大汗,他低着头,并不想再如当初那般自找苦吃。 毕竟,就算他要死在这地牢里,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还是能听到陆逸云醒来的消息。 另一名押住越星河的金衣卫看了同伴一眼,轻轻摇了下头,两人同时卸了力道,算是放了越星河一马。 毕竟,他们也曾是真心佩服这个魔头的本事和硬气,太过折辱对方终究是小人之为。 然而,还没等石牢的大门关上,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追了上来。 “等等,把他带回去,谷主醒过来了!” 追来的人是许十三,越星河被押走没一会儿,他正准备将小公子抱走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陆逸云缓缓睁开了双眼。 对方昏睡了这么久,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但是那双淡墨色的眼却只是痴痴地望着门口,似乎陆逸云已知晓了越星河的去向。 无论如何,许十三始终将陆逸云看作自己心中不可撼动的主人,他恨越星河,却不希望陆逸云为之痛苦。 越星河在听到许十三的喊声后,双目猛然圆睁,他没有笑,神色只有不可思议的震惊,而那双碧眼里再次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你终于醒过来了。” 越星河被解开了身上的束缚,他看着躺在床上,努力睁眼看着自己的陆逸云,嗓音里不由自主地便带了几分哭腔。 陆逸云似乎十分疲惫,他眨了眨眼,轻轻地点了下头,双唇轻轻动了动,却仍是难以吐出一个清楚的字眼。 很快,谈天音和狄兰生他们也赶了过来。 “谷主!”谈天音惊喜交加,他简直以为这是一个奇迹。 狄兰生身为医者,并没有特别激动,他现在担心的是刚醒过来的陆逸云身子是否一切正常。 推开了挡在床前的越星河,狄兰生替陆逸云把起了脉,然后急忙吩咐药童快去熬参汤过来。 一屋子的人都忙忙碌碌,陆逸云被喂了一大碗参汤之后,苍白的面色这才稍微红晕了一些。 狄兰生建议大家先出去,让陆逸云好好休息一下,慢慢恢复精神。 越星河自然不敢在此时冒昧行事,他依依不舍地和众人一起退了出去,却冷不防看到陆逸云那双看向自己的眼里满是酸涩。 狄兰生坐在床边看见神色哀戚的陆逸云,急忙问道,“谷主,你怎么了?可是心里难受?” 陆逸云摇了摇头,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了越星河。 狄兰生回头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越星河,又问道,“可是要他进来?” 陆逸云点了点头。 狄兰生皱了下眉,却不愿拂了陆逸云的意思,只好起身对越星河招手道,“越星河,你过来,谷主想要你陪他。” 众人顿时一阵哗然,可没有人可以阻止,也没有人忍心阻止。 “逸云……” 越星河有些不知所措,看到陆逸云勉力地对自己露出了一抹微笑之后,他一直绷得紧紧的思绪也终于全然放开,当即便快步走了上去。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照顾?”越星河握着陆逸云有些僵硬的手低声说道。 _分节阅读_160 陆逸云目光缓缓移到自己手上,一滴滚烫的水滴刚刚落在了上面,灼得他的左胸一阵疼痛。 他竭力动了动手指,轻轻握住了越星河粗糙的大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111、正文完 陆逸云的身体在狄兰生以及邪医的共同调理之下,恢复迅速。 越星河看在眼里,也颇觉欣慰,他原以为自己这生或许真要与陆逸云两不相见了呢。 而陆逸云康复了些许之后,便开始迫不及待地与谈天音共商风华谷事务,处理之前由于他的昏迷而并未能完全解决的事情。 “九哥到底是我师兄,他虽然对我有不轨之意,但是却也曾竭力维护风华谷利益,这一年多的囚禁对他来说已算是个教训。待事情了结之后,便放他出来吧。他若愿意留在风华谷,便由他,他若不愿,便赐重金予他,让他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吧。” 陆逸云并没有忘记了那个对自己处处相逼的余九信,对方因为反对严墨勾结霍风而被重伤,尔后严墨受擒之后,又因为他之前假公济私伤害陆逸云一事暴露以及误信严墨助其窃取风华谷谷主之位等事由,而被关入地牢乙字监着令其反省悔悟。 虽然这也算得上是余九信自作孽的后果,但是对方毕竟忠心风华谷多年,更是在察觉严墨不轨野心之后能与之断然决裂,也算不失气节。 “放心吧,谷主,左护法这些日子在地牢据说极为平静,想来他也是对当初所为有所悔悟,日后必能重新做人。” 谈天音点点头,他与余九信共事多年,自是知道对方那偏激的性子,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余九信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直倾心陆逸云,以至于才会铸成今日之错。 “那严墨怎么办呢?他如今还被关在甲监二中。这孩子年轻尚轻,满心都被仇恨蒙蔽,竟不惜勾结叛贼妄图毁掉风华谷。至今在甲字监仍是不肯反省悔过,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他总会毁掉自己,唉,只可惜严大哥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这么对他的遗孤,实在是令人不忍啊。” “这事都怪我,要不是我未能蘀他父亲报仇,甚至还……保全了越星河一命,他怎会偏愤至此。只是,他委实不该因私仇而牵扯天下安危。” 陆逸云叹了口气,不仅又自责起来。 而在外屋逗弄着儿子的越星河偷听到对方这番言语,心下也是一阵难受。 陆逸云当年为保全自己,不惜与天下为敌,不惜与亲人好友为敌,可自己对他却只有恨意,毫无感激。 也正是因为他被恨意蒙蔽了双眼,这才将两人逼到今日这般绝境,好在,事情并非无可挽回。 如今他虽然武功尽失,可好歹算是得到了自己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宁静时光。 没一会儿,谈天音就走了出来,陆逸云撑着病体也来到了外面。 越星河见状,急忙将孩子放回摇篮之中,上前扶住了身体还很虚弱的陆逸云。 “不是叫你不要轻易下床吗?”越星河轻轻责怪了一句。 谈天音看到这昔日恨不得将自家谷主扒皮食肉的大魔头如今竟会如此温柔关切陆逸云,心中总算有些欣慰。 陆逸云转头对越星河一笑,淡墨色的温柔目光随即望向了摇篮里的孩子。 “我出来看看阿宝,刚才我听到他在咯咯发笑了。” “谷主,那我就先告退了。” 谈天音不愿搅扰了陆逸云难得的天伦之乐,这便拱手告退。 看着这位风华谷右护法离去之后,越星河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谈话,内心里有了几分忐忑思绪。 他清楚依照陆逸云的性子,定然不会不妥善处理严墨之事,只是那小子与自己之间仇恨深重,若想化解对方的仇怨,只怕着实会让陆逸云为难。 “逸云啊……” 看着正俯身逗弄着儿子的陆逸云,越星河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 “何事?”陆逸云头也没抬,只是探手抱起了摇篮里的儿子,他醒来之后尚未给这孩子取名,只是随了越星河叫他阿宝。 “我方才听到你们提到你昔日结拜大哥之子严墨。不管怎样,他爹到底是死在我墨衣教手上,我满身罪孽难赎。我知道你平生为人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亏欠他人。要不让他捅我几刀泄恨吧……也好过你难做。” “你说什么呢?捅你几刀,严大哥就能活过来了吗?捅你几刀,那孩子心中的仇恨便能完全消解了吗?” 陆逸云面色一沉,似是极为反感越星河的这番说话。 “可是这样下去,你始终有心事放不下,这也不是一个办法。我实在不愿再见你因我的罪孽而为难了。” 越星河苦笑了一声,如今陆逸云已然清醒,阿宝也在健康成长,他虽然舍不得如今这难得的和睦相处,可他也知道人生在世,堂堂男儿,终应为自己所作所为有所担当。岂能让爱人再为自己受到伤害? 岂料陆逸云只是轻声一笑,他目光灼然地望着越星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真愿意为你所做之事赎罪?” “我越星河任凭你处置,绝无怨言。” 越星河微微扬起下巴,神色极显坚毅,就如他当初发誓愿为陆逸云在地牢礼佛诵经只求对方能康复一样,这一次,他亦是决然无悔。 “星河,你早些年若能有此觉悟,那该多好啊。此事我已有定夺。只是到时……要委屈你了。” 陆逸云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上前轻轻拍了拍越星河的肩,看到对方的神色有些苦涩之后,又出声说道,“放心,不管怎样,我总不会弃你不顾的。” “说那些做什么,这些都是我该受的。在你没处置我之前,我还是你的爱人吧?” 越星河突然朗声一笑,他端详着陆逸云依旧俊美不凡的容颜,即便对方的眼角已有些许细纹,可这张脸仍是他心中的挚爱容颜。 “傻瓜,你一直都是我所爱之人。要不然,你我今日也不会再见。” 陆逸云轻叹了一声,主动地凑过唇去亲了亲对方脸上那道被余九信抽出的鞭痕。 “既是如此,那么今日便来让我们做一做、、爱人应该做的事情吧!” 似是对自己茫然的未来感到不安,越星河愈发想趁现在有机会有时间多和陆逸云之间留下一些永难忘怀的片段。 陆逸云捂住胸口轻轻咳了一声,漂亮的眉眼少有地露出了一抹狡黠之色。 “呵,我如今身子尚未痊愈,只恐要你主动些咯。” “又有何妨?”越星河一笑,随即便搀着陆逸云进了里屋。 _分节阅读_161 脱去陆逸云的衣衫之后,越星河也除掉了自己的衣物。 他看着躺在床上静静凝望着自己的陆逸云,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极为温暖的笑意,随后便主动分开了自己的大腿坐到了对方身上。 “唔……” 越星河仰头轻轻呻吟了一声,身体深处已被陆逸云所填满。 陆逸云挺了下腰,自己也逐渐兴奋起来。 “星河,你有些重了。” 这些日子,随着陆逸云的身体康复,越星河整个人也精神多了,食量大增,又加之他武功被废,平素也不再强身习武,不知不觉竟是生出了些许赘肉在腰腹。 越星河尴尬地勾了勾嘴,身子也跟着慢慢动了起来。 他摇动着自己的双、、臀,把后面那根东西咬得紧紧的,逞强说道,“若这点重量你也承受不起,那以后还是别叫我主动得好。” “哎哎,你可真小气。”陆逸云戏谑地笑了一声,淡墨色的眼微微闭了起来,舒服地享受起了越星河的主动。 看到陆逸云双眼闭上之后,方才还面带的越星河这才渐渐露出了几分哀戚。 说到底,他与陆逸云终究是立场不同的两人,对方能让自己舒舒服服地过了这么段时间已是上天的厚赐,最终,他仍需为自己昔日的胡作非为忏悔赎罪,可他却不愿陆逸云再为此难过。 但愿这一次陆逸云能真地下定决心处置自己,不管是生是死,他越星河都只想感谢上天赐予自己这段最后的幸福时光。 没过多久,越星河一直恐惧的那一天还是来了。 虽然那天陆逸云隐约透露出了还是会给他必要的处罚,以向天下人交待,可是自那天之后,陆逸云却又对此事只字不提。 只是每日依旧白天处理公务,晚上则与他缠绵悱恻,尽享与阿宝的天伦之乐。 然而,这一天一大早,陆逸云便提前起了床,越星河懒懒醒过来之后,只见对方神色严肃地坐在床头望着自己。 “逸云,你怎么了?”越星河下意识地笑了笑,侧肘撑起了身子。 “星河,我没有告诉你,今日乃是对你处刑之日。” “处刑?可是要杀我?”越星河沉溺在两人的情、、爱之中一时回不过神,向来无所畏惧的他竟禁不住有一丝惶恐。 他与陆逸云之间的幸福时光,实在太短,他还没有过够呢…… 陆逸云摇了摇头,并不多说,只是催促,“你快穿衣起来吧,吃饭后,随我去光明宫,到时我自有安排。” 越星河满面恍然地在陆逸云的帮助下起床洗漱了一番,早饭早已摆在桌上,可此时他哪有心情下咽。 “不管我是怎样的人,风华谷里的人肯定不会亏待我们的孩子吧?” 越星河不舍地看着摇篮里的儿子,这孩子还这么小,连句爹爹都不会叫。 陆逸云握住了越星河情不自禁颤抖起来的手,他诧异地发现越星河在此时居然会感到害怕。 “不会。阿宝会被照顾得好好的。他一定会过上和我们不同的幸福生活。” 陆逸云柔声安抚着越星河不安的心灵,对方引以为傲的武功被废,同样身为武人,他自然明白这对越星河是如何的伤害与打击。 也自然理解越星河此刻的无助与悲伤。毕竟,这一次,说着爱他的自己又选择了伤害对方这条路呢。 “那就好。带我去吧,现在的我,死也无憾了。” 越星河转过头,对陆逸云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他竭力想保持镇静,可是内心却始终难以自抑地难受。 光明宫中,风华谷的要员们已然林立两侧。 越星河跟在陆逸云身后,目送对方走上正中的台阶,然后坐在了那把盘龙附凤的大椅上。 陆逸云坐上风华谷谷主的位置之后,整个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神色严肃,淡墨色的眼里透露出不容亵渎的威严。 “罪人越星河,跪下。” 越星河愣了愣,他大抵是没想到陆逸云会这般对待自己,那双碧眼左右张望了一下,周遭众人的目光里依旧是自己熟识的憎恶。 双膝一软,越星河有些脱力地跪了下去。他不能再让陆逸云蘀自己为难,这是他承诺过的。 “谈护法,蘀我宣布对越星河的最终处罚。”陆逸云深吸了一口气,端坐上方,他的目光落到谈天音身上,冲对方点了点头。 谈天音领命,快步走出人群,然后站到越星河面前,取出了一副罗列了他种种罪行的卷轴,就此展开,朗声读予了众人听闻。 “墨衣教教主越星河,昔日为满足一己野心,不惜滥杀无辜,挑起江湖纷争……尔后,墨衣教勾结叛贼霍风,陷苍生百姓于水火……念在他最后关头不再附逆霍风,且如今其武功已废,颇举悔恨之意,吾等秉持上天好生之德,当今圣上也曾口谕饶其不死,故而判令将其终身囚禁于甲字监一,令其终身悔过反省,为亡者礼佛超度,以赎罪孽!” 越星河跪在下首,当他听到自己最后居然再次被判终身囚禁于那地底石牢之后,顿时面容死灰。 他抬头看了眼神色不改的陆逸云,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 这样的处刑比之将他凌迟处死,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死亡是一劳永逸的处刑,那么终身囚禁则是漫长到死的折磨。 他宁可陆逸云将他酷刑处死,也不愿再受那暗无天日的囚禁,只是他早已答应对方,再不反悔,听凭处置,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叩头谢罪。 “多谢谷主不杀之恩。” 越星河沙哑的嗓音里透露着浓浓的哀戚之意,而周遭众人也知晓这魔头许是没想到陆逸云会如此狠心,不由窃窃暗笑。 “即可将其押入地牢。”谈天音收了卷轴,对早已候命的金衣卫吩咐道。 “慢,让我来送他一程。” 这时候,高坐上方的陆逸云终于站起了身,他神色沉凝,却不见一丝怜悯。 越星河痴痴地望着他,直到对方走到自己身边时,这才低声抱怨了一句。 “我宁可你杀了我。” _分节阅读_162 陆逸云接过金衣卫们准备好的镣铐,亲自蘀越星河锁到手腕脚腕上,然后又用绳索将对方牢牢捆了一圈。 “星河,一死怎能赎你我一身罪孽?” 陆逸云轻声反问道,在他看到那双碧眼里露出疑惑的色彩后,随即掐开对方的下颌往越星河嘴里塞入了一团白布。 沉闷的狮头面具被扣上之后,越星河的世界彻底陷入了死寂之中,他被人架起双臂,然后有些不太甘愿地缓步被押了出去。 眼看着越星河被押走之后,陆逸云微微一笑,突然转身对着那把空荡荡的盘龙附凤椅跪下,然后抬头看了眼神色复杂纠结的谈天音。 “轮到我了。” “谷主……” “谷主您这是做什么?”众人不解陆逸云这是何意,纷纷追问。 谈天音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到大殿正中,又拉开了那副卷轴,低声宣布道,“风华谷谷主陆逸云身为谷主,却于越星河一事上屡次徇私包庇,甚至做出将其放走之举……念其为风华谷操持多年,功高劳苦,且为天下安宁力克霍风叛军,功勋卓著。然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陆逸云心念越星河,不肯与之断绝关系,始终存包庇之意,有违风华谷谷规,屡教不改,乃至做出对天子不敬之事。故而依律将其终身囚禁于甲字监一,令其终身反省悔过,以彰我风华谷公平正义之风!” 陆逸云听到谈天音口中的最后一句,这才轻叹了一声,他对着历届谷主曾端坐过的盘龙附凤椅再拜叩首,表达出了身为风华谷中唯一一任为了邪魔外道而不惜背弃风华谷的忤逆之徒的最后歉意。 “这,这怎么行!” 狄兰生也是没想到今日会有这出戏,他原以为陆逸云终于想清楚,要彻底惩处越星河,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布下这样一个连环局。 “是啊,谷主,当初的事您已经赎罪了,何必再……唉,为了那人值得吗?!” 谈天音环顾了众人一眼,断然喝道,“此事已呈四大长老点头应允,更是为了给陛下一个交待。” 他说着话,目光随即落到了坐在角落里白面无须的钟阿奴身上。 陆逸云知晓霍朗心胸狭隘,自己若不给他一个交待,这风华谷只怕日后会处处受到刁难,故而在陆逸云醒来之后,实际上已在考虑该如何了结此事。 “诸位无需蘀我伤怀,陆逸云担任风华谷这些年,身为谷主一味仁慈,优柔寡断,更为私心蒙蔽,使风华谷声誉受损。我实在没有颜面再领导大家,更不愿风华谷因为我再受外人诟病攻讦,况且我对越星河始终情意难断,还请诸位成全。” 将越星河和自己囚禁在一处,这乃是陆逸云最后的私心,到了此时,他也不再隐瞒,当即起身向众人作揖道谢。 谈天音皱了皱眉,深知陆逸云决心已定,当即便上前说道,“谷主,你放心地去吧,我一定会蘀你们将公子好好养育成人,日后令他可传承这谷主之位!” “谈兄,我只愿那孩子健康快乐便好,这风华谷谷主之位实在太过沉重,还是放过我那孩儿吧。” 陆逸云笑着摇了摇头,谈天音答应将阿宝养育成才已是令他再无后顾之忧,只是他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如自己这般身在高位,身不由己。 “也罢……来啊,立刻将谷主押往地牢!” 要交待的东西,陆逸云早已交待清楚,谈天音也明白对方迫切与越星河相聚的心情,当即便挥手令金衣卫上前捆缚了陆逸云。 凡是押往地牢的人都要受到严厉的束缚,这并非为了折磨谁,只不过关乎刑法的尊严。 既然陆逸云甘愿领罪,那么他也不能擅自更改风华谷的固有法度。 不过陆逸云毕竟是风华谷多年的谷主,金衣卫们倒也不愿折辱于他,故而省去了头面的束缚,只是用镣铐和绳子捆绑了他的手足。 待到陆逸云就要迈出光明宫之时,谈天音这才想起还有一件要事,赶紧追了上去。 “谷主!公子还未取名字,叫什么的好?” 陆逸云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竟是忘了给那孩子取名字,阿宝阿宝的叫习惯了,他还真当那孩子与阿傻一般就叫这样个小名儿了。 想到越星河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陆逸云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说道,“越宝,便叫他越宝吧。”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直到今时今日,他们终于是明白了自家谷主对那魔头的一腔深情,既是如此,也难怪对方宁可陪伴那魔头终身囚禁于地牢之内,也不愿继续做这号令江湖的风华谷谷主。人生在世,功名权势竟是抵不过一厢情爱,这一点,都值得他们好好反思一番。 许十三一早便在地牢的入口守候了,他是除了谈天音之外知晓今日光明宫审判的少数人之一。 看见陆逸云终于被押送了过来,他立即跪了下来。 “十三深受谷主大恩大德,难以为报!十三愿意辞去逍遥宫主管一职,充作甲字监杂役,伺候谷主终老!” 陆逸云低头看了这个傻乎乎的孩子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十三啊,你若真想做点什么回报我,就蘀我好好照顾我与越星河的儿子。这样的话,我在下面也安心了。” “谷主……” 许十三未曾料想陆逸云竟会将如此重托交付自己,想起对方当初对自己信任非常,可自己却当了陆逸云的面伤害越星河,狠狠伤了对方的心。 眼见许十三那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陆逸云赶紧安慰道,“好了,不多说了。就此再见吧。” 许十三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地牢入口的石门缓缓关闭,陆逸云那潇洒的背影消失在了阴暗的甬道深处。 严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在这阴暗的地底石牢之中,他早已忘了时间的概念。 等到他被戴上手铐脚镣押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铁门打开,几名金衣卫搀着一个头戴狮头面具浑身受缚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待他们走到石牢中间时,金衣卫们这就打开了面具,取下了那男人面上的束缚。 “越星河!”看到那男人缓缓睁开了一双碧眼,严墨面色一变,咬牙切齿地狠狠念出了仇人的名字。 越星河神情郁卒,他虽然答应了陆逸云甘愿受任何责罚,但是这终身囚禁之苦却是他最不愿意承受的。 看到之前陆逸云提过的严盛之子也被关押在甲字监房,越星河倒有些吃惊,看来这小子还真是犯下了不小的罪过。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越星河戏谑地笑了一下,他身上的束缚也被人所解开。现在的他武功尽失,金衣卫们也不再忌惮。 “没想到你还活着!”严墨总以为越星河逃不过一死,他满心恼恨,若非他被人紧紧抓住,只怕此时便要上前与这仇人拼个你死我活。 越星河知道这小子对自己的始终耿耿于怀,而陆逸云也正是因为愧对这个小子所以才会下定决心让自己“罪有应得”。 “年轻人,莫气恼。我的武功已废,且又被你们谷主判了终身囚禁之刑,此生注定要死在这地牢里了。呵呵……看到我如今这个样子,你还觉得我活着会比死了好吗?” 越星河苦涩地笑了笑,他之所以会破天荒地对严墨说这些,也不过是想帮陆逸云一点小忙,既然这个人这么恨自己,那么让他知道自己的惨状,说不定也能平复些许那颗仇恨的心。 果然,严墨原先愤恨的眼变得渐渐有了笑意。 “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只是没能亲手折磨你,委实有些可惜呢!是啊,让你一死岂不便宜了你,你这种恶贼就该活着受罪!” _分节阅读_163 越星河听了严墨这般讥嘲,倒也不气恼。 他只是淡淡一笑,转过了头,对金衣卫说道,“快押我进去吧。也是时候让我好好赎罪了。” 严墨冷冷地盯着越星河被带入了最为隐秘的甲字监一,眼看着大仇人再次被永禁其中,他的心里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陆逸云那么爱越星河,却仍是将对方废了武功关进此处,不知他该是怎样的难受。 金衣卫们将越星河关入甲字监之后,随即又上前架起了严墨,对他说道,“我等奉谷主之命,将你释放。” 什么?!陆逸云居然要放了自己?! 严墨吃惊了一下之后,慢慢平静了下来,也是……那人最是忍让心软,即便自己几乎毁了他,几乎毁了风华谷,但是一旦念及自己乃是他结拜大哥之子,也是难以下手。 他神色恍然地往前走去,回想起自己为了报复而对陆逸云百般陷害折磨,眼睁睁看着那个身为自己义父的男人被酷刑逼虐,却不曾维护过他丝毫,反倒是对方百般维护自己,到现在更是放过自己。 正在他思绪纠结之时,梯道前面一阵镣铐的声音让他不由抬起了头。 他竟看到陆逸云被捆绑着押了下来。 “墨儿。”陆逸云看到严墨,不由停了脚步。 严墨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倔强的性情却让他嘴里无法对这个曾被他狠狠伤害的长辈说出一声歉意。 “我和越星河都对不起你父亲,我们也不敢乞求你的原谅。只不过,现在我和越星河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望你放下心中仇怨,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做出辜负你父亲声誉的事情。” “你没资格教训我!你这样的苦肉计又是做给谁看?”严墨猜不出为何夺回了风华谷谷主之位的陆逸云会像个犯人一般被押到这石牢之中,再联想刚才越星河那番,他几乎笃定这是对方的苦肉计。 “我是真心向你道歉。以后,义父便不能再见到你了,曾经答应大哥要好好照顾你,却未能做到,这实在是我平生最为遗憾之事。出去石牢之后,你可以选择留在风华谷,也可以选择离开,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希望你可以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为天下正道出一份力,我相信,这也是你过世的父亲最大的愿望。” “你,你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说再不能见到我了?” 看着陆逸云又开始迈开步子,拖动起铁链哗啦啦作响,严墨终于忍不住问道。 陆逸云从他身边缓缓走过,并不回头,嘶哑的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身上背负的罪孽,不比越星河少。我既然判了他终身囚禁,自己却也不能逃过同样的惩罚。从今以后,除非我们死,否则这世间的阳光再不会照到我们这两个罪人身上。你且放心,你所恨的人,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上了。” 严墨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他没想到陆逸云为了赎罪竟会做到这一步。 耳听着陆逸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严墨终于忍不住回头轻轻唤了一声义父,只是那人回应他的只有沙哑的一笑以及决然的背影。 越星河倒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给自己送吃的来了。 想到陆逸云竟真地对自己这么残忍,他的心里便有一些烦闷,莫非对方真地不知道终身囚禁乃是比死还残忍的惩罚吗? 大概是因为他武功已废的缘故,送饭人也不像以前那般只敢打开小门送入,而是直接打开了牢门进来。 “放在桌上吧。”越星河躺在床上,闷闷地说道。现在就算送山珍海味进来,他也没有胃口。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牢门很快关了起来,而之前进来那人似乎也没有离去。 武功被废之后便连五感也逐渐减弱了吗?越星河自嘲地叹了口气,缓缓坐起身来,突然,他的碧眼猛然圆睁。 一个熟悉的身形就那么斜斜地被夜明珠投影在地面。 “床有些小,不知道睡我们两个会不会太挤。” 嘶哑的声音里仍是满满的温柔,越星河激动得不敢转身,却只感到身后那人慢慢逼近,然后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自己。 “你……莫非不做谷主,来做杂役了?” 陆逸云亲了亲越星河因为激动而有些僵硬的面颊,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我爱上你这样的罪人,自己也难免沾染一身罪孽。所以,我来陪你终身囚禁。” “混账!” 越星河急促地喘了口气,身体微微一颤,原来陆逸云的手已悄然滑入了他的裤子里。 他身子一软,一下就被对方压在了床上。 看着陆逸云那张温柔的笑脸,越星河反倒是心生酸涩,他实在不舍得让陆逸云也陪自己受这样的苦。 “你这个傻瓜。” 陆逸云凝注着越星河褪去狠戾的面容,像是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与自己真情相交的年轻男人,他微微眯了眯眼,低头便深吻了下去。 越星河顺势搂住陆逸云的腰,两人的身体随即翻滚在了一起。 有生以来,这是越星河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不愿离开这间石牢。 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哪怕被终身囚禁到死,他也再无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_(:з∠)_!这才是正文完,对不起……就大家自行脑补无所事事的谷主和教主会在石牢里干些什么强身健体的活动吧! 112、霍青番外之上 皇宫之中,已过三更,当朝天子的寝殿之中仍是灯火通明。 霍朗的面前摆放着从北地前线由龙跃派人快马加鞭送回的一封密信,据说这是霍风死前特地令人送出,说是只能交给自己看的信。 信的内容霍朗已经看过了,霍风在信里面详尽地叙述了霍青是并未真正背叛的来来去去,而他又是怎样为了激怒霍朗亲手处死霍青散布出了怎样的流言蜚语。霍风自知将败,自然不会放过有意背叛故意消耗北地军实力的霍青,所幸,他拿卑劣的阴谋在与霍青本就有间隙的霍朗手中终被成全。 钟阿奴小心翼翼地看着霍朗布满血丝的双眼,自从对方听他读了信之后,便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坐了足足四个时辰。 他真是怕对方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会突然崩溃也说不定。 虽然这些年来,他奉霍朗之命对霍青多有折磨凌辱,可他也看得出,霍朗的眼底对那位淮南王并非只有仇恨。 只是两人之间既已势成水火,而霍青的母妃又确实欠了霍朗一条人命,这又怎么叫霍朗放弃生母之恨,与仇人之子再如以往那般平静相处呢。 _分节阅读_164 看着桌上的大红袍又冷了一杯,钟阿奴壮起胆子,欠身说道,“陛下,明日还要早朝呢,您要不要先去歇会儿?” 霍朗紧绷的神色微微一怔,满脸露出茫然,他低头又看向了那封布满了霍风恶毒字眼的信笺,轻轻地闭上了眼。 如今,自己身为一国之主,担负着天下大业,岂能因为区区一封叛匪的逆信而自乱阵脚。 他不除掉霍青,难保有一日霍青会伤害自己,皇室之中兄友弟恭终究是一场戏,这个世上只有母妃值得自己信任,可惜她却被霍青的母妃夺去了性命。 所以,不管霍青是否真地背叛,自己总能找到处死他的理由。母债子偿,也算天经地义! 而这封或可洗清霍青罪行的信就算是真的,他也绝不会替被自己下令处死的叛贼洗刷冤屈,一旦为霍青洗冤,只会徒然让淮南王这三个字在百姓心中更为崇高,自己的声威必然严重受损。说不定霍青旧部甚至会因此再掀叛旗,刚刚从战乱中稳定下来的国家,需要的是休养生息,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必须被遏止! 霍朗睁开眼,之前目光里的脆弱与茫然已尽数消失。 他拿着霍风的密信,起身走到了香炉边,将密信的一角点燃,然后扔进香炉里任它燃烧殆尽。 钟阿奴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一时也不知霍朗的举动为何。 “淮南王霍青谋反一事坐实,死有余辜。霍风故意散布谣言,蛊惑人心, 不足取信。你且替朕传出话去,从今以后,朕不想听到任何替淮南王喊冤的只字片语!”霍朗烧掉了密信,转过身去面向了放在自己坐榻边的修罗跪像,紧皱的眉宇之间似是在强忍着某种异样的情愫。 “奴婢遵命!” 钟阿奴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他已明白了霍朗的决断有着怎样的深意,而他也明白了当初本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霍青为何会败在这个弟弟手上。 人死了,听说都会去黄泉,可霍青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那日便鞭刑处死之后,幽魂在自己被霍青下令曝尸的尸体旁待了三日,他看见路过的行人,有的会朝自己的尸体投来恐惧的神色,也有的会投来幸灾乐祸的冷蔑的神色,亦有人会隐忍地对自己露出一丝同情。 霍青麻木地看着那些来去匆匆的身影,直到他的尸体被解下来之后,他的幽魂才终于慢慢移开了脚步。 是时候离开了,他短暂的一生已经历了太多的挫折与磨难,受过了太多的屈辱与痛楚,这个人世已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 一条黑暗的路,霍青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甚至他心里开始纳闷为什么没有牛头马面来接引自己,莫非自己这样的罪人,便连地狱也不愿接纳吗?突然,前头出现了一个隐约的光点,霍青微微地笑了笑,想必前方就是地府黄泉了吧,去了那里,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永远忘却今生的痛苦,来世远远地那个离开心狠手辣的弟弟。对方虽然把自己的尸体制成了镇墓陶俑,但是却无法拘束自己的灵魂。 光点越来越大,被那光芒照到身上,霍青甚至觉得有一丝舒服。 他闭上了眼,缓步朝光晕的深处走去,心中一片宁静与祥和。 “啊,这小子怎么了?不会真死了吧?” “不,不会吧!他好歹也是皇族子弟,虽然圈禁在此,但是要是真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只怕上面也会有人追究啊!” 霍青睁开的眼时候,耳边听到了两个尖锐的声音,他原本毫无感觉的魂魄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沉重,甚至一阵发冷。 “快看,他睁眼了!没事了,没事了!快去弄点药给他灌下去,省得真死了!” 一名内监打扮的男子喜悦地指着霍青,赶紧催促起了身边的另一名内监。 霍青张了张嘴,嗓子一阵干哑,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身体却酸痛异常。 那内监见状,急忙将霍青扶了起来,又把一只破碗递到了对方的嘴边。 “来,喝点水。你这小子刚才可吓死我们了!” 霍青喝了点水,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内监,从对方的瞳仁里竟看到了一张少年的面容。 那是他自己吗?霍青不得而知。 他焦虑地左右张望,终于看到了一块蒙尘的铜镜碎片丢在地上,当即便要挣扎着爬过去。 “哎,你做什么!别乱动啊!” 霍青不顾对方劝阻,执意要爬过去拿起那块铜镜,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甚至是紧张与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自己又回到了人世间?是不是老天爷觉得他上辈子受的惩罚还不够,所以还要自己接着受罪? 皇族子弟四个字已是让霍青极度的不安。 当那个内监拗他不过,将破碎的铜镜块拿来之时,霍青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容颜。 一张苍白且青涩的脸映照在铜镜之上,眉眼之间隐隐传承着霍氏皇族的英俊疏朗。 霍青完全不记得这张脸,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身旁的内监,疑问之色溢于言表。 那内监看霍青一脸呆傻模样,不由轻声斥道,“霍霄,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哑巴了?干嘛今天非要照一下镜子啊?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怎么这?” 虽然霍青已经不再记得那张脸,但是他还是记得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他因夺位谋逆被赐死的前任太子皇兄的长子——霍霄之名。 内监看见霍青一脸震惊,只恐加剧对方的病情,赶紧就抢了那块破碎的铜镜片,把人扶着躺下。 霍青仍是满心不解,只可惜他的肉体实在太过疲惫,躺下后不久,他便不可自抑地昏昏睡去。 距离北地王霍风反叛覆灭已过去了十年,当今天子改元始兴,王朝过往的伤疤和怆痛正在慢慢揭过,百姓的生活也如年号所预兆那样开始兴旺起来。 那间放置了一座修罗跪像的偏殿如今已成为了整个王朝的中心,据说霍朗平日的起居已挪到了此处,而政务也大多是在此处理。 宫中已经有人开始谣传:那所偏殿之内禁锢着已逝淮南王的灵魂,当今天子唯恐对方冤魂不散出来捣乱,所以以真龙之气亲自镇压。 每年的九月初六,霍朗都会赶走寝殿的奴婢侍从,只叫人准备一桌酒席,自己待在寝殿之中独饮。 就连钟阿奴也不许进去。 桌上的菜肴由御厨按照霍朗给出的菜单精心准备,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 一袭黑色常服的霍朗坐在桌边,对面的位置也摆了一副碗筷酒杯。 他给两个杯子里斟满了酒,这才举杯对向了跪在榻边的修罗像。 “青 哥,今年又到了你的冥寿。我在这里敬你一杯。” _分节阅读_165 霍朗喝光了自己杯里的酒,拿起另一只杯子里的酒在修罗像面前洒了一圈,然后又把杯子满上。 神色忧郁的修罗像紧紧地抱着双臂,头微微地低着,作出副忏悔的模样,而霍青的遗体则被封在这座修罗像中。 霍朗坐下之后,不时往对座的空碗里夹菜,一边夹还一边念叨。 “这些菜都是我记得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把空碗里堆满了菜肴之后,霍朗这才自己夹了点东西在碗里,他不时抬头看一眼沉默的修罗像,一声轻叹随之泄出。 “如今我已为霍家王朝打稳了根基,也算没有辜负你当初扶我坐上帝位的初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当时也是一时昏了头,铸下大错。你若恨我,就现身骂骂我吧。”霍朗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准备回头选一名皇室子弟过继到你的名下,继承你的封爵,不为别的,至少让你能永享香火。只不过抱歉的是,为你平反一事只有等我死后了。我坐在这个位置,有些事情实在难办,当初将你以叛逆之罪处死也实是逼不得已。霍风是故意挑拨我们的,我上了他的当。” 抬头看了眼沉默得有些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修罗像,已有些醉意的霍朗放下酒杯缓缓走了过去。 他伸手抱住了这尊与真人比例差不多的陶塑,喃喃地念道,“青哥,你一定要等我,待我百年之后,给我一个向你道歉的机会。” 说着话,霍朗的一只手已是拉掉了自己本就系得松散的腰带,隔着中裤将自己的下身往跪像上蹭了过去。 他一边猥亵着陶塑的跪像,一边在跪像的耳边低声呢喃,“青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只要一想起你就能觉得兴奋。可你为什么却一次不肯入我梦来?你应该恨我的,你为我付出一切,可我却那样折辱你伤害你甚至亲自将你逼上绝路。” 霍朗的嗓音渐渐变得有些哽咽,他那双平素冷厉的眼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与无助,泪水更是溢满了眼眶。 “可我真地知错了,青哥,你出来看看我,看看我啊……” 寝殿之内,隐隐约约传出了压抑的哭泣声,寝殿之外远远伺立的钟阿奴伛偻着背,老迈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酸涩。 他当初不曾劝过霍朗一句,原以为任由对方狠心到底,便能彻底抛却与霍青之间那段孽缘,可现在看来,他们的残忍都得到了上天的惩罚。 对于霍朗来说,要从皇室子弟中选一个年龄适当的皇子来继承霍青的封爵并非易事。 他这一代, 本就血脉稀少,如今在世的皇兄与皇弟们对自己的孩子都珍视不易,强迫他们父子分离,似有不妥。 而且众人也知道,霍青的封爵此时更多的只是虚名,远不比得其他皇子按照律例所封赐的爵位来得丰厚,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受这苦,且要与有过谋逆大罪的霍青扯上关系呢。 看见因为无法选定霍青后嗣而面露不满的霍朗,钟阿奴小心地说道,“陛下,前太子之前不是有个儿子圈禁在旧太子府吗?如今前太子已病故身亡,这孩子也是孤苦无依之人,下人曾向奴婢回报那孩子颇为老实,长得也俊秀可爱,不负皇族血统。反正淮南王一爵不过是个虚号,再无实权封地可言,要不就让他来继承这个爵位,承继淮南王香火吧。也免得您与其他王爷为难。” 霍朗冷冷地转头看了眼钟阿奴,前太子的儿子被圈禁之时只有三四岁,如今已过去了十多年,怕是已有十七八岁了。 当初他与霍青联手在父皇面前反将了想要陷害他们兄弟的太子一军,使得太子被废,便连皇子也被下令圈禁府中,而他登基之后忙于对付霍青,一时倒是忘记了将前任太子的血脉铲除干净一事,后来钟阿奴虽然禀告过一两次,但那时他大位已稳,又将霍青这个隐患拔除,为了博取仁善之名,他干脆也就大发慈悲放了那小子一命,令人好生圈禁在太子府内,拨给衣食用度,派了几名有经验的内监亲自照看。 不知不觉,他竟把这个小子给忘在一旁了。 “既是如此,你回头将他带过来,让朕好生瞧瞧。若是适合,便让他承继淮南王之位,若是不适合……便关回去,终身不得放出。” 霍朗沉默地思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钟阿奴得了命令,立即带了几名心腹下去,他知道霍青始终在霍朗心中是一个结,可对方人已经死了,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知不觉,霍青重生在霍霄身上后,已是在旧太子府上住了五六年之久。 他最初知道自己重生到侄子身上时,可谓心灰意冷,甚至绝食等死,可他到底是个心软之人,看到那些跪求自己的年老内监和侍婢们,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再死一次的打算,试着开始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虽然不能离开太子府,但是这里面的吃食用度皆比自己当初被霍朗囚禁冷宫时好了百倍,而且这些看守自己的内监也并不为难自己,甚至还偷偷找一些书籍给自己解闷。 如此一来,这圈禁的日子竟是让霍青过得无比悠闲。 而唯一让他苦恼的就是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在了这 具身体的缘故,铜镜之中那张脸竟是长得越来越像年轻时的自己。 虽然他与霍霄之间也有血缘关系,但是这样的变化还是令霍青感到一丝不安。 这一日,他在院里随内监五德一起翻种了花台,忽然便听外面传来了焦急的声音。 “快,快,快让霍霄好好收拾下,皇宫的钟阿奴不知为何过来了!” 听到钟阿奴这个熟悉的名字,霍青随即微微皱起了眉,与他一同翻种的五德立即过来替他放下了挽起的袖子,又替他好好抖了一下身上的泥土。 “哟,您可别愣着了。总管大人过来肯定有要事,是好是坏都去看看吧。” 五德推着霍青,只道对方是被钟阿奴的突然降临吓傻了,也是,这鬼地方多少年都没皇宫里的人来过了,如今一来就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谁又知道到底会发生何事呢? 113、霍青番外之中 钟阿奴第一眼见到霍霄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前任太子的儿子长得居然和已死多年的淮南王霍青如此神似,特别是那双澄澈清亮,如古井般深邃的眼。 霍青又看到了那个曾把自己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大太监,他不动声色地上前行了个礼。 “见过总管大人。” “唔,抬起头来。”钟阿奴尚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缓步走了过去,苍老的手指抬起了少年那副光滑的下巴。 霍青不卑不亢地看着钟阿奴,前世的种种遭遇早已是让他习惯了遇事不惊,这世间还有什么会比受尽误解被自己所守护的人误会折磨而死更为难以忍受呢。 果然很像。钟阿奴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他咳嗽了一声,对霍青说道,“请殿下随我走一趟吧。陛下想要见你。” 听到霍朗想要见自己,霍青平静的神色顿时微微一变,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原以为自己对霍朗的爱恨已是淡然,可当他真正意识到要与那人再见之时,他的心里竟是撕裂般的疼痛。 深吸了一口气,霍青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点点头,沉默地随着钟阿奴离开了废太子府邸,此时霞光已在天际铺成一线,他那双眸子里也因此染上了几分愁绪。 霍青与钟阿奴来到寝宫之时,霍朗正在用晚膳。 听见那个被软禁多年的侄子已然到了,霍朗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嘴,懒懒地抬起了头。 _分节阅读_166 “草民叩见陛下。” 霍霄的封爵已然随着前任太子被废而废除,他此时不折不扣是一介庶人,当然只能自称草民。 “起来吧。”霍朗挥了挥手,转眼却瞥到了钟阿奴看上去颇为惶恐的神色——莫非这小子有什么问题? 霍青皱了皱眉,终于还是站了起来,他挺直了脊梁,一如前世那般不肯在自己狠毒的弟弟面前示弱。 霍朗的瞳仁在看到霍霄长相的一刻便开始急剧收缩,甚至他的双手情不自禁抠紧了龙椅的扶手。 但做了这么多年皇帝,霍朗的自控能力也是远胜当初,片刻的惊诧之后,他便强自镇静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霍青已经被自己下令处死了,尸体就在坐榻边的修罗像里,而眼前的霍霄乃是前任太子之子,他们都是霍氏一族,长相上相似也是可能的。似乎冥冥之中像是天定,自己想为霍青找一个承继香火的后嗣,没想到霍霄竟是如此适合。 “霄儿,吃饭了吗?”霍朗朝霍青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霍青看着面容之间 已染上几分风霜的霍朗,自从他死后,便没有再见过对方,一晃十年过去,当初那个年轻俊朗的青年也是在漫长的岁月磨折中渐渐老去了。 刹那之间,霍青的心中一片空濛。 这世上还有什么敌得过时间呢,所有的爱恨恩怨,总会随风消逝。 现在他对霍朗,早已是无爱亦无恨。 “回禀陛下,草民已经吃过了。”霍青不愿与霍朗太过亲近,只好随口敷衍。 “想来你在废太子府里也没吃过什么好的,今天既然过来了,就随便再尝点御膳吧。” 霍朗却是竭力想与这个酷似霍青的侄儿亲近,他少有地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叫侍从搬了椅子过来,又添置了一副碗筷。 霍青无奈,只得坐下陪霍朗用膳。 看着霍青那斯斯文文吃饭的模样,霍朗心中更是暗暗惊异,这孩子不仅长得像霍青,便连行为举止也与当年那个待人处事不负君子风范的霍青极为相似。 霍青被霍朗赤裸裸的目光盯得浑身发麻,当年他也是相信了对方利用自己时所表现出的温柔与深情,不惜为他赴汤蹈火,可随后自己换来的却是绝情的背叛与离弃,打入天牢,严刑拷打,逼迫自己认罪更将自己囚作禁脔,日夜凌辱……直到把自己处死刑台之上。 “霄儿,可知朕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何事?”霍朗心中对霍霄十分满意,让对方后继霍青的封爵,想来亦是天意。 霍青放下筷子,低头不去看霍朗,淡然答道,“请恕草民不知。” “呵呵,没想到你虽然这些年一直住在废太子府里,却也算知书达理,看样子那些教养你的太监功不可没。” 霍青听到霍朗这番话,只道对方察觉出那些伺候自己的太监宫女厚待自己,故而要借口惩处他们,他不愿连累无辜之人,急忙起身跪下。 “陛下,此事与他们无关,是我自己偷入太子府书房……” “哈哈,你做什么?以为朕要追究太子府侍从吗?”霍朗哈哈一笑,目光戏谑地看着那个惶恐不安的少年,竟有一丝恶作剧的快感。 霍青不解,只是缓缓抬头望住了对方。 “放心,朕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继承淮南王的封爵,将你过继给淮南王,好替他延续香火。” 淮南王……自己有多久不曾听到这个称号了。 霍青的神色微微一变,眼里也不由多了几分愁绪,十年来,若是谈到这个称号,只恐百姓们想起的也不过是那个凄惨死在刑台上的首逆叛臣而已。 “淮南王虽然当年犯下谋反大罪,但他年轻时也曾为我朝立下大 功,两相抵消,朕决意赦免他的罪过,让他死后能受香火供奉。” 霍朗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未尝不感慨羞愧,他已经知道了霍青并未背叛,甚至还暗中帮助了自己,可身为皇帝的他又岂能在此时说出真相。 若这真相传了出去,只恐有心人又要借此机会生事。 霍青把霍朗这听似慷慨仁慈的话一字一句听在耳里,只觉好笑。 他以无罪之身,被一心维护的弟弟下令鞭打至死,十年之后,对方想起自己,竟仍是这么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好像一切真的是自己的错,而他如今的施舍已是天大的恩惠。 即便他霍青死后当真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无供奉可享,凄苦无依,他也绝不要那人如此施舍! “请恕草民不能继承淮南王封爵。”霍青平静地说道。 “为何?”霍朗面露不悦,挑眉问道。 霍青漠然地看着霍朗,开口说道,“谋逆大罪,罪不可恕,淮南王此等逆臣,莫说百姓瞧不起,便是如我这般的草民庶人亦是不愿与他有所牵连。还望陛下收回成名,请另寻人选。霍霄好歹也曾身为皇长孙,岂能做此等逆臣的后嗣。” “天啊,你在说什么!陛下愿让你继承淮南王封爵已是天大的恩赐,莫非你真想被囚死于太子府中吗?!” 钟阿奴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霍霄居然这等固执狂妄,而且如此愚蠢,居然就这么放过这么一个可以至少可以重见天日的大好机会。 霍朗倒是比钟阿奴镇静了很多,他挥了挥手,阻止了对方的聒噪,起身走到了霍青面前,问道,“朕再说一遍,从今以后,就由你继承淮南王霍青后嗣,替他延续香水。” “陛下!”霍青自是不愿,他急忙唤了霍朗一声,可是却见对方甩手便已走开。 知晓霍朗那固执的性子,霍青也只好皱了皱眉,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反抗霍朗的自由,看来也只好先应承下来,日后再作打算了。 不知怎的,被废弃了十多年的淮南王府依旧保持着当年的原貌,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得出被精心翻修保养过。 霍青看着熟悉的王府,抚摸在盘龙立柱上的手好像触到了这些年来流逝的岁月。 五德因为之前便一直在照顾霍青,所以自然也被派来此处,充当淮南王府的总管,同时也负责监视霍青举动。 钟阿奴从上面交待了一些儿给五德,其中一项很重要的就是要督促霍霄每日早晚对祠堂里供奉的霍青灵位焚香拜祭。 刚进府没一会儿,五德想起这件最为要紧的事情 来,急忙催了霍青一同前去了祠堂。 看到祠堂正中那块写着自己名字的牌位,霍青真是哭笑不得。 倒是五德把此事看得很为严肃,他点了香,递到霍青面前,叮嘱道,“王爷,日后霍青殿下便算是您的衣食父母了,每日的拜祭且不可忘,不然钟总管那边小的也是难以交待。” _分节阅读_167 霍青接过燃香,忍不住轻笑道,“淮南王乃一介叛匪,死后竟还能受人香火,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五德讶异地看着不知为何一直对淮南王似乎颇多不满的霍青,讷讷说道,“王爷,有些话您还是少说吧。这霍青殿下与当今陛下据说也曾手足相亲,想来陛下人近中年,追忆往事,想起了这位兄长,一时心软所以才特意恢复了对方的封爵。也正因为此事,您才能从太子府里脱出生天呢。” 霍青草草对牌位拜祭了两下,便插入了香炉之中,他听到五德的话,只觉好笑。 一时心软……若霍朗的心真能软下来的话,自己至少也不必死得那么耻辱凄惨,那狠心的弟弟对自己那样一个将死之人,便是连一杯毒酒,一条白绫也不愿赐予! “陛下,是否有何心事?” 钟阿奴看着霍朗翻开一本奏折提笔之后竟久久不曾落笔,而目光更是飘忽到了别处。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因为他也对酷肖霍青的霍霄有诸多疑问。 霍朗摇摇头,半晌才缓缓说道,“太像了。那孩子长得真是太像青哥了。若非……” 说着话,霍朗转头看了眼静静安放在坐榻边的修罗跪像,霍青的遗体就在里面,哪儿也不可能去的。 “许是上天垂怜,所以才给了我这样一个补偿的机会吧。” “陛下乃是天子,上天自然也站在您这一边儿了。”钟阿奴不失时机地拍起了马屁。 霍朗的心思却依旧不在此处,他眉间微微一皱,目光也随之变得冷酷深沉了不少。 “朕想让霍霄干脆住到宫里来,你看如何?” “呃,这……淮南王当年的府邸未废,他住那里正好,若要让他入宫来,以什么名义呢?” 钟阿奴不敢直接反驳霍朗。 “呵,朕要他住进来便是最好的名义。”霍朗冷冷一笑,不屑地看了眼钟阿奴。他当年能把霍青囚在冷宫之中百般蹂躏,且不惧人言,如今不过是把一个无足轻重的皇族子弟弄进宫来,又有谁敢甘冒大不韪,寻自己麻烦? 不过话虽如此,他执政十多年来,逐步放松对朝政的严控,作出副从善如流的样子,鼓励大臣们多方进谏,也培养出了不少 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良之才。倘若他当真这么无缘无故地把淮南王召进宫中,免不了要被臣子们劝谏一番的。 “这样吧,就说朕可怜霍霄之前受囚,特召他入宫与太子一同接受太傅教育,就暂住东宫吧。” “既然陛下有此仁爱之意,想必百官也不好反驳。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钟阿奴做事总是尽可能地贴合霍朗的心意,其实一开始,他就看出了霍朗眼中对霍霄那特有的暧昧目光,那是这么多年来,霍青死后,霍朗第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人。 太子霍岳比霍霄小了三岁,他对这个陌生的堂哥,深感陌生。 不过听说是父皇的命令,让对方以后与自己一同在文德殿学习,他也无从反对,因为他的父皇委实厉害,光是一瞪便吓得他够呛。 “见过太子。”霍霄没想到霍朗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他还记得霍朗的儿子出生那一年,正是自己从此坠入地狱的那一年。 霍岳冷冷地看着霍青,他听说了对方不过是被囚在旧太子府的庶人,是因为继承了据说传说中能征善战的淮南王封爵才被放出来的。 虽然霍岳从未见过淮南王,也知晓对方率领叛军谋反的事实,可因为大家都说淮南王是个丰神俊朗,文武双全的大好男儿,他的心中也不免对那个传说中的男人多了几分崇拜。可如今,淮南王的封爵居然被眼前这个不仅瘦弱,而且看上去还很懦弱的家伙继承,实在令人不爽。 “你就是霍霄?”霍岳没什么好脸色,那张还有几分稚气的脸上却也有了几分霍朗的冷酷。 “正是。”霍青微笑着点了点头,算起来这孩子还是他的侄儿,可笑现在两人竟是这样的身份再见。 “哼,虽然是父皇让你过来的。可你记住自己的身份!我可不会认你是我的皇兄!” “霍霄明白。请太子无需担心,我本就无意恢复封爵,淮南王三字对我来说,也太过沉重。” 霍青面无愠色,只是温和地看着这个与霍朗颇有几分酷肖的侄子,就好像见到了小时候的霍朗,那时候的他们之间才算是真正的兄友弟恭。 不知为何,霍岳被霍青这温柔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粗暴触及对方的温柔,就像火遇到水,只好悄然湮灭。 “唔……那没事了,你就先下去吧。明日会有人来叫你。” “那霍霄告退了。”霍青恭敬地向霍岳行了一礼,这才信步走了出去。 五德在门口看着霍岳方才那副样子,很是担心霍青以后在东宫里的日子,这里可比不得淮南王府,至少那里算是他们 自己的家。 “太子看上去很针对你啊,以后言行举止可一定要小心些。” “放心,没事的。” 霍青不慌不忙地对五德露出个安抚的笑容,虽然霍岳的脾气有些暴躁,但是这些在他眼里不过是孩子气而已,而且对方接触到自己目光之后,那些许愧疚的样子足以说明对方并不是个不知礼法,一味胡来的孩子,霍青相信,霍岳的心中,良善未泯。 对于霍朗来说,那个酷似霍青的人就像一个诱人的陷阱。 他不时将霍岳和霍霄召到自己寝宫,表面上,他是为了了解太子近日的学习生活,可更多的却是为了看看霍霄。 几年过去后,霍霄已然二十岁,正是及冠之年,有大臣提出不适合再让霍霄继续与太子同住东宫,希望霍朗能让对方回到淮南王府。 霍朗也并不反对,不过他却以霍霄聪敏好学为由,将他封作黄门侍郎,授予对方可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令他常伴在侧。 114、霍青番外之下 对于霍朗的决定,霍青虽是极为不愿,却也无可奈何。他真是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到这些年来,对方看着自己的眼里藏着怎样的暧昧。 那是一种危险的眼神,就像老虎盯住了猎物了一般。 而更让霍青觉得的不安是霍岳对自己的态度,那个昔日对自己颇为冷漠的太子,与自己朝夕相对了几年之后,竟有几分似当年的霍朗。 那时候,对方全身心地信赖着自己这个哥哥,有什么好事坏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俨然把自己当作了最亲近的人。 听闻霍青要搬回淮南王府,霍岳那郁郁的模样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霄哥,我知道你必须得搬回去,可你别忘了,一定要经常回来看我。” _分节阅读_168 霍青虽然寄身在霍霄这具及冠年华的身躯里,可他的灵魂却早已是沧桑遍经。 “放心吧,太子殿下,我有空便会来看你的。”霍青看着这个本是自己的侄子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霍岳抬起头,那张愈发酷肖霍朗的脸上却没有霍朗那般的冷酷严厉,一如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霍朗。 不经意间,霍青的心口竟是因为这孩子纯真的笑容微微一怔。 “太子,不早了,我要先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了。告辞。” 他匆匆回过身,想要躲开霍岳那让自己心有所感的目光。 很多年前,他便被自己弟弟这般无邪的目光所吸引,更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一切,虽然换来的是另一个结局。 霍岳愣愣地看着不知为何突然离去的霍霄,站在宫室阶梯上的他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嘴唇一动,轻轻地唤了一声霄哥。 长生殿,这个如今已成为王朝统治中心的地方,除了贴身伺候霍朗的钟阿奴之外,霍霄也成为了进出其中的常客。 而朝廷之中,那个酷似前任淮南王的现任淮南王也逐渐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甚至有人传言霍霄乃是霍青附身,要不然为什么对方会长得那么像霍青。 当然也有一些更离谱的传言,竟有人说当年太子妃其实私下已被霍青染指,霍霄并非前任太子的血脉,而霍青之所以后来会帮助霍朗与太子争位,也恐是有这一层关系。 这些传言也自然传到了霍朗耳朵里。 “霄儿,有没有人说过你与淮南王长得很像。” 他坐在榻上,一手习惯性地搭在了坐榻边的修罗跪像上,面带微笑望着正在替自己整理奏疏的霍青。 霍青微微一愣,他已奉旨入侍有一年的时间了,他无时不刻小心翼翼,生怕被霍朗看出端倪,也更怕霍朗会借机对自己这个新的身体有所贪图。他知道对方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即便自己死了,尸体却仍被封入了泥塑的修罗像中,不得安息。 而现在,霍霄这张脸与自己极为酷肖,霍朗看见这样一张脸,心里会想些什么,霍青的心里也自然知道。 他故作一无所知的单纯模样,一脸茫然地说道,“回奏陛下,微臣不记得淮南王霍青的模样。” “呵,也是,那时候你还小呢。”霍朗点点头,忽然起身走到了一个平时总是锁起的柜子面前。 他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轴画卷。 霍青在看到霍朗展开画卷之后,眉宇之间已是情不自禁地微微拧起。 画上的男子身着一袭宽松的袍带,负手而立,气度卓然。 而细看那男子的眉目,正是霍青年轻之时。 “这便是朕的兄长——淮南王。”霍朗把画卷展开在霍青的面前,目光玩味地看着对方。 霍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好沉默地点了点头,不愿再就此多说。 霍朗把画卷放到了一旁,突然上前一把揽住了霍青的肩头,将人推到了御案边,指了画上的人,在霍青耳边柔声说道: “看,是不是和你很像?” 霍青只觉霍朗揽在自己肩的手让自己异常不安,他几乎忘记了必要的礼数,竟是动手推开了在自己耳边亲声呢喃的霍朗。 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强行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翻涌起那阵恶心感。 “陛下……”霍青满目纠结地看着霍朗,曾几何时,他是爱过这个男人,甚至连恨也不彻底。 可当他被对方逼入绝境之后,他才明白自己曾执着的爱早就该烟消云散。 这一生,乃至下一世,霍青明白,自己都不可能再如当初那样去爱霍朗了。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霍朗几乎是有些吃惊地盯住了目光纠结的霍青,在他记忆深处,只属于霍青的隐忍眼神再次从这个本该与霍青毫无相干的男人眼中展现了出来。 霍青急忙低下头,顺势跪了下去。 他不愿让霍朗知道自己的重生,更不愿就这么再像上一世那样与对方再有更多的纠缠。 “微臣忽觉心口不适,请陛下恩准微臣告退。” “心口不适?朕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毛病。”霍朗不依不饶地走了上前,他一把捏住了霍霄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了头。 看着那张清俊的面庞,以及那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霍朗的冰冷的心中再次因为这酷肖霍青的容颜而微微颤动。 “你怕朕?” “不是。”霍青心底苦苦一笑,其实他心里倒并非是怕霍朗,只是前世与对方的纠缠,早已叫他对此人心生厌倦。 可谁知道阴差阳错,这一世,他竟还是逃不开霍朗的纠缠。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愿待在朕身边似的?你难道真以为朕看不出吗?”霍朗面色沉稳地追问着霍青。 霍青无法回答霍朗这样的问题,他只能傻傻地跪在地上,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如同就那尊修罗跪像一般忧郁深沉。 霍朗眉峰猛然一挑,显然是对霍青的态度大为不满。 “说话啊?!”霍朗厉声一喝,暴烈的性子到底还是没压制住,一脚就朝霍青踢了过去。 霍霄这具身体因为之前长年被软禁旧太子府的缘故,体质颇弱,即便后期有过一阵调养,也是难免羸弱。 霍朗这一脚,几乎踢得霍青背过气去。 “微臣无话可说。”霍青咬牙硬挺着,对霍朗的咄咄逼人,他不愿屈服。 “你真是很像他。起来吧。” 霍朗也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失控,他木然地看着斜倒在地上的人,眼前的情形已是追溯到了十多年前。 他那倔强的哥哥也是这样,不肯屈服,不肯求饶,甚至连解释也不愿。 _分节阅读_169 明知道自己冤枉了他,他却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向了刑场,连一句遗言也不肯留给自己。 霍青原以为霍朗会像以前那般对自己百般逼迫,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霍朗什么也没再多说,只是挥手令他离开。 “青哥,那个孩子真是很像你。” 霍朗抚摸着修罗像的面部,喃喃自语。 “我本是有意想让他……待在我的身边,好好陪陪我。可是他终究不是你。而你或许也不愿再见我错下去了吧。” 霍朗苦涩地笑了声,冷厉的神色变得更为悲哀。 忽然,这位至尊的双膝微微一弯,竟是对着修罗像跪了下来。 “我知道,是我亲手把你推向了绝路。所以你注定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我知道的……” 霍朗双手紧紧地扶住修罗像,他的眼里,有着痛苦,有着悔恨,也有着无奈。 不久之后,霍青的黄门之职便被霍朗一纸令下免除了,这意味着他不用再进宫随侍在霍朗的左右。 虽然躲过了霍朗的骚扰,霍青的日子却远远没有能彻底平静下来,因为霍朗的儿子霍岳也是个缠人的家伙。 对方每过几日便会找借口派人请自己过去,或是亲自溜过来。 盛世繁华,又加上霍朗只有这么个独子,也自然再没有当年那般惨烈的权位之争。 霍岳在一个干干净净的环境下成长,霍青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有些蛮横的孩子一点点地变成了通情达理却又不失童真的太子。 甚至他有时候会想,要是自己的母妃当初没有犯下那滔天大错,或许霍朗也不会因为心怀恨意而成为一个连自己也不熟悉的弟弟吧。 “霄哥,这是前几日南蛮人进贡的金平糖,我特意拿了些过来,给你也尝一尝!” 正在霍青入神之时,嘴里已被塞入了一颗甜蜜的硬东西,他诧异地转过头,面前是一张笑得极为干净爽朗的脸。 “呵,你这孩子……”霍青尝着嘴里甜滋滋的糖粒,顿觉心中一片释然,他还想那么多不可挽回的过去做什么呢? 既然老天爷非要他重生一次,给了他另一个不同的生活,那么就让他也好好享受一回愉悦的人生吧。 长年的伏案勤政让霍朗的身体逐渐颓朽。 不过四十五岁的年纪,他就已积劳成疾,病入膏肓。 霍青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宫里已有人急匆匆地来到了淮南王府,请他赶紧入宫面圣。 还是那间摆放着自己尸体跪像的长生殿,霍青每次看到那座修罗像,心里就一阵闷得难受,他想有朝一日要是可能,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的尸体至少能入土为安。 霍朗躺在床上,床边已围了不少人。 正在抽泣的霍岳转头看到霍青,急忙走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 “霄哥,父皇想见你。” 霍青讷讷地点了点头,走到了床前,躺在床上的霍朗已是满面憔悴,容颜苍老。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霍朗了,如果说之前对方是故意纠缠着自己不放,那么这后来对方却又像是故意躲着自己一般,再不肯在自己面前轻易露面,直到……今日今时。 “霍霄叩见陛下。”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霍青想到自己当年的惨死,目光里有痛。 当年霍朗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已是风烛残年,却连一个平静的死也不肯赐予自己。 而现在,对方也要离开人世了,只是不知……他是否会想过要如何面对地下的自己? 不过他或许不会想到,他就算到了地下,也不会再见到自己。 霍朗说话都已变得费力,他使劲地点了下头,左右看了看守在自己身边的重臣与太子,虚弱地说道,“你们先出去……朕想单独和淮南王待一会儿。” 霍青缓缓起身,不解地看着霍朗,这些年来对方分明已经疏远了自己,而此时这番举动却又是为何? 待众人都哭哭啼啼地出去之后,霍朗这才对霍青笑了笑。 “他们真吵。” “陛下此时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我看还是叫太医过来吧。”霍青有些不愿面对这样的霍朗,他往后退了一步。 “不必。我只想好好看看你,淮南王。” 霍朗特意用的淮南王这个称呼,似乎他叫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就当真是昔日名震天下的淮南王霍青。 看见霍朗挣扎要坐起来,霍青也只好上前帮忙扶了他一把,岂料对方却趁机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 “青哥,我们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一起聊聊天了。” 霍青猛然一惊,他并没想明白霍朗是怎么看出自己转世重生的,正当他想要说话之时,却又见霍朗露出了副无奈的笑容。 “你别说话,就当你是霍青。朕想和他说说话。” 原来如此……霍朗竟还是在把霍霄当作自己,虽然现在的他也的确就是霍霄。 只是霍青不明白,既然霍朗能狠下心将自己那么残忍地处死,此时为何却又装出他们之间似乎一点恩怨也没有的亲昵模样。 还好他知悉其中的因果,不然换了旁人或许还真会被霍朗这副念旧的模样所欺骗吧。 “青哥,我已经知道你当年的冤屈了。抱歉,让你含冤了这么多年,不过你放心,等我一死,太子便会依遗诏为你平反。淮南王三字也将不再有任何污名。这些年,我很后悔当初那么对你。我被恨意蒙蔽了双眼,辜负了你昔日对我的疼爱,更辜负你对我的信任和支持。” 霍朗自顾自地说个不停,身体极为虚弱的他不时咳嗽几声,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霍青照他吩咐的那般默然不语,静静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 “我当年既是恨你母妃害了我娘,又是恨你千方百计想要保全她。所以才会自暴自弃地狠下与你断绝过往情分,将你当作仇人看待。如今想来,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或许就是年轻时和你在一起的时日。我自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心狠手辣,就能彻底摆脱你对我的影响,可谁知道,我现在要死了,死之前,最想的人还是你。” 霍朗说完话,抬头看向了霍青,对他来说,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赫然就是当年的淮南王霍青。 _分节阅读_170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霍朗内心的悔恨溢于言表,而他内心的悲哀亦是被自己的泪水所浸染。 霍青被霍朗悲伤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他轻轻地扭过头,突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被所爱之人伤得心如死灰是件多么痛苦的事。霍朗,你的确太对不起我。” “你……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霍朗震惊地看着不仅长相,便连语气也像极霍青的霍霄对自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叫他如何不认为面前之人正是霍青无疑!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骗你了。霍朗,你没猜错,我就是霍青。霍霄这具身体不过是我寄居之处,想来这孩子已在软禁中病逝了吧。” “你,你是青哥!你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 霍朗眼里充满了懊悔之色,他挣扎伸出手,一把攥紧了霍青的衣服。 “你愿意承认你是青哥,那……你是不是肯原谅我……” 霍青垂下眼,伸手掰开了霍朗攥紧的手指。 “我可以不恨你。但是我或许也无法原谅你。霍朗,人心都是肉长的,当年你到底对我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明白。换你处在我当时的情形,难道你能原谅那个辱你至极,最后在你已病入膏肓之时仍要用酷刑将你折磨死的弟弟吗?我知道我母妃对不起你,所以我尽力想弥补,但我也想过,若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就是将我杀了,我也绝无怨言。可是你……唉……霍朗,你若真念一点旧情,也不至于将你我逼入绝境。” 霍朗讶然地看着面色沉郁的霍青,他已完全相信了眼前的霍霄并非霍霄的事实。因为对方所说的这些话,是他和霍青之间才知晓的秘密,当年就被软禁在太子府里的霍霄绝无可能知道这一切。 听着霍青的指责,霍朗一时语塞,他使劲地咳嗽了一阵,眼里的懊恨已被绝望所代替。 他那温润善良的青哥一生未曾对自己说过什么重话,即便自己对他百般逼虐,他仍只是默默承受,就连死前知晓自己的残忍,也不曾对自己恶言相向。钟阿奴曾劝自己不要将用霍青尸体所塑造的修罗像放在寝殿,说是怕对方的冤魂不息,侵袭自己,可他却知晓,霍青的性子本就不是那种会报复自己的人。 他知道霍青的善良,知道霍青的隐忍,也唯独不懂对方对自己的深爱,他肆意挥霍着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无视了那个或许因为愧疚而承受自己所施予的折磨,又或许因为爱而容忍自己所施予欺凌的青哥也是会受伤,会难过,会痛不欲生的。 “呵……青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这样的人,都还是不肯狠狠地骂一句——畜牲。” 霍朗突然笑了起来,他仰起了苍白的脸,再次凝望住了霍青。 “不管怎样,你还是愿意见我一面,这就说明,你也并非全然恨我。谢谢你给我这个当面向你道歉的机会。青哥,对不起。” 说着话,霍朗的手忽然朝霍青又伸了过去,他枯槁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希望能再碰一碰霍青。 霍青深吸了一口气,却是闭上眼摇了摇头,他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霍朗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霍朗的表情变得十分纠结痛楚,他明白了霍青不肯原谅自己的决心,也明白了自己当年将对方伤得到底有多深。 “唉……”霍朗无力地眨了眨眼,眼角蓦然有泪水滑落了下来,随着一声轻叹从他口中溢出之后,那只伸向霍青的手也软软地落了下去。 霍青张了张嘴,最后却捏紧双拳,硬是把嘴里的话都堵了回去,他走到了床边,将霍朗的身体扶着躺回了床上,然后伸手替对方阖上了被泪水浸满的双眼。 一个月之后,新皇霍岳登基,改年号为启泰。 启泰二年,霍岳下诏为前任淮南王霍青平反,声言经过各方查实,霍青谋反一事乃是受人构陷,对方不仅未曾谋反,更是暗中协助平叛的功臣。 霍岳更是下令为霍青修筑了忠义祠,铸金身塑像,亲自率朝中重臣前往祭拜这位冤死的皇叔,更定下日后每年往祭的制度。 祭拜完回去的路上,霍岳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霍青,不由问道,“霄哥,我为霍青皇叔平反了,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霍青皱了皱眉,这才说道,“逝者已矣,如今陛下能大公无私为之平反,相信霍青皇叔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但是耗费众多驽币修筑那般宏大的忠义祠,又铸什么金身,只恐皇叔见了也会觉得过于奢靡呢。” 霍岳挠了挠头,只好解释道,“这是父皇遗诏里详细交待下来的,虽然我也觉得……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只是想来父皇对错杀皇叔一事应当是深感懊悔的,不然也不会特意在遗诏里叮嘱这番了。不过皇叔那般的人物,英魂本就该受人供奉,老百姓也不会对此有异议的。你没听说忠义祠修好了,整日都香火不断吗,全是百姓们自发来拜祭皇叔的。” 霍青听到霍岳这么说,脸上竟是一阵发红,他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竟被众人拔高到这个地步,委实令他有些自感羞愧。 趁着霍青低头沉思之际,早已心怀不轨的霍岳已是偷偷地一口亲了上去。 霍青猛然地捂住脸,诧异地看着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轻薄自己的霍岳,对方的胆子可比当年的霍朗还要大多了。 “霍岳,你……你怎么这样?!”一急之下,霍青竟是忘了说敬语。 霍岳却满不在乎地一把搂住了霍青,反正他与霍青在马车里,两侧都是跪拜的百姓,谁能发现他们正在做什么呢。 “谁叫我哥生得好看,嘿嘿,说起来,好多人都说你和皇叔长得一模一样,你可别是淮南王转世才好啊。那样的话,这忠义祠才真是白修了,皇叔的英魂在这儿呢。” “不要胡说八道,快放开我。”霍青局促不安,只可惜他现在这具身体手无缚鸡之力,竟是挣脱不开霍岳无赖的拥抱。 “想要我放开你,那你就主动亲我一下。你在我宫中蹭吃蹭喝了那么多年,总要给我点好处吧!” 霍岳笑眯眯地抱着霍青,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情。 坐在马车前面的车夫此时满面都是大汗,他紧绷着一根筋,恨不得自己的耳朵此时聋了才好。 因为他都听到了些什么啊……里面坐的真是当今天子和当今淮南王殿下吗? 不过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车夫抬起头看了看天,忽然一阵亲昵的呻吟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让他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透出了一抹红。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给了霍青一个交待,咱们下篇再见! 115、霜雪满头,也算白首 风华谷。 “许总管,淮南王霍霄奉旨前来,咱们不安排些什么呢?” “淮南王?他算什么淮南王?呵,区区一位闲散王爷而已,还不必的大笔收支用度,自陆逸云与越星河双双被囚入地牢之后,如今已是十余年过去,而他也正式升任了风华谷内谷总管,谷内的吃穿用度出行接待财物收支等事宜皆由他总领。而在他心中,能够被叫做淮南王的人也只有霍青一位。 看到账本上写到长白山派前些日子送了十根千年人参过来,许十三微微一笑,向身边的属下吩咐道,“取五根人参送交给阿蒙,让他熬些上好的人参鸡汤送给谷主补补身子。” _分节阅读_171 虽然陆逸云自行辞去了谷主一职,甘心陪越星河呆在地牢里,但是这风华谷中仍旧是将他称作谷主,众人待他也是极为照顾。 每每有什么上好的药物食材总会专门送一份去地底石牢,让他和越星河享用。 地底石牢,甲字监。 当年陆逸云立下重誓愿与越星河老死甲字监,以赎罪过。 可那甲监一毕竟阴冷逼仄,众人也是怕陆逸云不习惯那样艰苦的囚禁生活,屡次劝说于他,可他只是不听,最后还是因为越星河武功尽失,身体虚弱之故,他才勉强答应每日带越星河从甲监一出来走走,但是仍是绝不肯离开甲字监。 十多年过去,越星河比之当年更显沧桑,他的武功已失,自不能再如陆逸云那般以卓然的内力以葆容颜不改。 看着自己白了大半的鬓发,越星河的心中一阵怅然。 “逸云,只怕你想孩子,你我又是戴罪之身,若让他觉得自己乃是两个罪人的儿子,只恐会伤及他。” 越星河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无比悔恨自己当年的荒唐与冲动。 他与陆逸云在地牢一同修身养性了这 么多年,更觉当初为了一己私欲与贪欲导致江湖大乱,结下仇人遍地,最后更是害的墨衣教与风华谷两败俱伤,自己也落得被终身囚禁的下场。 陆逸云瞧他神色郁郁,不由微微一笑,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对方的面颊。 “别伤心了。不管如何,你身边的,绝不再让你一个人独受寂寞的折磨。” “嗯。” 越星河听到陆逸云这么说,郁闷的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些许,他勉强笑了笑,有些困倦地躺回了床上。 自陆逸云住进来之后,风华谷已经又送了一些新的家具进来,替换掉了他之前所用的那些,床也好,桌椅也好都配套成了可供两人所用,每日更是一日三餐送进足量的美食,令两人全无后顾之忧。 就连甲字监一的大门也不再上锁,只要两人愿意随时都可以走出来在有限的范围里散散步。 陆逸云明白越星河的身体早已是大不如前,他也多次向看守反应希望能够给他们一些补养身体的药物和膳食,尤其是治疗风湿的药贴。 “可是身子酸痛了?” “不碍事。” 越星河躺了下来,锁骨处的旧伤的确隐隐作痛,毕竟他的肩胛少了两块骨头,又常年住在如此阴冷潮湿的地牢,年去岁来,旧疾也自然加重。狄兰生每半年都会下来替越星河以及陆逸云诊治一下旧伤,好在陆逸云武功未失,功力卓绝,即便有些旧伤也不足挂齿,只不过越星河的身体却是逐年颓败虚弱,狄兰生也曾借机直言若再让越星河待在地牢,只恐日后他的旧疾会更加恶化,乃至致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不过是希望陆逸云看在越星河如今的身体状况上,能放弃自我囚禁,将对方带出地牢,重获新生。 可陆逸云自感当年之事,有负天下,有愧风华谷,无论如何不肯搬出地牢,宁可每日消耗自己的内力替越星河疗伤驱寒,更声言他愿意陪越星河同生共死。 “是我对不住你。” 想到若非因为自己的坚持,那么越星河或许已不用待在这个暗无天日阴冷潮湿的地方饱受疾患的折磨,陆逸云内疚地叹了一声。 他抬起手双掌聚起内力,轻轻地贴住了越星河的两侧锁骨,试图用内力驱走对方体内的湿寒。 “说什么对不起,若不是你,我的命早没了。再说,我做错那么多事,也的确应该赎罪。” 越星河笑了一声,懒懒地闭起了眼,享受着游走在自己体内的暖流。 没一会儿,越星河竟是睡了过去。 陆逸云收了功,看了眼因为身体虚弱而贪睡的 越星河,又是一声轻声轻叹。 他解开了对方的衣服,想要脱掉对方的外袍之后再替他盖上被子,结果睡眠并不太深的越星河已被弄醒了过来。 “唔……”越星河睁了睁眼,带着几分困倦冲陆逸云笑了笑,挣扎着便想要坐起。 “既然困了就先睡会儿吧。”陆逸云劝阻了他,只是小心地替他脱去了外袍衣衫,越星河渐渐清醒,他看着依旧称得上丰神俊朗的陆逸云,眼中暖意一动,已是被这人那关注而温柔的神情所打动。 “逸云……你都好久没碰你别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 陆逸云听到外面有看守在走动,急忙捂了捂越星河的嘴,示意他小声些。 “好吧,你真是口无遮拦,怎么,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出那种话!” 越星河不以 为然地摇了摇手,嘿嘿笑道,“这有什么,的儿子做出的那些事情,这天下难道还有人敢不承认你我夫妻之实吗!” “哼,你啊你!”陆逸云说不过他,也懒得多说,他匆匆地脱了自己的外套,这就上了床。 越星河已经配合地掰开了自己的双腿,他看到陆逸云一把抖开了被子朝自己盖下来,颇为不耐烦地催促道,“这屋子里就你我二人,还盖什么被子!” 陆逸云偷偷地看了眼已经关闭的铁门,刚才越星河说了那番不要脸的话,也不知那个看守是否会去与他的同伴摆谈,要是他们闲得无聊偷偷凑过来听床脚的话那可是太令人尴尬了。 他也钻进了被子里,慢慢地移动着身体,贴到了越星河身上。 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根放入对方体内之后,陆逸云这才说道,“小心别着凉了。” 越星河望着对方那张分明是羞红的脸微微一笑,忍不住揶揄道,“那你动作猛点,我身子就更暖和了。” 陆逸云愣了一下,瞬间便明白了越星河意有所指,他一把拉上辈子将两人全然盖在了被子下,片刻后便只见被子之下狠狠地动了起来。 “王爷这边请!” 许十三惊喜交加地给霍霄带着路,起初他对霍氏皇族的人并没什么好感,可当他看到对方那酷似霍青的长相,以及他得知对方此行的目的之后,简直就把对方当作了霍青的转世一般存在。 霍霄体内的那个灵魂正是霍青,他微笑地看着比之当年成熟稳重了不少许十三,心中还未曾忘记此人对自己的恩惠,亦未曾忘记陆逸云对自己的恩惠。当他得知当年陆逸云为了救越星河,不惜以下犯上挟持霍朗,这才发现那个看似隐忍温和的男人也有着血性的一面。 这一次,他特地向霍岳讨得了赦免的诏书,亲自来风华谷释放陆逸云和越星河,他知道陆逸云性情有着固执的一面,不过这次乃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想必对方也不敢抗旨不遵。 霍青与许十三一同来到了当年他也住过的甲字监,看到这熟悉的地牢,他的心中仍是感慨万千。 许十三一想到陆逸云终于可以得见天日,一路都喜不自禁,早早地便派人传下话来,让陆逸云做好准备。 可谁知道,他和霍青到后,看到的却是门房紧闭的甲监一。 _分节阅读_172 “怎么回事,你们没告诉谷主淮南王殿下要来传赦旨吗?”许十三对看守们责备道。 之前才被越星河训斥过的看守一听许十三这么说,既是委屈,又 是尴尬,他指了指房门,只好说道,“这是谷主自己关起来的。他,他和越星河在……” 霍青是明白人,想来这地牢之下生活颇为无趣枯燥,他也能理解两个相爱之人住在一起之后可能会有的种种情况。 “不急,本王可以等。” “那……这怎么好意思……” 许十三也听出了那看守的言外之意,他猜想多半是那不要脸的越星河缠着谷主不放,要不然他家谷主岂是如此轻浮之人。 又过了片刻,看守听见房内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了,这才鼓起胆子去敲了敲门,朝里面喊道,“谷主,淮南王殿下前来传旨,还请您出来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年龄真的大了,陆逸云虽然容颜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身体却委实有些疲软。 他没多久就泄了身,惹得越星河一阵不满,只好俯身躲在被子里用嘴讨好了对方一番。 听到外面说淮南王前来,陆逸云吓得差点没一口咬掉嘴里那根东西,他不等越星河泄出,赶紧吐了嘴里的东西,急急忙忙地穿起了衣服。 “淮南王来了,这可不能怠慢。” 越星河狠狠地在陆逸云的手臂上拧了一把,不满地说道,“那你就怠慢我?” 陆逸云见越星河衣衫不整,也顾不上和他多说,拉了被子就将他盖好,“我去去就来。你先休息会儿。” “呸。”越星河瞧着陆逸云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中总觉得受了冷落。 看见淮南王的第一眼,陆逸云几乎以为霍青再世,还是许十三介绍了一下这位乃是继承淮南王封爵的霍霄王爷,他这才回过了神。 “草民陆逸云叩见王爷。”陆逸云半跪下去,向这位年轻的王爷行了一礼,他心中甚至在想,此人长得如此像霍青,难不成是霍青的私生子,这样一来,那位苦命的淮南王也算是有后了。 霍青微微一笑,赶紧上前扶起了陆逸云,将圣旨直接放到了他手中。 “请陆谷主自己看看吧。”在这地牢之中,霍青也不愿以朝廷那套约束众人,反正他此行是为报恩而来,自然也不肯太过亏待对方。 陆逸云面露狐疑,只好展开了卷轴。 看着那一行行声明赦免自己与越星河的字迹,陆逸云的眼里也是愈发惊愕。 “这……” “陆谷主与越教主已在地牢受囚十余年,若说赎罪,已是足矣。今上性子仁爱,念及陆谷主昔日功劳,故而特下旨意赦免你与越星河。从今以后,你与越星河便不必再居住于此了。天地江湖之大,可任意往之!” 陆逸云仔细看了圣旨末端的印鉴,确系当今天子御宝无疑。 他不知为何这位面容极似霍青的淮南王会特意前来传旨赦免自己与越星河,但他猜想此事或许多半与霍青有所关联。 “草民陆逸云叩谢陛下。”既然这是当今圣上所下的旨意,那么想必自己与越星河离开此处也不会再给风华谷带来更多的麻烦。 陆逸云欣然接受。 霍青不语,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突然,他的目光往后一投,像是看到了什么。 “磨磨蹭蹭个没完,陆逸云,你快进来!” 越星河披了衣服走到门口,他冷冷地斜睨了那个年轻的淮南王一眼,随即便对陆逸云嚷嚷了起来。 陆逸云扭头看了眼衣衫不整,一副才翻云覆雨过模样的越星河,脸色一变,赶紧起身。 “呵,看样子越教主很不喜欢外人到访啊。” 霍青看着面容冷厉沧桑,不失当年霸气的越星河,想到当年与这魔头的短暂交手,心中不由感慨。 “殿下大量,不必与此人一般见识。”陆逸云咳嗽了一声,像是要掩饰尴尬,急忙向霍青解释,生怕对方会因为越星河的无礼而上奏陛下。 “呵呵呵,无妨。如今我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也该回宫复命去了。只望陆谷主早日离开此地,好好过上一些悠闲的日子吧。” 霍青摆了摆手,不准备再继续待在这个阴暗的地方,要知道他为了陆逸云此事去求霍岳,对方却赖皮地要他一同去江南微服私访才肯答应,这一世摊上那个与霍朗全然不同的家伙,霍青也不知是不是天命。 许十三恭敬地目送了霍青离开,这又走到陆逸云身边说道,“谷主,既然圣上已颁下赦令,那么便请谷主与越教主移步吧!小的早已为你们准备好了接风大宴,更把当年您所居住的逍遥宫布置一新,只等您前去入住了。” 陆逸云感慨地微微颔首,他拍了拍许十三的肩,自知这些年来,不管风华谷也好,还是自己的儿子陆鹤林也罢,想必都让对方费心了。 “你辛苦了,十三。” “十三身受风华谷与谷主的大恩,岂能不报,谷主言重了。”许十三一如既往地在陆逸云面前恭敬而顺从,只不过此时他低垂的眼里却不知是因为喜悦抑或是感怀而噙满了泪水。 “陆逸云!快回来,方才你没做完的事到底还要不要做了!” 越星河的声音又从铁门后传了出来,但是可以听出他此时已是更为不耐烦。 陆逸云狠狠拂袖一甩,一脸的无可奈何与恼怒,可他却不得不在许 十三面前强压着心里的怒气与不满。 “你先回去吧,我……和他一会儿自己上来便是。” 许十三也知晓自家谷主在越星河面前那忍让的性子或是难改,只好偷偷地笑了笑,答道,“遵命。那小的就先上去继续准备了,也是时候让少爷见见你们二位父亲大人了。” 想到儿子,陆逸云眼里出现了一丝期待,但他随后却又想到了越星河。 真是不知该怎么向儿子说清楚一切啊,他为何会有个如此……凶恶的娘亲。 陆逸云叹了一声,在越星河的催促中,又回到了甲字监一,为了避免被外人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他关上了铁门。 “圣上下旨,赦免了你我,今后我们可以出去了。” 陆逸云看着斜坐在床上等着自己伺候的越星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对方。 那知道越星河只是扬眉一笑,一把拉开了被子,指了指自己立起的下身,“就算要出去,你也得让我痛快了再说。嗯?陆大谷主。” _分节阅读_173 陆逸云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像是狠下了心似的一下跃到床上,然而在他俯下身之前,他还是不忘拽起被子将自己藏了进去。 越星河碧眼痴迷地看着那床被陆逸云的身体带动得微微蠕动着的被子,好一会儿才仰起了头,从口中溢出了一声极为舒服的低哑呻吟。 “星河,小心点走,别急。” 陆逸云搀扶着双腿发软的越星河在金衣卫的护送下一步步地踏上了离开地底石牢的阶梯。 越星河有气无力地斜睨了陆逸云一眼,压低声音道,“算你狠。” 陆逸云面不改色,亦不答话,直到看见前方已有微亮的光线投射过来,这才眯起眼露出了一抹笑容。 “到了。” 石门的那端,一个身形颀长挺拔的年轻人肃立在侧,他容貌俊伟,意态潇洒,虽然年纪轻轻,却已隐隐显出人中龙凤之姿,而那两只异色的双瞳更是为他添了几分邪魅。 他见相互搀扶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人,一者俊美温润,一者沧桑威严,当即便快步迎了上去。 “晚辈陆鹤林,奉义父之命特来迎接二位前辈。” 陆逸云和越星河相视一眼,四目相接,满是欣慰。 石门之外,鸟语花香,融融暖阳,久违的故人们早已是热泪满眶。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次是真的完结了!谷主和教主最终还是出来了……他们会幸福到老了,貌似他们已经很老了==。咳,但是不要紧,总算人生的最后这两个家伙终于可以快快乐乐地一起生活了。 正可谓: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